《田园娇娘太旺夫》 第一章 穿越 太阳光明正大地挂在天空,俯视着地上说着羞答答的话的人儿。 一间破庙里,陈静宜呆呆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望着破了洞的屋顶,一阵无语。 她好不容易活到50岁,就因为一次救灾,老天就随便给她换了一幅地图让她重新打怪?? 拜托,她还没有给老师送终,还没有看到闺女生孩子呢! 最主要的是,闺女说要给她找个老伴解决掉她大龄剩婆的话还没实现呢! 她在现代还有一堆的牵挂呢! 奈何,牵挂再多她也十分清醒地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来回穿着玩,多半是趟单程票,有来无回。 所以,还是别指望能回去了,至少别指望立马能回去。 然而就算是换个地图,能不能给她换个可以躺赢的,而不是需要自己冲锋陷阵的! 现在,自己不止需要冲锋陷阵,恐怕还要绝地自救。 脑子里乱哄哄地,陈静宜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刚一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对话声,内容让她毛骨悚然。 “杜爷,我跟您保证,我这侄媳妇绝对不输给百花楼里的姑娘,虽然不是处子身,但是有经验啊!您看看,小的能不能直接抵债?” 陈静宜听出来了,这是原主夫家的五叔邵保福。 从原主记忆里知道,陈静宜原本在河边替大宅洗衣服,结果碰到了这位五叔,说了两句话,刚转过身,就感到脖子一痛,瞬间没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时,是在牛车上,邵保福赶着牛车,不知道往哪里去。 原主害怕就要逃跑,惹怒了邵保福,遭了一顿毒打,一命呜呼。 于是陈静宜接手了这烂摊子。 “呵!邵保福,你当爷是什么?还可以讨价还价?你欠赌坊三十两银子,不是三两银子,一个破鞋就想抵债,爷看你是腿不想要了!” 被称作杜爷的人声音嘹亮,话一落,又传来一声巴掌声。 “杜爷息怒,杜爷息怒,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还请杜爷宽恕几日,让小的筹钱。” 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砰的磕头声,陈静宜活动了一下腿脚,暗道好在邵保福没有绑着她,可谓是绝境里的一线生机。 她悄悄地走到窗前,透过窗纸上的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当看清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邵保福等人在的地方正是院子门口,估摸着也是唯一一条出路。 除了邵保福,邵保福面前的应该就是杜爷,虽然穿着一身棉布袄子,但是身型壮实,手上握着一把反光的刀,看起来犹如凶狠地狮子一般。 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着黑衣地打手。 这武力值,别说现在她瘦胳膊瘦腿营养不良的小身子了,就是她前世学过一点点跆拳道也打不过一个啊。 不能硬碰硬!必须逃,否则她清白难保,甚至还会被卖入肮脏之地。 陈静宜心里突突地紧张,逼着自己冷静,开始打量四周。 整个破庙十分脏乱,而且不大,正中间有一个断了手了的菩萨像坐在台子上,左右两边还有两张方桌,一根木头从房顶掉落,斜撑在方桌上。 屋子里的地上随处散落着烂茅草,应该是从屋顶落下来的。 这么一打量,陈静宜立时有了主意,轻轻地往菩萨像那走去,一只耳朵分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行了行了,若是这破鞋让爷满意,爷可以宽恕你几天。” “您放心,您放心,绝对让您满意。” 听到外面的对话,陈静宜顾不得许多,撑着瘦弱又有些饿地身子,跳上台子,把着菩萨像的身子往上爬。 第二章 水深火热的处境 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采药练就的爬树技能用在了逃命上。 抱着菩萨像的头,踩着肩膀,她试了一下大概的高度,能摸到房梁。 二话不说,一跳,抓住一根木头,犹如上单杠一样,凭着一股子毅力悠了两下才上去。 爬上去之后,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陈静宜望了望扑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一狠心,跳了下去。 脚上传来一下钝痛,她忙活动了一下,还好,她用了巧力,没有伤到。 跑! 她没跑多远,就听见破庙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随后传来邵保福惊恐的怒骂声和求饶声。 生怕他们追来,陈静宜拼了命地跑,顾不上身上被邵保福打的痛楚。 她不知道路,就是乱跑一气,一直没有发现她身后留下了一溜串的脚印。 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一条大路。 气喘吁吁得停下,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好像是去镇上的路。 这条路连接着镇附近的几个村庄,路两旁是薄雪覆盖的田地。 这条路原主就走过一回,是四年前嫁人的时候。 那时候原主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和希望,即便是走着去婆家的,也是高高兴兴,一路笑着过去的。 谁知道,原主不过是从十七层地狱走到了十八层地狱而已。 但是,这条路就深深地印在了原主的记忆里。 应该错不了。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远远能看到村落,心下一喜。 这条路上平时人来人往,即便是初冬,也有人去镇上,正好可以掩护她,让邵保福等人有所忌惮。 而且,只要回了家,邵保福就没有可能再绑架她了。 古代允许买卖人口,但必须是父母,丈夫,若父母不在,才可能是祖父母或者兄长以及其他人。 邵保福不过是原主公爹的弟弟而已,原主丈夫公爹尚在,轮不到邵保福卖她。 如果被人发现,邵保福就要担一个绑架和买卖人口的罪名,邵家那精明的老太太定不会容他在邵家,来破坏孙儿的大好前程。 朝着沣水村一路跑过去,偶尔碰到一两个人,陈静宜都乖乖地问好。 邵保福打原主都打在了身上,所以原主脸上并没有伤痕。 原主长得清秀,多年劳作导致皮肤粗糙黝黑,但是不妨碍原主端正的五官。 陈静宜甜甜一笑,路上的行人也都会和气的打声招呼。 碰到一两个认识的人,望着陈静宜的背影都会嘟囔一句:“宁远媳妇好像不一样了。” 有了路上这些人,陈静宜渐渐放松心情,这些人至少可以证明,她没有被卖。 此时,她也才有心思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主的处境用水深火热形容都不为过。 原主娘家父母弟妹都是好的,一家子亲亲热热,奈何父母之上还有一位老母亲赵氏。 赵氏偏颇,因原主父亲出生没多久赵氏长子夭折,便一直也不喜欢原主父亲,连带着她们二房也如同猪狗一样生活在陈家。 大魏有律法女子满十五可出嫁,满十八无特殊情况(国孝和家孝)不出嫁者需罚银百两全家没入苦役一年。男子满二十无妻者同罪。 据说这是为了多生孩子来填补大魏辽阔的国土。 赵氏担心陈静宜嫁不出去,到时连累一家子受刑,但又因不喜陈静宜,总是琢磨着给陈静宜找个破烂户嫁了。 奈何,大魏律法明确,十八岁以下女子,不可嫁年过半百之人。 赵氏便挑了沣水村邵家的邵宁远。 邵家情况更为复杂,外人看来,邵家比赵家条件好许多,陈静宜嫁给邵家邵宁远实属高攀。 实则,邵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地狱。 邵老爷子邵德贵前后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胡氏是贫苦农户人家的闺女,生了两儿一女,生女儿时,因邵德贵与寡妇王翠霞勾搭在一起,惊了胎,导致大出血而亡。 同年,邵德贵迎娶王翠霞进门,进门四个月生下三子,随后又生了两儿两女。 王翠霞是何人? 镇上王地主家的二闺女,先前成亲不足半年,身体康健的丈夫突然亡故,导致王翠霞背上克夫的名声,在镇上不好再嫁。 邵德贵年轻的时候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一身上等皮囊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 可以说,邵德贵英俊多姿,走在街上,大媳妇小姑娘都会瞧上两眼的那种。 王翠霞长相中等,又是开荤不久就饿着的时候,邵德贵说点好听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滚到一起去探究谁长谁短的问题了。 王翠霞看重邵德贵的容貌,邵德贵看重王家的钱,一拍即合,就这么成了亲。 王翠霞带着百亩地和几百两银子的嫁妆嫁到邵家,从此在邵家说一不二。 胡氏的几个孩子从那时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陈静宜公爹是胡氏所出双胞胎兄弟的老二邵保安。 四年前,嫁过来时,邵保安与妻子宁氏皆重病在床,底下还有一溜串的弟妹。 不止如此,在邵家,大房二房过得是不如下人的生活,吃的最少,干的最多,若是不干,家里的婆子就会挥着鞭子一顿抽。 屋漏偏逢连夜雨,嫁过来七日,丈夫邵宁远被征兵征走,家中最重要的顶梁柱离开,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原主想死的心都有。 谁知,正主走了,留下了种子,几个月后,和婆婆前后脚生孩子。 婆婆宁氏拼死生下孩子,就剩了一口气,王翠霞担心宁氏死在大宅里,就将二房一家子撵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何况这墙一直是歪的。 沣水村里正是王家的狗腿,一心的溜须拍马,扯着大腿不让二房在村里落脚。 沣水村半个村子的村民都佃邵家的田地,年头不好,靠着这点田地过活,哪有人敢违背王翠霞的话。 到了,是村长好心,用自己的人情联系了后面屏山村的村长,将二房安置在屏山村村后面,给了二房一个栖息之所。 虽然二房被赶出去,但是大宅的活还是要干的。 每日里,原主带着小姑子小叔子们走上半个时辰到沣水村大宅,给大宅的老爷夫人们连同下人们做好饭,然后将少得可怜差的出奇的饭菜交给三郎,让他送回屏山村给病弱的公爹和小孩子们。 一日里,他们只允许吃两次饭,往回送两次饭,吃的多送得多就是一顿打。 每隔三日,大宅还会派两个下人去屏山村搜查,凡事粮食锅碗瓢盆能换钱的东西一律拿走,一旦发现,大宅就会断掉二房两日吃食。 原主本就是一个消极懦弱的性子,几次治下来,半分也不敢反抗,因为有儿子,连死都不能放心,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 第三章 差别对待 陈静宜抬头望了望越发炙热的太阳,地上的雪花如同闪烁的萤火虫,释放着光芒,慢慢地,雪花在太阳地照射下逐渐消融。 就如同原主,她的一生只留下了儿子。 现在,她是陈静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必须照顾抚养原主的儿子,照顾对原主很好的公爹和小姑子小叔子。 对了,还有原主的亲生父母弟妹。 这些均是原主留下的债,她既然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要承担这份责任。 在现代时,老师就说她早晚会被束缚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压死,果然,到了这里,她依旧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性格。 该承担时,她绝不推卸。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大魏明确规定,为妻者,逃则为妾,为女者,奔者为奴。 又规定,女子出嫁,户籍落入夫家,非休不出。在大魏,若是出了县城管辖区域,就要用户籍和路引,无户籍和路引者,视为流民,沦为奴籍。 邵家再不好,她至少是个良民,若是为了所谓的自由去挑战朝廷的法度,请恕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此番想来,心里通顺许多,左右,她一身本事,饿不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带着他们二房从邵家那个魔窟里脱离出来。 古代的村落一般都是建在平地上,并且离镇里不远,一来良田多,二来采买以物换物都方便。 石鼓镇下辖二十几个村子,其中沣水村离镇里最近,又都是平原,道路平坦,步行仅需小半个时辰。 从沣水村东面小路过去,直着向东走,爬过两个坡,走上小半个时辰,就是屏山村。 沣水村前后都是平地,西面有一片山和屏山相连,由低到高,仿佛登天阶梯。 沣水河从西向东穿过沣水村,潺潺的流水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吃喝种地生活都离不开。 远远望去,一排排土培房子整齐地坐落在地面上,此时刚至午时,不少的烟囱好像老爷爷嘴边的烟杆吞吐出来的烟泡泡,挥挥手,潇洒地飘向天空,与天空融为一体。 陈静宜站在小路口望着村子,慢慢地吐了一口气,这是她未来的战场! 昂首挺胸,往邵家大宅去,邵家大宅在沣水村是个独特又显眼的存在,旁的人家多半都是土胚房子,只有邵家,整整齐齐的两进青砖房。 陈静宜嗤笑一声,两进的青砖瓦房,里面住着邵老爷子和王翠霞,住着三房和五房,住着两房下人,就是没住着大房,二房还有王翠霞生的四房。 二房被撵出了村子,大房和四房住在摇摇欲坠的老宅子里。 她一个现代人,真没法理解这种差别对待。 邵家一大家子王翠霞管家,邵老爷子诸事不理,只要不影响他享福,就是亲生儿子死了,他可能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王翠霞只要求他不出去胡搞乱搞就行,银钱上一向放的松,两个人相处十分和谐。 王翠霞管家,大房二房得不到好处很正常,王氏所出的四房一样被王氏厌弃。 原主的记忆里记得家中下人曾八卦过,四房的四叔出生那年恰好冻灾严重,据说死了不少人。 大魏有老话,好人携阳气,恶人带阴气,出生在灾年,投生为煞星。 仅仅这样一句不靠谱的歌谣,就让王氏认定自己的亲生儿子是煞星。 因此厌恶的恨不得他死,总觉得他活着会吸了自己身上的福气一般。 因而,四房在邵家的地位和大房二房没有任何区别。 不如猪狗,下人都能打两下骂两下。 第四章 不长眼的菜刀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就走到邵家大宅门口。 不等她调节好心情,就听见里面凄惨无比的哭闹声、求饶声。 脚比她的思想都快,本能地往里面跑。 见到里面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下一瞬,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气出来了。 二房除了卧病在床的公公邵保安和三岁的三妹邵秋思以及自己的儿子邵子言之外,其余的几个孩子皆是跪在院子中央。 几个孩子抱成一团,二郎将两个小的揽在怀里,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挥舞着鞭子,啪啪的声音,皆是打在孩子们瘦骨嶙峋的背上,几鞭子下去,麻布衣衫顿时裂开,露出峥嵘恐怖的伤口。 哭闹声,求饶声,无疑从二房这些孩子的嘴里发出来的。 大房大伯母张氏与女儿邵秋梅,四房的四婶崔氏与女儿邵秋珠皆是跪在院子里,膝下垫着两块青砖,头上顶着一个碗,半分动弹不得。 陈静宜仅仅扫了一眼,就知道四人不知跪了多久,皆是摇摇欲坠,快要坚持不住了。 而那位名义上的祖母王氏带着两个儿媳坐在廊下,喝着茶,嗑着瓜子,看戏一般地瞧着这一幕。 不等陈静宜说话,三房的薛氏眼精地瞧见了她,勾着唇角,扬着声音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少奶奶啊,还知道回来啊!将衣服丢在河边跑去偷懒,真是懒蹄子。” 陈静宜白了她一眼,不理会她,见那两个婆子不停,一股气上来,按照记忆,飞快地跑进西厢地厨房拎了一把菜刀跑出来,趁众人愣神之时,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脚踹在郭婆子身上。 “哎呦!”郭婆子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捂着腰嗷嗷叫。 “陈氏!反了你了!”见状,王氏顿时炸毛一般,一拍大腿,扯着嗓子怒斥。 这个家里还没人敢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一发火,张氏崔氏以及几个女孩子浑身一抖,脸色泛白,足以见得王氏在邵家的威信。 然而,陈静宜却是视若无睹,弱小的身躯挡在几个孩子身前,蜡黄的小脸上浮起一抹凄凉的笑容,将菜刀举在身前,决绝地道:“既然老夫人不给我们这些人活路,那就一起死!谁再向前一步,别怪我菜刀不长眼!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死了,老夫人会不会给你们买个棺材!” “……”郭婆子金婆子脚下一顿,望着陈静宜冷漠的模样,心中惴惴。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把她抓起来,给我打!看这小蹄子要翻天!” “婆婆说的对,还不快上,这小贱人不敢动手!” 薛氏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刻薄的模样令陈静宜皱了皱眉,这婆媳俩真是一样的人,令人反胃,反观一旁的钱氏只是静静地看着。 郭婆子金婆子一想,也觉得自己着相了,居然怕一个被自己打了无数遍的妇人,实在是丢人。 这么想,两人气的不行,扔了鞭子,就要上来逮陈静宜。 “啊!”金婆子捂着满是血的手惨叫一声。 众人望过去,皆是吓得不轻,陈静宜一刀从金婆子胳膊划到手背,差不多有七寸之长,血珠连成线般地落在地上,不大一会,地上就有小摊血。 金婆子的脸煞白煞白,凄惨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王氏和薛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怔怔的看着陈静宜。 陈静宜面无表情,冰冷地眼神扫过王氏几人,犹如勾魂的钩子一样,让王氏等人惧怕地不敢直视。 “瞧瞧,我都说了,我菜刀不长眼,金大娘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你你你……”金婆子捂着手连连后退,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郭婆子机灵,刚想去抓二房的孩子,陈静宜一道目光射过来,道:“你最好别动!否则我这菜刀没准会扔到你脑袋上。” 郭婆子频频摇头,脚步退后了几步,保证菜刀不会落在她身上。 “大嫂……你……” “大郎媳妇……” 大房二房四房的众人也是有些害怕,可是看到陈静宜拼命地保护他们,内心温热感动,真心地感激陈静宜。 若是没有她,今日所有人怕是都讨不了好。 陈静宜没理会众人,镇住两个婆子,她冷漠的眸子睨向王氏,道:“老夫人,兔子急了还咬人,既然你不想让我们活,那就大家一起死,别以为我不敢,我早就不想活了,每日里生不如死,不如早早投胎。” “只是老夫人,你想选择怎么死呢?被毒药毒死?被火烧死还是被我砍死?” 掂量掂量手里的菜刀,一副你该夸我孝顺,看我还让你自己选的模样令王氏直呼:“你疯了!疯了!贱人!你这是大不孝!大不孝!” “无所谓,左右都是死,孝顺你也没放过我们,不如不孝,至少我可以保住二房血脉,对得起邵家列祖列宗了,倒是老夫人你如此苛待邵家子孙,只怕将来去了地下要被邵家祖宗打下十八层地狱!” “你胡说,你个小娼妇……” “再骂一句,我就杀个人玩玩,哈哈哈,这样,你的好孙儿们的前途就完了!或者我自杀也行,将来你这个祖母逼死孙媳孙子孙女的事传出去,你看看你的孙儿还能不能光宗耀祖!” 大魏律法有言,杀人者,其九族之内均不可科举! 不等王氏说什么,薛氏就变了脸色,连忙去安抚王氏,生怕她逼得陈静宜杀人。 儿子可是在学塾里念书,她还指望着儿子以后能给她挣个荣华富贵回来,怎能被一个贱人毁了。 薛氏看得清实事,知道陈静宜被逼急了,定能做得出来,只好去安抚王氏。 第五章 离开邵家 “老夫人是个善良的人,看我们这么多人受伤,想必不会再逼我们干活了,对了,我也饿了。三郎大丫你们去厨房找吃的,谁要是拦着,你们喊,我就杀人!” “大嫂……”大丫扶着三丫站起来,听到这话,王氏过往的威信让她心里发怵。 “快去!” “走!大姐!”三郎爬起来,看了一眼陈静宜,眼神颇为复杂,随后,抓着大丫就往厨房里去。 “你们敢!”王氏气的捂着心口。 “老夫人最好少生气,年纪大了,万一气死了,岂不是造福后代?”陈静宜悠悠地补了一刀,差点没把王氏气的晕过去。 众人只觉得今日的陈静宜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行为大胆,言语犀利,完全不似过往那般畏畏缩缩,这让大房四房的人隐隐觉得痛快。 不大一会,大丫端着一盆白面馒头,三郎端着一盆的白米饭走了出来。 大房的邵秋梅羡慕地看一眼馒头,咽了咽口水,又看一眼陈静宜,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自嘲似的一笑。 端都端了,大丫和三郎鼓起勇气,快步跑到陈静宜身边,低声叫了一声大嫂。 陈静宜看了一眼,十分满意,两个孩子还挺聪明,拿的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饭,而不是菜什么。 “行了,我们这一堆人,伤的伤,病的病,老夫人体恤我们,我们也不能给老夫人添麻烦,这就走了。” 见好就收,若是逼急了,凭她现在这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再拖下去,家里的男人或者男仆从地里回来,她就更讨不到好处。 “二郎,大丫,扶起弟弟妹妹,咱们走!” 薛氏鼓着眼睛,看着陈静宜,吼道:“陈氏,你别太过分,以后有你好受的!你现在向老夫人道歉求饶没准还能讨个宽恕,否则别怪老夫人给你们赶出去!” “……”陈静宜看傻子一样看着薛氏,觉得跟傻子完全没有说话的必要。 护着一众小叔子小姑子们从正门光明正大的离开,顺便顺走了那把救命的菜刀。 “贱妇!贱妇!休了她!休了她!” 呵,陈静宜听着王氏气急败坏的声音身心都舒坦了。 原来,她真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善良人。 休了她?七出之中她一条不占,作为继祖母就没权利休她,今天这事儿,王氏也不敢声张,除非,她真的不在乎亲孙子的前程。 不过,可能吗? 就算是休了她,她难道就活不下去了?她又不是原主,可以任人摆布。 临走时陈静宜看了一眼大房和四房,见她们不动,有些无奈。 大房四房与他们二房不同,二房住在屏山村,离大宅远着呢,但是大房四房就住在老宅的破屋子里,在大宅旁边,做什么都在王氏的眼皮子底下,哪里敢反抗。 她也只能内心感叹一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有精力顾及别人。 不过,陈静宜还是让三郎偷偷地往老宅大房和四房屋子里塞了几个馒头,毕竟,大房四房和二房是共苦的情分。 等到三郎回来,陈静宜和二郎端着食物,大丫扶着二丫,三郎扶着四郎往回走。 他们这群人瘦弱不堪,除了陈静宜,其余的几个人身上都是血迹,大郎身上的衣服都破了,里面血肉翻腾,看得心惊胆寒。 初冬的百姓没什么事,许多都会窜个门子,看到邵家二房这几个孩子,无不指指点点。 有同情的,有可怜的,有惋惜的,还有鄙夷讽刺叫嚣着二房不孝惹祖母生气的邵家走狗。 陈静宜通通无视,她对沣水村的村民没什么好感,二房被撵出去的时候,这些人可没少落井下石。 沣水村通往屏山村的路坑坑洼洼,还要上下两个大山坡,翻过山坡走上一段才能到屏山村。 第六章 半碗米糠粥惹得祸 路上,陈静宜好奇今日王氏惩治众人是何原因,连带着大房四房都受罚。 大丫支支吾吾半响,才将事情说明白。 听完之后,陈静宜嘴角直抽抽,心中无数的小马奔腾而过。 原因很简单,就是半碗米糠惹的祸。 说到底也是因为她。 午时,二丫见她没回来,怕她下午做活饿着,就偷偷给她留了半碗米糠粥,多了也不敢留,又怕金婆子等人发现,将米糠藏在柴草后面。 还没藏好,就被进厨房喝水的郭婆子发现了,立时火冒三丈,拿起棍子就打。 那架势恨不得打死二丫一般,着实吓到了其余人,因着担忧二丫,大丫死命护着,张氏和崔氏上来拉架,几个孩子亦是拉扯着郭婆子,厨房乱作一团,惊扰了王氏,这才有众人当院受罚的事。 为了半碗米糠,将孙子孙女打个半死,她真的不理解。 不过,放在王氏身上,确是正常,就算邵家良田百亩,镇里还有铺子,也不会给他们一文钱。 几个孩子中,二郎和大丫因为护着弟妹伤的最重,后背的衣裳都破了,血淋淋地。 平日里备受苛待,营养不良,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二人都晕晕乎乎的,咬着牙坚持着。 这样下去,还没到家就会晕过去,想了想,陈静宜招呼着孩子们先吃饭。 没有任何的菜,几个孩子狼吞虎咽。 “呜呜呜……”吃着吃着,最小的四郎邵时远就哭了起来。 “四郎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平日里孩子们吃不饱,猛然吃这么多,陈静宜怕邵时远肠胃受不了。 四郎小脑袋摇摇,抱着吃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哭的伤心。 “那是怎么了?你跟大嫂说,没事的,什么都可以说。” 四郎望着陈静宜温柔地眼神,沉溺其中,大嫂今天真的好厉害,还很像娘亲。 “大嫂,我吃不下了,可是我想多吃一点,我没吃过馒头,呜呜呜……馒头比米糠粥好吃,我以后是不是吃不到了?” 陈静宜眼眶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逃出来,伸出手,轻轻拭去四郎脸上的泪水,道:“不会的,相信大嫂,大嫂会努力挣钱,以后四郎不止能吃上馒头,还能顿顿吃肉。” 她要努力,让邵家从此不缺衣少食。 至少要达到小康水平。 “真的?” 四郎眼神瞬间亮了,不敢相信。 二郎皱了皱眉,有些生气道:“四郎,莫胡闹,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又是一次责罚。” “大嫂,四郎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大丫脸色苍白,一想到大宅的老夫人,心直哆嗦,生怕再被王氏寻了错处责打一顿。 邵宁远远在边关,公公卧病在床,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思想,二房主事的应该是自己这位十七岁的小叔子二郎邵志远。 如今呢? 陈静宜望着邵志远心里一阵气闷,不去为家里人做主撑腰,反而埋怨仅仅六岁的弟弟多事,简直就是窝窝头穿衣服,窝囊死了! “不管四郎是不是胡说,大嫂不是胡说,大嫂会努力挣钱,让咱们一家吃饱饭,不会受人欺负。” “我们一家忍让这么久,不还是吃不饱穿不暖,随时被打被骂,过得还不如下人,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忍?” “有时候忍让换不来和平,反而是愈加狠厉地折磨,那就不如不忍,不如不让。” 说罢,她帮着四郎整理好衣服,擦擦嘴角的馒头渣,起身继续往家走。 二郎和大丫楞楞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全是陈静宜的话,对啊,他们忍了这么多年换来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忍呢? 一时之间,两人觉得自己的认知都是乱的。 倒是二丫听懂了,一脸崇拜地看着陈静宜,高兴地跟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陈静宜是不是真的,欢快的像个小鸟。 三郎眼眸转了转,深邃的如同漩涡,望了望大丫和二郎,也跟了上去。 路上,陈静宜将心思放在路边的草木上,寻思能不能找到一些药材,最好是消炎止血的,否则容易发炎。 二房现在穷的一文钱都没有,伤口若是发炎了,无疑是晴天霹雳。 奈何是初冬,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草药就到了屏山村。 第七章 屏山村 屏山村北靠屏山,屏山连绵起伏,影影绰绰,像昂首挺拔的卫士护卫着天地。 东面,放眼望去,两座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相对而立,宛如擎天之柱,巍峨庄严。 西面,一座座馒头一样的小山包好似羞涩的姑娘,静悄悄地望着村庄。 屏山村二十多户人家散落在中间的平地上,因户数少,家家户户离得颇远。 进了屏山村,从主路向东走去,路过几户人家,向北走,走到北面山坡脚下,再向东绕过山坡,便能见到邵家草房孤独地坐落在山的怀抱里。 这里曾经是一猎户的房子,猎户上山打猎,死于野兽之口,独留一老母在世,老母去后,村里将房子充公。 屏山村的村长姓白,心地好,同情二房的遭遇,就将房子以每年一百文近乎白住的价格租给二房。 二房以往一文钱得不到,没有钱付租金,因此住了三年,欠了三年。 陈静宜走进院子,扫了一眼,心中哀叹一声,这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低矮的五间泥土茅草房,墙皮裂开,撕扯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小沟,每间房开了一个一尺宽的小窗,用茅草堵的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冬日里怕冷的缘故。 房子前面,有大约三分地的院子,院子周围的篱笆里倒歪斜,破破烂烂,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大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门两旁种了两棵槐树,看上去有些年头。 房子后面,是三分地的园子,二房没有人有时间整理园子,空荡荡的,老鼠都不愿意光顾。 “三郎,二丫,扶你二哥和大姐回屋,我先去弄些水来,给你们清理伤口,这盆子里的饭端去给爹三丫子言吃,让爹别担心,家里有我。” 将一个盆子里剩下的馒头放到米饭盆里,伸手摸了摸二丫的脑袋,陈静宜端着盆子,拿着菜刀出了门。 这是家里唯一可以用的工具。 “是二郎回来了吗?咳咳咳……” 众人目送陈静宜出门,听到屋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皆是脸色一变,惴惴不安。 若是被爹知道他们今日顶撞老夫人……爹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怎么不进来?” 听到邵保安的催促声,二郎道:“罢了,进去。” “你们怎么咳咳……都回来了?怎么弄成咳咳……这个样子?咳咳咳……” 邵保安躺在床上,见到几个孩子凄惨无比的模样,急得坐了起来,连连咳嗽。 二郎率先跪了下来,其余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爹,您别着急,别生气,是儿子不孝,惹老夫人生气了……” “不是的!爹!”二丫见二郎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急得直接打断二郎的话:“明明是郭婆子下狠手打我,老夫人借着由头惩治我们,不是我们的错……” “住嘴!”二郎冷斥一声,子不言父之过,同样不能说长辈的坏话,老夫人是他们的祖母,怎么能是老夫人的错呢。 “明明是你们不听管教,这才惹祸上身。” “呵……”一直不说话的三郎嗤笑一声,忍不住嘲讽道:“照二哥这么说,就应该让大嫂饿着,让郭婆子打死二妹才对是吗?大哥在老夫人面前可真是个乖顺的孙子,但是人家只拿你当条狗!” “三郎!你……” 二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又气又委屈,老夫人是长辈,不该顺从吗?爹不是一直教他们孝顺吗? “住口!咳咳咳……”邵保安指着三郎道:“那是你哥……咳咳咳……你怎么能这么……” “爹,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生气,别生气。”三郎见邵保安捂着心脏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如纸,吓得跑到床前,连连道歉。 邵保安张着嘴,好像喘不过来气一样,下一瞬,头一下子耷拉下去,整个人瘫软在三郎身上。 “爹!” 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扶邵保安,将他放平后,见邵保安怎么唤都不醒,顿时手足无措,忍不住哭了起来。 “爹是不是像娘一样,会离开我们?”四郎抓着大丫的袖子,哭着问她。 “找大嫂,大嫂或许有办法。” 不等大丫回一句,二丫突然想到陈静宜,忙道。 也不等他们回答,就往外跑去。 三郎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八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陈静宜不知家里已经乱作一团。 循着记忆里的轨迹,知晓他们家离河的距离有些远,要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倒是靠着山边,向东走,走上百米就能看到一汪水塘。 密密麻麻的水草棉蒲将水塘笼罩起来,看不清水塘的真面目。 这里靠近屏山,经常有野兽长虫之类的,因此屏山村的人不过来。 水塘的水颇为清澈,站在水边,用盆子装了一盆的水。 回去的路上,无意间在山坡下发现一些小蓟,顿时喜不自胜,真是瞌睡送枕头。 小蓟是一种野菜,全年都可以生长,也是草药,有凉血止血,祛瘀消肿的作用。 正好可以采摘回去,给几个孩子上药。 若是采的多了,就可以想办法煮成汤,填填肚子。 只不过,时下是初冬,新生的小蓟不多,她只能采一些春夏生的,勉强能用的。 除了小蓟,她还找到一些大蓟、地榆,都是凉血止血的草药,尤其是地榆,做菜煮汤也都可以。 采了一阵,约莫拿不了,陈静宜这才停下来,将自己衣服外褂解下,用来装草药,系成包袱状,背在身上。 冷风吹来,陈静宜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里面的缎背是麻布做的,实在不挡风。 当下,端起水盆快步往家走。 “大嫂,大嫂!” 转过山头,就听见二丫急切的声音,心砰砰的跳的厉害,怕家里出事,气喘吁吁地往家跑。 “二丫,怎么了?” 二丫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瞧见陈静宜跑过来,顿时像是找到家的小孩,呜呜地哭起来:“大嫂,你快去看看爹,他晕过去了,我和三哥找了你好久也没找到……呜呜呜,爹会不会死啊?” 陈静宜顾不得安慰她,端着盆子往邵保安的房间里走。 进去的时候,二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满屋子打转。 “大嫂!你快来看看爹!” 二丫随后跟了进来,拉着她往床边去。 陈静宜放下水盆,二话不说,专注地为邵保安把脉。 却没发现,屋内的二郎大丫以及后脚进屋的三郎满脸的震惊和不解。 屋内静悄悄地,陈静宜的脸上愈加凝重,便宜公爹的身子犹如座破败不堪的房子,摇摇欲坠,只需要一阵强风就能吹倒。 此次从脉象看,属于急火攻心,虽不是强风,确是为强风的到来加速。 若是再不医治,最多就有半年的时光了。 他常年劳累,营养不足,心情压抑,加之妻子去世,儿子上战场,伤心过度,长久之下,肺,肝,心,脾,胃,胆皆有问题。 又得不到医治,半年,是最多的了。 若是想要治好,必须使用名贵药材,吃上几个月,这笔昂贵的费用,现在她真的拿不出来。 “大嫂,怎么样了?”大丫小心翼翼地问。 “额?”陈静宜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把他们的当做病人家属,并没有瞒着他们,勉强一笑:“爹是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这些年,爹的身体熬坏了,五脏皆有问题,若是再不治,最多就能熬半年的时间,只要我们有钱可以抓药,爹就能被治好,现在我们没有银子,拿不了药。” 大丫二丫顿时绝望地哭了起来, 二郎颓废地蹲在墙边,垂着头。 三郎紧紧地攥着拳头,眸子里恨意迸发,咬着牙齿,从齿缝里蹦出三个字,令人遍体生寒:“王翠霞!” 陈静宜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连忙道:“三郎别急,有大嫂,我们还有时间,大嫂一定会努力挣钱,给爹治病,你万不能冲动,别做傻事,不值当,爹也会受不了的。” 只是这份钱能多久挣出来,她没有底,毕竟,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通过原主闭塞的生活来的。 闻言,三郎颓然地松懈下来,垂首内疚地道:“都怪我,大嫂,都怪我和二哥吵架。” “我们出去说,让爹先休息,四郎,你去看看你妹妹和子言,怎么这半天都没声音?” 陈静宜突然想起自己的便宜儿子,连忙道了句。 四郎应了声,率先跑了出去,跑到陈静宜的房间,没找到人,又跑到大丫二丫的房间,才看到两个孩子并排地睡在床上,这才回去跟陈静宜说。 知道两个孩子都好,陈静宜这才放心,带着小叔子小姑子坐在堂屋,开始询问今天的事。 小孩吵架很正常,但是二郎十七,三郎十一,都是听话懂事的,怎么能吵到让公爹晕过去的地步呢? 三郎颇为痛快,三言两语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陈静宜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颇感自己太小瞧自己身上的担子了。 婆母过世,公爹顾不上,由于常年受王氏压迫,这几个孩子心理和身体都有问题。 作为长嫂,她怕是得担起这份责任,不为别的,只希望这些孩子将来不要拖她狗腿,让她收拾乱摊子。 二郎懦弱愚孝,又不识得几个字,不懂得道理,长辈教什么是什么,简直就是标准的古代愚民,要想改变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三郎胆子大,聪明,可是被仇恨压抑的有些偏激,好在孝顺,友爱弟妹。 除了他们,只有大丫和二郎差不多,问题比较大,其余几个比较小,容易教。 陈静宜悠悠一叹,她这个大嫂当的,还得当老师。 第九章 陈静宜的“故事” 了解弟妹们的性格,陈静宜分别安慰好两人,将此事暂时放下。 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者教育一个人,不能一蹴而就,循序渐进才可以。 当务之急,是他们身上的伤,是公爹的身体,是家人的温饱问题。 陈静宜将药材碾碎成汁,分给三个小子一部分,告诉他们怎么清洗,怎么上药,让他们能够互相上药。 她亲自给大丫和二丫上药。 三丫和子言在大丫二丫房间睡觉,陈静宜便领着两个丫头去了她的房间。 望着大丫疼的面容惨白,咬着牙不肯叫出声的倔强模样,她心中忍不住唏嘘,老话说没娘的孩子不撒娇,果真不假。 两个丫头骨瘦如柴,后背上隐隐可见几道疤痕,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心里顿时憋了一股火,做奴才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说什么也不能回邵家大宅了,得想个法子,彻底脱离邵家,还不能让二房名声受损。 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重视名声,尤其是孝道,若是被冠上不孝的罪名,轻则家中弟妹儿女嫁娶不顺,仕途不畅,重则要吃官司。 若是因邵家大宅摊上这种名声,委实吃亏。 陈静宜琢磨有什么办法能达到目的,耳畔传来二丫的声音:“大嫂,你会治病是吗?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啊?” “啊!” 她擦药的猛然手一抖,听见二丫一声呼痛,连忙道:“抱歉抱歉!大嫂弄痛你了。” “没事,没事,大嫂,你接着来。” 陈静宜点点头,心里就像有一面大鼓一样“咚咚咚”敲个不停。 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能够合理解释自己会医术,会很多东西而不被怀疑呢? 她一时间真的没有好说法,随便编一个不知又要扯出多少谎言,万一露馅,很可能被人当成妖怪烧死? 想想那个后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嫂,你是跟谁学的?难不难学啊?” 脑海里灵光一现,嘴角上扬,漾起笑容,道:“大嫂幼时认识了一位过路的女师父,得到师父的眼缘,她便教我许多东西,医术只是其中之一,师父离开之时,因我年幼,恐我暴露医术会招来祸端,无法保护自己,就要求我发誓,未满十九不得使用师父教授的东西。” “所以,二丫不知道。” 大丫二丫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令陈静宜松了一口气。 原主是十月初十生辰,正是十天前,古人对誓言极其重视,这种解释最为合理。 糊弄过去两个丫头,陈静宜道:“大丫,你伤的有些严重,先在这屋里休息,二丫你照顾大丫,大嫂去看看三丫和子言。” 端着脏水走出房间,将脏水倒在大树下面,回来之后,又去看过邵保安,见他呼吸平稳,脉搏虚弱,并没有生命危险,心中稍安。 从公爹的房间出来,见三郎正要倒水,便问道:“上完药了?你们的伤势怎么样?” “二哥伤的很重,后背都被打烂了,我没事,四郎也没事。” 这么重的伤很容易发炎啊,她忙道:“三郎,你去看着你二哥,让他好好休息,注意发不发热,如果发热或者有什么症状,你就喊我。” “我知道了,大嫂。”三郎郑重地答应,一副桃花眼微微眯起,问道:“大嫂你会医术。” 用的是肯定句。 又来! 陈静宜无奈的将刚才说与大丫二丫的故事再讲一遍。 听完,三郎默默地看了一眼陈静宜,“哦”了一声,转身走进房间。 “……” “哦”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信还是不信啊? 陈静宜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大丫房间。 第十一章 雪中送炭 胡陆氏越发觉得陈静宜可怜,除了火石之外,硬是塞给陈静宜一布袋地瓜。 “不值什么钱,都是自己家种的,你烤火的时候直接将地瓜放在里面烤烤,不费工夫。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别推辞,拿着!” 望着胡陆氏真挚的模样,陈静宜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面泛起层层微波,半响,心里都是感激。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情,仅仅是几个地瓜,便让她七上八下的心安定下来。 “伯母,谢谢您,您的大恩静宜以后会报答。” 陈静宜鞠躬,发自内心的感激胡陆氏,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她记得了。 “这有啥报答不报答的,赶快回去,你家孩子还等着呢。” 再三谢过胡陆氏,陈静宜拿着火石,抱着地瓜往家走。 到了家里,陈静宜将两个孩子的衣服脱下来,又将自己房间和二郎房间的被子拿出来烤火。 她按照记忆,用火石磨了半响,才将茅草点着,在茅草上面放上干树枝,见火越来越旺,陈静宜将孩子的衣服穿在树枝上,支在一旁烤火。 又将被子也支起来。 “三郎,四郎,出来烤烤火,暖和暖和。” “来啦!”四郎率先推开门,颠颠地跑出来,见到陈静宜,高兴地道:“大嫂,你真厉害,居然可以烤火。” 陈静宜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笑着道:“到这坐,坐木头上,别靠的太近。” 转过头来,对出来的三郎道:“三郎,你看着你弟弟,还有三丫和子言的衣服,干了就拿进屋里,让二丫给他们穿上,被子也别忘了,这火里是胡伯母给的地瓜,熟了就拿出来,咱们晚上吃。” “大嫂,你去哪?”三郎疑惑地问道。 “大嫂去后面的山坡还有水塘那边走走,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吃的,得提前准备明天的早食。” “我跟大嫂一起去。” 陈静宜摇头拒绝:“不用,大嫂自己就行,你看着点家,注意点爹的情况。” 家里晕的晕,伤的伤,病的病,小的小,三郎和二丫不在家看着,她真不放心。 陈静宜拿着菜刀,依旧端了一个盆子往后山走。 她也不敢走太远,怕有野兽。 后面的山坡是荒地,放眼望去,杂乱无章,树,草散乱的生长着,冷风吹过,飒飒作响。 陈静宜抹一把额头上的薄汗,喘息着停下来,忍不住感叹,这幅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抬头四处看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她走进前面的一片林子,树木挡住刚刚漏出头的太阳,风一吹,陈静宜忍不住将盆放在一边,裹紧衣裳,抱着胳膊取暖。 四处寻了寻,好不容易找到一小片柴胡,顿时扫光疲惫感。 柴胡可是好东西,可用于感冒发热、寒热往来、疟疾、肝郁气滞、胸肋胀痛、脱肛、子宫脱垂、月经不调。 只是,柴胡最好的采挖时间是春秋两季,此时虽然初入冬季,也有大半的柴胡不能用了。 这么一片柴胡,合格的仅有四分之一,挖出来不足半盆。 望着小半盆的柴胡,陈静宜悠悠一叹,别人穿越能进山挖人参,采药材卖,到她这,有没有人身,她不清楚,如今采药卖药多半行不通。 大部分药材都是春秋采挖,她穿来的时间不对。 再者,药铺应该会有自己的批发进货渠道,如她这般零星的药材,药铺定不会收,除非是名贵药材。 第十二章 你居然还在这? 除了柴胡,林子里还有一些常见的草药,陈静宜挑拣能用的挖了半盆,便不再挖。 当务之急不是药材,而是找能果腹的食物。 走了一阵,忽然,陈静宜眼眸一亮,快步跑过去。 “哈哈……”终于找到山药啦,还不少嘞! 一大片的山药令陈静宜欢喜不已。 一株株藤蔓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枯黄的叶子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告别曾经依附的藤蔓,随着一阵冷风而去。 陈静宜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将藤蔓砍掉,这样才方便挖。 她折了一根尖锐的木棍用来挖山药。 山药并不好挖,有的长在土地里近一米深的地方,山里的土地表面松垮,但是越深越坚硬。 只挖了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全身是汗。 只得停下来揉揉腰和手臂,低头望着盆里的几个山药,心满意足的笑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仅仅有山药吃,不会饿肚子,她就满足了。 休息好,她接着挖。 这样挖挖又休息一阵,接连几次,总算将这片山药挖干净。 山药多的一整盆都拿不了。 这里应该没有人过来,她忙不迭地端着一盆山药往家走,准备多跑几趟,把山药全运回家,这些山药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两顿了。 与来时相比,回去时,陈静宜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眼见着自己家的茅草房出现在视线里,陈静宜加快脚步。 未到家门,便高兴地喊道:“三郎,二丫,四郎,你们看大嫂挖到什么了?明天早食午食都不用愁了,你们快……” 一进大门,陈静宜脚步一顿,嘴边的话皆咽回肚子里,怔愣地望着火堆旁的男人…… 那人眼如丹凤,眉如卧蝉,面如冠玉,唇如涂脂,黑亮垂直的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盘在头顶,锐利地黑眸里面蕴藏着明显的惊讶之色,坐在木头上,微张着唇,吐出一句: “你居然还在这?” 陈静宜:“……”这个男人貌似是那位应该在战场上的便宜老公? 所以,她老公是问她怎么还在这? 她不在这应该在哪? 这男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陈静宜非常优雅地赏了邵宁远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答话,端着山药进了堂屋。 不理火堆旁的一众弟妹。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大哥邵宁远,又看看陈静宜,气氛异常诡异。 这俩人不应该是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吗? 怎么这副模样? 最后,三郎朝着二丫努努嘴,眼神瞟了瞟陈静宜。 二丫:“……” 她可不可以不做这个马前卒? 二丫认命地跟着陈静宜进屋,小心翼翼地道:“大嫂,你前脚走,大哥后脚就回来了,我们也吓了一跳,爹刚刚醒了,见大哥又哭的睡着了。不过这下好了,大哥回来,我们有依靠了……” 絮叨半天,陈静宜依旧没反应,默默地将山药拾掇出来,二丫越发不知所措,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问道:“大嫂,大哥回来你不高兴是吗?” “高兴!怎么可能不高兴!”陈静宜一字一字地回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高兴?怎么可能高兴? 她全心全意为全家吃饱问题努力,结果这个当老公的一回来不说一句辛苦,却问怎么在这? 一副你怎么还没离开?还赖在这的模样。 仅仅一句话,就暴露这个男人根本没拿她当妻子。 第十三章 吓坏儿子的爹 “……” 九岁的二丫虽然早熟懂事,碰上这种夫妻之间的事,也是一窍不通,眨巴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呀,大嫂,这是不是山药?” 二丫这才注意到陈静宜弄得东西,又惊又喜,一张小脸绽放成一朵花啦。 “是啊!大嫂运气好,发现不少呢。” “大嫂,你好厉害啊!” 二丫抱着陈静宜的胳膊娇笑道。 她以前看过骆奶奶从吃过,还悄悄地给她一段,很好吃,她一直记得。 有了山药,哪怕大宅断他们两日吃食,他们也不会饿肚子了。 低头望着二丫喜上眉梢又自然亲昵她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这丫头,貌似是第一次这么亲近她,包括原主。 她算不算已经成功的融入这个家了。 然而,想到外面那个男人,笑容渐渐消失。 罢了,再看! 见二丫全副心思都放在果腹重宝山药之上,便顺便让二丫帮忙收拾。 依旧不理会院子里的人,她径直走进大丫房间,房间里,大丫趴在一旁,见她来,乖巧地打招呼,身边两个小萝卜头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大大的脑袋。 子言委屈地瘪瘪嘴,软糯糯地朝她伸手撒娇:“娘……呜呜呜……” “娘来了,娘在这,子言不哭。”快步走过去,将子言揽在怀里,一边将被子给子言裹好,轻声地哄着他:“子言乖,盖好被被,不要冻着了,要不然会吃很苦很苦地药药哦。” 子言听懂了盖好被被这句话,乖乖的让陈静宜盖被子。 “子言吃饱了吗?” “饱!好吃!”子言乖乖的答话,他不会连贯说,只能这样两个字的吐话。 “娘……怕怕……” 子言指着外面,委屈巴巴地往陈静宜怀里拱,控诉道。 陈静宜茫然不解,用眼神询问趴在一旁的大丫。 “额……”大丫尴尬地挠挠头,小声地解释:“大嫂,那个……方才大哥回来,进屋看子言,结果把子言吓哭了……” 哭声惊天动地,活像碰见了人贩子。 当爹的脸色如锅底一样,她和二丫想笑又不敢笑…… “……”陈静宜满头黑线,能把亲生儿子吓成这样的爹世上能有几人? 将儿子哄好,又叮嘱大丫一会儿给两个孩子穿衣服,拿地瓜吃,便端着盆走出门。 “大嫂,你去哪?” 四郎望着陈静宜的背影喊道。 “去拿东西。” 邵宁远双眉紧皱,黝黑的瞳仁深处犹如一汪幽邃的水井,片刻启唇道:“二郎你去休息,三郎你照顾弟弟,看好火。” 说罢,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提步走出院子。 “知道了大哥。”二郎道。 “大哥去哪?” 三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四郎脑袋上,吐槽道:“你傻啊!除了去找大嫂还能去哪。赶紧去拣点树枝,要不然一会儿火就灭了。” “哦…” 三郎打发走四郎,又看着二哥进房间,低声说了句:“大哥,似乎不一样了。” …… 陈静宜噗嗤噗嗤地往树林里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邵宁远,颇为无语。 她走,他走,她停,他停! 明目张胆地跟在后面,像是尾随狂一样。 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很想冲上去问问,你是不是有病??? 第十四章 她不是应该跑了吗? 邵宁远望着前面越走越快的背影,瞳仁深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 她不是应该跑了吗? 怎么还在这? 三郎说,她为了护住弟弟妹妹们拿着菜刀和老夫人对抗。 印象中,老夫人说话声量高些她都会怕的哆嗦,哪里还敢反抗? 除非换一个人。 可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上辈子和别人私奔的妻子,化成灰他也记得。 长得一样,性格完全不一样。 前世,她胆小懦弱却能做出和人私奔之事,私奔之后杳无音讯,从未回来看过父母与儿子。 今生,他离开之前,她唯唯诺诺,羞涩胆小,怎么回来之后,就胆大到敢反抗老夫人,敢丢他白眼,还敢不与他说话? 明明知道他跟在后面,也不停下等他。 前后反差太大,他又说不出改变的理由,难不成是他重生改变了她? 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 也许,她在伪装,等到合适时机再走? 心绪万千,邵宁远捋不出头绪,只觉得烦躁极了。 陈静宜丝毫不知邵宁远正在琢磨她的改变,她走到放山药的地方,麻利地开始将山药装进盆子里,许多山药短小弯曲或者被折断的,她不嫌弃,全部带走。 挖得多,一个木盆装不下,还剩下不足一盆的山药。 若是再跑一趟,恐怕就天黑了。 天黑她可不敢来林子里。 陈静宜正发愁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我来端盆子,你拿几根,拿不了的我来拿。” “啊!” 不知何时,邵宁远悄无声息地走到陈静宜身后,陡然出声,吓了沉思中的陈静宜一跳。 “人吓人能吓死人知不知道?走路没有声,你是鬼吗?” 邵宁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略带探究:“有声,是你胆子太小。” 居然说她胆子小? 半夜十二点看恐怖片,她怕过谁! 邵宁远轻松地将盆子端起来,居高临下地睨视她道:“就脾气不小!” 陈静宜牙齿咬的“嘎吱嘎吱”作响,眼睁睁地看着某人端着盆子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走。 “你才脾气大!你脾气古怪!” 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一样吼了一声,愤愤地抱着剩下的几个山药跟在邵宁远后面。 邵宁远听见脚步声,眼角隐隐瞥见她的身影,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容,他的这个妻子,似乎比以往多了很多活力。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山下走,许久,邵宁远看着陈静宜,眼神莫名,问道:“你能跟我说说家里的事吗?还有娘。” 陈静宜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心里却想到便宜婆母去世时,邵宁远远在边关,无法为亲生母亲送行,怕会是他一生的遗憾,顿时颇为同情他。 沉默片刻,她挑拣重要的事情讲给邵宁远听。 末了,又将邵保安的病情仔仔细细地讲清楚。 “如果三个月内治疗,爹有五成的恢复可能,再晚就来不及了。” “爹的药方里需要很多名贵药材,一副药至少一二两银子,要不间断吃三个月才可以,你也看得到咱们家的情况。” 别说二两,就是两文都没有。 邵宁远如黑夜般幽深宁静的瞳孔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一眼陈静宜,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陈静宜有些莫名其妙,甩甩头,实在不想理这个脾气古怪,行为古怪,处处古怪的家伙! 第十六章 去大宅 “好。” 邵宁远痛快地应下,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身形一滞,回头道:“明天去大宅,你放心,家里的事情我会解决。” “哎……”怎么走的这么快,也没说怎么解决! 算了,明天再问。 陈静宜分别抱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小便,安顿好之后,自己躺在床外面,将两个孩子放在里面,许是这一天事太多,太累了,闭上眼睛,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另一面,邵宁远去了邵保安的房间。 邵保安正醒着,见他进来,费力的将身子向床里挪一挪:“你都回来了,怎么还能来爹这睡呢?” “我陪陪爹。” 邵保安淡然一笑:“不用你陪,罢了,你在这。” “爹,我明天带着陈氏和三郎二丫他们去大宅。” 邵保安沉默下来,片刻长吁一口气:“罢了,你要是真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其实,你娘去的时候爹就后悔了,没能保护你娘,只是爹身体不行了,若是没有大宅,你弟弟妹妹们怕是会饿死。” “我回来了,不会再让弟妹们受苦,只要爹好好的就行,娘在天上看着呢。” “别担心爹,爹不会这么早就走,你娘说,她想松快松快,不想太早见到爹。” 望着邵保安笑容,邵宁远到嘴边的安慰话转了个头,又钻进肚子里,任何安慰都是空话,不起作用。 娘的死,对于他们父子来说都是无法释怀的痛。 “你明日别太过,惹出话柄连累你们兄妹几个不值当。” “嗯,知道了……” 父子两个对明天的事,心知肚明,不在多说,又说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渐渐的,声音低下去,各自睡了。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邵宁远和陈静宜前后脚起床,梳洗之后,默契地起火烤山药。 趁着这个时候,陈静宜问起昨晚未尽的话。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家里的事啊?” 关键事多了,弟妹们受欺负,公爹的病,原主被邵保福绑架,虽然最后一个他们不知道,但也是事。 “没办法,去了再说。” 信你才有鬼! 陈静宜翻了一个大白眼,知道他不会说,也不再问。 两个人将山药烤好,大丫等人正好洗漱完,众人围着火堆,吃完早食。 还剩下一些山药,留给邵保安和两个小孩。 邵宁远又将二郎和大丫留在家里,照顾一老二小。 美其名曰,他们伤的重,没办法干活。 安排好后,已是辰时初。 昨日清晨小雪纷扬,今日确是晴空万里,炙热的太阳慢慢升起,地上的雪花怕的赶紧躲进地里面。 初冬时节,家家户户吃完早食,勤快的人家就去林子里捡些柴火或者试试运气套个野鸡什么的,妇人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磕道,顺道补补衣裳,免得做起活来没有时间。 家里的老人瞧着婆娘没有功夫搭理他,拎着烟袋出了门,得意的去找老伙计们耍耍,总算是没有婆娘在耳边唠叨。 一路上,陈静宜遇到不少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陈静宜都礼貌地问好。 农户人家淳朴,别人打招呼,都会笑呵呵的回几句,再唠叨几句家常,才各自离去。 这样一来一回,很快就弄清楚这是邵家二房,那个高高大大长得俊俏的小伙子是去了战场的邵家老大。 邵家老大回来了,消息迅速传开,村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得放下东西就往外跑。 怎能不急呢,当年征兵,家家户户都要出一个人,不出人的,就要给一百两银子,赋税涨一成。 哪有人出得起,每家都走了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也没回来一人。 邵家老大回来了,或许知道情况呢? 第十七章 你居然没死 “宁远,你知道俺家毛蛋咋样了吗?” “还有俺家柱子。” “宁远媳妇,你能帮婶子问问你家当家的,俺家土贵还活着吗?” 不断有村民上前攀谈,陈静宜悄悄地打量邵宁远,见他面色深沉冷淡,整个人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心里委实无奈万分,为了不彻底得罪村里人,使二房在村里孤立无援,陈静宜笑着回村民们道: “各位叔婶们,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当家的刚回来,还有些不太适应,和村里的兄弟们不熟悉,怕是不太清楚。我们还需要去大宅,去晚了,惹得老夫人生气岂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回头得闲了,定厚着脸皮邀婶子们来家里磕道,届时还请婶子们赏脸,今日,实在是对不住。” 一番话,给足众人面子,又隐隐道出大宅的霸道,还替邵宁远解了围。 众人听完颇为不好意思,委实激动又着急了些,当街拦着人家,属实无礼,人家宁远媳妇还给面子,没说破,可见是尊重村里人,众人对陈静宜的大方细心颇有好感。 大家伙说了几句场面话,各自散去。 邵宁远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静宜,淡淡地说道:“走!” 哎……走就走,这是什么眼神?跟看鬼似的! 陈静宜暗自吐槽,秀足踢了一下面前的泥土,鞋子划过浮尘,跟了上去。 这家伙阴沉不定,奇奇怪怪,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到了沣水村,碰见许多村民,邵宁远在沣水村长大,无人不识他。 比屏山村更甚,村里人见他回来,都上来询问,陈静宜打发不走,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到邵家大宅门口,许多村民都停下脚步,不敢上前,远远的看着,期望邵宁远能够透露一些村里后生的消息。 邵宁远没有理会后面的人,望着紧闭的大门,微微皱眉,片刻,上前敲门。 “谁呀!谁呀!” 金婆子的老伴金水的声音传来。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金水望着眼前略有些陌生的男人一愣,眼神一瞟,瞧见陈静宜。 脸色瞬间阴沉,气的两颗金鱼眼快要迸出来了。 “小贱人,你还敢来!” 他家婆娘胳膊差点废了,血淋淋地模样,看着都恶心,连碰她的欲望都没了,老夫人又不给治,还要他花钱给她治,全是面前这个小贱人的错! “贱人你骂谁?”陈静宜黑了脸色。 “贱人骂你!” 陈静宜抿嘴一笑道“金大叔说的对,骂我的都是贱人!” “噗嗤……”三郎和二丫忍不住笑出声,邵宁远嘴角微抽,勉强控制自己没有笑出来。 后面村民不知是谁笑出声,旋即,众人哈哈大笑,看热闹看的兴致勃勃。 “你个小贱人!你找死!” 金水发现自己被耍,怒睁着眼,凶狠的脸庞扭曲的皱皱巴巴,扬起手,就要打陈静宜。 手挥到半空中被人攥住,始终落不下去,抬眼便看到邵宁远冰冷凌厉地目光紧紧地锁住他,仿佛被一头凶狠的猛兽盯上,随时都会丧命一般。 让他心里直发抖,手忍不住收回来,色厉内荏地道:“小子!这里是邵家,你敢在这撒野!” “进去说一声,邵宁远回来了!” “谁?”金水一愣,旋即想起来,忍不住瞪大眼睛:“你居然没死?” “……”邵宁远努力遏制自己的怒火:“滚去通报!” 金水被他一吓,连忙跑进去。 陈静宜忍不住扶额,大宅的人就这么盼着邵宁远死?邵宁远死了,二房就塌了半边天。 幸好回来了,而且,这个丈夫也不是一无是处,刚刚还保护她了。 第十八章 邵保福受伤 不大一会儿,金水走出来,一扫之前胆怯,趾高气扬地道:“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没理会金水,众人走进院子里,大门没关,外面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进了院子,陈静宜颇感意外。 今儿是什么日子,除了二房,家里这几房人聚齐了! 邵家除了百亩良田之外,这些年,王氏还在镇里置办了两个铺子,分别是三房和五房管着。 三房管的是布店,五房管的是胭脂水粉铺子。 平日里,三房的邵保年带着双胞胎儿子住在镇上,方便管理店铺和去学塾,并不经常回来。 邵老爷子爱听曲逗鸟,便也经常住在镇上的铺子里。 五房的邵保福同样如此。 大房大伯邵保全早年服苦役,将腿摔断了,一直在老宅屋子里,不出屋,原主嫁进来这么久,见过次数不足五次。 三房五房管理铺子,其他几房的男丁便要下地劳作,成日里累死累活的干,一不小心,还要被打被骂,差距何其之大。 邵老爷子和王氏坐在正屋主位上,金婆子和郭婆子侍立一旁。 三房邵保年坐在左侧,旁边坐着薛氏和邵聪远邵明远,身后站着三房两个瘦弱的姑娘邵秋夕和邵秋禾,两个姑娘不像是女儿,像是丫鬟,眼馋地看着两个男孩嘴里嚼着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五房坐在王氏右侧,首位便是邵保福,此时邵保福一张英俊的脸如同一颗猪头,两腮肿的老高,眼睛青紫好像熊猫,肩膀上挂着绷带,一张嘴,门牙还缺了一颗。 见到陈静宜,双眼冒火,恨得牙痒痒。 陈静宜微微一笑,心中痛快至极,想来,邵保福的伤是被那个杜爷打的,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邵保福旁钱氏默默地坐着,和以往一样,好像看客一般。 大房邵保全被安置在门口地上,张氏带着大房邵谷远,邵秋梅和邵丰远三个孩子站在角落里。 四房邵保平带着妻子崔氏和女儿邵秋珠站在另一个角落里。 这架势,怎么像电视剧里的三堂会审呢。 邵宁远目光扫了一圈,一脸平静,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道:“不孝孙儿宁远回来了。” 当家的跪了,三郎二丫也跟着下跪,陈静宜不得不入乡随俗,夫唱妇随一次,跟着跪下来。 等邵宁远恭恭敬敬地行礼完,王氏一开口,差点让陈静宜暴走。 “你不会是逃回来的?” 靠!逃兵抓着可是要被杀头的! “宁远并非逃兵。”邵宁远镇定自若,说道:“宁远在军中运气好,立了功,将军便问宁远愿望,宁远惦记着家里,就想早点回来,将军便准了,赏赐我好些银两,放我回家。” “银两呢?” 邵宁远从怀里掏出来几张纸,走上前,双手递给王氏,提了提音量,道:“将军赏赐给宁远两百两,加上宁远这几年的军饷,回来路上,用了二十两,还余下三百一十两。” “这么多!”无论是院里的邵家人,还是院外看热闹的村里人一阵哗然,邵保年和薛氏眼睛火热的望着那几张银票,这些以后可都是他们的。 邵保福眼馋地看了一眼银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弄到手,还不惹王氏怀疑,只要弄到手,杜爷就能放过他,他就能保住小命。 全是因为陈氏,这贱人不跑,他就不用费心思琢磨从娘手里抠钱。 这么想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静宜,日后,一定要她好看。 陈静宜丝毫没察觉,因为她所有心思都在银票上,只觉得要被气炸了。 家里穷成这样,他亲爹再不吃药就要死了,儿子瘦的跟小猫似的,他可好,有钱不拿出来救急,一股脑全给了王氏。 他不知道王氏是什么样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什么都清楚,还这么愚孝! 简直愚不可及! 刚刚一点点的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静宜气呼呼地不想看他。 第十九章 二房演戏 “哼……就这些?你莫不是偷藏了?拿这点银子来蒙我。”王氏压抑着眼里的喜悦,冷哼一声。 “宁远不敢,确实只有这些银子。” “谅你也不敢。” 王氏鄙夷地看了一眼邵宁远,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原本以为能死在战场上,没想立了功却想着回家,不过这样也好,二房逃不出她的掌心。 将银票整理点了点,从中抽出一张,递给邵老爷子,笑着道:“你前日不想要买雀鸟居的笼子吗?诺,拿去,买个好的,拿出去有面。” “哎哎哎……”邵老爷子看也不看邵宁远,连忙接过银票,一张老脸笑成一朵花,满是感动得说了句:“还是老婆子好,娶了你是我的福气。” “……”陈静宜暗暗翻白眼,真是恶心死了,万幸她早上吃的少,都消化了。 邵宁远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旋即又变成乖顺老实的模样,脸上带着恳求,声音哽咽道:“爷爷,老夫人,爹他病得很重,若是再不治怕是活不过今年,求爷爷和老夫人开恩,给宁远一些银两,给爹治病。” 话音未落,三郎灵动的眼睛一转,拽着二丫,“砰砰砰”重重的磕了几下头,声泪俱下地哭:“三郎不要没有爹,求求爷爷和老夫人了。” “二丫没有娘了,二丫要爹。” 陈静宜顿时目瞪口呆,好在心思转的快,立马知道这几个人是在演戏,人在场上,不得不配合,迅速低下头,作出一副胆小怕事,万事全凭当家人做主的模样。 内心无数小马奔腾而过,上辈子她是医生,不是演员,她不会演戏啊! “啪!”王氏气的一拍桌子,指着邵宁远几人,疾言厉色:“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哭!我将你们爹养这么大,成亲生子,对得起他,他愿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病病殃殃的,我还嫌晦气呢,早死早利索!再吵吵闹闹就给老娘滚出邵家!” 邵宁远抬起头,晶莹的瞳仁里,满是愤怒与不甘,声音沙哑地吼道:“爷爷,您也是这么想的吗?爹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真的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你爹他身体不好,爷爷也没办法,家里银钱不多,经不起你爹折腾,你放心,你爹要是去了,爷爷一定好好为他操办。” 邵老爷子满是无奈哀伤,手里捏着那张银票,说出的话令人冷到肺腑。 “呵呵……” 无论是邵宁远,还是大房邵保全四房邵保平都忍不住酸楚一笑,浑身透着凄凉,这就是他们的父亲(祖父),眼里只有银子和能给他银子的王氏,没有儿女子孙。 哪怕是王氏将他们都打死了,也换不来他一个眼神。 邵保平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睁开眼时,伸手轻捏一下崔氏的手,见妻子抬头不解又羞涩地看着他,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坚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门外的村民也都在小声议论纷纷,多半都是瞧不起邵家如此做派,却没人敢大声说一句,毕竟都要依附邵家生存。 邵老爷子和王氏全然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要有银子,他们什么也不怕! 第二十章 你勾搭我 邵老爷子的话彻底将二房打入无尽深渊,让二房被绝望吞噬。 金婆子觉得颇为痛快解气,低头望着吊着的胳膊,心里头琢磨着什么时候要报仇。 另一旁,邵保福也在盘算着心里的弯弯绕绕,他那个二哥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他在意的是陈氏。 常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导致他受此大辱,不得不瞒着王氏,谎称他被流氓打的,就怕王氏去找人报仇,硬生生地忍气吞声。 他怎么可能放过罪魁祸首陈氏! 脑袋一转,黑透了的心肠里迸出一个主意,笑着道:“大郎,爹和娘养着一大家子也不容易,你爹就是个药篓子,没有头的,让爹娘用养老的银钱给你爹治病,岂不是不孝。” “就是就是。老五说的对。” 邵老爷子连连附和,问他要银子就是不孝顺! “不如五叔给你出个主意……” 下意识地,陈静宜觉得邵保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果不其然,只听他得意地道:“你不是还有媳妇吗?陈氏虽然瘦的皮包骨,长得却不赖,镇里的百花楼可是缺姑娘,陈氏去了说不定还能值个好价钱。” “反正,她也给你生了儿子,你有了钱,再娶一个便是。若是陈氏不够,还有……” “五叔!”邵宁远忍无可忍地打断邵保福的话,冷厉的目光射向他,从齿缝间一字一句地迸出:“邵家!不会卖妻!卖儿!卖女!” 他很难想象,上一世,三郎一个人是怎么面对这群冷血的亲人的? 难怪三郎如此恨他!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家人经历上一世的惨剧,今日之后,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 “呵……你当她是妻子,她当你是绿毛龟,你不在时,她都不知道勾搭多少人了,还勾搭……啊!” “啊!杀人啦!” 邵保福一脸轻蔑地鄙视邵宁远,说得正起劲呢,一把菜刀撕裂空气,凌厉的刀锋直逼他而来,稳稳当当地插在邵保福脚边的地板上,吓得邵保福拖着受伤的身子往后躲,顿时摔得四仰八叉。 屋里众人吓得连连尖叫,尤其是金婆子,吓得跑的远远的,脸色苍白,畏惧地看着陈静宜。 无视众人或畏惧,或愤怒,或羡慕崇拜的神色,站起身来,淡定自若地走到邵保福面前,捡起菜刀,居高临下地看着邵保福拉扯钱氏挡在他面前,嗤笑一声。 “五叔不是说的挺欢的吗?怎么往五婶身后躲呢?一有危险,五叔就拿女人做挡箭牌,真是长脸。” “你!” 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邵保福陡然瞥见菜刀那泛着亮光的刀锋,心头那股无名火犹如淋了大雨一般,霎时熄灭了。 “五叔你说我勾搭人,我勾搭谁了?五叔找出来,我们对质。” 这里不是开放的现代,不守妇道有可能被浸猪笼或者吃牢饭,若是邵宁远信了,不让她浸猪笼也有可能卖了她。 她哭都没地方! 陈静宜气到了极致,反而越发温柔地笑着。 “你你你……”邵保福紧张到磕巴地地步,脑子里被菜刀吓得混乱。 陈静宜上前一步,邵保福吓得一哆嗦:“啊!你勾搭我!你勾搭我!” 第二十一章 一波未平 屋内外的人一片哗然,有鄙视,有怀疑,有讽刺,有同情,还有愤怒的。 “你胡说!大嫂才没有!” 二丫本能地反驳,她小,却知道这话不能乱说。 王氏冷眼一扫,二丫的勇气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缩回去,胆怯的低头。 邵宁远望着嘴巴张得大大的陈静宜,心里微微摇头,如果她还是前世那般模样,他可能会信。 当下,他半分都不信,此时的陈静宜是个有主意不吃亏的人,才看不上邵保福。 他颇为同情地望了一眼邵保福,真是不长记性。 陈静宜瞠目结舌,半响,缓缓闭上嘴巴,眼角微微抽动,总觉得自己的拳头不听使唤,想要揍人。 然而,她忍住了,将菜刀拿起来,对邵保福嗤之以鼻,道:“五叔,你以为我不长眼睛是吗?我放着年轻力壮高大英俊的相公不要,找你这种拿妻子挡刀想要卖侄女侄媳妇的赌徒孬种,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 霎时,邵保福和邵宁远皆是脸上泛起红晕,前者是被气得。 后者,是羞的…… 两辈子加在一起,他都没有当众被女人夸过的时候。 感觉~貌似还不错。 等等…… 卖侄媳妇的赌徒?他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小蹄子,你放肆!还不快给我把她抓起来!” 王氏忍无可忍,骂她宝贝儿子,不就是骂她! “老夫人,那蹄子手上有菜刀,她真敢砍。”郭婆子弱弱地道,低下头,不敢看王氏阴沉如水的脸色。 郭婆子和金婆子不敢上,其他下人也没人想要冒头去试试菜刀的滋味,场面僵硬下来。 “废物!”王氏怒不可遏! 邵保年道:“娘,您先别生气,我有话要问五弟。” “你想要什么就问!” 相比小儿子,她更喜欢聪明稳重的大儿子。 “陈氏说你赌博,是真的吗?别撒谎,撒谎我也能去镇里查出来。” “关你屁事!”邵保福最不服地就是邵保年,同是娘的儿子,凭什么娘将最挣钱的布店给了三房,只给他们五房一个不挣钱的胭脂铺子。 铺子早就入不敷出,他才想着赢点钱填补账面上的亏空,若是给他布店,哪有这么多事! 王氏一愣,立马将注意力转移到邵保福身上,铁青着脸问道:“还不快说!是不是赌博了!你这身伤是不是被赌场的人打的?” 邵保福张了张嘴,还想撒谎糊弄过去,可是看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地邵保年,气闷不已,他若说谎了,邵保年定会拆穿他,后果更严重。 只好有气无力地将事情道来,自然,隐藏了他要卖掉陈氏的事。 他不提,陈静宜也没提,不管她是不是受害者,被人绑架,她都会受到名声上的牵连, 仇,肯定要报,但没必要惹上麻烦。 “蠢货!你个蠢货!”王氏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 “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救救儿子!” 扯开遮羞布,邵保福哪里还在乎面子,手脚并用地往王氏脚边爬,涕泪横流地哀求。 只要能保住他的手脚,保住命,面子算什么。 王氏气的手颤抖不止:“你……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蠢货!” “娘!我错了,您救救我!” “你!”王氏万般无奈,自己疼爱的儿子不能不管,又想到要送给赌坊的银子,简直要了她的老命了,气的她一巴掌拍过去,指着邵保福吼道:“银子老娘给你出,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养伤,别出来惹事,店铺的事交给老三。” 第二十二章 一波又起 “娘,那我日后做什么?” “日后再说,滚回去,钱氏,你看好老五,若是再去赌坊,给老娘败家,老娘就打死你们。” “是,儿媳知道了。”钱氏柔顺地应声,低下头时,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之色,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清楚! 望着钱氏扶着邵保福离开,陈静宜暗暗一笑,没了店铺,邵保福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勉强算是为原主出口气。 邵保福赌博欠钱,他的话不足为信,毕竟陈氏真的不傻,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给自己洗脱了冤屈,陈静宜拿着菜刀,站到邵宁远身后。 “小蹄子,反了你了!”王氏这才想起陈静宜来,站在正厅中间扯着嗓门骂:“我养你们吃,养你们穿,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不孝的畜生,你看看你娶得媳妇!还不快休了她!老娘还治不了你们了!” “陈氏是老夫人您相中的!”邵宁远回道。 言外之意,还不是你想随便找个给做我媳妇,给家里做奴才,都是你自找的! “你个小畜生!” 王氏气急了,刚想去打,忽闻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看热闹的村民纷纷朝着大门东面指指点点,隐隐约约听见一些议论声, “哎呀,那是谁啊?这么大阵仗!” “这得是多大的老爷啊!” “你们看看那辆马车,是我见过最大的马车了。” “这是哪个贵人啊?来找谁的?” “是不是找邵家的,咱们村就邵家可能有这面子。” “…………” 一听有贵人驾临,邵保年登时坐不住了,连忙上前道:“爹娘我去看看。” “哦哦……你去你去!” 邵老爷子楞楞地点头。 邵保年快步走向门口,薛氏跟在后面,他走出去之后,村民们习惯地退后给他让路。 果然有一大队人马往村子这面来,前后足有二十多人,其中一半的人穿着一样,应该是护卫。 这阵仗比县丞大人都大,邵保年心里一阵火热,肯定是贵人出行,若是他能搭上线,说不定能够得到贵人赏识,一飞冲天呢。 到时,金银美女,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邵保年做着荣华富贵的梦时,车马逐渐靠近邵家,片刻,十分有秩序地停下,护卫着中间的马车。 最前面,一位青年男子骑着黑鬃马,身着一袭黑色锦缎衣衫,腰间插着一把镶着蓝宝石的宝剑,脚下蹬着一双小朝靴,面上淡漠冰冷,俯视着邵保年问道:“此处可是邵宁远的家。” 声音犹如十二月的寒风,令邵保年心里荡漾的幻想霎时幻灭,冷得心头发寒,怎么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呢? 难道是大郎他在外面惹了祸?真是没用的废物! “嗯?”那人声音提了提。 邵保年一哆嗦,一边暗骂邵宁远,一边不敢撒谎地答道:“回贵人的话,回贵人的话,是,是邵宁远的家。” “主子,咱们找对了。”云风驾马走到马车前,恭敬地道。 “让他滚出来,得罪了本世子想跑没那么容易。” 马车里传来一道嚣张地声音。 登时,周围的村民鸦雀无声,惧怕地望着马车。 里面貌似是个大官! 邵家大郎得罪了贵人!!! 第二十三章 靖边侯世子(一) “是!” 云风掉转马头,眼眸一撇,微微泄出一丝杀气,冷声道:“还没听见?让邵宁远出来见我们主子!” 邵保年还未从来人是世子这个身份回过神来,被云风一句话吓得脸色像窗纸似的煞白,大气都不敢出,双腿发软。 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跑进院子里。 院子里,王氏等人都在等消息,翘首以待来的贵人。 看到邵保年宛若有鬼追一般,脸色一变。 “老三,这是怎么了?” 邵保年没回话,二话不说,跑到邵宁远身边,想甩他一记耳光。 手挥到半空中,邵宁远眼疾手快地抓住,一脸疑惑地看着邵保年:“三叔,这是何意?” “何意?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让人家世子爷都找上门来,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连累家里,连累老子,老子就把你踢出邵家!” 邵保年暴跳如雷,外面那些人冷酷无情,说不定会连累他丢命,想想,他怕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老三,出什么事了?”王氏跑过来,拉着邵保年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出大事了!这畜生在外面得罪了世子,才滚回来,人家找上门来,让他滚出去呢!娘,要我说,大郎,不,二房都是个惹事精,万一世子恼怒,咱一家都要给他陪葬!我可不想死,把他们逐出去,逐出去!” 只要和邵宁远一家断关系,世子看在他们大义灭亲帮着世子的份上,说不定会赏赐他们呢。 邵保年心里还打着如意算盘。 “对对对!赶出去,都赶出去!老头子?” 王氏惶恐不安,顶着邵宁远气不打一处来,连连附和,旋即,想起邵老爷子,询问道。 毫无意外,邵老爷子紧接着应和:“对对对,赶出去!” “不能啊,爹!”邵老爷子话音落下,角落里的邵保全脸色苍白,用胳膊撑着向邵老爷子爬过来,声音绝望心酸,道:“爹,老二是您儿子,大郎是您孙子,还有二郎三郎他们,您把他们赶出去,他们怎么活啊!您不能这么偏心!” “不赶出去,他会连累我们一家都去死!你再求情,一样滚!” “你个不孝的畜生,你想老子死是吗?再多嘴,老子连你也一起赶!老子儿子多,不差你们这两个!” 邵老爷子气的头上冒烟,上前狠狠地踢了邵保全两脚,见他疼得蜷缩身子,才觉得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发泄出去一些。 再想踢时,一道身影忽然护住邵保全,仔细看去,是在家里从来不怎么出生的邵保平。 “你个小畜生,你也反了!” 邵保平面色冷静,漠然道:“你若是将大哥二哥两家逐出去,也把我逐出去。” “你!!!”邵老爷子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 陈静宜和三郎二丫见邵宁远沉着冷静,只是冷眼旁观一场闹剧,心中稍安,便是听到要把他们赶出去,心里喜悦大于恐惧,因此皆是缄默不语,准备随机应变。 “哎呀,爹,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逆子可以随时收拾,我们得出去迎接贵人!” 邵保年急得团团转。 “不去不行吗?”王氏第一次心里犯怵,怂的迈不开腿,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丞大人了,哪见过什么世子,据说比县丞大好几个级别呢,万一出错怎么办? “不行,世子一怒,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十四章 靖边侯世子(二) 邵保年留了个心眼,将孩子们送去后院,一来怕孩子言语无状惹怒贵人,二来万一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顾着孩子,他可跑不了。 安排好一切,他连拖带拽地将邵老爷子和王氏拖出去。 身后,邵宁远和陈静宜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旋即挪开,心中有些好笑,他们两个是不是太过淡定了。 不过随机应变就好,担心也没用。 二房一家子跟出去,邵保全想了想,也让张氏和儿子将他扶出去,他不能让大郎独自面对。 他出去,邵保平一家也跟出去。 大门口,越来越多的村民聚在这里,沣水村从来没有来过大官。 在村民们心里,镇里的县丞大人就是最大的官了,突然来了一个世子,好奇大过于惧怕,都想来看热闹。 人越来越多,邵家人还未出来,云风脸色黑如锅底,快要暴走之时,邵家人终于出来了。 “主子,是邵宁远。” “嗯!” 声音很淡,话落,马车帘子被掀起来,众人偷偷看去,忍不住低呼一声,均是被来人的容貌和气质惊住了。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庞棱角分明,肤若蛋白,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桃瓣,如天神鬼斧神工的作品,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多情温柔,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着令人寒入骨髓的冰冷疏离与高高在上。 容彦走下马车,眼眸一扫,定格在邵宁远身上,手里把玩着翠玉扳指,冷笑道:“怎么,才半月未见,不认识本世子了?” 邵保年心里琢磨着表现,一听,立马跑到邵宁远身后,一推,将他推到云风等人面前后,恭恭敬敬地跪下,谄媚地请安:“草民拜见世子爷,世子爷,草民将这孽障给您带来了。” 他一贵,沣水村的里正和村长也跟着跪下来,呼啦啦的,村民跟着跪了一片。 陈静宜无奈,只能跪下来,入乡随俗,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见到有品级的官员,可不是要跪吗! “草民邵宁远拜见将军!” “你可别,邵宁远,本世子可做不得你的将军,你可是入了赵王的眼!” 容彦扯出一抹祸国殃民般的笑容,蹲在邵宁远面前,嗤笑一声:“可惜,你蠢笨无知,赵王仅仅赏了你二百两银子就将你打发了,看来,赵王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将军,您究竟想如何?您可以直说。” “邵宁远,本世子就是看不惯你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呵呵……你杀了本世子的疾风,你说,本世子该怎么算这笔账?” 容彦桃花眼里再无半分柔情,只有毫不掩饰的杀气,吓得一众村民低下头,颤颤发抖。 “将军,草民是为了救赵王才误杀疾风,想来将军深明大义,不会追究草民。” “呵呵……你不必拿话激本世子,疾风是本世子祖父给本世子的礼物,跟了本世子八年,出生入死,立下无数功劳,救本世子数次却死于你手,本世子岂会心甘?” 容彦阴沉沉地笑着,声音嚣张猖狂,不可一世:“你说,本世子该怎么报仇?是将你们全家都宰了给疾风陪葬,还是让你们一家生不如死?” 第二十五章 我们和他没关系 邵宁远身体一抖,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彦,淡定的表情被撕裂,许久,确认容彦是认真的,俯首道:“将军,我家人都是普通百姓,与疾风的死无关,将军难道要滥杀无辜吗?” “呵呵呵……不愧是邵宁远,到了这时还在将本世子,那本世子告诉你,滥杀无辜又如何!本世子杀过的人无数,再多杀几个又何妨!” 容彦横眉瞪目,站起身,犹如俯视蝼蚁一般睨视跪了一地的人,声音残酷无情,嚣张猖狂。 话落,众侍卫拔刀而视,一个个杀气腾腾地望着村民,只要容彦下令,他们立时会血洗沣水村。 登时,众人被吓得脸色惨白,更有甚者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当众出丑。 有些人不免怨恨邵宁远招来这么大的灾难,眼神憎恨厌恶地看着他,怪不得邵家这么讨厌二房,真是一群惹事精! “不不不……”邵老爷子和王氏被吓得连连叩头,摆着手,焦急地撇清关系:“我们跟他没关系,求世子大人明查,他已经不是我们邵家人了,他们一房都被撵出去了。” “对对对,求求世子大人明查。我们跟他没关系了,真的没关系了,求大人饶命!” 邵家老爷子老夫人都吓成这样,和邵宁远的二房撇清关系,三房和众村民们连连附和,皆是声称与邵宁远没关系。 还有一些人开始编造各种话证实邵宁远是个无恶不作之人,世子大人杀了邵宁远,就是为民除害。 邵宁远回头看着一众恨不得把他交给容彦处死的亲人村民,忍不住有些凄凉酸楚,又有些庆幸。 或许上一世就是这样的情景,上一世,沣水村的人,用村里年轻未婚的漂亮女子讨好县丞和山贼,只为换取安宁和财产,这里面就有他几个堂妹。 这一世,换成了他而已。 幸好,他果断地下定决心,远离沣水村。 见状,容彦脸色铁青,心里的怒火犹如被加了油一般,沸腾地要冲出来。 “你们很识时务!” 平淡地话吐出来,容彦身后的侍卫们嘴角一抽,知道自家主子被这一群蠢货气着了,生怕引起主子关注,努力的缩小存在感。 邵保年等人却是以为容彦是真的赞许他们,一个个感恩戴德地叩首道:“谢大人夸奖,谢大人。” 容彦和侍卫们:“……” 哪里听出来的夸奖??? “呵呵……你们真的断绝关系了?可有文书?没有文书,本世子可不认。” 陈静宜微微皱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还是静观其变。 “有,大人稍等,我们这就写,这就写。”王氏连滚带爬地起身,往后一看,沣水村的里正邵富贵和村长李存旺都蹲在人群里,急得呵斥一声:“你们还躲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磨磨蹭蹭地。” “这就来。”邵富贵爬起来,跑到前面来,先给容彦磕了一个头,旋即,朝着王氏讪讪一笑:“这就写,这就写。” 村长李存旺给容彦行完礼之后,看了一眼二房,想到他们病的病,小的小,不禁地说道:“邵老夫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把他们逐出去,他们有个什么不是亏良心吗?” 第二十六章 断绝关系 话音刚落,不等王氏开口,很多村民眼神如刀子一样射向李存旺。 “村长,你是想让我们陪着邵宁远一起死是吗?” “他们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 王氏冷哼一声:“姓李的,你如果想死就直说,我养这小畜生养到这么大,不问他要东西就不错了。” 李存旺被王氏与村民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无法反驳,长吁一声,无奈地闭嘴。 邵宁远抬眸看了一眼李存旺,又迅速低下头。 王氏唤人找来纸笔,邵富贵执笔,很快就写好文书,而且,写的清清楚楚,日后,二房与沣水村邵家再无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不需二房养老送终,二房生死荣辱与他们无干,族谱除名,净身出户。 邵老爷子等人刚要签名,邵保平一脸平静地拦住他道:“爹,你如果把二哥一房赶出去,也把我们一房赶出去,二哥自幼照顾我,保护我,大郎也是个好样的,我做不出和二哥断关系的事,哪怕是死,我也会认二哥一家。” “你!”邵老爷子气的差点没晕过去:“你这个逆子!畜生!你这是想送老子去死!赶紧滚!” “啪啪……老四,你真是个畜生,煞星!你这是要杀了你爹娘是吗?”王氏突然想起那句歌谣,一时目眦欲裂,冲上来扬起手就给了邵保平两巴掌。 邵保平硬生生地受了,凄苦一笑道:“娘,你真的拿我当过你亲生儿子吗?” 王氏一愣,旋即梗着脖子,骂道:“老娘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扔在马桶里溺死!你个畜生,滚!你们都给老娘滚!这家里的财产你们一分一毫也别想拿到!” “那也带上我们。”邵保全坐在地上,紧跟着道。 “滚滚滚!” 容彦安静地当看客,看到这一幕,神色讳莫如深。 里正很快又补了两份文书。 邵老爷子和王氏签好名按好手印,除了他们,里正村长和邵家几位老人也签名按手印,到时,拿了文书去官府备案,再将户头迁出去,大房二房和四房就算是彻底跟他们没关系了。 里正做的更彻底,做主将他们三房人口赶出沣水村。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不由得心里一松,邵老爷子将文书扔给邵宁远,一副怕被牵连的模样,道:“诺,拿着赶紧滚。” 邵宁远默默地捡起文书,朝着老爷子和王氏磕了一个头,道:“既然是您二老与村里人共同的决定,宁远和二房遵从,这一个头,算是宁远替父亲所磕,谢过您二老的生养之恩。” 邵保全和邵保平带着两房人,也磕了个头道:“谢二老生养之恩。” “你们这是咒我死?我才不用你那快死的爹磕头,你们也是,滚。” 王氏晦气地拍拍巴掌,到了顾及容彦,没敢动手。 邵宁远任由她骂,面无表情。 “啪啪啪……”容彦笑着鼓掌,低着头看着三房人道:“真是好一场戏码,你们真的决定跟邵宁远共进退了?” 众人面色惨白,看向邵保全和邵保平,见两人肯定回答,皆是垂下头来,他们一切都听当家人的。 “那你呢?” 容彦突然将注意力转移到陈静宜身上,仔细地打量她。 身形高挑瘦弱,面黄肌瘦,一张脸颇为清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尤为引人注目,表情淡定,除此之外并没什么特别。 第二十七章 莫走错了路 陈静宜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太明白她为何会摊上这个送命题! 要怎么回答呢? 感情上,她和邵宁远是两个半陌生的人,不了解,更别提相知相爱,说她愿意跟他同生共死,太假了。 她刚穿过来,还没活够呢好吗? 若是让她在这时落井下石,也不是她的性格。 更何况,如今不是无路可退的危局,凭借着前世理工生对逻辑的敏感,做了这半天观众,依照只言片语大概知道事情缘由,从中还是发现一些问题。 心中有底,她抬起眸子,迎上容彦的打量,落落大方地笑道:“民妇自然是与夫君同进退。” “哦?”容彦面露怀疑之色。 怎么感觉他在考验自己?有种相看儿媳妇的感觉? 陈静宜心中汗颜,连忙将这么荒唐危险的想法甩开,整理一下心绪,笑盈盈地道: “世子爷对我一家并无杀心,既然无性命之忧,民妇又有何惧?” 陈静宜坦然自若,从容自信,便是跪在地上,却也不见卑微怯懦。 容彦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与好奇,眼神飘向一旁的邵宁远,见他望着陈静宜似是在沉思,入了神,妖孽一般的瞳孔里划过一丝异光,笑眯眯地问道:“此话怎讲?” “笑面虎!” 陈静宜心中嘀咕一声,旋即坦白地道:“世子爷您是贵人,如果想要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早就动手了,怎会允许我们浪费您的时间说这么多话,再者,你手下能人无数,根本无需露面,派个人就能办成事,何苦露面,惹人话柄?” 还有一点,她觉得邵宁远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至今,还能让邵宁远恭恭敬敬行礼并称一声“将军”而非“世子”的人应该不是一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之人。 “本世子就算不杀你们,也有法子让你们生不如死,你就不怕?” “怕定是怕的,没人不怕,只是怕解决不了问题,世子爷,您只是想给您的宝马出一口气,民妇一家也不想得罪您,不如,您直说,怎么才能出这一口气。” 话外之音,这只是一口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最好的结果。 容彦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对陈静宜颇有些刮目相看。 此次来的不亏,没想到乡野之地有如此聪慧胆大的女子,敢这么与他说话。 话说回来,她是邵宁远的妻子,与众不同一些好像很正常。 “你真不怕激怒本世子啊!” “民妇也是为了世子爷着想,世子爷总不想赵王不高兴。”陈静宜一双大眼睛如同小狐狸一般,灵动地转了个圈,笑着道。 邵宁远为救赵王杀了容彦的宝马,转头,容彦因为这匹马惩治邵宁远。 在赵王心里怕是会不舒服,难道他还不如一匹马?还是容彦根本不想救他? 一旦赵王这么想,两人之间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一个王爷,可不是随便惹的。 “呵呵……”容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你很聪明,不过希望你能将聪明用到正地方,莫走错了路!” 说罢,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转身上了马车,车夫将帘子放下,掉转马头,在一众侍卫地保护下扬长而去。 陈静宜望着马车“嘚嘚”的跑走,他是什么意思?警告?威胁? 他凭什么警告威胁她啊?就凭他是世子?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走了,是不是就代表这件事过去了?他们不用赔命赔钱了? 第二十八章 他何其可悲! 正主走了,众人颤颤悠悠地爬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揉揉依旧发抖的小腿和肿胀的膝盖,摇摇头,这些贵人真的惹不起! 该看的热闹看完了,该经历的惊吓也都经历过了,无关的村民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各回各家找人安慰去了。 里正邵富贵临走之时,看了邵宁远等人一眼,冷哼一声道:“文书已经给你们了,一会儿,老夫人给你们户籍婚帖之后,自己去衙门登记,还有你们赶快离开村子,愿去哪去哪,日后别出现在沣水村,若不是你们哪来的今日这场祸事,真是晦气!”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邵保全想和邵老爷子告别,开口道:“爹……” 话刚出口,就被邵老爷子打断,指着邵保全鼻子怒骂道:“哪个是你爹!你已经不是我儿子,一群没能耐只知道惹事的蠢货,老子再认你们,怕是这身家当都要被你们赔进去,你们都给我滚!老婆子,把他们的东西扔给他们,让他们滚,以后是死是活,跟老子没关系。” 说罢,让金水扶着,嘟嘟囔囔地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邵保全微张着口,一脸受伤的样子,令人心酸。 “爹,你还有我们……”邵谷远蹲在邵保全身边,讷讷地他。 “哼!一个个真是翅膀硬了!以后活不下去了,别来求老娘,老娘看见你们都恶心。” 王氏将他们撵出去,想到家里家外干活的人少了,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娘,这群蠢货没准当乞丐,再不就去卖身,到时,他们就知道娘对他们有多好了,一群白眼狼,咱不惦记了,娘若是担心家里,大不了日后再买些下人,用不好卖了便是,岂不是更好?” 薛氏端着笑的宛若菊花一般的脸庞凑在王氏身边奉承着,话里话外说在了王氏的心坎上,令王氏心里那一点不快烟消云散。 “还是你会说话,你说得对,你们,去把他们的被子扔给她们,再去我房里,将他们的户籍婚帖取来。” 郭婆子和金婆子应声离去。 薛氏眼底划过一丝得意和喜悦。 这几房真的被赶出去了,只要在搞定五房,邵家的家产就是他们三房的了。 真没想到,娘居然舍得将四房也赶走。 早知道娘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四房,她早就对四房动手了。 不过这样也好,四房自己把自己给作出去了。 薛氏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与崔氏低语的邵保平,心里鄙夷:真是个蠢货!一点都不会讨好自己亲娘。 郭婆子和金婆子的动作麻利迅速,到老宅卷了被子连拖带拽地往外走,走到大宅门口,好似扔垃圾一般扔到地上,末了,拿帕子擦了擦手。 郭婆子腿脚好,又转身进去拿婚帖和户籍。 “行了,东西拿上,滚,以后活不下去了,也别来找老娘。” 什么也没有,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说不定很快就受不了了,死在外面最好,省的她烦心。 将东西扔下,薛氏扶着王氏,婆媳俩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没有丝毫回头看看的想法。 也没有想起,这群人里有一个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邵保平目送着王氏走进院子,随即大门被关上,苦笑一声,他的决定是对的,娘心里从未承认过他。 他何其可悲! 第二十九章 我这还有二十两银子 崔氏走上前,伸手勾勾邵保平的衣衫,朝他温柔一笑。 邵保平一愣,旋即勾起嘴角,将苦涩一扫而光,感动得笑了。 他在父母眼里是根草,连家里的牲口都不如,他又何必为这样的父母感伤。 他还有温柔体贴的妻子和懂事贴心的女儿,为了她们,他也会振作。 夫妻俩心灵相通,暗暗得安慰彼此一番,便一如往常一样,安静地站在一旁,思索着未来的道路。 虽然逃离了令人恐惧绝望的邵家大宅,他们转眼就要面临生存问题。 他们必须在三月之内找到可以落户的村庄,并且缴纳一定的落户费之后,去衙门里办手续,否则,他们将会被认为是流民,成为贱籍之人。 落户费具体数额要看村子里的规矩,最低二两。 别说二两,他们这群人连两文都没有。 近处来说,都不知怎么解决今晚的夕食,和今夜住的地方。 真是,从一个绝望之地走出,又进入另一个谷底。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行就去岳父那里借住一阵。” 邵保全声音低迷,极其纠结,他岳父还有一大家子,更何况,他岳父是个重男轻女的,从来没将张氏放在眼里,他们去了不被赶出来就是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也是这么想的。”邵保平无奈一叹。 众人沉默下来,气氛变的凝重。 “去屏山村!” “大郎?” 邵保平和邵保全疑惑地抬头,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让他们定居在屏山村? “去屏山村,屏山村的村长是好人,肯定会收留我们,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能救急。大伯和四叔先租房子住,平时去县城里找活干干,应该能过这个难关。我们已经从大宅出来了,何必再寄人篱下。” 众人:“……” 说好的不敢藏钱呢?咋又出来二十两银子? 藏的好!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谁都不想再过看人脸色的憋屈日子,真是峰回路转又见希望。 兄弟俩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决,去!就去屏山村。 “大郎,谢谢你。” 邵保全兄弟真挚地道谢。 邵宁远淡然地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自顾地蹲下背邵保全,邵保全推脱不了,为了不给众人拖后腿,只好让邵宁远背着。 后面,众人拿着被褥相互搀扶着往屏山村走去。 陈静宜背着二丫,二丫年纪小,跪的地方不好,腿有些肿。 她望着邵宁远的背影,略有些百感交集,她貌似错怪这家伙了。 他能私自藏钱,就不是个愚孝的。 那今日这一切是不是他自导自演呢?就为了脱离大宅? 陈静宜摇摇头,不可能,如果利用公爹的病脱离大宅还有可能,靖边侯世子是谁,可是世家贵族,怎么可能让邵宁远利用。 哎……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前世做医生学的心理学都无法分析出他想什么。 罢了罢了,日子长着呢! ………… 屏山村的村长委实是个好人,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十分痛快地准许他们在屏山村落户,落户费仅仅需要二两银子。 第三十章 新的开始 知道他们没有地方住,村长便去村里走了一圈,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地方可以出租。 租至少要租到开春,如今冬季,没办法盖房子。 他们正是引人瞩目的时候,邵宁远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尽快稳定下来,租金出的很高,一个月一百文。 听到这么高的租金,村里有一户顾家便将他们的房子腾出来,让给大房和三房,自己一大家子住在老宅子里。 顾家的房子是五间房,一间堂屋,四间卧房,连着一个木头搭成的棚子做厨房,院子前,是大约一分地的院子,房子后面,辟出来二分地做菜园子。 四间房,两对夫妻各一间,剩余便是男孩一间,女孩一间,正正好好,比在邵家住的要好多了。 安顿好大房和三房,已是午时过半。 不知是谁,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家没有吃饭。 顾家有锅,米面菜都被拿走了。 陈静宜琢磨一番,只好与邵宁远说:“你先去村里买些米面,比市场价高一点也可以,买够两三顿的就可以,菜也买一些来,我们离开邵家,搬新家,都是大事,总要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开始,给大家一些信心。” 邵宁远闻言,脸上浮现淡淡地笑意,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一会儿我再去抓两条鱼。” “你会抓鱼啊?那太棒啦。”陈静宜惊喜地望着他道:“那你快去快去!” 她现在好想吃鱼!好想吃任何有营养的东西。 邵宁远带着邵谷远和三郎出门。 邵保平背着邵保全去看邵保安,邵保安还不知这些事,总要有人告诉他,邵保平和邵保全自告奋勇的承担这项任务。 他们兄弟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说,陈静宜等人不愿打扰他们,便留下来收拾顾家。 一会儿要做饭,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都没有,陈静宜带着邵秋梅和邵秋珠走了几家邻居,才采买全。 柴火,是顾家的,没道理白用,陈静宜给了十文钱算是柴火钱。 大约两刻钟之后,邵宁远几人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陈静宜翻了翻,不由得撇撇嘴,这几面除了两块巴掌大的肉还有三四斤的白面之外,没有啥好东西。 玉米面,豆面,粗米,糙米这些主食。 还有萝卜,白菜,大蒜这些菜。 这顿饭,是陈静宜做的。 玉米面饼,咸萝卜条,肉炒白菜,肉炒萝卜条,红烧鱼这些家常菜。 便是这样家常菜吃的众人五味陈杂,热泪盈眶,最后一个个都撑着了。 活这么大,第一次撑着,原来是这种感觉,幸福的负担,并不是特别舒服。 不过,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吃过饭,众人坐在堂屋磕道。 “我明天去县城,一来办落户的事,二来,我还需要去官府报道。谷子,四叔,你们去吗?” “去县城?”邵保平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去,我去码头找找有没有活计可以做,落户的事就拜托大郎帮忙了。” “我也去!”邵谷远坚定地道。 第三十二章 “爱憎分明”的王氏 令人意外地是邵保平居然会木匠活。 “哎,你四叔会的不多也不精,小的时候,你四叔偷偷地和村里的赵老爷子学过,后来被老夫人发现,好一顿打,躺在床上,几天下不来床,那之后,你四叔就没学过了,这些年偶尔偷偷摸摸给我和珠儿做个小玩意罢了。” 提起旧事,崔氏面色伤感,有些遗憾惋惜。 若是自家夫君精通木匠活,他们也不愁了,这年头,有手艺总不会饿死。 陈静宜额头满是黑线,她真的很佩服王氏,用爱憎分明形容有些别扭,现实确然如此,对不喜欢的,讨厌的,彻底打压。 喜欢的儿子给铺子给钱,差别太大。 除了邵保平之外,邵保全早年会几个字,并不多。 张氏和崔氏的娘家都是穷苦人家,从懂事起,二人就开始帮家里做家务,干农活。 并没什么特长,几个孩子也是如此。 陈静宜多嘴问了一句会不会刺绣女红,惹来崔氏感叹道: “女红那是富贵人家才能学的,镇里有女师父教,一年束修就要五两银子,普通人家学不起的。” “再说了,我听我娘说,学女红要会画图样,一双手要细腻白嫩才行,咱农户人家哪能做到?” 可是她会啊! 不对,是原主会! 原主的母亲曾经是个大户人家的绣娘,所以也教过她,不过都是瞒着原主的奶奶,偷偷教的,教的机会少,原主学的也不精。 绣点简单的东西还可以,复杂的就不会了。 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外面响起三郎催促的声音,应着声,陈静宜笑着和张氏崔氏告辞。 他们走时,拿了一些饭菜,夕食对付一口,就不过来了。 回到家里,他们先去邵保安房间里瞧瞧邵保安,顺便解释今天的事。 谁知进去了之后,邵保安笑呵呵地问他们大房四房的情况,末了说了句:“家里的事,你们做主,不用问我。你们也累了,去歇着。” 行,公爹心大,接受良好,也就不用他们费心解释了。 陈静宜哪知道,邵宁远昨日回来时就将事情说过了,还得到了邵保安的允许,就连将那些银子给王氏都是父子俩算好的。 我将全部银子都给你了,你还不给我爹看病,这么一来,邵宁远就有足够的理由提出分家,并且会让外人觉得是他们二房忍辱负重,孝顺懂事,但是大宅太过冷血,才不得不分家。 届时,他们二房不仅不会名声扫地,还会处于弱势地位,引人同情。 为了家里的弟妹,邵宁远不得不这般算计。 夫妻俩从邵保安房间里出来,一同去看儿子。 大丫二丫识趣地离开,留下三丫和子言玩。 邵宁远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笑时,旁人总觉得惴惴地,不敢随意攀谈。 对子言却是温和有耐心,眼里满满的宠溺父爱。 陈静宜笑着看邵宁远认真地教子言和三丫说话,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他应该是一个很合格的父亲。 这样的男人,不会太差。 忽然好笑地自嘲,仅仅两天时间,邵宁远就让她改变观感,心里有一丝认可他,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又瞧了父子二人一眼,陈静宜走出房间,四处观察一番,又跑到几个弟妹那里问了问,大概清楚去县城买什么。 怕自己忘了,找了个树枝,蹲在院子里一一写下来。 他们一共有二十两银子,落户费用去六两,租金用去一百文,吃食柴火用去四百文左右,算下来,剩了十三两多银子。 去衙门落户定是要打点的,也不知花多少,至少留下五两银子。 剩下八两多银子要给邵保安买药,药钱定会非常贵,还要买锅碗瓢盆衣物被褥这些紧要的东西,防寒保暖吃饱喝足是如今最紧急的事了。 算一算,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够用,旁的人家二十两够吃六七年,他们一穷二白,啥都需要买,二十两银子都支撑不了一个月。 必须抓紧挣钱! 第三十三章 去浔江县 翌日,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陈静宜给两个孩子盖好被,低头亲了亲儿子,微微一笑。 轻手轻脚地下地,“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陈静宜一愣。 这么早,他居然也起了。 陈静宜笑道:“早!” “早”邵宁远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去洗漱。 真是个木头!冷木头! 陈静宜心中吐槽。 两个人洗漱好,勉强对付一口,拿好东西,一前一后地出门。 和邵保平与邵谷远汇合之后,几个人跟在邵宁远身后走。 走了一段路,邵保平蹙眉道:“大郎,这不是去官路的道?” 去县城要先上官道,沿着官道向东走就是浔江县。 去官道要翻过山坡,路过屏山村和沣水村之间的李家村,再走上一段路才是官道。 这样一来,到县城就要两个半时辰。 若是顺着官道向西去镇里,也要三个时辰左右。 因此,附近的村子都走沣水村这条近路去镇里,不走官路。 他们刚刚被沣水村撵出来,沣水村的人定不会让他们走,故而,他们选择去县城。 “走近路。” 邵宁远毫无波澜地吐出三个字。 邵保平和邵谷远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陈静宜更没说什么,她不熟悉地形,不知道路,只能跟着他们走。 她这副小身板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为了不拖后腿,咬着牙,所有精力都用来赶路了。 从大路下来,沿着村前山坡底下向南走,邵宁远在前面开路,他们沿着邵宁远走过的地方走,到处都是荆棘枯枝,并不好走。 路过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并没有见到村子和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一条宽敞的土路横在眼前。 “这是官道?”邵保平诧异地感叹。 “嗯,往东走就是县城,能节省一个多时辰。” 邵宁远淡淡地道,前世土匪烧杀抢掠时三郎发现的这条路,带着弟妹们从这条路跑出来,正好遇见了他从外面回来。 方才躲过一劫。 眸光扫了陈静宜一遍,见她仅是略喘一些,并无其他不妥。 “走!” 走了大概两刻钟,浔江县的城门映入眼前。进城需要缴纳进城费,一人要五文钱。 邵宁远掏出二十文递给守门人,带着他们走进去。 无论是陈静宜还是邵保平邵谷远都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都没来过县城。 城墙如同前世古城的城墙一般,从西门进县城,只见里面青石铺路,自西向东延伸出去,城内颇为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旁边的空地上还有大小商贩在摆摊吆喝,街上行人不断,有闲适逛街的,有挑担卖货的,有牛马车赶路的,还有坐轿的,两旁的店铺名目繁多,茶馆,酒楼,酒肆,书店,当铺,首饰店,点心斋,铁匠铺子,杂货铺子…… 比她想象的县城繁华很多…… “走,四叔,我先送你和谷子去码头那,那边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很多地方都需要用人,你们可以去问一问。我们俩送你们过去后,就去衙门,办完事再去找你们,咱一起回去。” 说清楚之后,几个人往东南走。 大半个时辰之后,四人才见到码头面貌,陈静宜颇为惊讶,这里比其他地方都热闹繁华,许多船只停在此处,不时有工头吆喝着扛夫干活。 时不时从船上走下来一些带着下人的客商,穿着丝绸锦缎,与友人笑谈生意事。 向东看去,那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耳畔传来喧闹地吆喝声,陈静宜瞧了瞧,不少东西应该不是本地产的。 顿时明白,这里应该是南来北往客商出售货物的墟市。 将邵保平和邵谷远送到此处,邵宁远又叮嘱两人一些事项,约好汇合地点,带着陈静宜离开去县衙。 趁着在路上,陈静宜问道:“你以前来过县城?感觉你很熟悉。” 哪条路通道哪怎么走都很清楚,看样子来了还不止一回。 邵宁远静默片刻,道:“我回来时,坐船回来的,正好在县城里落脚,又在县城里走了走,就记下了。” “哦”陈静宜找不到疑点,点点头问道:“你了解县城吗?能跟我说一说吗?还有外面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邵宁远脚步驻足,垂眸端视着她,难道她还要走? 陈静宜不知道他想什么,坦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咱们现在去镇里不方便,只能来县城,家里没地没粮,你这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够,不想法子挣钱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吗?” 邵宁远心里半信半疑,面上平淡无波,道:“浔江横跨大魏东西,直通大魏北部与北固国交汇处入海,西面连结西珘国,因此这里还有许多北固和西珘的东西。先帝为饱览大魏河山,花三十年建造了贯穿南北的大运河,从江南繁华之地到浔江。浔江变成了大魏水路要塞。” “这里比一般的县城繁华,有很多跑马走货的客商都会在此处买卖货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刚才看到的集市,那集市很大,什么东西都有,有时间你可以逛逛。” “那我们一会儿从县衙出来,就去看看好吗?” 见她一脸期待,邵宁远本能地点头,不忍她失望。 “一会儿我去县衙,你在衙门外等我,衙门一般不让女子进入。” “好……” 古代男女地位差异体现在方方面面上,处处都有男人可以做女人不能做的规矩。 好在,集市上有许多女人逛街摆摊,不像是传说中古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个样子。 否则,陈静宜真的会疯! 到了衙门,邵宁远将陈静宜安顿在衙门侧面,找了个地方让她坐着。 再三叮嘱不能跟人家走,不能和不认识的人搭话,惹得陈静宜哭笑不得。 这家伙人怕她跑了,还是以为她只有三岁?怎么没发现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这么絮叨。 陈静宜连连保证之后,总算是将邵宁远撵走了。 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石头上,仰着头,望着天空,思考未来。 第三十四章 都是“演员” 县衙里,衙役早已得到上面知会,恭敬地引领邵宁远至前堂。 那里,一位眼熟的侍卫恭敬的等在那,见来人,躬身行礼道:“少将军。” “阿彦呢?”邵宁远摆摆手示意他免礼,问道。 “主子正在后堂等您,莫大人也在。” 邵宁远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 没错,就是容彦的护卫长云风! 若是陈静宜看到这一幕,定会惊掉下巴,原来,都是演员! 这一切都是邵宁远自导自演地! “哎呦!阿宁!你小子终于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莫澜莫知县。”容彦见邵宁远走进院子,嬉笑着走过去,拉着邵宁远介绍莫澜。 旋即又指着邵宁远道:“这是我父亲的义子邵宁远,容家军的少将军,未来容家军的掌舵人。” “莫大人!” “少将军!” 两人相互见礼,莫澜是真正的朝廷命官,心中佩服常年驻守边疆的容家军,便将身段放低三分。 邵宁远在朝廷上无官职,容家军少将军的称号只限于容家军心腹知晓,前世莫澜是一位真正为百姓考虑的好官,他在浔江县时与其交好,后因他的牵连被贬,心中除了尊敬之外,还有无法言表的愧疚。 见礼之后,各自安坐,容彦身份最高,坐在主座之上,笑着问道:“阿宁,你家里可安顿好了?何时启程?” 邵宁远端起茶碗地手一顿,旋即抿了一口茶,淡然地摇头:“我不去京城了!” 回来之前,他因重生之事,脑子乱成浆糊,心里只想着早点回来救爹,救弟妹,让上一世地惨剧不在发生。 所以,他为了能够全身从邵家退出来,不让弟妹们背负骂名,和容彦商议演了一场戏,算是试探,也算是给一个让他们全身而退的理由。 邵家人的表现不出他的意料,邵老爷子和王氏冷血无情,三房五房落井下石,他都想到了。 可是,他没想到大房和四房也会跟着他出来,上一世,大房和四房并没有离开邵家,当然,在邵家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下场貌似也不好。 更没想到,他那位应该私奔的妻子选择与他“患难与共”。 意外太多,不是他彼时所想的只有二房。 这样的一大家子,去京城除了添乱,没有其他作用。 更何况,乱世将至,京城里的水越发的深,他不太想掺和。 当今昏庸,不值得他效忠! “世子爷,少将军,二位先聊,我前面还有一些公事。” 莫澜十分识趣地告退回避。 容彦点点头,让云风将莫澜送出去,笑着道:“是个聪明人。” 旋即,笑容敛起“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 不知多久,太阳升高了,耀眼的光芒一点也不热,活像个滚圆的大鸡蛋黄儿,挂在那里。 邵宁远和容彦并排地从后院走出来,两人面上挂着笑容,气氛融洽,谁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 只觉得两人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整个人开心不少。 莫澜好奇但未打听,笑着和两人寒暄。 听到邵宁远想要办户籍,莫澜连忙答应,亲自去给办了。 “对了,你让我关照的那几个人训练完事让他们来找你?” “他们得训练多久?” “再有半年左右。” “到时让他们来找我。”邵宁远道。 “好,你既然不走,就帮我管理一下浔江县的产业,我爹那边的东西不能缺了,朝廷指望不上的。”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谈了一些琐事,莫澜很快回来,邵宁远不再久待,又嘱咐容彦几句,谢绝莫澜相送,便起身离开。 “呀!你出来啦!” 陈静宜见邵宁远出来,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乐滋滋地迎上来。 鼓着小脸,抱怨道:“你总算出来了,我都快睡着了。” 邵宁远见她像是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心犹如平静的湖面激起欢乐的浪花,唇角含笑,自然地道:“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额……”陈静宜一愣,痴痴地望着邵宁远笑的蛊惑人心的容颜,他的心情,好像很好…… “你笑起来真好看!” 邵宁远笑容一顿,一层红晕快速笼罩耳朵,支支吾吾半天:“你你……这里是外面!” “哎哎哎……你等等我呀!”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家伙,她也没说啥啊! 一个红着脸在前面走,又怕后面的人跟不上,脚步时快时慢。 一个开心的在后面追,脑瓜东瞅西看,竟也追上了。 “去哪?”邵宁远问道。 “我也不了解地理位置,不知怎么走近面,你自己看着办。” “那要买什么?” “买得可多了。”陈静宜伸出手指一样一样的数下来:“米面油盐酱醋,爹的药,衣服,棉花,天气越来越冷,没有棉花我们得被冻死。” “还有村长家帮我们那么多,得买点肉,买点酒送过去,咱们要在屏山村落户,和村长必须处好关系。” “还有顾家,虽然是租顾家的房子,但是他们的确解了咱们家的燃眉之急,也要表示一下。” “对了,再买一些农具,被撬,镰刀,斧子,搞头之类的,家里用不到那么大的院子,趁着土还没冻结实,开出一块来做菜园子。” “还有针线。其实我还想买个能产奶的羊,家里人营养不良,尤其是三丫和子言,和羊奶最好了。” 邵宁远注视着陈静宜认真地模样渐渐出神了,心里有一股暖流在心房里穿梭,犹如沁人心脾的甘泉,让他变的澄澈而明亮。 面前的小女人认真的打算着他们的生活,平淡而美好,是他上一世梦境里才能出现的场景,真好,这才像家的样子。 “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喂!邵宁远!”怎么还愣神了呢!陈静宜拍了拍他。 邵宁远回过神来道:“还有十三两。” “你在衙门里没给银子?他们也给办了?”她惊讶地像头顶炸了个响雷,电视小说里不都写着衙门是不给银子不办事的地方吗? 县令大人亲自办的,他怎么给?总不至于赏县令几两银子。 这话不能说,他淡淡地道:“县令莫大人是个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好官。” 陈静宜立刻满心欢喜地笑起来。“哦!那还挺幸运。” 至少不用太担心县令那边。 而且,比计划中省下五两银子,就能多买好多东西。 第三十五章 逛街 “我们去集市那边,那里最繁华,价钱公道,东西全。” 陈静宜欣然答允:“好!” 到了集市,陈静宜像是一只放飞的小鸟般,左看看,右瞧瞧,只见过现代街市的她对古代的集市好奇心满满。 问了片刻,她大概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 白面二十二文一斤,玉米面、荞麦面、豆面十二文一斤,白米二十五文一斤,碎米二十文一斤,糙米十五文一斤,米糠最便宜,仅有十文一斤。 另还有绿豆,小米,红豆之类的粮食,价格比白面和白米便宜一些,差不多二十文一斤, 一斤肥肉三十文,一斤板油四十文,一斤瘦肉二十二文,一斤骨头十文。 鸡蛋一个三文钱,一斤就要二十四文。 前世小说里经常的猪下水也需要八文一斤,最便宜,奈何……她从没做过,不太敢尝试。 这里的物价这么贵,明显有些通货膨胀,心里好奇,便悄悄地问邵宁远: “朝廷是不是印了大量的钱币或者奢侈靡费?” “你怎么知道?”邵宁远诧然地看向她,旋即意识到是在街上,忙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巷子里。 “你别紧张,我知道轻重,只是好奇而已。” 这两日,她一直在熟悉并适应古代的规矩,不可妄议皇族朝廷便是其一,只是,她并不想做睁眼瞎,朝廷方方面面的决定都关乎老百姓的生计,很多事,还需要心里有数。 “那你怎么知道的?” “物价高啊!”见他一脸迷惑,也不知怎么解释,她也不是专业的:“你看街市上东西都很贵,这样百姓挣得少,花的多,生活肯定不好,当然,有钱人还是相当有钱,我说的是普通的百姓,农户人家,而能影响物价的一定是朝廷。” 邵宁远已维持不住平静地面容,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的妻子,竟有如此见地? 他心里突然冒出值得匪夷所思又胆大包天的想法。 不,他不能这么武断就认定她不是陈静宜,必须调查一下,如果她不是陈静宜,她又是谁? 思绪百转千回,面色却不显,有意无意地向陈静宜介绍现在朝廷的情况。 原来,大魏近几十年,四方边境不稳,时有战争发生,朝廷不思利民定国之策,穷奢极欲,大肆修建行宫,算上当今,三代皇帝共修建六处堪比皇宫的行宫,修建运河,修建防护城,近几代皇帝皆是奢靡腐化,荒淫无度,昏庸无能之辈。 当今更是好大喜功,穷征暴敛,百姓赋税一年高过一年,苦役一年多过一年,百姓苦不堪言,皇族世家,朱门绣户,却不受影响,自然也就造成了这种局面。 陈静宜听完之后,觉得脑子嗡嗡的,刚刚还庆幸有一个好的父母官,转眼告诉她皇帝老儿是个昏的…… 父母官昏庸顶多所辖百姓受苦,欺负到她头上,她总有可能想到法子反击。 皇帝昏庸,那是天下受苦,按照她上了多年的历史课的经验,莫不是要改朝换代? 拜托那是乱世哎……一不小心就家破人亡倾家荡产…… 真够刺激! 还有她这位夫君提起朝廷的语气里尽是不屑鄙夷与愤怒,她小心肝突然抖三抖…… 照便宜相公这个情绪,若有人揭竿而起,他是不是去喊喊口号? 不要吓她,她胆小…… 祈求老天,天下太平,让她安生过几年日子行不? 毕竟和谐社会待久了,没见过战争,她心里还是怕的。 哎,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没乱,她过好现在就行。 有些怏怏地往外走,邵宁远沉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两人开始买东西,陈静宜心情才渐渐好起来,果然,逛街是最好的发泄手段。 她买了三斤板油,这个时候人都吃猪油,没有菜油豆油之类的,都是买了板油回家自己熬。 又买了三斤大骨头,回去给众人补补, 玉米面豆面荞麦面她各买了五斤,买了五斤白面,十斤碎米,没有买米糠,糙米,小孩子吃了不好。 买了一斤盐,酱油和醋比较贵,就暂时没买,又去香料店买了二两的花椒八角,她琢磨着回去去水塘看看,能不能抓到鱼,到时好去腥。 吃的买得差不多了,邵宁远领着她走进一家名为清绣坊的店里。 掌柜很是热情,并没因为陈静宜穿戴寒酸而有半分轻视,让陈静宜颇为好感。 “掌柜的,我们想买布,结实耐寒最好,再买一批细布。” “夫人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店的布最耐用,北面不少布商都在我们这进货呢,您看看,葛布,麻布都耐磨,农户人家干活穿最好,价钱也不贵,一匹三百文,大概能做六七身衣裳,你看看您要多少。” 陈静宜默默算了算,道:“先来三匹葛布,一匹选择青色,另外两匹一匹玄色,一匹灰色。您再给我看看细棉布。” “细棉布要贵一些,一匹要一两半银子,粗棉布稍微便宜一些,要一两二百文,不过,冬日里穿着比葛布暖和。” 这价钱贵的令陈静宜作舌,她记得因为北面不产棉花,冬季又寒冷,导致棉花价格居高不下。 她以后要试试能不能自己种棉花,买不起! 最后,陈静宜买了半匹的细棉布和一匹粗棉布。 棉花一百文一斤,陈静宜眼睛一闭,牙一咬,买了二十斤。 一共花了她四两八百文,掌柜见她买的多,额外又送给她一块染了色卖不掉的粗棉布,差不多能做一套衣裳。 陈静宜想到张氏与崔氏,还有几个女孩子,便问掌柜可有活计。 掌柜苦笑着脸摇头道:“咱们绣坊里都有专业的绣娘,很少从外面收,当然,若是绣技好,我们这也收。” 言外之意,乡下妇人基本不会刺绣,做个鞋,缝个衣服还行,只是这些他们不收。 陈静宜早有预料,并不失望,笑着道:“那掌柜可有不要的碎布。” “这个有。”掌柜闻言,笑着道:“最近的碎布还没卖出去,再晚几日,我可能就扔了。” 碎布只有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会买回去做被子,一点都不保暖,平日里很少有人买,大部分都扔了。 “这里还有七八麻袋,一袋子十文钱,夫人在我这都买这么多东西了,就送给夫人,只是你们能拿得了吗?” 看他们样子应该是穷苦人家,男人扛着一个大袋子,进店之后也不说话,随意地在店里打量,这模样不像是赶着车来的。 他们绣坊并不送货,所以,他才有此疑问。 第三十六章 突发奇想的挣钱法子 “掌柜,我们可否先将东西存放在贵店,我一会儿去牛市雇辆牛车,再来装。” 邵宁远执手一礼,笑着道。 “当然可以,还是这位公子想的周到。” 掌柜好说话地笑道,微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具有亲和力。 两方说定,邵宁远上前付清银两,带着陈静宜利索地离开,一副十分放心掌柜的模样。 陈静宜心中觉得绣坊掌柜做生意倒是干脆利落,还比较实在,长得又是老好人模样,潜意识觉得可信,也就不说什么。 两个人从绣坊出来,拐了个弯,就是县城里一家颇大的药铺,名为惠仁堂。 惠仁堂人来人往,有看病的,有抓药的,也有陪同的。 邵宁远进惠仁堂之前,特意向出来的人打听惠仁堂的名声,无一例外,俱是竖起拇指,点头夸赞,直叹惠仁堂良心仁义,是县城里最好的药铺了。 了解之后,邵宁远和陈静宜稍稍放心。 两人走进药铺,发现里面病患颇多,两个大夫正在看诊,一位年纪过半百的模样,头发发白,精神抖擞,正附身耐心得给面前的老翁讲解病情。 另一位较为年轻,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他面前排队的病人不多,却也认真对待每位病人。 前世做医生留下的职业病仍在,陈静宜不知不觉就开始打量病人,望闻问切,第一步,望。 这个男的年纪不大,长了满脸痘,还有许多痘坑,嗯,应该是青春痘 那位面黄肌瘦,脸上有蜘蛛斑的是有肝病,应该已经到硬化的地步,无法治疗了。 那个小孩儿捂着肚子,看地方,应该是阑尾炎,貌似目前还没有手术一说,不知这个大夫要怎么治。 …… “公子小娘子,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陈静宜回过神来,笑着道:“我们抓药。” “那您把方子给我,我给您抓。”小二和气的笑着。 “我们没有方子,我口述给你。” “这……”小二脸上有些为难,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小娘子有所不知,我们这抓药必须有方子才行,将来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依据。” “行!”陈静宜理解地点点头,莞尔一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不知小二哥可否借纸笔于我一用?” “纸笔有,您稍等。” 小二转身跑到大堂那边,与年轻大夫耳语片刻,只见那年轻大夫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们,点了点头。 小二这才跑回来从台子上,拿出笔墨纸砚端给陈静宜。 望着八百年没碰过的玩意,陈静宜悠悠一叹,心道:幸亏老师让她学了毛笔字。 熟练地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液,快速的将脑子里的方子写下来。 邵宁远凑过来瞧了一眼,旋即眉毛微调,看向陈静宜,她处处都能给他惊喜,这幅字,下笔行云流水,一笔而下,有着纵情山水般闲适,莲池新荷般婉转,已是能够自成一格。 小二已然惊呆了,没想到穿着如此破旧的妇人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 只是,这方子没有落款啊。 “还需要落款?” “印章也行。” 有落款才能够确定是哪位大夫开的方子。 想了想,陈静宜抬眸,看向邵宁远。 “写你的名字,你开的方子。” 陈静宜眨巴眨巴眼睛,他真的相信她开的方子? 写好名字,递给震惊万分的小二,客气道:“有劳了。” “请等一下。”小二勉强算是店里的学徒,稍微懂一些医术方面的东西,瞄了一眼方子,只觉得深奥难懂,依着谨慎的想法,想要将方子拿去给老大夫看一眼,遂笑着请示。 陈静宜无所谓,作为现代医生,她没有古代这种医术不可外传的旧思想,深知故步自封不可进步,她也想看看古代的大夫水平如何,便笑着点点头。 小二将方子拿给老大夫,那老大夫听完小二说的话,怒声道:“不是胡闹吗?怎能自己开方子!” 老大夫的声量颇高,大堂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老大夫那里。 小二小声的在一旁赔罪,不知又说了什么,看向陈静宜,老大夫惊疑“哦”了一声,瞥向陈静宜地眼里有着不认同,勉强接过方子。 脸色瞬间一变,神色郑重认真,片刻点点头,颇为正色地吩咐小二什么,再继续看诊。 小二回来之后,脸上带着恭敬之色道:“老大夫说您开的方子实属奇方,便是他也无您的水平,想要向您请教,苦于今日病人过多,无法分身,便想问问您,能不能割爱方子,价钱好谈。” “不过是一副方子,谈不上割爱,老大夫若是喜欢,拿去便是。只是,病情失之毫厘,方子差之千里,还望慎之重之。” 陈静宜态度坚决,小二几番劝说无果,便大着胆子做主将陈静宜抓药的钱免了。 一副药不便宜,需三两银子,仅仅能吃一天,小二给陈静宜抓了五副药,陈静宜也不矫情,真心地道谢。 他们现在的情况,没有资格矫情,心里记住恩情即可,来日再报。 药的事情暂时解决了,钱确是大问题,一天三两,一个月九十两,普通人家想想就觉得绝望。 邵宁远觉得陈静宜就算不给他父亲治,也说的过去,可是,她眼睛不眨一下,抓了五副药,即便没花钱,那也是她的功劳,她这是真心当自己是邵家人~ 心里顿时暖洋洋地,嘴角弯起一抹笑容。 从药铺出来,陈静宜满脑子都是挣钱,来县城一趟,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计划和想法,但,这些计划是否能挣钱,何时能挣钱,她心里没谱。 不能保证救急,看来还得想其他法子。 走着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对话声,让陈静宜眼前一亮。 “你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稀奇珍贵,还叫什么奇玩堂,不如叫杂货店好了!” 一位身穿锦缎的商人甩袖离去,身后的掌柜苦色的望着商人离去,摇了摇头,低声一叹:“再这样下去,铺子就完了,我哪有那么多稀奇玩意啊。” 说罢,摇头进去。 陈静宜心中哈哈大笑,她有法子了! 真是灵感无处不在,太解她的燃眉之急了。 第三十七章 上瘾的数独游戏 “走,我们去奇玩店。” “奇玩店?”邵宁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见陈静宜满脸兴奋期待的模样,眉毛跳动,楞楞地被陈静宜拉进奇玩店。 陈静宜扫视一圈,不禁心中感慨,这简单到好似毫无装修的模样,能吸引人都是奇迹,店铺货品普通,多半是一些陶瓷摆设,琴棋书画之类的,称之奇玩店名不副实。 总结下来,一点特色都没有。 掌柜姓廖,也是奇玩店老板,因方才之事,面色沉闷,颓废地坐在柜台处。 见邵宁远与陈静宜走进来,抬眸扫了一眼之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这是奇玩店,你们买不起不要进来给我添麻烦,出去出去。” 邵宁远眉头蹙起,心头升起一抹怒意,想转头就走,目光触及陈静宜时,见她摇了摇头,只好按耐心中的怒意,静观其变。 陈静宜也是心中恼怒,可是银子在眼前,这点气她也能受。 当下自信从容地一笑:“掌柜,将银子往外赶,可不是明智之举。” “银子?” 陈静宜略带歉意地道:“我与相公是偶然经过此处,目睹掌柜难处,实属抱歉,并非有意窥探。” 话锋一转,笑道:“也算是一场缘分,我心中有法子可令掌柜生意好转,端看掌柜是否相信?” 廖掌柜闻言,先是惊喜,又是被人戳穿光鲜亮丽皮囊后的羞恼,旋即看到他们穿的如此寒酸,便想到若是他们有这等本事,岂会这副模样,心中恼怒,这不是耍他吗? 张口刚想呵斥,偶然触及邵宁远冰箭一般的目光,要出口的话猛然噎在喉咙里,吓出一身冷汗,再吐出时就变成了:“不知小娘子有何法子可令本店生意好转?” 话一出口,就如同心中气顺了一般,死马当活马医! 刚刚甩手走人的是常与他合作的卢员外,哎,这已是今年第四个与他们结束合作的商人了。 在这般下去,不出一年,定是干不下去了,不如看看外人有什么法子。 “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夫妻遭逢大难,银钱短缺,这法子也不是白送的,还希望掌柜了解。” 能这么直白的将目的说出来,倒是令廖掌柜心中安心两分。 “小娘子爽快,只是,我没见到东西,也不知是否可行,这价钱我也没法给。” 商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陈静宜自信一笑道:“这是自然,还望掌柜能借文房四宝一用。” “请两位随我来。”廖掌柜这才想起来,还未给两人茶水,委实失礼,忙命一旁的伙计沏茶,自己带着邵宁远夫妇往后院走去。 后院堂屋,伙计端上茶后,退了下去。 为了节省时间,陈静宜向廖掌柜要了纸笔,便在一旁的桌子上写写画画,整个人都沉浸到里面。 另一旁,廖掌柜和邵宁远品着茶等待着陈静宜。 廖掌柜对他们夫妇颇为好奇,尤其是邵宁远,刚刚那一眼犹如阎王爷盯着他一样,令人心惊胆寒。 若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怎会有这样的气势? 于是,廖掌柜暗戳戳地试探邵宁远,奈何,邵宁远圆滑的像条泥鳅,半个时辰过去,廖掌柜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是屏山村农户,刚刚从军回来,家中一穷二白。 最终廖掌柜气馁地放弃打探,一门心思地期待陈静宜的法子。 目光忍不住看向一旁的陈静宜,只见她用了一堆的纸,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法子? 邵宁远也很好奇,陈静宜还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又过了一刻钟,陈静宜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毛笔,欢喜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伸了伸懒腰。 希望一切顺利! “掌柜请看。” 廖掌柜迫不及待地接过纸张,看了一眼陈静宜,见她满是自信的模样,稍稍放心,转而看向那一堆纸。 毫无表情地脸色渐渐有了惊讶惊喜,慢慢地,惊喜变成了狂喜,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好!小娘子心思别致,玲珑聪慧!让我大开眼界,茅塞顿开!有了这法子,定能转亏为盈!” 陈静宜暗暗松口气,面色不改,心中却笑道:“不过是现代玩剩下的东西罢了。” 她从三方面改变这个店铺,一是装修,她画了一张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主要在于墙面,货柜,货品摆设,柜台改造之类的,都是现代最普通的样式,但是,古代没有出现过,定能吸引眼球。 第二方面,她改变货品,她画了一套现代的数独游戏,那是她前世最喜欢玩的游戏,背都能背下来几套。 她用的是大写数字,只要认识一至九几个字,就可以玩,男女老少都可以,她画了简单,中等,高等和超难四个级别的数独。 数独游戏规则简单,但玩起来上瘾,有挑战性。 这不,廖掌柜和邵宁远看完规则之后,两个人各碰着一张纸,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就是宣传,将数独作为店内挑战游戏,再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挑战,可以优惠,完成的越快,越优惠,增加与店铺的趣味互动,用来吸引更多散客和商人。 其它滞销货物可以采取打折,作为礼品赠送出去,还可以采取套餐形式,用数独或其他畅销产品,捆绑滞销货物,进行销售。 如此另类地销售模式定能在一段时间内吸引人,也就完成了她改善店铺的目的,至于能维持多久,就看廖掌柜的能力了。 一刻钟,邵宁远停笔,陈静宜走到他面前,惊呼道:“你好厉害啊!” 第一次接触,全部都对,时间也不长,而且这副字潇洒坚韧,大气磅礴,不输给她以往见过的大家。 只是,他以前貌似没有去过学塾,怎会写出这样一手好字? 陈静宜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并没有问出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邵宁远原本就有些神秘诡异,如今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加了一个“更”字罢了。 又过了一刻钟廖掌柜才停笔,刚想写下一张,瞥见陈静宜,才记起来情况,轻笑道:“小娘子心思灵动,这数独十分有趣,令我有些欲罢不能。小娘子直说,出个价钱?” “二十两!” 廖掌柜不由得脱口而出:“只需要二十两?” “不是,我是说先付二十两,若是掌柜店铺转好,我便要数独的三成利,一月一结,若是店铺依旧如同现在这般,那这数独的利润我便不要了。” 陈静宜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令邵宁远心头一热,忙将头转向一旁。 “好!就这么说定了!” 双方商定,廖掌柜起草契书,陈静宜让邵宁远帮忙参谋,确认无误之后,双方签好名字,按好手印,廖掌柜取来二十两银子,支付给陈静宜,这笔买卖算是落定。 谢绝廖掌柜留饭,陈静宜哼着小曲,笑盈盈地拉着邵宁远离开。 邵宁远暗暗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一抹宠溺,真没想到,他家娘子还是个小财迷! 第三十八章 张氏的不满 因为手头松快,陈静宜和邵宁远思量一番,决定买两口锅,在家里搭一个简易厨房,锅碗瓢盆木桶也都添置齐全,数目不多,但是足够用。 这样他们不用每次去大房四房那里吃饭,她总觉得,长期搅和在一起不是好事,迟早会闹矛盾。 亲兄弟明算账,一分一厘说明白最好。 还是早日彻底分开的好。 他们在打铁铺子买了锅,又买了几样农具,他们现在没有地,但是可以将前后院子侍弄一番,若是冬日里存下余钱,定要买些地。 在集市里逛了逛,陈静宜便想着还能有什么法子挣钱,于是,当做考察市场一样,看得仔细,不懂就问邵宁远,或者问摊主店主。 类似豆腐等二次加工品早已现世,集市上,好几个摊位都在卖,并没看到豆干之类的。 吃食上包子馒头饼面条饺子馄饨应有尽有,只是种类上少一些,比如饼,多是油饼,葱花饼,类似千层饼,灌饼,酱饼还未出现。 包子也只是普通的肉包子,菜包子,也没有灌汤包生煎包。 一圈逛下来,陈静宜斗志昂扬,她前世辛苦学了一辈子,会的懂得简直不要太多,放在古代,她就是一个银子制造机,只要踏实肯干上进,不愁生活过不好。 她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明年开春之前治好便宜公爹,春天再盖一个之前有五间的大瓦房。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抬头望了望头顶上滚圆炙热的日头,应是午时多了。 两人五脏庙空空如也,“咕咕”地叫嚣着,不肯罢休。 一商量,两人先去找邵保平和邵谷远,共同吃了饭,再去拿绣坊拿东西。 到了清晨分开的地点,邵保平和邵谷远正在树下等着,见他们来,忙摆手示意。 “四叔,谷子,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是找到妥当的活了吗?” 邵保平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谷子,道:“我找到了,谷子没有,县里的张员外家,要盖一座别院,我会木匠活,就去给他家做小工,一日十五文,谷子他……” “我年纪轻,空有个头,又瘦,力气不大,也没手艺,人家不要。我真没用……”邵谷远垂头丧气地接过话头,蹲在地上,一点气力都没有。 邵宁远紧蹙眉头,心中有些厌烦他这种没担当没志气的模样。 声音冷极低声训斥道:“行了,不过是今日没找到活罢了,一个大男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起来!” 邵谷远吓了一跳,猛的站了起来,听到邵宁远的话,又羞又愧,脸红的跟傍晚的太阳一样,僵硬着站在那里,有些畏惧地看着邵宁远,讷讷地开口:“大哥,我……我……” “别我我我地!去吃饭!”邵宁远怒气未消,理智仍在,知道不能在这大街上惹人笑话,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陈静宜看了看几人,算了,一会儿再说。 “你大哥说你也是为你好,别怪他。” 邵保平怕兄弟俩有隔阂,忙不迭地劝了两句。 “我知道四叔。”邵谷远心里明白,但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沮丧与自卑。 四个人走了一会,在一个面摊坐下,要了四碗鸡蛋面,因为加了鸡蛋,一碗面就要十二文。 邵宁远眼睛不眨一下付了四十八文。 趁着吃饭的功夫,陈静宜不得不发挥一下大嫂和事佬的作用,好一顿安慰邵谷远。 将梯子递到兄弟俩面前,邵宁远脸色好些,语气依旧冷,道:“过两日我进山打猎,你想去就跟我一起去,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打猎?” “不行!” “你说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邵宁远,惊呼道。 “嗯,我爹一日药费就要三两,总得想办法。” “那也不用去打猎啊,山里野兽那么多,碰上一个就活不成了,再说,你什么都不会,怎么打?” “四叔放心,我这几年学了一些功夫,自保没问题,我是家里长子,不能什么都不做。” 邵宁远一脸坚决,邵保平和邵谷远劝也劝不动,只好唉声叹气的随他去,心中担心不已。 陈静宜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劝,在邵宁远看过来时递给他一个信任他的眼神和笑容。 她是真的没想劝,主要是她觉得邵宁远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吃了饭,邵宁远四人分开,邵宁远去雇牛车,陈静宜领着邵保平叔侄去绣坊。 除了买的布在绣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放在那。 邵保平和邵谷远看到堆了一堆的东西时目瞪口呆,他们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陈静宜笑着解释是因为衙门没用钱,手头才宽泛一些,只字不提数独挣来的二十两。 当然,这一大堆东西,还有各种厨具农具,十三两肯定不够,就是她挣的二十两也用去了三两。 但是,她没必要解释地那么清楚。 不大一会儿,邵宁远领着两辆牛车,驶到绣坊后门,几个男人合力将东西装上车,只留下一些粮食和鸡蛋,让邵保平几人拿回去,给家里的人先做着吃。 陈静宜又给绣坊掌柜十五文钱,算是谢他帮他们保管东西。 从绣坊走出来后,几个人跟着牛车一同往回走,直到小路之时才分开,邵宁远跟着牛车,陈静宜和邵家叔侄先回家。 快到屏山村,远远就看见二丫和四郎领着两个小娃娃在路口玩耍,时不时望一望大道。 “呀!是大嫂他们!大嫂回来啦!” 二丫领着三丫和子言迎上来,四郎机灵地往顾家跑,去通知张氏和崔氏。 “总算是回来啦!累不累?” 到了家门口,家里的人都除了二房的二郎和邵保安不在之外,其余的人都等在门口。 “不累,去一趟县城,涨不少见识。”邵保平温和一笑,回答妻子的话。 “怎么样,你们找到活了吗?”张氏扯着儿子邵谷远的衣服,迫不及待地问。 邵谷远一听,尴尬羞愧的低下头。 邵保平见状,笑着替他回答:“我去给人家做小工,一天十五文,只是,谷子年纪轻,没有手艺,活不好找。” 张氏一听邵谷远没找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头气邵谷远不争气,又恨邵保全是个瘫痪,还得让她费心费力的照顾,语气冲冲地道:“我们家谷子年轻力壮,怎么会没人要?不会是四叔不想让谷子找到?” 第三十九章 张氏的小心思 张氏的话一落,不止邵保平脸色黑沉,其他人脸色亦是冷了下来。 “娘!你说什么呢!你!你!你怎么能……”众人不满愤怒的眼神,令邵谷远羞愧难当,脸火辣辣的发烧,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又羞又气,奈何嘴笨,又是他母亲,说了半天,他也说不出一句责怪他母亲的话。 大房的邵秋梅揽着有些害怕的弟弟邵丰远,愕然地望着自己母亲,她想不明白母亲怎么会这么想。 “娘,四叔阻着哥找活有什么好处?咱现在住在一起,吃住都需要……” “啪!” 邵秋梅话还未说完,忽而左边面颊一痛,下意识捂着脸,一双眸子望向面前要再次扬手的张氏,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还是会心痛,她娘永远都是这样,动不动就打她…… 区别在于以前有老夫人压着,她不敢过分,现在…… 张氏打第一下的时候众人都愣了,反应最快的还是陈静宜,见张氏又要打,几步过去,忙抓住她的手! “大伯母这是作甚?” 邵秋梅理智明白,说的话都在理,就算是她母亲,就能这样随意在旁人面前打骂? 无论前世今生,她最烦父母在外人面前不给孩子留面子,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会给孩子造成难以抚平的伤痕。 “大郎家的,一个赔钱货也值得你拦着!今天怎么不见得你拦着老四给你弟弟找个活?猫哭耗子!” 陈静宜望着理直气壮地张氏,心理越发厌恶,以前在大宅的时候,装的跟孙子一样,这才出来两天,就原形毕露了,当她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心情不好,前世的倔性子暴露出来:“大伯母,你哪只眼睛看见四叔阻碍谷子找活了?人家官老爷判案还得讲证据,感情你比官老爷还厉害,就凭你一张嘴上下一合,就给我和四叔定罪,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我奉劝大伯母一句,大家从邵家大宅出来,都是自愿,求得是平安宁静没有打骂的生活,大伯母若非学着老夫人那般做派,认为谁都得听你的,让着你,帮着你,那你就想多了,能互相帮一帮是情分,不帮,谁也挑不出理,大伯母还是为谷子秋梅的脸面考虑一下,收起你心中的算计!” 她是大夫,不是圣母,别指望她去帮一些不值得帮的人! 陈静宜的话说的直白不留情面,且直击张氏内心的算计,将这份算计暴露在众人眼前,令张氏又气又恼,望着众人的眼神,只觉得他们在鄙视她,瞧不起她,顿时面红耳赤“呜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 “你们欺负我们大房,欺负当家的瘫痪,这是让我们大房去死啊!老天爷,我还怎么活啊!” 张氏小心思被戳穿,陈静宜说的半分不差,在大宅的时候,她们都是被王氏打骂,被三房五房欺负,被奴才羞辱的人,出来之后,崔氏有邵保平护着,大郎手里握着二十两银子,他们大房呢? 当家的只知道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两个儿子一个木讷,一个胆小,还有一个赔钱货。 家里没钱没地没粮,儿子没活,以后怎么过? 儿子还能娶到媳妇吗? 娶不到媳妇,他们一家子不得挨板子吃苦役? 他们在大宅至少能活下去,出来怎么活? 大房会离开大宅还不是大郎害得,大郎和陈氏必须负责,呵,她是大郎的大伯母,是这几房辈分最大的人,敢不顾她,就是不孝! 就是赖,她也要让老四和大郎给大儿子找活,至于脸皮什么的,不当饭吃,他们大房过不好,二房和四房凭什么过得好,她娘就是这样,不照样在张家说的算! 张氏这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模样惊呆众人,大房邵谷远和邵秋梅都是要脸面地,只觉得母亲这样过分,逼着二房四房与大房疏远。 可两人一个说不出那些大道理,一个被张氏打了,不想管,也不太敢管。 张氏闹得众人铁青着脸,只觉得臊得慌。 “够了!”邵保平怒喝一声,吓得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闹没闹够!谷子什么都不会,又瘦,又没力气,找不到活不正常吗?大嫂,你要闹得全村都知道,让人以为谷子他娘是个撒泼打滚的泼妇?你让谷子以后怎么娶媳妇?” 顾家正是在屏山村村口的地方,进去之后,第三家就是,若不是家家户户离得远,这会儿他家门口定是围满了人! 简直丢人! “大郎说,过两日进山打猎,会带上谷子。” “打猎?”张氏一怔,旋即一拍大腿开始扯着嗓子喊:“哎呦老天爷啊!大郎这是要谷子的命啊!这是让我们大房绝户吗?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呢?” 张氏越说越难听,陈静宜脸色不好,深深吸了一口气,跑到邵保平那,将那半袋子粮食一踢:“你要是还想要这粮食,就闭嘴,否则,我就搬回去!这是我买的,你看我做不做的出来!” “你个……”张氏刚想骂人,陈静宜脸色更黑,低头就要将粮食拎走,张氏顿时闭上嘴,跑过去,护着粮食:“你们不能拿走,不能!” 没了粮食,他们得饿肚子。。 陈静宜被她气疯了,也不想在这闲扯:“四叔,这些粮食我拿回去一半,剩下的你们留在这吃,我们二房就不过来吃了。” 顿了顿,又道:“四婶,我还买了一些布,明日你领着珠儿和秋梅上我那去,咱们抓紧把衣服做出来,这天冷了,仅穿这些不行。” 至于张氏,上一边去! 说完,陈静宜指挥着大丫和三郎拎着一个袋子,她自己扛一个,和四房告别,就往家里去。 连理都不理张氏! 崔氏看了一眼护着粮食的张氏,微微摇头,拉着珠儿进去了。 邵保平随后跟着进去。 “娘,你这样不是让大哥他们跟我们疏远吗?”邵谷远垂头丧气地道,他娘以前也不这样啊! “疏远?我是他大伯母,他敢疏远我就是不孝!”张氏不屑地道,目光瞥见邵秋梅,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饭!想饿死老娘啊!” “哦……” 邵秋梅拎着粮食走进厨房,身后,邵丰远紧紧跟着。 张氏心里颇为顺畅,虽说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没挣钱的路子,以后不知怎么样,但是这种说的算的感觉很不错。 怪不得王氏一直将大宅把得死死的,她们有一点不满,就要挨打! 邵谷远有些头疼,自家娘对大姐和秋梅实在太差了,大姐出嫁之后从不回来,定是怨恨娘了,秋梅也跟娘不亲。 哎……邵谷远无力地想,他该怎么办? 第四十章 从前的张氏 且不说顾家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暂说二房这面。 陈静宜揣了一肚子火回去,大丫三郎几个孩子默默地跟在后面,谁也不敢说话。 到家之后,将粮食放在堂屋,让大丫他们看着儿子和三丫,自己先去看看邵保安。 屋里,邵保安和二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见她敲门进来,二郎搬了一张方凳给陈静宜坐。 陈静宜也不推辞,笑着道了谢。 先给邵保安把把脉,许是这两日子孙都在身旁,心情好的缘故,邵保安的病情并没有严重,脸上反而多了一点点血色,看样子舒服一些。 她又细细问过二郎有关邵保安生活方面的情况,问完之后,才放下心。 细细叮嘱邵保安怎么养病,二郎怎么照顾。 说完之后,挑拣今日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与邵保安说了,自然,张氏的事她没提,一来没必要,二来还会影响邵保安养病。 药钱的事也没提,怕邵保安不吃药,直说药不贵。 听完之后邵保安很高兴,知道儿子媳妇都能干,家里有奔头,他觉得身上轻松许多。 这个儿媳妇这几日让他刮目相看,王氏一辈子压制他们,却给他娶了一个好儿媳妇! 将事情说完,邵保安依旧不管事,安心养病。 从邵保安的房间里出来,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她抱着儿子和三丫,逗了一会儿两个孩子,耐心地教两个孩子说话识物。 不大一会儿,两个孩子困意上来,直打哈欠,陈静宜将两个孩子抱进屋,哼唱着儿歌,两个孩子很快进入梦乡。 将两个孩子安排好,她将二郎叫出来,一同寻两块比较方正的大石头,挪到院子东面,等邵宁远回来,将锅放在上面,算是一个简易锅灶。 支使几个孩子去捡柴火,多拣一些,好做夕食。 桶和锅都在牛车上,他们仅有一点点米粮,没有办法做饭,真是失策。 想了想,邵宁远回来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只能等了…… 陈静宜闲不下来,四处看了看,决定在房子东面搭一个厨房,不过这里杂草丛生,直接搭厨房是不行的。 陈静宜动手拔草,不大一会儿,二郎几个孩子也出来帮忙。 二丫活泼,是几个孩子中最亲近陈静宜的,笑嘻嘻的凑在陈静宜身边,缠着她,让她讲县城的模样。 二郎等人好奇的竖起耳朵,陈静宜轻轻一笑,详细地给他们讲自己的所见所闻,末了还答应他们,以后一定带他们去县城。 人多力量大,不大一会儿,就拾掇出来大约二十多平的地方,足够做厨房了。 “静宜…大丫!” “呀!四叔,四婶,珠儿,你们怎么来了?” “你四叔说,你们的锅还在大郎那,我想着你们定是没法子做饭,就拿了一点过来,先给你爹和几个孩子垫垫肚子。” 邵保平和崔氏脸色都不太好,邵秋珠貌似还哭过。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聊,我去看看二哥…”邵保平忽而想到什么,脸色不好,转了话:“我还是去捡柴火!” 陈静宜望着出了院子的邵保平,眼眸闪烁一下,将崔氏端来的饭递给二郎,又让大丫他们去邵保安房里吃点,她等着邵宁远回来再用。 崔氏顺势打发邵秋珠去看着三丫和子言。 院子里的房间都不隔音,陈静宜笑着说:“四婶还没来过这面,我带你逛逛,那边有一个水塘。” 两人出了院子,向水塘方向走去,陈静宜开门见山道:“四婶,出什么事了?” “哎……” 崔氏低叹一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又是张氏作妖。 崔氏和邵秋梅做好饭之后,众人吃饭,几个孩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没有稻糠,不卡嗓子,而且,吃饭时间晚,早就饿了,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些。 邵谷远和邵丰远多吃张氏没说什么,邵秋梅多吃一碗,生生又挨了张氏两巴掌,直骂她是赔钱货,只知道吃的蠢猪。 骂邵秋梅,崔氏和邵保平说了几句,被张氏怼回来,也不好再说。 邵保平夫妻的退步似是鼓励了张氏一般,将话头引到邵秋珠也是个赔钱货,说话难听至极,好脾气的崔氏忍不住回嘴。 张氏又开始骂崔氏是不下蛋的母鸡,还有脸在邵家说话。 这话直击崔氏心底的痛处和短处,因为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崔氏心里觉得对不起邵保平,在大宅没底气,才不敢反抗。 被张氏赤裸裸地说出来,崔氏恼羞成怒,和张氏骂了起来,女人们打架,男人们拉架,顾家那边热闹非凡。 “哎……若不是声音太大,你大伯听见了,喊了两句,现在还停不下呢。” 陈静宜嘴角一抽,自从离开邵家大宅,张氏像解放了天性一般,自私自利欺软怕硬,在大宅时,若是有跟他们骂仗的这个气势,早就不受王氏欺负了。 “大伯母以前对秋梅也这么不好?” “何止是秋梅,你应该没见过,大嫂还有一个大女儿秋月,从小生生被打大的,大宅的饭本先差又少,大嫂就把秋月的饭留给谷子,秋月常常几天只能吃一两顿饭,还是我和二嫂看不下去,将饭分给秋月才不至于饿死秋月。” “秋月出嫁之后,就再也没回来,那时候,秋月就说,她只要嫁出去,就跟大嫂没关系了,是好是坏都不会回来找大嫂。” 崔氏忍不住长吁一声:“早年是秋月,现在是秋梅,你嫁进来没多久就从大宅搬出来了,自然不知道,大嫂对秋梅多狠,老夫人让做活,大嫂做不完,就逼着秋梅给她做,以至于秋梅的活做不完,时常挨打,回过头,大嫂还依旧苛待秋梅。” “谷子和小丰不知道?” “小丰小,哪知道这些,谷子和你四叔常年在地里,家里的事半清不楚的,虽然知道大嫂对秋梅不好,具体什么样,他也不知道,更何况,那是他母亲,他能说什么?总不能指责母亲让人说不孝。” “那有啥不能的?作为兄长,连妹妹都保护不好,只知道一味地愚孝,有什么出息?” 陈静宜有些生气,心中一股子火,说到最后,不得不压下去,古代以孝治天下,根本不能反驳父母,不是现代那个开放世界。 呼~一想到这样,就觉得憋屈! 奈何,她没本事改变一代人的想法,只能忍着。 可是邵谷远是大房长子,大房同他们一同出来,若是真的过不好,恐怕他们也得被戳脊梁,被骂无情无义了,所以必须让邵谷远支楞起来,这样,以后才不会贴上他们家,也不会落下话柄! 第四十二章 胡陆氏来访 太阳悄悄地转了一个圈,从东方洒入一抹光亮,宣召新一天的到来。 昏黑的房间内,陈静宜早早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摆脱床榻的束缚,爬起来,检查一番两个小孩身底。 唔,全发水了,陈静宜将他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挪了一个地方,盖好被,拍拍又睡着了。 一番折腾,倒是清醒许多。 陈静宜推开门,依旧是一愣“早!” “早!你怎么醒这么早?” “你不比我还早!”望着邵宁远挑着一担柴火进门,皱了皱眉,这得多早起床,两点?还是三点?“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去砍柴?” 邵宁远头没抬,径直走向房东,声音传来:“嗯,一会儿我还要去县城买弓,说不得什么时候回来,昨天四叔捡的柴都让你烧了,今日你做饭总不能现拣。” 陈静宜诧然地望着邵宁远,没想到他是如此细心之人。 “去砍柴才发现,家里缺扁担。” “不止缺扁担,还有煤油灯,屋子里太黑了,做不得事。还有一口大缸。” “嗯,我今日都买回来。” “还有,昨天在顾家……” 她将事情简明扼要又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昨天太晚了,就没跟你说。” 邵宁远直起身子来,轻笑一声:“无碍,家里你做主就是,大伯母那样,你不用理她,以后咱们就在家吃,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就不让她上门,和大房事事算清楚,咱不欠他们的。若是她过分了,你和我说,我来解决。” 陈静宜点点头,这种有商有量的日子还不错。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家中的事,一个弄完柴火,将锅放在石头上,便提着桶拎水。 一个洗漱之后,开始翻腾东西,找米找肉。 若是被人看到,定是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平淡且默契! 邵宁远吃过饭之后,拿着银子,去了县城。 打猎弓箭不好买,一是大魏对铁管控严格,尤其是弓箭刀剑之类的兵器,需要买主去县衙登记方可,否则算私藏兵器,会被处以绞刑。 二来,浔江县虽然颇为繁华,但打猎用弓箭的少,打铁铺子就很少卖。 昨天那个打铁铺子就没有,也不知今天能不能找到。 话说陈静宜一面。 早饭做的油饼和米粥,加上一盘烤油脂,几碗鸡蛋羹。 花样少,但是量大,足够一家人吃。 几个孩子起来之后,陈静宜给子言和三丫洗漱,分别喂给两个孩子大半碗米粥,就不敢再喂下去。 其他人也吃的满足,以后要是天天能这么吃,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吃过饭,陈静宜给几个孩子分配任务,二郎和三郎带着四郎去捡柴火,二丫看着两个孩子,大丫跟着她做衣服。 这两天,众人亲眼目睹陈静宜的改变以及这个家里的改变。 特别是昨天陈静宜挣了二十两银子的事被弟妹们知道,所有人都特别佩服陈静宜。 在他们心里,陈静宜就和大哥的地位一样,所以,陈静宜发话,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答应着。 不大一会儿,崔氏领着邵秋珠和邵秋梅来了。 令人意外又不意外地是张氏没来,但邵谷远领着邵丰远来了。 她对张氏有意见,对几个孩子没有意见。 邵谷远木讷,愚孝,缺少一些担当,也不是不可调教。 邵丰远,胆小怯懦,这个更好办。 邵秋梅懂事明理,陈静宜还挺喜欢,只是她是张氏的女儿,陈静宜喜欢却又觉得束手束脚。 左右,他们不可能和大房真的断了,几个孩子好,她也会对他们好。 邵谷远和邵丰远跟着去捡柴,她领着崔氏与两个孩子进了堂屋。 又跑回自己房间里将布一匹匹抱出来,放在堂屋里,准备在堂屋里做。 没办法,每个房间的窗户都被草堵上了,昏暗根本做不了绣活,在外面做又太冷,只能在堂屋里了。 “静宜啊,你怎么买这么多布?” 昨日太晚,没注意,这一堆,怪不得当家的说,他被大郎夫妻吓到了。 “这些不多,先每个人做一套应急,以后银子充足了,再做。” “这细布是给两个孩子的,剩下的是给大伯家四叔你家还有我们家做的。” “四婶,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先做大伯和我公爹还有四叔的,用来教大丫他们,再做两个孩子跟男人们的,他们干活,也不能穿的单薄,最后,再做我们的。” “好!听你的!” 说动就动,她和崔氏分别去给邵保安和邵保全量尺寸,邵保平去县里做活,没法量,但崔氏是枕边人,自然知道尺寸。 她给邵保安量尺寸,邵保安一个劲的说给他做浪费,惹得陈静宜不得不用“不做就扔了、这样的话吓唬他,才顺利量好尺寸。 又给两个孩子量好尺寸,正准备裁剪布匹,就见崔氏一脸尴尬的领着张氏进来。 “……” 她心理预料到了,可还是觉得无语。 尤其是这人一开口就道:“哎呦,这么多的布啊?这得花多少钱?” “花多少钱大伯母也没出一文。” 真当昨天的事不存在。 张氏脸色一顿,有些略带窘迫,讪笑道:“大伯母昨天是说话不过脑子,大郎家的别介意。” “呵……”陈静宜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别的,张氏作为长辈已经道歉,她若是太咄咄逼人,错变成她了。 至于张氏想要什么,她心知肚明,左右她本先就打算给,如今来了个劳力,没理由往外推。 “大伯母以后说话还是要过过脑子,否则,再深的感情也没了。” 她话里点了点,算是警告,之后便不再多话。 崔氏暗暗松口气,她是真不喜欢整日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陈静宜,张氏,崔氏都是做衣服的好手。 几个孩子也是勤快的,知道这是以后成亲的本钱,学的也认真。 “大郎家的,在吗?” “在在……是伯母啊,快请进,快请进,这位是嫂子!” 陈静宜将胡陆氏婆媳迎进来,笑着给他们互相介绍。 “哎……我这是今天回来才听说,你们从邵家离开了,离开也好,这点东西你们收下,不值钱。” “伯母,这不能要,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胡陆氏不止拿了地瓜,还有一条鱼和四五个鸭蛋。 “给孩子补补,快拿着。不拿着可是看不上东西?而且,你也不用心亏,我是有事求你们。” 话说到此处,又推辞一番,见胡陆氏是铁了心的给,她也只能收下。 第四十三章 鹅毛里面的商机 陈静宜打发大丫去烧水,然后笑着问:“伯母有什么事直说就好,哪里需要带这些东西。” “带还是要带的,都不是值钱的,鱼是你大伯在娟娘娘家捞的,鹅蛋是娟娘娘家的,给你们就吃。” 话顿了顿,一脸伤感地道:“其实我是听说你家当家的回来了,就是想来问问,是否知道我家顺子在哪?还活着吗?” 陈静宜心里颇为酸涩,古诗云“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当权者开疆扩土,却始终不能得到安定和平,苦的只是老百姓和背井离乡以命相搏的士兵而已。 心中万分感慨,她只能说了几句无力的话:“我家相公今日去县城了,等他回来,我定会帮伯母问问,您别担心,顺子哥有福气,定会平安归来的。” “但愿!” 没得到消息,胡陆氏有些兴致不高。 好在崔氏有眼力价,忙将话题转开:“大嫂子这个儿媳妇长得真俊,大嫂子,你有福气啊!你家儿子定也是福气之人。” 提起儿媳妇曲氏,胡陆氏立马高兴起来,话语里全是满意:“哎呀,妹子说的不差,这几年,要是没有娟娘和孙子陪着,我都过不下去,娟娘脾气好,性格好,还能干,我真是有福气啊。” 陈静宜顺势跟着夸曲娟娘,将方才的话题抛开,气氛渐渐和谐。 胡陆氏和曲娟娘帮着做衣服,速度更快了。 几个人一边做衣服,一边磕道东家长西家短的,让陈静宜知道不少屏山村的事。 这不,话又提到曲娟娘娘家,胡陆氏忍不住感叹:“我那亲家一家都是好人,奈何天不帮好人,他们家四五百只鹅都染了病,这不,蛋也卖不出去了,鹅也卖不出了,你伯父去镇里请来兽医,都治不了。” “损失可严重?”陈静宜问道: “哎,死了不少了,曲家村地少,多半都是养鸡养鸭养鹅来糊口,说来也怪,村里养鸡养鸭的没事,这养鹅的都遭殃了。” 陈静宜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来:“有这事?” 见曲氏点点头,一脸忧心地道:“我和公公婆婆回去看了,郎中说是瘟疫,村子里的人商量着要把鹅都埋了,爹娘哭的晕过去了。” 她是治人病的大夫,不是兽医,对家禽染病并不太了解,可是他也知道,家禽之间的病很可能会互相传染,且会传染人,可没听说过,一个村子里却只挑着鹅传染的? 经过各种小说,悬疑剧,侦探剧的洗礼,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不过,这话不好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来,便道:“鹅都处理了?” “还没,我爹娘不同意,那些养鹅的人家也不同意,村里人也不敢动手,就僵持着。” “说是僵持着,过几日鹅怕是都死光了。”胡陆氏一叹。 陈静宜点点头,到时,村里面的人也不用做恶人了。 忽而,一阵冷风吹进来,众人忍不住一哆嗦,胡陆氏道:“这两日日头好,按照往年,怕是过几日有雨雪,得越发冷了,哎,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挺过去。” 冷……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棉花的贵,脑海里灵光一闪! “啊!我有办法了!”陈静宜一拍桌子,兴奋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有啥法子了,还没回过神来,陈静宜拉着胡陆氏和曲氏的手,往外走道:“伯母和嫂子跟我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两人顺从地被她拉出去,到陈静宜房间,进屋之后,坐在床上,陈静宜直截了当地问:“嫂子,你娘家那边有多少鹅?” “我娘家有五百五十只,如今差不多还剩下四百八十多只。”曲氏不解,却也老实得回答。 “村子里其他人呢,一共多少?” “一共?那就多了,差不多得有两千多只,我们村子是附近唯一一个靠养殖生活的村子,家家户户鸡鸭鹅都不少。” 两千多只?不多,也不少了。 “嫂子能帮我问问你娘家,可不可以将鹅毛卖给我,我要干净的,额,五文钱一斤。” “这么贵?”胡陆氏婆媳惊呼? 贵吗?棉花一百文一斤,她鹅毛才给五文。 “鹅毛那东西没什么用,以前都是扔了的,用不着给这么多。” “额……”她貌似真的给高了,她哪里知道这个时代根本没人收鹅毛,罢了,就这样,而且,曲氏特意提醒她,是个实诚的人,她也不能将价压的太低。 “就这样,就五文,不过,我要干净没有异味的,鹅毛不能折断,羽毛要顺,鹅绒要干净,嫂子帮我问问,您娘家和胡大伯能不能帮我收,收两斤我多给一文钱。” “能收,能收,但是不能再要妹子的银子了,妹子肯收这鹅毛,就是帮了我家的大忙了,哪还能要钱?不能要!” “就是,就是,哎呀,宁远媳妇,你真是大好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弄得好好的。” “伯母可别这么说,我也是有用。” 鹅毛可是有很多用处,鹅毛是中药,具有解毒消肿,收湿敛疮之功效。常用于痈肿疮毒,风癣疥癞,湿疹湿疮,噎膈,惊痫。 两翅上的鹅毛还可以做羽毛扇,羽毛球,毽子。 鹅绒有保暖的功效,做羽绒服,羽绒被都是好的选择。 只要能把东西做出来,拿到浔江县去卖,凭着便宜稀奇,应该能卖得出去? 陈静宜和胡陆氏谈好事情,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你们村的鹅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吃了什么东西,嫂子回去问问,谁家的鹅先开始闹毛病的,找找原因,家禽发病不可能一下子都发病,总得有顺序,若是人为,说不定是嫉妒,仇恨之类的,如果是,就放出声说是鹅有人买了,看看有没有人坐不住,这都是我的猜测,我也不知准不准。不准,嫂子就当没听过。” 听完之后,曲氏脸色不好,就连胡陆氏都是一脸气愤。 曲家村鹅出毛病可不是一起出的,一家子几百只鹅都有毛病,只是有些死得快,有些死的慢。 而且,先出毛病那家,上年挣的最多,整个曲家村都眼红,旁边的村子提起来都羡慕。 说不定,还真就是像宁远媳妇说的那样。 有了这个猜测,胡陆氏婆媳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从邵家出来,回到家里和当家的一说,都觉得可疑,当下也不停留,收拾一番,就往曲家村而去。 第四十六章 打虎英雄 半山坡上,那人弯腰扛起一头壮硕的老虎,老虎的四只上绑着几支野鸡,一只手拎起两头狐狸,腰间如铃铛般悬挂着几只兔子,看到他们,身形明显一滞。 这个把自己当成动物园的人无疑是邵宁远。 邵宁远连忙加快脚步往山坡下走。 陈静宜二人迎上去。 “大哥!”二郎满是兴奋地跑过去,一脸崇拜的望着邵宁远。 大哥真是太厉害啦,比他知道的所有人都厉害。 邵宁远点点头,微笑问陈静宜:“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陈静宜没好气地回答:“说好的两天回来,这都三天了,才回来。” 话落,上下打量他一番,棉布衣裳满是泥土,有些地方被刮破撕破,脚下的靴子脏的看不出样子,整个人颇为狼狈,但貌似没受伤…… 滋滋滋……打了这么多猎物,还有一头老虎一只熊,居然没有受伤,她以前以为高看邵宁远了,如今才知道是太小瞧他了。 真是深不可测。 闻言,邵宁远脸上浮现出一抹阳光般的笑容,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这次运气好,碰上这些东西,就想多弄点回来,这样爹的药费就齐了,没想到弄多了,不方便拿,只能用这种笨方法一点点往回挪,才耽误到现在。” “你受伤了吗?” 陈静宜想要确定一下。 “没有,这些东西还伤不到我。” 邵宁远回道,心中暗想:这些东西也不是他杀的,他哪有时间管这些,只是那些家伙貌似在公报私仇,让他扛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回来。 “那就好,天晚了,我们先回家。” 陈静宜想要去拿狐狸,邵宁远身体一侧,躲开说道:“不用,我自己拿就是,二郎,你弄那头熊。” 二郎望了望趴在地上的熊:“……” “你说什么胡话呢!二郎哪弄得动!” 以为人人是他,怪的不像个人。 “二郎,你先在这守着,我和你大哥将这些东西送回去再来抬这头熊。” 嘱咐好二郎,陈静宜抢过邵宁远手里的两头赤狐,一手拎着一头,大步向前走, 邵宁远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轻轻一笑,有娘子关心的感觉真好。 夫妻俩到了家,整个邵家宛若被煮沸的水,炸开了锅。 就连屋内的邵保安都坐不住了,扶着三郎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出门口,霎时瘫坐在门槛上。 看到院子里一堆猎物,顿时傻在原地。 “这个……大郎,这都是你打的?”邵保安颤抖着手问。 这也太恐怖了。 “是啊,爹,有了这些,您就别担心您的药了,好好养病就是。” 邵宁远望着面色好一些的邵保安,心里稍安,他爹都能出门了,看样子那药非常有用。 望向身边笑盈盈地陈静宜,满是感激。 “哎呦!大郎,这些东西得卖不少钱?早知道这样我就让谷子去了,能分不少钱呢。” 张氏眼热又有些嫉妒,心里颇为后悔,这不得几百两啊,若是谷子去了,至少能分一半,他们家不就发了? 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大郎啊,卖了钱,可不能忘了你大伯。” “咳咳咳……”邵保安顿时咳嗽起来。 三郎忙给邵保安拍背,小脸之上,愤然不已:“大伯母,这是我大哥拼命换来的……” “三郎!”陈静宜呵斥一声,打断三郎的话,三郎不能背一个顶撞长辈的罪名。 旋即,她笑着问张氏:“看来大伯母忘了我之前说的话,用不用我在给大伯母重复一边?我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给是情分,不给谁也挑不出错,大伯母要是仗着是长辈硬抢,那我就去看看大伯,大伯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呵呵……”张氏讪讪一笑,摆摆手:“不用问你大伯,不用,我就是开玩笑,胡说的。” 当家的最重视他同胞亲弟弟,若是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被气死。 陈静宜见她退步,便也不再搭理。 就算邵保全是瘫痪,也是大房的一家之主,张氏是个传统女性,拥有着出嫁从夫的思想,所以,旁的人治不了张氏,但是邵保全可以。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去看看邵保全,最好治好他,这样,张氏就翻不出邵保全的手掌心。 等邵宁远将熊弄回来,众人都麻木了。 陈静宜给了大房和四房一房一只兔子,是吃还是卖随他们便。 傍晚的夕食是在二房用的,陈静宜做了红烧兔子肉,清炖排骨汤,萝卜炖野鸡,又将胡氏之前送来的鱼做成糖醋鱼,煮了两个鹅蛋,焖了一大锅米饭。 三房人吃的满嘴流油,各个将肚子撑得如同皮球一样,方才罢休。 张氏和崔氏帮忙收拾完,陈静宜又分别给两人装了一碗肉,拿回家给邵保全和邵保平吃。 大房和四房离开,陈静宜自己去烧水,想让邵宁远洗洗,在山里这么久,浑身怕是能搓出一层泥来。 家里没有浴桶,就用洗衣服的大木盆擦了擦。 当然,是他自己擦的,陈静宜早就躲到大丫房里,去教大丫二丫做手工去了。 邵宁远收拾妥当,陈静宜抱着三丫和子言回到房间,看见他正拿着一只小兔子打量。 “怎么样?可爱吗?” “很可爱,你想卖?” 邵宁远闭眼睛也知道这是媳妇想出来的,甚至将媳妇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 家里的事包括挣钱方面,陈静宜向来不瞒着他,觉得两个人不能有这方面的秘密。 她将子言和三丫塞到邵宁远怀里,见两个小孩乖乖的,便爬到床里面,从里面的布袋子翻出这两日做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床上。 这几日,家里的衣服做的差不多,鞋还没做,张氏崔氏还有几个孩子像打鸡血一样,做手工。 仅仅两日功夫,就做出小兔子小狐狸挂件各五十个,头花一百个,她连同张氏崔氏做了四双棉拖鞋,三副五指手套,她自己又做了两个拼接背包,一个给她,一个给邵宁远。 邵宁远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轻声哄着:“三丫,子言乖,爹看看娘做的漂亮玩具。” 陈静宜接过手,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有些期待地望着邵宁远,希望他能给一些建议和预估价格。 第四十七章 再进城 邵宁远挨个瞧了瞧,最后,拿起手套,里外翻看,笑着道:“你心思很巧,这手套比那些连指的方便许多,要是放在军里,将士们冬日训练农作就不用被冻坏了手。” “啊?你们在军里还要自己农作?” “当然。”邵宁远讽刺一笑:“朝廷早就不管北面驻军了,除了本地的军户和贱民种田提供粮草,剩下的都是军队自己解决,大部分都是军中伤残将士种的。我看过他们,冬日里手冻得红肿,还有水泡,很可怜。” 陈静宜静默沉闷,思绪凌乱的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让她难以呼吸,心中隐隐作痛。 那些人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为大魏舍生忘死,伤残之后本应得到抚恤与表彰,如今却必须为将士的粮草继续贡献自己最后的一份力,无法安宁。 而朝廷呢?建行宫,选美女,增赋税,丝毫没有想过,那些帮他们承担责任的人过得如何? 她胸中充斥着怒火,第一次厌恶这个朝廷。 “那你有法子将手套送去军里吗?”陈静宜下意识脱口而出,旋即摇了摇头:“是我多想了。” 他得罪了靖边侯世子,北面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如今低调才是自保之道。 邵宁远注视着陈静宜,见她是认真的,心头涌上一抹火热,他的娘子,如此的善良。 这事,他倒是可以暗暗做。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邵宁远便回邵保安房间了。 一见他进来,邵保安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哎,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小别胜新婚懂不懂?没事老往我这跑什么?真是蠢死了!” 说罢,翻过身去,不想再看这个没用的儿子。 邵宁远:“……” 他爹几岁了? ……………… 翌日,一阵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席卷床榻,陈静宜迷迷糊糊中忍不住裹了裹被子,突然想起两个孩子,忙睁开眼睛,将身上的被子尽数盖在两个孩子身上。 摇摇头,从床边掏出刚做好的棉袄套在身上,趿拉着鞋打开门。 一股凉风迎面扑来,顿时令她打了一个寒颤,裹紧棉袄,关上门,抬眸望了眼昏昏沉沉地天空,这是要下雪? 今日还要去县城呢? 另一面,邵宁远推开房间,不出意外,看到陈静宜。 “早!” “你的棉袄我给你放在爹的床上了,没看到吗?” 见他只是换了一身单薄的棉衣,问道。 “看到了,我是习武之人,身上火大,不怕冷。” 见他真的不冷,陈静宜不再唠叨。 夫妻俩做好饭,邵保平带着邵谷远来了,邵宁远又将二郎唤起来,一同吃饭。 今日要进城,猎物太多,屏山村没有牛车,为了节省时间,昨日商量好,带着二郎和谷子一同去县城,邵保平顺路,都能帮拿东西。 吃过饭,陈静宜将剩余的饭菜放在锅里温着,方便大丫等人醒过来直接用。 邵宁远背着包扛着老虎,邵保平、二郎和谷子相互换着抬黑熊,陈静宜背着包,将手工品分别装在她与邵宁远包里,手里拎着一头狐狸和两只野鸡,剩下一头狐狸和两只野鸡由二郎或谷子换着拎。 家里留了一只兔子与四只野鸡添添荤腥。 拿着这么多东西,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便是冷天里都惹出一身汗,到了县城门口时,已经是辰时末,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热闹时候。 他们一行人出现在城门口,立马引来无数人关注与侧目。 “那是老虎?居然有人能打死老虎?” “你们看看,那老虎是不是很完整?” “真是,真想知道是哪个壮士打的?” “他们还有一个熊呢?一般人可不敢碰黑熊和虎啊?” “走走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还能买点好东西回去。” 众人议论纷纷,邵宁远与陈静宜面色未改,淡定从容。 这几日,邵保平日日来县城,胆子也大了一些,只觉得有些窘迫而已。 谷子和二郎垂首,有些举足无措,慌张害怕,下意识地往邵宁远身后躲。 交入城费时,守门士兵说话都比以往和气恭敬三分,显然是打虎英雄的震慑作用。 他们未理会身后跟着的众多尾巴,从城门口辞别邵保平,为了方便,一行人雇了一辆牛车,往集市去。 “兄弟,你这虎皮怎么卖?” “这……” 身后陈静宜忙拽了一下邵宁远,阻止他说出价钱,笑着回那位身着锦缎的男人道:“这位老爷,我们不在这卖,去集市那里看看价钱再说。” 那人还想跟着打听,邵宁远虽不知陈静宜打什么主意,却也配合道:“我们的猎物都在集市出售,老爷若是感兴趣,不妨来瞧瞧。” 那人眼馋地看了一眼老虎,这么完整的虎皮实属罕见,心中垂涎万分不舍,略做思索,就让下人将马车牵过来,跟在邵宁远的牛车后面。 周围的人听到他们说的话,有感兴趣的忙跟了上去。 陈静宜悄悄地瞄了一眼后面的队伍,心中暗喜,抓着邵宁远,两人悄悄地嘀咕半响,末了,陈静宜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到了集市,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邵宁远缴纳五十文的摊费和税银后,将猎物放在集市里一棵大树下面,位置有些偏,不在道旁。 他们并未急着卖,而是去杂货店买了一个铜锣,又买了削制皮毛的工具,花掉三两银子。 见陈静宜拿回来一个铜锣,邵宁远浅笑着摇头,他娘子脑子活络,花样百出,他就静静看着好啦。 “锵锵锵……”陈静宜站在树下的石头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铜锣一敲,高声道:“走过路过的老爷公子夫人们,瞧一瞧,看一看,新猎的老虎,黑熊,狐狸,野鸡,不止新鲜,皮毛完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小娘子,大猫都怎么卖的?” 大猫是一些地方的对老虎的别称。 “这位公子问到点上了,我们夫妻只是普通人家,家中穷困才会冒险进山,虽然运气好,猎到大猫,但我们夫妻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多少钱,要多了,各位老爷公子不开心,要少了对不起我们夫妻和乡里乡亲的拼命,所以,小妇人想到一种方法,略有卖弄,还望各位见谅。” 陈静宜放低身姿,有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认为他们好糊弄。 结果,耳畔传来一句话,令他们表情瞬间定格。 “我们夫妻决定拍卖整头大猫,底价两百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两。价高者得!” 第四十八章 临时拍卖会 喧闹的场面如同按下停止键,顿时鸦雀无声,片刻,不知是谁说了句:“那你们不是可以随意加价?” 陈静宜淡然一笑道:“公子想错了,我们不加价,是哪位想买哪位加价,若是大家都不想买,也可以散去。” 这……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离开。 陈静宜不着急,老虎绝对能卖掉,就像她说的,虎皮完整。 如何完整? 老虎是被一箭从眼睛没入脑子里而死的,没有伤到半点皮毛。 她看到时都吓到了,真是难以想象,邵宁远到底有多深不可测的功夫? 最关键的是,仅仅三年就能练就这身功夫? 她满肚子疑惑,却一句没问。 扯远了,如此完整的老虎皮在现代怕是几十万百万甚至更贵,在古代也要千两银子以上。 更何况,里面包含同样是珍贵补品药材的虎骨虎胆。 “我,我出二百三十两。” 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穿的不如旁人贵气,说话底气不足。 “二百五十两。” 有第一个叫的,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叫价,陈静宜这才反应过来,铜锣一敲,笑着问:“二百五十两,这位老爷出二百五十两,还有人出价吗?” “二百六十两。” “二百六十两,还有人出价吗?” “三百两!” “三百二十两!” ………… 众人争先恐后的叫价,这时正是码头停船的时候,有好奇的过来看看,知道怎么回事后,看到老虎,立马也加入加价的队伍。 人越来越多,价越来越高,片刻,价格就已经达到六百八十两。 “六百八十两一次,六百八十两两次六百八十两三次!”陈静宜快速的喊着,旋即,立刻道:“恭喜这位老爷六百八十两买下大猫。” 后面有人嚷嚷还没喊价,陈静宜只是笑着道:“实在不好意思,您喊慢了,已经定给这位老爷了。” 事实是,陈静宜看到叫价叫的有些疯狂,心里直哆嗦,虽然这头老虎能值更多的钱,但是他们现在没有能力护住那么多银子,仅凭邵宁远的武力是不行的,若是再碰到一个靖边侯世子那样的,在权势面前,再高的武力也没有用。 价格太高,也容易引起这些商人反感,报团欺负他们,不如退一步,低调一些,以低价卖给别人,这些老爷只能怨自己慢,怨不得他们。 得到老虎那位老爷开怀一笑,颇为豪爽的付了银票,并且婉拒邵宁远要帮忙削制的心思,生怕他给弄坏了。 陈静宜拿着银票,心里稳稳当当的,身上的重担轻了很多,心情一好,又送给那位老爷两只野鸡尝尝鲜。 如此一来,众人对陈静宜颇有好感。 只感觉她做事透亮大气。 那老爷唤来下人,千叮咛万嘱咐将老虎小心翼翼地抬上船。 解决了老虎,陈静宜又用同样的方法,将黑熊卖了二百两。 同样也赠送两只野鸡。 剩下两只狐狸并未拍卖,陈静宜直接了当十两银子卖给一个皮货商。 至此,邵宁远辛苦猎来的猎物全部被卖出去,共计卖了八百九十两,比她预计多出一倍,这都是这场临时拍卖会的功劳。 有钱啦!真的有钱啦! 他们一下子就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二郎和谷子兴奋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恨不得哭一场。 陈静宜没有拦着他们,让他们发泄心中隐藏的抑郁。 她摩挲着银票,几张一百两,还有几张十两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的银票,据说这种银票是通兑的,去周边的国家也可以通兑。 挺方便的。 “诺,给你。” 陈静宜将银票还给邵宁远,毕竟是他辛苦挣来的。 “我不要,你收着,嗯,我要用就问你要,爹说了,家里交给你管,你就拿着。” 陈静宜抬起头,眼眶微红,心头火热,她是不是彻底得到家人的认可了? “你不怕我败家?” “不怕,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败了大不了我再进山。” “你可别进山了。”陈静宜连忙阻止,这次没出事,谁知下次会不会有事,家里既然不缺钱,就没必要冒险。 倒是这男人越来越会说话了,她想不感动都不行。 夫妻俩悄声软语几句,便背起包拉着两个仍兴奋地不知东南西北的家伙往绣坊走去。 去的依旧是清绣坊,进去之后,邱掌柜便认出她来,笑着道:“公子,夫人,二位来了,快请进。” “掌柜还认识我们?” “当然认识了。”你们上次太特别,想忘记都难,邱掌柜心中暗暗吐槽。 众人寒暄两句,陈静宜取出背包里地东西,笑着道:“掌柜,烦请您看看这些东西您这收不收,都是闲暇时候做出来的,还算新颖。” 邱掌柜略微翻翻,眼中兴趣浓厚,这些东西针脚缜密,颜色搭配合理,样式新颖好看,市面上没有,挂件头花特别适合女孩子用,棉拖鞋,手套是无论男女都能用,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会有很大的市场,但是不好之处在于容易仿冒。 “夫人,所有的成品都在这了吗?” “对,我是拿来探探路,若是掌柜收,我回去组织人手大批量生产,掌柜您应该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非常简单,容易仿冒,我想再仿冒品出来之前快速挣一笔。” “我收!只是这价格?”邱掌柜痛快地点头。 “还请掌柜说价,我相信掌柜不会哄骗我们。” 邱掌柜爽朗一笑:“夫人这般抬举我,我也不能让夫人失望,这挂件我统一给二十文一个,我卖三十文,头花便宜一些,我给八文一个,我卖十二文,拖鞋因为里面有棉花,穷人家买不起,我就给你六十文一双,我卖八十文。最后是这手套,以我估计,手套应该卖的最多,我给你三十五文一双,我卖五十文。夫人看怎么样?” “掌柜给的是实惠价,我没意见,只是,我有多少掌柜就收多少吗?” “收,这些东西太少,不够卖,还会暴露,我想着不如夫人下次多送来一些,我一同卖,当然,这些我今日就收下,只是,日后夫人不能将这些东西卖给旁人。” “这是自然。” 双方谈得十分顺畅,掌柜又立下契书,双方签字画押后,掌柜付完钱,共计三两零一百四十五文。 收起银子后,陈静宜展颜欢笑。 这应该算是她来这里之后第三笔钱,虽然不多,但是超有成就感! 第四十九章 大采购 生意敲定,陈静宜将绣坊的碎布买走,一共六大袋子。 如今银钱充裕,陈静宜大手一挥,买了五十斤棉花,两匹棉布,用来做棉被,家里的被子都是葛草或破布的,实在不保暖。 付钱之后,依旧将东西放在绣坊,几人出了门。 “大郎,你知道牛车多少钱吗?” “连牛带车差不多要二十多两。”邵宁远低头一笑:“怎么,你想买牛车?” “嗯。”陈静宜点点头:“没有牛车太不方便,家里银两充足,我想再买些地,有牛能省很多事。” “行,咱们去牛市看看,家里还缺什么?” “买个磨,还要买文房四宝和启蒙的书,如果可以,再去做两个炉子。” “炉子?” “对。”陈静宜挑挑眉:“你不知道?炉子可以取暖,还可以烤一些东西。” “我真不知道,没见过。” “一会儿买了文房四宝我画给你看。” 夫妻俩边商量,边走在前面,二郎和谷子默默地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周围。 听说要去买文房四宝,大哥教他们读书写字,两人都很兴奋。 “我也可以学吗?” 邵谷远忐忑地问道。 他知道大哥大嫂不喜欢他娘,他娘看重的也是大哥大嫂的银子,来的时候,一直嘱咐他让他巴结好大哥大嫂,才能分到银子。 他一路上十分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巴结,又怕大哥生气,觉得这么做不对,始终未曾开口。 “你难道不是我弟?” 邵宁远轻笑着反问道。 邵谷远霎时低下头,眼眶湿润,心潮腾涌出无数愧疚。 大哥大嫂一直拿他当弟弟,不管他母亲怎么样,都不曾变过。 他庆幸自己还未按母亲说的做,否则大哥大嫂定会伤心。 回家之后他一定要说服他娘,不要再惹大哥大嫂生气。 “走啦,谷子哥。”二郎拽着邵谷远跟上前面的大哥。 一路上,陈静宜负责买,邵宁远兄弟三人负责拎。 先去书店,买了启蒙的书和文宝四房。 大魏启蒙不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而是陈静宜没有听过的《幼学》。 翻开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一本由易到难的认字书,如何书写?是何意思,枯燥乏味,并不实用。 她决定回去把现代启蒙那些书默写出来,应该比这种好。 不过,秉持着入乡随俗的观点,陈静宜买了两本,一本就要一两半,真是贵得要死。 笔墨纸砚更贵,一套最普通的下来,就要二两半,难怪都说读书人精贵,书本纸笔都贵到这个地步,哪是普通人家承受得起的? 笔墨是一人一份,起初,她只给弟妹们买,邵宁远这时加了一句,一人一份,都学,她委实不明白原因,倒是听他的,都买了。 纸砚是两人一份,一共三十两,付钱的时候,陈静宜肉痛的撇过头,心中再次吐槽,太贵了。 从书店出来,她又去买了木匠活工具,买了把刀,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个石磨,留下二郎和谷子守着。 陈静宜和邵宁远前往惠仁堂为邵保安买药。 今日惠仁堂病人不多。 “邵公子。”刚进惠仁堂,上次招待他们的小二忙迎了上来,面带笑容,颇为恭敬地弯腰打招呼。 陈静宜眉毛微挑,看向邵宁远的眼神中带着询问:你什么时候和人家这么熟了?人家还知道你姓邵。 “上次买弓箭时来过,我想问问爹的病,怕你生气没跟你说。” 陈静宜恍然大悟,心中信了这种说法,哼哼两声,颇为不满的道:“我哪有这么小气,你是爹的儿子,小心谨慎都是应当的。” 哼,亏她还以为他信任自己的医术,才任自己开药,原来人家转头就来问药铺了。 “邵公子,您来了。” 一位身着翠竹祥云锦缎棉袍的男子从后面出来,见到邵宁远笑着过来打招呼。 邵宁远淡淡地“嗯”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好看。 陈静宜拉了拉邵宁远的衣衫,这家伙干嘛,摆着一副臭脸子,人家又没惹他。 “这位是?” “内人。”邵宁远惜字如金,凌厉的眼神射向董濯,眼里有着警告。 董濯忍不住哆嗦一下,连忙恭敬地拱手笑道:“见过少夫人。” 陈静宜以为他说的是邵夫人,忙道“您客气了,我就是一普通民妇,当不上夫人称呼。” 陈静宜摆摆手,这人不是那次来坐堂那位年轻的大夫吗?论身份地位用不着跟她这么客气? “我们买药,还是上次的药,十副。” 陈静宜:“……”大哥,你这是买药还是抢劫,这么冷冰冰地说话。 “大夫您莫怪,我相公性子就这样。”陈静宜弱弱地解释一句。 董濯连道不敢,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没胆子质疑怨怪少将军。 要知道那日,他看见容家军军符吓个半死,生怕做的不好,招来祸端。 这话题持续下去就没完没了了,陈静宜转移话题道:“大夫,我们这次来买药,依旧是上次的方子,另外想要零散的买一些药备着,基本是风寒和活血化瘀的常见药物。” “邵公子,夫人,请随我到后院,夫人写下来,让小二去拿就好。” 随董濯去了后院堂屋,小二端来笔墨纸砚,陈静宜道谢之后认真地在一旁写所购药材名字和数量。 董濯亲自给两人奉茶和点心,陈静宜未曾发现。 邵宁远眯了眯眼神,走到堂屋门口,见董濯跟来,低声斥道:“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日后当我是普通人,若是让人察觉,你就不用在这做了。” 董濯弯腰应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望着邵宁远进屋的背影,苦笑一声,这个少将军比他们世子还要难伺候。 再次进屋,董濯揣着忐忑的心,放下小心翼翼地模样,令邵宁远暗暗点头,还算能用。 陈静宜不知他们之间的官司,写完之后,递给董濯,笑着道:“除了上面的药材,不知大夫这里可有整套银针出售?” “小二与我说,夫人会医术,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是我眼拙,夫人医术定是不差,这银针我这可以让出一副,不过价钱不低。” “大夫开价就是。” “一套下来,需要十两银子。” 价钱合理,毕竟银针做起来很麻烦。 陈静宜当即买了一副。 小二将单子拿下去配药,董濯留下来陪二人闲话。 陈静宜难得遇到一位古代大夫,边和他谈起医术上的事。 两人越谈越觉得对方不简单,自己受益匪浅,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架势。 邵宁远不说话,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看向神采飞扬的陈静宜,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被董濯看在眼里,心中将陈静宜的地位拔高一大截。 第七十九章 二郎主持拍卖会 夜里,与宁静的村庄相比,邵家灯火通明,高谈嬉笑。 白日里,邵宁远与陈静宜大显神威,让邵家主宅的人和王家人歃血而归,令一众看客震惊畏惧。 然而,白家、胡家与邵家交好,或者其他心中亲近邵家的人家,非但不畏惧反而是心血沸腾,喜气洋洋。 男人们听说邵宁远打下三头老虎,一个个吃过饭都来瞧热闹,他们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大猫,还没见过呢。 见到三头皆是一箭毙命的老虎,顿时瞠目结舌,傻愣愣地望向堂屋内微笑着与陈静宜说话的邵宁远。 这邵家老大,真是了不得啊! 有这功夫,进山不就跟玩儿似的?多少银子挣不来啊! 众人心中佩服邵宁远又十分庆幸他们亲近邵家。 邵家以后一定是他们村子最厉害的人家!当然,现在也最厉害。 夜色淳淳,星空澄净,热闹逐渐散去,村子又恢复了安谧祥和的模样。 邵宁远与陈静宜送走客人,又将弟弟妹妹们赶去睡觉,便转身回房看孩子。 时辰太晚,子言和三丫熬不住,早早地就睡了。 两个孩子睡得香甜,如同两只小蛤蟆般,呈大字的躺在那,打着轻微的鼾。 陈静宜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真是两个听话可爱的小家伙,整日里跟着三郎二丫,不哭不闹。 邵宁远抿着嘴凝视着这副安静温馨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微笑,如沁人心脾的春风。 只是,那个对儿子笑得柔和的女人,却是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她今日忙忙碌碌,招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处理一些四婶和大丫就能处理的事,他静静地看着她,她却从未将神色停在他身上。 似乎,再躲他…… “明日,我们一同去县城。” 陈静宜笑容逐渐消失,缓缓抬头,望向他,看见她眼中的坚定,轻吐一口气:“好!” 他想谈,那就谈! 他要问,她便说! 这般放在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的感觉糟透了,不如痛快了结。 婚姻要想继续,应该坦诚,否则日后左一个故事又一个谎言的编造,总有一日会被戳破,她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这样最好。 许是心定了,这一夜睡得安稳踏实。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陈静宜便起床将早食做好,不大一会儿,邵宁远与二郎便起床了,邵谷远乘着星辰也来到二房。 打过招呼之后,陈静宜招呼着谷子吃早食。 只是,陈静宜眼眸微转,谷子面色不好,阴沉沉的,似乎心中有气一般,不知是出什么事了?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吃过早食,邵宁远套上牛车,将三头差不多两百斤左右的老虎扔到牛车上。 这样拉到县城,实在有些招摇过市,陈静宜便找来以前的破被子盖在上面,旋即,四个人拿好东西,才从家中离开。 他们走之后,不到半个时辰,邵保平与崔氏带着珠儿来到二房,昨日邵家主宅那边人来闹,败北而归,陈静宜怕他们趁着她与邵宁远不在时来,便请邵保平和崔氏在家里坐镇。 省得他们一家子老小受欺负。 因为赶着牛车,要走官路,陈静宜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便努力地记着怎么走。 走了许久,经过两个村子,才见到官路时,陈静宜被这漫长的道路折磨疯了,更加坚定以后要修一条近路。 到了县城码头之后,邵宁远突然道:“今日,由二郎和谷子卖老虎,你们上次已经见过你大嫂怎么做的,照着学,定价多少也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和你大嫂会在一旁看着,不会插手。你们已经大了,不能一直躲在我与你大嫂身后,放心去做,不要怕错。” 二郎和谷子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问:“大哥,你开玩笑?”要不然就是他们听错了。 “没有开玩笑,你们可以做错,甚至可以低价出售或者卖不掉,只要你们勇敢做了,便是成长。你们若是没有勇气做这件事,日后便不要跟着我了。”邵宁远神色郑重,语气清冷,令二郎兄弟将拒绝的话尽数说不出口。 邵宁远不是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通知他们。 说完之后,将老虎卸在路旁的一处空地,将铜锣放在一旁,便赶着牛车退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顺便将陈静宜拉了过来,一副“接下来看你们表演了”的模样。 二郎与谷子面面相觑,尽是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紧张与局促。 两人回过头望向大哥,只见大哥侧着头与大嫂说什么,旋即,大嫂爱莫能助摊了摊手,看着他们俩。 二郎、谷子:“……” 他们真的好紧张,好害怕!但是,大哥大嫂也是真的不帮忙。 “我去交摊费。”二郎轻吐一口气,咬牙道。 大哥这么做是为了锻炼他们,他不能让大哥失望。 二郎去交完摊费,谷子拎着铜锣看了一眼二郎,旋即,狠狠一敲。 声音一响,众人望过来时,谷子满嘴的话霎时被堵在嗓子里,脸腾地红了一片,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二郎也好不到哪去,可是邵宁远在后面看着,或多或少给二郎一些压力与信心,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个……卖,卖老虎啦!新猎的大猫,皮毛完整,十分难得,各位老爷们,来看一看。” 起初,二郎还有些紧张,话开口,便慢慢地放松下来,说的话也十分顺畅。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刚刚成年的大猫,皮毛完整,各位老爷们来看一看。” 一轮一轮地吆喝,人渐渐多了起来,二郎越发自信,笑呵呵地与客人攀谈。 谷子在一旁看着,兄弟进步快,他也不能落下,便硬着头皮跟人说话,倒也慢慢适应了。 等到人差不多的时候,二郎开始主持拍卖,仿照着陈静宜那次,将低价定在了两百两,不过每次是随意加价。 一声声喊价声,一声声定价声,起此彼伏。 邵宁远与陈静宜互视一眼,皆是欣慰的笑了。 弟弟们都不差,也有上进心,只要多锻炼,日后定能独当一面。 二郎那边已经进入拍卖环节,进展顺利,邵宁远便轻声道:“这次的银子你准备做什么?” “买地,你别忘了,咱家的地还没买。” “回去便买了,咱们正好在县城,托牙行找找有没有良田,也买上一些如何?” “可以,山坡地也买一些。” “山地?那能有收成吗?”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边闲聊,边注视着二郎等人。 第八十章 邵宁远的故事(一) 不到小半个时辰,二郎与谷子捧着一沓银票兴奋地走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陈静宜微笑着问道。 “嗯嗯……”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皆是期待地看向邵宁远。 邵宁远接过银票,看也不看,顺手塞给陈静宜,笑道:“做的不错!” 二郎与谷子立马眉眼欢笑,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原来,自己做成一件事真的是满满的成就感! 以后,他们是不是可以给大哥分担压力了呢? 陈静宜略微数了数,一共是一千四百八十两,这次的老虎比上次的小,而且数量多,卖不到上次那样的高价很正常,她已经很满意了。 加上她手中的银子,差不多有两千两了。 他们家现在已经勉强算是富裕人家了。 陈静宜从包里拿出两个十两的银锭子,分别给二郎和谷子一人一个。 “别拒绝,老虎虽然是你大哥打的,可是你们卖的,你们也有功劳,这算你们的工钱,大嫂以前说过,你们挣的钱,归你们自己,只需要向公中交两成的费用即可,不过,这次不用你们交给公中了,就给你们两个攒着,将来娶媳妇用。” 闻言,两人只觉得眼眶发热,心中满是感激,听到最后时,却是破涕一笑,又是窘迫,又是期待。 这种日子,真的很好…… ………… 惠仁堂,陈静宜不知邵宁远为何带她来这,他们今日又不用拿药。 而且,他让二郎与谷子去清绣坊等着他们,却将她拉来惠仁堂。 当董濯恭敬地跟邵宁远问好,邵宁远又能畅通无阻的进入惠仁堂后院的书房中时,陈静宜便不想问了。 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似乎又不对。 董濯亲自奉上两碗热茶,便听见邵宁远道:“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诺!”董濯分别向邵宁远与陈静宜执礼之后,方才退出书房。 陈静宜寻了一处交椅坐下,又将茶碗端到一旁的小桌上,伸出手,扣着茶碗盖,轻轻地摩挲着碗边,静默许久,不言不语。 邵宁远坐于桌案后面,凝视着陈静宜。 屋内静悄悄地,可思绪确是纷飞。 许久,邵宁远道:“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陈静宜将茶碗盖一合,抬眼看向邵宁远,面色淡然地道:“巧了,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那你先问!”邵宁远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不必,一人一个。或者我们一人说一个自己的秘密。” “好!” “那我先!”陈静宜眸子微转,问出第一个问题:“你会传说中的内功吗?是不是真的能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身如幻影?别多想,这两个是一个问题。” “……”邵宁远冥思苦想准备回答一些疑难问题时,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愣住了,抬眸瞧见陈静宜兴趣盎然的模样,嘴角一抽:“是要修习内功,轻功厉害的人,飞檐走壁还有可能,踏雪无痕勉强能够达到,身如幻影,那是看的人眼睛不好,轻功胜在轻盈,再轻盈也不能身如幻影,至少我还没见过。” “哦……那你问。”陈静宜敛起满是笑容的脸,轻声道。 “你的医术能够起死回生?能够让人长生不老?别多想,这两个是一个问题。” 听罢之后,陈静宜忍不住扶额,这家伙有够幼稚,就为了反杀她,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谢谢!” 邵宁远轻声笑出声,两人之间紧张诡异的气氛瞬间消散,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道:“我们这么问,不知得问道猴年马月去,不如我们坦诚的来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好!”陈静宜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邵宁远凤目微转,逐渐变得幽深,薄唇动了动,吐出一句:“我活了五十岁,死了,醒来又变成了二十岁。” “噗!” 陈静宜一口茶一滴不剩的喷了出去,轻咳两声,旋即捂着嘴,呆愣地抬头,眼中映着面前男人认真地模样,直了直身子,嘴巴微张:“巧了,我活了五十岁,死了,醒来换了一个世界,变成了陈静宜。” 这回,轮到邵宁远震惊了,条件反射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怔怔地望着陈静宜。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最后,陈静宜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邵宁远从军三年以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他是重生。 邵宁远也明白为什么陈静宜与他印象中的娘子不一样,原来真的换了一个人。 最大的秘密被这般戏剧性的揭开,两人皆是轻笑起来,笑声过后,只觉得浑身轻松。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从战场上回来时对我阴阳怪气的,还说什么我怎么还在这?” 她可一直记着这事呢。 邵宁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我弄错了,前世陈氏,不是说你啊!是那个陈氏,在我离开的三年多的时候和人私奔了?” “私奔?”陈静宜惊讶地叫出声,旋即,眉头蹙成一团,摇了摇头:“不对啊,我接受了以前陈静宜的记忆,她根本没想过私奔,而且,她也不认识什么男人呢。” “是吗?上一世的时候我没想过,只是气她离开,不曾保护好子言,令子言因为饥饿爬山找吃的摔断了腿,后来又死在土匪刀下。”想到上一世儿子的惨状,邵宁远声音低沉下来。 听到儿子上一世过得那么惨,陈静宜心头一痛,旋即,将话题转开:“上一世,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听三郎和二丫说,就是我回去的那天离开的。” “那天?”那不是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吗?若是她没穿越…… 陈静宜刹那间想通所有事,忙道:“不对,原主没有私奔,她是被害了。”见邵宁远脸色突变,她忙将那天的事说清楚。 “邵保福欠了镇上赌坊银子,为了还债将心思打到原主身上,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破庙,若是我没猜错,原主根本就没有私奔,而是被邵保福打死了,或者是被卖了,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若是不贞洁了,怕是不会苟活!” “邵保福!”邵宁远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他想起来,在主宅时陈静宜曾经点过这件事,只是,他当时没想通,如今想来心中满满地恨意与愧疚。 怪不得他上一世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活该啊……他偏听偏信,盲目自负,从没想过陈氏被害了或者有苦衷,心中虽然不曾恨过她,却是十分怨她,将儿子的死一半怪罪在她身上。 其实最应该怪的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妻子,没有保护好儿子! 陈氏,不曾辜负过他! 第八十一章 邵宁远的故事(二) “你别太难过,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惩治邵保福,他差点将我卖了的仇我还没报呢!” “也对。”邵宁远敛起愤怒的神色,勉强一笑道:“之前那么对你,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陈静宜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摆手:“没关系啦,你也不是故意的。” 见他依旧兴致不高,便将话题转开,笑着道:“你不知道,我刚变成陈静宜的时候,心里有多震惊,也有多迷茫,我前世活到五十岁都没结婚,哦,就是你们说的成亲,也没有亲生孩子,只有一个养女,结果一睁眼睛,丈夫儿子都有了,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震惊了。” “是吗?我醒过来时也傻了,但是,没时间让我理清头绪,当天晚上,我们就和北固国打起来了,我当时只记得前一世这场战争阿彦,就是靖边侯世子丢了一只胳膊,义父重伤,我前一世救了赵王,导致后来赵王掌控北面军队,安插了不少探子,所以,这一次我去救了阿彦和义父,又怕赵王出事,义父会被追责,紧急之下将疾风赶出去,为赵王挡住了致命一箭。” 邵宁远淡淡地回忆道。 陈静宜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悠悠得道:“所以,你与靖边侯世子是义兄弟?当日分家之时,是做戏给人看?” “……”邵宁远脸皮一抖,他居然忘了这件事,现在他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终是点个头。 陈静宜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靖边侯世子跟我说什么别走错了路,好自为之,原来是他以为我要私奔,才这么警告我!也怪不得当日他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对我们怎么样。” 她现在全明白了。 “我和阿彦上一世就是义兄弟,呵呵……上一世,我侥幸之下救了赵王,立了军功,又得到义父的赏识与栽培,一心想要在军中博一个前程,衣锦还乡,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直至五年之后,天下乱象已现,赵王想要夺取皇位,派我来占据浔江这个水陆要塞,我才回到家中。” 时间久远,可当时的一幕幕如昨日经历一般,十分清晰,同样那种痛也是刻在骨子里了,这种痛以往没有办法说出来,如今,却是可以。 顿了顿,他接着说:“回家的路上,碰上了逃难的三郎和二丫,我才知道爹娘早已去世,二郎也被征兵的征走了,大丫被送给县丞做小妾,生生被害死,四郎被土匪杀了,三丫被饿死的,子言先是摔断了腿,后又死在土匪刀下,唯独活着的是三郎和二丫,他们俩受成皮包骨,便是乞丐比他们长得好。” “三郎见到我时,没有喜悦,全是憎恨,因为我只顾着自己,没有想过家里,将他们留在王氏手底下,让他们受尽了苦,家破人亡,王氏想将二丫送给土匪,好巴结上土匪,三郎愤怒之下,杀了为王氏挡刀的薛氏,拉着二丫逃了出来。” “我想弥补三郎和二丫,可三郎恨我,竟悄悄地独自离开,任我怎么找都找不,我在见到三郎时,三郎效忠的是秦王,和赵王是生死对头。” 陈静宜没想过上一世邵家二房如此凄惨,真真正正的家破人亡,心中犹如被大石头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 “那三郎……” 邵宁远凄凉一笑:“我与三郎战场相遇,三郎假意原谅我,实则借机刺杀赵王,被赵王抓住,赵王为了笼络我,将三郎放了,可三郎……在我面前自尽了!他说,他不需要我求情,他不会给我任何赎罪的机会,他要让我尝尝亲眼看见亲人死去的滋味。” “这……”陈静宜觉得她的心被笼罩在一片火海里,反复烤炙,痛的说不出话来。 上一世的三郎经历了太多生死别离,真的偏激了。 可,真的怪三郎吗?不怪的,便是她经历过这些惨事,怕是也会偏激。 “你别难过,现在三郎好好的啊。”陈静宜不知该怎么安慰,忙转移话题:“你之后没见过二郎?” 邵宁远脸色一僵,旋即绝望一笑:“见过,那时,我是赵王身边第一将领,也是军师,接连打了数场胜仗,自然是其他藩王的眼中钉,他们打探出二郎是我弟弟,早我一步找到二郎,将他抓住,用来要挟我。” “两军阵前,二郎为了我不受威胁,自尽于刀下!” 又是自尽!陈静宜喉咙里如同吞下一擦刀,从口到心疼痛无比。 便是没有经历过,她也能感受到乱世战争的残酷与惨烈。 这个男人,他当时该多痛,多绝望? 他实现了衣锦还乡,可无人与他一同享受庆贺。 没有父母可以赡养,没有儿子可以抚育,没有弟妹可以友爱。 他听到的,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死在他之前,除了绝望,他无能为力! 就算是军功再高,官位再大又有何用? 到头来面对的,只是一排排的冰冷的排位! 以及刻在骨子里的弟弟们的死亡画面… 陈静宜只想想便觉得痛彻心扉,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邵宁远,他没有疯,便是坚强的了。 起身,缓缓地走到邵宁远面前,伸手揽活过他的头,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头发,她只想抱抱这个将一切隐藏在心底的男人。 想,便做了! 邵宁远靠在她怀里,听着她富有节奏的心跳,感受到她的抚摸,只觉得心头的伤在慢慢愈合,这不是上一世,这是新的开始! 他还有她,他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一切发生了。 邵宁远紧紧地抱住陈静宜,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沉闷地声音传来:“这一世,我不会再让惨剧发生了,绝对不会!我会保护你们!永远保护你们!” “我相信你!”陈静宜认真地道。 夫妻俩彼此环拥片刻,邵宁远直起身,温柔地望着陈静宜:“谢谢你。” 陈静宜轻轻一笑,道:“不客气,不过,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之前那一抱给了邵宁远许多力量,再次开口,不似之前那般绝望。 “后来,赵王取得了王位登基,我奉公爵,承相位,二丫入宫,成为赵王的贵妃,生下六皇子,只是,功高盖主是君臣之间永远的隔阂,便是二丫在宫中都无法解决。” 第八十二章 邵宁远的故事(三) “赵王并非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君王,文武百官大半受过我恩惠,与我交好,彼时,六皇子便成为储位呼声最高之人,呵……我啊,一直当赵王是我的伯乐,是有恩与我的恩人,从未想过背叛,因此,不曾对他设防,可最后,赵王买通我公府管家,将私通北固的书信藏于我书房之中。” “二丫被囚于冷宫之时,赵王派人来搜我府中,搜出了书信,又有管家等人作证,说我私通外敌,因此,要捉拿我,生死不论的那种。我不能跑,因为二丫和六皇子还在他手中。” 邵宁远冷笑一声:“那时我才知道,赵王早就对我起了杀心,只是我势力庞大而已,而他,为了铲除我的势力,不惜将为我求情的百官一一处死,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要挟!但是,我又不得不受制于他,四肢被他废掉,他让我亲眼见到义父全家受戮,见到顺子为了救我被万箭穿心,亲近我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京城血流成河。” “那个时候,我悔恨,恨我把小人当君子,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也害死了跟我亲近的人。” 哎…… 陈静宜望着满眼皆是恨意的邵宁远,心头暗叹一句,她突然发觉自己安慰人的话委实匮乏,根本不知该如何劝解他。 或许,邵宁远需要的不是无谓的安慰,而是真心并且身体力行的支持。 “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啊?”陈静宜微微一笑,故意转移话题。 邵宁远容颜之上的郁色逐渐散去,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心中明白她的意思,顺势说道:“好啊。” “我来自一个现代社会,大概是几千年之后,那里人人平等,自由,和谐,无论男女皆可上学,工作。” “我呢?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农民,自幼家庭条件不好,当然,比之前的咱们家好多了,至少不会被饿死,冻死,还是能吃饱穿暖的。” “从小,父母三天两头吵架,打架,令我心里有很大阴影,因此,我那时的梦想便是考上一所离家很远的好大学,我也实现了这个梦想,离家真的很远。可是,我上大学的第二年秋天,父母出了车祸,死了……” 陈静宜抬眼看向邵宁远,见他不解,也不想解释这些他没见过没听过的名词,继续说道:“对于父母的死,我很伤心,但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想,因为我还有一个六岁的亲弟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亲人。弟弟没人抚养,我考虑之下,退学又复读一年,只为了考省会城市的大学,这样离弟弟近一些,放假时,可以回老家照顾弟弟。” “万性,我成功了,我以超出分数线80分的成绩进入一所全国着名的医科大学,报了其中最好的专业。” “进入大学,我很多东西学的很快,因此成为了当时医大院长的学生,那时,老师知道我的情况,便和师母帮我照顾弟弟,老师和师母没有孩子,弟弟的出现恰好给师母一些寄托。而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后来,老师又让我拜他的好友中医大学院长为老师,我便开始学习中西医。” “我的学习任务极重,我的两位老师都有强迫症,万事他们都喜欢刨根问底,追根溯源,比如说,他们看到一种陌生的药,正常人看过就算了,这俩人非得给配出来,然后去实验能不能完善这种药,他们做不要紧,非得拽着我给他们干活。我的生活,几乎就是手术,看病,采药,实验,学习,给大学生上课。每日里都是忙忙碌碌的,就这么忙碌到五十岁,还是个单身狗。” “对了,我还有一个养女,名字叫做陈甜甜,她是一个先天心脏病患者,刚出生时,便被父母弃养在医院,她当时是我的病人,父母不在,没有人给她交费,她的手术便不能做,可那孩子实在可爱,我不忍心,便收养了她,给她治病。” “幸好,那几年我做项目挣了不少钱,要不然都付不起。” 其实,当时收养甜甜是因为她无心结婚。 原生家庭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让她有些恐惧那种每日里不是吵便是闹的婚姻。 而且,她的工作太忙,谈过恋爱,分手原因都是因为她没有时间顾及对方,久而久之,她就真的放弃结婚了。 “她的病治好了?” 邵宁远轻声问。 “治好了啊!还上了大学,有了男朋友呢!可惜,我没见到她结婚生子。” 也不知弟弟和甜甜现在过得怎么样?得知她的死讯应该会很伤心,尤其是甜甜。 哎,不想了不想了,想也没有用,只要彼此在各自的世界过得很好就可以了。 邵宁远柔和一笑,伸出长臂,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 从一个那么祥和的环境,走进他腥风血雨的世界。 陈静宜身体一僵,转而放松下来,道:“不客气!” 谁让她没有选择权呢!直接就穿过来了! 两人相拥许久,安谧沉静,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声,没有旖旎,却充满温馨。 半响,陈静宜抬起头,闪亮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邵宁远,道:“所以,你现在是真正拿我当妻子了,是吗?” “当然,我若是不把你当我娘子,怎会跟你说这些事。” 邵宁远觉得无奈,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可我还没有!”陈静宜退出邵宁远的怀抱,退后两步,见他脸色微变,郑重地说:“我还有两个条件,你若是应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若是你不应,你我便是无缘。” “静宜?”邵宁远上前想要握住陈静宜的手,陈静宜立马躲开,无奈,邵宁远只好道:“你说。” “第一,我知道这与我前世不一样,做不到人人平等,我也改变不了,但是,我希望我的丈夫能做到我前世世界的一点,便是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妾,不养外室,不寻花问柳。” “不管你日后是贫穷富贵,是权倾天下还是沦为乞丐都要守住这一条,那样,我便与你携手并进,祸福与共。” “但若是你违反,我一定会离开,和你划清界限,任何人都拦不住。” 第八十三章 请娘子赚钱养家 “好!我答应!”邵宁远点点头。 “真的?”答应的这么利索?也不想想? 邵宁远宠溺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了,你还不信?放心,我不会让你有离开的机会…” 好不容易拥有一位方方面面都很合自己心意的妻子,他才不会放弃呢! 越相处,他越发觉得陈静宜是真的适合他的妻子。 就算是前世。他活了五十年,也只有陈氏一位妻子,后来虽然有妾室,但也很少去,他素来不太注重欲之一道。 “第二个呢?” 陈静宜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不过,在这上面纠结没有任何意义,且看且行罢了。 听到邵宁远问,便道:“第二,前世两位老师对我倾囊相授,我不想让我学到的东西从此埋没在世俗的眼光里,所以,日后我肯定会行医,希望你能够理解并支持。我不是真正的大魏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里相夫教子,我受不了,会疯!” “这第二条我也应了!”邵宁远笑着道。 “你应得这么痛快,我都有点不敢相信。”陈静宜撇撇嘴,小声嘟囔着,不是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虽然不能一杆子打死一片,可万一邵宁远就是那个被打死的人呢? 邵宁远眉宇舒畅,低低的笑,伸出纤长的手把玩着陈静宜脑后垂下的青丝,醇厚的声音响起:“第二条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同意,因为……你家相公最缺的就是银子!所以,还请娘子多多辛苦,赚钱养家!” 他是怎么说出让她赚钱养家这种无耻的话的? 陈静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嘴角却是忍不住弯起,香葱般的玉指挑起邵宁远那完美弧度的下巴,嬉笑着道:“好,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爷就罩着你!包你吃香的……呜呜呜” 话未说完,邵宁远低头堵住她的话,真是胆大包天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掠夺像是暴风雨般令陈静宜措手不及,微冷的唇浅浅地贴在她的柔软之上,这样轻轻的覆盖,带着绵绵的柔意,足以驱散她脑中的思绪,使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刻的悸动,让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邵宁远浅尝辄止,并未继续攻占领地,很快,便直起身子,温柔地望着她。 陈静宜小脸绯红,略有害羞地低下头,仿佛雨后的花朵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脸一般。 若是仔细看看,邵宁远耳朵也是红的发烫。 “谢谢你…”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谢谢。 “不客气。”陈静宜嫣然一笑,拱手行礼:“相公,请多指教!” “娘子,请多指教!”邵宁远眼含笑意,执手回了一礼。 旋即,两人又觉得好笑,忙直起身子。 两人之间所有的秘密都已揭开,再无隔阂,皆是觉得轻松,也觉得彼此之间向对方跨了很大一步。 以后,无论什么事,两人都能敞开心扉,沟通解决。 随后,陈静宜又问了一些关于惠仁堂的问题,才知道,惠仁堂是靖边侯府暗中的产业。主要是给容家军筹备军需药材。 不止是惠仁堂,还有清绣坊,清绣坊主要是为容家军筹备衣物的军需物资。 陈静宜忍不住扶额,她的运气是多么好,平时最常光顾的两家店铺都是靖边侯的。 所以,她一直与她老公管的铺子做生意? “靖边侯为何会认你为义子啊?”而且两世都如此。 “上一世,阿彦丢了一条胳膊,没有办法执掌容家军,我又师承义父,便成为义父的义子,是为了容家军将来不落入让人之手。” “这一世,其实也一样,阿彦在京城,刀光剑影,不比边疆安全,若是阿彦出了事,我这个暗中被定下的少将军就可以露面,支撑起容家军,这样朝廷就没办法拿容家军开刀了,说到底,就是为了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邵宁远轻轻一叹,当然,这一世还有其他原因,不值得一提,便是上一世义父一家为他所做的那些事就值得他这一世保护他们。 陈静宜理解的点点头,心中对靖边侯颇为好奇,也颇为敬佩,在她看来,保家卫国的将士都值得尊重! 陈静宜又问了一些问题,虽然没有明问,但是,大致明白邵宁远的想法,一时不知该高兴丈夫志向远大,还是为自己未来腥风血雨的生活发愁,复杂的很! 不过,她不是一个会向困难低头的人,不就是任务有点难吗?有啥,一步步来呗! 计划计划,然后执行就是了,成功了,她这一世没白活,不成功,她就当这白得一世是用来攒经验的! …… 夫妻俩从惠仁堂出来时,午时已过,两人饿的肚子瘪瘪的,便直奔清绣坊,抓了二郎和谷子一同去吃饭。 四人吃的不是旁的,而是曲金的快餐摊上的快餐。 他们去时,午食时间已过,摊位前却还有不少人在排队,见他们来,曲金和胡大伯忙热情地招呼他们。 康氏和曲氏忙得只打了招呼,便不停地在炒菜。 “大伯,曲大哥,你们忙就是,不用招呼我们。” 胡大伯应了一声:“好好好,你们等着,我给你们端菜端饭。” 不大一会儿,胡大伯端来几盘子菜,看上去应该是之前炒的。 “宁远啊,宁远媳妇,你们别介意啊,那些人在排队,若是看见你们插队,说不定会惹出一些麻烦,这是之前我们自己准备吃的饭菜,只是忙,还没吃,你们不介意就先吃。” 他们吃的饭菜也是快餐中留出来的,只是冷了,曲氏便用大锅给热热,让胡大伯端了上来。 胡大伯和曲金夫妇挺怕陈静宜生气,以为他们不重视她,却不想陈静宜笑着道:“大伯,你们做得对,就该这样,不管谁来,都要按规矩办事,这样啊,咱们生意才能做地红火,做地长长久久。” 若是胡大伯他们因为人情来往而没有规矩,她恐怕要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合作了呢。 “谢谢你,谢谢啊。”胡大伯听完立马高兴起来,连连道。 今天还真是收获了不少谢谢。 陈静宜暗暗地想,旋即,便和邵宁远等人一同吃饭。 “没有你做的好吃。”吃了几口,邵宁远肯定得评价。 “拜托,这才几日,曲大嫂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我那可是练了多少年的!” 不过邵宁远倒是提醒了她,康氏做的菜还算不错,但是,吃久了也就失去了新鲜感,看来,要多琢磨一些吃食了。 第八十四章 手术刀 吃过饭,陈静宜坚持付了银子,胡大伯等人拗不过她,便收下了,其实并没多少,四个人才吃了六十文,算是十分实惠的了。 从快餐店离开,陈静宜想要订制两套全套的外科手术工具,包括手术刀、手术剪、止血钳、手术镊、缝合针以及牵开器等。 手术器械要求尺寸精准,里面尚有螺丝等还未出现的零件,并非普通铁匠能够完成的。 陈静宜没有这方面人脉,便求助邵宁远。 邵宁远先是看了一下图纸,旋即有些头疼地扶额。 前世,他手下倒是有这方面的能工巧匠,可现在,他尚未遇见对方,冥思苦想也未曾想到好的人选,便道:“我们去找莫大人。” 若论能工巧匠,自然是朝廷的最多,除了朝廷兵部下辖的匠人外,各管辖地也会收揽一定数目的铁匠,为府衙做事,散落民间的匠人的能力大半不如这些被收揽的匠人。 莫大人,应该是浔江县的知县? 陈静宜点点头,他们去县衙不方便带着二郎和谷子,故而,她便给了银子,打发两人去买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买上一些。 随后,邵宁远带着她往县衙走去。 到了县衙,一路上畅通无阻地进到内堂,陈静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忍不住为自己的智商点上一根蜡烛。 邵宁远几次来县衙办事,都没有花钱,彼时,她还认为是莫大人清正廉明,现在想想,她真是蠢透了,肯定是莫大人知道了他的身份。 而且,就算是莫大人不收银子,也要打赏下面的衙役,怎么可能都不收银子呢? 也不知她当初是怎么相信的! 在内堂喝茶等候片刻,便瞧见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匆匆而来。 来人身长七尺六寸,风姿儒雅,爽朗清举,面容俊逸,可谓是风度翩翩。 见到邵宁远时,忙执手一礼道:“少将军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邵宁远回了一礼道:“是我们来的突然,扰了大人的公事。” “不敢不敢。”莫澜笑着道,旋即看向立于邵宁远身侧的陈静宜,隐晦地打量一番,心中略有猜测:“这位是?” “这是内人!” “民妇见过知县大人。”陈静宜落落大方地福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夫人不用多礼。”莫澜抬手虚扶一下,心中颇为惊讶。 他知邵宁远家中有一出身贫农的妻子,原以为会是举止粗俗,不识礼数之人,如今看来,这位少夫人,眉清目秀,举止得体,淡定从容,与邵宁远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 “少将军,夫人,请坐!” 邵宁远与陈静宜坐下后,互视一眼,旋即,前者微笑着抱拳,开门见山地道:“莫大人,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哦?”莫澜略有疑惑地挑眉,邵宁远每次来,只是办些登记的小事情,这头一回用上“相求”二字,莫澜颇为好奇:“少将军有事请说,当不得一个求字。” “不知大人是否有信任的能工巧匠?” “有是有……”莫澜越发不解,微微蹙眉道:“少将军是想要做东西?” “确实如此,这些东西,普通的铁匠做不了,只好求到大人这里。”邵宁远接过陈静宜地图纸,递给莫澜:“大人请看。” 莫澜接过图纸,低头看了起来,待看过一张张图之后,惊疑地抬起眸子,问道:“这是刀?”只是这些刀小巧许多,形状各异,而且,还有一些貌似不是刀的东西。 “的确是刀,不过,并非是我们日常用的刀,而是行医用的。”陈静宜道。 莫澜越来越糊涂了,这行医不就是把脉针灸吗?怎么还用刀了呢? 陈静宜扫一眼,便知他的想法,笑着道:“医术,本就是不断探索地过程,除了把脉,针灸,当然还有其他的方法,民妇只是想探索一种新的方法,故而需要用到这些器械,不知大人手下的人能否做?” 她没有详细解释,与古代的人解释手术,需要长篇大论,对方并不一定能理解,等到她真的能将手术应用起来,大家自然而然就理解了。 “夫人做的东西委实稀奇,本官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做,少将军,夫人,请稍等,我这便让人去传铁匠。” “有劳大人!”陈静宜起身微微福了福。 “夫人客气。”旋即,莫澜起身走出后堂,招来衙役,去唤铁匠。 邵宁远夫妻并未等待多久,大约一刻钟多,便见两位面色黝黑地粗壮大汉走了进来。 行过礼后,莫澜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两人,道:“你们看看,这些器具是否能做?” 两人接过图纸,翻来看时,皆是一愣,旋即,认真地看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两人便低头商议起来。 陈静宜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其中个头较高的铁匠抬起头,恭敬地行礼道:“回大人的话,我二人对此图纸还有很多不解之处,不知作图之人是谁?可否为小人解惑。” “是我。”陈静宜微笑着起身,道:“不知两位大哥哪里有疑问,但问无妨。” 没想到是一位年轻女子做的图,两人望着陈静宜愣住了。 “咳……”莫澜轻声咳嗽一声,提醒两人注意礼数,没看到那位少将军脸色已经渐渐黑了么! 听到提醒的两人立马回过神来,旋即窘迫地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安:“小人冒犯夫人,请夫人赎罪。” “无妨。你们看看有哪里不懂?” 两人立刻敛起神色,郑重地问道:“这个螺丝,是如何套在一起的?” “螺丝和螺母之间的纹路正好可以吻合,从而将螺丝慢慢拧入螺母之中。” 陈静宜为他们比划掩饰一番。 两人弄懂之后,又问了许多问题。 从他们问的问题上,陈静宜便知,两人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到问题所在,是出色的工匠。 陈静宜与两人探讨起来,邵宁远与莫澜在一旁聊着天。 两人聊的多半是对边疆问题的见解,偶尔掺杂几句朝廷的时事。 聊的越多,莫澜越发心惊邵宁远对朝廷的了解,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对朝廷上重要的人了如指掌,实在不简单。 靖边侯府有一位扮猪吃虎的世子爷和一位神秘莫测的少将军,今上的想法怕是实现不了。 第八十五章 我义弟是神算子吗? 话分两头,京城 与北方的银装素裹相比,京城依旧是一片翠绿,便是下了雪,转过一夜,雪便不见了踪迹。 大魏的京城堪称第一城池,处处可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多是身着锦袍的人,比旁的城池看起来更加的繁华热闹。 与大街上的喧嚣相比,一座古朴的大宅内寂静无声。 大宅的南苑,丫鬟婆子们不断穿梭其中,或捧着水盆,或拎着水桶,俱是进出正房。 “嘶……” 房内,容彦紧皱着眉头,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轻声呻吟。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耳畔传来一道温婉柔和,风铃般清脆的声音。 容彦侧头望去,自己的妻子卿玥坐在梳妆台前,抿着嘴,笑盈盈地瞅着自己,身旁两名丫鬟正在为她梳妆打扮。 “哎……自己找罪受。” 闻言,卿玥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掩饰住瞳仁里的心疼,纤纤玉手轻轻一挥,身旁的丫鬟应声退下。 室内只剩他们二人之人,卿玥缓步走到床前,坐在容彦身旁,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丈夫的气息。 “若是这样的法子,能让我们偏安一隅也不错,可如今怕是不能了。” “怎么了?”容彦伸手揽着妻子的肩膀,垂眸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刚刚,淮王府送来了请帖,邀我三日后赴赏花宴,我令人打听了一番,朝中现在说的上话的人都收到了帖子。” 容彦顿时惊呆了,好像失音一般,许久才找回声音:“你说,淮王?” 卿玥眨了眨眸子,望向容彦呆傻的模样,用一种感同身受的眼神,点点头。 别说是容彦,就是她接到请帖的时候,也惊住了。 惊地不是请帖,而是某个人说的话又应验了。 “你说……我那义弟不会是神算子托世?”容彦弱弱地问。 卿玥听后觑了他一眼,直起身子,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容彦委屈地看着卿玥,他明明就很正经好嘛! 只是他真的太惊讶了! “你说阿宁是怎么判断出这些事的?” 在县衙时,阿宁说,陛下会对左相一派下手,牵连至皇后与太子。 那时,他半信半疑,却没想到,短短几日,阿宁所说之事一一应验。 当日,阿宁说淮王借此机会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会是梁王最大的劲敌。 淮王是谁?生母洛妃成日里吃斋念佛,不争不抢,淮王醉心于诗书之中,无心朝政。 因此,文武百官少有人与淮王交好,甚至大部分人默认淮王已经退出储位之争,故而,邵宁远说此事时,容彦并没放在心上。 谁知,又应验了! 卿玥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她想不出为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能够对京中局势了如指掌。 “那阿宁信中所说的事你做不做?” “做!既然事情一件件应验,说不得之后的事也会发生。我这就安排下去。” 说罢,容彦起身就想往外走,卿玥拉住他:“那淮王府的请帖呢?” 他们家已经在悬崖边,若是参与到夺嫡之中怕是很快就要飞灰湮灭。 容彦垂首思索片刻,道:“一会儿我回来之后,就开始装病。当然,不是假装,怕是得真的有点病。” 回京之后,为了避免锋芒,他玩闹于世,不务正业,成日里喝酒遛马,就算是得病也很正常。 卿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点点头,除了这个方法,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拒绝掉淮王。 哎……她真的很怀念边疆生活,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 ………… 冷风迎面吹来,吹散刚刚泛起的汗珠,使得陈静宜骤然发冷,忍不住抱紧胳膊。 “可是冷了?”邵宁远担忧地问。 陈静宜摇了摇头,她只是出汗吹冷风,才觉得冷。 回头望了望县衙,吐出一口凉气,总算是让那两个匠人彻底明白她要做什么了,真是将她累个半死。 邵宁远将她揽在怀里,道:“我们去清绣坊,买个披风。” “不用!” 奈何抗议无效,邵宁远将陈静宜拉到清绣坊,做主买了两条披风,生怕没有换洗的。 两条披风都是兔毛的,不贵,也不便宜,花掉了八两银子。 陈静宜直呼心痛,可两条披风里蕴含了邵宁远满满的关心,她又觉得自己宛如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心中甘甜舒畅。 从清绣坊出来,在集市上找到二郎和谷子,陈静宜和邵宁远惦记着买地的事,便去了一家隶属于朝廷的牙行,百姓称之为官牙。 官牙相当于现代的中介,负责介绍买卖奴仆,田地,宅院,牲畜等,而且,对比私人牙行来说,正规且手中的货源多? 可惜,邵宁远与陈静宜来的不凑巧,屏山村附近没有合适的良田买卖,若是远一些,便不好打理,陈静宜觉得现在买不值当。 牙行的掌柜姓扈,人称扈牙子,陈静宜便托扈牙子帮忙留意,若是遇到合适的,可以来屏山村告诉他们。 邵宁远付上五两银子做辛苦钱,扈牙子立马露出一口龅牙,痛快地答应下来。 “不知县城可有铺子出售?”陈静宜突然问道。 “哎呦,咱浔江县是什么地方,不管是哪的铺子都是炙手可热的,传出些风声,立马能被人买走,夫人想要铺子,怕是得等。” 扈牙子一拍巴掌,一副夫人实在太不了解行情的模样。 陈静宜心里有准备,只说请扈牙子帮忙留意,才与邵宁远等人出来。 “你买铺子想做什么?”邵宁远问。 “只是来了牙行顺便问问而已,咱家的银子怕是不够买一个铺子的。” 还得攒攒钱,以后定要买一个铺子,作为实业投资,可以自己开店,再不行租出去也可以。 ………… 日头落得飞快,邵宁远几人回到家时,已是戌时三刻,老人与孩子早已睡着了,只剩下邵保平夫妇带着大丫和三郎等在堂屋。 邵宁远与陈静宜将买给珠儿的吃食送给崔氏,听崔氏说,家里一切都好,两人不免松了一口气,旋即,笑着将邵保平夫妇送走。 几个人在路上吃了陈静宜买的包子,都不饿,折腾一日,又累又困,打了一声招呼,便各自睡去了。 第八十六章 秋梅受伤 “砰砰砰……” “砰砰砰……大嫂!大哥!” “大嫂,大哥!我是谷子!开门…开门啊!” 陈静宜觉得自己定是睡得太沉了,做梦做的如此真实,竟然听见有人敲门声。 “大嫂!开门啊!秋梅要不行了,求求你救救秋梅!” 陈静宜骤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入眼之处一片漆黑。 她没听错?是谷子的声音?让她救秋梅? 没等她想明白,外面传来邵宁远和谷子说话的声音,她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晕过去了,秋梅吐了一天了。 她立马清醒不少,摸着黑,快速的穿衣服。 “娘子~谷子说,秋梅有些不好。” “听见啦,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银针,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陈静宜皱着眉头问,今日因为她去县城,便没有去顾家,也没看到秋梅,可昨日秋梅还好好的,怎么一天的功夫就不好了呢。 “我……我……” 听见谷子支支吾吾,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陈静宜心头便涌上来一股火,厉声道:“行了,我还要去看秋梅,没工夫在这听你磕磕巴巴的。” 说罢,她转头对邵宁远道:“家中是不是还有蜡烛?我记得你昨天用了,拿出来。” 张氏有时出奇的会过,家里都很少点煤油灯,更何况蜡烛。 邵宁远点点头,飞快地跑进堂屋拿了蜡烛,又跑到房间里将陈静宜地披风拿出来,不理会陈静宜,霸道地将披风披在陈静宜身上。 “深夜寒凉,别染了风寒,到时我可不会治病。” 陈静宜乖乖地由着他系好带子,旋即,惊呼一声,身体向前一倾,便被揽入怀中,尚未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随之腾空而起。 “我和你嫂子先去!” 陈静宜吓得紧紧地抓住邵宁远的衣服,不敢往下看,刺骨地寒风扑面而来,令她不禁的闭上眼睛。 片刻,她感觉到自己站在了地面之上,才缓缓睁开眼睛。 “到了。” 院子里,邵保平急得团团转,见他们俩突然出现,虽然有些受惊,却顾不上许多,忙迎了上来:“你们总算来了。” “四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啊!”陈静宜一边往秋梅房间走,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我们走得早,没见到秋梅,晚上回来的时候,秋梅都睡下了,珠儿没有点灯,结果后来秋梅起来一直吐,将珠儿惊醒,点了灯才看到秋梅头上有一个碗大的伤痕!” 陈静宜脚步一顿,目光如炬,心头怒火渐渐升起:“大伯母打的?” “应该是!”邵保平也不确定,问秋梅秋梅也不说。 陈静宜没再说什么,压抑着火气,让邵宁远留在外面,自己进了秋梅的房间。 房间内,崔氏正在收拾秋梅吐出来的东西,珠儿坐在床边,正用布巾为秋梅擦拭额头。 “静宜,你总算来了,快来看看秋梅。” 崔氏拉着陈静宜走到床边。 借着灯光,看清秋梅模样时,陈静宜的火气只冲天灵:“这是张氏打的?” 她连大伯母都不屑叫了! 秋梅左侧额头之上,有一个小孩儿拳头般大小的伤痕,伤痕之中,血肉模糊,夹杂着一些灰黑色的脏东西。 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会把自己的女儿打成这副模样! “约莫是!”崔氏叹了一口气:“刚刚,她嫌我们吵闹,进来想骂人,看到秋梅的模样,像是心虚一般,转头就走了!” 秋梅摊上张氏这样的母亲,真是倒霉! 陈静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拿出蜡烛,点上之后,请崔氏帮忙拿着,才开始检查秋梅的伤口。 先是为秋梅把了把脉,把完脉,她心底的这股火又冒了出来。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是他们二房还是四房,甚至张氏和邵保全身体都在逐渐的恢复健康,脸上有了血色,身上也长出肉来,两个小孩儿还长高了一点点。 唯有秋梅,身体虚弱,依旧营养不良,没有胖反而又瘦了。 这次受伤,流血过多,致使她身体更加虚弱,而且,张氏将她打出了脑震荡! 陈静宜撑起秋梅的眼皮,观察一番瞳孔,好在瞳孔大小正常,对光反射正常,是浅度昏迷。 她请崔氏将蜡烛拿近一些,仔细地观察一番伤口,发现里面的脏东西有木屑,还有泥土,这些东西必须清洁出来才行。 “四婶,家里还有干净的水,棉布,棉花吗?” “有,我去找。”崔氏将蜡烛塞给珠儿,转身跑了出去。 陈静宜嘱咐珠儿看着秋梅,自己也走出房间。 门口,邵宁远靠在墙边,见她出来,轻声道:“如何?” “不太好…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简单地说了一句,陈静宜道:“我记得家里有酒,你去找来,还有,你有没有匕首之类的东西?” 她没有手术刀和酒精,只能将酒点燃来烤匕首勉强达到消毒的效果。 “我回去给你拿。你别太累。” 陈静宜点点头,邵宁远会轻功,来回要快许多。 邵宁远离开之后,崔氏抱着一堆的棉布跑了过来,还拿了剪刀。 陈静宜端着盆子,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将手洗干净,见邵保平坐在院子里等着,想了想便道:“四叔,麻烦你帮我打一些干净的水,可以吗?我给秋梅清理伤口。” “好好。”邵保平翻起身,快速地跑进厨房。 陈静宜摇了摇头,走进房间,崔氏拿来的正好是白色的棉布,是之前做被子剩下的。 崔氏将棉布剪成一块一块的,陈静宜沾了沾水轻轻地擦拭着伤口周围。 伤口周围,尽是红肿,还有一些划痕,她一碰,昏迷中的秋梅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发出轻轻地呼痛声。 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陈静宜轻轻地翻弄伤口内部,将大块地木屑和泥土取出来, “痛……”秋梅潜意识地开始躲避疼痛。 “秋梅,一会儿就好了,脏东西需要弄出来,否则会发炎。”陈静宜柔声地安慰着秋梅。 话音一落,便见秋梅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到陈静宜时,秋梅地眼神明显有些迷茫,片刻,两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头上。 陈静宜心中一酸,轻声安慰着她:“别哭,你还受着伤,不能多想,放心,有大嫂在!” 第八十七章 不配为母 “大嫂……”秋梅动了动唇,绝望地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你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崔氏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斥责道。 “你先别说这些,大嫂帮你清理伤口,会有些疼。” 陈静宜动作轻柔为秋梅一点点将木屑清理出来,但是,还有一些很深的木屑被烂肉掩盖,只能等邵宁远来了之后再说。 停下手,望了一眼秋梅,见她上一点血色没有,疼得身体发抖,却一声不吭,目光呆滞,眼角泪水一直不停。 “她,为什么打你?” 陈静宜轻声问。 秋梅猛的攥紧双手,身体一颤,缓缓地闭上双眼。 “老夫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想去报信,她不让……” 声音逐渐消散,秋梅不再开口。 但是,陈静宜和崔氏皆是听懂了! 张氏居然因为秋梅想去报信而把秋梅打了! 两人已经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叹张氏不太正常的脑回路。 他们二房不好过,难道大房就能好? 怪不得今早谷子脸色不好,怕是那个时候就知道秋梅被打了?打成这样,邵谷远居然一句话不提!真是好样的! “你是撞在哪了?伤口里很多木屑和泥土。” 秋梅凄凉地笑了笑:“不过是磕在了桌角,撞在了墙上罢了。” 她的母亲,犹如想要杀了一样,按着她的脑袋往桌子上撞。 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你娘是不是疯了!”崔氏气地火冒三丈,她这么好的脾气,都想去狠狠地骂一顿张氏。 陈静宜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有一种要提刀杀人的感觉。 “娘子” 外面传来邵宁远的声音,使陈静宜心头的火暂时压了下去,将手中的棉布扔进盆子里,看了一眼秋梅,道:“这事,你暂时先别想,我会让你大哥处理。” 张氏心中怨恨他们夫妻,盼着他们不好,又不敢做什么,可这样三天两头的恶心他们,像今天这般,在背后里插刀,所作所为实在令陈静宜反胃。 就算不为了秋梅,为了邵家日后和邵宁远,她也必须让张氏付出代价! 端着水盆走出去时,邵宁远站在门口,忙将一坛子酒放在地下,接过水盆道:“我拿的是烈酒,匕首在我腰间。” 腰间?陈静宜伸手摸索一下,在腰侧找到了匕首,看也不看,对回来的谷子道:“谷子,你带着四叔和你大哥去找你爹。” 说着,她便将事情讲述一遍,又将秋梅的伤仔细地说给他俩听。 “脑震荡不是闹着玩的,严重的傻了,瞎了的,聋了的都有!秋梅是你妹妹,你就这么任你娘打骂折磨秋梅?你十八了!除了愚孝是不是连是非对错都不知道。秋梅想去报信,你娘便要打死她是不是!她根本不配为人母!” 加之之前种种事情,陈静宜对谷子意见很大,越说越气,声量也越来越大,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根本没给邵谷远留面子。 “邵谷远,你去问问你娘,她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我和你大哥对你们大房不好吗?她就盼着我们被主宅的人欺负!她是不是当我们好欺负!” “对不起,对不起,大嫂,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谷子一直鞠躬道歉,直到后来,哭了起来。 他一哭,陈静宜顿时头大,觉得自己跟邵谷远发火有些迁怒,满肚子的火气硬是被压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邵谷远,理都不理,便转身回屋。 屋里,秋梅一字不落的将陈静宜的话尽数听进耳里,冰冷的心渐渐回暖:“谢谢你,大嫂。” “哎……”陈静宜叹了一口气,将酒放在一边,又麻烦崔氏去取一个盘子,自己端来一盆新水,这才道:“你不用谢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喜欢你娘,是因为你娘一次次找我的麻烦,认为我们二房应该养着你们大房,而她是大房长媳,辈分最高,所有人都应该让着她供着她。” “我呢,脾气不太好,不喜欢被人欺负,所以,你娘没有在我这得到任何便宜。秋梅,我骂你哥,说的话是心里话,我气你哥愚孝,不管你娘做的多么不对,都不去阻止,不去反抗,没有想过,他还是你的哥哥,不曾保护过你,你也一样,有时,你们的默认就是帮助你娘一次次犯错的帮凶。” “秋梅,你的人生是你自己过,你需要对你自己负责,你可以孝顺,但是不能愚孝。你要爱护你自己,保护你自己,你娘打你时,你可以选择很多方法保护自己,你爹还在,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我……”秋梅哑然,她根本没有想到过她爹,因为她爹从来都不管事。 她娘打她不是一次,她爹知道后不痛不痒地说两句,一点用没有,下次,他娘打的更狠。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不找她爹。 “哎……”陈静宜大致能猜出秋梅的心思,心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一家子。 旋即,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头疼吗?还有哪不舒服?” 秋梅轻轻颔首,虚弱地道:“头疼,晕,恶心,耳朵有嗡嗡嗡的声音,心里面憋闷,全身都不舒服。” “你啊,是被打出了脑震荡,再加上失血过多,营养不良,才会让你如此难受,至于你的耳朵,应该没有穿孔,你不要多想,放开心,家里没有治你病的药材,我得让你大哥去县城抓药,你就先休息。” 秋梅缓缓点头,见她点燃酒,烤着匕首,脸色一白。 “你别怕,你头上的伤里面有很多烂肉,需要清理掉,会有些疼,你脑袋刚受伤,给你用麻醉药怕加重伤情,只能这么样,你忍着点。” 转头,陈静宜朝着崔氏说道:“四婶,麻烦你剪一块布让秋梅咬着。” 一切准备妥当,陈静宜开始为秋梅割除烂肉,珠儿握着秋梅的手,怕她乱动,崔氏在一旁给陈静宜递东西。 刀每割一下,秋梅浑身都在打颤,头上的冷汗如同雨滴一般不断地往下流,里面混杂着泪水与秋梅的血,看起来令人心痛。 许久,陈静宜停下手,擦了擦汗,总算是清理干净了,她不敢用力,又心疼秋梅,清理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弄得比前世做一场大手术都累。 秋梅浑身陡然放松下来,怔怔地望着棚顶。 “大嫂,我能去你家住吗?” 刚刚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未来,她只想为自己活着。 第八十八章 秋梅住进二房 外面冷风吹过,刮得房门“嘎吱”一声,掩盖住了秋梅轻微的呢喃声。 “大嫂,我不想看见她,不想在家,可以去你家住吗?” 秋梅又重复了一遍,心中忐忑,她知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使大嫂不得不参与到她们母女之间,可她没有旁的人求助了,大哥大嫂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一会儿你便跟我们一同走,回去之后你就住在大丫和二丫房间。” 陈静宜很痛快地答应。 “谢谢……谢谢你大嫂!”秋梅终是大哭起来,吓得陈静宜连忙哄她。 “别哭别哭,你现在生病,不能哭,万事有大嫂呢,过去了,都过去了。” 好半响,才哄得秋梅平复好心情,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不知不觉睡着了。 给她盖好被子,嘱咐珠儿看好秋梅,陈静宜与崔氏相携着从房间里走出来。 陡然听见正房里传来张氏的一阵哭嚎声,随后又响起邵保全怒不可遏地谩骂声,两人互视一眼,皆觉得张氏纯属活该。 走到正房门口,陈静宜高声道:“大伯,方便进来吗?” “咳咳咳……”室内的骂声戛然而止,旋即屋门被打开,邵宁远出现在门口,见到陈静宜,脸上的淡漠略微化去一些。 “完事了?怎么样?”邵宁远问道,侧过身子,为陈静宜和崔氏让路。 “完事了,秋梅睡了。”陈静宜迈步进入屋内,一边回答, 视线扫过屋内,定格在张氏略有狼狈的面庞上,略显讽刺地道:“托大伯母洪福,秋梅没死成。” 张氏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齐,然而头发凌乱,脸庞之上挂着泪珠,听见陈静宜的嘲讽,下意识地想回嘴,却被邵保全抢先一步。 “秋梅没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你是她娘!” 邵保全喊出最后一句,旋即痛苦地抱头:“都怪我,我要不是个残废,儿女就不至于受这样的苦。” 闻言,陈静宜瞧了一眼邵宁远,只见他面色微青,连一旁的邵保平都转过头去,不想看到邵保全。 而邵谷远却是痛苦地道:“爹,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 得了,陈静宜是真的听不下去了,略含嘲讽地望着邵保全,嘴角弯起:“大伯,你以为把一切归罪于残废之上便可了事了?是不是觉得,你腿残废了?你脑子和心也残废了?” “你怎么说话呢?大郎,你不管管你媳妇!”张氏跳起来指着陈静宜喝道。 “我娘子说的哪不对?”邵宁远悠悠地道。 张氏瞬间被噎住,瞪着一双眼睛,说不出话来。 陈静宜觉得心里痛快,又瞧见邵保全尴尬,颓然地低下头,冷哼一声道:“大伯别用残废当借口,不如说是没担当的懦夫罢了。或者,大伯心中也不在意女儿,否则,大伯没残废前,大伯母打大姐和秋梅,大伯可说过一句。大姐出嫁这么多年,从不回来,可见大姐心中亦是怨恨你的!” 懒得再跟这对夫妇废话,陈静宜直接道:“主宅的人来找我们二房的麻烦,秋梅要报信,因此被大伯母按着头往桌子上磕,差点没被打死,看来,大伯母希望我二房被大宅打压致死。大伯母既然如此恨我们二房,日后便不要踏进我们二房半步。我们二房无论做什么跟大伯母都没有关系,也不会用大伯母。” 见张氏和邵保全脸色越发难看,冷哼一声:“当然,我也不会来,答应给大伯治病我还会做,但是劳烦大伯去二房,我是没工夫成日里往这跑,最后还让你们捅我刀子,至于怎么去,我不管,我没那么好心还给你安排人接。哦,对了,大房大半的东西应该是我买的,给了也就给了,算是扶贫,日后,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再也没这好处了。” 话落,邵保全和张氏彻底地变了脸色,前者张了张嘴,可还有一些羞耻心,说不出让他们原谅的话。 后者,则是梗着脖子跟陈静宜喊道:“凭什么!凭什么!若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被赶出来!” 陈静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想理这蠢货,若不是她顾及公公与邵保全的同胞兄弟情,她或许会使手段赶走张氏。 她心中清楚,邵保全心中疼惜秋梅,远不及这位陪着他共度苦日子的张氏,就算是赶走,邵保全心中定然会愧疚不安,届时缠缠绵绵,才会隐藏祸端呢。 故而,她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只等着张氏日后作死! 她看向邵保全道:“从今天起,秋梅去二房住,你们对不起她,若还有一点做父母的良心,日后便不要再插手她的事,让她自己做主。” 说完,陈静宜转头道:“我们走,待在这里太影响心情。” 邵宁远点点头,牵着陈静宜地手走出房门。 身后,邵保平和崔氏紧跟着走了出来。 “哎,去你们那也好,再留在这,说不定就被这蠢妇打死了。”邵保平气地骂了一句。 “我去帮她收拾东西。” 陈静宜和崔氏将秋梅打理妥当,把她的衣服找出来,才让邵宁远进来,将裹着棉被的秋梅抱走。 邵保平拿着酒和衣服,一路将他们送回来。 谷子也想送,可邵宁远和陈静宜不给他好脸色,他不敢上前。 折腾到家时,大丫和二郎听见动静起床,见秋梅这副模样,俱是一惊。 “这是怎么了?”大丫惊呼,她有好几日没见到秋梅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先别说了,大丫,让秋梅先住你们房间。” “好好好。” 进到屋内,声音较大,二丫也醒了,也是吓了一跳。 将秋梅安置在大丫房间后,托大丫照顾一些。 折腾一路,秋梅竟然没醒,身体虚弱可见一斑。 处理好之后,已过子时,陈静宜竟没有一丝困意。 “累了?”邵宁远轻声问道。 “不累。二郎呢?” “爹醒了,问怎么回事,我便让二郎去回一句。” 哎,真是将一家子都折腾起来了。 陈静宜抬眸望着邵宁远模糊的脸庞,道:“你去跟爹说一声,让他别生气,别担心,然后就去睡,明天你还得去趟县城,给秋梅抓药。” “那你也去睡。” 邵宁远点点头,将陈静宜送回房间,才转头去了邵保安房间。 屋内,陈静宜并未入睡,她找出纸笔,将秋梅需要的药材一一写下来,想了想,又写了许多补气血的补品,准备买回来给秋梅补补身体。 嗯,顺带也给她和大丫补一下。 她们气血都亏。 写完这些,陈静宜才上床睡觉。 第八十九章 买地 翌日,陈静宜早早起床,先点着蜡烛去大丫房间看了一下秋梅,为她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她松了一口气。 她出去做早饭,邵宁远也起了床,洗漱之后,便坐在一旁帮她烧火。 他动作熟练,神情淡然,便是拿着柴火,也十分优雅。 令陈静宜忍不住笑出声。 “?”邵宁远莫名地看着她。 “哈哈……你知道吗?我一开始觉得你不太正常的原因是因为你身上的气质,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与高贵,根本不像平常的农户汉子。” “额……” 邵宁远略显尴尬,手上的柴火不知该放下还是该塞进灶膛,瞧见陈静宜越笑越欢,直起身子,故作凶狠地一拍陈静宜的额头:“还笑!看我笑话很有意思?” 陈静宜委屈地捂着额头:“别拍,拍傻了!” 邵宁远望着陈静宜,笑容徐徐绽放,眼神里含着宠溺地味道,道:“我那是前世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回来之后,没有注意到,以后我会注意。” “也没必要。”陈静宜翻了翻饼道。 毕竟一般人不会联想到他重生,便是气质不符,顶多会在他身上笼罩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已。 吃饭时,陈静宜将昨夜写的方子和采购单子一同给邵宁远,道:“你早去早回。” 邵宁远接过纸,以为她是担心主宅的人来闹事才让他早去早回,便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保护家里人,保护你了。” 她担心什么了?陈静宜有些不解,旋即,被后面一句话吸引住了:“你派了人?谁啊?” 邵宁远四处瞧了瞧,见家里人都没醒,便拍了拍巴掌。 片刻,一道黑色身影陡然出现,跪在堂屋门口。 “拜见主上,拜见夫人。” “起来!”邵宁远摆摆手,旋即转过头,朝陈静宜说道:“这是重三,除他之外还有九个人,只是目前在深山里训练人手,无法脱身,日后你有什么事,便吩咐他。” 说罢,又转头道:“日后,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可懂?” “属下明白。”重三躬身回答,不敢抬头。 陈静宜心中有很多疑问,不方便当着重三的面问,便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平时都在哪休息啊?” 重三老实地回道:“在树上,或者房顶。” “那怎么行?这大冬天的岂不是冻坏了,这样,日后我在堂屋放一个简单的床铺,深夜,你便在那休息就是。”未等重三反驳,陈静宜坐到邵宁远身旁,道:“今日,你从县城回来,买一些东西,去村长伯家,把地买了,这样我们好提前设计宅子,准备东西,来年二月末差不多就能动工了。” 省的家里连个客房都没有。 “好,听你的。” …… 邵宁远去了县城,陈静宜开启了忙忙碌碌地一天。 因为秋梅的事和谷子的愚孝,陈静宜察觉教导孩子们明理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趁着孩子们没醒,先将《三字经》默写下来。 准备开始教导孩子三字经。 她这面抄写完,那面几个孩子都已经吃完早饭,胡家和白家的孩子也到了。 唯独大房的兄弟俩没到。 陈静宜轻叹一口气,她虽然生气谷子愚孝,不知保护秋梅,没有早点告诉她们秋梅受伤,可也不至于日后不跟谷子和小丰来往。 至少,她还很喜欢小丰那个孩子。 陈静宜将思绪扔出脑外,开始教导众人读书。 朗朗的读书声渐渐响起,随着冬风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静宜不经意间向外一看,大门处有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嘱咐一句:“你们自己读,我一会问。”便出了堂屋。 “小丰,你怎么不进屋?” 陈静宜走出大门,便见邵丰远躲在大树后面,神色局促不安,嘴唇冻得发青,也不知在这多久了。 “我……我不敢。”邵丰远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他早上起来时才知道家里变了个样子,娘不知怎么的挨了爹的打,脸色差的吓人。 二姐生病,被大嫂接到二房。 他哥还说,大哥大嫂在生他们一家的气,让他别来惹他们生气。 可是,他还想读书,还想看看二姐,不知道二姐怎么样了,所以,他偷偷地来了,又不敢进去。 “有什么不敢的。”陈静宜低头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你站在这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将邵丰远领进堂屋,众人停下读书,皆是看了过来,陈静宜也不做解释,轻笑着道:“小丰来晚了,你们可不能跟小丰学哈,迟到是不对的。” 将邵丰远安置在三郎旁边,又让众人继续读书,自己去给邵丰远熬姜汤。 邵丰远望着陈静宜消失在堂屋,小小的人儿顿时笑了起来,大嫂没有生气,他还能来这里学习。 邵宁远回来的很快,刚进午时,便已到家,吃了一口饭,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村长家,商议买地之事。 目送着他出门,陈静宜亲自给秋梅熬药,药熬好之后,端去大丫房间,房间内,秋梅刚喝过一碗粥,靠在床边,苍白的脸上带着闲适的笑容,垂眸望着子言和三丫满屋子笑闹,瞧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来,秋梅,喝药了。” “大嫂,我自己来。” 秋梅直了直身子,接过药碗,便自己喝起来。 “娘~”子言嗒嗒地跑过来,扑到陈静宜身上,小脑袋拱啊拱。 将他拎起来,使劲地举高高,换来子言一阵“咯咯咯咯”的笑声。 “大嫂,三丫要…” 哄着两个孩子玩了会,陈静宜打发二丫跑去胡家说一声,若是曲氏或者康氏回来,便来一趟。 她之前生的豆芽都好了,也能添置一个新菜。 二丫清脆地应了一声,颠颠地跑了出去。 没等回来二丫,倒是把邵宁远等回来了,非要拉着她一起去量地。 行,她裹上披风,与邵宁远一同出了门。 到了前面那片荒地,陈静宜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邵宁远,他们家买地,怎么来了这么多村民啊? 这七八个人都在忙什么呢? “这些是村长找来的,帮忙清理界地。” 所谓的界地,是买荒地之后,开垦出来的界限或者做出来的记号。 第九十章 豆芽 陈静宜点点头:“那你拉我过来做什么?” “这是咱家第一次买地,我想让你过来看看。” 未来,每一个第一次我都想与你一同经历。 邵宁远心中暗暗地许下愿望。 陈静宜明白他心中所想,灿烂一笑道:“好!” 村长请来的人,都是村子里比较不错的汉子,陈静宜也都认识。 见她来,都“宁远媳妇,宁远媳妇”地叫着,使得邵宁远的嘴边一直充斥着笑容。 陈静宜一一打过招呼,也加入画界地的阵营,不过,她不开垦,拉着邵宁远沿着边缘走着,规划着哪个地方要,哪个地方不要,然后标记下来,请村民帮忙画界地。 夫妻俩走走停停,等走完一圈,才发现他们圈下了比他们预计大出许多的一块地。 白村长带着人画完界地,开始测量,陈静宜不太懂测量,也不打扰,便在一旁望着这片地,心里规划怎么建宅子,怎么开垦土地。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白村长才将这一大块地量完,足足有两百亩之多。 荒地要四两一亩,白村长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大了?用不用减一减?” “不用,就这样,明日还要请村长伯一同去县城办手续。” 他们买的是村里的地,便需要村长做中间人。 只是买一个也是买,买两个也是买,陈静宜与邵宁远商量一番,索性将他家后面的两个山坡也量一量,银子若是够,便也一同买了。 来年,她想办法种些药材。 当然,他们还要留出足够的银子买良田。 村长和几个村民吓狠了,这邵家到底有多少银子?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买地的,跟买米一样,有银子,索性都买了? 太豪气了,他们也想这么豪气啊! 量山坡地简单,也没有什么哪块要哪块不要的事。 邵宁远每次进山都是从这两个山坡走,他培养人的地方说不定就在这里面。 以后,将这片山坡全买了,也算是将这个口子守住,安全。 等到日后,大宅建成,背靠屏山,向东是两个天柱的大山,向西是村子,向南建一条出村的路,方便且安全。 村长等人去量山坡,陈静宜先回家准备饭菜。 量完山坡怕是天已经黑了,再让人回家用夕食委实说不过去。 陈静宜便拉上崔氏和大丫帮忙做饭,他们做到一半之时,康氏和曲氏得了二丫的话,吃过饭就来了邵家。 见他们做饭,显然是要宴客,两人二话不说,忙净了手,穿上围裙,开始帮忙。 “曲嫂子,胡嫂子,你们都累了一天了,歇着。”陈静宜道。 康氏习惯的将头发绑地一丝不苟,笑道:“这一天天挣银子,就算是累,看着银子也不累了,你可别不让我们动手,你现在可是我们曲家和胡家的大恩人,还是先生,帮帮忙不是应该的。” 他们两口子自从开始做生意,便一直住在曲家,公公和孩子都在,孩子由亲家母女帮忙看着。 听说平日里来邵家玩,没少蹭吃蹭喝。 如今更是跟着妹妹的小姑子来邵家识字,今日回来,儿子姑娘都会算数了,喜得他们夫妻俩差点哭出来。 这年头,他们哪能想过自己儿女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啊? 还有他们家每日几两银子的进账,以往做梦都不敢想。 这些沾了陈静宜的光,心里都将邵家与陈静宜当成恩人。 只是,相处久了,她知道陈静宜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他们夫妻心中铭记,日后想方设法多多报答便是。 而且,父母见他们生意好,再留在曲家村便是埋没了,打算着分家,日后他们夫妻便做生意。 为了方便学菜,春天的时候在村子里买块地建房子,定居在屏山村,父母由他们养着,家中的鹅与地全部交给曲银夫妻搭理。 至于曲铜和曲铁将来成亲,他们作为大哥大嫂,出一半的钱,若是有银子,全出也可以。 算起来,他们夫妇吃亏,可他们挣得多,吃亏也吃得起。家中兄弟感情好,不介意这些。 日后他们定在屏山村,和邵家相处的机会很多,总有机会报答的。 趁着这机会,陈静宜思索着正好可以教康氏做豆芽,于是,从盒子里揪出两把嫩嫩的黄豆芽。 “静宜,这是啥啊?咋没见过?”崔氏惊讶地问道。 “这就是我找曲大嫂和胡嫂子来的目的啊。”陈静宜婉言一笑,将豆芽放在盆里洗净,道:“这是豆芽,我用黄豆生的,不值钱,在冬日倒是个稀罕玩意,曲大嫂,一会儿我做完了,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卖?” 康氏来了兴趣,忙脆生的答应。 黄豆芽不比绿豆芽,她不会太多的花样,故而就是简单的豆芽炒肉。 黄豆芽不宜炒的烂熟,否则没了脆嫩的咬感,营养和风味尽失。 因此,半刻钟便能出锅之后,陈静宜先让康氏品尝一番。 “香脆可口,不油腻,在冬日里说不定会很受欢迎。”康氏仔细品尝过后,笑着道。 “豆芽还能熬汤,比如放在排骨汤里,豆芽可是很有营养的东西,还有清热明目、补气养血、防止牙龈出血、心血管硬化及低胆固醇等功效,多吃有好处,不过脾胃不好的人暂时不要吃。”陈静宜介绍道。 康氏听完之后,越发觉得这豆芽里面存在着很大的商机,果断地问:“不知妹子这豆芽有多少?怎么卖的?” 一斤黄豆十文钱,能够生出大概五斤的豆芽,陈静宜略做思索,便道:“五文钱一斤,我这没有多少,能够一两日而已,若是卖的好,再生就是。” “五文?”这么低?比夏日里普通的青菜价格还低。 康氏道:“妹子,你这些我都要了,一会儿,让我家当家的来给你送钱。” 她到没想过,让陈静宜送,陈静宜只负责教她做菜,可不负责提供食材,因此,还是算明白的好。 处理好豆芽的事,陈静宜心头便少了一件事,专心的做菜。 夕食,帮忙的村民吃得津津有味,酣畅淋漓,陈静宜做菜分量大,色香味俱全,主食又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许多人家一年也吃不上一次,仅仅是帮忙,便能吃上这样的饭菜,邵家实在是太大方了,心头越发喜欢邵家。 第九十一章 要致富先修路 村民们这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回味无穷,每个人走的时候无不说邵家会做人,难怪邵家越过越好。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曲金与康氏踏着夜色而来。 他们两口子来,一是送豆芽的钱,二是康氏回去之后,说了豆芽的事,曲金听到豆芽的价格定的那么低,心里觉得亏待陈静宜,加上之前陈静宜降低了分成,又真心教他们做生意的本事,儿子女儿还在人家读书。 两口子一合计,哎呦,一不小心欠了人家那么多的情,说什么也得先还一些,还什么呢? 那就提升分成还钱? 堂屋里,“四成?”陈静宜惊愕地眨了眨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翻倍了? 片刻,她便能将曲金夫妇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摇头轻笑道:“曲大哥,曲大嫂,你们不必如此,咱们之间的生意,向来言信行果,开诚布公,我完成我承诺的,你们也没少给我银子,至于豆芽,是另一门生意,价格我也很满意,总之,你们没有欠我什么,不必提升分成。” 她说的是心里话,在她看来,快餐生意只是短期生意,该她得的已经得到了,没必要多要人家的。 曲金扬眉:“这哪行?宁远老弟,快劝劝弟妹。不说旁的,就是小康兄妹在这读书,弟妹就值得这么多分成,也没多少银子,还是让弟妹收下。” “娘子做主就是,我听娘子的。”邵宁远慵懒地看了一眼曲金,轻声道。 曲金:“……” 虽然他也听他家娘子的,但是能不能不要明确的说出来啊?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走邵宁远这条路走不通,只能继续劝说陈静宜,奈何陈静宜铁了心,不要就是不要,说好的事就要言而有信。 夫妻俩十分无奈,心中又是万分佩服,佩服邵家老大两口子视金钱如粪土,视诚信如黄金。 却不知,等他们走了之后,邵宁远问道:“你真的不想要?” “不想。”陈静宜轻笑道:“别以为我很高尚,一来,我多拿分成,就要多用心,我没那么多的时间,其次,我是想自己开个店,做酒楼,所用的菜式是我们的独有配方,虽然酒楼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不想到时被人说拿着高分成还藏私,给两家关系埋下隐患,不值当。” 邵宁远:“……” 他就知道他家娘子可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分明就是视金钱如珍宝,恨不得都揽入怀中,今日定然是眼光长远,看到了其中的弊端,才不要的。 他的娘子做事就是这么周全! 邵宁远跟随着陈静宜地脚步进到房间里,看了看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柔和道:“子言胖了一些。” 不再是他初见时瘦成皮包骨的模样。 “当然了,咱们全家都胖了,对了,明日你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卖母羊的,再买回来两头,家里人多,两头羊不够。” 最主要的是,冬日里好的青草难找,平日里给它吃吵豆饼,也不知是她喂得不对还是怎样,产奶不多,只够两个孩子和邵保安与四郎的。 “好!我明日再去牙行转转,看看有没有良田。”邵宁远道。 “估量银子够不够,咱们买了地还要开荒,肯定要雇人……还有山地,你去了之后,问问莫大人,能不能便宜点?一亩地四两银子,当这地是金山银山啊!” 她不忍心坑别人,可忍心坑朝廷,便是白送给她,她也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邵宁远勾唇一笑道:“放心,你家相公不会吃亏的。” 你家相公…… 陈静宜脸上陡然浮现出一片火烧云,凤眸含娇地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越来越喜欢撩她! “我与你商量个事?”陈静宜拉着邵宁远坐在床边,道。 “你说。” “我想把去县城那条近路修一下,我们那边有一句话,叫做要致富,先修路。路修好了,我们去县城会方便很多,去做生意或者买东西也很便捷。我还打听过,盖房子用的石料青砖属县城里的最好,修了路,从县城往家里运,能省下许多时间。”陈静宜道。 “你是准备我们自己修?” “对,我不是想修土路,而是水泥路。” “水泥?”邵宁远挑眉,不太理解。 “对,是一种建筑材料,用来粘合凝结,建出来的房屋道路坚硬,不易腐蚀。”她有点愁着给邵宁远解释这些事,也不知他听懂了没? 邵宁远连蒙带猜能理解个大概,惊讶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东西?” “当然,我们那个地方,人能够坐着飞机在天上飞,能在海里游,种地不用人,全是机器,两个人相隔千里,能够视频对话,或者一日便能相见。总之,很多现在人想不到的事,我那的人都能做成。” 陈静宜话语里满满地骄傲,不说旁的,她真的很怀念现代的手机,至少还能有点娱乐。 “这……”邵宁远听得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和神仙的地方差不多,想来,应该是个很美好的世界。 他突然很庆幸陈静宜能够来到他的世界,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听你的。只是家里的银子够吗?不够我再进两趟山。” 陈静宜嘴角一抽,没好气地道:“你还是放过老虎!” 他没钱就去找老虎,老虎听了,怕是会哭。 邵宁远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其实,这都是意外。” 陈静宜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神色,令邵宁远满头黑线:“我说的是真的,我在深山里开出来一块地方,用做驻地,不过房屋和围墙没建好,就老有这些东西来捣乱。我们真的只是在驱散它们的时候,出手重了些,不是故意的。” 这还不是故意的?您老要是故意,那老虎还不得哭死! “那也不用,现在到年还有两个月时间,足够准备银子了。你就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石灰石,黏土,火山灰这些东西,找到了,我好配置水泥。至于样子,我一会儿画给你。” 说画便画,陈静宜将石灰石画下来,又怕自己画的不像,特意在旁边用文字描述清楚。 邵宁远拿到之后,看了一遍,见自己能看懂,便收了起来。 等明日去了县城,派董濯或者邱掌柜的人出去找找,再往京城送封信便是。 哎,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可用之人太少,要加快自己的脚步了,可不能让娘子将自己落下。 第九十二章 轮椅 时间飞快从指尖溜走,两日的时光眨眼间度过。 前日,邵宁远从县城带回来三份地契,一份是他家前面那块平整地的荒地地契,一份是后面的两个荒山地契,最后一份是一份二十亩地的良田地契。 写第一份地契时,亲自执笔的莫大人手不小心抖了一下,二百亩变成了两百三十亩,至于多出来的三十亩地就当是他们开荒的奖励,如此,他们家前面这片荒地全部都被他家收入囊中。 当然,奖励不止这些,莫大人以二两银子一亩地将两个荒山卖给他们,为他们省下不少钱。 同时,两个荒山边上有大约两亩地的平地,便当做赠品送给他们。 莫大人可谓是大手笔,陈静宜收的不太安心,可她家相公都将红白地契带回来了,她也不好在退回去,只好收下了。 另外的良田不是屏山村的,而是位于官道旁边的李家村。 据说李家村之前有户人家犯了事,直到前段时间,被判了流放,没收家产,这十亩良田就变成了官家的。 莫大人知道他们要买良田,便将这十亩良田已每亩十两的银子卖给他们,比市面上便宜很多。 有这种便宜不占是傻子,邵宁远痛快地付清一千一百两银子,在县衙直接立好红白地契。 同去的白村长很震惊,震惊地迷茫了,邵宁远跟知县老爷很熟的样子啊? 他不是得罪了大官才从军队出来的吗? 纵然心里有千万个问号,白村长出了县衙之后,便将一切放在心底,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昨日,白村长,邵宁远和邵保平一同去李家村看了地,十亩水田连在一起,是块好地。 邵家买地,在村子里引起了很大轰动,无论是串门子的婆娘还是忙着砍柴的爷们,碰见了都会议论几句,话里话外无不是羡慕,隐隐还藏着嫉妒。 不过,嫉妒也没用,谁让他们家没有能打老虎的人呢? 昨日的大雪过后,太阳从云从里钻了出来,把温暖的阳光撒向了大地,在阳光的照射下,雪羞涩地躲了起来。 一早,陈静宜教孩子们读书时,邵宁远在院子里忙活着做一个简单地床榻,这是答应给重三的,一直没做出来。 等孩子们散去,崔氏继续领着几个孩子做手套和羽绒制品。 说到这里,要插上一句,她之前托胡大伯和白家老二收购绒毛的事,进展并不顺利,除了曲家村,便很少有人家会留绒毛。 就连清绣坊,也没收到多少,因此,陈静宜教导做羽绒服的事一拖再拖。 不过,白家老二和胡大伯还是帮忙收到了一些,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一百斤。 陈静宜便都交给崔氏和大丫。 她现在已经不做针线活了,能教地,她已经全部交给大丫和崔氏,两个人做得非常好,她十分放心。 她现在大部分时间用来研究手术要用的东西,比如麻醉药还需要继续实验,缝合线可以选用羊肠线,但是制作是一个麻烦事。 另外,给秋梅处理伤口时,她才发现,她忘记了最重要的酒精,医疗上,常用的是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和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 酒精的制作方法和酒类似,需要用谷物薯类等进行发酵蒸馏,只不过,蒸馏的温度比酒低,次数比酒多。 在现代工具齐全的情况下,她做过酒精,可在这里,她还需要研究工具,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在做实验的时候,发现秋梅和二丫很感兴趣,便让二丫做她的副手。 秋梅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时不时还会头晕,犯困,耳朵也疼,做不了活,这几日一直养着,不过精神状态不错的时候,陈静宜允许她在旁边看。 她们做实验的地方是在自己屋内,刚将麻醉药喂给一只邵宁远抓来的倒霉兔子,外面便传来邵保平的声音。 “大郎,子言娘呢?请她出来看看,我做的轮椅合不合格?” “在屋里。”邵宁远的语气有些冷。 陈静宜忙让二丫守着兔子,自己往外走去,身后,秋梅好奇地跟了上来。 然而,她刚出门,便愣住了,院子里除了邵保年之外,还有几日未曾出现的邵保全和邵谷远,邵保全坐在轮椅上,由邵谷远推着他。 怪不得邵宁远语气不好! 秋梅刚走到屋门,看见邵保全父子转身便进了屋。 邵保全动了动嘴,最后也没喊出声,只是一脸难堪与愧疚。 “进来!”陈静宜以为邵保全是来针灸地,冷声道了一句,便进了堂屋。 邵谷远略有犹豫,旋即,推着邵保全往堂屋走来。 轮椅大部分是用木头做的,摩擦力大,不如现代的轮椅轻便容易操作,不过,邵保平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一个人应该可以使用。 等到邵保平进屋之后,她道:“四叔的轮椅做的很好了,不过还要有改进的空间,若是能有一些机关可以按一下或者扳一下便能拐弯、行走、暂停是最好不过的了。”至于是什么机关,她没研究过古代轮椅,实在帮不上忙。 “机关?”邵保平陷入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我回去想想。” “嗯,四叔慢慢想就是,也可以先做出一两个来,到时,我让宁远拿去县城的医馆去卖,说不定能卖出去,四叔便多一个进项。” 邵保平在木工和器械这方面颇有天赋,她那个轮椅的设计图画的不准确,很多地方也没画到,邵保平能这么短的时间便将轮椅做出来,委实厉害。 “好,四叔先谢谢你和宁远了。”邵保平目光火热地道,只靠媳妇和女儿挣钱的日子不太好受,他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轮椅的事谈完,邵保平便起身离开了,他还要回去给二哥做一个轮椅,要尽快做出来才是。 再说,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 邵保平离开,邵宁远走了进来,坐在陈静宜身旁,也不看邵保全父子,堂屋内,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安静之中。 许久,邵保全扯了扯僵硬地脸庞,低下头道:“大郎媳妇,秋梅她怎么样了?” 第九十三章 邵保全的承诺 邵保全开口先问秋梅,反而让邵宁远和陈静宜心中的怒气少了一分。 后者冷淡地道:“还能怎么样!浑身不舒服,头疼,恶心,犯困,耳朵不舒服,浑身都不顺畅。”余光瞥见邵保全脸色白了一分,补充道:“不过精神状态很好,心情也好多了。” 二房友爱和谐,没有任何龌龊,皆是怜惜秋梅所受的苦难,对秋梅都很好,心情自然也好。 邵保全脸色不佳道:“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秋月。” 这几日他总在想,以前在大宅的时候,张氏是怎么对待秋月和秋梅的? 想了许久,他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偶尔碰见张氏打秋月秋梅,也只当是两个闺女不听话,当娘的教训一番很正常,他从来没想过,张氏会虐待女儿,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于儿子,他经常过问,可女儿,他不知不觉间便自动忽视了。 就如大郎媳妇说的,他从来都没重视过女儿,才导致女儿一次一次受伤害,从而和家里断开。 是他的错,他真的很后悔! “大伯,你一个劲儿地说是你的错有意义吗?你没有任何实际行动,没有改变,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陈静宜道。 ”大郎,大郎媳妇,这次是我们大房不对,是你大伯母和我的错,你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邵保全道。 等得就是这话,陈静宜与邵宁远对视一眼,两人想法一致,旋即,前者道:“大伯,会发生这么多事的根本原因在大伯母身上,大伯母几次三番找我们二房麻烦,以为大房脱离主宅是我们二房害得,所以,我们必须无条件养着大房,以为她是最大的长辈,我们必须供着她。” “另外,你与大伯母重男轻女,方才致使大姐与秋梅再三受伤,这些大伯可承认?” 邵保全被陈静宜说的羞愧,又无法否认,只能点点头。 “大郎与我的确想帮大家过好生活,使我们三房人富裕,将邵家发扬光大,只不过,若是大伯母再这样窝里斗,起坏心思,虐待秋梅,那大伯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大伯带着谷子和小丰离开,和二房从此恩断义绝,我们就当没这门亲戚,第二个选择,便是邵家日后在无张氏此人,我们才会与大房继续交好,否则免谈!”陈静宜说得坚定不移。 顿时,邵保全父子脸色一白,转头望向邵宁远,见他道:“我没有只会愚孝的弟弟,也没有是非不分心思阴暗忘恩负义的亲戚!” 换句话说,他支持陈静宜的决定。 邵保全被说得面色一红,许久,才点点头道:“我会约束你大伯母的。” 那两个选择,他都不想选,一面是兄弟,是可以帮扶自家过上好日子的亲戚,他难舍同胞的兄弟情,一面是与自己同患难的妻子,他做不到抛弃张氏,一旦休了张氏,张氏无处可去,定然活不成。 “约束是必须的,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若是将来事出了,大伯别说我们二房绝情便是。” “不会的,不会的。”邵保全道。 “还有一件事,秋梅在我这住着,衣食住行都归我管,日后,秋梅想做什么,你们无权干预,包括她的婚事。” 秋梅已经十五了,在大魏是可以成婚的年龄,她还真怕张氏随意将秋梅嫁了。 她既然已经管了秋梅的事,那便管到底。 对于第二个条件邵保全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秋梅的事有二房管着,最好不过。 “你随我来!”邵宁远指了指谷子,旋即走出堂屋。 邵谷远忐忑地看了一眼陈静宜,便跟了上去。 “大伯,我推你去我公公房间。” 堂屋里没有可以躺的地方,不方便下针,陈静宜便将邵保全推至邵保安房间。 邵保安正醒着,看见陈静宜推着邵保全进来,惊讶地道:“大哥?” “二弟!” 两人打过招呼,邵保安好奇地看了一眼轮椅,轻笑道:“这是不是就是老四说的轮椅?大郎媳妇你设计出来的。” “对啊,四叔给爹也做了一副,过两天便能用了。”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我都要憋坏了!”邵保安高兴地道。 陈静宜一边与两人闲聊,一边给邵保全下针。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将针一一取下,笑着道:“今日就到此结束,大伯明日再来,你先和我公爹说话,我还有事,就不陪大伯了。” 陈静宜收了东西便出去了。 屋里,邵保安与邵保全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前者出来时,面色不好,带着愁容与苦涩。 而另一面,邵宁远不知与邵谷远说了什么,后者眼眶通红,脸色苍白,走路一瘸一拐地,看起来很狼狈。 陈静宜问,邵谷远仅是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说,陈静宜索性也不问了。 很久之后,陈静宜才知道,邵宁远竟将邵谷远一顿好打,这一顿打之后,生生给邵谷远打出了阴影,再也不敢盲目地维护张氏,做任何事都会再三考虑。 行,不管什么方法,管用就行。 只是,陈静宜知道后,抓着邵宁远,恶狠狠地警告他,坚决不允许他与儿女动手!这是后话。 大房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谷子重新回到二房读书习武,余下的时间,跟着邵宁远跑腿。 时光是最难以追逐地,眨眼间,便过了三日,邵保安终于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轮椅,每日里坐着轮椅在家周围溜达,好不惬意。 邵保安身体已经好很多了,面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一顿饭,能吃下满满一碗,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他身体越来越好,心情也越来越好,今儿早晨竟早早地起来,吃过饭,凑到堂屋里,赖在那里,非要读书。 陈静宜能怎么办呢?小的都教了,也不差个老的。 他们还应该庆幸,老的明礼好学,通情达理,让他们省很多事。 这几日,她与邵宁远计划着开荒之事。 冬日里,地面冻了一层,无法挖土翻地,但是可以将用不到的树木树枝整理一番,也能当做柴烧。 第九十四章 康氏有孕 陈静宜准备将山坡旁边的平地开成水田,荒地之上,可种药材或者棉花。 前面的那块平地,开垦出来一百亩,改成水田和旱田。 将来,若是天下大乱,有粮食才是根本。 要开垦这么多地,必须雇佣大量的人力,因此,陈静宜准备设计一些好用的农具,方便开垦。 现下的农具比较单一,有铁锹,被锹,镰刀,斧子,犁等,陈静宜将前世的耙子,铁锨画出来。 耙子可以用来平整田地,也方便归拢土地或者散开的枯枝茅草,十分便捷。耙子有三齿和四齿,陈静宜各做了十把。 铁锨是平口的铁锹,可以用来平整土地,用得不多,陈静宜只做了四把。 因为这些农具是农户人家常用的,陈静宜与邵宁远商量一下,索性交给莫澜,请县衙的匠人帮忙打造。 当然,不能耽误她的手术刀。 若是莫澜愿意,可以上报朝廷,或者在浔江县推广使用,前提,不能暴露她和邵宁远的名字。 此事,是邵宁远去办的,同去地还有二郎和谷子,他们主要是为了送一批手套和羽绒制品过去。 回来的时候,邵宁远带来邱掌柜的话,清绣坊想要请她三日之后去县城教导绣娘做手套。 她心中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间,其实,手套看一遍就会做,清绣坊的绣娘都是专业的,就算她不去也能学会,只是事先应下了邱掌柜,陈静宜便点点头,记下此事。 除了清绣坊,邵宁远还带回来奇玩店的消息。 邵宁远不提,她最近还真把奇玩店忘在脑后了。 据说,奇玩店生意不错,仅仅一个月,数独游戏便已经风靡县城,奇玩店受益,生意大有长进。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她与奇玩店做生意的一月之期,她倒是想看看,奇玩店的廖掌柜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 第二日,直到太阳落山,她都没有等来廖掌柜,反而等来了焦急万分的曲家人和胡家人。 “这是怎么了?”康氏怎么晕过去了? “弟妹,我听亲家说你会医术,求你给我娘子看一下,刚才回家的路上突然晕过去了,好好的,怎么能晕过去呢?”曲金抱着康氏,忧心如捣,身后还跟着呼啦啦一群人。 “好,曲大哥别急,把大嫂抱到……”陈静宜一顿,郁闷地一拍额头,家里没有诊室和病房简直太不方便了,一咬牙:“抱到我的房间。” 虽然,让外男进入他们夫妻的房间不太妥当,却顾不了许多,比让外男进大丫房间好很多。 曲金将康氏放到床上,呼啦啦,胡家人,崔氏还有几个孩子涌进了正房。 陈静宜忙道:“大家先出去,屋里太挤了,对病人不好,四婶麻烦你帮我开着门,有光亮。” 众人听到,只好退到屋外,屋内只留下曲金和邵宁远两人,崔氏在门口撑着大门。 脉象非常流利,快速而不停滞,颇有圆滑之感,这是喜脉啊! 可是脉象并非一般喜脉那样强而有力,反而虚弱,怕是动了胎气。 她想了想,不顾曲金难看的脸色,将曲金和邵宁远撵了出去,亲自检查康氏是否见红。 检查完之后,给康氏整理好,才打开门。 “怎么样?”曲金心急如焚地问道。 陈静宜微微一笑道:“大嫂这是有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有孕了???”曲金如雷劈一般,这的大半个月起早贪黑,他根本没注意到娘子是否有些不对。 没想到,她怀孕了? 他要再当爹了? 曲金僵硬的脸庞一点点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旋即跑进屋里,握住康氏的手,忍不住呢喃道:“我们又当爹娘了,你真棒!这个孩子来的正好,见证我们一家过得越来越好。嘿嘿……” 古代的人皆是认为多子多福,康氏三十左右的岁数,生育正好。 曲金的声音有些大,外面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为曲金夫妇高兴,一个个向曲大爷道喜。 崔氏上前道喜之后,心头不免有些怅然,手,下意识地抚摸肚子,她什么时候能在怀孕? 要不,她也找静宜瞧瞧。 屋里面,陈静宜道:“曲大哥先别忙着高兴,大嫂和孩子的情况不太好,大嫂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怀孕,这半个月劳心劳力,动了胎气,见红了,才会导致大嫂晕倒,曲大哥若是想要这个孩子,必须让大嫂好好养着,还要吃两副安胎药才行,否则孩子很容易保不住。” 喜悦的神色还未褪去,便听到这样的话,曲金脸色一白,他忘记了,这半个月娘子是最累地,每日都要做两到三个时辰饭菜,累得常常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有时候坐着牛车回来,也能睡着。 他原本以为是累得,想来还有怀孕的原因,是他太粗心了,没有发现端倪,让娘子受这么大的苦。 “弟妹,麻烦你给开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通通说给我听。” 陈静宜轻轻颔首,找来纸笔,将方子开好,又将注意事项仔细地说与曲金听。 曲金记牢后,想要给陈静宜诊金。 陈静宜轻笑道:“大嫂子是我的第四个病人,也是第一个喜脉,我要沾沾嫂子喜气,诊金便不收了,将来,让小娃娃多叫我几声婶子便是。” “这是一定的!”诊金付不出去,她们又欠了邵家一次,所谓债多不愁,以后一起还! 曲金不在纠结,抱着康氏,千恩万谢地离开邵家。 陈静宜送走曲金夫妇和胡家人,转过身来,便望见邵宁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上下看看自己,没啥不妥啊! “怎么了?”这么看她,有点渗人! “你!”邵宁远话一顿,一字一句地道:“不觉得子言有些孤单吗?” “……”陈静宜两颊陡然浮上两片晕红,美眸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地道:“不孤单,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孩子,怎么会孤单!” 说罢,提步跑回自己房间,“哐当”将门一关,把邵宁远隔在外面。 这家伙居然敢撩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撩她! 简直没脸没皮,可恶至极! 哼,他们俩现在还分房睡,子言怎么可能不孤单… 不对,她想哪去了~ 邵宁远简简单单一句话,令陈静宜乱了心思。最后,不得不翻出碎布来,做了两个头花,才静下心来。 她真是太没定力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颜家请帖 送走一脸兴奋地屠大毛,邵宁远摇头笑道:“你居然会用他和他媳妇?还是娘子良善。” 陈静宜抿嘴笑了笑:“这俩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就凭屠大毛忍受这么多年,还愿意为她媳妇借钱治病,就不会差,左右都是些苦力活,谁干都成。” 屠大毛媳妇多年好吃懒做,屠大毛还忍受着她,知媳妇儿是因为得病,二话不说借钱治病,心中还有愧疚,足见,此人人品不差。 既如此,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陈静宜给了大牛十两银子,又让二郎和千冬送大牛夫妻去三阳村。 送走他们,夫妻俩各忙各的,立春已过,天气转暖,他们家必须在种地前将地开出来。 两口子已经画完宅子的规划图和荒地的规划图,只等待开工便是。邵宁远去地里看看,从哪里开始,要将一应开荒的东西放在哪里才算妥当。 陈静宜则是给崔氏下针,给邵保全换药,又给康氏把过脉。 至于张氏,听秋梅说没什么事了,能吃能喝,恢复的很好。 而且,自从秋梅回去之后,张氏再没骂过她,就连她来二房,张氏也是笑着同意,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静宜听完,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关心完一众病人,陈静宜开始捣鼓石灰石,研究如何做水泥,可惜,没有黏土,没有石膏,她只能将石灰石做成石灰。做水泥,差了一些步骤。 不过,石灰在医药和建筑方面应用也非常广泛,还可以利用石灰做纯碱,无论是石灰,还是纯碱,她之后都需要用到,算是另一种收获。 陈静宜捣鼓这些东西时,陌裳陌芷在一旁帮忙,三郎和二丫跟在后面好奇地观察。 见到石灰加水开始发热时,几人都目瞪口呆,只觉得这是千古奇闻,没有点火,居然可以发热。 三郎更是悠悠地叹道:“大嫂,你是神仙转世吗?” 陈静宜脸上笑容凝滞,瞬间变得僵硬,尴尬笑了笑:“哪有什么神仙!” “也是,反正你和大哥都不是人!”三郎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着跑掉了。 陈静宜:“……”小小年纪,说话莫这般高深莫测好不好,也不知是她心虚还是三郎就这意思,就觉得这话不像是在夸她。 他们家这几个弟妹,她最看不懂的就是三郎,难怪前一世能将邵宁远逼迫成那样。 过了午时,邵家人吃过午饭之后,陈静宜哄着两个孩子睡觉,外面突然传来陌芷的声音,说是有客人到。 客人? 陈静宜出门之后,简单来人,很是惊讶,竟然是苏嬷嬷。 苏嬷嬷笑盈盈地行了礼,被陈静宜请至堂屋后,亲手奉上请帖。 原来正月十六颜府老夫人过寿,请她过府热闹热闹。 陈静宜有些惊讶地接过帖子,没想到颜温氏会给她下帖子。 当即,笑盈盈地应下帖子道:“劳嬷嬷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届时我们夫妻定准时到。” 既然人家下了帖子,秉持礼数,他们也要去一趟。 苏嬷嬷一如既往没有多待,如同上次一样,陈静宜给了来人一人一个荷包,才将苏嬷嬷送走。 苏嬷嬷走后,她便开始头疼贺礼之事,颜家可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宴客很多讲究,万一哪里做得不到位,岂不丢人。 想了想,她舔着一张笑脸凑到陈邓氏面前,求着让陈邓氏给她补补课。 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原来,连去人家贺寿先见谁后见谁,坐在哪都有说道。 听完,她头都大了!可是也得学,多学点,总归没毛病。 在陈静宜恶补礼仪和愁着贺礼时,眨眼间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因为十六要去颜府,正月十五邵宁远便带着她去了县城,见县城里张灯结彩,她才知道,原来今日浔江县有灯会。 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的灯会。 “现下是白日,晚上会更热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邵宁远温和笑道,拉着陈静宜穿梭在街巷中,不大一会儿,停留在一家名为玉珍坊的店铺前面。 “这是……首饰店?”陈静宜不太确定。 “对。”邵宁远有些愧疚,低着头凝视陈静宜,轻声道:“这几个月,咱俩都忙,我都没顾上给你买首饰,今天我陪你好好挑一挑,看中什么,咱们就买。” 陈静宜心暖暖的,甜甜的,可还是轻笑着摇头道:“不用,你别忘了,咱家处处用钱,还是省着点。” “不用省!银子不够,我再想办法就是,明日还要去颜家,你这般素面朝天,岂不是让人家笑话,不行,我可不能让你受委屈。” 邵宁远不听她的拒绝,硬生生地将她拉进店里。 身后,千冬与陌芷互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他们没想到,在外凶名赫赫的打虎英雄会有这样贴心孩子气的一面。 “掌柜的,把你家上好的首饰都拿出来。” 邵宁远十分豪气,大手一挥的模样像是一个败家的纨绔少爷,一旁的陈静宜不由得抿嘴轻笑,任由他演。 掌柜见两人穿着锦缎衣衫,身后还跟着小厮和丫鬟,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夫人,忙热情地道:“公子夫人真是走对地方了,浔江一片,就我们玉珍坊的首饰材质最佳,样式最新。公子夫人这面请。” 听掌柜的话,陈静宜颇为期待,前世今生,她都是爱美的性子。 前世,她家里各色衣服从来都是新款,化妆品面膜没有断过,只是到这之后,她实在用不惯古代的胭脂水粉,才没有买。 然而,当掌柜的将各色的首饰拿出来时,说不上失望,只是没有惊艳的感觉。 陈静宜拗不过邵宁远,挑了一套碧玉金步摇,邵宁远又选了一根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和一对赤金缠珍珠坠子,恰好与步摇相配。 三套首饰,花掉了陈静宜三十五两银子,着实令陈静宜心痛如绞。 真的好贵! 邵宁远却是不在乎,四个人寻了一间客栈,定下一间中等房,两间下等房后,他像是小孩子显摆好东西一般非要陈静宜立马带上。 陈静宜只能无奈地任由邵宁远吩咐客栈送水,洗漱之后,重新换了一身衣衫。 一百四十章 胡香穗想通 屏山村开荒进入正轨之后,邵宁远便领着千冬带着银子去了三阳村。 虽然,那边的荒山主要用来开采石灰石,可他们不可能一下子全开采完,因此,便开垦出来,或种些果树,或种植药材。 邵宁远离开后,陈静宜听到重三发出的鸟叫声,便笑着与陈邓氏打了声招呼,说要去作坊。 去作坊的路上,陈静宜见到被她派去盯着张氏的重三,听到他低语几句,旋即双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盯着她,有事随时来报。” 望着重三离开,陈静宜抿了抿嘴,这世上有些人总是走在作死的路上,既然如此,她便成全他们! 陈静宜有几日未到作坊,作坊里的人见她皆是“大少夫人”的叫着,十分热情恭敬,陈静宜一一颔首回应,笑着与工人说作坊的事。 许久之后,她望了望四周,笑着问道:“二郎呢?” 她请白村长帮忙看着开荒,作坊里便是二郎管着,怎么好半天不见人影? “不知道,早上来了之后又走了。” 陈静宜微微蹙眉,转头便抛诸脑后,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 胡家,依旧是一片阴郁沉闷。 自从那日起,胡香穗一直郁郁寡欢。 胡陆氏生怕她在寻短见,便将陈静宜说的买人法子告诉她,家里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闺女万不能丢下爹娘不管,那可真是要了爹娘的老命。 胡香穗似是听了进去,几日下来,再没做过寻短见的事,倒是性子越发沉闷,整日里不出门,不说话,让胡大伯夫妇愁坏了。 “二郎来了。”胡陆氏坐在院子里削着地瓜,抬头见二郎进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伯母,胡大伯可在家?”二郎问好之后,笑着问道。 “当家的不是去你家帮着开荒了吗?你没看见?” 家里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可日子该过还得过,他们一家已经欠下邵家数不尽的人情,邵家开荒,当家的便每日都去帮忙。 二郎呵呵两声道:“我这两日,没过去,没看到胡大伯。” 见胡陆氏闷闷地模样,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香穗姐,怎么样了?” “哎……”胡陆氏哀叹一声:“还能怎么样?屋里躺着呢,不言不语地,我是真怕她再想不开。” “不会,香穗姐那么懂事,怎么会呢!”二郎安慰胡陆氏道。 话音一落,胡香穗房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旋即,胡香穗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看了一眼胡陆氏道:“我出去走走。” “这……”胡陆氏站起身子,眼睁睁看着她往外走,不知该不该拦着。 女儿走出屋是好事,可是她怕啊! 犹豫时,胡香穗已经走出院子,消失在大门口了。 “伯母,我去瞧瞧!”二郎扔下一句,起身追了上去。 胡香穗漠视身后的二郎,像是无魂地行尸走肉,往村子外走。 二郎不敢靠近,就这么远远地跟着。 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胡香穗,望见她踩在树枝上,望见她路过一个大坑时踩空了踉跄一下,望见她抬脚却绊倒了石头,身子朝地面扑去,二郎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拉住她。 胡香穗站好之后,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旋即手一甩,继续往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可她不想停,也不想在家待着。 “胡香穗,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义吗?为了一个小人,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你就那么在乎那个男人?” 二郎见她这样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忍不住吼道:“我大嫂教了什么?自立,自强,自爱,自重,自信,自尊,你做到哪个了?” 她哪个也没做到,胡香穗手缓缓握紧,身子轻颤,脸色苍白,可她真的没办法当做一切没发生,闭上眼睛就是蒋忠义和他娘一起羞辱他们一家的画面! 见胡香穗这般脆弱地模样,二郎心有不忍,甚至很心疼,声音放缓,道:“我明白你的感受,那种被人践踏羞辱的滋味不好受,以前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没办法改变。可我看到大嫂做的种种,看到她怎么对待欺负她的人,我才知道,忍让不是应该地。因而,大哥大嫂才能带着我们邵家站起来,让曾经欺负羞辱过我们的人再也不敢如以前那般任意妄为。既然蒋忠义对不住你,背信弃义,那你更应该振作,努力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将来让他后悔去!” “可是我让我爹娘丢了脸面…被人退亲,只能靠买人来逼迫人家入赘,才能嫁出去,呵呵……”胡香穗凄凉一笑。 “谁说你嫁不出去的?”二郎挠了挠头,有些窘迫。 “你……”胡香穗一惊,不敢相信。 “嘿嘿”二郎只是笑笑,隐晦地道:“只要你愿意,肯定能嫁得出去。” 旋即,不等胡香穗说什么,慌忙岔开话题:“我们回去,伯母在家该急了。你呀,别只顾着自己伤心,也看看伯父伯母,这几天头发都白了。” “我……”胡香穗有些嗫喏,身体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回走,耳畔不断回放二郎的话,自信,自强,自立,自尊,自爱……眼中一点点恢复光芒,望着前面的少年,眼眶微微有些泛酸。 是啊,比她苦的多了去了,她凭什么自轻自贱呢? 宁远嫂子教她那么多,真是白教了。 想清楚之后,胡香穗浑身轻松许多,然而,望着面前的少年,心头犹如乱麻缠绕。 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将胡香穗送回胡家,二郎没再进去,朝着胡香穗憨憨一笑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里别忘了来上课,否则落下太多,还得麻烦大嫂给你补。” “嗯,我知道了,最近给你们添麻烦了。”胡香穗低着头歉意地道。 “没事,我走了。” 二郎摆摆手,往作坊走去。 院子里,胡陆氏听见声音,连忙跑出来,望见二郎的背影,下意识地唠叨道:“二郎怎么走了?你也不让他进院子坐坐?多失礼。” 耳畔传来母亲一如从前地絮叨声,胡香穗缓缓抬头,被阳光下的银发刺痛眼睛,鼻头一酸,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扑进胡陆氏的怀里:“对不起,娘,是我钻了牛角尖!让您和爹跟着我操心!” 一百四十五章 二郎求亲 从邵宁远得到消息起,夫妻俩便开始准备,想法子让家中妹妹们免遭此难,只是这法子他们一家人做,很容易让人看出来是故意的,届时怕是会节外生枝,徒惹风波,唯有整个村子都做,外界才不会这么认为。 二郎送乔捕头回来,望着室内低沉的气氛,心一横,咬着牙跪在堂屋中间。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邵保安吓了一跳,连忙问,不会二郎犯了什么错? 众人将目光汇聚在二郎身上,令他面色晕红,有些窘迫,想说的话难以启齿。 可再怎么不好说,二郎也下定决心要说,深深一叩头,直起身子道:“爹,大哥,大嫂,二郎想求娶胡家香穗为妻,请爹,大哥大嫂成全!” “啥?”邵保安吓得猛地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陈静宜也是一愣,差点没被口水呛着。 下意识地问:“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二郎被这么一问,羞得耳朵都红了,但是也不忘解释:“没,大嫂,没在一起,我还没求爹和大哥成全,怎么能突兀地自己去说,岂不是要令香穗姐名声受损。” 也对,古代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私下在一起那叫私相授受,私定终生。 男子一般不会有事,至多被外人说几句嘴,可女人会被扣上不检点,不守妇道的罪名,都够吃牢饭甚至沉塘的。 这就是古代对女子的不公平之一。 不过,陈静宜倒是没想到二郎会看上香穗,应该说她忘记这是古代,十五岁就可以成亲,十八二十之前必须成婚,因而男孩女孩在一起时,她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室内的气氛被二郎抛下的这个炸弹打乱了,众人思绪被转移,皆是笑着道:“二郎,你厉害啊,看中一个不错的姑娘。” 胡香穗日日都要来邵家,和邵家人陈家人十分熟悉。,众人都十分喜欢她。 邵保安惊讶过后,缓缓坐回凳子,轻笑着道:“二郎,你比你大哥强。” 想当初邵宁远刚回家时,竟在他的屋子里睡那么久,一点也不着急,实在是令他恨铁不成钢。 “大郎,大郎媳妇,你们怎么看?”邵保安又问道。 “你什么时候相中香穗的?”陈静宜还是觉得问明白为好。 “应该是香穗姐自杀那天,我从门外看到了,当时觉得十分难受,很想保护香穗姐。”二郎坦白地讲。 “那你心悦香穗?” 闻言,二郎顿时羞窘地低头,小声地道:“应该是!” 应该? “那香穗心悦你吗?” “我也不知道。” 陈静宜摇了摇头不在说话,她希望二郎和香穗是因为彼此喜欢才在一起,然而古代不是现代那般,能将感情的事讲地明明白白的。 “你确定要娶香穗?”邵宁远开口道。 二郎抬起头,坚定地点头:“我确定!我是真心想对她好的。还请爹,大哥大嫂成全。” “好,一会儿让岳母和你大嫂去胡家说说,若是同意,尽快定下日子,准备聘礼。” 邵宁远拍板决定。 二郎闻言大喜过望,深深一拜:“谢爹和大哥大嫂成全。” 既然定下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将事情挑明,不过,今日不是普通的串门子,上门说亲,定要带着礼物。 陈静宜连忙带着陌裳和陌芷去找礼物,最后,拿了一匹布,一只兔子,一只鸡,两条肉,凑足四样,带去胡家。 说亲需要媒人,只不过事出突然,又有选妃之事,来不及请媒人,便让陈邓氏当回媒人,带着邵保安和陈静宜往胡家走。 至于二郎,只能在家巴巴的等消息。 “胡伯母在家吗?” 陈静宜高声喊道。 声音一落,房子后面传出来一道声音:“在在在,这就来。” 另一屋,曲氏康氏以及胡香穗开门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忙问好,旋即指着他们手里几样东西:“邵二叔,婶子,静宜,这是?” “喜事,喜事!”陈邓氏像是无师自通一般,笑着道。 康氏最先反应过来,忙将众人请进屋里,然后笑着将懵懵懂懂的胡香穗拉回屋。 这般做派,曲氏也很快明了邵家的来意,面上不自觉带着欢喜。 “哎呦,大郎爹和弟妹来了,真是稀客,我想着在后面院子辟出一块地方盖个鸡笼子,养些鸡,就在后院挖土,瞧我这一身脏的,真是怠慢了。”胡陆氏站在院子里拿烂草搓了搓手上的泥,望着堂屋里的邵家人和陈邓氏笑道。 旋即,想要去打水洗手再去招待客人,曲氏却是坐不住,连忙拉着胡陆氏进屋:“娘,邵二叔有重要的事说,您先坐着,我去给您打水!” “重要的事?”胡陆氏被推进屋,看见桌子上的东西,轻皱着眉头,以为他们是想求帮忙:“你们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大郎爹有事说便是,咱们两家不用这么客套。” “的确不用这么客套。”陈邓氏含笑道:“那我就直说了,二郎相中你家香穗了,这不,亲家和静宜想来求您割爱,允许这门婚事。” “啊???”胡陆氏脸庞上的表情被惊地瞬间凝固,半响找不回声音。 她没听错?二郎求娶她家香穗? 陈邓氏以为她不愿意,像媒婆一样说道:“嫂子认识我亲家一家这么久,知道邵家为人,这我就不说了,邵家人绝对不会亏待香穗,二郎那孩子忠厚老实,踏实能干,现在又管着作坊,将来前途定差不了。香穗是个好姑娘,聪明,善良,温柔,和二郎正是一对璧人。嫂子便成全二郎一片痴心,或者嫂子有什么不满地可以说出来,咱也好商量。” 耳畔传来“不满”二字,胡陆氏一下子回神,有些尴尬地道:“没有,没有,只是我太惊讶了,二郎会看中香穗。” 邵家是什么条件?便是如今他家手里有了银子,十个胡家也比不过一个邵家,所以,她从来没敢想过把女儿嫁给邵家,总觉得是高攀了。 所以,突然听见二郎心悦她闺女,有种被馅饼打中的感觉。 然而,便是再满意二郎,满意邵家,胡陆氏还是爱自己女儿更多一些,忙道:“这是儿女亲事,邵家能看上香穗是香穗的福气,我本不该有所拖延,只不过,我还是想听听香穗的意见,还请三位体谅。”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白村长的愤怒 “嫂子,您说的是人之常情,只要香穗同意,我们礼数一样不会少,定让香穗风风光光的嫁进我邵家,做邵家的二媳妇。要是二郎日后敢对不起香穗,我定狠狠地收拾他。” 邵保安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一旁地陈静宜忍不住吐槽,怎么觉得二郎地位不如香穗呢? 公爹和亲娘都开口了,胡陆氏心有意动,陈静宜只坐于一旁,静静地看着。 得到邵保安的承诺,胡陆氏心中增添两分满意,女儿岁数也不小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十八岁,能找到一个合心意有前途的男子不易,错过便只能买人入赘了。 心中思忖着,胡陆氏告罪一声,迫不及待地往胡香穗房间里去。 房间内,胡香穗神色呆滞,满目的难以置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着含笑的康氏,惊呼:“嫂子你说邵家来提亲?怎么可能?” 话音一落,她突然想起来,那日二郎说的话。 , “只要你愿意肯定能嫁得出去。” 他是早就有此打算了吗?所以才会时不时地来她家。 可怎么会是她呢?她刚刚被退婚,惹得爹娘丢脸,可邵家却是蒸蒸日上,她配不上的。 康氏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怎么就不可能!你哪点比二郎差,二郎长得一表人才,可你也不差,清秀可人。二郎忠厚老实,你温柔体贴,就是邵家比胡家条件好些,可咱也不贪图人家的富贵,哪有什么配不上的。” “我……我……”胡香穗心里乱糟糟的,捋不清头绪。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胡陆氏从外面推门而进,满是喜庆。 康氏与胡香穗便知邵家是来说亲事无疑了。 此事,应该是她们母女商议,康氏与胡陆氏打了一声招呼,笑盈盈地离开屋子,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娘……”胡香穗略有羞涩又有些复杂地唤了一声。 “我的香穗真的长大了,漂亮可人,是个有福气的。”胡陆氏坐于床边,握着香穗的手,低声感慨。 “娘?”胡香穗垂头低声唤道。 胡陆氏轻轻一笑:“害羞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伦常理,你不必害羞,只是,你要跟娘说实话,是否欢喜二郎?对这婚事有什么想法吗?这里就咱们母女,你跟娘说实话。” 胡香穗的头垂地更低了,眼眸之中闪烁一丝亮光与憧憬,真正地开始考虑这门婚事。 许久,她娇羞地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道:“这门亲事是咱们高攀了,便是没有蒋家的婚事,我也不敢想邵家的婚事。宁远大哥与嫂子都是令人钦佩的能人,让邵家短时间内买地盖房买山,邵二叔宽厚温和,几个弟弟妹妹活泼可爱,二房没有任何龌龊,委实是嫁人最好的选择,便是高攀这门亲事,我也不想拒绝。” “那二郎呢?”说了所有方面,偏偏没有提二郎,胡陆氏心里没底。 “他?”胡香穗仔细想了想道:“在邵家,我也少于二郎打交道,不过,我不反感他。” 当时,她是有婚约之人,与二郎谷子甚至三郎关系疏远,并未亲近过,她只能说对他的好感来自于邵家,而非二郎本身。 不反感便好,胡陆氏旋即欢喜雀跃,吩咐胡香穗在屋里休息,忙回到堂屋。 “香穗同意了,只是我还要问问当家的。”当家的不可能不同意,因此,这门亲事可以的定下来了。 陈静宜笑着道:“伯母尽管问,今日也只是来商量一番,说是能成,明日大郎便去县城找官媒,正了八经的三媒六聘把香穗聘进邵家。” 胡陆氏再没任何不满意了,巴不得马上定下来。 邵保安等人知道胡家还要仔细商议一番,于是,将礼物留下,先行回家准备后续事情。 …… 话分另一头,邵宁远在邵保安等人去胡家之时,他跑到荒地找到白村长,将事情告知村长。 听罢,白村长脸色不好,愁眉苦脸地哀叹:“哎,这是要逼死百姓啊!” “村长伯莫急,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视选妃一事如洪水猛兽,自然有许多人盼着家中女儿能飞上枝头。可此次选妃其中十分蹊跷,不是好事,还请村长心中有数。” 白村长听完,面色沉重,他不知邵宁远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他潜意识地认为这是真的,心头想着该怎么能够避免彼此选妃。 成功挑起白村长爱护村民之心,邵宁远附耳将陈静宜的方法说出来。 “这能行吗?”白村长听后半信半疑:“不会闹出什么事?” “不会,我相信阿宜的医术。” 如此,白村长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心中有了解决方案,白村长的愁苦略有舒展。 因为正是采选还有一段时间,为了以防万一,计划会在采选前实施。 可没想到第二日,镇里的县丞大人传话下来,要求每村上交十名美女,否则视为枉顾朝廷威严,所在村落赋税增加一倍。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家堂屋,白村长送走衙差,回到屋里,气地将茶碗尽数扫到地上,稀里哗啦,碎成一片碎渣。 “哎呦喂,咋生这么大的气呢?”房氏见衙差走了,才走进屋里,见自家当家的生这么大的气,实属罕见。 “一群无耻之徒!”白村长气地大骂,旋即将衙差的话说给房氏听。 “十个?”房氏惊呼道。 屏山村一共二十多户人家,能够岁数的也就十来个姑娘,一下子要十个,岂不是要他们交出村里大半的姑娘? 便听说让交五十个,他们这里每个村子交十个,数十个村子,几百个闺女谁知最后什么下场? 房氏想想就觉得浑身冷。 “我去趟邵家。”白村长丢下一句话,匆匆出了家门。 “哎,安稳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房氏望着白村长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邵家,白村长来时,邵宁远带着二郎谷子兄弟去县城找媒婆,买聘礼,尚未回来。 白村长便将事情说与陈静宜听。 陈静宜面色不好,思索许久道:“时间还有,村长伯先将此事告诉村里百姓,暗中记下哪家欢喜那家愁,那些欢喜的便不用参与这次计划。计划暂时不要透露。” 白村长想了想,也只能如此,旋即点点头,去各家说道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石鼓镇县丞 夜里,邵宁远拉着满满一车东西回到家,见到堂屋内明亮的烛光,微微一笑,让二郎等人卸车,自己往堂屋内走去。 堂屋里,陈淮山父子睡得香甜,远处,陈静宜伏案执笔记着账册,聚精会神到邵宁远走到她身边都不曾发现。 “我回来了。”站了一会,发现娘子注意力还是在账本上,邵宁远只好出声找点存在感。 “啊!”陈静宜被瞎了一跳,抬头望见邵宁远,却是神色一变,喜滋滋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刚回来,今日买的东西多了点,回来的晚了。” 邵宁远拉着陈静宜坐在一旁,看了眼老丈人,轻声地问:“你怎么不去睡?” 还能因为什么?陈静宜将白村长带来的消息,说出来。 话音一落,邵宁远眼眸之中含有一道寒芒,冷声道:“这屈光耀还真是一如以前一样,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色之心,不择手段!” “屈光耀?”谁啊? “石鼓镇的县丞,大魏不似前朝,县丞是县令的副手,如今的县丞手中的实权大很多,可以掌管一镇赋税与一镇的案子,因此百姓对县丞也多有恐惧。” “石鼓镇县丞便是屈光耀,此人是京城屈家的一个远房公子哥,他贪财好色,横征暴敛,府中的小妾怕是得过百。” “只是莫大人没有背景,无法惩治他!” 邵宁远看了一眼睡着的老丈人,隐晦地提道:“那个时候,家里那样,屈光耀开的头。” 强抢大丫做妾,致使大丫死亡! 陈静宜想起来了,邵宁远曾经跟她说过。 “让白村长按计划来,等计划实施,希望屈光耀还有那个心情强抢民女。” 邵宁远道。 陈静宜点点头,旋即又提到二郎的婚事,知道这两日官媒忙活的紧,需要等两日再来。 接下来几天,邵家一直在忙着准备聘礼,就连陈静宜都去了两趟县城采买东西。 邵家大宅没建好,此时不适合成婚,可三媒六聘的礼不能少。 而这几日,明显察觉到,县城内气氛不一样,有欢天喜地,添衣购置首饰的。 也有伤心绝望,郁郁寡欢之人。 无论到哪,都能听见议论朝廷选妃之事,陈静宜听后,只觉得沉重。 因为二郎成婚,陈静宜急需银两,便和董濯商议一番,将乌梅丸交给惠仁堂制作,净利润中,惠仁堂与她半对半。 不止如此,陈静宜制作的两套西游记卡通布偶和话本也皆是交给邱掌柜,想让他帮忙往远了卖。 最好能卖进京城,哪里可是钱堆。 不过,没有一点背景很难在京城做生意,因此,她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邱掌柜想了想,也应了下来。 二月十二,是个吉日。 古代成婚,素有六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所谓纳采:是男方请媒提亲后,女方同意议婚,男方备礼去女家求婚,礼物是一对活雁。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 邵家请的媒人姓林,是县城有名的媒婆,长得圆圆地,笑起来亲切和气。 林媒婆先去胡家有了个过场,两家人早有默契,因此,媒婆上门说亲这个环节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是邵宁远与二郎带着一对活雁去胡家求婚。 活雁肯定是邵宁远抓的,二郎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兔子都很难,更遑论天上飞的大雁了。 两家人今日皆是衣着整齐,十分喜庆,媒婆在中间看着,都不用说话,便撮合一桩婚事,还有可观的赏银可以拿,这趟走的真是值。 若是旁的人家也能这么省事,她就开心了。 纳彩之后,便是问名,两家人将二郎与胡香穗的生辰八字交给媒人,托媒人去两人吉凶。 邵胡两家婚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可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了,私下里指指点点。 直说胡香穗是一个被人退婚的不祥之人,竟能嫁入邵家,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还有些阴谋论,说是陈静宜是怕二郎抢邵家家产,才找了一个有把柄的弟妹,好掌控她们。 这些话被三郎和二丫还有几个小孩儿一言不差的传进陈静宜的耳朵里,陈静宜除了觉得传瞎话的人脑子不好使外,别无他想。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陈静宜还是去胡家开导一番香穗,生怕她在想差了。 …… 经过这段时间的开荒,荒地那边,建宅子的地方已经开好了,只等到阮工头他们拉来石料木料,开始建宅。 陈静宜早已将宅子的图纸交给阮工头,宅子里面,有许多以现代为模板画出来的东西,例如地暖,下水道,浴室等,还有人造风扇。 里面的家具她托付给邵保平,早在年前便将图纸给了邵保平。 家具和宅子一同进行,等到宅子建好,将家具搬进去,放一放,就能住人了。 开荒地,建宅子,二郎的婚事,都凑在一起,邵宁远和陈静宜两口子忙成陀螺。 邵宁远负责外面,一应材料供应采买,家里东西的采买等等。 陈静宜负责家里,所有工人的衣食住行,还有想法子挣钱。 因为之后还要陆陆续续建很多宅子,比如医院,学堂等等,阮工头等人怕是要在屏山村住一阵子。 因而,在阮工头到来时,陈静宜先委托他们建造一排矮房,用来容纳阮工头等工人苦力。 邵家如火如荼地准备建宅子,曲家和邵保平便打算用二房这批人,届时给他们两家也建一座宅子。 邵家的荒地上一面建宅子,一面开荒,陈静宜便让两方各管各的,就连做饭吃饭也都是两批人家,以免在发生一些冲突。 邵家的宅子,用的是青砖琉璃瓦,无论是青砖还是琉璃瓦皆颇为昂贵,建宅子,买材料,就足足花了她一千多两银子,差点掏空她。 而这些可以建成陈静宜画出来的不规则十进的大寨子。 不过,将宅子建这么好,一来是用作所有弟弟妹妹们成婚之用,二来,想要作为祖宅,以后供子子孙孙祭拜。 所以,花再多,全家人也觉得欢喜。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牛的能力 棉籽一事落定,邱掌柜带着陈静宜前往后院库房,库房里,除了各色的布匹之外,还放置着一个纺织车。 纺织车模样与前世她见过手摇纺车类似,属于比较落后的纺车。 “所有的纺车都这样吗?没有脚踏的吗?”陈静宜望着邱掌柜,好奇地问道。 “脚踏?”听到这个新鲜的词,邱掌柜略有疑惑:“少夫人所说的是脚踏纺车吗?这个属下不曾见过,无论是江南还是清秀坊用的纺车都与这个模样无二,这还是属下寻来最新的纺车。” 行,看来,大魏的纺织业很落后。 “有劳邱掌柜帮我寻来纺织车,今日时辰晚了,明日我们回到县城时,直接拉走。” 陈静宜说道。 至于银两,在托邱掌柜时,便已经付给他了,因而不用再付。 陈静宜将《西游记》交给邱掌柜,《西游记》上,她以居华散人为笔名,以便之后行事。 办妥之后,夫妻俩带着下人采买吃食物件,送到三阳村,算是犒劳大牛夫妻和那些开荒之人。 等买完东西,快过了午时,几个人早已五脏庙空空如也,便寻了一家酒楼点了几个菜吃。 邵家规矩不大,主仆吃得相差无异,因而众人一同吃了饭,才往三阳村赶。 到了三阳村,只有牛王氏在家,瞧见邵宁远夫妇突然来,顾不得跟儿子女儿说话,连忙上前见礼。 “牛婶不必多礼,牛叔呢?” 牛王氏直起身子,笑着道:“还能去哪?不是山上就是去于八斗家。” “于八斗家?” “大少夫人不是说,想要在山上栽种果树,养鸡养鸭养鹅吗?大牛听说于八斗家有不少果树,便想着问问卖不卖,顺道在学学怎么管理果树。我们两口子可没种过果树。” 牛王氏边请众人进屋,边说道。 闻言,陈静宜颇为欣慰,大牛知道提前学习,便是真正想将事情做好做完美,将这一摊子交给他,亦是十分放心。 进了屋,陈静宜打发牛王氏带着几个人去卸车,顺便,让他们一家人聚聚。 陈静宜换了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衫,和邵宁远一起上山。 两口子沿着石山往里去,头一座山,要留着开采,没有开荒,清理一番其中的野兽蛇虫,在四周建好围墙,到时在山上放养一些鸡鸭鹅与羊。 陈静宜围着这座山转了一圈,不由得点头,大牛是个比较本分的人,做事认真,这座围墙建的十分牢固,围墙之上,还有陈静宜设计的防盗设施,安插着倒立的铁钉。 后面的三座山,皆是开成一层连接一层的梯田,梯田旁,引入山涧的溪水,灌成水库,用来灌溉田地。 过段时间,寻来鱼苗,放在水库里,也算是一种收益。 几座山上,种上大豆,玉米,小麦,平地处,可以种植水稻,几年之后,荒地也能养成良田。 巡视一圈下来,陈静宜十分满意,对大牛的能力也十分满意。 她只是与大牛说过几次想要将荒地开成什么样,没想到大牛能够心领神会,将事情办的如此完美。 回到家里,正逢大牛回来,见他行礼,陈静宜笑着虚扶一把,笑着道:“大牛叔不必多礼,我去山上瞧过了,大牛叔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会儿,我掌厨,给大牛叔与牛婶做顿好吃的,犒劳大家。” 大牛受宠若惊,有些手脚无措,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大少夫人贵体,哪能让大少夫人下厨。” “有啥贵体,都是农户人家来的,可没贵体一说,再说,大牛叔真是帮我大忙了。”陈静宜看向牛王氏,接着说道:“一会儿,给大牛叔与牛婶多发两个月工钱,算是我的心意。” 大牛与牛王氏立马喜笑颜开,夫妻俩对视一眼,忙谢过陈静宜。 喜事说过,大牛才说起正事:“大少夫人,于八斗家有许多果树,奴才去看过,有苹果,桃子,梨,杏子之类的种类不少,还有许多花。您曾说过要移栽果树和花卉,奴才以为于八斗家的合适,奴才跟他谈过价格,一棵一百文,价格还算公道,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牛叔觉得好,便定下来。一会儿,我让千钧陌裳给牛叔银子,届时移栽之后,牛叔要管理好,若是人手不够,雇些短工。” “奴才知道了。” 陈静宜与大牛细说一番种地事宜,又吩咐大牛届时在荒地打井,做好灌溉。 一切说罢之后,陈静宜吩咐大牛去请三阳村村长,于八斗一家,还有开荒时帮忙的人家,以及大牛夫妻俩在这交好的人家,陈静宜准备吃食,宴请众人,算是感谢众人的帮忙。 等大牛出去,邵宁远带着千钧与千弗去借些桌子锅碗,家里的定是不够。 陈静宜亲自带着陌裳与牛婶去厨房准备吃食。 因为三阳村这面住不下,陈静宜几人还要回县城去住,故而,她没做些复杂的菜式,只是将每个菜做的分量十足,都是肥嘟嘟的肥肉,最是得农户人家喜爱。 等厨房里饭菜准备好,外面陆陆续续来人,陈静宜听见声音,支使陌裳给众人端水上茶。 她从门边瞧见,大家伙有些拘束,和邵宁远说话,颇为紧张局促。 想来因为他们之前大手笔买下四座山,又开荒,令三阳村的百姓觉得他们高高在上。 陈静宜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不打算出去。 外面放好桌子,三阳村里一些妇人帮忙端菜,摆好饭菜,由邵宁远负责招待,陈静宜在厨房里支了一桌,招待这些妇人。 看时辰差不多,邵宁远与众人告罪:“实在是家里事多,急着回去,招待不周,请大家伙见谅。” “哪里哪里,邵公子贵人事忙,您忙您的。”三阳村村长道。 邵宁远嘱咐大牛与牛王氏好生招待众人,便让千钧套了车,急急忙忙往县城赶。 到了县城,陈静宜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要了三间房,让小二将吃食送到房里,众人吃过之后,歇下不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寻稀奇种子 邱掌柜忙将图纸收好,竟等不得,立马唤来下人去寻县城中最好的木匠。 陈静宜望着邱掌柜激动的像只快乐的小鸟,捧着图纸,张着大嘴“咯咯”地笑着,嘴里不断念叨着:“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有这样的纺车,就能大量生产了。” 这个模样的邱掌柜与得到玩具的小朋友一般无二,令陈静宜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邵宁远悄悄地离开。 众人在县城里买了许多春播要用的农具,还去铁匠铺订做了几把春耕要用的犁耙。 大魏百姓春耕翻地用得并非是犁耙,而是类似搞头的农具,是人工一点点刨,费时费力。 家中有牛的人家,会用牛拉着一种类似锄头的农具,进行翻地,只是,这种农具翻地时会增加牛的负担,并且无法将地翻得深。 陈静宜知道后,便将前世的犁耙画了出来,用牛拉着,翻旱田水田都要快很多。 而水田还需要松土旋地,她便画出一个简易的旋地车,两个轮子是可以搅动泥土的模样,这种车用牛拉起来比较费劲,因而,陈静宜做得不如前世大。 除了这些,她还画了平地板,旋地之后,牛拉着平地板走一圈,可以令水田的泥土平整,利于水稻种植生长。 在春播上,她画了前世的六角播种机,也叫轱辘车。只是,这种机器内部构造需要精细制作,否则很可能种子下不去,或者,种子下的多。 因而,不是普通工匠能够做的。 邵宁远想都没想,将除了犁耙之外,其余的农具图全部拿走,当作礼物送给莫澜,前提是,朝廷的工匠打出来之后,要先给他们家。 有了上一次耙子的事情,莫澜对朝廷,对皇帝都已失去信心,不认为他们会重视农耕农具。 收到邵宁远送来的图纸,只吩咐衙门的所有工匠分工合作,赶制这些农具,未将此事上报。 若是做出来了,他就在浔江县推广。 当然,此事最大的功臣乃邵家二房,这一点莫澜届时会说明。 做好一切之后,邵宁远与陈静宜往种子店去。 因为家里有十亩水田,在现代,一亩水田大约用五到十斤种子,此时的用量陈静宜不太清楚。 至于邵宁远,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不下地了,根本不知道这些。 陈静宜便按照一亩二十五斤买的,多出来的,就当做她育苗的试验种子了。 除了水稻,她还买了大豆,玉米,小麦种子。 另外又购买了许多蔬菜种子。 “掌柜的,您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种子?花也行,药也行,蔬菜也行,或者不认识的也行,我想种些稀奇的东西。” “稀奇的东西?”掌柜一愣,笑着道:“夫人的要求很奇怪,不过,夫人所说的种子,倒是有一些,夫人稍等。” 陈静仪笑着点头,一脸期待。 “你想买辣椒和土豆种子?”邵宁远含笑问道。 陈静宜忙点点头:“对啊,万一运气好碰到了呢,毕竟现在是春天,南来北往的客商说不定会弄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任何古怪的东西,在你手里都不古怪了。”邵宁远揉了揉陈静宜的头,有些好奇地问:“那什么辣椒土豆真那么好吃?” 好吃到令自家娘子时时惦记着,只要去粮店,种子店便要问一问,还经常催他帮忙找。 “这要看人,不过,我觉得不是好吃,是够味!” 邵宁远听完,倒是越发好奇了。 刚想说话,见掌柜的领着两个扛着大布袋子的伙计出来了,邵宁远将到嘴边的话,忙咽了回去,期待地看向掌柜。 “公子,夫人,二位久等了,这些就是夫人所说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掌柜的打开一个布袋子,里面还套着一个小的布袋子。 “这些都是我们东家的朋友送的,据说有西面的种子,也有南面的种子。还有一些,连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夫人您看看,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静宜望着布袋子里红白相见的圆粒种子,从脑海里搜索半天,方才勉强与草莓上的种子对上。 只是对着掌柜的,陈静宜摇了摇头。 掌柜的略有失望,旋即将袋子拿出来,又打开第二个袋子。 这个黄褐色三件状的莫不是山茶籽? 陈静宜依旧摇头。 掌柜倒是耐心十足,一一展示,陈静宜却是越发的高兴。 因为,她看到了西红柿籽和辣椒籽。 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种子她不认识,到时种出来了,她还能不认识? 因为掌柜也不知这些种子具体来自何处,陈静宜也不问。 等掌柜的展示完,陈静宜笑着问道:“掌柜,您这些种子怎么卖?” “这些都是人送东家的,东家说了,若是有人要,十五文一斤卖了便是。” 十五文一斤?陈静宜心中大喜,面上却是露出迟疑地表情,看向邵宁远:“会不会有些贵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想种着玩。” “是挺贵,不合适,万一你种不出来呢?” 邵宁远知自家财迷娘子肯定想买这些,只是嫌贵,故作拒绝地配合她。 “夫人若是嫌贵,十三文一斤如何?”掌柜想把东西赶紧脱手,省得在库房里占地方。 “十文,十文我就都买了,种不出来我也认了。”陈静宜咬牙道。 掌柜的想了想,痛快地道:“行,夫人买了这么多。合该给夫人便宜一些。” 最关键的是,若是再不出手,错过春播,这些种子就要等到来年才能卖。万一卖不出去,长毛了,岂不可惜,他也没法交差。 陈静宜痛快地付钱,连之前的种子一起,一共是近十两银子,买了两车的种子。 至于三阳村那边,陈静宜留了银子,需要种子大牛自己买便可。 因为买的种子多,种子店给送,邵宁远赶着牛车拉着陈静宜在前,千钧千弗与陌裳坐在后面的两辆牛车上,一同往屏山村去。 路上,陈静宜回头看了一眼种子,忍不住感叹道:“地贵,种子贵,地租高,税高,朝廷也不管,怪不得不得人心。” “朝廷当然不管,大魏建朝之初,所有的土地皆是在朝廷与世家贵族手中,百姓无法买地,只能靠佃租土地过活。后来,盛宏帝登基,他是大魏第一任真正做实事的明君,改革土地政策,允许百姓买地,减少贵族手中的土地份额,允许百姓开荒。史书记载,盛宏帝压制土地价格,土地价格低廉,犹如白菜。百姓才逐渐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如今的朝廷早就忘了当初盛宏帝的旨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棉种到了 陈静宜不了解大魏的历史,听后忍不住感叹:“祖宗的一片苦心被后辈混账完全糟蹋了。” 邵宁远手一抖,鞭子像是长了眼一样,打在牛身上,老牛吃痛,撩起蹄子开始跑,他忙抓住缰绳,让牛慢下来,方才看向自家娘子。 “你怎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啊?” “还不是被这些混账东西气地,若是他们能争气些,不骄奢淫逸,设身处地地为百姓着想,就没天下大乱,咱就不用做那些危险的事,安心挣钱,努力生活就好。现在,潇洒自在的生活没了,还得扛着巨大的责任往前走。”提起来陈静宜就恨不得拍死那些不做人事的皇帝大臣。 邵宁远敛起笑容,目视前方,有些心虚地冒冷汗,这巨大的责任可是因为他才有的,他还是小心点,不要往火头上冲了,保命要紧啊! 陈静宜只是吐吐槽,发泄一下心中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而已,说过了,便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夫妻二人默契的转移话题,讨论着春播之事。 时间飞逝,转过一个昼夜,火红如轮盘一般的大太阳冉冉升起,悬在天空,俯视着屏山村的百姓辛勤劳动。 因为有邵家帮忙,今年屏山村开展了买地大潮,你家一亩,我家一亩,就算不是良田,也是中等田。 类似胡家,白家,曲家这样家里存银较多的人家,跟着邵家学,买了山坡地,开出来跟着邵家一同种。 陈静宜早早地跟三家说,她荒地之上要种棉花,种药材。 虽然,大家伙从未听说过浔江能种棉花,也没听说过,有谁会种植药材,可陈静宜信心十足的模样令众人十分信任,因而,三家一咬牙,也买了山坡地。 左右银子还能再挣,就算这地不挣钱,还有邵家的作坊,他们也能摆摊做生意。 三家都有地要开荒,附近几个村子,闲着无事的壮年全被雇了来,邵家这面开荒接近尾声,多出来的人也去了三家。 陈静宜时不时过去瞧瞧,划分一番哪些地方种药材,哪些地方种棉花,又该如何规整土地。 自家的地,由邵保安和陈淮山看着,该修整修整,该翻地翻地。 至于人手方面,倒是充足。 今年,村里大部分人家没有租赁外村的地种,因为邵家作坊还有这一大片地,都需要用人,村里人在邵家做工挣来的银子,比种地多出数倍,足够缴纳赋税,余下的买些粮食。 虽说不能顿顿白米白面,算下来,却是比佃租人家的地要过得好。 所以,大家伙不需要忙春播,便都在那些有地的人家做工。 外村的人,有许多没有佃租到土地的人家,便也求到了邵家。 只要不是偷奸耍滑,心思不正之人,陈静宜都收了。 陈静宜刚从地里回来,便见到邵宁远一副神秘的模样,凑到她耳畔:“棉种到了。” “真得?”陈静宜霎时喜出望外。 “嗯,是夜里我让人悄悄运来,还是先放在山上?” “运回来,我要先看看棉种是不是上好的?种植之前还要晒一晒棉种。”陈静宜脑海里开始盘算棉种到了之后的适宜:“荒地那边,还没有翻好地,接下来还要保墒,墒不够可不行!” “保墒?”邵宁远虚心提问。 “就是保持水分,棉花喜阳,对水分也有要求。” “我知道了,那我夜里让他们运回来,先放在堂屋。” 只有堂屋不住人,其余的屋子里都有人,娘子的房间里岳母在,邵宁远进不去。 “行,这几日你若是没有事,就留在家里,家里能管事的太少。对了,还要去跟阮工头商量商量,看看宅子那边,哪个院子建好了,能不能先行住进去,家里人多地方小,处处不便。” “好,我明日去问问,春播了,处处都要忙,你别太累了,家里的事,能交给岳母和大丫的就交给他们。” 邵宁远从身后环抱着陈静宜,伸手为她捋了捋额前的垂发,怜惜地道。 “我知道。”陈静宜靠在他的胸前,耳畔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轻笑着道:“自从把纺车拿回来,我娘和大丫都钻进去了,我娘和胡伯母商议着要养蚕呢,每日里除了看子言和三丫,就是在捣鼓纺车,哪有时间管别的。” 陈静宜对养蚕一窍不通,帮不上任何忙,所以,陈邓氏和大丫自己研究着,陈静宜只负责资金支持。 至于羊毛线,左右离秋冬还早,可以等等再研究。 “等有机会,从江南请来一个师傅,教导咱们养蚕。” “对哦,还可以请师傅。”陈静宜恍然大悟,苦恼地一拍额头:“真是事事亲力亲为惯了,忘了还可以请师傅。” 就如同教导孩子们认字似的,一直以前都是她亲自教导,例如康氏他们来帮忙,也只是教导一些跟不上的。 她自始至终都忘记了,可以请先生,或者送孩子们去学塾。 不过,后者不太现实,毕竟离县城和镇里都不近。 话题扯远了,陈静宜笑着道:“还是等以后有机会的,眼下还是要先忙完春播以及手头上的事才好。” 夜幕渐渐降临,将整个大地笼罩起来, 一道道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林中,静悄悄地落在邵家院子里。 他们轻手轻脚地将肩膀上地袋子放在堂屋,旋即朝着堂屋内负手而立的人躬身行礼,悄悄地退了出去,几个闪烁,消失在天边夜色之中。 陈静宜听见声音,穿好衣裳走出来时,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邵宁远在整理棉种。 “你怎么醒了?可是吵醒你了?”见她出来,邵宁远快步走过来,伸手拉了拉陈静宜的衣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是,本身记挂着此事,没睡实,听到动静就醒了。” 陈静宜解释了一句,火热地目光早就游离到摞地整齐的棉种之上,惊讶地问道:“这里的棉种可不止三百斤。” 这可是有八九袋子呢,少说也得有五六百斤。 不过,她不愁棉种多,只愁棉种不够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什么时候生女儿? 陈静宜打开袋子,伸手摸了摸棉种,眉眼弯弯。 有了这些棉种,她可以试着种棉花,哪怕只能种出亩,也是一种突破,不断试验,总能将棉花种好。 届时,无论是对她还是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邵宁远望着她发自内心的欣喜模样,仿若身上披了一层美丽耀眼的阳光,令人无法移目。 不知不觉中,他的内心已经深深地刻下她的影子,她不似大魏女人那般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却是自信从容,胸有丘壑,光彩夺目,使他眼中心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他缓缓地走上前,轻轻地揽着陈静宜,将脑袋放在陈静宜的肩膀上,歪着头:“娘子,我们什么时候生一个女儿啊?我想要和娘子一样的女儿。” “……”陈静宜脸一红,不是说棉种吗?咋跳到生女儿上去了。 不过,自从陈家人来到二房,陈邓氏一直与她住,邵宁远住在作坊或者山上,算是半居无定所。 他从未有过怨言,可她心有愧疚,抬手摸了摸他刺人的胡茬,笑着道:“等宅子建好了,到时你就可以搬回来了。” 邵宁远眼前一亮,这代表着…… 他心头顿时火热难忍,快速亲了陈静宜脸颊一口,飞快地松开她:“我明天就去找阮工头,我给他加工钱,让他在半月内,不,十天内交工!” 天知道他多想抱着一个软软的她安眠,而不是睁眼只摸得着冷硬的床板。 陈静宜被他孩子般的话语臊得脸宛若熟透的苹果,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去找。” 阮工头不拿斧子跟他打一架才怪,那么一大片宅子,包括住的地方、祠堂、医馆、学堂、作坊、花园、池塘、宿舍区等等,要了阮工头的命,也没法子十天之内完成。 邵宁远只是“呵呵”地笑着,不反驳。他又没说,所有的宅子都十天内完工,只要建好几个住的院子不就行了。 陈静宜自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倒也不说什么。左右这里住的太挤,还没有私人空间,她也盼望着大宅建好,就由着邵宁远去折腾。 被他这么一闹,棉种是看不下去了,陈静宜打了一个哈欠:“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去睡,最近很累。” “我一会儿要去趟山上,明日或者后日下午回来。” “哦。”陈静宜习以为常地答应一声,旋即,问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什么,我只是去山上安排一下,家里种田种地,山上也不能一直买着吃,往山上送东西次数太多,容易暴露,所以,也要开荒种地。我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哦,行,你去。小心些,夜里山路不好走。” 陈静宜嘱咐几句,想说让他天亮再走,最后也没说,后山那边,天亮人太多,自从开荒,邵宁远经常夜里进山。 陈静宜将邵宁远送走,才回屋睡觉。 第二日,陈静宜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时,除了身边的子言和三丫两个小孩还在撅着小屁股呼呼大睡外,其余人都起来了。 堂屋里突然出现几个袋子,大家伙十分惊讶,陈静宜见状,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在县城买的棉花种子,原本昨日下午应该送来的,没想到牛车坏在路上,等修好,到家里时已经半夜了,我就没叫大家。不过,大家出去时,万万不能提棉花种子的事。” “原来是这样,你这丫头,怎么能自己起来招待送种子的人呢,应该叫我的。” 陈邓氏恍然大悟,旋即指责陈静宜做的不周全,毕竟是女子,半夜接待外男实属不妥,她当娘的难免怕亲家多想,令女儿难做。 “娘睡得熟,我就没叫您,您放心,大郎昨夜也在呢,和我一起卸的。” 陈静宜抱着陈邓氏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那就好。”陈邓氏松了一口气:“大郎呢?” “他去县城办事去了。” 反正他经常出去,众人也只是问一嘴,便不再提。 吃过早饭,送走崔氏等人,带着众人习武,识字,识礼之后,各自忙去。 陈静宜带着陈邓氏,默娘,康氏还有几个小姑娘们挑拣棉种,将那些坏了的种子挑出来,皆时好用。 众人坐在堂屋里,一边挑拣棉种,一边聊天,偶尔,陈静宜出一些题,考考几个小姑娘。 几个小姑娘中,胡香穗和大丫没有学医,大丫喜欢纺织刺绣,便一直跟着陈邓氏研究毛线和纺车。 香穗对于算账比较精通,或许是胡家做过小生意,她在这方面挺感兴趣,陈静宜想以后开了铺子,让她帮忙管着。 珠儿,二丫,静涵,静和,秋梅,连带着陌裳陌芷都跟着陈静宜学医,做不了大夫,将来可以往护士方面的发展。 因而,平日里聊天,除了村里的八卦之外,陈静宜说得最多的就是生意和医术上的事。 众人说的开心,子言和三丫在一旁玩,其余的几个小伙子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哎呀,小祖宗,这个可不能吃。”陈邓氏眼疾手快地抓住子言想往嘴里送的棉种。 手中的“零食”突然被抢,子言眼巴巴地看着陈邓氏将棉种拿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哎呦,外祖母没说你啊,没说你。外祖母说的是你娘!” 外孙一哭,陈邓氏所有的原则顿时烟消云散,令陈静宜无奈地扶额。 陈静宜伸手将儿子抱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柔声地哄着他:“子言是大孩子了,不哭了。你刚才拿的东西叫棉种,硬硬的,咬不动,吃到肚子里,会肚肚疼,子言想肚肚疼吗?” 大概是因为陈静宜忙碌,不经常看着他的缘故,子言虽然亲近陈静宜,却是不敢像是对陈邓氏那般耍赖, 默默的收起眼泪,子言糯糯地道:“不要肚肚疼。娘,子言饿。” “原来,子言饿了啊,娘去给子言拿蛋糕吃好不好,一会儿娘再给子言做好吃的。” “好。” “子言真乖。”陈静宜亲了亲子言的小脸蛋,旋即看向陈邓氏,笑着道:“娘,您再这样不顾选择的宠子言,会把子言宠坏的,我们子言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是一个纨绔子弟。” 陈邓氏有些不好意思:“哎,我也知道,只是,子言一哭,我心里就难受。” 陈静宜笑了笑,倒也没继续纠正,毕竟说多了,就是落陈邓氏的面子,还是私下说为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崔氏受伤 众人挑挑拣拣,直到傍晚,才将棉种挑拣完。 陈邓氏站起来,敲了敲酸痛地腰,笑着道:“种这玩意还挺麻烦。” “肯定的啊,关键是,我们不会种,才不得不小心。” 陈静宜动了动脖子,只觉得坐了一天,浑身都没木了。 “大嫂,你也不会?”大丫惊奇地问。 “我只知道个大概,可没种过,当然不会了。” “我以为大嫂什么都会呢。”在弟妹们的心里,陈静宜就好似一个神奇的制造师,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虽然,大家伙都很好奇,陈静宜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跟她那位神秘的师父学了这么多东西的。 好奇归好奇,但是,没有人问。 “我也不是神人,种棉花势在必行,必须试验而已。” 这不仅是为了挣钱,还为了北面的百姓,边疆的军队,甚至为了邵宁远日后军队做准备而已。 “天不早了,默娘,你带着陌裳陌芷去准备饭菜,不用准备什么麻烦的,简单点,我累了,就麻烦你们了。” 她实在不想动了。 默娘点点头,带着陌裳陌芷转身出去。 余下的人,将挑拣好的棉种放好,才各自散去。 陈静宜回到自己屋里,刚想躺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急切地声音:“弟妹,弟妹,出事了,出事了!” 陈静宜一下子坐起来,迷茫的看着外面,片刻声音越发清晰,她忙往外跑去。 到了门口,瞧见曲金正慌慌忙忙地往院子里跑。 “曲大哥,怎么了?” “四婶受伤了,现在在惠仁堂呢,你还是去看看。” 四婶?崔氏? 陈静宜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呢?” “哎呀,还不是该死的官兵!”曲金愤怒地道。 他声音颇大,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陈邓氏几人出来,听见曲金的话,忙问:“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董大夫说是胳膊断了,她还昏过去了。不止是她,屠大毛伤的更重,身上被砍了好几刀,还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伤。董大夫正救这呢。” “这么严重?”陈邓氏面色惨白! 陈静宜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手,朝着大门处的千弗喊道:“去,寻来四叔。陌裳,去趟屠大毛家,将屠大毛媳妇叫上,他家老母年纪大了,莫要惊动她。” 两人忙应下,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出家门。 陈静宜又吩咐人去找邵保安和邵保全,出了这样的事,总要跟他们说一声。 趁着等人的功夫,陈静宜仔细地问曲金事情的经过。 曲金也不太清楚,他今日约了一位客商商讨豆干的生意,谈的正起兴的时候,房氏匆匆地来寻他。 生意谈不下去,他跑去码头时,那些官兵已经走了,留下满地狼藉和受伤的众人。 据房氏说,几个官兵是直奔他们摊子来的,拿了东西就吃,吃完还往鏊子和东西上吐口水,一个劲地说难吃。 这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房氏看不过去,与几个官兵理论,谁知他们脸皮厚的没感觉,反而一脸淫笑地看着崔氏,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什么,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到街上丢人现眼,莫不是家里没人了? 话难听的令人作呕。 众人哪里能忍,便是崔氏,也气的骂人。 那几个官兵反而说他们不敬官府朝廷,不敬他们,还说他们摊位费没缴纳,硬是要抓崔氏等人。 屠大毛还有在村里雇的另一个男子,冲上来护住崔氏与房氏,倒了,崔氏还是受了伤。 几个官兵因他们拒捕动了刀,屠大毛被砍成重伤,另一个稍微有些轻伤。 除了他们的人,附近几个摊位,全被波及到,还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曲金不敢耽搁,忙将崔氏等人送到惠仁堂,请董濯医治。又给受伤的百姓看病,拿药,赔偿摊位费,处理好了之后,请房氏在医馆照看,他要回来告诉邵家一声。 保不准,那些官兵是阜守将派来的,万一阜守将来寻仇,总要商议出一个应对之策。 陈静宜也在想,是谁派的官兵,那些官兵无冤无仇,只可能是受人指使。 能支使他们的,只有阜守将。 陈静宜眼神瞥到不经常出屋的邵春兰母女三人,神色一凛。 对了,还有贾备! 那个渣男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 “我听见出事了,怎么了?”邵春兰问道。 陈邓氏沉默了一下,旋即将曲金的话重复一遍。 “这些官兵怎么能这样!”邵春兰十分恼怒。 “自然是受人指使。” “大嫂可知受何人指使?”贾三娘问道。 陈静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并未将怀疑说出来。 因这一眼,贾三娘一愣,聪慧过人的她瞬间明白陈静宜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哀伤与怒意。 她爹,就这么不希望她们过得好吗? 她娘怕给邵家带来祸患,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房间里,他们母女三人只想平安过下半辈子,她爹还想让她们怎么样呢? 不大一会儿,邵保平和屠大毛媳妇匆匆跑来,皆是一脸急躁气愤担忧。 陈静宜没功夫说别的,只唤来千弗千冬和陌裳和珠儿,请陈邓氏告诉邵保安,在家里等着,一切有她。 她回到房间里取来手术工具和麻醉药与酒精,与曲金等人一同从小路往县城跑去。 她刚出门没多久,邵保安和邵保全回来了,二人听完事情经过,心中满是忧虑。 邵保安想了想,回到房间取了一个东西,默默地走出家门,没让任何人跟着,一个人往后山去。 等到了山顶,怀中的东西取出,旋即点燃,一阵阵迷人的香气四溢,随着香气飘远,半响之后,飞来一只老鹰,落在邵保安面前。 邵保安惊讶儿子给他的东西这么好用?据儿子说,这是他刚刚训练好的信鹰,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顾不了太多,邵保安将写好的字条绑在老鹰腿上,亲眼看着它飞走。 默默轻叹:“儿子啊,快回来。要不然,会出事的。” 陈静宜不知道邵保安通知邵宁远了,众人几乎是不停歇地往县城跑,将将巴巴在县城大门落锁前进了县城。 第一百九十章 此仇不报,枉为女子 众人不停歇地跑到惠仁堂,小二见她来,二话不说,将她们一行人带至后院。 后院,不似平常般只有伙计在忙碌配药,今日里,后院充斥着沉闷与愤怒。 堂屋内,有不少人在,其中就有她雇来的谷大头。他现在的模样可用鼻青脸肿来形容,一面脸肿的老高,浑身衣衫破烂,像是逃难的一般。 见到陈静宜,谷大头立马站了起来,颇为愧疚地低下头,因脸受伤,话说得不太清楚道:“大少夫人,是我、我没保护好四婶子。” 陈静宜摇了摇头,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不怪你,你身上伤怎么样?” 虽然曲金说他是轻伤,可这副模样看着委实凄惨,她还是问一下放心。 谷大头忙摆摆手:“没、没事。轻伤。” 陈静宜这才放心,旋即,看向屋子里其他人,大约有四五个人,还有些人没有伤痕,陈静宜猜测,这便是被波及的摊贩。 这些人看起来拘束,又有些气恼,看她的眼神并不怎么好,陈静宜理解他们的心情,毕竟被无辜牵连,不是一句没事就能平复的。 “各位乡亲好,我夫家姓邵,屏山村人。今日里,因我家之事,连累大家伙受伤,无法做生意,甚至损失不少,是我邵家对不起大家。 相应的药费,诊费,损失费一应由我邵家承担,另为了补偿大家,一会儿,我家下人会带来些礼物,算是我们的心意,还请大家收下。” 陈静宜真挚地鞠了一躬,态度谦和真诚,令屋里的众人面色好了许多。 大家伙都是做小本买卖的,为了就是糊口,能有口饭吃。 常年在码头摆摊,大家都怕官差什么的,也怕地痞流氓,碰见一回,怕是一日生意都白做,甚至是一个月都白做生意。 那些官兵明显是找邵家人的麻烦,邵家属于受无妄之灾。 可邵家这位小夫人还能如此平心静气,真心实意地跟他们道歉,为他们着想,甚至将他们损失的都补给他们,并且还有礼物,方方面面做得周全,众人心头那点郁气逐渐消散。 甚至对邵家产生好感,至少邵家人做事透亮大方。 有憨厚老实的人忙道:“不用礼物,你们赔了药费和损失的就行。” “那哪行,各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受了伤,家人难免担忧,这些礼物,也算是给各位家人的赔礼,大家安心收下便是。”陈静宜和气地笑着。 见大家伙都没意见了,她将千弗留下,等曲金和千冬买完礼物,将礼物给大家发下去。 他们则跟着小二去了后面一间房间里,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平时用来给无法在关城门前回家的病人住的。 如今,崔氏和屠大毛正躺在那。 陈静宜进去时,老大夫和董濯正忙着给屠大毛治伤,一旁的崔氏面色平和,阖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反而屠大毛还有些意识,可浑身上下都是血,身旁的床上,盆子里也都是血,血淋淋地模样,令人屠大毛媳妇见了只喊了一句“当家的”就晕了过去。 陌裳眼疾手快地扶住屠大毛媳妇,陈静宜道:“掐人中,将她弄醒,看着她,不要让她吵闹。” “是,夫人。” 邵保平早已跑到崔氏身旁,心疼地看着崔氏,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也不敢触碰她。 “少夫人,你们来了。” 董濯站起身子,擦了擦手中的血。 陈静宜点点头:“都什么情况?” “四夫人伤势不重,仅仅是胳膊脱臼,我已给复位了。但是……”董濯望了一眼邵保平,话锋一转,旋即开口:“四夫人身怀不到一月的身孕,这次惊了胎,动了胎气,孩子状态不好,需要静养,才能保住胎。” “你说什么?怀孕了?”邵保平一把抓住董濯的胳膊,激动地问。 “对,很确定,因为四夫人怀孕了,所以,我并未给她喂任何药,至于安胎药,我已经让伙计去煎药了,一会儿给四夫人服下就行。” “怀孕了?竟然有了!”邵保平不敢置信,眼角慢慢温热,一滴眼泪从眼角话落,他温柔地看向崔氏:“我们又有孩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孩子吗?” 然而,崔氏一动不动,无法回答他。 “大夫,她为什么不醒啊!” “四夫人只是睡着了,四爷还是莫要唤醒她,最近四夫人应该是累着了。”董濯提醒道。 闻言,邵保平连忙点头,旋即坐在崔氏身边,握着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不在说话。 崔氏有孕,陈静宜虽然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 自从崔氏提出让她给看,这么长的时间,陈静宜亲自给她用药,针灸,早就将她调理好了。 只是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怀孕了。 是她疏忽了,就算没有这事,每日起五更爬半夜的,早晚得累出事。 还好,这次发现了,孩子还能保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屠大毛呢?” “他身上受伤太多,我和师父两个人勉强给他止血,只是,他身上受伤太多,全身中了五刀,腹部被砍了一刀,不知有没有伤到里面,还是夫人您来看看。” “好。”陈静宜将拿出手套,正带着,看到屠大毛媳妇悠悠转醒,道:“你别叫,别哭闹,我们给他治伤,放心,我会尽力。陌裳你给我打下手。” 屠大毛媳妇意识回归,刚想哭,耳畔传来陈静宜的声音,忙捂着嘴,将哭声压在肚子里,眼睛一动不动得望着床上的屠大毛,默默地流着眼泪。 陈静宜给屠大毛检查伤口,发现腹部的一刀有些深,应该是伤到了肝脏,需要检查腹部内是否有出血。 至于其他部位的伤,都是在上,大腿被砍了一刀,胳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另外后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还有一道在肩膀。 陈静宜深吸一口气,若不是知道那些官兵只是听命办事,陈静宜看到这样的伤势,定会以为他们与屠大毛有生死之仇呢,这明显是要人命! 此仇不报,她枉为女子! 她顾不上想别的,只吩咐陌裳开始给手术刀消毒,给室内消毒,又让董濯唤来小二,将邵保平和崔氏移到另一个房间,同时,让屠大毛媳妇在外面等,她才准备手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教导董濯 老大夫年纪大了,对陈静宜的手术感兴趣是感兴趣,可受不住累,这会儿,已经站不住了。 因而,拄着拐杖,出去了。 许久之前,陈静宜答应董濯教他手术知识,因她太忙,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一直没有实现。 现下,正好可以教他。 而陌裳去外面熬麻醉药,待会儿要给屠大毛服下。 陈静宜吩咐董濯洗手,换衣服,消毒。 “手术的成功与否,体现在很多方面,大夫手术技术再高,若是不做好消毒,造成术后感染,手术也不能算成功。所以,日后,你做的每台手术,都要做好消毒。” “这个有些刺鼻的是酒吗?”董濯好奇地问。 “是酒精,比普通的酒浓度高,医学上,我们通常使用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或者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这个酒精,过后我会给你送来一些,它是易燃之物,要小心存放,莫要触碰明火。” “谢少夫人,我定小心存放。”董濯应道。 麻醉药还没好,陈静宜便道:“我先教你手术的一些基本知识。一会儿,麻醉药来了,我们再开始手术。” 见董濯认真地倾听,陈静宜颇为满意,道:“对于我们而言,手术要克服的第一个困难就是男女之别。在手术时只有大夫和病人,没有男女,日后,你若是遇到了相关的手术,要与病人家属说清楚。第二个,就是手术是一个有风险的事,即便是我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手术成功,救回病人,因而,手术之前,要与家属说清,并且请家属签同意书。一会儿,我会让陌裳将模板给你。” “好。”董濯尽力理解陈静宜说的那些对他来说很是陌生的认知。 陈静宜点点头:为他介绍手术器械和相应的作用,知道他听得迷茫,陈静宜说的时候便会慢一些。 除此之外,她还讲了一遍手术流程,不图他记住多少,一会儿手术她还会讲。 不大一会儿,陌裳端着一碗麻醉药走进来。 将麻醉药喂给屠大毛之后,陈静宜淡淡地开口: “我们开始,你仔细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 “好。” 陈静宜从陌裳手中接过手术刀,淡定的划下去:“手术时,手要稳,不能抖。” 董濯尚未从陈静宜开刀那震惊的画面中回过神,耳畔传来这句话,下意识的点头,旋即,神色清明,看到陈静宜,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陈静宜每动一步,会给陌裳和董濯讲解原因和做法。 等到她开始检查内部时,轻舒一口气,还好,屠大毛肝脏破裂不严重,以至于出血不大,只要修复后期进行修养,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按部就班的为屠大毛手术,董濯的面色随着手术进行,渐渐惨白,绕是他做了十几年的大夫,也不曾见过这般血肉纷飞的模样。 一个人,那着东西在另一个人肚子里翻弄,这种画面,只要一想,董濯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真是太低估手术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然而,看着陈静宜淡定自若,仿佛手下不是人,而是砧板上的鸡似的,董濯真心地敬服她。 比董濯稍微好一点的是陌裳,因为平日里,陈静宜会讲很多血腥的手术故事,虽然没见过,可面对眼前的场景,她还是有所准备。 屋内,董濯和陌裳在经历意志上的磨炼,屋外,曲金与千冬处理好赔偿之事,到了后院,就看到屠大毛媳妇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两人俱是一惊,难道屠大毛不好了? “嘎吱”旁边的门被打开,邵保平冷着脸推开门,瞧了屠大毛媳妇一眼,旋即道:“大郎媳妇在给屠大毛做手术,你们莫要扰了。”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屠大毛不好了呢。四叔,四婶怎么样了?” “睡着了。董大夫说,给你们四婶熬了药,我去瞧瞧。” “四老爷,您在这,奴才去问问。”千冬忙道。 邵保平点点头,道了句:“多谢。” 等千冬离开,邵保平转身回了房间,曲金只好等在门外。 片刻后,千冬端来一碗药,轻轻地敲响邵保平的门后,唤了声:“四老爷药来了。大爷也来了。” 大爷,指的是邵宁远。 因有子言的存在,称呼邵宁远一辈为公子有些不妥,因而,家里下人管邵保安一辈称之为老爷,邵宁远一辈按照次序称之为爷。到了子言这一辈就是小公子了。 邵保平打开门,接过药问了一句:“大郎在哪?” “大爷在堂屋与那些摊贩说话。” “一会儿,他来了,告诉我一声。”邵保平面色微冷。 千冬应下后,跟曲金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出去找邵宁远去了。 邵宁远未让邵保平等很久,听了千冬的传话,便往这面来。 路上,他已经了解了情况,见到邵保平后,只道:“四叔放心,我不会让四婶白白受伤。” “你四婶怀孕了。”邵保平淡淡地道,见邵宁远一愣,有些后怕地接着说道:“动了胎气,只能吃安胎药保胎。你四婶和孩子遭受这么大的罪,我忍不下,大郎,四叔知道你有能力,不求你别的事,四叔只求你为你四婶出口气。” 邵保平与崔氏皆是属于不争不抢,只想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日子的老实人。 然而,老实人被欺负过头了,就会如酣睡的雄狮觉醒,将仇人撕扯下来一层皮。 邵宁远深深地瞧了一眼邵保平,心中低叹,他家四叔依旧是内心明朗,却是不言不语默默做事之人,比起他那位大伯,明显聪慧识趣很多。 点点头,邵宁远答应下来。 因为手术不知要多久,邵宁远惦记着上一次手术,陈静宜累得不行,因而吩咐小二去准备吃食。 惠仁堂后院能住人的房间不多,他便让千冬去附近寻一家客栈,这几日,便住在客栈里。 东方逐渐铺上一层晚霞,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 在屋内不得不亮起灯的前一刻,陈静宜总算是做完了屠大毛的手术。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好阴险啊 缝合好之后,陈静宜给屠大毛把了把脉,虽然脉象微弱,可不会有生命危险,陈静宜才放心下来。 旋即,抬头看向屋里的两人,见两人面色犹如白纸一般,嘴唇发青,嬉笑道:“用不用我给二位开个方子治一治惊惧之争?” 陌裳脸色煞白的望了望陈静宜满是鲜血的双手,终于忍不住地捂着嘴冲了出去。 反而,第一次听,第一次见的董濯没有吐,虽然有点狼狈,可还是坚持了下来。 “董大夫,觉得怎么样?” 陈静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恶趣味地道:“有时间,我来教董大夫如何给猪开膛破肚如何?滋滋滋,开完膛,我们再来个烤乳猪。” “呕~”董濯一想到那个画面,顿觉得恶心极了,顾不得尊卑礼数,瞪了陈静宜一眼,捂着嘴跑了出去。 “哈哈……”陈静宜笑得欢快,末了,收了声,开始收拾东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呈现出当年上大学时候的场景,就犹如董濯和陌裳一般,不知吐了多少回。 现在,倒是挺怀念的。 陈静宜将东西收拾好,净了净手,打开门出去,望着院子里的邵宁远猛然一愣。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爹给我传的信。”幸亏他当时担心家里出问题,怕他和娘子不在家,爹他们处理不了,给了信鹰的通信方式。 邵宁远回答之后,伸手为陈静宜捋了捋凌乱的头发,低头轻笑道:“捉弄董濯很开心?” “你听见啦?”陈静宜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谁让他成日里一副正派模样,难得看他这么狼狈。” “你啊~”邵宁远无奈地点了点陈静宜的额头,旋即问道:“屠大毛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不能挪动,需要好生调养。” 陈静宜回道,旋即问道:“屠嫂子呢?” “她状态不好,我怕她受不住,就吩咐人将她带下去休息了,想来这会儿得到消息,应该会过来。” 邵宁远话音刚落,屠大毛媳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急切地问道:“我相公他?” “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好生照顾,就不会有问题。” “呜呜呜……”屠大毛媳妇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陈静宜轻叹一声,蹲了下来,直视她道:“嫂子,大毛哥因为保护我四婶受伤,对我邵家有恩。大毛哥后续治疗的一切费用,吃住都由我邵家支付。” “大毛哥伤的挺重,需要很久的恢复时间,这期间,大毛哥的工钱会双倍支付。你若是愿意,回去之后,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安排活,替大毛哥养家。不过,前提是要踏实干活,不能偷奸耍滑。” “真得?”屠大毛媳妇不可置信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当家的受伤,她不止担心他的身体,还担心他们日后的生活,没想到陈静宜居然为他们着想到这个地步。 “自然是真得,我骗你作甚,但是这段时间还需要嫂子在惠仁堂照顾大毛哥,他暂时不能挪动。对了,家里的伯母身体不好,你看看是不是要瞒着,若是要瞒着,我就想一个说辞,派人回去通知一声。” 陈静宜扶起她,道。 “要得,要得,不能让婆婆知道,否则她受不了的。多谢大少夫人,多谢大爷,多谢。”屠大毛媳妇连连鞠躬感谢。 虽然她丈夫为了邵家受伤,可得邵家如此回报,甚至还能去邵家做工,也算是因祸得福,屠大毛媳妇心里只有感激。 陈静宜连忙扶住她,仔细叮嘱她怎么照顾屠大毛,怕她不懂,还吩咐陌裳给打下手。 让陌裳陪着屠大毛媳妇进了房间之后,邵宁远微微一笑:“我娘子就是蕙质兰心,心地善良。” 从不让人因为这些事对邵家起怨恨,在为人处世上大方得体,有时,连他都佩服她,甚至在向她学习。 “你别夸我了,我可不是心地善良,只不过是问心无愧而已。呵呵,我现在就挺想杀人的。” 她不是开玩笑,她恨不得杀了这次事背后的人。 邵宁远眼眸闪过一道冷光:“我已经让重五去查了。” 重五查的很快,陈静宜看过已经苏醒的崔氏之后,重五便已经到了惠仁堂。 在后院书房,陈静宜见到许久不见的重三,重五,重七和重九。 原先,邵宁远将他们派去调查事情,或者和重二重四几个一起保护屏山村。 因封村一事解决,邵宁远便将他们调回了山里,只吩咐重四继续跟着蒋忠义,重五跟着阜守将。 如今,邵宁远将他们带出来,看来是有大动作了。 “禀主上,此事并不是阜守将做的,而是贾备做的,最近贾备与阜守将手下一姓应的百夫长走得近,这几人便是应百夫长手下的。” “阜守将最近除了在调查酒馆掌柜一事之外,成日里流连后院,想要多繁衍子嗣,代替阜元。若说让他上心一点的,可能就是即将到来的春闱之事。” “那个应百夫长什么来头?”陈静宜问道。 “回夫人,他只是穷苦出身,没有什么背景,但是此人在军中属于八面玲珑之人,深得阜守将信任,是阜守将麾下一名大将。阜守将为了交好他,欲将女儿许配给他。” “重五,你接着去盯着阜守将,重三,重七,你们两个按计划行事。重九,你去找莫大人,告诉他,过几日我会去探病。” 几人应声离去。 陈静宜迷茫地看着他们离开,等他们都走了,抬眸看向邵宁远:“什么计划?” “一箭三雕的计划!” 陈静宜眼眸微亮:“跟我说说呗!” 邵宁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将脸凑过去:“要奖励!” 行,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 陈静宜飞快地碰了他微凉的薄唇,无奈地道:“这回可以说了?” 邵宁远得意地一笑,见好就收,贴在陈静宜耳畔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 半响,陈静宜瞪着震惊的双眼,动了动唇。 “你好阴险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贾家乱象 何止阴险,简直是要团灭对方啊! 陈静宜只想让背后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邵宁远直接动手解决了他们不少的隐患。 比不了,比计谋真得比不了。 陈静宜备受打击地从书房出来。 正好看见董濯,轻笑着道:“董大夫,没事了?” “哎呦,我的少夫人,您可饶了属下,您让属下先适应适应成不?别再说什么开膛破肚再吃烤乳猪了!”董濯哭丧着脸,哀求道。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直视猪了! “哈哈,好了,我放过你了,不过,你要帮我们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宅子出租,不用太大,一两进都行。” 屠大毛要在县城修养一段时间,一直住在惠仁堂过于引人注目,倒不如租个宅子,住着方便舒适。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可找人去问问。” “行,劳烦你了。” 等董濯离开,邵宁远去找曲金,跟他说了一遍事,又吩咐他去一趟屠大毛家,告知屠母屠大毛夫妇临时被他派去三阳村了,负责那边春播之事。 曲金在这没什么事,便应了下来,回去报信。 顺便将房氏等人一同带回去。 另一方面,陈静宜也让千冬出去找房子,再去买一些吃食日用品。 短时间内,她也得在这留守。 不过,今夜定是来不及了,为了防止屠大毛半夜出现状况,陈静宜与邵宁远带着人便住在了惠仁堂后院里。 崔氏虽然苏醒了,可她胳膊刚刚受伤,也不宜夜晚赶路,因而,一家三口也住在了惠仁堂。 众人用过夕食后,陈静宜为崔氏留下一个调养方子,方子和安胎药并不冲突。 等明日回去了,让家里人给炖着吃便好。 屠大毛半夜里醒来,陈静宜又为他把了把脉,脉相已经平稳下来,舒了一口气之后,仔细地叮嘱他们夫妻二人如何养伤,这才去睡。 突如其来地状况,打乱了陈静宜的计划,夫妻俩必须在县城里,因而,家里的一摊子要安排一下。 夫妻俩便将计划写在纸上,明日让千冬随着邵保平一家回去,按照他们说得执行便好。 院外的打更声敲过三下,陈静宜才伸了伸懒腰,朝着邵宁远道:“我还是不放心全部脱手,这几日抽个时间,我去转转。” “好,到时我陪你。” “嗯。”夫妻俩低语几句,夜色深浓,便相拥睡去。 第二日,夫妻二人醒过来后,陈静宜先是给屠大毛和崔氏号脉,旋即,才将事情一一说清楚,并且吩咐千冬家里若是有事,虽是来县城汇报。 邵宁远担心家中出现问题,暗中安排了重八和重十保护着。 送走四房一家与千冬,邵宁远带着千弗去寻找房子。 陈静宜没有什么事,就在惠仁堂里坐堂,为人看病。 她原本在县城中便小有名气,后来用乌梅丸治疗蛔虫病,又治好了颜家岳家两家千金的青春痘,一时间,在浔江县声名鹊起。 她坐堂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久便有许多慕名而来的病人。 当然,大部分都是女子。 陌裳随着陈静宜一同问诊,一边给陈静宜做助手,一边听陈静宜讲病例,倒是学到很多。 整整一天,陈静宜只吃了个饭,给屠大毛换药,其余的时间都在接诊,忙得不可开交。 夕阳西下,邵宁远主仆二人才回来。 “我定下一个宅子,二进的,与惠仁堂隔了一条街。人家原本是想卖的,先被我租下来了,先租了一个月。租金挺贵的,要三两银子。” “贵就贵点,我们只住一个月而已。什么时候能搬过去?”陈静宜揉了揉肩膀,有气无力地问。 “今日这么累?”邵宁远走到陈静宜身后,为她轻轻地揉捏肩膀,心疼地道:“累了怎么不知道歇一歇呢?” “哎,我平日里很少有时间来坐堂,咱家的医院还没开。很多女子不方便来惠仁堂看病,就忍着,这不知道我坐堂,就都来了。也不能不给他们看啊。” 以己度人,谁生病难受都想尽快看大夫,可古代的礼教束缚着女子无法吐露私事,因而只能挺着。 她只是想能多帮一些就多帮一些。 邵宁远知劝不住她,只轻轻一叹:“行,你别累坏了自己。那个宅子已经收拾好了,今日我找人收拾的,又买了许多吃的用的,今夜就能住进去。” “真得?”陈静宜瞬间来了精神:“那我们现在走,我想去看看宅子。屠大毛夫妇暂时在这。” 说动就动,夫妻二人带着千弗和陌裳,往宅子那走,宅子离得很近,步行仅仅需要一刻钟而已。 陈静宜进去转了一圈,倒是十分满意。 第一进宅子正房五间,左右厢房三间,第二进和第一进一样。 他们夫妻住在了第二进的正房里,陌裳住在第二进厢房,千弗住在第一进厢房中。 陈静宜吩咐陌裳做了些吃的,众人吃过,歇下不提。 一连两天,陈静宜白日里去惠仁堂坐堂,为屠大毛上药,晚上回到租的宅子睡觉。 因为忙不过来,陈静宜让邵宁远将秋梅和陌芷带到县城,给她做助手。 邵宁远白日里来回于屏山村和浔江县,检查翻地的情况,当陈静宜的耳目。也负责采买东西。 他们二人虽然忙碌,可没错过县城的消息。 最近倒是有几件不小的事。 第一件事,莫澜大人突发疾病,来势汹汹,无法理政办差。 董濯去看过,说是成日里高烧不退,一连几天,他都要日日去县衙,莫澜却是始终不见好。 故而,有人说莫澜怕是不好,陈静宜听过之后仅仅一笑,不做理会。 第二件事,是贾备养外室之事被阜氏知道,阜氏一气之下,跑去外室那,想要将外室处置了了。不成想,贾备护着,竟是半分动不得。 夫妻二人大吵一架,推搡间,那阜氏被推倒在地,竟然小产了。 阜守将大发雷霆,跑去贾家,将贾备重责一顿,又将贾备的外室云烟带走,连贾备的铺子什么的都收走了。 贾家没了最大的经济来源,贾备后悔莫及,每日里跑到阜府去哀求。 奈何阜府不开门,回到家里,家里也是一片混乱。 第一百九十四章 红拂 阜守将此人有诸多问题,可对一应的儿女弟妹,倒是真心相待。 贾备养外室,非但不知错改错,反而令阜氏好不容易有的孩子流掉了,就凭这一点,阜守将便不会轻饶他。 随着收了贾备的铺子后,阜守将直接卸掉了贾备文书的职位,让他回家吃自己。 大魏的军中文书,只是一个九品的小官而已。阜守将想卸掉他,仅仅找个理由,上报搪塞住吏部和兵部就行,毕竟,没有人在意一个九品官的死活。 平日里,贾备在军中八面玲珑,仗着是阜守将的妹婿,又有一点才华,收揽不少人。 可浔江的驻军中,阜守将属于土皇帝,无人敢抗衡,仅仅一句话,收揽的那些人就将贾备拒之门外。 官位被拿,铺子被收,妻子女儿都回了娘家,真真是妻离子散。 同僚躲避,走狗俱散,一片凄凉。 贾备明白,要想再过上风光的日子,只能祈求阜氏回心转意。 虽然阜氏一心心系于他,为了嫁给他,甚至忍受了邵春兰的存在,可这次,着实被贾备伤的不轻,认贾备怎么祈求,都不曾见过他。 当然,她也知道,阜守将只是教训贾备而已,不可能真的伤到他的性命。 从贾家收来的铺子,最终都会给她,因而,也就随阜守将去了,安心在阜家养身子,还将女儿圈在身边。 阜氏不见贾备,贾备身上也没太多银子,自己又不会做饭,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受不住吃粗茶淡饭,就日日下馆子。 几日下来,银子花光了,开始四处借银子,然而,借了一圈,也没借到几两银子。 心里,开始滋生恨意,恨阜守将的冷血专制,恨阜氏翻脸无情,恨那些狐朋狗友的趋炎附势,小人行径。 恨了一圈,最后想起了被抓走的花烟,竟觉得这世上只有花烟最是体贴,对他最好。 百般穷困之际,贾备竟然开始打探花烟的下落。 不过,依照阜守将的脾性,花烟不会有事,多半会被收入房中。 这么想来,贾备心里竟开始泛起酸水,对阜守将多了一层夺妻之恨,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送阜守将去见阎王。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三个他也杀不了一个阜守将。 另一面,花烟可是万花楼曾经的头牌,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又经过楚馆的训练,像是阜守将这般花丛浪子,根本敌不过花烟的魅力,哪里舍得伤害她一根毛发。 只是,因为阜氏在府中养身子,他担心会刺激到阜氏,引起麻烦,便没将花烟安置在阜府。 而是安置在县城边的一座别院里,派了丫鬟奴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花烟不哭不闹,安静宁和地过自己的日子,阜守将来了,倒也好言相待,可再进一步却是万万不肯。 明明是花楼里走出来的女人,长得又犹如妖精一般妩媚,可在言谈举止又是一派温婉娴静的模样。 言语里,也不似阜守将曾经那些女人只会讨好奉承,反而淡淡的,透着一股疏离。 这般模样,不近不远地,反而令阜守将着迷,舍不得令她难过伤心,也不忍为难她。 可在花烟面前,每每又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般,痛并快乐着。 没办法让花烟真心实意接纳他,他只能去寻其他女人,看过了花烟,转头再看后院的女人,索然无味,没有任何兴致。 倒是这日,听花烟提起一人,她曾经有个老对头,名叫红拂,也是万花楼的头牌,两人号称是万花红。 可两人向来水火不容,因她二人,一个长相妩媚婀娜,一个长相娇俏明艳,都是顶好的容貌,可老鸨偏偏让花烟用了花姓,反而给红拂取了旁的名字,之后,处处以花烟为主,令红拂心里颇为不爽。 在万花楼里时,红拂便处处找花烟的麻烦,她赎身出来之后,便不曾见过红拂。 前些日子逛街,花烟碰到了红拂,被红拂知道自己在贾备身边伺候,没想到,第二日,红拂便告到了贾夫人那,这才引起这么多麻烦。 花烟心有愧疚,眼含泪珠地道:“若非是红拂为了报复妾身,贾夫人也不会流产,妾身内心不安,日日难以入睡。” “这岂是你的过错,都是那红拂之过,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出口气!”阜守将为了讨好花烟,带着人朝万花楼而去。 身后,花烟执起帕子,擦了擦眼泪,眼眸闪过一抹冷光,轻声说道:“红拂,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话分两头,屠大毛受伤的第五天,伤势已经稳定,由邵宁远和董濯帮忙,将屠大毛夫妇接到了租的宅子里。 加上秋梅,陌裳几人,院子里越发热闹。 只是陈静宜等人每日里忙忙碌碌,没有太多功夫顾及家里,便由屠大毛媳妇帮忙每日里做饭收拾房间。 陈静宜见状,颇为不好意思,便让邵宁远将马家的闺女带来,帮着屠大毛媳妇。 因为黄家马家两家人并没有改名,马家闺女仍旧叫马小草。 屠大毛在宅子里养伤,陈静宜并没闲着,除了坐堂,便是在宅子里做面膜之类的东西,然后拿出去卖。 当然到了县城,陈静宜也看望了几次颜温氏,与她相聚几次,颜温氏知她家里生意颇多,还给她介绍客户,让她大赚了一笔。 有了银子,她又在县城,陈静宜便将主意开在了店铺上,她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开个铺子,可一直没有碰见合适的铺子。 因而,无聊时,她就带着人去逛逛,兴许能碰见呢。 她托董濯,颜温氏和邱掌柜帮忙,想让他们给物色一些铺子,大的小的都好。 不过,她家里现在盖房子,之后还要修路,用钱的地方多,便是手里也仅仅只有不到一千两的存银,买个铺子,怕是不够。 便也只能慢慢物色,然后在去想办法挣银子。 谁知,她这面刚跟颜温氏说完,第三日,颜家的下人便来告知她,找到了铺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合作 酒楼门面不行,已是使人失去推开它的欲望。 陈静宜走进店内,店内装修简单,没有任何特色,几张桌子,几个椅子,一个柜台,简单地像是路边的酒肆。 在浔江县如此装修,怎能吸引到客人。 店内仅有一个掌柜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还有一个小二哥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神色怔怔,光顾着走神,擦了半天,仅仅只擦了手下巴掌大的地方。 “咳……”身后,秋梅见她们几人站在这好一会儿,掌柜和小二仍在发呆,忍不住咳了一声,略作提醒。 轻微的声音,令掌柜和小二如梦初醒,颇有些窘迫尴尬。 “几位客官里面请。”小二忙用抹布擦擦桌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颜温氏紧随其后,进到店内,恰好听到这句话,笑着道:“我们是与你们东家有约,不知岳夫人可在?” “原来是颜夫人。”之前颜温氏来看店铺,掌柜是识得的,忙道:“我家夫人正在后院,颜夫人,这位夫人里面请。” 掌柜一边引领二人往后院走去,一边打发小二去报信。 等将她们送到后院,掌柜回到店内,摇了摇头:“看来,店铺真得保不住了……哎……” 铺子后面连着一个颇大的院子,院子正房五间,左右还有三间厢房,院子右边有一棵老槐树,树旁边是一口老井,看上去有些年头。 不过,院内有井,用起来倒是极为方便。 “哎呦,你们总算来了。”岳夫人从正房里走出来,见到她们,展颜笑道。 众人之间相互见礼后,岳夫人带着些愉悦的神色将众人引至堂屋,一一入座。 坐定之后,岳夫人身旁的丫鬟忙着传茶,众人笑着寒暄。 “邵夫人,你身旁这个小姑娘不曾见过,怎不介绍一番?” 岳夫人不动神色地打量秋梅,见她身着一身上等青色绣白兰叠云长裙,外套一件罗缎坎衣。坐在陈静宜身侧,面带微笑,沉静宛若空谷幽兰,不输给她们这些人家精心培养出来的闺秀。 因而,起了好奇心思。 陈静宜轻拍一下额头,不好意思地道:“瞧我这记性,这是我家妹子,名唤秋梅,随着我学医,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得我在县城停留这么久,将她带在身边,也算是涨涨眼界。” 说罢,陈静宜侧过头,含笑道:“秋梅,还不快给颜夫人和岳夫人见礼。” “是,大嫂。”秋梅起身,朝着陈静宜福身,旋即上前两步,一一给岳夫人和颜温氏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秋梅给二位夫人请安。” 随陈邓氏学了许久的礼仪,秋梅举止文雅,礼仪规范,令颜温氏瞧着,十分欢喜。 “快快起来,也就你家嫂子多礼。瞧瞧,多标志的人儿,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镯子是我的嫁妆,拿去带着玩。”颜温氏将镯子脱下来,放在秋梅手里。 “万万不可,夫人,这太贵重了,秋梅受不起。” 秋梅吓了一跳,连忙推却。 “不可推辞,长者赐,不可辞。日后,随你嫂子,常常来我府上玩,我府上还有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们也可做个玩伴。” “这……”秋梅有些不知所措,一双眼睛,求救一般地看向陈静宜。 陈静宜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打趣道:“温姐姐,瞧你把我妹妹吓得,以后别说去你府上了,怕是出门都不敢了。好了,秋梅,你收下,温姐姐可是富婆,还是个最最温柔的富婆,以后,多给温姐姐做些美容的面膜送来,让温姐姐做个最最美丽的富婆。” “你这个丫头,竟敢促狭我!看我不收拾你。”颜温氏顾不得礼仪,红着脸,提着裙子追着陈静宜便要拧她。 “完喽完喽,温姐姐恼羞成怒了。”陈静宜身形敏捷,笑着躲开,围着椅子朝颜温氏做着鬼脸。 颜温氏停了下来,看她孩子般地举动,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道:“真该让县城里的人看看,这妙手回春的邵娘子还不如七岁孩子。看以后谁还来找你看病。” “那还不是在你们面前才这样。” 陈静宜满不在乎,见颜温氏不追了,整理一番衣衫,坐回位置。 被她这么一闹,秋梅倒是坦然自若,谢过颜温氏,接下镯子。 颜温氏都给了,岳夫人不好不给,便将头上的白玉簪子取下,插在了秋梅头上。 秋梅真心谢过,没想到,看一回铺子,她成了收获最多的人。 闹过,闲谈之后,众人进入正题。 “我这铺子虽然生意不景气,可地段好,再不景气,也能勉强维持,就算是想脱手,也不愁卖不出去。” 岳夫人轻叹一声,话锋一转:“原本,我没想着卖。只是,春闱将近,我家老爷想要再搏一搏,上京赶考,处处都需要打点。万一,老爷有命高中,选官也是需要银子的,我这才打起铺子的主意。” “原来举人老爷要上京赶考啊,这是好事。”陈静宜微微一笑:“那夫人准备什么价位出手呢?” “我也打听了,这附近间铺子都要两千两,带上这样小院子的,少于两千五百两拿不下来。咱们姐妹之间,也不说虚的,两千三百两银子,不能多,也不能少了。” 显然,这个价格是经过岳夫人深思熟虑之后提出来的。 不过,倒是比陈静宜想象的便宜很多,可以说,岳夫人的确是给了一个最低的价格,甚至是友情价。 “好,便是两千三百两,只是,还请岳夫人容我三日,我手中银两不足,需想些法子筹钱。”陈静宜坦然道。 “妹妹还缺多少?”颜温氏突然插了一嘴。 “我手上满打满算一千两银子。” 家里还有一些面膜存货,作坊这个月的利润尚未结算,惠仁堂面膜和乌梅丸的利润也没有给。 再去清秀坊看看,不知西游记可卖出去了,若是卖出去,还能再收回一笔。 若是再缺,便只能看看邵宁远那还有没有了。 陈静宜在心里盘算着从哪里凑钱,耳畔陡然传来颜温氏的声音:“若是妹妹不介意让我也插一手,剩下的银两我出了,咱们姐妹俩合作,开个铺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