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旅仙踪》


 第一章 引子

    大泽何雄武，巍巍气象生
    晚吞千星落，昼哺万家城
    古人诗里写的这云梦大泽，气象浮沉，广大无垠，是万古大陆上首屈一指的泽国形胜。万古大陆经纬纵横，如一条巨蟒盘旋星球，大陆之外，更有无穷辽阔海洋围绕，蔚蓝如玉。长空陆海，山脉河流，端的是一派生机，这座星球名为府星，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
    云梦泽像一只庞然巨兽，跨了数个国家，其北部属云国，东边南边属萼国，其西边大部是由蛮人掌控，名为澜国。环绕沼泽，无数城镇村落星点遍布，生息着亿众人口，依仗水利，享受着巨泽的恩惠。
    当此之时，萼国境内，8月秋高，天空碧然无云。从上往下俯视，大泽外有群山环峙，星点城镇围绕着云梦大泽大小间杂。
    依山而居，靠水吃水，这些城镇多是以渔产水运为业，间作伐木林田营生。虽然每数年泽水有倒灌之虞，不逢灾年时，倒也称得上物阜民丰。

 第二章 盗果

    在萼国西南，靠近大泽有个小镇叫白鹿墟。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炊烟四起，家家户户都在起锅烧饭，趴在路边睡觉的犬儿们闻到自家饭香，轮番吠叫起来，镇上的孩童们也趁饭没上桌，聚在一起嬉戏打闹。童声犬吠，人间烟火，熙融而乐。
    在镇外草山上，几个小小人影狂奔向上，一看是七八个孩童。虽然山坡略陡，但镇上孩童自小就在里面玩耍，追逐速度倒是丝毫不减，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十岁出头的男童，相距数丈外，几个个子比男童略大些的小孩猛追不止。男童手里捧着一堆红色果实，虽说速度不慢，但毕竟也不能再快了。
    “小晚子，你还跑，给我围起来！”领头的小孩大叫，脚下加力，更是飞快，伸手已经堪堪及到男童身后。却见前面男童不慌不忙，身子一扭，拐了个方向，象游鱼一样险险地从对方手下滑走。几个呼吸间，后面群童也都一起追到近前，尽管男童灵动机敏，一来对方人多，二来手里有物，转眼被团团围住。
    领头的小孩朝男童猛地扑来，男童避无可避，猛地蹲下身来往对方腋下一钻，领头小孩见他闪过，大喊一声：“上！”此时其它小孩一围而上，男童再也无法逃，被六七双手揪住。男童临危不乱，哈哈一笑，迅速从怀里摸出红果，狂往嘴中塞去，吃得汁水淋漓。周围小孩大怒，拳头巴掌便招呼了过去。
    这时领头小孩手叉着腰向男童走去，仔细一看，头总双丫，眉目清秀带怒，是个瘦高女孩。女孩大喝一声，“停手！”，其它小童当即收住。女孩走到男童面前，猛地一拳打进男童胃部，男童当即像个虾米般痛得蜷起身来，她夹手从男童怀里把剩下的红果抢了过来。数了数，道：“还好够分，可惜给他糟蹋了三个，孙小双，你报信有功，给你两个，刘喜，人都抓到了你才上来，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这样！”女孩分红果，却是赏罚分明，得到红果的孩童都大喜。
    女孩这才转过头来，对那个男童说：“这正气果，十年才出这么几个，是镇上大家用来导气练体的好物，我不知道你怎么引开守树大蛇的，不过上次使者来，已经测出你是绝灵之体，吃了也没用！你糟蹋果子，真是该打！”说着又朝他屁股踢了一脚。
    这男童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在山中设套，收获了数只野兔，又不知从镇上哪家弄得烈酒来浸泡过，竟斗胆偷偷跑到后山，隔一段放一只野兔，生生将守树大蛇引出吃醉，才把红果摘得到手。好巧不巧，在回程被孙小双看见，孙小双飞跑报信给镇里领头大姐大，他才事泄被抓。
    “咳，咳”男童挨了痛打，却也不恼，肿着脸回嘴道：“谁稀罕什么练气了，你们人人都有份，我怎么也得尝尝味道，没想到，咳咳，呸，真酸！哈哈哈”。周围群童看到他丝毫不服软，大怒下又是一顿拳脚，连衣服都扯破了。
    “别打了！”大姐大喝到，群童当即停下手来。此女看着躺在地下的男童，眼神里流出一丝怜悯，说道：“本来这些正气果也到了摘的时候，你这次倒也省下些给大蛇的猪羊祭品，好在开脉的人都能分到一个，不然我岂能饶你，我们走！”呼啦一声，群童竟以她为首，昂然散去，好似那将军得胜回营一般。

 第三章 绝灵脉体

    人都走完，男童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并不急走，找了个凹地迅速盘腿坐下，作五心向天姿势，像在运起功法一般，良久起身，微微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失望之色。正气果快成熟前，邻近宗门归云宗使者来镇上测脉，包括大姐大在内的的数个孩子，按照使者吩咐运行刚才那套启灵诀，都有了些许真气苗头，唯独他丝毫没有反应。使者还特意打入一道真元进他体内，一转之下，竟迅速从经脉散入四肢百骸逸走，这才发现男童经脉异象，像筛子一样无法存留真气，是绝灵脉体。
    寻常健康人也得靠经脉运行气血，修行之人尤其重视这道真气，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归元抵虚。绝灵脉体既不能存留运行真气，更无法凝聚真元，真元不得凝聚，修行自是镜花水月，根本无法谈起。
    男童虽然失望，却有一股拧劲，他得知开过灵脉的孩子，迟些要吃后山正气果，此果颇有固本培元之功，吃过后可以令启灵诀效果倍增，不死心之下，谋划多日成功偷得果子入手，没想到吃了三个之后再运功法，体内还是空空荡荡，虽然没有掉眼泪，却是难受之极。
    等回到家里，天已正黑，母亲看到他脸上肿起，忙走过来问询，他自说在山上玩不小心摔倒磕到石头，又挨父亲训斥他贪玩，草草扒了碗饭，闷闷不乐地进了屋。回到屋里，男孩躺在床上，目光闪闪看着天花板，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等待使者收徒，先是兴奋期待，到结果出来后的失望，再心存侥幸设计偷果，如今尘埃落定，纵是他心性豁达，也不由得深叹了口气。
    这男童家在白鹿墟里街，因为有后山数十亩山林，山上种了漆树，所以开了家漆坊。白鹿墟旁边山中漆树年份老，所割生漆，经过熬制拌入猪血、膘胶、朱砂等物，制成的熟漆品质优良，周边一般家里人嫁娶，打得家具上过他家红漆，防虫防潮，足能保百年不腐。所以男童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常时也有老仆、佣妇各一名，收漆、制漆时节也能雇得起短工几个。
    男童因是老秦家四十二岁才得独子，故起名叫秦晚。他自幼多听老仆常伯讲故事，说的都是些高来高去，剑侠仙人的传说话本，因羡成念，时间一长，就有了炼气修真的想法。萼国是万古大陆上一富饶国家，也自有本地宗派传承，归云宗在当地是第一大宗，据说里面高人神通广大，什么御剑腾云，飞天遁地都不在话下，小秦晚也如镇上其它子弟一样，对这充满向往。
    “这次要是若男他们吃了果子，体内灵脉能够稳固，凝结出真气，只怕很快就要被接走了，我这绝灵脉，人家是肯定不会要，以后跟着爹爹学习制漆，晒着日头熬漆时，抬眼看到他们在天上飞过，还不知会被如何看不起。”秦晚念叨的若男，就是致仕荣归镇上旗总的女儿，她大有家风，平时威武肃重又处事公道。秦晚虽是挨了她打，并没有记恨想法，只是一向羡慕她的气场，想到未来两人可能就是仙凡之别，不由得又是一沮。
    秦晚在床上暗忖，“我当时见到孙小双，立刻带果子逃走，未必没有不给他们吃到果子，大家彼此一样的私心，如果这样，秦晚啊秦晚，这样又太小人行径了。”脸上一烧，有些自省自责，折腾到半夜，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母亲何氏往里担忧地瞧了一眼，看到儿子睡着，又掩好门离去。
    她回到卧房，丈夫早已鼾声如雷，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数日前，归云宗使者来镇上挑选子弟，晚儿被测出绝灵脉体的事自然也知道。儿子向往修行，何氏是不乐意的。中年得子，又是独苗，何氏心中对儿子的期望，还是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
    那修真炼气之道，听起来是玄之又玄，但其中的风险也是极大，往年中，镇上也有子弟被归云宗挑选了去，一段时间下来，竟陆续传出修炼中出了差池或是门派历练误入绝境，重伤陨落的也有。与其让儿子被选走冒那风险，她觉得还不如平平安安做个凡人。儿子又不蠢笨，家里也有积蓄，等过几年镇塾读毕了，学得好则考官入仕，再不济继承父业，怎么都有口安安稳稳的饭吃。
    想到这里，何氏倒是有些庆幸，突然念及，儿子这什么灵脉体，修炼之道断了倒不可惜，但以后会不会留下暗疾？之前并没注意到，现在竟是越想越慌，越想越急，一脚向旁边熟睡丈夫踢去。他丈夫秦厚咕一声被踢醒，会错了意，手已经摸了过来，何氏又是一脚，两口子才正正经经商量起此事，当下决定，明天一早就带晚儿去镇上医生那先看看再说。

 第四章 早殇

    秦晚头天晚上折腾得久了，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来，醒了之后大惊，镇塾到学的辰时早已过了，再赶去只怕手心要被先生打肿。他急忙忙冲出房间，却被秦厚拦了下来，“晚儿，你今天不用去学，爹和娘带你去外街医馆，让赛华佗给你看看身子。”
    “爹，儿子又没病，干吗要去医馆？”
    “只不过寻常看看而已。”秦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道，其实心里也是烦躁。何氏在旁边说：“晚儿，一会去完医馆，娘给你买身衣裳，你昨天摔跤，衣服也破了些地方，正好买套新衣。”秦晚毕竟才十岁，听说有新衣裳，立刻高兴起来。
    白鹿墟回春医馆内，镇上最有名气的医生赛华佗身着白色布袍，仙气飘飘，枯瘦的老手搭在秦晚脉门，伊唔作声，两道长眉低垂，神情严肃。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和蔼地对秦晚说道：“小公子，老夫看你精神旺足，身体当下是无恙的，你且到庭院石凳上先坐会，我和你爹娘有些话要说。”
    秦晚心里犯嘀咕，不过听老头说自己没病，也放下心来，出门在医馆院里等候。待得秦晚出去了，赛华佗转身正色对秦厚看了一眼，秦厚登时有种不祥预感，急忙拱手问道：“先生，您看我儿这身体？”
    赛华佗沉吟一会，摇了摇头，说道：“秦掌柜，老夫和你都是一镇，大家比邻而居，就直说了。老夫也粗通些微炼气之道，贵公子刚才经老夫把脉，脉象散而不聚，气血旋而不实，实在是相当罕见。须知人体经脉如同河川，气血乃是水流，贵公子如今年龄还小，气血微弱，经脉尚可容纳，待年龄渐长，气血更盛，到时若经脉不能容，就如同溪沟难载江河，决堤破垄，气血泛滥，恐伤寿元哪！”
    秦厚脸色大变，在一旁的何氏两眼一红，压住声音低低呜咽起来。秦厚强打精神，勉力再问：“这绝灵脉体竟这么霸道，敢问神医，有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赛华佗摇了摇头，说：“此乃先天隐疾，后天之力难以改变，我也只能开些压制气血的方子，让贵公子气血增长慢些，不过这压制气血，乃是逆天作为，伤及元气，纵是可以多活几年，身体也会日渐虚弱。依老夫判断，男子十三岁开始，气血增长，若不用药压制，到15岁成年难免气血消散体亏而死，即使用药，也最多多活个三、五年罢了。”
    听到这里，秦厚再也坚持不住，双肩一下垮了下来，何氏更是如遭雷击，泪珠滚滚而下。赛华佗见秦厚夫妻这般样子，心下也是恻然。缓了缓，又说道：“这压制气血，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服药之后，人平日四肢无力，精神萎靡，换得些许寿命，只能赌世间医道有进，或许有望医治；若是不用药物，贵公子身体成年期间及时娶妻，也能为秦掌柜你家留下后代。”
    秦厚何氏听闻赛华佗此言，短时间更是肝肠寸断心乱如麻。到底是牺牲儿子接下来的健康，多活几年去赌那虚无飘渺的医治可能，还是牺牲他的寿命，尽早成亲让秦家有后，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极其残酷。
    想到这里，两人再也无法在医馆呆下去，急急付了诊金，敛容去见儿子。秦晚见到爹娘出来，赶紧拉着母亲去买衣裳，何氏见到儿子童真的样子，心里滴血，却强打笑容，扯了一身极好的面料衣衫回家。
    回到家里，秦晚换上新衣，左顾右盼，“娘，你看我，这身衣服穿上来精神不精神！”“精神，我晚儿穿上就是好看！”看到儿子雀跃的神情，何氏再也忍不住，低声说，娘有些累了，先回房间去，你好好温习功课，明天还要上学。急走入房扑倒在床，眼泪转瞬洇湿了枕头。

 第五章 生路

    秦厚毕竟是开坊做掌柜之人，虽然儿子遭遇大祸，他也是又惊又痛，但很快调整心情寻思办法。他回房和何氏商量一番后，向塾馆先生告假，第二天叫上常伯，架起家里拉漆子的马车，带儿子去隔壁几个镇医馆又转了一圈。
    几天下来，秦厚眉头深皱，各处医师所说与赛华佗都是一样。秦晚这时再驽钝，也感觉不对劲了，看着父母的神情，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又开不了口。隐隐约约中，他知道事情可能与自己的绝灵脉体有关，但到底怎么样，却又畏惧去想。
    何氏见到丈夫回家时的神情，心里残留的一丝侥幸也破灭，她自然知道，儿子绝灵脉体当不是被误诊了。晚儿这般乖巧伶俐，也不知是自己夫妻俩造了什么孽，生下他这副身体。再想到赛华佗之前提到的两个选择，任一个对她都是割心挖肉一样。
    秦厚走进房间，长叹了一口气。“几个医生都说晚儿这身体，没有办法医治。”何氏泫然说：“那实在不行我们去明光城，那里是国都，必定有神医大能，能救我们家晚儿！”秦厚说：“国都离我们相距万里有余，中间有无数大山不能通马车，我去镇上商会打听过，会里有人之前去明光城寻亲，前后车拉马驮，足足走了两年半。晚儿身负重病，路上还不能走太快怕颠到他，现在十岁半，若是到数年才能上国都，只怕他在路上病发。”
    何氏不死心，又问：“那我们走水路，穿云梦泽行吗？”秦厚又摇头说道：“水路我也想过，不过云梦泽辽阔无比，不光是湖泊，还有沼泽瘴地，从古仅有外围航道，期间怪浪邪风，巨兽毒虫数不胜数，没有船家敢于横渡此泽。”
    何氏又说：“那我们去归云宗，求归云宗的高人真仙，来救救晚儿！”秦厚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归云宗是仙人修士所在，平时见也见不到一面，谁都不知道宗门在何处。我们贸然去寻，只怕踏遍千山也寻不到宗门。倒是唯一一个机会就在眼前。”
    何氏一喜，忙问：“什么机会？”秦厚说：“之前宗门仙使来我们镇测试灵脉，沈旗总家若男、孙家布坊小双等几个，据说都开了脉。这几天，孩子们吃了正气果，若是其中有人稳固灵脉，仙使估计也快来接引了。我们趁这机会，带晚儿哀求仙使，他大慈大悲，说不定肯给晚儿一条生路！”
    两人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一连数日，检点家财，为了救儿子，把安身立命的漆林林契也典押出去，加上之前节衣缩食的积蓄，总共筹措到近千两银子。秦厚夫妇破釜沉舟准备好银两，就等归云宗使者前来，到时献上身家，只求能救爱儿一命。

 第六章 接引

    紫气胧霄阁黄龙幻楼台
    古宗归云号千秀仙门开
    青空之下，白雾缭绕，白雾周围，一层淡淡的云光掩映。若是有人能透过这层云光，隐隐约约，背后竟然是座座雄伟的丹墀殿阁，环抱这些好似神仙殿阁的，是大大小小的山头，当间一座山头下方，洞府中黑须长者打坐中神情微微一动。
    心念间，过不久两位年青弟子已经来到洞府门口。两人齐身行礼，“参见师尊。”
    “免礼，过来说话。”“是！”
    “赵同，徐立，之前让你们下山寻访有资质的弟子，若是有人有缘，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为首叫赵同的趋前一步，“禀告师尊，之前弟子分头下山，在周围几处地方都测试了当地十龄后孩童，别的地方不太理想，倒是西南边一个叫白鹿墟的镇上，发现数名孩童对启灵诀有反应。”
    “嗯，白鹿墟此处之前也有开脉弟子入山，应是颇有风水的藏风聚气之地。身负灵脉的人，你给他们留下玉佩了吗？”
    “禀告师父，弟子已经给开过脉的孩童留下开灵玉佩，嘱咐过他们吃完正气果继续修炼启灵诀，请师父查阅”，赵同挥手之间，数块白色玉佩飞到黑须长者身前，悬于空中。这开灵玉佩已经点入儿童精血，一块块呈现出不同光泽，竟能感应对应孩童脉象。
    黑须长者看面前几块玉佩，虽然都有辉光，但颜色闪烁不定，眉头微皱。他轻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些孩童，灵脉虽开，却并没有巩固强盛之象，终究还是不堪造就。”
    身前弟子赵同和徐立也是脸色不太好看，他两人前番多处寻觅，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苗子，只想若有结果，宗门赏赐必定丰厚。这归云宗，千年以来，是支撑萼国的护国宗门，数十年间，萼国与周围诸国龉龃日多，归云宗也面临其它宗门不小压力。
    宗内长老多次发话，要门下弟子吸收新人，提升宗门实力，可一来凡人之中灵脉极难发现，二来即使发现，也不一定可以顺利开启稳固，几年下来，真正被召入山门，锤炼成材的新弟子寥寥无几。
    徐立望向师父正待开口安慰，悬于空中的玉佩其中一块突然发生变化，只见一团红光，蕴蕴蔼蔼从里面散发开来，越来越大，把室内照得透亮，散发出些许暖意，数息之间，玉佩之上红光凝成一个小光球，亮度渐渐凝实。三人见状都是一喜。
    徐立首先开口道：“恭喜师父，这次的孩童里，有一个已经成功稳固灵脉，看这玉佩颜色，纯红如火，毫无驳杂，应该是相当精纯的火灵脉了。”黑须长者也是面带笑容，他总管内务，身负山门总接引之责，近年来成绩不佳，虽然殆归天意，上面真人脸色总是不好看的。这次如果能够召进一名素质出色的人进来，的确能大长自己志气。
    “唔，不错。你二人速速下山，去接这名孩童来，到时也有一份功绩。”赵同心里一凛，本来白鹿墟孩童是他发现的，师父却让两人去接，摆明了功劳也要分给徐立一份。他虽然不悦，但脸上不敢表露出来，迅速和徐立领旨，招手一片云来，就往白鹿墟遁去。
    数天之后，沈旗总家若男凝结出火灵脉，归云宗仙使已到镇上的消息传遍四里八方。致仕旗总沈百年迎来使者，得知女儿结下仙缘，惊喜万分。倒是沈夫人知道女儿要进山学道，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哭得下不来地。
    当日沈家大摆香案，红烛高烧，搭台恭送赵同徐立，赵同徐立心知沈百年是想在镇里炫耀示威，家里出了个仙门弟子，未来怕是没有人敢惹，不过沈家相当懂事，给两人上了大笔供奉，两位使者也就没有反对。
    秦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拉上何氏带着秦晚赶了过去。沈家此时已是人头涌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台上赵同神情淡然，朗声说道：“各位，沈氏小女，既然与归云宗结下仙缘，这次我们带她回宗，自然会加以栽培。白鹿墟地灵人杰，未来说不得还有子弟与我们宗门结缘，还望大家替我们留意一二。”说罢正待招云而去，人堆中冲出两人跪地，高声哀呼：“仙使慈悲，求仙使慈悲！”
    秦厚何氏一边拽着身旁秦晚也跪下，一边磕头不止，旁边的沈百年脸色不太好看了。他家送仙仪式办得热火朝天，竟然有人冲撞，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前面跪着三人，说道：“原来是漆坊老秦家。我说老秦，我家若男得遇仙缘，正恭送仙使，大喜的时刻，你二人跪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快退下！”
    秦厚何氏只是磕头不止，秦晚却不知所以，两只眼睛盯着台上仙人猛看。赵同他见过，当时往他身体里打入真气，发现他绝灵脉体的正是他。秦晚心里偷偷希望，仙人还能记得自己，说不定有什么仙术可以让他脱胎换骨。
    徐立见台下儿童热切眼睛，心里好奇，手一挥，托起了秦厚和何氏，开口问道：“你二人有什么事要求我等？”
    秦厚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人多，说：“仙使慈悲，我儿半年前开灵测试中，被查出身负绝灵脉体，恐怕早夭，求仙使垂怜，救救我儿，我夫妇做牛做马，今生来世，必定报答仙使大恩！”言罢又是和何氏磕头不止，额间已渗出血来。一旁的秦晚听到早夭两字，立时就惊呆了。
    徐立看了一眼赵同，赵同转念一想，似乎上次来白鹿墟，是有一个孩童不但不能启灵，自己打进其身体一道真气，也飞快消散。这种体质小孩，通常活不过成年，既然开不了灵脉，就是无用之人，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来接人，这孩童家长却跪着不起，要他二人救命。
    想了想，赵同沉声说道：“天道循环，生老病死乃是常理。你家儿子身负绝灵之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辈修道之人，不可逆天行事，你二人还是另想办法吧。”
    秦厚和何氏听了赵同的话，左一个天意右一个天理，对方不愿出手，心里登时惨然。秦厚不死心，抬头又哀求：“上仙，我家就这一个儿子，只要上仙能想办法救我们家晚儿，他这条命就是贵宗的，此生就是为上仙奉茶倒水，扫地洗衣，我夫妇也心安了，求上仙慈悲！”两夫妇以头抢地，哀哭不已。
    徐立见场面不太好收拾，传音问赵同：“师兄，这绝灵脉我们宗可有医治的办法？”赵同本来因为徐立分去自己一半功劳不爽，又听到师弟多管闲事，微微有些发作，回道：“有没有办法我不清楚，不过师弟若是要行善，倒不妨带这孩童一起回山帮他问问。”
    徐立听赵同这么一说，心想“这次下山，我本是白得一份功劳，要是节外生枝，带个生病小孩进宗门，不说到时有没有人管，即使有人管，也是给人增添麻烦的事，自己说不定还要挨师父训斥。”心里一衡量，那点善念当即消失无踪。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赵同心一横，“咄，尔等凡胎，既在五行之中，当受轮回之苦。时辰已到，无关人等退下，吾辈去也！”一朵白云飘来，把两人和身侧的沈若男抬起，飞天而去。云中沈若男似乎看了一眼秦晚，眼神里带着些许伤感。
    地上老百姓见到真仙腾云，纷纷口中念念有词，跪拜不止，唯独秦氏夫妇泪流满面，伤心绝望，而秦晚在一旁楞如木鸡，心中只有两个字，“早夭”。

 第七章 决断

    人群散去，沈百年看秦厚夫妇可怜，也不忍数落他们，拂袖而去。两夫妻失魂落魄，也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去哪，手里拎着给儿子救命的一包银两，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无。良久，秦厚长叹一声，牵着妻儿往家中走去，三人身影，在街外斜阳下，越拉越长。
    秦晚回到家里，望着父母亲，低声问道：“爹、娘，刚刚在若男家，你们说的话可是真的，儿子得了什么病，我就要死了吗？”何氏看着儿子，泪珠滚滚而落，她手抚秦晚的脸，蹲下身强笑道：“傻晚儿，你哪里会死，只恨爹娘没有把你生好，明天起我们就出门求医，爹娘绝不会让你有事！”
    秦晚转头向他父亲，又问：“爹，儿子的绝灵脉体，是不是不能治了。连仙使都不给治，我还能活多久？”
    秦厚长叹一声，看向何氏说道：“这条命毕竟是他的，要怎么办，也得他自己拿主意。”一手揽过秦晚，狠了狠心，就把赛华佗之前的话告诉了秦晚。不等秦晚开口，秦厚又说：“晚儿你不用怕，医道精深，白鹿墟治不了你这病，别处未必治不了。爹明天就出门，四处寻访神医大能，一有消息，立刻寄信回来，让常伯带你过来医治。总之天无绝人之路，你在家陪着娘亲，镇塾也暂时不用去了，喜欢读书可以在家读，不想读，便是玩耍也可以。”
    秦厚让何氏先送秦晚回房休息，两人又商量起求医之事。秦厚安排妻子尽快把漆林赎回，在家中好好照顾儿子，一边也能安排好漆坊，保证衣食；自己则带一些银两孤身上路，从周边镇县开始，一路向外打探。因为儿子可能在十五岁之前发作，故他计划每次出门走一个方向，来回以半年为期，能在尽量多寻几处地方，一旦发现有机缘也来得及赶去。
    一轮明月挂在中天，银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秦晚房内，秦晚坐在床边，抬眼望向窗外月光，脑海中波浪翻腾。这绝灵脉体，就像是高悬在头上的斧铖，随着他成长不知何时将会斩下，无边恐惧涌来，让这十岁孩童喘不过气。“死是怎么样的，气血消散的死法，会不会很痛苦？爹和娘怎么办。”想到这些，秦晚心头就像有块大石，压得他仿佛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而父亲刚刚说到的，赛华佗有一种压制气血之药，吃了之后差不多变成一个废人，却能苟延残喘久点岁月。“如果自己现在开始吃药，就能给爹爹多一些时间寻医，而如果不吃，爹爹在外如果找不到医生，等他回来，或许就是家人永别之时。”
    长吸一口气呼出来，秦晚又暗忖道：“我若是吃了这药，不单自己成废人，娘亲要照顾我，不知要多花多少心力，我若是吃了这药，爹爹在外求医，风餐露宿，多跑那几年又不知要受多大辛苦！”想到这里，他已有决断，眼神里闪出一丝坚定。
    这一夜，秦家宅里，秦厚与妻子相对无眠，秦晚怔怔出神，一间偏房里隐隐传出啜泣声，却是那家中仆妇刘妈在哭。秦晚是刘妈一手带大，像那心头肉一般，今天出的大事，常伯已偷偷告诉了她。

 第八章 西山之巅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从那日送仙大会到这天，已经过了三年余。秦晚自从知道自己身怀绝症，回家后第二天就告诉父母亲，不打算吃那压制气血之药，能否寻到良医，但凭天意。秦氏夫妇见儿子坚决，也不忍心他吃药受苦，就应承了下来。
    这三年，秦厚出门远行求医，已经走了无数地方，诺大个萼国，算起来却仅仅跑了一小块。劳心伤神许久，却找不到一人能医儿子绝灵之脉。他这次回到家中，看见儿子时，发现秦晚已经开始发身，个子拔高，嘴唇长出些许茸毛，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若是在常人家，看到子弟逐渐成人，不知有多么欢喜；而对于秦家，秦晚发身却不啻催命的符咒。秦厚更是急迫，稍一休整，又赶紧出门，而何氏忧心忡忡，恨不得把儿子个子压住，永远像那小童一样伴在自己身前。
    秦晚本人这几年倒是似乎忘了身上背着定时炸弹的事。每日里除了孝敬母亲，变着法子哄何氏开心外，净找些书籍来看，不用去镇塾，所看之书倒无局限，见识增长了不少。而孝敬何氏和看书之余，他几乎踏遍了白鹿墟周边所有道观寺庙，连林间土地山神些小祠堂，都参拜了几遍。
    这当然不是秦晚想去，而是刘妈的主张。刘妈不通文墨，粗手大脚，但是极为倔强，心爱的晚儿有病，求医她不会，拜神却是知道的。这三年间，但凡她打听到哪里神明灵验，必扯着秦晚去参拜。
    这日一早，刘妈又去秦晚屋里寻他。秦晚自从发身之后，不时就会有身体烧热的现象，每次烧热过后，必会心虚流汗，浑身脱力。他知是气血亏散的征兆，却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头天晚上他刚刚发过一阵热，早上正虚弱时，刘妈怯生生走进屋来。
    “刘妈妈，你又要拉我去拜神了。”秦晚装着精神的样子笑着对刘妈说。刘妈小心翼翼地说：“少爷，隔壁浆洗店的徐大娘告诉我，离咱们镇差不多一天路程的西山，有座万寿宫，供奉的是许真君仙人，有求必应，我跟你娘说了，她答应我带你去呢。”
    秦晚苦笑道：“那么远，咱们拜个近一点的不成吗？”刘妈执拗地摇头“我让你常伯驾车，咱们赶快走，到了山脚下，要一步步叩上去哩！”不由分说，一只大手拉着秦晚就往外走。
    这万寿宫乃是当地供奉许逊的地方，位处白鹿墟以西六十里外西山上，西山山势壮大，饶是刘妈叫上常伯驾车，到得山脚已是临近日落。刘妈心疼秦晚，只让他在旁边跟着走，自己却三步一叩，九步一拜，虔诚至极地慢慢匍匐而行。
    数百级台阶，两人整整走了数个时辰，等到得山顶，早已星斗满天，河汉初现。夜风中，黑漆漆台阶尽头，一点如豆灯火，是那常明灯闪烁。这万寿宫说是宫，可规制极小，就是一间小庙，前后两进，除了供奉真君的正殿，后面是庙主居住的地方。
    刘妈挽着秦晚进了殿里，正中一尊塑像，真君许逊一手执长剑，一手掐剑诀，作那斩蛟之状，威武无比。他身下一条黑蛟断成两截，上半截身子血口大张，舌信长吐，下半截身子仿佛还在扭动，像是活的一样。有如此灵动的雕像，直令庙宇增色不少。
    秦晚抬眼望进去，殿里一角，几个凳子搭在一处，一个干瘦老道，头簪木钗，穿着灰青色破旧道袍，正蜷在上面呼呼大睡。山顶冷风吹进殿来，即是刘妈早早为秦晚披上长衫，也是一阵寒意。
    他摆了摆手，示意刘妈不要叫起道士，自顾自从香柜取了一对香烛。刘妈点上香烛，低低声对他说：“晚儿少爷，你要真心祷告，许真君神通广大，他一定会保你平安的！”说罢对神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退到殿外等他。
    丝丝缕缕香气随着香束火头延烧飘散而开，秦晚并没有跪下叩拜。他闭上眼睛，闻着气息，心头忽有种玄秒的感觉。他感受此刻，人在山顶孤庙，凉风吹拂体肤，天上星光斜照入殿。虽然目不视物，但面前真君塑像竟有种威压刺入眉间，让人心存敬畏。他想到那天晚上接引仙人说的话“既在五行之中，当受轮回之苦”，那种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的超然。
    秦晚心思浮想，他忖道：“许真君斩蛟治水，为世人解患排忧，他成就仙道之后，凡人再有苦难，也不知会不会出手相助。但普天之下，众生皆苦，纵是化身千万，想必也顾不过来。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忘情绝善，大概也是天道。只是若个个成仙的都不问世间，纵然仙道大成寿齐天地，他们镇日里遁在世外打坐望天，这种正果有何乐趣？”摇了摇头，心里嗤笑，当初对仙人没有搭救自己的遗憾，竟恍然想通了。
    睁开眼睛，秦晚望向面前许逊塑像，表情已是淡淡之色。他长跪而下，轻声诵道：“弟子秦晚，身负绝灵脉体，不久于世。今日拜见仙君，刚得开悟，已感满足。弟子若再入轮回，愿行那入世之道，不敢效仙君普度众生，也将扶危济难，尽我之能，于我心安。”说罢叩首三回，起身而立。
    他这三年来，其实天天都恐惧莫名。特别是烧热症出现后，每经历一次，都会想自己还有没有下回。为了不让父母、常伯刘妈难过，秦晚一直强撑笑颜，心力快被消耗殆尽。这一夜在这西山山顶，秦晚对自己从小一直向往的仙道有了明悟，解决了许久没想清楚的问题，“我死了以后要去哪？”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发愿再入轮回，修行入世。
    疑惑既去，浑身轻松。秦晚往那功德箱里放入随身银两，唤来刘妈举步离去。走了两步，想了想转回身来到殿侧，把长衫除脱，盖在酣睡道人身上。道士蠕动一下，嘴里咕哝有声，似乎不满有人吵到他，片刻间又鼾声大作。

 第九章 离去

    从西山回来过了近一年，当秦厚再次失望回到家中时，何氏拉着他的手再也不肯放他离去，因为秦晚烧热症瞒不住了。
    之前秦晚之所以能隐瞒下症状，是因为每次烧热间隔时间较长，月余发作一次，每次也就一两个时辰。但这段时间，他烧热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次发作已经过半日。刘妈有次进房看他，见到秦晚咬着牙关全身抖震，脸红如丹，吓得尖叫起来，何氏才知道儿子气血蒸腾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十五岁都没到。
    秦氏夫妇心如死灰，知道儿子剩下日子已经不多了。这数年来，他们到处寻医问药，可活生生一个乖巧儿子，终究变成现在这副惨样。两人再也无法可想，日日牛衣对泣。
    这一天，秦晚烧热症又发作起来，何氏在床边拿一块布帕镇了井水给他抹身。除去衣裳，骨骼肌肉多少有些大人的样子，秦晚在母亲前赤裸身体，还露出尴尬害羞神色。看着眼前虚弱秀气的脸庞，何氏心想，“若是晚儿去了，我也就随他一起走罢了。我总放不得心他一个人在下面。”
    她柔声安慰说：“晚儿，娘给你擦完身，一会就不这么热了。你好好休息，娘一会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糖糕。”秦晚朝她笑了笑：“娘，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一会可要吃不少呢。”“嗯，你吃多少娘都给你做。”看到母亲给自己擦完身后离去的背影，秦晚心想，该做的事看来要提前些。
    烧热症过去，休息了两日，秦晚精神好了点。他借口手头书已看完，要去镇里书铺再寻些书来，又说刘妈不识字帮不上忙，独自一人出了门。等到傍晚，不见人回家，秦家大急，镇里镇外找了个遍，却发现有封书信留在他房内桌上。
    “字呈父亲母亲大人尊启：晚儿不孝，身染重疾，数年间，爹娘为我夙夜操苦，晚儿惭愧无地。然不孝儿实有未尽之言，今敢乃告。前送仙会上，仙人曾密语晚儿，我身具绝灵脉象，必待年长症发，伺以大神通拔除，机缘未到，不可说于人前。且儿若欲除疾，须以身事仙，终生绝情断亲，儿孝道未尽，难忍身离，延宕至今，累我至亲伤怀，百死莫赎。现时机已至，儿将自去，归依宗门。父母养育之恩，俟儿他日修道有成，苟离山门，当能报也。唯愿父母亲大人平安康健，富贵喜乐，儿身在宗门，也自当无虑无憾。不孝男秦晚顿首再拜。另：此事万不可为他人所知，免泄天机，致遭大祸，切切！”
    秦厚何氏读了这信，两人是既喜且疑。喜的是原来当日仙人拒绝他二人，其实早已暗中为儿子留了生路，疑的是，这归云宗也不知是远还是近，就算仙人到时接引，他单人出门，又时常发作烧热，保不准半路出事。两人有心去找沈家，央求他们以后借若男帮忙打听，又怕像儿子信里所说泄露天机，到时害人害己。
    当晚秦厚唤来常伯刘妈，就说晚儿捎人带信，说在镇上遇见一游方高僧，能治他绝灵脉体，但必须跟随对方服侍满十年，现已离开镇子云游去了。此事家中知道就行，万不可传出去，以免得罪高人，常伯刘妈自是大喜诺诺，刘妈更是明天就要出门烧香还神，祈祷她的晚儿平平安安。
    何氏柔肠百结，痴痴走进秦晚睡房，她摸着床铺，上面隐隐还像残留着儿子体温。书架上，有他看过的书籍，儿子用过的笔墨，使过的杯盘，一桌一椅，一器一物，都承载着她的思念和眷恋，何氏在儿子床上含泪和衣而坐，这一坐，就到了天明。
    离白鹿墟镇数里以外的山中，秦晚仰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嘴中叼着一支草梗，疏落的树影，遮不住他眼睛里那漫天的星辰。

 第十章 谢幕

    “可不能让爹娘看到我死在他们眼前。”这是秦晚很早就设下的安排。他这封留书，字里字外，先是讲自己的病能得到仙人医治，又说要断情绝亲，再说等治好了，本领学成，未必不能下山尽孝，留够了给父母的想象空间，最后不能泄密那些话，是防止他们到处打听。
    秦晚的目的，是要让爹娘起码在相当长时间内能怀抱希望活着。时间一长，伤情转淡，就算日后传出消息自己不在归云宗，双亲应该也能慢慢释怀。想到爹爹娘亲今后要忍受自己不在的日子，秦晚满心不忍，不过这已是他所能安排的最好结果。接下来时间，他要好好为自己的谢幕打算。
    寻死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投水悬林，若是尸体被找到，之前的安排就白费了。秦晚从镇中出来，绕了个圈偷偷进了后山，往之前他摘正气果的大树行去。走了大半个时辰，秦晚的身体已经虚汗淋漓，他苦笑一声，几年前自己偷果子的时候还跑得飞快，现在竟已这么不中用了，随手摘了一支草梗含着，收拢一堆落叶，找了个树下躺倒下来。
    露重风冷，这个十四岁少年在落叶堆中，头枕胳膊沉沉睡去，林中虫声叽叽，偶尔也有小兽经过，等秦晚再睁开眼来，已是金乌初起的清晨。他站起身，又走了许久，一个被周围小山围绕的谷地终于近到眼前。谷中绿草如茵，只得棵虬然老树，便是那正气果树，枝条叉丫矗立正当中。秦晚大口喘气，望向树中间离地面约丈许的黝黑大洞，树洞之中，住着一只曾经被他灌到烂醉的凶物。他要借这凶物，走完在人世间最后一程。
    当日他是先在谷外树林中，间隔放了三只兔子，再远远在小谷边缘，把最后一只兔子扔出后立刻找了个方向掉头狂奔，守树大蛇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一眼也没看到。现在在晨光下，看这树洞口如此黑阔，里面凶物有多大，想想仍不禁倒抽冷气。
    秦晚拾了颗尖石，四下打量，找了块泥土松软的地面，便以石为锄，一下一下挖掘起来，挖了许久，直到土层坚硬，终于成了个颇深的土坑。他剑眉一扬，霍地把身上衣衫鞋袜全部除下，赤条条瘦削的身体暴露在早晨空气中，战起粒粒寒栗。“若是这些东西大蛇不能消化，他日被人寻得，保不定被爹爹娘亲知道。”秦晚用挖出来的土把深坑回填，再用树枝把新土扫去，原地铺上落叶，检查一番，的确是半点痕迹都无。此子虽未真正成年，做事却是深得细致周全四字。
    太阳渐至中天，这周围草木，在阳光照射下青翠葱笼，耳中听着谷间溪水流淌，林中雀鸟饲雏，吱吱喳喳。秦晚张开双臂，四肢百骸感受着山谷中渐起的生机，异样的宁静泛起心头。他就这样沉浸在时间中，半晌睁开双目，再无疑惑，越过林界，赤足向大树走去。
    “这草踩得真舒服啊。”轻叹一声，秦晚已经站在树前。“大蛇啊大蛇，当年我用四个兔子骗你出来把果子摘走，害你少了一顿猪羊供奉，实在是对不住。今天我把身体给你就当作赔礼，你若不嫌弃就拿去享用，只是不要让我太痛苦。你生而有灵，应保佑我早入轮回，若是再世为人，可不要又身负什么狗屁绝灵脉了。”他念念有词，说完，把手中一颗小石子嗖的扔进洞里。
    石子扔入洞口还没得片刻，只听得里面嘶嘶声起，腥风扑面而来，一颗圆圆的乌黑硕大蛇首，连带着水桶般粗的身体，猛地从洞里钻了出来。这大蛇头生肉冠，信吐乌芒，两眼澄黄，瞳孔碧绿镶着黑边，眼神收紧，锁定了眼前这瘦削少年。
    秦晚看到大蛇凶恶模样，身体不听使唤就想向后退去，但心中扑通狂跳，腿竟颤抖起来，根本不能挪动半分。他咬牙站定，回看向眼前冰冷的蛇眸，脑海中闪过短暂的十四年经历，闪过父亲和母亲的面孔，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还看什么，吃我！”
    这大蛇乃是白鹿墟附近数座山林的帝王，平日里无论是野猪林鹿，还是虎豹狼獾，只要被其盯上，无不掉头奔逃。这眼前少年，明明还不够塞牙缝，却胆敢和自己对视，它已渐有灵性，没有急着吞噬，狐疑地把头抵到秦晚近前，草叉般大的蛇信舔舐着少年胸膛，确定眼前这个食物到底有没有危险。
    凶威之下，秦晚全身更是战栗不止，他犹自紧盯蛇眼，忍受着信子身上游走。在生死关头，秦晚脑中没来由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异界经书，这书名为《摩诃萨埵以身施虎品》，故事说释迦牟尼佛的前世摩诃萨埵，看见饥饿的母虎无法养育幼虎，竟牺牲血肉性命布施猛虎，得了大功德，终因此转生天界。眼前这大蛇，看来精神好得很，完全不需要他来打救的样子，即使吃了自己，最多也就算个加菜，这功德的账，可就不好算了。他苦笑起来，低喝一声：“快点！”，闭目等死。
    大蛇大怒，眼前这小人和自己对望已是极大的挑衅，刚刚他脸上的表情和发出的声音更让自己不爽，身体一卷，就把少年勒紧。秦晚全身骨骼被挤压得咯吱作响，血液涌上头部，毛细血管爆裂，脑中一昏，片刻间竟似乎感觉不到锋利蛇牙已刺入肩头，拉着他的身体往血口中送去。

 第十一章 焚身炼狱

    秦晚在做梦，他的意识幽幽荡荡在黑暗中飘，隐隐听见似乎有人在讲道理：
    “你把他让给我嘛，大家和和气气。”
    “万事好商量，要不我给你这个，你总不吃亏吧。”
    他想动一动自己的身体，但却根本无法感受到肢体的存在，他想朝说话的地方转过头，连头颈也感受不到。没有视觉，看不到。冥府呢，牛头马面呢，奈何桥呢，鬼差呢，孟婆呢？我若是要轮回转生，报到的地方在哪。
    秦晚拼命凝聚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他的意识大喊着：
    “有人吗？我在这里！”
    “是谁在说话，我听见了，请帮帮我”
    “在下秦晚，有人听见吗？”
    只有寂静，这寂静把秦晚包裹着，无边无际，无始无终，让人如掉落深渊，毫无希望。
    他的意识嘶吼，恐惧、无助、彷徨、愤怒，也不知嘶吼了多久，最后一点一点地化作悲伤，只剩下低弱的声声哀求。
    “救救我”
    “救救我”
    “救”
    “救”
    “救”。
    久远久远的，黑暗中一道金芒升腾而起刺破黑暗，这道金芒把他的感官带了回来，随即转为一股巨热，轰的炸响，道道火线游走体内。秦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犹如被滚油煎熬，炼狱般的疼痛焚烧着肉体和意识。他狂叫着从黑暗中醒来。
    秦晚浑身哆嗦，热如火炭，偏偏意识已清醒，他无从抗拒这种烧灼，只得不断在地上打滚，一边翻滚，一边嚎叫，一边呕吐，情愿自己不曾醒来，重陷于刚才的昏沉。
    他滚得再无力气，胆汁和口水都已吐干，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剧痛中耳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不要昏过去了，真的会死的哦。”一股清凉的气流从脑门流向全身。秦晚好像即将渴死的人捡到水袋一般，贪婪地用身体感受这股清凉，获得了些许力量。
    转眼间，那股巨热又像浪潮般重新攻来，秦晚大叫一声，再度陷入死亡翻滚中。他的手四处乱抓，抓到东西就塞进嘴里，狠狠咬住，一股泥土腥味令秦晚又再清醒了点，他大口吃着嘴里的泥土来分散痛觉，直到撑不住的时候，又一股清凉气息传进体内。
    这时，秦晚人生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等待烧灼中那一次短暂的清凉，他用意志力让自己不被热晕，捶打胸口，抓挠身体，吃一切手里能够到的东西，青草、泥土、落叶，每当快坚持不住了，那股清凉总能在最后一瞬出现。
    就这样，他追逐着，等待着，忍耐着，在灼烧与清凉的轮回中翻滚千遍，直到在昏沉边缘的极限，焚心痛苦终于消退。耳边声音响起：“唔，真麻烦，累死人了，睡吧睡吧。”听到这个声音，秦晚终于无声睡去。
    似乎是奖励他的挣扎与死斗，最后一股清凉气流贯顶而入，令秦晚的这次入眠无比黑甜。

 第十二章 师尊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当秦晚醒来时，天已正午，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并不觉得寒冷，不过身体各处遍布摩擦抓挠的伤痕，隐隐作痛。谷中一大片草地被他翻滚辗压得一片狼藉。秦晚坐起来，掐了掐脸，努力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
    “我没死！”，脸上传来痛觉。他随即慢慢坐起身，眼睛扫向右侧肩头。肩头起有一圈可怖牙印，一直环到腰侧，自己的确曾人入蛇口。周围静悄悄的，大蛇已不见踪影，求生本能让秦晚迅速后退，他抬头看向大树，树洞像一张巨口，里面并无动静，再往上看，秦晚惊讶地发现，树上两个枝丫交叉的地方，竟然坐了一个人？
    他立时大窘，自己上下并无寸缕，赶紧捂住下身。眼前这人也不知何时来的，身上灰不灰青不青穿着一件道袍，头发挽了个髻，上面插着一支木钗，相貌古拙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却乌亮乌亮地盯着自己，嘴边似乎还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这道士两只脚轻松地悬在空中交替晃悠，朝他扬了扬下巴，“哟”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秦晚狂羞，捂着身子扭到树影下，刚待说话，嘴里一团泥土把他呛得大咳。他之前发作时，也不知狂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连本带利，一股脑咳吐起来。他想到一事，也顾不得满口泥沙，含糊不清地说：“这……树洞里……有……大蛇，咳咳，可能出去觅食了，咳咳，前辈快走。”
    “哦，你是说小黑吗？”树上传来一把和年龄不太相称，显得挺精神的声音。“没有走哦，我给了它一粒换骨丹，吃完回家睡觉了啦。”一个葫芦扔至身边，“这里有些水，你要不要喝点？”
    “多谢前辈！”，秦晚正干渴，他一手捂住身体，一手捡起葫芦，先是漱了漱口，这才痛饮起来。喝完水，道人又扔了件长衫过来，秦晚又道了声谢，把长衫穿起，终于没有那么尴尬。
    长衫居然颇为合体，他低头一看，当即楞住，略一回忆，竟是去年自己去参拜真君道场时布施的衣物。秦晚再抬眼看对面这位悠然翘着脚坐在树上的道士，脱口而出：“竟然是你！”
    此道士正是那晚蜷在板凳上睡觉之人。道士笑嘻嘻地跳下树来，笔直站在秦晚面前。秦晚疑惑，问道：“那守树大蛇，既有名字，难道是前辈的灵宠吗？”道士摇了摇头，说道：“它都还没换形，笨得要死，我才不要呢，给它起个名字，大家关系近些好谈生意嘛。”
    “生意？”“我用换骨丹从它嘴里把你换下来了啦。有了这颗丹药，这畜生百年内若是无人讨伐，应该可以顺利化蛟，大赚了一笔呢。倒是我这丹药，本来打算弄只化型宠物玩，亏死人了！”道士一副心疼肉痛的模样。
    秦晚惨然说道，“前辈为了我这副残躯，花费宝贵丹药，秦晚足感大恩！但是在下身负绝灵之脉，气血蒸腾，随时早夭，只是不忍陨落父母身前，让他们难过，特意来这里借大蛇寻死。前辈这次虽救了我，我迟早还是要病发而亡，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他把自己如何经历测脉偷果、求归云宗搭救不得，无奈下留信父母入山求死的事向道士讲述了一遍。
    道士眼睛一鼓：“本天师像是个做无用功的人么？”
    他摇头晃脑，口中絮絮叨叨：“所谓人体经脉，犹如河床堤岸，河床宽阔则川流浩荡，堤岸高固则恶浪不兴。绝灵脉嘛，河床浅平，堤岸缺漏，任是华佗扁鹊再世，也只有大眼瞪之，小眼藐之，什么医术也是枉然。”
    说到这里，他胸口一挺，“不过，越是麻烦，本天师就越是兴奋。先前我用我净明道法决引动本源真火，压制它沿你经脉焚烧，这火虽然霸道，但却是本天师精元所化，暗藏生机，有那重塑之功。所谓野火烧荒，春来又生万物，道法精微，天师大慈大悲。你若是知道厉害，速速趴下磕十个八个响头哄本天师开心，我未必不能给你做完这场造化。”这道人眉飞色舞，越说越得意，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
    秦晚是聪颖之人，这时如何不知道自己已被面前这个自恋狂所救。他既有神通蛇口夺人，之前那烧遍自己全身的火线，想必就是“真火塑脉”了。他心生灵感，当下恭恭敬向道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说道：“弟子秦晚，叩谢真人救命之恩！真人消耗精元为弟子重塑经脉，恩同再造，秦晚虽然鄙陋，也有结草之心，若真人不嫌我命运乖蹇，我愿奉真人为恩师，终身侍奉，此生不渝！”
    道人听到他这么一说，更是喜笑颜开，“哎呀哎呀，你真懂事，不用我开口就知道要拜师。去年你见我单薄送衫于我，我很高兴，你说要修那入世之道，更是对我胃口。那些什么狗屁仙人，烦球得很，偏偏又厉害之极，着实难缠，你做了我徒儿，我把一身本领传授于你，我们到时候打他们个屁滚尿流，岂不快哉，咩哈哈哈哈。”
    旋即，这道人神情一肃，嘻笑之色全无，开口说道：“大道万千，殊途同归。虽说修入世之道，将来未必就不能得证正果，不过那群狗屁仙人断情绝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修行的确是少了很多挂碍。相比之下，你要走的路要艰难百倍，可有想清楚？”
    秦晚见奇人愿意收自己为徒，放松了下来，笑嘻嘻地说：“弟子愿在世间，助我能助，度我能度，心动而行，力尽则止。”老道听闻，又哈哈大笑起来：“好个心动而行，力尽则止，不钻牛角尖，够聪明。”袍袖一拂，托起秦晚，说：“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师徒，乖徒儿，你可赚大啦，人界万千，我虽在所生界面有众多徒子徒孙，在此处可就只你一个独苗。”
    秦晚见大能肯收自己为徒，心里也是极欣喜，这仙人不知为何离开上界，栖身于此凡界一个镇外道观，自己得此机缘，未来说不定真的能成就到常伯所说真仙境界。他问道：“敢问师尊仙名，若是别人问起，弟子也好回话。”
    道人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给我站稳了，不要吓破你的小胆。本天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道号是洞烛玄微灵通三界慈仁愍德灾劫化渡感天大帝神功妙济真君，许逊！”
    “蛤？？？？？？？”

 第十三章 妙传衣钵

    “蛤？？？？？？？”秦晚听了之后满头黑线。
    道人看到他这副表情，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什么态度！当本天师我是西贝货吗？我若是真身下界，只怕这山头也给压崩了，这是化身，化身懂不懂！”
    秦晚按下满肚皮的不相信，低头陪笑道：“弟子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师父威名震慑住了而已。师父早是上界神仙，不知为何下到凡间，让弟子有缘得见？”
    “许逊”幸幸地说：“你不知那上界有多无趣，真仙之后还有金仙，金仙之后还有玉仙，玉仙之后还有道尊，道尊之后还要参那混沌起源之法，破碎虚空，进入那无休无止的更高境界。为求证道，仙人里面也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蛇鼠一窝。简直是一群老而不，老古董，老顽固，老不修！”他越说越气，大骂起来。
    看到他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秦晚不觉有些好笑，他好奇地问：“不知道师父已经修到哪阶神位了，弟子也能有个目标。”“许逊”好像有些尴尬的样子：“咳，这个，我向来与世无争，神仙品阶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浮云，理它作甚。你年纪小小，不要好高骛远！先塑好经脉才是正途。”
    他又说道：“我这化身，本源精气本来就微薄，这次为了给你塑脉，又要保你灵智清明，用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我传你我道《太上灵宝净明法》，你按其中法门，先把人火炼脉每日运行。话说在前面，期间的痛苦你是经历过了，若是塑脉时丧失心智，必定神魂消散。我再传你无想观照，应能克服痛苦，更有助强大神识。”
    “许逊”手指一点，秦晚太阳穴一涨，神识中流入两部功法，极是艰深玄奥，逼得他脑袋生痛。这人虽说和他心目中那个威猛刚毅，祭水斩蛟的许真君形象大不一致，但传来的功法端的让人感受到强大威能。知道事关生死，他忍住不适，细细记认，一句句先把最紧要的词句默背下来。
    秦晚并不愚笨，数刻时间，真的把酝酿本源真火，焚脉重塑的道法和那入无想无无想境界的观照口诀记下。许逊化身颇为满意，说道：“你资质是不错的了。不过经脉乃人体重器，重生巩固不是一日之功。譬如开凿运河，由浅至深，由窄变阔，先能保气血运行无虞就是大幸，要凝结真元，恐怕十八岁之前不能急就。不过也无妨，我灵宝净明一脉，擅长符箓之法，你要得证大道，其间所需资源无可数计，都得自己一一挣来。尘世茫茫，有一技之长，安身立命是不成问题的。”
    秦晚一楞，他从小羡慕的是修真炼气，养剑飞天，这符箓一门，是半点不知。师父要他凭符箓安身立命，难道以后要画符驱鬼，请神扶乩吗？
    “许逊”见他犹豫的样子，愤然说：“哟，你还一副瞧不上的样子！符箓之道，妙通玄微，符，乃借灵纹引动天地法则为我所用，箓是凭真言催使鬼神为我所役，两者修炼至高深境界，纵你是肉体凡躯，大罗金仙也不能奈你何。我看家的本领肯教你，你高兴都来不及，还咋地！”
    秦晚见他不悦，赶紧溜须，一套“师父英明，神通广大”下来，化身满足之至，浑身舒坦，扔过一个玉简，又教授秦晚神识浸入观察法门，凝神看去，名为《玉匣玄符宝箓》，里面正是学习画符施箓的道法。
    这“许逊”微一忖，又道：“你现在塑脉关头，不能有半点杂念。既然先前留信过父母，就不用再回家了。我已收你为徒，那西山道场平时也少人来，你且在我洞府住下。我在上界被一个天敌管束得紧，这人神通广大，说不定哪天就要把我拘走，到那时，你我缘份也就尽了，趁我还在，赶紧修炼。”
    秦晚骇然，“师父是得道真仙大帝，居然还有大能可以抓捕拘束，仙道无涯，山外有外认真不虚。”他一日之间，由死到生，得传灵宝净明衣钵，心里虽是急于禀告爹爹娘亲。但算下来，手里已有两急一缓三个法门要修炼，确是时不我待。当下便低头称喏，“弟子但凭师父吩咐。”
    秦晚还记得起回之前埋下衣服鞋袜，重新填回土坑，这才侍立一旁。许逊化身袍袖一卷，片刻间，一道遁光化作流星，两人这便去了。山谷幽幽，空余鸟鸣，老树大蛇，俱皆静寂，只等些许时日，草地重新长好，便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第十四章 本源真火

    话不多时，两人已至那西山万寿小庙阶前空中，“许逊”默念真言，数层隐形障壁泛起涟漪，山腹间一座小型洞府显露出来。原来外面只是幌子，此洞府才是他暂驻之所。秦晚跟随化身飞入，只见里面丹房、书室、炼气室等一应俱全，还有数间别室，空间是足够宽阔。
    “许逊”化身挑了一间别室给秦晚栖身，又详细为他讲解了参悟本源真火，引窍入脉和驻念观想的微妙之处，直到秦晚应答无误他才满意点头。
    “你今日也累了，可以早些休息。南边千里外有数个村庄大旱，正招募有道之士求雨，我得赶紧去一趟。”秦晚这时已经颇知化身痒处，忙说：“师父您化身下界，还不忘普济苍生，弟子真是敬佩无地！”“许逊”哈哈大笑，舔舔嘴唇，眨眼看向秦晚，食中两指在拇指上搓了搓：“报酬可是三千两银子哦，不快点要给那帮修雷法的正一教小杂毛抢了我的生意。”他急匆匆的石门一关，新收徒弟丢在洞府内，径自去了。
    秦晚哑然，没想到师父竟然还是财迷。他原想这上界真神，早就不恋红尘，黄白之物视如粪土，等入得门来才知道，居然也为三千两银子折腰。他又想，当年佛佗遣弟子为富人诵经，也要收三斗三升米粒黄金，这世间万物，因钱而贵，缘财而动，流转不已，大概也是入世修行必经之路。他赚得银两，自是恤贫救困，成就无上功德，哪天等自己学会符术，也得靠之自立营生才是。
    收拾心神，盘腿坐定，秦晚开始按照化身所教，神念入冥，意守灵台，默掐法诀，去感应自己的本源所在。恍惚之间，神识蓦地进入一个黑洞般深幽空间，如同之前昏迷时的场景。秦晚一惊，生怕再如那时般被困，心念乍乱之间，意识猛然脱出，功法打断，脑中登时如同尖针刺入，猛然剧痛，已经略微伤到神识，低呼一声，抱头不止。
    许久过后，秦晚这才缓过劲来，他并不气馁。既然知道方才做法不妥，索性壮着胆子再试一次。他定了定心作好准备，不多久便又进入之前状态，秦晚这次没有慌乱，依照法门耐心体会这种玄妙意境。浑浑噩噩，不知多久，逐渐地他似乎觉得自己慢慢与那无边黑暗交融，化身为一股磅礴精纯能量，融会贯通于胸臆之间，瞬间竟有一种自在本在，自我本我的灵悟，让人异常欣喜，舍不得离开。秦晚面露微笑，徜徉在初得道法的喜悦中，神识如同一条游鱼，载浮载沉，自由自在，但他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太久，缓缓依照口诀退出境界。双目睁开，身上并无任何不适，知道能安全进出，秦晚这才松了口气，歇息半刻再度盘腿坐下。
    第三次，秦晚更有自信，又再进入到体悟本源的状态，他运法诀尝试沉入至更深、更底层的境界，像潜水拾珠的泳者，在茫茫大海里找寻那闪耀的真火。他体会、尝试、寻找、失败，却并不放弃，重复、收拾、刺探、感觉，慢慢渐生心得。失败又失败，喜悦却更高涨。
    终于，刹那间在心跳深处，一朵微弱的白色火苗蓬勃而生，秦晚凝聚、压缩、蕴养、呵护，这朵火苗从摇曳到稳固，慢慢绽放出光明。它生机勃勃，如同暖阳，映照之下，秦晚感觉整个身体都像要欢呼雀跃一般，绽放活力。意动间他长身而起，轻笑出声，一脸满足。

 第十五章 无想观照

    好好休息了数柱香的时间，秦晚定了定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为艰难。他试着感受自己的气血运行，体内气血就像若有若无的一丝细流，沿着曾经被化身烧毁过的经脉慢慢运转。虽然已经不至于迅速消散，但依然微弱无力，阻滞难行。
    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阳维、阴维、阴跷、阳跷这八条经脉，要一一用自己的本源真火来拓宽、巩固，期间痛苦先不说，万一没有护好神识，就是陨灭的下场。秦晚没有着急去做，他既然已经体悟出本源真火，接下来优先要将那无想观照法诀参悟修习明白，等师父回来了，最好在他照拂下才好行那焚脉之法。
    秦晚试着屏息凝神参悟了片刻无想观照，但越是想要摒除杂念，脑中各种想法却纷至沓来，犹如走马灯一般，那“许逊”所教窍要，竟一点也用不上。殊不知，这无想无无想的观照法门，颇有适合其修炼的相性要求，心思活络，智慧灵动之辈，修炼起来反不如那简单淳朴的人，秦晚才智天赋这时反倒成了负累。
    久忙无功，秦晚也感到困乏，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他心情紧绷至今终于暂时放下。腹中传来饥饿之声，但这洞府中，既无炊具，又不见米面，仅有一个泉眼。他勉强喝饱一肚子水，便在榻上倒头睡去。
    等到秦晚第二天睡醒，那化身竟然还没有回来。秦晚无奈，又盘坐继续参详无想观照。他这时腹中饥饿，满心烦躁，一点进展也没有。“师父他是神仙之体，早就辟谷，却不知他有没有忘了我还是肉体凡胎，他若是遇事耽搁了回程，我岂非要饿死在这里，那可大大不妙。”
    想到这里，秦晚赶紧走到门口。这洞府大门关闭之后，竟像是生在旁边石壁上一般，连一丝缝隙都无，秦晚四周逡巡，在丹室找到把药锄，想试着往门边地面挖掘。万一师父良久不回，好歹他也可挖个洞钻出去，这山中再不济，有点野菜野果也好充饥。
    谁知当地一声锄头下去，砸到地面响起金石之声，洞内应该是下了禁制，以秦晚十五岁少年之力，连给地面砸开个口子都做不到。这下他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秦晚自幼家境小康，每日虽说不是山珍海味，起码肉饭不愁，这挨饥的体验还是头回。一个人被关在石头洞府内，孤立无援，腹中空空，叫天天不应，秦晚如坐针毡。
    第二天，喝水。
    第三天，喝水，祈祷老家伙快点回来。
    第四天，喝水，自责，我就不该跟不靠谱的人学道。
    第五天，喝水，骂人，臭道士，假神仙，绑票犯。
    第六天，眼冒金星，水也不想喝，无力吐槽。
    第七天，秦晚斜倚在泉眼旁边，他极度虚弱，枯槁身体中连五感也迟钝到消失。一瞬间他好像从躯壳中漂浮起来，能看到泉水边那个闭目等死的人的样子。“饿死了吗，还没有”，地上那人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秦晚的意识如同被分离出来，一半空乏欲绝，另一半却十分冷静，旁观看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神色、肌肤、甚至连身上的灰尘，体内衰竭的元气都历历在目。
    一段口诀涌上心头，和记忆中法门丝毫不差。“这就是无想观照，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在空中的秦晚意识，竟好像忘掉真身将死，在绝境中体会到观照之境。“目不视物、耳不闻声、鼻不嗅臭、舌不尝味，身虽触而不觉，意不守而常在，灵明自来，以观众妙”，这段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还没等秦晚多体会半刻，虚弱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嗖地一下，两片意识合二为一，又回到虚弱待死的状态。朦胧间，秦晚几乎丧失功能的鼻腔里灌进一阵甜腻香风，青灰色身影穿过大门冲了进来，仿佛听到有人在说：“坏了坏了，都怪她们拖着不放，新收的徒弟饿死了！”
    带着脑袋里“什么拖着不放”的疑惑，憋了七天的一句“老杂毛”迸出嘴巴，秦晚昏死了过去。
    接下来一年多，秦晚在化身的洞府中日夜修习净宝灵明决和无想观照，终于小成，能够蕴养自身本源精气真火重塑经脉，虽然每次进度极微，好歹不会再烧热。度过生死大劫，秦晚终于放松下来，他塑脉之余，没得其它事做，就将《玉匣玄符宝箓》当作消遣，每当真火用完，身体虚弱之时，就央化身指点，自己试着学写灵符，写着写着，那些入门级灵符都掌握得七七八八。时间一长，秦晚和化身关系也慢慢发生变化，开始还相敬如宾，师慈徒孝，过得些日子，双方都没大没小，“小畜生”、“老杂毛”的乱叫，闹起别扭时，如同儿童绝交，数天里各不搭理，和好后又继续尊卑不分，说是师徒，更像是忘年之交。

 第十六章 小试牛刀

    塑脉小成后，许逊化身带秦晚开始云游，美其名曰“遍历人间，才知何为入世”。两人现如今已在白鹿墟以北数千里外，到了叫玉州的中等城市。玉州旁边有数座矿山，特产一种可以吸纳储存灵力的玉石，是制作灵器、护身灵符的珍贵材料，托矿业之福，玉州虽然不大，但却相当富庶，城内酒楼食肆、妓坊勾栏林立，说是歌台暖响，春光融融并不为过。
    这期间，化身就似那鸟入深山，鱼翔浅底，不知有多么快活。白天，他在客栈中呼呼大睡，一到晚上就跑去各处潇洒，每次回房，身带香风，大打其酒嗝。秦晚这时已十六岁有多算是快成年，小时候看的杂书又多，有七、八分知道师父定是寻那风月去了。相处日久，他也清楚这化身的脾性，说得好听是游戏人间，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是玩物丧志。自己之前，还猜想他给人作法求雨啥的，所得银两会用来济贫救苦，现在看来，打救的恐怕都是风尘中的女施主。
    一天，“许逊”将秦晚唤过来，很严肃地说：“乖徒儿，为师有要事和你说。”秦晚心想，“八成不是好事！”他板起脸问道：“又怎么啦？”
    “银子用完了。”
    “是，啊？”……
    “银子用完了！”
    秦晚大惊，这一年来，化身倒是不乏俗务，这周邻镇求雨，下月远村借风，设醮打斋，每次都能弄个数百上千两银子，换了秦晚，怕是吃一世也花不完，才进城几天，银两竟然花光，他这是有多败家。
    “许逊”老脸红也不红，继续开口说道：“本天师普渡万物，结缘众生有情，开销嘛，是大了点。不过这段时间，你吃我的，住我的，也是时候该尽那孝道。我这还剩五两银子，从明天开始，你要用它好生生息，速速给本天师赚到千两，不，万两回来。我看好你哦。”
    化身对着秦晚狡黠地奸笑起来，笑得秦晚浑身发毛。只给自己五两本钱，也好意思开口要赚回万两，这哪可能是上界真仙，明明就是吸血真奸吧。
    化身看到秦晚脸拉成苦瓜，又道：“你不是塑脉之余，还学了我的玉匣玄符宝箓吗？想当年，我一张真符，不知多少人愿拿身家性命来换，莫说是银两，便是那天材地宝，神兵利器，我翘翘脚趾也是予取予求。”
    秦晚苦笑回道：“这画符之道，需要以灵力灌注灵纹，不然并无丝毫法力。我现在经脉初塑，虽然勉强可以引入天地灵力，但存不进体内，也是枉然。”
    化身大大咧咧地说：“你放心，我早有准备。我给你一个本地所产灵玉做的指环，你将灵力暂时存进指环里，要写符的时候就从指环里注入便可。”秦晚心喜，终于有一个可以发挥所学，释放法力的手段了，他接过指环，戴在右手中指上。这指环并未经过炼器加持，仅能发挥材料本身效力，勉强算是个符器，储存的灵力，估计也制不了多少道符纸。
    想想接下来若是交不出房费，只怕要被客栈赶出来露宿街头，秦晚不敢怠慢，赶紧回到客房。他定息凝神，唤出本源真火，小心地凝聚成一条条灼热细线，往奇经八脉中探去。身体剧烈一振，纵是已经修习一年，这焚身剧痛也不减分毫。秦晚赶紧运行无想观照之法，剥离五感，用独立出的意识引导真火塑脉。他心知借用师傅给的符器来使用灵力，终究是杯水车薪，以后想要制作高级灵符，必须尽快让自身有凝结真元道气的能力。
    良久，煎熬过去，秦晚感觉自己的经脉较之前又强壮了那么一丝。他这一年来，蕴养本源真火的功法已经熟练。灵宝净明法和无想观照同时修炼，似乎相得益彰，神识与根基同步茁壮。刚开始塑脉一次得重新培育小半个月，后来到一周，现在已经隔天就能凝聚豆大般一团真火。但经脉开辟也越来越艰难，增益逐渐变少，想要达到凝元行气的境界，还不知多久才行。体验着自己空空荡荡，没有丹田的下腹，秦晚无奈看向手中戒指，“翻身发财全靠你了！”
    他轻念灵宝净明法，其中有利用咒音引动灵气的法门，手指上戒指漾起微光，光芒越来越强，是灵气引入的现象。秦晚持续把吸收来的灵气灌注进去，不多时，感觉再也注入不进，光芒也慢慢收敛，这便是储满了。
    秦晚又取出平时练习用的一叠黄纸和朱砂、朱笔，这些都是凡物，仅能画些最基本的入门灵符，他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无属性符咒“聚气符”，作用是放置在家宅里调动灵气，有微弱祛病强身的效果。手中戒指微微闪烁，灵气在秦晚的控制下由笔尖注入所画的灵纹之中。
    这道符，他这一年多来，闲时也不知画过多少次，但加持灵力在上面还是首回，一个不小心，灵力输入时出现破绽，啪地一声轻响，符纸整张裂开，竟失败了。秦晚并不惊讶，他闭上眼重复刚才画符时调动戒指灵力时的感觉，这借用外物制符，果然还是生涩。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他每尝试一把之前，就温习一遍前次的经验，就像骑手驾驭着一匹新马，听它嘶鸣、看它扬鬃、陪它腾跃。
    当第十九张灵符，最后一笔画完结束，啪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秦晚看见有白芒没入符里，慢慢扩散开来，像是水浸透纸张一般。他把这张聚气符拿在手中，感受到里面真实蕴含的力量，如同山村孩童做出一把新的竹弓般，充满了创作的喜悦。
    手里戒指光芒黯淡，它存储的灵力，制作入门灵符，也仅能支撑二十次不到。

 第十七章 家贼难防

    第一天购入：黄裱纸一百张价：白银一两得：聚气符九张在城内商会卖得银四两半
    第二天购入：黄裱纸一百张价：白银一两得：聚气符十张去秽符二张卖得七两
    第三天购入：黄裱纸一百张价：白银一两朱砂价：白银一两得：聚气符六张去秽符十二张卖得十五两
    第四天购入：初阶符纸一百张价：白银十两精炼朱砂三两火鼠灵毫笔五两得：火球符两张祛火符一张卖得三十两。
    第五天购入：初阶符纸一百张价：白银十两得：小火盾符三张火球符十张卖得二百五十两
    第六天购入：初阶符纸一百张价：白银十两风鼯灵毫笔价：白银二十两土豚灵毫笔价：白银三十两灵玉扳指价：一百两得：隐气符三张轻身符三张风刃符一张沙陷符一张卖得四百二十两。
    一连数天，秦晚奔波在坊市和客栈两头，他晚上制作灵符，白天出售，托无想观照法门凝练出的强大神识，水平倒是突飞猛进。
    制符进入初阶之后，他发现那些强化自身属性能力的初阶高难度符文相当好卖，轻身符一张竟能卖过百两银子。秦晚咬牙把赚来的钱都换成提升制符成功率的道具，这时灵石戒指已经不敷使用，画两张就得停下来补充灵气，他去旧货铺淘了一只扳指，总算是能持平之前做入门灵符时的效率。
    虽然辛劳，但秦晚腰包慢慢鼓涨，起码师徒二人接下来生活不用发愁，心里倒是有拨云见日的喜悦。他想着第二天索性把最贵的水属性系符笔和金属性系符笔买来，试着制作冰锥符和破甲符。这冰锥符虽然伤害不高，但打中会有短暂冰冻效果，斗法时相当好用，而破甲符附加在武器兵刃上，可以临时增加武器强度，遇上防御坚强的对手能出奇效。
    这两种符文市场少见，秦晚打听到价格都过二百两银子，是以纵然符笔每种都得过百两，只要成功各制作出一张，这本钱也就回来了。秦晚计划，等初阶灵符学得差不多，银两攒够过千，就要准备冲击中阶制符。中阶制符，难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无论是对材料的需求还是对灵力的掌控都极之苛刻，要进阶所需要的花费恐怕也不是个小数。
    秦晚将银钱在桌上点算完毕，这天赚了二百六十两银子，加上之前的节余购买符笔倒是足够，他掏出黄裱纸，模拟画了一会明天要做的符文，感觉纯熟不少，又盘坐塑完脉，倒头睡下。
    第二天天一亮，秦晚兴冲冲起身准备去城中坊市，手往桌上一摸，人就呆住了。昨天放在桌上的银子竟然不见踪影，他大惊之下定睛再看，桌角上有墨迹，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字“太少！”他赶紧跑去化身房间，只见房门紧锁，这神仙又不知溜去了何方。
    秦晚万万没想到居然出了家贼，而且还是绝户偷，一个铜板都没给他留下。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点积蓄，该怎么用都计划妥当，这下打了水漂，实在是心酸不已，终于忍不住造了口业。
    骂完气消，秦晚心忖：“这老，师父得了银子，定是去逍遥快活，钱没有花光，休想等到他回来。自己现在连买初级符纸的钱都不够，若是还来画入门灵符售卖，也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万幸自己留了后手，上次做的隐气符和轻身符各留了一张，拿去卖了好歹也有二百两，买了材料回来赶紧重新开张，总不能真的到时住栈的钱都不交。”
    他揣着两张初级灵符往坊市走去，坊市街中央，一间颇气派的商会门面最为显眼。这商会名叫万宝行，秦晚此前购买材料出售灵符已来过数次。见秦晚过来，里面伙计已认得他，笑着说：“哎呀，小符师来了，公子今天是要买材料还是打算出售灵符呀？”秦晚这几天陆续购买材料出售灵符，伙计是眼看着他数天内从入门到初阶，这速度堪称作弊，所以并没有怠慢。
    秦晚回了一礼，道：“我这还有轻身符和隐气符各一张，打算再出售给尊柜。另外，在下想打听一下，若是要制作中阶灵符，所要的符纸、符笔和灵墨大概多少银两可以出让？”伙计霍然说道：“小公子您真是天才，这么快就要冲击中阶符师了吗？要知道本城目前常驻中阶符师也没有几人，年纪都起码四十岁以上。您既然有这志向，我行自然尽力成全。”
    中阶灵符威能巨大，一般商行若是有这等品秩的符品售卖，商誉都能提升一大截。伙计存心结交秦晚，低头报了个最低价，秦晚一听苦笑起来。
    这中阶符纸、符笔和灵墨，需撷取中型妖兽皮毛和精血制作，要猎取这类灵兽，凡人去那定是十死无生，必须得修行之士用道法镇压。相应地，商行出售这类道具，已经不再用银两来结算，而是要收取灵石。灵石乃是天地间灵气在山川灵脉凝结而成，纵是一国，其所有灵脉也仅数条，数量既少，开采又难，基本被大型宗门所控制。
    最低品阶的小型灵石，一颗也抵白银千两。万宝行伙计有心亏本让给秦晚一套中阶制符材料，开了个五十小型灵石的价格，相当于五万两银子，对他而言，却是一笔巨款了。
    秦晚有些害羞地回道：“多谢尊柜厚意了，不过我囊中羞涩，这等巨款的确拿不出来。还是过些时日，等我存够钱了再回来叨扰。”他心想，自己初阶灵符熟练度已经颇高，但身体没有灵力，靠那扳指每日成功能制作十几张灵符差不多是极限，勤勉点做它几十天，未必不能将本钱凑齐。
    但问题在于，家里现在出了个贼，他下手了这次，保不准下次又再给自己来个一勺烩。这偷儿神通广大，又是我的师父，即使不偷，开口向我要，我也得如数奉上。一时间，秦晚脸上泛起了愁容。
    伙计见他为难，往里面朝奉望去，他是想征询朝奉意见，要不要干脆就送秦晚一套。反正也是结交，若是面前这少年真的身具奇才，能成功冲上中阶符师，往后与商行签约专供，商行定是大大有赚，朝奉回望向他时却轻轻摇头。
    轻咳了一声，朝奉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人身长蓄须，容貌清瞿，笑呵呵地向秦晚点了点头：“小公子，在下万宝行朝奉许仪。刚刚听闻公子打算冲击中阶符师，敢问是否有此意？”
    “的确，我正想在符道上更进一步。”秦晚回道。
    “看公子年纪尚轻，不知高姓贵庚？”
    “在下今年十五周岁有余，小姓秦。”
    “才十六岁就敢冲击中阶符师，秦公子真是天才。却不知是哪里人，尊师是哪个宗门高人？”
    秦晚见他盘问得紧，心想自己的事情还是最好留一手，便淡淡回道：“在下是南方人氏，乃是数年前偶得机缘，得到一本符书，自行参悟的，本身并无师承。”
    许仪见他说得模糊也不介意，点点头，又问道：“公子靠自己参悟，已经能到这般境界，实在难得。刚才我听说，您想买中阶制符道具，不过现在手头还不是很方便，小老儿这里倒是有些门路。”
    秦晚心头一喜，却不作声色，拱手说道：“尊柜若是有方便门路，还望不吝赐教。我若是能成功进阶，自然不会忘了阁下的盛情。”
    这朝奉见对面少年对答得体，心里暗地赞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中阶制符道具，需同阶妖兽材料制成，其中危险可见，是以价格不菲。不过，若是已有材料，交给鄙行加工制作，成本可就大大降低。但以公子现在的情况，自己想捕杀妖兽，风险又太高。”
    秦晚点头，他未尝没想过自己动手捕捉妖兽这条路，但现时手里唯一的攻击手段只有符咒，而低阶符咒想杀伤中级灵兽基本不可能。灵宝净明道法里面，大威能法术不少，可惜自己还是凡胎，一个也学不了。这么脆弱一副身体，别说中阶，就算挨初级灵兽一下，恐怕也要立刻呜呼哀哉。
    许仪继续说道：“小老儿倒是有个建议，这玉州城中，不时会以城主令的方式发布一些任务，譬如护送商队、讨伐妖兽之类。虽说不乏危险，但通常会有职业冒险者组队前往。我看公子先前制作的小火盾符、风刃符、沙陷符，在讨伐妖兽中无论诱敌还是护身，倒是相当实用的。公子若愿冒些风险，倒不妨试着加入这种队伍，到时分得材料，鄙行愿意低价为公子制作一套中阶灵符道具。”
    秦晚踌躇片刻。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手中两张初阶符卖了，换点符纸继续写符攒钱，这样做最安全；和人组队的话，彼此相互照应，风险虽说能大大降低，不过他自己知自己事，若是队友保护不上，他根本受不住妖兽一击之力。
    想完，他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卖符为上策，刚要开口谢绝，脑中闪过一张奸笑的嘴脸，神色满是贪婪。“可恶”，秦晚长叹一声，施了一礼：“多谢尊柜指点，却不知接那任务所在何处，小子愿意一试。”
    许仪回道：“城主府往北两条街，有个大广场，广场中央所悬榜文便是不定期发布的任务了。小公子若是想要组队，记得多备灵符在身。组队探险，战利品分成多寡可是按贡献来算的。”
    秦晚既打定主意，谢过朝奉后，便毫不犹豫将化身给的灵玉戒指换了一沓符纸，赶回客栈制作灵符去了。
    万宝行内，伙计不解地问许仪：“先生，这符师年纪小小就能制作初阶灵符，以我们财力，直接送他一套工具便是。他欠了我们人情，将来感念几分，为我们多制几件中阶灵符，这本钱肯定也回来了。”
    许仪微笑地问伙计：“来，我问你，这几天，他卖了多少种初级灵符给我们？”伙计略算一下，说：“从四天前他开始制作初级灵符来算，倒是做了七种。”
    许仪又问：“这些灵符，有几种属性？”伙计数着手指说：“有火、风、土三种属性的。”许仪再问：“你平时接触的符师，一般能做几种属性的灵符？”
    伙计一副开窍的样子：“您的意思是说？”
    许仪点点头：“对。我看这年轻人要么是个绝世奇才，要么背后定有宗门势力。须知天生个人禀赋有高低，修炼符道既要能沟通天地灵气，又得神识强大，这种人本就难找。一个符师，能做到专精一系也免不了皓首穷经，要是说兼修两系，那便是人中龙凤。同时学习三系灵符，先不说资质跟不跟得上，贪多嚼不烂，道心若是乱了，必定难逃走火入魔的下场。”
    伙计钦佩地说：“许老真是高见。按您的说法，这小秦符师，当是宗门修符道弟子结伴出来历练，其中那对外抛头露面之人了。”
    许仪点点头，“虽然还不敢肯定他们目的，但小心点总是好的。先前我建议他去组队接城中任务，你想，他觉得自己势孤，肯定得叫上同门。迟些你安排人打听城中冒险者小队，其中如果同时有三个以上符师，多半就是此子所在。到时查清他们的师承，若是本国宗门，我自然授权你大力结交，若发现是他国宗门的，嘿嘿，也不可不防一手。”
    伙计心想，这姜还是老的辣，顾虑深远，他应诺一声，当即安排人手，让他们注意近期城内各支冒险者小队，发现有似许仪所说的，务必查清来源上报。许仪虽然老谋深算，却不知秦晚历经本源之火反复塑炼，体内对各种元素的感知调动能力已悄然进化，达到五行共生，彼此交融的境界。这一点，连秦晚自己也浑然不觉。

 第十八章 初试组队

    秦晚回到客栈，先去化身房间瞄了一眼，发现大门落锁，人还没回来。他倒也没指望那“许逊”能帮上忙。符纸一铺，闷头开始制作灵符。
    即将面对入世后第一次重大考验，要带哪些灵符去与人组队，秦晚经过了反复思量。他忙活半晚，共制作了去秽符和小火盾符各五张，预备用来为小队祛除毒气和增加防御，沙陷符和风刃符各三张，拿来诱敌和困敌，手里留了两个火球符，多少可以辅助一点攻击，除此之外，之前的轻身符和隐气符没有卖掉，他带着以防万一。
    除了入门级的去秽符外，十三张成品初阶灵符把他的符纸用了八十张。秦晚叹了口气，他之前对自己制符能力很有自信，算下来成功率也就是七分之一多点，好像再难提升了一般。这种水平，就想冲击中阶符师，看来自己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次日，秦晚想了想，卖掉一张风刃符，换了些银两交给客栈，又按许仪指引，去到玉州的政厅，领取了冒险者名牌，这算是资格注册，十六足岁才能获得，秦晚拿到名牌，才刚有点“我成年了”的自得，转念心中又一酸，挂念起爹爹娘亲来。“等事情告一段落，好歹写封信去报个平安，他们知道我修道有成，也不知有多么开心。”秦晚暗暗下定决心。
    去到广场，正中间立着一个大榜，不少人围在旁边，秦晚见这些人要么背负兵刃，要么身穿劲装，有的还作僧尼打扮，都是修炼之人。再看看自己，还是一身长衫，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他细看榜文，上面列着一个个任务和报酬细节。左边赤色大概是官方发布，看起来难度都不低，多数是驱除鬼物、缉拿凶犯、斩杀妖兽之类，主要针对修炼者；右边青色的，应是城内民间所发布，里面就很杂乱，有商行或大户发布的保镖护院，也有私人发布的什么清渠修路、丢猫找狗，这些任务就不限领取人了。
    秦晚一个个看下来，妖兽任务还真有，但以初阶妖兽居多，差不多浏览到榜尾，终于给他发现一个讨伐中阶妖兽的任务。数周前，有报告说离城北百里之外的山间，不知何故迁来一只妖物。这座山离玉州城往北官道较近，所以一支北行商队不幸成为凶兽的掠食对象，商队连货主带保镖，加上役夫总共二十余人，竟遭全部袭杀，脑袋凿开给吸光了汁液。直到过了几日，另外一队商队经过时才发现惨状。
    从现场捡到的翎毛和尸体被勾爪撕扯的痕迹，这妖兽应该是只成年鬼木枭。城中对这凶物足足给了三百五十小型灵石花红，而且声明，除妖核要上交验证之外，其余妖兽材料均由讨伐成功的队伍自行分配，这让秦晚看了啧啧不已，果然是大险者有大利。
    他正在详细研究榜中所介绍鬼木枭的细节，肩头忽地给人一拍，转头看去，是位黑壮大汉。这大汉筋骨虬结，充满力量，脸上却是和善的表情：“小兄弟你好，请问你是来找任务做的吗？”
    秦晚拱手道：“在下秦晚，见过这位大哥。”他正有问题想找人询问，看到有人主动上门，连忙施礼。
    汉子摆了摆大手：“小兄弟客气了，我叫祁虎，是个力修。我看你不带兵刃，莫不成是学习术法的吗？”
    秦晚微微一愕，说老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算啥。化身师父传授给他的，是正宗无上道法，按理说自己是个道士。不过他一没有入牒出家，二没有身怀道气，撑死了算是俗家弟子。他想了想，回道：“这位大哥眼光了得，我的确是在修炼道法，不过才入门不久，仅略通些初阶符箓之术。”
    黑大汉听说他是个符师，眼中一亮，赶紧问：“你小小年纪竟然是符师，那你会制作‘回春符’或是‘强甲符’吗？”
    秦晚一听，露出后悔神色。这回春符是木系灵符，《玉匣玄符宝箓》中有记载，灵纹繁复，在低阶灵符中难度极高，有紧急治疗的效果，相当实用。这符秦晚画是会画，不过因为没钱买木属性灵笔，所以至今还没有真正制作成功一张。
    强甲符和小火盾符一样都是防御类符咒，不过前者是金系，能增强防具效果，后者是火系，可以在对象全身覆盖一层灵力护盾，秦晚也是因为缺少金系符笔而没有实践过。
    他摇了摇头：“在下修习的是火系符法，和强甲符同类的小火盾符是会的。”
    祁虎听到他两种灵符没有一个会，眼中露出失望神色，说道：“我们这次接了从本城运一批货去北方三千里外的墨山城任务，因为护卫都着了衣甲，所以若是有强甲符加持，路上能安全不少。不过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小火盾符，想找队伍应该是没问题的。”他略一抱拳，就准备离开。
    秦晚急忙喊住祁虎：“祁大哥稍慢，小弟今天才刚刚注册冒险者，有点问题想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祁虎回身笑道：“原来小兄弟是新人，有问题但问无妨。”秦晚说：“我看那榜尾有个鬼木枭的讨伐任务，因为想收集些中阶妖兽材料，所以想找个队伍，却不知大哥你对这凶兽有没有了解？”
    祁虎正色说道：“你刚刚注册冒险者，就想讨伐中级妖兽，我看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妙。鬼木枭我略了解一二，若是论攻击和防御力，在中级妖兽里倒算平平无奇。不过，这妖兽有几个与生俱来的本领，让它着实难以对付！”
    秦晚赶紧说：“小弟不是莽撞送死之人，我也是想先了解清楚情况，之后再作计较。”祁虎点点头继续说：“这鬼东西身上被覆一种绒毛，有吸音的效果，行动起来无声无息，又擅长趁夜色偷袭，被袭击的人，往往听到扑风的声音时，尖喙已经啄到头顶。它虽是木属性妖兽，但身具阴力，鸣叫时攻击神魂，被它音波打中，人会变得呆滞。这让它的偷袭更是防不胜防。小兄弟，现在我们这些往北的商队，都是绕开鬼木枭猎食的这段官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秦晚见他说得详细，忙掏出一张小火盾符作为谢礼。黑大汉祁虎正准备出任务，多张灵符在身的确能起重要作用，也不推辞就收下了。他笑着对秦晚说：“这城里符师紧缺，小兄弟你倒是挑了个好职业，等我这次任务回来你还在城中，咱们好好聚聚，往后相互也有个照应。”秦晚除了那化身师父外，还是首次结识外人，见这祁虎为人热情爽快，也是愿意结交，两人就这么约定了。
    他看到祁虎急匆匆在广场人堆里征召队员，自己也学着往人群中凑。广场上一小堆一小堆的人围成圈子，圈子正中站着的都是不同任务的召集者。
    “城西齐员外有票货去安东县，招十二个护卫啦，力修、法师不论，有剑修更欢迎！每人报酬小型灵石五枚！”嗡的一堆人扎了过去。
    “一个月后城中较技，我们和风佣兵团召打手，中阶以上职业不论，来就给六当家，进前二十名奖小型灵石百枚！进前十名奖养神丹三颗！”应者寥寥。
    “南边不到千里，白风岭玄冰池采药任务有没有人同去，要求中阶以上自带抗寒灵宝，凝晶花本人市价两倍收购，雪菇三倍，只要采集超过十件给我，任务奖励之外，另送中型灵石三枚！”一个脸色雪白，貌似修炼冰系法术的道姑喊出极高报酬，立刻两人靠了上来。
    秦晚到处乱看，老半天，终于在一堆带队老板里，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喊：“城北黑雾山，讨伐鬼木枭，欢迎中阶以上强者，最低初阶后期，材料平分啦。”。
    面前这人像个高胖商贾，眼神滴溜乱转，一副精明样子。他身边已经站了两人，一个是长相颇为清秀的蓝衫女子，一个是背负弓箭的高个。秦晚听对方要的最起码初阶后期，心里拔凉拔凉的，想了想不死心，还是凑了过去。
    胖子看见有人过来，笑脸如花，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一脸英武，你是想一起来讨伐鬼木枭吗？”秦晚心虚在先，忙施了一礼，回道：“这位大哥，在下秦晚，是个符师。我虽然刚入初阶，不过可以为队伍加持小火盾符，祛火符、火球符也是有的。不知道能不能加入你的队伍。”
    胖子还没开口，身后那个高个弓手突然上前半步，一只手轻轻拍在秦晚肩膀上。看似轻飘飘一拍，秦晚却觉得好像有千斤之力猛然下压，他哪里吃得住，窟通一声就坐倒在地，惊愕地抬头看去。
    弓手冷冷地说：“就你这凡人身板，根本没有自保之力，还是不要来送死吧。”蓝衫女子看见秦晚窘样，咯咯笑了起来，风情万种瞄向秦晚说：“小弟弟，你胆子真大，不过这次讨伐的是中级妖兽，你会死的哦。”
    秦晚咬了咬牙，站起身，拍了张小火盾符到胸口，全身立刻漾起一阵淡淡红色光芒，他又看向高个弓手，弓手再次拍下。秦晚身上红芒一震，立刻碎裂，不过身子却是轻轻一晃，竟挡了下来，弓手低头看向掌心，掌中居然有受到烧灼的痕迹。
    秦晚转头对着胖子说：“在下还有沙陷符能助你们困住妖兽。”他心知这种冒险者队伍，求情哀告是没有用的，迅速让对方知道自己价值才是王道。
    弓手甩了甩手，强硬地说：“鬼木枭是飞禽类妖兽，沙陷符根本没用，你这小火盾符是能接一击，不过我们若是需要，去城内购买就是了。”他的意思仍是不想让秦晚入队。
    秦晚情急智生，赶紧说道：“我有办法用沙陷符困住妖兽，奖励我只要一成，材料只要一些皮血和毫毛！”
    胖子眼中精芒一闪，“哦，说来听听？”
    秦晚见转机来了，赶忙说道：“只要三位前辈同意我加入队伍，小子自然全盘奉告。”
    蓝衫女子听了笑出银铃般声音，她望向胖子弓手，说：“这个小弟弟很可爱呀，带上他好像不会无聊的样子。”胖子也笑了起来，人立刻变得像是个和气生财的掌柜：“小兄弟如果有困住妖兽的办法，又能给我们提供几种灵符，倒也未尝不行。”这时弓手又开口补充道：“对手是中阶妖兽，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到时没空保护你的安危。”
    秦晚见他三番五次针对自己，心里也有些着恼，淡然道：“在下生死当然自负，不敢拖前辈们的后腿。”
    三人见他既然这么说，又提出只分一成战利品，若是能顺利讨伐，剩下每人能分得三成，倒也少分配的麻烦，终于同意秦晚入队。
    四人商量了一下详细计划，约定第二天天不亮即出发，赶在正午光线好的时候入山，到时视线良好，才不容易被怪物偷袭。胖子名叫邱大富，那弓手名叫丁盘，蓝衣女子所修是木系法术，自称灵叶娘子。

 第十九章 完美配合

    秦晚一回到客栈，立刻盘腿坐下，如老僧入定般运行灵宝净明真法。他这几天操神劳力，身心都有些疲惫，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体内一团豆大般大的白色火焰再度腾起，本源真火的光芒，像是暖阳融雪，把秦晚的疲惫驱散一空。他这次并没有将之引入经脉，以免带着塑脉之后体力亏虚的状态去讨伐妖兽，而是运行无想观照，在隔断五感的状态下冷静思考。
    秦晚脑子里反复预演了无数种遇敌可能，一一想好备案，并没有收功，而是尝试着一边意识观照，一边取出些黄裱纸，试着写起灵符来。
    这是他偶想出来的可能，但尝试起来困难无比。要么就是观照被打断，要么就是手眼不听指挥，最简单的几种灵符，给他写得歪歪斜斜，一张张地爆裂。秦晚神识剧痛了数次，心知不能勉强，不然怕是要出大事，叹了口气，收功而立。
    “我还是偏急躁了。”秦晚日间被弓术师丁盘为难，他当时不说，心里也憋了口气，想着自己能不能在进山前再进一步，做出点样子给他看。殊不知这道法一途，却是欲速则不达，最讲究心境二字。
    重新涵养了神识数刻，秦晚掏出剩下的二十张初阶符纸，定神制作。经过挫折后，他的心态反倒沉稳下来，这二十张符纸居然成功小半，写出七张突石符。他满意地收起灵符，趁还有时间，赶紧又盘坐下来，灵宝净明法和无想观照同运，迅速补充损耗的体力与神识。
    玉州城北百里外，一座鬼黑魆魆的大山耸立在四人面前。这四人正是胖子邱大富，弓术师丁盘，木系法师灵叶娘子和秦晚。秦晚手里还牵了一头活羊，是昨天他们商议时秦晚让邱大富准备的血食诱饵。
    四人一羊搭乘灵叶娘子的小型飞行道具，赶在正午前到得山下，抬眼望去，都皱起了眉。此时太阳当空，四处被照得热气腾腾，偏偏眼前的大山，却阴森森被笼罩在黑色雾气之中。
    “果然是黑雾山，名不虚传。在山下看已是这副模样，等进得山去，怕是视线也被受阻。”邱大富和其它人都想到一处，本来赶在正午进山，就是为了防止鬼木枭突袭，现在一看，妖兽居然还有地利。
    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再耽误等到太阳落山更是被动。四人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进山，人人神色都凝重起来，暗地里加倍小心。
    秦晚给每人打了一道去秽符，一行人沿着山间野兽踩出的小道，尽可能压低声音往里摸索而进。秦晚牵着羊走得最慢，没多久已经汗流浃背有些气喘。丁盘瞪了他一眼，伸手将羊夹在腋下，秦晚脸一红，轻声道了谢，他心想这人面冷心热，其实并不坏。
    进山越来越深，雾气也渐浓，好在还是中午，多少可以视物。四人穿过一片树林，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正前方是一大片山间洼地，洼地正中央黑雾蒸蔚，还听到咕嘟咕嘟地水泡冒响之声，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完全看不进去。邱大富给三人使了个眼色，小队全部又退回树林。
    邱大富悄声说道：“里面冒着黑气的那里，八成是鬼沼，有鬼沼的地方，附近必生鬼木，鬼木枭喜欢在上面筑巢。”三人果然在黑雾边缘，隐隐约约看到几株高大树影，心知已近怪物巢穴。
    四人在林中作好准备。秦晚给每人加持了小火盾符，各自堵住耳朵，邱大富一个眼色，灵叶娘子手捏法决念念有词，丁盘取出一只漆黑大弓，搭箭瞄准，箭头上亮出一丝蓝芒，邱大富抓住羊腿，轻轻一掷，抛出十几丈远。这羊先前被丁盘夹得晕晕乎乎，这一掷落地，痛得咩了一声。
    就在羊叫的同时，林中四人眼看得一道黑影从鬼沼边一棵大树上腾空而起，不带半点声音往羊落处飞扑而来。这黑影身子约丈许，双翅展开足有三丈，飞近来看，喙长过尺，钩爪如铁，如同放大百倍的夜枭一般。
    这畜生飞到活羊头顶只轻轻一叨，羊头就多了个大洞，它盘旋飞回，正待抓起带走享用，地面忽然突起一个高大石笋，戳向妖兽肚腹。这妖兽反应极快，飞行中翅膀一扑，横移开几尺，石笋从它身体擦过，远远的树林边，一道人影闪身而入。
    鬼木枭登时大怒，咕地一声身上翎羽炸开，双翅一振，疾如闪电般向林间追去。十几丈距离，瞬息而至，眼前逃奔的人背部就在它面前，它钩爪一缩，猛地抓下，立刻就要把这人抓个透心凉。
    但它一爪抓下去，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种透体而入的感觉。爪子好像碰到一层坚韧的膜，还带着火焰温度，一时竟没抓下去。鬼木枭虽然爪子吃痛，但它是中阶成年妖兽，一身筋骨何其强悍，它体内灵气贯注爪尖，狠狠一捏，那层膜应声而碎。就是这缓得一缓，眼前的人一个翻滚逃出它的爪距，手刀一挥示意：“动手！”
    一支长箭势如流星破空而至，箭头闪着明亮蓝光，“寒冰烈矢”，这是丁盘的绝招。他已入中阶，是队伍中修为最高者，这一箭凝聚了十成功力，又快又狠，趁鬼木枭注意力集中在诱敌的胖子身上时果断命中，“蓬”地一声，直接在下腹炸开。
    鬼木枭痛叫一声，半个下腹鲜血淋漓，随即被箭矢所带强烈寒气冰冻，它兀自挣扎，转翅掉头想逃，只听一个女声轻吐“疾！”，头顶巨大黑影盖了下来，竟是旁边众多树上枝条蔓延生出，无数枝条就像蟒蛇，编织伸展，如巨掌当头压下。
    “突”，
    “突突突突突”，重伤鬼木枭被凌空拍下，掉下来的同时，六道石笋围成一圈拔地而起迅速将它困在当中，翅膀再不能伸展。鬼木枭还待站起身，却发现地面竟站不住脚，身体不住下沉，掉入一个流沙漩涡当中。
    电光石火间，讨伐小队四人看家本领齐出，第一次出手配合，就完美重伤并困住了这只中阶妖兽。鬼木枭大半个身子在流沙中死命扑腾，口中一声悲鸣，四人纵是耳朵早早塞好，也觉得刺耳之极，混身难受。
    邱大富是初阶力修后期，表面痴肥，其实身体最强壮，忍过片刻不适后，掏出一对拳套，站在石笋牢笼边上，准备给鬼木枭最后一击。其它三人也围了过来，丁盘弯弓搭箭，灵叶娘子祭出一只木簪散发点点青光，秦晚手里捏着火球符装个样子，以防它临死反扑。眼前这妖兽口吐鲜血、挣扎渐弱，四人之前计划，要等到流沙埋到脖颈时再彻底结果它。
    看着这大逾丈许濒死成年中阶妖兽，秦晚因为没啥概念，倒是不觉得，其它三人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贪婪神色。这鬼木枭全身是宝，它的喙和利齿利爪，足以炼制中品以上等级的攻击灵器，骨骼可以炼制防具、皮可以炼制符纸、精血肌肉内脏可以炼制丹药或灵墨、毫毛可以制笔，双翼甚至可以制作飞行灵器，满打满算，怕是不少于数百小型灵石的收益。
    想到这里，邱大富再也按捺不住，他示意大家摘下耳塞，说道：“我看这畜生已经快没气了，早点动手，免得全沉到沙里到时候还要费劲挖出来。”他纵身一跃，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灰光，朝鬼木枭后脑打去，所修炼的竟是无上斗气。三人见邱大富率先动手，怕打坏鬼木枭躯体，都收了手中攻击。

 第二十章 暗夜死神

    她愤怒，她狂怒，她的怒火燃红双目。
    听到血食叫声，他出去捕猎，而她，有更重要的事在做。
    她和他，来到这里。
    这里很好，舒爽的雾气，甜美的泽水，宽大的巢穴建在高高树上。
    他也很好，就算飞更远，就算跑几遍，也会带来各种美味。
    喜欢他反哺进嘴里，血食脑汁的味道，两足兽真棒。
    喜欢他强壮的身体，用喙为自己梳整羽毛的样子。
    这座山属于他们。
    这座山是他们的家。
    这座山，是他们，和孩子们的家。
    他的声音，他的声音！！！
    他才刚刚飞出去，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行，她要去看看。
    这声音，不祥，不祥，不祥！
    那是他，那真的是他。
    他不能动了，他浑身是血，他要死了！
    是谁，是谁，是谁？？？
    是旁边那几个血食吗？
    他带来的两足兽，不，不是他带来的！
    他只会带来脑汁，他多好啊。
    那几个两足兽，危险，危险，危险。
    无声黑影，在黑雾中盘旋。
    无声黑影，要从最强壮的两足兽杀起！
    杀掉领头的，再杀掉剩下的。
    我把他们的脑汁喂给你，你不要死。
    无声黑影，不要吃，忍住、忍住、忍住。
    无声黑影，要快，要快，要快。
    无声黑影，如同挟带愤怒的死神。
    一啄，破防！
    再抓，血溅！
    背后一热，邱大富奇怪地看向自己胸膛，上面凸起四个爪尖。他痛吼一声，鲜血狂喷，还没来得及挣扎，巨大的身体就被远远甩飞，噗通一声，掉入鬼沼之中。
    一声厉啸，如同鬼哭，如同尖锥，刺入剩下三人耳内，秦晚三人如同身受雷殛，弯下身体抱着头惨叫起来。秦晚因为修炼无想观照，神识经常受伤，是第一个恢复的人，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林中丁盘天灵盖被洞穿而倒下。
    是的，是的，是的。
    很好，很好，很好。
    先杀掉一个，再震晕他们。
    两足兽都呆住了，杀最强壮的。
    他身上有层讨厌的东西，我把它抓爆了。
    他头很薄，一啄就穿了。
    不吃，不吃，不吃！
    都留给他，都留给他。
    还有两个，都留给他。
    他们醒了，他们醒了。
    秦晚冒死一扑把灵叶娘子扑倒，爪风从上空掠过，小火盾符挡了一下，红芒爆裂，他背上出现四道血痕。灵叶娘子刚刚清醒，一个翻滚站起身来，看向秦晚的眼神带着一丝讶异。秦晚狂喝道：“还有一只，快出手！”黑影一个盘旋俯冲下来，翼下狂风扑面，千钧一发关头，树枝编成的巨掌挡在两人上空。
    此前众人联手，雄鬼木枭重伤之下，树枝巨掌威力十足，而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咔嚓”一声，挟带灵力的利爪直接抓穿巨掌，鬼木枭两爪一分，枝叶藤蔓飙散。雌性鬼木枭身影从碎枝烂藤背后闪出，她双翅一振，正要抓扑下来，一个火球迎面打来。
    她身为中阶妖兽，对这等微弱攻击嗤之以鼻，俯身直撞过去，火球被撞到轰地爆裂，高温打在鬼木枭身上浑然无事一般。鬼木枭双爪爪尖闪起乌芒，蕴含破甲威力的一抓就待把下面两人抓得肠穿肚烂。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点碧色浅芒，迅疾无声地钻入雌性鬼木枭的胸膛。鬼木枭惨叫一声，强烈的麻痹感从胸口侵体而入，她一阵脱力，从空中摔了下来。火球符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灵叶娘子手中的那支木簪。
    那支碧毒灵簪，贯注了灵叶娘子身为初阶后期修士全力的一击，纵是鬼木枭皮粗肉厚，也堪堪破开她的防御，刺入胸口半寸，半寸就够了。灵木娘子喜道：“我簪上有毒，快拖住她！”秦晚早已一道沙陷符打入雌鬼木枭身下，流沙漩涡缓慢转动，鬼木枭身体在正中间，慢慢向下陷入。
    鬼木枭奋力压制体内麻痹感，“可恶的两足兽！”没有突石困阻，她双翅不停扇动，体内除了麻痹，还有烧灼感传来，全身剧痛，但她的怒火更像滔天烈焰，身体慢慢摆脱流沙控制，就要破困而出。
    这时，秦晚又一道火球符向她胸口打去，鬼木枭怒叫一声，翅膀一拂把火球扇飞，眼前这个最弱的两足兽，每次都给自己带来不小麻烦，让她恨之入骨，她要先啄穿他，以泄心头之愤。鬼木枭低头，用铁喙猛地一扯，胸口一大块血肉，连带着毒簪被扯了下来，她痛嘶连连，下身浴血，但总算止住了源源不断入侵的剧毒。仗着自己也是木系妖兽，对同系毒拥有不错抗性，鬼木枭挣扎出了沙坑，双腿一弹，像鬼魅般跃向秦晚。
    眼前那个两足兽背后靠着大树再也跑不了了，她的嘴这次要洞穿他的胸口，尝尝内脏的味道。双足兽又扔了一个火球飞来，鬼木枭毫不后退直冲过去，她期待着这只脆弱的血食发出惨叫，那叫声一定会令她愉悦。
    一声娇叱：“疾！”就在雌鬼木枭身在空中，向秦晚啄去的同时，火球提前在空中炸开，火光掩映之下，一把由无数树枝藤蔓编织成螺旋型的巨枪，暗无声息地迎向鬼木枭胸口那个破洞。
    漫天血雨，伴随着一声绝命悲呜，灵叶娘子祭出的最强攻击法式“森矛”直接刺穿妖兽身体，将它串了起来。她跃到秦晚身边，拉着他迅速后退，双目对望，目光中都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也顾不得两人之前重新塞上有耳塞，灵叶娘子得意地开口说道：“小弟弟，你看我利不……”
    红芒爆开，灵叶娘子神色突然变得古怪，一只尖爪在撕裂肩头护盾的同时，刀锋般铁喙迅速洞穿了她的小腹。
    秦晚眼前只见一黑，惊变已生，他感觉一股柔和大力推向自己，身体猛地倒飞出去，空中看向灵叶娘子，她似乎也转头看向自己，张了张嘴，口型明明是两个字：“快跑！”随即血光一闪，这位风流侠义的女子头颅爆裂倒下。

 第二十一章 力尽而亡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
    他死了，他挂在上面死了！！！！
    他挡下了两足兽的刺杀！
    他伤得那么重，是用最后的力气，挣扎出来的！
    不可饶恕，我们的孩子还没孵化。
    没有伴侣帮忙打猎了。
    没关系，地上就是血食，它也是血食！
    它还敢逃！
    它逃不了的。
    遮天蔽日的树林间，秦晚深一脚浅一脚，疯狂逃窜，身后那道黑影，带着尖声利啸猛追在后。虽然在林中，那妖物受密密麻麻的枝条和身上的毒素影响速度大减，但秦晚毕竟是凡胎，不多时就被越追越近。
    他被灵叶娘子垂死掷出，人一落地，心念电转，当即向树林深处钻去。一边跑，一边掏出一张灵符拍在胸口，淡淡黄芒包裹住全身，整个人变得轻如飞燕，陡然加速。他腾身而起，脚在林间枝头上连点，借着树枝反弹之力，和身后怪物拉开了一段距离。狂冲出对方视线后，秦晚感觉身体已经快吃不消，眼睛四周扫视，发现不远处有棵老树，寄生的藤萝如同长须，自枝条上垂落下来。秦晚咬牙冲过去，扯着藤须爬到树顶，树冠上部，绿叶葱笼，像一朵华盖严严实实。
    他隐入绿叶之间，又拿出一道灵符拍在身上，身躯这时被一层淡淡白光包住，秦晚立刻噤声闭气，一动也不动。须臾听到不远处扑翼声，数声鸣叫带着愤怒到处绕飞，像是在搜寻自己，也不知经历了多久，声音终于消失。
    他防备妖物埋伏，又等了许久才溜下来，只见旁边树干上一道道抓痕，几乎将大树直接抓断，想是妖物泄愤所留。秦晚长嘘一口气，轻身符和隐气符这次真是保住了自己性命。
    秦晚这刻头痛无比。四人小队，死到只余自己一人，最大的误算，就是想当然妖兽只有一个。他脑中闪过灵叶娘子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点温柔，带点决绝，心中一阵伤痛。
    他摇了摇头，把心绪放空，盘腿坐下，仔细思索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逃生，两只妖兽，有一只是确定死了，另一只身上中毒，实力也大减，实力再弱，也不是自己所能对付得了的。但妖兽感官灵敏无比，自己之前背上被抓流血，妖兽如果能够记住血味，再过段时间隐气符失效，自己必逃不出追杀。
    秦晚盘点了一下，怀中还有风刃符和沙陷符，其它手段都用得一干二净，饶是他处变不乱，这回感觉也是个待死之局。这时不远处，传来轻轻的簌索之声，声音虽轻，在秦晚耳中不啻是炸雷一样，他惊得弹起身来，以为怪物已经找到过来。
    一只猪型小兽听到声音，慌不择路从旁边窜了出来，秦晚脑中灵光一闪，最后一道沙陷符毫不犹豫打在野猪脚下。小野猪吱吱尖叫，四肢不断在流沙中刨动，但以它的力气根本无法挣脱出来。秦晚折下一支树枝当作木棒，对着野猪当头一击，将它击晕。
    野猪像滩烂泥一样昏睡，秦晚抠破背上血痂，不顾疼得呲牙咧嘴，把血水抹遍猪身。随后，他用林中烂泥满满糊上伤口，又轻捏野猪膀胱位置，挤出尿液擦在身上。全部做完，秦晚将昏迷的猪远远放置。自己趁着轻身符效果尚未消失，偷偷向之前鬼沼方向摸去。
    一会那猪兽醒来，必定带着自己的血气逃窜，若是妖兽察觉追远，自己就迅速从灵叶娘子遗体上取出她的飞行灵器，借助扳指中储存的灵力，能飞多远飞多远，妖兽身上带伤，未必能追得赢我。
    秦晚壮着胆子又往之前战斗处折返，小心翼翼之下，终于摸到之前沼畔林间。身上黄白光芒一闪，轻身符和隐气符效果同时消失，他心说不好，连忙找了堆腐烂落叶，整个身子埋入其中，生怕还有残留气味被妖兽发现。
    鬼木枭正在她伴侣的尸体旁边。那个可恶的两足兽逃走了，她到处寻找，却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息。身体疲惫又痛苦，她先飞回巢穴，看了一眼孩子们，椭圆型的蛋已微凉，她孵坐了一会，让它们升温，又回林中吸食了被她杀死的两个血食的脑汁，一直在体内折磨她的毒素终于缓缓被压制。“两足兽，我晚点找你。”
    雌性鬼木枭此刻打量着被穿刺在藤蔓长枪上的伴侣。“不可以浪费。”她伸颈啄开伴侣的脑门，里面有宝贵妖核，吃掉他的妖核，她将会更强大，足以哺育出更为优秀的后代。
    她正要再一啄，把妖核吞入腹中，远远的在某个方向，传来一丝微弱又铭心刻骨的血味。鬼木枭欢叫一声，“是它，是它的味道，它在移动，在逃跑，它跑不了的！”她拧转身身躯双翅一拍就待飞起，但一道灰光，从雄性鬼木枭翅根下厚羽中飞出，直接撞入她背上。
    拳芒透体而入，在雌性鬼木枭体内炸开，把她的内脏震碎。一个不足三尺的小小人影飞快退开，远远地看着倒下的鬼木枭。“桀桀桀桀”，小小人影发出狂笑：“总算是还了一箭之仇。”
    秦晚听到打斗声，悄悄在树后露出一只眼睛往外面看去，登时一惊，居然是他？
    只见同妖兽对峙的这名男子，脸型五官依稀是邱大富的模样，但鼻子眼皮像是被溶化掉，全身上下处处见到被腐蚀出的血洞，身体居然也从高大肥躯，变成了像是孩童般大小，原本的一团和气，换成了满脸凶煞神情。
    鬼木枭口吐鲜血半死不活，邱大富远远站定，继续说道：“先前你破我护体神功，将我扔进鬼沼，没想到我还能爬出来吧。”咳咳两声，竟也吐出血来。
    原来这邱大富竟有改体换骨的能力，他真身是个侏儒，平时却以高胖子示人，也多亏这套易容手段，令他在被雌鬼木枭偷袭时没有伤到关键脏器。他被抓穿后甩出，滚进了黑雾中心的鬼沼中。
    那鬼沼鬼木，对鬼木枭而言是灵泉嘉木，对人类却是毒物，邱大富受伤掉入沼内，全身都被腐蚀，加上利爪穿身的内外伤，好不容易爬出沼泽就昏倒过去。等到醒来，却见雄枭惨死，队友被杀，雌枭不在，便冒险爬雄枭身上，打算取下妖核材料后赶紧逃走。
    谁知他正待取材料时，雌枭竟飞了回来。这雌鬼木枭一路怒呜，倒给了邱大富反应的时间，他迅速藏到雄枭腋下，见到本来正对的雌枭竟然转身露出背部，果断偷袭终于得手。
    虽然这一击也耗尽了邱大富力量，但他的斗气是力修中顶级的功法，霸道无比，鬼木枭想是不能活了。邱大富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后退，防备这妖兽最后暴起伤人。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雌鬼木枭几乎丧失意识的脑中，只有一种情绪在翻腾。她的回忆不受控制般地开始上映，美好的家园，天空下比翼双飞，身下带着自己体温的孩子们，她不甘心失去一切，是的，孩子们，她可爱的孩子们！
    一股强烈的执念让雌枭再度恢复此许清醒，她奋起最后一丝力量蹬地而起，带着无情的怒啸，残破身躯前利喙如钩，向着面前模糊人影冲去。邱大富此时已无余力，看到妖兽居然能如此远距离冲来，大惊失色，勉强递出一拳，拳尖灰芒闪烁不定，瞬间又黯淡下来。
    他苦笑一声，回手护胸，双目已经闭上，等待同归于尽的结局。这时耳畔传来一道尖锐风声，只听得一声哀鸣，睁开眼，不远处那妖兽直直倒下，气绝身亡。林后，一位年青的符师走了过来。
    秦晚在最后关头，用一张风刃符打向雌枭眼睛。这种初阶灵符本来对中级妖兽就是挠痒痒，但在雌枭油尽灯枯之际，无法闪避防御，眼睛受袭，一痛之下，意识终于消散开去。

 第二十二章 叵测人心

    秦晚赶紧扶住邱大富，邱大富站都站不稳，大口喘气。良久，他盘坐下来，运行功法一周后，脸上终于有点红润。
    见邱大富起身，秦晚赶紧过来，邱大富并不说话，抬腿往树林中一个方向行去。只见邱大富走向之前丁盘的尸身，伸手摘下尸体上背囊，一闪之间就不见了。他一脚把尸体踢开，又捡起身下大弓和箭矢，转瞬间也不知收到何处。
    秦晚惊怒交加，这人刚刚死里逃生，立刻就搜刮起队友财物，不但如此，还亵渎死人尸体。他怒道：“邱兄，你这是做什么！”便上前抬手阻拦。邱大富也不理会，手轻轻一扬，秦晚被挥出两丈，狠狠摔在地下。
    邱大富又转向灵叶娘子的遗体，口中说道：“她那飞车倒是不错，不知收到哪里去了。”灵叶娘子临死之前救过秦晚，秦晚挣扎爬起身，怒骂到：“邱大富，你还是人吗，不是她杀掉一头妖兽你怎能活命，你这种的行径，以后谁还敢跟你组队！”
    邱大富毫不理会，见尸身没有背囊，伸手往胸口摸去。秦晚忍无可忍，猛冲过去，就要推开邱大富。
    “吵死人了，”邱大富一掌甩出，迎向秦晚手掌。“咔嚓”一声，秦晚右手弯成一个奇怪姿势，发出惨嚎，直接被打骨折，在地下滚出老远，靠在一颗树干上，口中喷出鲜血。
    邱大富在灵叶娘子尸身胸口掏了掏，没发现东西，又继续往腰间摸去，一道风声响起，肩头被扔过来一块土块。邱大富虽然刚刚调息了片刻，身体仍是重伤，土块打在被腐蚀过的地方，仍然一阵生疼。
    怒吼一声，邱大富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肩膀泥迹，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果然带个新人就是麻烦。”秦晚要说耐痛能力真的算上乘，怒视对方，左手伸入怀中，作势就要掏符。
    邱大富一点也不在意，慢慢朝他走来，说：“本来我看在你最后救我那一下，打算晚点才动手，没想到你再三阻我，既然活腻了，我就早点送你上路，黄泉之下，也能陪一陪灵叶娘子，让她做个快活鬼。”说罢他嘿嘿笑了起来，言语中猥琐不堪。
    邱大富因自己身材而极其自卑，这次讨伐出现意外，真身被秦晚看到，早就存了杀掉他的念头。这次讨伐虽然伤亡过半，但足足两头妖兽被击杀，扣除上交的一个妖核，能剩下差不多两千灵石的妖核与材料。自己虽然虚弱，但对付眼前这新人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邱大富早早打定了独吞全部材料的心思。
    秦晚脚撑着地面，左手并用向外挪动，口里噀血，心中却是十分冷静。他咳咳笑道：“你想杀我？你觉得你杀了我，走得出这黑雾山吗？”他说话在黑雾两个字上加重，邱大富立时醒起，真气一提，全身竟有些软绵绵的样子。
    “我这去秽符，一张只保半天平安，你在这毒雾山里呆了半天，没发现效力已经过了吗？”秦晚自己补过一张去秽符，开口讥讽起对面来。
    邱大富怒吼一声，朝秦晚杀去。他心忖这黑雾邪门得紧，在里面呆的时间越久，只怕中毒越深，迅速杀掉新人把材料搜刮完，找到飞行灵器远离，之后自行驱毒也行，回城求医也行。
    纵是体内毒发身负重伤，邱大富也满怀自信，他这时已经能凝聚些微斗气，就算是秦晚再有小火盾符也要被一拳打穿。他蹒跚着往前逼去，看到对面秦晚左手一扬，凝聚斗气的拳套早有防备挡在脸前，结果发现他手里竟是张没有灵力的黄纸，喝骂一声，邱大富再度前冲，秦晚再一扬，又是虚招。
    “哈哈，你灵符原来早已用尽，便多活这片刻也是无用，还是让我赶紧送你归天，你那份奖赏，我也代你领了罢！”邱大富见秦晚垂下手苦笑，狞笑着咬牙，运转全部力量克服身上脱力感，向前再踏出一步。
    然后脚下一软，斜栽进沙坑里。
    秦晚被邱大富出手打伤时，知道这人心狠手辣，恐怕有杀人夺宝的意图。之前他看见自己与雌鬼木枭战斗时用沙陷符留下的沙坑，想到一计。他装作躲开邱大富，手脚并用挪动的时候，刻意把沙坑留在自己和邱大富中间。为了不让邱大富察觉，秦晚借黑雾激对方进攻，待他攻来，又虚扬符来让对方分心。一步一步用尽智谋，终于骗得对手掉入坑中。
    这沙坑是雌枭挣扎后又脱身的虚坑，下半部已经被填实，若是常人，努力抬腿也能爬上来。但邱大富是侏儒身材，身上又毒伤并发，他在中间狂吼猛蹬，反而把周围的沙弄得不断塌方，越陷越深。
    他越是着急，身体越是不听使唤，眼看着沙要没过肩膀，终于开口求饶：“秦兄弟，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不该动这害人的念头。你饶了我这次，材料、赏赐我都不要，全归你。”
    旁边秦晚没有出声。邱大富又大声哀求：“秦兄弟，我该死，不该动他们俩的财物，你救我起来，我给他们磕头陪罪，一定好生掩埋，再请法师为他们念经超度！”
    半晌之后，上面传来一声冷哼，两截粗树枝扔了下来。邱大富如同即将溺死之人摸到船板，扳着树枝终于拔出大半身体。邱大富欣喜万分，开口道：“秦兄弟，我还差一点就能出来，你好人做到底，再拉我一把。”他朝上看着坑边，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一条长树枝从坑边伸了下来，邱大富没有急着拽住，他闭目缓缓运功，数息之后咬破舌尖逼出体内最后精气贯注双腿双臂，大喝声中手猛地一拉，脚踩着坑内树枝拔地而起，便要趁起身之际把秦晚拉入坑内同时击杀。但他手拉了个空，腾起的身形滞了滞。邱大富此时人顿在空中，眼见秦晚站在稍远坑边，他拳上泛起灰芒，狞笑一声：“给我死！”两腿发力，像鹞鹰一般落下，朝秦晚头颅打去。
    邱大富眼前似乎已经看到，头颅被他一拳洞穿，血花飞溅的样子，他高兴得已经快要笑出声。毕竟是新人，这么单纯，一哄骗就上钩了，这次最后的赢家还是我本人。
    眼前的人不闪不避，邱大富和秦晚四目相对，他看不到丝毫恐惧，相反，邱大富感觉对方眼神里有着像怜悯般的古怪表情。青芒闪过，一股力量比他的拳头更快直撞入体。邱大富力道一泄，毫无防御力的胸口被风刃符打中，滚落到沙坑边缘。
    “我还没输，还没输！”邱大富心肺都受重创，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凶性依旧不灭，“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只要缓过一口气，半柱香就好，我就能捏碎他的喉咙。拖住，拖住！”他四肢着地，口中咳出血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哈，哈，真是不能，小看。秦兄弟，你果然还留了一道灵符。”
    “也就只剩这一道而已。”秦晚说的是实话，他这次入山所带灵符，到现在已经吃光当净。邱大富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一边拼命运气，一边强撑着开口：“秦兄弟，你，没杀，过人吧，若是杀了我，晚上，可会，做恶梦的。”
    “那也要活着才有觉睡吧。”秦晚冷冷的说。
    “秦兄弟，不如，这样，咳咳。我把我，全部身家给你，灵石、功法、灵器，都给你，你放我走。”邱大富感觉体内，极微弱地起了反应，只要再拖上几句话，就能杀了这个可怕的对手。他匍匐的身体已经变成两足一手，支撑着向声音方向靠过去，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
    “我自己拿就是。”秦晚摇了摇头，左手轻轻一送。
    邱大富感觉自己脖侧微痛，转头看见半截树枝掉在地上。强烈的麻痹感，阻断了他的气管、肺部，封印了呼吸。邱大富眼睛睁得老大，喉咙咯咯作响，两只手死抓着喉结，身体拼命扭动，挣扎了片刻，他呼出最后一口气，身体变得柔软，瘫倒在地上，眼神凝固之前，他看到树枝顶部绑着一支木簪，似乎正是被他侮辱过的某人所有。

 第二十三章 一夕暴富

    秦晚双腿一软，弯腰吐了出来，心脏呯呯直跳，他杀人了。当邱大富从坑里跳起来的时候，秦晚冷静地做到了一切该做的事情，但他毕竟才不到十七岁，一天内身边三个大活人变得冰冷，其中一个是自己亲手做的，心灵还是受到巨大冲击。
    生死关头，秦晚一边隔绝手臂疼痛，一边思索克敌手段。他不知道邱大富究竟有多少后招，如果等他沉入沙坑，万一对方知晓胎息之类的法门，潜入深处在里面回复好了再出来，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杀。对方既然开口求饶，正好借这机会诱他中计。
    他上次修炼无想观照时，曾经试过同步制符，最后以失败告终，这生死之际，秦晚心生明悟，顺利在观照状态下打出最后一道风刃符，在紧要关头修行得丁点突破。
    一边感恩一心二用救了自己性命，秦晚赶紧用嘴和左手撕扯出几条布条，用树枝将右臂夹住捆牢，再运行真火在手臂骨折处经脉运行，剧痛之下，人闷声哼了出来。
    好不容易修正右臂经脉，断裂的骨头只能等它自己长好，秦晚找到羊尸，切下块肉生火大啖起来。疗了饥渴，秦晚片刻也不敢停，走回到邱大富尸体旁边。他心知这鬼沼黑雾厉害，自己虽然不久前新上了去秽符，保不准什么时候失效，要赶在效力消散之前把该带的东西全部带走。
    他看邱大富搜刮丁盘遗体时，搜出的东西即刻不知去向，心里就有疑问，仔细检查之下，终于发现门道。邱大富除了一对兵刃外身上别无长物，但除下拳套，在他右手中指看到一只黝黑的戒指。秦晚取下戒指，摆弄来摆弄去，直到凝入神识进去后，才惊喜出声。
    “哦！”秦晚的神识竟然进入了一个空间中，高下约数丈，里面堆着不少东西，他见到丁盘的大弓也在其中，心知这便是传说中的宝器须弥戒了。常伯以前讲故事，说有种空间宝物，可以纳须弥山于芥子，剑仙们往往都是有的，遇见天材地宝，嗖地一声收入其中，还不知有多方便、多威风！
    秦晚运用神识，试着将里面的东西搬运出来，动念之间，丁盘的背囊和大弓就出现在自己身前。他欣喜不已，赶紧跑去妖兽尸体旁，将两具妖躯都放入空间戒指中。最大的收获安放好，秦晚心头大安。
    放下急切的心情，秦晚使用邱大富的拳套开始掘地，这灵器等级可能不低，以秦晚的力气，一只手下去，泥土应声而开，不多时，挖了两个穴坑。秦晚将丁盘身体放入，又将他的背囊和大弓扔进去，一边点火焚化一边心头默祷：“丁大哥，你不幸战死，也不知有没有家人，小弟感念你之前为我提羊，你便安眠在这个墓穴里吧。诸行无常，涅盘为乐，望你早入轮回，重修来世。”
    火化完丁盘，他郑重托起灵叶娘子娇躯放进另外一个坑穴，那支木簪握在纤手之中，身上覆盖干枝树叶。秦晚合掌深行一礼，说道：“灵叶姐姐，你临死前救我，秦晚定会时常感念你的恩德。”看着眼前渐渐燃起的荼毗红焰，心中伤情，眼眶竟有些湿了。
    他掩埋好队友，又掘了个浅坑，把邱大富的身体往里一扔，填上浮土，全部尸体处理完，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秦晚知道现在必须赶紧下山，正待走时，心头一动。常伯说，凶兽险地，往往伴生天材地宝，来都来了，不去黑雾中心和怪物巢穴处看一眼，总是舍不得。
    他三步并作两步，趁去秽符还没失效，赶紧入到黑雾里。只见这黑雾浓处，地面有一圈乌黑的泽水，里面气泡翻滚，不时爆裂，团团黑气正是从爆裂的气泡中逸出。秦晚心知这东西只怕是有剧毒，远远避开四处转了一圈。
    这里视野受到很大限制，秦晚不敢乱跑，随意兜了一转，好歹在沼泽边缘发现几株奇怪植物。这植物像花却小，似草带瓣，其黑如墨，丝丝黑气从中散出来，说不出的诡异。秦晚在须弥戒中寻得几个空木盒，用布包着手把植物一股脑采下来，分别放置在木盒里。
    他抬头往旁边大树上看去，只见旁边有株乌黑老树，大树树腰枝杈上，高置着一个巨大鸟巢，秦晚右手不便，本待放弃，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左手持拳套，在树上凿出浅坑，脚蹬手扶，左手用力，右臂搭着保持平衡，忍痛终于上到树腰。他往巢穴看去，里面白骨森森，正中央，三枚鸟蛋静静躺着，散发着一股钱的味道。
    秦晚感慨这次真的赚大发了，常伯故事里经常讲起，仙人身边还有灵兽，这幼雏若是能孵化认主加以培养，身边就多了强大助力。他取了鸟蛋，再不敢耽搁，掉头朝山下飞奔而去。将将奔到山下，身上去秽符光芒一暗，好险！
    四人入山时，是借助灵叶娘子的一辆飞车，秦晚当时虽然心羡，也打过借之逃生的主意，但后来安全后并没有动念在她遗体上搜刮。等到秦晚走到山下，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静寂。这地方渺无人烟，离玉州城足有百里，靠脚走的话，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走了差不多三十里路才回到官道，秦晚等了半天，拦住一辆回玉州的驿车，多多给了银钱，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顺利进入城里。他回到客栈，倒头大睡，睡了一整天，感觉神完气足，坐起身来。
    他掏出须弥戒，神识进入空间，才算是真正检阅起战利品来。数丈大小的空间里，一堆堆放置着不同的东西。银两有限，只有数百；小型灵石倒是不少，差不多五百枚；一个腰牌，上面刻着阳文的“金刚”二字，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秦晚多数不认识，几个小药瓶被郑重地放在专门的角落，一个上面贴着“炼体丹”，一个是“正阳丹”，还有两瓶“凝神丹”，秦晚心知这些东西贵重，打算迟点去城内书阁好好查阅一下丹道的书籍，搞清楚各自用途。
    清理完杂物，秦晚看向手里两本薄薄的册子。一本是《斗神诀》，一本是《裂天三式》，浏览片刻，秦晚微哂。斗神诀是邱大富修炼的斗气法诀，讲的是如何凝练内在之力，以力化气，炼气成芒的奇怪功法。
    根据里面的描述，斗气相比起其它类型的练体功法，所不同的地方在于，斗气不是由天地所生，而是人体本身自有自在的混沌力量，中和万物，不含属性。也就是说，不会被任何特性攻击所克，只有强度高下的区别。
    秦晚觉得这功法成长性不高，区区人体，能够有多大能量，就算修炼到仙胎，又如何能与那些调动天地力量的大能相比。
    那本《裂天三式》，倒是让秦晚欣喜不已。里面记载的是一套搏击战斗的体术。这套战斗之术应该是与斗神诀配套的，记载了如何运用身体与力量，在各种天道法则下对敌的技巧。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式，但其中包罗万象，变化精微，很多地方又化繁为简，直指窍要。
    秦晚心想，自己现在学的灵宝净明真诀，里面大威能法术众多，不过有个通病，那就是准备时间过长，施术后要回气；而符咒虽然有个最大优势瞬发，但制作昂贵，数量稀少。若是自己能掌握一门体术，对敌时必然安全经济得多。
    他虽然嫌弃斗神诀没啥意思，不过手头现下只有它能与裂天三式搭配，还是定决心先参悟两本册子能懂的部分，不懂的等自己经脉大成之后再作计较。

 第二十四章 急于求成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上交任务的事了。鬼木枭的身体坚韧得很，好在之前雄枭头顶已经开洞，里面的妖核倒是被秦晚掏了出来，想交是随时都行。但是，因为亲手杀掉了队伍召集人，这次发生的事情，秦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手里灵石五百多，那奖励灵石不要也罢。
    但是，有件事秦晚比较在意，如果把妖核交出去，完成这项中阶任务，他的冒险者等级就可以从最低等的戊级一下提升到丁级，等级提升，相应的权限也提升，日后在城中可以免费任意查阅书阁，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他又想，丁盘和灵叶娘子的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不怕，但邱大富是被自己最后杀死，尸身还在，如果他有师友家人追查过来，说不定就是天大麻烦上身。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交任务的打算。
    然后是制作中阶灵符的道具。他既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黑雾山里所发生的一切，这个时候要是剥取鬼木枭身上材料出卖就很不智，手里现在既然有钱，还是买一套为好。想到这，秦晚心热起来，前天和邱大富决战时，自己的无想观照得到了突破，这种状态下，说不定真的能够挑战一下中阶灵符。
    经过黑雾山一战，秦晚深深认识到符道的强大。灵符就像是一个储蓄罐，存钱虽然辛苦，但想要的时候马上就能拿出来用。这次战斗，先不说小火盾符的保命奇效，不同灵符通过组合，在不同场合下灵活运用，即使是低阶，也能产生巨大作用。
    像多个突石符组合成石阵、石阵与沙陷符组合成牢笼、火球符攻击之外还能惑敌等等。如果学到中阶符术，今后不论遇到什么麻烦，说不定都能自保一二。
    半个月后，秦晚骨折好得差不多了，兴冲冲来到万宝行，伙计见到他，热情地迎了进店。“秦公子面带喜色，敢情是任务顺利，取到材料了？”秦晚笑着摇头：“哪里，在下这等末技，中阶妖兽组队没人要，实在惭愧。倒是这几天埋头博弈，侥幸赢来些灵石，这不赶紧就给尊柜送生意来了。”
    伙计听他没去讨伐妖兽倒是跑去赌钱，不免略有些失望。秦晚看到对方神情，也不介意，问道：“先前尊柜曾说，一套中阶灵符用的材料，笔、灵墨加符纸可卖我五十小型灵石，不知现在还作数不？”伙计笑着说：“小公子说笑了，开门做生意最讲信誉，小店之前应允的价格，肯定一分不会多收。”“那不知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系中阶符笔加上灵墨，还有五百张符纸尊柜可好开价？”
    伙计霍然而惊：“小公子，我倒不晓得，您原来竟是赌神！这些道具加起来怕是不少于两百小型灵石，您是从哪里赢来，有这神技，倒是真不用靠讨伐怪物来营生了。”秦晚大话说出口，心里直冒汗，见伙计这么问，只能故作高深微笑不语，扔出一小袋灵石到柜台上。
    不多时，伙计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七只符笔，一大瓶灵墨和几沓符纸，伙计说道：“秦公子，您看，这是金系噬铁兽毫笔、木系天青藤须笔、水系横江寒獭毫笔、火系熔岩猪鬃笔、土系推石貉尾笔、风系烈风伯劳羽笔和雷系吞雷鼠毛笔。都是本行所辖炼器师精制，这么多系符笔，您是自用还是？”
    秦晚笑道：“我个人拿来研究而已，不一定都用得上。”伙计心想：“果然许朝奉说的不差，来玉州的符师不止他一人，这七系道具全买下，少说也有5个符师在城内。却不知哪个宗门，一口气派这么多符师来玉州历练，或者是有什么图谋也说不定。”他不敢怠慢，把制符道具交给秦晚，还多送了一百张初阶符纸，提出如果秦晚成功冲到中阶，会高价回收他做的灵符，秦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伙计大喜。不管怎么说，万宝行毕竟是做生意的，客人来源固然重要，但拥有稳定的供应渠道才是兴隆之本。如果未来秦晚能够有所成就，他也肯定会因这件功劳受到赏赐。
    秦晚走后，朝奉许仪慢慢从里间踱出来：“嘿嘿，赌钱赚到上百灵石，这小符师真是敢说。”伙计问道：“朝奉要不要我安排人手，跟踪此子，彻底调查一番？”许仪摇了摇头：“不必，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高手在，万一被发现了反倒交恶。你留心他今后买卖的材料，有什么奇怪的马上汇报于我即可。”
    回到客栈，秦晚立刻运功将心境抚平，掏出吞雷鼠毛笔和符纸灵墨，试着制作起中阶灵符来。他在前次的战斗中发现，自己当下最大的不足是没有足够的攻击手段。不管灵符是困敌还是惑敌，始终要靠别人来完成决定性一击。
    雷系灵符一向以攻击力着称，其中“雷斧符”号称可以凝聚十雷之力，幻化为巨斧，又是当中最具威能的一种。他先在心目默画数遍，然后无想观照进入澄明彻物的境界，眼前符纸脉络似乎也清晰可辨，真言念诵下，手中扳指亮起微光，提笔划出第一道灵纹。
    “啪”地一声，符纸微闪，随后四散裂开，秦晚看向扳指，当即苦笑起来。
    他制作之前，已经存了些心理准备，但没有想到说是相差一阶，实际上难度有这么巨大。第一道灵纹还没画完，扳指中储存的灵力已经耗尽。不光是灵力需求陡然变得无比巨大，神识竟然也在制符的时候感觉到昏乱。
    “我真是蚂蚁跳海，不知深浅了。”秦晚狠狠地责备起自己。他从入门晋升初阶太顺，加上讨伐了鬼木枭，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这次尝试制作中阶灵符，一头撞在铁板上，给秦晚敲了记警钟。修行之道，每一步都如攀险山，如履深渊，基础若是没有扎实就想着越级，反噬之威可不是开玩笑的。
    检讨一番之后，秦晚断然放弃了继续尝试的想法，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差得远，连初阶瓶颈都没摸到，当务之急有几件事：一、尽快完成经脉重塑；二、在初阶符道上取得进步，学习一些实战中能起特殊效果的符术；三、开始学习斗神诀和裂天三式，多个自保手段。
    要尽快完成第一个目标，秦晚首先想到的是邱大富处得到的丹药。这四瓶丹药被邱大富郑而重之的放在须弥戒深处，看名字就知道不简单。若能借助药力，说不定自己能提早凝聚灵力道气，成为货真价实的修行者。明天要赶紧去一趟书阁，自己是戊级冒险者，去那里借阅一次要花费5个小型灵石，着实不菲！
    秦晚安排好事情顺序，就开始回头参悟起还没制作过的初阶灵符来。他这次挑了五种灵符尝试制作，第一种是“火雷符”，这火雷符是初阶灵符中威力最大的符咒，但也是最不好使用的符咒。首先，它要凝聚的灵气远远超过其它初级灵符，其次，这个符打出后，不像火球术一样可以随意引爆，而是呈现为一大团火云，要经过数息的向内坍塌，最终压缩至爆点才释放威力。
    这个就很恶心了，若是对敌，人家只要还不瞎，便是走，也能走出它的爆炸范围。所以即使是火系专精的符师，平时也没有人去制作，市场上更是卖都没得卖。
    第二种和第三种是木系的“回春符”和金系的“强甲符”。这两种符咒但凡市面一有出现就被抢购，可见其受欢迎程度，之前黑大汉祁虎也是奔着这两个灵符找到秦晚，所以秦晚工具一入手就优先学习制作，他想着是靠这两种灵符来生财。
    第四种和第五种都是水系的，一个是“冰锥符”，另一个则是“祛寒符”。冰锥符是少有的带控制能力的自不必说，那祛寒符是秦晚上次见那白面道姑出高价寻人采药，要求自带抗寒灵器，心里想着这种机会说不定以后也有，手中备一些说不定用得上，卖价恐怕也不会低。
    秦晚整整用了一个晚上，百张初阶符纸耗尽，中阶的工具，澄明观照也用上，结果制作效果并不理想。新灵符废掉六、七张才能成功一张，虽然相比之前八分之一的成功率是有所提升，但效果并不明显。
    秦晚并不知道，之所以制符的成功率低，很大原因在于他虽然使用了同系符笔，但自身塑完脉并无属性体质，引动天地灵力的精纯度没有专精一系的符师高，这也算是个不小的代价吧。
    检点一番，手里共有火雷符一张，回春符四张，强甲符四张，冰锥符四张，袪寒符三张。做到最后灵力不继，秦晚还给扳指补充了一回，整个人已经相当疲惫，洗漱完便沉沉睡去。

 第二十五章 初涉箓道

    喘不过气来，一点气都吸不进！邱大富面色狰狞，用手死死掐住秦晚脖颈，冰锥符、火球符在他身上炸开，但丝毫不起作用，秦晚力量一点点消失，他大叫一声，睁开眼来。
    许逊化身惫懒无赖的面容，差不多贴着秦晚的脸，笑吟吟地望着他，手指还捏在秦晚的鼻子上。秦晚不怒反笑，起来躬身施礼，一边口中说道：“参见师父”，手底一道冰锥符便打了过去，变脸怒喝道：“臭杂毛，敢作弄小爷！”
    他存心让化身吃个亏，这道灵符施放得快且隐蔽，瞬间打到对方身上。秦晚心想，纵是不能将人冻住，起码也给他弄个须发冰封，丢次大脸。谁知一看，化身竟浑然不觉，好不容易制作的冰锥符，就像是飞雪入炉，连个冰花都看不到。
    “哦？会做初阶灵符了哟，不过就这点道行，想偷袭本天师，你再练个一百年都休想！”一股大力卷来，秦晚横飞出去，背部撞到房间墙壁上，像被拍扁的苍蝇一般滑了下来，痛得哼哼唧唧。
    秦晚爬起来，嘴巴撅得老高：“要是你这老道，好好帮我早点完成塑脉，我怎么会像现在这么弱。有空就拿了银子出去浪，之前还说师徒联手挑战仙界，徒弟差点死了都不知道，我看改一改，挑战冥界差不多！”
    化身眼里放光：“什么什么，你差点死了，居然发生如此有趣之事？赶紧给为师说说。”秦晚瞥了他一眼，慢慢将自己如何做符卖钱发家，为了升阶组队杀妖兽，中间既差点死于兽口，又险些葬身奸人手底的经历说了给化身。化身听到邱大富企图杀人独吞战果时，冷哼了一声，当听到秦晚红着眼埋怨他，若是他在，灵叶娘子也不至于身死时，便讪笑起来。
    “你想得不对哦。”
    化身说道：“先不说我不在，我便是在，出手救了灵叶娘子，也未必是件好事。”秦晚疑惑地问：“这怎么说？”
    “许逊”淡淡说道：“我身为上界神仙，那天出手救你，其实已经让下界运数发生变化，这种干涉天道的事情，做了之后不知是吉还是凶。试想一下，若哪天你入了邪道，又有我的手段，这人间不被弄得生灵涂炭才怪，对吧。一样的道理，我这次看到，救了灵叶娘子，下次发生别的情况，又帮你杀了个人。宇宙之道，由静而生，动极归静，乃至寂灭，若是不断人为搅扰，等于逆天行事，那家伙动起来就可怕得紧。”
    秦晚一大段话听下来，脑瓜子嗡嗡的，十成理解不了三成，依稀揣测大概意思便是化身不能随便帮忙，否则会影响未来命数的意思。
    他想起数年前，接引沈若男的仙使曾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辈修道之人，不可逆天行事”的话，当时觉得只是搪塞，现在看来，可能背后是有其道理。
    “不过嘛，你实力这么弱居然能活下来，运气真心不错，说不定我救你正是天道的一环。”化身好像自我开解似的加了一句，接着又摇了摇头，遗憾地补充道：“就是脑子蠢了点。”
    秦晚一愕，他这次能够安全回来，全靠各种机变智谋，化身居然还嫌他笨。“这怎么说？”
    “谁告诉你一定要灵脉塑体大成才能变厉害的了？”化身怪眼一翻。
    “我没有灵力道气，一碰就倒，怎么打？”
    “蠢啊！我玉匣玄符宝箓白传你了，光知道画符，箓就不要了么？”
    “我区区凡胎，半点修行都无，要说施箓请神，哪个神灵能看得上我，更别说为我所役使了！”秦晚修习玉匣玄符宝箓时，不敢心存激进，一直想着由易至难，堪堪才看到中阶灵符部分，听化身一说，难道箓道以他的条件也能修习？
    “放屁放屁，我收了你这种蠢徒弟，真是前世不修。神灵了不起啊，神灵就最大啊，所谓神灵，小半是像我这种自修，多半只是信念凝结的嘛”化身翘起一只脚，说道：“如果有人全心信仰本天师的脚毛，因信成念，集念化形，世间多个脚毛神又有何出奇？”
    秦晚惊讶极了，他问：“那这种借助信仰之力凭空诞生的神明，也能驭使借力吗？”化身跳起来一巴掌打向秦晚脑门：“笨蛋！只有这种神明，才可以驭使好吗？像我等修行合道的神仙，拥有一等一的灵智，个个骄傲无比。你们凡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请我们下界帮忙，我一口老痰喷过去喷死他。倒是信仰凝结的神明，性格和属性，甚至存在都是由下界念力决定，只要有适当的媒介，自然可以依附在人身被其驱使，说是神，倒不如说它像某些界面由自然力量凝结出的精灵。”
    秦晚责备地看着化身：“那你西山万寿宫道场牌匾上写着有求必应是怎么回事？”化身理直气壮地叉着腰说：“那是愚夫愚妇自己一厢情愿立的，我得些香火钱，难道还要忙掉老命去不成？”
    “那下界供奉许逊真君的道门弟子呢，他们用箓法请你上身驱鬼除妖总不是假的吧？”化身呵呵冷笑起来：“彼许逊不是此许逊好吗？他们请得上身的，是这些人想象出来的念力神明，我是不认的哦。比如你心目中的许逊，是拿剑斩蛟的对吧，那个念力诞生的西贝货就会剑术，本道爷才不屑这种末技呢，想当年道爷所在界面，灵力微薄到几乎没有，本天师硬是修成无上大道，那黑蛟，身长百丈，张牙舞爪向道爷扑来，天师我举重若轻，就这么一道灵符拍下去，再祭起……”化身得意万分，指手划脚口沫横飞，一脸嚣张的样子。
    秦晚见他越说越跑题，赶紧把话拉回来：“那这些神明，难道就没有灵智，只要能召唤附身，便任人使唤么？”化身摇头：“它们也有类似本能的灵智，知道趋吉避凶，但能力全是由信仰念力塑造，比如文昌神，大家信他文思过人，他便加持读书应考，信它越深，他能力越强。”
    “那么我也可以通过箓法，驭使这类神明了？”秦晚充满期待地问。
    化身伸出三个手指：“三个前提，一、你的念力通达神思，也就是相性相符，它认可你才能附身成功；二、适合的媒介，像是我玉匣玄符宝箓里的箓书真言道文，便是沟通神灵的文字；三、法印，用来缔结契约，确立主仆关系。念力越强、法印威力越大，所能驭使的神灵也就越强大。不要小看这些家伙哦，信众多的、信念加持深的，便是我也不一定斗得过它。”
    经过化身这么一番解说，秦晚才算是真正初窥箓道。他心头火热，便要掏出玉匣玄符宝箓，去参悟箓道法诀。秦晚心想，自己要是能请得强力神灵辅助，肉身虚弱再不成问题，还练个啥斗神诀，刀来神挡，枪来神扛，自己说不定灵符都不用丢，附身神只一刀下去，对手望风而逃，岂不快哉。
    突然想起一事，秦晚脸瞬间拉了下来，他丧气地说：“神灵要信仰才能被附身驭使，你刚刚却把啥都挑明白了，这还让我怎么去信？第一个条件便满足不了。”化身笑咪咪地说：“能问出这个，你还没笨到家。这个问题嘛，的确很长时间困扰着修行箓道之人，而且越是理解透彻，信仰越难产生。不过经过无数代人总结，终于有了解决办法。”
    “哦？”秦晚赶紧追问。
    化身三只手指往秦晚面前一搓：“给钱，本天师不渡穷鬼。”
    秦晚暗骂，紧要关头来这手，老杂毛真是会坐地起价。他装着忍痛样子，从身上摸出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化身大怒：“当本天师没看到你手上那个戒指么？”黑光一闪，戒指便飞到化身手中，秦晚家底暴露，脸顿时拉得比茄子还长。
    化身略一探查，顿时眉开眼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乖徒儿你竟弄得这么多身家来孝敬师父，我就说没白收这个徒弟。这城内好看点的女菩萨开价竟要灵石，幸好有你帮忙，为师才能渡化她们。”
    秦晚苦苦哀求，“师父好歹给我留下一些，弟子还要靠这些东西争取进阶。我若能进阶，赚的钱更多，到时让师父渡化更漂亮的女菩萨。”
    化身见他低声下气如同摇尾之犬，心情大好。说道：“那便给你留十个灵石当本钱。”随手把戒指扔回，秦晚赶紧扫了一眼空间，杂物没动，灵石现在就剩下十个。他暗自咬牙切齿，把柄捏在对方手里，又不好发作，赶紧问：“那解决信仰之力有什么办法？”
    化身得意地说：“信仰之力无非也是宇宙间力量的一种。不论何种力量，本质其实如同水波，起伏跃动，有其特定峰谷。箓师只要能感受神灵力量峰谷变幻特性，便可以把灵力依样仿造，用真言道文写在箓书上。纵是万千神灵，也能沟通无误。”
    他随手又丢过来一方硬物，秦晚接过来，温温润润是枚小印。“别说本天师压榨你，这块‘四方定极印’虽然威力不大，契约一些弱小的神灵也足够了，具体怎么结成契约你自己去琢磨。另外，你戒指里的两本书不错，斗气和你的本源真火同源异曲，你现在能收伏的神明太弱，实战里帮忙有限，那斗气学了总不会吃亏的。”
    秦晚本以为学了箓道就能省点事，没想到化身还专门提醒他去修炼，当下疑问：“这斗气之法，弟子浏览了一点，调用的仅是人体之力，真有必要花时间在上面吗？”
    化身骂了声“你懂个屁！”急不可耐地闪身出门，秦晚还待问他瓶中丹药一事，想省下点去书阁的花费，人影已不见半条。

 第二十六章 多管齐下

    秦晚坐到床沿，今天接受到的信息比较多，他得好好消化一番，得化身做过箓道启蒙后，接下来的修行计划可能要调整了。他考虑再三，得出的结论是赚钱乃当下第一之要务。
    秦晚心知，只要一天不能凝聚灵力道气，就不算真正踏入修仙门槛。尽管自己隔天就把蕴养出来的真火进行塑脉，但进展缓慢，得不到外界助力的话，估计起码还得要年多。也就是说，到十八岁前的这段时间，自己只能做好各项预备工作。
    太多东西要忙活。秦晚首先想到是抓紧提升自己冒险者等级，冒险者等级全国通用，去到任何城市，这块名牌都代表着实力和待遇。听说丙级冒险者以上，在各城市商会有权折扣购买物品，乙级冒险者每月能得到灵石发放，甚至可以享受城市范围内灵地洞府租用特权，最高级的甲等冒险者，已经算护国强者了，所受到的尊崇和礼遇更是优渥无比。秦晚既然选择入世修行而不是依托宗门，所有资源都要靠自己获取，冒险者等级对他来说实在意义重大。
    要提升冒险者等级必须完成城榜发放的任务，而完成任务的前提是增强实力。秦晚需要尽快契约一个神明，借助神躯强化身体，如果这个神明给力，还能有些手段就更好；其次是不断推进符道，虽然眼下晋阶中级符师不太可能，但差的无非是两点，一是供给灵力的手段，二是自己的神识。既然扳指现在保证不了灵力供给，大不了狠狠心直接用小型灵石，而神识这块，秦晚已经有了锻炼计划。
    另外就是装备问题。在神明还没缔结之前，秦晚手上勉强能算保命的手段是小火盾符，这当然远远不够，他现在已经会制作强甲符，赶紧给自己弄一身防具的事迫在眉睫。有强甲符加持，防具效果大增，配上小火盾符，当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被怪物一击破掉防御。除了购买防具外，秦晚感觉自己还差件飞行灵器，之前灵叶娘子曾祭出一个像是树叶飞车般道具，载着四人飞到黑雾山，秦晚当时就口水直流。若是自己能弄到类似的东西，不但遇到危险可以飞空跑路，日常做任务也可大大提高效率。
    接下来还要修炼斗神诀和裂天三式，臭道士既然推荐自己去学，总有他的道理，有斗气护体，起码到时做任务碰到难缠的攻击手段，都可以中和一二，也算多了个保命手段。他想，自己的本源真火是源自胸口心脏处，斗气既是与其同源，说不定能绕开丹田限制。
    最后还有丹药的事，自己手里的四瓶丹药，虽然不知效力，但想来绝对是件大机缘，尽快搞清楚功效，择其有用者及早服用，相信对提升实力肯定有大助益。
    把要做的事情梳理完毕，秦晚决定明天去万宝行看看防具和飞行道具怎么卖，顺便卖些灵符买几沓符纸。他身上小型灵石给搜刮得仅余十枚，戒指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虽说也能卖钱，但两个妖兽躯体，包括采到的黑色怪草和兽卵，还有邱大富的拳套，秦晚担心暴露，不到万不得以不敢轻易动用。
    天色尚早，秦晚想了想，既然本源灵火还没用来塑脉，不妨先试着参悟一下斗神诀。他摊开册子，心神沉浸进去，半晌之后，斗神诀的第一层功法差不多默记下来。秦晚欣喜地发现，首层功法最关键一步便是体悟本源能量，这个阶段他在塑脉时早已熟练，和凝炼真火不同的是，斗气能把人体本源力量驱布全身而不只限于经脉，当身体和斗气相融合，整个人就相当于被覆盖了一层能量罩，攻击时再凝聚到手脚等部位伤敌。
    斗气虽然攻防兼备，但也有限制。最大的弊病是对本源力量的消耗巨大，不能够长时间使用，一旦把储备力量消耗光，就像塑完脉一样变得虚弱，再想强行调用还会伤及寿元。而且，斗气不能脱离人体存在，延伸越远消耗越巨大，所以不适合附着刀剑类兵刃上，像之前邱大富所用那种拳套已是极限。所以修炼斗气者只能近身肉搏，遇上使用长枪、长鞭、毒液、弓弩法术等有远距离攻击手段的敌人就很吃亏。
    秦晚试着把体内那团本源真火分离出一小朵，依照斗神诀法门，想让它均匀散布至全身，却失望地发现已经凝练好的真火还是真火，不能直接转化成斗气，而且有真火在，斗气无法凝聚，看来还得下次专门修炼一番。他心想，自己隔天就攒这么一小团，又要塑脉又要练斗气，当真是入不敷出，若是太过执着这块，最重要的塑脉进度会大受影响。所以决定最多只练到能有点斗气护体就不再继续下去，真正的倚仗还是要靠符箓。
    想到符箓，秦晚趁热打铁又参悟起玉匣玄符宝箓来。他学习了半天后，深感此道复杂之极。这箓术其实等于多学一门和神灵沟通的语言，每一字道文，都有其独特含意。施展箓术和制作灵符共同的地方是，也要用灵力在法纸或金册玉书上写成箓文，再把某种特征能量的神念打入法印，配合真言把法印加盖在箓书之上。经过法印加持的箓书，便成为招引神明寄宿的媒介，成功的话，对应的神明就可以附身施法者，为其所用。
    所以修炼箓术，真言、道文和神识都必须达到一定境界，又是一项大费心机的活儿。
    本来秦晚还想再参悟一会裂天三式，不过此刻已经心力疲惫，不好再勉强。他强打精神塑完脉，肉体余痛和本源力量用尽的虚弱袭来，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忙碌。

 第二十七章 力斩铃蜈

    秋来。
    长空雁鸣，泽水连波，城外枫林尽染，城内梧桐初凋。
    万宝行的伙计杜友三斜倚柜台，数着街边落叶，有点发愁。
    季候变迁当然是个理由，但主要原因是他正面临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亲手开发的符师有被人截胡的可能。
    从夏中开始，那个秦姓小符师隔几天就来店里买一趟符纸，然后抱着一大堆各种属性的初阶灵符来出售。这当然是好事，“想买回春符和强甲符就去万宝行”的名气已经打开，生意提高了一大截。更好的是，不管是哪种属性的冷门初阶灵符，秦晚来者不拒，可以接受他给出的订购。杜友三趁着这个机会，专找城中冒险者接收订单，店里因此狠嫌了一笔。
    但问题来了，已经有同行和主顾对万宝行这段时间的优秀发生兴趣，明里暗里打听着情报。当某天，杜友三发现街边居然隐约有有探头探脑后，立刻报告给了许仪。
    “多数是同行想要挖墙角了”许仪冷哼一声。以许仪的见识和万宝行的规模，说老实话一个初阶符师本不至于让他紧张。这段时间，许仪旁敲侧击也没从秦晚口中掏出什么有用信息，但有一点，通过这么些时日接触，许仪是敢肯定的，秦晚无害。
    无害就足够了，万宝行不是捕行差馆，何必硬要刨根问底？所以许仪把秦晚（和他背后的团队）物化，当作是“极有潜力的灵符工厂”。这家工厂要价厚道，产出源源不断，产品种类齐全，还能专属订购，虽然现在还是家小厂，但假以时日，如果能升级到中厂，所带来的收益将不止百倍提升。
    既然这样，许仪绝对不允许任何同行对秦晚加以觊觎。他心知之前其实收购秦晚制作灵符时略有压价，如果有同行想挖角，中间还是有不少空间可以操弄。虽然之前小杜汇报过，秦晚同意制作的灵符将专供给己方，而且一直信守承诺，但利益面前，嘴巴说过的话哪里能够作数？必须把此事做成板上钉钉才行。
    他唤杜友三过来，问道：“我要你准备的事情办得怎样？”伙计答道：“都准备妥当了。”许仪点了点头，嘱咐说：“下次那位秦符师过来，你直接让我来招呼。”可一个月来，秦晚都没有再出现，杜友三更发愁了，这小符师莫不是真去了别家不成？
    秦晚倒是没有过主去其它商行，他正化身人形机器，在城外无休止地战斗。
    “一套初阶下品灵器级轻甲三百灵石，最便宜的飞行道具御空飞车一千灵石。”当他从万宝行伙计那打听到价格，心凉了半截。以他的制符效率，一天能出产十来张差不多到了极限，每次卖掉也就能赚个两灵石，如果单靠卖符，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凑齐这数目。
    想来想去，只有做城内悬榜上那些高风险任务才是最快途径。不过，秦晚很清楚，不作准备贸然接单，想必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拼命搓了一个月灵符，扣除消耗攒够五十枚小型灵石后便暂停下来，开始专攻悬赏，单人去有初阶妖兽出没的危险区域，一边提升实战能力，一边赚些赏格和提升功绩。
    此时秦晚斗神诀第一层初有成就，功力运行之际，胸口淡淡灰光泛出，随即笼罩全身，虽然持续时间差不多只有数十息，但普通低阶的攻击已经基本算是可以抵挡下来。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秦晚舍不得多练，又转头老老实实塑脉。
    猎取初阶妖兽倒是不怕任务不足，玉州城外净是山林野地，妖兽遍布生息，悬榜上时常都有刷新。除了赚取点数提升冒险者等级和少许奖励，更重要的是秦晚必须熟悉不同种类妖兽的战斗方式。金属性的妖兽往往爪牙锋锐，而雷属性的妖兽多数有麻痹攻击，秦晚多日里讨伐了好几种妖物，的确在这方面收获不少经验。
    天空铺着一层厚云，当此无月无星之夜，秦晚负手站在一座低矮的土丘前。这里是玉州城东四十里开外的一片丘陵，低矮的土包连绵不绝。诡异的沙沙声响起，像一串低哑的木铃摇动，声音渐渐接近秦晚所处位置，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秦晚听而不闻，仿佛老僧入定般呆然伫立，木铃声逡巡一周，忽地大响，一道风声直朝秦晚哽嗓袭来。秦晚手中微动，灵符打出，石笋在身前突起，人却同时一转身，向原本背对的方向，左中右连续近距离抛出三枚突石符。
    当地一声轻响，似乎有东西打在他身后石笋之上，而正面居中石笋发出滋滋声，好像什么液体浇在了上面，面前靠左的那颗石笋却被硬物撞中，发出牙酸的刮擦怪响。
    秦晚手一扬，三个火球符同时在近处炸开，痛嘶声传来，点点火光映照之下，凶影终于显形。又细又长的身子盘旋蠕动，黑红黄三种颜色的躯体呈节状，上面泛着幽光，数十对尖足长在腹下，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说是蜈蚣，其尾部又生异变，在某节末端陡地变细，如同细细的矛尖。矛尖顶端生有两个小球，摆动间发出黯哑木柃般声音。再看怪物头部，一对弯曲大螯像钳子般长在口器两侧，锋利如刀，闪着黄芒，额头上两个触角颤颤巍巍指向前方，还垂着一滴残留的黑色液体。
    玉州城悬榜上挂名了足足两周，这个妖兽讨伐任务居然没有完成，原因说起来也是比较尴尬。两波人去试过，结果刹羽而归，其中第一个三人小队伤亡惨重，两死一重伤；第二次去了四人，全部身中剧毒逃回。
    经过这两波，大家才知道这兽虽然只是初阶，但实力简直在同阶逆天，它行动蜿蜒如蛇，硬壳能抗强力攻击，尾部铃锤既发出声响惑敌又能当武器砸击，口中巨螯咬中不死也是重伤。最麻烦的是有对能够喷射毒液的触角，蚀肉穿骨，战斗中冷不丁地来那么一下，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除了实力强悍，这妖兽狡猾多疑，它藏身山丘灌木中，只袭杀晚间偶过行人，白天从不现身，所以讨伐起来难度很大。
    这兽玉州城初时悬赏才五十灵石，有能力的中阶以上修士嫌少看不上它，看得上的又怕打不过，耽搁得久，无聊人士还作诗一首赞之：
    双螯夸金铁，球尾出凶声。
    灵眸通昏晓，长触响毒名。
    趁晚伤人畜，白昼敛性情。
    玉州强如许，铃蜈敢横行。
    打油诗一出，城内官方面子更难看，花红一再增加，已足足加到过百灵石，秦晚被财帛打动，终于决定冒个险出手。
    他找到还在医馆的伤者，花了五枚小型灵石，详细打听清楚铃蜈的情报，计划妥当后，等到浓云天气，才刻意在夜间赶到这片地带。
    这种天时讨伐铃蜈，是因为秦晚从伤者口中知晓，这怪兽双眼善于捕捉微光，在有星月夜晚下手，不亚于让对方一个先手。
    这段时间，秦晚除了画符杀兽，晚间都在勤力修炼神识。他去坊市采购了一柄刻刀，又弄来些硬木料，试着在开启澄明观照的同时进行雕刻。一开始根本无从下手，手次次被割到鲜血淋漓，但秦晚品性坚韧，硬是咬牙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已经勉强能够雕刻些粗糙物件，神识经过这种锻炼，已经能往身外扩散少许，感应一定范围内的风吹草动和灵力波动。
    刚才他木然站立的时候，其实神识已经散开，察觉妖兽接近后，根据情报预判到了对手攻击模式。铃蜈表面像似从正面突袭，其实响尾只是幌子，它身躯细长，上半身已经绕到秦晚背后，一边喷射毒液，一边巨螯从侧面拦腰咬来。这种三管齐下的攻击方式防不胜，此前多次让敌人吃了大亏，但铃蜈没想到，势在必得的攻击全部被突石挡下。
    它失手之后正在纳闷，眼前三团亮光爆起。若是在微光下，铃蜈拥有远比人类强的视力，但这时反而成了劣势，它双眼被强光射中剧痛无比，白芒芒转黑漆漆，瞬间丧失了视力。
    秦晚得手后毫不犹豫，趁铃蜈僵硬痛嘶的瞬间，又是两道冰锥符射向妖兽头部。铃蜈防御力极强，被击中远不足以致命，但秦晚目的已经达到，两只能喷射毒液的触角被冰锥牢牢封印了起来。
    连中两道灵符，铃蜈也很不好受，寒气侵入脑内，把它冻得有些神志不清，它痛嚎一声，长长的躯体像蟒蛇一样卷成一团盘起，脑袋深埋进躯体筑成的肉墙内。虽然看不见前面，但敌人的气息明显能感受到，并不是很强大的样子。
    妖兽对自己的硬壳极为自信，它只要防御就好，再争取点时间，等视力恢复了，没有毒液又如何，对面绝对逃不过自己的头尾再度夹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身体外侧多个地方连续遭到地下突出的尖锐冲击，铃蜈却像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一样，一动不动。壳上只传来些微振动，
    “就这种程度么，再有一点时间自己能恢复，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尝尝对面这两足兽的内脏味道。”
    铃蜈还在忍耐，它很有耐心，但这时对面好像放弃了从地下发动多处攻击的样子。刚刚在眼前炸开的那种灼热感陆续打在它外圈身体的一处地方。虽然那处外壳被烫得生痛，但铃蜈依然充满信心，“烧不坏的！”它继续埋头忍受，眼前的黑云变淡，视力有所恢复，凶性更加昂扬。
    终于能看见了！铃蜈欢快地长嘶起来，它探出凶首，火球余光中，最后一道蓝芒打在身上那处，感觉有个点从灼热变得冰寒，寒热交激下，铃蜈一片外壳终于裂开细纹。
    “吃掉你！”妖兽正待满怀欣喜地弹起扑出，身体却一时无法伸展，被冻裂外壳的那段身下亮起异样白光，强大的能量侵入身体，它愕然下被炸成两截。
    秦晚飘然而退，远远的听着妖兽垂死间翻滚挣扎，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神识中再也感受不到波动，才行回战斗原地。
    这次战斗，他足足用了九枚突石做成石牢把埋头防守的铃蜈困住，然后第一时间在它身下打入火雷符。为了掩盖不断塌缩的火焰气息同时破防，秦晚陆续追加了三枚火球符一枚冰锥符来集中攻击一点。外壳被打裂，铃蜈视力恢复的瞬间行动又受限，这时火雷符才威能全开，将其一举歼灭。
    算一下账，这场战斗共花费突石符十二枚火球符六枚冰锥符三枚火雷符一枚，消耗还不到三个灵石。加上妖兽是身体断裂气力耗尽而死，值钱的妖核、利螯、毒囊、球尾都保存下来了，总算是大有赚头。

 第二十八章 老奸巨滑

    美滋滋把有用材料收回戒指，秦晚趁夜往城中赶去，几十里路对于他来说还是很艰难，幸好出城时租了一匹骑兽停在远处，他无比渴望有个飞行灵器。
    回城之后秦晚补足睡眠，他肉体凡胎，饥要食渴要饮，困了要睡觉，身体发育渐渐成熟，偶尔还会有青春的骚动。化身曾经回来过一趟，拍着胸脯说要带秦晚去“结缘众生”，秦晚红着脸严辞拒绝，还骂了他一顿。
    第二天起来，秦晚赶去玉州城厅，全部由石材砌筑的建筑颇为雄伟，比起白鹿墟来像是两个世界。想到白鹿墟，秦晚心生惆怅，离乡已经好久，不知道爹爹娘亲常伯刘妈他们可好。
    摇了摇头赶走思乡之情，他来到一个侧房，当中一个巨大书台后，坐着位老人。老人虽已须发皆白，端坐在书台后的腰板却挺得笔直，双目有神看向秦晚，一看便是久经历炼。
    秦晚施了一礼，道：“秦晚见过前辈，在下侥幸诛讨了一只妖兽，特来交还任务。”老人点点头，说道：“那你把名牌和妖核递过来吧。”秦晚呈上铃蜈妖核和名牌，在一旁恭身站立等候。
    面前老者接过物品，略一打探，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咦？这不是那只惹麻烦的铃蜈吗，你把它给讨伐掉了？阁下叫秦晚，却不知修的哪种道法？”“晚辈是位符师，只是运气好些，实非能力所致。”秦晚回道。
    老者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晚一番，他感觉面前年轻人极为普通，不带丝毫修行者特有的灵压，冒险者等级也是最低的戊级。不光这样，仔细看去，其肌肉骨骼也如常人，并没有修炼过肉身的迹象，若是符师倒也有说得过去。
    老者见多识广，心知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位符师有人协助，不然以肉体凡胎去猎杀初阶里堪称天花板的铃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另一种是对面修为远胜自己，使用高深法门掩盖了气息。老者看秦晚外貌还留有些许稚嫩，胡须都没长硬，第二种可能性真的不高。
    他暗想：“对方若是高阶以上修士，怎会在这种等级妖兽上浪费时间？最大可能面前这少年只是替人出头露面，讨伐队伍中里不方便见官之人。”心念一转，老者想到说词。
    他对秦晚说道：“阁下过谦了。城中近段时间比较忙，让这只铃蜈也作孽了不少日子，我们正待派出官兵处理，尊驾能及时诛除，也为我们省了不少手脚，老朽在此理应谢过。”他微微颔首后话锋一转：“这妖兽讨伐时日耽搁了些，城中多少有些闲言碎语，我们也想借此机会来安抚一下人心。不知道除了妖核之外，阁下处还有没有躯体留存？”
    秦晚回道：“此兽躯体还在我这里。”老者听说铃蜈身体还在，心里暗暗排除了对方使用别处铃蜈身体冒领任务的可能，他接着说道：“老朽是玉州城专门负责冒险者事务的总领，姓代名震轩。既然妖兽躯体在阁下手里，不知方不方便转让给我处？”
    秦晚一讶，他心想讨伐妖兽，从来规矩就是交核留体，目的也是让冒险者能有足够甜头卖命办事，这人身为总领，怎么向他讨要区区一头初阶妖兽？
    见到秦晚狐疑的样子，代震轩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要这妖兽身体，是想把它挂起来展示两天，堵一堵之前那些流传闲言碎语的人的嘴巴。我辈修行之人，要这躯壳无非是想换点资源，我当然不会厚着脸皮白拿。这里有二百灵石，算上花红，剩下的应该比你卖到市场要高两成不止，不知阁下是否愿意？”说罢代震轩目光灼灼看着秦晚，唇带微笑，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
    秦晚看到桌上小袋灵石，心中暗喜，铃蜈虽然厉害毕竟是初阶妖兽，他自己估算，这一身材料撑死了卖个六、七十小型灵石了不起，管事的既然愿意高价收购，他凭什么得罪对方？
    他向代震轩施了一礼：“总领大人既然这么说，晚辈当然愿意配合，这妖躯现在在下身上，却不知如何交割？”他生怕对方反悔，赶紧想把交易完成。代震轩扔出一个小袋子说：“你既然有空间灵器那便好办了，直接用神识把它转到我这袋中便可。”这小袋竟然也是须弥灵器。
    秦晚应诺一声，将铃蜈交给代震轩，满心欢喜收下灵石便要告辞。代震轩叫住秦晚：“你既然这次能够讨伐初阶妖兽强者，光凭这单，冒险者等级也足以升级了，你把名牌拿来给我。”秦晚递上名牌，代震轩掌中白光闪过，名牌上面字样随之发生变化，原来的戊字变成了丁，里面原先攒的功绩点还保留着。
    秦晚为了省那五个灵石，一直忍着没去书阁查阅丹道典籍，这次不但赚了一笔还成功升级，喜型于色地离开了政厅。
    他一走，代震轩轻轻拿起小袋，片刻后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法师。”脸上露出满意神色。秦晚并不晓得，冒险者总管老谋深算，他要来铃蜈残体，虽然也有示众安抚的目的，但更重要是查看伤痕。代震轩一瞧之下马上看出端倪，铃蜈身上没有被兵刃武器斩中过的地方，却被火系法术炸成两段，从外壳坚硬度判断，讨伐它的人大概有中阶以上修为。
    “不敢见人的中阶法师么？”代震轩身为官方之人，对玉州的安全也有义务。他叫来一个属下，吩咐他道：“这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头铃蜈，你找个显眼点的地方把它挂起来示众两日，记得下面加块牌子，上面就写，‘讨伐者秦晚符师’，字要大些。”
    他安排完毕重新端坐下来，嘴角有丝得色：“既然对方不出面，就让他的同伴好好出个名，到时那些丁级以下冒险者纷纷找上门组队，自然能让背后之人现形。”这招打草惊蛇之计的确老辣无比，接下来还真的给秦晚带来意想不到的遭遇。

 第二十九章 灵银轻甲

    秦晚这刻已身在城内书阁，他升到丁级冒险者后，终于可以免费进入这里查阅资料了。毕竟是中等城市的公共书阁，他进来之后望着满墙密密麻麻的简牍，一时间眼花缭乱。
    这书阁分为两层，第一层只放置了初阶以下的书籍，想要看中阶以上的，必须把冒险者等级提高到丙级才可进入。里面分门别类，分史料、功法、丹道、符箓之道、炼器布阵等个不同书架。秦晚直奔丹道那个书架，发现相比其它功法，丹道的这个架子稀稀拉拉才摆得几本，他在这城中混得不少时日，早知丹师奇缺，果然这一脉连书籍传承也极少。
    秦晚一本本粗略看过去，很快就心中了然，从中间挑了两本取下。一本是《金丹名录》，一本是《灵材大全》，前者有他心心念念的丹药功效特征介绍，选后者是秦晚考虑到以后说不定碰上天材地宝等值钱的东西，若是目不识宝错过掉岂不可惜。书架上还有本很入门级的《炼丹浅要》，秦晚直接无视掉了，他可不打算学习丹道。
    挑完丹书，秦晚又跑到炼器书架上，老半天拿了一本《器宝初构》，一本《天地矿材》。《器宝初构》里面有不少法宝灵器的配方。他一心想要个能飞的灵器，但最便宜的也要上千小型灵石，实在负担不起。
    挑这本书，是打算参考搜集飞行道具的材料，如果能凑齐一套肯定可省下不少。至于那本《天地矿材》，秦晚只是存了多条赚钱门路的想法。
    足足花了四十灵石，把四本书找管理员复制成玉简，秦晚心里感慨，人说知识就是金钱，果然没假。算了算，加上之前攒的，手里总算凑够一百五十块小型灵石。
    客栈里，秦晚躺在床上，神识浸入右手戒指里。三种丹药的功能已经对照清楚。炼体丹现在用不上，因为吃完需要让灵力在全身运行，借药力洗炼身体，他还不具备这个条件；正阳丹是增加人体元气，有增益寿元强化精血的作用，秦晚打算给爹娘常伯刘妈服用；那两瓶凝神丹才是秦晚当下最有用的丹药，有扩大神识海，提纯神识的奇效。秦晚喜不自胜，当下便忍不住想试试，不过考虑到才经历恶战，又忙碌了一天，状态不是最佳，好不容易忍住。
    秦晚冷静下来，取出《器宝初构》一页页慢慢扫视，查阅片刻后神色一动，停留在其中一页之上。中阶中品灵器“青翼飞舟”，要求：“主材为木系中阶飞行妖兽完整羽翼一对，青岩木、灵风竹、翡翠砂、紫罗绳布、伴父鱼胶若干…”。
    秦晚寻思，自己手里正好有鬼木枭完整羽翼，如果能凑齐其它材料，岂不是比买御空飞车强？他赶紧把材料一一记下，决定第二天塑完体去万宝行看能不能凑到一二。
    杜友三远远看见秦晚走过来，脸上展开笑容，他走出店外把秦晚迎了进来，一边还奉上杯茶水。“哎哟，这不是秦公子吗，这阵子都忙什么去了，也不来店里坐坐。”
    秦晚笑着应道：“尊柜这么挂念在下，秦晚愧不敢当呀。先前在贵行赚得不少灵石，足够我一段时间开销，所以就偷懒些日子，还望不要见怪。”“哪里哪里！秦公子客气了。今天一早，那头被秦公子讨伐的铃蜈已经高悬城中广场竿头，击杀这等凶兽，秦公子还说偷懒去了，也太见外了吧？”
    “啊？”
    秦晚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怎么说？”伙计就把晨中所见一一向他道来，秦晚听了眉头紧皱。
    他身上背负了两件秘密，师承老杂毛算是一个，邱大富的事算是一个。日常里，他都小心翼翼低调行事，从来不在人前露底，这个代震轩说是借凶兽安抚人心，自己贪那点灵石把妖体给对方，没想到给摆了一道。转念检讨，当时自己一心扑在钱上，也没想着要对方保密身份，说到底还是不够谨慎。代震轩是官方，自己也没有立场和实力找对方说理，这个哑巴亏真是吃定了。
    秦晚又想到，身份既被公布，难免受到别人关注，他手里对敌手段极少，万一有人想对自己不利，若想像对邱大富一般扮猪吃老虎怕是难了。他心头震怒，脸上却不形于色，淡淡地说：“不过是运气爆棚侥幸活下来而已，再要来这么一次，死的肯定是我。”
    伙计见他敷衍，也没继续刨根问底，想起许仪之前的嘱咐，赶紧让秦晚在外面稍等，他入内通知去了。朝奉许仪不多时施施然走了出来，微微抱拳打了个招呼：“短短时日不见秦公子，没想到公子竟是去讨伐妖兽，那铃蜈实力强大，初阶以下难逢敌手，小老儿倒是要恭喜公子又实力大进了。敢问公子这次前来，可是要出售灵符吗？”
    他是担心秦晚已经给人挖走，客套完直接问向自己最关心的事。秦晚微笑回了个礼，道：“许掌柜您这次可猜错了，在下暂时还有杂务要处理，短时间没法制符，等处理完毕，自然要继续叨扰尊柜。秦晚另有事想麻烦掌柜，有些东西想求购，不知贵行处有没有？”说着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列着制作青翼飞舟所需要的一干材料。
    许仪听他说迟点会继续给万宝行供应灵符心中一定，忙接到纸条，扫了一眼发现是些炼器材料，他道：“这些材料有些略为珍稀，小店不能保证找齐，但起码可以筹措大部，却不知公子用它们来，是打算炼什么道具？”
    秦晚虽然委托许仪帮忙采购材料，但并没打算透露告诉青翼飞舟的事。他担心如主副材料都交给万宝行，对方会猜到那个鬼木枭任务实际上已被他讨伐，若是有心人顺藤摸瓜，恐怕到时会把事情挖出来。所以他计划等材料凑齐，找家自营的炼器铺子为他制作飞行道具。
    所以秦晚只是说受人所托，并没有向许仪详细解释。许仪也不介意，说道：“翡翠砂、紫罗布、伴父鱼胶这三种材料小店很快可以筹措得到，既然公子想要，小店就给个优惠，笼共作价五十小型灵石让给公子，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秦晚心里吸了口气，这飞舟材料竟然这样昂贵，自己打生打死弄来点灵石，这么一个花法，委实有些舍不得。他赶紧问：“不知剩下那两种，青岩木和灵风竹，掌柜若能找到的话，大概需要多少花费？”
    许仪道：“青岩木和灵风竹，都是生于险峻山峰，风系灵气汇聚之地，往往有守护凶兽看管，市面上并不多见，找不找得到要看机缘，每样都不会少于五百灵石。”秦晚暗自咋舌，他心忖，实在不行，就卖掉鬼木枭妖体和鸟蛋，拼着冒点风险，也要把这两件材料拿下。狠了狠心，将五十枚小型灵石交给许仪，托他尽快把现有材料找齐。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许仪叫住：“秦公子稍等，在下这里有件东西，还想请你过目一下。”许仪朝伙计努了努嘴，伙计从后房取了一个长盒出来。秦晚好奇地观看，见杜友三揭开盖，里面竟然是一套轻甲。这套轻甲造型简单，仅在关节、胸口、小腹等地方覆盖了一层薄薄白色甲片，质地非金非铜，部分地方还有刮擦磨损的痕迹。
    “掌柜的您这是？”秦晚怀疑问道。许仪微笑说：“之前听公子问起护具和飞行道具的事，小老儿留了个心眼，恰巧前阵子盘点仓库见到此物，就自作主张为公子留了下来，也不知入不入得法眼。”
    秦晚忙说：“那实在是承尊柜盛情了！不过在下家底微薄，掌柜的这件灵物我恐怕是担当不起呀。”许仪调侃地朝秦晚眨眨眼，说：“听说公子擅长赌技，些许资财还不是手到拿来？”秦晚神色立马尴尬起来，心想这谎是真不能乱撒，无心一说就会被人惦记上。
    许仪见好就收，面带诚恳地说：“其实前段时间，鄙店托公子之福，在灵符销售上得了不少进项。公子年纪轻轻在符道上有这样的成就，我是十分看好公子的。这套‘灵银轻甲’乃是用北疆特产灵银，经巧匠炼制而成，虽然防御力不能和同阶重甲相比，但胜在极为轻巧，对法术攻击还有点抵抗加成，日常防身倒是极好的。可惜它是本店回收的中古之物，耐久度差了点，反正放在仓库里也卖不掉，便送予公子了。”
    秦晚怦然心动。所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这段时间也不知卖了多少强甲符出去，自己却一直裸奔打怪，纵然早已对入世修行的穷乏有所觉悟，但对护具的渴望强烈度，也就仅次于飞行道具而已。
    强压下心头火热，秦晚摇了摇头：“许掌柜，我不能收。”许仪收敛笑容：“哦？公子可是嫌弃这甲是二手货吗？”
    “当然不是，这甲我很是满意，不过作为礼物就太重了，秦晚担当不起。我与贵行，乃是公平交易，灵符既然售给贵店，赚多赚少便与我再无关系，所谓托我的福这话，掌柜就说差了。这套护具，还请掌柜开个价，我自会设法筹够数量。”秦晚正色道。
    许仪心中暗自赞叹，临利而不苟且，多少活了几十年的人也做不到，面前这位小哥却拎得清楚。他点点头，说：“秦公子能有这样的想法，着实让我有些汗颜，小老儿倒是擅专了。也罢，这甲本是上品初阶灵器，若是全新能卖五百灵石以上，我便以半价让给小兄弟了。你先拿去用，所欠款项，日后便以灵符冲抵，这点小意思，秦世兄就不要再推辞吧。”
    秦晚大喜，当下再不推辞，将灵银轻甲收下，二百五十灵石的外债虽然不小，但他护具在身，可以挑战收益更高的妖兽了，想必能赚回来，实在不行制符总可以吧。他心愿达成便要告辞，许仪又喊住他：“还有一事。”
    “什么？”
    “一个月后，小店这里会举办场匿名拍卖会。公子要的青岩木和灵风竹，我们自会尽力搜寻。不过这拍卖会上，往往有些平时不便直接在市场售卖的好物出现，公子若是有空，来看看总是不错的，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匿名？”秦晚有些不解。
    许仪解释道：“玉州城中其实有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他们因为这样那样原因到手的物品，往往不适合在公开市场买卖。我们万宝行以利为先，便不定期开设这种半地下行市，进场交易之人，都会发一件掩盖面容气息的面具。入场时有货柜，各人随意挑选货柜编号投入物品，我们取出后按号数拍卖，所得款项扣除一成佣金返回柜中。这样，买卖双方都不用暴露身份，可是极受欢迎的呢。”
    秦晚一直苦恼戒指里的两个妖体和三个蛋没法脱手，现在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保险的办法，连忙应诺下来，许仪交给他一个面具，嘱咐秦晚收好，不要被人发现。
    等秦晚一走，伙计小杜面露喜色开口道：“恭喜掌柜，这轻甲一赊出去，秦晚已经和我们捆在一起，别人是再撬不走了。不过，明明是下品中阶灵器，二手起码也值个过千灵石，掌柜为何不以实价赊给他，他多欠些灵石，对我们总是好的。”
    许仪不着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刚刚他的表现怎么样？”“上乘。大利面前不为所动，当时见他拒绝掌柜馈赠，我还担心了片刻。”许仪捻须点头，又问：“那你觉得，这人人品若此，会因为利益转投其它商行么？”伙计似乎有所领悟，“嗯，的确，只要我们不坑害他，他肯定不会做对不起我们的事。”
    许仪颔首说：“所以即使是一个灵石不要，我也必把这轻甲交给他，目的不是控制他，而是保他平安。世道凶险，有护具防身至为重要，开出那个价格，无非是想降低他顾虑，让其安心接受罢了。我有预感，他只要不死总归要成长的，投资此子身上，未来回报不会让我们失望。”
    老掌柜转身回到里间，他还有层意思没有说明。其实从内心深处，许仪对秦晚产生了欣赏爱才的成就之情，不过这种私情有违商人逐利的大道，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第三十章 虚名所累

    秦晚发现自己还是不知不觉间欠了许仪一个人情。
    他回去一看，发现这灵银轻甲在《器宝初构》里明明就是下品中阶灵器，两百五十小型灵石赊给他，简直和白送也没两样。拿都拿了，现在送回去就没意思了，“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秦晚暗暗提醒自己。
    他试着将轻甲穿在身上，轻飘飘十分自在，对于肉身能力孱弱的自己，再是适合不过了。有了这件装备的加持，配合强甲符和小火盾符还有斗气，便是对上中阶妖兽，秦晚自问也有机会逃生。
    他现在的问题已经变成攻击乏力，手里有的手段能破掉像铃蜈这种初阶顶级妖兽已是极限，还要制造各种条件才行。离匿名拍卖会还有一个月，这个月他得尽力多赚点灵石，毕竟青岩木和灵风竹都不便宜。
    斗气暂时是舍不得练了，晋阶中级符师神识达不到要求，箓术还在纸上谈兵，考虑到实际情况，秦晚决定不再单干，能混上强力队伍，让队友解决伤害问题才是正道。
    一条废河水道干涸，宽阔河滩上一股盐碱味，早已砂化多时。几个人影掉头狂奔，身后沙下，一道粗大轨迹像活物一般直追过来。领头一人见后面越追越近，狂吼一声，反身扑去，手中漆黑大棒迎头往沙中插下。
    “当”的一声巨响，大棒好像撞到强力物体斜飞出去，领头那人倒退几步，双足在沙中不吃力，身体陷进过半。半身还在砂中，领头黑大汉大吼：“这厮速度太快，看来是跑不出去了，大家一起上，跟它拼啦！”
    一大片黄影从砂中现出真身，只见这妖兽全身一层河砂护甲，护甲上长满棘刺，圆滚滚的身体又粗又长，头顶数片硬鳞好像石瓦，嘴巴中无数尖牙像一圈圈白色同心圆直至喉咙深处，气息已达到初阶后期顶峰，离中阶只有一步之遥。
    前面数人同时折返身来，法术兵刃灵符集中往妖兽身上打去，无奈这护甲霸道，被打中后飞散开来，将力道大部卸去，妖兽速度竟丝毫不减，往人堆直冲进去。一个中等身材的丑汉首当其冲，他手持长枪，枪尖隐现红芒，这枪有破甲能力，刚才是唯一一个对妖兽造成有效伤害的人，可惜妖兽拥有地利，它如鱼得水，速度太快，枪尖从侧面破入砂甲后被带得一偏，只划出一道口子。
    也正因为这样，他被妖兽视为威胁最大的敌人，趁他身体被带偏还在恢复平衡，妖兽脑门一低，正中硬鳞直接往其胸口撞去。丑汉勉强用枪身格挡，殊不知那鳞瓦坚如精钢，枪身被一撞之下弯成麻花，整个人狂喷鲜血倒飞出去。
    丑汉尚在空中，一道青色灵符迅捷打入他身体，柔和生命力量涌入，压制住他胸腔内伤和出血，并缓缓开始治疗起效。打出这道回春符的，正是刚才落在最后的秦晚。
    他这段时间为了赚钱去城里寻找组队，郁闷地发现因为铃蜈的事还真落下不小名声。秦晚本意是想找些奖励丰厚的中阶妖兽任务，但不期而遇上次结识的祁虎。
    祁虎大大咧咧地拍着他肩膀，说：“秦兄弟，看不出来啊你，铃蜈那么凶狠的妖兽，你竟然能够单人讨伐掉！你既然有这实力，这次还请务必和我组队，有难同当，有钱大家分！”
    秦晚抹不开面子，和他组了一次讨伐初阶中期妖兽的队。任务中祁虎发现这小符师现在连回春符和强甲符都能制作了，战斗中更是谋略频出，几种低阶灵符运用老到。他敬爱不已，日常间推心置腹，俨然将秦晚当作小兄弟一般。
    秦晚性格本来也有些豪爽，不善于拒人千里，有一就有二，任务陆续做下来，两人关系更近，倒真成了朋友。每次回来，祁虎就安排好下次目标，这种自来熟的处事风格秦晚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祁虎这小队又跑了三个地方，做的都是初阶妖兽任务。
    秦晚心里暗暗焦急，盘点了这段时间收成，算上队中固定人员丑汉季锋和另外一个法师周逸，有时还加上二三临时人员，卖得的材料换成灵石分下来并不多，秦晚堪堪才赚得不到两百。他本计划争取到拍卖会时，起码攒出五百小型灵石，万一遇上飞舟材料也好一争，现在看倒是被这虚名拖累，还不如没出名时四处求组方便。
    这次任务，一行人是去城东数百里外一条旧河道讨伐盐兽，这盐兽本来无害，生息在盐碱滩，但它身上有种盐晶，是炼器炼丹都有用的材料。祁虎这队伍用大块精盐引得它出来，之后顺利击杀。
    没想到，这边响动引来附近潜伏的一头后期妖兽，秦晚赶紧提醒大家先脱出砂地，没想到这家伙速度太快，半路竟被它拦截了下来。
    眼见丑汉季锋受伤，法师周逸赶紧催动灵器，手中小幡一展，虚空中凝出数道冰箭，往砂兽眼部打去。他这冰箭是灵器所生，威能比秦晚的冰锥符要大得多，怪兽头一低，冰箭打在它的背部，背上砂甲虽然被冻住大块，但完全破不开防御，只阻得一阻。
    秦晚赶紧取出四道灵符打入小队各人身体，他喊道：“就算受伤也要先跑出河滩，没有砂地怪兽起码弱一半！”几人身上一轻，轻身符生效，赶紧依言继续朝外猛跑。
    这时若是在其它环境，秦晚的沙陷符和突石符困敌是最好办法，但这盐碱滩砂土松软，突石符无法使用，砂兽又擅长潜地，沙陷符反而会成其助力。看见妖兽抖抖身体已经恢复过来，秦晚智谋急生，一沓冰锥符间隔丈许，先后打在前方砂土之上结成冰块。
    他登上第一坨结冰地面，一跃又踩中第二块，数次腾跃下，首先跳出河滩砂地范围。其它人见了，赶紧有样学样逃离，周逸受到启发，催动小幡在妖兽身前用数支冰箭冻出一条冰沟来。妖兽不察觉地利已失，等追上平地立刻被两层石牢困住，最终给祁虎三人打伤，痛嚎时一道火雷符飞入口中，由内而外爆发的火灵力将它炸成数段。
    这次战斗下来，除了秦晚，另外三人身上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周逸被妖兽中喷出砂柱打中，伤了一条腿，祁虎近战时被棘刺扎穿左臂，季锋伤势最重，小队短期内是不用想再出勤了。
    好在接连诛杀了两头妖兽，这次收获倒是不小。回到城里，除盐晶交纳后换来不少赏金之外，砂兽的妖核是土系炼丹材料，鳞瓦是防具材料，加上各种皮毛骨血出售，每人实打实分到过百小型灵石，美中不足砂兽没有悬赏，亏了些功绩点。
    回到客栈秦晚继续塑脉，塑脉完休息了一整天，再度来到接任务处。
    城中广场中央，悬榜下面依旧热闹，一条条任务陆续被人领走，秦晚心想，人说“功名利禄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纵是修炼者，也不能摆脱生活束缚，何时自己才能得证大道，得享真正的自在呢？
    他感慨一番后，打起精神凑过去，眼光往妖兽讨伐类任务扫过。他心知难得有单独出动机会，这次必须得找中阶以上奖励丰厚的才行，相比起初阶，这类任务数量稀少，一眼也就看完，让他失望的是，里面没有和风系青岩木灵风竹有关守护妖兽的讨伐。
    啧，这笔钱想省下来真不容易，他心说。秦晚在榜上四处查看，右手边青色栏里一条任务跳进他眼中。“讨伐中阶中期冰风犼，限一人，赏金五枚中阶灵石，另送冰心丹一枚。要求，不得伤及妖核。”
    秦晚从《金丹名录》里看过冰心丹介绍，这种丹药效果奇特，既不加修为，又不长元气，却有宁静神识，克服心魔的功效。修炼之人在进阶越境关头，往往心魔入侵，走火爆体算是修行者最大死因之一，所以冰心丹从来有价无市，堪称保命神药。给出这么大手笔的任务奖励，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开出来的，想必那冰风犼着实危险，是桩卖命的买卖。
    秦晚在广场绕行，看招募者在不在其中，略过不相干的一众人等，他看到一位脸色白到已略显透明的道姑傲然站立，印象中是秦晚初次见识悬榜时，高价邀人采集冰系灵材的同一人。再次见到，她气场有明显变化，看来修为又见涨。她身边围着数人，纷纷发问。
    “仙姑，你这任务真的只限定一人参与？这怪物听说可不简单，光是一招范围冰雪攻击，纵是与其同阶修为也吃不消，必须要多人联手张开护盾才能扛住哟。”
    “敢问这位仙姑，你手中是不是有冰心丹，可愿出售，在下绝对给出满意价格。”
    “这冰风犼性格刚烈无比，临死前必定自爆妖核，尊驾要求保留妖核击杀，有点不切实际吧？”
    白脸道姑一脸冷笑，发出动听但毫不中听的声音：“若是简单，我又何必出此高价。这妖兽释放的冰寒之力，会刺激体内灵力暴走，普通抗寒灵器根本没用，必须靠我独门功法开启玄冰灵罩抵挡，抱歉，灵力有限，我最多能保一个人。它的妖核我是必取，废话不要再说了，想要冰心丹凭本事来。”
    周围的人听到她这么说，私下合计一轮，各自摇头离去，纵然报酬再香，也要有实现可能才好说。秦晚直到围观的人全部走散，才靠了过去。他知道对面道姑实力过人，恭敬施了一礼，：“符师秦晚，见过前辈。”道姑见人散去，眼中露出失望神色，看到秦晚过来表现恭谨，略略点头报出名号：“我叫路玄真。名字听着挺熟，前阵子独力把铃蜈击杀的是你？”
    秦晚心道：“得，这下倒亏得代震轩，自己省了一堆口舌。”他恭敬应道：“那是纯属侥幸，作不得数的。”路玄真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问“你来找我何事？”
    秦晚望向她，眼中露出自信的神色说：“在下听前辈说，想要保留妖核讨伐冰风犼，偶然有些思路，不过有几个问题想先请前辈指教一二。”
    路玄真哦了一声，用感兴趣的神色看向秦晚。“若是有好办法，你但问无妨。”
    秦晚伸出手指：“第一个问题，若是前辈不需要为助手释放玄冰灵罩，是不是能提升对妖兽的战力？”
    路玄真傲然答道：“那当然，我施放护罩起码要留出三成功力，这三成功力如能省下，斩杀这畜生我起码多一半把握。”
    秦晚再伸出一指：“前辈可有御寒灵器，只需能抗住寒气即可。”
    路玄真抬手拿出一枚小小玉璋，说道：“此乃中阶灵器，御寒可以，但不能抵御妖兽那股透体力量。”
    秦晚露出满意神色，伸出第三只手指，“敢问前辈，您与怪物对敌，能否短时间影响其神识？”
    路玄真见秦晚越说越有把握的样子，心中对这青年讶异中带了点期待，她回道：“我独门绝技尖凌啸，可以刺入怪兽神识，不过只能影响它短短半息，而且这功法消耗很大，一场战斗最多施放一次。”
    听路玄真这么一说，秦晚抚掌轻笑，随即肃然望向对方，：“在下身负灵力为零，愿凭粗浅符道协助前辈取那妖兽之核！”

 第三十一章 冰风之窟

    路玄真脸上怒色一闪，白皙近乎透明的手掌闪电般往秦晚身上轻拍，一道极其冰寒的气流进入秦晚体内。秦晚当即被冻得牙关巨战，他忍住寒意，坚持着没有倒下。
    “原来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你受谁的指使，敢来消遣于我！”路玄真的声音似乎一瞬间也寒冷无比，里面带着愤怒。
    秦晚勉强摇了摇头：“在、在下，没有、丝毫、戏弄前辈之意。”
    路玄真冷笑着说：“就凭你修为全无，也有脸说杀了铃蜈？”
    秦晚心知这已是最后考验，若是有半句假话被识破得罪了对方，自己难免要吃苦头。当下再无藏私，完完整整将自己如何击杀铃蜈的过程向路玄真讲述了一遍。
    路玄真一边听，目光灼灼连闪，看向秦晚的眼神越来越带着好奇。待秦晚讲完，过了良久，她移开目光，冷冷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日之后城南动身。”秦晚大喜，再待施礼，对方已经飘身而去，不知踪影。
    秦晚心知，虽然能够得到对方认可过了第一关，但这次行程的危险程度可以说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他转身直奔书阁，复制了本《妖兽图鉴》，带回客栈仔细研读，所谓知己知彼，只要有任何对讨伐冰风犼有帮助的情报，都不可错过。
    蕴养完本源真火，秦晚找到写有冰风犼的书页，他仔细读完，神色凝重，这妖兽的确是棘手之极。冰风犼栖息的地方，是水系冰属性灵气汇聚的极寒冰窟，里面坚冰似铁、万载不化。巢穴安在这种地方，冰风犼自带强烈冰系威能，它爪牙破石摧钢、双目能射出无视防御的强力光柱，坚硬就算是陨铁金精，也能一下洞穿。
    除了拥有这种变态单体攻击外，冰风犼还能召唤小范围奇寒冰雪，一边迟缓人行动，一边消耗对手力量并降低其防御。这家伙最可怕的杀招是带冰寒属性的吐息，只要沾上一点，立刻延至全身，还能侵入经脉让人全身灵力散乱。这货一身异能，属性霸道，《妖兽图鉴》里重点强调，不可以以同阶实力视之。
    秦晚闭目瞑想，脑中开始模拟各种战斗场景，这一入定，睁开眼时已至天明。秦晚叹了口气，他苦思整晚，最好的结果始终得不出来，充其量可以击杀，但防不住妖兽濒死时自爆妖核。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足，无法发挥出辅助之外的用处。
    “还剩整整三天，不急。”秦晚为了放松心情，他找出一块木料，开启澄明观照，按照想像中的样子雕刻起来，慢慢地，模糊小兽雏形从木料里脱胎而出。
    下刀渐渐稳定，角度与力度也越来越精细，数个时辰后，一只巨嘴大张，虎头狮尾的妖兽形象清晰浮现，最后一刀准确无误刻下，满带凶煞气息的眼珠完成，秦晚满意地点头。他把手中冰风犼雕像轻抛，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之前想出的办法让神识真的受益不浅。他决定接下来将木料换成软木以提高难度，雕刻尺寸也要更小才行。
    握着手中的冰风犼小像，秦晚再度进入深度思索状态。雕像似乎将他与即将战斗的妖兽合体，它的利爪、光柱、暴风雪，和呼之欲出的吐息，在秦晚脑海里比昨晚更加鲜明，手掌中木像两眼怒睁，秦晚双目低垂，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夜过去。
    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秦晚来到动身前第二天。昨晚他朦胧之间捕捉到了点什么，但感觉一闪即逝，“还剩两天，不急。”秦晚告诫自己要有耐心，灵感会来的。
    他伸伸懒腰，洗漱完精神好了些，稍整衣冠便出了客房。自从秦晚跟随“许逊”来到玉州，说实话还没认真逛过一回，每天不是修炼就是制符，出城讨伐妖兽一结束，也是匆匆而归。这种客栈、市场、城厅三点一线的生活枯燥无比，以秦晚的年纪，能忍受到现在殊为不易。
    他信步而行，看到的东西各种新鲜，秦晚感觉，凡尘俗世，营营碌碌中，其实也有磅礴的生机，这种生机如此可爱，就像眼前小摊上卖的煮杂碎汤。灰色粗碗泛着油光，老板肯定没洗干净，骨嘟骨嘟的大锅里各种内脏在深色汤汁中起伏浮沉，丝毫不成品相。
    然而却是无上的美味呀！秦晚已经喝到第三碗，耳畔是鲜活嘈杂的人声，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边，扔出一块银两，身后摊主找钱的声音听而不闻，继续向前行去。
    “就算为了能喝到这种汤，我入俗世也无遗憾了。”秦晚一边闲逛，一边想起常伯小时候讲的剑侠仙人故事。主角从小天赋异禀，得大机缘投入无上宗门，高人指点、门派资源、结丹度劫，炼剑成仙。现在回看，这些人和事却如同一场虚幻的梦，不带半点真实。他曾经把进入归云宗，出尘脱俗当作理想，如今却觉得那些仙家纵是能通天彻地，人生乐趣和意义又在哪？
    秦晚从白天一直逛到下午。此时已夕阳斜照，灯火渐起，城里的孩子们和白鹿墟的孩子们一样，都趁着吃饭前这段宝贵的放学时光，手持玩具在街边尽情地追逐打闹。看着一个个被拉长的小小身影，秦晚意动之下放声长笑，雀跃着冲回客栈。
    接下来的时间秦晚埋头制符，直到与路玄真约定的时间。玉州城南门外，路玄真望向走来的青年，眉头微皱：“你来晚了半刻。”秦晚微笑致歉：“要制备的灵符较多，在下勉强刚刚做完，不过，相信胜负已分了。”
    白风吹岭玉满山，欲从行路透骨寒
    思心如池深几许，家园北望又一番
    写这首诗的，可能正是玉州的南行商客吧。玉州之南不到千里，皑皑白雪覆盖着一座山脉如晶莹玉雕，屹立在阳光之下。山岭之间深谷下，一大片如镜冰面反射出白光，仔细看去，是一个覆盖坚冰的水池。冰面也不知有多厚，上面无数裂缝，飘起茫茫水气。
    白风岭玄冰池，池下不多丈深，有个巨洞横向延伸，洞的尽头，是一个由纯净坚冰挖空出来的窟穴。凶物肚皮朝天正在鼾睡，完全不受四周锥心刺骨的寒气影响。
    几天前，它刚刚下山袭击了一个村庄，守卫的攻击对它来说完全是在挠痒痒。只轻轻一抖身，它身体四周的冰雪就把正在四散奔逃的血食冻住，透过冰壳，它还能欣赏到里面生物惊骇欲绝的表情。
    “活该！”一年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两足的生物偷偷入侵了他的家，长在玄冰池边自己一直留着舍不得吃的几株美味灵草和菌子，居然被偷走了。
    啊啊啊！想起来就怒不可遏，它可是专门留着等即将进阶时再吃的呀！妖兽嚓嚓地连着冰雪咀嚼，口内血食鲜味让它稍微平息了点怒火。咂了咂嘴，相比普通两足兽，那些刚刚攻击过它的强壮种，要更美味，营养更丰富。凶物下定决心，以后要勤快些，多点出门捕猎这种血食，不能老在家睡觉，毕竟自己真的就要升阶了。
    可家里是真舒服呀，吃饱肚子的冰风犼回到洞穴，凝聚犹如实质的水系寒冰属性灵气扑面而来，让它懒洋洋不想动弹。他四仰八叉倒下，“就睡一小会，起来就努力找强壮两足兽吃。”妖兽为自己开脱，很快巨大的鼾声传遍整个洞穴。

 第三十二章 灵丹初成

    血食奔逃，强壮种出动了。看着迎来的一大群强壮种两足兽，足有千丈之高，肋生双翅的它深吸一口天地间至纯至灵的寒冰之气，然后吐息。冰寒气息沛然奔腾，瞬息把眼前空间全部覆盖，强壮种瞬间冻成冰块，自内而外地一一爆裂。凶兽发出欢欣的嘶吼，原来自己这么强大，原来高阶顶级的自己是如此威武。
    有点不对劲，它鼻尖耸动，强者种的气息、血食的气息还没有消灭。不可能，本大爷毁天灭地的攻击，谁能扛得住？
    不对不对，还有，就在身边！妖兽四爪在空气中胡乱扒拉了几下，终于翻身睁开眼睛。冰窟中秦晚和路玄真对望一眼，略显遗憾。
    尽管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初阶的隐气符在这个距离，在中阶中期妖兽强大的灵识和嗅觉下失效。
    被从进化为高阶兽的美梦中吵醒，冰风犼怒吼一声，看向对面两足兽。糗态被发现的羞恼、无声被入侵到巢穴的愤怒，让它毫不迟疑发动了攻击。
    也不见这妖兽屈膝作势，庞大数丈的身躯如闪电般的直冲向路玄真。它感受得很真切，面前两足兽中，其中一个是强壮种，另一个则是脆弱的血食。冰风犼利爪向路玄真直挥而下，巨尾只是随便一摆，向秦晚抽去。
    它很自信，以自己的速度，对面那只强壮种只要吃上一记爪击肯定肚破肠流，血食更不用说了，尾巴抽中一定会给拍飞。
    然而，一朵透明冰莲凭空出现在眼前，挡下了他的利爪。路玄真手掐法诀，她的玄门正宗道法同样走的是寒冰一脉，在这洞穴的浓郁灵气中，威能得到大幅增强。这也是秦晚放弃诱敌，和她借助轻身符、袪寒符以及隐气符，潜入玄冰池主动摸上冰窟的原因。
    秦晚借助轻身符和神识感觉，勉强避开兽尾抽打，他迅速移至冰风犼后方，与路玄真一前一后把妖兽包夹起来。一道火球符朝凶兽打去，却偏出了目标，砸在路玄真身前冰面，万载寒冰坚硬无比，只烧出一个浅浅的小坑。
    冰风犼怒啸一声，无往不利的攻击居然被硬碰硬挡了下来，对面的强者种真讨厌！它双肩一抖，洞窟中风卷雪涌，细密的冰渣和雪花向四方席卷而去。它见对面起码有与自己战斗的实力，谨慎地使出看家本领范围冰雪攻击。
    秦晚身上亮起数道亮光，白色的是祛寒符的灵光，乳白色的是腰间御雪璋的宝光，隔绝了风雪带来的严寒，最里面一层淡淡红晕，是小火盾符的光芒，穿过两道防御冲向他身体的冰雪，被融化为水珠，又瞬间凝结成冰粒掉落地面。
    路玄真面对这种范围冰雪攻击浑然不觉，她和妖兽属性相同，对寒性抗性是最高的，手里一摧，身前透明冰莲层层叠叠的花瓣中，有几片不易查觉地向凶兽电射而去。冰风犼勉强一个横跳避开，身侧却被尖锐的莲瓣擦中，它身上妖光一亮，蕴含威能的莲瓣竟然给皮肤都没划破，可见其防御力之强。
    同一时间，秦晚扔出的火球符打中妖兽，虽然没有造成半点伤势，但其中高温让冰风犼很不喜欢。它又将巨尾甩向秦晚，就想先把这只讨厌的虫豸拍碎。秦晚再一次险险躲掉，身体继续保持隔着妖兽与路玄真呈一条直线。
    妖兽被秦晚和路玄真夹在中间，怒意越来越高涨。交手了数个回合还没有把对面拿下，让这只高傲自信的妖兽开始烦躁。
    它大嘴一张，宽阔吐息朝着路玄真喷去，正前方扇形区域本就奇寒，这下温度再次直降。路玄真在看到对面张口的同时，掏出了一把小小玉尺，口中默念真诀，身体再被附加一层护罩，她的玄冰灵罩被吐息撞中，上面泛起一层涟渏，吐息里夹带着的侵体妖气被格挡了下来。
    秦晚见队友能够顺利挡下吐息，心中大定，猛喝一声，十几道火球符在冰风犼身上炸开，他为了诛杀冰风犼大耗精神，之前猛搓了一天一晚，只为起那微乎其微的牵制之效。路玄真在秦晚动手的同时，身形化为虚影疾冲向冰风犼，手里玉尺闪起亮芒，轻轻一点，玉尺前端凝聚成光枪，刺向妖兽胸膛。
    冰风犼见光枪来势汹汹一点不慌，右爪成抓，上面亮起妖芒，竟用肉身直接扯向枪尖。两相一撞，冰光爆闪，冰风犼被震得倒退一步，路玄真也止住了攻势。打到现在，双方实力大致上心里有数，妖兽的冰雪风暴奈何不了秦晚二人，路玄真的灵力和法术，也打不穿对方防御。一时之间，战局胶着了下来。
    “这只强壮种，味道一定很棒！”妖兽被震退不怒反喜。这只冰风犼因为懒散的缘故，总是少吃多睡，身处极佳灵气汇聚之地，在中阶中期已经停留太久。最近它隐约感觉到瓶颈松动的迹象，如果能吃到面前敌人，说不定能一口气升到中阶后期。
    当下妖兽再不惜力，长啸一声，双目开始蓄力，它的百裂妖光准备时间有点长，但一旦施放出来，端的快如闪电威能无穷。路玄真一直紧盯对面，见到对方双目异变，娇叱一声，“幻冰影”，整个人身上冰晶闪烁，呼吸间身法爆增，在妖光及身前那么一瞬，险险躲过攻击，两道妖光打在她身后冰壁之上，只听到滋地一声轻响，那刀砍斧凿都留不下丁点白痕的冰壁上，一下子多了两个黝黑的深洞。
    秦晚爆喝，“换位！”，路玄真借着幻冰影短时间身法加成，一闪来到怪兽身后，同时手中一股柔和大力，配合秦晚纵身，把他送到冰风犼正前方。兔起鹘落间，见两人位置互换，妖兽立即判断屁股后面那强壮种要耍什么花样。
    “我才不会上当！”妖兽心想，无视面前又爆开的十几道火球符，轻轻朝秦晚方向小喷了一道吐息，闪电般将身体转过来，再度朝向强壮种。
    在冰风犼想法中，弱小的血食绝对顶不住自己随意一喷，把它解决了，没有了烦人的热量骚扰，对面这强壮种再强，在自己几乎无休无止的吐息和冰雪下，绝对撑不了太久。到时趁它虚弱使不出瞬移，自己的百裂妖光保证能穿它个透亮！
    念及于此，冰风犼决定采用消耗战术，对面强壮种身上的冰光已经消失，它猛吸气巨口一张，比之前还要强烈的扇型吐息把路玄真包裹进去。看到对面强壮种不闪不避，手执玉尺艰难地顶着吐息向自己冲来，冰风犼又加了把劲，吐息再凝聚几分，暴烈冰寒气流下，强壮种身上光芒不定，如同撑伞顶风行路的旅人，“看你的罩子还能撑多久！”妖兽狞笑。
    路玄真体内真元狂泻，这冰风犼的吐息虽说被她的灵罩挡住，但不闪不避硬扛着往前顶，消耗实在巨大。她咬牙又往灵罩里注入几分真元，感觉最多再撑个几息，就要护罩碎裂灵气乱流爆体。路玄真抛去杂念，奋力向前又走了两步，此时人已近至冰风犼身下，妖兽利爪抬起，斜划而来。
    强寒吐息之下，秦晚身前第一道防御祛寒符无声碎开，不多时连御雪璋的白光都被攻破，小火盾符被属性克制，更是啪地一闪化为虚无。妖兽非常随意的吐息，足以对没有叠加玄冰灵罩的秦晚足以造成破体伤害。最后时刻，秦晚身上一层灰光，他积累的斗气全力施展，秘银轻甲也闪亮起来，强甲符发挥起特效。吐息在五道防御下最终被斗气中和，足以搅乱灵气的妖力入体，秦晚只略一疼痛，便抵抗了下来。
    最后两个火球符在妖兽耳朵两侧炸开，冰风犼浑如不觉。身后弱小血食居然没死，虽然有些出乎它的意料，但它利爪只是虚招，双目已经悄悄重新蓄力，眼前强壮种一倒，那个弱小血食只是一块肉。想到很快就能畅享美味，冰风犼欣喜不已。
    伴随着秦晚一声轻喝“现在！”冰风犼看到它爪下强壮种猛地伏下身来，它毫不奇怪自己一爪抓空，双目如电对准身下人影，百裂妖光就待把她连人带地面射穿。
    然后冰风犼死了。
    炸雷般的巨响在整个洞窟回荡，狂猛无匹的火系威能像两条火龙打中冰风犼，撕碎它的护身妖力，搅穿它的内脏，又从前胸透了出来。冰风犼只来得及痛吼一声，吐息被打断，对面强壮种已跃起在空中。
    路玄真口里断喝：“凝！”强大冰冷神识直接作用于冰风犼脑内，将凶兽整个意识冻住半息。半空中的路玄真脸若凝霜，手中玉尺大放光华，化作一柄锋利冰华巨刃，嘶声锐风在妖兽颈间一绕而过。
    巨大头颅落地，身躯轰然倒下。
    纵是提早作准备往耳中塞入了耳塞，秦晚此刻也被巨响震得头昏脑涨。他定定神，转眼往身后看去，冰壁上先前被冰风犼射穿的两个深洞里，还有丝丝青烟水汽冒出。
    他在城里见小孩手持玩具追逐打闹，自己小时候玩的一种玩具映入脑海，对抗冰风犼的战术终于补齐了最后一环。白鹿墟的孩子们都爱玩一种竹管做的豆铳，后端是个活塞，管中放入圆豆，中间用兽筋嵌入沟槽。只要拉动兽筋，活塞借力，就能把竹管内圆豆打出，竹管越长，兽筋力气更大，便能射得越远，秦晚和小伙伴们平时也不知对射过多少回，身上常被打得青痛。
    对付冰风犼，核心关键点是要在破坏掉对方防御的短时间内讨取其性命。以路玄真的修为，可以破掉对方防御，也有可能击杀冰风犼，但想同时实现两件事，还要在不给妖兽自爆妖核的时间内瞬杀是做不到的。所以秦晚必须要找出办法，在两件事里起码替路玄真完成一件。
    先前他打向地面的火球符，目的并不是骚扰妖兽，而是给路玄真标定一个位置，整个作战都围绕这个点展开。当冰风犼施放出百裂妖光的时候，两人迅速换位，路玄真吸引妖兽主要注意力，秦晚同时往两个深洞里各打入五道火雷符。路玄真的作用就是在妖兽面前拖够灵符生效的全部延时。
    火雷符本是初阶灵符中威力最大的一种，五道叠加，再经由像铳管一样的深洞持续加速，速度与威能已经不是普通中阶灵符所能比，秦晚还不放心，在妖兽耳畔各炸出一道火球符，尽量分散其注意力。
    算无遗策下两人终于得手，火雷符沿妖光轨迹原路返回，成功洞穿冰风犼，在它的护体妖力被破的一瞬间路玄真斩下对方头颅。
    路玄真落到地面，眼中熠熠神采望向秦晚。在城南，当面前这个没有任何修为的符师把作战计划告诉她时，路玄真完全没有料到施行起来竟这么顺利。一切就像水到渠成，战斗只不过是个添头，胜负老早便已注定。
    她轻叹一声，心中略感可惜，这人以初阶之资，靠着智谋和毫不起眼的一点低阶灵符，面对远超阶级的强敌，竟发挥出不亚于自己的作用，若不是本门只召收女子，路玄真还真想把他收入宗门。
    转念一想，这人将近十八岁身上还没一点灵力，已经错过修行的最佳阶段，今后纵是加倍刻苦，恐怕成长也是有限，说不定连寿元也无法增进。大道渺茫，不进则退，今天这人还能靠智慧生存，未来在绝对力量面前，终将难以为继。
    她收起心中恻隐，掏出数个玉瓶，取了妖兽部分精血，再将妖核收入一个盒中。淡淡说道：“这次辛苦你了，做得很不错。我制炼冰心丹所需材料已经足够，剩下的这些你都拿去吧。”
    秦晚心中大喜，这中期中阶冰风犼躯体对方能相让于他，等于白捡一笔巨大财富，青翼飞舟所需材料和加工费用估计是足够了。他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前辈厚赐！”
    路玄真直直受了他一礼，抛出五块中阶灵石，说道：“此处冰寒灵气甚好，能提升我炼丹成功率，这些灵石是先前说好的报酬，你若是不急，可以在这稍等，数天内我把丹药炼成，此处事就毕了，不会再回玉州。”
    秦晚听她说居然是个丹师，难怪日常出手这么阔绰，他有心见识一下炼丹之道，慨然应允下来：“既然这么说，在下愿为前辈护法一二。”路玄真也不多说，从身上储物灵器中掏出一座白色小鼎，一堆灵草材料，再在冰面刻下玄妙阵法，把小鼎放在阵眼，手往鼎炉一拍，火焰腾起，便盘腿坐下炼制起来。
    秦晚身上祛寒符还有不少，又带有化身给他的辟谷丹，就趁着这个时机，好好观摩起路玄真炼丹来。他也没白看，时不时从池底潜出，把洞窟附近巡了个遍，只当是为路玄真尽了人事。
    数日后，阵阵寒云凭空从白鼎脚下生起，眼看着冰心丹已有大成之像。鼎炉内，冰风犼妖核与精血早已与各种灵材混在一起，不断凝结翻滚之下，开始散发出淡淡清凉药香。
    秦晚神识过人，探入炉内，感受着中间复杂的异动，心中慨叹。这丹道果然不同凡响，每经历一个阶段，不同温度下丹丸都产生各种变化，每个变化路玄真都要及时通过焰力引导让丹药顺利成长。秦晚感觉炼丹竟也暗合修炼之道，炉内的冰心丹就像一颗精种，在路玄真的呵护养育下慢慢变成胚胎，进而手脚俱全，五官俱现，直到变成婴儿。
    这个过程，对他蕴养本源真火及斗气的确有借鉴印证之功，收获不可谓不大。
    鼎下寒云越来越白，让人舒爽的凉气更浓。终于，清脆的冰裂声宛如儿啼，仿佛向周围宣告着自己的诞生。路玄真满意地手一拍，鼎内焰灭火消，七颗莹莹如玉的灵丹摊在她雪白手中。
    她掏出一颗抛向秦晚：“这冰心丹功能定意宁神，不到邪念入侵，心魔入脑时不要擅用。”这丹入手冰凉，散发丝丝药香，光是闻着已经让人感觉心神和畅，效果着实不俗。秦晚赶紧取出一个瓷瓶装下灵丹收到戒指中。他感念之下心意一动，取出御雪璋和日前雕刻的冰风犼小像，口中说道：“前辈厚赐妖兽躯体，又让秦晚观摩炼丹，在下感激不尽。我身无长物，这个小刻件倒是亲手雕的。若是不嫌弃我想送给前辈，聊表在下谢意万一。”
    这路玄真是大宗强者，平日里过手的东西，不是灵药奇材就是宝器秘籍，看着面前栩栩如生的凡品木雕像倒是一怔。她似笑非笑看向秦晚，接过小像说：“我送你到官道，大家就此作别。”一朵冰莲载着两人穿池而出，不一会停在往玉州的通驿大道上。
    路玄真放下秦晚，再不多话腾云而去。冰莲上，她平凡样子倏地敛去，露出一张清丽绝世，不带半点烟火的容颜。

 第三十三章 匿名拍卖 上

    这次讨伐冰风犼秦晚血赚，除了五颗中阶灵石一个妖躯外，最大的收获是冰心丹以及观摩炼丹的感悟。他来不及高兴，因为时间已近许仪提到的拍卖会，若是不能赶上，身上三具妖体不知何时才能找机会出手。当下秦晚找到一个驿站花重金租了最好的走地兽，扬鞭朝玉州狂奔。一路换兽，紧赶慢赶，终于提前一天回到了城里。
    回到客房，秦晚赶紧运行无想观照唤出本源真火塑脉，之前他为了防备妖兽吐息，忍痛停了一期塑脉存下斗气，现在人已安全，要赶紧补上功课。这灵火和斗气不能兼容委实让他头痛，等化身下次回来，要记得问问有没有解决之道。
    秦晚用完灵火，熟悉的脱力感传来，他休息了一会，打起精神走到街上。这次他在城内各个坊市转了一圈，将与鬼木枭和冰风犼同阶的妖兽材料了解了一番，大致知道市场价格后，明天拍卖大致收入已经清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秦晚再不折腾，好好找了家浴场，在热汤里泡得全身轻松后，一睡到天明。
    深夜，玉州西城平民区里，一座看上去不起眼的五进院落陆续闪进人影。这院子是万宝行别业，里面绰绰人影身上都附带了一层浅雾，看上去浅雾是从他们头部散发出来，这层雾气隔绝了神识查探，连身形大小都大致一般。
    秦晚在引导下进入偏房，一边惊讶于脸上面罩神奇功能，一边四周打量。偏房中靠墙摆着一个小柜，柜子分格，每格都有编号，还未被人取用的格子是打开的，看起来有不少人已经放进了东西。
    秦晚挑了数字较小的格子十三号，他虽然考虑到如果是按编号拍卖，自己的东西放在后面一点，说不定价格可以卖高些，但手上现金不多，如果还没轮到拍出自己的东西，就出现飞翼材料就麻烦了。他神识进入格子，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是个空间宝物，里面竟和自己的戒指差不多大小。
    算了算足足有六十四格，秦晚抽口凉气，光是这个柜子已不知价值多少灵石，万宝行的真正实力实在不敢想像。
    他把一具鬼木枭妖体加上冰风犼妖体放入，想了想，又扔进去三枚兽卵和黑草。这黑草他昨天在《灵材大全》上找到对应，唤作“煞心草”，含有精纯阴气，是制作一些阴煞类丹药的重要材料，价值居然不比枭体要低多少。
    院子正厅比秦晚想象的还要大，厅内正中间由木台垫高，参加拍卖的人已全部落座，墙上圆型时计鸣响，正是子时正刻。
    许仪没有带面具，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他身边还站了四名护卫，看不出身手高低，想来是维持秩序的。许仪向台前众人施了一礼，开口朗声说道：“承蒙各位赏光参加鄙行这次的拍卖小会，老朽许仪，在此感谢大家的光临。”底下很是安静，各人都习惯地等待他的下文。
    轻咳一声，许仪接着说道：“能参加这次拍卖会的在座各位都是熟人，平日里家都帮衬我行不少，彼此都有足够信任了。不过，有些朋友可能是第一次受邀，所以还望大家不要嫌小老儿啰嗦，再重申一次拍卖的规矩，规矩只有三条，”
    许仪伸出手指：“一、起价无悔，不得超拍。若是灵石不够，可以用身上等值物品经本行验过后补齐，但明知灵石不足还报出高价，导致最后无法交割的，会被列入本行劣行名单，今天再无与本行交易资格；二、不得虚抬自己所委托商品，否则没收本次商品与灵石；三，不得在拍卖过程中发生口角与武力争斗，否则逐出场外，一年内不许参加拍卖！”
    秦晚听完后暗自点头，这匿名拍卖会倒也制度严谨，他本来还想若是轮到自己的几件货物时，壮胆虚抬一下价，现在也收起了这份侥幸。
    许仪稍等了一会，见没有人对规则提出疑问，便宣布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这件商品最近可是相当少见，大家请看。”许仪手中变戏法一般取出一个托盘，上面三枝奇怪植物，似花非花，似草非草，散发出丝丝黑气。秦晚一呆，这不正是自己寄卖的煞心草么。
    “这煞心草经本行鉴定，足足有五十年以上，它蕴藏的木系阴气，对于修炼阴煞功、玄冥功、天魔诀这类功法的修士有大补之效。同时，也是炼造噬骨丹、玄阴炼体丹甚至腐毒丸这类毒药的主材。起拍价每株一百八十小型灵石，每次加价十个灵石。”
    秦晚心想，看来拍卖不是按编号，而是万宝行经过汇总后自行设定的顺序。自己挖到的黑草可能根据他们评估比较适合用来前期垫场。
    会场一片寂静，秦晚心想要糟，这煞心草虽然少见，但毕竟只适合阴系修士，适用面窄，眼看着没人出价，莫不是要流拍？
    正在他担心之时，一个喑哑的男声响起：“不用按枝拍了，六百灵石，我全要！”秦晚赶紧转头往发声处往去，面罩掩映之下，一个身影孤伶伶独坐一隅，他旁边隔着几个座位都没有人，像是避之不及的样子。
    紧接着这个男声，另外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声音细如虫鸣偏又让人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一样全要，八百灵石！”听到有人抬价，坐在角落里的喑哑男子转向细声老者，他一边看着对方，一边说：“九百灵石！”
    “一千灵石！”细声老者随即再压男子一头。
    “一千一百灵石！”喑哑男子坐直身体，他身型展开时，一股黑暗阴邪的气势迫向四周，离他坐得近的数人，修为不及，纷纷起身避让，明显这种气息让人相当不适。
    “一千两百灵石！”细声老者嘿嘿一笑，丝毫不惧对方威压。
    喑哑男子声带怒气：“一千五百灵石，五毒真人，你真想与本尊作对？”
    细声老者悠悠说道：“一千六百灵石，鬼邪尊者，这是拍卖场，大家各凭财力，你放出灵压，莫不是想动手不成？”喑哑男子被他用话拿捏，再一看场上护卫，已是如临大敌一般，勉强收起威压。
    这二人一个修炼邪功，需要煞心草来帮助进境，另一个修炼毒术，打算用来炼毒，往日里也争斗过，各自奈何不了对方，眼见对手要取得药草，竟是各不相让，给出的价格远远超过了秦晚预期。
    就在鬼邪尊者正待再度跟价时，一个阴柔女声响起：“两千灵石。这东西本姑娘有用，你们两个要乖哦。”秦晚赶紧望了过去，尽管有薄雾遮掩，发出声音的那坨人影也是相当醒目。为什么说是一坨，因为这雾的高宽竟然差不多，完全不似人形，可以想见里面的修士有多雄伟。
    “魔山娘娘！”之前争抢煞心草的邪修不约而同喊出凶人名号。两人仿佛遇到克星般立马噤声，对这“阔等于高”忌惮不已。秦晚喜笑颜开，这开门利是一炮打响，扣除佣金口袋中凭空多出一千八百灵石，接下若是出现青岩木和灵风竹，他完全可以放手一战了。
    出乎秦晚预料，接下来拍的并不是他寄卖的东西，看来拍卖顺序已经精确到每件商品，短短时间内能够安排到如此地步，万宝行端的不凡。
    “接下来将要拍卖的，是一件中阶上品灵器，大家请看！”许仪微笑着拿出第二件东西。
    下面纷纷发出哦的声音，只见许仪手里掏出一把黄澄澄的小伞。“这把庆云伞，是鄙行也难得一见的中阶上品好物，它乃是由异国特产庆云玄铜炼制，功防一体，有了此伞，中阶以下早立不败之地。”
    许仪将伞交给一名守卫，这守卫嗖地把伞向前虚刺，伞尖一道黄光破空，嗤地一声，离他数丈开外的一个靶子应声出现深洞。守卫再一催灵力，黄伞撑开，滴溜溜一团黄云凭空而生，将伞前端包裹在内。另一守卫抬手打出数道中阶强力水箭，水箭刺入云中，好像泥牛入海一般，竟这么消失无踪，庆云伞连颤都没颤一下。秦晚虽说看了眼热不已，但他没有修为拍来也是浪费，不像下面众人，早就摩拳擦掌起来。
    “起拍价三千灵石，每次竞价不低于一百灵石！”“三千！”“三千五！”“四千灵石！”叫价声此起彼伏，显然这个灵器对场内大部分人都具备强大吸引力。秦晚心想，这拍卖出价也是个学问，像这类适应性高的，定价高不如低，只要气氛起来了，不愁卖不上好价钱。
    最终这把庆云伞以翻番的价格被场中一位声音低沉的男子获得，虽然花了六千小型灵石，但买家仍是相当满意的样子。
    接下来拍卖的东西陆续上台，虽然没有庆云伞品阶这么高，好歹也是各有特色，场上气氛一直保持热烈，秦晚也大开了一番眼界。有件低阶上品飞行灵器卖了两千八百灵石，秦晚虽然很想要，可惜是个花篮，女里女气，反正自己要做青翼飞舟，还是放弃了。
    “接下来要拍卖的又是件稀罕物，三枚鬼木枭灵卵，这是真正中阶妖兽之卵，一直存放在空间灵器中，生机未绝。这鬼木枭极善夜间藏匿偷袭，还有啸声惑敌的特技，懂灵兽驯养之法的朋友不要错过了，每枚起拍价两百小型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个灵石”
    秦晚看到又上了自己的东西，期待的看向场内。结果这鬼木卵枭出乎意料地受欢迎，出价竟络绎不绝。虽然这怪兽强度一般，但竞拍兽卵的人多数只为那枭叫特技，临敌时有这样灵兽傍身，等于多了一个控制技能，无论伤敌还是自保都能胜算大增。
    三枚蛋一个三百一十，一个三百二十，一个三百五十被不同人买走，秦晚一下又多了近九百灵石，简直是否极泰来，一夕翻身了。
    “既然兽卵出现了，当然成体也在今天拍卖之列。各位，下一个拍卖的是成年鬼木枭全体，妖核与精血内脏是炼制木系灵丹材料，牙齿、爪喙可以制作攻击灵器，羽翼是制作飞行道具‘青翼飞舟’的主材。”
    说到这，许仪的眼光若有若无地在场里扫了一下。“妖核与精血内脏作价四百灵石、齿爪喙各作价一百灵石、羽翼作价三百灵石，皮毛作价一百灵石。当然，想要全部拍下成体也可以，一共作价九百小型灵石。”
    当听到许仪说“羽翼是制作飞行道具‘青翼飞舟’的主材”时，秦晚立刻老脸一红。他心想，许掌柜商道多年，经验是何等丰富，自己之前采购那些材料，人家一看也知是干什么用的。想到自己两次撒谎都被对方看穿而不说穿，秦晚不由得宭极，发誓下次对上许仪的问话，要么干脆不说，打死也不敢再发诳语。
    鬼木枭的妖体倒没有人整只吃下，两拨人应该分是炼丹师和炼器师，围绕着丹材和器材各自展开价格竞争。最后丹材类妖躯被一个声音洪亮的男人买下，器材类妖躯被一个声音干练的女子买下。总共卖了一千五百小型灵石，好歹也远超秦晚的预计了。

 第三十四章 匿名拍卖 下

    秦晚一晚赚了四千小型灵石，这辈子也没如此阔过，想到若是把灵石折换成银两，整个白鹿墟怕是也能买下了，给爹爹妈妈养老，怎么花也花不完。这一刻，他感受到凡人的卑微，辛苦一辈子，所得还不如修士半晚收获的万一。
    许仪也是大为满意，这次拍卖会火热程度超出他的想象，商行抽佣一成，足是收获不菲。他等场中安静下来，擎起一个玉瓶。“各位，接下来这件商品我相信不少人肯定会感兴趣。”许仪拔开瓶塞，一颗白色药丸被他托在掌心。
    “这‘炼体丹’是我国体修大宗金刚门的宗内灵药，平时只在核心弟子内发放使用，功能粹炼体躯，洗髓易经，平时大家便是想见得一见也是难的。鄙行偶得机缘才收到这瓶，服用此丹药，足以让身体强度上一个台阶，这次错过，想必再少机会。起拍价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灵石！”
    底下好几个人影处传来嘶的吸气声，估计都是体修力修修士。这炼体丹他们早知大名，但金刚门从来不对外出售，而制作这丹药的材料很多又被金刚门垄断，所以这次机会对他们是再也难得不过。
    “五千五百灵石！”“六千！”“我出八千灵石！！！”，仅仅才三口价，炼体丹已经被喊到八千灵石。秦晚心头大震，他倒不是惊讶于自己戒指内这瓶丹药居然如此珍贵，而是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邱大富身负灵药秘籍，秦晚当时就觉得可能不是一般散修，现在从许仪口中得知丹药出自力修大宗金刚门，想必邱大富最少也是该宗重要成员，这简直不妙至极。
    经过激烈竞争，许仪手中炼体丹以一万一千灵石的高价被场内一雄壮男子拍下，他等不及结束拍卖去柜里拿取，一闪身人到台上直接收下药瓶，哈哈大笑一副满意的样子。见识过路玄真炼丹的秦晚心想，这丹道虽说复杂难修，但练成之后倒真的是赚钱不二法门，几颗药丸已经当得自己两倍身家，我若是……转念想想，自己经脉都不成火候，箓道还只刚修了些文字功夫，这贪念又熄了下来。
    拍卖仍在继续，但过万价值的拍品再也没见。秦晚中间出手了两次，花四百灵石买了一张中阶雷系灵符“雷斧符”，他想着自己现在做不出来，有成品参详一番总是好的。另外一次出手，成功以七百灵石拍到一张风系中阶“驭风符”，这张灵符能强化飞行道具效果，拿来逃命是极好的。
    不多会，轮到秦晚寄卖的冰风犼全躯上场，这具躯体除了妖核和部分精血被路玄真取去之外，全身上下只颈部被切开其它完好无损，利用度是相当之高。最终先前两拨争抢鬼木枭妖体的人，又围绕这具妖躯展开大战，内脏精血和剩余身体分别卖出，总共收获超过三千小型灵石。
    拍卖会进行到此时，台下人已逐渐意兴阑栅，该抢的东西差不多也抢完了，各人正待等会场正式结束，取回自己的灵石物件，许仪又掏出一件异宝。
    一颗青蒙蒙的圆型宝珠悬在空中，许仪说道：“真正的好物，总要留在收官大轴。且看本场拍卖会的镇场之宝—青冥珠！”台下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这颗宝珠之上。
    “青冥珠乃木系重宝，它一不能克敌，二不能防身，效果嘛，嘿嘿，大家请看！”台上一名守卫向悬在空中的宝珠打出一道法诀，只见那珠子青华大放，滴溜溜自行旋转起来。随着宝珠的旋转，四周空间里木属性灵气像是百川投海般，高速向青冥珠汇聚过去，不多时，宝珠身边已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气气旋，缓缓在台中央转动。
    哦！场下已有数人秒间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看向灵珠。“正如大家看到的这样，青冥珠有汇聚天地木系灵气之功，所在之处灵气越浓郁效果越好。据说如果能在木灵丰富的地方施用此珠，灵气足以液化成滴。这个用途，相信修炼木系道法的朋友已经心中有数了。”许仪补充道。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敢问许当家，这青冥珠相当于什么级别的聚灵阵法？”许仪回道：“青冥珠足以相当中阶上等聚灵阵。而且相比聚灵阵来说，第一，不用消耗木系灵石；第二，每次凝聚灵气长达六个时辰，之后只要再度蕴养七天，就能重复使用。”
    场中但凡修炼木系功法的修士一下子炸了锅。每隔七天，就能在高浓度木系灵气里修炼半天，等于是随身带了一个高效聚灵阵。那中阶聚灵阵昂贵无比，又要日常消耗灵石，身家不是巨富谁也用不起。这青冥珠有此等威能，足以让自己修行速度成倍提高。
    “起价三万小型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许仪微笑着开出天价。“我出三万！”“在下愿出三万二千。”“三万五千，还请各位道友相让则个。”“三万六千，我乃青峰山灵虚子，各位若是不与我争，场下必有回报！”“灵虚道友，此物我志在必得，还望见谅。三万七千！”
    “四万！”“四万二千灵石！”“四万五千！”随着一声声喊价，青冥珠眨眼间已经突破四万五千灵石，场中声音渐渐稀少，限于财力，最后争夺的只剩刚才温和声音的主人和那位自称灵虚子的修士。
    “五万！”灵虚子咬牙喊出最后一口价，他望向温和声音主人，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这人停留在中阶中期已经很久，心想若是能借青冥珠破境，便是倾家当产也不惜。
    温和声音主人见他一下子抬了五千灵石也是吃惊，缓缓说道：“道友既然出到如此高价，在下也不得不退让。不过咱们讲究现金交割，不知灵虚道友是不是真能拿出这样一笔灵石来，还请让在下见识一下。”
    灵虚子取出一袋中阶灵石，折算完才四万三千有多，显然财力已是极限。他一咬牙，掏出数个长短不一的木盒交给许仪。“许掌柜，我这些东西您查看一下，应是足够万数有余，我只换七千灵石。”
    许仪将每个木盒打开观看，见里面有把青色长剑，一柄玉如意，四、五件木系灵材。他点点头，这松纹奎木剑品相不凡，单是这剑已足三千小型灵石，那柄玉如意灵光流转，怕也不止两千之数，加上几株灵材，应是足够有多了。
    秦晚在台下猛地坐直，灵虚子呈上之物他看得真切，其中一截枯木点缀绿芽，一段青竹风气缭绕，对照早已熟读的《灵材大全》，不正是他心之念之的青岩木和灵风竹么？这罕见材料，果然都藏在木系修士手里。
    许仪现场将灵虚子交纳的物品拍卖，松纹奎木剑和玉如意已卖了差不多七千灵石，灵虚子在一旁脸上神色有些难看，他把自己护身重宝和准备炼药的灵材都拿出来放手一搏，这门生意显然是亏了。不过好在温和声音主人这次没有再多话，灵虚子等不及散场，顺利交割完青冥珠便飘然而去。
    “青岩木一载、灵风竹一段，加上之前鬼木枭的妖翼，正好凑够做一挺‘青翼飞舟’的主材，而且这两个材料都是木系灵物，炼制灵药也是极好的，起拍价每件五百小型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小型灵石。”许仪眼睛若有右无扫了一眼秦晚所坐方向，刚才秦晚两次拍下中阶灵符，声音已经被他记住。
    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秦晚端然正坐，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反倒是刚刚拍下鬼木枭炼器材料的干练女子抢先出价。“两件都要，一千一百灵石。”“一千二百！”之前与那女子争夺过的另一方不服气又来抬价。
    干练女子冷笑一声：“顾老板，妖翼都被我抢了，你现在再抬价，难不成是存心和我百炼坊作对么？”一个男声呵呵而笑：“谁说青岩木和灵风竹就只许你徐大娘拿去做飞舟，我神手营拿来做法器不成么？”他与那徐大娘在玉州城内都经营炼器铺子，平日里针尖对麦芒，之前一个舍不得被抢去妖体，这次眼看对方就要凑够做飞舟的材料，再不使个拌子更待何时。
    两人互不相让，本来只值千余灵石的两件木系材料，最后竟被拍到两千二百灵石才被干练女子拿下。多花了一大笔冤枉钱，那徐大娘怒极，狠狠挖了一眼对面才收下材料，打定主意有机会必报此仇。
    散场后，秦晚从柜中取回拍卖所得灵石和灵符往客栈方向行去，他一脸苦涩，满心不甘。青岩木和灵风竹摆在眼前，他却强忍住欲望没有出手，眼看着东西被炼器坊的人拍走，材料费已是这么高，要等做成成品再买，怕是起码得花五千灵石不止了。
    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出手。首先是那瓶炼体丹的出现，让他非常狐疑。既然这丹药被金刚门垄断，那么是谁把它交给许仪来拍卖的？倘若是有人像他一样，击杀了金刚门子弟，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么敢为了点灵石把东西卖掉。
    这么想来，多数这瓶炼体丹是金刚门自己拿出来卖的，而这种大宗门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卖钱而出售宗内禁丹，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引蛇出洞，故意卖丹来钓鱼。
    第二，鬼木枭带核躯体出现，这意味着有人故意没交悬榜任务，跑到黑市来出售。秦晚站在金刚门立场暗想，为什么有人不拿奖励，这中间肯定有鬼。
    秦晚在场上想到这层，屁股下如坐针毡，感觉身边就可能有金刚门的人随时盯着是否有人抢拍青岩木和灵风竹。这青翼飞舟便是再重要，也不如自己小命值钱，秦晚强忍着没有出手，等到散场掉头就走，一刻也没敢停留。

 第三十五章 替死之鬼

    灵虚子驾着一把木剑正在赶回青峰山路上。他虽然花去全副身家，还卖掉了松纹奎木剑和护身玉如意，但这次收获可以说让他不能再满意了。
    借助青峰山浓郁的木系灵气，他有信心在一个月内突破境界冲至中阶后期，在青冥珠的帮助下，假以时日，便是突破中阶进入高阶也希望大增。到时寿元已可增至千年，一直困扰他的寿元问题迎刃而解，再修长生之道也能从容不迫了。
    想到这里，灵虚子露出一丝微笑，直到看见身前不远处空中，傲然负手站着一人。“什么人！”灵虚子身怀重宝，当下大惊。
    眼前这男子五短身材，矮瘦矮瘦的身躯却像座巨大山峰一般充满着威压。他抬头望天，丝毫不在意对面灵虚子掏出拂尘严阵以待的样子，脚下黄澄澄笼罩着一团劲气，竟已达到驭劲凌虚，化气成芒的斗气修为。
    “这位道友你好，在下金刚门公羊景明，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男子阴笑一声，庞大威压笼罩住灵虚子。
    灵虚子在对方的威压之下，感觉连呼吸都困难，心知对方高了自己不止一个小境界，起码已是高阶初期大能，他有心想跑，但灵力运转在威压下都变得滞涩几分，体内青光猛涨，勉强扛住威压，小心地说：“在下自问和金刚门毫无过节，不知前辈想问什么？”
    公羊景明淡淡地说：“我想问道友，在下小徒是怎么死的。”
    灵虚子听了莫名其妙，他这段时间都在刻苦修炼准备破境，对方上来就问自己徒弟的死法，好象一眼就认定自己是凶手一般。他赶紧老老实实说：“在下之前一直闭关修行，这段时间就未与人争斗过，前辈莫不是搞错了？”
    “道友身下这木剑品阶只有初级，怕是不太满意吧？你找来青岩木和灵风竹，可是准备换一件新的飞行灵器？”公羊景明又说出让灵虚子摸不着头脑的话。
    “啊？”灵虚子心说看来自己是在拍卖会上被此人盯上，苦笑道：“这两件灵材是我准备托人炼制青霜丹之用，和飞行道具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那我徒儿身上中的致命伤是木系剧毒，不知道友又做何解释？”
    邱大富在宗门的本命灵牌碎裂，公羊景明大怒。他自己个矮，在修炼有成之前还不知受过多少歧视侮辱，凭借强大意志修炼斗气终于成为宗门有数的强者。他在收邱大富为徒后，隐约在这个侏儒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有心加以栽培，邱大富也争气，入门不久便成功凝结斗气，让他很是欣慰。
    这次邱大富单独下山历练，是金刚门核心弟子必经的一个阶段。公羊景明怕他出事，赠丹送药不说，还将秘传的门内典籍《斗神诀》和《裂天三式》交与他平时修炼。心想只等徒弟历练有成再回宗门，不但他身为师父大长志气，也能教那些以貌取人的同门脸上无光。
    谁知这才数月，邱大富竟不知何故陨落在外面，公羊景明怎可善罢干休，立即带了一位得力弟子出山，势必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一番追查之下，线索集中到了玉州城，打听到邱大富出事前一直在城内广场召集人手，准备讨伐鬼木枭，心想徒弟身死多半和这次任务有干系。好在邱大富成行那天，广场上注意他的人不多，到底是谁与他一同组队公羊景明并不清楚，秦晚才没有当即暴露。但公羊景明是何许人物，去到鬼雾山一转，已经起出徒儿遗体。
    秦晚当时一方面时间不够另一方面又恨这邱大富歹毒，只火化了丁盘和灵叶娘子，这草草一埋便留下了隐患。
    通过邱大富身上伤口和现场残余的战斗痕迹，公羊景明已将当时场景猜了个七分。自己徒弟背上残留爪痕，明显是被偷袭，现场有不止一个妖兽。
    但这并不是致命伤口，他颈间的木属性巨毒针眼才是直接导致死亡的最终原因。从弟子被埋的情况，和旁边两处火化尸坑来看，有人在这场战斗中幸存下来。这人修炼木系法术，大概率是中阶以上修为。想到这里，公羊景明恨恨不已，发誓要找出此人，将它锉骨扬灰，祭奠自己的徒弟。
    他通过宗门力量得知近期有地下拍卖会举行，立即想办法要到两个名额，带着徒弟去到现场。邱大富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剩，想必是被幸存那人搜刮走了，自己给的炼体丹和秘籍珍贵无比，加上讨伐下来的鬼木枭身体，贼人若是想出手，这个拍卖会便是最好时机，若是不出手，多半是自身也用得上。所以公羊景明特地寄卖了一瓶同样的炼体丹，贼人如果吃了邱大富的灵丹知道好处，相必也会不惜代价争夺这瓶丹药。
    果然，在拍卖会上公羊景明见到了鬼木枭身体、兽卵和煞心草出售，他见只有一具在售，再听许仪说出鬼枭羽翼可以制作飞行道具，便心知杀害自己徒弟的贼人留了一具，有心想要青翼飞舟。这时灵虚子为了凑钱买下青冥珠，怀中的青岩木和灵风竹被他看到，这人是中阶木系修士，公羊景明当下再无疑惑，在灵虚子必经之路上出手拦截。
    秦晚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间，险险躲过了高阶大能追查，只可惜灵虚子好巧不巧，遭了一场没来由的灾祸。
    灵虚子听到公羊景明问自己什么木系毒伤的事，再蠢也明白对方是在追杀仇人，也不知什么晦气找到自己身上。他赶紧说：“前辈，在下修炼的是正宗道术，使用木毒那是坚决不曾有过的事，还望前辈明察！”
    公羊景明轻笑道：“你有没修炼，我自然能知道，不过在这之前，麻烦你把储物灵器给我观上一观。那《斗神诀》和《裂天三式》是我宗门重宝，你留在身上难道就不怕闪了腰？”说罢欺身凌空向灵虚子直冲过来。
    灵虚子忌惮公羊景明修为，之前一直是委曲求全，但听到对方要查验自己储物灵器，忍耐了多时终于爆发。他倾尽全副身家换来的青冥珠正藏在怀内须弥袋里。对方说是追凶查验，谁知是不是见宝起意特地拦截自己。
    灵虚子知道对方修为远超自己，这下暴起出手直接施展出压箱底的绝活。“青萝瀑！”他手中拂尘根根银丝化作光流，爆涨数丈迎头向欺来的公羊景明兜去，银丝尖端闪烁着点点青芒，明显暗藏木毒。
    灵虚子才放出大招便掉头狂飞，他心想对面这力修使用斗气驭空消耗甚大，只盼最强杀招能让其沾上半点，对方若是中毒被削减到力量，自己只管操控灵器一直飞遁，或许也难追上自己。
    “还说不会用木毒？”公羊景明嘲弄地笑了起来，他全身黄芒大盛，就像一颗流星般避也不避，直扎入拂尘光瀑中去。光瀑中蕴含的灵力毒光遇上公羊景明的高阶斗气，就像是春雨入泥般丝毫不见声响彻底消融。灵虚子只听得背后风声响起，再也作不及任何反应，淡黄色拳芒侵进体内，整个人化为血雨，在半空中爆散开来。
    白光闪过，灵虚子的储物灵器被收进公羊景明手中，他神识一凝，脸色沉了下来。里面杂七杂八的物件不少，那颗青冥珠也在其中，但公羊景明想找的另一具枭尸和邱大富的丹药秘籍却一件也没有。
    公羊景明先入为主，见对方拂尘既然有木系毒功，想当然认为刺入徒弟颈间的便是这物，但不知这人是否留了后手，早把东西收藏在别处，自己含怒出手一击将他打爆，这下想搜魂都晚了。
    “死得这么利索，倒是便宜了这家伙。”
    公羊景明心念微动，不远处一道人影飞掠而来，这人脚踩飞轮，面色如玉，恭恭敬敬侍立一旁，“参见师尊”。来的这英俊男子是公羊景明的二弟子叫作高从白，修为已近中阶中期瓶颈，这次公羊带他一同下山追查邱大富的事。
    “杀害你师弟的凶手已经死了，不过他身上并未找见我门秘籍，你暗中回玉州了解这人曾经住过之处，见过之人。三个月为限，找到秘籍重重有赏，找不到回来重罚。”公羊景明淡淡地说。高从白神色一凛，弓身施礼说道：“谨尊师命！”公羊景明再也不看二弟子，袍袖一拂，径自回宗去了。

 第三十六章 远走高飞

    秦晚不知道就在自己回客栈的当晚，外边已经发生血案，但他料想金刚门的丹药一出，多半和自己脱不了关系。一连数天，秦晚惴惴不安躲在客栈，半步也没敢踏出。他仔细检讨了拍卖当晚自己的表现，除了拍下两个灵符外，应该没有露出什么让人起疑的破绽，这时他望见一物，再也无法安下心来。
    这次拍卖，秦晚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情。之前他为了方便，须弥戒一直大大咧咧地戴在手上，从来没注意到这死人的东西有可能被人识穿。他汗如雨下，当即望向窗外，似乎立马就要有人飞进来寻仇一般。
    秦晚勉强安慰自己，若是这被人看破，自己绝不可能平安回来，戒指是邱大富在师门外得到的宝物也说不定，虽说这么想，秦晚还是赶紧取下储物戒指，用一根绳子吊住，系在内衣口袋扣眼之上。也算他运气好，这枚戒指倒的确是邱大富在外与人组队时害了一名散修获得，不然秦晚这时早已身首异处。
    “这玉州城再不能呆了”，秦晚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秦晚赶到万宝行，伙计小杜见秦晚到来，赶紧把他迎了进去。朝奉许仪也从内间走了出来，微笑地看着他。
    秦晚略施了一礼，“见过掌柜。”许仪颔首回礼，笑着说：“秦公子这次拍卖会收获不小，许某这边有贺了。”秦晚心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便也坦然接受：“托掌柜的福，代卖的东西都得了好价钱，秦晚感激不尽。”
    许仪抬眼望过去，语带深意地说：“可惜公子之前委托我找的东西失之交臂，日后还待寻得，便不容易了。”他已觉察到秦晚当晚没有出手拍下青岩木和灵风竹事不寻常，联系到他委托自己拍出的物品，以许仪的老到，面前这小哥可能要遇上大麻烦。
    秦晚微笑不语，他当然不会解释什么，掏出一袋灵石，足当五千之数。“这些灵石，是偿还尊柜日前赊我轻甲的费用，还望掌柜的不要嫌少。”许仪一看灵石，当即问道：“小兄弟只要还我二百五十灵石便可，这灵石也忒多了点，不知这是？”
    秦晚严肃说道：“那轻甲妙用无穷，先前曾保过我一次性命，掌柜的卖得太便宜了，秦晚不敢贪心，还望掌柜按值收取差价。另外，我想用剩下的灵石，买一件店里等值的最高品阶飞行灵器，还望掌柜成全！”
    许仪反应极快，听秦晚这么说马上问：“公子要出远门么？”秦晚点点头，看着许仪正色说：“我有些要事要处理，近期准备出个远门，事关个人隐私，还望掌柜为我保守消息！”
    许仪听了点点头，说道：“公子你放心，任何客人信息，都有小店名誉作保，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分毫。请稍等，我这就为公子去取一件趁手的飞行灵器。”
    过不多时，许仪从里间出来，手里捧着一件木盒。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方小小的玉床。许仪指着玉床说道：“这只腾云玉床，是用本州特产灵玉制成，平时可以充入灵气储存在内以供驱使。上面的小孔，可以嵌入灵石补充消耗灵力，只要打入神识就可幻化成真实大小，这床是中阶下品灵器，比青翼飞舟虽然差了些，好在消耗灵力较小，适合长途使用。”
    秦晚深施一礼收下玉床，对于灵力全靠外界吸取和灵石补充的自己来说，这玉床比青翼飞舟明显更适合自己，能出让这等道具给自己，许仪绝对是早花了心思。他想了想，转头笑着对许仪说：“掌柜的大德，在下感激不尽，等我事情办完，少不得借助贵行制售灵符，到时便再让出一成价格，就当是还掌柜的人情了。”
    这年青人不卑不亢，知恩懂礼，又一点便宜都不愿白占，许仪心中更是叹息：“他拍卖次日就不惜重金购求飞行灵器，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心中有些不舍，但许仪何等人也，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那老朽就恭候公子符道大成，到时帮衬我行一二了。”
    秦晚又采购了一堆符箓材料便匆匆告辞而去，他一走，伙计小杜赶紧问：“小符师这是要跑路了么？”许仪点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何故，但多半与之前他代售的东西有关，明明青岩木和灵风竹在眼前却没有出手，肯定是怕惊动对头。再说，你知道那冰风犼何等厉害，以他区区一人怎么可能杀得了，若是因为这兽惹上了强者，我看多数也不比冰风犼要好对付。”
    小杜点点头：“他这一走，掌柜的我们之前不是白费心机了吗？”许仪不置可否，望向秦晚来时的方向，悠然而叹，“这谁又知道呢？”他其实内心有强烈预感，这位小符师和玉州的缘份，远远没到尽的时候。
    秦晚换了些银票回到客栈略一收拾，便在化身房内留书一封，告诉对方自己要回家探亲，师父若要找自己可以去白鹿墟，不想找的话，自己最多三个月内便会回玉州。想了想，又留下数百灵石压在信下，只当是孝敬老杂毛“结缘”高级女施主之用。这钱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秦晚身上只余不到一千灵石。左右还早，便打坐运转灵宝净明真诀，用真言为玉床充起灵力来。
    秦晚睁开眼睛，面前小小玉床白光蔼蔼，灵力已经充满，抬眼往窗外看去，月霞如水，夜已深更。他再不耽搁，行出城外，神识乍动间，玉床已化为正常大小。秦晚登上玉床，一声低喝：“疾！”只见玉床腾空而飞，向着数千里外南方投去。那里，正是秦晚的故乡，他念兹在兹的白鹿墟。

 第三十七章 慈母柔心

    小小神龛前，纤细女像袍袖乍展，手持算盘，满脸精明的神情。看着神像，她深深跪下合十膜拜，“灶神娘娘，求您保佑，你功德无量，保佑我的晚儿平安无事。灶神娘娘，你若有灵，便在夜间托个梦给我可好，我不求他成仙得道也不望他大富大贵，我只求您保佑他健健壮壮，不受人欺负就好。”说着话，她眼中垂泪，泪珠一颗颗掉在龛前地面，汇作小小水洼。
    何氏虔诚祷告许久才站起身来，身旁刘妈也依样祈祷。自从秦晚离家，秦厚和何氏便过上朝思夜想的日子，秦厚身为一家之主，好歹要忙活生计，而何氏无时不刻身处对爱子的思念担忧中。
    无处排遣的思念，让她原先丰腴的身体日益消瘦，每天只在秦厚和刘妈的劝慰下勉强进餐少许，已经远没有当初神采。刘妈怕她愁出病来，便唤她像当初自己带秦晚一样时时参拜神明。何氏体弱不能远行，日里最多参拜的，便是灶间北面这小小神龛。
    所谓“在天言好事，落地降吉祥”，灶神是民间传说中司掌家宅平安之神，日常记录一家言行善恶，衣食支出，等到了腊月廿四日，灶神便要“辞灶”，回到天庭向玉帝把这家人所言所行，支出用度一一禀告奏明。
    若是这家人持家勤俭、行善积福、乐意布施，等到正月归四灶神回位，便能为他们带来上界福报。所以说灶君官卑而位重，民间极是流行，纵是草庐陋室，灶间也少不得贴个小像以示供奉。
    既从刘妈嘴里知道灶君是家宅平安之神，何氏无事便去神前祷告，她有了寄托后，好歹吃饭作息较之前好了很多。秦厚见状，干脆将灶间扩大，郑而重之重安好神位，还准备了香炉烛台，好好一个灶间，若不是前面还有灶坑锅碗，俨如半间小庙一般。
    何氏从灶间出来，呆得久了，略感气力不继，她让刘妈回房休息，自己也往内室走去。经过儿子睡房时，她痴痴往里望了一眼，自秦晚那晚留书失踪，里面的东西便一物也没再挪过分毫，她看着房内摆设，鼻头一酸，“晚儿，晚儿，为娘好想你。”
    像是回应她的思念，背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娘，晚儿也好想你！”何氏以为自己在幻听，猛地转过身子，眼前一位瘦削青年，眉眼间尚带些许稚气，向她张开了双臂。
    这副容貌她何曾有片刻忘怀，依稀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独子。何氏颤抖着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对面青年的手臂，上面传来温暖体温，像是在安慰她疑惑的心，她全身剧震，扑上前去，紧紧搂住亲儿再也不肯放开，满腔的柔情化作呜咽，一声“儿子！”唤出，呜咽转为痛哭，整个人软倒在秦晚身上。
    秦晚泪如泉涌，承托在自己身上的母亲身体是那么的轻。他离家之时，母亲还很健壮，每日里帮助父亲打理漆店之余，带着刘妈常伯兼管一家大小洒扫衣食，走路便像风一样。这才没过三年，她已消磨得如斯憔悴，不用说都是因为自己之故。
    两人紧抱良久，何氏终于收住，她伸手抚摸着秦晚面庞，抬眼打量着儿子身型，心疼地说：“我儿，你终于回来了，看，你瘦了，长得更好看了，也长高了，成大人了。你饿了没，娘去给你做饭。”
    她生怕秦晚饿着，把儿子往床边一推，便飞奔去找刘妈，刘妈一听，视如己出的小少爷回来了，哪还有心思做饭，狂奔出去喊常伯秦厚，家里鸡飞狗走大半个时辰，终于整整齐齐一起坐到了饭桌前。
    秦厚眉开眼笑看着对面坐着的儿子，常伯刘妈也是望向秦晚满脸喜色，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团聚的喜悦令眼前的饭菜也失了颜色。秦晚咳了一声，笑着问道：“可以吃饭了么？”何氏第一个缓过神来，“吃饭，大家都吃，我晚儿必是饿坏了，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娘再去做！”
    她怒视一眼秦厚，意思是催他赶紧起筷不要耽误儿子吃饭。秦厚本待好生问问秦晚这几年跟着仙人修行经历，见妻子眼神凶恶得紧，识趣地赶紧起了个头。
    秦晚这几天驾着腾云玉床赶路，饿了吃个辟谷丹，灵力用完就用灵石补充，回到家里也真是空乏，见到自小吃到大的家常菜，开心至极放怀大嚼。何氏嘴上催着别人吃饭，自己却一筷也没动，眼里全是儿子吃饭的样子，越看越爱，越看越爱，眼眶边又滚落泪珠。
    好不容易等到用过晚餐，秦厚叫儿子和他去厅内用茶，何氏赶紧跟随，她也一肚皮话要问秦晚，旁边常伯刘妈探头探脑，都给她支了开去。
    秦晚把自己的经历，改头换面向爹爹娘亲拣不危险的说了一遍。他说自己当时以为进入归云宗，实际上是被另一位修炼大能接走，得到真传，解决了气血蒸腾的问题，还学到了符箓之术。之后跟着大能开始入世修行，在离家数千里外诛妖降怪，虽然也有危险，不过有大能撑腰，都一一履险如夷，平安度过。说到高兴处，还取出一张入门级的灵火符，轻轻一弹，将地面烧了个洞，看得秦厚大为惊奇。
    何氏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就追着问秦晚在外面可能吃到饱饭，平时住的地方有没有瓦遮头，够不够钱买衣衫，会不会被别人欺负。秦晚见娘亲把自己修行便当作是一路行乞一般，又感动又好笑，掏出一叠厚厚银票足有二十万两之多递给她。
    “娘，儿子在外，靠着法术日子过得滋润着呢，这些钱是儿子孝敬您二老的，您俩辛苦了半辈子，早该过些轻松日子。这些银票放在钱庄生息，漆店便停了也罢，足够你们和常伯刘妈日后生活。”
    秦厚和何氏大惊，他们半生打熬，所见银钱最多也就千两之数，儿子突然掏出巨款，莫不是搞歪门邪道得来？
    秦晚见他们紧张，笑道：“这凡世之物，儿子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修行之人所用资源，随便一点便能换得千万银两。爹爹娘亲不用担心，我保证这钱不是做山大王抢来的。”秦厚何氏见他说得俏皮，又深知儿子心性绝对不会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便开心收下儿子孝敬。
    她心中暗想：“我晚儿这么能干，就不知他有没有认识中意的姑娘，这钱若是给他留着成家，到时娶一门上好的媳妇，不知该多好。”
    似乎想到一块去了，两夫妻对望一眼，秦厚开口道：“晚儿，这次你抽空回来探望我们，爹娘知你无恙已然满足。不过，你现在就快十八周岁，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镇上像你这般大的，已经有几家都订了亲事，有的连娃娃都生了。我和你娘，说老实话都看着眼热，不知你师尊那边，有没有这方面的计较。我听说道家很多都不忌娶妻生子，要是你师父不反对，爹娘作主，给你讨一门满意亲事，若是能为秦家开枝散叶，你身边又有人照顾，爹娘便是百年也能含笑了。”何氏听老公说得入心，在旁边猛点其头，
    秦晚听双亲终于说到重点，赶紧把在路上准备的一番话搬了出来。他说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没有气血蒸腾后患，不过经脉至今还没有重塑成功，这时成亲，妄动道心，有前功尽弃之虞，这个事情，起码要等自己道术小成才能提上日程。
    何氏听儿子这么说，满脸的懊丧，嘟哝着嘴：“修道修道，也不知有什么好，等你道术小成，娘说不定已经死了，哪还能抱上孙子！”
    秦晚见母亲不乐，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从邱大富处得到的正阳丹。他将小瓶交给秦厚，说道：“爹爹，这一瓶是儿子从高人处获得的正阳丹，有补阳强精，增益寿元的神效。你和娘亲还有常伯刘妈吃了，返老还春，延年益寿是有的。儿子到时若真的娶妻，少不了您两位吃一杯新抱茶。”
    刘氏听儿子说得乖巧，又有延寿灵丹，暗忖自己绝对要多活些年头，怎么也得等到儿子成亲，这才转哀为喜。
    这天秦晚便回到自己书房睡下，看着熟悉的物件都在原来位置，又被擦得干净瓦亮，明知都是母亲所为，心里一阵暖意。这红尘浊世，有亲情至纯至真，怎可辜负，怎能抛下？

 第三十八章 安家之策

    这次回家，秦晚考虑了很久。当他察觉到有对头出现的危险后，第一想到的是家人安危。他自己当然惜命，但好歹有些法术自保，背后还有个大能撑腰；最怕的是万一失手被擒，像化身说的那般，对头有搜魂之术，连累了爹娘常伯刘妈，那真是万死莫赎了。
    秦晚原本计划等自己十八岁满了，经脉大成的时候再带着一身道术衣锦还乡，但现状逼迫他要提早打算。他这次回来，第一是避开风头，不给对头抓住自己的机会；第二是想劝自己父母离开白鹿墟，去到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地方重新安家；第三是想借此机会，有些事要处理。前前后后思量了个遍，秦晚把该做的事情一一理顺，躺在熟悉的床上，感觉无比舒适，终于睡下。
    第二天一早，秦晚趁母亲在安排早饭，悄悄将秦厚拉到一边。
    “什么！”秦厚听到秦晚说要夫妻带着常伯刘妈举家迁移脸色一变。秦晚简单地把自己讨伐鬼木枭时被人暗算，无奈之下凭计谋反杀了对方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爹爹，这人背后可能有强大宗门势力，我这次回来，就是怕对方查到家里到时要挟于我。儿子有师尊保护，只要爹爹娘亲你们不出事，对方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我。”
    秦厚眉头紧皱，问道：“这么大的事，你娘亲要是知道非得吓死不可。就算你说要搬家，仓促之间我们又能搬去哪里？再说，你要我们搬去连你也不知道的地方，那到时人海茫茫，你若回家，要到何处寻找？”
    秦晚道：“二十万两银子在手，父亲便是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也可以安安乐乐做个富家翁。儿子想过，我会留一个特殊方法给刘妈，你们安定下来后，让刘妈依计给我留下暗号，这暗号除了我没有人能破解，我们一家人联系保证不会断。关键是爹爹你要设法说服娘亲，不然万一你们被人擒了，儿子只好割下头来赔给对方了。”
    秦厚见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知道事情重大，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脑子一转，便想出一套说辞。依秦晚安排，当晚他细细和何氏商量。何氏听丈夫说等儿子回去修行后想要择地隐居，心里老大不乐意。
    这白鹿墟她生于斯长于斯，乡音入耳，乡邻有亲，这么搬去陌生地方，哪里有就在家好。秦厚赶紧施展出苦肉之计，说自己劳碌半辈子，到现在已经精力不济，这漆树带毒，自己早就疾病暗生，颇感时日无多的样子。有晚儿给的这笔银子，四人找个山明水秀之处，不用劳作挣命，多活些岁月，也好等晚儿道术大成，亲眼能见到他成家。
    制漆一业，天长日久的确是伤身体，秦厚一说，何氏也不忍心。丈夫有意收山养老，又说到想多活几年看儿子成家，也打中何氏心坎，便同意了下来。接下来半个月，秦晚足不出户陪伴两老，待秦厚处理完事情，告诉他已经觅得养老宝地，秦晚便提出要回去免得师尊不放心。
    何氏是万般不舍，但儿子毕竟已经长大，她心知已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她叠起心肝，入厨做了一大堆秦晚最爱吃的糖糕让他带在路上，洒泪看着儿子身驾玉床，腾云而去。儿子施展神通的样子，如同画中真仙，这一刻何氏知道，自己与儿子，真的已有仙凡之别。
    秦晚悄悄在附近呆了两天，默默看着秦家搬家。他在走前吩咐罗妈，若是要找他，只需在西山许逊道场向神仙祷告，罗妈自然深信不疑。秦晚心想，这化身只要还在下界，道场里的事情总能知道，万一自己被搜魂，对头也无从破解这联系之法。
    等到车马远去，父母迁居完毕，秦晚按下云头，又重新回到老屋之中。这屋何氏舍不得卖，所以只是闲置起来，现在空空落落，只余秦晚一人。

 第三十九章 缔结神契

    秦晚之前在玉州时，身处客栈，一直没有实践箓术的机会，玉匣玄符宝箓里的真言道文虽说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从来不曾试演。老屋既然现在空着，正好给他拿来做私人道场。
    他悠然来到前庭，庭中一口水井，井沿刻着小小人形，此正是家中五神其中之一“门、户、井、灶、土”神中的井神形象。井神是最最低微之神只，但保佑众人吃水安全也是相当重要，有清洁去毒除秽的神力。而且，据说天下万井彼此相通，井神也是水神。
    一纸空白道书，一方入门小印，香案上三支普通线香已足够通达神明。秦晚默默记诵着关于井神的一切，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更为具体的形象。他不断凝聚意象，产自虚空，由民间信仰之力生成的井神慢慢在秦晚脑海中鲜明起来。神识散开，秦晚将一部分神识伸向井沿刻像，另一部分与脑海中神只具象连接。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井口传了过来，这股波动很简单微弱，但带着清爽洁净的气息，这股波动随着秦晚的神识传向他脑中具象，两者慢慢应和，波动彼此呼应，渐渐一致。随着波动越来越稳定。肉眼可见地，井口出现一层淡色白光，而秦晚脑中井神的具象也同步明亮起来，光芒渐起的同时，具象散发出极微弱的威能压力。
    “这便是神明灵威了”，秦晚毫不惊讶，对于这刻，他早在心中预演过无数遍。一边感受着神威，秦晚口中开始念动真言：“傍日洗身，以月炼形，秽气消散，逐水而清，通命守成，祛邪存真，叩之得令，抚之即灵，嗟尔水神，速应我征！”随着秦晚一声轻喝：“疾!”，水井口光芒大盛，向秦晚头顶直贯而入。
    秦晚不敢怠慢，迅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灵笔，一边感应着神力波动，一连手握小型灵石奋笔疾书。他每一笔道文写下去的同时，沾着灵墨的字迹上能发现同样微小波动，不多时，一篇道文已经完成。秦晚深吸一口气，掏出四方定极印，啪地一声，小印钤在道文之上，契约威能绽放，贯入脑内白光的白光向全身扩散，神识中一个轻脆声音响起“契成”，全身上下已被淡淡白光笼罩无余。
    这是一种奇妙状态。秦晚感觉现在的自己，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他还保留着所有意识与身体控制权，但神识之海中有一个独立意识与自己共生。这个意识颇为浑沌，有点像初开灵智的人偶，机械响应着秦晚心神命令，心意运行之间，神明威能全开。
    “果然井神很弱”，秦晚并不吃惊。他检视全部释放出来的神力威能，如果用灵符来比较，身上威光比小火盾符的符光要略强一些，但远远达不到中阶水平。秦晚轻轻朝上抛出一道火球符，火球落下，掉在秦晚肩头。
    滋地一声轻响，秦晚肩头微晃，一股对立力量把火球能量迅速中和。“果然神明也有属性，井神是水系没错的了”秦晚心忖。他接连打出三道火球符，陆续向身体掉落下来，同时感受着神力变化。中和掉三道火球符，秦晚发现井神的威光略有些黯淡，但并不明显。看来，得到属性克制加成后，神威的消耗也会明显变少。当然一旦用光威能，神明便会消失，必须花费灵力重新联接召唤。
    秦晚一点点在井神上探索箓术的奥秘。他发现，即便没有受到攻击，井神存在时间也有限制。从威光变化中看得出来，每一刻井神在现世的存在都随时间慢慢流失，如同日影移晷，漏中流沙不可阻挡。
    “这么说来，决定神明附体有多久，应该就是神识强度是否能支撑、威能消耗还有自然流失。”秦晚总结出的这三个条件对他将来面对强敌有重要的意义。
    既然井神是水系神明，秦晚想了想取出冰锥符，动念间在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神光，他朝向庭中石凳掷去，呯地一声，石凳四分五裂，随即被巨大冰块冻住，冰块中间，断裂的石头还保留着解体瞬间的模样，证明冰冻威力发生极为迅速。秦晚点点头，不出他所料，井神有为水系术法提供增幅的能力，这初阶冰锥符在井神威光的加持下，隐隐有了不弱中阶的威力。
    “之前看不上的几种初阶水系灵符，要赶紧学起来。”秦晚到目前为止，水系灵符只挑了冰锥符来修习制作，现在能契结井神，那就不一样了，好几种之前看不上的灵符浮现在他脑海中，诞生出各种可能。
    “水雾符，当时嫌它太弱，现在绝对可以起大用；水柱符，不行，就算叠加了神明威能还是太差，不过若是那样……；若要那样，水墙符就必须得学了，水墙符若是要学，小水球符说不定也可以一用。”秦晚越想越兴奋，一套战术迅速在脑中展开。
    之前拍卖行里那颗青冥珠让秦晚着实开了眼界，原来有钱可以让修炼这么便利。秦晚心知，自己没有宗门力量支持，未来修行所有资源，丹药、材料、灵器法宝，说不定都得靠与强大妖兽战斗才能获取，而箓道便是目前最有效强化自己战斗能力的手段。
    白光一闪，秦晚散去附身井神，他既已成功缔结神契，今后只需要在道书的那个印记上打出灵力便可以重新请神，召唤井神成本不高，一次一个小型灵石也就够了。
    “这么低的消耗，便是将它作为本命神灵也挺好。”秦晚心想。化身告诉过他，每个修士，一生之中可以缔结一位本命神明，有点像常伯故事里剑仙蕴养的本命飞剑一般。
    本命神明是经过结契之后，永久供养在神识中的神灵。神灵一旦被永久供养，便与主人结为生死同体的关系，任何一者受到伤害，结契方也会受到反噬。本命神明汲取主人身体能量，与主人共同成长，神威越大，需要的能量越大，当然，提供的帮助也越大。秦晚贪那井神吃得少，有意将其供养为本命神明，
    想了想，秦晚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井神感觉浑浑噩噩，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关于本命，秦晚其实跳过了不少强大神明，像什么三清五老，玉帝圣母，他贵在有自知之明。这类道祖神尊级别的神明，想必神念波动强大复杂无比，以自己这种修为，贪心缔结这类祖神当本命，简直是癞蛤蟆吃天。
    秦晚最想缔结本命的，其实是雷祖，也就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民间认为其统御三十六部雷神，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雷祖的强大不用说了，若是能被秦晚驭使，只怕神阶之内也无对手，实力连跳无数台阶，比雷祖实力更重要的，是它对天雷的绝对掌控。
    修道之士，一旦进入金丹期便开始遭遇雷劫，之后每逢一个大台阶都要来这么一回，有雷祖傍身，难道还能劈自己人？秦晚美梦做得真切，嘴角泛出笑意。
    但是，但是雷祖也不是秦晚所能缔结的。考虑到自己的神识和法印条件，什么五方雷神、雷部元帅，甚至三十六雷将，秦晚都没有信心召来为自己所用。一个个排下来，秦晚唯一感觉有那么点可能性的只有一个神。
    雷部最低阶神只—雷师。传说雷师是大泽中雷兽修炼成神，人身龙头，肚皮如鼓，平时幻化为猿猴模样，这个神灵同样司掌雷电，但法力低微，日常靠敲击肚皮行雷，换取下界烟火供奉。像正一教、全真教，包括化身创立的灵宝净明教都有驭使雷师法门。
    秦晚想，只要是雷系，怎么地也能给渡劫提供些帮助，弱不要紧，自己慢慢培养强大便是。
    所以收了井神后，秦晚取出一张白纸，一笔一笔，在上面勾勒出民间雷师形象。想结契雷师，必须先有神明具体形象供奉，再在脑中建立概念，才好感受神灵特殊波动。不得不说秦晚还挺有艺术细胞，之前无师自通雕刻冰风犼小像，这次作画也有模有样，不多时，白纸上神像呈现，这物龙躯盘旋，人脸凶恶，鼓着大腹周身闪烁雷电，很是唯妙唯俏。
    道文背熟，真言记好，万事俱备，只等雷雨天气，秦晚使要作法，开始收伏自己的本命神灵。

 第四十章 再见旧识

    一连月余，日头炎炎，雷雨偏偏不来。秦晚隔日捱痛塑脉，痛完低头制符，反正家人安顿好了，他倒也不急。本源真火越炼越大，已经从原来豆粒变成小枣，往核桃大小发展，对经脉的冲击效果也越来越强，秦晚隐隐感觉自己经脉强壮度上升不少，已有些许可以存纳东西的迹象。
    “千万别急，不到大成绝对不要去试！”他告诫自己，生怕一个贪图侥幸，再把经脉伤了。
    一个月来，他已经把水系初阶几个灵符都完全掌握，其中最让秦晚惊喜的是水雾符。没有井神神力的水雾符，打出来只是以灵符为核心，周围数丈范围的一层淡淡水雾，仅能起到帮助水系法术凝结，微弱提升水系效果的作用。
    一旦经过井神加持，竟变成方圆二十余丈的浓浓白雾，不但在其中水系法术效果倍增，还颇有迷惑敌人感官的效果。秦晚第一次使出来，整个秦家老屋瞬间被白雾笼罩，吓得他赶紧收起灵符，生怕惊动街坊。
    水柱符和水墙符没有给秦晚带来什么惊喜，即便经过井神神威强化，也只是一个冲击力变大，一个厚度增加而已，如果在水雾中施展，勉强达到初阶后期水平，不像冰锥符，已经接近中阶威能。不过有了水墙符，秦晚手里除突石符外又多了一种改变地形，困阻敌人的手段。
    小水球符的效果有点特殊，它有点像火雷符略带延时，生效后会以目标为中心凝结出一个水球，这个水球致密黏稠不易挣脱，如果打中敌人头部包裹住，数息间会造成窒息。附过井神威光后，凝结时间已经能缩短到一息，勉强用于对敌是可以了。秦晚在家中把几个新学的灵符施用熟练后，趁晚间无人，驾了玉床往一个方向飞去，他准备要见一个旧识。
    深谷静无声，风拂藤花乱，百兽绝踪迹，王者独盘桓。
    凶物盘绕在树顶，双目炯炯望向天顶明月，吸吐着月华精气。远远的一道黑影破空而来，停在不远处打量着它。感受到陌生气息，凶物带着修炼被打断的不悦，转头看向对方，“嘶！”，发出威吓的声响。
    “晚上好，小黑。”秦晚落下地来，微笑着看向正气果树上熟悉的故蛇。
    守树大蛇，被化身起名字为“小黑”的妖兽有些纳闷，来的两足兽好像没有敌意的样子，而且传过来的气息似乎并不陌生。它狐疑地伸出舌信，品尝着空气中飘来的对面身上气味颗粒。
    “唔～～”
    大蛇突然大怒，“呼”地身体膨胀变粗。它想起来了，当年那个不知死活，跑到自己家里让它吞吃的家伙。它甚至连当时那两足兽的眼神都回忆起来，一点尊重都没有，好像在命令自己吃掉它一样！
    巨大身躯闪电般一弹，大蛇已从树上跃下。之前要不是有个超级强大的家伙送给它一颗药丸，它怎么会吐掉嘴里的血食，这次还敢送上门来，看我不把你压成肉饼！
    正要作势扑上，它又猛地停住，想到那天出现的两足强者，巨大恐惧压倒了食欲。从出生起就呆在穷乡僻壤的大蛇，在它粗浅的见识中，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么可怕的力量。当时面前小小两足兽，那种仿佛只要吹口气，不，只要眨眨眼就能把自己化成飞灰，沉沦到无边地狱的恐惧。
    但那时，强者并没有为难自己，相反给自己喂了颗小小美味的东西，吃了那东西后，大蛇觉醒了沉睡的血脉力量。对面这家伙被强者喜欢，不可以吃，大蛇的灵智告诉它。它压抑着本能，将身体拱到近前，疑惑的眼神看向秦晚。
    “哎呀，小黑你真乖，不吃我呀。”秦晚眉开眼笑，伸出手抚摸蛇顶。大蛇愤怒地一甩脑袋，发出凶狠嘶声警告对面，意思是老子不吃你已经是天大面子，你还敢动手摸我？
    秦晚被甩开手不以为意，动念之间，一颗丹药托在掌中，正是金刚门宗门灵药炼体丹。“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喽”他笑着说。
    大蛇见他拿出东西，蛇首警惕地后缩，对面两足兽摊开手掌往它面前送来，似乎是要给它的样子。奇异的丹香传入鼻腔，大蛇闻到类似于上次强者赠送美味的味道，眼睛一亮，转头又狐疑地看着秦晚。
    秦晚点点头，“是给你的哦”，又把手掌往前递了递。大蛇感知不到危险，果断舌信一卷，将炼体丹吃到嘴里，仰头吞下，发出欢快的嘶声。一股热量传遍全身，浑身筋骨好像发出舒畅的呻吟，大蛇再也顾不上眼前这只两足兽，它闭目盘起，运化起药力来。
    大蛇花了一晚功夫，把炼体丹药力全部吸收，身躯足足小了一圈，从原来水桶般粗变成了碗口粗。它睁开眼满意地环顾身体，虽然体形变小，但力量强大了许多，两足兽给的东西真棒。
    “？”
    大蛇惊讶地看到，昨晚那只两足兽还没走，竟然趁自己消化药力的时候，大大咧咧枕在它高贵的身上睡觉！“呼啊！”大蛇愤怒地朝着两足兽耳边喷气，扭动躯体把它弹开。“这两足兽越来越过分”大蛇很讨厌身下的秦晚。
    秦晚滚到草地上，伸了个懒腰。他看向大蛇，“咦，小黑你？”，看到缩小一大圈的大蛇，秦晚意识到在大蛇身上可能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这蛇本来只算是初阶后期妖兽，但经过换骨丹和炼体丹的先后洗礼，气息爆涨，较先前强大了不少。
    大蛇骄傲地看向对面两足兽，它虽然知道得了秦晚好处，但并没有承情的意思。对面显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它看来只是对自己的力量表现出的敬畏。
    对面两足兽拍了拍身上草屑，招出玉床，转头朝大蛇笑着说：“没吃出毛病就好，我走啦。”转眼间腾空而去，大蛇朝空中驱赶般嘶了一声，心里送出一个滚字，“少再来打搅老子。”
    隔天，在洞穴中呼呼大睡的大蛇，被滚进来的一颗小石子打醒，它爬出洞穴，看到那个自来熟的两足兽又站在跟前。两足兽扔了几只兔子在它面前，大蛇颇不满意地盯着秦晚。
    “那丹药珍贵得紧，一瓶才六颗，我要留点自己吃啦。”秦晚笑着摇了摇头。大蛇吞了几只兔子，转头便往洞里钻，丝毫没有想理秦晚的意思。秦晚叹了口气，心想这畜生挑肥拣瘦，礼轻了一点都不行，转手又拿出一粒丹药来。
    大蛇闻到药香，赶紧转头，舌信伸缩间便卷入腹中。冰凉的药力在它脑内化开，大蛇低吼一声，闭目体验全新的感觉。秦晚这次给它吃的是凝神丹，凝神丹他手里有两瓶，心想若是对大蛇有用，也好过把炼体丹一股脑给它吃掉。
    大蛇欣喜地发现，这种新的感觉很棒，在脑中凉意的影响下，它对周围的感知在增强，随着感知能力的提高，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纳效率也增加了。它再度盘起身来吸收药力，同时全身妖气循环，淡淡地发出一片黑光。
    秦晚目光炯炯看着大蛇，现在的进度让他非常满意，大蛇在丹药的帮助下越来越强，很快将达到自己期望的阶段。
    等到大蛇再度睁眼，它感觉体内妖力较之前凝聚了不少，再度变强的欣喜让它伸展了一下躯体，生气地发现那只两足兽又靠在自己身上睡觉。不过这妖兽经过凝神丹帮助，智慧又增加了点，对方两次给自己吃好东西，无害且有益，总算勉强忍住恶心，没有再凶秦晚。
    秦晚起身拍了拍身子，招手唤来玉床，“小黑再见！”，又转身腾空飞去，大蛇望向他飞走的方向，眼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接下来半个多月，秦晚隔天送来丹药，连喂大蛇两粒炼体丹七颗凝神丹，妖兽飞速成长，身体从碗口粗变成手臂粗，再变成手指粗，已经不能叫大蛇而是小蛇了。身躯虽然变小，但额头之上肉冠退化，隐隐钻出两只肉角，之前化身给的化骨丹开始生效，感觉化蛟已是时间问题。
    除了身型的变化，小蛇躯体强度增长非常大，筋骨如坚钢一般还有蛇皮柔韧卸力的效果。得了一整瓶凝神丹助力，妖兽智慧暴增，和秦晚开始有些亲昵互动，对妖力的运用也上了整整一个台阶，可以改变身型，施放的黑色妖气已有侵蚀威能。
    秦晚见时机已接近成熟，开始借助小黑进行战斗训练。一开始他攻击小黑曾惹得它大怒，翻脸之下秦晚一个不留神，给变身后大蛇咬破防御驱逐井神，仅靠斗气才逃得性命。他脱身后赶紧送了一颗炼体丹赔罪，和大蛇的感情才勉强恢复。
    后来经过慢慢磨合，大蛇终于理解秦晚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一人一蛇便将战斗当作日常戏耍，翻翻滚滚打成一团。通过和大蛇的战斗，秦晚对符术的施放更加洗练，对井神的运用也流畅自如起来。
    在战斗中秦晚发现，井神神力虽小，但自带的净化洁净效果能够有效克制大蛇的蚀体黑气，之前在各个自然系中，自己最为小瞧的水系，其实运用得好，威能一点也不比他最看好的雷系要差。
    这天两“人”在谷中刚刚战过一轮，小黑累得解除变大，钻入秦晚口袋里大睡。看到这畜生已经完全不嫌弃自己，秦晚心里欣慰。他想起鬼木枭的凶恶、冰风犼的雄强，这小黑虽然还在初阶，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长成比它们更厉害的存在。

 第四十一章 破茧而出

    月余练习转眼便过，这天和秦晚打斗过后，大蛇小黑状态好像不是太好。它睡醒从秦晚口袋中钻出来后，没精打采拖着身子返回巢内，便不再响应秦晚呼唤。
    秦晚在谷中等了整天，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妙，急忙钻入树洞亲身查看。一看之下喜出望外。只见小黑蜷曲身体扭动不已，身上黑芒大盛，鳞片颗颗竖起，竟然有蜕皮的迹象。
    其实，最近与秦晚的战斗大蛇收获也是巨大。这白鹿墟方圆左近少有妖兽，大蛇虽然是附近山谷中的帝王，但因为守树有功，日常得到人类供奉，也没作过恶。既不曾与其它妖兽较量，也未经历强者诛讨，战斗经验为零。白鹿墟周边它一家独大，平日里最厉害的对手也无非是些虎豹熊罴，随意一卷一压也就死了。它过着饭来张口的佛系生活，在初阶停顿这么多年，也摸不着进阶的门道，原因就是日子太悠哉了。
    而碰上秦晚却不同。这些天来，又是冰冻又是火球，明着放大暗里偷袭，之前还以为这家伙就是血食而已，现在左一道突石右一个冰锥，纵是秦晚留手没有叠加技能，大蛇已有点支持不住。它被秦晚弄得凶性大发，各种攻击手段也给激发出来，老实说面临了孵化后从未没体验过的挑战。
    就在连续高强度的锻炼刺激下，大蛇每一次筋疲力尽之后，都感受到潜能的萌动，长年修炼的积蓄、一颗换骨丹四颗炼体丹一瓶凝神丹的助力、战斗的刺激，叠加在一起，终于提前引发了大蛇升阶迹象。
    秦晚强行将大蛇从树洞中捧出，它此时眼皮似乎也抬不起来的样子，瞟了眼秦晚，一副埋怨的神情。秦晚大喝：“小黑，先别睡！还有好东西给你吃！”一具完整鬼木枭身体凭空出现在大蛇面前，中阶妖兽精血的气息，妖核里蕴藏的能量让昏昏沉沉的大蛇勉强望了过去。
    秦晚一道冰锥符打到它身上，冰凉的寒气和刺痛让大蛇清醒了些，“快变大，吃了它再蜕皮！”秦晚等待多时，这副妖体若能赶在小黑蜕皮前让它吃下，对升阶后实力必定大有助益。
    大蛇奋力一声低吼，黑气旋绕下猛然化为庞大身躯，巨口将鬼木枭咬住，喉咙扩张，一段段艰难地吞入妖躯。当最后一点鬼木枭躯体没入口内，大蛇已耗尽全身力气，身子滚了半滚就此睡去，对外界再也没有分毫反应。
    秦晚足足在大蛇身边护法了十天，第十一天时，沉睡的大蛇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巨大的身躯瞬间变小，鼓胀在肚子里的鬼木枭也被完全消化，小小蛇身散发浓烈的黑光，山谷间似乎也被它的妖气充斥。黯淡黑光中，朦胧身形在扭动、挣扎，终于，一段水润娇嫩的蛇尾破开表皮挺出体外。
    接着是蛇头，头尾露出后，细细的蛇身在草上拼命磨擦，足有半天时间，头生粗短肉角，黑光锃亮的小黑呈现在秦晚眼前。小蛇兴奋地仰天长嘶，身上妖光大盛，周围山谷里的草木似乎都受到它的威压而堰伏。
    秦晚心神被长嘶猛然冲击到，大痛之下弯下腰来，好不容易缓过劲，看见小蛇已收起神通，亲昵地在自己脚边盘旋。秦晚垂下手臂，小蛇顺臂而上，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丝毫不像是一只中阶强大猛兽。
    它这次进阶，实力突飞猛进，特别是最后阶段吞了一只成体中阶妖兽，其帮助远超秦晚预料。秦晚分明从小黑刚才蜕皮成功的嘶吼中感受到心神攻击的威能，便如同鬼木枭令人畏惧的枭鸣一样。这蛇兽本来就有侵蚀威能，再加上足以动摇神志的手段，以自己的水平，怕是再也打不过了。
    似乎感应到秦晚的想法，肩头小蛇朝着他凶嘶一声，倏地弹射到对面，洋洋得意地望向秦晚，大有拿他试刀，立马开练的意思。秦晚苦笑着朝它摇头：“小黑你才进阶，赶紧巩固一下才好。我可没那么笨现在和你打。”他手指弹动，一颗炼体丹射出，大蛇欢嘶一声张口接住，乖乖地盘起，借药力巩固境界去了。
    秦晚心叹，这炼体丹何等贵重，给大蛇吃了个七七八八，自己只剩下一颗，这一颗无论如何要在重要关头用好才是。

 第四十二章 你愿意吗？

    黑气奔涌，灵符闪动。正气果树下浓浓白雾，雾气里两条身影起伏腾跃。不多久，瘦长人影掉头跳出雾圈大喊，“不打了不打了！认输认输！”垂头丧气认输的正是秦晚。纵然已经施展出水雾符，再加上井神对水系术法的增幅，他现在和大蛇战斗已经是一边倒的被辗压。
    升阶后的小黑，铜筋铁骨，啥初阶灵符都变得打不动了。不但攻击力道比过去增加成倍，而且已经可以在战斗中随意切换体型；变大时如蛟龙，再厚的水墙也一撞而碎，缩小时像弩箭，电射之间小火盾斗气应声而穿。
    它的侵蚀妖气更加强烈，井神的洁净能力已经很难中和，在妖气冲击下，井神消耗巨增，坚持不到半刻便会自行消散，一旦失去神光附体，再被破去斗气真正侵入肉身，秦晚绝对会骨酥肉烂。
    最可怕的是小黑新得到的嘶鸣技能，秦晚为了防它这手，动脑筋开发出在神识海中浓缩神识能量，将能量化为护盾的对策，但对方强度实在太大，一嘶之下护盾就被攻破，只要缓得半刻，它又能再来一次。
    好在这大蛇知道自己很强，动手间多少留了点分寸，秦晚所幸没受重伤，不过用尽办法，到现在是一次也没能赢过。嗖一声，大蛇变小闪到秦晚身前，它得意地在秦晚面前左右盘旋，眼睛中满是得色，一副“之前打得我惨，你丫也有今天”的表情。
    秦晚看着眼前大蛇快乐的模样，心头涌出好像养大了一个孩子的感怀。他在大蛇面前蹲了下来，神色变得严肃：“呐，小黑，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看到对面两足兽露出不曾有过的表情，大蛇奇怪地看向秦晚。
    秦晚有点尴尬地搔了搔头，“呐，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你看吧，我这人呢，其实是很弱的。之前还能欺负欺负你，现在肯定是打不过的了。”
    “不过呢，我有很厉害的师父，塑脉也快大成了。也就是说，可能再过不久，我也会变得很厉害的哦，你不要小看我。”
    秦晚吞了口口水，继续望向大蛇：“我其实呢，一直有个想法。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其实相处得不错，对吧。我估摸着啊，如果有你帮忙，我可以设计出几套很厉害的战法，对上很强很强的敌人，也有信心能赢哦。”
    大蛇看着秦晚，目光中似懂非懂的样子。它的声音接收器官里继续传来两足兽的声音。
    “对待那些凭空产生的神明呢，我觉得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一道法印就完事了。可是对你呢，我有点不确定。”
    秦晚看着大蛇的双眼，向这只中阶妖兽说出自己的心声。“如果用法术来把你约束住，当成灵宠，（说到这里大蛇威吓般呼了一声）我是不乐意的。但老实说，我还真缺个闯荡天涯的小伙伴，比如像你这么能干的家伙。（大蛇得意地摆了摆尾巴）”
    “你看你，长这么大了，还住在这树洞里，外面的世界你见识过没有？你知道鬼木枭住的地方，阴气有多浓吗，还有冰风犼的家，啧啧，那灵气重得啊，人家修炼一天当你一年。”大蛇眼中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嘛，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应该去大千世界长长见识，我说得没错吧。你即使呆在这里苟到高阶，哪天碰到其它妖兽来串门，被人家说是乡下妖兽，面子上总过不去吧。”
    “呼啊”！
    “所以呢，你跟着我，我们俩搭档是最好的。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我可当你是好朋友哦。咱们不用结什么契约，以后互相照顾，风险肯定是有的，不过我保证，我会全力保护你！”秦晚深深地看入妖兽眼内，把他的心意灌注进去。
    “不过我比你聪明，你得听我的话。”
    “呼嘶！”
    “你听我的，到时候猎到妖兽，肯定让你吃到饱。”秦晚拍拍手，站起身来，他要说的东西已经表达完毕。
    “跟我走，你愿意吗？”
    秦晚眼中，大蛇小黑尾巴一甩，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过身蜿蜒游向正气果老树。他苦笑起来，看来这家伙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啊。
    虽然不舍，但豁达的性格让秦晚不作丝毫纠缠，他朝老树摆了摆手：“那就再见，祝你在这开开心心吧！”转身招出玉床，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打算。
    秦晚跳了上去，玉床飘然上升，半空中乌光一闪，大蛇口中含着一物嗖地盘在他的膝间，双目闪闪，骄傲地看向秦晚。
    “小黑！”秦晚惊喜交加，一把将大蛇捧在胸前，他把脸颊贴向蛇身，感受着来之不易的跨物种友情，大蛇不耐烦地扭动，对两足兽这种僭越相当不爽，它口中的灵物掉落在秦晚两腿中间，闪烁着淡淡青光。
    玉床飞驰向白鹿墟，天空中隐隐雷云翻滚，似乎在庆贺这桩不平凡的结缘。

 第四十三章 逆天而行

    秦晚站在自家院内，抬头望向天空，小黑如小狗般满院到处乱闻乱嗅，每间房都仔细检查，像是在熟悉新家。
    秦晚可没有大蛇这种新鲜劲，他的全副身心，都贯注在天空中的雷云和身前雷师的画像上。“龙首人身，猿猴幻形，腹皮如鼓，动如雷鸣”，秦晚一点点将概念转化为形象，脑海中隐约建立起一个模样出来。
    相比井神，他这次的神念联通颇为艰难，一来井神就在家中，秦晚自小就被大人教导，不许往井口乱丢东西，不然惹怒井神会生癞子，他对这个神明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二来雷师家里没有供奉形象，自己先前画出的样子，对它不具备足够自信；第三点是，只有等到落雷，雷师的神威波动才能够被有效感知，而天地间距离这么远，秦晚也心中忐忑。三个不利条件下，他数次试图抓住雷云下那点天地灵机，都有差那么一丝就好的不足感。
    秦晚见连接不顺利，赶紧收束心神，运起澄明观照法门，一点灵念若有若无附在雷师小像之上，更细致入微地体察神明细节。这时，天空惊雷炸响，电光直刺大地，秦晚的神识迅速捕捉雷光中的特殊波动，努力将其与脑中逐渐清晰的模样重合。
    又是一声雷鸣，第二次感知神威，秦晚似乎又有了些许明悟，磅礴的雷道正气、凌厉的闪电威势中，似乎都有同样的波动，来自同一股巨大能量。
    陆续雷声炸响，逐渐向天边移动，大雨落在镇上，地面腾起阵阵烟尘。秦晚感受得更为真切，脑中雷师的形象也慢慢轮廓鲜明，像脉搏般开始神奇地搏动。
    “这就是雷师的神威异象吗？”秦晚试着比较起雷师与井神，发现两者力量相差巨大，如果说驭使井神自己获得的算初阶力量的话，雷师要是能收伏，威能肯定不亚于中阶中期。
    秦晚开始念动真言：“莲台七星拜神印，请君接旨下天庭，身披雷霆苏万物，腰悬闪电润众生，龙躯展起威千丈，人首摇动慑魔精，敇封上界雷师号，听我法令显威灵！”他嘴上真言不断，手中道文纵横，天边雷光一缕，直向秦晚身上笼罩而来。
    “还不够清晰！”秦晚虽然感受到雷师神威已经奔自己而来，但脑中形象与当初井神相比仍是差了些许，神像、雷师具象和天边传来的波动仍不算完全契合，三者没有达到共振相生的状态。
    左手已经换上第六块灵石了，从写下第一笔道纹开始，秦晚就感觉不对劲。右手灵笔丝毫不像上次召唤井神时能轻松抓握。他仍能感应脑中神威波动，但书写下去时却发生偏差。道纹走向变得古怪，整个篇章那种不和感愈强。
    骑虎难下了！秦晚手中灵笔颤抖，最后几道道纹勉强写出，心里直喊糟糕，波动与感应到的神威格格不入。本已笼罩秦晚全身的雷师神威随着道文异变，转瞬稀薄，眼看就要彻底消散。秦晚见势不妙，赶紧取出四方定极印，手抓印信划出玄奥图案，正是契结本命神灵的法诀，准备强行缔结雷师。
    空中雷霆发出怒吼，秦晚心肝狂跳，心知是这逆天之举激怒了神明，他狠劲起来，心中呐喊：“来都来了，还不进本大爷身体里坐坐！”猛咬舌根，奋全身之力将法印盖向道书。“啪”！一道细细闪电如同愤怒的鞭挞，直劈秦晚头顶，乌光闪动，小黑同时间嘶叫着往秦晚身上盘去。
    呯咚！秦晚整个人被雷劈得外焦里嫩，吭也不吭翻身栽倒。在他被劈中的同时，家里某处光芒一闪，迅捷无比地撞正秦晚手中法印，法印借着惯性落下，不偏不倚盖中道文末端。重伤昏迷的秦晚身前道书异光闪耀，他神识被入体雷电击晕的刹那间，好像听到低不可闻的一个清灵女声传来。
    “契成。”

 第四十四章 不请自来

    云散雨收，彩彻区明。良久，滚滚雷声似乎带着不忿退去。白鹿墟内街一角，普通人家空荡荡宅院内，一声呻吟响起。
    秦晚从昏迷中醒来，全身冒烟，满嘴苦甜苦甜的血腥味。他逆天行事，强行在神念契合不佳的情况下缔结雷师，给狠狠劈了一记。饶是雷神里阶级最低的雷师，这神威打在秦晚身上简直不亚于中阶高级以上修士的一记大招。秦晚身上有秘银轻甲保护，但当时并没有加持强甲符、小火盾符护身。按道理只这一下，他就得当场交待，身死道消，幸好小黑发现不对劲，电射上身盘绕住秦晚，有这肉盾护了一下，秦晚才险险保住小命。
    死罪可恕，活罪难逃，秦晚检视了一下全身，简直就要哭出声来。除了轻甲护住的几个重要地方，秦晚全身多处神威入体，皮肤撕裂、肌肉出血就不说了，最惨的是自己日夜苦练，真火塑修三个春秋的经脉，也被雷力侵彻进去灼伤，神识探查之下，居然还有微微残留神力，像是附骨之蛆持续造成微细毁伤。经脉弄成这样，也不知要怎么才能修补。秦晚就像一个老农，冬藏春种夏耘，等到秋收时分了，田间稻穗累垂，突然间一场洪水冲来，全部辛苦化为乌有。
    他原来想着，十八岁满了到时经脉大成，把太上灵宝净明真诀好好修炼一番，成为真正身负道术之士，到时自己内有灵力修为，外兼神明附体，左手灵符加持，右脚斗气防身，降妖除魔，惩恶除奸，一路从淬体筑基攻上凝气结丹元婴，到时大道得成羽化真仙，少不得和化身大战一回，让他也知道徒弟的灵石不是白拿的。
    这下好了，打回原形。
    “啊，啊，啊!”秦晚痛悔地仰天大吼三声，比受伤更让他受伤的，是自己心智的不成熟。平时他还自诩拎得清厉害，像拍卖行见到青岩木和灵风竹硬是能忍住。那刻的确做到了该放手时能放手，但现在反思，当时自己只不过是受到的诱惑还不够大罢了。
    想到这里，秦晚羞愧无地，他把齿垠嗓间的血液和着决意吞下肚内，握拳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做明知不可为，而行侥幸之举的蠢事。
    “呼嘶！”脚下黑色细长条蠕动，小黑这时也醒了过来。它还没彻底进化完全的蛟首上，肉角被削去一截，汨汨流着血液，全身上下多处被炸得鳞片破损，一副不比秦晚强多少的样子。秦晚轻轻捧起缩小成手指粗的灵蛇，被愤怒地一口咬住虎口，秦晚一皱眉，并没有甩手挣开，“好嘛，是我不对。”他另一只手轻抚蛇首，喃喃地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撕下衣裳，秦晚把身上出血的地方包扎起来，两道回春符迅速拍出，秦晚和小黑开始缓慢自愈，焦黑的皮肤渐渐脱落，麻痒中肌肉血液开始复生。秦晚取出一个小型灵石往井神结契的道文上一按，灵石化为点点灵光消散，法印绽放光明，他要借助井神的清洁神力清除被烧烂处残留的血痂肉渣。
    白光在他身上一闪，但转眼间又消失，秦晚愕然，井神并没有入体。他想了想，或者是那块灵石灵力不够？秦晚又掏出一块祭入道文，结果和刚才一样。两块灵石浪费了，秦晚有些心疼，他又猜测，是不是自己重伤之下神识受损了，才导致神明无法入体，赶紧凝聚神识，往神识海中查探，这一查不要紧，秦晚嘴里吓出声音：“这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自己尚算宽大的神识海里，有个纤细却的轮廓散发着淡淡威光，光芒蕴含着奇异能量，虽然并不强烈，但明显不属于人界所有。秦晚摸不着头脑，躲在一旁观察了半天，见这道身影并没有其它动作，他仗着胆子把自己的神识往前凑了凑，对面还是毫无反应。
    难不成雷师还是被我最终顺利收伏了？秦晚果断猜测。但对面散发的威能明显和之前他作法时感悟的雷师神威截然不同，不但没有挟带天雷能量，还差了许多级别。他心想这么光看着也不是办法，又凑近一点，脑中意识发送过去：“阁，”
    还来不及等“下”字出口，那道神影迅捷无伦地向秦晚神识飞撞过来。意识交错，远比外界速度要快，秦晚神识根本来不及反应，两者狠狠撞在一起。毫无意义的数字，和一句句重复的祈祷如同贯顶咒语，在秦晚神识中炸开，给他带来远超枭鸣威能的巨痛。
    “六月初三，香烛三对、用柴十斤、鸡一只、青菜、萝卜各一斤，早稻米六万一千七百二十四粒、灯油三钱……，计一分六厘，售漆得钱三分一厘。”
    “求您保佑我家晚儿，不要让他饿着，也不要让他冻着，保佑我晚儿平平安安，疾病早去，福报早来。”
    “求您保佑我儿秦晚，早得仙人真传，成就无上道法，功成回乡，为我秦家开枝散叶。”
    “求你保佑我小少爷早点回家，长成大人娶一房媳妇，不，三房、四房更好，哈哈哈。”
    “六月初四，香烛两对，用柴七斤、咸菜二两、瘦肉、肥肉各一斤，茶叶一两、早稻米七万二千九百零一粒……，计一分五厘，施舍门前乞丐二十钱，售漆得钱四分一厘。”
    “求您保佑我家晚儿，他能够修炼就修，不能修炼可千万不要勉强，只要他不伤不病，只要他能回来，我做娘的啥也不要，就一辈子养着他也开心。”
    “求你保佑我心肝晚儿小少爷，逢凶化吉，升官发财，只要能应验，我到时一定买大大猪头来回谢神恩。”
    “六月初五……”“六月初六……”“六月初七……”“六月初八……”“六月初九……”
    个个数字，句句祷言像瀑布倾泻，疯狂向秦晚灌注着。他初时还瞢懂无措，一边抵抗痛苦，一边强行凝聚神识力量，反抗着像似要撑爆大脑的庞大资讯；没多久，他身体从痛苦弯曲变成直立，神情肃然似乎带着明悟；然后，秦晚神识海中的他，像是摊开了无形的双臂，全部心意敞开，接受着涌来的信息与祷文。
    他在某刻，理解了这些数字，那是他的家人花费用度、日常开销，挣的每一分钱，吃的每一粒米，背后是某姓凡人的衣食饱暖、喜怒哀乐、所行之善，所助之人。
    他同样理解了那绵延不绝的祷文，母亲、刘妈、常伯甚至父亲，他们都曾在某处，为同一个人祈祷过，字句中有深切的爱，和无边的怜惜。
    一滴清泪从秦晚眼角滑落，神识中他只感叹，自己是何等幸运，简直是受到上天恩宠之子，什么绝灵脉体，什么宗门强敌，什么经脉雷劫，丝毫不影响他的幸福。他的意识被巨大幸福包裹，微笑看向神识海里那道神影说：“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我认识你。”
    神光温柔地把秦晚神识轻拥，光芒乍盛之下，两者合二为一，曾隐约在秦晚被雷师威能击中前发出“契成”低语的清灵女声重新出现，又是两字轻吐：
    “归位”。
    神识海中再无一物，秦晚的自我意识里多了个存在，他念出神灵真名—“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
    “嗯。”清灵的声音。
    这个神明比井神灵智更开，能够简单应答的样子。
    “灶君不是男神么？”秦晚有些奇怪。
    “信。”女声的回答简单坚定。
    “是我执念了，神明本来就是因信而生，有人信男有人信女，原来是这么回事。”秦晚点头。
    “阁下是如何进入我神识的？”秦晚问道。
    “抢！”灶娘的声音能感觉出一点得意。
    “啊？”秦晚大奇“那刚才在我连接雷师时，你动了手脚？”
    “换！”
    “噗！”秦晚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就说为何书写道文的时候，灵纹总是对应不上，原来有人在背后搞鬼，让他的感应出现偏差，写时笔下的波动，毫无疑问是同步了这个灶娘。
    心底生怒，秦晚气哼哼地问：“你为何要干扰我缔结本命神灵，你比雷师还强吗？”
    女声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人，嗯”。
    秦晚揣摩了半天她的意思，接着问道：“你说的人，是指爹爹娘亲常伯刘妈他们？他们的祝祷对象是我，你是感应到我，所以在我请神的时候擅自找过来的？”
    似乎对秦晚“擅自”的说法很不满，女声没有理他。
    秦晚苦笑了一声，这灶娘还有些脾气，他把“擅自”去掉又问了一遍，独立在他神识里的意识才回答：“是。”
    秦晚赶紧拣重要的又问了一遍：“那你真的比雷师还强？”
    他好像又问错话了，半天清灵的女声传来：“是。”
    秦晚松了口气。他现在有点像洞房花烛，揭开新娘子盖头却发现换了个人的新郎倌，本命元神一生只能缔结一位，他当然希望新娘子越漂亮越好。
    为了验证灶娘的话，秦晚调动神威，由于是本命神明，不用指挥，随念而生，这方面倒是比井神要快不少。他从神威强度上感觉灶娘比井神厉害一点点，勉强能算初阶中级，但说要比雷师强，秦晚嗤之以鼻。
    为了慎重起见，秦晚决定仍用火球符来测试一下，跨了个阶级，应该是问题不大。一只火球朝天上打去，转头掉落砸向秦晚肩膀。
    “轰！”的一声炸响，秦晚应声栽倒在地，头发眉毛着火，脸整个熏成锅底一般，要不是身上还有个轻甲护体，当场被烧死也有可能。

 第四十五章 知尔神威

    “缺了大德啊你！你告诉我，哪条眉毛比雷师要强，啊？”秦晚差点被自己的火球烧死，在地上滚了几圈扑灭余火，赶紧又把回春符拍在身上，旧伤还没好干净又添新伤，他气得要死。身旁的小黑蛇口咧开，眼睛微眯，秦晚看向它，明显这畜生刚刚开启了一种智慧生物所独有的表情。
    “猪！”灶娘似乎对秦晚用火球试她的举动极为恼火，骂了个字之后再也不理他了。
    “这下好了，招了个没有用的家伙当本命”，秦晚一天之内大喜大悲好几回，先是小黑，后是雷师，再是这个灶娘，满满感受到生活捉弄的恶意。他总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本命神既然不理他，自有愿意理他的神明，刚刚井神没有响应自己召唤，想必是因为那灶娘还没和他顺利融合，神识中有破绽的缘故，现在再召唤一次，应该没问题了。
    秦晚再掏出一块灵石往契约箓纸上祭去，出乎他意料，本来应该满漾灵光顺利启动的召唤，第三次失败了。这次和前两次失败不一样，前两次是被打断，而这次他看着箓纸，箓纸明显是没有饱的样子，上面只有几道道纹被灵力充填，秦晚心一横连续祭出五块小型灵石，六块灵石用完，井神终于成功被召唤出来，秦晚在治疗自己伤势时发现，井神神威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升阶的样子。
    “得，完了。没有得她半点好处，召唤神灵的消耗倒要多算一份。”秦晚头大如斗，他买完玉床、换完给爹娘的银子，手中灵石剩的就不多，如果只是负担井神消耗勉强还行，若是今后时刻都得留上灶娘的消耗，这点微薄家底只怕很快要被吃个锅干碗净。
    “五十”，灶娘的声音传来。秦晚心想，刚刚不是发小姐脾气吗，牵涉到自己倒肯出声了。
    “你一整天要吃五十个灵石？？”
    “少！”
    “我拒绝！”秦晚毫不犹豫。
    “病！”
    秦晚欲哭无泪，他现在和这个没用的神明绑在一起，是异心同体的状态，对方如果灵气不够萎靡了，自己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位神仙姐姐，咱们这次有缘认识呢，我是很高兴的。不过在下是个穷光蛋，你大人大量，要不回灶间去，咱们就此别过，这件事大家就当没发生，你看如何？”
    “切！”对方完全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秦晚感觉拿这家伙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另想其它出路。说到底，灶娘吃得多其实不是问题，如果自己能吸纳储存天地灵气到经脉里的话，随着修为提升，这点消耗早晚不用花费灵石。
    所以还是卡在了经脉上。秦晚回到自己睡房，房间里被搬一空，何氏将所有儿子用过的东西全部带走，新家里必须为他留出间一模一样的。小黑守在门口，他盘坐地面，开始运行起澄明观照，一点点检视自己经脉所受伤害。
    数盏茶时间后，秦晚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这次被雷师神威击伤，原本已经强壮的经脉多处有破损，如同地震之后地面出现条条裂缝。最麻烦的是残余雷力，像是暗藏在地缝中的余火，明灭不定，带着侵蚀力量还在不断破坏着经脉生机。
    所以要把破损处修补好，首先必须探查清楚每个经脉破损处每一条残留雷力的位置，用本源真火试着将它消融湮灭。每拖多一刻，经脉受损将进一步加深，甚至有可能导致伤害叠加，积小成大，让经脉再度彻底报废。
    秦晚把本源灵火唤出，开始对经脉进行修补，他像个救火队员，哪里冒出火头往哪里去，残余雷力被本源灵火碰上，滋滋声中能量化为虚无。三刻之后，秦晚简直要绝望了，这哪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任务嘛！
    那么多个微弱雷力在自己经脉里明暗亮灭，光是找到就要花不少神识。而且这边扑灭一处，另外几处又亮起，有的位置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又有雷力从旁边延烧过来。秦晚感觉自己不是在和明火战斗，而是在一片雷击火烧过的山林里，到处都有潜伏着的火头在和他打游击。
    “三百八十一”，灶娘的声音响起，秦晚不懂她说些什么，继续埋头苦干，真火宝贵，要在它耗尽之前，尽可能多的扑灭几处。
    “三百八十二”，秦晚刚刚干掉一处雷力，灶娘的声音又响起来。
    “？”秦晚正在纳闷，发现附近一处经脉中，多了两点延烧出来的雷力。他心有所悟，转头操纵本源灵火，把那两团雷力消灭。
    “三百八十”。
    “！！！”秦晚整个人都一震，这灶娘像是掌握雷力数量和变化的样子。他大喊：“灶君大姐，这些雷力不尽快驱散，大家都别想活命，你还有什么本事全部拿出来，灵石管够！”他直接将五十灵石一股脑祭献到结契道书的法印之上，神识中灶娘的感应明显强烈了许多。
    “阳维，三寸二分，半分，十分一成”，灶娘这次吐出一串数字。秦晚赶紧将神识找向阳维脉，果然在离开端处三寸二分，深半分的地方发现一团雷力，这一小团雷力隐然有变大的迹象，他火速投去真火，不多不少，恰巧用了十分一成大小将其扑灭。
    “阴跷，五寸七分，一分半，十分一成，阴维，一寸四分，半分，二十分一成……手少阳清冷渊，半分，二十分之一成……”，随着灶娘一个个数字报出，就像是火场里多了一座观火塔，秦晚有的放矢，用极经济的消耗在真火用尽之前，扑灭了最有威胁的部分雷力。
    一阵疲惫脱力，秦晚瘫倒在地面，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郑重地发出道歉声明：“嘿，灶神大姐，我错了，我现在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你的确比雷师强太多，不，在我看来，你简直强得离谱、逆天、逆逆逆天。”
    “我早该知到，你不是战斗的神明，你之神威在统计和运筹演算，是会计之神！”
    “哼！”清灵的女声中，流露出明显的喜悦和得意。门口小黑似乎也感应到，身边多出一个强大无比的同伴，它欢嘶起舞，像是憧憬着未来的战斗与冒险。

 第四十六章 毕生之敌

    第三天，秦晚从闭目运功的状态退出，在灶神的帮助下，那些烦人的雷电余力终于拔除干净，虽然隐患清除，但他知道，经脉要恢复到之前，又不知得花多少时间。
    “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秦晚对这个神明有了更深刻理解。厨灶属于火土，但灶娘其实和炊煮无关，她以金钱为换算单位，追踪记录所在人家一切用度，用以上统计结果作为这家人行为善恶的依据。这神的本质是会计，神威特长记录演算，神明亿万，也属极为特殊罕见的类型。可能是因为本身低阶又没有任何战斗加成的缘故，秦晚日常也听说过修道之士役使低阶神只，有召唤门神的、土神的、井神的，还真没听说请动灶神的。
    冥冥中似乎真的有天意存在，秦晚如果不是因为拍卖会上觉察出危机提早回乡，也不会有机会将灶神收为本命神。他虽然目前除了拔除雷力之外，还没发现灶娘其它得力的地方，但直觉告诉他，记录演算直指宇宙中某种最为根本的法则。
    鉴于经脉现状，秦晚想修炼灵宝净明真诀的计划又要不知道延后多久。经历之前对阵鬼木枭、邱大富、铃蜈砂兽和冰风犼等一系列妖兽，秦晚也意识到自己的符道还是有其自身的不足，除了制作繁复成本高之外，灵符最大的缺陷在于它是一种一过性法术，存有多少灵力，打出来就是多大威能，虽然可以通过像井神、水雾符之类进行威力叠加，也可以创造某种条件，像人工火雷铳这种，但毕竟只是特例。如果今后要面对更为强大聪明的妖兽甚至人类，单凭灵符小黑和附身神明，秦晚没有信心能保大家平安。
    “还是需要种不用提前准备，可以灵活调整威能，随用随有的保命技能啊！”秦晚急切想回到玉州，让化身给他指引一条明路。
    “饿。”听到神明开口要吃，秦晚又是想哭。自从前天一口气供奉了五十灵石给灶娘，她就食髓知味，也不管家里条件如何，到点了就张嘴要饭。秦晚试过把玉床当成一块大灵石，用灵宝净明真诀引来灵气充满，再通过神识连接法印喂给灶娘，结果他辛辛苦苦调动半天，对方吃完还不够，实打实要再补三十灵石才满足。面对秦氏修真创业无限商社即将破产清盘，秦晚心里焦躁得很，他迫切要回到玉州赚取资源，不然别说以后，眼看着一人一神一蛇都要饿死在白鹿墟。
    但他还不能走。秦晚手中库存的灵符，在先前与井神联动试手，和与小黑对战练习中已经用完，手里没有几十张存货，要是回到玉州碰上大敌，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强撑着真火用尽的疲惫，秦晚用手里存留的符纸辛苦了大半天，总算补充了一些将来可能用上的存货。
    次日清晨，秦晚充满玉床后没有给灶娘，狠狠心拿出五十灵石供奉出去，小黑入袖盘在手臂上，便要急赶回玉州打钱。他恋恋不舍看了眼家园，想着这一去又不知何知才能与父母重见。
    “火”，吃饱后的灶娘突然发声，秦晚有些诧异。他环顾四周，哪里有火？
    “你”，“哦。”秦晚明白了，灶娘指的是自己的本源灵火，他的真火头天才用来扑灭雷力，又没运功蕴养，现在哪有丝毫。
    “火！”灶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秦晚心里纳闷，但还是打住出发计划，老老实实坐下来运功。小半晌后，心府间凝聚出一小点本源火苗，堪堪只有不够绿豆般大。
    “气。”灶娘又提出要求，秦晚这下感觉事情好像要变大了，先散去真火，然后按《斗神诀》所传秘法，挤出一点斗气来。
    “少！”灶娘并不满意，似乎嫌秦晚不够努力。秦晚心说，哪里有你想的这般容易！这斗气和真火同源，调动的实际上都是人的生机能量，他刚才费劲养出的那点真火，已经是隔了一晚后自然回复的极限，再想百上加斤，岂有这样的好事。
    “笨！”
    “书！”听了灶娘提醒，秦晚停下运功，耐着性子找出《斗神诀》来。他此前由于有蕴养本源灵火的基础，所以对斗神诀第一层很快参悟完，修炼出护体斗气后怕耽误塑脉就搁置在一边。这次在灶娘的要求下，开始认真浏览起之后的内容。
    第二层的斗神诀内容才看几句，秦晚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明白当时化身为什么骂自己“你懂个屁！”了。斗神诀的第二层，并没有任何斗气运用功法，而是长篇大论阐述一种奇特的理论，“天地即人，人即天地”。
    也不知创立这斗气功法的奇人是什么惊才绝艳之士，他（她）在斗神诀中如此写道：“夫天地之肇始，从虚从一，玄妙具足，乃生万物，当天地终，又复归元，无所增减，极动至静，生灭再起。人者，一之所化，实像空相，岂有二焉？”
    秦晚犹如被醍醐灌顶，心头感受到一阵恐惧。斗神诀中的这段话，可能揭示了宇宙间的一个恐怖秘密，按文中说法，天地间所有包含的物质与规律，都是从虚空中蕴含的那点“一”里化生出来，那么自己所感受到的全部世界，无论是山川草木，日月星辰，还是鳞毛羽介，人妖神鬼，本质只是那个“一”的不同表相。爹爹娘亲，常伯刘妈，这些至为亲近之人，和他秦晚本人，在某一刻当天地终结之时，又会重新回归本源，万千表相复归“一”的实像中去，等待下一次天地的开端。
    秦晚当时心中瞬间生起一个念头，如果这段话是真的，那修什么真，练什么道，所谓与天地齐寿，当天地俱灭时，个体又在何方？他现在才理解了化身所说，为什么仙界也如凡间一样，里面的无数大能仍然不得自在，因为最终的自在在于脱离回归于“一”的宇宙真理。
    这时秦晚又想起，佛法中所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生灭灭己，寂灭为乐”的解脱大道，他初时把这些东西当闲书来解闷，并没有在意其中道理。现在转头想想，其实世间不同的修行法门，至高深处都预见了无尽久远后的寂灭终结。
    呼出一口胸口浊气，秦晚继续往下看。斗神诀第二层中虽然没有破解这宿命的办法，但提出了一种有趣的思路。“若一即我，彼生我生，彼灭我灭，我强彼强，我在彼在；若我非一，又何虑也？”也就是说，当个体和本源这个“一”是一体关系时，即便修炼到尽头，也无非是扯着头发往上跳，永远无法逃出“一”所拥有的规则限制，但如果能够让自己变成和“一”不同的存在，那么加之在个体的宿命，也必将随之着这种本质的蜕变而消失，“又何虑也”。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成仙必须要‘脱胎换骨’的原因了。”秦晚点头，虽然所谓“脱胎换骨”还只是在“一”的规则下的变化，但就像化身说的“宇宙之道，由静而生，动极归静，乃至寂灭”，“一”既然化作宇宙万物，那么接下来它的大道便是要由动归静，从至繁万物回归至简的原初浑沌。个体脱胎换骨，等于是背离“一”的大道逆向而行，只有不断和它的真理对抗，说不定才有寻到成为独立存在的一线生机。
    秦晚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搞清楚，世间各种各样的修行法门，无非是为了成为一种独立存在的各方面尝试，为什么说修道是逆天而行，为什么会有雷劫这种东西存在。他胸口豪气顿生，心说：“我未必不能在你的规则下破开你的规则。”隐隐然已把天道当成了人格化的毕生之敌。

 第四十七章 人即天地

    第二层斗神诀开悟后，第三层斗神诀对于秦晚已不再艰涩，他整本秘籍浏览完，才明白创作这本绝学的前辈良苦用心。与其说斗神诀是本功法书，不如把它看成是以斗气入道的修炼教程，第一层是让修炼者体会自身本源的力量，再教授其运用于攻防的法门；第二层是全书核心，它是一扇门，领悟者会选择要不要走入进去，发起向天道的挑战；第三层则是作为先行者的一些经验总结，和对选择挑战天道的一些忠告。其中最核心的是一句话“和光同尘，藏器于身”。
    秦晚在认识化身之前，看过的杂书中，有本据说传自化身当年所在界面的道家着作名为《德道经》，德道经里有句话为“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与化身日间聊起时，化身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似乎十分推崇的样子，秦晚当时是一句也没懂。
    他现在懂了，用一个字形容斗神诀第三层对修炼者的忠告就是“苟”，苟且偷生，苟延残喘的苟字，就像没这么个人一般地活着。天道无情，天道无智，但天道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会对修炼者任何弗逆它规则的重大变化作出反应。为什么那天化身告诫秦晚，即使他在场，动手搭救灵叶娘子也是危险的行为，因为天道在无形中窥探任何过火举动。
    以化身的威能，仍然要忌惮天道到这等地步，秦晚知道自己未来一切吉凶都将取决于够不够低调。“嘿嘿，偷偷摸摸扮猪吃老虎的从‘一’里独立出来，有意思。”秦晚微笑着想。不过在实现这个渺茫的目标前，他还得一点一滴在天道规则之下变强。
    心灵沉浸在本我自我的精纯能量中，秦晚让感知再度延伸，他告诫自己，不要着急，该来的会来。他的感知如同游鱼，在个体能量的池塘中畅泳。能量如水，包裹着秦晚意识，他体会着温度与质感，更进一步，体会着每一滴能量的变化。心神再度向更细微处探去，水已不再是水，而是无数极其微小的结构，这些微粒无序扰动，像一群觅食的家雀，忽聚忽散，倏来倏去。
    秦晚脑内闪过灵光，他试着真的把微粒当作麻雀，而自己就是其中一只，放弃掉无想观照的独立视角，而是想象一只小小微粒能看到什么。“哦！”秦晚在自己虚拟的视角中看到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天空，充塞满追逐飞翔的同类身影。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向来被自己所轻视的人类身体，换个角度来看就是无限世界。秦晚一直羡慕“夺天地造化，用天地灵力”，如果以“芥子观”来内视，当那个小小微粒是个生命时，它眼中的天地，难道不就是叫秦晚的人类吗。
    “气！”灶娘的声音在秦晚领悟的同时响起，神识闪念之间，无数微粒以某种独特结构纠缠在一起，斗气凝结成形。
    “火。七万二千零十三倍”灶娘又发出指令，秦晚将同一种微粒依言压缩，微粒呈现出更加坚实的样子，彼此靠近后又按照某一结构纠结成团，本源灵火跃动而生。
    这一刻，秦晚对本源力量的掌握突破了入门桎梏，进入到依意化形的境界，无数人体小宇宙中蕴含的微细能量，在秦晚神识引导下已然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
    拍拍守候在旁不耐烦的小黑脑袋，无视它“呼啊！”的怒嘶，秦晚笑着喂给它一颗灵石：“小黑，咱们先不走，接下来几天可能又要麻烦你多点。”
    解决了本源真火和斗气不能兼容的问题，秦晚终于能将力量分配使用。心府成为本源力量的仓库，他把隔天蕴养出来的核桃般大小真火一部分用来修复经脉，一部分转化为斗气，两者终于可以兼顾了。
    灶娘神威在修复经脉时派上了重要用场，让秦晚能够恰到好处地投入精确力量，所以尽管每次塑脉花费的真火比之前要少几成，但效果反到较秦晚之前自己摸索还要略好。“以这种进度，说不定十八周岁之前就能大功告成！”秦晚美滋滋地想，每天又多运行半趟给玉床充灵，三十灵石一颗不少，多的只当是给神明的辛苦钱。
    正气果树下，呼叱声传来，大蛇小黑此时身躯涨大至水桶般粗，全身黑光缭绕，凶霸之气尽显。它头上之前受伤肉角已经长好，低下蛇头后，角尖发出乌光，一头向秦晚撞去，明显暗藏强大力量。秦晚这时全身被灰芒笼罩，双腿之上还隐隐有淡黄光芒附着，见大蛇来势汹汹，身形滴溜一转，闪过蛇首撞击的同时往大蛇身后欺去。
    大蛇撞空一点不乱，嗖地一声蛇尾如鞭向秦晚打去，秦晚腿上黄芒微亮又是一闪，险险避过大蛇组合击，再往大蛇身后逼近。也不见大蛇小黑作势准备，身躯凭空像消失一般，骤然间缩成手指粗细细身影，尾部反向地面一弹，迅速化解掉前冲势头，又呈头前尾后的姿势向秦晚下盘咬去。
    兔起鹘落，喘息时间一人一蛇在树下追逐已有数遭，秦晚勉力游走，过了一阵子，在凌厉攻势下终于一个失招被变大状态的小黑尾巴甩中，人凌空飞出数丈。升至中阶的小黑实力的确不是盖的，秦晚为自己加持了轻身符，又使出新学“裂天三式”中的身法，在没有灵符和井神帮助下，还是逃不脱被击飞的下场。
    “六十三息”，灶娘在一边报数。
    “哇，这次撑了这么久！”秦晚忍痛爬起身，对成绩相当满意。他现在既然可以节省出部分斗气，便首选练习裂天三式中与保命最有关系的身法。起初他与小黑对抗时，转眼间不是被一头撞到大吐胆水，就是给蛇躯卷住压至眼冒金星，一尾巴抽飞更是常态。但经过总结，秦晚逐渐能把斗气强化到腿部，移动间速度大增，这次能撑过十五分之一刻已是进步神速了。
    “差！”灶娘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秦晚笑嘻嘻地说：“别急，最多再给我半个月，肯定能一把扯住小黑尾巴。”
    “呼啊！”小黑大怒一头向秦晚撞去，“别别别，没斗气了，下次，下次。”话音未落，秦晚再度被顶翻在地。
    “好。”大蛇似乎能感应到灶娘的夸赞，昂首嘶鸣，一副那是当然的神色。

 第四十八章 抽丝剥茧

    噗地一声轻响，雄壮身影像抽空的麻袋一般软瘫下去。他从尚且温热的身体里抽出手掌，掌尖黄芒敛去。一只小小手镯飞入手中，神识探查之后，里面除了一瓶炼体丹，其它东西都是灵石和杂项，想找的目标并不在。
    高从白心里很焦躁。
    自从公羊景明诛杀掉灵虚子后，便把追查遗失的《斗神诀》和《裂天三式》任务丢给他自己回了山。
    “都怪老家伙太笃定，一拳把对方打成肉粉，好了，现在东西找不到，又不能搜魂，你拍拍屁股走人，丢下烂摊子给我收拾，弄砸了最后还要我背锅。”高从白心里腹诽不已。那个死鬼邱大富，入门时高从白就看他不顺眼，样子丑怪不说，还散发着一身狂狠狡诈的味道。但这股味道却对了师父的胃口，不但悉心点拨，有好东西总是留足这人一份。想着自己服侍公羊近百年，他一直不冷不热，靠能力好不容易爬到仅次于两人之下，看到邱大富没来由地受宠，高从白其实早盼着他出点什么事情。所以当他知道邱大富本命灵牌碎掉时，简直不能再高兴，要不是公羊挑了自己下山，别说什么追杀凶手，高从白恨不得加送一面锦旗过去。
    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金刚门作为萼国唯一体修大宗，实力也仅次于护国大宗归云宗，门规何等森严，赏罚何等严明，高从白是心里有数的。想想若是空着手回去，可能将受到削减宗内配给，甚至调出核心弟子层的后果，他只有勉力完成公羊景明交待一条路可走。
    这段时间，高从白搜遍玉州城他能找到的地方，灵虚子暂住处也给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都没有，他这就存了师父是不是杀错人的想法。
    但要是这么汇报上去肯定是自己找罪受，公羊景明何许人也，金刚门仅有的几位高阶修士之一，无证无据就判断他杀错人，只怕下一个杀的就是他高从白。所以，高从白决定从炼体丹入手重新加以追查。
    上次的拍卖会有三条线索。一条是鬼木枭带核身体出现，第二条是青岩木和灵风竹出现，第三条是炼体丹被人高价拍走。灵虚子被杀但秘籍没找到，高从白还有两个能着手的地方。
    公羊景明拍卖了一瓶炼体丹来当诱饵，因为他有这个自信。只要是体修力修，一旦服用过炼体丹，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巨大功效，哪怕是卖房卖地，哪怕是杀人放火，相信这些人也必定要把这瓶宗门灵丹搞到手。所以如果灵虚子不是嫌犯，被抢走的丹药又没有出现在拍卖会上，那凶手便有可能存在于那几个出价争夺的力修中间。
    虽然拍卖会上众人都有面具隐藏气息，但高从白认为问题不大，因为力修本来数量就特别少，无非就是当天在玉州城内的这几个嘛。高从白斗气已练至凝气成刃，实力早上中阶中期，离后期只差半步，在玉州没有比他更强的力修。他逐一偷偷接近目标，趁对方外出时加以拦截，因为牵涉到师门重典，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想法，连施辣手数人陨命，最后这名拍得丹药的男子也倒在他手刀之下。
    摇了摇头，高从白倒不是为自己枉杀人命而后悔，力修在这个国家有自己一门就够了，少一个就少一位竞争对手，他失望的是这条线索到这里再查不下去了。“只能从鬼木枭尸体来想办法了。”他一直心存侥幸，不希望凶手是落在这条线索上，因为若是要查这条线索，自己不得不要冒点风险。
    月到中旬，休沐之期。小小院子里，青藤挂树，绿萝如荫，不算名贵的几盆鲜花，也竞相吐芳争艳，花瓣上还有刚刚洒过的水珠，鲜灵灵的一派生机。这方园景被打理得如此熨帖，显见主人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伙计小杜手里拿着水壶，正浇灌着阶下草苗，“再有几天，就到了玉州城花市了呀。”他盘算着届时向许仪告个假，再弄点喜欢的盆景回来。小杜小杜的被许仪和客人喊来喊去，其实他年纪已经三十挂零，脑子活络，也没野心，在万宝行支的这份薪水，足够他过这种寄情花草的单身生活。许仪嫌他未老先衰，不时提醒杜友三早作人生大计，但小杜似乎和女人无缘，日常能认识的异性多数高来高去都是修真人士，男女方面的念头早都看淡。小杜见识得久了，似乎也沾染到仙气，安居在城东这所宅子里，自有一番无所欲求的乐趣。
    靠南边的几盆水芝草可能晒得有点久了，杜友三看到草叶发蔫，赶紧提着水壶过去，正待补浇一二，眼前突然一黑，晕倒下来。人影落下，高从白一手扶住小杜，另一只手往他脑门抓去。
    修炼门派都有些共同基础法门，搜魂便是其中之一，高从白所在金刚门主修的是气血之力，在神识方面并不专长，但他早晋中阶，神识足够强大以供搜魂之用，侵入小杜脑海中后，与鬼木枭、炼体丹和青岩木和灵风竹有关的情报已被高从白大致获取。
    “呵呵，这便有意思了。”高从白将小杜软倒的身体一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沉吟起来。从杜友三支离的信息来推断，当日将鬼木枭寄卖的家伙虽然不能确定，但大概率和一个来玉州不久的年轻符师有关。
    这个符师此前曾采购翡翠砂、紫罗绳布、伴父鱼胶这些制作辅材，明显是奔着青翼飞舟去的，也就是说，枭体极有可能在他手里。但在拍卖当日，当青岩木和灵风竹出现时，却并没有出手喊价。考虑到这事发生在炼体丹出现之后，高从白第一反应是师父的举动打草惊蛇了。
    但让他摸不准的是，从小杜的记忆中得知，这个符师仅是初阶，换算成修为也就是淬体层次，光凭他想杀掉已入中阶的邱大富，即便是重伤之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难不成他是从凶手处买的鬼木枭？“不过事情也无绝对，能够单人讨伐铃蜈，说不定手底下确有什么保命杀招，又或者背后另有高手”高从白谨慎地没有预下结论。
    最重要的是，拍卖会刚过，这人便出重金购买了一件飞行灵器不知所踪，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有鬼。一个初阶符师，会制作几系灵符，讨伐过铃蜈，这种实力在高从白看来和凡人也没两样，麻烦的是人已走了，又不知其籍贯师门，这就讨厌了。
    想了想，高从白决定从这人名字入手。“秦晚，嘿嘿，不知是不是真名。”好歹以这个为突破口，去城厅的任务那里查探下去，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尽快抓到这人，要活的，把事情搞清楚方好复命。
    高从白知道玉州对于修炼者的信息平时并不允许他人查询，城厅代震轩那边是不能直接去问的，接下来几日，他便在广场处装作接悬榜做任务的样子，向广场内修士了解击杀掉铃蜈的符师秦晚是什么样一个角色。
    “什么，尊驾想找符师一起讨伐像铃蜈那种水平的初阶后期妖兽吗？”广场内一位修士问道“正是，在下虽然有些近身格斗的粗浅功夫，但想找个符师，最好是能加持灵符之外，还可牵制一二的这种，不知之前那个讨伐了铃蜈的秦晚符师在不在？”高从白压制了修为，混在一群初阶修士堆里。
    “这个符师之前倒是经常在广场看悬榜，最近一直没见过，给妖兽吃了也说不定，呵呵。”旁边一位修士插嘴道，他曾经约秦晚组过队被拒绝过。“胡说八道！”旁边一位黑脸大汉怒道：“我秦兄弟机智过人，符术高明得很，哪有那么容易被妖兽吃掉！”
    “哦？”高从白眼睛一亮，“尊驾是？”黑脸大汉爽快地说：“在下祁虎，我和秦兄弟一直组队，他的本事一清二楚，阁下想找符师助阵做任务，我那兄弟是最适合的了。不过自从上次击杀盐兽和砂兽后，我回去养伤便再也没见他。”
    高从白心中惊喜，几天来到处问询，想不到和秦晚组过队的人竟然主动搭话了。他赶紧作出谦虚的样子，向祁虎了解起秦晚作战时的情形。祁虎根本不虞有它，面露骄傲之色，一五一十在人堆中夸耀起秦晚的身手来。
    “原来这位秦符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符术造诣，看来在下真是得结交一番了！”高从白当着祁虎的面猛夸秦晚，祁虎也是得意，说道：“阁下这么有眼光，不妨留下住址，等我秦兄弟回来，有空到时咱们一起组队。不是自夸，我祁虎自从和秦兄弟认识后，讨伐任务也做了数个，每次小队都能全须全尾回来，收获是可以保证的。”他身边常驻的队员只有季锋周逸，也想着多开发点能人加入。
    “可不知兄台知不知道这位秦符师的住所？”高从白不露声色地问，“他好像住在城中一处客栈，不过我没去过。”“哦，那不知这符师除了刚刚说的那些本领，会不会用木系毒符或是灵器？”祁虎一愕：“这倒没见过，对付哪种妖兽要用到毒术吗？”“我也是想着多一种手段保险点，没有也无妨，在下多少也有些手段。”
    高从白笑呵呵地留下联系办法，走之前在祁虎面前小露了一手斗气，祁虎大喜，满口答应，待秦晚回来便约上高从白，妖兽一起打，材料一起分。

 第四十九章 三尾火狐

    “跑”，清灵女声响起同时，秦晚腿上黄芒一亮，身形如风向后撤去。对面妖兽怒叫一声，口中喷出的火焰席卷秦晚刚才站过的地方。
    玉州以西一千五百里，若从高处往下看去，地面数座尖锥状的山峰拔起，山峰顶端如凹碗，碗底冒着黄黑色烟雾，隐隐能看到暗红火浆翻滚活动。这几座活火山中，藏着一只已经进阶化形的火系狐兽，是秦晚初回玉州后接下的第一个讨伐任务。
    虽然和小黑的追逐游戏再无寸进，极限也就六十息上下，但秦晚已经一刻也不能继续在白鹿墟呆下去，千省万省，他的灵石已经见了底。灶娘到点喊饿不说，小黑也迷上的灵石的味道，时不时就要讨吃，秦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育雏的鸟，必须挣到吃食来满足两张无底大口。
    他回到玉州客栈也没进，直接在悬榜上锁定了一只赏金高达五百灵石的三尾火狐，冲出城外便驾起玉床直飞过去。这只火狐据说已有三尾，相当于中阶初期，飞行途中，秦晚在《妖兽图鉴》上仔细看过它的介绍。火狐是栖息在火山中的狡诈妖兽，除了火系威能之外，还有幻惑的天赋本领，如果在火属性灵地中与之作战，它的幻术足以让人真假难分，极易受到偷袭。
    所以秦晚拟定的作战计划第一步，便是要将火狐从火山附近引开，但这次他失算了。秦晚借斗气后撤的同时，妖兽尾尖亮起红芒，他身后三个方向，各出现一道兽影，秦晚神识散开，发现单从气息上完全分不清哪个是本体。
    面前狐兽眼中似乎带着嘲讽，仿佛对秦晚说：“才不会上你的当呢！”尖啸一声，四个狐影同时狐尾一摆，尾尖上尖锐火芒同时向包围中心处秦晚飞射过去。十二道火芒电射而来，秦晚没有再后退，身形折返向前猛冲，手中一道灵符向正面狐首打去。
    在火属性灵气密集之地使用小水球符，威能和凝结速度明显大大下降，正面妖狐动也不动，身上蒸腾起的火灵力便将水球瞬间蒸发。它根本瞧不起对面这种低微的手段，狐口中又喷出足以熔化护具的高温焰流。
    秦晚打出小水球符并不是为了伤敌，而是想尽快从包围圈中脱身，他身形闪动，贴着焰流向前直进，旋身躲过狐爪近身一抓，终于冲到妖狐后方。他正待庆幸自己脱出幻影包围，转眼一看，顿时一凛，不知何时，原本被抛在后面的幻影，又重新在他身前凝结，继续将自己夹在正中间，这妖兽在火地竟然能够任意将幻影投射移动。
    秦晚再次躲开飞射而来的火芒，不禁感到有些棘手。这妖兽占了地利，幻影投放消耗极少，而自己的斗气最多只能撑六十息，它又有熔甲烈流和另外一种极为麻烦的手段，时间一长，自己速度跟不上了，难免会有被打中的危险。
    想到这里，秦晚认准火山外围的方向突进，他必须要赶紧离开这火灵之地。十二道红芒像附骨之蛆，从妖兽身影上追射而至。
    “左中后，两尺”，灶娘神念传来。秦晚看也不看手中三道灵符抛出，地面突起石笋被红芒打中碎裂开来。妖兽见攻击被挡，怒吼一声，身形微晃狂追而来，利爪向秦晚后心抓去。“左前十五度，跳！”秦晚略移身形，身上小火盾符、强甲符和斗气灰光同时亮起，硬生生挡下摘心掏膛的一击，在三尾妖狐爪劲入体的一瞬，借力向前猛跳，落地时又飞出十余丈远，口中闷哼一声，泌出血丝。
    在幻影红芒与妖兽本体的接连追击之下，秦晚狼狈不堪，幸好有灶娘从他神识感应中判断攻击方位，才险险避开数次杀招，这时的他，已经身上浴血，斗气即将散尽。“三息。”灶娘的神念告诉秦晚，只要再过片刻，他的斗气便要用罄。秦晚大吼一声，数道突石在他身前交错竖起，秦晚纵身腾空，脚点突石，像之前在树林里躲避鬼木枭一样，借助轻身符来回向前弹跃，身后追击红芒一一落空。
    三尾火狐见这血食这么样还不乖乖去死，心头大怒，也像秦晚一般纵上石笋弹射追出。它的躯体何等强悍，空中转折借力远比秦晚要快，两纵之下又堪堪追及秦晚身后。“应该很美味！”妖兽口中流下涎液，狰狞形态下在极近距离喷吐出焰流。“右，全力”，秦晚在最后一刹那将所有斗气流入双腿，与焰流擦身而过，左半边肋骨和皮肤还是被焰力烤伤。
    焰流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里划出一道轨迹，当三尾火狐反应过来的这一刻，整个本体被四道厚厚的水墙围在中间，头顶一颗小水球正在迅速变大，像要将它头部包裹在内。受到水墙阻隔，幻影与本体联系中断，化作点点火灵光消散。它一路追击，眼看得手之时被秦晚引出了火灵地利。
    三尾妖狐终于明白中了两足兽的奸计，它怒啸一声，全身妖气散发，一头向水墙撞去。以它的修为，即便是水墙再厚，不过是经过加成的初阶水平，三尾妖狐自信绝对可以撞穿水墙，赶紧回到火山间那片蕴集灵力的地方。
    三尺厚水墙一撞而穿，妖狐前半身穿墙而出的同时，双足踩在一片极为柔软的流沙之上，“可恶的两足兽”，妖狐恨得牙根痒痒。它身形便待纵起，忽然发现无法动弹，回头看去，刚才那道水墙竟然凝结成冰，把自己半个身体冰封在内。灶娘提前计算了妖狐脱身的瞬间，让秦晚向水墙打出冰锥符，三尾妖狐前半身被流沙困住，后半身陷入冰墙，短时间再也无法动弹。
    妖狐并不气馁，只要再给它一点时间，体内多年修炼的火属性妖力迸发，区区冰墙绝对可以转眼融化掉，正在其运转妖核，准备爆发妖力的这一刻，一道细细乌光像弩箭般撞中它的胸口，巨大力量把妖狐胸口击碎，妖气顿时散出。
    “噢！”地一声，三尾妖狐负痛长嘶，但它的嘶叫很快被中断，乌光化为长练，像钢筋般旋绕一匝将妖狐勒紧，乌光之中蕴含强烈的侵蚀属性，一点点破去妖狐的护身防御。三尾妖狐还待挣扎，头部水光闪烁，一颗水球将其包裹住，隔绝了它的呼吸。
    “它的皮毛值钱得紧，小黑你看着点，千万不要弄坏了。”终于腾出手来的秦晚赶紧叮咛，小黑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怒嘶一声，不断缠绕加力。良久，只见妖狐身躯一软，终于不再动弹。
    这三尾妖狐，除了会喷吐焰流，施放火芒之外，还有个伤敌无数的绝招，就是当面临危险，能从尻下释放毒气，闻到必然鼻舌失灵，全身酥软呕吐不止。小黑的舌信与腭下都有极为灵敏的气味感应器官，秦晚不敢提早放它出来，直到冰墙封住狐兽下半身才出手，果然一击之下取得胜利。
    这场胜利，人、神、蛇隐然已像一支讨伐小队般配合默契，也不枉大家在白鹿墟辛苦操练了。秦晚为自己用上回春符，准备把狐尸收起。“呼啊！”小黑怒视秦晚，它意思是“不是说好打败妖兽让我吃到饱的吗？”秦晚赶紧安慰它：“它的妖核有悬赏，皮毛咱们要卖了钱换灵石，你又不是没份吃。实在肚饿，你钻进去吃些精血和狐肉，多少留些下来，我们现在穷嘛。”小黑气哼哼变小，从妖兽胸口洞里钻进去一顿大吃，血肉内脏骨骼脑髓全部进肚，妖核和皮毛还是给秦晚留了下来。
    秦晚一阵心疼，那些材料要是能留下卖给炼丹炼器人士，多少也值几百灵石，不过自己既然承诺在先，当然不能反悔。好在最值钱的狐皮除了胸口一个小洞外堪称完整，用来制作御火类灵器是上佳之物，怎么也能卖个几百上千灵石，加上妖核悬赏，他的秦氏修真商社总算能缓口气。
    “哼”，灶娘不满的声音传来，见到小黑吃得欢，她的意思秦晚再清楚不过。秦晚赶紧讨好地说：“神仙大姐当真了不起，这次战斗首功要归你，咱们赶紧回玉州城，交了任务便给你灵石吃！”
    “呼嘶！”小黑似乎对首功归灶娘的说法相当不服，张开大口朝秦晚喷气，“哈哈”，灶娘难得的在战斗修炼之外同时说出两个表意文字，把小黑嘲讽得够呛，一头缠上秦晚手臂再也不理她了。
    脑海中井神似乎也有些不悦的样子，难不成它也觉得自己功劳很大被忘记啦？

 第五十章 惊闻恶讯

    回到玉州为时尚早，秦晚在城厅把妖核上交时并未见代震轩，领了灵石便往万宝行赶。来到商行门口，却未见小杜那个熟悉的身影。许仪见秦晚过来微微诧异，收回若有所思的神情略拱手，“秦公子，好久不见。”
    秦晚微笑着说道：“许掌柜久违了。这大白天的小杜也不出来招呼客人，竟让您亲自看店，莫不是认识了相好的姑娘么？”他也知小杜一直单身，便开了句玩笑活跃气氛。
    许仪神色凝重地说：“小杜他出了点事。”秦晚一惊，赶忙问道：“小杜他出什么事了，尊柜若是方便，还望告诉晚辈。”许仪叹了口气，摇摇头：“公子与鄙行结识这么久，老夫是很信得过的，也不怕与公子说，小杜日前在自家宅院被人袭击，鄙行见他连日未来上工，便过去探查，结果发现他倒在地上，神志不清，经医师诊断，应是受搜魂之术所伤了！”
    许仪说完，目光如炬直盯着秦晚，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一般。秦晚心头猛响，强烈危机感如同巨钟般轰鸣，他强捺下惊恐平视许仪：“许掌柜，在下可以保证，这段时间远在数千里之外，和发生的事绝对没有关系。”
    许仪点点头：“小哥素来宅心仁厚，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只不过小杜受袭十分蹊跷，对方除了对他搜魂之外，并没有其它举动，想是为了查探一些只有鄙行才知道的消息。”秦晚说不好，不定就是有人找上我来了，小杜与自己这么熟络，之前所有采购都是委托于他，要是他被搜魂，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一边，又问许仪：“不知小杜现在身体如何，可有医治的手段，在下愿意尽点绵薄之力。”许仪叹了口气，说道：“这搜魂之术，是强行将神识入侵人脑，身体虽然不见异样，但神志经历抽取后会大损。小杜不但元气受伤，而且现在痴愚不辨事物，非经神医妙手治疗，兼得天材地宝帮助，怕是难回复从前模样。鄙行医术高手是有的，暂时可以保证他性命无忧，但帮助恢复神识的灵药，目前还有待机缘巧合来凑齐。”
    秦晚心头一阵愧疚，他只道自己抽身远离玉州两个多月，风头便会慢慢平息下去，没想到有人居然冒大不韪，攻击向来中立的商行人员。小杜被人搜魂，自己是有责任的，这件事若不出手帮忙，今后也别再有脸自称“入世”修行了。
    想到这里，秦晚面露坚定之色，他向许仪问道：“许掌柜，万宝行神通广大，本是不缺在下这微末小修点助力的。不过我一直受小杜照顾，自有应尽的朋友之份，不知治疗他的药材现缺哪几样，也想出力帮忙筹备些，还望掌柜不嫌我多事。”
    许仪如同古井般的商道之心也不免微起涟漪，他看向秦晚，越来越喜爱这年轻人。点点头，许仪道：“那就多旁公子费心了，要医好小杜，非我行高阶丹师自制灵魄丹不可，目前还缺苑梦果和补魂芝两种神物。这两件天材地宝，平素在界面都难得出现，往往要待机缘巧合，在一些秘境中才能采集得到。秦公子你不用太过勉强，须知神物灵材，多数伴随巨大风险，当以自身安危为重。小杜受此劫，也算他运数不佳，为造化所弄了。”说罢许仪神色黯然，小杜虽然只是普通伙计，但日常得力，许仪也是很为他可惜。
    秦晚详细询问了苑梦果和补魂芝的生长环境和特点，与心中那本《灵材大全》一一比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为小杜找到灵药。他把三尾妖狐的整张皮毛交给许仪，许仪见是中阶妖兽如此完整的皮毛，便出了八百灵石的高价收购，秦晚手中灵石过千，心中终于安定。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知会秦公子一下，”许仪拉过秦晚，略带严肃地说。“这段时间，玉州不是很太平，除鄙行伙计被袭之外，有数位曾经在玉州逗留过的力修先后失踪，其中一位的尸体已被发现，后心像是被极锋利的近战兵器洞穿。如果老朽印象无误，这些失踪的力修都有个共同特点，他们参加过鄙行两月前组织的匿名拍卖会。”
    “许掌柜为何能这么断定？”秦晚赶紧问道。许仪说：“虽然拍卖过程皆是匿名，但毕竟是鄙行所组织，邀请的都是我行信得过的熟人，所拍卖物品也好有相应针对。玉州城内力修本来就不多，陆续失踪数人，对应一下便能知晓。”
    秦晚霍然望向许仪，“掌柜的，难道说这些力修在拍卖会上做了些什么事才导致被人盯上？”许仪点了点头：“那晚请的客人中，绝大多数是与鄙行交往熟络的客人，咦，除了……”秦晚见他吞吞肚肚，赶紧说：“掌柜所邀客人，涉及贵行机密，在下不敢多问，不过既然和小杜有关，掌柜但拣能说的便是。”
    许仪似乎考虑了一下，接着说道：“客人具体为何方人物，我这里的确不便透露，但当天有两人是借助我行上级关系，临时加入的。”说到这，许仪自己也似乎有所发现，他抬眼望天，自言自语道：“若是因为那物，说不定倒有可能。”他心想，这些力修当时争夺最激烈的便是一瓶炼体丹，而这瓶炼体丹，正是从临时加入的二人的寄放柜中取出的。很显然，现在事后来看，这瓶丹药售卖动机不纯。
    斟酌了一会，许仪决定有保留地透露些消息给秦晚，他不希望这位年青人稀里糊涂的死在强者手上。“秦公子，你怀疑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小老儿限于商行规矩不能向你透露，但我个人猜想，这些力修应该在当晚做了同样的事，触动了暗中某些人的神经。而且我要提醒你，如果我猜得不错，追杀力修的凶手背后有强大势力，你若是与这件事无关便罢了，要是不幸被卷进去，接下来势必万分凶险，这时候回玉州殊为不智。”他能说的话已经说尽，手一拱回到内间，连店也不看了。
    等秦晚走后，许仪在内间盘腿坐下，他目光森然望向门外，“呵呵，金刚门么。不管你们有何目的，竟然敢将万宝行不放在眼里。我们虽然是中立商会，不介入修炼者的争端，但若是有人对我们的人出手，只怕你到时会后悔的。”

 第五十一章 最后拼图

    秦晚回到客栈，先去化身房间看了一眼，发现人理所当然的不在，自己留的灵石倒是不见踪影，他心想这货恐怕还在温柔乡醉生梦死，事到临头，半点也指望不上。好在秦晚早习惯了自行解决问题，他回到房中盘坐床上，将日间从万宝行处得来的情报好好消化。
    “百分之百”，灶娘的声音响起，秦晚点点头，的确，这一系列事件现在来看百分之百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说之前只是疑惑，听了许仪所说，秦晚从拍卖行那瓶奇怪的炼体丹、小杜遇袭，还有玉州城修士失踪可以推断，对方应该是邱大富腰牌上“金刚”二字的主家金刚门。炼体丹由金刚门的人寄卖，目的是追查用过炼体丹的人；小杜被人搜魂，目的是追查和丹药、枭体以及青翼飞车材料有关的人。
    秦晚心知拍卖会上自己虽没露出明显破绽，但小杜身为卖方，他身上所有的线索完全可以让敌人直接把怀疑对象指向自己。考虑到对方敢把手伸向中立商行，从这一点来推断，对手必是秦晚自出道后从未遇过的强者。
    “好在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住处，相信对方寻到自己还要点时间。”秦晚盘膝运行功法，日间与妖狐作战消耗的斗气必须尽快恢复，自己现在无时不刻要保证最佳状态，以防备敌人的突袭。
    补充完本源能量后，秦晚掏出一块软木，手中刻刀轻动，木屑纷飞。他对神识的锻炼一日也不曾停过，而雕刻慢慢成为帮助秦晚深度思考的方式。无意间一下接着一下，木块慢慢成型，软木松散，但雕刻力度恰到好处，并没有在上面看见裂纹。
    “对方是金刚门强者，那么功法当是与邱大富一样，都以斗气伤敌，邱大富是中阶高手，对方要为他报仇，身手起码还要更高一筹，最少应以中阶中后期来看待。”刻刀如笔，木块逐渐变成人的形象，手足俱全，傲然而立。
    “不知敌人到底从小杜那探知了多少情报，保险起见，应默认他已知道我全部信息，若我是他，应该从哪里着手去找？”秦晚把自己的角色掉换，以小杜的视角来寻找自己踪迹。
    “城内悬榜！”只有这一个答案。他击杀过铃蜈，日常除万宝行，活动最频繁的便是城中广场悬榜处，小杜知道他被代震轩挂出大名的事情，平时也收购自己打得的妖兽材料，对手通过悬榜寻找他是最有效的。
    “若是向对方好好解释，不知道能不能放我一马？”秦晚略略一想，便放弃了这种可能。
    他反杀邱大富虽说是自卫之举，但对方身怀灵丹和功法典籍可全在自己手上。别说炼体丹只用剩一颗，凝神丹已经给用完一瓶，光是偷偷修习了金刚门的功法，在江湖上已足是死罪。更别说这人出手狠辣，不相干的力修仅仅是拍下他们的丹药，便一个个失踪，唯一找到的尸体后心被击穿，明显就没打算留活口。
    秦晚思索之间，手下不停，木像细节慢慢浮现，想象中的敌人并手如刀，一脸煞气。“若敌人是高阶以上，被撞见绝对无法可想，直接把头砍下送去便了，若是高阶以下，必须想出应对的办法，我这可是一大家子人呢。”秦晚已然把自己和小黑灶娘当作一体。
    人像周围，被雕出一圈云纹，这是秦晚想象中的斗气。“从斗神诀上看，初阶合气遍体，中阶凝气成芒，我勉强双腿能有气芒助力，对手说不定全身都被气芒保护，特别是双手已经强化到不亚于灵宝级利器程度。”
    “不。”灶娘干脆地说。秦晚听了皱眉，他是深知斗气无属性克制的威力，自己最强的攻击手段，无论是井神加持后的水系符术，还是小黑中阶初期的黑芒与绞杀，在演算下都无法破开对手防御。
    “不。”灶娘又告知另一个残酷事实。秦晚头大，他即便借助轻身符和双腿斗芒，单凭身法，也无法摆脱中阶斗气高手的追杀。
    一个个战术在秦晚脑中试演，“不！”“不！”“不！”“不！”“不！”“不！”“不！”，手中人像无奈扔出，秦晚颓然坐下。他至今为止所接触过最强对手是中阶中期的冰风犼，但当时有路玄真镇场，难度与现在相比截然不同。面对实力越自己数阶的强者，智慧已经难以发挥作用。
    “实在不行找个附近的许逊道场，召唤化身出来，他灭个中阶哪怕高阶不是分分钟。”秦晚有点自暴自弃。
    “呵！”连灶娘都鄙视他，秦晚摇了摇头，的确不能开口要求化身当打手，触碰到天道的逆鳞。
    秦晚铺开符纸，掏出灵笔，他想再尝试一下中阶灵符。若是能够制符上有所突破，说不定能够破开对方斗气防御，他取出一块中阶灵石握在手中，引动其中灵气，提笔写下第一道灵纹，良久之后，又写下一笔，然后是第三笔。三笔之后，秦晚放下手中灵石，符纸轻响裂开。虽然较之前神识已大有进步，但要在短时间升到中阶符师秦晚还是力有不逮。
    步出客栈，秦晚来到城外，玉床随手召唤而出，秦晚漫无目的在空中飞行。夜空之中，一轮皎月半弯，他绕着玉州城，一圈一圈远远地飞着，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新鲜的空气令人神爽。
    月华晚风之下，秦晚心灵如同被洗涤一般空明澄彻，他回忆起在玉州发生的种种战斗，想到丁盘、灵叶娘子、祁虎、路玄真，这些或生或死的修士各具异能，与他们并肩战斗时受到的启发和教训；秦晚想起鬼木枭、铃蜈、砂兽、冰风犼和三尾火狐，这些妖兽不同的特长和弱点。
    小黑不耐烦地从手臂上钻出来，朝着秦晚嘶嘶低吼，秦晚微笑看着它，安慰道：“我哪有忘记你，你可是我们三个中唯一的中阶，成败必要靠你的。”蛇目里流露出得意之色，灶娘哼了一声。
    秦晚目光炯炯望向南方，那是他曾和冰风犼战斗过的方向，心中一点灵机闪过，他将神识投向怀中戒指里的《斗神诀》，一套功法字句浮现出来。拍拍小黑蛇首，秦晚笑着说：“谢谢你们陪我发呆，今晚是憋不出什么名堂的了，等明天咱们再看看”。说罢玉床如飞，便向玉州城投去。
    次日一早，秦晚盘腿而坐，试着运行起斗神诀一层里的一套旁门功法。只见他脸上斗气朦胧，亮暗间隐约听到喀喀轻响，不多时，秦晚的容貌竟发生变化，从清秀瘦削的青年男子改换成另一个模样。
    这正是邱大富平时用来遮盖侏儒身形的手段，名为“引气换体术”，可以借助斗气短时间调整骨骼外观与位置。秦晚临时抱佛脚，不像邱大富全身变形，只是换得脸部，这也足够他进行下一步计划。
    秦晚揽镜自照，镜中男子眉峰高耸，脸颊刚毅，已和自己平时截然两人，他满意地点点头，行出客栈往坊市走去。在坊市买了套合体的短衣劲装换上后，秦晚来到城内广场，广场上已熙熙攘攘不少修士在观摩悬榜，也有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但并未识破秦晚伪装，各顾各在商量任务。
    秦晚也站在悬榜下仔细观瞧，最近妖兽出没是真的多，玉州悬榜中一排排任务列得满满当当，仗着神识强大，秦晚一目十行翻看着，直到某件高难度任务跃入眼帘。“呣，就是它了。”秦晚转头向客栈行去，他要用最快速度将灵符备齐。
    “可。”灶娘清灵的声音传来，“是的，”秦晚回应着神明的判断。有了这只妖兽，他对付大敌所设计的战术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找齐。“相信胜负已分了。”秦晚自信地铺开符纸，奋笔写下要准备的灵符。

 第五十二章 送上门来

    高从白默默看向前方玉床上疾驰的身影，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能有这么好。离公羊景明所设期限只剩最后半个多月，他甚至猜想那秦晚符师如果不会再回到玉州，自己要怎样迎接师父的怒火。但在最后关头，城内悬榜上出现了一个私人任务。
    “协助本人冒险者升阶至丙级，要求：完成城榜中讨伐中阶中期妖兽玄水豹任务，妖核归委托人。其余悬榜所奖励灵石、妖体皆归协助者所有，另赠送炼体丹一颗！限一人，最低中阶中期以上修为。”高从白看到这条任务时，明明白白感受到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的含义。
    果然得到邱大富炼体丹的人还在玉州，至于是不是那个符师已经不重要了，他只需要制住对方，然后搜魂得到想要的情报，等回到宗门，等待他的将是重赏。循着招募情报，高从白找到委托者，一个圆脸的普通青年。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在这人身上，高从白看不到一点修为的样子。“敢问这位世兄，你是要招募对付玄水豹的同伴吗？”对方微笑地点头：“正是在下。”
    “不才高从白，有兴趣走这一趟，却不知世兄为何要打这妖兽的主意，还有你出的花红，那炼体丹可是真的？”
    对面拱了拱手，说道：“高兄请了，小弟秦晚，前些日子出门猎取妖兽，攒下的功绩点离丙级还差那么一口气，实在不想再拖了，所以打算干脆灭杀只强大妖兽直接冲到丙级，想着这玄水豹所居地方正好是水灵气汇聚之所，我所习的水系灵符威能可以得到不少强化，是以发出委托。至于炼体丹嘛，在下恰好得到一颗。”说着掏出颗丹药，高从白一闻心中大喜，这气味他如何错得，正是宗门灵药炼体丹不假。
    高从白肃然说道：“原来阁下竟是符师，这就说得通了。这水系豹妖实力强悍，我虽然已殝中阶中期境界，但一个人讨伐它还是不易成功。不知世兄是否已有妥善计划，否则纵是有你的灵符相助，单只两人攻略这妖兽，万一出了差池，只怕也有性命之忧。”
    秦晚苦笑着说：“这炼体丹是何等稀有物件，在下机缘巧合获得一瓶，为了将冒险者升段，已陆续在黑市与人换了灵石，就剩这一颗，也只请得动一位高手了。高兄放心，我手中有稳妥的困敌办法，只要你能在我用符术困住妖兽时及时出手，我敢保证风险绝对最低！”
    高从白心说，怪不得公羊景明出售那瓶炼体丹时对方没有动作，原来是对其无用，私下已换成了灵石，好在剩最后一颗时被自己碰到，这不是天助我吗。
    他是谨慎之人，担心出手时出现意外，有心提前知道秦晚手段，便一一详细与他交流起来。听完秦晚计划，高从白心想，果然如祁虎所说，这人虽是初阶，但对灵符运用上倒是奇思妙想百出，不知道他的手段，倒还真有可能出现小麻烦。
    交谈中，秦晚问起高从白修炼法门，他不想引起对方警惕，傲然说道：“我修炼的乃是锻体法门之太乙玄钢劲，力可摧钢裂石，同阶妖兽若是被我拳脚打中，保证劲气可一股破体而入，绝无生还！”
    说着他并掌为刀，装作低喝一声，将黄芒隐于掌内往脚下广场石板一插，石板如豆腐一般应手而化，手掌悄无声息间便完全没入。秦晚瞳孔一缩，赶紧笑道：“高兄手段真的高明，小弟佩服佩服，这次任务，还望高兄成全，小弟除炼体丹外，到时再附送灵石五百枚，不知你意下如何？”
    高从白心想，这人为了升至丙级冒险者已经利令智昏，炼体丹这种东西也拿出来当悬赏，自己若不赶紧应下来，说不定便有其它强者要出手接下。虽然任务已经被众多人看过，广场上又人多眼杂，有违他暗中行事的初衷，但只要出了城，以对方修为，自己当然是手到擒来。届时一一查明事情过程，他便直接回宗门复命，玉州的人纵是以后能查到是自己所为，相信也没法去金刚门找晦气。
    计划已定，高从白便爽快接受了秦晚委托，和对方约好次日一早出城，往西北方两千余里玄水豹所在的碧波潭出发。

 第五十三章 玄水凶兽

    高从白第二天早早出城到了约定地点，远远看见秦晚已驾起玉床向他招手。他眉头一皱，自己不像师父已达到驭劲凌虚的阶段，还得靠飞行道具赶路，对方既然驾起道具，便没作载他的想法，在空中想要追上可不太容易。
    他也招手唤出自己的骨舟，加速往秦晚处赶去，心想若能在半途追上对方，便直接出手把人击落。谁知秦晚这飞行道具速度倒是不慢，上面隐隐泛出青芒，像是有风系加持一般，以高从白中阶飞行灵器骨舟的速度，也只能一前一后，始终拉不近距离。
    既然无法在半路拦截，高从白便打算到了碧波潭再说，那玄水妖豹对他不算难办，干脆按计划将它讨伐掉，搂草打兔子，赚些灵石材料也不亏，中间能把秦晚的灵符手段消耗光最好，省得到时碍手碍脚。
    奇潭千丈阔，潺潺碧水深，西接泽气暖，下邻九幽门，野渡浑难与，闲棹怕消魂，此中有凶兽，愁煞打渔人。
    诗中说的正是这碧波奇潭，这地界已至玉州境边缘，紧邻墨山城西南境，深潭依山而座，翻过山便可见云梦大泽，东边是大片森林。往时玄水妖豹还未来此居住，倒有不少人入潭捕捉特产无鳞鱼，不知何时这凶兽觅得此地安家，陆续吃了不少人，便再也没有人敢靠近。
    秦晚按下玉床，转头向高从白笑道：“到时一切便有赖尊兄了。”高从白点点头，悄无声息运动功力，只待这妖兽出现，便先杀豹再抓人。两人落下处是潭中一座孤岛，才踏足在上，一股浓郁的水灵气便扑面而来。高从白心说，这妖兽倒会挑地方，一会便要看看秦晚的水系灵符威能是不是像他所说这么起效。
    腥风大作，一只迅捷身影从距离二人极近的位置猛扑过来。这只妖兽黄纹圆斑，身躯如虎，全身闪耀着幽幽蓝光，不知何时竟潜伏到秦晚和高从白不远草丛中，也不作半点嘶吼便从背后偷袭而至。看它爪尖幽蓝幽蓝的闪烁着灵力，被抓中肯定不会好受。
    “玄水豹，成体善于操纵水灵力，举动无声息，爪间附水毒，能水遁，施放水系中阶法术。”《妖兽图鉴》中如此记录。
    虽说早有准备，但这妖兽实在行动太过隐秘，秦晚和高从白二人一惊之下各自施展技能，高从白双腿黄芒一闪，闪电间平移两丈，秦晚面前突突宊腾起三支石笋，被凶豹一抓之下像切开般断成两截，妖兽被石笋拦了半息，秦晚顺势滚了开去。
    高从白轻喝一声，“动手！”身体向妖豹欺近，秦晚连续放出三道火球符，朝凶兽躯体左侧打去。虽然威力对玄水豹而言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他并不想硬接，身躯往右一转，掉头低吼，口中灵光乍现，空中数道强力水箭凝出，往两人身上射来。
    这中阶中期的水箭威能不可小觑，破空发出嘶嘶风声，足有破腹穿胸威势。灶娘此时神念联接，秦晚迅速抬手按方位打出突石叠在身前，水箭连穿两道石柱，势头终于被第三道挡住。高从白那边身上黄芒大盛，水箭射至身上一个水花也没溅出就消失无踪。
    高从白迅速沿之前火球符方向往妖兽身边冲去，秦晚翻手如飞，十二道灵符甩出，将玄水豹身前身后空地全部化作流沙，一时间玄水豹也楞了片刻。就在此刻，豹首上空水球迅速凝聚，便要将其头颅包裹在内，这妖兽本能便最擅长水系，只轻轻一哼，水球化作水珠激散。几颗火球远远迎向四散水珠，轰地爆裂开来，水火相交，滋滋声中雾气弥漫，短时间遮住了凶豹视野。
    高从白眼前一颗石笋突起，他腾身脚尖一弹，速度更像雷轰电射一般，他贴着地面掠行，掌尖如刀，待向玄水豹腹侧划去。正在他即将得手的一瞬，一个悠然声音传来：“高兄，邱大富是我杀的。”
    心头大震之下，高从白手中斗气不由泄了数分力道，原本是开膛破肚的一击，只够得插入凶豹体内，玄水豹痛吼一声，斗气侵体，当即被击倒在地。高从白一个翻身，闪离玄水豹和流沙数丈，冰冷看向秦晚，毫无感情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拿出炼体丹的时候。”秦晚淡淡地说：“正常人都会问，你怎么证明这颗是炼体丹？说出这句话的人，我都拒绝掉了。”
    “哈哈哈哈哈”高从白大笑：“没想到你设计这个任务，竟是来引我上钩的，区区一个初阶符师胆子倒真不小，敢杀我金刚门弟子不说，知道我在寻你，居然送肉上砧。”
    “邱大富侮辱队友尸体搜刮财物，被我制止后要致我于死地，我只是自卫罢了。”秦晚无高从白威胁毫不在意，侃侃而谈：“他的东西的确是我拿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高从白眼见面前这人无比淡定，倒也并没有急着出手，对方虽然有恃无恐，但他有修为压制，再加上刚才争斗并没有消耗多少元气，索性多问两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杀掉他的，他身中木系剧毒而亡，难道除你之外还有同伙？”
    秦晚摇了摇头：“我只是在他重伤之下，用队友的灵簪刺中他而已，那簪子已经随队友尸体火化掉了，你问完了吗？”
    至此高从白心头疑惑全部解开，他点点头道“我问完了。”不约而同地，两人齐声接口：“那你可以死了。”

 第五十四章 驱虎吞狼

    浓郁白雾，瞬间将整个潭心孤岛包围了大半。高从白在视野丢失的瞬间，看见秦晚双腿黄芒亮起，往雾中闪去。
    他并不急于向秦晚所在方向突击。这白雾虽然浓郁，但以高从白的修为，其神识早已锁定秦晚位置。谨慎地把斗气布满全身，高从白一步步逼近，这小子之前隐藏了后手，除了刚刚看到的斗气，说不定还有其它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小心点，小心点”一边走，高从白一边告诫自己。他故意开口朝着秦晚相反的方向说话：“你偷学我门的绝技，又杀我师门心爱弟子，若是乖乖就擒，我倒可以给你个痛快。再这样藏头露尾，给我抓到便上交宗门，到时我公羊师尊少不了赏你万虫蚀心之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道冰锥循声打来，高从白避也不避，手只轻轻一挥，堪比中阶威能的冰锥便散作尘粉。他又悄悄走了两步，离目标越来越近。再一步，再一步，对方毫无察觉的样子。高从白从身上掏出一个空瓷瓶，往秦晚左侧扔出，瓷瓶落在地面，发出啪的轻响。
    神识中数道符光灵力密集向瓷瓶掉落处飞过，高从白全身斗气大盛，双腿双臂黄光凝聚，舌绽春雷狂吼一声，蕴含强大斗气威慑，如同猛虎般朝目标扑去。在这种距离之下，纵是秦晚再有百出狡计，绝对逃不过自己一击！高从白深信。
    他一头撞入绵密凝实的水墙之中。每道水墙厚达近丈，三道水墙叠加，高从白像是掉入人工水池之中。但他并不慌乱，斗气全开下，包裹高从白的水灵力迅速被中和，整个人像被裹上一层气泡，速度只略减一丢丢，继续向目标冲去。
    数道冰锥打向水墙底部，水墙下方凝结成冰，高从白再提斗气，只困住他双足片刻，冰块也化为水汽蒸腾。“还有半丈！”高从白咬牙怒笑，他似乎隔着水墙已看见对面负手而立秦晚的轮廓。“你等着我把你的心肝掏出来！”
    丝丝黑气传入水墙中，里面包含着侵蚀骨肉的能量，高从白察觉不妙，高速运转功力抵抗。
    水墙中部分水灵力凝聚成球，往高从白头部汇聚。“用过的雕虫小技！”他不屑地一甩脑袋，斗气把小水球符化为乌有。
    “半尺！”高从白已经想好，等会将秦晚抓到手，要一根根捏碎他的骨头，来报复他给自己造成这么多麻烦。
    双足双臂猛然一振，高从白便要破水而出，突然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传来，小腹猛然间一凉，利爪透腹而过，水毒迅速侵遍全身，高从白狂嘶跪倒，痛得直不起身来。
    半空之中，雷光闪烁，数道狂猛雷电在雷云中酝酿翻滚，瞬间结成一柄巨大斧刃，向水墙猛烈劈下，水墙轰然炸裂，一人一豹被电飞出来，狠狠摔落地面。
    乌光闪出，从妖豹胸口一穿而过，瞬间变大后再一绕，水桶粗的蛇身在高从白身体之上一勒，传来骨骼尽裂的连绵爆响。妖蛇攻击完闪电后撤，和秦晚远远退开，目光闪闪地望向数丈之外。
    数丈之外，高从白的身体动了动。他口中吐出血泡，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勉强张口问道：“你，咳咳，是怎么做到的？”秦晚怜悯地看向他，一手轻抚小黑蛇首回道：“我身边有几个靠谱的朋友。”
    高从白惨然努出一丝笑容，带着桀骜不屈的神色就此逝去。秦晚叹了口气：“你不该对小杜出手的。”

 第五十五章 好事多磨

    秦晚这次击杀高从白，可以说是险之又险的极限操作。他为了防止半路被高从白截杀，把花费七百灵石买的驭风符用掉，待二人在与玄水豹作战时，抢在高从白击杀妖兽之前，喊出自己杀了邱大富动摇对方心神，之后打出水雾符，在高从白突进瞬间连续施放水墙、冰锥、小水球符消耗对方斗气，乘乱唤出小黑为水墙注入蚀骨黑气，同时扔了张回春符打入妖豹体内。
    当妖豹醒来，感应到敌人正身处自己最擅长的水灵力中，本能让它施展出水遁，瞬间偷袭到斗气大减的高从白。秦晚这才有机会在玄水豹破开高从白防御的同时，用雷斧符同时终结水墙内两个对手。每一个手段，只要时间有丝毫偏差，都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一切除了未战之前谋略得当外，首先要归功于灶娘的精准计算和对全场可用信息的掌握。
    相比起灶娘，秦晚觉得自己只是个神识感应器和施符机器。这个神明如此强大，在她的帮助下一介初阶符师真的击杀了中阶中期圆满的对手，有幸得到她，上辈子也不知烧了多少高香。
    “哼！”这次传来的女声充满得意。秦晚赶紧安慰小黑：“小黑，你今天补刀也是一流，水墙那也全靠你的黑气拖了对手的消耗。”小黑高兴地猛摇尾巴。
    “还有井神，你也超级棒，没有你的加持，即便是在这水灵之地，哪聚得出这么浓的大雾，还有水墙，足有丈厚，难得难得！”神识海中井神似乎也很受落，神威光芒猛涨。
    把整个团队猛夸一顿之后，秦晚终于轮到善后的安排。他之所以考虑在碧水潭引出对手一战，首先是这里能发挥最大水系威能，其次是这个中阶妖兽有破除斗气的手段，第三是此处在两城边界，人迹罕至，不易被敌人追踪搜索。
    想了想，秦晚俯身从高从白尸体上取出储物灵器，此人灵器是个小小玉牌，里面不知道装了啥，秦晚并不急于看，转头望向小黑。“豹子留给咱们卖钱，这人你可以吃哦，修为很高的。”他觉得最好的毁尸灭迹还是被小黑吞进肚子里保险，自己当年寻死便打了它的主意。
    小黑欢嘶一声，瞬间变大，血盆巨口一吞，便将尸体吸入腹中，身躯伸展便慢慢消化起来。秦晚趁这机会，把豹尸收入戒指内，略略清理完岛上痕迹，也盘坐起来蕴养起本源之力。塑脉不能停，特别是有灶娘帮助下，很快就能大成的，他相信。
    等小黑消化完毕，秦晚赶紧驾起玉床飞向玉州，他虽然在离城前便取消了悬榜上私人委托，但城厅对玄水豹悬赏还在，越早把任务交掉，便少一分这任务被人注意的风险。
    去城厅交任务的时候，好巧不巧又撞上代震轩，秦晚之前被他害得够惨，脸色当即难看下来，掉头就走。代震轩笑呵呵叫住他，问道：“秦符师，怎么看见老朽就要离去，莫非是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秦晚被他叫住，周身不自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下哪敢怪罪总领大人，只不过适才突然想起有事，才转头回去办理罢了。”
    代震轩也不追问，点点头说：“之前秦公子讨伐掉铃蜈，为我们玉州城防除了个麻烦，老夫感激之余，未经公子同意便将大名挂出，是想让你在今后做任务时更方便些，毕竟有这威名在，初阶以下同伴是好找多了，呵呵，不会给公子带来什么麻烦吧？”
    秦晚怒上心头，这人没来由的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死缠，非要刨根问底的话，我秦晚也不是吃素的。他面上丝毫不显怒意，笑着回道：“哪里哪里，多亏总领大人提携，在下前段时间倒是不少修士找上门来组队。不过我向来内向，还是习惯单干多一点。”
    代震轩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那看来我是好心帮倒忙了，万望公子恕罪恕罪。”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神色一点也不歉疚，紧接着问道：“不知秦公子这次是来交什么任务，若是不忙，交了再回去办事也不迟。不过也无妨，城内冒险者名牌上都有记录，老夫迟些招待公子也是一样的。”他言下之意是你做了什么任务休想瞒我，大不了我翻你资料。
    看着这老狐狸一脸吃定自己的样子，想着尽快消掉榜上这个任务和过千灵石的花红，秦晚考虑到之前三尾火狐也在记录中，终于狠狠心掏出玄水豹妖核。代震轩接过妖核，本来鬼马精灵的老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的电芒。
    “多日不见，秦公子修为真是长进神速，这玄水豹是中阶中期妖兽，也是秦公子单人讨伐的？”秦晚决定再也不说一句实话，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恕在下无可奉告。”
    代震轩森然说道：“在下忝居冒险事务总领之职，悬榜任务了解是职能所在，还望公子略为告知一二。”秦晚淡淡说道：“代总领的意思是，要是我不说讨伐过程，便不给我交任务了。却不知城内这么多修士，是否都要一一告知总领他们的修为、秘技、护身灵宝呢？”
    代震轩见这小符师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的威吓没有起效反倒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个倒不必，本城自然尊重各位修士的隐私。不过，秦公子短短数月，便讨伐了中阶强兽，着实令人诧异，在下向公子问询，只是不想有冒名顶替之事罢了。”
    秦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开口顶了回去：“在下若是冒领任务，自然有苦主找上门申冤，中阶妖兽这么大好处，谁会甘心白送于人。按总领大人所说，只要是击杀了跨阶的怪物便要交待来历，那悬榜干脆设定好阶级便是。”
    代震轩见秦晚坚不开口，不死心又说：“公子不愿说，老夫这就不追问了。不过这玄水豹也是我城重要的悬赏对象，其全身都是炼丹炼器必备材料，不知公子这次可否转让于我城，价格照旧比市价高两成。”
    秦晚心说你又来这套，当我是白痴吗，这豹身斗气掌刃破体伤痕加上雷斧击身小黑钻心，怎可被你看到？他也不废话，既然撕破脸干脆得罪到底，呵呵一声，说道：“既然代总领再三为难在下，秦晚也把话说到明处，我来玉州城中，一向奉公守法，从未越雷池半步。总领大人一再试探在下底细，显然这玉州城是不欢迎有点隐私之人了。玄水豹任务总领大人既然不愿玉成，我这便离去便是，区区妖核便当作临别赠礼吧，权当感谢贵城栽培恩德。”说罢便要举步离去。
    “回来！”代震轩面沉似水，短短数月，这符师居然成长如此之快，自己一点心思已被洞悉，对方竟敢直接翻脸。区区初阶符师，他是不怕被报复，不过要是日后自己追查修士隐私被传出去，倒真可能影响到玉州口碑。须知修士即战力，没有人愿意呆在秘密毫无保障的地方。
    想到这，代震轩强笑着说：“哎呀，秦符师你看你生什么气，妖体既然不愿转让，老夫也不强求。你将名牌给我，这便为你登记发放奖励。”他心说只要你还在玉州，迟早给我查到水落石出。
    秦晚递过名牌，代震轩一扫，里面功勋点数猛涨，秦晚之前与祁虎做了数个初阶后期任务，加上单杀中阶初期三尾火狐和中期玄水豹，终于顺利到达丙级。代震轩又再惊讶地看了一眼秦晚，秦晚故作不知，转身告辞而去。
    他这次和代震轩翻脸，心头大爽，而成功升至丙级，更是让他雀跃。丙级意味着今后他在城内任何坊市购买物品，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更重要的是，书阁之中中阶以上书籍，终于可以进入任意浏览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万里之外，金刚门破天峰洞府处传来一声怒吼，掌峰长老公羊景明得知高从白本命灵牌又碎掉的消息，抑止不住滔天恨意，一掌将身下的玉座击成粉末。

 第五十六章 三选一

    手中玉牌沉甸甸的，秦晚看向它充满期待。休息一番之后盘坐床上，他习惯在自己完全掌控的环境下清点战利品。虽说杀人守宝很难听，但高从白存心要害秦晚，拿到这修士的储物灵器他自然不会放过。神识进入之后，秦晚细细查看。
    这人存的灵石不多，大概仅有千余枚小型，三十块不到的中型灵石，相比邱大富也只是稍微富那么一点点，炼体丹和凝神丹各有两瓶倒是不错，之前他驾驭的骨舟，算是中阶中级灵器，比秦晚玉床要好些，但完全要靠自身灵力作动力，对秦晚反而不适用。
    同样阳刻的《金刚》令牌应该是身份信物，一块不规则破碎的石头，看不出有何用处；秦晚有点灰心，这人修炼法门和邱大富一样，也不见有别的功法秘籍和值钱的兵刃防具。
    “看来修习斗气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对资源需求是真的少。”斗气即武器、斗气即防具，这种不假外求，一心从自身借力的功法还是很亲民的嘛，秦晚决定将斗气练到高阶。
    神识在空间里继续搜索，除了几株药草和数块矿石，最后就是一个小小布袋了。秦晚取出布袋，打开看罢，嚯地吸了口凉气，里面叮灵当啷居然是各种戒指手镯玉牌类的空间物品。“不得了！”秦晚心想，这高从白估计杀了不少人，把人家的东西丢在一处，说不定还没检点过。
    压抑住紧张和兴奋，秦晚两眼放光一件件探查，这一查，毛孔都竖了起来。大大小小七、八件储物灵器中，光是灵石只怕已不止数万，各种攻防灵器、丹药、飞行道具和杂物一时是清点不完了。
    空虚感涌上，“嗤”的一声，秦晚笑了起来。他在笑自己头先的失态，所谓财帛动人心，连他这样立志追求突破命运的人心境也差点破了，像什么样子，有什么出息嘛！虽然自从被化身洗劫后，秦晚便一直赚钱不懈，但他清楚，资源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如果说赚来的每一枚灵石，都不能用在提升自己以后向天道挑战的实力，那纵是身家亿万，和乞丐又有什么区别。
    秦晚现在便处在有钱没处花的状态下。灵宝净明道法受经脉限制练不上去，符术受神识限制升不上去，箓术感觉有灶娘已经够强大了，井神在初阶也极为实用，斗气不花钱……秦晚回想在白鹿墟的时候，天天担惊受怕，数着灵石过日子唯恐一家子饿死。在这种危机下他奋斗搏杀，进境提升肉眼都能看到。现在倒是不用担心灶娘他们伙食了，但接下来难道就守着这堆灵石等经脉大成了？
    “这是不对的。”秦晚隐隐然觉得，没有危机感的往前走不是好事情，必须保持自己那颗饥渴之心。他换个角度想，“哪些东西对修行有帮助，不用经脉，花钱又多？”趁自己袋里有钱塑脉有闲的时候赶紧把资源投放出去才是。
    秦晚左挑右拣，最终拿出一套护体皮甲和一本绢书一个玉简一张卷轴，其它东西都原样归位，绢书封面上面写着《万炼成灵》，玉简里面是部丹书叫《金丹要术》，卷轴内有一个个图形与注释，名为《百阵图解》。
    秘银轻甲在连番作战下已经濒临极限，这套皮甲秦晚从《器宝初构》里查对过，是用中阶莽牛皮革制成，虽然没有秘银轻甲对法术防御的加成，好在属性均衡又不重，所以便替换下来。他挑出的三本书籍，分别对应三个使钱大项，炼器。炼丹和阵法。
    秦晚手头上灵石宽裕，其它修为暂时也突破不了初阶，之前不敢想的现在终于能动动心思。自从他亲见路玄真炼丹和阔绰行止，嘴上对自己说不学不学，其实心里还是痒的，但他现在手里已经有炼体丹、凝神丹和一颗冰心丹，短时间并没有啥吃药的强烈需求，而且多数灵丹要配合功法在丹田经脉运行，所以炼丹还是再放一放。
    炼器也是很有意思，既然讨伐妖兽是秦晚主业营生，不少材料倒是可以自给自足。但秦晚已有护甲和玉床，又没有条件修习兵刃，短时间炼器也帮不上啥忙。
    想来想去还是阵法靠谱，秦晚心说。自己还不知要在初阶呆多久，便是能运行灵力了，想要克敌制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是有阵法帮助，等于是在井神之外又给初阶战力加上一层强化，万一再碰上像高从白这样的强敌，好歹也不会给逼到如此极限的程度。
    想到这，秦晚摊开百阵图解，开始仔细参详起来。

 第五十七章 地蜃秘境

    初初浏览完《百阵图解》的入门总纲后，秦晚不禁感叹，大道千万，其实追求的东西并无二致，说到底只是通过不同方式去参悟天道规则下的真理。所谓面壁十年图破壁，连壁是什么都不清楚，哪来的口气敢说逆天而行。
    阵法也是一样。如果打个比喻，符道像是用符纸为基、符纹为材、灵力为动力来制造能达到某种目的的物品，而阵法则是以天时地利为基、阵盘阵旗为材、同样以灵力作为能量来建筑不同结构功能的屋宇。阵法师作为屋宇的主人，有着对整个空间的支配权，小至移气换形，大到生杀予夺，只要房子不破不倒，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掌握阵法最核心的是计算。天时为何，地利几许，阵盘注灵多少，阵旗方位几度，彼此之间有哪些变化，变化之中又有怎样的生灭，都必须在阵法师的庙算之中。想到这，秦晚心中窃喜，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灶娘直接拒绝掉秦晚把阵法演算全部委托给她的打算。“为什么？”秦晚有些出乎意料，灶娘虽然有些小性子，但自从成为他的本命神明后，多次主动出面相助，说是贴心小棉袄也不为过，自己若快点习得阵法之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怎么不干了？
    “废！”话音里明显带着鄙夷。
    秦晚也不羞恼，笑嘻嘻地说：“灶神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一味依赖于你的算力，以后偷懒习惯了，不肯努力对不对？放心，我只要你帮我先完成一个护身阵法，能护住大家安全了，之后我保证老老实实从头学起。”
    “不！”灶娘的声音有点生气。秦晚这下有点纳闷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从百阵图解中找到一个水系入门阵法“聚水阵”，开始用心研究。脑海中，虚拟的阵盘摆下，阵旗按方位布好，秦晚身处其中，随着阵法启动，幻想中的水灵力开始往阵内汇聚。
    灶娘似乎在帮忙，秦晚感觉脑海中的预演开始变化，两股力量一内一外，开始影响着聚水阵的运行，秦晚身处中心，水灵力翻腾不已，已没有刚刚时平和安稳的样子。秦晚手持一柄虚拟阵旗，努力要维持灵力平稳，但随着内外两股力量的交织变化，他发现自己的每一步干预都没有切中要害。
    神识一收，秦晚叹道：“我明白了，想控制由心，阵法师必须要对整个法阵彻底领悟，我若连法阵都要借助你的力量来完成，根本不可能真正掌握其中的生灭变化。你能替我计算，但不能助我理解。这种阵法拿出来自然废了，说不定还会害死自己。”
    “嗯。”灶娘表示满意。
    “那就实打实从头开始学！”秦晚爽快地说。自己又不笨，不过一些演算而已，只要肯花心思，总不至于连门都摸不到吧。再说了，这计算之道同样能锻炼神识修为，灶娘和自己的成长也有帮助。
    把丹书和器书收起，秦晚珍重地留下百阵图解，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符术方面可以再挖掘几种初阶有潜力的灵符使用，那“破甲符”不知道能不能给小黑肉角加持，能的话等于多了个破防手段，此外木系有个毒藤符，用毒的话倒是可以一试，土系的岩甲符和强甲符有冲突用不了，不过水能导电，雷系的闪雷符威力虽小若是与水墙齐用，说不定能起到一点麻痹牵制作用……
    继续盘算下去，箓道和灵宝净明道真诀的话先暂停，斗气要优先结合裂天三式进一步研习，不说像高从白那么附掌成刃吧，哪怕有一只手指能伤敌也是好的，至于阵法，放到斗气与灵符之后作为第三优先项。明天要先去，再去……
    计划完毕，秦晚开始蕴养塑脉，他现在不必把本源力量一次用完，每次能存下小部分当斗气使用，运功完也不再有强烈的脱力感，经脉中之前被雷伤的地方已经修补得差不多。“反正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带着这个念头，秦晚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秦晚直奔书阁，有了丙级冒险者的身份，书阁第二层已经可以查阅了。医药方面的书一如既往的少。秦晚的目标是苑梦果和补魂芝，《天地灵材》里只有这两件灵材形状和描述，具体如何获得却是没有记载。
    他在医药类书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倒是从一本杂记里发现线索。杂记主人也是位修士，她在一次秘境探险的时候被强大妖兽追杀，慌不择路下逃至一处洞窟。洞窟中妖兽被扰，与追击妖兽大战，她这才趁机脱身，当时在洞深处发现伴生的两株灵材，正是苑梦果和补魂芝。
    “地蜃秘境和幻梦鬼蝠么。”秦晚暗暗默记。据杂记主人描述，她在宗门大比中优胜，获得了参加每隔二十年才有一次的秘境历练机会。机缘巧合从秘境逃生后，将所得灵材炼制成清魂丹，短短时间修为大进，最后顺利冲上高阶。
    看来这苑梦果和补魂芝不单能治疗神魂损伤，也是修士梦寐以求的重要丹药主材。
    不过据杂记主人描述，秘境之中凶险万分，入境之人修为不能超过中阶，但里面妖兽实力最低都有中阶中期，少数重宝守卫妖兽甚至离高阶只差半步，当时入境的各宗门子弟不下三百，最后侥幸能够顺利返回的仅得数十人，绝大多数陨落在秘境之中。在这种环境下，单打独斗已无意义，能够活下来全凭团队力量，特别是有剑阵、联手合击之术的宗门是存活人数最多的。
    看到这，秦晚心中凉嗖嗖的。杂记主人之所以能够逃生，乃是仗着一种宗门秘技，能够短时间完全隐匿气息，一路不贪不拿，饶是这样，也差点死在里面。
    杜友三因他而伤，他虽然决意寻得苑梦果和补魂芝来救小杜，但以自己的白板修为，即便是加上灶娘井神和小黑，单靠个人力量只怕也难在那种险地存活。
    秦晚暂时息了怨念，花一百灵石复制了一本阵法教程《法阵去疑》，离开书阁转头便向万宝行行去。

 第五十八章 存宝人

    走进熟悉的房间，柜台后面出现一张陌生的脸。这人身材不高，圆圆润润，年纪大约二十有余三十不足的样子，见秦晚来了笑道：“欢迎这位客官，不知来鄙店是要买什么东西？”秦晚心知这便是小杜的继任，暗暗叹了口气，略一拱手说道：“我想采购一些物资，另外还想订制件灵器。我叫秦晚，不知尊柜如何称呼？”
    伙计赶忙回礼，圆圆脸上带着恭敬神色说道：“公子客气了，小的名叫秦福，忝与公子您同姓。许朝奉嘱咐过，公子您若是来会亲自接待，还请稍候，我这便唤他出来。”不多时，许仪从内室出来，看向秦晚的神色略带无奈。
    上次与秦晚分别的时候，许仪其实话里话外催他早早离开玉州，这还没多久，人又跑到店里来了，“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许仪心中暗叹。秦晚倒是一点也不尴尬，笑嘻嘻地向许仪打招呼：“许掌柜，恭喜你又能去里屋休息了。”
    许仪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年纪大了，一天到晚招待客人真吃不消，好在总行怜老儿辛苦，又新派了位伙计来帮忙。他与公子同姓，机灵倒是不比小杜要差。”秦晚问：“这些日子小杜怎么样？”许仪回道：“神识上的损伤还有待治疗，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秦晚点头说：“那就好。”他望向秦福，嘴里却说：“许掌柜……”
    这秦福十分懂事，立刻告了个罪走开，秦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接下来说的话不想让秦福知道，并不是不相信许仪的用人，而是经历过小杜的事情后，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连累。许仪疑惑望向秦晚，“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秦晚微笑道：“在下在这玉州城中认识人不多，掌柜的是最见多识广的一位。我想向掌柜打听一件事，这‘地蜃秘境’是怎么回事？”
    许仪一楞：“公子了解这个做什么？”“在下在书阁查阅苑梦果和补魂芝时，发现这两件灵材可能出自一个叫‘地蜃秘境’的地方，由一种叫‘幻梦鬼蝠’的强大怪兽看护。传闻这个秘境是上界偶遗，不定期开启一次，却不知掌柜的是否知道开启的方法和具体时间？”
    许仪心中有些感动。秦晚当时向他打听救小杜所需药材，许仪也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在这位年轻人身上真的作啥指望。秦晚今天专门跑来询问，摆明是真想有所行动，他与小杜的关系也就是生意上的点头之交，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热心肠所能形容了。
    感叹一声，许仪望向秦晚：“小杜与公子只是普通关系，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秦晚坦然说道：“我怀疑小杜是因为我的关系被人搜魂。”
    “果然如此”，许仪心想，他正色再问：“公子能否详细告知一二？”秦晚摇摇头，“具体事情不便明说，不过我可是从未主动得罪任何人，单纯自卫而已。”许仪点点头：“江湖险恶，有时候的确是莫名其妙就惹上麻烦。这么说来，小杜是因为公子的对头想查探你的消息，而被搜魂的了。”
    “多数是因为我的关系”。
    许仪接着说道：“对方知道我万宝行是中立商会，从不介入修士间恩怨，也不会透露任何客人情报，为了找到公子，竟不惜攻击我行员工。看来公子与对方恩怨不浅哪。”秦晚笑着说：“我看也是这样。”
    许仪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心吓一吓他，故作凶状问道：“公子就不怕老夫为了避免麻烦，把你的情报交出去么？”秦晚笑得更灿烂了，悠然说道：“万宝行若是为了个初阶符师便坏了商业规矩，我看也做不了多大。”
    许仪点点头：“公子与我行接触时日虽短，却是堪称知音。小杜虽因为公子而遇袭，这件事却不能怪在公子身上，说到底，是有人太不把万宝行当回事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知道，在下对小杜只有道义之责，板子当然不能打在我这。”秦晚慨然说道：“不过即便是道义之责，我也想尽量负上一些。掌柜的若是对那‘地蜃秘境’知道点什么，还望指点迷津，我不敢说舍命相助，但笨力气还是愿意出一把。”
    “这‘地蜃秘境’，我倒是知道一些，非是不愿说与公子知晓，只不过其中险象环生，实在不想公子因为这而丧了性命。”许仪还是有些犹豫。秦晚倒也不急，掏出一个物品交给许仪，原来是个须弥袋。许仪神识往里察看，怵然回望秦晚，问道：“这玄水豹可是公子单独诛杀的？”
    秦晚点头道：“正是。”“嘿嘿嘿嘿”许仪低声笑道，“好，很好，这样一来，倒是省下一番功夫。”秦晚疑惑的看向许仪，许仪抬眼又上下打量一番秦晚：“我本知道公子不容小觑，没想到先是三尾火狐再是玄水豹，公子已经连番越级讨伐了中阶妖兽，这要说出去，只怕连城内官方也不得不对公子加以垂青了。”
    脑里闪过代震轩那张令人讨厌的嘴脸，秦晚忙说：“可千万别。我是有些藏柜底的手段，能击杀这两头妖兽也是欺它们灵智未开。掌柜的你可得为我保密，若是传出去让人提防，便是初阶修士也可取我性命。”
    许仪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不过公子的实力老朽是大有信心了。”
    许仪敛容对秦晚问道：“秦公子可知这秘境为何叫‘地蜃秘境’？”秦晚想了想答道：“地蜃是传说中妖兽，善于幻化场景，难道这秘境是它幻化所生？”“非也非也。地蜃只是为了糊弄不知情的人故意安的假名，实际上，这个幻境是修士大能遗留。”秦晚点头，他从修士的杂记里已经知道这个说法，但具体是怎么样还不清楚。
    “但凡修士成就化神境界后，便面临飞升界面的选择。一日不离开现有界面，便会被界面之力压制寿元，不利于再参大道。但飞升也极凶险，在沟通上界打开通道时，往往会有空间波动甚至乱流产生，受空间异动影响下，对面可能会崩塌脱落极微小碎片，从通道里流落到下界。这便是我们所说的秘境。”许仪开始详细介绍。
    “虽然只是上界的九牛一毛，但这碎片对于我们下界来说却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因为里面无论是妖兽还是灵材矿石，都不是本界所能产出，可以说遍地是宝，随手带回一两件，也足以夸耀人间。是以各国宗门联手垄断了秘境消息，有默契地对外隐而不宣，实在是个中利益巨大，唯有有实力者才可参与探索。”
    “那宗门外散修完全没办法参与了？”秦晚有些妒嫉。许仪点头：“一直如此，不过也有例外。鉴于内中利益巨大，各宗门在里面都有默契，不论平日是敌是友，在里面都凭本事取宝。所以每次秘境开启，死亡人数中过半并不是因为妖兽。”
    秦晚心中发寒，说道：“是自相残杀而死！”“对！重宝面前，人性毕露，平日里称兄道弟再相好的宗门，可能因为一块矿石，一滴灵泉便兵刃相向，更不用说本来就敌对的宗门了。所以为了避免争斗走向不可收拾，各大宗门在秘境中约定俗成同意留一个存宝人。”
    “存宝人？”秦晚饶有兴趣地重复。“对，存宝人一不得介入纠纷，二不得参与探宝，三不得透露任何情报。是秘境中绝对中立的存在，进入秘境后只在入口留守。留守之处视为禁地，无论探索者之前如何攻杀，只要其来到入口把宝物交给存宝人，存宝人便会为其妥善保管，任何人不得对存宝人出手，否则所有人共诛之。有了这个规则，这些宗门便是再怎么争斗，只要子弟回到入口把宝物卸下，便算受到禁地保护。一是大家都想在剩下时间安心修炼，二是多少能节制争斗。不然，有心人也不用去探宝了，只要结伴守在返回要地，回来一个抢一个便是。”
    “所以存宝人的作用是控制场面。”秦晚挺佩服想出这个办法的宗门。他又想起一事：“像万宝行这种中立商行，也有人为了实现目的冒大不韪来袭击，谁能保证存宝人一定不被人盯上，毕竟这人身上可是集中了各宗的探索成果，把他洗劫不是最有效率么？”
    许仪颔首道：“所以存宝人身边要有护卫。存宝人本来就在入口，任何人若想偷袭，只要一击落空让存宝人脱出秘境，这人，包括其背后宗门之后等待的只有被各宗合力围攻一个下场。”
    秦晚眼睛一亮：“那这存宝人和其护卫是由什么人来担任？”许仪笑道：“当然是由不属于各宗门，绝对中立的一方来担任。”秦晚眼神一暗，失望的说道：“若是依掌柜的说法，存宝人和护卫不得参与探宝，那即便是掌柜有心能成全，让我加入进去，取不到苑梦果和补魂芝也是无用。”
    许仪笑着说：“你忘了万宝行最大实力是什么了？”秦晚想也不想便说：“那当然是贵行的财力了。”“着啊。若是以财力而论，鄙行绝对有自信不逊于任何组织。既然这样，我行若是在秘境中对此二物开出赏格，还愁这些宗门之人不努力寻取么？”
    “只是这秘境不定期才开放，最近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了”秦晚叹道。许仪含笑看着秦晚，说：“其实这秘境异象，数年来早陆续呈现，但各宗为了积蓄足够实力一直没有约好。不久前我行得到通知，开启时间已定，公子一片古道热肠，又身手了得，我行愿聘用公子作为护卫一员，与存宝人共赴秘境，不知公子可愿参加？”
    他其实一早已准备在秘境开放后悬出赏格换取苑梦果和补魂芝，倒是护卫人选有些斟酌不定，秦晚人品上佳，实力又能讨伐中阶中期妖兽，若是带他同去也算一举两得。
    “虽然没法探宝，不过本来自己单独去也是送死，能帮万宝行收购到苑梦果和补魂芝之余，好歹见识一下秘境是什么样也是极好的。”秦晚当即应允下来。许仪告诉他各宗将在一个半月后协力在云梦泽深处开启秘境，秦晚听闻眉头微皱。
    他怕就怕高从白在搜魂到消息后，通过宗内情报网已把自己的情报汇报上去。月余时间金刚门的人早到了玉州，这段时间只能靠引气换体来易容生活了。而且这次秘境金刚门绝对会参与，到时绝对不能让人看出自己身负斗气。
    考虑清楚后，秦晚拿出一张单子交给许仪：“掌柜的，在下还有些东西要采购和订制，麻烦您这边替我看看，灵石方面不用操心，品质可以尽量好一些。”许仪接过来一看，“哦，中阶灵符不难，很快可以为公子备齐，不过你要这么大量的碧芯沉香木和各属性灵布却是为何？据老夫所知，此乃阵器所用，莫不是？”
    他狐疑地看向秦晚，这人符术已令他搞不懂怎么回事，现在难道还要学阵法么？
    秦晚心说就算你猜到我也不明说，他笑而不语，许仪拍拍脑袋笑道：“是小老儿多事了，公子大才，想必对于功法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了。”他脱口说的这个异界面谚语，秦晚倒是在杂书中看过，知道是夸赞的意思。
    “不知掌柜对在下委托的两件灵器，有没有把握尽快完成”秦晚问道。
    许仪想了想：“这第一件金晶灵纹小刀虽然尺寸偏小，但有现成样式在，鄙行有把握三日内为公子找好的炼器师傅打成，不过这第二件么……”以他见识，真是被秦晚一个又一个奇怪委托弄得颇不自在。
    第二件委托是个单指指套，要求按秦晚右手食指定模制作，材料要轻便坚固不能妨碍关节活动，同时还得封印气芒。许仪按捺下疑惑，唤来秦福替秦晚用石膏套了指模，约定两件物品七日内打造完成，和沉香木灵布一同交付。
    秦晚用玄水豹抵了部分费用不够，还多花了近万灵石，心想这阵法之术果然烧钱，若不是从高从白那搜刮到大笔资财，靠自己讨伐妖兽是休想入门此道。

 第五十九章 刻阵

    秦晚端详着掌中小刀，刃窄如豆苗，长不过数寸，莹莹地发着淡色金光，刀柄上刻着繁复灵纹，有着加持锋锐与坚硬度的效果。这把刀不是用来作战，而是雕刻专用。自从换上软木之后，秦晚感觉原来所用普通小刀已经不能驾驭更细微操作。刀虽小却已是中阶灵器，足足花了他两千多灵石。
    神识与斗气，是秦晚目前能够增进的两项修为，秦晚没有直接采购阵盘，正是想借助自己雕刻爱好，达到一举三得的效果。神识空明，心府内斗气涌出，秦晚双手泛起淡淡灰芒，刻刀微凝，便向面前一小块碧芯沉香木落下。
    木块轻响，像玻璃一般碎成无数小块。“咝！”秦晚心痛的抽了口气，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自从他成功在双腿凝结强化斗气后，对斗气的掌握没有一点进展，原因还是与经脉有关。斗气也是能量的一种，和灵力一样，想要精确控制同样要依靠经脉。
    秦晚之前能够提升身法，是把斗气压缩至浓厚附着在腿部大块肌肉上，实际是种取巧的办法，和高从白循经脉运行的斗气效果相差巨大。而从事精细的雕刻工作，秦晚再想取巧已经不成，手部肌肉神经更细小，不循经脉，由心至臂，由臂至手来引导斗气，金晶刻刀刻出的效果就像刚刚那样，根本没法凝聚到一点，来对付至硬却脆的碧芯沉香木。
    这个问题不只卡住秦晚制作阵法道具，也让他新定制的指套没有用武之地。秦晚除了灵符外，想多拥有起码一种战斗手段，若是能凝斗气入指，在破甲符加持下，小小指套说不定也能起到保命伤敌效果。
    “檀中”灶娘清灵的声音响起，秦晚赶紧内视心府，“天突”，秦晚心想“怎么又跳去那了？”
    “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灶娘才吐出第四个位置，秦晚已经发现，原来她是在引导自己注意手太阴肺经。
    “商阳”、“偏历”、“曲池”、“肘髎……”灶娘又提醒秦晚将神识从手太阴肺经转至手阳明大肠经。秦晚恍然大悟，既然只需要运行斗气至食指，那么有这两条小经脉便够了。大喜之下，秦晚立刻掏出五十灵石以表奖励，“谢谢灶神大姐提点，我这便停了其它经脉，优先全力塑好手臂这两条。”
    十天之后，秦晚闭目感知身体，从心府到手臂到右手食指指尖，斗气流动生生不息。如果用运货作比，之前他强行将斗气凝入肌肉，如同肩挑人抬辛苦万分后把货物草草堆在露天，而现在则是在康庄大道上用货车拉运，分门别类整理入仓。流畅舒适，消耗巨减，效率有了本质提升。
    “这就是经脉的力量。”秦晚从十岁开始缠身的梦魇，在一条手臂一个指尖处被初步解放。他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全身经脉都重塑后，将会是如何的轻松写意！秦晚默默记住这种雀跃的心情，修行有苦，修行有难，其实也暗藏着进阶的狂喜。
    淡黄色指套戴上右手食指，秦晚默运斗气。许仪为他定制的这指套不见于《器宝初构》，是秦晚自己构思的灵器。指套采用赤阳柔铜打造，薄薄的一层贴在手指上，几乎与肉色无异。赤阳柔铜不但强度很高，而且柔韧不怕弯折，还具压抑气芒的效果，小小一块价值过万灵石还不止。秦晚只是拿它做个指套，花费也足要两千灵石。
    斗气舒服地在指尖凝聚压缩，如果脱下指套，可以看见秦晚食指开始隐露黄芒，“喝”一声，破甲符飞向指套，在指套上凝出金色符光。之前高从白手里某个储物手镯中，秦晚找到一块极坚硬的红陨铁，此时经过破甲符斗气加持的食指点向铁块。
    一点声息全无，手指全部没入陨铁内。秦晚满意极了，虽然以斗气存量来算，像刚才的全力一指最多只能使用两到三次，但作为保命手段已足够，中阶强者的防御应是能破开的。
    取出一小块碧芯沉香木，秦晚脱下指套换上刻刀。右手食指抵住刀背，金晶刻刀刀尖上出现一点灰光，正是注入少量斗气后的样子。数刀下去，沉香木块被顺利解体，成为上下同细的圆型短棒，这次终于没有裂开了！
    “不能停。”秦晚心如止水，刀尖纷飞之下划出优美灵纹，道道灵纹如蛇衔珠连绵不断。秦晚一边感应着灵纹与天地间的契合，一边默算每道工序中暗藏的变化，他似乎回到那天，坐在路玄真身旁感应冰心丹成长时的玄妙状态，如保赤子，如护幼株。
    “嗯。”灶娘满意地声音传来，秦晚放下刻刀，掌中沉香木短棒光洁润泽，灵纹蛇附，散发着淡淡蓝光。长吐一口浊气，秦晚摩娑着这支短棒，“聚水阵”的下阶阵法—“癸水阵”十三面灵旗其中一支旗杆顺利完成。
    初阶阵法癸水阵比入门阵法聚水阵威能强大不少，除了可以更有效聚集、增幅水灵之力外，阵中还有一些简单生灭变化，比如掀起水浪、创造水雾幻影、轻度改变地形的作用。秦晚首先修习这阵法，当然是考虑到井神在的因素。
    不过这阵法难度也比聚水阵直线上升，秦晚神识消耗泰半，才勉强完成一支旗杆，接下来还要制作十一支小旗杆一支大旗杆，十二个小旗面和一个大旗面，外加阵盘，每个零部件都各有微小不同，无法依模复制。“难怪法阵卖得那么贵。”秦晚心想，此道既费料又费工，好处是东西只要不被损坏就能重复使用，任何部件也可替换，一次投资，终身受益。
    接下来离约定的开启秘境之日已不足一个月，秦晚闭门不出，全力制作癸水阵，整个人消耗得神竭力疲。旗面其实最容易，秦晚有制符的底子，无非是从符纸换成灵布罢了，难办的是阵盘，对神识和计算要求极高，秦晚连爆三块大木料才制作成功。
    最后一刀顺利收尾，秦晚看着阵盘上荡漾着的蓝光，已不像第一支旗杆制作完成时那么兴奋。他拍拍在袋中熟睡的小黑，小黑不满地呼了一声，“快起来，这些天还没睡够？咱们去活动活动筋骨！”小黑高兴地欢嘶起来，这阵子可把它给憋坏了。

 第六十章 秘境之秘 上

    玉州城外百里一处僻静河滩边，水光闪动，黑影乍分。中阶妖兽小黑气哼哼地巨大身躯趴在地上，眼中满是不服的神色。
    秦晚得意地一挥主旗撤去阵法，笑嘻嘻安慰大蛇：“你别生气嘛，这癸水阵里虽然门道多，但若是没有井神助力，光靠你蛮力只怕也能破掉。所以我们是两个打你一个，这输得一点也不丢人。”
    “呼啊！”小黑喷着气拧转头不理秦晚。这数日来，秦晚和大蛇一直在此处拼斗，初时秦晚的计算和反应根本跟不上小黑的力量速度，癸水阵虽说威力不凡，但毕竟与小黑还差个台阶，被它连番冲撞侵蚀下数度崩溃溃散。随着熟练度提高，秦晚终于慢慢能跟上小黑节奏，在水阵中联手井神，灵符与斗气同发，终于在这天将小黑困到力尽。
    抬手扔出几枚灵石安慰，小黑气呼呼吞下，这妖兽高傲得很，从来喜赢恨输，秦晚也摸到它的脾性，等它吃完灵石恢复得差不多，又去约战，这回故意输掉一局，大蛇这才美滋滋地缩小缠上秦晚手臂。秦晚十八岁还没满，感觉自己已经像是养了个娃般。
    一手抚着小黑冰凉的身躯，秦晚在河边信步而行。经历这段时间的法阵制作，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与斗气都有不少长进，面对未来可能的强敌也建立起了初步信心。
    “最强者是中阶后期么？”秦晚把敌人暂定为地蜃秘境中修为上限。他这次去做存宝人的护卫，虽然只要老老实实在秘境入口守护好人便可，但凡事没有绝对，豫则立，不豫则废的道理秦晚是一直践行着。
    “只可惜腿部经脉还没法短期内修好。”秦晚遗憾地想。时间已经仅剩不到七天，他见识到食指凝出斗芒后的强大，完成腿部经脉重塑便成第一优先目标。
    但腿部要想通过经脉运用斗气，牵涉的经脉包括冲脉、带脉、阴跷、阳跷、足阳明胃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太阴脾经等多条经脉，一时之间哪能尽数大成。“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只能用上那减配版的身法”，秦晚只能认命。
    接下来数日，秦晚埋头制符，灵符是他最可靠的伙伴。借由神识增长，秦晚制符成功率勉强又高了半成，不过现在灵石管够，材料是不怕浪费了。除了最擅长的火球、突石、强甲、沙陷、轻身、小火盾和水系灵符外，秦晚新制作了一些闪雷符、毒藤符与破甲符，在他新设想的几种战法中这些灵符能用上。
    玉州城西，没有十里长亭，只见如墨灵驹。纯黑长毂后面的车厢装饰极简，但每个零件，包括辕、轭、辐、軎都用料上佳，灵光内敛，车厢上一个招财进宝的貔貅手托算盘，正是万宝行标志，专用灵兽排云驹所拉的飞车足够四人安坐。
    送行的许仪再三叮嘱，“各位，我万宝行这次作为存宝人参与秘境之行，规矩相信大家已经知晓，我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除了接受探宝者托付宝物与自卫，什么都不做就对了。”为首的那名存宝人应是万宝行内部品阶不低之人，脸上被面具覆盖，矜持地略微点头。
    秦晚站在一旁，同样戴上遮掩气息的万宝行面具，他身边还有两人，虽然看不到样子，但身型挺拔稳健，和存宝人一样明显身负修为。他心想，万宝行雇请之人，除自己之外，肯定都过了中阶，即便受到袭击，想保存宝人迅速退出入口也必能做到。
    “此事有赖各位了，老朽已提出赏格，宗门人士能找到苑梦果和补魂芝，万宝行会以他们满意的代价来换取。所以若是有人将苑梦果和补魂芝找到寄存，还请各位重点守护好灵材安全。”许仪嘱咐完毕后，给每人发了一张万宝行历年来从入秘境人处购买情报绘制的粗略地图，四匹排云驹同声长嘶，黑色马车如同一道流星般，向西边腾空飞去。
    这排云驹神骏无匹，并未花太长时间已经离开陆地进入大湖上空。秦晚虽然出生在泽畔小镇，却还从未真正俯瞰过云梦泽，垂目四望，果然辽远雄浑，有吞吐日月的气魄。
    随着排云驹足下朵朵乌云飞逝，马车下方的景色也瞬息万变，有的地方风平浪静，有的则巨潮翻滚，秦晚眼尖，甚至能在下方看到移动着的类似生物出没，真要下到水面，也不知那东西有多巨大。
    时间飞逝，一晃十余日过去，车上四人各自盘坐修行，并没有人主动开口搭话。除存宝人外，其它三人都有修为，并不需饮食洗漱，只有秦晚，不时要到马车后部隔间一趟。
    这天秦晚回到主舱，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向他询问。为首的存宝人应该从许仪处知道他的情况，但一位护卫却望向秦晚，说道：“这位朋友，看你不像修士，这次也是来做护卫的么？”
    秦晚当然知道对方疑惑，他谦虚地说：“在下略懂些制符之术，只是给两位打下手罢了，哈哈。”存宝人似乎略有不满地望向开口护卫，这次任务是各宗门机密，存宝人一行，也是本着低调原则行事。那护卫感受到存宝人视线，忙说：“我只是为任务安全考虑，既然这位朋友是符师，那就说得通了。”当下闭口再不多言。
    秦晚这次出门，先用斗气改换成上次刚毅男子的外貌，又戴上了面具，所以不担心被人认出来，他应对护卫时，又刻意伪装了嗓音，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有了这个插曲，车上四人又回复枯坐状态，直到听得外面一声骏马嘶鸣，云头停下，终于到了一处隐秘地方。
    三个护卫从窗往外看去都不由一叹。这云梦大泽深处，居然有如此胜景。只见五柱巨峰从湖心处擎天而起，峰间白云缭绕，高不知有多少千丈。五座巨峰从空中俯视像是一只手掌，手掌中心是托着的一片内湖，广阔内湖中央，一座大岛灵气盎然，旁边陆续有飞行灵器往岛中落下。
    “想不到这云梦泽深处湖中有山，山内有湖，若没有飞空本领，谁也发现不了这个隐秘地方”秦晚心忖。万宝行的飞车转眼停到岛上一住空地，秦晚看到已有不少人先到，各依阵营据了一处，数了数怕不止有十多个宗门集团。
    左手边那面巨大的“云”字旗下，自然是萼国护国大宗归云宗了，归云宗这次来的人最多，应该不下三、四十人；离归云宗不远，高悬着一个青色葫芦，葫芦下方也是一队人马，人数不比归云宗少多少，想来应是与归云宗交好的医师宗门“愈生门”。
    秦晚从书阁里大致了解萼国宗门情况，归云宗是术剑双修的第一大宗，愈生门盛产厉害医师，本身有自家传承的术法，在萼国地位也足尊崇。谁也保不住哪天要看治病求医，所以这两大宗结盟后，从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散修敢去招惹。
    往中间一点，二十余人负手站在“金刚”两字的大旄之下，来人便是国内力修最大宗门金刚门，领头之人双目神凝，举手投足间力不外泄，已将斗气练至相当高的水平。
    秦晚心里有鬼，不免往对面多看一眼，无意见便感到强大视线对撞过来。他一惊之下迅速收回视线，心说好险，差点被强者神识所伤。金刚门强者眼神一扫而过，又往其它阵营看去，满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右手边，远远正对着归云宗的是一群玄色衣衫的修士，阵阵阴气从他们那里飘出，旁边空出大片地方没有站人。一面鬼幡上，鲜红字迹如血，上书“阴魔”两字，秦晚心说这肯定是国内最大地下宗门阴魔派了。
    传说阴魔派修习功法有干天和，但里面强者扎手得很，归云宗与阴魔派向来敌对，但以其之强也没占得多大便宜。这正邪两宗形成一种制衡态势，除非掏出底牌玩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仅是门内弟子私下攻杀。这次秘境，阴魔派大大咧咧出现，想是和归云宗有部分默契了。
    最边上站着人数较多的是一群白衣道姑，一面经幡斜插，上绣着“雪”字。这群人低头肃容，目不斜视，最前面的已是垂垂老朽之态，老道姑手里拿着拂尘念珠像是在入定，身后站在第二位的人秦晚看后当即一震，她竟然也来了？
    这人竟是路玄真。原来路玄真是萼国北部纯女修道宗雪梵庵的传人，看来地位还相当不低的样子。
    除了归云宗、愈生门、金刚门、阴魔派和雪梵庵五大宗门之外，剩下最大集团里面的人有僧有俗，穿着打扮各自不同，但肩上均绣着一个“龙”字，属于萼国最大私人佣兵组织潜龙佣兵团。除此之外，还有些四五人、六七人、七八人抱团的小宗和门派，都是与五大宗有从属关系的组织，勉强跟着上宗来分一杯羹。

 第六十一章 秘境之秘 下

    秦晚心想，偌大一个萼国，居然没有专精符箓道术的大宗，看来大家还是把这些法门定位在辅助层面，像自己因为经脉问题当作主修的仅为个例。这样也好，物以稀为贵，说不得你们以后都得求我。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股奇异的波动从岛中央传来。
    六道身影电射而出，几大宗门加上潜龙佣兵团为首的修士眨眼间同时趋前，间隔一致望向岛中某处。归云宗这次带队长老名为水云真人，他开口低喝：“时辰已到，无关人等退下，入境子弟上前！”各宗负责后勤的、前来见世面的依言后撤，十几队准备进入秘境的宗门子弟依阵营围拢了过来。
    存宝人没有动，秦晚也原地站立。他们本是最后入境，所以趁这时候秦晚再度往即将入境的人员处打量。一个巨大身影引起他的注意，只见这人如同肉山一般横在前排，黑色衣裙上描花绣凤，扑鼻香风熏得后排众人眉头直皱。
    阴柔声从肉山处传来：“水云哥哥，你倒是快点开门，妹妹这次出来后，一定去归云宗找你。”这声音娇嗲中杂着阴冷，秦晚如何不记得，正是那日拍卖会上收了他三株煞心草的“魔山娘娘”。
    水云真人身为正派高阶大能，对这魔山娘娘当众向他撒娇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尴尬地神色一闪，他只当没听见，望向其余领队，“各位。”除金刚门领队外其它四人会意，与水云真人同时从身上掏出一面铜镜，依诀向波动传来的岛中央虚空打去。
    五道光芒冲向虚空同一点，仿佛打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一般，彩虹般涟漪泛起。秦晚大感惊奇，原来这地蜃秘境必须各宗高阶强者同时出力，这么说来，隐藏秘境也是他们的共识，能让正邪中立各派联手，这秘境珍贵可想而知。
    看起来这开启秘境相当耗费真元的样子，五大高阶强者勉力维持一盏茶功夫后额头已然见汗。随着涟漪波动更盛，其背后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光团现出，光团越凝越浓，翻滚不已。就在这时，唯一尚未出手的金刚门高阶强者大喝腾起，全身黄芒绽放，他右手更如淡金包裹，人作飞虹向光团一拳击去。啵地轻响后，光团正中央被击出一个小洞，小洞慢慢扩大，光团化为白色光环。
    “去”，各大宗强者同声说道。身后子弟哪肯落后，或是腾云或是御器直扑光圈。秦晚眼见一朵红云如火，从归云宗阵营向秘境入口如电疾驰，红云之中剑芒璀灿，剑上之人秀美容颜正气凛然，眉目依稀能够记认。
    秦晚唏嘘，世界真小，这次秘境之行先后撞上熟人，幼时大姐大沈若男也来了。
    一朵冰莲一团黑雾丝毫不亚于沈若男的飞剑，同样迅疾无伦冲向入口，正是路玄真和魔山娘娘。秦晚心里叹了口气，七年多不见，当年的大姐大已经修得玄门大道，看这修为起码在中阶后期。
    他从小就羡慕沈若男的大将风度，暗地里未尝没有点和她竞争比较的心态，这数年间自己虽说苦头吃遍，但机缘同样不少，曾自信不见得就比在宗门修行的人差。现在看来，离沈若男还是差个十万八千里，别说较技，人家便是释放出灵压，只怕自己什么小火盾符、强甲符也要应声而爆。
    他正沮丧，入口前各宗子弟已经陆续进得七七八八，他们身上都有宗门之前传承下来的秘境地图，入境后直奔目标而去。存宝人等最后一位宗门弟子进入后，开口说道：“咱们走。”一朵庆云将四人笼罩，殿后穿过光环。

 第六十二章 画地为牢

    这是处奇异的天地。
    秦晚晃了晃脑袋，穿过光环让他感觉颇为不适，这是空间转换时发生的副作用，好在还能忍受。晕眩过后，秦晚最直接的感觉是一股强大的灵气迎面而来。相比外面，这里面的灵气浓度可能强了十倍不止。
    “果然是上界碎片，的确不同凡响”。秦晚一边感叹，一边闻着秘境中气息，这气息让人感觉清新舒爽，似乎还有极微弱的馨香。“说不定是里面众多天材地宝传来的香味呢”，秦晚艳羡地想。
    存宝人手一扬，一支黑黝黝的铁笔从半空浮现，铁笔随意而动，急投向他身前百丈。一道大圈以存宝人为半径被铁笔划出，地面留下深沟，深沟划完，存宝人便盘腿坐下，这便是入口禁地。
    在此圈内，任何人敢争斗动手，都将受到严厉制裁。秦晚三人以品字型围着存宝人，他尽人事地把小火盾符、强甲符给各人打上，便再也无任何事情可做。
    “也不知路玄真和沈若男她们两个怎么样了”秦晚悠悠地想。这个秘境如果像许仪所说那么险恶，难保这两个熟人会遇上生命威胁，路玄真于他有恩，沈若男也是童年伙伴，秦晚自然不希望两人出事，不过他现在是画地为牢的状况，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紧手头能做的事做做。
    存宝人和另外两个护卫正在运功，他们虽然不能擅动，但这么浓稠的灵力环境哪可多得。别的不说，只要在秘境开启的一个月内安心修炼，平安出去后，起码也有望提升一个小境界。
    可秦晚就尴尬了，他经脉未好，能够做的只是偷偷唤醒袖内小黑要它抓紧时间修炼，自己只能被困在圆内东瞧西看，无聊时就研究地图。这时凡人的生理需要倒帮了他忙，偶尔走出圈外，找遮蔽处处理之时，好歹能活动活动筋骨。
    日子就这样，在圈内塑脉，圈外吃喝拉撒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已过十天。开始有比较谨慎的探宝者折返入口，将寻到的异宝交给存宝人后又再度离去，这存宝人身上应该有像那天拍卖会上小柜类似空间宝物，他按照对应数字把不同宗门宝物放好后继续一言不发专心打坐。到目前为止，苑梦果和补魂芝仍未获得，秦晚不由得心头有些不安。

 第六十三章 魔气逞威

    娇喝声中，路玄真冰莲光华绽放，隐约无形的至寒莲瓣像冰瀑一样向前射去。她左右数位雪梵庵同门垂目念诀，丝丝冰寒灵光汇聚至路玄真身上。身前奇兽被冰瀑击中，包裹全身的枯木甲壳纷纷冻裂。
    妖兽吃痛大吼，浓烈妖气覆盖全身，刚刚被莲瓣击伤的部位像被打上回春符一般开始自动愈合，而且愈合速度远比回春符更快。正在它强行回复的同时，一声冷啸直刺入脑中，如冰针般的神识攻击令妖兽顿时僵直。
    路玄真冰影闪过，半空中玉尺宝光大放，像一柄巨大寒枪，从妖兽还没长合的脑门伤处直接贯穿，扑通一声，巨大身体倒下的同时，整个上半部身体已被雪粒覆盖。
    路玄真落地后，白皙的脸上红晕微闪。她讨伐掉冰风犼练成冰心丹后，回宗闭关了一年，中间心魔肆意作乱，好在终于凭借药力从中阶中期成功晋阶后期，实力大进。纵是这样，对上秘境中这枯木玄龟，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修为，消耗着实不轻。
    “恭喜小师叔，这枯木玄龟听说二十年前我门就曾讨伐过，最后遗憾而归。这次您能击杀此獠，清虚丹的主材便有了。”旁边一位雪梵庵中年道姑欣喜地贺道。
    这次寻宝，雪梵庵带队的是已殝高阶的云婆婆，她在入口外押阵，秘境内便是以路玄真为首。虽然路玄真年纪不大，但却是掌门师叔雪婆婆的亲传关门弟子，无论是从辈份还是修为，雪梵庵入境众人都以她为尊。
    路玄真点了点头，将玄龟身体收好说道：“这里是木系灵地，一般强大怪兽身边都会有珍贵灵材，大家分头找寻，记住不要走远，一个时辰后回来集合，若见到其它宗门人第一时间发信号，切不可单打独斗。”众人领命便各自散去。
    剑气冲霄，烈火蒸腾。在秘境深处，金灵气浓郁之地，归云宗众人正在围攻一只庞然大物。这物高逾十数丈，长约三十丈，全身如剑般尖刺猬集，是不存在于外界的异种玄铁剑猪。玄铁剑猪以金灵地玄铁为食，抖动身躯便能将身上尖刺射出，围攻人群外躺着数具尸体，要害处插着尖刺，正是不小心被它射中的归云宗子弟。
    围攻剑猪的领头之人是位术士，手中红色玉如意挥洒间道道火光向剑猪袭去。剑猪似乎颇为忌惮这火系法门，怒哼声中向旁边闪去。见将剑猪逼至人群中央，术士大喝：“结剑阵！”
    沈若男清啸一声，手中剑器红芒大涨，率先向妖兽身下指去。其它众人训练有素，也同时祭出灵剑，红芒在玄铁剑猪身下汇合，就像一张大网朝上便兜。
    烈炎巨网中，妖兽左冲右突，一碰到剑网便被灼到痛苦嘶嚎。它属性被克，被激得凶性彻底发作，狂吼一声，半身竟在火网中直立起来，身躯猛抖，无数锐刺朝四面八方以弓弩之势飞出。虽然大半利刺被火网拦下，但其脖颈处刚鬃却居高临下地越过火网狂插而至。
    几声惨叫响起，围攻人群中又有数人闪避不及被利刺破掉护身真气射中。扑通扑通栽倒声传来，剑阵已呈崩溃之像。
    沈若男危急之中清叱：“师兄，眼睛。”术士听闻全力运转灵力，火红如意脱手向剑猪头部飞去，半空之中玉如意化作一只火鸟，显然这术士修为已经达到真元化形的境界。
    火鸟双翅展开，翅间翎毛如火雨般朝向剑猪面部。玄铁剑猪再度怒哼，闭眼低头，一头拱向火鸟，爆轰声响起，术士连退数步，他修为不及中阶后期已达圆满的剑猪，这次力量对撞大为吃亏，胸腹间血气上涌，已然负上暗伤。
    术士心叫不好，面前火网崩溃，等妖猪前腿落地，只怕再也无人能困得住它，这便要发出撤退命令。正在这时，一道深红剑气贴地急飞，钻至剑猪下方后冲天而起，红光一闪即逝，玄铁剑猪长嚎起来，小腹之中剑气炸响，无数内脏血块肠道物体从裂口之中迸射出来。
    正是沈若男借剑猪闭目强撞火鸟的瞬间，使出绝技身剑合一，险之又险攻击到妖兽直立后唯一破绽粪门，成功诛杀了这头强大的对手。周围遍布鲜血污秽，沈若男却红光覆体未沾分毫，她昂然直立在倒毙的妖兽身旁，如同一尊女战神般，包括术士在内所有同僚仿佛忘了胜利喜悦，竟都看得痴了。
    惨叫在身边响起，但赵胜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夺命向后方狂逃。
    虽然前面是他们刚刚撤离的地方，虽然那里的妖兽只要一声鸣叫可能就会要了他小命，但这都不重要，有比死还更可怕的存在在后面。他一咬牙，调动体内全部真元，再用秘法逼出修为，身形在空中已经近似虚化般高速移动。
    赵胜口中噀血，“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压榨着每一分力量。“只要跑进兽巢，说不定那怪物会被妖兽拦住片刻，只要他们打起来，说不定。不，就算是被吃掉，也好过被追上！”
    潜龙佣兵团有四位值得夸耀的牌面，棍修齐力、剑修赵胜、法修洛非花和针修何百忌，这四人都已至中阶后期，是未来可望进入结丹境的强者。团长对他们这次进入地蜃秘境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只要随便寻得些东西平安回来就可。毕竟对这四人来说，在浓郁灵地中修行，力争达成中阶圆满，出境后能够挑战结丹就是最大收获。
    但当齐力在死去的那刻，赵胜就知道什么中阶后期，什么挑战结丹都是虚幻，在绝对辗压的实力面前，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太可怕了，后面那人在入境前肯定已早殝中阶圆满，不，她可能还压制了修为，故意没有结丹！
    阴柔娇嗲的声音传来：“哎哟，你跑什么，快回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帅不帅？”像座肉山般的黑影如同天空中的巨鹰般，朝赵胜疾扑而下。在半刻钟前，齐力赵胜带着自己所领小队，正从一处洞窟急退出来时，被笑吟吟的这位凶人拦在前方。
    “魔山娘娘！”齐力当时便运起功法，将双棍横在身前。他当然对这阴魔派的后起之秀有所耳闻，据说这妖人天生地煞灵体，所修炼的是阴魔派极偏门的“欢喜极*魔功”，只要是修炼男子，不论老少落得她手里都死得惨不堪言。
    之前曾有传闻，说归云宗一位内门子弟历练时撞到这厮，不知怎么着了她的门道，被做成人傀在她身边足足半年，好酒好菜送丹喂药地养肥，每日折磨，直到有次这妖人下手重了点将人活生生折磨死，这位可怜的归云宗弟子才算得以解脱。
    因为这事，据说归云宗派出以水云真人为首的高阶大能对魔山娘娘展开江湖追杀，但这妖修实力扎手又极诡诈，直到这次开启秘境，水云真人都没能得手。她敢当众戏弄水云真人，明显自恃实力横强。
    齐力想到这层，捏着棍的手已经汗湿。“魔山娘娘，我潜龙佣兵团一向中立，从未与贵派冲突，这里到处天材地宝，你不去寻宝来拦截我等，是想怎样？”齐力已经全力做好防备，赵胜也拔剑跳到一边，两人呈夹击之势。
    “咯咯咯咯”，如果不是看到这张肉脸，笑起来挤成一堆的怪状，听到笑声的人说不定还以为声音主人是位美女。魔山娘娘克服肥肉阻碍，努力地朝齐力抛了个媚眼：“伦家只不过饿了嘛，你样子虽一般，胜在足够壮实，只要哄奴家开心了，说不定就放了你。”
    嘴上说着，巨大身体便直欺上来。齐力知道这时候不能善了了，大喝一声：“妖妇敢尔！”双棍尖端各亮起黑白光芒，出手便是全力，他这招“阴阳初判”，调动两股相反力量融入兵刃，双棍交击下，棍端升起一片圆形太极图虚像，阴阳双鱼鱼目开合，面前虚空似乎也被两道光柱洞穿，直向魔山娘娘打去。旁边早已蓄势的小队众人，光球火蛇各种招数也都一股脑往肉山飞去。
    然后除了赵胜外，整队人在瞬间被笼罩在一个巨大黑色圆球当中。黑色圆球中央，魔山娘娘若无其事地右手捏着兰花指，包括“阴阳初判”和一侧赵胜递出的凌厉剑气在内，全部技能一个不拉，打在肉山上面。
    魔山娘娘的黑色巨裙无风鼓动，带着强大吞噬异能的黑光将全部攻击吃下，这条锦裙不知是什么灵宝，连道割痕也没有。肥厚的嘴唇撅起，魔山娘娘向黑球内众人撮嘴轻吸，“啾”的一声轻响，齐力等人脸上出现奇怪神色，接下来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黑球内人从额头开始，皮肤出现裂纹，裂纹逐渐延伸到耳边、脖颈、全身。鲜血像受到召唤一般，化为红雾脱体而出，伴随着惨叫声，红雾如飞泉，被正中央巨大邪修吞入腹中。
    正在逃命的赵胜心胆俱裂，他并未被黑球笼罩，刚才队友齐刷刷人皮爆开被吸干的那一幕把他的魂都吓掉了。自从踏上修炼之路，赵胜也经历无数生死搏杀，可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他理解范围。
    眼看着洞窟将近，赵胜仿佛已感受到里面凶兽的威压，他惨笑起来，又给身法挤出点残力，“被它吃了也好过……”，接着便撞进软绵绵的肥大身躯中。
    魔山一身肥肉卸去赵胜全部劲道，像是海绵般把他包住，海绵之中藏着强大吸附之力，赵胜如同被吞入水母体内的小鱼，发不出任何反抗力量。“嗯哼~~~~~，讨厌。”魔娘发出嗲声，赵胜后脑一麻，便再也不知自己将坠入何方深渊的更深之处。
    巨大凶人将被软瘫如泥的赵胜放下，她双手轻拍，神色已从刚才的娇柔转为狠厉，一名身穿外宗衣服的探宝者来到魔山娘娘面前，尊敬地跪下。“参见娘娘！”魔山娘娘看也不起跪下之人，开口道：“之前让你们万兽门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告娘娘，娘娘交待的事我门已安排得力手下去办，这时应该已全部办妥。”魔山娘娘低叱：“去确认，我这里手头还有些事要做。确认完回来报告！”“是！”男子领命离去。

 第六十四章 暂别府星

    横竖也是无聊，秦晚枯坐看着发光入口，只见光芒蕴霭，里面翻腾不休，他一时好奇，伸出手指探了进去。突然一股莫大吸力将他整个人引入光球之中，恍恍之间，去到了个完全不知何处的地方。
    身旁是个淡淡光点，秦晚神识飘浮在空中，只见一人伏桌苦恼锤头，这人面前有个明亮的光板，光板连接着黑色的数排方格，也不知是何灵器。
    “完了呀，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小黑屋还要关多久！”伏桌这人仰天长叹，抓起右手边一个黑色弧型物件点点划划。
    秦晚发现，随着这人右手移动，光板上画面竟然同步变换，一行通红的文字出现在光板上方，这文字倒与秦晚所学大致相同，他辨识出来明白写着：“严禁上传任何……直至报警处理”的字样。他虽不明厉害，起码知道这人恐怕是干犯了禁忌，正受到严厉惩处。
    这人慌张四顾，到处找寻着什么，半天摸出一枝细棍，又拿出个小方盒，啪地一声，方盒尖端燃起火苗，将细棍点着，吸着细棍一端喷出烟雾来。秦晚心想，原来这人有火系灵器，也不知是在燃吸什么灵药。“再努力一次，实在不行只有换坑了！”
    眼前这人愁苦的样子颇为可笑，秦晚心想此时不可久呆，万一像传说中“天上半日，地下一年”，秘境中还不知发生什么自己不能控制的大事。他默默地向那人说道：“加油吧，不要轻易放弃哦。”神识转向淡淡光点投去。
    临被光点吸入刹那，秦晚恍惚间听到那可怜人喊出一句话：“秦晚，我会让你……”他一惊神识再想回去，人已重回刚刚枯坐的地方。

 第六十四章 ）

    “小魔山，可不要把事情办砸了哦。”魔山娘娘想到那个人在临行前的吩咐，不禁傲然而笑。那个人处心积虑培养自己，硬生生将早该结丹的自己压制在中阶，等待的就是秘境开放的这一天。
    那些名门正派真可笑，眼里面只有资源，哪像那个人般雄才大略，早就认识到这次地蜃秘境探险，是削弱对手强大宗门的契机。
    “除了附庸宗门的人，所有秘境内非我宗修士，能杀的全部诛杀掉！”那人给魔山娘娘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她觉得完成起来也很简单。只要提前把她的欢喜极乐地煞魔气打入入口地下，等到那些人踩上时再引爆就行了。
    这里灵气如此浓郁，那些宗门子弟没有谁会提前出境，妖兽杀一些，自相残杀死一些，自己碰上了杀一些。剩下的只要在最后一天，等他们出谷那一刻全杀了就好。想到存宝人，她笑得更开心了，这些人难道脑子里是在过家家么？
    只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入口这片地方被存宝人占着，她要把魔气打入，必须得调动这四个人。她的魔气虽然无色无形，但存宝人修为不弱，直接施法有被发现的可能；先手攻击也是不妥的，身后就是入口，万一被他们跑掉了任务就会失败。她拍拍身旁呆若木鸡的赵胜傀儡，向洞窟深处走去，里面的凶兽对她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工具。
    数刻之后，魔山娘娘从洞窟深处走了出来，肩头上站着一只小小的蝙蝠妖兽，妖兽双目呆滞不复曾经的凶恶，已被制住成为傀儡，赵胜的尸体躺在洞中，脖侧一个深洞，还在流出汨汨的鲜血。
    这只幻梦鬼蝠是秘境中数一数二的强大妖兽，魔山利用丧失神智的赵胜作为诱饵，在消耗掉鬼蝠幻梦异能后，成功将它引到打进魔气的地面，连番削弱后终于成功将之收伏。
    “禀告娘娘，属下已确认，从千花山到秘境入口处，已经布上我宗特制的逍遥灵蜜，随时可以发动。”跪在魔山娘娘前面的万兽门人说道。魔山点了点头，“去吧，把那四人引开，我随后便来。”“是！”
    万俟弼狂向秘境入口飞遁，心里满不是滋味，他身后是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蜂群。作为万兽门最有希望的中阶弟子，他对宗门侍奉阴魔派不无杯葛之心。虽然万兽门只是个小宗门，在萼国不算起眼，但好歹自己这宗也是有绝活的门派。
    宗门战斗力是不高，不过那只是个人单独战力来算，如果加上灵兽，万俟弼并不觉得比别的宗门差。那阴魔派今天张口要东西，明天支使人做事，掌门都是唯唯诺诺，像这次秘境探宝，对于万兽门简直是天大机缘，只要把秘境中强大妖兽收伏几头带出去，宗门在萼国地位明显就能上一台阶。
    这么宝贵的时间，却被用来配合那头肥猪，实在是心有不甘。
    但他知道，在那头肥猪面前绝对不能显露出半点不满或轻忽的态度，因为她太可怕了。万俟弼亲眼看到，魔山娘娘在潜龙佣兵团必经之路上布下强大煞气，那煞气无形无色，入地后只要被踩中，便像是在身上安装了引线一般，生命早在战斗前已掌握在魔山手里。只要她把自己的煞气放出，便能引爆对手身下煞气入体，再加上强横的防御力，这种战斗手段万俟弼想不出自己对付她的办法。
    虽然已经使出最快的身法，但万俟弼身后的蜂群速度完全不弱，数息之后就可能把他追上。万俟弼飞至一处，见时机已到，迅速闪入一块大石之下，用一件斗蓬将全身盖住。斗蓬散发出蜂群不喜的气息，天上巨蜂嗡嗡怒啸盘旋着，半刻之后，似乎闻到什么味道，转身朝一个方向集体飞去。
    直到蜂群飞走半盏茶功夫，万俟弼才从石头下探出头来，这“穿云龙蜂”是秘境中单体最弱的妖兽，但数量巨多悍不畏死，集群攻击之下，便是高阶强者也难逃生。
    万俟弼潜近蜂巢，发出类似蜂后般拟声将蜂群惊动出来，直追到他藏身之处，闻到有逍遥灵蜜的气味，便循着气味一路往秘境入口飞去。为了沿途布下灵密，万兽门弟子五人全部出动，基本牺牲了探宝抓兽，也不知事后阴魔派会不会给出值当的赏赐，万俟弼不甘地想。
    秦晚施施然从一片树丛里站起，人并不在百丈圈内。他不用每天吸收灵气练功，便借着洗漱更衣的机会在旁边塑脉，虽说不敢走远，但毕竟没有那么枯燥。
    四周无人，手臂上妖蛇已经放落地上，小黑身上黑光大盛，这里的灵气对它成长似乎相当有增益的样子。蓦地，小黑抬首朝天凶嘶了一声，警觉地朝远处望去，秦晚心说不对，立刻收起小黑，趴在地上，一道隐气符往身上打去。
    不远处，存宝人和其它两人也从修炼中惊醒，还未等秦晚赶回圈内，大片黄云夹杂着高速振翅的嗡鸣声铺天盖地涌来。“不好！是妖蜂群，它们暴走了”一名护卫狂吼起来。存宝人铁笔划出的大圆瞬间亮起，一道薄薄的灵力护罩展开。
    存宝人手中也有万宝行给的秘境地图与介绍，这袭来蜂群显然是“穿云龙蜂”，却不知为何直接杀到面前。他心里十分纠结，秘境才过十天，如果这时候退出入口，万一过会有人来见不到自己，便是失职了。但若是不走，以自己和守卫能力，绝对无法在如海般的蜂群下逃生。
    思考闪念间，存宝人向身边护卫下达指令：“你们跟在我身边不要走散，我们先撤离这里，待蜂群散去再回。”他也顾不上秦晚，铁笔点出，将堪堪被冲破的护罩又加强了一点点，利用这争取到的些微时间，存宝人祭出一张卷轴，卷轴在空中张开，点点灵光闪烁，秦晚定睛远看，像是一个法阵的样子。
    护罩轰然崩塌，蜂群直向入口三人冲去，存宝人袍袖一卷，三人向法阵中央飞遁，在蜂群及身前一二息，消失在光芒之中。原来这卷轴是传说中珍贵无比的传送阵法卷轴，存宝人这一去，也不知被传送到秘境何处。
    秦晚心唤糟糕，自己摸鱼这下摸出大麻烦了。蜂群倒是问题不大，离自己还远，只要不去招惹应该没事，但身为护卫，出现危机人不在存宝人身边，到时出境要怎么面对许仪呢？他一边伏低身体隐藏气息，一边想着和存宝人会合的问题，远处嗡嗡声终于散去。
    直到龙蜂散去许久，秦晚终于抬起头来，他望向大圈处，惊讶地发现圈边站了个人。这人正是辍着蜂群而至的万俟弼，他在远处看得真切，行动很顺利，存宝人被蜂群一下赶跑，但奇怪的是怎么只有三人进了传送法阵？正主儿很快便要来这做事，剩下一人绝对要找到，不然万一因为这条漏网之鱼导致失败，接下来万兽门将承受魔山娘娘无边怒火。
    想到这里，万俟弼丝毫不敢大意，他袖子微抖，一只大鼠钻出来跳到地上。这只大鼠通体碧绿，一对金睛滴溜溜转动，正是他培养多年的灵兽甲木金睛兽，这兽身具奇毒，兼有异能，它对生人气味尤其敏感，是追踪的一把好手。
    甲木金睛兽耸着鼻子到处乱闻，秦晚老远看到就知道不妙，不多时，只见这灵兽跳向自己在圈内坐过的地方，吱吱大叫，一对鼠眼便向树从这边望了过来。万俟弼转头看去，只见树丛中一只玉床腾空而起，向秘境深处疾速逃去。
    “这要让你逃了怎么得了！”万俟弼想也不想急追过去，“必须要赶在魔山娘娘过来前把人灭口，不然就彻底完了”。他万兽门自有飞空法门，手往腰间袋中一拍，一只大鸟样如鹈鹕被唤了出来，这只灵兽擅长飞行，万俟弼腾身上鸟向着秦晚直追而去。

 第六十六章 追杀而至

    秦晚给玉床拍了道驭风符，头也不回往孔中嵌入灵石继续加速，耳边风声呼呼地响，心中升起疑问。
    看来这蜂群并不是自发暴走，而是有人刻意而为，这是秦晚的第一个判断。那么接下来要搞清楚的是，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
    存宝人在秘境中是不可侵犯的存在，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向存宝人下手，必然有绝大的图谋。从这方向来想，引动蜂群袭击，表示敌人希望把事情做成意外，无意与所有宗门明着对抗，那么自己作为目击者应是必须清除的对象。
    而且，追击自己的仅有一人，如果是想把存宝人全灭，这点人手是不够的，所以对方这一击不是想要杀人，而是要实现某种目的。入口处最有价值的是两个目标，一是入口本身，一是存宝人，而现在还没到出境的时间，存宝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宝物，难道敌人是想打入口的主意？
    秦晚倒抽一口气。对方如果要破坏入口，在存宝人传送走之后只需要一齐现身打烂就行，但来的只有一人，所以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而且如果敌人只在境内，入口破坏了自己也没法活着出去。秦晚知道再想无益，解决危机的唯一出路在背后这追杀自己的人身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追踪自己的是一只怪鸟，怪鸟上有人双手交叉夹在腋下，十分淡定地正望向自己。怪鸟速度巨快，玉床虽是加持了灵符仍然甩它不脱，秦晚知道这是生死局面，赶紧取出驭风符拍了上去。就这样，一人催动怪鸟鹈鹕加力猛追，一人凭借灵符狂逃，数天时间过去，已经进入秘境深处。
    万俟弼心中烦躁，他在进入秘境前也曾观察过存宝人四人，眼前这逃命之人有可能是其中最弱那个。对方十分机警，在金睛兽发现的瞬间，也不与自己交手就驾起飞行灵器逃跑，明显表明其修为不如自己。
    他的飞行灵兽善借风力，速度也快，倒是不愁追不上这家伙，怕就怕半路撞中其它探宝者，万一此人寻到庇护就难办了。万俟弼狠了狠心，扔出一颗药丸到灵兽口中，这药丸效力霸道，能激发妖兽潜能，虽然事后会大伤元气，不过现下也顾不得了。
    秦晚也是叫苦不迭，他当时只是随便挑了个方向逃命，路上见山就躲，遇水则遁，一边要与追兵拼速度，一边还生怕碰上住家妖兽，万一到时两头一堵岂不完蛋？所以他拣着开阔的地方走，敌人视野一直没甩开，眼看前面地势越来越凶险，驭风符已经用光，敌人就要杀到，已经陷入两难局面。
    更让秦晚感觉不舒服的是，他向来与敌人作战，都喜欢先一步知晓对手作战方式与弱点，再制定针对性手段，这种遭遇战两眼一抹黑，完全违背了他的习惯。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秦晚根本一点拼斗的想法也没有，现在看来不打也要打了，为了自己这条小命，这回只能是冒险一波。听着背后越来越近的破空之声，秦晚下定决心，按落云头飞至下方的一处树林。
    就在秦晚刚刚进入树林数息，万俟弼已经追至，他落地后并没有急着追进去，而是稳稳站在林外。中阶中期的神识散开，已经把这片小树林全部笼罩，对方的位置包括一举一动，都一点不漏被万俟弼掌握。
    “敌人在树林正中央一株大树下”，万俟弼抽出一把骨刀，缓缓向目标走去。他只单从敌人进树林的身法就可以看出，这个护卫修为实在可怜，应该说是没有修为。万宝行挑这么一个人给存宝人护法，要么是脑子坏掉，要么便是对方有独到之处。“所以不能莽撞，先试探一下再说”，万俟弼运起五成灵力，手中灵器血魂刀红芒暴涨，远远向大树斩去。
    他这把骨刀是万兽门取自中阶妖兽赤水灾象顶骨制作，融炼百种妖兽精血而成，不但催钢折刃，刀芒所化红雾还能侵蚀气血，消耗敌人力量。万俟弼这一刀，影影绰绰暗含天道，虽然不是全力施为，也是万兽门宗内《斩灵刀法》的精髓。
    刀芒带着如血红雾，连断数株小树，直向大树下秦晚卷去，万俟弼微闭双目，感知着对面的状态。“笃”、“笃”、“笃”，三道石笋拦在红芒前进方向，红芒连砍两支石笋，最终被第三道石笋挡下，袭过去的红雾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诶？”万俟弼略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井神的神光有清洁作用，只道是对方身上穿有隔绝血雾侵蚀的护甲。
    数个火球沿着红芒斩切的来路飞了过来，万俟弼刀光只一闪，便将秦晚打过来的火球符一切两半，火光炸裂开来，在他的护身灵气上连一点波澜都未激起。“原来是个符师”万俟弼心道，“如果是中阶的话还有点麻烦，不过若是初阶，你就是个死人了。”
    林中传来声音带着慌张：“你是何人，竟敢袭击存宝人，不怕被各宗合攻身死宗灭么？”万俟弼有心拖延道：“我是谁人你不用知道，你早点死，迟些他们会陪你一起上路。”
    万俟弼一边说一边袖口微抖，两道绿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地面，悄无声息地向树林中潜去。这两只灵兽是甲木金睛兽和碧眼妖螳，一个带毒一个刀臂擅长破甲，都是万俟弼豢养的中阶灵兽。察觉到对面敌人能施符后，万俟弼便拟定好作战计划，他打算先用刀法逼出对面强力符术，然后配合两只近战灵兽结果敌人。
    林中敌人动了！万俟弼感知到对方似乎往另外方向要突围的样子，心说还能让你再跑不成，口中哨响，埋伏在树旁的一鼠一螳同时暴起，他自己身刀合一，凭借肉眼向敌人直冲而去。
    万俟弼并没有押上全部底牌，留足了护身灵力以防对方使坏，十余丈距离转瞬便至，金睛兽和妖螳已经从两旁夹击，对方只要有任何闪避动作，必然被万俟弼的斩灵刀法锁死。
    头顶上雷云翻滚，数道雷电纠缠融合化作利斧，在万俟弼扑来的同时向下斩落。“来得好！”万俟弼大喝一声，对方果然有后手，还是中阶的灵符，但他早有准备，双手握刀，蓄力向雷斧劈来方向斩去，红芒与雷斧噼啪两交，血光与电力四射，最终消散开，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与此同时，甲木金睛兽与碧眼妖螳同时扎进两道厚实的水墙之中，二兽实力强大，虽然身处水墙不好施力，但散开妖气后，也转眼挣脱开来，一齐发出吱吱嘶嘶怒叫。万俟弼怒笑：“阁下就这点道行么，轮到我了！”说罢举刀便向不远处后撤的秦晚身上劈去。
    又是数道突石将万俟弼的斩灵刀法挡下，水墙也恰到好处地缓住二兽的攻击，但雷斧已经不见再度施展。万俟弼劈开飞来的几道风刃，继续朝敌人追去，这敌人甚是灵活，借助树枝弹力在林间穿行，一时间万俟弼还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但万俟弼知道胜负已分了，自己打到现在汗还未出，对方手中已经消耗了大量灵符，若不是顾忌他还藏有杀招，早就冲上去一刀斩下对方狗头。“再给点耐心，就算是符师，手里灵符也不是无限的”万俟弼告诫自己。
    又追逐了两个回合，万俟弼这次的一刀再也没有突石阻挡，直接把对面符师身上护盾打破，看到对方爆起红白光芒，闷哼一声向前飞去，万俟弼终于敢确定敌人手段用尽。他长笑一声，口中念动真诀，“真兽附体！”大喝声中，万俟弼身上灵压骤增，脸上竟然长出粗长的须毛，气势也直接攀升到中阶后期的程度。
    方圆数十丈，在万俟弼的听觉嗅觉下仿佛生动起来，奔逃的敌人气息有些奇怪，本身像是未负灵力，但双足上似乎能量缠绕着。金睛兽与碧眼妖螳回扑向兽化的万俟弼，一只咬在他左臂，一只咬在他右臂，转眼间竟然也都获得了强化。
    “上！”吸饱兽化血液的两只妖兽欢欣不已，再度冲向不远处的秦晚。“你再试试看水墙能不能拦住他们？”万俟弼狠笑出声，只一个跨步便越过十丈空间，对手连甩出几道寒冰灵光都射偏打在地面，鲜红刀光以远超之前的速度与威势向秦晚后颈砍去。
    眼前忽然出现的白雾，让一人二兽有些始料不及。万俟弼落脚之处坚硬冰冷，让他的身体略微一滑，刀势微偏，甲木金睛兽与碧眼妖螳这次撞上的不是水墙，而是两块坚冰。眼看着敌人身法突然加速，险而险之再度避开自己的夺命杀招，万俟弼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手。
    不过没关系，在自己的兽化实力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是自取其辱。
    敌人并没有逃远，只要耐心加小心，就可以绝对辗压对方。万俟弼劈开袭来的两道强力水柱，从威势来看仍未达中阶的样子。“服侍存宝人的”，万俟弼这么判断。他轻松感知周围，自己的灵兽一早撞碎冰墙，藏在敌人背后待机，对面的人斜靠着一颗大树，面对自己方向，似乎神识也不错，能感知自己位置。
    万俟弼将灵力灌注双脚，刚刚踩到坚冰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他放弃猛冲，一步步向敌人走去。呵呵，原来之前不是射偏，敌人故意在自己身前埋伏了一路的冰地面，“咯嚓，咯嚓”，脚下稳如泰山，把冰面踩得粉碎。
    万俟弼感知得很清楚，敌人身后竖起极厚水墙，水墙中又是两道水柱打来，然后迅速凝结成冰墙防住了敌人后背。万俟弼根本不去理会这水柱，直接用护身灵气冲散。
    他默默用心念联系两只灵兽，既然有冰墙防着背后了，干脆回来一起行动。万俟弼不断提升气势，散开的灵压如此强大，对方刚刚重新加持的灵符护盾已经爆开。“就是现在！”万俟弼如同晴天霹雳般大喝一声，双足如有千钧之力，“哒哒哒”连跨三步，手中血刀以上段架势稳稳向敌人逼去。
    万俟弼人随刀至，他看向对面，敌人虽然戴着面具，但二人双眼已在空中交汇。天空中炸雷响起，“还藏了一道雷斧符，呵呵”，万俟弼早有准备，敌人忍到现在敢直面自己，不可能没有安排，“不过，你大概没想到，我是不会理会的！”他踏前一步挥刀斜劈，身下一鼠一螳高高跃起至头顶，以强悍肉身共同挡下雷击。
    “死！”万俟弼看着对面双眼，里面有令人欢快的恐惧与慌乱。“？”不对，那眼神不对，万俟弼并没有看到恐惧与慌乱，相反对面那个符师护卫眼中似乎带着讥诮的神色。他脚下随之一空，整个人落入粘滑的陷阱之中。
    数道火球风刃水柱细雷同时朝万俟弼上半身打来，头部还有一个水球在凝聚，万俟弼虽入陷阱人并不乱，护身灵气一摧，这些低阶灵符便被激散。旁边大树上，突然延伸出绿色藤蔓，将万俟弼整个人捆住，藤蔓里尖刺遍布，闪着幽幽绿光。万俟弼再度鼓起护身灵气，兽化后的他坚硬如钢，低喝之下藤蔓寸寸断裂。
    两道冰锥袭来，万俟弼感觉威势不差，他不敢怠慢挥刀格散，随后尖啸出声，唤醒被雷斧劈中还处于麻痹状态的二兽，双足用力便要从泥淖中强行跃起。
    这时，他看到对面符师，很奇怪地向他鞠了一躬。“要投降吗，晚了！”万俟弼知道对方已经没有更多手段了，胜利就在眼前。正在这时，一声蛇嘶，万俟弼脑中一痛，地面细细黑影弹起，额头肉角撞正万俟弼小腹，轰地一声，护身灵气终于被撞得一松。
    对面厚厚的冰墙整个炸开，映入万俟弼眼中的，有两道光，那光芒耀目，直透梗嗓，直透心房。随着万俟弼无声软倒，甲木金睛兽与碧眼妖螳失去血脉连接的主人，一齐翻身痛嚎。长影如练，闪电般涨大将二兽直接缠绕数匝，黑气弥漫，巨力压缩，不一会啪啪两声轻响，甲木金睛兽与碧眼妖螳失去意识，被飞快吞入腹中。

 第六十七章 心理博弈

    秦晚看着眼前万俟弼的尸身，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有其它选择，他绝对不想和这样的对手再打一遍。当对方兽化变身的灵压直接把他的护身灵符压爆的时候，秦晚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如果对方不急着动手，如果没有小黑及时在衣服下护住要害，如果那两只妖兽没有去挡雷击而是袭击自己，如果冰墙早一步炸裂。
    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己方全灭。
    “遭遇战最讨厌了！”秦晚感觉自己能活下来，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不清楚敌人门道，作战的地理环境不是自己最喜欢的水灵地，秦晚从玉床上下来进入树林的时候，只能勉强做了极粗糙战斗计划，根本没有时间布下癸水阵。
    敌人很小心，一开始试探的时候只展示了部分实力，不过仅是刀法和两只灵兽也让秦晚咋舌。在这种远近结合的攻击手段下，秦晚只能依靠轻身符和防御类灵符不断退却，同时施放雷斧符让敌人多少有点忌惮。
    当万俟弼人进入树林开始兽化后，秦晚感受到自己与中阶后期强者的巨大差距，他知道除非使用威力最大的攻击手段，否则不可能破开敌人防御。而要使用火雷铳，就必须有四个条件。第一个，拥有足够深长坚固的孔道；第二，敌人必须被限制行动；第三，限制时间要超过灵符延时；第四，对方护身灵气要尽可能削弱。
    接下来秦晚的一切作战都是围绕创造这四个条件来执行。首先，他在逃跑时不断向地面打入冰锥符，让敌人追击时有防备心理；然后他背对两只灵兽，连放数道水墙，勉强让水墙厚度达到要求；最后他在决战时往地面打入水球，同时制作沙陷，形成困住敌人的泥淖。当万俟弼习惯性往双腿灌注灵力防止冰面，这时踩入泥潭便陷得既深又快。
    秦晚先是在敌人逼近同时打出雷斧符吸引灵兽，然后按灶娘的提醒，提前向水墙射入大量冰锥符，在结冻前瞬间发出两道水柱，万俟弼只道是普通灵符攻击，其实这时秦晚已经在结冻的同时往两个深孔内打入了火雷符各五张，之后各种初阶灵符无非是障眼法，消耗万俟弼护身灵气的同时拖延时间。他一边用身体遮挡火雷铳一边等待灶娘提示，在小黑出手瞬间低头弯腰，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火雷铳终于成功击中对方。
    由井神加持的冰锥符毕竟不是在水灵地使用，冰墙的坚实程度远不如冰风犼家里的冰壁，好在运气不差，灵符炸开，威能释放之后冰墙才爆裂，不然可能先死的就是秦晚了，真是让人后怕。
    拍了道回春符入体内，秦晚缓缓恢复气力。这个对手很小心，话并不多，但刚刚那句“你早点死，迟些他们陪你一起上路”秦晚记得清清楚楚，这么说来，秘境中有人意图杀死各宗门人员便无疑问了。
    想到路玄真和沈若男，还有自己这条朝不保夕的小命，秦晚赶紧起身，一道风刃从万俟弼脖颈处划过，尚留着惊愕表情的头颅被秦晚收了起来。他空口无凭，只要保留对方首级，若是遇上正派宗门弟子，一加搜魂便可当作证据。
    将尸体上储物道具搜刮干净后，秦晚照例猛夸队友一通，分别向井神和灶娘供奉了灵石作为奖励，然后朝小黑一努嘴。小黑当然会意，大口一吞把万俟弼的身体吃下，它连吃两具中阶妖兽身体，现在又加个中阶人身，开心得不行，直接便往地上一滚消化起来。秦晚突然有些着慌，这里灵气如此浓厚，小黑又补上加补，可千万别在用蛇的当口进阶了，刚才真不该这么痛快给他吃。
    后悔也没用，秦晚迅速扫了一眼万俟弼的储物手镯，里面东西一略而过，关键的是身份标志，搜不多时，秦晚手中拿出一块竹牌，上面刻着“兽”字。回想着在入口前的各色阵营，似乎是有个万兽门的小宗派，秦晚暗暗把这个重要信息记了下来。
    “快，快，我们要赶路！”秦晚催促着大蛇，小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似乎懂了他的意思，迅速把肚子里的东西消化完盘回秦晚手臂。秦晚驾起玉床，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在秦晚心目中，秘境内各宗派人员生死固然是件大事，但从亲疏上优先要通知的还是路、沈两人，事关护卫责任，存宝人也不能不管。所以秦晚思索一番后大概有了规划。首先要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往秘境中有记录的，之前曾经藏有重宝的地方去寻人，存宝人那边最后再找，反正他肯定要回入口，早碰见了自己还得跟着回去，老实说这秘境秦晚还没逛呢。

 第六十八章 命如草芥

    秘境入口处，巨大肉山站在百丈圆圈中央。魔山娘娘肩头站着鬼蝠，嘴巴噘着脸上满是不高兴的神色。这万兽门的奴才不知去了哪里，竟敢不等她来禀告，肯定是觉得事情办完了，赶着去收伏妖兽。她认为，这等微小宗门的奴才必须要知道礼数，在强大的自己面前不能有分毫僭越。“迟点把你吃掉，嘿嘿”，人形母＊露出开心的笑容。
    粗大鼻孔扩张，魔山娘娘深吸口气，双手结出奇怪法印，以她为中心，一个灰色巨罩展开，不多不少把百丈圆圈全部盖住。数息后，灰色罩子凝实，“哈”，魔山喝出声来，灰罩散开，化作一缕缕煞气，颜色转淡钻入地下，这便是阴魔派的秘法欢喜极乐地煞魔气的阳气。这种阳煞之气入地之后无色无形，除非碰上异能者或元婴级大能，即便高阶强者也难察觉。魔山娘娘在布好阳煞之气的地面堪称无敌，她可随意控制黑色阴气来激发阳气，伤敌杀敌掌控生死，之前潜龙佣兵团的人便是着了这种道儿。
    以魔山能力，将百丈方圆全部布满也非易事，她累得咻咻直喘，但顾忌被返回的人发现，不加调息就迅速离去。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魔山准备带着鬼蝠在秘境中大闹一番，尽可能多击杀掉些人，毕竟她引爆入口只能用一回，是用来对付漏网之鱼的。
    河水原本青碧如玉，但现在却已经有淡淡红色。河岸边二十余具尸体残缺不全地躺着，从衣衫上看分属两个阵营。一边是归云宗，另一边正是死对头阴魔派。不久前，两支探宝小队在这翡翠河里差不多同时看到宝光，数百年也难得一遇的翡河软玉晶问世。双方本来就有仇，这玉晶有增幅输出灵气的奇效，普通各类法器、法剑镶嵌一块已足升阶，要是单独来炼器，最低也是灵宝级。两边连场面话也懒得说，直接掏出压箱底本事大杀一场，两败俱伤的时候，河中突然跃出蛟类凶兽，结果一个也没跑掉，全部死于翡翠御水蛟水压和爪牙之下，吃得血漫河滩，无比惨烈。
    阴魔派和金刚门的两波人马也因为一株灵药动上了手。这株灵材名为紫极果，阴煞修士泡制药汤换髓的主材，又是炼体高阶灵丹浑天丹的主材。本来斗气对阴魔派有克制威力，但不巧正当阴魔派弟子不敌被赶开时候，碰上回巢的妖虎，妖虎大怒之下先拿离巢穴最近的金刚门开了刀。金刚门陨落一位中阶后期弟子，一位中阶中期圆满弟子，东西没拿到还给赶出了妖兽地盘。
    另一支由中年道姑带队的雪梵庵队伍同样运气不佳。她们为了收集清虚丹的重要辅材鹤鸣茶花在秘境里到处搜索，好不容易在一处山峰顶上见到数丛，但镇守这灵花的竟是夫妻妖兽。十余道姑强行硬上，被两只唳天火鹤联手破了合击，七名道姑火气入体陨落，两个重伤，为首的中阶后期道姑名叫静槐，被啄去一眼带伤逃走。
    一座山谷内，洛非花眉开眼笑地用手拈起矿石，这块玄阴龙纹金是制作高阶灵器甚至灵宝的上佳材料，尤其是有致密却导气的特性，用来做施针灸术的灵针再好不过。她与何百忌这一队刚刚与愈生门的人比划了一下，成功得到了矿石。
    虽然愈生门底蕴也是深厚，不过这群家伙从大到小都是一副迂夫子的样子，平时又少人得罪，根本就不通世事。洛非花三言两语将对方挤兑住，答应挑出一人和何百忌比试针术，结果何百忌果然争气，硬是赢了医术大宗里的针术高手，想到何百忌出境后手里灵器能够大大升阶，洛非花高兴不已。她在加入佣兵团之前也是大家子弟，平素对团内粗鄙不文的同僚们不甚关心，倒偏偏对斯文还带点木讷的何百忌十分照顾。
    对面愈生门的人看着玄阴龙纹金眼中满是遗憾，不过他们毕竟修养了得，倒没想着杀人取宝。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拱手说道：“果然山外有山，国内除了我宗，也有针道遗珠，白某输得心服口服。何兄方便时欢迎来愈生门做客，到时大家多多交流。我们还有事未做完，请了！”说话的正是败于何百忌的愈生门内门精英白长容。他这番话说得也是够光棍，坦然认输的同时也暗含结纳之意，比起其它同门来算是话术强多了。
    一群愈生门的子弟正待离开，旁边安静呆立的何百忌突然开口：“不要去那边。”白长容一怔，说道：“何兄？”何百忌摇头说：“过午动金，不利东北，忌迁移。”洛非花等众人听了都暗地摇头，这何百忌修为高深，平素为人也梗直可靠，就是神神叨叨的，整天这也不宜，那也不好。听说他是医卜之家嫡传，日常便是打个坐、分个钱也要找吉位，弟兄们给他弄得烦不胜烦，这在别人面前显出毛病，真是让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何百忌却丝毫不觉尴尬，他带头往谷外走，绕过入谷大道从旁边小径出了，白长容哈哈一笑，只当是迁就同行也跟了上去，有人带头，两拨人马都从小径出了谷各自分道扬镳。
    众人散去后，一个巨大人影突然出现在大道岔口，魔山娘娘愤怒地一跺脚，丝丝灰气从地下涌出回到她的身体。她一早追踪到这两拔修士，原想待对方在谷里拼杀完出谷时来个一网打尽，哪想到有人不按剧本出牌，到嘴的肥肉竟飞走了。
    转眼间时间又过十日，离秘境关闭只剩不到一旬。这段日子里随着众人探宝越走越深入，伤亡情况也不断增加。为了夺宝厮杀而死的、被妖兽埋伏、偷袭而死的，被魔山娘娘鬼蝠傀儡夺走神识和暗中布下煞气爆体而死的，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三百人的总数里已经少了一半有余。
    这段时间，各宗掌门脸色难看得很，不时有守卫宗门本命灵物的弟子来报告凶讯，一会是这个的灵牌炸了，一会是那个的灵灯熄灭，每条人命背后都是之前投入的巨大资源。秘境之中，人命贱如草，各宗也只能祈祷最核心的子弟不要出事，多带回来些能扭转宗门命运的宝物。

 第六十九章 以药易果

    秦晚深一脚浅一脚在山腰间穿行，从前天起，他便从空中降落到地面，全靠轻身符和斗气赶路。不是秦晚不想飞，而是空中陆续发现了鸟群。这种浑身雪白肥嘟嘟的小鸟看起来很可爱，但只要给它们发现了附近有人，便成群结队地扑过来。秦晚一个不留神，又浪费了一张驭风符才得以脱身。
    这几天一直保佑他的运气之神似乎心情不好，没有再给予关照的样子，秦晚不单没碰见熟人，有次还差点闯进一只大妖兽家里，幸好小黑提前闻到气味，不然现在估计已经在妖兽肚子中消化着了。
    “低调”秦晚不断提醒自己。他虽然身份特殊，一般情况下不会受到袭击，但除了万兽门外，并不清楚还有没有其它宗门也掺和进这场阴谋里。金刚门不找上他就阿弥陀佛了，秦晚绝对不会主动招惹；阴魔派是邪修也不可信任，愈生门和潜龙佣兵团自己不了解。只有路玄真背后的雪梵庵和沈若男的归云宗还有存宝人应该没事。说句不好听的，人心隔肚皮，碰上这三位，在没确认安全之前，秦晚也不准备上去就掏出首级和盘托出。
    茫茫秘境，光是靠两条腿要碰上合适的人，秦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黑的嗅觉上。他很疲惫，虽说轻身符还够，但秦晚毕竟是凡人体力，走着走着人越来越泄气，正在他准备坐下休息一阵时，小黑猛地一个激灵，蛇首望向前方。
    不远处的山凹里有棵通身铁锈色的小树，树虽然仅高丈许，但冠叶滴翠生机勃勃，紧贴着树枝，十数枚暗褐的果实如杮子般大小点缀其上。秦晚见小黑反应激烈，第一时间把隐气符加持上，随后趴下身子。
    “这个距离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秦晚心想。小黑的味觉感知极为强大，空气中哪怕远远飘来有一点妖兽味道颗粒，在它的舌信下也尝得出来，眼看暗褐果实不像凡品，这这点险还是值得冒，秦晚决定先观察情况再说。
    “吱吱！”从小树上猛然伸出一只小小猴头，充满警惕的眼睛朝四处打量。秦晚在兽头伸出的同时伏地屏息，心想这中阶妖兽感应能力还在冰风犼之上，起码也是后期的样子，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老老实实走人算了。
    “吱！”、“吱吱！”，又听到猴叫声响起，秦晚仗起胆子抬头瞄了一眼，原来这小树虽然小，却有一对土黄色猴子在上面安家。《妖兽图鉴》里有对这种只有手掌大的猴子有描述。等等，若树上是这妖兽的话，那果子岂不是那种东西？秦晚再偷瞄了一眼小树，和《天地灵材》里一加比对，心头一直悬着的那句“我的小命很重要”顿时不知飘去了哪里。
    两只小猴四顾不见异常，狐疑不过一会，玩耍心性就生，在树上相互追逐打闹起来。略想了想后，秦晚远远退开，向小黑吩咐了句“等小猴走了你去摘果，能摘多少是多少，懂了么？”，灵蛇轻蔑地呼了声，意思似乎是“本大爷要你担心么？”
    远远的一个小黑点破空飞来，掉落在山凹中间发出轻响。正在玩闹的小猴如电般弹射而至，嘴里呲牙发出低沉吼声。四只眼睛到处逡巡，周围静悄悄的，并没有敌人接近，一只小猴靠近发出声音的地方，鼻尖耸动，像是闻到什么味道似的。它低头闻嗅，不远处一个小圆球正散发出好闻的味道。“咕”的一声，小猴吞了口口水，便伸爪向圆球抓去，不料爪还未够到小圆球，便被迅速冲来的黄影一头顶翻，小圆球也被对方抓在手里往嘴急送。
    被顶翻的小猴大恼，吱地一声尖叫，药丸从对方手里竟腾空而起往自己这边飞来，原来这兽是戊土弥猴，晋入中阶后期，已有操控重力的强大异能。另一只弥猴哪甘心到嘴的东西飞走，细小手臂一挥，一团黄芒芒光球便向对面砸去。光球看上去轻飘飘，其实已经蕴含土灵重力，若是被砸中，万斤巨石怕是也要四分五裂。两只猴兽为了争抢这颗炼体丹各出手段，它们平日玩耍时就经常打斗，为了美食这次更是动了真火，一时间地下土峰拱起，天上飞砂走石，若有土系修士在此观战，绝对会对两只猴子的天赋本领羡慕不已。
    幸好两只小猴灵智不低，打斗归打斗，还注意着不要伤到果树和丹药，不然这片山凹恐怕都保不住。翻翻滚滚间，两猴战圈越来越大，离树的距离也已有二十余丈远。正在这时，草从间一道黑影已经无声无息靠近小树，嗖的一声，像只弹簧般射向树身。两猴感应到其它妖兽气息，齐声怒啸，直向黑蛇纵来，黄色光球凝在爪上便要扔出。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小黑点从空中往凹坑里飞来，秦晚也是坏，他若是扔一个，小猴还想着能够平分，说不定先杀了大蛇再回来捡，这同时飞来两丸，妖兽再聪明这时也困惑起来。不追吧，自己的地盘竟然闯进其它妖兽，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去追蛇，等会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三个圆球说不定就给同伴独吞。就在二猴纠结的这片刻，小黑已然得手，嘴中叼着数枚异果飞快向山凹外撤退。
    一猴再也忍不住，愤怒嘶叫起来，纵身追赶黑蛇，它刚刚追出半步，回头望向自己同伴，只见对方贼眼忒忒，一副只等自己追远便要独吞圆球的样子。追出去的猴转头就是一黄球向它打去，嘴里吱哇乱叫，若是有人懂猴语，估计也是三句不离另外那猴的祖宗八代。趁两只猴子大打出手，小黑终于撤离到山凹背面，秦晚笑吟吟手持弹弓走了过来。
    他从山凹退开后，去旁边树林折了个丫叉，再在身上储物道具里找了条不知什么妖兽的兽筋做成弹弓。这东西秦晚自小便和小伙伴们玩得纯熟，他绕到山凹背面，远远趴在高处观察，将炼体丹陆续当弹丸抛射出去引诱弥猴。至于时机和角度力度，自然是灶娘精算后的结果。
    “快快快小黑，赶紧把果子给我。”秦晚连声催促，如果他判断不错，这东西一旦离开母树，便会迅速腐坏，要趁药力还在赶紧放入储物戒指里。小黑满脸不高兴，秦晚射出去的东西它如何不认得，有好东西不给自己吃居然送给其它妖兽，在小黑心里这太不够意思了。秦晚当然知道它为何不乐，赶紧说：“还有还有，出了秘境就给你吃！”他自高从白那收获不少，小黑连番立功，早也有心再奖励他，不过药力这么强的东西在秘境里是再不能给小黑吃了，真的进阶那会麻烦之极。
    小黑张嘴一吐，七颗果实滚了出来，秦晚眉开眼笑迅速将异果收入戒指，进入秘境这么多天，他终于有了私人收获，而且这收获绝对逆天。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迅速离去，远远的山凹内还传来乒乓爆响，两只猴还在为三颗丹药怎么分拳来脚往。

 第七十章 十日之余

    存宝人带着两名护卫紧赶慢赶，在秘境结束前还剩十日回到入口，三人身上带伤，都是沿途被强大妖兽袭击所留，各自拿出秦晚给的回春符治疗。他在穿云龙蜂袭来时果断抛出传送阵卷轴，危机之下无法定位，随机被传至颇远处，好在三人修为都不弱，临敌经验也丰富，走出空中有鸟群的险境后便驾起飞行灵器顺利回程。
    重新在圈内盘腿坐下后，附近陆陆续续有人凑了过来。这些人探到好东西回到入口发现存宝人竟然不在，惊愕之下各自找地方藏身等待，直到存宝人现身才出来，交完东西后便不再进去了，各自在圆圈内找了块地方盘腿打坐。这些人多数都是小宗门人士，好不容易蹭着机会进来一趟，既然有所收获已经满足，不贪就是赚，剩下时间再去搏命意义不大，趁这机会多吸收点灵气增进修为才是正经。
    存宝人看到身边多了十余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但秦晚不见踪影让他略有些郁闷。这个护卫许仪再三打了包票，而进入秘境后表现远不让人放心。不能辟谷也就罢了，加持的灵符也只有初阶，妖蜂袭来关键时候竟不在身边，这会恐怕已经被吃得渣都不剩。
    他望向秘境深处，所剩的时间不多，几个大宗还不见人回来，想是仍要趁最后机会多取些好处。存宝人嘴边浮出冷笑，他甚至觉得这几大宗门还没有身边这些小宗的人识相，秘境之行越到尾声，相互间争斗越是激烈，早点回来保住性命不好么，多贪一点，说不定就出不去了。
    路玄真也是这么想。
    她的队伍在入境后不久便找到枯木玄龟，妖核入手，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如果能够顺利回到宗门，她便要闭关开始制炼清虚丹，只要清虚丹练成，本宗精英结丹后强度足能胜别宗一筹，届时雪梵庵实力与归云宗相比也不遑多让了。师尊雪婆婆再三交待，得手后尽快回到入口，她本意也是要这么安排的。
    但另一队的失利，把路玄真牵制住了。静槐和另外两名重伤同门带来不好的消息，那唳天火鹤居然是一对，鹤鸣茶花没有得手。听到这，路玄真只能放弃尽快回入口的打算，这味材必须入手，她只能去静槐所说的火云岭再拼一下。
    归云宗这边虽然讨伐了玄铁剑猪，这东西一身是宝，宗门算是收获不小，但伤亡也是惨重，带队的术士火元子觉得不好向掌门交待，和沈若男商量过后，整队向幻梦鬼蝠可能在的鬼阴山探索了过去。根据门内多年来不断修饰增补的地图来看，这妖兽一向喜欢阴湿寒冷的地下洞穴，如果能顺利讨伐掉，别说妖核极为贵重，如果能找到它守护的苑梦果和补魂芝，不论是拿来炼丹，还是找万宝门换取悬赏，也足以弥补同门陨落所带来的损失。
    绿油油咕嘟咕嘟翻滚的一池潭水边，两小拨人正怒视着对峙，旁边地上躺着一只似鱼非鱼的妖兽躯体。左边四人，为首的黄须男子一晃手中沧浪提卢枪，向右边三人怒喝道：“碧蝎门，你们很好！趁我们与妖兽作战时敢偷偷施放毒雾。我战枪宗见你宗人少，好心可怜带你们一起，说好灵材一家一半，没想到你们狼子野心，想连我们这份都吃了，就不怕肠胃不好，要用命来消化么？”
    右边三人中看似领头的一位中年女性娇笑着说：“祖天罡，你嘴上说得这么堂皇，还不是看这妖兽一身奇毒，要借我们碧蝎门的灵宝镇压毒性。刚才说好一起上，为何你这边只上了三个，另外一个是在意念作战么？打的时候出工不出力，连看家的‘绝天一枪’都没放。要不是我们察觉得早，只怕妖兽一倒，招数全朝我们打过来了吧！”
    黄须男脸红都没红一下，凶相毕露朝同门吩咐道：“一起上，他们毒雾虽然削弱修为，不过是慢性的，大家先镇压住，等杀了人再找解药不迟！”两边各怀鬼胎，为了潭边生长的几株地藏灵花就要火并。
    祖天罡之前在讨伐怪鱼时的确留了力，他一边压制毒性一边神识锁定碧蝎门女子，自信绝天一枪出手，对方不死也残。他大喝一声，本来宝光闪烁的提卢枪一下子变得如同凡铁一般，只余枪尖处金芒越来越盛，正是修行到中阶中期、灵光内敛劲力压缩的样子。祖天罡手抖处，提卢枪如飞龙般扑向中年女性，四周连空气好像也受到影响被枪身吸入，中年女性身形一歪，被枪势笼罩，噗哧一声，咽喉被枪身穿过，两眼里满是惊恐不信的神情。
    那边战枪宗子弟在祖天罡出手的同时也纷纷施出绝招，枪气纵横下，碧蝎门三人悉数被洞穿，显是不活了。祖天罡狞笑起来，他一挥手，让同门赶紧搜索尸身上的储物灵器找解药，自己便要去摘那地藏花。
    但他没脱出身。手里握着的枪似乎卡在中年女性咽喉了，祖天罡用力再一抽，突然痛嚎起来，手臂齐肘处被自己的大力扯断，已修炼至淡灰色的臂骨露了出来。祖天罡忍痛向后急退，当他转过头时，惊讶地发现，身侧原本不断翻滚的潭水现在如镜子一样平静，水镜中是呆呆站立的七道倒影。
    魔山娘娘站在七人中间，身形转动熊掌轻拍，欢喜极乐地煞魔气打入猎物体内后，再把不知何时飞到空中的幻梦鬼蝠召回。有了这只妖兽的神识梦境异能，她甚至不用提前在地下布煞气，真是省事。血红厚唇一撮，七人的精血被吸干后倒在地上，“美味”，被压制的修为又在蠢蠢欲动。“可不能再吃了，要是在秘境进阶就要被赶出去的”，魔山遗憾地想，这幻梦鬼蝠真是得力。

 第七十一章 兵戎相见

    秦晚小心翼翼在赶路，小黑时不时低声嘶鸣一下，听到嘶鸣声秦晚便绕路而行，也不知避过多少妖兽。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已对找到路玄真或沈若男不抱太大希望。这么大的秘境，以秦晚人力加轻身符完全不可能走遍，考虑到存宝人如果不死，现在可能已经回了入口，赶回去及时向他报告才是最稳妥办法。
    “呼”，小黑舌信吞吐，这次发出的声音有点不同。秦晚立即趴下，借助隐气符一点点地往蛇首指的方向挪去。挪了许久，面前是一座小山峰，阴气森森如同卧虎静静的趴着。山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宽不过三尺，里面不知有多深。
    秦晚见小黑并没有特别紧张的神色，心想可能是被人探过的地方，里面妖兽和灵材说不定已经都没有了，又打量了半天不见动静，便放心向小山走去。刚刚靠近没几步，秦晚像是屁股被烧到的猫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山前不远一处空地上，十余具尸体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秦晚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惨状。死去的尸体干瘪轻飘，一道道裂口从皮肤上绽开，全身精血似乎从裂口处流光，但只看到体表有凝固的血痂，身旁地面干干净净。从衣服上看，这是一整队的潜龙佣兵团修士，储物灵器已被搜光，证明并不是妖兽做的。
    “这些人中了极大威能的法术，杀他们的人简直不敢想象。”秦晚心呯呯直跳，能够进入秘境中的人，最差也是中阶，各宗门为了确保战力，估计中阶中期是标准配置。这么多人死状一致，他不敢想秘境中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战力。
    秦晚拍了拍小黑，小黑轻嘶一声，意思是洞里察觉不到危险，一人一蛇便钻入窄洞，秦晚要搞清楚，这些人的死是不是和洞内妖兽有关。小洞外小里大，钻进去后竟然很是宽阔，秦晚掏出一张入门灵火符，火焰在符尖燃起权当照亮。
    七拐八弯，走了不近的一段路后，秦晚终于来到洞的尽头。洞里腥臭无比，到处是死去的野兽骸骨，在洞壁的半高，秦晚看到一个大大的由干草朽木筑成的巢穴，巢穴正下方，躺着一具人尸。
    秦晚靠近前仔细观察，这具人尸和刚才外面的尸体死状不一样，乃是颈侧动脉被咬穿而亡。虽然动脉被咬，但并没有见血液被吸干的情况，身边地面还有大量喷射出来的鲜血。秦晚掂起脚看向巢内，搭巢的朽木上有两枝残茎，上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摘走。
    仔细观察残茎，一枝细细的上附淡金色细线，另一枝粗粗大大，像是蘑菇柄一般，对比许仪和《天地灵材》两方描述，秦晚一颗心直坠下来，这明显便是在幻梦鬼蝠巢穴中伴生的苑梦果和补魂芝，洞中妖兽自然是以神识幻梦异能和吸血着称的幻梦鬼蝠了。
    体内井神威光闪烁，腥臭气息被净化不少，秦晚深呼吸闭上眼睛，模拟着洞内外发生的事情。分析足迹，潜龙佣兵团一群人并没有进入洞穴，而是知难而退往外撤走，但在撤退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人没死，不知为何又进入洞穴，最终死于妖兽口下。
    “妖兽去了哪里？”这是问题所在。正常情况下幻梦鬼蝠如果杀死敌人不可能不吃掉对方，尤其是这类中阶以上修士，对妖兽来说是大补之物。秦晚一边制止小黑想吃掉残尸的举动，一边猜测妖兽去向。
    妖兽下场恐怕不太好，因为它守护的异宝已经被人取走。也就是说，有人得了渔翁之利。想到这，秦晚看向小黑：“快找找，这里有没有其它痕迹。”小黑从手臂上游了下来，在洞内绕了一圈，左闻闻右舔舔，很快在一堆兽骨旁边停了下来。
    “嘶！”灵蛇愤怒地昂头发出危险的声音，秦晚忙过去查看。坚硬兽骨碎裂成不规则的圆环，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压过一样，他仔细观察圆环，这环上宽下窄，前深后浅。“难道这是？”秦晚脑中浮现出一个可能，他趴下来脸贴着圆环使劲用鼻子闻嗅，有股虽然淡但十分特别的香味。
    巨大的身影，回眸一笑的娇嗔风情，让人忘不了的香气。秦晚失声喊出那个人的名号，“魔山娘娘！”。那个圆环不是什么兵刃所留，是魔山娘娘的巨大鞋印。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作为阴魔门在秘境中的强者，魔山娘娘不知道有什么秘法，把潜龙佣兵团一整队人全部杀死，洞里那个尸体，估计像那个归云宗精英弟子一样，成为了她的人傀。魔山用人傀儡牵制，一举拿下了幻梦鬼蝠和苑梦果与补魂芝。
    秦晚一路上还设计了数种手段对付这幻梦鬼蝠，本指望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够凭自己力量拿下苑梦果和补魂芝，这回算是不用想了。既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秦晚又一个秘境中目标失去意义，他并不打算和阴魔门有什么交集，干脆小心点打道回府到入口和存宝人会合才是上策，两个灵材就交给存宝人去和阴魔门谈交易好了。
    他一路往回急奔，多亏井神还有些神力，身体不至于吃不消，折腾了数日终于走出天空白色小鸟势力范围，正准备驾起玉床转为飞行，缠在手臂上的小黑忽然紧绷起来。未等灵蛇发声示警，秦晚早已心领神会，当下隐藏了气息。
    远远的一座山边，多道人影迅捷飞舞，秦晚躲在一棵树后想看个真切，但对方太快距离又远根本没法看清。隐约间，一道火红剑光破空闪过，巨大冰莲绽开，将剑光包裹在内。秦晚一震，心说不是吧，摸出之前摘下的面具戴上，迈步直接向前走去。
    红影冰莲乍分，清冷的声音传来：“归云宗的诸位，你们要想仗着人多强取这鹤鸣茶花，我们若是在你们讨伐唳天火鹤时出手，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吧。”这声音秦晚如何不识得，正是与他有过冰风犼之缘的中年道姑路玄真的声音。
    路玄真对面，沈若男眉头皱起并未出声，她一旁的火元子倒是大笑起来：“早听闻雪梵庵路仙子手段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所谓奇珍异宝见者有份，妖鹤还没讨伐，这灵茶自然是无主之物，便是贵宗先到，归云宗也少不得争上一争。”
    原来火元子提议，想多取些天材地宝，好弥补之前损失，带队一路向鬼阴山探去，不曾想路过一处山峰时见到有人聚集，看了才知道雪梵庵的一干人马正在准备讨伐那唳天火鹤。本来火元子对那鬼蝠也是忌惮，这火系妖兽对归云宗来说相对容易许多，灵茶也是不亚于苑梦果和补魂芝的好东西，当即命令众人停云落下，打算抢先出手。
    清虚丹牵涉到整个雪梵庵宗门兴衰，而且之前已经为此折损了数人，这时候半路杀出人来抢夺，就算是归云宗路玄真也没打算相让。两边话不投机直接开战，归云宗众人剑阵对上雪梵庵的合击，一时间都没占到上风，而路玄真和沈若男也放上对子，冰莲道法鏖战红炎剑气，打得难解难分。
    路玄真打着打着，便知道她与对面红衫少女短时间难分高下。她剑气暴烈锋利，对自己的冰系玄功隐隐有克制威能，虽然自己还藏有杀招尖凌啸，但一旦用出便代表要决生死，考虑到对面还有一位强者在火网剑阵中压阵，自己这边万一没有顺利击败敌人，之后被反击，整个队伍有崩溃之险。
    冰莲道法最重心境涵养，战局虽乱但路玄真一点不慌，适才开口说的话正拿捏到对方软肋。火元子还真担忧这一层，虽说从人数阵容上归云宗比雪梵庵强上半筹，但对方要走，己方也不容易留下她们。雪梵庵的人要是先避开厮杀，等自己这边和唳天火鹤打上了再出手搅局，恐怕双方都落不着什么好，所以回话时便软了两分。
    沈若男在旁边默不作声，这道姑身手了得，自己的红炎剑气在一瓣又一瓣的冰莲包裹下居然被接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在宗内辈份最低，虽然因为天资卓越被收入内门，修为也是增长最快，但沈若男从不借宠生骄，在对外事务上给足带队师兄面子。她心知这灵茶关系到宗门重利，虽然不是太喜欢横刀抢夺，但作为弟子必须服从大局，只管奋战就好。
    路玄真开口说道：“既然贵宗不愿收手，为免双方伤亡，不如双方各出一人比斗，胜方留下，败方离开，怎么样？”她自信借助尖凌啸能战胜包括红衣少女在内对面任何一人，所以故作轻松的提议。
    火元子面色不变，但心中一喜，自己这群人中，要论战力可能还属小师妹最强，雪梵庵的肯定不知道，小师妹除了红炎剑气之外，早从她师尊烈焰真人处学得身剑合一绝技，便是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接下她雷霆一击，对方提出这等建议等于瞌睡送来枕头，便要开口应允下来。
    “各位好，请问我想回入口怎么走？”听到声音，无论是归云宗还是雪梵庵，众人都吃了一惊，从一颗树背后走出位面戴面具的男子。

 第七十二章 我不干涉

    “什么人！”数声断喝从人群中响起。
    “哎呀莫急”面前的男子慌慌张张摆手，“诸位不要紧张，你们看我打扮也知道，在下是存宝人的护卫嘛。”两边人认真看去，来人的确穿着万宝行的行头，戴的面具也是商行标配。路玄真和沈若男皱起眉头，虽然面具遮挡，但路玄真何许人，秦晚的声音一下就听了出来，两人之前格杀冰风犼，冰窟内相处数日的记忆又浮现出来。“这人怎么又做了护卫来秘境了？”路玄真一时有些困惑。
    沈若男也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过事隔多年，秦晚又成人变嗓，她倒没有听出对方是谁。她奇怪的是，存宝人护卫本应留在秘境入口，这时间为何会出现在里面，难道是发生什么变故？
    火元子冷笑一声：“存宝人和护卫，入秘境后只许在入口处百丈等候，阁下不在原地，又是孤身一人，你当我们这么好骗么？”他直接把沈若男的疑问抛了出去，手中烈炎如意捏好，只等对方回答有半点错漏便要出手。
    秦晚这时倒没有隐瞒的意思，便把四人在入口处被蜂群袭击，自己因为尚是肉身凡胎，当时在圈外出恭而与其它三人走散的事说了一遍。他生怕雪梵庵和归云宗有坏人同党，故意隐去被万俟弼追杀的关键信息，只说自己叫蜂群追出老远，等甩脱时已经迷路，四处摸索这才碰上众人。
    火元子朝一旁沈若男望了一眼，沈若男欺近秦晚身前低声说道：“得罪！”玉手往秦晚身上一拍，一小股灼热气流在秦晚体内打了个转便消失，她回望向火元子点了点头，证实对方的确是未负任何灵力在身。一旁的归云宗年轻子弟里，好几个嘴巴撅起，心里埋怨火元子，你要检查那人有没有灵力找我便是，小师妹的手拿来摸这等凡夫俗子，岂不是大大吃亏！
    火元子见对方的确是个凡人，心下已信了一半，他不死心，又问道：“阁下既然还是凡胎，为何能被选中成为护卫，怎能在如此危险地方生存，又如何能逃出穿云龙蜂的追击，若是不能说服下在，我也只能把你拿住细细审问！”
    秦晚唤出玉床，又掏出驭风符，苦笑着说：“在下乃是符师，好歹有些家底，是靠着驭风符为我这飞行灵器加持才得以脱身。”火元子听了这才收起警惕，略微抱拳算是见过。存宝人和护卫不容侵犯，对方既然大方让自己这边检查，又爽快回答了己方疑问，在礼数上火元子倒是要照顾一些。
    “既然这样，按道理护卫阁下要回秘境入口，我宗本应安排人护送才是，不过恰好我们和雪梵庵的仙姑们有些事要处理，尊驾若是不急，可以在一边稍等，待事毕我们倒可以一起回程。”火元子这么说，两边立刻又剑拔弩张起来，路玄真和沈若男也各自取出玉尺飞剑，随时准备出手。
    “哈哈，看样子两大宗门是要在此较技了？”火元子微笑点头，算是认可路玄真的提议。秦晚心里叫苦，先是到处找碰不见，这一下两个人都见到了，还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他和路沈都有些亲近之情，实在不愿看到任何一人受伤或阵亡在这秘境里。
    眼珠一转，秦晚装作好奇的样子又问火元子“这位仙师。”“不敢，在下火元子。”“火元子师兄，你们在此比斗，可是为了争夺什么宝物么。”火元子傲然说道：“旁边那座山峰顶上，有百年难得一见的鹤鸣茶花，我归云宗身负护国重任，自是要取了此宝以壮根基！”
    “那火师兄，在下还有个问题，那护宝的是何妖兽，厉害不厉害？”秦晚又问，火元子心想这人怎么问个没完，没好气地回答：“守宝的乃是一对唳天火鹤，我宗已经查探清楚，都已至中阶后期，实力强横之极！”
    秦晚又转过头朝向路玄真，他笑嘻嘻施了一礼，路玄真心中一动，虽然看不到脸，但这人的举止，依稀就如当时想接下讨伐任务，对自己提出问题时的模样。“敢问路仙子，您与这位……”，他看向沈若男，沈若男接口道：“我叫沈若男。”“沈仙子比斗，有没有把握在不负重伤的前提下赢过对方？”
    路玄真被秦晚问得心中一凛，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自己虽然有尖凌啸，但对方难保也有压箱绝活，从之前交手来看，双方修为在伯仲之间，要说想无伤拿下对方，可能性的确不大。摇了摇头，路玄真老实说道：“虽然有机会，但把握不大！”
    秦晚又问向沈若男：“沈仙子这边怎么看？”沈若男也是摇了摇头。
    “好了，在下再问火师兄最后一个问题，望师兄解我疑惑。”火元子见这人越问越得意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生气，他压住火瓮声瓮气的说：“你说吧！”“敢问火师兄，若是在沈仙子重伤的情况下，你们讨伐妖鹤胜算有几成？”
    秦晚问完，看也不看双方一眼，迈步走到一颗树下坐定，“按规矩，存宝人和护卫不得参与秘境内任何争端，来来来，你们尽管打，我保证不干涉，就在这欣赏两位仙子的战斗丰姿吧。”他双眼望天便不再作声。
    路玄真有些自省，所谓利令智昏便是这样，两边都急着抢地盘，最大的对手都没搞清楚是谁。这妖兽擅长飞翔，一只也是极难对付，成双成对的往往还有连携加成，不管路玄真和沈若男哪边胜出，赢者难保身上不带点伤势。哪边少了这么重要一个战力来打两只妖鹤，估计都很难有好的结果。
    带着感激的神色，路玄真望了一眼秦晚。这人真的是狡猾，嘴上说不干涉不干涉，事实上几句话就把事情往另一个方向推进。她看向火元子，发现对方也正望向她，叹了口气，路玄真说道：“雪梵庵可以独力对付一只。”火元子接着说道：“归云宗也无问题。”“那么我们各自讨伐一只，灵茶平分？”“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边领头人商量好之后，便收队后撤，约好一个时辰后同时进攻。沈若男离去时瞟了秦晚一眼，秦晚刚才言谈不凡，这个没有修为的护卫，绝对不能因为其是凡人而等闲视之。
    一边在和同门安排讨伐细节，路玄真的脑子一边左右寻思。这秦晚来的时间也太凑巧，区区数语便帮双方找了个台阶下，等于防止了一场生死决斗。“他莫非是特意来帮自己？”想到这，路玄真寂冷如冰的心境竟然有点乱。

 第七十三章 冰火合击

    路玄真道心出现破绽，赶紧先离开人群走到一处僻静地方运起功诀。刚刚压制住心境，发现秦晚又贱兮兮的凑到自己身边，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冷冷问道：“秦晚，你来这做甚？”秦晚之前和她相处，早知道这人练习冰系道法把人也练得冷冰冰，他也不介意，笑道：“路仙子果然好记性，听得出在下声音。”
    路玄真没好气地说：“你又是来问问题的吗？”秦晚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在路玄真身旁找了个大树桩坐了下来，“在下只是见到故人，过来叙旧而已。离动手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小弟讲个故事给仙子解闷如何？”
    路玄真心中冷笑：“这人脸皮真厚，之前还口口声声称自己作前辈，现在感觉混熟了，上来就自称小弟。不过他向来机变百出，既然说要讲故事，总是又要卖弄鬼心思的了，便听听也无妨。”她运功的身姿不动，目不斜视地说道：“有劳。”
    秦晚似乎很享受这临时说书人的角色，掏出一块小木料往树桩上一拍，开口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回我说的呢，便是当年自己的一桩旧事。”
    路玄真听他说要讲自己的一桩旧事，好奇心起来，头虽没转过去，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听着。“话说本人小的时候，是在大泽旁一个小镇的镇塾中上学。说起学业嘛，不是本人自夸，学堂数十人中，要说谁被打的手板最少，那肯定是我。”秦晚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路玄真已经忍不住望了过去。
    “虽说不是过目不忘，在下好歹也算是闻一知十，每次功课都是早早学完。这一学完嘛，就无聊起来了。塾中先生姓汪，老头好酒，早上讲完布置了课业后便出门买醉，像我这般早早收工的儿童也有数人，当然就起了偷溜出去玩的念头。”秦晚娓娓道来，路玄真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听。
    “但想要出去却是大大的不易。老汪这人狡猾得很，他养了两只恶犬，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大黄，专门训练了来守门，有次我想翻墙硬闯，鞋都被咬掉一只！”秦晚愤愤地说。路玄真见他表情生动，脑补几个儿童想溜出去玩被狗追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好笑。
    “一开始呢，我们用竹竿想把狗赶开，谁知两只臭狗居然不上当，一只逃开，另一只便不动，要是打得它们狠了呢，他们就去酒馆找老汪告状，老汪冲回来便是一通乱打，哎呀呀，那竹条的滋味真的酸爽无比。”秦晚呲牙咧嘴的回忆挨打的情况，路玄真冰霜般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但后来，在下想了一个办法。我从每天早餐里省下一个馒头，到了镇塾里，先生一走我就扔到两只狗中间。两只傻狗本来感情很好，天天争抢这唯一一个馒头，一来二去关系就差了。到后来，只要我扔出一个馒头，两只狗根本没心思守门，都去扑咬争夺馒头，我们几个翻墙出去，翻墙回来，每次老汪出门喝酒都能耍个痛快！”
    秦晚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故事讲完了。”路玄真明眸如水望向他问：“秦公子，我想请问那妖鹤的馒头用什么好？”
    秦晚满意地点了点头，路玄真没让他失望，自己把对付小猴的办法用故事讲给她听，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秦晚笑道：“仙子丹术高明，我一直是很景仰的。”路玄真低声说道：“多谢！”便要去找归云宗重新商量战术。
    “仙子留步”，路玄真止步回头，语气已经好了许多：“什么事？”秦晚摘下面具，正色道：“妖兽讨伐完后，还请仙子再找一找我，有要事与仙子相商，事关秘境内大家生死，万望仙子拨冗一叙！”
    路玄真脚步一凝，霍然回头望向秦晚，多日不见，这人长得又成熟了些。她见秦晚双目肃然，神情严峻，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想自己几番承了对方的情，他若是有心使坏，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她点了点头，说道：“好，讨伐完妖兽我找你。”便急忙向着归云宗那边走去。
    秦晚戴回面具，长舒了一口气。他认定路玄真人品可靠，所以先是替她解围，又献出讨伐妖鹤之计，终于得到宝贵的信任。接下来只需要找个隐秘处，让路玄真搜一下万俟弼的魂，之前疑问应该就能解开。
    半个时辰后，数十道人影腾空，归云宗和雪梵庵两支队伍开始行动。两边之前都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毕竟是萼国大宗，加起来已有近二十名中阶初期，数位中期以及静槐、路玄真、火元子、沈亚男四位后期高手，从战力上看是足够有余。秦晚远远在半空跟着，能见识大宗的战斗技巧当然不能错过。
    战斗正如之前预想的那样，静槐扔出一粒冰心丹引发两只妖兽反目，在它们凶鹤互啄之际兵不血刃采到灵茶。不过这两只唳天火鹤与实力伯仲的戊土猴不同，其中一只妖鹤已近圆满，较另外一只要强，它三两下赶走同伴啄下灵丹，便怒唳一声向静槐疾追，后面另一只鹤却慢了一步。静槐之前吃过妖鹤大苦头，身上还带着伤哪敢回头，“幻冰影”一开往外便走。
    妖鹤记性极强，眼看面前这人便是之前被它啄掉一只眼的家伙，双翅一展，身旁空间火灵力尽数被吸了过去，再一扇，如同匹练般的两道炙烈洪流交叉直扑静槐后背。
    秦晚在远处看得咋舌，这后期妖兽实在逆天，吸收转化灵力的速度远比人类强，一路多亏小黑，自己没被这种东西撞到，不然定是插翅难逃。正在妖鹤就要得手之际，空中一支红色玉如意化为丈许，迎头向火流撞去。
    两边一碰，火系威能竟被如意接了下来。这火元子修的术法也是火系一脉，关键时刻出手救下静槐性命。虽然战前已有分工，静槐仍是百忙中点头致谢，心里对刚才领着剑阵与自己对峙的火元子已经改观几分。
    这边静槐与火元子靠着身法与灵器缠住最强的一只唳天火鹤，那边路玄真与沈若男已经将稍弱的一只隔开。两边同时叱喝，红色剑网自下而上交织，雪梵庵多人利用合击之术加持的一朵冰莲从空中压下。如果从高往下看，冰莲恰如一个碗盖，紧扣在剑气织成的大碗上面。
    被困妖鹤怒叫连连，左冲右突，但大碗却越收越紧。眼看自己要被剑气绞杀，火鹤一狠心，身上妖光大放，闭着眼向头顶冰莲撞了过去。它选择冰莲莲瓣最少的一处，此处正对着另一只妖鹤方向，火鹤打算拼着受点伤和另外一只会合，到时以它俩实力，即便打不过逃也是不成问题。
    这个方向果然没错，迎面而来的冰系威力虽然凛冽如刀，但刮中它身体也仅能破去护身妖气，并没有入侵到深处。火鹤高兴地叫了一声，浑身鲜血地冲出冰莲笼罩范围。正在这时，冷叱声响起，冰寒如针的神识射进妖鹤脑海，它修为强悍，只呆得一呆便甩甩头恢复过来。
    妖鹤才回复的视野里，一轮耀眼红日升起，森然剑意笼罩全身，沈若男人剑如虹斜飞而过，哀鸣声中，这只火鹤已被斩为两截。
    路玄真收起玉尺，望了沈若男一眼，她见沈若男使出人剑合一之技，心中也是慨叹，自己即便有尖凌啸和玄冰灵罩后手，若真的打起来，在对方如此速度威力的招数下，只怕也要两败俱伤。那边沈若男看到路玄真对冰莲的掌握运用，和刚才让妖鹤奇怪定住的绝技，心里也是觉得这般强敌还是不碰为上。
    两人没有时间再多想，立刻往静槐与火元子处飞去。剩下这只已经不足为虑，稳赢的局面，要是因为妖兽见伙伴死了而发狂，被伤到同门就太不划算了。路玄真和沈若男还没飞出几步路，便看到一片赤影高速往远处遁去。
    飞过来的火元子苦笑道：“给它跑了。”“怎么跑的？”丹师对这些生长在秘境的妖兽妖核都有执念，路玄真对少一个妖核也是有些惋惜。火元子掩饰不住失望口气说道：“这妖鹤智力很高，听到同伴惨叫声，自知不敌立刻遁走，我和贵宗仙姑两人拦它不住。”
    秦晚听到后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他想这秘境里妖兽平时也未伤人，怀璧其罪，隔段时间就被人类闯进来攻打，这次逃了一只，总是天可怜见不想它绝种。
    后到的静槐来到三人跟前，摊开一只手，手心里托着两朵红艳艳的茶花，花下伸出数片绿莹莹的萼片，这萼片极嫩，细细的脉络也是红色，正是鹤鸣茶花。这灵材虽是木系却在火属地生长，制炼丹药时它内含的药力能够帮助攻伐杂质，不仅是清虚丹，也是好几种高阶丹药的辅材。火元子取了一朵，和路玄真彼此互望，双方的警戒这才可以稍松。
    火元子沉吟半刻，望向路玄真，说道：“刚才大家都出力不小，我看不如在这稍事休息，再将这火鹤躯体平分，你看如何？”路玄真心里暗想，归云宗毕竟是护国大宗，也无谓再得罪对方，当下也客客气气地说：“休息便不必了，我宗颇擅炼丹，只取妖核即可，其余均可留给贵宗，之前多有得罪，他日归云宗诸位来到北地，我们定当尽地主之谊。”两边客套了一番，便要与同门会合准备往入口处赶。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第七十四章 鬼蝠来袭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沈若男。交涉的是路玄真和火元子还有静槐，她在旁并没有说话，所以注意力分了一些到向刚刚与唳天火鹤战斗的地方。等到交涉完四人回转，沈若男突然拉住火元子衣袖，轻喝道：“有情况！”
    三人一凛，顺看沈若男目光一齐望了过去。那边的同门非常安静，可以说安静得过了头，二十余人稀稀拉拉站在原地，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突然人堆中一人栽倒，静槐惊喊道：“小师叔，静柏出事了！”，就在她喊的同时，接二连三，就像推倒积木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两宗子弟在四人面前倒下。
    “管问！”“静榆！”“流云子！”“静桧！”“左文林！”，四人急怒攻心，赶忙过去救援。他们修为过人，眼神极佳，只靠近一点便看到，人群中一个小小黑点迅疾翻飞，每沾到一人这人便软软倒下。路玄真幻冰影开启如同电射般直向黑点冲去，旁边剑虹如火，沈若男也从侧方包抄了过来。
    静槐手中玉尺前端凝成光枪，枪尖向黑点点去，火元子也不甘示弱，玉如意一摆，火灵力在黑点上方化作一条粗索卷去，他们的招数刚至，这边冰莲与剑气也同时杀到。四人虽说之前没有演练过，但这一配合倒是浑如天成，已将黑点各个方向封死。
    再细看，这黑点是只丑陋蝙蝠，身上带着缕缕黑线般的雾气，它被四道灵光包夹丝毫不惧，冲天而起，一头向静槐的玉尺光枪枪尖撞了过来。妖影光枪乍分，点点冰寒灵光被直接冲散，静槐以中阶后期实力七成的一击，竟无法伤到这只妖兽，显然它已不是一般物种。
    秦晚其实比沈若男还早发现不对劲。他在旁边观战时，突然手臂上小黑紧紧收缩了一下，力气极大。灵蛇如此特别的反应，秦晚立刻反应过来，“有情况!”人在空中无法藏身，闪念间一催玉床，疾速向人群冲来。他并不清楚发生了啥，好歹站在能打的人旁边，总比落了单要强。
    那边包围圈被妖兽撞破同时，四人同时惊呼，“幻梦鬼蝠！”，这小不点凶名赫赫，各宗历年来也不知有多少子弟惨死在它口下，流传下来的记录各人都看过，深知这次惹上了大麻烦。虽然宗门传承记载各自有缺漏的地方，但雪梵庵和归云宗子弟都清楚两件事，一是珍贵的苑梦果和补魂芝被这东西守着，二是妖兽有精神攻击异能，能让人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儿。
    死里逃生的同门前辈，要么是正巧在妖兽攻击范围外，要么是身上携带了防御精神攻击的奇宝。但奇怪的是，按理说在唳天火鹤的家旁边不可能出现同级别的其它妖兽，那这只鬼蝠又怎么会在这？
    四人来不及多想，先自保要紧。火元子大吼：“注意它张嘴！”如意已闪电般祭在空中。沈若男见火元子念念有词，师兄正在施展归云宗秘术“神火天狱”。这秘技以玉如意为中心，能迅速将巨量火灵力化为红色光罩，虽没有众人结队的剑网那般强大，只要缩拢来困住，时间一长妖兽也会炼化在其中。
    路玄真与静槐对望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静槐一手虚按向路玄真背部，冰寒灵气通过连协传入路玄真体内，得到同门灵力加持，路玄真挥手招出一朵巨大冰莲，冰莲被催动后，像是一个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莲花中间的莲芯寒光闪烁正锁定鬼蝠，路玄真嘴唇微动，叱声“去！”，无数莲瓣像暴雨般打向对面。路玄真也自信，两个中期后阶连协的的“冰莲瀑雨”全部倾泻至幻梦鬼蝠身上，妖兽纵是这秘境中顶级存在，起码也会是重伤下场。
    奇特的嘶鸣声传入耳中，路玄真脑中一疼怔了一怔心说不好，赶紧凝聚神识，等回到神来场上情形已然天翻地覆。路玄真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原地，之前与妖蝠的对战根本没有发生过！
    她第一时间开启玄冰灵罩护住全身，转头向静槐望去。静槐喉间喷血，软软倒向地面，已经不幸被鬼蝠击杀。火元子也望向沈若男，沈若男正施展剑法与鬼蝠激斗中，腰间一块角质吊坠发出淡淡青光。原来她出发之前，师尊烈焰真人怕弟子出事，专门给了山门重宝“灵犀坠”与她，是以沈若男是全程目睹了事发经过。
    当时四人发现不对便要散开，只见那鬼幅飞至上方后双翼张开，它并未开口，而是两眼射出若有若无的妖光，把路玄真、静槐、火元子和沈若男盖住。沈若男看到另外三人当即原地停住便知不妙，她虽然身有灵宝，但毕竟人在局内，见到妖蝠发威也是后退了数丈。就在这短短一退时间里，幻梦鬼蝠带着一道血箭从静槐颈间飞过，鬼蝠再一转身，已向沈若男杀来。
    秦晚发现四人被鬼蝠神光射中时人已落地，他见路玄真几个呆立不动，不远处还有几人也是一样，心知是这天上妖兽作怪。他为了有机会取苑梦果和补魂芝，也设想过碰到鬼蝠的对策，当下神识凝聚紧守紫府，手疾拍小黑，小黑长嘶一声，发出从鬼木枭处继承得来的异能。果然，幻梦神识被冲击后破去，只可惜静槐还是晚了一步，而火元子运气好些，妖蝠优先挑了沈若男，他才侥幸逃得一命。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嘶声从何而来，还道是鬼蝠异能作怪。沈若男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在鬼蝠扑咬下不断后退，她十分忌惮刚才的嘶鸣，一直退闪，只敢远远拖住对手。路玄真悲愤不已，宗门这次进入秘境，本来大好的结局，突然之间连丧核心弟子，回去也不知要怎么向掌门交待，她玉尺一挥往沈若男方向追去，心说妖兽再有异动就开幻冰影，总不能就这么让它跑了，火元子这边顿了顿，也跟着追了过去。
    秦晚眼看三人成一字长蛇般与鬼蝠连成一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从鬼蝠巢穴出来，知道这畜生应该是被人击败了才对。世间本有像万兽门这种驭兽之法，保不准那巨大脚印的主人还藏在附近。他正要开口提醒，又犹豫了起来，身为护卫不得干涉秘境中任何事务，除非自卫，否则便应如泥偶一般，之前他暗地让小黑叫了一嗓子，其实已经算出手了，若是再坏规矩被人闹到许仪那，丢的可是万宝行的脸面。
    正当他首鼠两端之时，那边路玄真已追上沈若男，一剑一尺迎向鬼蝠。那鬼蝠连续两次施放了幻梦妖光，应是还在回复期内，短时间只有强悍肉身之力，被路沈合力一击，打得向后倒飞撞向一旁小土包上，二人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红炎剑气与冰切一齐招呼过去。
    两个人心里焦急，生怕妖兽回过气来又施展异能，这次已是舍身扑上，冰华剑气正待斩中鬼蝠之际，土包突然崩开，漫天土石向两人激射，土包正中间，雄伟如山的身影巍然站立，魔山娇笑中左右双指直朝路沈下腹点出，取的部位端的阴狠无比。
    射向路玄真和沈若男的土石蕴含强大灵力，猝不及防二人被打个正着，视线被挡之下，只来得及勉强扭身，噗噗声响，二人同时中指。路玄真幸有玄冰灵罩挡了一挡，有时间稍跃起一点，被魔山指劲打中右腿，阴寒灵力侵入当即骨碎筋断惨呼倒地。沈若男相比之下要糟糕得多，她在护体剑气被破前只来得及侧了侧身，直接给洞穿了侧腹，灵犀吊坠应声而裂，而她口中一甜，全身力道被抽空，当时便失去了神智。
    “嘻嘻，好美的小妹子，吃了你！”魔山满脸残虐开心的神情，看向沈若男。她喜爱俊男憎恨美女，放着一边尚有点动静的路玄真不管，先拿沈若男开刀。秦晚见大姐大被人偷袭，出手的正是阴煞宗强人魔山娘娘，心中顿时了然。这凶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鬼蝠制成傀儡，自己先埋伏起来，再用妖兽偷袭，引诱沈若男和路玄真进入绝地。
    一个小小的黑色光罩从魔山娘娘身上升起，不大不小刚刚覆盖了面前路沈二人，原来她隐藏在土丘之前，早已先手一把埋入阳煞之气，只不过得手太顺利没用上，眼看大局已定，她便准备要从沈若男开始吸取精血。
    “不要动她！”一人直冲进合欢地煞魔气中，将魔山与沈若男隔开，正是火元子。秦晚心中后悔至极，他要不是顾忌太多，当时发声提醒的话，也不至于现在一下躺倒两个，沈若男还生死不知。对面是鬼蝠加魔山，火元子就算拿出他压箱底的本事，看样子也凶多吉少。他想到这心里一动，趁魔山注意力尚未转到自己身上，迅速跑到静槐遗体旁边，将她的储物玉牌收入怀中。
    火元子紧盯着魔山，并未回头看秦晚，手轻轻招了招，一股沛然大力包裹着秦晚，秦晚身体登时后退不得。秦晚沉声说道：“火元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宗门争斗和我没有关系，不要耽误我赶路。”
    魔山笑了起来，说道：“哎哟，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你是那存宝人的护卫么？”她的灵压如同山岳般压迫过来，秦晚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即跪倒。魔山见他一点修为都没有，便把注意力转向火元子。脸色一沉，说道：“怎么，你敢打搅我吃饭？”火元子并不怕她，淡淡说道：“事情还没办完，我师妹是中阶后期，你要是在这时候万一突破境界被赶出去了，只怕那人面前不好交待吧。”
    秦晚听到火元子说出这话，心中如坠冰窟一般。秘境这么大，魔山为何能够追踪到两宗人马到这的原因现在清楚了，原来火元子和她也是同党，想必是一路偷偷留下了线索。联想到之前万俟弼对自己的追杀，这二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性命。

 第七十五章 虐恋入魔

    “我不管，我就要吃！”魔山虽然口中发狠，但还是有所顾忌，没有对沈若男立刻下手。火元子走到沈若男身边，蹲下身来，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师妹，你害得我好苦！”他转向魔山，激动地说：“人我都交给你了，现在随你怎么处置，你这就帮我把她制成人傀，然后控制手段给我，还有，给我你欢喜极乐魔功中的双修之术！”
    他作为归云宗真焰山的首席弟子，在同辈内地位十分尊崇，平日里一心向道，花了几十年时间便进阶中阶后期。但近些年里，火元子感觉到巨大压力。沈若男，当时这个小女孩入门，火元子并未留意，只知道此女身负火灵之体而已。沈若男进入剑炎山后在烈焰真人指导下，短短时间突飞猛进，同门间口耳相传渐广，隐然有与当年“资质无双”的火元子齐头并进的架势。
    火元子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一接触他发现，自己也是火灵脉，但沈若男的火灵脉明显要更为精纯，她的修炼速度快得惊人，极短时间内从淬体进入筑基。当时沈若男还幼，火元子只隐隐觉得有被追赶的压力而已。数年之后，随着沈若男成年，出落得英姿飒爽，宗内年轻子弟爱慕者众，小师妹小师妹的叫得勤快之极，没事便往剑炎山转。沈若男对这些登徒浪子初时还以礼相待，后来被追求得烦了索性拉下脸来拔剑挑战，连败数位宗内有实力的才俊，这才稍微消停了点。
    身为一山首徒，火元子平日里不缺同门美貌女修示好。他以前接触的女修，有温柔体贴的，有傲娇任性的，有风骚放浪的，唯独未见过像沈若男这种。这位小师妹入门不久，无论是宗门较技还是出山任务，都表现出勇毅威武的一面，她说话不多，但日常当同门碰到难题，却总是身先士卒带着大家协力解决，最可贵的是为人正直，处事公道，是以虽然年资最浅，但在同辈子弟里已经渐显领袖风范。
    火元子简直爱煞了这个样子的沈若男。相比起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任其予取予求的庸脂俗粉，沈若男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道侣。强者就应该与强者结合，但他和沈若男接触时，只是表现出一些照顾与关心，并未草率示爱。在他看来，成为高阶强者，及早进入结丹境才是当务之急，修道之人虽然并不排斥男女之交，但更多是看重阴阳和合给修为带来的进益，火元子认为，只要自己实力够强大，像沈若男这种后进女弟子岂有不攀附的道理，情情爱爱对于修真者来说无益之极。
    但半年前，沈若男进境中阶后期。这个消息让火元子意识到自己的矜持是多么可笑，在修行道路上，自己已是头慢牛，而沈若男是匹骏马，再假以时日，要是沈若男早一步突破，自己得管她唤作师叔了。境界差距已经拉平，这种急迫感烧灼着火元子内心，更进一步激发了他对沈若男的占有欲。
    “等不了了，要尽快！”他的自尊不能接受道侣修为比自己还高，带着这个执念，火元子用尽手头资源，在不久前冲击后期圆满境，然后很遗憾地失败了。“都怪这个女人！”火元子痛怒的咆哮响彻洞府，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这么急着进境，这次失败过后，还不知要在中阶后期停留多久，自己想先一步成为高阶，再找沈若男表白的计划算是完了。
    剑炎山后山，剑光与灵气乍分，沈若男与火元子对峙互望。火元子哈哈一笑，：“师妹剑术高强，愚兄收获不小。”沈若男平静地收剑致意，这晚火元子找到她邀她到后山练习，她升阶后正愁缺少对手，便一口应允，不过这场比斗对方似乎没有尽全力，让她颇觉未能尽兴。
    “师妹入门短短七年多，便进境到如此地步，不知以后有何打算？”火元子微笑看向沈若男，拼斗过后她略微见喘，胸口起伏更有一番韵味。微微思量了一会，沈若男答道：“我想要去更高的境界看看。”火元子赞道：“好，胸有大志。高阶强者，正是我宗护国栋梁，师妹天资非凡，想必很快就能成为我宗最年轻的高阶修士了。”沈若男爽快地说：“晋入高阶，回报师门大恩是自然的，不过我还想走更远些，看看自己的极限能去到哪里。”
    她这番回答，正是火元子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在他的内心深处，希望的是面前这女子适可而止，修炼得差不多就行了，最好无才便是德，永远依附于自己。一想到未来沈若男还要不断修行，继续拉开与自己的差距，火元子心中就妒火猛烧。但看着对面小师妹追求至高至强所展示出来的熠熠神采，火元子又忍不住被她所打动。
    他吸了口气，用尽最后一分努力，趋前半步便想捧起沈若男的手。但并没有如愿，沈若男迅速后退，将二人距离拉开，表情已然充满警惕。火元子暗叹，故作痴怔地停步，说道：“沈师妹，我，对你喜欢得紧。”沈若男望向火元子的眼神带了点失望，说道：“师兄，我们未有深交，还望你自重。”火元子一急，索性大声说：“我尚无道侣，而你也适龄，放眼整个宗门，同辈子弟里还有谁比我更配得上你。你我若结成道侣，阴阳双修后升入高阶只是时间问题，彼此都好的事情，师妹为何拒人千里呢？”
    沈若男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不过尊重你是师门兄长而已。况且我现在一心修行，从未有与人结为道侣的打算，你还是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吧。”说罢转身便走。火元子伸手还待拦阻，甫一提肩，便又缩了回去。这剑炎山是归云宗第一高手烈焰真人的地盘，老家伙对沈若男是爱若掌珠，万一拉扯起来惊动了他，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火元子含羞忍恨回去之后，更是把所有精力放在修炼上，他想以情动人的计划失败了，唯一一条路只能是寄望破境成功，到时主动开口找掌门求他安排婚事，那便由不得沈若男不答应。然而之前冲击后期圆满已经把家当用光，要再试一次，所需的灵石、丹药、法阵等不是小数，无奈之下，只好打起宗门内追杀仇敌悬赏的主意。
    归云宗对猎杀邪修、宗门仇敌的赏格极为丰厚，火元子下山数次，顺利斩杀了数名通辑对象，收获颇丰，但得到的资源仍远远不敷所用，他尝到甜头，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把手伸向更危险的目标，直到有一天，当他追踪魔山娘娘时失手了，当天，魔山娘娘带他去见了那个人。
    火元子毫无反抗之力，像小鸡一样被那个人的神威镇压，他委屈、后悔与愤恨交织，不甘地流下了眼泪。那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火元子，挥手制止了魔山，说：“落入我手的人很多，硬颈死扛的有，跪地求饶的有，像你这么哭鼻子的还真少嘛。”火元子嘶哑着声音说道：“要杀便杀，我不是怕死，只是不甘心！”
    身子一松，感觉自己被轻轻放下，火元子看向对面，那个人咧开嘴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什么不甘心，说来我听听？”

 第七十六章 落荒而逃

    魔山望着面前的火元子，她有点烦恼。这人说得有道理，自己是真不能吃了。吃不了，杀也了她让自己消消气也好，谁让她好像比自己要漂亮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点，小魔山最讨厌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但那个人和火元子做了交易。火元子答应秘境开启后作为内应配合魔山行动，把归云宗的动向，通过万兽门的凤翅蝶鳞粉留下痕迹，魔山只要用特制的眼镜沿着鳞粉印记追踪，就可以找好伏击地，把讨厌的害虫一股脑杀掉。
    应该说这人完成得很不错，不单归云宗，还附带了一群女道姑，真想看到那人夸奖自己的样子。“所以应该让他一次？”魔山想，毕竟那人答应火元子，把归云宗里那个女人赐给他当傀儡，再用欢喜极乐魔功吸取掉精元助其提升。
    可是魔山看到这人色迷迷的样子就来气，大美女当前，这人居然不动心，满脑子都是地上那个小丫头，死罪！仗着立了功，用命令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死罪！那个人那边要怎么交待呢？就说给妖兽吃了，走路跌倒摔死了，吃饭噎死了，反正没凭没据。想到这，魔山朝火元子微笑着眨了眨眼，“啵”地送去一个飞吻。火元子脸色大变，怒吼道：“你要做什么，我是你这，啊……”
    阴阳邪煞之气在火元子体内激撞，摧毁了五脏六腑，碎裂了骨骼，溶化掉肌肉筋膜，最后从撑开的皮肤中迸射开来。秦晚大惊，看向黑球中二女，好在魔山娘娘还存了玩弄心理，并没有同时把两人杀掉。扑哒一声，火元子软趴趴的尸体倒下，魔山看向沈若男。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恨恨地说道：“先把你这张臭脸踩烂！”随即抬起穿着巨大绣花鞋的足掌，向沈若男头部踏去。
    “且慢”，旁边那只没有修为的小虫子出声了。这只虫子居然没有被吓死，魔山有点奇怪，她看向秦晚，娇滴滴地说：“哎哟，我居然把你忘了，脱下面具来让我看看。”手指一勾，秦晚的万宝行面具已经飞到一边，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魔山娘娘双眼一亮，笑得像朵大花一般：“原来是位小弟弟呀，你这么小就当存宝人护卫，家里是不是万宝行的人呀？”秦晚年少，样子也还清秀，正是魔山最喜爱的类型，当时便有将其收作傀儡以备玩弄的想法。不过她的操控之术一次只能控制一名，鬼蝠还在，短时间倒没法施术。所以她开口问起秦晚背景，是在考虑这人杀掉好还是利用好，如果他是万宝行重要人物的公子，倒不见得一定要取其性命。
    秦晚笑嘻嘻地施了一礼，说道：“娘娘刚才威风无比，在下看了十分敬佩，既然现在局面已被娘娘掌握，小子自然知无不言。在这之前，我刚刚从尸体上搜得一份灵茶，身为护卫不敢占为己有，当然是献给娘娘，希望娘娘不要杀我。你们各宗争斗本来就和我无关，还请娘娘放我一马。”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正是静槐用来装灵茶的道具。
    修真界中，但凡修为弱一点的年青男子，听到魔山凶名无不变色，若是知道她在近前，都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似地跑，这个凡人倒胆子大得很，不但没跑，还和自己做起交易来。魔山更是觉着这人有趣，眼珠一转，说道：“啧啧，谁说娘娘要杀你了。快来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魔山享受着这种把猎物抓在爪心里戏弄的感觉。这后生落到自己手中，迟点听着他惨叫声为所欲为，不知道有多快活，她一边暗中欣喜，一边用言语挑逗起来。那边秦晚仿佛没听懂话里的意思，迈步向她走来，手里将玉盒打开，里面正是红莹莹的灵茶，清幽的茶香立刻泌人心脾。
    “不过在下还有些好奇，想问娘娘三个问题可以吗？”秦晚追过来时，离魔山等人本就不远，这一边说话脚下并未变慢，已经越走越近。“哼，你想问姐姐芳龄吗？我偏不告诉你。”魔山感觉好玩极了，还撒起娇来。
    秦晚摇摇头笑道：“第一个问题，娘娘你的同门呢，纵然娘娘开恩不杀我，我还怕落到别人手里被他们加害。”魔山哼了一声：“本宫从来单独行动，你放心，只要肯从了我，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第二个问题，娘娘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秦晚边说边将玉盒合上抛了过去。听到这句话，魔山更激动了，这孩子连男女之事都不清楚，老天照顾，竟送了个雏儿给自己。她接过玉盒打开，里面并无机关，于是更安心了，答道：“娘娘呢，很喜欢你这俊俏的模样，一会会教你做很有趣的事，保证快活无比！”
    “第三个问题”，秦晚这时已走至黑球边缘，一副想进又不敢的样子，魔山心想，对这凡人哪需要用自己的合欢魔气，一边留了部分注意力到身旁倒下两人，同时便收了功法只等秦晚走近就一把搂住。
    “第三个问题！”秦晚一字一顿，“娘娘为何长得像猪一样？”魔山惊怒交加，色变间灵压骤起，正在这时，两道极大威力的火雨如流星般向她头顶砸了下来。不知何时，之前逃走的一只妖鹤已经转回，它亲眼看到自己的宝物被魔山收走，暴怒下俯冲突袭。
    魔山娘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小小护卫，虫子都不如的东西算计，激愤之下全身灵力鼓荡，理也不理袭来火瀑，就要把秦晚碎尸万段，正在她抬手瞬间，一声尖啸传入脑际，整个人滞了一滞，高热火雨将她覆盖，同时一只尖长鸟喙啄中脸庞，破去头部煞气，带着飙射血箭和一只眼珠掠开。
    巨大惨叫声响彻山间，魔山强横的体魄和护身灵袍挡住了绝大部分火瀑威能，但头部仍然受到严重灼伤，她一只眼睛瞎掉，满脸血泡，头发一根不剩，光着脑袋的样子更为恐怖。就在她受袭的同时，黑色长影贴地一卷，将路沈二人卷到秦晚身边，玉床腾空直向秘境深处飞去。
    等魔山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又是两股火雨疾射而至，她一拳击出，威能比火瀑毫不逊色，灵光炸响，肥躯再未受丝毫伤害。“上！”，魔山娘娘狰狞地朝幻梦鬼蝠发出指示，刚刚还木然着的鬼蝠，眼洞中燃起两团黑火，“叽”地尖叫声中，拖着残影向火鹤扑去。
    秦晚往玉床里孔洞填满中阶灵石，驭风符甩出，眼望前方一言不发，只是疯狂催动飞行。他从小黑的反应中察觉到，之前被赶走的一只火鹤去而复返，正藏在旁边，这才不惜翻动静槐遗体来找出鹤鸣茶花。
    刚才魔山与火灵子交谈时，秦晚神识从未离开过地下二女，趴伏在地的路玄真微动，早已被他注意到。“她还有意识！”，秦晚作出这个判断后，便要想办法将二人的行动与火鹤同步，不然根本没有机会从这个怪物手里逃脱。
    他不停对魔山说话来分散其注意力，同时神识散到最大距离，感应火鹤动向。当装有灵茶的玉盒打开后，秦晚终于察觉到妖鹤的气息，时机已至！这时候，秦晚灵机一动，想到之前自己与路玄真结缘任务，是问了她三个问题，其中第三问便是关于有没有限制敌人神识技能的问题。
    路玄真若是记得，应该对这番话产生反应。所以秦晚一边靠近魔山，引诱她关闭了那极为诡异的黑球功法，一边用第三问当作信号让路玄真出手。在灶神的精准计算下，妖鹤的攻击、路玄真的尖凌啸还有小黑变大救人同时发动，终于在这场几乎必死之局里觅得生机。

 第七十七章 觅地疗伤

    然而这生机也仅仅是一线而已。他借火鹤之手重伤了魔山娘娘，对方只要腾出手来，必是不死不休的追击，自己光凭一个飞行道具，还带着两位重伤员，要怎样才有机会活下来呢？秦晚眉头皱紧，对要去的方向犹豫不决。
    往入口处飞，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虽然这样能够最快脱险，但也路线太容易被推算出来，被拦截可能性高；往秘境深处飞相比之下要好些，但进去得深了就受鸟群威胁，落地后又保不准进了哪位强大妖兽的家里。
    想到这，秦晚决定找路玄真，她入境这么长时间，里面情况远比自己熟悉。他轻唤：“前辈”，“路前辈，”身后毫无声息。秦晚心想坏了，这尖凌啸消耗巨大，重伤之下又施用一回，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心急之下秦晚转头望去，“前”，辈字还未出口，人就是一楞。只见玉床上身着路玄真服饰的人黛眉淡扫，樱口瑶鼻，如同画中仙子一般，与他之前看到的中年平凡道姑完全两个模样，她银牙紧咬，显露痛苦表情，显是伤势极为凶险。
    见到此景秦晚来不及多想，迅速两道回春符打入陌生女子和沈若男身上，淡青色灵符光芒与浅白井神威光同时覆盖二人。魔山娘娘的欢喜极乐魔气无比霸道，路玄真虽比沈若男好点，但被击中腿部后，邪力侵入身体，如同万蚁噬骨一般，如果不是她灵元浑厚根基扎实，早就被销蚀而亡。
    她受伤后趴伏在地上装作昏迷，凝聚体内灵力对抗煞气，同时还勉力维持神识，只等魔山动手便要使用秘药，争取与之同归于尽。这时秦晚出手，她兰心聪慧，当秦晚一字一顿说出“第三个问题”时，已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拼着煞气再度入侵，还是将尖凌啸施放出来。待到被小黑救出之间，除了一口气护住心脉丹田，已经无力抗拒强大煞气的攻击。
    路玄真即将防御失守，一道带着生机复苏的微弱灵力往身上灌注进来，治疗着她腿部伤处。还有另一股神奇能量与这道灵力同时沁入体内，这能量如同清水，隐隐约约带着神圣气息，洗濯着侵入的邪煞之气，在这股能量的守佑下，本来节节败退的自身冰莲灵元声势大振，渐有了反攻之力。
    半刻钟后，路玄真眼皮微动，立刻被秦晚神识觉察，他忙唤道：“路姑娘？”这前辈二字已是说不出口了。连唤数声，身后传来一声呻吟，秦晚转身望去，发现路玄真人已醒来，原来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庞，重伤之下隐隐浮现青气。想也不想，秦晚掏出七八个或瓷或玉的药瓶，这都是之前他从高从白、万俟弼处搜刮来，他虽不知何药效，但路玄真丹道高明，应该能在里面找到疗伤所用。
    “路姑娘，你看一下，这里可有对伤势有用的丹药？”秦晚将药瓶打开盖俯身放至路玄真面前，路玄真却轻轻摇头。“我，怀里，玉佩！”，她虽然暂时把煞气镇压下来，但此刻吐字异常艰辛，手脚更是无力。秦晚闻说也不避嫌，伸手入路玄真衣襟摸索，虽是隔了内衫，但手背仍触到温软身体。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异性如此近的接触，不由得看了眼身下人儿，哪知路玄真这时也正望向他，视线一触即分，秦晚大窘，而路玄真冰白双颊也微红闪过。
    秦晚镇定心神，将玉佩掏出，神识进入其中，取了三个玉瓶出来。路玄真咬牙吐字：“青色，三粒！”秦晚迅速从青色玉瓶中取出三粒灵丹，扶起路玄真螓首，将丹药喂入她口中，路玄真闭目运化数息后，身体一颤，一口黑血喷出，脸上的青气已大部消退。喘了口气，路玄真继续说道：“乳白瓶中的那个丹药，是我门活肉续骨丹，你喂我吃一颗，另取两颗用水化了，要外敷在伤处。”她适才连服三颗祛邪丹，体内煞气被克制，说话已经较之前流利了许多。
    事到如今秦晚也没啥顾忌，他放开胆子移至路玄真脚边，吸口气就将右腿裙裤撕开，触手如凝脂般的肌肤上被魔山娘娘劲气射穿一个深洞，莹白的腿骨断口都能看见。他忙取出三颗活肉续骨丹，喂路玄真吃了一颗，又用小水球符将另外两颗丹药化开，在伤口及周围尽数敷上。这丹药神效无比，伤口本有回春符在帮助愈合，现在肌肉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生，秦晚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不许看！”路玄真怒道，她被逼无奈之下，让眼前这人伸手入怀中取药，早就夹羞带怨，现在他居然还盯着自己腿不眨眼，若不是体力还未恢复，早就一个冰切把秦晚的脑袋切下来。
    秦晚臊眉耷眼地转过身操纵玉床，心想：“模样虽然变了，脾气还是老样子，自己好歹也是救命恩人，说翻脸就翻脸！”心里虽颇有怨怼，但回想刚才二人四目对视的样子，没来由地心里一乱。他拣重要的事情先说，沉声道：“路姑娘，你的丹药能不能给沈姑娘一用？”
    路玄真是深知入体煞气的厉害，她转身看向沈若男，沈若男犹自昏迷不醒，侧腹处被指劲打穿的地方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来。两人虽说之前有过交手，但毕竟没有仇怨，不用秦晚开口路玄真也清楚，大敌当前，多一个战力便是多一份希望。她依言为沈若男喂入祛邪丹和活肉续骨丹，又为沈若男敷好伤口，便欲闭目再度运行功力，要把煞气彻底清出体外。
    看到沈若男得到救治，秦晚松了口气。他不等路玄真运功，又开口说道：“路姑娘，你在秘境多时，一路可见有水灵气汇聚的地方？”路玄真一楞，秦晚赶紧解释道：“我的灵符很多是水系，路姑娘你的寒冰功法也是水系一脉，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觅地疗伤，水灵地是最好的了。”
    路玄真摇头说道：“我们在秘境中一路都是寻找制药灵材，土地和金地倒是途经，水地却未曾去过。不过据我师门留下的秘境地图中，有处叫做翡翠河的地方，是水灵汇聚之地，不过……”“不过什么？”“据说那里有只蛟类强大妖兽，上次去已在中阶后期，只怕现在早已到圆满之境。贸然闯入，以我现在情况根本无法保命。”
    秦晚笑着说：“谁说我们要过去拼命了，路姑娘，我看这秘境中妖兽并非没有灵智，一味噬杀之物，刚刚那妖鹤不就贪你的丹药么？”路玄真眼睛一亮，若是能够用丹药将妖兽驯服，起码让对方不攻击自己，倒是有大把现成灵丹可以喂它。
    两人按秘境地图指示一路往秘境深处疾飞，终于在进入鸟群势力范围之前落到翡翠河畔。秦晚手捏炼体丹和凝神丹，路玄真也将一枚中阶丹药拿在手中，警惕地朝前方望去，只见河边处处残肢断臂，还有被吃了一半的躯体，显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之前归云宗和阴魔派在此处为了争夺翡河软玉晶，结果中了翡翠御水蛟埋伏，被吃得全军覆没，这蛟兽一下子吞了二十余人，又都是中阶以上修为人士，饱得直打嗝，这刻正躲在不知哪处消化，连小黑也未觉察到危险气息。秦晚四周打量了一番，找到一处河岸高耸的地方，先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大量风刃符飞出，将侧方的土壁切割出一个凹面，堪堪能够容纳下三人不挤。他搀扶路玄真入内，又抱着沈若男进去，便打出水墙，用冰锥符冻住权作大门，将洞口结结实实堵上。
    这一套眼花缭乱的操作，路玄真看了也不禁心中暗赞。作为凡人，能够短时间仅凭符力打造这么一个居所，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做完这些秦晚还不放心，他不惜工本，在整个洞内铺设一层坚冰作墙，这才喘了口大气停了下来。
    路玄真打量四周，舒适的寒气让她仿佛又回到那天冰风犼的巢穴一般，她盘腿坐下，四周的水灵力随着吐纳向身体汇聚过来，冰莲道法得到灵力加持后威势更盛，向盘踞在体内残存的欢喜极乐魔气发起进攻。秦晚这时向沈若男看去，沈若男侧腹的伤口已经止血，但人还未恢复神智，秦晚见状，又为她打入一道回春符，这次井神有水灵力帮忙，附在灵符上的威光更强了几分。
    终于，在路玄真灵丹和符力的持续治疗下，沈若男悠悠转醒，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别急着动，你服了路仙子的灵丹，赶紧运化药力。”沈若男头颈尚不能动，眼睛却已能视物，看到头顶和周围皆是冰壁，一时间恍如梦中，不知身处何地。
    体内剧痛传来，沈若男闷哼一声，她被魔山娘娘一指结结实实的打中，若不是有灵犀吊坠挡了一下必定当场陨落。幸赖有路玄真的两种灵丹救治，但内腑受创却是极重，魔气入侵已深，她的红炎剑气本是至锋至烈的高深道法，也被压制得节节后退。
    “你先时被阴魔派高手偷袭，现在暂时安全，赶紧疗伤，敌人说不定很快就要追来”刚才那个声音又说道。听了这话，回忆半晌沈若男才勉强将记忆对接起来。她闭目体会着体内状况，凶邪无比的煞气沿着侧腹入口几乎将丹田都吞噬，好在另有四股外力在帮助自己与煞气对抗，一股扶正驱邪的药力在对抗煞气，另两股则在不断回复躯体的损伤，还有一股力量带着神圣的清洁气息，像清水冲刷着体内残余污浊。沈若男不敢耽误，神识入定，运化最重要的那股祛邪药力，与自身剑气一同逼退煞气的进攻。
    秦晚见二女都忙着疗伤，自己左右无事，便思考起下一步来。“我若是魔山，会怎么做？”，那妖鹤估计是拦不住魔山多久的，她脱出身来后，最优先要做的事是封锁秦晚三人回入口的要道。若是这样，单凭她一人是不够的，免不了要召唤阴魔派同门，这样一来，现在的地方反倒安全了些。
    秦晚心想，若自己是魔山，把敌人退路一堵死，便可放心大胆深入追杀，想到魔山要追杀自己，秦晚猛地一个冷战，背上汗毛直竖，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生死攸关的细节。他想到，当时火元子对魔山说“人我都交给你了。”这句话有两种可能，一是魔山埋伏好后，火元子将人引过去，另一种是火元子留下不为人知的信号，一路能发送出去让魔山追踪得到。
    如果是第二种，说不定魔山已经不远！刚才火元子怎么死的秦晚看得清清楚楚，在魔山娘娘的黑罩之内，她不用动手便能击杀强敌，自己挖的这处冰窟等于是个牢笼，若是被突破了进来，只怕三人谁也无法生还。
    想到这，秦晚庆幸之前还好魔山是用指力偷袭，若是直接开出黑罩，路沈已经是两泡脓血。他急忙唤出小黑，嘱咐道：“小黑，这次要辛苦你，咱们要掘处逃生出口。”小黑呼了一声，似乎不满意给它安排这种脏活，秦晚好言劝慰，这才尾巴一甩，身躯变大，斜斜向下方钻去。它就像是一条蚯蚓般，在河岸土层深深掘进，从原来洞穴一角开出条隧道，又在隧道尽头向上打出竖井直通地面，秦晚将隧道地面铺上冰层，万一遇袭，转身便能滑到竖井中逃生。

 第七十八章 结伴抗敌

    沈若男勉强压制住体力邪异力量，一口浊血喷出，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男子的面容。这男子面容秀气，温和地看着她，模样依稀有几分熟悉。“你醒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沈若男此时有了一点力气，转头望去，旁边打坐着的一位极美女子正看向她。
    “你们是？”她在运功时稍微整理了一遍情况，知道自己是被人所救，但如何受伤、现在何处却是一点也没头绪。那极美女子并未发声，一片冰白寒气泛上面庞，模样竟转眼见发生变化，成了一个极普通样子的中年道姑。路玄真此时修为恢复了些，已经能够使用师门易容秘术，沈若男一看，原来是与自己比斗过的雪梵庵高手。
    路玄真朝沈若男点了点头，沈若男见她面色煞白，也是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想必不是敌人，颔首回礼后，又转头朝秦晚看去。秦晚暗暗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大美女，偏要易容成这样子，眼福飞走，不由得直叫可惜。他朝沈若男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是你之前见过的护卫，和你们一同逃到这里来的。”
    沈若男沉吟不语，之前这人戴着面具未见真容，现在看上去这么年轻，自己还亲测过未负灵力，实在有点不敢相信。秦晚赶紧将肩头万宝行标志亮出来，“呶，看这里，看这里，我就是个那符师嘛。”沈若男见他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万宝行藏龙卧虎她是知道的，倒不宜深究了。
    旁边路玄真叹了口气，说道：“你我都是此人所救，他是玉州城内符师，这我是知道的。”秦晚见路玄真帮自己说话，心里一阵高兴，他也没急着和沈若男相认，第一件事便是将万俟弼的头颅取了出来。
    路沈两人见他取出一个人头，倒是吃了一惊。秦晚忍着恶心说道：“我行存宝人一行，之前在入口处被莫名其妙的一群妖蜂冲散，在下当时躲了起来，等到妖蜂散去，有人现身出来攻击于我，他运气不好被我击杀了。这人是万兽门的，应是驭使妖蜂的人，考虑到竟然有人敢对存宝人动手，这背后或许有大阴谋，说不定与二位仙子这次受伤有关。我想你们应该有人懂搜魂之术吧？”
    沈若男摇了摇头，说道：“我修为未复，还不能搜魂”，两人便将眼光投向路玄真。路玄真心里老大个不愿意，实在不想碰这血呲胡拉的人头，但这时候也只有自己勉为其难了。她劲力一放，万俟弼的头颅瞬间结成一个冰球，路玄真五指成抓，虚按在头颅顶部，指尖五道细细的冰灵力细线插了进去。
    片刻过后，路玄真收劲，霍然回首往向秦晚和沈若男。秦晚问道：“怎么样？”路玄真冷笑道：“好一个阴魔派，好歹毒的计划。”
    沈若男追问：“什么计划？”路玄真说：“这人只是阴魔派控制下的打手，魔山娘娘他们想做什么是知道了。”于是，路玄真便将从死人残留神识中搜到的情报与二人共享。
    在万俟弼的记忆中，万兽门得到门主交待，要求他们配合魔山娘娘一切行动。而驱赶走存宝人，让魔山在入口布下地煞大阵，将萼国内修真界精英一网打尽便是魔山的要求。
    沈若男立刻想站起身来，但她哪有力气，人便要向前扑倒，秦晚赶紧一把扶住，沈若男咬牙说道：“此事极大，我要去通知火元子师兄和其它同门。”路玄真见秦晚扶着沈若男，心里莫名地一阵烦躁，她冷冷道：“你师兄和我们两派同门，现在可能都已死了！”
    她被偷袭后并未当场昏迷，火元子出卖同门的事自然也听到。施放尖凌啸后，自己只身在飞行灵器上醒来，那些被鬼蝠异能困住的同门想必是逃不脱的了。
    想到整队的同门可能被害，路玄真与沈若男都无比痛心，一时间两人都沉默无语。秦晚见气氛不好，赶紧转到主题，说道：“此时不是感伤的时候，沈姑娘，你们宗火元子乃是对方卧底，在你受伤时，他曾向魔山讨要你做他的鼎炉后被魔山杀掉，贵宗的行迹，应是被他暴露了。”
    沈若男闻言又是神色黯然，火元子向她示爱被拒后，在宗内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沈若男只道他拿得起放得下，未想到这人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出来，即使是敌人早有预谋，但能这么顺利的偷袭得手，其实背后自己的关系非小。但她转瞬间立刻把握到秦晚说话的重点，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被他做过手脚？”
    秦晚点点头：“秘境这么大，魔山娘娘想要偷袭整队的高手，光有鬼蝠还不保险，对敌人行踪要掌握是很精确才行，我就怕……”路玄真也看向沈若男，沈若男心中一沉，掏出一只香囊出来，说：“临行前，火师兄说秘境里瘴气毒沼很多，为我们每人配发了一个祛毒香囊，难道是这东西？”
    路玄真对灵材了解最深，她接过香囊打开后闻了闻，并未闻出什么异常，撕开来后却立马动容，只见微细的药材粉末中，混有点点更细小的微尘，以她中阶修为的目力，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凤翅蝶鳞粉，能长时间漂浮在空气中，肉眼根本察觉不了，若是有能辨识鳞光的宝物，却能在数个时辰里追踪得到。”
    听到路玄真这么说，秦晚心唤糟糕，果然猜得不错，自己这一路来还是留下了踪迹，敌人马上便要找上门来。他沉声问：“路姑娘、沈姑娘，你们恢复得如何？”路玄真说：“我腿上伤势基本愈合，回复的灵力不足四成。”沈若男叹道：“我行动已无大碍，但体内那股邪气十分难缠，还未能驱除干净，短时间动手是不行的了。”
    秦晚望向路玄真，路玄真看着面前男人一脸乞求的样子，她心道：“你便是不开口，难道我又会藏私了么。”她来到沈若男身后，虚按向沈若男背部，一边说道：“沉心静气，导灵入脉。”一边运起雪梵庵的宗门合击秘术，将自己的真元化作丝丝冰寒灵光，度入沈若男体内。
    沈若男立刻动容，她心里十分清楚，大敌当前，保得一分灵力便是一点生机，路玄真在这种形势下损耗真元来助她疗伤，这份情谊实属难得。她不敢怠慢，将精纯的冰灵气引导到经脉中，攻击之前被压制的地煞魔气。沈若男体内的地煞魔气，在两种相反属性的灵力进攻之下，似乎抵抗力弱了许多。
    秦晚这时抄起被撕开的香囊便向外冲，他没走隧道，用火球融开冰块自门口直出，先往河边残尸处绕了几圈，之后升空而起，随便拣了个方向飞去。他一边飞一边思考，行迹暴露，敌人不知何时会追来，所以不能飞远，尽可能地在翡翠河附近利用香囊布下疑阵，能耽误对方多少时间就多少时间。
    没多久，秦晚蓦地停住，他看到河中突起两片礁石，礁石正中央宝气隐隐，连周围的水浪都被照射得泛出蓝光。秦晚想都没想，挥手便将香囊扔到礁石上面，接着转身急飞，往临时冰窟赶去。
    前处河滩边的尸体无疑是争夺这块宝物，被蛟兽追杀个精光，秦晚可没想贪图灵材，他只是想祸水东移，让追击而至的魔山娘娘和这只蛟兽先打个一场。带着一丝促狭鬼笑，秦晚步入洞内。
    这时路玄真与沈若男已收功，秦晚赶忙问：“现在怎么样？”“三成”，“一成”路玄真和沈若男回道。秦晚长舒口气，虽然两女现在灵力还低，好在不会拖后腿了。沈若男开口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这一路来，秦晚反复思量过下一步要怎么做。逃，他带着两女，行踪已泄，速度上完全比不过敌人，再加上对方可能还有同门帮助守着要道，而自己这边就三个孤军，成功机会实在渺茫；战，亲眼见识过魔山娘娘的实力后，秦晚的自信严重不足。
    不说有只鬼蝠助阵，单是魔山放出灵压，自己也要当场崩溃。“能再拖多一点时间就好了”秦晚心忖，若是能再多上几个时辰，等路玄真恢复到六成以上功力，可以给自己加个玄冰灵罩，好歹才能与魔山周旋一下。
    见秦晚皱眉不语，路玄真问：“现在走不脱了么？”秦晚苦笑道：“我看马上便要打上门了，现在逃，没有了水地被追上会更被动。”听到秦晚这么说，路玄真也无二话，立刻盘腿继续运功，她是决断之人，既然逃生无望便不多想，全力恢复起修为来。
    沈若男这时说道：“既然逃不了，我倒有个计策。”秦晚和运功中的路玄真同时向她望来，沈若男继续说道：“我打算效仿那异界面流传过来的‘田忌赛马’的办法，说不定有逃生的希望。”
    在镇塾中，老汪曾教授过一些异界面典籍，“田忌赛马”秦晚自然记得。说的是先代某国，国中大将与国君赛马，双方各出三匹骏马。按道理说，国君的马自然最强，大将并没有赢的机会，这时军师告诉大将，三轮比赛，你第一轮用最差的马对上国君最好的马，然后用最好的马对阵国君次好的马，最后用你次好的马去与国君最次的马来比。这样一来，三场两胜，大将终于赢了赌局。
    沈若男冷静地分析起来：“敌人知道这位…”，秦晚接口道：“秦”“这位秦护卫带着路仙子和我两位重伤逃脱，首先要防备我们逃回入口，所以必须分头安排人手堵住要道，她修为强横，又有鬼蝠助阵，孤身追击我们的可能性很大。”
    秦晚和路玄真都同时点头，沈若男重伤之后，凭借秦晚和路玄真的口述以及搜魂得到的信息，已经能掌握大局，确是非常之人。
    “来袭的对手只有两名，鬼蝠除了异能强悍之外，防御与速度都很出众，但毕竟是被控制的傀儡，实力上不能与魔山相比。我们这有三人，路仙子是冰系道法，在水地能够发挥最大威能，是上驷，秦护卫没有受伤，是中驷，而我是下驷。”沈若男接着说道。
    这时路玄真冷冷地插口道：“我们这边不止三驷。”她望向秦晚，秦晚嘻嘻贱笑起来，袖管中游出一条小蛇。之前他唤了小黑开出隧道时，沈若男全力疗伤并未查觉，但路玄真可是留了神识在外，哪能瞒得住她。
    “中阶妖蛇！”沈若男惊喜出声，虽然身躯极小，但小黑的气场仍能真实感知到。秦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新近交的好朋友小黑，可不是灵宠哦。”“呼啊！”小黑很满意秦晚的介绍，绕着路沈二人转了一圈，舌信微吐，似乎在品尝两女的气味，随后仰首望向沈若男，好象感应到她是自己老乡一般。
    沈若男好奇地伸出手臂，小黑唰地盘旋而上，圆圆的脑袋枕在沈若男臂弯，竟一点也不认生的样子。“它可是功臣，之前便是它把你们从鬼蝠的幻梦中拉出来的。”听到秦晚这么说，路玄真立刻想到之前被鬼蝠压制时的奇怪嘶鸣，原来秦晚那时已经出手来救自己了。
    沈若男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我本来想的是，我运用师门秘术拖住魔山，在这期间路仙子和秦护卫你们尽力击杀鬼蝠，只要鬼蝠一死，三人便分头逃生。我有驭剑之术，速度上并不吃亏，也未必就会被她拿住。现在，若是有小黑助阵，鬼蝠幻梦妖光便不再为虑，你们的胜算应能大增。”
    说是这么说，但秦路二人都知道，以沈若男现在的修为，纵是用那开启潜能的秘术，对上魔山也是九死一生，她提出这个建议出来，其实已隐含将自己当作下驷牺牲掉的觉悟。
    路玄真何许骄傲之人，哪肯受得这种恩惠，当时便提出自己来对上魔山，沈若男与秦晚小黑击杀鬼蝠。两人同时望向秦晚，隐然有等他裁判的意思。
    秦晚不?不忙，看向沈若男说道：“沈姑娘，在下有三个问题想请教。”路玄真心想又来了，不过这人每次提问，都是战斗策略关键之处，内心中已然有些期待。沈若男当然不知道这个茬，疑惑地说：“你问。”
    第一个问题：“沈姑娘，你修的是火系道法吧，不知对火灵力掌控如何？”沈若男答道：“我的红炎剑气本就是至纯火灵融入剑道，以现在修为，方圆三丈之内可以运用如意。”
    秦晚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沈姑娘，若是你全力施为，一息间可以退多少丈？”沈若男皱眉道：“我若逼出潜能，应可将功力临时提至七成，一息间退十丈是没问题的。”
    秦晚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问：“要是在冰面借力滑行呢？”，沈若男说：“那可以退到三十丈外。”
    秦晚这才点点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沈姑娘，若是路姑娘用刚刚的合击之术将灵力助你，你有没有办法施展一次斩杀火鹤时那招强力杀招？”
    沈若男皱眉道：“路仙子的寒冰灵气与我的赤炎剑气属性相克，我的人剑合一之术讲究心意结合，只怕对于陌生灵气无法驾驭纯熟。”路玄真在旁想了想说道：“无妨，我宗的玄冰灵罩本就可以附加到他人身上，无非是多耗些灵力，增加其强度便是。”秦晚眼睛一亮，那时路玄真招人讨伐冰风犼，声明只能带一人，便是有玄冰灵罩上的考虑，他倒把这忘了，果然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自初入江湖，进入这个修真世界起，秦晚从来便是独力作战，这次虽然大敌来临，但身旁二姝都智勇双全，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想到这里，秦晚豪气顿生，他微笑看向路玄真和沈若男，说道：“沈姑娘，你现在抓紧一切时间尽量恢复灵力，不到万不得以，不要用那激发潜能的秘法；路姑娘，你是冰系修为，还得要麻烦你去干点土工活儿。”
    路玄真翻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做什么？”秦晚贼笑道：“此战胜负已定，我当然是脚底抹油，先逃为敬了。”
    沈若男一楞，心中诧异，这人一副老神在在甚有把握的样子，事到临头怎么就要开溜。路玄真却知道秦晚个性，没好气地说：“快讲，敌人来了就来不及了！”秦晚来到二人中间，如此这般吩咐完毕，沈若男猛地看向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秦晚浑若未见，玩心乍起，大嗅一口二人发香，便从隧道处钻了出去。
    冰窟中剩下二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些怪异。过了会儿，沈若男叹了口气，未曾想路玄真也同时叹气，两人更觉尴尬。沈若男憋不住开口说道：“我总感觉这人很熟悉。”路玄真怔了怔，问道：“你们见过？”沈若男也道：“不敢确定，但像认识了很久的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 邪刀断尾

    魔山娘娘一直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但她的脸已经被愤怒所扭曲。不可饶恕啊啊啊，魔山心里在滴血，她心疼自己的秀发，被那个不知死活的扁毛畜生烧光了，还有她的眼睛，虽然休息后已经敷上药，但出去还得找灵丹让它重生出来。
    最可气的是，出道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骂她是猪！“伦家只是骨架大！”
    魔山将妖鹤杀掉后，并没有召唤秘境内另一队阴魔派人马，而是留下信号，让善于追踪的万兽门人会合阴魔派本门弟子，守住回秘境入口的要道，只要看到人，能杀的就杀，特别注意有没有一男两女落单的家伙。而她自己，循着空中鳞粉，向秘境内部直扑而去。
    一路追踪来到翡翠河，魔山娘娘看到凌乱四散的鳞粉已有多条轨迹，她开始困惑。“哼，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小小老鼠，到处乱窜！”四处搜寻了一会，魔山来到翡河软玉晶上方。“这里倒是有个好东西，难道说那小子被妖兽吃掉了？”
    魔山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两转，她绝对不愿意相信这种事，那小子诡计多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在蛟兽口中，“说不定又是想象先前那样，引诱妖兽出来暗害本娘娘！”
    “哼哼，可惜呀，他没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本娘娘在这秘境里是无敌的！”魔山想到这，果断飞落到礁山中间，伸手要把软玉晶取下。“嗷！”身下的礁石竟然动了起来，河水卷起巨大浪涛，一条碧蓝的长影带着魔山向天空直冲而起。
    这翡河软玉晶所在礁石，原来正是蛟兽头顶硬鳞所化，而软玉晶本身，是这巨物用来诱捕猎物的器官。这兽便如深海鮟鱇鱼一般，凭借这诱饵也不知吃了多少血食，它本来还在睡觉，但魔山的气息完全不容它不作出反应。
    “啧，讨厌。”魔山傲然腾空，看向眼前的巨大蛟影，她身上穿的防身异宝“黑蜘蛛锦裳”若是能镶嵌翡河软玉晶，高阶中期以下再无破她防御之物。“也罢，搂草打兔子，本娘娘就先拿你来热身。”
    说罢带着鬼蝠以惊人气势杀向强大的御水蛟。当蛟类独特吼声传来，路玄真和沈若男知道，重伤她们的魔头已经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沈若男跃出冰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沈若男伏低身子，借助地形的掩护藏身在魔山娘娘与御水蛟战场之外，手臂微垂，一道细小黑影沿着手臂滑到地面。“小黑，看你的了。”沈若男低声唤道，灵蛇无声无息地向战场边缘游去。
    看着小黑矫健的背影，沈若男浮起一股喜爱之情，感觉这只圆脑袋的灵蛇和她有点投缘。“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沈若男提醒自己，敛踪匿迹回撤到更远的地方。
    魔山身体升至高空，怪啸着向下疾冲，全身煞气弥漫，如同空中凶神一般，手指向蛟首点去。她的地煞功法，并不只依赖种下魔气引爆这一种手段，也有极为强大的战斗能力。
    翡蛟与她战斗了一段时间，伤势累累却得水灵地相助，回复力还颇难缠，魔山娘娘有点不耐烦，她“凶神指”施出，御水蛟头顶鳞片被击中，痛嚎一声便要潜入水里，更高处鬼蝠眼中妖光此时已将御水蛟笼罩。
    魔山化指为掌，肥硕身体狂风般急旋，掌间煞气隐隐，大蛟此时身入幻境，抵抗全无，只要被她将煞气布入体内，再无生理。正在这时，一声奇特的嘶鸣传来，御水蛟呜呜出声，竟醒了过来。
    “又是你！”魔山娘娘大怒，先前鬼蝠偷袭静榆路玄真和沈若男时，便有异常兽嘶坏她好事，这次再度出现，魔山第一时间掌握了小黑位置。
    她想也不想，掏出怀中一物，往飞快撤退的小黑扔去。这物漆黑如墨，刃长半尺，刀柄仅为半截短木，是魔山祭炼多年的一柄灵器，名叫“阴罗”。阴罗甫一离手，便化为黑光，飞行间带着鬼哭异声，迅疾无伦地向灵蛇七寸处劲射。
    这边小黑吼完后，灵识感觉到极恐怖的一股力量向自己迫来，尾巴一弹地面便往来路狂逃。它自恃躯体细小速度又快，本想着逃远些便会没事，未曾想到，身后威胁像是有意识一般，循着自己的路线略微调整了方向后，又直追过来。
    “呼！”小黑自从从白鹿墟随着秦晚出来后，向来顺风顺水，日常对敌也多是埋伏起来偷袭一记，从来未曾经历这般险境，以它有限的见识，也意识到天空中追击而来的是绝对要命的东西。
    小黑身上乌光亮起，速度又提升了一截，已到是它极限，但“阴罗”比它更快，转瞬间已飞到身后头顶，鬼哭声大作直扎向七寸下小黑心脏。
    “呼啊！”灵蛇在极度威胁之下，身体陡然间化为数丈，尾梢如鞭，向袭来邪刀打去。但它不知道，“阴罗”是魔山娘娘将阴煞精魂炼化入刀体的邪器，与她的人傀之术同源，不但能断铁削金，还有改变轨迹的灵性。
    嗤地一声，小黑尾尖被一刀而断，阴罗转了个弯，在小黑痛嘶声中再度向其心脏扎来。
    吸收了蛇尾尖飙出的血液后，“阴罗”鬼哭声更响，刃尖闪起一点红光，速度只快不慢，大蛇瞳孔收缩，看向袭来刀尖，眼神仍倔强不屈。正在这时，一道红云带着凌厉剑气杀至，“人剑合一”！
    沈若男剑锋险险击中阴罗，噗的木革败响声中，阴罗被击落在地。沈若男口中渗血，轻喝“快走”。大蛇哪里肯听，它凶性大发，一口咬住插在地上嗡鸣不断的黑刀刀柄，身躯缩小缠上刀体，全身黑气向刀身侵蚀，誓要把这斩断它漂亮尾巴的家伙弄坏才肯罢休。
    沈若男先时撤了百丈，远远观望着战局，当她看到小黑狂逃，背后一柄邪刀紧追时，果断回身，使用归云宗“焚血诀”逼出潜能，牺牲寿元为小黑挡下致命一刀，这时她看到邪刀在蛇躯下不断挣扎，小黑身体扭动，似已压制不住邪刀的巨大力量。
    沈若男二话不说，将口内鲜血喷向刀柄，手中掐诀，鲜血化为一团高温火苗，焚烧之下，小黑的黑气终于占得优势。沈若男一手连蛇带刀抓起，全力往冰窟逃去。
    扔出邪刀后，魔山娘娘又被御水蛟缠住，她格挡下数重极强劲水压，分心听去，一声痛嘶之后并无声息。她挥手招唤，邪刀也不见转回，心中便生出奇怪。
    但御水蛟怎容得她托大，数个圆溜溜水球升起，化作蓝芒在魔山身边炸开，这水雷威能巨大，虽然没有破掉魔山娘娘的黑蜘蛛锦裳，但也不容小覻，将她死死缠住。

 第八十章 鲁缟之战

    当沈若男回到冰窟，路玄真已完成秦晚交待的事项，她看到小黑尾尖被断，尚在汨汨流血，身躯还死死缠着一柄怪刀，疑惑地望向沈若男。
    “没想到那妖人还有一把极厉害灵器，若不是小黑引她出手，只怕伤的便是我们。”沈若男解释道。路玄真忙撕下布条为其包扎，又取出活肉续骨丹，喂了一颗给小黑。
    小黑受伤后拼全力镇压阴罗，此时已经精神委靡，张口吃了丹药，伸出舌尖舔了舔路玄真的手，便身子一软，松开邪刀昏迷过去，它这么懂事，看得二女一阵心疼。
    一脚踢开已失去邪芒的废刀，路玄真问道：“成功了吗？”沈若男点点头：“小黑已废了一次邪光，那妖人若想短时间杀掉御水蛟，必须再借用一次鬼蝠异能。若是按那秦护卫推测，半个时辰内是不能再施放的了。只是敌人真的如能他所预料的，等都不等，便会来找我们吗？”
    路玄真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也只有相信他一回，真要是妖人耐心足够，等鬼蝠异能回复后再杀过来，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尽量小心它的邪光便是。”
    两人盘坐调息不多时，一声巨大悠长的悲吼传来，连冰壁都被震动。路玄真和沈若男霍然而起，心知那御水蛟终是难逃魔山娘娘的杀手。
    魔山娘娘手里捏着软玉晶，脚踩一截尾尖，脸上没有丝毫高兴。暗中搞鬼的妖兽没杀掉，还带伤拖着灵器跑了，这已让她十分纳闷，按道理阴罗会自动飞回，怎么会失灵了呢？更讨厌的还是她连续用了两次鬼蝠异能，接下来倒是少了这个重要手段。
    “我是勇敢小魔山，遇见困难也不怕。”魔山给自己加油打气，只要这次顺利完成任务，出境后便可立即冲击结丹境，再加上她在秘境中杀灭多人抢来的灵宝灵材，境界必能提升不止一层，那水云真人追杀她的仇，勾勾手指就能报了。想到这，魔山娘娘略回了片刻修为，便往刚刚小黑逃走的方向搜索过去。
    来到一处河岸边，魔山娘娘停住了脚步。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守在一处简陋洞口，正冷冷看向自己。魔山看过去，红色女子她依稀记得，正是差点被自己杀死的那个归云宗女弟子，白色的却没印象，只不过长得绝美，和红衫女子斗妍争色，让她看了就来火。
    “雪梵庵路玄真”，“归云宗沈若男”，“见过魔山娘娘！”对面报出名号，一副拉开架式准备决一死战的样子。魔山眼珠一转，并没有急于动手，开口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给本娘娘差点打死的两只老鼠，那个男的呢，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路玄真淡淡说道：“秦护卫已经先走一步，等他回到入口，将你们的阴谋告知所有人，你们就等着宗灭除籍吧。”听了路玄真的话，魔山娘娘并不着急，她早已先行一步安排万兽门人守住要道，那个护卫并无修为，只是有些诡计而已，料应逃不出天罗地网。
    咯咯咯咯，魔山娇笑起来，“没想到，堂堂两大宗门女弟子，居然和存宝人的护卫勾搭上了。你们两个倒是死心塌地，拼着命不要拦截我来让情郎逃生，却不知那不白脸哪里好，本娘娘先杀了你们，再抓他到床上试试。”
    听魔山说得污秽不堪，路玄真和沈若男脸上都涌出一丝厌恶怒色，她们心知对方想多拖点时间，好让鬼蝠尽快恢复，又岂能让她如意。沈若男开口说道：“秦护卫走前嘱咐我们，之前对娘娘多有得罪，有件礼物相赠，希望娘娘能不计前嫌。”
    她掏出一物，掷向对面，魔山根本不担心有诈，袖子一卷将东西收到面前。东西入手极轻，表面并不光滑，魔山娘娘抬眼观看，却是截圆滚滚的软木，背后看依稀有个人的形状，这块软木并不光滑，显是草草雕成。虽然仅有廖廖数刀，但巨袍飘风，气势浑如山岳，魔山当然认得是自己形象。
    “算这小子有眼光，知道刻画本娘娘倩影，我便……”魔山一边说一边将木像转了个身。木块才一翻面，路玄真和沈若男只见对面魔山娘娘面色怪异，一阵青一阵白，连巨躯都颤抖起来，那木块头部位置，竟栩栩如生刻画了一张猪脸，眉眼还留着魔山的表情，和魔山四目相对，场景出奇的滑稽。
    “好，好，好!等我抓到你，吸够你九九八十一天整！”庞大灵压席卷而来，路玄真忙和沈若男急退入洞中，魔山娘娘怒吼声中，向两人直扑而去。秦晚百忙之中做了个木像，竟建下诱敌奇功。
    见二人退入洞内，魔山却急急刹住脚步。她并非无智之人，刚才虽然怒极，但对方这样后撤，却引发魔山的狐疑之心。那两个贱妇虽然说小白脸走了，但谁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自己贸然闯进去，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机关等着。
    “小魔山当然是最强的，什么陷阱也不怕！不过，也别想把本娘娘当傻瓜！”魔山娘娘并未冒进，站在洞口打量起里面。见洞口已被路玄冰用坚冰封实，魔山冷笑了一声，足踩大地手结法印，以她为中心，灰色气罩笼罩了周边方圆二十丈大小范围，灰气遇土而入，路沈二人藏身的洞穴也被包裹在内。
    地煞阳气的布置，需要花费稍长时间，同时也不能被人打扰。虽然略麻烦，但这煞气只要接触土壤便能深深钻入地下。小小一间土室改造的冰窟，对于魔山来说简直就是敌人自建的囚牢。
    现在她已立于不败之地，敌人就像是笼中之鸟，只要将黑色阴气引爆，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逃过阴阳激撞下恐怖杀伤。
    但魔山并不打算在洞外便引爆，她要亲眼看着两个贱人血从身体里喷出来的样子。粗胖大手扬起，庞大灵力直击向冰门。路玄真冰寒灵力凝结的厚大冰门上出现条条细微裂缝，随后呯地炸开，化作万千锐利冰尖，向里面攒射而去，与冰尖同时飞入的，是幻梦鬼蝠。
    虽然暂时没有幻梦异能，但鬼蝠强大的速度与肉体仍是不可忽略的威胁。它尖利地怪叫一声，蝠爪上泛出尖芒，闪电般划向路玄真咽喉，以她恢复未过半的修为，要挡下这一击实在有些吃力。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留手，路玄真幻冰影身法闪动，险险避开鬼蝠的攻击，抬手将一颗血红色药丸吞入腹中。这灵丹是雪梵庵极少炼制的霸道丹药燃血丹，与沈若男的焚血之术同工异曲，是付出极大代价激发潜力的禁药。
    一缕嫣红从路玄真脸上升起，本来清冷的面容娇艳起来，她体内灵力鼓荡，原有的伤势似乎也消失无踪，一朵碗口大小，高度凝聚的冰莲被路玄真捧在掌中，唇瓣微启，向着鬼蝠吹了过去。旁边沈若男挥剑格开射来冰尖，运起焚血诀，将逼出精血一口喷向鬼蝠。
    被沈若男精血喷中的鬼蝠速度丝毫不减，身体往冰莲正中心撞去，四周精血猛地燃成红炎，发出不亚于火鹤炎流的高温。鬼蝠虽是傀儡并不吃痛，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威能也将它阻了一阻。这时冰莲也飞至鬼蝠面前，莲尖与蝠爪撞正，爆起无数冰花，冰花与红炎碰撞，整个冰窟内被浓浓水雾和火灵气覆盖。
    在洞外的魔山娘娘视线受阻，但她并没有丝毫慌张。在魔山看来，对手使这种障眼法只是垂死挣扎罢了，纵是两人能偷袭到鬼蝠又如何，阳煞气早已蓄势待发，就等她动动指头。想到这，魔山美滋滋地笑了一声，也不见她举步，身形已鬼魅般闪进洞中，“游戏结束了哦”，说罢，黑色阴煞之气以她为中心化为圆球，将整个洞穴填满。
    “爆”！沈若男断喝。
    一瞬间，眼前光芒大放，二十余道猛烈灵力从不同角度射出，其中过半几乎同时打中魔山巨大身体。饶是黑蜘蛛锦裳防御力惊人，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也终于撑不住，寸寸碎裂开来，鬼蝠更是怪叫一声当场炸裂。魔山痛吼声中，整个临时洞窟发生巨大爆炸，进而坍塌下来，连人带蝠把魔山埋在里面。
    两道人影从三十丈外井口中飞出，路玄真和沈若男看见巨大爆炸下，一整块河岸都已面目全非，不由得对望一眼，心里暗呼险极。先前秦晚说让路玄真帮忙做些“土木活儿”，其实是在临时冰窟内挖了二十余个深孔，把秦晚手里全部火雷符存货都埋了进去。
    这些深孔位置不一，射角基本覆盖了整个洞穴。当魔山进入后，两人先用冰莲与焚血烈炎激撞，雾气遮挡视野，散开的火灵力掩盖火雷符的存在。沈若男及时运用她对火灵力的操控，把延时提前，引爆这些火雷符，引爆瞬间，两人以最大速度从隧道撤退。
    这一系列操作如电光火石，当路玄真与沈若男逃出地面，眼前已经是一片狼籍。这火雷符有沈若男火灵力的增幅，又加上深孔加速，爆炸出来的威力已不亚于中阶高手一击，纵是魔山娘娘肉体与护身灵力强悍，但她目标巨大，同时中了十余道，也终于被击穿了防身灵裳。
    “她死了吗？”秦晚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远远地驾着玉床打量。路玄真和沈若男同时摇头，目光炯炯望向那堆废土，两人全神戒备，没有丝毫松懈。正面交手之后，她们都深知魔山娘娘实力，虽说仅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但其中差距远比想象中要大。敌人纵是中了埋伏，但只要一刻没有见到尸体，就容不得半点放松。
    秦晚懒懒伸了个腰，说道：“这个魔头一路来也不知杀了多少秘境中探宝者，身上好东西肯定不少，我的火雷符威能巨大，这么大的爆炸之下，怕是尸骨都难找，你们身上有伤，刚才又动用了禁术，赶紧去疗伤吧，我去土堆里翻翻。”听他这么说，路玄真和沈若男都点点头，说：“好。”
    路玄真和沈若男往后撤去，秦晚驾着玉床往废墟飞至，三人擦身而过的同时，秦晚猛地将方向一带，玉床在空中划过圆弧，迅疾掉头，向他来时方向回转，竟是虚晃了一枪。迎着他刚才飞来的方向，地下土堆中人影冲天而起，带着无数沙砾石块扑了个空。
    紧闭的巨口中流着血丝，一目怒睁，全身上下鲜血淋漓，衣服上多个破洞露出里面焦黑的伤口，魔山娘娘终于现身！
    她刚才被多处击中后，虽然身负重伤但仍未死，闭气潜伏在土堆中，想要像之前偷袭路玄真和沈若男一样，再次暗算过来翻取尸体的敌人。这人也算是奸狡，但秦晚以自身诱敌的计策奏效，躲过了她蓄力的一击。
    “阴了本娘娘还想跑？拿命来！”魔山全身上下黑气弥漫，已把灵力催到极致，她这时已顾不得伤势，只想把眼前三人碎尸万段。“小魔山受伤了还是最强的！”她不停给自己打气。
    路玄真和沈若男哪里敢缨其锋，一个吃了禁药一个用了禁术，这时体内已经隐隐开始发作，连忙催动灵力和秦晚向前猛逃。魔山娘娘在后紧追不舍，速度仍是比三人要快半筹。秦晚三人沿河低飞，未及数息，身后已然被敌人迫近。
    “给我死！”魔山娘娘光头跣足，凶恶凌厉之极，伸掌便要向秦晚背上击出，这时眼前突然一花，水气漾然，整个人进入到浓浓白雾当中，本来近在咫尺的三个猎物瞬间不见踪影。一恍神的功夫，数排巨浪向她狂袭而来。
    巨掌一挥，迎头巨浪被直接拍散。“装神弄鬼！”魔山娘娘怒喝道，她散出神识，感应敌人方位，但此地有浓郁水灵气聚集，魔山神识受到干扰，范围大大缩小，一时间竟掌握不到敌人在哪。她迅速后退，想先撤出陷阱，但空间感错乱，人在茫茫水雾中竟越走越深入。
    阵眼之中，秦晚手执小旗，闭目散出神识，在井神的加持下，整个癸水阵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脱他的感知。随着魔山娘娘的移动，秦晚不断变换指令，一边计算着变化，一边对应着做出调度。“坤离互换，生门转伤门”，“乾兑横移，坎水入休门”，灶娘这时也不断协助他发出指令。
    在一人二神的操控下，本是初阶阵法的癸水阵发挥出了超越阶级的威能，水浪、水龙卷、水弹连袭，水墙挡路、冰雹冰锥如雨点般连番向魔山娘娘打去。阵中的魔山娘娘气得哇哇大叫，这些攻击虽然威力不高，但借助地形和神明，实在有点让人疲于应对。
    在癸水阵内，路玄真和沈若男一左一右保护着秦晚，此时两人疲态尽显，她们深知，秦晚正以一己之力拖住魔山，哪怕自己能回复丁点战力，接下来都能提升不少胜机，两人心神内守，尽力调息，阵内传出的声声怒吼狂啸也充耳不闻。
    魔山娘娘在水阵中左冲右突，短时间竟无法脱困，她身上伤势已经开始反噬，隐隐感觉不妙起来。萼国纵横这些时日，除了对上高阶那几个老妖怪，魔山娘娘还从来未陷于这等境地，她越打越怒，原本用之不竭的地煞魔气也慢慢有些接济不上的样子，眼见这不是办法，终于再度掏出她看家本领。
    “嘿嘿，想要困住本娘娘，没那么容易！”魔山双掌拍散袭来水浪，巍然直立地面，手掐法诀，一层灰色气罩仿佛如实质般在身体周围凝结，秦晚的后续水系攻击打在气罩上，竟然丝毫无法穿透。“看我破你的阵！”怒吼声中，灰色气罩向四周散开，煞气与水灵力相持片刻之后，水灵力竟无法抵御，不断被逼退，硬生生被魔山在阵中开辟了她的气场。
    阵眼之中，秦晚表情冷峻，眉头皱起。这魔人的强韧实在是让他难以想象，重伤之下还有这么大的力量，竟活生生以力破巧，用煞气把自己几重加持的癸水阵挤开。眼看灰色圆圈不断扩大，已慢慢逼近自己所处阵眼，秦晚虽然不完全知晓，一旦被魔山将灰色气罩把水阵覆盖，接下来煞气入地，水阵中任何生物都逃不脱被她引爆而死的下场，但敌人的气势告诉他，这绝对是一记要人命的大招。
    危机时刻，秦晚怀中细细身影钻出，小黑艰难地沿着手臂往上爬行。它被邪刀断去尾尖，伤得甚重，还未消化完毕路玄真的药力，但感受到威胁，强撑着醒了过来。身躯一卷，灵蛇缠上秦晚手中阵旗旗杆，“呼啊！”一声大嘶，小黑身上带有侵蚀异能的黑光融入到阵旗水蓝色灵光中去。
    得到灵蛇黑光相助，秦晚赶紧挥动阵旗，组织阵内灵力与灰色煞气对抗。煞气虽然刚猛，但面对黑光侵蚀，已不像之前般能强行扩张，与癸水阵彼此相持起来。秦晚一边控制着阵法，一边将怀中灵符往灰罩中心掷去，也不管是什么火球风刃了，能够多耗得对手一分便行。
    “啪嗒”一声，小黑终于力竭，软软地从旗柄掉落地面，地煞之气没有了黑气抗衡，终于长驱直入，迅速将方圆数十丈内法阵中水灵气驱逐干净。秦晚被阵法反激，一口鲜血直喷出来，魔山独目也终于看到对面敌人的情形。只见路玄真与沈若男，一持玉尺，一执长剑，挺立在秦晚身前左右，虽然神色平静，但仍然掩饰不了力竭的样子。
    “呼、呼、呼、呼”，魔山娘娘喘着粗气，她这番施为也是消耗极大，对面三人这么难缠，又是埋雷又是设阵，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两个小娼妇倒是忠心，护着你们的野汉子还不跑，这回落到娘娘手里，保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山一边说，身上灰罩已悄悄散去，她用话语牵制三人，地煞阳气已潜入整个地面，只要再回口气，黑罩一开，立刻便能将三人毙在当场。
    “爆！”秦晚轻喝一声，魔山之前在洞中被炸中时，沈若男也是这般喊出，乍听到这声轻喝，魔山娘娘当即鼓起余力，狂向敌人冲去。敌人居然这么狡猾，在水阵中还埋了爆符，自己再不能被炸中，这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敌人身边。
    魔山前冲同时，阴煞魔气已经凝聚完毕，圆圆的黑球将其包裹并扩散开来，转眼间便要将敌人吞噬。这时，魔山娘娘看到面前两个女子在黑球即将近身之际，抛弃了身边青年向一边逃走。
    身后并没有传来爆炸声，魔山娘娘反应到自己又上了当。但没有关系，敌人受伤很重，完全逃不出她的攻击范围，那个没有修为的青年并不足虑，优先杀了两个女人，回头再品尝也是很好的。魔山这么判断之后，掠过秦晚，追向路玄真和沈若男，转眼间已将黑罩把她们二人包裹在内。
    “轮到我了。”魔山娘娘再没有丝毫托大，准备用最快速度终结两个她最讨厌的美女。正在这时，脚下踏空，整个人陷入到巨大的泥沼中，无数毒藤缠住她双足，只阻得她半息，就被巨力震散。
    这时，逃跑的二女，似乎是知道已无幸免，返身向魔山杀了过来。“冰切”、“红炎斩”，魔山傲然站在泥沼中，看向袭来的玉尺利剑，嘴上泛出成功的喜悦。
    “去死吧，爆！”，仿佛赌气一般，魔山娘娘喊出了敌人的台词，她舔着嘴唇，期待着眼前二人化作美味的精血流进嘴里。“吃掉你们两个中阶后期，伤很快就能好！”
    然而面前二人并没有像魔山想像中那样，由内至外被阴阳煞气炸裂。看着袭来的尺剑，魔山惊讶极了，她想挥掌弹开兵刃，却发现手提不起来；她想运起护身灵力扛下斩击，却调动不了分毫；她想喊，嗓子却被堵住喊不出声来。
    震惊、疑惑、恐惧、怀疑、认命，一瞬间各种表情在魔山娘娘脸上转换，随后血光飞溅，巨大上半身被切成肉块，剩下半截躯体一软，轰然砸入沙陷坑内。不远处，秦晚带着厌恶表情看着右手食指，指尖金色破甲符光中，隐隐还留有鲜红颜色。

 第八十一章 觅路而归

    “鲁缟之战”，这是秦晚与两女商量后的计策。异界面典籍中，有句古语叫“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意思是势道竭尽后的弩箭，连极薄的鲁国所产薄绢都不能穿透。魔山娘娘实在太过强大，正面与之交锋，以路玄真和沈若男伤后实力，必然落得全体阵亡的下场。
    “所以我们要持续不断地削弱她，直到可以决战的条件满足。”秦晚自信地对路玄真和沈若男说道。
    大战之前，火鹤帮秦晚完成了第一层削弱。魔山暂时盲了一只眼，让秦晚有了关键的操作空间。
    翡翠御水蛟帮秦晚完成了第二层削弱。魔山娘娘本来只需要使用一次鬼蝠异能，便能顺利击杀掉蛟兽，但小黑的干扰让她不得不在短时间内指使鬼蝠连续施用两次，这中间的战斗同时还消耗了魔山不少灵力。意料之外的阴罗邪刀，虽然重伤了小黑，但对手也少了一招翻盘手段。
    冰窟内的引爆，是对魔山的第三层削弱，不但重伤了敌人，击毁了黑蜘蛛锦裳，还排除了鬼蝠威胁。爆炸结束后秦晚故意装作接近，引诱魔山浪费掉蓄力后极危险的一击。
    癸水阵，是对魔山的第四层削弱。在消磨掉大量对手灵力后，魔山娘娘被迫施放出负担极大的地煞魔气，她为了与小黑的黑气对抗，几乎把存灵用光，同时还加重了伤势。
    经历了四次打击，魔山仍然拥有压倒性实力，这时的秦晚才放出第五层削弱，他喊出的那声“爆”，迷惑了敌人，让魔山按计划向自己方向靠近，同时路玄真和沈若男往魔山未盲的眼睛那方撤退，延迟了对手引爆魔气，留秦晚进入魔山死角。
    等到魔山踏入提前布置好的沙陷加小水球符加毒藤符沼坑中，她算是经历了最后一层削弱，路沈回身迎战的同时，秦晚高速从盲区接近根本不放他放在眼里的魔山，在她引爆煞气之前，用破甲符强化过的指套，从侧方插入魔山咽喉，一击致命。
    这一场决战，秦晚环环相扣布置的五层削弱，真要算起来，魔山大大小小吃了十几处亏，最后才授首于指下，可见这人的恐怖之处。三人见敌人死得不能再死，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
    路玄真和沈若男精神一松，再也压制不了身上的疲惫，各自盘坐回气，秦晚除了之前被阵法反激外，倒是没受什么重伤，便重新发动癸水阵为二女护法。
    足足过了一天时间，路玄真因为身在水地，此前伤势又轻过沈若男，终于回复完毕，一口精纯白气吐出，整个人又如之前寒冰般清冷坚定的样子。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忙碌的背影，瘦削，弱不禁风似的，但这时给她的感觉却是无比安心。噗地一声，一团烟雾爆开，背对她的秦晚毫不在意，随手又掏出一张纸来，铺到在自制的平整冰桌上。似乎感应到她的眼光，青年回过头来，温和地看向路玄真：“你醒啦？”
    这一刹间，路玄真有种回到昔日练功，被师尊雪婆婆照拂着的感觉。心纷乱如麻，一股孩童般的委屈之情涌上胸臆。她想要倾诉自己受伤后的痛苦，与强敌死拼时的恐惧，来获得对方的安抚与慰藉。
    强压下哽在喉间的不适，路玄真问：“你在做什么？”“制符。”秦晚答道，“我这次可是吃光用净，咱们回程不一定太平，要临时做点灵符防身。”
    “咱们？”路玄真故意冷冷说道：“强敌已去，我可没说要和你一同回程。”秦晚这时又回到之前鬼马精灵的模样，笑嘻嘻地应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这秘境险过剃头，路仙子你菩萨心肠，肯定不会忍心看着我给妖兽吃掉嘛。”
    路玄真心里暗啐了一口：“之前老老实实叫前辈，看到自己真容后一口一个路姑娘，现在有求于自己了，就喊仙子，这人真是见风使舵。”
    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止一次是被秦晚所救，，适才听到秦晚说“咱们”时，还隐隐有些欢喜，可偏偏有股性子发作，就是想拿捏一下他，一句话冲口而出：“沈姑娘修为高深，有她护你回程，也是无虑的。”
    哪曾想对面这人想都不想一下，应声大点其头，“不错不错，本护卫地位尊崇，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敌人在埋伏，有沈仙子保护也是极好的，我们便多等一会，待她修为回复，三人结伴上路。
    腾地一股邪火从心头升起，路玄真刚想张口说：“我可不奉陪。”不知怎地，又忍了回去。她说服自己“路玄真啊路玄真，你与他一同回程便是回报他救命之恩，知恩不报，总非君子所为。”但总觉得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些假。思来想去，路玄真道心又乱，她索性闭目不言，就当是默认了秦晚提议，私下运起心法，好不容易才回复澄明。
    又过了半天，沈若男终于出定。细细黑影从秦晚身上钻了出来，圆脑袋探向沈若男，小黑此时尾尖已长起，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它这一天半先是吞掉魔山残躯，不过瘾又找去蛟兽尸体那大吃了一轮，先前的损耗不但弥补还有多，简直是满嘴流油。
    “小黑。”沈若男日常不假颜色，但对小动物似乎没有抵抗力，看到小黑便挪不开眼。小黑往她身上凑了过去，头轻轻顶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又游到路玄真身边，也顶了顶路玄真，三人一蛇算是真正重回无伤状态，满血集结了。
    秦晚掏出两只玉盒，笑道：“这是我从魔山娘娘处找回来的，现在物归原主，也算是给两位姑娘出了口气。”沈若男打开，见是半份灵茶花，心中不由感激。为了这灵茶花，归云宗几乎全军覆没，得到这异宝，好歹算能挽回些损失。
    她起身向秦晚敛衽深施一礼，说道：“这次多亏秦护卫相救，又协助击杀强敌，为我同门报得血仇。大恩不言谢，待我回到宗门，一定会向师尊禀明，我宗上下，定当厚报。”
    见她这么一本正经向自己道谢，秦晚连连摆手：“我只是区区一介护卫，按理说，秘境中争斗只能袖手旁观，是绝对不可参与。击杀魔山娘娘，只是因为她想对我出手，自卫而已，你出去要是说我助了你，只怕所有门派都得找万宝行讨个说法，那可就把我坑死了。”
    沈若男一怔，这层她倒真没有想到。的确，若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传了出去，秦晚说是自卫，可死无对证，难保各门各派怀疑存宝人护卫放弃了中立，暗中相助归云宗。路玄真在旁听到，心中冷哼了一声，她本来也有意如沈若男般将功劳归到秦晚身上，现在看是欠妥当。
    “所以呢，要是咱们能平安回去，这件事情，拜托二位对我提都莫提。”秦晚说罢，向二女深深一躬，见他这般，两人倒是无话可说。安静了片刻后，路玄真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不急。”秦晚道：“事情还没办完。”说着他叮零当啷又掏出一大堆储物道具，二人一看，物品分为两样，规格制式都一致，却是宗门之物。
    “这是魔山处取回的贵宗弟子遗物，你们各自收好，也算回去有个所交待。”原来活生生一同寻宝的同门，现在只剩下冷冰冰的物件，路玄真和沈若男心头伤感，依言收回这些遗物。
    “好了，都不要难过了，现在来做点开心的事。”两道目光向他打了过来，路玄真的眼神如剑般凌厉，沈若男却是大惑不解的样子。“分脏大会正式开始！”秦晚笑着，又掏出各式各样一堆木石玉盒，“滚雷雕妖核！”“地藏灵花！”“十三叶参王！”“阴阳石髓”“金睛鱼鳞！”“翡河软玉晶！”
    路玄真见识丰富，这些东西她大致认得，随便哪件拿到外面，也能引动一场腥风血雨。这一天半趁着二女疗伤，秦晚好好盘点了魔山的遗物，他倒未藏私，想着尽量让二女回去后，最好能不被宗门责备。
    一番眼花缭乱后，终于点算完毕，林林总总，全部东西加起来有三十二件之多，可以说这次秘境寻宝最大的赢家原是魔山娘娘。秦晚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两件是苑梦果和补魂芝，我要拿来救人，不好意思就独吞了，其它你们随便分。哦对了，私人给你们一人一个小礼物。”说罢掏出两个木盒交给路玄真和沈若男。
    二女好奇地接了木盒，打开一看都忍不住喊：“驻颜果！”“嘘！”秦晚鬼鬼祟祟地作出噤声的手势“按道理我身为护卫不该寻宝的，可顺路见到这东西实在手痒，就违例取了几枚，你们赶紧吃了，可千万别声张。”
    修炼之人，韶华如水，数百年也是须臾，若非证得真仙大道，真实容颜总是会极慢地衰老下去。纵是路玄真冷傲，沈若男肃重，毕竟天性都有爱美之心，都没有推辞，趁着灵果药力未失赶紧服下。秦晚笑吟吟看着路玄真和沈若男，心想两个大美人从此不会衰老容颜，倒是天成好事。
    服完驻颜果，路玄真叹道：“先是承你搭救，又帮忙除掉那头妖孽，这番又受了这枚驻颜果，宝物你自己留着，省得我再欠你一个大大人情，也不知何时才能还清。”“正是”沈若男也如此应道。两女都是极有原则之人，面对重宝，却是拎得清楚，不肯无端收受，秦晚听了之后，对二人更生尊敬之心。
    他正色道：“先前若是没有你们配合，光靠我一人，只怕早就被魔山娘娘吃掉，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宝物本就是你们应得的。至于驻颜果……”他诚恳说道：“乃是朋友之谊，可不算欠我人情。”
    两朵红云各各飞上路玄真和沈若男脸颊，她们入道之人，早在修炼之初师门就要求将凡人情感尽力摒弃，以免妨碍道心。秦晚这种交朋结友的行为，在路玄真和沈若男看来，唐突又带了些新鲜，让人既感觉被冒犯，又有一种莫名的欢喜。
    两人并未反驳秦晚的说法，算是默认了秦晚这种自来熟式的结交。“所以嘛，你们两边死了这么多人，带点东西回去也好堵宗门人的嘴。”秦晚又回到刚才的话题。路玄真和沈若男也就未拂秦晚好意，商量了一下，路玄真取了炼丹必须的“滚雷鹫妖核”和“十三叶参王”，沈若男取了破境要用的“阴阳石髓”和炼剑器要用的“金睛鱼鳞”，便再也不肯拿其它东西。
    两人催秦晚把东西收好，路玄真忍不住提醒说：“你现在重宝在身，万不可透露分毫与外人得知，随便一件便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沈若男在旁点头，补充道：“击杀魔山娘娘一事，我们若当从未发生过，可探得阴魔派与万兽门暗害各宗子弟一事，却是不可不向宗门禀报。这中间如何圆话，得好好斟酌。”
    听她这么说，秦晚深思起来。一下子从魔山处得到这么多东西，闷声发大财自然是最棒，但阴魔派屠戳各宗，此事涉及到萼国修真界安危，他无法置之不理，通知正派和中立宗门是理所应当。但若是把这个消息报给各宗，自己是核心当事人，对那些强者随便编个谎儿，人家追问下来，包保露馅，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再说了，离开存宝人这么久，到时回去，也要有个说法，不然许仪那边都得受牵连。
    关键要隐瞒的地方有两点，排最前的是魔山被击杀的方式，他使用强化斗气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不然金刚门第一个要他小命；魔山储物道具被他收走的事实，也不能让人知道。所谓财帛动人心，难保知道的人不打他的主意。
    秦晚甚至连万兽门万俟弼的死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人的头颅是揭穿阴魔派阴谋的关键证据，但若是人有问起由谁击杀，秦晚免不了又要被反复纠缠，更别说要是万一走露风声，还有被万兽门寻仇的可能。
    秦晚觉得对自己最好的处置是当作无事发生，但归云宗和雪梵庵死了这么多人，两宗不可能不向沈若男和路玄真详加问询，要是为了避祸让二女陷入麻烦，他心里过不了这个坎。思来想去，他想出了一番说辞。
    “路姑娘、沈姑娘，阴魔派借秘境屠戳各宗弟子一事，现在唯一的证据是被我击杀这万兽门人头颅。这个我到时交给存宝人，由他来向各宗说明。你们只说是在秘境中遇袭，同门陨灭，沈姑娘借灵犀坠带着路姑娘逃走，在翡翠御水蛟处借蛟兽和尖啸拖住了魔山。至于魔山娘娘之死，大家都当不知道。”
    路玄真皱眉道：“你把人头交给存宝人去揭发，等于是一人得罪阴魔派和万兽门，这样岂不是自陷绝境？”秦晚苦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路姑娘你忘了，秘境之中最大的规则是什么？”路玄真还未反应过来，沈若男倒是明白了，接口道：“秘境中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对，秘境之中，为了寻宝各宗都无所不用其极，阴魔派即使存心以杀人为目标，各派也无法对其问罪。要扳倒他们，必须从万兽门这人想杀我做文章。”路玄真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证实他们对存宝人护卫出手，那各宗都有理由讨伐阴魔派和其附属宗门。”
    秦晚点头道：“正是，所以这活儿我不得不干，至于揭发之后他们要怎么报复，也得先扛过各宗围攻再说。实在不行，反正我孤身一人，大不了逃走高飞，离开萼国便是。”路玄真和沈若男对视一眼，她们心里都明白，秦晚这么说乃是故作轻松，以他目前的修为实力，又没有宗门托庇，不用阴魔派出人，光万兽门派出杀手来报复，天下再大，怕也逃不过对方追踪。
    “要不我禀报师尊雪婆婆，你暂住我雪梵庵里，等事情平息后再出来？”“也可去我归云宗，我师尊烈焰真人足以保你安全。”路玄真和沈若男各自提出同样建议，秦晚听了心里暖暖的，但却摇了摇头。“你们不可为我向宗门说项。倒不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找大宗保护啊，主要是一旦这么做，难保不被你们宗两位大能细细审问，那我可啥都得说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路玄真和沈若男倒无语了，两人师尊何等精明，若是自己央对方庇护秦晚，少不得对他严厉盘查，答得不好便是用上对神识伤害巨大的搜魂也有可能，那便是害了他了。
    “你们不用担心。好歹我也算是万宝行的人，别人想对我动手，多少会有顾忌的”秦晚安慰道。二女见他这么说，想想也对，萼国各宗门势力再大，对于掌握着巨大财富和资源的万宝行也都一向比较重视，彻底与万宝行翻脸，其后果也是堪疑。
    三人将话头重新又捋了一遍，便考虑起如何回程的事来。魔山虽然已死，但阴魔派的人可能并不知情，如果在回秘境入口有敌人拦截倒是不好应付。秦晚取了路玄真和沈若男各自手中秘境地图，再加上万宝行的，相互对照后，目光盯在一处地点。
    “八九不离十，若是人埋伏，这个百花岭是不会错过的了。”从秘境深处回入口，要经过数个险地，如果用飞行道具，只有此处得降落步行。倒不是天上又有白鸟群，而是附近便是穿云龙蜂老巢，谁也不想惹翻这群活阎王。眼睛一亮，秦晚朝路玄真和沈若男笑道：“若是敌人真藏身此处，说不定咱们倒可以反客为主了。”他与二人详细商量后，三人便启程，向着入口高速飞遁而去。

 第八十二章 义助路人

    三人兼程赶路，倒是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平安来到离百花岭不足半日行程的所在。接下来秦晚二女回到地面，缓缓摸索着前行。不多时远远望去，一座半高山岭近在眼前，山上异彩纷呈，随风而来扑鼻花香，正是百花岭。
    无暇享受美景，秦晚他们提起十分精神，从地形隐蔽处向百花岭接近。从地图上得知，岭间有一条窄路，正是通往秘境入口的回程要道。“小黑”，秦晚呼唤灵蛇，细细蛇影从他袖间无声落下，往草丛中潜去，它的嗅觉灵敏，应能为三人探查出危险所在。
    没过多久，小黑游回三人身边，昂首向某处望去，发出咝咝告警声音。“乖啦！”沈若男摸了摸蛇首，路玄真弹指扔出一枚丹药，小黑欢喜地衔入口中，像小狗一般朝两人大摇尾巴。
    秦晚为三人施加上隐气符，小心往前挪去，绕过一大片密林，前面有片空地，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定睛远瞧，只见十七八人围作一圈，圈中被围攻的七八个人背靠背形成小圈，旁边还躺了数具尸体。
    围攻的人为首是一名面色阴骘的老者，他与一众围攻者都穿着玄色长袍，袖口一个古拙的“阴”字表明了身份，在旁边，还有四名穿着与他们不同的修士，口中尖啸连连，驭使着一鹿一羊一犬一猪向圈内喷吐灵光，天上蜂群嗡响，不时向下袭击。圈内被攻击者穿着同样是两派服饰，乃是潜龙佣兵团和愈生门的人，左支右绌，已然濒临崩溃之象。
    这两宗人自从在玄阴龙纹金处分手后，各自又得到不错的机缘，算算时间差不多便往回赶路，回程中恰巧撞见，便结伴同行。谁知行到百花岭处，不知为何被蜂子困住，突然间又杀出阴魔派与万兽门的人，一时不慎被击杀了数员战力。
    剩下几个全赖洛非花的“解语销魂阵”和何百忌的“金针度厄”苦撑。好在愈生门别的不强，治愈恢复却是顶流，他们站在最中心，不断为洛何二人补充灵力恢复消耗，撑到这时也都快油尽灯枯。
    秦晚赶紧缩回脑袋，作了个后撤手势，与路玄真沈若男悄悄返回林间。路玄真和沈若男望向秦晚，二人都等他作出决定。敌人正在激战，此时正是三人突破防线的最佳时机，只需穿过这片山道，离开穿云龙蜂范围，三人回到空中，前面再有人想拦截也没什么希望了。
    “我们不走。”秦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路玄真和沈若男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说：“果然。”她们其实已料到秦晚滥好人心态要发作，听他这么一说，既嫌麻烦，又萌生出多一份好感来。“被困住的人坚持不了多久，横竖已经杀了阴魔派的人，我们再让他们吃个大苦头”秦晚嘿嘿笑道。
    路玄真嘴一撇说道：“这些人与我们素不相识，冒着危险去搭救，说不定救下来后翻脸不认人，转身把咱们当猎物也不出奇。”她行走江湖，见识过无数狡诈之徒，说出这话来毫不掩饰。沈若男见被围人中有愈生门的人，她所在归云宗与愈生门素来交好，也心存搭救的念头，赶紧说道：“愈生门向来行事正派，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秦晚笑着说：“咱们不必现身争斗，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说罢取出一个小瓶拿在手中，向二女晃了晃。“那是什么？”沈若男问道，秦晚说：“先前路姑娘搜魂时，不是查到那万兽门人引诱龙蜂袭击存宝人么，他用的东西现在在我手上。”
    原来秦晚手中的是万俟弼的逍遥灵蜜，他看到万兽门操龙蜂围攻，一时心动便取出这物出来。“等会要依赖沈姑娘用传音之术略助一二，路姑娘到时只管随我跑路便是。”三人商量好后，又悄然摸到战团一侧。
    “人过不留”—霍不留，是阴魔派这次进入秘境的带队弟子，入境前掌门叮嘱过他，魔山单独行动，他只管带队寻宝即可，但是，一旦魔山提出要求，必须全力配合。是以之前霍不留一队倒是乐得自在，在秘境中淘得不少稀罕物件。直到不久前，一名万兽门人找上来，说是得到魔山留的信号，要求他们守好要道，截杀回秘境入口之人，特别是一男二女三人的小队。
    霍不留是有些不乐意的。倒不是不喜欢杀人越货，他不爽的是听从魔山那头肥猪的差遣。冷哼了一声，霍不留强行命令万兽门人集齐子弟，来配合他这次行动，他心想：“把万兽门的人都拉到自己身边。这样魔山再有啥要求，也没人替她传话了。”这种私底下使绊子的事，霍不留做得很是解气，他就看不惯师门对魔山那么倚重的样子。
    一男二女没等到，倒是被他抓到更大的鱼，潜龙佣兵团和愈生门的人结伴经过，不察觉身上已经沾染了万兽门藏在树从草间的逍遥灵蜜，在霍不留联合万兽门再加龙蜂的突袭下，果然死伤惨重。
    对手还是有点实力的。特别是潜龙佣兵团那一男一女，那女的散布的灵力护罩，如同粉色流樱般光华流转，竟有抵消各属性灵力攻击的能力，和金刚宗斗气略似，那男的盘坐在地，数十枚金针悬空凝立，只要有人攻过去，便分出数枚反击。这金针快捷无比，有弟子一个不慎，竟被洞穿护体防御气墙，当场吐血重伤。
    最讨厌的还是对方阵中那几个愈生门的人，他们也不知用了什么药物或手段，竟源源不断地为那一男一女回复补充，一时之间，霍不留倒真是有点老鼠拉龟，无从下嘴的感觉。
    想到一会说不定还有其它人从这经过，若是在这些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只怕更大的鱼会漏走，他咬牙作出决定，拼着损耗大点，必须尽快把对面拿下。
    决心既下，霍不留一声尖啸，阴魔派围攻弟子听闻后，都掏出怀中一面黑幡，各自往指尖一划，飞出精血洒到黑幡之上，随后结成奇怪阵型。“阴煞魔云阵！”，洛非花在阵中惊叫起来，阴魔派众人脸色惨白，刚刚输出的精血显然消耗非小，在阵心上空，一片黑云酝酿起来，越来越大，中间乌光闪烁，隐隐听到雷声轰鸣。
    洛非花脸如死灰，他们被困多时，本来也快支撑不住，这阴煞魔云阵她之前听过，乃是集多人之力，召唤邪云的强大攻击之法，一旦阵成，云中将有九道黑雷释放出来，专克各种灵器灵宝，一旦被击破防御圈，众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洛非花看了眼何百忌，她决定拼却全部法力，强行炸开阵法一角，争取让众人在邪雷下落前突围，但何百忌神色一动，伸手制止了洛非花的自爆行为，嘴唇微动间，洛非花脸色惊疑不定。
    一声奇怪的嘶鸣，在阴煞魔云阵外侧一角传来，靠近嘶鸣那侧的两名阴魔派弟子身子一颤，捂住脑袋弯腰蹲下。何百忌低喝一声：“快走！”身畔三十六枚金针如瀑布般向弯下身子的两人射去，展开双臂如巨鹞带头往缺口狂冲，身后洛非花也如流光般带着樱色灵气罩跟上，瞬间，被围众人紧缩成团，往邪阵缺角突围而出。
    突然间的变化让霍不留一楞，他随即反应过来有人暗中捣鬼，怒吼一声，挥动手中长杖，往敌人逃窜的方向紧追，其它阴魔派弟子和万兽门四个驭兽师见状，也纷纷升衔尾追去，双方一先一后，如同长蛇撵鼠般冲进树林之间。
    霍不留心里怒恨，到嘴的肥肉被不知哪里的家伙救走，被何百忌伤的两员弟子眼见也不活了，抓到那人，这笔账必须算个清楚。不过敌人被围攻这么久，修为再高深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己方有绝对人员优势，虽说刚刚祭阵有些消耗，短时间追上敌人应是不成问题。
    他暗催灵力，身形陡然间加速，转眼已追及前方殿后的一人。这人正是愈生门白长容，霍不留冷笑一声，长杖递出，就快点到白长容后心要害。
    眼前一花，浓郁白雾散开，敌人竟一时间失去踪影，跟在背后的阴魔派弟子和万兽门人，同一时间被白雾笼罩起来。“敌人有埋伏！”霍不留大声提醒，神识散开后，感觉不远处有身影晃了晃便高速离去。
    霍不留冷笑：“藏头缩尾的鼠辈，这点伎俩也敢阻拦本道爷！”说着一挥法杖，身体周围雾气瞬间消散，抬眼望去，好在敌人并未逃远，仍有足够时间追上击杀他们。
    正在这时，奇怪的嗡嗡声从头顶响起，地下阴魔派众人抬头，发现无数穿云龙蜂往自己这边飞来。一名万兽门弟子首先闻出不对，心胆俱裂地叫了出来：“不好，刚刚雾气里有逍遥灵蜜，龙蜂要暴走了！”话未说完，第一波穿云龙蜂已如雷雨般下压，出声的万兽门人还未来得及逃走，瞬间被无数蜂针刺中，全身长出巨大水泡倒毙在众人眼前。
    先前他们埋伏潜龙佣兵团和愈生门时，生怕引出龙蜂大部队，仅在路边草木上洒了极少灵蜜，所引来的蜂群已经让洛、何、白等人狼狈不堪。秦晚这次将一整瓶灵蜜附在水雾符上散开，所吸引过来的龙蜂何止先前百倍。高浓度灵蜜水雾沾在追击人群身上，在蜂群眼中如同信号灯般鲜明，这群人当即成为第一顺位的捕猎对象。
    洛、何、白等人没有了龙蜂掣肘，逃得更是飞快，也无暇顾及后方惨嚎连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口气直逃出百花岭范围，才找了一处隐密地点打坐休息。洛非花呼呼喘气，望向何百忌，“到底是谁救了我们？”何百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有个女子声音传来，让我告诉你们，等敌人阵形被破之时全力施为，往那个方向冲刺便是。”
    洛非花埋怨道：“你平时这也不妥，那也不宜，这次怎么又不灵了，走进了阴魔派埋伏圈！”白长容在旁插嘴道：“洛仙子，我们能逃出生天已是大幸，何兄灵觉超人，说不定被人搭救也是注定之事。”
    何百忌面色尴尬，自己进入百花岭前的确是有感觉不对劲，只是平日被洛非花训得多了，这次没好意思出声，谁知日日防贼贼不来，一天忘锁贼进门。再来解释，倒有事后诸葛之嫌。他委屈地望向洛非花，洛非花见他狼狈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如同娇花绽放般秀美，倒把何百忌看得呆了呆。
    霍不留伸手抓过旁边一位万兽门人，对方惊讶还未及开口，灵力过处，漆黑煞气早已遍布全身，断绝生机的尸体被霍不留往空中掷去，呯地爆裂成一团乌色血雨，天空中袭来的龙蜂纷纷躲避。被这“罗刹鬼爪”抓中后，尸体已是全身剧毒，纵是穿云龙蜂悍不畏死，也在本能驱使下自动让开。
    “你做什么！”旁边另一位勉力支撑的万兽门弟子朝霍不留怒喝，霍不留毫不搭话，迅疾又向这人冲了过去。万兽门弟子也顾不得天上蜂群，驭使手下灵鹿朝霍不留冲来，鹿角上灵光呈柱状直喷而出，威力也不容小覻。霍不留鬼影连闪，间不容发绕到灵鹿身侧，手又一抓，那只鹿兽哀鸣一声也被他杀死扔到空中。
    “呯、呯、呯、呯、呯！”数朵黑色血雨在空中爆开，霍不留不管是自己宗门子弟还是万兽门替死鬼，一连抓死数人，为自己杀开了条血路。他灵力运起，全身衣服毛发瞬间消失，冲出龙蜂群时，已是一丝不挂，半缕无存。
    没有了附身水雾，龙蜂群没有继续向他追来，霍不留光溜溜的直向秘境入口方向遁走。“回去一定告诉宗门万兽门叛变了，屠了他们全宗！只要保住性命，凭戒指里这些宝物也只是有功无过！”他双足一蹬，便待飞遁而走。
    尖啸如针般刺入霍不留的神识海中，他修为强大，仅略略一凝便迅速恢复过来，凭着惊人的反应，霍不留运气抽身急退，但双足被地面窜出的细长黑影死死缠住，大骇之下还待挣扎，但这时间，一道火红色如烈阳般的剑芒飞至，最后映入他眼中。
    沈若男甩掉剑上血迹，一旁路玄真与秦晚同时现身。“快走”，秦晚催道，那边灵蜜雾气中惨嚎渐息，再不赶紧闪人，龙蜂要是追上来可是自作自受了。三人飞速离开百花岭，在一处草地上停下来。秦晚望向路玄真和沈若男，说道：“两位姑娘，从这里开始，咱们分开，先后回秘境。”
    路玄真和沈若男知道，他是准备独自处理接下来的麻烦事，虽然之前都已商量好，这时也不由得有些担心。沈若男问道：“扳倒阴魔派后你确定能安全脱身吗？”秦晚道：“放心，我还有个大后台呢，若我有难，他不会坐视不管。”说到这，秦晚想起许逊化身来，这家伙在玉州用他赚来的灵石，搂着女施主吃香喝辣，也该拿出点师父的样子保徒儿平安吧？

 第八十三章 好高骛远

    路玄真与沈若男盘膝恢复灵力，两人默不出声，各自怀了心事。离入口已不远，再无安全之虞，她们走走停停，顺路还合力杀了两头妖兽，雪梵庵与归云宗两家功法在她们手里配合已十分娴熟，若是外人得见，倒似一对练就合击之术的同门师姐妹般。
    击杀掉刚才的四十九星虫怪，她们消耗也不少，横竖这里灵力充沛，暂歇一会顺便练功，也能得宜良多，离出境还有两日，这两天可不能浪费。不约而同，二人从入定中出来，路玄真先开口，问道：“沈姑娘，之前你说，这秦护卫好像你一个故人，是何缘故呢？”
    沈若男是忠直之人，也不隐瞒，便把自己幼时的事情说了出来，“……那时我家办送仙大会，他父母来到会上，向我宗接引弟子叩头求救，当时我本想出声，但人微言轻，不敢在接引典礼上拂逆仙使，他家被拒绝了之后当场痛哭，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虽然时隔多年不敢确定，不过从眉眼上，还是有些熟悉的。”沈若男又道：“我在宗门，无事时也曾查阅过记载绝灵脉体的典籍，这体质应是难以存活，再说天底下容貌相似并不出奇，所以之前也不敢贸然问他。”
    路玄真听沈若男这么说，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那幼年伙伴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叫他小晚子。”路玄真抚额叹道：“你口中秦护卫，正是名叫秦晚！”两人此刻都感觉世界之小，际遇之巧，当年那濒临死亡的少年，难道因缘转化，竟然活了下来，还凭着一手符道，无修为闯荡修真世界吗？
    话题说开后，两人又亲密了些，路玄真便将她为了炼制冰心丹来到玉州，如何招募人员讨伐冰风犼，秦晚如何找上门来自荐，合力击杀妖兽的故事说了一遍。沈若男也将秦晚小时候如何上课调皮胡闹，偷正气果被她揍的事迹也讲述出来。
    说到有趣的地方，连路玄真也不禁微笑起来。她忽然神色一动，问沈若男：“你说他平时在镇塾中调皮，功课却学得很好，不知那白鹿墟镇塾的塾师姓什么？”
    “姓汪，是位老学究。”沈若男话音刚浇，路玄真点头道：“那再无疑问，此秦晚就是彼秦晚了！”
    说着她便将雪梵庵与归云宗攻略火鹤时，秦晚与她讲的故事说了出来，沈若男一听，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虽说细节上略有出入，但只有他才干得出来。我当时还纳闷，为何两只狗不再守门了，原来是他捣鬼。”两人相视而笑，合力将秦晚老底揭穿，都莫名之得意起来。
    确定秦晚便是白鹿墟当年那患病少年后，路玄真和沈若男回想起火鹤那时情景。按道理说，他身为存宝人护卫，撞上这事只当没看见，尽快回到入口便是，以他的机智和实力加上小黑，不是刻意惹事，回去应该不成问题。当时他说无力回程，要寻求两宗庇护，现在看就是装傻充楞。
    “他击杀了万兽门的人之后还留在秘境深处，肯定是要做什么事。”沈若男细细推理说。“他一堆异宝都打算全部给我们，对财物是不上心的。”路玄真接口道。“那难道说？”“是特意想帮我们？”二女对视，眼中都带着一丝怀疑，又有些许感动。
    “这人想什么我不搞清楚总是放不下，等出去后要找他问个清楚！”“嗯，必须的。”路玄真和沈若男决定要抓到秦晚问个明白才行。
    “哈啾！”一处被讨伐干净的妖兽空巢中，秦晚揉了揉鼻子十分纳闷，“这洞里怎么有风？”
    他与路沈分别后，刻意找了这个地方躲起来。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与二女同时回程，所以刻意在外猫多一天。这个巢穴应是被金刚门的人扫荡过，洞壁上还残留着指洞掌痕，既然对头已来过，那再安全不过了。
    秦晚并没有打算这一天无所事事就这么过去。他引入天地灵气将玉床充满后，便将小黑放出，“抓紧修炼，出去之后等你升阶。”小黑听话地盘起身体，吞吐修炼起来。秦晚在洞穴口布下癸水阵，盘坐于地，闭目回忆起与魔山娘娘大战时的一点一滴。
    他意识到，阵法通过不断吸收周围灵气，有越级越阶与敌人周旋的能力，但并不是万能的。魔山娘娘爆出煞气的一刻，整个大阵与外界的联系被冲击隔绝，瞬间崩溃，如果不是有二女在旁协助，这仗便是输了。敌人没有用常理去寻找阵眼、毁除阵旗，单纯的以力破巧，绝对力量之下，他的法阵也无力抗衡。
    “也就是说，中阶后期再往上，就必须有更强力的阵法来对抗。”秦晚在催动阵法困住魔山时，并没有让灶娘分担演算，激烈的对抗中，他对癸水阵的理解深刻了些。
    “如果这么做，不知能不能有效果？”秦晚掏出金晶灵纹小刀和碧芯沉香木，尝试将癸水阵改良。原本的十二面小旗之外，他准备另外再制作六面阵旗，做一个“阵中阵”，如果能成功的话，新的癸水阵应该不至于被像魔山这样的敌人一冲而溃。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秦晚沮丧地将手中阵旗放下，一阵晕眩坐倒。他花大半天时间制作了六枚新阵旗，布置在癸水阵中央，美其名曰“癸水六合阵”，结果一试演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每一枚新阵旗，都和其它阵旗发生联动，其中变化增加了不止百倍，演算压力骤增，以秦晚现在的神识，虽较之前有不小长进，还是无法应付。
    “贪！”灶神的声音传来。秦晚和路玄真沈若男联手后，除了在对付魔山最紧要处，她曾协助秦晚对敌外，便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忍不住开口，语气很是不妙。秦晚虚心说道：“灶神大姐批评的是，我的确是好高骛远了。阵旗减为四面，弄个癸水四象阵吧。”
    “贪！”秦晚错愕道：“还不行？我试试。”一个时辰之后，秦晚蹲在地上抱头干呕。
    “癸水三才阵！”“贪！”，半个时辰之后，秦晚揉着生疼的太阳穴说道：“我服了我服了，再减一面！”
    折腾到深夜，秦晚从阵中走出，长吁了口气。他为新制阵旗重刻了灵纹，简化了旗面，阵心分阴阳两仪，流转生息，强度较原来的阵法更高，但用于计算所消耗的神识足足多了数倍。
    新的癸水两仪阵最大的好处是，只要敌人进入阵内，秦晚完成前期演算后，阵法能发动正反两轮攻击，趁这时机阵法师可以先行撤退。
    “虽然撑不了多久，也算是我本人原创，关键时刻拿来保命应该不错。”秦晚有些得意，他想到，如果再进一步，开发出前期演算都不用，敌人入阵即能运转的阵法，拿出去卖钱，只怕是会被疯抢吧。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不依赖阵法师的法阵，等于是在布阵时要先行把各种情况提前设置对应策略，对当下的他而言，为时还早。
    美美睡了一觉后，秦晚神清气爽地起身，又检讨了一遍与存宝人应交待的事宜后，动身向秘境入口出发。回到入口处时，秦晚看到存宝人已如来时般盘坐在地，旁边护卫已少了一人。周围稀稀拉拉有一圈人围坐存宝人身边，都是寄存了东西，安心抓紧最后时间修炼的各宗人士。
    看起来这次秘境探宝，每个宗派损失都不小，路玄真沈若男那边就不说了，潜龙佣兵团、愈生门人员折损过半以上，唯一例外的是金刚宗，人手还算是齐整些。
    一双精眸如电般凌厉望向秦晚，秦晚坦然迎向目光，微微颔首致意。他当然知道存宝人在想什么，龙蜂出现之时，他正好不在，任谁也会怀疑队伍中有奸细。他迈步走过去，将一个纸包塞入存宝人手中。
    存宝人微微讶异神色闪过，袍袖一卷，将纸包收下，向袖中看去。秦晚垂首恭立在侧，并没有急着出声。旁边存宝人并不见动作，但细细声音传至秦晚耳中：“你随我来。”周围还未入定的人只见圆圈中央存宝人如一头大鹰般霍然而起，挟着秦晚往一边树丛闪去，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进入树林之后，秦晚见存宝人扔出一块轻纱，轻纱迅速变大，将二人笼罩在内。“我这息音纱可以隔绝修行人士窃听，你给我的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存宝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之前秦晚用来引诱龙蜂的灵蜜瓷瓶，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万兽门秘药，以之引动穿云龙蜂。”
    秦晚如实讲述了龙蜂群来袭时的情景，他如何被万俟弼追杀，如何反杀对手，如何撞见路玄真与沈若男，然后被魔山追杀至御水蛟处借妖兽脱身，细节一一描述清楚，连自己压箱底的火雷符手段也忍痛向存宝人抛出，只隐瞒了小黑的存在。
    存宝人一边听他诉说，一边不时打断提问，问答间表情慢慢已放松下来。“你说你被追杀了数日脱身，按道理应及时与归云宗和雪梵庵两位弟子回入口与我会合，为什么拖到最后一天才独自回来？”存宝人追问。
    “在下并不知道阁下生死，所以我只能以阁下已被害为考量。在这种情况下，优先要保住自己性命。我与她们分开，是因为不想让人误会万宝行中立立场，所以我找了个地方藏身，与她们错开回程。”秦晚淡淡说道。
    寻宝人不以为忤，点了点头，他通过传送阵被传入秘境深处后，也曾遭遇猛兽袭击，还折损了个护卫，秦晚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能考虑到万宝行的中立，颇不简单。他继续问道：“你说了这么多，除去那灵蜜空瓶，可还有其它证据？”秦晚取出头颅和万俟弼的储物道具，交给存宝人验看。
    一抹欣赏的眼神从存宝人望向秦晚，入境前，玉州行主事许仪向总行极力推荐这名符师，他还是带着些许怀疑，大半迁就态度同意了许仪的建议。现在看来，许仪并没有看错人，这年轻符师实力深藏不露，更可贵是行事慎密细致。
    略一搜魂存宝人便心头大震，他从万俟弼神识中已查到魔山娘娘命令其支开自己，要在秘境入口布下煞气最后引爆的阴谋。虽然震惊，但存宝人并未露出任何表情，他深吸口气看向秦晚，一字一句说道：“这一路来，你可曾遇见其它人，有没有将发生的事说与第二人知？”
    秦晚神色不变大撒其谎：“在下一直躲在一处被扫荡过的兽穴中，先生是我出来后见的唯一一人。”存宝人又问：“你确信那魔山娘娘被御水蛟缠住，不会再回来这里？”秦晚回道：“当时我只管逃命，并不确定她与妖兽战斗结果。”
    存宝人点了点头，他根据搜魂过的信息推测，若是魔山未死，此时此刻必然在入口等待引爆，人既然没来，相信之前那仗应是御水蛟赢了。他并未向秦晚点破此层，神情放松下来道：“我们这次遇袭，牵连较深，如何处理须待我向总行汇报后再行定夺。你能够拿到关键证据，居功至伟，回去之后我必当如实说明，给予充分奖赏。”
    秦晚听了之后心头大定，他最不想面对的场景，就是存宝人当场发难，让他作为证人与几大宗门人士对质，这下倒是省了个大麻烦。
    回到入口，秦晚感应到旁边纷纷传来注视眼光，路玄真和沈若男一左一右也同时望了过来。秦晚面具被毁，此时虽用的是坚毅男子的样貌，但此时二女已知其底细，不免眼神中都带了点拿捏的神色。秦晚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一阵奇异的波动席卷了整个秘境，所有在存宝人身边修炼的各宗子弟纷纷站起身，抬头望向光环。“时间到了。”白长容率先带领门人投身入口，金刚门紧跟，一些小宗也跟着出去。这些小宗里，除了万兽门外倒是人员相对保存得比较完整，所谓不贪是福，他们这次倒成了秘境之行的大赢家。
    路玄真和沈若男对望了片刻，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苦涩。给魔山这么一搅，雪梵庵和归云宗这次算是家底赔光，纵是收获超出预计，想想众多陨落同门，心里也是凄凉。秦晚陆续收到二人传音，便见冰莲红云相继飞出境外。此时入口光环波动不已，将要收拢的样子，存宝人一声断喝，带着秦晚和另一名护卫投向入口。

 第八十四章 间章

“哎。”阴影中的人皱了皱眉，旁边侍立的一位枯瘦男子眼中鬼火闪烁，深深垂下了头。
    “小魔山死了呢。”上位者的语气并没有情感色彩在内，仿佛只是确认一下而已。枯瘦男子应道：“禀尊上，她的本命灯已灭，应无其它可能了。”上位者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你去唤鬼月尊者尽快回来，带上从秘境出来的其它人，我要亲自询问他里面情况。”
    “是”，枯瘦男子施礼后，身形微微一晃，已从原处消失。枯瘦男子走后，上位者拿出手边一卷书籍，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大厅空空荡荡，门口两条魔犬低伏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打搅到主人重要的放松时刻。

 第八十五章 事后对质（上）

    第八十五章事后对质（上）
    秘境入口处，久等的各宗接应人员分方位而列，人员齐整，满载而归的宗门喜气洋洋，而久盼不见人出境的宗门，各自垂头丧气。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说的正是此时此刻的场景。
    存宝人取出带有编号的储物道具，将寄存宝物交还给所有者后，皱着眉头望向周围。雪梵庵那边，鸡皮鹤发的老道姑神色严厉望向路玄真，两人嘴唇微动，正在交谈。归云宗高阶大能水云真人也是满面沉痛，在听沈若男汇报。不多时，两位结丹境长者霍地望向阴魔派驻扎所在，目光中都带着锥心刺骨的愤怒。
    水云真人望向老道姑，老道姑回望一眼，又别过脸去。秦晚在旁刻意留意着场中动向，他看到水云真人与老道姑虽然脸各朝一方，但面颊蠕动，显然是在勾兑情报。他心想，两宗知道子弟被袭杀团灭，这个仇不可能不报，说不定一会要当场暴起发难，还是躲远一点好。他正想着这事，存宝人先一步带着他与另一名护卫往后撤去，可见他也意识到气氛不对。
    存宝人的动作又引起旁边其他人注意，在场的多是鬼马人精，拿兵刃的拿兵刃，后撤的后撤，阴魔派带队的高阶长老低声传话，一众弟子迅速结阵，何百忌手扯洛非花，便向一旁闪过，洛非花低声问：“怎么回事？”何百忌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之前被阴了一道，早已告知己方带队头领，此刻看到阴魔派众人手执幡旗，正摆出秘境中“阴煞魔云阵”的架式，立马集合到一起。
    这时场上金刚门倒成了势力最大的宗派，之前一拳击开入口的金刚门掌座见众人拉开架式，开口说道：“各位，这次秘境之行虽然结束，本宗就不奉陪了！”他见己方这次收获满满，减员又少，首先考虑的就是尽快回到宗门，将宝物入袋为安，并不想被扯入战局。
    存宝人此时开口道：“公冶掌峰且慢。”听他这么说，掌峰公冶生转头看向存宝人：“有什么事？”他宗门邱大富、高从白陆续在玉州界失踪，据报多少与万宝行有牵扯，是以语气并不客气。存宝人谦虚地施了一礼，放大声量说道：“各位，在下有一事相告。”
    本来剑拔弩张的众人，见存宝人发话，都向他看去。“这次秘境之行，有赖天助，出境的诸位能够满载而归，万宝行在此恭喜大家。既然奇宝新出，鄙行计划在下月中旬，于玉州城举办一届换宝大会。一来，是让各宗能够互通有无，把于己无用，于他人有大益的奇宝尽量发挥价值，二来，鄙行也拟以优越价格，回收些大家用不上的奇材宝矿。这次大会，鄙行为了方便大家，原定的抽佣全免！回收宝物，除约定价格外，还奉送一成茶水费。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原本肃杀的气氛，瞬间被存宝人的话弄得荡然无存。秦晚心想，不愧是万宝行，这个时节举办换宝大会，可谓做到众人心坎里了。这些宗门能拿些用不上了宝物去兑换所需，而且还免去抽佣，卖宝还多一成价格，如此机会不可能不参加。而对于万宝行来说，这个时候吸纳各种材料，绝对是最便宜的，谁知秘境下次何时再开，再想要材料的人，恐怕要花数倍甚至更高价格从他们处购买。
    果然，存宝人话立刚落，底下人纷纷交头接耳：“师兄，我们猎杀的这只碎岩雕，正好可拿去换件极品防具，师弟我可是给它把衣服都抓碎了。”“笨蛋！换什么防具，这次免佣，机会难得，全部换成灵石，有灵石你还怕买不到盔甲？”“师兄，话不是这么说，我现在身上光溜溜没件防具，出门一点底气也没有。”“我这件亢金降龙甲给你，把妖兽换了灵石我再买一件。”“……我才不要你的二手货！要买也是我买新的。”
    正在众人摩拳擦拿，计算得失的时候，秘境入口入白色圆环突然光华大放，先是涨大数倍，然后嗖地一声，急速缩小，等缩成一个光球后嘭地炸开，散成点点流光，消失不见。一直分心注意着入口的阴魔派鬼月尊者轻叹一声，自己宗门精英尽没已是笃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有魔山在，本宗理应在秘境内实力最强才是，为何落得这般境地，其中缘由，只能之后再查。刚才归云宗和雪梵庵，还有潜龙佣兵团、愈生门四宗之人，望向自己这边都充满恨意，应该是与里面发生的事有关，此时此地不宜与他们纠缠，迅速回报那个人才要紧。
    想到这，鬼月暗自发令，也不打一声招呼，阴魔派所有人收拾阵形，向宗门方向疾速飞遁而去。水云真人还想张口拦截，耳内传来雪梵庵云婆婆的声音：“水云尊者，此处我们两宗势孤，不见得留得住他们，不如回去后从长计较。”水云真人心想也对，兹事体大，也要回宗向掌门汇报后，最好集结盟友再一起报这个血仇。他冷哼了一声，望向阴魔派遁走的方向，带着沈若男也往宗门返程，路玄真望了眼秦晚，也随云婆婆一同离开。
    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秘境所处大岛转眼空空落落，只余存宝人一行。秦晚望向四周，湖心水波不惊，群山巍然不移，这个月内发生的种种惊心动魄的事情，恍如一场春梦，不禁生出唏嘘感慨。眼前大泽，将这些修真者的生死已包容进去，所有野心、贪欲都随着入口光环的破裂化作虚无。“其实和凡人相比无异嘛，都是命运之手捏着的棋子。”秦晚认识到个体的渺小，之前对修真世界的崇敬执着，这刻也就淡了。
    存宝人唤出排云神驹，马车腾空而起，一行人安然返回玉州。酬谢完另一名护卫后，存宝人将秦晚留下。秦晚急着要回客栈找化身商量，但秘境中事情，现在只得他一个口供，存宝人留他下来，想必是与这事有关。考虑到阴魔派在秘境中屠杀各宗的目的还不明，秦晚觉得自己也有义务配合万宝行一起搞清楚此事。
    “秦公子请随我来。”存宝人将秦晚带到城西一座院落，正是当时匿名拍卖的地方。踏入正厅，发现许仪也候在里面。看到秦晚易容的样子，许仪讶异之色一闪即逝，转眼便明白过来，朝他点了点头，但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对存宝人十分恭敬的样子。
    存宝人将身子坐上厅正中主位后，取下面具，露出一张颇有威势的中年人面孔，颌下微须，双眉浓厚，眼神精光如电。“许仪。”“属下在。”“举荐有功，升任萼国南部商行主事。”“谢过岳主理！”
    秦晚心说，原来这位存宝人竟是万宝行主理。以他修为，去到任何一个宗派都算实力人选，没想到竟会为凡俗商会所用。商行会长、副会长以下是主理、协理、各国总管再到各大区域主事，许仪这次从一州商行掌柜到南区主事，算是升迁了。
    存宝人转向秦晚，和蔼地说：“秦公子，秘境之行，你辛苦了，许仪之前举荐你我还有疑问，现在看的确是找对了人。我叫岳质中，这次的经历，还想麻烦你再叙述一遍。”秦晚便当着许仪的面，又将之前与路沈二人对好的台词重新说了一遍，他注意到在岳质中一旁，有个奇异法器，每当他讲述时，随着声调变化，不断发出闪烁光芒。他虽不知这东西用途，料想是记录或是传送语音的灵器。
    当秦晚讲述完毕，岳质中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秦小哥能临危不乱，先反杀万兽门追兵，后借御水蛟兽困住魔山娘娘，不但为我们取得首级证据，顺便还为归云宗和雪梵庵留了点血脉，可谓是智勇双全了。”他虽在夸奖秦晚，面却朝向那边法器方向，秦晚心想，难道那法器背后藏了人不成？
    “他的功劳还不止这些。”岳质中继续说道：“据我对万兽门弟子首级搜魂得知，之所以对方引动穿云龙蜂袭击秘境入口，是想调动我等离开原地，令魔山在入口处提前布下魔功煞气，待所有人集结准备出境前一口气引爆，其目的是要击杀所有秘境中萼国修士！当然，鄙行人员也在灭口之列。秦小哥困住魔山，等于是救了所有人性命。”

 第八十六章 事后对质（下）

    那个发光的法器开始嗡嗡作响，突然间一道温柔女声传来：“秦公子，我想问你两个问题。”秦晚心头大震，暗道：“这东西竟然能传距离传送和接听人语，简直是逆天法宝，有此物存在于世，军界、商界、政界得了，岂不是事事领先对手一步。”他不敢怠慢，躬身说道：“在下知无不言。”
    那温柔女声道：“第一个问题，秦公子击杀万兽门追兵后，为何不直接回程，而是往另一方向探索而去，最终撞见归云宗和雪梵庵两位弟子被魔山娘娘追杀？第二个问题，你既然刻意留下万兽门弟子头颅，有没有将其交给归云宗和雪梵庵的人搜魂？”
    秦晚心头当时就一哆嗦，暗地狂呼厉害厉害，这女子说话温柔似水，但两个问题都问得极其要命，若是答得不好，自己刻意救人以及与路沈的深层关系便要暴露出来。他故意面露羞惭之色，吞吞吐吐地回道：“在下，其实是第一次入秘境，虽说清楚存宝护卫之责，但其实，其实对秘境中的异宝也是有些向往的。我对照地图，发现有处地方应有异宝驻颜果，贪念一起，便去弄了点回来。在翡翠河撞见归云宗和雪梵庵的人被追杀牵连，实是从那往回走的事。至于万兽门人的首级，在下知道事关重大，的确是没敢交给不熟悉的人查看。”
    法器中传来一声“嗯”，对面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缓了缓又说道：“岳主理。”岳质中当然会意，转向秦晚，略带歉意地说：“秦公子，还请麻烦你将取得的驻颜果借来一观。”秦晚心里一松，这丢卒保车的方法果然有用，掏出装了驻颜果的盒子交给岳质中。岳质中打开后闻了闻，又仔细观察一番，转向法器说道：“的确是驻颜果没错的。”
    那女声满意地又嗯了一声，说道：“秦公子，我行严令，参与秘境之行人员，不得有任何探宝行为，不得介入宗门纠纷。你为自保，与万兽门和阴魔派战斗，这是没错的，但私取宝物，却是有违规矩。既然你受雇于本行，我行自当赏罚分明，这驻颜果便罚没一颗，你可有异议？”
    秦晚赶紧顺着杆子向上：“在下宝物迷了心窍，莫说一颗，全部上交也是应当。”岳质中取了一枚驻颜果收好后将盒子交还给秦晚，秦晚心想，只花一个灵果就能搞掂盘问不要太超值了。
    那女声似乎有些困乏的样子，吩咐岳质中道：“岳主理，不可亏负秦公子。”之后便再无声息。岳质中走过法器前，不知按了什么机括，那法器弹开，里面八颗硕大灵石已黯淡无光。秦晚从未见过这么大颗灵石，料想是比中阶还要高一级的东西，通话一次便要八颗，这东西估计除了皇宫大内和像万宝行这种组织，只怕没谁能用得起了。
    岳质中转头看向秦晚，说道：“秦世兄，烦你在我行换宝大会前来鄙行一次，届时会将这次秘境之行的报酬奉上，保证让你满意。这次发生的事情，还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秦晚现在一身重宝，倒也看不上什么赏赐，道声有劳便急急回城内住处，他有一堆事情要找化身报告。
    待秦晚走后，岳质中重又打开法器机匣，放入灵石后，等待对面的消息。温柔女声传来：“岳主理，我已将事情与会长说明，接下来的行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岳质中说道：“现在阴魔派在秘境中对存宝人出手证据确凿，我行应最先决策的是要不要将这事与各大宗门通报。”他略一思索，便分析道：“从这次秘境寻宝的结果来看，归云宗和雪梵庵元气大伤，潜龙佣兵团、愈生门折损巨大，倒是金刚门和那些小宗门损失最小。依常理判断，若是我们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最想发难的应该不是归云宗和雪梵庵。”
    那女声饶有兴趣地问：“哦，为何？”岳质中答道：“这两大宗死伤这么多，绝对是不正常现象，多数与阴魔派有关。但他们现在中阶以上弟子伤亡这么大，当务之急是借助秘境中带来的异宝提升实力，巩固根基。只要在短期内有一甚至二人能够顺利突破高阶，之前损失的精英已足够弥补有余。若是他们宗门现有高阶能借此机会再进境阶段，那么绝对不能算亏。”
    女声称是：“的确，修真界若想要从中阶晋级，百无一人，损失数十名子弟能换来高阶，他们也只当是合理成本而已。”岳质中继续分析道：“所以这几个大宗，在己方人员没有顺利破境前，应该不会考虑向阴魔派报复，毕竟对方高阶人员都在，若想围攻宗门，面对护宗大阵地利，并不敢说就能吃定对方，想要减少损失，还是尽可能让更多高阶出马。像归云宗和雪梵庵，这次都只有一个中阶弟子幸存，他们亏不起。
    停顿一会，岳质中见女声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相反，这几个损失巨大的宗门，目标会先放到小宗门身上。作为附庸宗门，带回奇宝等于是有了怀璧之罪，为了尽快恢复元气，这些大宗少不得向小宗门开口，软拿不成便是硬要。这样看来，这些小宗门接下来日子会相当不好过了。”
    “所以你觉得接下来修真界会有大量恃强凌弱的事发生？”女声问道。岳质中答道：“还不止，我看最有可能抢先发难的是金刚门。他们人员最齐整，带回来的宝物应该也不少，阴魔派这次全军覆没，如果金刚门掌门有雄心，只要收到我们消息，应会牵头组织各大宗派围攻阴魔派，他们的斗气对克制阴魔派有奇效，这也是底气之一。当然，若我是金刚门宗主，仍会先对附庸宗门搜刮一遍，将实力提升一个档次再动手。
    “那你看，修真界的混乱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岳质中思索片刻后说道：“至于时机嘛，起码要等我们的换宝大会结束，大宗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们得到所需重宝，再有一两年的参悟，该破境的也能破了。也就是说，从下个月起一至两年内，各大宗门都只会向自己人下手。”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提供什么证据，他们短期内都是以提升实力，搜刮资源为重。至于之前约定的攻击存宝人齐诛之，只是一厢情愿的口头应付罢了。”女声总结道。岳质中苦笑道：“正是，以在下看来，修真界虽有正邪之分，本质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断追求达致天道的强大，为了这个目的，凡俗间的仁义礼智信都只是工具而已。”
    “嘛，反正也没指望他们替万宝行出头的啦。”女声轻松的说道，对岳质中这个观点似乎早已看透。女声继续说：“那依你看，我们要如何做才能保证本行的最大利益？”岳质中回答说：“我行的核心利益是商业的顺利发展。修真界不论是否动荡，对物资的需求永远在这，某种程度上，越是有纷争，我们越是货如轮转。当然，前提是不能出现影响到俗界安危的事件，影响到我行安全。秦晚交来的这颗首级，我们可以当作一张可打可不打的牌。”
    “哦，可打可不打？”“正是。他们修真界发生争斗本与我行无关，但是若战火引至万宝行，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之前玉州这有位伙计被人搜魂，据许仪判断应与金刚门大有关系，阴魔派这次又对我本人出手，这都触动了本行底线。于私，我行应将首级起码交予金刚门，给他们一个明正言顺讨伐阴魔派的由头。两家狗咬狗，无论胜负，都可为我行出口恶气。”
    “那于公呢？”“于公则应以将这张牌留至明后年，等各宗高阶战力变化完成，交予实力最强一方。手握如此重要信息，该宗门自会决定如何使用。有这份关系在，今后对我行安全益处诸多。”
    “你的意思是，押宝有可能成为最后赢家的宗门，让其成为我行在萼国的盟友，以拓展我们的商业利益？”“副会长明察。”“错了！”女声不再温柔，岳质中一楞，随即问：“还指副会长指教。”“一、阴魔派为什么选在这次秘境屠杀萼国宗门，到现在我们还没搞清楚原因，但萼国修真力量削弱，最大受益方或许不在国内。”只听女声说了这一点，岳质中便意识到自己视野局限了，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修真界打来打去，说不定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凡事皆有动机，阴魔派主动做出这种事，冒险打破修真界平衡，图谋应不止是杀敌以自强，如果将来发生大变故，对万宝行的经营也必造成影响。
    “二、这个消息的价值，随时间变化会越来越弱。此时秘境才结束，价值是最大的时候，你且想，过了这个节点，那些宗门战意消退，并不见得会再兴事端。以各宗强者智识，若我们一年后再将消息告知，他们不免会想我们当时为何隐瞒，这便有挑事之嫌了。”
    岳质中听完不禁服膺，副会长思虑既深且细，实在不是像外界所传凭家世上位。他谦虚回应道：“是我虑浅了，请副会长指点。”女声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查清楚阴魔派的动向，安排各城商会，整理近期与阴魔派交易，他们所售购物资名称数量时间一一造册，从中应可看出端倪。”岳质中转向许仪，说道：“南部的事宜就由你来处理。”许仪垂首应是。
    “用魂球将首级中残魂提取出来，制成五份，分别交给归云宗、愈生门、雪梵庵、潜龙佣兵团和金刚门，把阴魔派在秘境中计划大屠杀的消息尽快放出去，既然对万宝行动手，阴魔派自然不是我们庇护对象。几大宗是打是忍，我们无须关心，我的目的是让各宗知道，商会也有自保之力，不容轻侮！”“是！”
    “对了，最近五大宗的采购情况也都留意一下，物资不会说谎。”“遵命。”“许主事，这位姓秦的符师是你一手发掘出来，我希望能够看到他有进一步成长，最终为商会所用。”“是。”
    女声一口气发出各种指令后略停了停，叮嘱道：“我们掌握这些宗门的消息，目的是避免有害商业的行为，要记住，万宝行永远是商会，保持中立是我们的生存之道，对修真界的事不能踩过界。他们就算打个天翻地覆，只要商行一日不受影响，我们也只作旁观即可。”岳许二人都称是而退。
    远隔万里之外，一对如雪纤足从风吕中伸出，趾尖莹白似玉，绝美曲线随着足弓而上，延伸至大腿、腰肢、胸口、脖颈。她不顾身上还沾着晶莹水珠，踩着昂贵北国巨熊皮毛所制白色地毯，走到法器前替换掉失效灵石。“黑了他一枚驻颜果，应该不会记恨我吧。”想到这，女子吃吃轻笑起来。

 第八十七章 师徒重逢

    秦晚步入客栈，这间客栈已俨然是他半个家般让人安心，饭菜适口，小二服侍也周到。他有些不舍，因为准备搬离这儿。他现在身上一堆稀罕物件，随便卖点也足够租用洞府开销，只不过冒险者等级这段时间没有空去升级，暂时只能买或租个院子。
    一边考虑搬家的事情，秦晚一边推开化身的房门，出乎他意料，这次化身一脸不高兴地盘坐在榻上，望向进来的自己。“孽徒，你还知道回来！”化身先一步发动攻势，秦晚毫不示弱，回瞪过去道：“劣师，你也知道回来！”
    “你不知道孝敬师父膝前，跑出去这么久，可带有灵石回来？”“你天天跑去普渡众生，再多灵石也不够你糟蹋，没有！”“没有灵石，本天师怎么行善积福，少说费话，储物戒子给我一观！”
    化身正待伸手抓向秦晚，忽地一楞，说道：“有趣，多了三个小朋友。”秦晚神识海中，井神和灶神突然光华大放，两个神明不待他召唤，便蠢蠢欲动似乎便要脱体而去，那种孺慕的喜悦之情连秦晚也感受得到。相比之下，袖中的小黑却是完全两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完全是见到克星的样子。
    化身手一招，小黑从秦晚袖口飞入他掌中，圆脑袋从身体下方，畏畏缩缩地抬头看去。“这不是白鹿墟的小黑嘛，你居然成了他的灵宠，我看看。啧啧啧，发育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吃了本天师的化形丹应该还不至于这样，是不是他给你吃了些别的好东西呀，有点胖哦”
    小黑见化身和蔼，壮起胆子“呼啊！”了一声，似乎对说它是灵宠和胖很不满。化身一指点向蛇首正中，小黑当即软倒，他随即望向秦晚，说道：“这东西已殝化蛟，我助他打通天窍，会睡一段时间，这次蜕皮后便不再是蛇种了。”秦晚大喜，小心收好灵蛇，心中充满期待。
    “嘻嘻，原来你和他结本命契了呀，不错不错，有前途，本天师的弟子哦，你赚到了。”这次化身说话的对象似乎是灶娘，灶娘在秦晚神识中光芒闪烁不已，似乎是在和许逊撒娇一般，许逊转过头望向秦晚，说道：“她可是个好姑娘，不要欺负人家哟。”
    秦晚苦笑道：“我一天给她吃五十个灵石，当大爷般供起来，哪敢有一丝怠慢。”许逊听了大怒：“臭小子，道爷跟你要灵石你就磨磨叽叽，给她倒是爽快得很！”
    秦晚脖子一梗：“我走前不是留了大几百灵石吗？自己穷奢极欲，还怪徒弟不孝顺。这些灵石，都是要用命来赚的好吧！”
    说着，秦晚便从自己回乡，结友小黑，结契井神灶神，被高从白追杀，一直讲到为了救小杜取苑梦果和补魂芝，作为护卫进入秘境，击杀万俟弼，救路沈二女又智斗魔山娘娘，并在搜魂中发现阴魔派阴谋的事，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他描述既细，情节又足够离奇，一旁化身听得摇头晃脑。
    “所以说，我打算找偏僻地方购一处院子躲起来，花点时间专心把经脉塑完。之后看修真界情况怎么样，若是阴魔派做出有伤天和的事情，还是不能袖手旁观。”许逊闭目片刻，开口问道：“你挑哪个？”
    秦晚一楞：“什么挑哪个？”许逊点点头道：“嗯，果然是不好挑，干脆一起要了？”秦晚搞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又问：“什么一起要啊？”
    化身跳起来兜头就是一巴掌，骂道：“浑小子！路玄真和沈若男啊，你要不要一起娶了做道侣。”秦晚神识海中似乎传来灶娘的一声冷哼，他气道：“我跟你说正经事，你拿我开什么玩笑！”化身理直气壮说：“延宗续嗣，怎么不是正经事。那两个女娃儿我看不错，你娶了她们，生一堆徒孙给我玩，不可以吗？”
    秦晚一心想着找他商量正事，他却在这瞎扯五六，着急起来，说道：“你想要徒孙，好歹也等她们有命活着才行。阴魔派这次虽是全军覆没，但秘境中太多人遭其屠戳，算是得手大半，接下来还指不定有其它毒招，归云宗和雪梵庵不一定保得住她们。再说愈生……”
    “好了好了”，化身听得不耐烦，说道：“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要和我讲，我只关心我徒弟媳妇。”“不是我媳妇！”“你想要两个女娃儿安全很简单，带到身边看住，不让她们参与这些江湖事就是了。”秦晚怒道：“我算是什么东西，说让她们跟我走便走，当归云宗和雪梵庵里的大能是土鸡瓦犬么？”
    许逊呵呵笑道：“那些家伙不是土鸡瓦犬是什么？”秦晚眼睛一亮，说：“师父你肯帮忙？”“不肯。”“为什么？”“本天师是上界真神，不能干预这种俗事。”秦晚失望地说：“那敢情你还是在消遣于我。”许逊傲然道：“些须元婴都未炼成的修士，在你嘴里都称大能，你是不是忒眼浅了些。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要保护心中珍视的东西，唯此一途而已！”
    秦晚听完，仿若醍醐灌顶一般。他这半年来，殚精竭虑，虽说靠着智谋度过数次险境，但也已感力不从心。与魔山一战后，秦晚更意识到实力差距下，再多小动作也是无补于事，对未来有些心虚胆怯，这次见到化身，的确是存着要他做靠山的想法。
    他自忖如此关心阴魔派的事，虽有入世行侠的想法，更多的未必不如化身所言，是怕路沈二人被牵扯进去发生意外。这两个女子与他经历了生死危难，秦晚不觉间已念之系之，这才觍着脸求师父帮忙。
    化身的这句话点醒了秦晚，他想，若这次他出手助了，下次呢？自己这辈子都要躲在他羽翼之下，连重视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想到这，秦晚豪气顿生，说道：“师父指点的是，徒弟明白了，我会自强护她们周全。”
    化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随即问道：“你经脉现在怎么样了？”秦晚答道：“弟子未曾耽误塑脉，也参透真火与斗气玄妙，有灶神大姐相助，现在进境很快，应离大成不远了。”化身说道：“你现在有些贪多嚼不烂，符道、箓道、斗气、阵法、战技，不要到时候搞得样样稀松，既然现在有小姑娘助你，箓术先缓缓吧。”
    秦晚又问：“弟子在参悟真火与斗气时，发现两者是同源而异相，有没有办法合而为一，兼具两者威能呢？”他一直有个心病，随着斗气修炼上路，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攻击手段，但始终遮遮掩掩不敢在人前展示，就怕万一传到金刚门那。如果可以改变斗气形态，今后万一对敌也不至于缩手缩脚。
    化身手一摊：“拿来。”秦晚知道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双手奉上储物戒指，口中哀求道：“多少留点，不要饿死了神明。”他虽从高从白处大赚一笔，但开销也是极大，秘境中取得的一堆战利品，除了天材地宝和丹药道具并无灵石，想是各宗入境子弟知道生还不易，财物都未携带入内。
    “啧啧啧，小伙子不会持家，才挣这么点。”化身痛心疾首，将戒指掷还秦晚。秦晚一查，灵石已给他搜刮干净，仅留了千余口粮下来。他倒不慌，手里还有不少灵器、丹药可卖，却不服气化身嫌少，埋怨道：“你做场法事才几千两银子，这数万灵石还嫌少，我养不起你了。”
    化身一脸得意道：“本天师深受女施主欢迎，布施不免频繁了些，你这点灵石，还不够我挂账之数。”秦晚暗恨，这老不修越来越不学好，钱花光了居然挂账，他问道：“你欠了人家多少？”化身得意神色顿时收敛，心虚地摆摆手说：“你慢慢存钱便是，并无多少。”秦晚责备地看着他，恶狠狠问道：“到底多少？”化身嗫嚅地低声说：“三十万。”“三十万两银子？”“三十万灵石！”
    “！！！”
    “。。。”
    秦晚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自己在外面打生打死，老杂毛不知道去哪里帝王享受，玉州难道有镶金的女菩萨吗，要价这么高？他问道：“谁会让你欠这么多灵石，你欠了账人家肯放你回来？”化身大大咧咧地说：“他们能困得住道爷我？本天师是用遁法逃出来的。”
    他接着恨恨地说：“那婆娘灌醉本道爷后，趁道爷我迷糊带我去赌，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道爷输得一败涂地，给抓着按了手印。还把我关在黑屋里，本天师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秦晚心道，好嘛，现在不光会嫖，连赌都沾上，真是前途无量。他恨铁不成钢，责备起来：“你口口声声上界真仙，居然给人玩了‘仙人跳’，羞都羞死人了，一身修为呢？”化身腰一挺，反驳道：“红尘事红尘了，我若是靠修为在凡间混，赶走皇帝自己当不好么？”
    秦晚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说：“你这么有志气，干吗还用遁法逃跑，还要我替你还钱？”化身得意洋洋地说：“养徒千日，用徒千日，废话少说，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合并本源真火和斗气的法门？”
    秦晚叹了口气，心想这黑锅毕竟还是要自己背上，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月有个换宝大会，我到时将手中天材地宝卖了便有灵石给你。”化身立刻精神起来，笑道：“是我乖徒也，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既然这样，那便教你。”“快说快说！”
    化身伸出手掌，一团晶莹的火苗被托在掌心，道：“你且感受一下这团灵火。”秦晚便待伸出手去触摸，化身骂道：“想死吗？用你指尖发出斗气来接触它！”秦晚忙换用斗气，小心翼翼伸探出一丝插入灵火之中，斗气如同雪入热汤般瞬间融化，令秦晚不禁一呆。
    “有意思。”秦晚再凝斗气，心神进入之前体察自身小天地的状态中，感受着斗气与火苗接触时的变化。奇妙的感觉转瞬即逝，“哦”！秦晚并不着急，耐心将感官提升到最高，一点一点地，一次又一次，秦晚慢慢似捕捉到了什么。
    化身的这团灵火，似乎也是由无数微小颗粒构成，但与本源真火和斗气所不同，内中好像没有浓度和结构的不同，而是循着某种玄奥的法则在不断运行。
    秦晚对本源之力的理解，之前达到依意化形境界，而化身掌中这团灵火，更像是无形有质之物，如渊深磅礴的浑沌，存在间蕴育着各种可能。“星云。”秦晚双眼紧闭，口中喃喃吐出这个词语。他这刻，真的好像置身无穷宇宙中一团原始星云中，无边无际的虚空里，暗藏万千实体萌芽，如烈日般的恒星，如寒狱般的慧星，如府星般充满生机的行星。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大门缓缓关闭。当秦晚再次睁开双眼，对面掌中晶莹的灵火已消失不见。化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差不多把握了一点门道，不能再多了，再多怕你脑袋炸掉，好好体会，自行参悟。”秦晚点了点头，他不想说话，怕把脑中残余的灵感遗忘，即刻盘坐在地，陷入深沉冥想之中。
    身体警讯响起，秦晚回复清明，强烈的饥渴袭来让他差点倒下。化身弹出一颗辟谷丹进他嘴里，秦晚自怀中掏出水袋，大口啜饮起来。半晌后，他终于恢复了些体力。秦晚虚弱地问：“我打坐了多久？”“七天。”“这么久？”“这算个屁，本天师当年修炼时，一屁股坐个十年八载都不带动一下！”“人不能跟怪物比！”
    “怎么样，怎么样？”化身急切地问，秦晚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做不到。你那东西太邪门，太难了。”化身毫不意外，点了点头：“你资质虽好，毕竟现在还是凡胎，有点见识便已不亏。”秦晚见化身安慰自己，微笑着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先是凝出纯白火苗，然后又射出淡黄斗芒，再接着，黄白两色纠缠湮灭，逐渐分不出你我，最终化为一层近乎透明的淡色莹光。
    “嘶……”化身眉头微皱，看着秦晚指尖，吸溜起牙花子。“你这是什么东西，要是拿出去给人看到，知道是道爷我教的，不丢死人么？”秦晚委屈地说：“一生万物，万物归一，哪有那么容易，我能勉强练到这二物归一，已是吃奶的劲都用上，要求不要太高了。”
    化身抚掌笑道：“好个一生万物，万物归一，你能悟到这层，也不枉我教了。我这生灭道炎，以你现下修为，总是难为了，不急不急，以后慢慢再参详。”
    秦晚在七天中无数次参悟本源灵火与斗气，借助对生灭道炎的体会，慢慢寻找它们的母体，再尝试两者间嫁接生化，让古老的母枝结出全新果实。虽说威能远不能与许逊化身那生灭道炎相比，好歹综合了本源真火的焚烧以及斗气的中合属性。“斗炎”，秦晚给合二为一的本源斗气起了个新名字。
    他挺满意，虽然只能算是简化版，但已能在经脉中顺利运行，日后对敌，也不怕被金刚门的人认出来。他取出之前炼指芒时的红陨铁，再度运起斗炎向陨铁点去，手指哧地没入陨铁内，好像切豆腐一般，指洞四周竟滴答滴答熔出铁汁。化身看了撇了撇嘴，算是把批评吞了回去。
    “明天咱们搬家吧，你欠了三十万灵石，只怕现在玉州到处是找你的人，我这边小黑蜕皮，也不能被惊扰。我去外边找处偏僻场所，等过了换宝大会就有钱了。”秦晚嘱咐化身，让他暂时不要再出去鬼混，化身数万灵石在手，哪听得他的罗嗦，只说这次去别家玩耍，保证不会被发现，便匆匆溜出门外。

 第八十八章 建造家园（上）

    秦晚回房休息了一夜，精神爽利起得身来，便忙活起找新居处之事。新居所既要不引人注目，又要有足够大，方便他与小黑修炼，同时还不能离玉州太远，能随时接城榜任务和去万宝行采买，倒是费了不少功夫寻觅。最终，秦晚在西城外五十里买下一座废弃玉矿山，面积有方圆里许。此处因矿石被采掘殆尽，矿主以三个灵石的价格便宜让给了秦晚。
    由于之前有矿工生活，旧矿山也有数个简陋居所。虽说梁柱倾圮，勉强还能挡些风雨。修葺自然是没价值了，但当作秦晚的临时工房倒是可以。为了不引人注意，秦晚未请任何工匠，他计划以一己之力完成安家大计。
    深吸一口气，秦晚伸指向石壁戳去，斗炎意外地好使，有了真火的高温加上斗气的摧坚拔锐，凝聚足够长时间后，他的指芒已能离体少许，不再像斗气般仅可附着于躯体外部。劲芒深入坚石，射出一条深长小孔，已有如当时冰风犼百裂妖光般的威力。一连戳了九个小孔，秦晚累得吁吁喘气，他歇了会，掏出九张火雷符，“疾！”随着秦晚断喝，火雷符几乎同时埋入深孔之中。
    埋完灵符，秦晚向一旁远远避开，不多时，沉闷的爆炸声在石腹内传出。等尘烟散去，秦晚回到原地再看，一个宽深约两丈的巨大缺口被炸了开来。就这样爆破作业、调息回气的循环，秦晚花了两日，炸出了一个洞府粗略轮廓。
    月明，群星被照得黯淡失色，秦晚端坐在荒山顶部，取出小黑。小黑此时仍呼呼大睡，整个身体被旧皮包裹，已渐有松脱迹象。身体接触地面，月华照着蛇躯，蛇躯开始发出黑色妖气。这次的黑气与之前不同，较上次蜕皮时更为凝实、浓厚，如胶质般缓缓翻腾滚转。
    这时，秦晚见蛇的头顶正中亮起，亮点如同带有引力一般，将月华大量吸纳入身体之中。“大概这就是化身所说的天窍了。”秦晚这般猜测。
    有天窍帮助，小黑吸纳天地灵力的速度大大加快，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生变化。它的身体逐渐缩短变粗，圆脑袋也大了一圈，隐隐可见身体两侧有两对侧肢伸出。秦晚不敢怠慢，在布下癸水两仪阵，专心为小黑护法。
    日吸晨光，夜纳月华。三天时间过去，黑色中开始出现变化，里面黑影在不安地扭动，它拼命挣脱旧壳束缚，动作越来越激烈，体形也随之涨大，将山顶搅得草木倒伏、尘土飞扬。“加油小黑！”秦晚在一旁为爱蛇打气，似乎感应到地下物种即将发生蜕变，上空的天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暴雨如瓢泼，狂风吹人欲倒，天地好像不喜生灵进阶，巨大冰雹夹着雨瀑朝灵蛇倾泻而下。秦晚大喝一声，运转癸水两仪阵，吸纳袭来的狂暴水气，每当法阵接近极限，秦晚便翻转阵旗，颠倒二仪，盈虚相生下，又能再缓得一缓。他这次算是再识天地之威，与之前召唤雷师时相比，虽无雷霆的威猛，但有惊涛骇浪无穷无尽的迫力。
    窟通一声，秦晚手中阵旗折为两截，整个人脱力坐倒在地。癸水两仪阵终于崩解，而这时，最大一股水浪夹带无数磨盘大冰雹砸下。秦晚身上光芒连闪，小火盾符、强甲符被冲击迅速消失，再待运起斗炎加速逃离，已经来不及了。
    “昂！”一声清越的鸣叫，从秦晚身畔响起，方圆百丈范围内的天地水势出现异变，以一道黑影为中心，开始逆时针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形成一个漏斗状龙卷，秦晚在龙卷中心，四周竟无比安静。黑影奋力弹起，“嗖”地射向半空，迎着落下水势直撞而去，“呼啊！”一声大叫，妖兽绽放强大灵压，天空中水花炸开，化作无边雾雨，缓缓落下。
    雨收云霁，红日临空，叭嗒一声，黑影从空中落下，摔得呲牙咧嘴地翻了个身。秦晚面色古怪地望向地面，疑惑道：“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只见地上生物，圆头圆脑，肥滚滚的躯体上四条短腿，脚掌生三爪，尾巴也是短短的，上面带着鳍片。仔细来看，当初镶黑边的黄眼碧瞳还保留原样，头上肉冠原化作肉角，现在已如秘境中御水蛟般裹上硬鳞，仿佛肿了个疙瘩似的。这东西鳄不似鳄，蛇不像蛇，要说是蛟，还不如说更如一条胖蜥蜴。

 第八十八章 建造家园（下）

    “小黑。”秦晚试着呼唤，胖蜥蜴欢乐无比地一头扎到他怀里，别看它肥胖，力气着实惊人，秦晚给撞得一踉跄，捧起胖蜥蜴仔细打量起来。“啧啧啧，嗯，哟呼！”入手沉甸甸的，发育有点超标的样子。秦晚不由得埋怨道：“你看你吃这么多，好了，这下化蛟还长膘，像个猪婆龙一样，要不要转回去再重新化过？”
    小黑大怒，连呼啊都不呼啊了，直接一口咬住秦晚胳膊。“哎哎哎，痛痛痛，不胖，不胖，帅气，帅气！”秦晚扯开小黑，发现这货蜕皮后连牙齿也变了，之前是两只巨型钩齿加一排小牙，现在胳膊上已是两排尖齿印，犬齿明显，如同猛兽一般。
    他弹出一枚炼体丹，让小黑吞了，说道：“随便巩固下就好，有事要你帮忙，咱们要建新家。”小黑疑惑地看着秦晚，大圆脑袋偏着，似乎在说：“新家？”“对，新家。这里是咱们今后要住的地方，满坑满洞的碎石只能靠你清理了。”他带蛟兽到来洞府前面，之前炸过的地方填满石场，想落脚都难。
    小黑啊地深吸口气，体形涨到如同房舍般大，四爪纷飞在洞府内掘进，不多时里面石块碎土一一给它后爪拨到洞外，声势甚是惊人。待洞府清理干净，黑蛟身体灵光流转，凭空生成几柱强大水流，将里里外外冲刷了一遍。
    秦晚见它如此得力，当即奖励了一百灵石，这兽升阶后，胃口好象又变大了，一口吞下灵石，老大不满足地睥睨过来。秦晚苦笑道：“现在咱们灵石吃紧，再过段时间我将宝物卖掉让你吃够。”小黑哼哼哼地缩小身形，四条短腿往秦晚臂上一抱，像个挂件般不再出声。
    秦晚心忖，这货现在应是晋阶成了水系蛟兽。当时，后期圆满的御水蛟，若不是有鬼蝠干扰，未必就会给与魔山吃定，小黑初到中阶中期，实力可能比冰风犼还要弱几分，起码从它这个身材来看，蛇类的缠勒技能是没有了，不知异啸还有没有保留，那个可是保命神招，若给进阶清掉不得亏死。
    他按下调查小黑实力的念头，仔细打量起新洞府来。由于是用爆破开出的连片石穴，所以四壁坑坑洼洼的并不美观，严格说连规整的洞都算不上。好在这里曾是玉矿所在，岩石多少有点玉性，晶莹干燥，想必居住会很舒服。既然工程进展顺利，强劳力小黑又蜕皮成功，下一步要如何安排，秦晚已成竹在胸。这天他便不再折腾，花时间重新刻制了损坏的阵旗。
    第二天，秦晚唤起小黑，说道：“小黑，之前你施展的那个大漩涡很是有趣，能不能再让我欣赏一遍。”小黑得意洋洋地吼了一声，意思是算你识货，身躯一抖，无数水流又凝聚在周围，慢慢开始旋转。“停！”秦晚说道：“很好，有这门功夫，咱们新家装修看你的了。”小黑奇怪地看着秦晚忙碌，只见他吭哧吭哧，搬入一堆大小差不多的石块，放置在蛟兽身旁，又在洞府内布下癸水阵，周围的水灵力开始汇聚过来。
    “小黑，你就用大漩涡，带动这些石块来冲刷洞壁，记住，顶上也要搅到。”黑蛟依言施展起异能，巨大水涡在它周围急速旋转，慢慢连石块也挟裹入内，随着水流乒乒乓乓地与洞壁发出沉闷撞击声。水流高速旋转，石块与洞壁凸起处不断磨擦，原本犬牙交错的地方，开始被一点点磨平。
    “行啊，小黑，我要封你做咱们家的装修大将军！”秦晚摩挲着光滑洞壁，向黑蛟伸出大拇指。尽管有癸水阵帮忙，磨平数间石室仍花了小黑不少力气，它呼呼喘着气，对“装修大将军”的官衔十分满意，翘了翘尾巴。“来，咱们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一人一蛟走出洞外，对峙起来。
    “噗啊！”“咦，慢慢慢，哎哟！”秦晚才见黑蛟张口，喉间蓝光一闪，立刻觉得不妙，双腿凝聚的斗炎大放，急往一边闪去，一颗水弹如同流星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像刀刃一般锋利的劲气将头发割下数茎。
    秦晚还待再逃，周围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阻力瞬间变大，接着呯呯声响，如同钢板般的水压轻松辗碎秦晚的护身灵符，尖吼声响起，神识护盾破得干干净净，秦晚头一昏，一只短胖短胖的爪子已经搭在他的咽喉之上。
    “认输！”秦晚垂头丧气地举高双手，小黑趾高气扬，尾巴快翘上了天，黄眼碧瞳中满是骄傲，一摆一摆扭着屁股等待秦晚夸奖。秦晚认真看向小黑，说道：“恭喜你小黑，真的很厉害，不过别得意，我会很快追上来的。”“吼！”小黑不置可否地叫了一声，意思是先听着吧。
    大水涡、蓝色的水弹威能那么大叫水炮吧、水压，还有保留下来的异啸，秦晚对小黑晋阶后的实力有了初步认识。这家伙经过秘境中战斗吞噬，又得了化身开天窍，如今实力与自己已拉开距离。秦晚开始有种紧迫感，蛟兽已经成长，他不能成为累赘，相反，自己也要更进一步，才有保护这孩子的能力。
    当然，还有灶神井神两个神明，现在也像家人般给秦晚亲切感，“同样要保护好她们。”秦晚暗自下定决心，神识中灶娘好像哼了一声，但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第八十九章 间章

    “所以说，包括魔山在内，一个都没跑出来？”上位者冷淡地声音里，隐含着些微不满。鬼月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起，战战兢兢地回道：“是。不过属下观察，各宗子弟损失惨重，归云宗、雪梵庵仅出境一人、愈生门、潜龙佣兵团损折过半、金刚门留存人员最齐整，小宗里，我宗附属的万兽门同样不见有人逃生，其它的都没有伤及元气。”
    “唔，这么说来，魔山虽死，之前却大闹过一场，最后不敌罢了，那还行。”上位者迅速作出判断。“鬼月！”“属下在！”“你详细列出出境人员里，中阶后期实力以上的有哪些，遇见可以杀掉。能够拼死魔山之人，必在这些人中间，不用担心杀错人。另外，折损最大的两个宗，要注意他们动向，我看魔山八成死在他们手里，派出手下监视两宗百里内天地异象，狗急了可会跳墙的。”“遵命！”
    “另外，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不希望看到萼国修真界，再多几个麻烦人物出来。”鬼月答道：“我们会一起过去，不过……”“你说！”“对方能来哪些人，是不是我们的目标，现在倒不好说。”
    上位者悠然负手而立，望向外面天空，“你看，天已经暗起来了，这雨，必是越来越大的。”鬼月无言地伏首顶礼，倒退着出门，留下上位者略显萧瑟的背影。

 第九十章 食神怪蚕（上）

    回到玉州，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采购完一些杂物，秦晚又喝了碗杂碎汤，往万宝行行去。这次秘境秦晚收获已足够多，倒无意于之前说的什么赏格，他这次找许仪，是有其它事情。
    万宝行门店的格局，各州都是相同的。当街一个曲尺型的大柜台，柜台后趴着个昏昏欲睡的伙计。柜台里有各种灵器、材料、丹药，淬体境的修真者，从城外打猎采集回来，每每花上数枚灵石，换了丹药灵符便匆匆而去；倘是已经筑基，便可以挑点武器、防具；若是肯花到数百、上千灵石，就可买到飞行道具、空间戒指；只有筑基以上结丹境的大能，才会被迎入柜台后内室，高阶兽核、天材地宝，一件件地挑选。
    秦晚虽是凡胎，倒被迎入内室数次，伙计秦福见到他来，一个激灵便进去唤出许仪。许仪将秦晚带进里间，秦晚笑着向他拱手道：“恭喜掌柜的升迁，小子特来讨赏。”许仪苦笑道：“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本想着安稳再干数年便荣休，这下子还不知得再卖力多久。”
    秦晚道：“能者多劳，许掌柜近水楼台，向会里讨些丹药吃吃，延寿强精，说不定还能再活一百年。”“公子真是嘴甜如蜜，之前允诺给公子的赏赐老夫已准备好，这便为你取来。”
    秦晚摆了摆手道：“赏赐不急，我这次来，是给掌柜送贺礼的。”许仪皱眉道：“公子有东西给我？老夫虽不才忝升闲职，也不好意思贪图客人贺礼，秦公子你为何突然这么客气？”秦晚取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说：“这个礼我看掌柜的会收。”
    许仪打开木盒，脸色大变，惊喜出声道：“这，这是，苑梦果和补魂芝！”
    他随即合上盖子，转向秦晚道：“秦公子，这两物是从何得来？”秦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道：“之前呢，其实我向贵会主理汇报的时候，还是打了个埋伏。我不是杀了个复姓万俟的家伙吗，他的储物道具在下其实先行看过，此物便是从中得来。本来直接交上去也是可以的，不过在下想着还是亲手给许掌柜安全，便先行扣了下来。”
    “总之，幸不辱命就是了，掌柜的，你赶紧收好，尽快找丹师制炼好药物救小杜”。“是是！”许仪飞快将木盒收了起来，长叹一声道：“秦公子，我本说已寻得对应你功绩的犒劳，现在来看，还是差了。”秦晚漫不经心道：“我光是剩下几枚驻颜果已可卖出天价，犒劳什么的，并非所求。”
    许仪感谢地望向秦晚，正色深施一礼：“我代小杜谢谢秦公子的再造之恩。”秦晚也肃然回礼，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感觉无比的轻松。许仪转身，捧出一个物件，放到秦晚身前。“此物还请公子一观！”
    秦晚打开丝绸包裹的玉质方盒，里面横卧着晶莹剔透的一只小蚕，“这是？”，许仪微笑道：“此乃异界之虫，名为食神蚕。”“食神蚕？”“正是。”许仪说道：“老朽受命为秦公子准备酬谢之礼，倒是真为难了许久。”秦晚笑道：“掌柜费了心思的东西，那肯定不会差了。”许仪道：“此物对其它人而言，不见得是好东西，可对符师来讲，却是一段机缘。”
    “哦？”秦晚感兴趣起来，“还请掌柜明示。”许仪道：“在下虽不懂修真之道，但制符首重神识却是知道的，这食神蚕，便是以神识为粮的异物。这东西古怪得紧，最爱吞食无形无质的人类神识，就算高阶修士大能，数日所涵养的神识，也仅供其一餐所耗。”秦晚听了惊道：“这东西胃口如此之大，若是带在身上，怕不给一口吸干，神识耗散成了傻子！”许仪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若不加防备给这物吸食，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
    秦晚埋怨道：“那你还打算送我这么凶险的东西。”许仪捻须微微点头，道：“此物虽凶险，却是增进神识的最佳臂助。秦公子，这蚕儿有个特性，它吸食神识后，会在体内酝酿纯化，将神识凝结成丝，若是修炼者能参悟其原理，或可借此机会修得凝神化形的不二法门。”
    秦晚听了呯然心动，他卡在初阶符师处已久，虽然勤练不辍，日常雕刻打磨，但中阶的门槛仍隐隐约约，看得见摸不着，实是境界差距尚远。若是有这物帮助，自己能将神识像蚕儿产丝般化为实相，高阶符师也不是梦吧。

 第九十一章 食神怪蚕（中）

    “那我要如何使用它，不至于被它吸干，又能与它心智连接呢？”秦晚问道。许仪略摇了摇头，说道：“以在下在万宝行多年见识，目前暂未找到合适又安全的办法。不过……”他继续说道：“多年前倒有符师尝试过使用此物，虽未参悟成功，却未被吸干神识，还得了大益处。”秦晚眼睛发光，赶紧追问：“请掌柜赐教。”
    许仪说：“曾经有位符师大能，不意间得到此物，他为了搞清食神蚕奥秘，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此人准备了数百具人牲，任蚕虫肆意吸取，发现这物吸食神识后，身体颜色会随之发生变化，它吃得饱足，颜色会由浅至深，直至变成乳白色，那位大能便趁这时，多次与之联结心神，却不至于受伤。”秦晚听了不禁毛骨耸然，心想也不知多少人，为了那人做实验被吸成痴呆。
    “可能是因为做的事情太过残忍，那位符师终其一生，多番尝试，也未能参悟凝神化形之道。不过他也是一代奇才，竟研究出将神识之丝二度炼化，反哺自身之术。之后凭借强大符术，也曾纵横修真界一时。他死后，所做记录流传至本行，老夫是以知道这物或有如此神奇用途。”说着许仪取出一本薄薄绢册，便要交给秦晚。
    谁知秦晚却抬手制止了许仪。“掌柜的，这东西阴气重得很，我拿着害怕，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他伸手取过玉盒，朝许仪作了一揖，道：“虫儿我拿去玩玩，多谢啦。”说罢扬长而去。许仪追出门外，喊道：“秦公子，这蚕感应到神识强度，便会开口吸食，未准备周详千万莫乱来！”秦晚远远挥了挥手，便这么的去了。
    一扇秘门自内向外，从内室一角打开，岳质中踱了出来。之前秦晚与许仪的对话，他字句不漏都听得真切。他望向许仪，叹了口气道：“这人的确不凡。”许仪怕他怪罪秦晚偷藏苑梦果和补魂芝，正待颊一番，岳质中摆了摆手道：“他与我不熟悉，如此重要之物交与你是对的，我并不在意。倒是刚才那本小册子不收，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了。”许仪点头道：“不义之物不取，谦谦君子也。”岳质中点头，说：“这事我要向副长汇报，她对此人极上心，应会有下一步安排。”
    秦晚回到客栈，先去化身处瞄了一眼，这人先前信誓旦旦说只玩一晚，却到现在未归，秦晚本想带他去新家看看，现在也只能作罢。枯等无聊，秦晚运行真火，将滞涩的数处经脉遍历一轮，自从悟得斗炎后，他对塑脉愈加纯熟，在灶娘帮助下，双足经脉已近大成。所谓功法万千，逃跑第一，秦晚优先打通双足，便是为将来逃命作准备。
    塑完经脉尚有未裕，秦晚取出食神蚕仔细观察。这东西昏睡如僵，感觉不到任何生机，秦晚却丝毫不敢小看。先不说借之参悟神识化形，单只是如许仪所说，能够利用其提纯精炼，的神识之丝反哺物主，已属参天异能了，为了安全，秦晚并未动手触摸。
    迄今为止，秦晚对神识的理解很浅。他只知道所谓神识，是居于人体魂魄中，承载意念思维的能量，而在应用上，除了散开侦察周围环境、制符制箓，充其量是自已研究出来的神识之盾。有这虫子在旁，秦晚好奇心大盛，开始思考起更深层的问题。
    他首先想到的是井神与灶娘，这些神明便是汇集凡间巨大信仰之力诞生，而信仰本身便源自神识。“那便是说，某种程度上，自己神识海里灶娘与井神的存在，就是神识化形的一种。”
    “对。”灶娘低低应道。秦晚满意地继续想，“从虚无的想象中来的神明能凝结成实体，实际上与这食神蚕吐出的丝是一种东西。”
    “错！”灶娘声音中透露着不愉快，她肯定是感觉被冒犯了。秦晚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灶神大姐，不好意思我刚刚的确理解错了。你和井神在我神识海中的存在，只是相对于你们能接受的人，像结契过的我和老怪物师父。但神识之丝不一样，它是绝对独立的存在，有形有质，只要有视觉触觉，都能感受得到。”
    “对。”灶娘骄傲地说。秦晚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大姐抬爱。也就是说，神识之丝的存在是客观的，而你们是主观的，一个是神明，一个是物件。唯一的相同，只是本源来自意志。”
    他不等灶娘搭话，继续说道：“既然是物件，那就好办。只要满足其生成条件，未必不能自己创造出来。至于条件么……”秦晚望向食神蚕。首先当然是像蚕一般用到大量神识能量，但神识如何在其体内化作实体，非经联结内视，应是无法得窥其妙。

 第九十二章 食神怪蚕（下）

    此时再想无济于事，秦晚开始考虑如何以安全的方式来解这只小虫。首先要做的事是保护好头顶，据许仪说，这家伙如果感应到足够强度神识便会开始狂吸，那么先来个头盔不知行不行。秦晚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面对这货不能犯错，最安全的办法还是让它离自己远点。
    但没有人的神识，这家伙吃啥？秦晚发愁起来，他心想，若是有玉州特产灵玉一样的物件，能储存灵力般储存神识，自己倒可以灌注些拿去喂虫，但这东西先不说有没有，便是有估计也极难获得。
    秦晚叮叮当当掏出一堆自秘境中带出的矿石，暗运神识一个个探察，半晌后叹了口气，连翡河软玉晶都没有吸纳神识的特性，倒是隔得远远的食神蚕似乎觉察到些什么，身体动了起来，吓得秦晚赶紧收起神识，生怕它暴起。
    一筹莫展之际，原本如树蛙般抱在他臂上的小黑醒了。它爬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往空中嗅了嗅。大圆脑袋蓦地朝食神蚕看去，好像见到什么美味般，也不见它作势，一下便蹿到玉盒旁，叼起往空中一甩，张口便吞。
    秦晚在旁，根本没有反应时间伸手拦截，他心道不好，大叫一声：“黑哥！”“黑爷！嘴下留虫！”小黑千钧一发之际收住正在咬合的嘴巴，极其不满地望向秦晚。
    “快快快，把它放下，肚子饿了我这有吃的。”秦晚手忙脚乱，扔出一把灵石，小黑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扭动挣扎的食神蚕吐出。秦晚一看，完了，蚕身上口水滴答，一排齿印，已被笨蛟咬伤，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轻轻捧起蚕儿，秦晚眉头深皱，这东西如此金贵，要是就这么死了，他实在不甘心。掏出一张回春符，秦晚将灵符像被子一样盖在食神蚕上面，淡青色光芒开始生效，伤口处体液开始停止流淌。秦晚轻轻用手指触了触食神蚕，还能动，冰冰凉凉带有弹性，与他小时候养的桑蚕差不多手感。一小滴食神蚕流出的体液沾在秦晚指尖，秦晚搓搓手指，忽然发现异样。
    指尖并没有传来液体该有的粘稠，明明能看见尚在指尖，却如触碰到虚空般，秦晚闻了闻，也没有任何味道。“难道这竟是神识所化？”不搞清楚，他着实有点心痒。秦晚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定这蚕儿，除了表皮和部分重要器官，身体内部有可能均是神识所化，世间若真有此等生灵，还真是不得不感叹造化之奇了。
    他用针尖小心翼翼挑了一点体液，这次没有搓开，而是放到额前，心神试着接触，秦晚神识甫一接触食神蚕体液，人立刻呆若木鸡。一股强大无匹的精神力量，沿着他两眉正中倒灌入神识海中，秦晚一向对自己神识修行还有些自负，哪知这下便如同鸡舍进虎一般，“挺大”的神识空间被一下填满。
    所幸秦晚为防备小黑误伤，神识护盾这时起到点点作用，他急忙封闭五感，全部精神力量投入到神识海中，抵御席卷而来的神识能量。心魂中，神识海并无空间结构，概念中的“大小”、“护盾”只是秦晚个人意象的投射，在澄明观照下，这滴神识能量像是凶兽般挤进他的精神领域，秦晚似乎都能听到嘎吱作响要被撑爆的声音。
    情况凶险，秦晚一边缩小护盾范围，一边强力凝聚护盾能量，保护着心神中最核心的部分，他的灵识和本命神明灶神。精神能量不断振荡翻腾，不知过了多久，秦晚有种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奇怪感觉，浪止风息，终于安静下来。
    恢复了僵直的身体，秦晚睁开眼睛，针尖上那滴体液已消失不见。他再内视一轮，惊讶发现神识海变“大”了数倍。暗呼侥幸之余，秦晚责备自己，他囿于空间成见，只道那么点体液不至于出啥事，没想到如此吓人。还好这蚕儿应是饿了许久，若是喂饱神识后的体液，只怕自己现在已流着口水成为废人。
    不过食神蚕体液对神识能量大补现在是清楚了，秦晚望向小黑，责怪它道：“你真是吃胆包天，这么大一只虫儿拿去吞了，也不怕撑死！”小黑吃完灵石，兀自望向食神蚕，满是希冀乞求，秦晚轻拍蛟兽脑袋，哄着他抱回臂上。
    有了之前经验，秦晚将流出的数滴食神蚕体液小心收集起来，他心想，许仪提到的那个符师，应是将这蚕视如拱璧，半点未敢毁伤，小黑误打误撞，自己倒取巧得了便宜。有这数滴体液助力，自己对之后与食神蚕心神联结把握将大大增加。
    接下来数日，秦晚足不出户呆在客栈，运化体液中神识能量，他的神识强度数度突破，稍一凝神，客栈方圆数百丈内，虫行叶落都能感知无误，到达了自己不曾想象过的境界。虽然神识强度已经殝中阶符师所需，但秦晚并不急于尝试制符，他要再度试着了解多一点食神蚕。
    秦晚默默回忆灵宝净明真诀，这门道法对于灵力与神识分别有详细阐述，因涉及符道，他对神识相关篇章早已倒背如流。“心者信也。夫天地万物，虚实化生，众相一相，存乎本心。心在则万物在，心亡则万物亡。”
    秦晚对这段不置可否，按真诀所述，他的神识消散同时，基于“秦晚”的世界就没有了，这个他可以理解，但他不明白的是，难道独立于秦晚的，其它人的世界也消失了吗？摇了摇头，秦晚继续回忆真诀。
    “何谓修其心，和光者也，何谓炼其真，同尘者也。大光无明，细尘无微，和者，理其一也。”回忆到这里，秦晚忽然心中一动。他先前自创癸水两仪阵，后又参悟斗炎，慢慢对“一生万物”和“万物归一”有了体会。天下万物，皆有本源，身下坐的凳子，桌上放的茶杯，若是无穷追究下去，都能找到最初的源头。要想回归这个源头，就必须打破万物各自特性。凳子木料的特性、茶杯瓷器的特性，就像是斗气与真火，是本源能量不同结构的组成。
    想到这里，秦晚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之前对文字可能有巨大的误解。无论是德道经中的和光同尘，还是灵宝净明真诀中的和光同尘，他一直以来理解的是“调和不同色彩，使之回归浑沌本色，趋同尘世，不特立独行。”是要保留冲谦平抑的道心。
    但如果不是呢？如果“光”是指本源力量的不同强弱，“尘”是指本源力量的不同结构呢？秦晚回想自己参悟斗炎时真火的色泽、斗气的色泽，那至小又至大的微粒宇宙，轻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此时秦晚，平静如水，他打开盒盖，将食神蚕取出，紧贴着双眉中心，轻轻唤道：“来！”瞬间释放出自己最强神识。

 第九十三章 神识化形

    伤口才愈合没多久的食神蚕，本来蔫蔫仄仄的身体猛然间绷直，朝秦晚眉心张开小嘴。秦晚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往外狂泻。他并不惊慌，敞开怀抱，尽可能地把神识贡献出去。
    储备了数日的神识能量转瞬一空，吸力丝毫不减，再这样下去，秦晚便有神智丧失的危险。正在这时，一只晶莹的圆球浮出秦晚神识海，圆球内是秦晚的自我灵识和一团神威轮廓，圆球后牵着长链，链子尽头不知延伸到哪里。
    圆球随着吸力，向食神蚕的漩涡中心飞去，无论是圆球本身，还是拖拽的长链，并没有崩化瓦解。强大的食神蚕吸力竟被隔绝开来，仿佛那圆球并非秦晚神识所构建一样。“拜托了。”秦晚灵识向灶神威光致谢。
    秦晚悟得“和光同尘”之理后有两个猜想。第一个猜想是，食神蚕的吸食异能，本身也是神识能量的一种构成，只要解构了它的特性，就能有效针对；第二个猜想是，神识化形的奥妙并不是与食神蚕心神联结就能得到，食神蚕不会传授任何东西，它本身是某个神识的化形产物。
    基于这两个猜想，秦晚决定赌一把，将自己的灵识和灶神的存在，全部投入到吸力中去，在过程中亲身体会这异物的秘密。他用意念生成的圆球，一端被长链系着于魂魄之上，多少算是个保险措施，万一遇险，还有往回逃的可能。
    圆球表面泛着神威光芒，一开始秦晚敞开让食神蚕吸取神识能量的同时，他自己配合灶娘高速解读这股怪异的力量，解读完吸力后，圆球便不断中和这股能量，保护着秦晚与灶娘不断向食神蚕神识中深入。
    “险！”灶娘吐槽。秦晚点点头，第一个猜想赌对了，幸好有这个神帮忙，不然过不了这一关。当吸力消退，秦晚的心神从圆球中出来，感受着食神蚕内部的世界。“哇噢！”秦晚简直惊呆了，这是一个奇异的地方。
    要怎么说呢？要怎么形容呢？可能用最接近的描述来形容这个地方，那就是“工坊？”刚刚被吸入的神识能量，先被收入一个容纳“空间”，然后被转运到一个加工“空间”，再被数不清的工序锤炼锻打，变成更为精纯的一块块能量结构。秦晚一边惊叹于一只小小蚕儿，竟有如此内部构造，一边拜托灶娘记下整个过程。
    “这还不够”，秦晚心知，刚刚的一系列工作还只是前菜，真正将神识实体化的过程，必在最核心的地方。他的灵识随着提纯后的神识能量，一同去到似乎是食神蚕能量中枢的地方，“是它的脑部吗”，似乎可以这样理解。
    迥异于先前热火朝天的“工坊”，秦晚现在所处的地方如同一座恢宏殿堂。能量块被送进来后，被一道寂静平和的光芒所覆盖。秦晚发现，这道光竟与灶神的神威威光类似，有着超越人性的崇高之感。“化神”秦晚低声说出禁忌的词语。在神光照耀之下，能量块渐渐消融，神光愈发强烈。
    “快走！”秦晚不敢有丝毫留恋，圆球循着神识之链往诞生自我意识的魂魄根源急退，外部光芒闪烁不定，似乎灶娘在拼命抵抗神光的消解。就在他动念之间，之前一直吸纳他往内的力量，陡然间变为斥力，驱赶着圆球加速逃离。
    “呼！”秦晚睁开眼睛，他的灵识终于平安着陆，回到魂魄家宅。“险！”灶娘似乎也有些后怕的样子。他们一人一神，不经意间触摸到远超秦晚当前境界的领域，要不是秦晚反应快，只怕当场被食神蚕化为能量了。
    眼前的食神蚕抬起头，向秦晚张口，吐出一小截晶莹丝线，秦晚托在手中，有形有质，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冰凉，他后背被冷汗浸湿，恐惧地望向食神蚕。食神蚕点了点头，体表再度散出之前那宁静又崇高的威光，随即在秦晚掌中化为乌有。秦晚怔怔看着手掌，向着消失的食神蚕敬畏地说，“你不是生物。”
    它不是生物，秦晚可以肯定。这东西如果说是来自异界，还不如说是来自神界，不知是哪种存在制造了食神蚕，也不知它有什么目的，秦晚只知道，所谓的神识化形，并不是他目前所能理解和奢望的东西。他的身体大脑，他的学识道行，他的修为强度，没有一样达到修炼这门绝技的门槛。
    秦晚将那一小截神识之丝拈起，点向眉心，神识之丝没入额头，自动进入到秦晚神识海中。“算是临别礼物吗，还是无意丢的一坨排泄物？”这截神识之丝对秦晚极为珍贵，是神识转化为物质的证明，是他以后向更高境界探寻的钥匙。
    神识海中，细丝静悬空中，发出淡淡光泽，意动之间，又重回秦晚手上。“哇噢！”秦晚兴奋地用意念不断驱使，细丝随着他的命令，百丈之内，念动则达，秦晚如同孩童在路边捡到大人用的刀枪。“这东西不得了，要是能增加强度，岂不是如同飞剑。”秦晚决心慢慢蕴养起来，让它慢慢长大，不要多，有一根针的强度便足矣。
    “累。”灶娘表示不舒服，秦晚立刻观察她的状况。不得了，他发现那根神识之丝竟在吸取灶娘的威光。难道这东西要成长，不单要吸收神识能量，还有神明的力量吗？他将心神包裹细丝，体会这根丝线在灶娘威光下的变化。
    果然，随着不断吸取，丝线发生着极微小但明确的变化。秦晚立即召唤出井神，让它为灶娘分担负担，两个神明勉强可以供给，但这也意味着秦晚日常得供应更多灵石，不得间断。感受到二神老大不乐意的情绪，秦晚数数为数不多的灵石，期待着换宝大会早点到来。

 第九十四章 荒山夜话

    一天后，化身终于施施然回到客栈。秦晚赶紧将自己参悟和光同尘之道，以及食神蚕的事说与他听。化身听到秦晚对和光同尘的参悟，点点头说道：“差不离，没有本天师点拨，能开悟能到这个境界，差不多能称你一声道友了。不过什么时候能再进一步，明白光即是尘，尘即是光，再到无光无尘，光尘归虚，就看老天造化吧。”
    当化身听秦晚讲述到食神蚕一事时，向来大大咧咧的他神色变得古怪起来：“这东西我知它来历，不过现在不能跟你说。不是不能说，哎，是说了也没用。也不是说了没用，是说了还有坏处。”他絮絮叨叨说着囫囵话，秦晚被弄得一头雾水。“总之，幸亏你跑得快，以后这种不知来历的东西不要碰！”
    两件重要的事情说完，秦晚便把自己营造新家的事也告诉了化身。“城内人多眼杂，加上你又欠着债，我们搬去洞府那边，我也好安静修行。”化身听了之后倒是十分积极，立刻便要去看，似乎一柱香也不想在城里多呆的样子，秦晚将客房退了，打赏了不少银两，两人便出城往新居处遁去。
    月圆如轮，废弃的玉矿山顶，秦晚与化身相对而坐，面前一简单小桌，壶酒足以醉人，虫鸣足以悦耳，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平静。酒一添再添，化身面上泛起酡红，他长啸一声，起身而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木剑。
    黑黝黝的桃木剑被化身拿在手中，却似上古神兵一般充满迫力，化身朗声吟道：
    “醉罢抬望月如盘，冲霄剑气满河山，偏爱红尘三秋水，不恋仙境二月寒。敢把虚名沽从事，漫当貂裘尽余欢，浮生遍历三千世，残阳几度伴我还。”
    歌声苍凉激越，一旁林中鸟鹊应声飞舞，似乎也应和着化身的心情。
    微抬醉眼，化身问秦晚道：“小子，你可知此界面来历？”秦晚道：“此界面乃是上古时期，修真大能柳祖自异界面穿越来到，见山川苍莽，野兽纵横，唯独没有灵智上种，他将自己界面所在人类精种播下，自此生息繁衍。这＜上古志＞里内容，每个蒙童入学皆知，我自然知道。”
    化身颔首，又问道：“那你可知，柳祖创造这处人间后，又去了哪里？”秦晚道：“柳仙大慈大悲，不单为此界面引入人类，还将各种文化典籍、礼乐仪俗传承过来，我们承惠至今。三万年后，破空而去，应是渡化其它界面众生了。”化身呵呵笑道：“其它界面众生，想来也得了他不少好处。”
    秦晚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化身耸耸肩道：“只是偶然有些感慨而已，你不必在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说道：“我也是从那界面而来，这个你是知道的。本天师原先所在，名为‘地球’，乃是一颗丰水之星，比此处小许多。其地灵气稀薄，人性奸狡，不过也是十分有趣的地方。”
    秦晚难得听化身说起前世界面的事，饶有兴趣地问：“那师父你肯定结识过柳祖了？”化身嘿嘿冷笑，道：“我末流小修，倒是无福认识那种超越界面的大能。”秦晚心说那肯定是认识了，只不知他为何带有些情绪似的。
    化身好像不想谈论柳祖，又问秦晚：“我那界面的典籍众多，你拜我为师之前，可看过些？”秦晚因病在家时，博览杂书，虽谈不上过目不忘，倒也记得不少，二人便谈经论道起来。聊到各自最喜欢的文句，秦晚心仪的是“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化身笑着说道：“孟子可以，大丈夫有所必为，正适合你年轻人。他的＜尽心下＞也值得一读。”
    秦晚问道：“那师父你有没有中意的？”化身徐徐诵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他诵的这段，秦晚也知晓，是那界面圣贤孔丘，和着众弟子聊天时问各人志向，其中曾点的回答便是这段。
    他的志向是在春末的时候，天气暖了，大大小小在河中洗浴完，穿着新衣服轻快歌舞。所谓凡俗之乐，人间风景，秦晚心想，这种生活便如那碗杂碎汤，也是极合心意的，只是修道之路，追求真理的乐趣同样令人着迷，此中滋味自己还未尝够罢。
    杯中酒已尽，两人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化身说道：“这间房子很好，你花心思了，不过本天师有要事处理，这段时间需去京都远游。你好生修行，将来未必不能再见。”秦晚愕然，这家伙怎么突然要去都城，又是什么要事。他还待张口询问，化身袍袖轻拂，人已腾空而去。
    半空飘飘荡荡飞下三张纸片，秦晚一种不详预感袭来。他赶紧捞起，心想这人应不会是效诸葛孔明给自己留了啥锦囊吧。揽过来一看，第一张纸上写着“兹欠贵楼银资，下品灵石合叁拾万捌千零拾陆枚。因将远游，许令亲传弟子秦晚代为清偿，年内结清毫厘不爽。期间倘有差遣，其人听任役使，绝不食言，恐后无凭，立此为据。”
    待再看另外两张，格式一样，一张三十八万，一张竟四十六万，三个借据分别是天香楼、倚春楼和凝翠楼，上面大大的花押写着洞玄真人许。秦晚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一把大腿，发现这不是在梦里。他一口老血喷出，咕咚瘫坐在地上。
    难怪一刻也不肯在城里多呆，难怪说要去远游，这他妈分明是赖债潜逃，临走还留这一手，将自己当作冤大头顶了出去。秦晚痛心疾首，深深感觉到被玩弄，本来还觉得今晚这师父有些可爱，一想到身上莫名背负百万灵石债务，他现在只盼能拿刀剁了这个狗东西。

 第九十五章 尽人皆知（上）

    次日，秦晚易容打扮后，不敢飞遁，走正门进入玉州。离换宝大会不足一周，他要看看形势，好好筹划怎么还债。现在能放心出售的只有驻颜果，其它物品若是售给万宝行，必然被怀疑秘境中做了啥手脚不干净的事。七枚驻颜果，路玄真和沈若男各取了一枚，被万宝行取走一枚，手里只得四枚可以动用，秦晚还想留一枚给何氏。若是运气好，三枚能卖到六十万灵石，也能补上不少缺口。
    先到城中广场转了一圈，悬榜下依旧人头攒动，秦晚现在对中阶任务丝毫不感兴趣，数百灵石对他来说已是杯水车薪，除非能有横财，不然这债靠做任务如何能还清。一行行看下来，秦晚没见有啥横财路子，倒是不意间看到了熟人。
    略远处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为首的是黑壮大汉祁虎，与祁虎在一道的，还是丑汉季锋和法师周逸。许久不见，秦晚发现三人精神虽壮盛不少，但一身行头却是残旧，想来生计不是很容易，现在他神识过人，不需靠近已能听到三人对话。
    周逸小声说：“大哥，你知道不，城中三个最大窑子今天同时发布私赏，要找一个人。”“不知道，窑子找人关我屁事！”“不是的，大哥，那人咱们认识。”“啊？”“她们要找的人，是之前与咱们组队的符师兄弟。”“哪个符师兄弟？”
    “秦兄弟啊！你最交好的那个。”秦晚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祁虎立马抓住周逸，问道：“窑子找我秦兄弟做什么？”季锋在一旁插嘴道：“这事已经传开了，具体何事她们没有说，只不过……”“不要叽叽歪歪的，快说！”“只不过她们开出的赏格吓死人，只要提供秦符师的准确情报，立马兑现小型灵石一万枚！”“多少？”“一万枚！！！”
    秦晚心中暗骂，仔细打量悬榜私人委托那边，果然看到天香楼、倚春楼和凝翠楼发布的悬赏，找的人正是本尊。他不由得苦笑，他这边满心想找横财，结果横财居然是自己。
    祁虎双眼圆睁，看向季锋周逸：“你们两个，不要有歪心思，我们和秦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谁想要这一万灵石，我的棒子可不认人！”周逸正色道：“大哥忒把我们兄弟看扁了，我们是那种人吗，我只是好奇，秦兄弟怎么就惹上了那帮娘们？”
    季锋在一旁搭话道：“秦兄弟相貌俊俏，又多智有才，年轻嘛，男女方面自然就那个什么一点，我看多数是与那三个窑子里头牌姑娘耍上了，不然欠不了这么多风流债。”“胡说，这些天他人影都不见一个，怎么突然就欠了风流债了。”周逸满有把握地说：“那可不一定，这三家哪个不是销金之窟，若是秦兄弟一直呆在里头，我看欠个数万灵石也不出奇。”
    秦晚越听越委屈，他心道：“你们几个见识还是少了，有个人连嫖带赌，足足欠了过百万，只不过不是我而已。”他不想再听下去，此时更不宜与祁虎相认，踱过一边暗自思索起来。
    三家窑子这么一弄，他算是彻底在玉州出名了，虽然她们没有明指自己欠钱，但以祁虎他们刚刚对话来判断，大家都默认自己是犯了桃花劫。本来他有心一推六二五，就是不认化身强加的这笔糊涂账，但现在来看，不认的话这个臭名声便要背定。
    思量来去，秦晚决定再去万宝行一趟。这消息许仪必然已知道，他得过去了解一下三家青楼的情报，另外之前在秘境处被魔山弄掉了面具，此时换宝大会对他极重要，还得讨一个过来备用。

 第九十六章 尽人皆知（中）

    远远看到万宝行招牌，秦晚回复本来面貌，趴在柜台的秦福见到他过来，识趣地请他入到里间。许仪正端坐桌前，桌上泡了一壶茶水，秦晚也不客气，径直给自己倒上，连喝三杯之后，叹了口气。许仪直勾勾看着他，眼中满是打趣神色，却不出声，非等秦晚开先开口。
    “我知道掌柜在想什么。”秦晚一脸的丧气，终于说话。许仪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英雄出少年。”秦晚没好气地说：“我啥也没干！”
    许仪戏谑道：“三家青楼同时发出悬赏找寻公子，一万灵石的花红，小老儿也心动得很。公子可知，现在城内找你的人，拉起手能绕玉州半圈。”秦晚苦笑着说：“具体什么事由我不方便告知掌柜，总之是家丑，秦某不幸欠了对方一大笔账。”
    “哦，与公子宗门有关？”秦晚点点头，说道：“师门不幸，出了个败类，害我出面来收拾残局。”他心道这败类就是师门，却实在拉不下面把实情说出来。“这次来找掌柜，正是想向掌柜了解天香楼、倚春楼和凝翠楼这三家在玉州是怎么样的存在，我也好去找她们交涉。”
    许仪心说，你之前说自己乃是意外得到一本符书自行修炼，现在倒把这茬忘了。他并未急着答他，问道：“老朽不是想刺探什么，不过公子能否将师门略告知一二，我也好给你对应建议，宗门实力不同，自有不同的解决之道。”
    秦晚心想，我若说我师父是个神明化身，想来他也不信，还是含糊点好。他答道：“在下师尊是一介散修，实力是不弱的，只是天性疏懒，未开山门，我也是随着他四处云游修行。”
    许仪点了点头，说：“若是这样，老夫还是建议公子主动找上门去，拿出诚意来商讨一个解决办法。须知这三家青楼，背景十分强大，便是万宝行，也从不敢得罪。”
    “哦？青楼竟有如此实力，还请掌柜为我详细说说。”许仪答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自古以来，这风月之业，也是俗界一股根深蒂固的力量。”秦晚点头，示意许仪继续往下说。许仪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万宝行是间商行，我们从事的买卖是货品，公子也可将这三间青楼看作是商行，只不过贩卖的不是货品，而是享乐。”
    “从古到今，娼寮便是最赚钱的一门生意，要做到那三间青楼这等高级生意的，起码具备三个条件之一。”许仪伸出一个手指：“一是有后台。经营娼业，首重人脉，一夜之欢，糜费万金，赚的是有钱人的钱，而有钱人从哪里来，多是靠人脉介绍，口碑提携。所以，但凡经营此业，背后必有黑白两道高层支持。”
    “二是有实力。这里的实力分两层，一是金钱势力。老鸨龟奴妈子小厮，保镖护院笙箫教练，楼阁装修姑娘行头，日日烧钱不可终止，所以她们往往有金主在背后支持，这些金主，无不是掌控萼国一方命脉的巨富；另一个当然是手底下的实力，这行中争风喝醋，斗殴打架层出不穷，没有两下子怎么镇得住场？”
    秦晚听到这，不禁问道：“那万宝行是否也会入股妓业，赚这胭脂钱呢？”许仪微笑道：“万宝行只认钱，却不分什么胭脂不胭脂。”秦晚点头，心道是了，说不定万宝行与青楼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仪继续说道：“第三个条件是有水平。享乐之道，乃是满足各种欲望的过程，若非深通人性，光靠堆金攒玉，用浮华惑人，绝不能达到高级境界。所以，这三间青楼的经营者，定是人中之精，阅历眼界俱非凡品。”秦晚听了心里立生警惕，自己要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稍不留神，便可能被算计得一干二净。

 第九十七章 尽人皆知（下）

    “这三间青楼，都属玉州顶级娼寮，天香楼在城北，离城厅最近，背后有官府撑腰；倚春楼在城中，与坊市相邻，与我们商界多有关系；凝翠楼却不在城里，乃是离外城十里一处幽静山庄，这家比较神秘，老夫也不知其底细。”秦晚默默记住位置，到时少不了都跑一趟。
    “天香楼管事的，人们管她叫秋娘，为人泼辣得很，从不肯吃半点亏。曾经有京中官家少爷，在天香楼与一红姑娘相好，带着她私逃，秋娘点齐人马直追半个萼国，路上将人截住，居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进京里，坑了对方老爹过万灵石。经此一役，天香楼的姑娘再也没人敢动一根毫毛。”秦晚听了啧啧称奇，此人的行动力和魄力简直不逊须眉，看来十分不好对付。
    “倚春楼主持名露华，相较秋娘要和气得多，别看她面善，却极精赌技。曾有别国知名千术团伙，想到倚春楼讨生活，赢了数万灵石，仍口出不逊，逼露华出了手。最后每人是留下拇食二指才走的，所说临走时都搞不清楚到底输在哪里。”
    秦晚心道，化身欠的最大一张单子，便是这倚春楼的，说不定也是着了对方的道儿，所谓嫖赌不分家，这青楼中兼营赌业，简直是杀人不带刀。
    “凝翠楼嘛，老夫知道的信息不多，山庄庄主自称婉灵，未曾在人前露过面。这家开得最晚，营业仅半年，却颇为特别。”“哦？”“据说这间青楼，不接待凡人。任你是高官显贵，富商巨贾，都不得其门而入，只有修士才得缘入内。”
    秦晚称奇道：“修真人士，本就淡泊自存，男女之事，更多为调和阴阳，在这上面疏懒得很。她这么做生意法，岂不是本钱要赔光？”许仪点头道：“这正是这家青楼奇怪的地方。小哥可知，自凝翠楼开业以来，玉州修士，但凡只要去过一次，便如上瘾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顾，食髓知味也不过于此。若是未够开销，便四处找钱，旁人问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个个都笑而不言。”
    秦晚霍然而惊，问道：“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许仪摇摇头道：“有心人检查过这些恩客，身体、神智都没有丝毫问题，这也是凝翠楼让人看不透的地方。”
    “所以三家青楼，没一个是好惹的，万不可因为她们从事职业便轻看对方。”听了许仪的嘱咐，秦晚唯唯称是。“不过既然小哥与她们是银钱纠葛，那倒还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秦晚心道你倒说得轻巧，我身上背着山一样巨债，感觉问题很大。
    “却不知欠了她们多少，若是需要鄙行借贷，公子我倒是信得过的。”许仪终于问到核心，秦晚哪肯欠他人情，随口答道：“多谢掌柜美意，为数确是不少，我这次来，也是想着借换宝大会，将手中驻颜果卖个好价钱。”
    听到有生意，许仪商人本色立刻显露出来，他说道：“这驻颜果虽说对修行无益，却是无数女性梦寐以求的奇珍，公子手头正紧，我就不求回收了，你若交给鄙行代卖，保准给你卖个好价钱。不过有一说一，二十万一枚起价，多卖的灵石鄙行抽佣二成，可行？”
    秦晚自是乐得让专业的人做专业事，当下交付了三枚驻颜果，又取了新面具，顺便买了一堆中阶符纸灵墨，出手掉从前高从白处捡回的用不上的灵器，换得数千灵石，便出城回到自家洞府。

 第九十八章 太岁石灵（上）

    秦晚打算换宝大会结束后，先行将部分债务结清，剩下的再慢慢想办法。手头珍稀材料不少，玉州不方便出手，大不了去附近城市转一趟，好东西反正不愁卖。横竖还有几天，呆在新家做缩头乌龟就做缩头乌龟，趁有空，他打算拣起好久没练的符道。
    本来按他的想法，法阵还要优先于制符，原因无他，经脉一旦大成，他必须尽早进入淬体境，进而顺利筑基。单不说别的，光每天吃喝拉撒的麻烦能随着体质升华解决，就足以让秦晚心慰。
    但秦晚现在没钱。法阵所要材料，远比符纸灵墨要贵，而他计划制作那个有利于修炼的法阵，更是贵中之贵，粗算下来，可能要以十万为单位，只好暂时搁置了。秦晚虽有些不甘心，不过制符也挺好，自己神识大进后，早想看看现在能到什么水平。
    手持横江寒獭毫毛做的灵笔，面前铺就铁刺苎麻熟制的符纸，饱蘸十余种妖兽精血和药材炼制的灵墨，秦晚正襟危坐，挥毫一笔而下，然后啪地声响，符纸裂作两半。秦晚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抱怨自己竟然忘了那茬。
    灵力不够用。
    二手扳指结合灵宝净明法咒言的老套路不灵了，他试着手握灵石来输出灵力，感觉满不是那么回事。相比灵玉，灵石反而缺少了那种存储后的释放效果。秦晚心想自己做事开始不靠谱起来了，明明去了万宝行，纸墨记得，却没买个高级点的灵玉储器。
    此时的秦晚，有点像父母买回新玩具，却告诉他“晚饭之后才能玩”的孩童，实是有点心痒难搔。再去万宝行就没意思了，他决定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起身走出家，秦晚望向旁边不远的山脚下。那处是之前被矿主废弃的坑道入口，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秦晚自从搬来这里，还从未进去过，他想这虽是废矿，未必没有丁点残留，要是运气好掘得一块大的，以自己的雕刻手艺，倒可打造件趁手储器，灵纹只须复制扳指上的便是。
    步入坑口，秦晚见四周都用粗木撑顶，还用木板加固过，应该不虞有塌方之险。巷道架设了木轨，可容矿车出入，秦晚便沿木轨继续深入。他手持火种，散开神识感应坑道中的情况，坑道中偶尔能看见灵玉原石反射出的微弱光芒，秦晚用手指捅了一块下来察看，品质过低，并不能使用。
    越走越深，地下寒气也侵肤而入，让人有些吃不消，秦晚为自己附上小火盾符，感觉好了些，便继续进发。行了整整半个时辰，秦晚终于来到巷道尽头，玉矿工们曾经的工作面上。地上有一个巨大坑穴，螺旋着向下延伸如同田螺一般，从大到小，每一层螺旋能站二十余人到数人不等，还能看到矿工遗弃的镐头、铁凿、旧矿车等工具，秦晚捡起一个镐头，掂了掂分量，还堪堪能够使用。
    这里洞壁上夹杂的灵玉原石品质要较之前好不少，但还没达到秦晚要求，他为镐头贴上一张破甲符，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开始挖掘了起来。秦晚自小到大，这重体力活是从未干过，虽说镐头有灵符助阵，破石开土是没问题，但很快秦晚抡镐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手臂开始酸麻，大汗也流了出来。
    “这样干不行。”秦晚停手，呼呼喘着粗气，便打算召唤出小黑，它用头来拱一圈，应该远比自己蛮干要强。小黑正抱在他手臂上大睡，刚才掘进时的甩动也丝毫不影响胖蛟安眠，秦晚见它还流着口水，有些可爱，又不忍把它叫醒。

 第九十九章 太岁石灵（中）

    “算了算了，所谓强其筋骨，未必也不是一种修行。”秦晚擦擦汗水，又继续开始劳作，他进入澄明观照，体会着身体每一次运动，蹬地至腿，力从地生，由腿至臀，由臀至腰，扭腰发力，松跨转肩。慢慢地，秦晚感觉自己的掘进技术，隐然与“裂天三式”里招法暗合起来。
    一种快乐油然而生，秦晚嗖嗖地抡着铁镐，每一下动作，都比前一次要更精准流畅，使用的力量更少，挖出的土石更多。“喔！”秦晚明悟到，所谓招式技巧，无非便如使镐般，理解自己身体能达到的极限，在这个极限中最有效率地运用之。
    金刚门秘传的“裂天三式”，“横天”、“绝天”、“破天”，精要并不是招式如何叠加，变成威力巨大的杀手，而是要把每一个暗合事物之理的姿势，与自己身体之理、环境之理契合起来。
    “每个人、每时每处，都有独特的裂天三式。”
    秦晚想到这里，举起铁镐，轻喝一声“劈！”铁镐平淡无奇地自上砸下，仿佛与之前的数百下挥击并无二致。但此时若公羊景明在旁，一定会惊讶不已。面前秦晚整个身姿，遵循着精微的物理法则，每一分肌肉筋骨，都恰到好处地在发力运转，不带丝毫浪费。
    镐尖吃入壁面，如并不着力般，转眼间一大块土石却应声崩塌而下。秦晚蹲下身在土石间摸索，一小块指尖大小的玉石被捡起，发出莹莹光芒。看着指尖这块高品质灵玉，秦晚开心惬意，虽然这么小做储器并不适合，毕竟是自己花费汗水挖来，技击之道有所进益更是可喜。
    休息了片刻，秦晚起身，来到螺旋大坑底部，静静伫立。他神识凝至极致，将整个坑穴覆盖无漏，体会着不同物质各自的“光”与“尘”。泥土、碎石、粗玉，在神识中反映出不同的特性。“嗯？”秦晚目光投向一堆尚未运走的岩块。
    这堆岩块应是被最后一班矿工掘出，大概也是懒得再费力气运回地面，简单地被堆在矿车边。秦晚走过去，其中一块在他神识中，展示出特别的性质。他仔细打量着中间那块岩石。石头表皮粗糙，局部风化，摸上去有粗糙的砂粒感，大小约到秦晚膝盖。
    用手拍了拍石头，秦晚居然向它打个了招呼：“哟。”石头并没有动静。“你骗不到我的，我发现你了。”石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秦晚耐心地蹲下身，看向毫不起眼的石块，食指附上斗炎，轻轻地在石头表面划过。随着他手指划动，石头外层脱砂，石粉纷纷掉落，里面的石肉露了出来。虽是细致了些，但这白色的石肉仍不属灵玉，石头一动不动，但秦晚的神识中感受到慌张的情绪。
    “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要害怕呀。”秦晚试着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如同泥牛入海，手臂上的小黑耐不住了，嗖地跳下地来，朝着石头哇哇叫了一声。一股更加慌张的情绪，很真切地传入秦晚神识。
    “这东西无害，你不要吓它！”秦晚对小黑斥道，小黑不耐烦地在石头周围爬来爬去，就想上口咬掉一块似的，秦晚赶紧将它收起。他掏出刚刚掘出的指尖大小灵玉，试着将它放到白色石肉上。“呶，这个给你。”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放置在石肉上的那块灵玉，竟慢慢开始融化，坚硬的玉质变得像胶水一般，渗进石肉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神识中传来似乎有些满意的情感。

 第一百章 太岁石灵（下）

    “石太岁。形质如石，居于矿藏，嗜食石玉之精，不飞不走，不言不动，参玉石造化，功能拟百玉。”《天地灵材》中提到过的这个东西，秦晚心说应该是了。他通过刚才与岩块的神识交道，发现这东西并没有灵智，是种相当初级的存在。
    秦晚四处搜寻，在旁边找了块份量较大，品质不高的灵玉，再度放置到石肉上。这次石肉消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过了些时间才将那块灵玉融化完毕，还有些杂质石渣并未吸收。
    秦晚笑道：“还挺挑食，难怪这玉矿废了，好东西都给你吃了吧！”吃了一大块低品质灵玉，岩块好像传来满意的情绪，秦晚心说，这东西是个生物呢。
    他想了想，取出翡河软玉晶，这东西昂贵得很，秦晚用手指小心切下一块，这次他没放到石肉上，而是置于离岩块两肘之处。一股极为急切的情绪传了过来，秦晚看到，岩块开始融化它脚下的土壤，土壤形成空穴，因为重力，岩块向软玉晶滚了很短一点距离。
    要吃到软玉晶，这岩块不知还得费多大的劲，秦晚心软，便将那小块软玉晶往它旁边凑了凑。岩块顺势一滚，终于接触到玉晶，转眼间吃得一干二净。秦晚感受着它无比享受的情绪，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他三下五除二，将整个岩块外壳剥离，里面石肉差不多直径一尺大，应就是太岁的本体了。看着这个石球，秦晚思索起来。按《天地灵材》的说法，这东西可以模拟各种玉石的性质，它刚刚吃了软玉晶，却不知能不能有软玉晶增幅灵力的功能。
    “得罪得罪。”秦晚一边抱歉地朝石球说着，一边用指力挖下一小块石肉，将石肉辗成粉末，沾到一张风刃符上。他没有法术，只好用这最简陋的办法做实验，风刃符才飞出，秦晚立刻发现异样，尖锐的风啸声刺耳划过，矿洞壁上被直接砍开一道极深刀痕。他之前在秘境里用风刃符做临时地穴，对这灵符在土石上的威力是相当了解，这次的破坏力，远超平时。
    “好东西！”秦晚心说，平时用便宜的玉料喂养，让它长大，待要用到这东西时，给它吃点好的。但不知这东西切多少会受伤，或者死掉也说不定。似乎感受到秦晚的恶意，石球开始融化地面，往远离他的方向滚动，秦晚将它一手按住，神识深入到核心中。他感觉到，在石球最内层约三寸直径，生命的活动迹象便很明显了，他心想可不能伤害到心核，平时要用扒点外皮即可。
    费了老大劲，将石球搬回洞府，秦晚先将找了块小灵玉喂给它吃，再扒掉巴掌大浅浅一层外壳。外壳既然是圆弧状，他便用金晶小刀琢磨成手铠，灵宝净明咒言念动，果然天地灵气往手铠中吸纳进来。
    “唔，拿你怎么办呢？”秦晚看着石球。这东西虽然笨重，若是放置不管，只怕不知道滚到哪去了，但毕竟是个生灵，秦晚又有点不忍心用绳索将它吊到空中，让它从此坐牢般为己所用。若它有灵智也好，便用软玉晶来收伏即可，可偏偏是个蠢物，秦晚不禁有些挠头。
    算了，不想了，丢到坑道里，身上还有些没用的玉质灵器、储物玉牌啥的，就当刚刚扒皮的回礼，扔给它吃，吃完想滚蛋就滚吧。秦晚最终还是没有下决心把这太岁当作私物，既然已经有了手铠，目标算是达成，他也就放下了贪念，专心回到符道上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中阶符道（上）

    有充沛的灵力在手，神识足够支撑有余，秦晚终于能安心制作他的第一张中阶符文。雷斧符和驭风符他使用过，本来就熟不就生，做这两个便好，可秦晚挑的第一张灵符却不在这两张内。
    “当然首选逃命第一的飞羽符啦！”
    作为轻身符的下一阶灵符，飞羽符符如其名，加持之后身如片羽，比飞遁也只差分毫。秦晚估摸着双腿经脉这几天便将大成，他一直期待斗炎加飞羽符的身法效果，若是遇见危险拔腿逃命，地面上高阶大能也难追得上他。
    静气凝神，守中存一，秦晚意到笔尖，在符纸上画出首道灵纹。这次符纸终于没有裂开，他不敢高兴太早，极其慎重地继续书写下去。终于，整张符纸灵纹分毫不差地写就，光芒亮起，灵符成功。“不对？”秦晚拿起完成的灵符，感受符纸上传来的灵力，远比他预想中要弱。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灵符制作没有毛病，但效果却这么差？秦晚有点懵，他又取出符纸，失败数次后制作了一枚冰盾符，他将符附在身上，全身白芒亮起，相比之前的小火盾符，冰盾符强度仅仅翻倍，理论上可应是有十倍强度的啊。秦晚不死心，又费老大功夫，制作了一枚驭风符，驾着玉床试了试，和他之前买的相比，效果同样差远了。
    骂了一声后，秦晚懊恼地坐下来，仔细分析问题出在哪里。工具没问题、材料没问题，能够成品，说明制作流程也没有问题。而且灵符威能低下，不只是土系飞羽符，水系的、风系的都存在同样现象，其它系灵符也不用试了，肯定都这样。难道问题出在人身上？
    秦晚终于把怀疑转到自己身上。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真火塑脉，等于是将秦晚原有经脉清除净尽，他个人的先天属性早已消失，等同一张白纸。秦晚能够适应不同属性灵力，制作灵符的种类不受限制，这个好处他享受了许久，终于轮到副作用登场。
    没有属性，也就意味着秦晚在制符过程中，无法强化灵符的五行力量，这在制作初阶时，好歹有符笔帮忙，做出来还堪使用，但到了中阶，光凭符笔已不足所需，所以秦晚材料工序无差，所产出的张张都是不合格品。
    为了佐证自己想法，秦晚当即动身，先去了三尾火狐所在西边火灵之地，在当地制作火系中阶灵符火墙符和火爆符，果然，有火灵力帮助，秦晚的灵符威力达到正常水准。他不辞劳苦，又巴巴赶去北边冰风犼遗留下的水灵地冰窟，制作了水系中阶灵符清心符、水镜符和冰盾符。这两趟奔波下来，就算秦晚年轻力盛，也是累得不轻。
    回到自己府第，秦晚大睡了一场，起来后呲着牙揉捏酸痛的肩腿。他想，这么搞不是个办法，土灵之地、金灵之地和木灵之地还不知道在哪，就算知道了，难道以后制符，都要千里迢迢出差么？
    治本的办法他当然知道，那就是强化自己对五行力量的理解运用，要做到这一点，得参悟五行法则，让自己的无属性体质熟练变换属性，还必须等塑脉大成，体内能容留运转灵力才可。
    远水解不了近渴，秦晚想，干脆买它一堆五行灵石，再制作对应法阵，要制符就在法阵中做。这个可行，癸水两仪阵是现成的，起码水系灵符能持续产出。秦晚后悔之前白白跑去冰窟，一算家底，其它系的法阵材料现在可买不起。
    有什么应急的权宜办法就好了。秦晚想破脑筋，也找不到合适手段，无奈起身出门透气。走到门口，他似乎觉得有什么异样，到底是啥又想不起来。他狐疑地四周，看了好半天，才发现门口居然多了样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中阶符道（下）

    “……，你怎么回来了。”前几天被他放生的石球，拖泥带土的居然又滚到了秦晚门口。
    本来白白净净的样子，现在狼狈得很。这物并无灵智，为何找上门来，秦晚略一思索，差不多猜中了八成。这石太岁，所住的玉矿被人类挖走不少，应是饿了许久，之前秦晚喂了它一小粒软玉晶，对过惯了苦日子的这东西，说不定是龙肝凤髓般的存在，后来秦晚为了补偿削走它一块皮肉，又给了些杂七杂八的玉件，可能这货从来没吃得这么爽过。
    它虽然蠢笨，但哪里有好处还是晓得的，被秦晚扔回坑道后，也不知费了多大劲，硬是一点点挪了过来。秦晚看着石球一副可怜样，不禁心生慈悲，天地生它，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再一脚踢回坑道去，他还真不忍。
    秦晚给石球擦了擦灰，便将它又捧回室内，洗干净后放到桌子上权当个摆件。“我可没有那么多玉天天给你吃。”秦晚一边抱怨，一边又从家底中找了块火灵石扔到太岁头上。
    他突然想到某句异界谚语，“太岁头上动土”，意即惹到相当难惹的家伙，不禁嘿嘿笑着望向石球，“你很难惹吗？我看未必。”石球自顾自消化火灵石，完全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么能滚，从今天起，你就叫滚蛋吧！”秦晚对自己给石球起的名字相当满意，哈哈大笑起来。手臂上的小黑跳了下来，恶狠狠盯着滚蛋，它最早是化身给起的名，但却是秦晚一路叫开的，发现秦晚给这么不上档次的东西起了名字，妒忌之心大起，张开嘴便要一口咬下去。
    滚蛋似乎察觉到危险，白色石皮先是转红，继而灵光大放，浓郁的火灵力自核心处散发开来，周围登时热度急升，秦晚见势不妙赶紧一个冰盾符笼罩全身，滋滋声响起，冰盾以极快速度开始蒸发。小黑没有冰盾防身，又离得最近，被烧得跳脚，呱地叫了一声向后蹦开。
    感应到危险远离，滚蛋身上光芒渐暗，又回复到先前平平无奇的石球状态，嘟的一声，它从桌上掉了下去，秦晚再看，自己采购的这张厚木板桌已被烧穿一个圆形大洞。回过头来，秦晚责备小黑：“你上次咬食神蚕差点出事，这次又欺负滚蛋，罚你一天没有灵石吃。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许自行攻击！”小黑气咻咻地掉过头不理秦晚，也不抱手臂了，自己找了个角落窝起来。
    秦晚对这个笨蛟也是无解。它并不是灵宠，理论上是伙伴和朋友，其实更像秦晚养的小孩一般。秦晚当然知道这货在吃醋，不过它这么冲动，说不定哪天就惹出收拾不了的祸端，所以这次秦晚并没有过去安抚，就是要晾它一会。
    不理会生气的小黑，秦晚检查着地上的滚蛋，他对这东西还是有点看走眼。原来所谓的功能通百玉，不单是是随它吃下的玉石改变形质，还能通过改变后的形质，激发不同属性的灵力？
    秦晚取了块风灵石喂给滚蛋，神识探向石球心核，试着表露出一点攻击的意思。果然，以石球为中心，房间里狂风大作，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秦晚赶紧撤去神识，呆呆看着滚蛋，心想，这东西的出现，难道是冥冥中那只命运之手又在作怪吗？
    接下来一天，秦晚围绕着滚蛋忙活起来。他不停测试这异物的能力，也尝试不借助威胁，用更温和手段激发它石理的方法。他如同驯犬一般，用食物作为奖励，当向滚蛋发出威胁信号的同时也发出“启动”的信号，再慢慢撤去威胁信号。磨合了一整天，终于让这货单独对“启动”信号发生反应。
    秦晚也通过这一天的试验，知道石太岁的界限。它要展开属性灵力，前提是“肚子吃饱”，投入给它多少玉石，它能转化多少变成灵力能量，都有大致分数，灵力不能凭空产生，万物自带价格。第三天，秦晚在喂食滚蛋数枚土系木系灵石后，终于借助它的能力配合手铠，成功制备出飞羽符和隐气符的下一级匿气符，回春符的下一级回生符。
    小黑一直在旁鬼鬼祟祟偷看，当它发现滚蛋居然能变成硕大无比的灵石后，口水都快淌成了河。秦晚见它一副可怜相，猎了几只兔子，用酒浸泡后扔到旁边，小黑自从随秦晚闯荡世界，吃的不是灵石就是妖兽凶人，这人间血食倒是久未回味。当初它还是大蛇时，便因贪这口酒渍野兔丢了正气果，这时二度得见，哪里忍得住。也不矜持了，也不傲娇了，开怀大嚼一顿后，打着酒嗝咚地抱上秦晚手臂，双方算是正式和好。

 第一百零三章 有耳隔墙

    朝阳初升，层林染赤。此时已是深秋，秦晚走出门外，深吸了口尚带夜寒的空气，活动了一下筋骨。经过和灶娘不懈奋战，此时秦晚冲脉、带脉、阴跷、阳跷、足阳明胃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太阴脾经已经顺利完成重塑，心府至双腿斗炎运转终于打通，接下来，只要将双臂、任督完成，就将迎接丹田气海的诞生。
    他唤出小黑，两人开始追逐起来。两道身影化为轻虹，在平地、树林中鬼魅般穿行，小黑化蛟之后，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个等级，但此时的它，完全捕捉不到秦晚的衣袂。笨蛟说它笨，其实也有些开窍，它知秦晚斗炎消耗大，便放弃了直线追逐，先是喷吐水炮牵制，而后趁秦晚有些力竭，闪避水炮时略慢，迅速扑上来抄他捷径，在极近距离释放水压，凝滞秦晚身形。
    之前秦晚被他这套路治得毫无办法，这时却哈哈一笑，身体闪出蒙蒙黄光，飞羽符加持后，速度再度提升，同时身前出现一面平整水镜，将小黑的水灵力反射开，趁压力一松的当口，人已飞出必杀的水压牢笼。
    “呼啊！哇哇咕啊，呜哇！”小黑气得连珠狂喷，若是有人听得懂蛟语，应该都是些慰问秦晚的吉祥话。秦晚笑着闪到笨蛟身边，说道：“又没有规定不许用灵符，你就让我赢一次又怎么了嘛！”
    笨蛟从小到大，最是不服输，哪肯跟秦晚讲道理，往地下一躺撒泼打滚，秦晚将它抓到手里，在摊开的肥肚皮上轻搔，直搔得笨蛟通体舒泰三魂出窍，这才安抚了下来。
    “咱们今天进城办正事。”秦晚对蛟兽说道。这日是换宝大会召开的日子，秦晚这么早起来，也是务求准备妥当。这次大会，秦晚相当看重，有几件重要事情要处理。首先当然是希望驻颜果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他被三家青楼联手悬赏，这事必须尽早解决，不然根本没法安心接任务提升冒险者等级，只有上到乙等才有资格租用灵气洞府，这对他将来修炼可是相当重要。
    第二件事，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路玄真和沈若男。秦晚有些担心秘境之后这二人回到师门会不会被责罚，私底下也很怀念之前三人同行的亲密，像换定大会这种重要场，以归云宗和雪梵庵目前情况，要找能压场的人出来办事，还真离不开这双姝。
    第三件事，是他想了解一下修真界这段时间的动向。幻蜃秘境过了这么些天，各宗应该消化了既有事实，像归云宗、雪梵庵、阴魔派、潜龙佣兵团这些损失惨重的宗门和组织，必然会有重大变化发生。同时，像金刚门和众多得益的小宗派，也有可能发生异动。阴魔派在秘境所做的事是秦晚一大心病，这事即使不牵扯路玄真和沈若男，为自己安全和今后修行，最好也要清楚现状才行。
    一切检点妥当，“滚蛋小黑！”“在！”“井神灶娘！”“有！”“点齐粮草，人衔枚、马衔环，兵发玉州去也！”秦晚自认大将军，一人分饰数角，在小黑不满地哇声和灶娘的冷哼中驾起玉床，腾空飞向玉州，此时的他改容易貌，意气风发，浑然不知即将迎来一个惊变之夜。
    五十里路转瞬即至，秦晚在城外降下，步行进城，这次换宝大会还是在城西那处万宝行别业举行，他眼见时间还早，自己又熟门熟路，便找了家茶楼，叫了壶甘菊，一边呷着茶水，一边闲望街道。
    此时玉州街道上已经出现不少作修行打扮的人士，秦晚神识若有若无地散开，感知着周围动静。神识范围中，有数道较为强力的波动，附近有中阶修士，秦晚生怕被对方察觉，平生事端，极为小心地不去惊扰对方，过了一阵，未发现异常，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隔壁客房雅间里，传来悦耳女声：“呆子，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舍得把这净念珠拿去换丹药。为了这颗珠子，那蚌兽差点把你拖到潭底，陆三生还死在它毒水下。再说了，你的母针炼制时如果能镶上这珠，可以给整队人加持抵抗邪音邪色的神效，今后若是与邪派对敌是个大杀招。”
    一个男声响起：“洛师姐。”“不要叫我师姐！”“……非花，团长说啥你忘了？”女子嗤声道：“我当然没忘。他无非是担心接下来有大变故，所有资源都要围绕提升境界来用。可你想，与其多两个中不溜的高阶，把全部资源集中在你这，让你能再进一步，敌人对你忌惮，大家不是更安全。”
    男声叹道：“你为我好，我知道。不过最近团里很多生意不够人手，我再强也不能变三头六臂，换成破境丹，有我们俩，团里就灵活多了。”
    女子听到“有我们俩”似乎十分受用，撒着娇纠缠了几句才不再说了。秦晚远远听着，心说果然，秘境里死了人，外面就翻天，要知道，中阶后期的修士，若是放到凡界，约接近乙等冒险者了，平时就是陨落一人也是塌天般大事。以潜龙佣兵团这么强的中立组织，都被搞到不敢接生意，那其它有立场的宗门肯定更甚。
    他正在想事，何百忌突然说道：“师姐，我感觉不自在，子水冲艮山，这间房不吉，找老板换间房。”秦晚暗自咋舌，这人灵觉恁地惊人，明明没有接触到自己神识，却凭先天资质察觉到不对劲，潜龙佣兵团有他在，真是捡到了宝。洛非花怒道：“怎么又叫师姐！”何百忌急急牵了她手，离开了这间客房。
    正待收起神识专门喝茶，秦晚忽又捕捉到两股波动，隔了两间院子外的一座屋舍中，一位男子正在发脾气。“我日他妈的金刚门，说得倒好听，‘品鉴’，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不给我们一点活路！”
    另一个男声出来：“嘘，师弟，万万不可，隔墙有耳呀，若是给他们听到，转眼便是灭宗之祸。”“灭宗就灭宗，我们天骨宗好不容易有机会翻身，他们在这个节骨眼要东西，给了也是不死不活，还不如拼个痛快！”
    秦晚听这声音有点熟悉，似乎是出境时在他旁边讨论“碎岩雕妖核是拿来换灵石还是弄件高级防具”的一对活宝。听他们口气，是附庸于金刚门的一个小宗天骨宗。好奇之心起来，秦晚一边装作品茗，一边继续偷听。
    那小心男子叹了口气，说道：“也是。说起来咱们宗，向来对金刚门百依百顺，每年他们贡节，天骨宗都提前半年准备，掏光家当给他们上贡。这次咱们运气好，在里面得了一个妖核一株银边紫兰还有这小块魔金矿。我本想妖核拿来换灵石，灵材和矿换成破境丹，接下来几年，要是掌门师叔能顺利升到高阶，宗门就起飞了。”
    另一人恨恨地说：“金刚门就看不得咱们起飞！最好我们一直弱下去，永远托庇在他们宗下，年年上贡，上一辈子！”
    小心男子接口道：“这次他们致信掌门师叔，要我们宗带着秘境里的收获去他们那‘品鉴’，东西带去了肯定是没有了。”“对，以他们的尿性，三文不值二文地给点灵石打发我们，东西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师弟，所以我们这次来，任务很重要！我和掌门师叔商量过，金刚门那边，实在不行让他带个妖核过去应付，就当是喂了狗。我们这边，灵材和魔金矿趁这次换宝大会赶紧换成破境丹。少赚点灵石无所谓，大家日子紧就紧点儿过，无论如何要保掌门师叔顺利升阶！”
    “师兄，师叔只带个妖核过去，金刚门会信吗，到时为难他怎么办？”“也只有厚着脸皮接着了，倒是我们这边，千万不能给金刚门发现了，不然他们一发火，咱们宗真的被灭门也有可能。”
    “他们敢！怎么说金刚门也不是邪道宗门，强拿硬要不成，还能杀人？”“师弟，你这就天真了。利字当头，便是归云宗、愈生门这些正派宗门也不能相信，更何况金刚门这种不正不邪的。”
    “对了，师兄，之前你说你的亢金降龙甲给我……”“我那时是说如果卖了灵石换下来才给你。现在既然要上贡，这甲还得自己穿。我还有一件之前换下的紫木藤须甲，很是适合你，便送与你吧。”“……我才不要你的三手货！”
    秦晚听得茶水差点喷出来，他心想这师弟也怪可怜，算是被金刚门勒逼下遭了池鱼之殃。从这番对话中，秦晚察觉到可疑的迹象。金刚门这次收获最多，为何还不满足，要为难下面这些小宗派？他们这么急切贪婪地搜集资源，提升实力后想做啥，开战吗，和谁开，目的是什么？
    带着满腹疑问，秦晚会了钞步出茶馆，此时已近午时，换宝大会马上要开始了。

 第一百零四章 间章

“查到那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了吗？”上位者皱着眉问。“根据线报，是商界的人。”上位者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虽是凡间组织，却有不少人才，这次是明着报复，在警告我们。”“请尊上让我去一趟，他们自寻死路！”“不可，接下来的事情更重要，何况他们还有用。”
    叹了口气，阴影中的上位者转向鬼月尊者，“你也去吧，有枯榕在便可。”侍立在旁的鬼月还要说话。“无妨的。”上位者耐心解释：“这次行动，要做到不动则已，动如雷霆，拿出狮子搏兔的气势，用最快速度解决。光靠他们两个，战力还是差些。”
    鬼月尊者，阴魔派实力最强的高阶修士，向阴影深行一礼，默然退下。

 第一百零五章 换宝大会（上）

    戴起新面具，秦晚领了号进入会场。此时场中已基本坐满了人。像这种场合，显眼的、正中间的位子反倒没人抢，角落旮旯早被占光。秦晚有些后悔自己拖沓，没奈何只得找了中间一个位子坐了。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东边角落里坐着的两人身上散发出面具都掩盖不了的阴气，被团灭的阴魔派居然也派了人来。
    时计指向午时，许仪走上前台，他换了身新衣服，升职之后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许仪向场中团团一抱拳，清清嗓子向台下说道：“小老儿许仪，忝任万宝行萼国南区主事，欢迎各位上仙来到鄙行举办的这次换宝大会。”
    他二度致意后，继续说道：“之前我行也有幸参与了上月的幻蜃秘境之行，虽说有些波折，”说到这，许仪似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东边角落，“但总算全程亲历过，见众多宗门大能有所收获，平安出境。老夫在此要恭喜顺利出境的诸位。”
    秦晚听他三句不离“出境”，心知许仪是在嗝应阴魔派，看来万宝行对存宝人被袭击一事动了肝火。许仪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正题：“这秘境难得开启，能够从里面带回异界之物，每样都堪称奇珍，不过嘛……，却不是件件都能被自家宗门所用。鄙行不忍重宝蒙尘，特地举办这次换宝大会，目的也是想让大家互通有用，尽可能让这些宝贝发挥它的价值。”
    “当然，鄙行也有一点小小私心，若是大家手头上有用不上的秘境宝物，我行愿意高价回收，之前承诺的‘抽佣不取，茶水一成’绝对兑现。当然，如果有朋友不方便自己出售宝物，鄙行也可提供代售，保底基础上，所得溢价鄙行抽佣两成，呵呵。”
    秦晚本来以为，只有自己这种被全城悬赏的人才会找许仪代卖驻颜果，听了那对活宝兄弟的谈话，感觉今晚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少。
    “好，现在就请到场嘉宾，按手中号数依次上台。规矩还是老样子，会场内不得争斗，出价无悔，现银结算，可以物抵。每换宝一次，鄙行代售一轮。”许仪说完，行了个礼便立到台侧。他才下台，一号号主便急不可耐地登上台来。
    这男子手中捧着一个玉壶，珍而重之地举起，向场中众人展示后说道：“各位，这一整壶醇液灵泉，是我门在秘境中自碧目灵狐所守护的石窠中取来。此物功效非凡，仅一滴便可解毒、瘴、阴、煞各种侵体邪功，不仅如此，它还是配制洗髓灵液的辅材，炼体法门的同修不可错过！”
    这人将玉壶交给旁侧许仪，许仪小心用支玉簪沾了一滴，扑鼻异香立刻传遍整个大厅，竟如陈年老酒一般，难怪被称作醇液灵泉。第一个登台的就拿出如此好物，底下众人不由得打醒十二分精神。
    “这壶灵液，在下想求换望月童子萝加整株七十齿以上的轮回草。不知哪位道友愿意一换？”秦晚听这人说起望月童子萝，《天地灵材》中提到这东西粗如儿臂，是吸收月华太阴之精长大，乃是制备一种名为守阴丸的主材，那轮回草对方要求七十齿以上，也是守阴丸的材料。守阴丸是强化丹田气海，化解渡劫冲击的药物，估摸着这个卖家背后应是有人灵力尚不充沛，想冒险冲击高阶结丹境了。
    底下一人叫道：“道友，你一壶醇液泉，便想换两样灵材，这价码开得是不是有点忒高了。”卖家听了不但不怒，反倒面露喜色，所谓嫌货的便是买货人，有人讲价自然童子萝和轮回草便在场内。
    他朝向说话之人拱了拱手，说道：“道友有所不知，那碧目灵狐着实凶恶，双眼射出邪光，能伤损灵器法宝，我宗为了这醇液泉，在它手中折损了一件灵宝级法器，三件中阶上品护甲，一位同门更是不幸陨落。”说到这，卖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考虑到这灵液代价不菲，所以要求两株灵材应不算唐突。”
    刚才还价那人驳道：“秘境之宝，哪样不是要拼着命才得到的？我们为了那童子萝，和守宝的巨猿血战了足足四日，整队上下伤足断手的便有三位，那轮回草之间艰辛也不用说，阁下若是有乌铁矿母，加这醇液泉，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这一讨论下来，秦晚从中又掌握了不少信息。乌铁矿母在《器宝初构》和《万炼成灵》里都有记载，是制炼灵宝级武器的重要母材，若是加上醇液泉，难道对方要打制类似“辟邪杵”之类的强力武具？打制这种武器，要防范的对象用脚来想恐怕只有阴魔派吧。
    场中又一人开口道：“要说乌铁矿母，本尊这里倒有一块。不过我既不要灵材，也不要灵泉，哪位手里有血池龙鳅活体的，只求一尾便可。”说这话的，应该是修炼血道的强者，血池龙鳅的血对他们就是破境大补之物，但这东西一向深藏池底，迅捷如箭，莫说抓捕，能看见一眼都要极大机缘。
    血道修士刚刚说完，又有人偏偏手中有龙鳅，却要的是其它东西。会场热闹起来，被喊到手里物资的几个，索性上台围作一团，你这个给我，我那个给他，他的交与这位，这位的再给你。一轮纷乱过后，虽只是第一个号码，却有数家欢喜。没换到的也不着急，下台继续待其它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换宝大会（中）

    待众人俱回座位，许仪走上前来，开始第一次代售。“现在拍卖某位道友委托本行出售的两件物品。”众人俱各凝神，寄售相比换宝，最大的好处是灵石交易。今天到场的人，无不携带了身家准备放手一搏，如果能用灵石换到提升宗门实力之物，回去便是吃糠咽菜又有何妨？
    “第一件，全株银边紫兰！”许仪取出灵材的同时，秦晚当即想到这是那天骨宗两师兄弟的东西，看来这两人仍是畏惧被金刚门查出底细，也不鱼死网破了，还是选择了寄售落袋为安。
    “此株紫兰同样得之秘境，功能简单霸道，不须炼制成丹药，直接服用后，中阶后期修士可以修为涨一至二成！不过大家要记住，若是中阶圆满以上修士，服之无用，起价四千中级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中级灵石。”
    紫兰一出，底下人立时低声嗯哦起来。别看只是一成，这可是后期到圆满的极艰难一步，各宗都有精英被卡境界，若是能得到这紫兰，等于是强行拉扯一人拿到破境门票。
    “四千一百灵石”，“四千二百灵石。”叫价的还是比较谨慎，那可不，一枚中级灵石折百枚小型灵石，合银两便是十万，四千枚相当于四亿，便是人界一座城也买下来了。萼国虽然富饶，别说拿出，便是能看到这笔数的，也不是普通宗门。
    秦晚算完账，不由得感叹，难怪说秘境牵涉宗门兴衰，光是里面东西带来的财富，已足以让那“天骨宗”脱胎换骨。他算出具体的金钱概念后，又恨起化身来。过百万的欠账，能赊给他的哪个不是厉害角色，人家是贪他样子长得帅，还是爱他有才华，这么给挂账，后面必有图谋。秦晚对之后拜访三家青楼充满担忧，这已经不是欠债还钱那么简单。
    秦晚同时也认识到高阶修士在萼国的战略意义。光是赌张门票，价值已是以亿计算，下可庇护宗门，上能争胜天下，真正的高阶修真者，是各宗门、组织赖以生存的唯一倚仗。化身大言不惭说人家是土鸡瓦犬，那自己连泥鸡砖犬都不如。一想到十八岁还没淬体，秦晚不由得心生焦躁。
    在他走神期间，银边紫兰已经喊价到了五千中级灵石，到了这个价位，多数人已无财力支持，最后被一位女修拿下。秦晚听其声音，正是洛非花，暗叹潜龙佣兵团还是有底蕴，为了造就她与何百忌，实在是下了大本钱。想到这，秦晚又仔细看了一圈会场，却分辨不出路玄真和沈若男的身影，难道她们这次没来？
    那一小块魔金矿，别看不起眼，在许仪手中也拍出了三千中阶灵石。秦晚一算，扣去抽拥一来一去，天骨宗收入七千多中阶灵石，有了这笔巨资，他们肯定要购破境丹，却不知这灵丹这场大会有没有可能出现。
    第二轮换宝开始，上台的又是名女子，只见她掏出东西，却是秦晚再熟悉不过的鹤鸣灵茶花。他一看份量，便知已被用过，拿上台的是其中一小撮，那不用说，这女修士是雪梵庵之人，剩下的应是被路玄真拿去炼清虚丹了。秦晚心想，这灵茶花能够中和药性，在激烈炼丹过程中，极大程度避免炸丹，虽然不多，只怕仍要被抢破头。
    果然，场内又是一阵骚动，想拿灵宝矿材换的、拿珍稀妖核换的人都纷纷开口。不过，这点灵茶花份量较少，若是以整件物品相换，不少人又觉得吃亏。直到有人上台，掏出一个上品级灵器鼎炉，看样子也是丹师身份。雪梵庵的人看到鼎炉，想也不想，便同意了交换。
    接下来，许仪又代售了不知哪个小宗给的一条靠山牛牛筋，牛筋被一家修习弓道和一家弄鞭的宗门抬价到四千一百灵石。眼看着这些宗门花钱如流水，秦晚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驻颜果来。说到底，驻颜果只是玩物，今天看，整场大会气氛就不对，大小宗门都憋着劲在拼命提升实力，宝贵的资源怎会倾斜到对修行毫无作用的东西上来？“拜托，千万别流拍了，保个本就好。”秦晚暗暗祷告。

 第一百零七章 换宝大会（下）

    之后又经历数轮换宝与代售，到秦晚的驻颜果上台。此时尚无人退场，托各宗关心的破境丹一直未有出现的福，好歹到这人气还不减。许仪登台后，并未取出木盒，因这果子一旦见光，便会迅速失效，他只能用嘴介绍。
    “接下来鄙行代售的宝物，也产自幻蜃秘境，不过和修行却没一点关系。”听到许仪这么说，台下的所有都放松下来。这售卖之道，也讲究一张一驰，经过先前激烈的交易，这会卖些其它物件倒不失调剂得宜。
    “我手中这木盒，装的是秘境凶兽戊土弥猴守护的的奇珍，服食后能驻颜不老的灵物，驻颜果！所谓青山催人老，几度夕阳红，各位贵宾道行高深与天地争寿，不过嘛，未达神境，这相貌还是会不断衰败的。若能够永驻容颜，乃人生一大乐事，所以三枚驻颜果本场起价每枚二千中型灵石，可单拍也可买断，欢迎各位出价，特别是各位仙子出价！”
    许仪说完，全场一片安静。
    秦晚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大家心思都集中在晋阶破境，强大武具防具上，这东西卖两千灵石，傻子才会去要。他心知挑了最差时机出售，已作好流拍的心理准备，好在最后还有交万宝行回收一途，只是要大亏一笔。秦晚这边自怨自艾，那边许仪已喊到第二声：“驻颜果，底价二千灵石，可有道友想要？”
    场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许仪无奈下喊出第三声：“驻颜灵果，二千中阶灵石，最后一次。”他正准备宣布流拍，一个柔弱的女声响起：“哎呀，我做次冤大头算了，捧许主事的场，这三枚果子就要了吧。”秦晚大喜，终于有了买家，他往那边看去，朦胧间似乎是一娇小身材的女性。
    娇小身材女子话音刚落，另一个干练的声音响起：“呵呵，笑面狐狸，你明明眼珠子已经掉进去了，还在这装好人卖乖，这三枚果子我要了，六千一百灵石。”听有人争价，柔弱女声细细的说：“秋娘子，我只是想替许主事分忧而已，你不要小人之心，六千二百灵石。”
    秦晚听后心头一动，这两人来历他算是知道，干练声音的既然是秋娘，那娇小身材声音柔弱的，想来必是面善又精于赌技的露华了。两大青楼主事都来了换宝大会，不知道城外凝翠楼的婉灵有没有来。
    那秋娘所在天香楼与倚春楼俱在城内，一山不容二虎，平日里便斗得厉害。驻颜果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简直是天赐恩物，她们刚才俱不出声，其实都在等最后时刻，秋娘与露华既想自己能够美丽永驻，更不能容忍对手也得到造化，所以不惜重金都选择买断。
    这场比斗若是输了，对方不说别的，单是拿容颜压自己，以后也别想在这行混了。那秋娘冷笑道：“你那张大脸，服这东西纯属浪费，就死了这条心吧！六千三百灵石！”
    两人嘴上斗个不停，但加价滴水不漏，都展示出冷静老成的心理素质。秦晚心里拼命鼓掌加油，心说：“着啊！女人斗气，惊天动地，看来今晚有望血赚。”转眼间，价格一百一百往上升，已至七千之数。
    七亿之争，在场纵是凡界外修真人士，也不由得对两个女人为了美丽死拼而动容，许仪本着见好就收的想法，正待开口劝说，一个的声音说道：“九千灵石，烦请许主事为我留一枚，两位姐姐各送一枚哦。”声音送入秦晚耳中，让他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受用，如闻佛偈，如听梵唱，声音的主人，简直像观世音下凡般，神圣不可亵渎。
    在场所有人都呆了一息，秋娘和露华差不多同时反应过来，但对方既然开口就是九千，自己再要接着竞价实为不智。秋娘怒道：“婉灵妖女，谁要欠你凝翠楼人情，许主事替我将三千灵石交给她！”那边露华也是向许仪微微欠身：“烦劳许主事了。”两人气势上已输，却绝不肯占这数亿便宜，秦晚看了更是暗赞，的确巾帼不让须眉。
    声音主人并未再答话，飘然转向门外而去，临走时回了回头，往秦晚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猛然间神识海中灶娘神光异变，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炸起毛来。秦晚一惊，好像出现幻觉，对方似乎在对他微笑，心中大骇。若是感应无差，难道这个叫婉灵的已经识破了自己，那这是何等修为？
    他算了算，现在扣除佣金已有八千四百个中阶灵石进账，过日子养滚蛋小黑井神灶神留一些，为以后制作法阵买材料留一些，能余出六千灵石还账，先还掉两家再说。许仪提醒得没错，这三个女人是钢钉更比铁钉刚，他一个也不想扯上关系。
    经过这轮达九千灵石的高潮，会场终于回归主题。几轮下来，秦晚最真切的感受是四个字，山雨欲来。大宗疯狂搜集材料，小宗拼命置换灵石，方向都是在备战。他们是收到什么自己还未了解的信息了么？秦晚深深怀疑。
    轮到何百忌的净念蚌珠上场，他拿出珠子后只说了八个字：“此物换破境丹两颗。”便木讷站立，再不知如何开口。
    在场人心想，你这珠子平平凡凡，破境丹是什么宝贝居然想换，怕是猪油蒙了心。大家都不理他，一时间居然又出现了冷场。洛非花在台下心中大急，人家上台，都知道将东西吹嘘一通，这呆子今天入场前曾说“贞吉”，她还以为让他来换宝会顺风顺水，哪知居然没有人应声？
    洛非花正待帮何百忌一把，上台夸夸净念蚌珠的功效，有人却先于她走上台前。只见这人向何百忌颔首，取出一个小瓶，口中只说了两个字“成交”，便取了净念珠迅速离场。何百忌嘴唇微动，似乎在与那人交流了两句，丹药验都没验，便回到座位，拖了洛非花要走。
    这次交易数息便过，等会场众人反应过来，立刻炸开了锅。“破境丹！那真是破境丹？”“这位兄台且慢，我宗高价求购破境丹，这一枝，不，两株灵材全换，只要一颗就行！”
    “师兄还他妈等什么，追上刚刚那人，他手里说不定还有！”
    “笨蛋，那人追不上了，眼前这兄弟手上两颗咱们无论如何得买回一颗。”
    秦晚是唯一对破境丹没有想法的人。他全程紧盯台上，这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在上台时，曾密语过何百忌，何百忌能如此信任对方，对方他必认识。分析到这，答案已呼之欲出，除了雪梵庵，归云宗手里还有一半灵茶花，愈生门出名的钻研针道，又是归云宗盟友。
    之前何百忌曾与白长容共同对敌，想来这次上台的必定是他，那么，能够制作破境丹的，非愈生门莫属。如此重要的机密，愈生门自是不想有丝毫透露，白长容倏忽即退，是暗合兵法之道的高明手段。
    “不卖，不卖！”洛非花挺身站在何百忌面前挡着人群，一边示意许仪救场。许仪赶紧大声道：“诸位！诸位！请冷静一下。破境丹还有！”听他这么一说，围着何百忌的众人立刻目光闪闪地看向许仪，许仪咳了声道：“各位容禀，还有八颗破境丹，供方已与鄙行达成代售协议，一周后将设专场，以五千中阶灵石价格起拍，大家等鄙行通知，可不能滋扰场上贵客！”
    听许仪这么一说，这些修士喜的是，如果真的有六到八颗，差不多自己这边能摊上，忧的是所要灵石数量巨大，到时拍起来还不知实价多少，各人盘点手头还未换完的宝物，都趁这次条件好，赶紧交给万宝行回收。借这机会，何百忌与洛非花迅速离场，临出门前，何百忌念念有词，还挑了个方向。

 第一百零八章 觉察杀手

    白长容离身的一刻，秦晚眉头一跳，神识似乎感觉到强烈杀气一瞬即逝。他扫视场内，发现场中无端少了一人，如果没记错，那片地方原来所坐之人，自始至终未尝出过一价，买过一物，同时身具阴气的人也少了一个。
    他心中警讯大作，莫非有人要对那出售破境丹的人不利？他赶紧望向许仪，许仪此刻正忙着回收，身边围拢了数人。
    秦晚正想着提醒许仪，这时洛非花与何百忌也出门离开。两人甫离门口，秦晚心里又是一突，另一股杀气被他感知，再看场中，东边角落身上阴气极重另外一人已不见。焦躁感强烈地提醒秦晚，今夜玉州可能要出大事，紧跟白长容的两拨，紧跟何洛二人的一拨，都让他体毛直竖，极为危险。
    秦晚闭上眼睛，脑中急转。神识不会骗人，形势不妙，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做。他与愈生门、潜龙佣兵团并无交往，秘境内出手救过他们一次，也只是兴之所至，有顺便报复阴魔派的想法。若基于利害，置之不理，取了灵石赶紧回自己洞府，是上策；找许仪，告诉他他的供货商可能有大麻烦，借万宝行来干预，是中策；冒生命危险自己跳出来，在杀手底下救人，是下下之策。
    苦笑一声，秦晚拂去脑中疑惑，飞身走到台上。许仪正忙，突然见又一人上前，只道是又来生意，微笑致意。“许主事，在下手中也有一物想求你回收。”声音出来，许仪立刻认出本尊，秦晚欺近身，袍袖遮住二人手臂，袖内捉住许仪手掌。伸指在许仪掌中迅速写下四字，“杀手追愈”。许仪猛地一震，疑惑看向秦晚，秦晚神情极为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秦晚表情，许仪脸色大变。
    他急走两步，站在台中央，向场下大声说道：“诸位，感谢大家捧场，今晚十分尽兴。时候不早，我宣布，换宝大会结束，尚有宝物未及回收的贵宾，请明日移驾万宝行城中商铺，我们有专人来为各位负责回收事项。”话音刚落，拽着秦晚便往内间走，丢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都不知他为何这么急收摊。
    许仪三转两转，带秦晚走入一间密室，关上门当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愈生门的人在？”秦晚当然不会说从灵茶花处分析得知，不然牵扯的秘密就太多了，他答道：“秘境中，我见过愈生门人，他们身上有药香，在下能感应出来。”
    许仪又问：“刚刚你说有杀手追踪愈生门人，可有证据？”秦晚回道：“并没有。但场上西南角坐的几人，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换宝和拍卖，愈生门人刚走，他们就消失了，追踪他们的还有一人，我感应到强烈阴气。”许仪背着手转了两圈，似乎在回忆拍卖场中那几人表现，过一会，他急切地问：“小哥神识过人，可能分辨对方是什么来历？”秦晚苦笑道：“在下也是对方临出门时那一瞬才体察不对劲，并不知是何宗派，不过，单从强度看，只怕中阶以下释放不出这么可怕的杀气。”
    许仪脸色顿时难看之极，他迅速跑到房间一角，取出一个铜管，拧转之后，对着铜管低声说了几句。秦晚虽未刻意去听，但神识已依稀听到“通传”、“火速”、“客卿”、“护卫”等词，想是许仪在安排人通知愈生门，同时调集人手保护这所别院。他心稍稍安宁了些，等许仪安排完，赶紧说道：“杀手目的不止那人。我还感应到，另一个阴魔派的人在追踪卖珠子的两个。”
    将最要紧的事安排完，许仪刚松口气，听到秦晚的第二个消息，神情又是一黯，叹了声说道：“此事与万宝行无关，我行并不能干预。”这个回答在秦晚意料之中，愈生门作为破境丹的供应方，若能产出八颗，即使以底价五千灵石来算，也足四万灵石之数。他们有难，关系到万宝行极大利益，许仪不可能坐视；而潜龙佣兵团对万宝行没有商业价值，他自然没有立场相救。

 第一百零九章 宗门之争

    想了想之后，许仪对秦晚说到：“秦公子，我行一再承你援助，在公在私，都再不能将你当作外人。老夫劝你一句，今晚的事就当未发生过，赶紧离城，越远越好，迟些恐怕有大危机！”
    秦晚在换宝大会上就一直怀疑，这些人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哪肯掉头就走，立刻道：“掌柜的，你话不说明白，我可不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有数了，今后也好趋吉避凶不是？”
    许仪恶狠狠盯着秦晚，心恨他不知死活，秦晚无畏地与他对视，半晌后，许仪长叹一声，说道：“此间之话，你听了之后吞下肚里，不要害我给辞退了。”“那是当然，小子指天为誓。”许仪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口说道：“修真界即将大战。”
    秦晚心中一直未证实的猜想，被许仪亲口说了出来，他赶紧道：“愿闻其详。”许仪挥手让他坐下，继续说道：“秘境结束后，鄙行尽快将秦公子所交的那颗头颅残魂提取出来，制成魂球，已通传除阴魔派的五大宗门组织。”
    听许仪这么说，秦晚立时明白，各宗包括佣兵团既然已知阴魔派蓄意在秘境中杀人，那么对阴魔派敌意势必极大，这当然是万宝行的出气手段。
    许仪接着道：“虽然各宗有约定过，谁攻击存宝人齐诛之，但我行并未对此抱太大期望，果然，他们之后的表现也证明这点。接到鄙行传讯后，损失最大的两个宗门归云宗和雪梵庵一直没有反应，愈生门倒是派遣了使者向我行致意，潜龙佣兵团虽未明着报复，但上月阴魔派外出修行弟子，被狙杀了数人，据猜测是他们所为。反应最激烈的，却是金刚门主。”
    秦晚心想：“归云宗和雪梵庵忙着恢复元气，没有绝对把握肯定不会主动开战，愈生门要找万宝行出售破境丹，派人只是顺水人情，潜龙佣兵团算是光棍些有仇必报，魔山追的是自己和路沈，金刚门损失最少，为何他们跳得最高？”
    许仪道：“得到鄙行消息后，金刚门主弓迎海力主合力剿灭阴魔派，还借着这个大义名份，邀请各宗在帝京秘会。”秦晚一听，立马联想到化身说要去京都的事，难道他去明光城不光是躲债么？
    见秦晚沉默不语，许仪以为秦晚未得要领，接着说道：“各宗碍于面子，各派了要人赴会，会上弓迎海慷慨激昂，指阴魔派背信弃义，应择时组织联军攻打对方老巢，之后他话锋一转，却转到破境丹上。
    弓迎海说，阴魔派守山大阵极为凶恶，非十位以上高阶大能合力攻击无法破除，再加上要对付鬼月、鬼阳、鬼星三个阴魔派高阶，联军起码有十六个结丹境以上修士。”
    秦晚听了立刻明白了金刚门意图，他们自秘境满载而归，应该多人有望破境，之所以聚集各宗，其实打的是破境丹的主意。
    许仪问：“公子可听说过这两句诗，五真三鬼三峰聚，二姥二医阴阳环。”秦晚回道：“在下委实第一次听说。”许仪解释道：“这两句说的是我萼国的顶级战力，五真是指归云宗五位结丹境大能，守一真人、不语真人、烈焰真人、水云真人和流风真人，三鬼是阴魔派鬼月、鬼阳、鬼星尊者，三峰是金刚门搁笔峰掌座公冶生、破天峰掌座公羊景明和奇洞峰掌座公西阙，二姥是雪梵庵的雪婆婆、云婆婆，二医是愈生门玄衣华佗乌乐生和针圣童清奇，阴阳环是潜龙佣兵团团长阳环唐六和副团长阴环卞七。”
    “若是不计隐于草野的未知高人，这十七人便是我萼国修真界顶峰了。”许仪说道：“弓迎海开口就要十六位高阶围攻阴魔派，你想，各宗怎敢把全部实力带去打仗，每宗就算留一人守山，才能凑齐九人之数。弓迎海便借之要求手中有破境丹丹方尽快公开，让大家尽快提升战力讨伐不信不义的阴魔派。”

 第一百一十章 大派高门

    秦晚心说，这金刚门的手段也忒直白了些，现在他门中中阶精英最多，百年之内，恐怕没有哪家比得过，要是能得到破境丹，萼国护国大宗的名号，恐怕再轮不上归云宗了。想到这，秦晚接口说道：“那大家肯定都说破境丹方不在自己手上了。”
    “正是！”许仪道：“小哥可知这破境丹的奥妙？”秦晚当然想知道，便请许仪介绍。许仪说：“老夫虽然未涉修行，但听说修真人士要破境，除了修为充沛达至圆满瓶颈外，最重要的便是对境界的领悟。很多修士晋阶失败，非是修为不足，实是无法理解高阶的奥秘。而破境丹是一种能够短暂让人的灵识进入更高领域，体验个中神奇之处的灵丹，某种程度上，与麻醉禁药有共通之处。”
    听许仪这么说，秦晚立刻懂了。就像是在食神蚕意识中那次，当他面对神光时，他肉身所有的经历、知识和理解能力，和神光都差着层次，如果有破境丹这种存在，修士等于是带题赴考，成功机会自然大增。
    “千百年来，归云宗为何是萼国护国大宗，就因为高阶修士最多。而多达五人的秘密，就隐藏在破境丹里。其它宗门，若有二十个达至中阶圆满，运气好或许有一人能够破境。归云宗人口底子虽大，成功晋阶机率却远超别宗，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潜伏在他们处的别宗卧底，都能从比例上发现异常。”
    “一直以来，破境丹极少流入市场，偶尔有一两粒流出来，时机都相当耐人寻味。”许仪说道：“往往是在某宗出现破境者，整个萼国宗门实力发生变化时，便会有破境丹流出，被较弱宗门得到。因此物价值极高，鄙行从未断过关注，经分析，归云宗可能是在人为控制萼国修真界势力平衡。”
    秦晚接口道：“难怪愈生门人数不多，却有两位高阶强者。他们有丹方丹师，却无实力资源获得足够材料，所以与归云宗结盟是最好选择。对归云宗来说，联盟愈生门等于控制了本国命脉，而愈生门只管炼丹，分配起来总少不了他们一份。”
    “正是，但你想，其它宗门能不能接受这种无止尽被归云宗压着一头的结果？”许仪点头道：“护国大宗并不只是名份，背后牵涉到与皇室、军队的众多利益。修真界，说到底只是一群能力超凡的凡人，本质上与你我并无不同，争权夺利的事那是一点也没少干，倒不如说，他们的欲望比凡人还要深重得多。”
    秦晚心中惕然，许仪说得一点没错，修真界除了对女色似乎淡些，于金钱权力，特别是境界实力的欲望无止无穷，自己踏入这个圈子，会不会哪天也变成这样。在这刻，他觉得游戏人间的许逊化身倒比那些宗门人士高尚得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居心险恶

    “所以，金刚门提出要公开破境丹丹方，各宗一齐摇头，皆说没有，但场内除了愈生门的人，全都盯着归云宗表示不信。既然金刚门开了这个口，整个会议方向就歪到丹方上去，鄙行被攻击一事，更是无人理会。”许仪笑了笑，眼中藏着一丝轻蔑。
    “现场被各宗纠着不放，归云宗仍矢口否认，只说己宗运气好，才有这么多人晋阶，同时还指出金刚门挑头攻打阴魔派的时机不对。在会上，归云宗透露他们掌教真人守一在闭生死关，十年内有望突破结丹境中期。他们放出这个消息，一是震慑各宗，警告他们不要搞事，二是既然届时有中期大能出山，那攻打阴魔派何需出动那么多人马，言下之意是我们归云宗到时踏平就是，你要那么多破境丹做什么。”
    “这个硬钉子话说出来，金刚门毫无反驳之力，含恨离席而去。其它宗派，本想借机讨到好处，听到归云宗可能有高阶中期大能出山，也纷纷无心再谈。这个会，乃是月初之事。”许仪把事情讲完，看向秦晚。
    “所以公子知道为何换宝大会后将迎来修真界大战了么？”秦晚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是金刚门，秘境后本迎来绝佳机会，归云宗枝叶凋零，我这百年内子弟繁盛，到时出一两人，甚至两三人以上的结丹强者，护国大宗便有望换人。但归云宗死抱着破境丹不放，中期强者又临近出山，要是等守一真人出关，有他羽翼庇护，以归云宗实力重新培养一批新血并不难，恐怕再过千年，护国大宗还是他们的。”
    “对，所以对金刚门来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若有野心想争这头把交椅，必不能等到十年之后。最好的办法是火速找机会开战，以得到足够破境丹。”秦晚接着许仪的话道：“既然开口要不到，只有用强了。”
    “我们现在分析的事，其它宗门怎么可能不意识到。帝都会后，各宗之间相互勾连频繁，同为秘境最大苦主，雪梵庵可能与归云宗结盟，潜龙佣兵团貌似贪图好处，被金刚门拉拢，阴魔派在今日之前全部人员守山不出，今天既然来了，那估计也有重大图谋。”
    “所以小哥你注意到跟随愈生门出去的人，极有可能是金刚门的行动队，三位高阶峰主中必在其中。”秦晚不解道：“这就不对劲了，我若是归云宗，要么选择趁现在手中战力占优势，先手讨伐金刚门；要么就闭关不出，一直拖到守一出山。为何还在这个节骨眼主动出售大量破境丹，这不是资敌以利么？”
    许仪摇头道：“破境丹不是破境必过丹，最多也是增加点破境机会而已，修士晋阶失败可能性仍是相当高，金刚宗便是得到手，也未必就能一口气让三人以上破境。归云宗用破境丹换取这么多灵石，应是打算用这些灵石来换成令门下弟子迅速冲到中阶的资源，补充断档人才。鄙行从各宗近段时间所采购材料判断，这个应是主要动机。”
    秦晚虽觉得许仪说的有理，但仍有些在意，现在培养新血，这棋下得缓了。突然心头大跳，有个恐怖的想法冒起。他意识到归云宗还有第三种选择。猛地望向许仪，秦晚轻声说道：“掌柜的，若是守一闭关消息半真半假如何？”
    许仪眼皮一跳，“嗯？”秦晚道：“如果守一真人闭关，不一定能成功升到中期呢？或者需要时间远不止十年？”许仪立马反应过来，说：“那可就大大不妙，归云宗与金刚门绝对战力已成四比三，若是战术得当，金刚门不是没有机会。”秦晚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掌柜，若刚才情况是真，归云宗为何要此时出售破境丹？”
    许仪呆了半晌，猛地跳了起来：“你是说，归云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破境丹上做手脚？”秦晚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许仪，许仪手捻胡须，皱眉道：“这便解释得通了。如果说什么是对归云宗最有利的事，那无非是全萼国宗门陪他们一齐倒霉，没有一人能够破境高阶。只是归云宗向来正派自居，如此狠毒手段，等于是得罪天下，还坑了万宝行，就不怕千夫所指么？”
    他想到已向一众修士说出数日后将拍卖破境丹一事，若真如秦晚所言，商誉损失就大了。
    秦晚淡淡地道：“他们完全可以不承认，把责任推到制丹的愈生门上。只要拖到守一出关，绝对实力面前没有道理可讲。”想到这，秦晚不禁同情起白长容，他作为引诱金刚门出手夺丹的弃子，命运已定，他是愈生门首席大弟子，有其它人选的话，为何要派他来？
    “沈若男知不知道这个计划，或者说她有没有参与进来？”秦晚深深为少时的大姐大忧虑，沈若男正直如钢，她若知道这事，其中痛苦与挣扎可想而知。旋即秦晚又想到路玄真，如果归云宗存心坑雪梵庵，有问题丹药肯定给路玄真先吃到。
    修士冲击境界，一次失败之后再想努力，所花费的资源时间不但更多，成功机率也大降。常伯幼时给他讲故事，里面有“冲击境界百败最终功成”热血桥段，秦晚知道不过是文人瞎编而已。“这两个姑娘，让人焦心哪！”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云压城（上）

    玉州城北三十里一处山谷，水云真人悠然负手而立，沈若男侍立在旁心事重重。看着沈若男，水云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这次行动，为何是我带队而不是你师尊烈焰真人？”沈若男应道：“师侄并不知晓。”
    “一，你是配合我们新参悟出的绝技‘水火既济’第二人选，二是因为你师尊和你一样，修炼至今，未脱妇人之仁。”沈若男深深低下了头。
    水云子说道：“你是本宗入秘境唯一生还弟子，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这次带你出来，实是晋阶前的最后一次考验。雪梵庵来的人，是被金刚门杀的，明白了吗？”
    沈若男头仍然低垂着，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水云说道：“我们故意在换宝大会泄露破境丹，是为了引诱金刚宗出手抢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攻击诱饵。届时我宗就可站在道义上讨伐之。这次行动，寓机于危，是我们几个一起商量后的结果，事成后归云宗可享数百年乃至千年太平，护国大宗地位再无人敢觊觎，你并不笨，若是识得其中厉害，便不要再有疑惑！到时，我会根据出手情况，来判断你究竟有没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
    一旁盘坐着的另一位归云宗高阶大能，流风真人也点了点头，流风真人旁边，不语真人垂眼安坐不出一声。这次计划，除了烈焰真人大吵一场自行禁足守山不出外，归云宗现有战力已全部到齐。
    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沈若男抬头迎向水云真人，坚定答道：“是。”
    离归云宗驻地不远一片树林里。“小师叔”，一位长相娇憨的雪梵庵女弟子问路玄真。
    “嗯？”
    “不是说这次来，要去见上次秘境里救你的人吗？”
    “还未到时候。”
    “小师叔，这人很年轻吗？”
    “嗯。”“那长得帅不帅？”
    “……，还好。”
    “云婆婆会不会为难他？”
    “应该不会。”
    “那要是云婆婆为难他，小师叔你会帮他吗？”
    “话太多了。”
    “嘻嘻，我要帮云婆婆试探你有没有动凡心。”
    “冰切！”“哇啊！”
    鸡皮鹤发的老妇颤颤巍巍行了过来，正是之前秘境开启时出手的雪梵庵两位高阶之一云婆婆。“静芝，你先退下。”刚刚与路玄真打闹的女弟子吐了吐舌头离开，云婆望向路玄真，说道：“你刚刚还未回答她。若是我为难那人，会不会助他？”
    路玄真脸色微变，目不斜视看向前方说道：“弟子只知有师门，不知其它。”云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和那人会面一事先缓缓，这次我们答应与归云宗合作，乃是看在对方赠送一粒破境丹，和同意借阅丹道重典＜无天鼎谱＞的份上。你于此道天份极高，若能学习这部典籍，说不定可自行摸索出破境丹的制法，届时各宗里唯独我宗有破境丹和清虚丹加持，超越归云宗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弟子一定潜心学习，不负师门重托。”云婆十分满意，慈爱地看着路玄真，又说：“玄真，归云宗和金刚门表面互不理睬，暗地已成水火，他们这次找我们合作下了重本，不免还是要辛苦一下你我。”
    “弟子但凭师叔吩咐！”
    “他们要求不高，只要今晚我们在金刚门出手的时候，用尖凌啸封住对方一瞬即可，听说上次和你一起逃出来的女弟子这次也在。”路玄真在秘境中便知道这次玉州之行沈若男也会来，现知她还是对方小队成员，沈若男实力高强，她觉得安心了些。
    “不过你记住，我们和归云宗只是合作，不是盟友，发现不对立刻撤走，不要为他们去拿命拼，还有，若是取胜，在场敌人不留活口，知道本宗参与这事的人不能留。”云婆轻描淡写地说出狠厉的话。
    “是！”路玄真凛然领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以待机

    “师兄。”，公冶生低声呼唤盘座在旁的魁梧巨人。炒豆般的声音，从金刚门掌门全身各个关节传出，转眼间，原本还是中阶后期圆满的他，全身爆发出不亚于三峰掌座的威压。秦晚若是在旁，一定惊讶不已，金刚门的“引气换体术”修炼到高层，居然有压制境界之功。
    弓迎海一直隐藏着和身躯相称的高阶实力，这是金刚门这次最大的底牌。“卧底那边怎么样？”弓迎海问道。“归云宗三位真人同时出山。换宝大会会场，有人用破境丹与潜龙佣兵团的人做了交易”，一旁的公西阙答道。
    “你们可查到归云宗据点位置？”公冶生说：“还没有，但持有破境丹的人景明在跟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正派大宗终于要出手了！”弓迎海仰天狂笑。为了这刻，他已谋划许久，之前在明光城，他假意挑拨各宗向归云宗开口要丹方，真实目的却不在此。早在一个月前，他从某人手中得到一件奇药，挑门下一位后期圆满的弟子服用后证实，的确能感悟一瞬的高阶奥秘。
    现在，破境丹对于金刚门，已是不值一文。他们的最大利益，是将这次秘境产出的破境丹全部毁掉！只要毁掉这批丹药，金刚门的优势再无任何宗门可以撼动！
    弓迎海之前在帝都故布疑阵，让归云宗深信金刚门急于得到破境丹，只要归云宗一天认为凭破境丹能卡住金刚门，他们就会围绕丹药做文章。所以，换宝大会期间公羊景明亲身赴会监视会场。
    当白长容与何百忌交易净念珠时，何百忌的木讷、台下洛非花焦急的表现等于为自己贴上标签，既然判断出这二人是秘境之行后结为情侣的“解语”洛非花和“讷针”何百忌，公羊景明立刻猜测有人以破境丹挖金刚门的墙角。
    为了说动阳环唐六，弓迎海下了重本，许诺如果金刚门能够取代归云宗，会将归云宗所管理国内灵脉利益分予潜龙三成。这个节骨眼金刚门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他既将白长容视作归云宗的人，当时便跟了上去，泄露的一丝杀气被秦晚感知。
    “你们三人尽快会合，持有破境丹的家伙是个诱饵，出城后他应会去归云宗埋伏处等我们上当，到时只须自保，引诱他们追来这里。”公冶生皱眉说道：“师兄，那个神秘人到底靠不靠谱，他给我们的药虽然灵验，但背后动机怕是不纯。”
    弓迎海道：“这人应来自阴魔派。”“什么！”公冶生望向弓迎海。“他给我们禁药，无非是挑动金刚门和归云宗血拼，再从中渔利。”“嘿嘿，但他们漏算了一个我。你们只管按计划行动，最好诈伤。我们和归云宗分胜负时，阴魔派人必会出现，他们想做渔翁，须问我答不答应！”

 第一百一十四章 犯颜抗上

    白长容心里苦涩难言。在出山前一次宗门会议上，当他听到掌门玄衣华佗乌乐生说，归云宗提出两宗合并的建议，在场门人里，师父童清奇在帝都明光城为人治病，只有他抗颜与乌乐生争论了起来。
    “师叔，我愈生门历年来独立成宗，凭借一手医药之术，虽不说天下敬服，也好歹自保有余。归云宗这次秘境后元气大伤，为何不早不晚要吞并我们，难道不是看中我宗尚有中阶精英，要收为己用吗？”
    “长容，莫说得吞并这么难听。我们两宗本就结盟，现在修真界大乱，有倾覆之险，此时合力乃是上策。归云宗向我承诺，合宗后，我和你师父均以护教真人身份相待，门下弟子所得资源，还相应增加三成。江湖险恶，我愈生门这次秘境中受阴魔派偷袭，损失也是惨重，在乱世恐怕难以自保。”
    “师叔，话不是这么说。根据盟约，归云宗与我宗本就有相互支援的条款，万一我宗被攻击他们原就有义务相助。他们一向依赖我宗制备破境丹，咱们要是不愿合并，对方也有忌惮，难道还会用强不成。”
    “长容，我宗虽能制备灵丹，但哪次不是用他们给的灵材？而且每次都能为我宗留下一两颗，也足公平了。归云宗说了，你个人到时可以被归为内门弟子第二，仅次于那‘火剑’沈若男，这个安排也是极好的。”
    “师叔，我并不是关心自己出路！我是怕一旦愈生门并入归云宗，便是他们手中的工具，您也说乱世马上要来，到时他们要是将愈生门战力收入帐下，我怕师兄弟们会给派去战场，这三成资源有命拿，没命使啊！”
    “呃，归云宗正派大宗，不至于做得如此之绝，长容你多虑了。既然现在还有疑惑，此事便再议吧。”不顾底下弟子交头接耳议论，乌乐生草草结束了会议。会后不久，白长容得到参与换宝大会的任务。
    “长容，你此次去玉州参加换宝大会，只需将丹药在会上展示一次，展示完带着灵丹速速出城，城外有人接应，之后会有人安排具体的拍卖事宜。”
    白长容领命来到玉州，当他向许仪说明手中有一批破境丹要拍卖后，许仪大喜，双方便签订了寄售协议。他本要在会场上展示一回，既发现熟人战友，同时净念珠对愈生门针道大有益处，便索性成全了何百忌。
    “此珠能将师父灵针再升阶起码两等，到时他实力大涨，与师叔在合宗上若有不同意见，底气也足一些。”他不知道，归云宗给了乌乐生不能拒绝的条件，一是除护教真人外，还许诺立他为归云宗供奉丹师，以《无天鼎谱》相赠；二是只要他能顺利促成两宗合并，待守一真人出关，允许乌乐生去归云宗修炼禁地“五灵洞”参悟大道。这两点令乌乐生放弃了对愈生门的责任与留恋，并亲手安排反对合并的师侄单人赴玉州，以灵丹当引金刚门先行出手的诱饵。
    回到住处不久，万宝行通过特殊手段传讯给他，紧急提醒白长容可能有人对他不利，收到消息后白长容立刻反应过来，为何这次只有他一人来玉州。“掌门师叔，你背叛了我们。”白长容在空房中苦笑出声，城外接应的，应该是要他头颅的归云宗人吧。望向窗外的天空，他露出决断神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托付友人

    鬼星尊者蹑在何百忌与洛非花后面，直到发现到两人藏身住处，以他们高阶修士的能力，对方没有丝毫察觉。
    “不让一粒破境丹流出市面，监视金刚门与归云宗，伺机铲除任何结丹期修士。”这是上位者给他们的命令。鬼月已经城内外布下信息哨，而他们的任务是随时接应鬼月。
    自从上位者来到阴魔派，鬼阳便暗中让出掌门一职，三人已全部听从上位者调遣，之前魔山的失败，让他们有些不安，这次的任务不能再有差错，上位者很宽和，不代表他不会降下雷霆之怒。
    这次上位者将禁药交给金刚门，等于是在弓迎海野心上淋了热油，三鬼只需要待归云宗与金刚门二虎相争之际适时出手，以逸待劳，加上三个高阶联手的阴煞魔云阵强大威力，绝无可能有人生还。
    “不知道找寻归云宗据点的鬼月和跟踪那携丹人的鬼阳现在怎么样了。”鬼星心道：“说不定这二人殊途同归，最后会碰上，万一打起来没我可不行。”鬼星盼着洛非花和何百忌尽快出城，这二人手握破境丹，只待他们离开人群，他便出手剿灭。
    “啊嚏！师姐，这间房也不好，咱们还是早点出城，回分舵比较保险。”何百忌浑身不自在，又想拖着洛非花退房。“你呆啊！现在黑更半夜的，就算有人想抢丹，城里也不是动手地方，我们呆到明早，然后租万宝行的排云驹走，实在不行，传讯卞副团，让他来保护咱们一程。”“……我感觉。”“什么你感觉，刚刚是不是又唤我师姐了，罚你给我揉腿！”对上热辣如火的洛非花，何百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正待上前安抚爱侣，突然停步望向门外。
    “笃笃笃”，传来上楼声，不一会外面人朗声说道：“何兄弟，白长容求见。”在换宝大会上，何百忌知道是白长容将破境丹与他交流时十分感谢，传音给对方留下了住址，邀请对方有空来访，他和洛非花要当面道谢。何百忌并非客套，也是真心话，但白长容这么快便到来，仍有些出乎他意料。
    迎入白长容，何百忌发现他脸色苍白，有些神情恍忽，他不善于言辞，给白长容深深一躬，说道：“谢谢。”白长容摆了摆手，“何兄弟客气了，我们生死之交，算不上什么。这净念珠对针器大有帮助，你自己不留着拿出来换丹，想必也是迫于无奈。”
    洛非花人前倒是很贤惠的样子，没有抢何百忌话头，给白长容倒了杯水。白长容一饮而尽后，取出净念珠递了过去。“白兄？”“别误会，在下生死未卜，现有事相求，珠子先还你们。”
    洛非花一直对出售净念珠耿耿于怀，现在对方竟然肯将得到的灵珠回赠，心下大喜。但她不傻，如此重宝拿出来，白长容又说自己生死未卜，谁知是什么事，她望向何百忌，何百忌传音道：“白兄，我们承你恩惠，这东西是不必的。”洛非花听了，心里连骂了十来遍呆子。
    白长容叹了口气：“何兄，我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长话短说吧，我怀疑自己不久于人世，具体什么原因，牵涉到宗门秘密，我不能讲。我个人生死是小，但有些事情未了，若是就这么陨落，只怕无颜面对愈生门一众先贤。这次我孤身来玉州，身边并无同门，想来想去，只有何兄洛姑娘算是熟人，忝颜前来，是想求助于二位。”
    “请讲。”“我想央何兄二人，帮忙去一趟帝京明光城！”“不行，俗务太多。”“何兄，此事与你们有关，我怀疑破境丹有问题。”听白长容这么说，洛非花差点跳起来，何百忌拦住她，问道：“可有证据？”“在下之所以央何兄去明光城，是想让你去找我师父，‘针圣’童清奇，只有他的丹道造诣，才能验看灵丹真伪。”
    何百忌沉吟片刻，道：“白兄为何不自己去。”白长容严肃地望向何百忌，道：“我来此之前，应该已被盯住，现在何兄你们应该也被发现了。”旁边洛非花身上灵光一闪，解语销魂阵便要发作，何百忌再度制止了她，皱眉道：“白兄，你既认我作朋友，为何拖我等下水。”
    白长容苦笑道：“在下怀疑自己被牵连进一个大阴谋中，可能再看不到明日太阳。但如果我猜测不错，这破境丹应有问题。来找何兄，实是不忍你们修为因此被废，同时我还有一二手段，应该能保你们顺利出城。”
    洛非花撇嘴道：“你保我们出城，还是为了要我们去帝京给你通风报信吧！”白长容慨然说道：“这只是在下的无理请托。何兄若觉得风险大，不去在下也毫无怨言。这灵珠我之所以说要还你们，实是对这丹药信心不足。不管如何，我会让你们安然离开玉州。”洛非花劈手取回灵珠，望向何百忌。“呆子，怎么说？”
    “现在保命第一，说不定盯守我们的人是高阶。”洛非花恨恨望向白长容，说道：“希望你说的手段能够奏效，不然我和呆子要给你害死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方齐在

    循着白长容，公羊景明跟踪到这里。对方没有出城，而是进入这家客栈，让监视着他的公羊景明有些疑惑。按道理，对方收买完潜龙佣兵团的人，应该会尽快离开玉州才对，为何又转头找上门去，难道归云宗和潜龙佣兵团还有其它勾当？
    他不禁感到有些棘手，金刚门现在与潜龙佣兵团毕竟是结盟的关系，如果这三人到时结伴出城，自己倒要考虑杀不杀那两个潜龙的小辈了。他气机略松了松，突然心头警兆响起，在这家客栈附近，有高手的潜伏。
    公羊景明第一时间用斗气压制自己的存在，极短时间内抽身后退。“不好，有埋伏！”他还道归云宗与潜龙佣兵团已经联手，此刻有高阶准备暗算自己，但奇怪的是，刚刚感知到的高阶气息瞬间消失，似乎对方也在刻意避开并未追来，难道是雪梵庵、愈生门、潜龙佣兵团甚至阴魔派的人？
    鬼星尊者看到有人来到潜龙佣兵团住处时，也大意了瞬间，他随即感应到有陌生强者出现，之后又出现鬼阳的气息。他赶紧收敛痕迹，在暗处狐疑不已。那持有破境丹的人怎么跑到这来，他与潜龙佣兵团的人不是交易完成了吗？
    形势变成这样，自己与鬼阳的任务撞到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按原计划，他们三人应该是鬼阳夺丹，鬼星解决得到灵丹的佣兵团两个小辈，之后与城外监视的鬼月联手，布下阴煞魔云阵截杀金刚门和归云宗才是。
    现在持丹人与两个小辈会合，旁边还出现强者气息，难道是归云宗派了真人之一来接应？对方气息一放即敛，自己可能已经暴露，若是这样，在一个高阶护卫之下，想要夺丹杀人难度就大大增加了。鬼星散开气息召唤鬼阳，没多久，鬼阳悄无气息地来到鬼星这里。
    “有结丹修士。”“是的，不过撤走了。”“对方目标不是我们，有可能是归云宗来保护持有灵丹的那小子。”“不是，鬼月监视着玉州出入人员，未见归云宗战力入城。之前换宝大会上有人先我一步出门，我一直避开对方，应是金刚门的掌峰。对方也不知我的身份，他们估计也在找归云宗。”
    鬼星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不能干扰归云宗这小子找他们大部队。”
    鬼星蹙额道：“若是归云宗这人单独出城不与大部队会合，我们岂不是要扑个空？”鬼阳道：“尊上判断，金刚门与归云宗战斗已在弦上，如果不来大部队，凭什么让个小辈带着丹药大大咧咧进玉州？他们自诩名门正派，是在放饵等金刚门上钩，骗金刚门先行出手。”“那刚刚金刚门查觉到我，会不会中断计划。”“老鼠如果躲进洞里不出来怎么办？”
    鬼星点头，道：“放烟熏！”
    他正要一掌击塌客栈，赶白长容三人出城，突然间客栈里飞出三人，急速往城北而去。鬼月此时尚在城外，他们三人若要布阵缺一不可。鬼阳当即说道：“点子动了，我去与鬼月会合，你跟上他们，沿途留下记号，一旦确定地方，我们随后就到。”
    公羊景明整个人似乎溶入夜色中，暗中跟蹑着白长容三人来到城北门口。
    刚才他并未走远，之所以冒险留在原地，实在是这个持有灵丹的家伙太过重要，自己要是一走，万一丢了此人行踪，金刚门反杀归云宗的计划便要失败。三人又行了里许，此刻四顾无人，公羊景明远远看见三人停下脚步，一男一女中男性向白长容拱手道：“兄弟，千里相送，终须一别。你这次将破境丹相让，我们十分感激，潜龙佣兵团必有回报。”
    听到这话，公羊心说，果然归云宗在用破境丹收买潜龙佣兵团，自己宗里只怕也有归云宗的奸细，不然为何才与阴阳二环谈好，这边就来挖他们手下大将。想到面前这两人得到破境丹，之前又换到银边紫兰，若是成长起来，潜龙佣兵团甚至有实力与自己宗叫板，公羊景明暗自运功在掌，只等三人分开，就准备用雷霆一击杀掉何百忌与洛非花，再跟踪那持有丹药的小子也不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尸还魂

    “好说，好说，既然与二位相交，我索性好人做到底，这本针道心得，便再赠两位吧！”公羊景明见白长容取出薄书，对方两人面露喜色，只道归云宗不惜本钱结纳，未料到这时形势突然急转直下。只见白长容趁何百忌与洛非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薄书之上，突然欺身入圈，双掌闪电般印在两人胸膛。
    “呯”两掌同时发出闷音，何百忌与洛非花狂喷解血向后飞去，白长容尚不甘休，身上光华大放，三十六枚灵针化作两团金芒，向被击飞的二人追击而去，噗噗噗噗噗，何百忌与洛非花全身重穴被灵针刺中，倒在地上半点连一声都没叫出便气息全无。
    白长容走到二人尸身旁，往尸体上各踢了一脚，嘿嘿说道：“之前在秘境里，给你们抢到玄阴龙纹金，你们以为这宝物就此平安落袋了么？”他往二人身体探索了会，取出一个储物灵器，挥掌在一棵树下击出深坑，将尸体扔了进去，又覆上泥土。绕着城边，一路向北，往乌乐生告诉他的会合地点飞去。
    此时潜伏在侧的公羊景明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持破境丹的是愈生门人。之前这人用破境丹结好何百忌与洛非花，实是要铲除掉敌对宗门盟友。他暗叹一声，这二人若是不死，倒是潜龙佣兵团两大筹码，这次被愈生门人杀掉，恐怕主要还是归云宗的指示。公羊景明不敢怠慢，暗中跟随着白长容向北而去。
    鬼星尊者同样在另一边亲眼目睹了这幕，心中暗暗叫好，这人出手，倒是省了他的功夫，现在可以集中精神与鬼月鬼阳会合，全力对付归云宗和金刚门的人。野风吹拂，乌云蔽月，城南荒草凄凄，刚才几人都远离而去，这场凶杀仿佛没有发生过。
    秦晚双眼如夜色中亮星，盯向前面荒地。他自许仪处出来后，并未听劝告出城藏身，而是去到日间茶楼，贴上匿气符伏在暗处。白长容被跟踪他无法可施，但何百忌与洛非花在哪他是清楚的。他本身没有丝毫灵力泄露，借着灵符避过数位高阶强者探察，将客栈中发生的事偷听到大概，最后一个跟随着三人出了城。
    虽然白长容与何洛后面交谈用了传音，但可以肯定，此时他不逃生而去找这二人，一定有相当重要的事交待。当秦晚见到白长容暴起出手杀人夺货，他震惊过后不免有些疑惑。
    在秘境中，白长容与何洛并肩作战的场景他看在眼里，强敌围攻尚且没有丢下战友逃跑，按理说这人不应如此卑鄙下作，另外就是何百忌以灵觉着称，刚才竟一点反应都无，也让秦晚感觉有些不寻常。
    确认四下无人，秦晚正要掘开树下土坑查个明白，突然土坑动了起来，何百忌弹身而起，洛非花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拍拍身上尘土，何百忌望向北方，长叹了一声。“呆子，还叹气，趁现在没有追兵，赶紧走！”洛非花在一旁催促道。
    “非花，烦你通知卞副团，我要去一趟帝都。”
    “你发什么疯！他也说了不强求你带信，我们干什么趟这个混水！”
    何百忌爱怜地拂了拂洛非花头上的尘土，认真望向她说道：“白兄用性命引走追兵，我不能辜负他。”洛非花看着面前坚定的爱侣，楞了一会，叹口气道：“先回分舵，禀明团长后，你要去我陪你一块儿去。”何百忌正待再说，忽然眼前白雾芒芒，两人身处浓厚的水雾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医者誓言

    何百忌洛非花反应极快，“金针度厄”和“解语销魂”立时发动，将全身护得严严实实，纵身便想脱离雾阵，此时雾中传来人声：“两位好，我不是敌人，咱们在秘境中打过交道。”二人当即想到，之前在秘境里被阴魔派偷袭时，正是这团白雾救了自己性命。白雾忽地散去，一位相貌坚毅的轻瘦青年向何百忌点头致意。
    “你是秘境中搭救我们的朋友？”洛非花首先出声，青年缓步走来，手上未持任何武器，虽然看起来相当无害的样子，但这人既然能够避开自己与何百忌两位中阶后期修士察觉，洛非花仍非常警惕。
    面前的年青人自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戴上向解释道：“在下姓秦，当时是秘境中存宝人护卫，路过看见几位被阴魔派攻击，一时情急便与朋友出手，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方便与两位相认。”
    何百忌自知规矩，万宝行的人不能干预秘境中争斗，对方未敢现身，听来也算合情理，他开口问道：“秘境中有人向我传话，并不是你。”秦晚点头道：“这人是我在秘境中结识的朋友，是位姑娘。”秦晚这么一说，何百忌心放了下来，当时沈若男向他传音，再无第二人知道，秦晚一口说出对方性别，那便没错了。
    何百忌向秦晚深深一礼，道：“多谢搭救，请兄台告知名讳，在下现有急事，此恩何百忌洛非花必报。”秦晚摇头道：“不须他日，现在我就想你报答我。”何百忌一怔，道：“现在？”秦晚点头道：“正是。何兄，我现身找你，是因为我说那朋友现在身处险境，极有可能便在刚才愈生门那朋友去的地方。我需要你把刚才和他的对话详细告诉我，我要过去救人。”
    何百忌望向秦晚，他现在发现，对方竟然半点灵力都没有的样子，若非刚才看到他手段，便是凡人一个。他道：“我本该说，但怕你死。”秦晚笑道：“别看我凡胎，尚能自保。此事极大，生死我自承担，请何兄成全。”
    何百忌叹了口气，便将白长容到访，说被牵连进宗门一大阴谋里，委托他二人去帝都带信验丹，再与二人商定，用愈生门医道针术“绝息针”助他们甩掉追兵，自己仍是往城北接应地去的事一一答诉秦晚。
    秦晚听后心中一沉，看来这些宗门也不乏血性汉子，白长容发觉被人出卖，先想到的是通报师父，然后又助友人脱险。他本可以亡命落跑，却自投陷阱而去，确是有异界典籍里易水萧萧慷慨壮士之风。
    他忧急沈若男，正待告辞，想了想，转过头向何洛二人说道：“何兄、洛姑娘，刚刚我听你们信守承诺，要去帝京为白长容传信，我十分钦佩。不过现在修真界剧变，各宗为了利益已无信义道德可言，你们身负潜龙佣兵团破境希望，我猜想此去不会那么顺遂。这几张灵符，你们带上，危急时或能用上。”说着掏出数张匿气符、飞羽符和驭风符，
    何百忌没有丝毫客套，伸手接下灵符，望向秦晚说道：“高姓大名？”“秦晚。”“秦兄弟，谢谢你。”说罢与洛非花共乘一架飞行道具破空而去。洛非花埋怨何百忌道：“你这人，人家一再帮咱们，好歹表示一下给点报酬。这些中阶灵符很不好买的。”何百忌眼望前方，说道：“不必。”
    白长容没有飞，他在城北官道踽踽独行。晚风微凉，虫鸣啫啫，举头望天，星现月隐，此时的白长容心中，不是恐惧和疑虑，而是得意和欣喜。“若是师尊看到我刚才那手绝息针，只怕也会点头认可吧。”
    “绝息针”是愈生门中难度最高的针技，对于一些极危重病人，要在瞬间针刺其各处窍要，断绝生机，以达到封闭血行的假死状态，医生便能在这种状态下施行开胸摘除血栓、缝合创伤等高难度手术。白长容之前施展绝息针，往往有滞涩的地方，想不到今晚，同时运用在两个移动中活人上，竟如此顺畅精准，料想不差，此时二人血行已复，早就远走高飞了。
    “可惜这手针术，以后无法用在病人身上了。”在内心深处，白长容一直视自己为医生，救死扶伤，施针给药才是乐趣所在，秘境中与人竞争，江湖上尔虞我诈，本就让他感到痛苦。“医生是绝对不能容忍在药上做假的。”
    白长容想了很多。之前本宗炼丹，都是师父负责，为何这次是掌门师叔代劳；为何让他一人带灵丹来玉州，为何特地安排他人负责之后拍卖交接；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什么人在等自己。其实结果已有，只不过还需要再证实罢了。
    “师父，徒儿不会堕你威名，何兄，希望你的针道，将来也能用在济世助人上。”他给何百忌的那本薄书，倒不是西贝货，隐含着自己的寄托。
    身形化为飞虹，白长容不再踌躇，向北疾速前进，锁定他身影的公羊景明和鬼星，都已召唤同门往这个方向赶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义之名

    “来了！”水云真人远远望见一个孤独人影走过来，一旁盘坐的不语真人双目睁开，流风真人执起手中拂尘，沈若男此时却不见踪影。“愈生门白长容，特来覆命。”来人站定，却未走近。
    水云真人道：“你过来吧。”“身负重宝，未确认身份，在下不敢唐突。”“我们是归云宗水云子、流风子、不语子，这是你宗门信物，拿去看就是。”水云掷过去一枚竹牌，白长容接过来，上面精雕细刻着一个“愈”字，看到这竹牌，白长容惨笑道：“这是我宗门信物无误了。”
    他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向前两步，突又停住，开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水云真人解我疑惑。”水云见他举止古怪，心生警惕，暗中运功，道：“你又有什么问题？”
    白长容道：“在下只是不解，按照约定，每次制炼破境丹，我门都要分得一至二粒，为何这次制备得足十颗，乌掌门却一颗不留，将丹药全部交给贵宗？”
    水云子心想，这小子难怪被乌乐生送来当诱饵，原来是个刺头，居然敢当着三个高阶的面质疑分配不均。他不便说丹药被做手脚，只安慰道：“你我二宗一向同气连枝，现下双方约定即将合宗，亲上加亲，今后就是一家人，这破境丹服务宗门大局，何需分你我？”
    白长容冷笑一声道：“贵宗中阶后期以上，还余得一人在，为何丹药全部出售也不留一粒？”
    他这些话都是明白讲出，没有用传音，潜伏在侧的金刚门和阴魔派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公冶生心道：“还好我们抢先一步拿到禁药，不然为这破境丹，恐怕要废了门下数位精英，归云宗你们是真的狠毒！”他转念又想，自己一行本意是杀人毁丹，既然这丹药有问题，倒还真不必毁了，干脆顺水推舟，完事后一样让它流入市场，能害到各家竞争对手，岂不美哉。
    鬼月尊者也是立刻反应过来，心道若是这样，倒应该放手由得他们，自己门下暂时没有晋阶瓶口之人，若是这瓶丹药能害到十个各宗新秀，也不丢为拉平各宗实力的好机会。
    水云子听白长容这么说，本来就准备出手的他，心下杀机更盛，他笑道：“我宗‘五灵洞’对破境自有加持，这丹药嘛，效果有限，还是换成资源更实在。你将灵丹交上来吧。”白长容微微一凝，肃容道：“是，谨遵真人安排。”
    他踏前一步，嗔目大喝道：“愈生济世，去病拔疾，为针为药，依理无违，凡我宗人，不得作恶，有违此誓，万雷殛之！”白长容所念，乃是他幼年初入宗门，人人皆须背诵的宗规。他此刻将瓶举过头顶，发力之间就要将瓷瓶连带里面的丹药捏碎。
    “好小子。”水云子见对方异样心说不好，正待出手，旁边一直僵坐的不语真人忽然睁目低喝一声：“临”。一股庞大灵压在白长容身上聚拢，以他不弱的修为，竟然一个指头都动不了。这个愈生门汉子眼角流出血来，奋力抵抗着束缚全身的压力，单手捏着瓷瓶咯咯作响，却再无法将功力传至手臂之上，境界之差，一至于斯。
    “你找死！”水云此时已欺近白长容身前，一掌拍中胸膛，无穷尽如江河般的威能侵入体内，白长容全身脏器碎裂，一些碎块竟从口中喷了出来。水云随手抄起瓷瓶，打开一看，惊怒叫道：“你！”地上白长容抬了抬眼皮又无声垂下，水云分明地看到，死人眼神中带着不屑的嘲讽。
    埋伏在暗处的沈若男，全身颤抖着，她努力咬紧嘴唇，不让牙齿发出响声。白长容陨落的一幕，令沈若男脑中轰响，“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临出行时，赌气守山的烈焰真人望向她的神情，沈若男现在明白了，那是深深的同情。
    自从加入归云宗，沈若男便抛弃了尘俗凡念，醉心于武道，她的禀赋加上归云宗强大资源，又有疼爱她的师尊，每一次突飞猛进之后，沈若男便对武道颠峰有了更多的好奇与期待。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下山执行宗门任务时，也曾铲除过邪道敌手，但此刻，白长容悲壮倒下的身姿，让沈若男深深怀疑，在归云宗追求的还是不是道。
    “若男，此事虽不太光明磊落，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归云宗强敌环伺，连下面附庸小宗也不听话起来，再不痛下决心，只怕护国大宗也保不住了。”
    出门前，水云师叔再三开导她，还强调那破境丹只会耽误修为，本身却无毒害。等到来到驻地，水云子又要求沈若男，待“水火既济”施展时，一定要把过来相助的雪梵庵的人包括进去。“行大义者不拘小节，任何高阶，甚至有望高阶的人，都是本宗竞争者。”水云子这么说。

 第一百二十章 水火既济

    “那是个好人。”沈若男从白长容的牺牲，亲身体会了归云宗的大义。此刻，她感到深深羞耻，她是这次任务的一份子，自己手上，也沾了白长容的血。她低头看向握剑的右手，手已捏得骨节发白，身体的抖动一波接一波不可遏止，刚才忍住的泪水，终于如断线般流下脸颊。
    “无耻归云宗，竟然暗杀同盟后辈弟子！”随着断喝，三道强大灵压如雷云般骤降而至，金刚门在看到愈生宗人被击杀的同时出手了。公冶生、公西阙、公羊景明三峰掌座，自东、南、西三面同时合击，拳、掌、腿挟带着澄黄耀眼的斗芒，向场心的水云子袭来。
    他们选择此时出手再好不过，修习真言法门的不语真人为阻止白长容，刚刚喝完真言，而水云真人杀完人招式正老，百丈距离对三掌座而言只是瞬息至至，等水云有所反应时，狂猛的斗气沛然近身。
    眼看水云子就要当场身死，这时场中再现变局。两道人影自北面一处岩石后弹向空中，撮唇作势，无影无形的神识攻击，直刺入东西两边公冶生和公西阙脑中。水云子趁夹攻二人微滞，抬掌拍向正面袭来的公羊景明，无上斗气与水灵之力激撞，水云子应声被击退，他毕竟后手临时还招，站定后已嘴血带血，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无耻归云宗，竟然还找了雪梵庵助拳！”公羊景明怒喝，正待追击，却发现同门已身处危境。一人如无迹流风，不见抬步，鬼魅般已滑到公冶生和公西阙身畔，手中拂尘根根针毛暴雨般射向二人。公羊景明大吼一拳击向针毛，呯碰两声，公冶生和公西阙均被击中。
    公西阙因为是被路玄真的尖凌啸攻击，凝滞时间要稍短些，堪堪来及得用护体真气格挡，而公冶生运气不佳，云婆的高阶尖凌啸怎是路玄真可比，当醒觉时部分银丝已射进体内，若不是公羊景明拳风挡得一挡，只怕当场便要暴毙。
    公冶生一口鲜血咽下，一蹬地面往后倒飞，沙哑着嗓子喊道：“对方有埋伏，先走！”公西阙和公羊景明各递出一招，将得势追击的流风真人逼退，挟起公冶后便往西边撤退。“阵！”一直在旁未参与战斗的不语真人再度开口，整个战团中气场瞬息之间发生变化。
    空气似乎变得如胶水般粘稠，场中众人身形均受到阻碍，水云子干脆坐在地上念念有词，唯一不受影响的却是流风真人，他似乎有感应气机缝隙的能力，在胶水般的气场里像游鱼般穿梭，以人为杵搅动着灵力。
    “快走！”云婆婆和路玄真完成任务，正要撤退，此刻也被不语真言干涉到行动，另一边三峰掌座身上斗气大放中和胶质气场，速度一度提升。此时盘座在地的水云真人法诀已念完，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来了就留下吧，水火既济！”
    随着他的手势，战圈之中再生变化。强烈的水灵力自四周向中圈急聚，同时另外一边的不语真人同时念出“斗”、“兵”、“前”三个真言，三个字念完，水灵力与刚才的胶质灵气汇聚一团，开始自旋，转眼间形成一个巨大漆黑风眼，而不语真人脸色灰败，胸膛不住起伏，显然已动用了压箱底元气。
    金刚门三人在风眼笼罩之下，斗芒噼啪作响，已有些挪不动步，这风眼不断消磨着他们的斗气，时间一长，金刚门不耐久战的弱点暴露，三人必死无疑。此时云婆婆和路玄真也被困入风眼之中，云婆满眼惊惶，两人的玄冰灵罩被压缩到仅能包住全身，没想到归云宗竟然骤下毒手，她们刚刚施用了尖凌啸，修为削弱了很多，面对如此强大的杀招，逃生已无希望。
    水云子脸上露出笑容。水火既济，是归云五真联手参悟的巨大伤害秘技，通过真言将水灵力在强烈螺旋中不断压缩升华，形成极水之力，物极至反，用凝聚的烈火剑压引燃，在爆炸核心达至水火融溶，崩解万物的威力。他大喝道：“剑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断指救人

    并没反应。水云子怒极，再喝道：“剑来！！”“剑在！”一道如日炎般耀眼的剑芒，自下而上，直飞半空。沈若男蹈虚而立，神情绝望，看着向下方那巨大的风眼。“你为什么会来。”
    沈若男在心中悲鸣，疗伤私语，携手对敌，沈若男与路玄真已把对方视作朋友。而这时，面对过来相助的路玄真，自己一剑落下，风眼中的她便要尸骨无存。
    “我便用这条命来还你了。”心念电闪间，沈若男已作出决定，她人剑合一，便要向风眼一冲而下。以身体冲开路玄真。这是沈若男唯一选择，既以死向宗门赎罪，又能挽救路玄真的生命。这刻，她脑中闪过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青年面庞，“你在哪里，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水云子手掐法诀，焦急望向空中的沈若男，这女娃儿磨磨叽叽，关键的引爆一剑迟迟不出，让他已起了杀心。“果然还是养不熟，回宗门再说……”这时他危机感突生，头顶居然雷光闪动，一柄雷电巨斧直劈下来。“雕虫小技！”水云子避也不避，手掌轻抬，把中阶灵符轻松化去。他另一手保持法诀不变，眼睛搜索着攻击他的宵小鼠辈。
    但他看不见，整个战圈，除风眼处外，已被浓郁水雾布满，眼前出现一道火墙，将他视线与战圈双重隔开，水云子焦急起来，轻喝道“流风！”，意思是提醒他注意来人，不语正在回复修为，自己在控制风眼，流风若是有事，二人便没有了倚仗。
    “啊，贼子，敢偷袭本真人！”一声痛极嘶哑的声音自旁边传来，水云子心说不妙，流风还是着了道儿，他分出心来，往声音传来方向转头，一口灵气喷出。水云子是水系高阶强者，中阶灵符在他眼里如同玩具，灵气瞬间把一大片水雾清除干净，但是，所见之处并没有流风身影。
    水云真人一愕的同时，脚下爆炎炸开，同时一声奇怪兽鸣侵入他的神识，身边似乎有风吹过，等到他反应过来，水雾之外流风真人呆呆地看向自己。水云真人尚未发现不妥，突然锥心剧痛传来，他发现自己，自己掐诀的食中二指已齐根掉落地上。
    剧痛之下，水云子抱着手掌蹲在地上狂吼，风眼失去控制，顿时崩解，里面五人被抛上半空。流风子亲眼看见沈若男在空中接住雪梵庵的年轻女子，竟向圈外御剑逃走。流风大怒，之前沈若男关键时候未出招，现在背弃师门带着敌人逃走，“我岂能容你”。
    他摘下一条尘尾尖毫，曲指一弹，数十丈距离如同不存在般，长毫即刻没入沈若男背部。空中沈若男身子一歪，便向下坠落。突见有个巨大兽影自旁边跃起，一口将坠落二人叼住，三弹两跳，没入荒林中，一个飞行道具贴着树梢高速向外飞去。
    他正要追，被一旁水云子忍痛叫住：“我追，重伤的人，你和不语先灭口！”流风瞬间反应过来，此时此时乃是歼灭金刚门的最佳时机，如果等三人缓过气来，自己这边反处劣势。那个老虔婆，她若活下来也极麻烦，修真界中归云宗名声不保，雪梵庵更是会不死不休。水云子虽受伤却不重，两个中阶小辈绝逃不过他的追杀。
    风眼崩解，云婆的玄冰灵罩、金刚三掌座的护体斗气同时被极水之力撕得稀碎，四人口吐鲜血，被抛至上空然后摔落地面。公冶生之前被拂尘劲力入体，再受重创，此时除了心脉未断，内脏筋脉已多处受损。他挣扎着撑起身子，眼看流风子往这边赶来，不由得心中抱憾。
    “己方的战术还是太肤浅。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雪梵庵的人居然出手，二是没想到归云宗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杀招。原本设计的诈伤败走，现在倒成了真伤。”但他此时并不绝望，不远处是弓迎海的埋伏地，这里动静如此之大，他应会放弃蹲伏前来救援。“只要撑住这一刻，形势必将逆转！”
    流风真人看到了，在水雾散去的那一刻，自水云子极近处有个青色人影一晃而过，随后水云子双指被切断。此人速度极快，甚至比以身法着称的自己也不慢，如此恐怖的速度，这人修为不弱。但很奇怪，水火既济被破后，周围已感知不到其它气息。
    “阴魔派的人。”流风几乎可以断定，有阴魔派窥伺在侧，对方完全有实力击杀水云，却仅破阵而走，明显是不满归云宗占尽优势，要继续把两宗实力消耗殆尽。
    越想越有道理，流风突然加速，目标却并未选择金刚门三人，他赶在云婆起身之前，率先将拂尘尖端刺入她的后心，云婆哼都未来得及哼，金丹消散，一代雪梵庵高阶强者，死于暗算之手。杀掉云婆，流风松了口气，抽身急退至还在回气的不语真人旁边，定定望向不远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阴魔来袭

    “阴魔派妖人，还不现身！”流风真人怒喝，四周并无声息，倒在地上的公西阙和公羊景明此时听到流风怒喝，心头同样猛跳。
    他们当时身在风眼，并不知外界情况，但归云宗对雪梵庵动了手却是清楚的。按理来说，流风杀完云婆，下一个便要攻击自己，两人虽恢复了行动能力，但修为损失巨大，一直未起身，是想在流风疏忽时暴起反击。
    但此时流风却莫名后撤，让他们的准备落了空。此刻流风真人喝出阴魔派，两位掌座立刻警惕起来。这时再血拼，不管哪边赢了，最后不免被第三者捡个大便宜。
    “阴魔派妖人，藏头露尾，坏本宗大事，还不出来受死！”又寂静了数刻，突然外侧传来桀桀笑声：“可叹啊可叹，可惜啊可惜。”随着笑声，三个漆黑身影终于出现在正南、东北、西北方向，呈品字型将归云宗和金刚门五人包在中央。
    “鬼月、鬼阳、鬼星！”流风真人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了。此时水云子追击沈若男而去，场上只余消耗巨大的不语和自己。幸好自己刚刚留手，没有击杀金刚门人，不然以二敌三，更是难有侥幸。他有心拖延时间，等不语真人多恢复些，怒问道：“你们藏在一旁，无非想坐收渔翁之利，刚才说什么可叹可惜，是什么意思！”
    此时公西阙见势头大大不对，也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阴魔派的，我宗与你们从无瓜葛，这次归云宗杀死愈生门人和雪梵庵人，你们都亲眼所见。这种江湖之耻，大家应合力击杀之！”他何尝不知道阴魔派此时不怀好意，之所以邀对方合力对付归云宗，同样是存着拖延片刻，等弓迎海来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哈，死到临头，还想挣扎。本尊者便告诉你，什么可叹，什么可惜吧！可叹的是，我阴魔派一向杀人不眨眼，处天下之恶，没料到说起卖友求荣、损人利己，还真不如你归云宗做得这么绝。今后萼国第一邪宗称号，让给你们好了。”
    流风心头虽怒，但仍问道：“那可惜呢？”“可惜的是，本来要等你们两家战到最后，我们才来收尾，没想到不知哪来一个鼠辈，害我们行踪泄露，剩的人多了些。不过也无妨，顶多多费些功夫便是。”
    流风还待再开口，身后不语真人站起身来，将手指向前方鬼月。他修行真言法门，开口必动庞大灵力，所以非到万不得以，绝不说出一字。流风顺着方向看去，大惊失色，他只道反派死于话多，没想到鬼月与他搭话时，一手偷擎出幡旗，另手结出繁复法印，竟也同样在拖延自己。
    公羊景明也同时注意到这点，“快阻他结阵！”一边往离自己最近的鬼星扑了过去。为时已晚，三鬼同时往指尖一划，精血飞入幡旗，阴邪魔云凝聚，漆黑雷光如同巨龙翻滚，不断储存威势。
    这结丹镜强者所布下的阴煞魔云阵，相比秘境中阴魔派众弟子所布阵法强盛太多，虽只三人结阵，但半空中凄厉的鬼哭，带着惑人心神的能量，四周卷动的邪云血光，让五人举步唯艰，还不断吸食着众人的护体灵气。
    “轰啪！”第一道邪雷击落，正中极度衰弱的不语真人头顶，直接将这位金丹大能轰为齑粉，连血肉都蒸发得一干二净，剩余四人魂飞魄散，连流风子都跟着公羊景明，合力向一角的鬼星杀去。
    此时鬼星，不慌不忙，单手执旗，另只手在胸前划出三角，随着他的施法，一个若有若无的尖塔状灵罩将他扣在中间。流风子的拂尘、公羊景明的拳、公西阙的腿击在灵罩上，小半威能竟被滑开。尖塔剧颤几下，在三位高阶的攻击下没能第一时间破开。此时又是一道邪雷落下，受伤最重拖后的公冶生被生毙雷中。
    再一道邪雷酝酿而生，公羊景明、公西阙和流风子拼死出招，终于轰开鬼星防御。鬼星微微一笑，手中捏着的一具干尸傀儡法器爆开，傀儡替身消失的同时，尖塔又出现在三人面前。公羊景明目眦欲裂，大吼道：“掌门救命！”
    响应着他的呼声，邪雷轰然劈下，不过却偏出老远，落在云婆婆尸身之上。鬼月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数步，回望身后，他吞下口中鲜血，惊讶地喊出声来：“弓迎海，你，你隐藏了修为？！”庞大人影抽回巨拳，弓迎海睥睨着鬼月，不出一声，如狂风骤雨般的斗气，伴随同门身死爆发的杀气，向鬼月强袭而至。
    善于察觉气机的流风真人，在阴煞魔云阵崩解的几乎同时闪出邪云笼罩，头也不回往前狂奔。他狂奔的同时，向后掷出拂尘，一声痛叫，刚刚还与他齐心协力求生的公西阙又被他暗算得手。
    “不语已死，水云不在，此时只能撤退。好在金刚门也损一人，不然两边势力就此消彼长了。扔出的拂尘，不知将对方伤得如何，要是能再重伤一个，阴魔派又可压他们一头。两边最好拼光，我归云宗还是赢家。”流风真人亡命向宗门奔逃，只要水云真人那边顺利把雪梵庵那小辈清除，金刚门和阴魔派再怎么说也是死无对证，归云宗仍是正派名门。
    流风真人不知道，他率先逃走之后，阴魔派见金刚门突然多出一位高手，公冶生虽死、公西阙伤不在要害，公羊景明仍有一战之力，自己这边鬼月被弓迎海击伤，再战下去得不偿失，果断退走。而金刚门这边也无力求战，双方各自回宗门休养生息。
    这夜，先后陨落了云婆婆、不语真人和公冶生三大结丹境强者，阴魔派算是自秘境后扳回一城，最可贵的是归云宗“水火既济”已破，对金刚门和阴魔派都算少去一大后患。雪梵庵轻信归云宗，不但二姥不再，仅存的中阶精英下落不明，已有宗门倾覆的危险。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遁入死地

    水云子在空中锁定前面之人，他现在已看清对方。一驾玉床上，站着个青袍男子，瘦削坚毅的容颜，大概也就二十不到，玉床上横躺着路玄真与沈若男，正向不远一座荒山扎下。对方似乎已意识到在空中速度比不过自己，准备要落地逃命。
    “断本真人两根手指，拿命来还吧。”
    水云子自参悟大道成功结丹后，还从未在肉身上受过如此伤势。以他修为，现早已止血收肌，只要施用药物，届时续骨重生也不是问题。伤小，羞辱却不可原谅，更何况无论是沈若男还是路玄真，绝不能有任何一人能对外开口说话。
    带着愤怒与杀意，水云子催动灵力，紧追前面青年。他强行压抑怒火分析着局面。这人能够使用水系、火系两种灵符隔断视觉，等级还不低，应是中阶以上符师，萼国本来符师便稀少，如此年轻的双系符师更是平日未听说过，难道是其它国家派入本国的间谍？若是这样，目标是自己便好解释了，归云宗是护国大宗，打击归云宗便是打击萼国。
    此人不但会施用符术，还奸狡如狐，刚才自己如何被断指，现在都没搞明白。不说别的，光以速度来保守判断，这人修为应在中阶顶峰不止。这人出手救下两个女修，最大可能是要为抹黑归云宗留下口实。
    想到这，水云子对路玄真和沈若男杀意更加急迫，“赶紧将来人杀掉，沈若男和那个雪梵庵女修，修为也不低，也不知来不来得及最后当作鼎炉一用。”
    如芒在背，后面高阶强者的杀意如同实质被秦晚神识所感知。针刺般压力，使秦晚沁出颗颗冷汗，他完全没有和结丹境强者战斗的经验，如有可能逃走，他绝不会落向地面。但对方实在太快了，即使是玉床已施加驭风符，对方完全能够在四十息内杀至身后。
    “三十六息。”灶娘不带感情地纠正他。这神明随着他神识增长好像也变强了些，以前只是朦胧带着一圈轮廓的神光，现在陆续勾勒出人体形态来。相比之下，未结本命契的井神还是老样子。
    “三十六息就三十六息。”秦晚顾不得太多，一头扎进废弃矿洞里。对方仅凭一口灵气，就将自己水雾符破去，秦晚不敢将他引入癸水两仪阵，说不定进去之后被困的倒是自己了。矿洞虽是死地，好歹自己熟悉地型，在高阶强者面前，不存在什么跑路希望，这次只能死中求生了，秦晚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之前自己借助水雾和匿气符潜到水云子附近，一边让小黑连喷数颗水炮牵制住流风，一边故意压低嗓音，假扮流风受伤迷惑水云子，在水雾和火墙的遮挡下，水云子不疑有它，便分心了瞬间，秦晚丢出火爆符，利用斗炎和飞羽符的高速移动能力欺到他身前，顺利斩断水云掐诀的食中二指，千钧一发救下沈若男与路玄真。
    “如果当时直接攻击对方要害……”，秦晚否定了这个如果。首先是秦晚与归云宗并无恩怨，自己初心无非是救人；其次是他对自己的斗炎指力，能不能破去水云子护身灵气没有信心，优先攻击脆弱的指根是稳妥之举。
    事到如今，对方挟恨追来，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秦晚盘算着自己胜机。小黑已经暴露，无法作为奇兵使用，水系灵符和法阵不敢施展，就凭自己一个指头两条腿，对面捻蚂蚁般就能把自己捻死。他双腿斗炎燃起，向着巷道深处急进，小黑负着二女紧跟在后，随手抛出数张火雷符，把所经之处炸塌，希望能延迟对方追击速度。
    “老鼠进洞，自取死路！”水云子落到地面，见前人钻入坑道，并未急于追击。他对敌经验极丰富，此刻要防的是有其它出口，自己不熟地形让对方从容逃生。他绕着荒山周围转了一圈，四下仔细查看，确定并无暗道后，才稳稳在坑道入口站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水镜逞威

    “水杖。”随着水云子念动，灵力在空间汇聚，一支纯粹由水属性构成的法杖凭空显现，被他抓在手中。适才那只异兽有些古怪，对方身法也不可小视，手执法杖，杖尖晶莹蓝光亮起，水云子稳步向坑道深处探去。
    前面多个地方新鲜坍塌，水灵真人不禁好笑，这些东西若能拦得自己，那干脆不用在修真界混，回家卖红薯算了。
    水杖只轻轻拨动，断木土石便飞到一边，水云子速度丝毫不减，转眼已穿过三段巷道。又到了一段被堵住路口，水云依前般迅速突进，却一脚踏空，踩进了流沙里。这流沙中居然还暗藏毒水，隐隐有侵蚀之力，水云护体灵力自是毫发无伤，但老脸却为之略红。
    身为老江湖，这般着了小辈道儿，面子上实是挂不住，他下决心一会等抓到对方，非得生生用搜魂大法将之废去。
    之后水云加了小心，又过数处转折，终于来到采矿之处，巨大空穴里，穹顶之下，是个呈螺旋状矿坑，一人站在坑边，正笑嘻嘻看着自己。水云子感到奇怪，对面传来气机似乎并无修为，他释放出灵压，青年身上几种灵力闪烁，似乎被灵符保护，看不出深浅来。
    “师叔，你鞋子湿了。”这人居然打趣自己踩中沙坑，水云子数百年修炼涵养的脾气也被一把点燃，“谁是你师叔！”他法杖一伸，一条狂猛水龙便向对面直撞过去。
    对面那青年反应也快，一吐舌头，双腿泛起亮芒，险之又险避过水龙。“你是金刚门的人！”水云子当即喝道。“非也非也，师叔走眼了，我这是自行修炼的真火斗炎，金刚门那东西在下看不上。”秦晚笑着答道。
    “小辈，你口口声声称我师叔，却掳走我归云宗门下弟子，你是哪国人，有何居心！”之前那异兽一直未出现，水云子多了个小心。他问话时四周打量，自己被怪吼惑动神识的事可没忘记，他心道，“再不会再中你的暗算了”。
    “师叔见外了，我是本地散修，贵门下沈姑娘，与我情投意合，我正打算娶她为妻，等我将她治好，亲事办完，您不就是我师叔了么？”
    “放屁，我归云宗女修岂是你这等不入流的家伙也敢妄想。”听到面前这家伙没一句正经，水云子耐心终于磨尽，“既然你不肯说，本真人便先杀了你，再让你尝尝归云宗搜魂秘术的霸道！”
    “咕啊。”从坑底传来充满敌意的兽吼。水云子心道，果然藏在坑里，他腾身扑向青年，青年掉头跳向坑底。身在空中，水云子向下望去，螺旋状矿坑底部，一只巨大妖兽，像只胖蜥蜴般盘起身来，身下护住的正是路玄真与沈若男。在妖兽身旁，青年肃然站立，朝自己摆出防御架式。
    “不挣扎会死得舒服些。”水云如同一只猛虎看着朝自己弓身作势的羔羊。
    敌人已退无可退，所谓背水一战，哀兵不可轻，他没有蠢到冲下坑穴与对方肉搏，这种时候，那一招是最有效的。“百川归流！”法杖划出一个巨大圆弧，随着杖头轨迹，空气中点点灵光闪烁，水灵力被强制提取出来，几乎已如水杖般实质化。
    无数水灵力像长江大河般涌入，杖尖似已承受不住吸入的灵压强烈颤抖，当吸入灵力达到极致，坑底青年似乎意识到不妙，接二连三向空中抛出火爆灵符，坑底怪兽也嘶吼起来，但这时水云早已护好神识，哪会在意这种攻击。
    他轻喝一声：“去”水杖如同开启阀门般，一条粗大到足以笼罩整个坑穴的灵力之柱，将青年、妖兽、雪梵庵女修和沈若男全部作为目标，一击之下，逃无可逃。这是水云真人最强大的范围攻击技能。
    眼前星光闪烁，不对，不是星光！被水灵力先一步冲刷的螺旋矿坑，竟显露出一块块如镜面般光滑的内壁，镜子在水灵力下，没撑多久便碎裂成眼前的星光，与此同时，水云子感受到十分熟悉的威能，从坑底高速倒卷而来。
    “不好！”水云子正待后撤，全身已沐入水灵威能之中，护身灵气在一息之间被摧破，全身五脏六腑在强大灵力下挤压变形，水杖抛飞，整个人狂喷鲜血被冲至穹顶。“啪”地一声，后心撞正石壁，水云真人再吐一口鲜血，向下坠落。
    勉强睁开眼睛，水云看到坑底妖兽跃向空中，迎面朝自己咬来，他逼出最后元气，向下击出一掌，在妖兽背部笔直站立的青年如弹丸般跃起，避过掌劲来到自己头顶。“怎么就败了？”水云子脑中才浮现出这个念头，顶心一痛，便再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
    尸身掉落地面，秦晚嗤嗤朝连点，一口气把斗炎指力用尽，直戳到水云子遍身血洞，死得不能再死才松了口气。他自水云子怀中取出储物灵牌，向小黑命令道：“用最快速度吃掉，咱们要离开这里。”他心急路玄真与沈若男伤势，但此处离之前几大宗交手处太近，若是再有归云宗人追来，怕是只有点柱香求化身来救命了。
    小黑张口只一吞，便将水云子尸体吃下肚，秦晚抱尤自昏迷不醒的二女到小黑背上，胖蛟驮着三人来到矿坑口外，秦晚朝坑口连扔几张火雷符将坑口炸塌，又急速奔入洞府一顿乱炸抹去痕迹，驾玉床直飞向冰风犼空巢所在白风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剑之所在

    之前情况危急，秦晚根本无暇对二女进行救治，仅拍了两张回生符吊命。现在终于腾出手来，可以好好检视一下路玄真与沈若男伤情。路玄真被风眼震伤，呼吸还算稳定，沈若男全身不见伤口，却气息微弱至极，秦晚见此状心急如焚。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转身向路玄真摸去。
    熟门熟路，秦晚自路玄真怀中掏出储物灵器，一股脑将各式灵丹取了出来。活肉续骨丹他是认得的，治疗内伤正合适，秦晚赶紧用水化了，喂入路玄真口中。所谓医药不分家，路玄真既知药性，说不定醒来后能想出点治疗沈若男的办法，是以秦晚优先对她进行施治。
    喂完路玄真，秦晚又试着给沈若男喂药，但此时沈若男牙关紧咬，根本入不得口，秦晚摆弄半天，不得其药而入，正待强行撬开，身后传来声音：“别硬来，若是药汁灌进气管，她命还要不要了。”秦晚大喜回头，冰霜之容，皎月之姿，绝色的人儿正一脸复杂地望向自己。
    “玄真，你醒啦！”秦晚狂喜之下口不择言，若不是玉床狭窄，便要扑过去拉住玉手。路玄真眉头微皱，对秦晚直呼本名似乎有些不满，她勉力支起身来，将背靠着床帮，开口轻叹：“又是这样。”秦晚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这玉床载着受伤二女狂逃，不是才在秘境中经历过一回么。
    他趁着飞行当儿，向路玄真讲述之前经历，自己如何在万宝行内得到消息，各宗即将大战，如何跟踪白长容来到他们交战之地，击杀水云的事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秦晚便略了过去。
    当听到沈若男不但没有出手，还因救她而被击落，路玄真神情黯然，望向沈若男轻道：“你真傻，若我是你……”她摇摇头没有再说，转向秦晚，淡淡说道：“救不活她，我就杀了你。”
    秦晚心说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是救命恩人，但眼前人儿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他若是回一句嘴，只怕拼着伤势加重，也要一冰切砍下自己脑袋来。
    秦晚识趣说道：“若男性命，我会全力以赴，仙子放心。”他虽这么说，却半点头绪都无，心中烦闷凄苦涌来，路玄真刚刚还嫌他叫自己本名，现时听他称回仙子，心下又是没来由不悦，两人一时没有言语，玉床飞驰，气氛尴尬至极。
    “咚”地一声，秦晚手臂上小黑跳了下来。路玄真前面喂它丹药从不手软，胖蛟隔多时又见饭主，摇头摆尾挤了过去卖力示好。路玄真见它已化蛟形，也是吃了一惊，小黑大圆脑袋在路玄真手上挨擦，嘴里还哼哼唧唧发出贱音，看它一副毫无节操的样子，路玄真冰封般道心也不由解冻。
    她叹了口气，主动开口向秦晚说道：“刚刚我是急切了，不应该这么逼你。”秦晚听她主动道歉，哪里还有半点怨气，赶紧说道：“玄真，你关心若男，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她，现在情况真的很不乐观。”说到这里，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路玄真向来所识秦晚，要么睿智洒脱，要么嘻皮笑脸，遇到困难都是举重若轻，这还是首次见到这男人如此脆弱重情。一股柔情涌上心尖，路玄真忽然有种要保护什么东西的感觉，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了想，便道：“我们赶紧找地方落下来，先搞清楚她所受的是什么伤才是。
    ”秦晚说道：“你先养伤，我怕有追兵，咱们去那冰风犼洞窟藏身。”路玄真心知那里水冰灵力充沛，对自己疗伤最是适合，心中一暖，这人不只关心着沈若男呢。她放下心来，盘腿入定，进入到无我之境。
    秦晚不知流风真人早已先行逃回宗门，一路担惊受怕，紧赶慢赶，终于在小黑帮助下将路玄真和沈若男搬进冰穴。他在入口布下癸水两仪阵，终于腾出手来仔细检查沈若男的情况。沈若男这时较之前更差，气息弱不可闻，秦晚握住纤手，入手冰凉，原本如利剑出鞘般的气场，此时弥散着垂危的险恶的味道。
    “你可不能死。”秦晚回想起幼年时沈若男的点点滴滴。作为孩子王，两边打仗时带头冲锋的她；镇塾里大班长，管束着一班顽童的她；恼他偷正气果，狠揍了自己一顿的她；还有那天夜晚，被仙使带走时，望向秦晚，眼中寄予深切同情的她。
    “勇敢、公正、光明磊落的坚守信念”，这就是沈若男。秦晚少年时对她的向往，说不清是人，还是她背后这些宝贵品质，起码他希望自己不会逊色于她吧。
    无法想象，这样的沈若男，被卷入宗门战斗，亲眼见识着同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假药、欺骗、灭口、背弃盟友恩将仇报。那时她眼中的世界可能崩塌了吧，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性之恶吧。
    而且，人性之恶还在向她招手，“剑来！”只要递出那一剑，毁灭掉风眼中生命，杀光这些宗门竞争对手，她就能在萼国第一大宗里青云直上吧。成为结丹境强者，成为元婴境强者，甚至触摸到更高，高到接近她梦想的境界，只需要递出一剑。
    “剑在！”沈若男作出了回应。她的剑勇敢、公正、光明磊落的坚守着信念。沈若男没出手，剑却已挥下，她斩断了人性之恶伸过来的利爪，将生命献祭给对友人的忠义和对正道的奉行。“所以你不能死，我很敬爱你。”秦晚喃喃自语，他双手抓起沈若男衣襟，用力一分，露出这世间最纯洁无瑕的胸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延命之计

    “让开。”路玄真她此时已恢复行动能力，眼见秦晚要为沈若男检查伤口，抢上前去一把将秦晚推开，沈若男是女子，自然是自己来才合适。
    她赶秦晚到冰穴一角，严令其不许转头，为沈若男去除衣物后，逐寸检查起她的身体。终于找到了，路玄真在沈若男背部，发现一个极不起眼的红点，若不是轻按下去有血沁出来，人还只当是个毛孔罢了。
    “找到了！”听到路玄真召唤，秦晚赶紧跑过来，望向路玄真手指的地方。“这是什么东西？”“应该是极细的针类暗器，肌肉下并没见尾端，从所中位置看，恐怕已伤到心脉。”路玄真轻轻说道。
    “不可能！若是伤到心脉，这么长时间，她早坚持不住了。”秦晚强硬地说。“我怀疑这暗器入体后，随血液流入心腔，堵住了大部分血流，若男还有气息，表示应未堵死。”路玄真答道。
    秦晚听到未堵死，刚刚沉下去的心又雀跃起来，忙说：“那咱们得尽快把暗器取出来。”他望向路玄真，路玄真脸色惨然地摇头：“取不出的。”“为什么取不出，能进去就能出来。”路玄真答道：“暗器那么细小，很难确定它的具体位置，如果我们冒险切开心脏，暗器取到血也流干了。”
    秦晚默然不语，路玄真说得对。除了她所说的，秦晚还有顾虑，这暗器既能随血流运行，应是极微极细之物，强行为若男取出，万一手法失误断在里面，那真是神仙都乏术了。该怎么办？若说医术，除愈生门外再无别家，但愈生门离这遥远，本来还有白长容可拜托，白长容却死了。讽刺的是，白长容正是死于归云宗之手。
    秦晚单手按在沈若男白皙的后背，全部神识凝聚在伤口周围，感知皮肤肌肉下的变化。随着意识深入，他似乎成为沈若男身体的一部分，虚弱的心脏还在搏动，血流极缓，体内生机正在不断流逝。他感受到了那丝不和谐，盘踞在沈若男心房极深处，他“看到”那条如蛇般盘踞在沈若男心脏的，正是流风子拂尘尾毛，沿血管一路入侵，如今已卷成团堵塞住最大动脉。
    “玄真，抱歉，我，我想静一静。若男身子很冷，你能不能？”“嗯，你去吧，我照顾她。”秦晚脸色极差的站起身来，独自走到冰窟一角，怔怔望向晶莹透明的墙壁。冰壁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眉梢眼角还有些未脱稚气，一副愁容。
    自出道江湖，逢凶化吉得多了，他好象忘记这世间也多有人力未逮之事。
    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秦晚试着将问题简化。若男要不死，最大问题是时间，她的伤如此凶险，拖多一分，生命便流逝一分。所以再考虑求医是来不及了，一切只有靠自己和路玄真二人。“首先要争取时间，有时间才能想出最稳妥的办法！”秦晚来回踱着步，苦思争取时间之法。怎么在最短时间内安全地为若男将尖毛取出，秦晚心如电转，数个方案出来，都转头被自己否决。
    “太险、太险、太险！”无论哪种方案，都有极大可能出错，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那里不是手，不是脚，是心脏，随便哪里破个口子要死人的。此刻秦晚破天荒燃起仇恨来，归云宗，名门正派、护国大宗，向若男这样的人下毒手。
    “若男要是死了，我拉你们陪葬！”想到这里，秦晚恨恨地一拳砸向冰壁，坚硬冰壁连块冰渣都没掉下来，倒是他手差点骨折。秦晚看着冰壁里自己狼狈的镜像，楞了楞神，忽然跳了起来。
    “是了，是的！反着来，咱们要反着来！”他抢到路玄真跟前，双手握拳伸着脖子瞪圆眼睛看向对方。“什么反着来？”“倒影是反的，我们也要反着来。玄真，全靠你了，这次全靠你了！”
    路玄真皱眉道：“你说什么，我不懂。”秦晚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在琢磨，咱们要怎么在最短时间为若男疗伤，我想反了，咱们要做的不是抢时间，是拖时间！”
    “拖时间？”“对！之前白长容为了帮何百忌和洛非花脱身，用他们愈生门的独门针术，封印两人的窍穴，制造出了假死，咱们也要让若男假死。”
    “玄真！咱们只要将若男生机降到最低最低，伤势对她的影响相应也最低，咱们就有足够时间，在想出办法之前一直拖住。”路玄真不禁佩服起这个天才的想法，“可我并不会针术，你怎么说全靠我了？”
    “冰，冰啊！你虽不会针术，但你是冰系专家，最是擅长控制寒冷，人冻僵时气血不行，呼吸极慢，便是生机最低的时候。玄真，你能不能用你家道术，将若男活冻起来，可不能冻死哦！”
    路玄真傲然道：“三日不成问题！”“好，那千万拜托你了，我趁这机会，定想出解救若男的办法。”
    路玄真虽有伤在身，自信尚能完成这三日之诺，她玉手轻招，一朵冰莲自地面升起，冰莲将沈若男托在中央，无数莲瓣轻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冰寒灵气自莲瓣尖端发出，沈若男被迅速冻结。路玄真一边观察着沈若男的生命状态，一边调节寒度，好在此地灵气充沛，她消耗极少，维持这种状态不至于过度透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日之约

    秦晚自必死状态下为沈若男成功续到性命，大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打扰路玄真施法，自池中钻出外面。漫无目的的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行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脑中纷乱思绪为之一清。接下来，是要解决那团尾毛了，三日时间说多不多，必须想出既安全又有效的手段。
    最棘手在于这东西呆的地方太麻烦，以秦晚神识，他有自信能够安全为沈若男开胸，但开胸之后，面对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要切开被堵那一截血管取出尾毛，还要避免伤害到周围，之后再缝合伤处，最后还得让心脏恢复跳动，这就太强他所难了。
    秦晚此刻十分后悔，他在家养病时看的异界书籍多是历史、战争、佛道儒甚至小说诗词歌赋，唯独对医书是半点兴趣也无。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下是应验了。
    白风岭上冰寒彻骨，秦晚刻意没有为自己施加祛寒符和小火盾符，沈若男此时被冰莲冻着，他让自己也尝尝在极寒里四肢僵硬血行滞涩的味道。没多久秦晚的双足已麻木，他拖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中行走，来到一座山崖边。
    “嘶。”秦晚哆哆嗦嗦，用战栗的手给自己拍了一张小火盾符，在山崖凹面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下。
    天空飘落着雪花，寒风刮过林间发出呼啸声，秦晚心神内守进入无我之境。他在观照自己，看血液如何自心脏泵出，在全身经脉血管循环往复。要绕开全部重要血管，直接切开被堵住的唯一一条，难远高于他用金晶小刀雕刻软木。
    一天时间过去，身子微微抖动，秦晚恐惧的睁开眼。
    他在心中模拟了上百遍为若男施术，结果很不好。在脑海的试演里，秦晚甚至能够做到顺利取出尾毛，但他不会缝合切口。除了金晶小刀堪用，他身边缺各种材料。若男没有一次苏醒过来，在他的演练中，没有一次。
    不想放弃，不能放弃。一遍又一遍，秦晚在第二天继续疯狂模拟开胸过程，但奇迹依然没有发生。哪怕他设想再完美，下刀再谨慎，创口控制得一小再小，尝试了丝线、兽筋、兽毛各种缝材，沉睡的若男仍然没有醒来。
    心神极度消耗之下，秦晚终于坚持不住，倒在无边风雪的嘲笑声中。
    月半弯，风停雪住，当他醒来时已是深夜。秦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火盾符早已失效，浑身彻骨冰寒下没有被冻毙，只能说命不该绝吧。
    他喃喃自语“要是能不切开心脏就好了”“要是能不切开心脏就好了”“要是能不切开心脏就好了”“要是能不切开心脏就好了”，这个手术，他真的做不到。
    一只雪地蟋蟀跳了过来，虫儿警惕地看着秦晚，等待许久，它发现这个生物只在原地发呆，便放开胆子四处走动起来。俄顷，它站定，磨动翅膀发出??叫声。这处山崖能避风雪，正是它招呼异性，繁衍后代的舞台。
    即使在白风岭这样严酷环境下，也有生灵在努力求存，听着雪地蟋蟀卖力的鸣唱，秦晚重新燃起斗志。他撑着地面坐起，准备盘腿继续演练，突然雪地蟋蟀的欢歌，变成凄惨的哀鸣。
    一只雪蛛，不知什么时候从头顶石壁拖着长长蛛丝猛扑而下，六条长腿瞬间抱住猝不及防的蟋蟀，两颗毒牙深深切入蟋蟀侧腹之中。蟋蟀哀鸣得几声后，便被毒液麻醉，只余细细的腿部无力的摆动，雪蛛得手之后毫不怠慢，绕着蟋蟀转圈，一边转一边喷吐蛛丝，直到把蟋蟀扎成粽子般，才开始安心大嚼。
    看到刚刚还激发自己斗志的蟋蟀转眼变成盘中餐，秦晚转过了头，物竞天择，雪蛛也是不容易的啊。他摇摇头正准备继续长考，神识海里沉默许久的灶娘似乎等得再也不耐烦，轻轻说出了一个字，如同脑海中闪过一道雷电般，只比灶娘晚了十分之一息，同样的字从秦晚嘴里脱口而出。
    ......等待
    ......等待
    ......等待
    路玄真已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她用冰莲维持着沈若男最低限度的生命迹象，此时已是第四天。秦晚离开冰窟，过了时间仍不见回转，路玄真早已力不从心，她吞下了燃血丹。
    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路玄真不断从受伤的身体榨取最后一分修为，让冰莲不至于消散。捻诀的手微微颤抖，路玄真内心在呐喊：“你快回来。”自始至终，她没有动过一丝念头秦晚会弃她们而去。
    青色身影旋风般冲进来，秦晚终于来到她面前，苍白的脸庞胡子拉茬。看着路玄真摇摇欲坠的身体，秦晚一把上去扶住，惊愕地问：“你怎么样？”路玄真咬牙说道：“我还，还好。你迟了一天。”
    秦晚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自己居然昏迷了这么久，这一整天也不知路玄真是怎么扛过来的。他眼睛一热，自责道：“我真该死，玄真，害你受累了。”“若男。”“若男会没事的，现在解冻她不打紧，我有办法了！”
    秦晚话才说完，路玄真身子一歪，便软倒在他怀里。秦晚脱去外衫，叠了个枕头，轻轻将路玄真放下，他温柔地看着眼前奋战了四天的人，轻轻说道：“你安心睡，此战胜负已定。”不知路玄真有没有听到秦晚的话语，但此刻她面容安详，枕着秦晚的气息安然睡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之所系

    “丝。”灶娘与秦晚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字。秦晚一直受困于开胸施术的难度，无数次在内心模拟，都无法避免切开心脏后，血管创伤所带来的风险。一筹莫展之际，雪蛛用丝捆缚蟋蟀让他有了隐隐约约的灵感，而这时，灶娘的提示彻底打开了秦晚的悟性。
    他还有一截食神蚕遗留的丝线。纯为神识凝聚，无形而有质，既然开胸太险，便不开胸！秦晚来到沈若男旁边，将她手臂伸直，掌心向上，金晶小刀在小臂外侧切开一道寸许深的口子，此处血脉粗大，秦晚在脑中已不知预习过多少次。
    鲜红的血液缓缓涌出，托路玄真的福，此时沈若男体温仍极低，血并没有喷溅出来，一条晶莹的丝线自秦晚额中嗖地循着血流，钻进沈若男脉管里。秦晚神识指挥着细丝逆流而上，从手臂到腋窝，再到锁骨下沿，最终钻入连通心脏的血管之中。
    在两条粗大血管的交汇处，秦晚“看”到了那团尾毛。原本是一条长毫，现在随着血流的冲刷绞在一起，就是它堵住了沈若男的血行。秦晚并不急于动手，他自多个角度仔细观察。“晚儿，解线不能急，要找到线头哦。”
    小时候，他玩弄何氏的线棒，不小心将棉线弄乱，越扯越乱，越急越理不顺。这时何氏微笑着安抚着小秦晚，抓着他的小手，理出线头，再将纷乱的棉线托起，张口吹了几下，然后轻轻抖动，棉线竟神奇般地解开大半，之后便简单多了。
    秦晚学习母亲的技巧，尝试用神识之丝钩住尾毛一头，这是他首次将神识与实物接触，即使实物毫毛之轻，但要挪动它却浑不着力。秦晚此刻已是背水一战，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只知道必须要行。神识之丝数次如同幽灵般从尾毛横穿而过，硬是无法撼动哪怕一点点距离。
    沉浸入澄明观照中，秦晚让心神与丝尽可能的贴近，更近、更近近到合为一体。这种奇怪的质感与能量他还不能理解，但秦晚知道，如同本源真火和斗气一样，万物的初始只是那唯一的“一”。
    他想起那日，初与灶娘结契时接收到家人处涌来的无边关爱；沈若男按剑不出的昂扬正气；路玄真抵死挣命保护冰莲的坚毅和信任。一种浓烈至极的情感自心中升腾，似乎神丝都要涨大一圈的样子。
    极于情者极于道，尾毛动了。
    《灵宝净明真诀》里这句话，秦晚一直不是很懂。不是说都要忘情绝亲么，为什么化身的道法，却说情极灵宝净明自生。虽在紧张地为若男施术，但秦晚此时道心清净，如白鹭青空，不着痕迹。先前的压力一扫而光。神丝如同一只灵巧的手，绕在尾毛尖端旋转数匝，将尾毛紧紧锁住。
    “吹一吹，抖一抖”。没有风，但缓慢流动的血液就是风，神丝拖着尾毛，在心血中轻轻摆动，原本纠缠在一起的柔丝毫毛，慢慢变得松散，打结的部分显露了出来。“就是现在！”秦晚调动神丝，如游鱼般在纠结的毫毛中穿行，“线头”钻了几钻，从数个环里再出来时，尾毛已恢复原来的样子。
    一点一点的，神识之丝带着这根尾毛在血脉之河中游动，如同云梦泽中放排的运木人，由心至颈，从锁骨下再到腋窝，最后终于自沈若男小臂处切口探出头来。神丝倏然回到秦晚神识海，他小心翼翼抽出尾毛，一张回生符迅速贴到沈若男伤口处。“啧，虎头蛇尾。”秦晚不满地摇摇脑袋，这么小的切口回春符足矣，道心最后还是乱了。
    “呯咚、呯咚、呯咚”，秦晚将耳朵贴近沈若男胸口，曾经无比微弱的心跳，鲜明又稳定的恢复着活力。他摊开手掌，掌心处躺着一卷沾血的毫毛，秦晚拈起这条，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半天，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将其包好收入怀中，微缩的瞳孔里显露出从未曾见过的一丝寒意。“流风真人，坏蛋呀”，若男受伤时，用拂尘的只有他。
    神识消耗实在太大，秦晚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用仅剩的力气为自己加持上小火盾符防止冻死，倒头便又睡死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间章（祸乱江湖）

    上位者满意地望向下方跪伏的三位尊者。“起来吧，这次能够全身而退，算是不容易的。虽然没有成功将这些高阶诛灭干净，不过未预见到金刚宗弓迎海隐藏了修为，也是我谋划不周的过错，他一介中阶稳坐掌门之职这么些年，本就不正常，失算了、失算了。”
    听到上位者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鬼月、鬼阳和鬼星露出感激的神情，他们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继续伏低倾听调遣。“虽然三宗这次只各死了一人，但足以造成萼国修真界进一步分裂。归云宗还余守一、水云、流风、烈焰四子、金刚宗尚存三人，短时间仍有自保之力。不过那个女宗，怕是日子到头了。”
    听上位者这么说，鬼月开口道：“尊上，我们三人现在即可北上，趁她们实力空虚，一举击杀雪婆婆，覆灭雪梵庵！”上位者叹道：“你伤势未愈，有这份心就好了。不过雪梵庵也是北地强大宗门，护宗大阵《凌寒冰魄大阵》威能不凡，虽然只余一位高阶，但有几件事没搞清楚前，仍不宜上门招惹。”
    “请尊上示下！”“一，此战后归云宗和金刚门一举歼灭对方的小算盘失败，而我们的意图也暴露。接下来局势将如何发展，我们要搞清楚；二，愈生门和潜龙佣兵团这两家，现在也是不可轻忽的力量了，愈生门被归云宗吃定，潜龙佣兵团却不见得会一心倒向金刚门。阴环阳环二人，据说来自异国，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站边金刚门还好，势力仍是五五之数，如果他们倒向归云宗，那对我们绝对不是好事情。”
    听到这，鬼月点头道：“尊上略深谋远，鬼月佩服。若潜龙佣兵团被归云宗招纳，他们坐拥八个高阶，全力攻击下金刚门会倾覆。”“不过归云宗背叛雪梵庵是招坏棋。消息传出去后，潜龙佣兵团怎敢与这样的人结盟？”鬼月恨恨地道：“还不是弓迎海偷袭，令我煞雷击偏，不然雪梵庵尸身拿到，由不得他们不内讧！”
    上位者目光闪闪，仰望道：“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老天爷觉得咱们还不够努力，要把局面再搅一搅。”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第三件事。现场破了归云宗杀招，又救走雪梵庵和归云宗两位女弟子的人是谁，这件事让我很不舒服。”
    鬼月答道：“此事属下也是十分迷惑，这人匿踪无形、迅捷如风，一击得手毫不留恋，直接带着二人远扬而去，似乎目标并不在搅局的样子。”
    “你们看这人修为如何？”鬼阳一旁出声答道：“当时场中水雾弥漫，属下也只在散去一瞬见得对方身影，以身法来看，应不逊于高阶强者。”略皱了皱眉，上位者道：“是澜国或者云国的人么，他们来这想做什么？”
    此时鬼月忽地一震，抢前说道：“尊上，秘境中归云宗和雪梵庵唯一逃出来的两名，也是女弟子！”听到鬼月如此一说，上位者哑然失笑：“哈，莫不成是英雄救美？”
    摇了摇头，上位者继续说：“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一个是雪梵庵唯一见证归云宗背叛的目击者，另一个是归云宗欲除之后快的叛徒，无论如何归云宗都必须杀掉她们，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有消息泄露的可能。”
    “鬼月！”“在！”“你在宗门安心养伤，修行上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顺便来问我。”“是，多谢尊上！”鬼月大喜，他因祸得福，上位者允诺给予他修为之道指点，简直是无上恩赐，一旁鬼阳与鬼星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鬼阳、鬼星！”“属下在。”“你们这次也很辛苦，但我还想再拜托你们二人一回。”“尊上但请吩咐，属下必全力以赴。”
    “你们二人，都去这个地方一趟，替我办件事情，具体是这样……。”“是！”“对了，你们任务完成回来，也来找我一回吧。”鬼阳鬼星见上位者同样承诺指导修行，无不感激，深行一礼后连袂而去。
    “枯榕。”眼中闪烁两团鬼火的枯瘦男子无声无息的闪出。“能不能拜托你出动一趟，替我查查，那救了两个女弟子的人身份来历？”枯瘦男子沉默不语。上位者叹了口气，说道：“我怀疑秘境中小魔山的死和这人有关。”
    枯瘦男子眼中鬼火亮起，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上位者耐心劝说：“我知你担心我修为未复，不过现在他们刚刚大战一场，自顾不暇，无妨的。”枯瘦男子固执地不发一言，上位者无助地搓搓手，望着忠心耿耿的部下，放弃地说道：“哎，真拿你没办法！迟些让鬼月去吧，去给我拿本书。”
    珍惜地拿起手中书本，上位者喃喃自语：“拜托，结局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啊。”

 第一百三十章 间章（多有掣肘）

    归云宗剑炎山，整座山红云盘绕，天地间火灵力旺盛得如同要喷发出来一般。山间一处最宽大洞府，大门紧闭，门内盘坐一人，赤须褚髯，形貌不怒而威。门外边走马灯似地，一拨一拨地来人叩见。
    “烈焰师叔祖，内门弟子赵同求见！大事不好，不语真人他，他本命灵牌碎了！”“不见，不见！老王八助纣为虐，活着憋了一肚子坏水，死了看他在下面还说不说话！”
    “烈焰师叔祖，内门弟子徐立求见！大事不好，水云真人他，他的本命灵牌也碎了！”
    赤须道人霍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水云也死了？”“正是，距不语真人灵牌碎后不到一个时辰，水云师祖的灵牌也碎了，千真万确。”“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呀，就他最是下作，这下打雁被嗛了眼吧，活该，不见，不见！”
    数日后，“烈焰师叔，内门总管季安阳求见！”隔着石门，一股强霸的灵压喷涌而出，赵同徐立的师父季安阳好歹也入了中阶，被烈焰真人灵压压迫得气都喘不过来。“我说了不见人，不见人！再来别怪我不客气。”
    噔噔噔退了数步，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季安阳立刻跪下猛磕头，一边说道：“流风师叔祖回来了，他说，他说务必请烈焰师叔祖出山，不出山便要弟子死在门前，他还说……”“老子说不出山就不出山，你磕死在这也没用，他还说什么？”
    “流风师叔祖还说……”“有屁快放！”“流风师叔祖还说，沈若男师妹纵敌，背叛师门死有余辜，师叔祖若不出来给个说法，便要依照宗规，以不教之罪问责师叔祖。”乒呯一声，沉厚石门寸寸迸开，烈焰真人带着浑身杀气，一步步走了出来。他紧盯着季安阳，慢慢说道：“沈若男灵牌可是碎了？”季安阳在烈焰真人气机下如同入秋寒蝉般格格发抖，他咬牙道：“禀师叔祖，师妹本命灵牌黯淡，但并未碎裂。”
    庞大灵压瞬间消失无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徒儿，乖若男，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烈焰真人扫了眼捡回一条命的季安阳，冷冷说道：“带路吧，我随你去见流风。”季安阳忙不迭滚起身来，带着烈焰真人往大殿而去。
    之前水云、不语、流风三人找烈焰真人商量，要先下手为强诛除金刚门，烈焰内中虽不喜，倒也不便反对。当听到水云子说要利用乌乐生制作的假丹药引诱敌人先手抢夺，烈焰虽嫌恶他们手段下作，仍忍着没有出声。但听到三人要趁“水火既济”诛灭金刚门同时，顺道把助拳的雪梵庵人也击杀，烈焰真人终于跳了起来。
    “烈焰师弟，如今天下大乱，杀掉雪梵庵的人，可以逼她们同仇敌忾，和我们站到一起，再者，少了一位高阶，她们势弱，将来也可像对愈生门一样合并过来。她们宗虽然不大，却和愈生门在丹道上并驾齐驱，实是大有底蕴，吸收过来于我宗有百利无一害。”
    烈焰真人见水云子利欲熏心，其它几位师兄弟又和他一鼻孔出气，大吵一场后愤而闭关不出。但三人抬出宗门法度，强制将自己衣钵弟子沈若男带走，他也是无力可施。这次宗内接连传出死讯，烈焰真人对徒儿深切担忧，他肯随季安阳同去，实是想拯救沈若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间章（居中挑拨）

    “师兄，阿生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公西阙咬着牙，通红双眼望向弓迎海，一旁公羊景明捏紧拳头同样等弓迎海出声。巨人双眉深锁，默不作声看着悲愤的二人，他的心并不在复仇上。
    公冶生的死，凶手是阴魔派，但追究起来，最该怪责的是自己。之前公羊景明与他会合时，说过感觉到被跟踪之人背后有高阶气息闪了一瞬，他一厢情愿将这个异常忽略掉，认为有可能是潜龙佣兵团的阴环或阳环来了玉州为团员护驾。所以，最后被阴魔派捡了便宜，他是有不够谨慎的地方。
    阴魔派这段时间实在是很奇怪，以前他们四处作恶，但做的事情有迹可循，为了修为和资源杀生害命，这个很好理解。现在却不同，这个宗门像是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到处树敌，他们哪来的底气和后盾？
    想到这里，弓迎海狐疑地问：“景明，秘境之行前，你说谁在玉州失踪了？”“是我的两个弟子。邱大富先奇怪消失，本命灵牌碎了，我派高从白去探查，之后又莫名其妙被杀。我本待让赫连无畏再查，因为秘境的事耽搁到现在。”
    “死掉的高从白什么修为？”公羊景明叹了口气：“他本已殝中阶中期瓶颈，为人谨慎聪明，要无声无息杀掉从白，对方起码中阶后期以上。”“赫连无畏现在何处？”“他自秘境出来，收获不小，是我宗最先可能破境之人，我命他闭关了。”
    弓迎海考虑了一会，说道：“和归云宗撕破脸皮后，两宗已成水火，他们也折损了一人，只要守一真人不出关，我们并不惧之。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潜龙佣兵团，只要阳环唐六和阴环卞七不反水，归云宗必无能力动摇我宗根本。那人尸体能取回，你立了大功，只可惜瓶中丹药已被调换，未能作实归云宗以假破境丹惑乱江湖的恶行。”
    与阴魔派交手后，双方退却时，公羊景明留了个心眼，把白长容尸身带了出来，尸体上有水云子掌印，正好能够展示给愈生门，恶心一下归云宗。“景明、阿阙。”“师兄！”“你们两人，去找阴阳二环，把发生的事如实告知对方，切记不要打马虎眼，我们损失一人的事也说。”
    “师兄，为何公冶生的事也要告诉他们？”“以利相交，利尽则散。潜龙佣兵团之所以与我宗暗地结盟，无非是贪图扳倒归云宗的好处，同时希望得到破境丹壮大自己。现在归云宗暂时无法翦除，破境丹已不作指望，所谓联盟随时破裂。我们手中禁药是唯一一张可以调动他们的牌。”
    “阴魔派给我们禁药，明显是不安好心想坐山观虎斗，现在还相信他们的东西，可不太合适。”公西阙提出异议。“无妨，见深服用后的确说能‘看’到一瞬间境界。而且目前也未见有其它副作用。我们拿去给潜龙佣兵团，正好让他们为咱们趟路。”
    “那他们的人若是服用禁药后成功破境，岂不是更没有立场跟随我们？”“所以你们要故布疑阵，告诉他们赫连无畏与沐见深即将破境出关。若他们知我宗短时间将增加两个战力，渴求禁药之心也会愈加急切，只要搭上我宗的便车，再想下去就难了。”
    “景明。”“在，师兄。”“高从白可曾留下什么线索？”“我曾与他到玉州一行，发现此事疑与城中悬榜狩猎有关，凶手可能认识万宝行。当时我还亲手诛杀了一名可疑分子才回来。后面从白身死便断了线索。”
    “万宝行手里掌握着不少修真界物资命脉，不要再招惹他们了。咱们换个思路，从阴魔派这着手，他们这样无差别杀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解开这个谜，说不定邱大富和从白的死也会有眉目。”
    “是，师兄。那要不要逮个人来审问一下？”弓迎海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杀阿生的仇，我们必须找回来，不过他们同时得罪归云宗和我们，短期内只怕不会在江湖上招摇。这样吧，先将消息散出去，就说归云宗击杀了雪梵庵的人，阴魔派击杀了归云宗的人，让他们三家先斗。即使我们手头没有证据，把水搅浑也是好的。”
    用禁药拉拢潜龙佣兵团，放出消息让各宗内斗，弓迎海身如巨人，却有极为细密的思维能力。他叮嘱完二掌座去见潜龙佣兵团不可大意，须防对方反水，便独自坐着发呆。
    秘境后，本宗现有沐见深和赫连无畏两人达致关口，沐见深和赫连无畏一个是死去公冶生的弟子，一个是公羊景明的弟子，他的衣钵却丧生在秘境之中。从宗门利益出发，两人若能在近期顺利晋阶，金刚门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实力高度，但私心里弓迎海却有些不安，这二人一旦破境，日后与自己平起平坐，虽有掌门权位压制，但公羊景明这边是明显得势。
    当时他曾以禁药赠与二人，其实暗藏万一禁药有害，未来好节制二人的想法。沐见深喜出望外，而赫连无畏却坚辞不受，说一定要用己力参悟大道。这样看来，他对这次突破，应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后生可畏呀。”弓迎海突然想到，公西阙之前被归云宗人临走时暗算了一拂尘，自己未慰问他伤势便又派他去办事，实在有些不太妥，此时想叫回来已是迟了，对方若是因而暗生不满实在不太好。他打定主意，等公西阙这次回来，找机会重重慰劳一下对方，毕竟掌门掌门，不但要通事故，更须知晓人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间章（黄粱美梦）

    “你挑哪个？”“什么挑哪个？”化身点点头道：“嗯，果然是不好挑，干脆一起要了？”“一起要就一起要！”秦晚赌气转身朝路玄真和沈若男走去。他驾着玉床，带师父二女来到父母归隐之地，何氏高兴得直接晕倒在秦厚怀中，刘妈拉着路玄真的手看看，又扯着沈若男瞧瞧，嘴就没合拢过。
    到了晚间，常伯偷偷将秦晚拉到一旁，屋里四个男人，秦厚背着手尴尬地看着自己，化身也饶有兴致地瞟眼过来。常伯鬼鬼祟祟地问：“少爷，今天洞房大喜的日子，你是先和路姑娘圆房，还是和沈姑娘圆房，还是，还是一起……”秦晚怵然而惊，他可从未想过这个茬。
    要命，秦晚心说这要如何是好。先和谁圆房另外一个不可能没想法，但若是提出一起，难逃冰切砍头人剑合一穿心。眼见更漏声催，吉时就要到了，何氏在门外急得跳脚，秦晚背上冷汗直冒，他一瞬间福至心灵，大喝道：“不要慌，抓阄！”话音未落，神识瞬间感受到两道凌厉杀气从后院婚房中冲天而起，秦晚心说不妙，刚刚那提议好像大大触到霉头，自己现已是半步踩进阎王殿里。这时他哪还顾得上圆房，双腿斗炎大放往外就逃，背后凌厉剑气和刺骨冰寒同时杀至，他大叫一声“我错了”，猛地从梦境中惊坐而起。
    “什么你错了。”一双如秋水凝波般的明眸望向秦晚，秦晚察觉自己刚刚做了春梦，此刻身体仍有异样，他赶紧调整坐姿，极端心虚地将眼睛挪开，慌忙转移话题说道：“玄真，太好了，你没事啦。若男呢。””路玄真转头望向一边，随着她的视野秦晚望去，沈若男倚着冰壁，正柔柔地看着自己。
    秦晚大喜起身来冲了过去，“若男！”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沈若男，抓起纤手扣向她脉门，从脉门处传来的搏动已然如常。“你好了，真的好了！”沈若男虚弱地朝他笑笑，道：“又多亏了你。”路玄真来到两人身旁，拂开秦晚脏手，说道：“她气血受堵太久，修为未复，你小心些。”沈若男望向路玄真，两人古怪地点了点头，同时转向秦晚柔声说道：“谢谢你，小晚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彻底投降

    轰地秦晚脑袋炸响，整个人一哆嗦跳了半尺高。被喝破真身的他尴尬万分，自己在秘境未与沈若男相认，虽说有借存宝人护卫身份方便行事的借口，内心深处实藏有自惭形秽的念头。
    沈若男是名门正派真人亲传的同阶实力第一女弟子，修为差两步便能成为高阶强者，而自己呢，俗不俗道不道，肉体凡胎，他其实有种“待我追上你再相认”的傲气作怪。这下被二女同时揭穿，虽脸皮早就练就极厚，此刻秦晚也不免貌似关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纵是路玄真道心坚固，沈若男剑魂精强，两人见到秦晚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此时终忍不住展颜而笑。这一笑如冰河解封蜡梅初绽，春日熙融万物复苏，将秦晚直接看呆，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好一晌后，秦晚一脸无辜地摸着鼻子抱怨道：“我睡觉的时候，你们都聊了些啥鬼东西呀！”
    路玄真认真道：“聊了你逃课挨打手板。”沈若男接着说：“还有在玉州单挑铃蜈。”路玄真又道：“还有偷小黑果子挨若男揍。”沈若男又接话道：“还有在这里战冰风犼。”路玄真道：“还有你身负绝灵脉体。”秦晚一听，得，底细被摸得清清楚楚，认命地举手道：“投降，投降，不要再说了。”
    咚的一声，小黑听到有人说它跳了出来。之前秦晚昏在山崖下没冻死实是它庇护之功，这货听喊到名字，按捺不住猛冲过去，大圆脑袋狂顶沈若男掌心，便像见到亲人一般。先前沈若男伤重时它很懂事，一直没有现身，此刻翻转肚皮，在路沈二人中间疯狂打滚，沈若男爱怜地摸着老乡：“小黑，你变样了，好可爱。”胖蛟更是大献殷勤，恨不得将路沈二人舔翻。
    三人陪小黑玩耍了一阵，秦晚唤它回来，咳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想刨根问底，不过我能说的不多，反正有异人搭救，绝灵脉的事已经解决了。”听他这么说，路玄真和沈若男都松了口气。“倒是玄真和大姐大，你们的伤势怎么样。”“小时候称呼就不要再提了，一样像之前唤我若男吧。”沈若男有些害羞。
    “我脏腑震伤问题已不大，透支的修为大概还要恢复一段时间”，听路玄真这么说，沈若男歉然地看向她，路玄真受伤实是拜归云宗所赐，她不免心中愧疚。路玄真见她样子，握住沈若男柔荑说道：“先前不是说了么，不干你事。你以命救我，我感激还来不及。”秦晚在旁拼命点头，生怕沈若男责任心太重想不开，他赶紧问沈若男：“你呢？”
    “我暂时不能还动用功力。”沈若男的伤比想象中要重，她心脉虽解除了堵塞之物，但整个躯体在缺少血流供养的状态中数天，内腑机能全面衰退，大脑能保住没有痴呆完全是路玄真死命为她压制身体活性的功劳。
    秦晚还待追问，沈若男却岔过话头，反问他：“刚刚我和玄真都听到你在睡梦中说我错了，你是梦到什么了？”
    秦晚心说这岂可对你们吐露实情，命还要不要了，他支吾两声，便以梦中修炼，想到了一个错处应付过去。听他这么说，两女倒也觉得合理，路玄真问：“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既然绝灵脉体已解决，为何至今没有一点修为？”她一直对秦晚寿元难以释怀，之前在秘境与沈若男谈到，也是各自不喜。
    秦晚简单地将自己寻死被奇人所救，得传授真火塑脉之法的事情说与二女，除了化身身份外，一点也没保留。听到他初尝真火味道，被烧得死去活来，路玄真和沈若男都露出关切神色，而听到现在已经快要大成，不日凝结丹田后，她们终于释然。
    沈若男叹道：“当年仙使没有救你，没想到居然成就了一段奇遇，你若能成功凝结丹田，也终算保有一丝仙缘了。”她当然知道成年后再修仙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番话只是安慰秦晚。
    秦晚却毫不为意，“以后的事再说吧，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路玄真此刻脑中闪过无数灵丹妙药，但可惜的是，不论哪种灵丹对这种成年后天修道的人都没有半分用处。她皱眉道：“那你赶紧求你师尊，既然他神通广大，说不定能想个办法让你成功筑基。”
    不提化身还好，提起化身，秦晚怒上心头呸了一声，“他害得我还不够惨，我现在被全城通缉便是拜他所赐，此刻这老杂毛又不知在帝京如何逍遥快活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二女虽未入城，城中消息却是知道的，三大青楼悬红一万灵石找秦晚下落的事尽人皆知，此刻秦晚提及，正好问个明白。感受到两人不一样的气场，秦晚赶紧把化身欠下风流债着草跑路的事又交代出来，这下铜锅倒豆子，是丁点秘密都被她们搜刮完了。
    “……你这师父，倒是个……怪人。”沈若男摇头，她未出恶语，但一向正义凛然，对化身的不满溢于言表。路玄真说道：“我这有二十万灵石，给你还债吧。”“我存了一万灵石也给你。”
    秦晚眼眶有些湿润，看着路玄真和沈若男，她们想都没想，掏出私蓄给自己还债，这份情义别说收下，听到已经还不起了。冲动之下，秦晚有些哽咽：“玄真、若男，我。”路玄真抬手制止他再说，三人便在这极度暧昧的气氛中沉默起来。
    良久，秦晚笑道：“好意心领，不过你们的这点零花钱我还用不着。”他将换宝会上自己驻颜果拍出天价的事告诉二女，路玄真听了皱眉道：“不是还有缺口么，你逞什么强。”这风流债名声实在难听，路玄真是一刻也不想他背。
    “你忘了我还有秘境中大把灵材矿石在手，找个城市将其卖了便是。”秦晚满不在乎。“那你接下来，要把债务的事处理掉吧”沈若男问。“这个不急，我要先听听你们的打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围追堵截

    秦晚话一出口，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路玄真醒来后，便猜到师叔云婆婆已难幸免，当时二人玄冰灵罩被归云宗绝技搅碎，若男能在卷飞瞬间救出自己已属不易，底下群狼环伺，云婆就算当时未死，也绝难逃过归云宗追击。云婆陨落，宗门便如垮掉一条大梁，她冰雪聪明，如何想不到现下正是宗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沈若男更是沉默不语。她不但没有及时引爆水火既济，还当着水云、流风和不语真人的面救走敌人，已犯下叛宗大罪，若是依照宗规，合受万剑穿魂之刑。自己当时已下定决心，豁出性命也要做当做之事，受领刑罚也是心甘情愿。
    只不过这次她犯下如此罪过，师尊烈焰真人也不知受到多大牵连，想到平日凶神恶煞的师父，对自己却如亲生女儿般温柔，沈若男心如刀绞，怔怔落下泪来。
    看到二女各自为难，秦晚心尖子都痛，他刚才挑开话题，正是觉得情况极不安全，要听路玄真和沈若男想法，才好作出应对。想了想，秦晚开口道：“若男的情况比较麻烦，玄真先说。”路玄真望着秦晚，这人认真起来指挥若定，足可依靠。她现在正缺主意，便开口说道“我要回宗门。”
    秦晚点点头，归云宗背叛雪梵庵之事，乃是极大秘密，路玄真作为雪梵庵唯一活口，不用想早上了归云宗的追杀名单。现在云婆婆身死，路玄真在宗内辈份又高，她能顺利回到雪梵庵，便有机会冲击结丹境，说不定未来提亲，娶回家的是个掌门。
    但雪梵庵在萼国极北，离云国边境不远，从玉州往北要数万里，这中间不用想也是危机潜伏，多数有高阶强者坐镇追杀。而归云宗现在水云已死，守一闭关，能出动的只可能是流风真人、不语真人，和烈焰真人，考虑到他们才与金刚门翻脸，起码宗内要有人留守，那么这三个强者中最多会派出两人。
    水云真人被他击杀的事，秦晚并未说与二女知晓，主要还是考虑到若男的心情，如果知道宗内柱石被秦晚干掉，她又不知要如何自责。先解决玄真的安全再说，秦晚依着这个目标继续思考，以归云宗实力，现在各大关卡要道，天上地下估计早已布满暗桩，他们是护国大宗，说不定连凡间力量也调动起来。要保证路玄真安全回宗，实是艰难凶险。
    回雪梵庵宗门有几条路，一是从上空直飞，这个不用想，是寿星爷爷吃砒霜找死；二是从玉州沿官道一路向北，穿过墨山城、济都城、赤城、掩月城，再翻越千重山岭回到大路，经帝都往北，过轻雁塞、落日城、含璋塞、寒城到达雪梵庵。
    这条陆路从南到北，中间小州县无数，关卡重重，是凡人走的路线。第三条路只存在于理论上，自玉州西出云梦泽，走水路穿过小半个大泽直达帝京，然后出二城二塞到达目的地。
    修真界人士日常在萼国行走，驾驶飞行道具或凭借飞遁术，这段路程依修为和灵器级别，少则数天，多则半个月以上也就到了。若是凡人行陆路，最快是租用官道驿站的陆行兽，能日行五百里左右，但千重山岭尚未通官道，单凭人力畜力翻越往往要走数年，这中间粮食草料糜费无数，均靠山岭间商行建设的补给站补给，是以当年秦晚父亲秦厚，驱自家马车为子求医，以他的银资根本别想到达帝都。
    若我是归云宗，会如何决策？
    秦晚暗自思忖，首先，自然是将路玄真北归雪梵庵的路线，用一张消息网覆盖起来。能动用的高阶战力只有两个，不对，若愈生门已被他们控制，只怕那个掌门乌乐生也有可能出手。“嘿嘿，医生拦路杀人，有趣得紧”秦晚冷笑。若是能动用的高阶战力有三个，西到云梦泽，东到大陆之东的海岸线，这三人足可在得到情报的很短时间内追击而至。想到这里，秦晚大伤脑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唱一和

    “除了布下消息网，我还会通知皇族，让他们在各城境内配合，陆路设下关卡，防止玄真易容穿城。”至于千重山岭，对于修真者来说不是什么问题，空中地下各安排人员即可。如果如秦晚所料，现在的萼国，已是一张大网，以归云宗和愈生门三个高阶强者为中心，在静静等待路玄真北归。“是个椭圆型”秦晚断定。
    这张三个核心的大网，弱点很明显，中阶战力不足。归云宗不用说了，愈生门中阶精英也在秘境中损失过半，白长容的死令他们再少一人。而且愈生门若被归云宗说动，乌乐生肯出马帮忙，那归云宗还得抽拨人手帮愈生宗护好宗门。何百忌和洛非花说，白长容是童清奇亲传弟子，白长容的死，身在帝京的童清奇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也值得深究。
    东边大海里海兽恐怖至极，传闻随便一只也是中阶以上实力，里面的海王级妖兽更是深不可测，连高阶强者去只怕也是当点心吃，从东边绕海北上的想法秦晚从未有过。但西行入泽，穿过大泽进入帝都境内，再易容过城塞的想法倒是越想越动心。
    云梦泽终年水雾弥漫，对于潜踪匿迹有天然优势，里面妖兽虽然也不少，可总比海兽要弱吧。想到这，秦晚记起那日在排云神驹拉的马车上往下看，曾有见到泽中出没的生物，即使在高空鸟瞰，那物也足具巍峨姿态，心里不由又生怯意。“啧啧，惹不起惹不起。”
    “如果能用调虎离山的办法，将高阶强者调出来就好了。”秦晚想到养病时读的一段兵书，“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要调动对面高阶强者，须找到对方高阶不得不回护的弱点，如此才能保证玄真安全。归云宗现在被金刚门威胁，破绽是不少，但哪里是他们必救之处呢？
    “必救者，如腹心主君所在，巢穴妻子所居，或所恃以为救援，或所依以为唇齿，或咽喉往来之路，或所仰给之野，或所积聚之城，或粮饷所由之道，皆是也。攻其所必救，不得不因兵迎我，虽欲为守计，难也。”记到这段话，秦晚似乎得到启发，“唔，杀上他们宗门，给那狗流风点颜色瞧瞧是不错，不过本人还没活够。仰给之野、积聚之城、粮饷所由之”他蓦地抻起额头，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秦晚转向路玄真说道：“玄真，我已有主意了。若男，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路玄真听秦晚说有主意，心中大安，也向沈若男看去。她心知，自己若能成功回宗，雪梵庵与归云宗会成生死仇敌，她忧虑地望着这位敌宗好友，等待沈若男的回答。
    “我也要回宗门”。沈若男笑笑，神情有些落寞。听到她这么说，秦晚丝毫不感到意外，以沈若男刚烈忠直的性格，若要她隐姓埋名藏身于野，或是投靠别宗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沈若男身负叛宗重罪，她的责任心不允许自己不给归云宗一个交待。但是秦晚清楚知道，若是放沈若男回归云宗去引颈受戮，自己便将铸造一生中最大错误。她这时的自我意志，绝对不能尊重！
    秦晚深吸了口气，举手止住一旁着急的路玄真，开口说道：“若男，你知道回到宗门后会发生什么吗？”沈若男昂然答道：“我知道的。”她眼色转为温柔，看向秦晚，柔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强忍心中起伏的感情，秦晚又问：“哪怕是死，以后见不到我和玄真了，你也要回去？”沈若男泫然答道：“是，我要回去。师恩深重，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回去。”
    “我不拦你”秦晚点头道。听他这么说，路玄真还要发话，再度被秦晚用手止住：“不过若男你是恩怨分明之人，不会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吧。”
    沈若男疑惑地望向秦晚，秦晚挺起胸，继续说道：“若男你昏迷这数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沈若男在当天场中水雾漫开时已发现秦晚，所以止住了扎入风眼去救路玄真的身形，而后被流风从空中击堕便失去神志。秦晚于是将自己带二人亡命，因苦思拯救若男之法，与路玄真定下三日之约，谁知因为模拟取毫毛，演练施术过度，自己昏迷了快两日，错过约定之期。这期间，路玄真拼着身上伤势未愈，死撑冰莲不散，耗到油尽灯枯直等到秦晚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沈若男听罢望向路玄真，路玄真点点头说道：“此事真实不虚，我拼却性命救你，你不思报答，就这么回去送死，我不答应！”
    她玲珑心窍，此时如何不晓得秦晚想法，赶紧唱红脸来配合。“玄真，我，我”沈若男嗓子哽住，她原只想在风眼中救下路玄真，已成全了自己的忠义之道，哪曾想对方也以死相护，自己倒是又欠下一段恩情。
    秦晚趁热打铁，赶紧说道：“现在玄真情况极度危险，你宗门在外肯定已布下天罗地网，她一日不安全返宗，就有被阻截狙杀的风险。你是最了解归云宗的人，这时候不帮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么？”
    沈若男霍然动容，秦晚又在旁添油加醋说道：“玄真这次北行，我是必会帮她，我救你这么多次，你也好歹还我一个人情。”此时小黑又蹦了出来，呜呜哇哇扯着沈若男衣袖，像是在帮秦晚说服她一般。
    路玄真听到“我必会帮她”，心里甜滋滋如饮甘霖，她对沈若男说道：“若男，我也要你帮我。”沈若男被二人一唱一和，拿捏得死死的，她如何不知秦晚和路玄真是在强行救她，但有恩必报是自己为人宗旨，何况二人现已是最亲密伙伴。见沈若男抱起小黑无奈点头，秦晚大喜，她既然愿意助路玄真北上，眼前的危机总算过关，之后再有寻死之志也不怕，顶多先手将归云宗灭了便是。
    沈若男哪知道秦晚狗胆包天，已打定灭掉自己宗门的主意，她认真地说：“我现在无异常人，修为也不知何时能恢复，与你们一起同行，倒是你们负担。”“欲速则不达，你们先在此处休整两日养好伤情，我去四下侦察一番，玉州境内应已成铁桶，我得搞清楚形势再想办法。”秦晚千叮咛万嘱咐，要二女安心养伤，无论如何不得踏出冰穴一步，直到等他回来，又向路玄真取了一物，这才动身往玉州进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八面埋伏

    秦晚用斗气易容成一个面容普通，有些猥琐的男子，驾玉床往玉州飞去。他刻意挑了个醒目的高度，不紧不慢的招摇飞着。飞不多时，空中传来断喝，“什么人！”，秦晚听了也不搭话，反而往玉床中扔了三块灵石，加速往玉州驰去。瞬间警讯大作，烟花火箭、铜锣铁钟连绵不绝在头顶身下响起，没多久身边呼啦啦围来一堆修士，看打扮俱是归云宗和愈生门的低阶弟子。
    秦晚假装转了一圈，发现无路可逃后举起双手高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呀。”趴在玉床上猛磕起头来，为首的修士见他一副怂样倒也没有相逼，飞近他身前道：“来人报上名来，我们归云宗在此地缉拿要犯，无关人等，待我查验后自会放行。”
    秦晚哆哆嗦嗦自怀中掏出一个小袋，不敢抬头看向对方，说道：“上宗道友明查，我是南边黑虎镇的散修叫韩藻，初学得一身符艺，听说玉州能卖得好价，故此来赚点开销，请道友放我过去，在下感激不尽。”
    修士检查完袋中灵符，倏地贴近，伸掌往秦晚身上按下，秦晚任其拿捏毫不反抗，修士灵力一转，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修为，当即喝道：“你身无灵力，如何能制符，且这玉床价格不菲，你从哪里得来，藏头露尾之辈给我拿下！”呼啦一声旁边一众人等便围了上来。
    秦晚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赶紧掏出二手扳指大喊冤枉：“道友容禀啊容禀，在下偶然间得到一本符经，自学之后无法施用，便花重金买得这个扳指。靠它聚气才能制作灵符，玉床却是，却是……”“却是什么！”
    一旁众人苦苦相逼，秦晚装作迫于无奈的样子，猛地挺直腰板大声说“是本道入赘我镇最大地主婆杜寡妇家，她给贫道的聘礼！”
    一旁众人楞了半刻，全部暴笑出来。为首修士见他一副生死看淡放弃的样子，也是莞尔，他毕竟领受重职，不放心又让秦晚现场制符一张，秦晚口念真言指手划脚，在玉床上临时掏出符纸灵墨，失败几次后还真的制作了一声隐气符出来。见他的确有此才能，领头修士终于不再怀疑，挥手放他离去。
    他只道这韩藻会立刻抱头鼠窜，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走，期期艾艾地望向自己。“你为何还不走？”“道友，这个，这个”“你有话但讲。”“道友恕罪，在下卖完灵符后，还要去北边墨山城买些绸缎，却不知方便去否。恶婆娘说了，不买到珍珠绸不许回家……”
    为首修士见他一副日常被杜寡妇压榨的熊样，倒是生出几分同情，说道：“从此往北，我宗均有人巡守，你还想北行，就得再被盘查，特别时期，容不得通融。”那韩藻喏喏连声，一溜烟地去了。
    终于进得玉州，秦晚径直去到城中悬榜下观望。此时玉州气氛已极不正常，平时络绎不绝的广场上人气稀少，有宗有派的修士要么留在城中发闲，要么通过检查后回了宗门，谁知道归云宗突然将全境围得铁桶般是要做什么，这时不往外跑，难道坐等被殃及么。
    广场剩下的基本都是散修，散修中又是那些最艰难的苦哈哈们，这些人一无背景，二缺实力，属于手停口停，不做任务就赚不到修炼资源那种，仍旧在悬榜下挑肥拣瘦，要挣那微薄的灵石。秦晚扫了一眼，未见他的“老兄弟”祁虎三人，便一边瞄着悬榜，散开神识打听着场中对话。
    “若水兄，这城西七百里的栖凤山任务你可感兴趣？看悬赏足有过百灵石，你我二人结伴前去，讨伐了那只飞来的钢羽锦鸡，不说皮骨血肉，光是取下钢羽便是场大造化。”
    “吴道友，万万使不得，你我才刚入初阶门槛，那妖兽足足强了两个境界，吃掉咱们就是伸头一啄的事，这个要命钱赚不得！”
    “那城北六百里，乌龟岭的坚铜矿总可以去采吧，守矿的无非是些初阶铜龟，城内收购一斤足有两个灵石呢。”“吴兄弟，你好不晓事！现在整个州北部全境，被归云宗堵得严严实实，三道卡子从天上到地下，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你要去北边采矿，万一撞上他们怎么办？”
    姓吴的修士满不服气道：“我采我的矿，关他们何事！”那比较谨慎的若水兄赶紧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据说啊，我听被赶回来的兄弟说，有归云宗大敌可能要路经这里，现下连愈生宗宗主乌乐生都过来帮忙坐镇，你想啊，谁敢在这个时候不勤快点。我那兄弟便是被查得烦了，说了句不中听的话，直接被打伤赶了回来。”那个吴姓修士听了一吐舌头，再不敢说些什么。
    秦晚听到这里，大致情况已掌握得差不多，归云宗的确如他所想，已经布下重兵截杀路玄真，而且乌乐生正是坐镇北境的高阶中一名。刚才入城前，他本想赚到如“路牌”之类的过关凭证，没想到这次归云宗关卡数重，逢过必检，并不存在这类信物，所以要从玉州境北返，还是没那么容易。
    他顺便扫了一眼悬榜上自己的悬赏，居然还在，不但在，花红已增加到一万五千灵石，秦晚心中叫苦，本来他有玉州领来的冒险者名牌，过检查关口倒是可以拿出来博取信任，现在这么出名，哪个会轻易放他过去。这三大青楼为何如此纠缠，秦晚有点疑惑，光是化身欠的那些灵石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开借重器

    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虑自己问题的时候。秦晚心忖，归云宗是知道路玄真受重伤的，她与沈若男一齐被自己所救时，小黑先接住二人，自己玉床应是没有暴露，不然之前众人早将他扣下。对方既在玉州屯重兵，应是相信路玄真与沈若男不能逃远，说不定出了玉州，防线会松一些，所以先走玉州境才是关键。
    秦晚三拐两拐，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最熟悉不过的地方，门后柜台里秦福这次倒没打瞌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秦晚赶紧将他迎进里间。许仪那晚苦劝秦晚早点避祸，这会儿见秦晚进来，一点也不吃惊，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算是打了招呼，这后生不听劝已是惯例。
    “掌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在担心在下。”秦晚笑着拱了拱手，许仪心说你倒自恋得很，呛道：“老儿忧心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秦晚趋近身前，用手比了个八字，“可是因为这个而烦心？”许仪恼火地盯了过去，“知道还来打趣老夫。”
    秦晚贴近许仪耳边，低声说道：“白长容陨落了。”
    许仪一哆嗦，预感应验，心立刻沉到谷底。他腾地站起身来，抓住秦晚袖子问道：“小哥此话当真？”秦晚点头道：“千真万确。”“你从哪儿的得来的消息？”秦晚叹了口气，他亲眼见到白长容以身殉志，但这中间牵扯到太多东西，尤其是二女行踪系于自己一身，故许仪虽与他交好，却仍不敢说出实情。
    “你只当有人路过亲眼看到便是。”许仪自然知道这是推托的话，但凡大事发生，往往少不了秦晚身影，这青年身上出人意表的事情太多，他也实在再懒得在细节上刨根究底。许仪赶紧将话题拉回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那八颗破境丹呢？”
    许仪那日与秦晚深谈后，对白长容提到将要“寄拍”的破境丹已有了八九分怀疑，但拍卖大会现场，他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故仍抱着一线希望，会有人上门来交接灵丹。谁知白长容一去不复返，归云宗、愈生门也没有人上来跟进，许仪眼看着一周之期就要临近，城中未走的有实力修士，多是冲着这次小拍卖而留下，若是到时发现被万宝行放了风筝，这商誉的损失不敢想象，自己刚刚升任的主事只怕凳子还没坐热，就要被撸下去。
    秦晚耸耸肩，同情地看着许仪说道：“白长容尸体上没有找到破境丹。”水云子杀白长容后惊怒的样子秦晚亲眼所见，他猜测，以白长容为人，绝对不会允许愈生门所出疑问丹药流入世间，那整瓶丹药，多数是托付给了何百忌和洛非花，要带至帝京去交童清奇验证。
    许仪听罢面如死灰，他一屁股坐回椅子，叹道：“完了，完了，这下只能临时撤回，向整个玉州的修真界谢罪了。”
    “不一定哦。”听到秦晚这话，许仪像只屁股被烫着的猫一般，从椅子上猛跳起来，抱着秦晚双臂，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快说，快说，你有什么法子！”秦晚见许仪老脸这几天实是憔悴了许多，便不再卖关子，掏出两个玉瓶放在桌上。
    “破境丹！”“非也非也。”
    “那这是？”“内中各装清虚丹四粒，冰心丹五粒，虽不是破境丹，好歹你也可交差了吧。”许仪狂喜，猛扑向桌，旋即又停住，狐疑地打量着秦晚。“秦小哥，这么大的事，你可不好诓我！”秦晚微笑着说：“保质保量，若有半点虚假，秦晚仙道不能寸进！”
    许仪赶紧抓起两个玉瓶，双手都在颤抖，他一生为商，还从未经历过这次这般窘迫情境，秦晚自路玄真处拿的丹药，对他来说和救命没有分别。
    破境丹还偶有流出，这清虚丹却是只闻其名，从来没见市面流传，它对修士破境后的效果，也只有典籍中有记载，光这四颗已足够让等待破境丹的人疯狂，更别说还有冰心丹助阵。许仪高兴得恨不得给秦晚磕十八个响头，秦晚这时却开口道：“掌柜的别激动，在下可没打算白帮你这场，实是有事相求。”
    “你为我解了这场天大麻烦，便是要座金山我也搬给你，小哥只管开口。”许仪这时一脸豪气，竟如换了个人般。
    “在下想借一样东西。”“嘿嘿，万宝行别的不说，东西却是最多的，你想要什么？”“那个会说话的法器。”“什么？”“就是那天在你们行别业中，可以与远处人对话的法器，我要一对，还有那种大颗灵石，我也想要一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璧入囊

    “嘶。”许仪抽了个冷气，看向秦晚：“秦公子，能不能换件别的，这东西不好搞。”
    秦晚抄起桌上玉瓶，拱手道：“那给掌柜的添麻烦了”转头便要走，许仪哪肯放过，一把拉住说道：“别急，你别生气呀！”秦晚不悦道：“掌柜的，你也忒小气，我说的是借又不是讨，你那玩意便是再珍贵，咱弄坏赔就是了。”
    “赔？你倒说得轻巧，你可这这千山璧是何等重要之物！”
    秦晚哂道：“再珍贵无非是个灵宝法器，若不是有些用处，我也不会开口要它。”许仪昂然道：“你见识短浅，待我给你说。”秦晚其实一早知道这法器极为逆天，但嘴上却不松动：“无非是能通话而已，我便听听你这东西有何过人之处。”
    许仪吹胡子瞪眼睛：“通话，你可知我万宝行，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血？我且问你，你可知万里之外通话意味着什么？”“通话呗。”“无知啊无知，万里之外，消息即达，这意味着知行差距，明白不，知行差距！知人所未知，行先人所行，如棋盘着子，步步先手，这中间利益，说是大过通天也不为过。”
    秦晚怔了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掌柜的这么点拨，小子倒是明白了，却不知这千山璧，只唯独万宝行一行所有么？”
    许仪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说道：“三年前，我行一队探险小队，去勘探海底矿藏，在东边某处深海中发现一种奇怪矿石。此矿石看似平平无奇，但我们偶然发现，切开后两块相隔数丈竟能相互响应，此振则彼振。鄙行会长一眼看出其中大利，也不知耗费多少炼器工匠心血，才制成这独有的千山灵璧，纵是千山万水相隔，也能即时传讯。”说到这，许仪露出骄傲神色。
    “要不是那日我们副会长坚持要亲口问你事情，你哪有可能见到此物，你小子狗吃太阳，还想打它主意！”秦晚撇了撇嘴道：“若不是我临时有事需要这物，也不会带着好东西上门找你了，总之一句话，借还是不借！”
    “此物是我行绝大机密，连我与总部日常联系，都仅靠驿站和钻风鹰传书，非到重大事件，绝对不可擅动。而且这千山璧消耗极大，通话一次足要八颗大型灵石，嘿嘿，这大灵石我怕你也消耗不起。”秦晚皱眉道：“说来说去还是不肯借，灵石这块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小型灵石与你兑换，东西给我。”
    许仪还是摇头，道：“给你你也用不上。”秦晚问：“那又为何？”许仪抚须正色说：“这千山灵璧其中矿石原为一块，被剖成两半，乃是雌雄成对。雄璧与雌璧各持在一端，故两边能够通话，你将我这雌璧取走，对面没有雄璧，如何能互通消息？”
    秦晚怒道：“我找你借，自然是要借一对来用，你万宝行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就不相信你这没有备用的。”
    许仪见秦晚认真起来，不再推搪说道：“小哥勿恼，也不是没有办法。”“哼，说吧。”许仪道：“这千山璧确是无法借你，但我这有两个小千山璧，不知小哥你合不合用。”
    “小千山璧？”“实不相瞒，我行正在建设一个覆盖萼国全境的通信网，像千山璧这物灵物虽能连通万里之外，但毕竟花费太大。因此，我行会长打算以帝都为中心，先行建设能在这个范围内短距离通话的网络，因此委托炼器匠人设计了此物。”
    许仪自一个暗格处小心取出一对法器，秦晚见这法器，与之前看到的物品相比样式一致，却具体而微，揣在怀中也不占地方。他好奇拿起一个，问许仪：“这东西能用吗？”
    “这小千山璧同样利用了那异矿的共振之理，但每隔一段距离会衰减，须在中间设置转发站，将收到的振动再度强化，这样一站站不断加强，声音才不会失真。目前玉州境有几个测试用的转发站，超出范围便接听不到”。
    秦晚心中大动，他若无其事地问：“哪个方向有转发站。”“因东部靠海，我们就近设了数处。”听许仪这以一说，秦晚强忍住心中狂喜，俗话说瞌睡遇到枕头，归云宗正在萼国东边方向。他又问“整个东部都能用么？”“勉强可至东北小部地区吧，你要这东西去东边做什么？”
    秦晚并不回答，将手一摊：“拿来，东西给我，丹药便交你拍卖。”许仪狐疑地望着他，说：“这小千山璧是我行新品，可是要交付给总行的，你借去用多久，何时还我？”
    “你不是要送到总行去吗，我近期要去帝京，顺便便帮你交了。”许仪又和秦晚讨价还价一番，约定两瓶灵丹抽成佣金后，还逼着他立下字据，这才将两只小千山璧交给秦晚。
    “此物凝聚了我行心血，无论如何可不能遗失或损坏，我可是把身家前程交付给小哥了。”“好了好了，保证不弄丢你的。”秦晚取了东西，正待离开，想了想又转身回来。
    “中阶符纸灵墨我买一些。”许仪一惊看向他，“小哥你真的？”“侥幸进阶了。”“哎呀，恭喜恭喜，你可别忘了，之前说好以后你所制灵符可是本行包销的。”“我说话从来算数，呶，这些给你。”说着秦晚掏出一沓中阶灵符交给许仪。
    许仪与秦晚初识，便抱着期待此子成长，未来成为万宝行专供符师的念头。殊不知时间这么短，期待便已成真，他老脸笑成菊花，有种园子里菜苗长成的喜悦。许仪慷慨赠送了秦晚一些纸墨，叮嘱他万事小心，倒有些私人感情夹杂在里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妖人奇行

    自万宝行出来后，秦晚终于按捺不住兴奋，轻吼一声以示庆祝。他这次拿到小千山璧，护送路玄真北归之行，有了最大的保障。“接下来还有得忙喽”，秦晚去到上次那间茶楼，要了壶清茶，闲望着窗外人流，陷入沉思之中。
    入海和入泽的路线既然不可行，三人仍得走传统大路北上，路玄真有易容之术，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沈若男的相貌却是个问题。她在归云宗可谓无人不晓，守卡的归云宗弟子见过她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暴露可能实在太高太高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二人掩藏好呢？”玉州本身女修就不多，二女同行再扎眼不过，不解决这个问题可不行。秦晚正烦恼中，神识里好像传来熟悉的气息。他略一搜寻，便找到气息所在，再凝神间，两个人的对话便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隔两间院子后的一座屋舍中，有人问：“师兄，马上拍卖会了，你说咱们能抢到一粒破境丹不？”“呃，这个……”“咱们有大几千中阶灵石在手，就这么难抢？”“唔，这个……”“师兄你不要吞吞吐吐，快说句话让我放心呀。”“我看资本有些不够。”“什么，七千多灵石还不够？”“六千。”咣当一声，好象传来痰盂被踢到的声音。“啊？怎么少了一千，师兄你被人抢了么？”“笨蛋，谁敢抢你师兄，要抢哪有只抢一千的道理！”“那钱呢？”“咳，被我不小心花了些。”
    另外那人咚地跳了起来，“整整一千个灵石，你花哪去啦！！！”“嘘，小声点。唉，你师兄我一个失算，受了凝翠楼妖人蛊惑，心甘情愿送出去的。”“好大胆的妖人，我们去找它要回来！”“万万不可！那妖人神通广大，得罪了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只当吃了个哑巴亏，再莫生事。”“那咱们的破境丹怎么办？”“到时只管去拍，拍到了固然好，拍不到拿剩下灵石上交去也算完成任务，师叔那边必不致责备。”
    “那这一千灵石就白白花掉了？”“没白花，哪里白花了，值得很哪值得很……”听声音，那师兄仍是一心向往的样子。“我不管，你花了一千灵石，我也要花，拿钱给我，我要去买套新甲！”“师弟，你这就不对了，师兄是无奈受人蛊惑，才不小心花了这一千灵石，你神智清明，向来有格局，咱们天骨宗还指望这棵丹药翻身呢。”“那不公平，你刚才一定有事瞒着我，快给我钱，我也去找凝翠楼的妖人，看是不是如你说的那样邪门！”“师弟！你好不懂事，那妖人可是你能去看的，实在不行我便再替你去一次，大不了回来将过程讲述详细，你就知有多凶恶了！”“……，我才不要你的二手讲述！”
    秦晚强忍不下，赶紧一口大茶灌落，缓了半天才止住笑意。这两个活宝倒是留在玉州没走，看情况似在等隔日拍卖，不过那个师兄，应是着了凝翠楼的道儿，以他们手中六千灵石之资，这次想拍下清虚丹，只怕是难喽。他想到类似这兄弟俩的修士，应在玉州尚留有不少，小宗派们拍完灵丹必要归程，所谓藏水入海，不知那时有没有漏洞可钻。想到这，秦晚灵光一闪，尚缺的那一环隐约间已经合拢，他放下一锭银子后，长身走出茶馆，直向城中客栈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有所必为

    租了间上房，秦晚盘坐在床，取出一个玉牌，神色严肃地盯着它半晌，这是水云真人的遗物。那日他被水云真人追杀，形势极危，对方擅长水系法术，又是高阶强者，速度远快过玉床，秦晚不但没逃，反而自陷绝境，殊死奋战后终于击杀强者水云。
    他进入废矿巷道后，刻意在前面没有动手脚，而是在后面丢了些小障碍，目的是麻痹对方，等水云真人放松警惕后，不慎踩入沙陷，自此便稳扎稳打，才给了秦晚操作的时间。秦晚对矿洞尽头那个巨大的螺旋矿坑一早便有灵感，所以当晋阶中阶符师后，优先制作了大量水镜符，这水镜符能够反弹一定的灵力攻击，小黑便吃过它的苦头。
    秦晚利用身法，迅速在矿坑壁中打入水镜符，每张符的角度都经过灶娘计算，最终会将灵力反射至一个点上。他故意让小黑和二女与自己一齐置于坑底，目的是引诱敌人释放出大范围攻击法术，水云不知道，一个吃下软玉晶的滚蛋，被假装成石头藏在秦晚身前。
    当水云真人半空中放出百川归流，四周土壁里水镜符被他灵力引动显露出来，瞬间反弹大量灵力汇于一点，此时秦晚在身前也布下水镜，当所有灵力在空中凝聚的那一刹那，滚蛋发威了！两种属性能量碰撞，如同减配版的水火既济一股脑反冲向水云子，水云子完全没有想到有这种还使彼身的招数，重伤之下被秦晚击穿天灵而死。
    这一战秦晚集中了小黑、灶娘、滚蛋、灵符、斗炎的力量，水云子先是被金刚门打伤，又给秦晚切去二指，还是在矿穴这种独特地利里，才一时幸成功，此时水云遗物摆在面前，秦晚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助他这次北上。
    神识进入后，嚯，好大。不愧是归云宗顶级强者的东西，这个储物空间横竖足有十几丈，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东西。这水云真人似乎是风雅之人，家当中有大量的琴瑟箫管，书文典籍，秦晚对书籍倒是较为中意，不过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他仔细检查，发现值得注意的有三件。一本功法册子，名为《极水筑莲》，略为浏览后，秦晚皱了皱眉头，他在里面找到了水云子开发“水火既济”的记录，这招将路玄真伤得不轻，所以他颇为不喜。
    再往下看，里面对水系道术的修炼阐述博大精深，特别提出极水中一点真火的修炼方法，让人大开眼界，不失为高阶功法中的上品。秦晚自己的灵宝净明真诀都没机会修炼，自然对道术没啥兴趣，倒是沈若男的红炎剑气，有不少地方应该与这本道术能相互参悟。“这个留给若男”，秦晚打定主意将功法取了出来。
    第二件东西是个令牌。正面阴文刻有“归云”和云霞花纹，反面凸出的阳文是四个字“见令无违”，秦晚心知这必是归云宗真人级信物，有这归云令，他招摇撞骗起来必是如虎添翼。“谢谢啊。”秦晚默默向水云子表达了感激之情，小心将令牌揣入怀里。
    第三件东西是把钥匙。这钥匙形态古拙，一看就不是凡品，但秦晚在周围都未见有锁头或箱奁，也不知水云子是拿来开什么东西的。“这个以后再说”，说不定是什么宝藏大门呢。秦晚在常伯故事里，往往听到仙侠修士，无意间得到一把钥匙，后来开启了巨大宝库的事迹，他只当自己现在是男主，珍而重之将钥匙留下。
    除了这些之外，得了张归云宗全图必须记熟，空间中灵株矿材灵石丹药成堆。毕竟是大宗强者，这些身外物东一堆西一堆随意摆放着。秦晚粗略点数一下，中阶灵石竟有数万，各种武器防具上品灵器数十件，灵宝也有数件。
    秦晚挑了件覆霜蚕丝甲穿在身上，倒也贴体舒适，之前自高从白处得来的莽牛皮甲守护了自己这么久，总算没破没裂安然退休，秦晚珍惜地将它收入储物空间，只当是留个念想。
    “呣，还有啥可搜刮的呢？”秦晚在书堆里到处翻找，他总觉得漏了点什么，想了半天才记起，是之前水云从高从白处抢回来的瓷瓶。瓷瓶静静躺在一角，外表仍有被捏出的裂痕，似乎是被掷进来的，并未摆放在那堆丹药中。
    他取出瓷瓶，心知里面必无破境丹，只是好奇白长容究竟在里面放置了什么，会引得水云当场大怒。拔开瓶塞，秦晚看向里面，瓶中空空如也，只是底部用针细细划了两个字——“奸贼”。
    秦晚看着这二字，眼底有些湿润。他从玉州踏入这修真世界，便遭到邱大富背叛，代震轩坑害，见识了火灵子的嫉妒，魔山的变态，归云三真更是刷新了他对人性善恶理解的底线。但恶花之畔仍有善草生长，白长容的誓死不屈、何百忌的千金一诺，路玄真和沈若男彼此之间用性命守护对方，让他觉得好像想清楚了一些事。
    秦晚自踏入修真界后的目标都很实在，先是把脉塑好保住小命，再合气淬体筑基一路往上提升修为，卖符赚钱供养那个不成器的师父，冒险者等级升到乙级，哪天能够租个有灵地的洞符，和二女师父开开心心过上修真界里也算宽裕的生活。
    他想起当年，自己在许逊面前许下的誓言，“弟子若再入轮回，愿行那入世之道，不敢效仙君普度众生，也将扶危济难，尽我之能，于我心安。”当时自己大言不惭，说要扶危济难，尽己所能，但入到江湖后才发现，有太多的危，太多的难，完全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解决。
    高从白袭杀一堆修士，他阻止不了；魔山在秘境中屠戳四方，他也阻止不了；路玄真的师叔云婆婆他救不了，白长容铁铮铮的汉子，死在自己眼前。“所以聪明过头了啊，早早便想到了退路，心动则行，力尽则止。”秦晚摇了摇头，耻笑着他的内心。从这一刻起，秦晚知道自己的理想了，他要做一个有能力践行那点极其有限的誓言的人，力尽则止嘛，力气大一点便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秦晚求见

    倚门招红袖，华楼碧瓦新，
    芙蓉接深院，瑶草傍长庭，
    迎送无常客，推拒总有情，
    檀郎故相恼，负奴一片心
    城北，天香楼。修真界的肃杀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灯红酒绿。门洞里两个龟奴，正卖力地迎送着出入恩客。秦晚远远观望着，心中老大不自在，他为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整整衣冠走了过去。
    “哟，小哥，欢迎欢迎，可有相熟的姑娘，我给您去请。”一个龟奴迎了上来，摆出的笑脸倒象是二人熟识一般。秦晚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请问这里可是天香楼？”他这句话说出，两个龟奴眼神一碰，便知来了稚儿。
    “小哥好眼光，此处正是天香楼，您是第一次来？”“正是。”“那您可来对了。本楼的姑娘，那可是个顶个的漂亮！不知公子您中意哪种类型，是要斯文的、活泼的、骚浪的，刁蛮的，应有尽有，您开口，小的立刻给您安排。”
    秦晚心说你这服务倒是周全，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找姑娘，我想见你们楼主秋娘。”龟奴笑脸顿时一呆，他心说别看来人年轻，爱好倒不凡，居然还知道点熟女。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公子说笑了，秋大娘是本楼主事，早就不营此业，要不我给您换个老成点的，本楼鹦鹉姐，虽年届四十，却是保养得宜，不但貌美如花，还特精通服侍年少客人之法，您看要不……”
    秦晚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打断道：“在下不是来喝花酒的，你通传一声秋娘，便说秦晚求见！”听到秦晚报出名号，两龟奴呼啦一声散开，呈犄角之势将秦晚夹住，倒也有些凶恶的样子。“你真是我楼悬红的那个秦晚？”“正是。”“你给我等着”，说话龟奴一溜烟往里面通报，另外一名将他死死看住，生怕他跑了一般。
    不一会秦晚耳中响起环佩声音，入鼻处传来极为清晰却不觉俗气的香风，这香非兰非麝，让人闻着通体舒泰，隐隐然如登胜境。秦晚心中警惕，这香并不寻常，来人不是小角色。俄倾一位宫装女子被众丫鬟仆妇簇拥着过来，这女子柳眉高挑，杏眼如星，瑶鼻下唇瓣鲜红欲滴。她举止自带雍荣华贵仪态，凛然勿近的气质倒与沈若男有几分神似。
    深施一礼后，女子声如凤鸣深谷，不不卑不亢说道：“青鸾见过公子。”秦晚客气回礼后，女子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倒让秦晚脸上微红。
    “公子自称秦晚，不知有何凭据？”秦晚听完微微一笑，道：“我那不成器的师父，给贵楼添麻烦了。”他这话既挑明自己是为何而来，同时也抬出化身，对方一听便知真假。青鸾一怔，这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对师尊竟一点也不客气，她见秦晚从容不迫，便不再客套，“公子请随我来。”
    随着青鸾穿庭过院，也不知走了几进，这天香楼之大实是超过秦晚想象。青鸾摒退侍从，与秦晚二人来到一座小楼前。抬步进入门内，门内宽阔平坦，两旁摆放着各种武具，原来是个武道场。正壁中央挂着一幅巨大书作，笔触跃动如锋，酣畅淋漓至极。
    一道红影，在木板地面翻翻滚滚，上下腾跃，跺脚声如节拍，舒肩仿如舞蹈。红影手持两把短兵，似剑似匕，无锷无镡，至简中带着锐利杀意。红影骤然加速，短兵瞬间伸长过丈，森然剑气直逼秦晚眸子，秦晚不闪不避，双目平静直视前方，“绷”的一声，剑光势尽，又如游龙般回转，在红影身畔盘旋围绕。此时虽无乐声，但秦晚心已随着踏足进入乐境，四方八面，皆是舞姿与剑影。良久，双剑如同畅泳完开心啄着羽毛的灵禽，同声铮鸣，一闪后归入红影袖内。
    秦晚此时已盘坐在地，闭紧双目，轻声吟诵起一段异界的诗篇：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吟罢秦晚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红衣女子：“我只道文人多有浮夸，没想到今天有幸得见神技，竟是远超诗中所述，敢问前辈，这可是剑器之舞？”
    红衣人轻描淡写行至秦晚面前，她身材不高大，带着不怒而威之势，眉目虽有时光痕迹却仍极美。红衣人抬头盯着秦晚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小子，算是识货，这曲破阵行便减半，收你十万小灵石吧，跟我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师债徒还

    秦晚一个不及防便着了对方道儿，自己刚刚如醉如痴欣赏完人家剑舞，这时反悔哪来得及。他心想，这地方真如龙潭虎穴，歌舞宴乐无不是要折现会钞，我再喝你一杯水，便是道上说的羊牯！
    他面不改色，随红衣人走到书作前，女子轻按，书作分开两半，内中更有一密室。“青鸾，你先不要走开。”“是。”
    秦晚进入密室后，红衣人随手指了张椅子让他坐下。秦晚并不急坐，拱手道：“后辈秦晚，见过秋娘前辈。”见他执礼恭敬，秋娘点头算是回礼，也不废话劈头便问：“那个老不修躲去哪了！”秦晚心知对方找的正主此时正说不定在帝京花天酒地，但这种事如何能坦白，他委婉说道：“在下这次，正是为师父的事而来，他游戏人间，此时也不知在何处落脚。”
    秋娘一拍桌子，怒道：“我好酒好菜招待他，抛下事情陪着他，他没钱我掏私己钱给他贴补，哪里对不起他了，要来便来，说走就走，当我是什么人了！”秦晚一听，竟隐隐有怨望之意，心想难不成这老、老师父拈花惹草，惹到秋大娘身上。
    他咳了一声化解尴尬，对秋娘说道：“大娘息怒，愚师不肖，他欠贵楼的灵石，在下愿代为偿还。”说着掏出借据来双手奉上。
    秋娘接过借据，看完之后剑眉倒竖，冷笑道：“他倒是跟我算得清楚！”秦晚听完不解道：“难道这借据不是大娘要他写的么？”秋娘大怒道：“我什么时候要他写借据了！”
    “啧啧啧！”秦晚心里暗叹，这化身也不知用了啥手段，骗得如此厉害的秋娘倒贴，想必被是被缠得烦了抽身走人，却留下自己去替他还人情。他知秋娘在怒头上，这母老虎凶恶得很，不可再招惹，便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说道：“前辈既然没有找我师父还账的意思，那为何满城悬红在下？为这悬赏，在下东躲xZ，实是深受其苦。”
    秋娘睨了他一眼，扔出张字条，说道：“你自己看吧！”秦晚拿过来，是化身熟悉的字迹，上面写着“小秋秋，”秦晚心说叫得倒亲热，“我走了，欠你的酒钱让我徒弟秦晚还。另：他很能干，可用力差使。”底下再无其它文字。
    秦晚看后大大无语，这化身重色轻徒，那边将自己卖掉一点没手软，跑路时倒对红颜有交待得很，连欠的酒钱都算过，秋娘挂出悬红，正是因为化身留的这张字条。
    “我也不废话，你师父欠的债，加上你刚刚看我剑舞的十万个灵石可以一笔勾销，我要你做一件事情。”秋娘看着秦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秦晚心忖，白纸黑字写着自己听任役使不假，但我可以还账啊，他刚要出声，秋娘挥手止住他，说道：“你别以为有两个灵石，还了账就能省事。你师父借据上写着期间二字，我一刻没从你手中接过灵石，你就要听从我的差遣！”
    秦晚万万没想到，女人耍赖起来如此难缠，他心忖四十多万灵石，拿到外面去多少人要打破头，对方说不要就不要，所图谋的必不是小事，自己已经满身麻烦，再多一个哪受得了，便开口拒绝。
    “秋大娘，您这就未免强人所难了，在下”秋娘眼一鼓，道：“我还没说什么事，你便打算悔约了么？信不信我报到官府去，抓你关个三年五载！”
    若是对方动用武力，秦晚还真有准备在身，但说到凡间官府，的确让他略伤脑筋。自己接下来有重要事情做，对方若是真的拿着字条借据报官，便是被缠上几日，玄真和若男那边也麻烦，他有心想跑，现在到处封锁也不方便，更何况自己对这天香楼还有其它想法。
    长叹一口气，秦晚说道：“前辈请讲，若是不违道义，又在在下能力范围之内，我愿择机为前辈出手一次。事先声明，师父行踪我不知道，若是让我找他可不行。”他这句话讲得极为稳重，首先要不违道义，其次要力所能及，第三时间要自己选，也仅一次，算是给秋娘最大的让步了。
    “哼，你有能力干这件事最好，不然就在我天香楼做一年龟奴吧，也算替我向老东西出口气！”秦晚心想这龟奴是万万做不得的，他沉声道：“还请前辈示下。”秋娘带着他走出密室后开口。
    “青鸾！”“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招之试

    “青鸾！”“在。”
    “十招之内，将他击倒，不要伤得太重。”“是。”
    听秋娘这么说，秦晚心说不好，这女人是要试他深浅，不但要试他深浅，还已经作好自己受伤的准备。秋娘转向秦晚，说道：“先提醒你免得说我欺负小辈，青鸾身负灵脉，又是剑器之术的天才，跟我学了十年，实力已不亚于我，你自己掂量着来，撑不过十招就干脆些认输，放下灵石滚蛋吧，也不用你做龟奴了。”
    她这么说，本就想假意应付一二便认输的秦晚，更是心头火热，有这便宜不赚是傻瓜。他向青鸾微微拱手，道：“秦晚愿见识青鸾姑娘剑舞妙技。”青鸾也不搭话，两柄剑器双持在手，凤唇轻吐“汉宫秋月之舞，第一招！”
    耀眼光华向秦晚侵来，秦晚立刻反应到自己错了。他见识过秋娘的剑舞后，自以为对这门功法已有所了解。秋娘的破阵剑舞，带着无边杀气和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激昂，如同猛将突阵，锋锐无比。应付这剑舞，秦晚心中早打好草稿，没曾想对方使用的却是另一支曲子。
    此时秋娘不知何时，已擎出一支洞箫，如泣如诉呜咽声在整个武道场弥漫开来，为这场比斗更添几分萧瑟。剑光如轮，徐徐升起，如同古老大地上高悬明月，四周是荒凉深院，颓败宫墙，佝偻的宫女倚着廊柱，看向寂寞的天空。
    秦晚整个人被音乐和舞姿深深感动，不闪不避地，便要沉浸在光轮之中。这时，他脑中神识警报大作，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双腿白色斗芒狂闪间，急退了十余丈。“嘶”，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自他颈间擦过，衣领处留下两道深浅划一的剑痕。
    这剑气不单惑人神识，还有彻体破甲威能，如果不是新换上的覆霜蚕丝甲加强甲符，秦晚可能已经受伤。
    冷汗从脊背间冒了出来，“好险”秦晚意识到这剑器之舞，绝对不是凡间的武技！它暗合至理，以韵律舞姿入道，是相当高明的修炼功法。青鸾的剑上附有灵力，她本人和秋娘一样，有不亚于中阶的实力。
    顾不得想为何青楼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第二招已向秦晚袭来。这次是风，在明月下吹拂的风，风掠过大地，卷动着衰草，带着幽幽悲泣声。池塘中残荷折了，栖息在老树上的寒鸦惊飞，风如同在诉说它的孤寂与期待，等待着秦晚的回应。秦晚在间不容发之际平移，将青鸾势在必得的剑势避开。
    此刻的秦晚，脑中已彻底没有放水认输的念头，他做不到。青鸾的剑器舞姿如同一首悲歌，一声既发，二唱即和，连绵不断，净往秦晚要害处攻来。秦晚但凡存有半点轻忽之心，只怕断手断脚也是轻的。同时，他也深深被青鸾剑舞之美所打动，内心期待着舞姿的变化，心甘情愿在舞蹈中左支右拙，如同幼时在庙会高台下，被挤搡着仍贪看演员作戏的自己。
    第六招！月轮涨大，两条青索连着剑器，似缓实疾地漫空飞舞。是萤火，流萤无心，冷月孤明。一丁一丁，明暗亮灭的萤虫，在深冷的月照下孤寂地浮动。倔强而又执着。它们生命短暂，即将迎来寒冬，却不知疲倦挥霍着能量，即使在月华下被隐没成黯淡光点，仍然坚持着，亮着、亮着。
    一颗泪水自秦晚眼眶泛出，他从青鸾剑舞中看到很多东西，这个女子背负着的并不比他少，她的舞是诉说，是抒发，是宣泄。她悲、怒、叹、恨，唯独没有求饶和认命。
    “嗤”“嗤”“嗤”“嗤”“嗤”，流萤般的剑光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已将秦晚四周退路全部封死，一直被动躲闪的秦晚挥手，冰盾符灵光闪动，在小臂处凝结成一张真正的盾牌。他不退反进，用冰盾格挡下必中的两下刺击，再度从场边回到中央。“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笔直挺立的秦晚，低诵着诗句，泪珠滑落到脸庞。
    看到眼前青年流出泪水，青鸾内心震荡。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看出了什么，竟然在自己的剑势压迫下仍回味如斯。特别是这人刚刚吟出的诗句，仿佛是为自己贴身定作一般，让青鸾心防差点失守。她紧抿芳唇银牙暗咬，不服输的劲头更加高昂，莲足轻踏，舞姿陡然间变缓。
    第七招！灯。青灯如豆，摇曳烁动。窗棂褪色，青苔铺阶。油将尽，灯将灭，天将明。“啪”地灯花爆响，转瞬间灯火更暗，窗外夜色如鬼魅，似要等待灯一熄灭便侵入进来，择人而噬。剑势已接近极致，只待那暴射而出的一点时机，可偏在这时，清越还偏带点顽皮的山歌声响起。
    “对门对户对条街，花树挨到漆树栽，花树长大有人爱，漆树长大无人挨。”唱歌的人正是秦晚。当他还呀呀学语时，母亲背着他晾晒漆果时，便会哼唱着这支曲子。
    歌声并不停歇，“漆园漆树两边排，花园花树遍地开，有心种它到一起，枝上喜鹊飞下来”。青鸾舞姿在这奇怪的歌声中顿时节拍错散溃不成军，连一旁秋娘的箫声竟也跑调。
    剑停、舞乱，当青鸾尚在发呆不知何故时，瘦削身影如轻风拂过她身边，脉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麻之后剑器落下。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美女，秦晚叹道：“我真的很想看完姑娘的十招剑舞，但总觉得越来越伤情，再舞下去对姑娘心神不利，所以唐突出手，还请你见谅。”
    秦晚转头看向秋娘，秋娘此时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这青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掉实际是她与青鸾联手的剑舞。刚才他所唱之歌，听似凡俗粗陋，但发声的时机、音调的高低，甚至其中带有奇怪的搅动灵力流向的异能，都切中了剑舞韵律转折最薄弱的时机。
    秋娘原本威严的表情变得冰冷，她开口道：“这破剑舞之术是老东西教你的？”秦晚摇了摇头道：“在下适才沉醉于青鸾姑娘舞中，感觉她的剑和舞乃是一体，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但声音源头却有两处，足踏与大娘的箫声在共鸣。临场悟到要破剑须破舞，破舞须乱音，所以试做了大煞风景的事，情非得已，还望大娘海涵。”
    听到秦晚是自悟，而非化身教的，秋娘冰冷表情回霁，她叹了口气，难得和气说道：“你既有这番悟性，这事情交与你做也不是不行。青鸾。”“大娘。”“你觉得他怎么样？”“……”青鸾脸微红沉默不语。
    “不反对那就是觉得他还行，对吧。”青鸾脸上红晕更盛，“行了行了，不要扭扭捏捏，说正事吧。”
    秋娘转向秦晚，说道：“完成这件事，不但你家老东西和我的事情一笔勾销，你还能得一个大造化。”秦晚心里微叹，自己原本想好两招便认输，一时被剑舞诱惑，这下得，将青鸾败了，又不知牵扯出什么新花样来。
    本着虱子多了不怕痒的精神，他硬下头皮说道：“若满足在下之前所说条件，愿为大娘效劳。”“放心！不是要你干杀人放火的事，你替我护送一个人去帝京。”“谁？”“青鸾！”
    “啊！”秦晚望向青鸾，对面人也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一撞，各自心虚又避了开去。秦晚既头痛又惊喜，他头痛的是，如果要带青鸾入京，那玄真、若男势必同行，在青鸾面前暴露，会不会带来想不到的后果；惊喜的是，他早有藏水入海的谋划，二女如果能以青楼身份同行，岂不是有了最佳掩护？秋娘歪打正着，正给了他最好最好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笑面狐狸（上）

    “这孩子有些特别，须上京找人治病，我碍于一些关系没法亲身带她去，你作为护卫，要一路保她平安。”说到这，秋娘神色俱厉地说：“她不是我天香楼开阁姑娘，你要是敢动一点歪脑筋，我活抽了你的筋！”
    秦晚心说什么歪脑筋，也不便反驳，便唯唯称声应承了下来。秋娘接着说道：“既然你想自己定时间，那我也不催你，但不能耽误，一周内必须动身，你可有问题？”
    秦晚想了想，玄真和若男那边时间也紧，一周内正好，便点头答应。秋娘还待再行嘱咐，武道场外有人敲门：“大娘，倚春楼的人来了，说有事求见。”秋娘刚刚平和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威严起来：“我正在处理要紧事，不见，打发走。”门外人有点吞吞吐吐，说道：“来的人，她是露华主事……”
    秋娘登地转过头，目光灼灼盯着门外。门外传来细细柔柔的声音：“秋妹妹，你好独呀，那个人的徒弟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专门跑来找你。”
    秦晚心突地一跳，放言这人声音正是那日换宝大会上，与秋娘争夺驻颜果的倚春楼主露华。也不知这人消息为何如此灵通，自己才进天香楼没多久，竟有人通报过去，而且立刻孤身闯入对头老巢。
    秋娘冷笑一声，说道：“那骚狐狸来了，你很吃香呢。”秦晚当然知道说的是自己，他尴尬地回道：“家师，咳，和露华大娘也有些未了之事要处理。”秋娘怒道：“那老东西招惹得还少么！三家青楼同时悬赏你，我当然知道都是他做的好事。”
    秦晚见她对化身余怒未消又放不下的样子，竟突然想起路玄真和沈若男来，心头突然甜了一甜。见秦晚神色苦怪，秋娘只道他为难，她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就在这见见她吧。他总是给我添麻烦的。”
    进来的美妇人年纪与秋娘相仿，浑身我见犹怜姿态，素色衫子配上娇娇柔柔的身段，望见秦晚，启朱唇朝他微笑着说道：“好俊俏的小哥，你不乖哟。”秦晚楞了楞，疑惑地一边施礼一边问道：“秦晚见过露华大娘，却不知哪里有所得罪？”
    露华风情万种地撅了撅嘴道：“我们同时找你，为何你却来秋妹这，莫不是我倚春楼的酒不够香甜，姐妹不够怜爱么？”说着她朝青鸾瞟了眼，暗指秋娘这边在用美人计。
    “笑面狐狸，你不要太放肆！你不打招呼闯我天香楼，我看在他的面子上许你进来，却不是让你来撒野发姣的。”秋娘冷冷在一旁道。“哎呀，秋妹妹，一会儿不见，皮肤倒是白了些个，看来这驻颜果还真有用，可惜啊可惜，要是早一点得到此物，说不定他更喜欢你了。”
    这边秋娘听了火往上窜，她肤色略深私自不喜，这骚狐狸偏挑人痛处来说，当时便反唇相讥道：“呵呵，他在我天香楼一百八十四天，在你倚春楼才住了不满一百八十天，你说他更中意的人是谁？”
    秦晚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化身莫不是施了邪术，两个如此美妇，居然为个糟老道争风喝醋，而且双方都如打战般在对面设下间谍。这边他人才进门风声便泄露，那边连住的时间都计算得清清楚楚。眼看到，露华嘴角挂笑，秋娘眉目含霜，两人交锋的眼神中似有电火花噼啪作响，熟妇相妒，可怕如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笑面狐狸（中）

    想着尽快解决化身的遗留问题，秦晚壮着胆子进行干预。“咳、咳，露华大娘，秋大娘，在下想问？”
    “问什么！”两人同时出声，声音出来后才发觉在后辈面前略有些尴尬，秦晚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勉强说道：“在下想问，露华大娘这次来，也是为家师所留债务一事么？”
    “哎呀，哎呀，光顾着和秋妹置气，我倒忘了有正事要办。”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露华，转眼间又回到之前柔弱温婉的样子。
    “谁是你秋妹！”
    “我家男人，”
    “谁是你家男人！”
    秋娘连番抢白，露华一点也不恼，笑吟吟看着秦晚继续说道：“你师父十分淘气，整天往外面跑，我关又关不住他，上次他临走时，留了张纸条，嘱咐你照顾我，你可知晓。”说完取出一张窄窄信纸，交到秦晚面前。
    秦晚一看，好嘛，除了抬头小秋秋换成小露华之外，里面一字也不差。“我走了，欠你的酒钱让我徒弟秦晚还。另：他很能干，可用力差使。”他苦笑着望了一眼秋娘，秋娘走上前来，抓起信纸看了眼恨恨丢下，问道：“他是不是也留了张借据在你这，拿来我看！”秦晚掏出借据，露华抢先一把抓了过去，看完脸上表情顿时不悦起来。
    秋娘有些愁怅地说：“他不肯占你我分毫便宜，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露华此时也不与她斗嘴，叹了口气后，转颜笑道：“我可不担心哟。有小弟弟在，他总得回我这里。”
    “什么！”“我这次来，是邀请秦弟弟去我倚春楼住上一段时间，放心，姐姐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等你师父回来了再还给他。”她一边说，手中一边轻轻拿着纸条在脸边扇风，似乎在提醒秦晚要听话。
    “不行！他既然先来了天香楼，便是我秋娘的客人。我还有事情让他办。”秋娘断然替秦晚拒绝。秦晚心说妙啊，这露华大娘，看似小鸟依人，却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主，给她“请”去倚春楼，等于是成了追索化身的人质，路玄真和沈若男的事怎么办，有秋娘顶着自是省了他口舌。
    “嘿嘿，小弟弟都没说话，你急什么。”秦晚听了赶紧道：“露华大娘，在下既担师责，去您处侍奉也是应当，不过我实有要事赴京，还望大娘高抬贵手，日后禀明师父，他必有回报！”秦晚心说你既到处卖我，我少不得也把你抬出来应急。
    “你不肯来我倚春楼，却答应给秋妹办事，这么偏心，奴家可不依。”露华丝毫不松口，这种软磨可比秋娘硬缠棘手，秦晚无奈说道：“去大娘宝地实是有困难，大娘若有其它安排，若不违道义，我愿择机为前辈出手一次。”
    露华却不接茬，她半带委屈地说：“你既要为秋妹办事不能陪我，那我就吃亏点，换个人陪也行。”说罢她纤手一指，竟指向旁边沉默侍立的青鸾。秦晚尚未反应过来，那边秋娘已如同母虎般闪近，一下挡在青鸾身前，她瞳孔缩细如针，一字字说道：“你，知，道，些，什，么”，两柄剑器不知何时已滑至双手，森然杀机如潮水般压迫而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笑面狐狸（下）

    露华在秋娘的气场中浑如不觉，秦晚见她一派悠然的神态，显然也身负武技。这凡间俗世，到底还有多少像她们和化身一样的人，实不容得轻视。“哎，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露华叹了口气，手里一物在秋娘面前亮了亮随即收入怀中。
    “这是，这是老大人的印信，为何在你处？！”露华并不回答，吟出两句诗来：“小楼烛明秋风起，高台歌歇露渐生”。听到露华吟出这诗句，秋娘面色阴晴不定，手中的剑器却已缩了回去。
    “人家虽然不是很愿意呀，不过这次没办法，是来帮你的。”露华一脸委屈地道，秋娘问：“两边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也不知，不过多数是为了她嘛。”露华又朝青鸾瞄了过去。秦晚转头看青鸾，这女子面庞纹丝未动，但眼中似乎流露出悲伤与不屈，让他不禁生出同情，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总之，我现在目标和你一致，要送她平安回去。”“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我已有安排。”露华听了咯咯笑了起来，“你怕是不知道吧，现在外面很乱哦。”
    “我自然知道，归云宗已经封锁了四周，这与她没关系。”“我若说帝京那里也开始封锁了呢？”
    “什么？”秋娘与青鸾对视了一眼，对露华道：“这不可能！”露华悠然说道：“大皇子遇刺了，人还在医馆，生死不明。”秋娘和青鸾二人身子都动了动，露华接着说道：“现在帝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一只老鼠都出不来，除非你手里有这个。”说着她取出一只小小的龙纹金牌。
    “敕令通行，拦阻者斩”，金牌上杀气腾腾的八个字，象征着皇权与威严。秦晚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他手中已有一枚归云令，要是能搞到这东西，陆路岂不是再无阻碍？露华看到秋娘眼中同样流露的渴望表情，像是赢了一局般，满意地掷了过去。
    秋娘接过金牌，郑重地交到秦晚手中，叹了口气朝露华说道：“今番欠你一个人情，我将来会还给你。”露华转头看向秦晚，不解地问：“就他么？”秋娘道：“他是陌生面孔，刚才又破了我的剑舞，实力上是不弱的了。”露华听说秦晚竟然破了剑器之舞，饶有兴趣地多看了他一眼，向秦晚摊开白嫩掌心，“拿来。”秦晚只道她对自己并不信任，虽然肉痛，仍乖乖将金牌交到露华手上。
    露华却未将金牌收起，纤指轻弹，“叮”的一声金牌跃上半空，急速翻转着落到地板。金牌落地后犹自急转，露华道：“有字那面是正，无字那面是反，猜猜是哪一面。”说罢朝秦晚微微笑了笑。
    秦晚心想这考验倒比秋娘的来得轻松，他神识凝聚，细心体察着金牌滚动姿态，很快金牌的每一次旋转，每一分力道都尽入心底。“六百零十三转后，金牌将既不正，也不反，而是竖立在地板上！”秦晚正待张口回答，神识海中一丝不协调感让他停下来，灶娘的威光是静止的。
    “太安静了。”对，太安静了。刚才他只专注于金牌的转动，忽视了周围的环境，当秦晚再度用神识扫描四周，一层蔳薄的如同水波般的壁障散开，顿时环境又鲜明起来。在场众人的呼吸心跳，金牌微颤的嗡鸣，重回秦晚五感中来。
    “好险，险险险！”秦晚现在终于知道，当初那批职业赌徒为何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输掉了手指被赶走。露华真的是狐狸，会魅术的人中妖狐。她最后那一笑，不知不觉间已经出手，将自己神识短暂定格在一个幻象中。虽然和幻梦鬼蝠相比可能场景范围要小许多，但逼真程度完全不输。要不是神明威光不受它魅术影响，自己这次倒真的栽了。
    “谢谢灶娘大姐。”“嘻！”心中传来灶娘得意的声音。秦晚对灶神感激涕零，他自换宝大会后，手头灵石充裕，日常勤于供奉，专拣好的喂给灶娘，现在人神关系融洽得紧。
    再睁眼时，秦晚刚要作答，“不必了！”露华面色微白，似乎被秦晚破去魅术后受到了冲击，她将金牌重新交到秦晚手中，说道：“小弟弟能看破我的魅胧，将她交给你我也没意见，这姑娘，哎，你多费心了。”
    秦晚还待谦虚，露华人已去到门口，临走时声音传来：“见到你师父，就说露华想他，对了秋妹，他在我这开销了三十八万灵石，却不知在你处花了多少。十万，二十万？嘻嘻！”
    这女人，临走还不忘报刚才化身住宿日子少的仇，秋娘这边，被化身用去足足三十万灵石，此时却如吃了场败仗般面色无光。秦晚在旁尴尬得不行，今日回去不用吃饭，光回忆这二人争风也足饱腹。
    秋娘跺了跺脚，余怒未悄地道：“一周内，你回来带她上京，不要打听任何事，只管安全护送她到这人处，有这面金牌，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之后的事，便听天意了。”说着递给秦晚一个名刺，上面有居址门牌。秦晚唯唯诺诺接下后，心想终于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等等。”“前辈还有何吩咐？”此时秋娘却有些扭捏起来，“你若见到那老东西，叫他回来找我，不许先去倚春楼！”
    “呃，在下一定转告家师……”等秦晚走后，秋娘柔声让青鸾退下，美目痴痴地望着屋角发呆，喃喃自语：“你是在帮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帮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间章（一）

    苍蓝色鬼火在他双眼中燃烧，火光炽烈，他愤怒而不甘。鬼月伤好了，他留在了主人身边！而自己，主人最骄傲的护卫，被派去调查微不足道的小事！什么魔山的死，什么救下两个女弟子，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愿意伏在主人脚边，看着主人读书时摇头晃脑的样子，甚至闻到主人的气味也好，这让他安心，让他幸福。但这一切都被夺走了，都是鬼月，这个坏家伙，他为什么不被金刚门打死。
    枯榕如一团流焰，在荒野间飞驰。主人拜托他的样子让他心疼，那可是曾经捧起自己，用脸颊贴过自己的主人呀，看着那张脸，枯榕无法再拒绝。好吧，赶紧把事情办好，回去，回到主人身边，要快，自己不在，主人该怎么办呢。
    所有从秘境出来的人，都可能藏有真相，死掉人数越多，和魔山战斗过可能性越大。那两名女弟子同时被救下，应该不是巧合，肯定不是巧合！主人的智慧需要怀疑么？不需要。所以，去找到她们，找到背后救她们的人就好了。所以到玉州去，把结果带给主人，主人只看结果，好的结果让他开心，不好的结果，枯榕打了个冷战。
    前面是什么东西，一群血食么？血食慌慌张张冲了过来，将自己围住，吠叫着，如同一群野犬在雄狮身旁不知所谓。好吧，有点吵哦，请安静点。枯榕如同一张黑色薄翼潜入地下，血食们追了过来，然后，被瞬间从地底穿出的无数黑矛扎穿。一个不留，黑矛吸干净附着的血液，再度化为死神之翼，毫不停歇地向北方飞去。
    烈焰真人走后，流风真人感觉自己身心俱乏，但还没有到他休息的时候。他走出大殿，望着天空飘过的白云，吐了口浊气。“水云子，你怎么死的？担子都压在我一人身上，可够呛啊。”
    他去到宗门禁区，在一座雪白的山崖前停住脚步，崖壁上开了个洞口，洞口有座小门，门上上着锁。水云子掏出钥匙将锁打开走了进去。数盏茶功夫之后，流风从洞里出来，他小心将锁锁上，脸上神情不复忧虑，回复坚定决绝。
    金刚门破天峰，一股奇特的波动从峰峦最高处扩散开。强劲的山风被波动震碎，散成大大小小的涡流，发出撕裂布帛般的声音。山脚的人纷纷抬头，望着上空异象，有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道：“那是赫连大师兄，大师兄要破境了！”天空仿佛听到说话般应声变黑，黑洞洞的天顶上，巨大浓厚的云团开始聚集。“雷劫！雷劫！大师兄不会要在本峰下面应劫吧。”“快跑！劫雷不认人的，给波及到一点点，也会形神俱灭！”
    底下人立刻作鸟兽散，向四方狂逃。有人一边逃命还不忘说话：“十六师兄，你不是说最近常感丹田震动，不日就要大成吗，怎么也和我一样逃命？”“老子是震动，不是盲动，快点不要挡老子去路！”正在底下乱成一锅时，山巅某座洞府大门打开，一个如坚钢铁铸般的干练身影徐徐步出。这人个子不高不矮，全身上下没有半分余肉，黑色长发披肩，双目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抬头望向天空不断凝聚的云团，长啸一声，向远方疾射而去。
    随着这人离去，云团紧追不舍，破天峰下已无被波及之虞，有胆大的还想跟过去瞅瞅，天上传来巨大传音之声：“掌门有令，破天峰赫连无畏破境在即，所有人等，严禁出入山门，巡逻人手加倍，有外犯者直接格杀，骚扰破境者杀！”底下之人相互吐舌，都往赫连无畏飞过的方向望去，他们知道本宗又一位强者要诞生了，根本没有人想过赫连无畏有晋阶失败的可能，因为那是赫连无畏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间章（二）

    帝都以南，千重山岭中某处岗哨。此处已算萼国北部，气候与玉州完全不同，玉州尚未入冬，而这里早都漫天飞雪，冰寒刺骨。守着岗哨的两名归云宗弟子修为仍浅，虽有灵力护身，还是感觉阵阵凉意侵入肌肤。
    “啊嚏！妈的，这里冷得真邪门，虎师弟，你去屯所找队长要几张祛寒符来，要是有鹿胎灵液酒最好，多要几瓶。”
    被唤作虎师弟的弟子嘟哝着嘴：“师兄，雪下这么大，不会有人来闯关的，队长忍心派我们过来守着，自己却在屯所里打坐。不如咱们也找个地方窝起来，这旁边山洞有的是，总好过在这吃风顶雪。”
    “万万不可！这次规矩极重，若被发现偷懒，最轻也要除籍。而且要拦截的两个人，小师姐就不用说了，十个你我也顶不过人家半个指头，另外那个，听说极擅长冰寒道术，越是冷的地方却喜欢钻，说不定一个大意，就摸到你身边，嚓的一下切了你脑袋！。”
    虎师弟被吓得头一缩，赶紧向四周打量，好像真有人要摸过来做掉他一般。
    “师兄，你不要吓我，这么厉害的人让我们初阶弟子来守，那不是老鼠去舔猫屁股，存心送死吗？”
    “你也不要怕，从这往东西两边，每隔几十里都有我们的人，视线所及这么多岗哨，哪就一定摸到我们这。再说了，咱们在这里，不是和人硬拼的，你只要每隔一刻老实发送信号，信号不断便算交差。”
    “那要是信号断了呢。”“那就是你给人家切下脑袋了，自有师叔祖会循着信号来为你报仇！”“那师兄你呢？”“师兄我已将本宗乘云跨鹤身法练到第六层，我若发现敌人来攻，自会及早回去向队长报告。”“啊！你这不是丢下我逃走么？”
    “师弟，你这话就说得缺气度了，师兄留下有用之身，好过与你死在一块，以后达至天道，必不忘为你做场水陆法，咦，好象现在没那么冷了，你赶紧去，祛寒符可以少点，酒一定记得多拿。”被叮嘱取酒的弟子气呼呼驾云往屯所飞去，在他相反方向，一团风卷着冰雪飘向南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凤琴音

    秦晚走出天香楼，长出一口大气，面对雌虎狡狐，实在是让他精神感觉大为吃不悄。他回到熟悉的那间茶楼，发现离打烊还有段时间，便又要了壶茶坐下慢慢思索起来。
    自己好像是给化身狠狠摆了一道，但好在结果还行。此行最大收获是那面金牌，有这物傍身，秦晚的全盘计划活起来了；第二大收获是知道了帝都的信息，如果不是露华点拨，即使自己成功穿越千重山岭，若入不得京城也是麻烦；第三大收获是青鸾，有了青鸾的天香楼身份，二女等于多了层掩护。
    问题也不少。首先是如果青鸾和玄真若男同行，要保证三女之间不能发生矛盾。三个姑娘都有大秘密背在身上，青鸾好像特别不见得光，如果她不能与路玄真和沈若男好好相处，特别是中间有段路自己不在，闹起来这同行的计划就要泡汤。
    第二个问题是玉州南部的防线。现在来看，将玄真和若男从冰风犼洞窟带进玉州会合，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自己一人进来，尚被那般盘问，三人同行，更要想出好的办法。
    第三个问题是自己。天香楼和倚春楼的悬红应该很快会撤下，但还有个凝翠楼的挂在那里。若是这么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难道就一直在玉州悬榜这挂着？心里总有个疙瘩放不下。但这家青楼最为诡异，上次在换宝大会上见到楼主的感觉也极奇怪，秦晚想干脆点了结这事，又不免有些心虚。
    想了半天，秦晚决定去凝翠楼打探一番，先摸清楚对方情况才作决定。“总得把欠债还清，轻轻松松上路才好保护三个姑娘吧。”他自我解释着。城北十里，秦晚等到夜中，来到被诩为玉州最神秘青楼的凝翠楼外围。
    说是楼，其实是个山庄，占地并不大，方圆仅数亩的样子。远远望去，里面灯火通明，却不见天香楼那般送往迎来热闹场景。秦晚为自己加持了匿气符和飞羽符，斗炎运起，轻飘飘闪过高墙，藏身于数丛修竹之间。
    两个侍女模样的人，正靠坐在画廊上交谈，秦晚神识散开，低低的声音清晰进入他耳中。“小姐歇息了吗？”“还没呢。”“这几天怎么天天这么晚？”“她坐立不安，说在等客人。”“等谁？”“她没讲，就说是很特别的客人。”
    “什么客人，值得让我们小姐等了几天！修为特别高吗？”
    “肯定不是，上次那个什么门的长老，半步高阶了，小姐还不是随便尝了一口就让他走了，这次不一样哩，小姐等的时候会偷偷笑哩。”“哎呀，你肯定骗我，从来没见过小姐这样。”“骗你是小狗，我给她换茶的时候，她还长吁短叹哩！”
    “不得了了，小姐思春了，他在等汉子哦！”“你才思春！来个修士只要年轻点，你就盯着乱看”“你思春！”“你思春！”两个侍女打闹起来，秦晚听着却大觉不对劲。
    听侍女说的，那小姐应该就是婉灵本人，但说的没头没脑，什么“尝了一口便让他走了”，难道这女子接待修士，还专挑懂烹饪之术的？秦晚脑补了一出“烹饪青楼”情景出来，婉灵只接待懂美食修士，来人须做出一道大菜，美人认可才能一亲芳泽？自己带着借条上门，是为了解决掉这后顾之忧，她若是要自己做菜怎么办。
    秦晚家境小康，自幼饭来张口，有母亲刘妈操持。唯一动手做的吃食，还是和小伙伴一起上山抓的竹虫、知了，田间偷的薯芋，用火烤了吃着好玩，对于烹饪之道，是半窍也不通。他心说若是婉灵为难自己，倒真不好应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如自己先撤回城里，恶补一下如何做饭，起码会一道好菜再过来不迟。
    “嗡……”一声悠扬琴音划亮夜空，直击秦晚心房。随即，耳畔传来叮叮冬冬的拨弦之声，声音娓娓道来，如怨如慕，令秦晚沉迷入神。铮的一声，声音突然转疾，如同雌凰冲霄而起，在天空中盘旋四顾，她高鸣浅唳，找寻着远方的爱侣，空中七色宝花纷纷落下，似乎在见证神鸟的渴望与期待。良久，琴音止歇，庭院中一处静舍门被自内向外推开。
    秦晚长舒一口气，摇摇头将绕梁乐音从脑中赶开，灶娘二度炸毛告诉他，自己的判断没错，琴声只为他而响起。带着七分尴尬三分警惕，秦晚来到静舍门前，门内灯光下，一双玉手离开琴弦。“婉灵姑娘，秦晚唐突，深夜求见。”
    “晚郎呵，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秦晚迈步入门时听到她话人微微一怔，大门无风自闭，神识、五感、飞羽符、斗炎统统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滚烫柔软像着了火般的身子投入怀中，带着无尽芬芳、甘甜、软糯的樱瓣印上秦晚嘴唇。

 第一百五十章 魂光和融

    “唔！”秦晚没有挣扎，他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大脑如同炸开般，被如潮的欣喜、快乐、期待与满足感所占据，飘飘荡荡，秦晚的灵识像只扁舟，在一片光之海中停棹。
    亿年一瞬，一瞬亿年，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如同经历了比千年更漫长岁月，两双嘴唇缓缓分开。连灶娘也被定格，秦晚的神识终于恢复正常，他的手仍扶住纤腰没有放下，他轻问向怀中之人：“你，来自哪里？”
    “唔，不要说话，让我再睡会儿。”阖着的眼帘不想睁开，秀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这位世间珍宝全加在一起，也不足比其姿容的女子，放任自己软倒在秦晚身上，雨露初承浑不胜，花颜懒倦更堪怜。
    秦晚的心潮巨浪翻腾，他此时神志清明，知道刚刚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他被婉灵强吻后的一切，鲜明地刻印在他脑海，不，而是灵魂中。怀中依偎着的，并非来自这个世界，而是万千界面中极其独特的一种存在，她不是神明，也不是人类，不是妖怪鬼魂，更不是灵兽珍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一见到自己，便做出如此亲密的行为，什么礼仪教养，矜持素行，可能对她这种存在来说，都是很奇怪的东西呀。
    手中温软的躯体散发出怡然馨香，温度、触觉都实实在在告诉他这不是梦境。秦晚检视自己身体，身体并未发生异常变化。斗炎运行无碍，人莫名地感觉清爽，连感官都好似强大了不少。再检视神识海，秦晚终于发现了不寻常，灶娘原本的人形轮廓现在蜷缩起来，如心跳般搏动的神威光芒比之前还要更亮。
    “灶神大姐，灶神大姐？”秦晚试着呼唤灶娘，那边没有反应，他有些着急。灶娘自从成为他本命神明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不知帮秦晚渡过多少劫难，现在毫无声息难道是出问题了？应该不是，因为本命神明和结契人是一荣俱荣的关系，自己这边没事，她那边肯定没事。
    秦晚再度观照自身，这次他更加深入，直至性与命的底层，终于他发现了变化。
    灵魂在盛放，秦晚的灵魂，寄托着生命烙印的载体，不灭灵识的家园，此刻绽放出从未见过的光彩。“灵魂的光吗？”秦晚回忆起刚才与婉灵发生的那一幕，光海与自身辉光的交融，现在自己灵魂的频率，正如那时一样。
    他不再打扰灶娘，因为秦晚确信，这个神只因为之前那一幕将发生重要变化，安心，让她自己来，秦晚不再焦虑，转为心虚。
    他现在心虚得不行，因为想到了路玄真和沈若男。“这要是让她们知道了，我就一头撞死。”怀中酣睡的绝色变成了烫手山芋，秦晚就想将她一抛了事。“你搞什么鬼啊，谁是你家晚郎啊！我，我的初吻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异界异种

    “咳，玄真，咳咳，若男，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秦晚想象着如果事情暴露，面对二女要怎么解释。路玄真面若冰霜，沈若男皱眉鄙视，“其实呢，我是被迫的！”自己鼓起勇气坦白，一旁婉灵无辜地说：“可当时我们都很开心呀！”然后自己应该会被剁掉吧，会被两种道术切成很多块散落在地下吧。
    秦晚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后果太可怕了，抱着的这个东西，必须要处理好，有一点是无论如何必须做到，那就是绝对不能给她让路玄真沈若男看到。足足抱了两个时辰，怀中的人儿终于动了动。“哈，啊”，女子打了个娇俏可人的呵欠，慵懒地伸开双臂，紫色头发蹭到秦晚鼻尖，让他痒痒的。
    美目睁开，抬头望着秦晚，婉灵展颜笑道：“好饱，谢谢晚郎招待。”秦晚见她娇憨的样子，本来一肚子怨气立刻化为乌有，他苦笑道：“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婉灵纤指摸上秦晚鼻尖，在上面一点一点，顽皮地体验着触觉。秦晚心道，还要占我便宜，不给了。他拂去手指，认真看向对方，说道：“再不说我可走了哦。”若不是一堆疑问在，他是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要。”可怜巴巴的语气，婉灵撅起红唇，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情。秦晚将她放下地，硬起心肠说道：“那咱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不？”“刚才我的一切，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婉灵很不甘心被放下来，又将身体挤了过去。
    “我知道你是远古就诞生的存在，来自无数异界中的一个，但我没有这方面知识，还请姑娘告诉我。”“大叔没有跟你说吗？”秦晚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她口中大叔应该就是化身。“他只说欠了姑娘你酒钱，托我来还债的。”听秦晚这么说，婉灵吃吃笑了起来：“他好坏呀，这样骗你，他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嫩如葱白的小手，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秦晚。秦晚心想，只怕又是“小婉灵”开头，然后和天香楼倚春楼留的一样，取过来打开，却不是他想的那样。字条上龙飞凤舞写着：丫头，他叫秦晚，上！秦晚心忖，这口气与之前完全不同，难道这女子与化身不是那种关系？似乎看穿了秦晚在想什么，婉灵接着说道：“大叔可是我们一族的救命恩人哦，他没有和你提起过我们恶魔一族吗？”
    秦晚搜索记忆，某次和化身侃大山时，倒还真听得他提起过这恶魔一族。当时化身吹牛，说自己证道后，曾穿梭于无数时空界面游玩，万千世界，存在各各不同，在某个剑与盾与魔法的界面，有一种被世人所厌恶畏惧的特殊存在，便是恶魔。
    想到这，秦晚心突地一跳，那恶魔族据说诞生自浑沌虚无，是堪比神明的同级存在，他们形容英俊美丽，日常以灵魂为食，因为这个嗜好，一直是各方强者讨伐的对象。刚才婉灵说多谢招待，难不成是？
    看到秦晚惊疑不定的表情，婉灵扑哧一笑，如春花乍放般摇曳生姿，她柔声道：“我那日在换宝大会上见到你，就认定你身上的魂光呢。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已经来啦！”秦晚心说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察觉到她在朝自己微笑，这族居然拥有观察人魂魄之光的异能，刚才晚间自己潜伏得那么隐秘，在这种异能下也是无所遁形吧。
    “你说我师父是你们一族的救命恩人，那还要吃我魂光”秦晚不满道。婉灵可爱的歪起头看着他，似乎对他生气的表情也中意不已，“大叔那时候在一堆勇者手里把我族救下来，可厉害啦！也是他带我们来这个界面安家的哦，有人来，我们就只吃一点点，没有全部吃掉哦。”
    秦晚心想，难怪那些修士飞蛾扑火一样找上门，原来都是为了追求自己经历的那种极致快乐，而享受快乐的代价，便是被这婉灵一族吸取了灵魂能量。自己刚才被这魔女吸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亏空了多少。“你不一样哦，你的魂光虽然很弱，可是唯一能和我共鸣，我的和你的既能融合在一起，你就是我夫君，夫妻之间没有吃的哟。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魔言佛唱

    “啊？”秦晚顿时一头两大。这魔女与自己魂光交融后，便认定了二人已经成亲，这若是缠上自己，如何向路玄真与沈若男交待。
    他耐心地对婉灵说：“婉灵姑娘，我不清楚你们族对结为伴侣是怎么定的，在我们人界，可是要双方恩爱立誓，在父母亲亲朋前拜堂合卺才行。咱们充其量算是第二次见面，我一介凡俗，可不敢高攀姑娘。”
    听他这么说，婉灵立刻嘟起嘴来：“我们刚刚已经恩爱过了呀，你若觉得不够，要与凡人那般做也可以哦。晚郎，咱们赶紧立誓。我和你签订完灵魂契约，就去见爸爸妈妈，以后我住进你身体里，咱们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秦晚暗暗叫苦，这魔女解释不清，居然还要和自己结契，这种品阶的存在，要是结了契约住进神识海，别的不说，灶娘绝对暴走。她可是自己本命神明，井神都给她指挥得团团转，这魔女住进来，是准备要神魔大战么。
    咳了一声，秦晚拼命解释。“婉灵姑娘，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你呢，是高阶远古存在，我呢，是一介凡人。所谓仙凡不同路，这个，人魔也是一样。你和我缔结誓约，白白耽误了你，再说了，我已有意中之人，未来打算和她们成亲。”秦晚狠了狠心，抬出二女来要让她打消念头。
    “她们的魂光也能和你融合吗？”“这个，我们人类不需要的啦。”“哼，那她们比不过我！”，秦晚硬下心来要打击她，说道：“我和她们经历了很多生死磨难，大家已经心心相印，虽然我现在还未表白，不过早已认定她们是我未来伴侣。婉灵姑娘，人类是要有经历才能产生爱情，可不是像你们族，只看魂光是否契合的。”
    听到秦晚这么说，婉灵雪白贝齿轻咬下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她说道：“那我也要和你经历生死磨难！”
    秦晚心说我可不想经历，但见她娇憨痴情，又有些心软，说道：“我不清楚师父为何带你族跨界而来，不过和人类共存，想必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我觉得姑娘首先还是应该考虑本族安全，个人情爱先放一边才是。”
    他见路玄真与沈若男压不住，又抬出种族大义来，实已绞尽脑汁。
    “我们很安全啦。这个界面没有天赋除魔的勇者，我族又是灵体，晚郎你看到的模样，是我想让你见到的样子哦。”婉灵说着扭动腰肢，玲珑曲线一览无余，秦晚差点喷出鼻血，急忙心神内守澄明观照，不敢移眼过去看她。
    见他如此狼狈，婉灵吃吃娇笑，手掌摸至秦晚胸口，动作越发放肆起来。秦晚心想，这魔女好像牛皮糖般难缠，好歹也要制止一下，听说佛家擅长降魔，不知这异界之魔吃不吃这套。佛经他倒是以前看过几部，还记得些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自己虽修的是正传道法，但临渴掘井也好过被她非礼，于是默诵心经，只望这魔女知难而退。
    “啊!”婉灵轻轻惊呼停手，秦晚心中暗喜，只道经文生效，念得愈加努力。“晚郎，你在诵经么？”秦晚正色道：“正是，女施主还请自重。”一边口中不停，还装出一副有道高僧的样子。“晚郎，好好听，不过你念错了哦。”“什，什么？”
    “晚郎，我修习的也是佛法呀，你喜欢的话我念给你听！”婉灵好像找到同类般，喜孜孜盘膝而坐。秦晚暗叹，今天也不是知撞了哪家的邪，碰到的桩桩件件事都不符常人思维，魔族修习佛法，自己降伏自己么？他还在自怨自艾，一声庄严梵唱，极轻微而又如洪钟般在耳边响起。
    “唵”，随着这声梵唱，盘坐的婉灵顿时庄严如同观音降世，“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唱毕，不着寸缕之身却毫无色欲实相，隐隐见吉祥宝光流出。
    秦晚此时再无丝毫轻忽之意，瞪大双眼跌入殊胜无穷的佛陀秘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随着婉灵轻启绛唇，二百余字的心经像珠玉一颗颗滚落静舍所在空间，萼国修真界佛法不昌，但秦晚却从未轻视过道法之外的修行法门，此时亲历，才发现此道竟美妙如斯。婉灵诵唱间手中结印，如莲花似蝴蝶般翻飞上下，美丽而圣洁，秦晚竟一时分不清，这还是刚才对自己痴缠不放的魔女么？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摩呵。”随着最后一段经文吐出嘴角，婉灵启颜而笑，秦晚犹如被佛陀拈花对视，心灵中产生明悟。他自家的太上灵宝净明法也有真言法门，秦晚用来吸取灵力给戒指充能，那天不语真人以真言对敌，秦晚在一旁看了已是惊叹。数个时辰前，他用山歌破去秋娘和青鸾的联手剑舞，心中还颇有些得意，这时听了婉灵诵经，才知自己真是井蛙观天，原来音能致道，其威能足以通天彻地。
    长叹一声，秦晚向婉灵躬身施了一礼。“谢谢姑娘，今晚让我见识到佛门精微。”婉灵满足地起身，又恢复娇痴的小儿女情态，“晚郎，我念得好不好？”“我虽愚钝，刚才也被姑娘深深打动。”“大叔说，我族啖食灵魂，恶业自生，要学习佛法才能消除戾气，魂光才不致堕落呢。”
    “这化身真是百无禁忌，道教真神劝人学佛，不用避讳的么。”秦晚不免暗自腹诽。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苦口婆心

    “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秦晚一楞，“什么出发？”
    “去见爸爸妈妈，用你人族的仪式成亲呀。”兜兜转转又回到老话题上，秦晚心累得不行，他也不再绕了，直接拒绝说：“不行。”“为什么？”看到对面红了眼眶，秦晚刚刚硬下来的心肠又再度破防，他想了想，决定用婉灵能懂的话解释清楚。
    “婉灵姑娘，你既修佛法，能不能为我念一遍缘起偈？”“晚郎，你这么喜欢听我说佛，我好开心。”
    “不是不是，不用打坐，随意念便是。”“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吾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婉灵将偈语念了出来，秦晚点头。
    “佛陀所说世间诸法，因缘生灭，我能不能说说我对它的理解？”见秦晚特别认真的样子，婉灵也认真点头：“我想听晚郎说。”
    “婉灵，世间诸法里，情爱也是其中一种，对不对？”“是的呢。”“那男女间情爱，也是由因缘而生灭，对不对？”“呣，是的呢。”“我们今天结识，两个人从不认识到认识，是因还是缘？”“是缘。”“对了！那我们魂光相和，自生吸引，是缘还是因？”“是因。”
    “对了！自有自生是为因，他有他生是为缘。”
    “那我再问，婉灵姑娘，男女彼此亲爱，产生情愫，愿意成为伴侣，是因还是缘？”“是因。”“那你想要与我成亲的缘呢？”婉灵听罢，身体猛的一震，似乎连维持人体形态的能量都出现不稳定。
    “缘呢？”她喃喃重复着，“缘在哪里？”“我想不到。”“缘是什么？晚郎，缘是什么，是生死磨难么？”秦晚见她神不守舍，想要安慰两句，但刚才这番开导已是穷尽智力，再也想不出什么佛门经典，他随口应付道：“生死磨难是缘，但缘不一定是生死磨难哦，真要说，我觉得是命运给出的交集吧。”
    “命运的交集，命运的交集。”婉灵重复着秦晚的话，慢慢恢复了神色。秦晚暗叫危险，这魔女刚刚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要是暴走了可不知生出什么事来，自己这张嘴巴胡乱跑马的坏习惯真得改一改。
    “晚郎，我明白了！”婉灵恢复神采奕奕，开心地说：“我们现在还不能成亲。”秦晚大喜，赶紧说：“对对对。”
    “不能成亲是因为没有缘，所以要有命运的交集。”秦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如果坐着等命运安排我和你有交集，不如我一直伴在你身边，这样交集总会出现。”“不好，她想歪了。”秦晚汗如雨下，赶紧说：“我有事关我意中人性命的事要处理，可不能和姑娘厮守！”
    婉灵大皱其眉，露出苦闷的神色，她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在人间修行，还有不少族人跟随。要陪伴晚郎，也需要处理一二。这样吧，晚郎，你拿着这物。”这说递来一个金灿灿圆形的物品，秦晚接过来一看，甚是眼熟，“这是？”“嘻嘻，这是你的东西。”
    秦晚细看，手中这物竟是自己换宝大会上出售的三枚驻颜果其中一个，但此时这果实已经风干缩小，外边还象是镀了层金箔般，应该驻颜效果已经丧失了。
    “婉灵姑娘，你这是？”“这果实其实是种很低级的时间宝物，我在换宝会上见到拍卖这果实时你的魂光闪烁，很在意的样子，就拍下来让你开心啦！”秦晚听了老脸见红，自己竟然已经吃了一大碗软饭还不自知。
    “我将它稍微炼化了一下，你在外面若是碰到危险，可以将它捏碎，能停滞三丈内时间大约半息，有这时间，千山万水，我也会赶来帮你。”秦晚听了咋舌，这远古之种神通真不知有多大，不过若是真要有事求到她，可不知会被缠成什么样。他收起干果一边称谢，一边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用它。
    “晚郎，你要走了吗？”秦晚道：“婉灵姑娘，我这次北行，不知短期内有没有机会重返玉州。你既然与家师有渊源，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愿效微薄之力。你若寻我，可以找万宝行许仪主事，他应能掌握我的行踪。”秦晚心想早晚不免去一趟明光城总行，万一有事对方也好找他。
    “可我还想听你的意中人的故事。”
    “咳咳，这个是个人隐私，不便透露。”
    “我还想听生死磨难。”
    “咳咳，这个也不方便讲。”
    “嗯~~~呜~~~”
    婉灵撒起娇来扯着秦晚袖子不放。秦晚心说，此时不撤更待何时，他抽身急退，关起满屋温柔，纵身越过山庄院墙，朗声说道：“婉灵姑娘保重，在下告辞了！”头也不回向城内奔去。
    静舍中，婉灵看着秦晚离去的方向发了阵呆，然后轻轻拍掌，一名侍女出现在她面前。“红，我不想在这里住了，我要去追随我的夫君。”
    侍女低声问道：“小姐，您的修行还未完成，要不要先向族长那边打个招呼？”婉灵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说道：“我刚刚和夫君恩爱过了，现在饱得不行，修行算是完成了的。你安排其它人回族，我自去寻他。”
    “是！”
    一夜过去，玉州三大青楼之一的凝翠楼，整个山庄消失不见，一大批修士失魂落魄四处找寻不着，这已是后话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债身轻

    秦晚狠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在客栈中像往常般盘腿坐下，整个人都似乎被元气充满的样子。昨天他从凝翠楼回来，塑脉时感觉双臂相关经脉已经隐隐有苏生迹象。虽然没有灶娘在旁相助，但此时秦晚神识已能独立查漏补缺，针对经脉各处不足进行培养。
    过完冬天，秦晚十八足岁生日就将到来，他或有能力在这之前，迎来自己的全面新生。
    更满意的是自己的精神状态。三家青楼的事情解决，秦晚无债一身轻，人快乐无比，舒服写意之余，他对化身更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什么都没做，又似乎暗藏深意，这老道究竟在打什么坏点子，秦晚暂时将之搁置脑外。玄真和若男的事是最重要的。
    北行的时间定在拍卖丹药后，此时各宗门留滞在玉州的人都会返程，可以加大北边哨卡的检查压力，秦晚计划在这个时间段趁乱出发，不会那么扎眼。在这之前，安全将路玄真和沈若男接到玉州是关键。
    一直有个结梗在秦晚心里，让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何百忌与洛非花告诉他，白长容临走之前说过，自己被派过来仅是负责在换宝大会上将破境丹露白，当初被特意嘱咐过，要把丹药拍卖时间定在换宝大会一周后。归云宗指使愈生门这么做是为什么，当时将破境丹拍掉，不就能实现他们压制修真界成长的目的？
    秦晚试着假设，假设当天归云宗没有被自己干扰，顺利击杀了金刚门主要战力，他们第二个目标是什么？秦晚设想自己是水云子，大胜之后，自己最优先考虑的，难道是对中立宗门的压制吗？
    拦截这些拍下伪破境丹的人并没有好处，一来坐实了自己劣行，二来这是脱裤子放屁的行为，让他们回去服下丹药自生自灭才最符合宗门利益。
    “他们要这七天缓冲，然后对玉州做什么。”玉州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帮尚滞留的修士，这些人并不弱，都是门派核心，多数经历了秘境的生死考验。
    想到这，秦晚好像明白了。如果自己干倒了金刚门，可以说在萼国已然呈独大之势，雪梵庵只余高阶一人不足为虑，阴魔派龟缩不出，短时间也不成气候，愈生门是手中傀儡，唯一能再较点劲的，就只有潜龙佣兵团了。
    “压制潜龙佣兵团，让他们与金刚门彻底脱钩，然后以全胜之势在玉州收编这些小宗人才，成就前所未有的霸业。”
    这七天时间，是给归云宗挥兵转攻潜龙佣兵团的。但这个计划现在看来是施行不了了，水云一死，实力的天平已经变化。秦晚虽然在沈若男坠下那时便脱离战场，但局势已经很明白，三对三，绝招被破，金刚门必不至于被归云宗全灭。
    阴阳二环加上何百忌与洛非花等中阶，面对归云宗应有自保之力，更何况他们不是宗门，而是组织，这个组织是有商业价值的，背后必不乏支持的势力。
    秦晚起身出门，他现在最需要掌握那场大战后的情报，许仪那边应该在准备次日拍卖会，他不好去搅扰，还是到城中悬榜下听听散修们说些什么。用引气换体术将自己易容成之前那个赘婿道士后，秦晚畏畏缩缩来到悬榜所在广场。
    他先看了眼最关心的关于自己的悬赏，终于都没有了，怀着再世为人的心态，秦晚将悬榜仔细浏览了一遍。不出他所料，悬榜中最醒目的，是归云宗、金刚门都在招收记名弟子，而且开出的待遇极高。
    秦晚心知，说得好听点是带艺修行，明显是在找雇佣军。归云宗中阶中期以上精英在秘境中消耗殆尽，想指望那些中阶初期的顶上来仍需时日，这时候放低身段也是合理，金刚门既然同样在招兵买马，表示对方在之前那一战应未大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身微义重

    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老哥们祁虎在说话：“不去，不去！”秦晚心说他这节骨眼上怎么还在玉州，不知道远离是非之地的道理么，凝起神识，细听着不远处的争吵。
    周逸的声音传来：“大哥，这可是一辈子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金刚门这写得明白，入门就配炼体丹，而且只要初阶后期以上修为都收。你正好是力修，去学了他们的功法，升到中阶就稳了。”
    祁虎怒道：“现在两家在打仗，你去了归云宗，我若是进金刚门，难道以后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么！”
    秦晚听了点头，周逸是修的道术，归云宗同样开出诱人价码，对于这些散修来说，的确是仅有的提升机会。这时丑汉季锋在一旁开口道：“大哥，也未必会这样，打仗是上面那帮神仙的事，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该干吗干吗，万一碰面，难道不会放水开溜么？”看来他对这次招募也动了心。
    听到两位兄弟这么说，祁虎更是生气，骂了起来：“你们两个混帐东西，说的什么混帐话！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七窍，这宗门打仗，你以为是开玩笑么，连归云宗的不语真人、雪梵庵的云婆婆和金刚门的公冶生都死了，你以为在战场上你逃得了？”
    他怒呸了一声，继续说道：“是，我知道，金刚门给炼体丹，归云宗还配中阶灵器呢，但又怎么样，你以为给了你之后，会让你窝在洞府里修行？呵呵，拿了人家东西，是要出来卖命的。我情愿看到你们给妖兽吃掉，也不愿在战场上看到你们当炮灰给人杀掉！”
    秦晚大为欣慰，这老哥粗中有细，对厉害倒是看得清楚，相比之下季锋和周逸还是短视了。刚才祁虎所说，不语真人和公冶生阵亡，让秦晚暗自吃惊，那天他逃离后居然还发生这么重大的死伤，自己对局势的判断，又得修正了。
    被祁虎一顿臭骂后，季锋和周逸有些丧气，周逸嗫嚅着说道：“大哥，我真不是想着自己。你看，玉州周边好狩猎点的妖兽都差不多给清光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咱们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特别是你，每次都是你扛怪，受伤最多，我想着你要是去了宗门，不用再和妖兽搏命，那多好。”季锋也在一边点头称是。
    “嘿嘿，老子就是苦哈哈的命，靠力气打怪吃饭，一点伤算什么。我倒觉得这样自由得很，不用看人脸色，不会卷进那些污糟邋遢的事里，修行慢点又如何？兄弟，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三个人都初阶出头吧，现在呢，怎么也是望到中阶的人了。”
    给他这么一鼓励，周逸和季锋也顿生豪气：“对，咱们好歹也是能看到中阶的人了，去它娘的记名弟子！”“去它娘的记名弟子！”
    那法师周逸说道：“现在归云宗和金刚门都说雪梵庵的云婆是对方杀的，我看雪梵庵的人马上要过来寻晦气，愈生门宗主听说在帮归云宗，迟些说不定阴阳环也来了。算上金刚门弓迎海宣布晋级高阶，起码得有六、七个大能要在这开战。咱们赶紧离开玉州吧，这仗看样子越打越大呢。”
    祁虎道：“我不是想着趁现在人少，多猎几头妖兽，大家有钱换够伤药装备再走嘛。你那破幡都快成擦脚布了，季锋的枪和烧火棍也差不多。”
    被他说到痛处，季锋周逸都不出声，好一会儿，季锋说道：“讨伐三足獏那次，要是有秦晚兄弟在就好了，他的突石阵那么一封，也不会让这怪物溜走。”
    周逸也说：“要是有他给季锋加破甲符，上次那只穿山甲也不至于扎不穿。”
    秦晚听了心生愧疚，自己之前与这三人组队，实是碍不过祁虎人情，脱离他们之后还觉得轻松了不少。现在看，人家现在混得不好，多少有自己不在的原因。
    “秦晚兄弟是做大事的，别的不说，你们谁能弄个一万五的花红出来！”祁虎眼一瞪，又教训起季周二人：“我看你们就是给惯坏了。人家这么年轻，往后大把的前途，跟着咱们土里混过那是缘份。就算他不在，我们三兄弟也不可泄气，只要这条贱命在，总有出头的日子！”秦晚眼眶微微发热，他觉得幸运，自己能在这些修真界最底层的人里，接受到如此纯朴的感情。
    祁虎周逸季锋三人尚在悬榜下争论是现在就溜，还是再找点油水足风险小的活，换得灵石贴补装备丹药后走，一阵轻风吹过，祁虎腰间突然多了件硬物。
    “什么人！”
    祁虎猛地回头，周围却不见人影。他将硬物拿起一看，是个昂贵的储物牌子。祁虎狐疑地将神识伸入探了探，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里面整整齐齐堆放着三堆各千枚中阶灵石，伤药灵丹满满当当，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材料、全新的法杵、法幡和长枪护具，除了这些，还有三小叠初中阶灵符。
    用颤抖的手举起一张小火盾符，祁虎握拳朝着周逸季锋大吼：“看到没有，这符，是我秦晚兄弟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重圈套

    正像祁虎说的那样，因为成了换宝大会的召开地点，于是在境内引爆了归云宗和金刚门争霸的战争，玉州这个萼国不算起眼的城市，已经成为各宗接下来交锋的战场之一。金刚门掌门是高阶的话，只要守一不出关，他们倒占了主动。以这宗的野心，等着拍卖灵丹的这些人，怕是要被夹在两宗中间必须选边站。
    秦晚意识到，金刚门不会避让，相反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会怎么做呢？围魏救赵，和敌人守山大阵死磕就太蠢了。如果他是弓迎海，最好的办法是联合潜龙佣兵团，趁对方高阶在外面围堵的时机，突袭击杀掉乌乐生或流风子、烈焰真人其中一名，让实力的天平完全倾斜到自己这边。
    归云宗不会不清楚这个风险。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尽快抓到路玄真，以她为人质逼迫雪梵庵站队，二是尽快收服潜龙佣兵团，不给金刚门有合力的机会。
    以流风子、烈焰真人的实力，能压制阴阳二环么？想到这，秦晚突然身体颤抖了一下，之前梗在心里不舒服的那个结，哗地已经解开。自己之前不清楚不语真人已经陨落，只道归云宗拖延这七天时间，是拿来攻击潜龙佣兵团。不，不是这样，这七天他们是在等一个人。
    守一，可能是百年来萼国宗门第一位高阶中期，甚至后期强者，守一真人出关了！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归云宗拖住这些小宗派的精英，是在等守一真人到来。如果秦晚没猜错的话，守一真人若是成功破关，不说别的，只要往那一站，这些小宗派精英只能屈服在他的强大之下。而金刚门这时候如果选择突袭乌乐生或流风子、烈焰真人，下场只有彻底的灭亡。
    所以，尽管之前归云宗和金刚门战斗损兵折将，但他们仍然在人力空虚的情况下派出高阶强者来围堵玄真，因为这只是个由头。
    路玄真被截住固然很好，但是死的也无所谓，因为落单坐镇防线的结丹境强者才是甜美的诱饵，只需要让金刚门产生借机截杀的想法就行。归云宗根本不怕雪梵庵，在守一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们没有任何复仇希望。之前在帝都替万宝行出头的会议上，弓迎海在演戏，归云宗也在演戏。
    “很可怕呀。”秦晚意识到，归云宗既设计了如此精密的圈套，那就有个前提，他们对金刚门动向信心十足，可以把握对方出击时机，金刚门内有归云宗隐藏的间谍。再想深一层，雪梵庵里有没有他们的人，潜龙佣兵团里有没有他们的人？多数都是肯定的。
    秦晚突然心虚得不行。如果守一真的已经出山在赶来玉州路上，若男怎么办。他不清楚高阶中期甚至后期修道之人灵识有多强，但这些宗门弟子和宗门之间，多数都有道法纽带。自己小时候，可是亲眼见到仙使发启灵玉佩给若男和小双他们的，那东西远隔千里也能感知精血主人灵脉开启情况。
    如果有类似东西，让守一可以循着踪迹寻到若男，路玄真也同时出事，自己便是倾七海之水也难洗脱失察责任。“本命灵牌！”
    “怎么办怎么办。”秦晚额头冷汗下来，他虽然之前心中夸口，送完路玄真如果若男还一心求死就先将归云宗灭了，但毕竟脑子还没进水，硬撼守一的事想也没想过。明天便是拍卖会，自己猜测没错的话，守一必定待拍卖会结束，提着金刚门的人头登场，向江湖宣告谁才是护国大宗。而这时若男如果在玉州，有极大可能被守一灵识察觉到。
    拖住守一，不能让他来玉州，怎么拖？
    秦晚思索许久，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猜测放出去，只要金刚门查觉到一丝这种可能，他们必定会改变计划，而如果归云宗发现陷阱被识破，守一也须重新寻找金刚门主力决战，一日他没有击破敌对势力主力，一日他不会动心思到玉州来。
    自己来传这个谣言是肯定不行的，秦晚心目中已有了最佳人选。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狐假虎威

    无声无息推门而入。秦晚扫一眼过去，面前是对胖子。两人毫无警觉房内突然多了个人，齐跳起来露出惊惶的神色。他面无表情地找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下来，随意将手中从沈大富处得到的金刚门信物扔到桌上，开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两人看到信物后更加慌乱了，老半天，模样老成些的胖子心虚地瞅了秦晚一眼，躬身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参见上宗使者，小修名叫朴骨勇，这个是我师弟，叫段骨壮。不知仙使前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秦晚点了点头，似乎在赞赏这师兄倒还会说话。“我事很忙，长话短说，一件事情。”老成胖子捅了捅后生胖子，两人肃立齐声说道：“请仙使示下。”秦晚头微扬起：“弓掌门对你们天骨宗很不满意！”他此时声色俱厉，朴段二人吓得一哆嗦。
    “我宗请你们掌门过来参加鉴宝，本意也是同盟各宗间互通有无，只带一件妖核过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成我金刚门这么大宗派，会强拿你们物品不成！”秦晚这段话说出，朴段两人脸色煞白，心里直在唤娘，金刚门派人过来兴问罪之师，只怕掌门师叔的安排已经穿帮了。
    段骨壮壮起胆低声说道：“仙使冤枉啊，我们宗实力弱小，勉强凑了几人才中阶出头，里面妖兽都不敢惹，这个碎岩雕实是大家拼了性命才杀掉的，真没敢藏私。”
    秦晚嘿嘿冷笑，说道：“那银边紫兰和魔金矿，看来都是路边捡的咯。”
    两个胖子此时皆低头不出声，秦晚见二人虽然低头，眼中却闪过狠厉之色，心想火候已足，再逼他们怕是要鱼死网破。他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一根瓷器镇纸，手指黄芒亮起，既硬又脆的瓷物，不见作势运功，却凭空现出数个浑圆指孔，朴段两人见他露了这手，刚刚燃起的搏命之心被冷水浇下，当即老实下来。
    “嘿嘿，七千多颗中阶灵石，对你们来说是身家性命，我金刚门还看不太上！”两人一听，对方连自己这次卖了多少都清楚，心防登时破去，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仙使慈悲，仙使慈悲”地猛叫起来。
    秦晚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私藏瞒报，已经惊动了掌座峰主，这次过来，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天骨宗还想要存在，须看你们二人表现。”
    “仙使，下宗一时鬼遮了眼，现在诚心悔过，但有吩咐，我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老成胖子听说还有生机，赶紧赌起咒来。
    “不用你们赴汤蹈火。现下的情形，你们可知道？”
    “小修知道的，上宗正在讨伐归云逆宗。”朴骨勇暗自叫起天来，对方这么问，莫不是要抓丁，派自己两兄弟上战场去。
    “知道就好，那你们支持哪边？”朴骨勇露出壮绝之色道：“那当然誓死追随上宗。”秦晚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安排你们两个去办件事。”“来了”朴骨勇的心一下沉入谷底，他努力挤脸，堆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向秦晚。
    “明日你们是要参加破境丹的拍卖，对吗？”“仙使明鉴，我，我们是想拍了下来进贡给上宗的！”
    秦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要你们在拍卖会上带个话。”朴骨勇听到对方居然不是抓丁拉夫，而是要自己带话，如同得了天赦般赶紧说：“还请仙使示下。”
    “你就说，在下归云宗吴自在，为庆祝我宗掌教守一真人彻悟出关，特来玉州置办贺礼，还请诸位相让一二！”说着秦晚掏出块玉牌，乃是他仿照水云子的归云令雕刻的假货，交给了朴骨勇。朴骨勇一听，脸顿时拉得比苦瓜还长，他并不蠢，知道这金刚门使者要利用自己传假情报，虽说不用上战场，可这实比上战场还凶险。冒用归云宗身份，若是被人家抓到，不把自己抽筋拆骨才怪！
    他当即跪下连连磕头：“仙使大人，小修笨嘴拙舌，场面那么大，我怕担不起这个重责啊，在下师弟口齿灵敏，还请仙使唤他去。”旁边的段骨壮跳了起来，脸上肥肉气得乱抖，他怒视一眼朴骨勇向秦晚说道：“仙使大人，我家师兄向来胆大，碎岩雕便是他主动请缨引出来的，让他去说保证能成！”
    “你去！”“你去！”“你去！”两人不顾旁边还有使者在，当场便捋袖扬拳要动起手来。
    秦晚憋得辛苦，咳了一声压住笑意，森然道：“都不想去也行，明日来玉州西北我宗大营，你们便做先锋，助我门诛讨玄衣华佗乌乐生吧。”他的话说完，屋里顿时静如墓穴，打架二人当然知道厉害，拍卖会上放假消息，被人抓住才会倒霉，当先锋找高阶大能麻烦，那是现世报十死无生。
    秦晚感觉铺垫够了，语气转柔和地说道：“我宗向来处事公道，自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我到时会在拍卖场上接应，最后一颗时你们再出手，到时见我信号便迅速撤退，我可以保你们安全。”他丢出一个储物戒，继续说道：“这件事办完，不但你们私藏偷卖之事不予追究，我这里还有些赏赐，你们不用上交宗门，自己拿去用吧。”
    钱能通神，一点不假。朴骨勇抓起戒指略一查看，惊喜之极地望向秦晚：“仙使，这两千中阶灵石真的是给我们的？”秦晚不悦道：“你嫌少么！”朴骨勇一把按住段骨壮，两人又是一顿叩谢。
    秦晚此时玩心大起，他和气地对段骨壮说：“你肯为我宗做事，这个便赏了你吧。”说着掏出一件追风贪狼皮铠扔了过去。这小铠是他自水云子处得的高阶灵器，虽说没有青霜蚕丝甲品级高，也远胜一般护具了。他偷听二人多时，这段骨壮老实些，日常被师兄坑，一件防具折腾许久硬是没有着落，反正自己用不上，乐得满足此人一个念想。
    看也不看感激涕零的段骨壮，秦晚飘然走出门外，出了门口他略微侧了侧头，朝后说道：“朴骨勇，城北的窑子好不好逛？”
    “禀告仙使大人，好逛得很，小修仅去过一次，如登极乐啊如登，啊，我该死！仙使大人请放心，我兄弟一举一动都在仙使眼皮底下，绝对不敢偷逃！”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间章

    “现在拍卖的是，本场最后一枚清虚丹！”
    许仪腰板笔直站在台上，拍卖会开始时他还有些心虚，但当众人听到破境丹换成清虚丹和冰心丹后，热情不降反增，梅花间竹般两种丹药被迅速抢空，此时的许仪志得意满，他终于跨过了这个坎。
    两个人影站了起来，“诸位，在下归云宗吴自在”，一人掏出块牌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在下归云宗郑逍遥”。
    “为庆祝我宗掌教守一真人彻悟出关”
    “特来玉州置办贺礼。”
    秦晚在下面听了一乐，这二人谁也不肯吃亏，居然商量出一人一句的办法，还生造了个郑逍遥，倒是有举一反三的机灵。“六千五百灵石！”“还请各位相让一二！”
    这二人出的价虽然比之前都要低，但此时台下鸦雀无声，都被二人说的话惊呆了。守一真人，归云宗掌教出关了？
    谁都不敢反驳，谁都不敢抬价，眼睁睁看着二人将丹药拍走。二人取走丹药瞬间，场中忽然涌起水雾，一时间大乱，许仪被保镖夹在中间迅速退场，等水雾散去，先前置办贺礼二人早已不知去向。
    众人既惊且疑，好在除了这个插曲，各自怀中灵丹都在。玉州本就被他们宗围成铁桶，既然守一有可能出关，他若是过来，这里还不知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些小宗精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城，消息也像长了脚般传遍整个修真界。
    秦晚根本没去后台与许仪交割，他弹出水雾符掩护二人撤退后，以最快速度出了城，向冰风窟飞去。玉床上，容貌猥琐的青衣人目光坚决，望向思念人儿所在之处，要快，要快！
    “什么！”巨人弓迎海猛地站起，四周火把被劲风吹得猛颤。在一座极隐秘的山腹，金刚门几乎全部战力精英都看到弓迎海惊疑不定的神情。
    座下一位弟子低头回道：“弟子确认无误，加急传过来的讯息上说，玉州今日上午拍卖场，的确有归云宗人说守一真人已出关。”
    “还有详细情报么？”
    “据在场人说，这二人拍下丹药后，场中水雾弥漫，趁这机会迅速遁走，未有人追踪到对方。”弓迎海沉声说道：“水雾弥漫？”“对！是水系道术不假。”
    公西阙往前一步：“师兄！”弓迎海抬手道：“我知道，那日干扰归云宗大招的人，便用了这水雾之术。阿阙，你怎么看。”
    “这人在向我们示警。”
    “警告还是示警？”“示警。他出手断水云子二指，摆明与归云宗不是同盟，我觉得这消息不能不防。”
    弓迎海眼睛一转，并未再问，而是和言悦色向公西阙道：“阿阙，你们刚从潜龙佣兵团回来，辛苦了，你身上有伤，又陪我们来这里埋伏，我真过意不去。”
    “师兄哪的话，为阿生报仇，扫平归云宗之前，我是不会休息的！”弓迎海大笑，拍着公西阙肩膀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弟！”
    他转向公羊景明说道：“景明，你也辛苦了，潜龙佣兵团那边怎么样。”公羊景明皱眉道：“唐六这人，只说若我宗被攻击会协助，要他们出马对付归云宗，却一直找借口。”
    弓迎海问：“禁药给他们看没？”“给他们看过了，但没起效果。”
    “为何？”
    “唐六和卞七很感兴趣，但他们团两个处在关口的后辈，却不在总舵，我问人在何处，对方支吾应对不肯吐露实情。”
    “有没有去归云宗当说客的可能？”“没有。我们在归云宗的人，有任何情况都会传消息出来。”
    “唔……”弓迎海沉吟了一会，问公羊景明：“这两人是谁知不知道？”“一个叫‘解语’洛非花，修习的是道术里少有的灵花一脉，一个叫‘讷针’何百忌，修习的是针道，两个现在是一对。我曾在玉州见过愈生门那死鬼找过他俩。”
    “这就有意思了，难道说潜龙佣兵团与愈生门私底下有什么勾当？”公羊景明道：“不太像，愈生门既派这个死鬼来引诱，起码不是核心成员才对。若是让这人与潜龙佣兵团两个后辈谈事情于理不合。”“会不会已经闭关了？”“不可能，如果已闭关，阴阳二环应该不至于对禁药如此热衷的样子。”
    弓迎海果断说道：“景明，这两个人现在挺重要的，即使有一人能晋入高阶，也对整个局势有不少影响，你联系潜龙佣兵团的内应，搞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同时安排人手在各地留意，如果发现这二人在做对本宗不利的事，要辛苦你一趟，不留痕迹地击杀掉。潜龙佣兵团实力只允许比本宗弱，绝不可能和我宗平起平坐，不然我要这同盟何用！”
    公羊景明慨然道：“正当如此。”
    弓迎海踏出一步，显露出强大气势，对一众手下说道：“各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归云宗水云真人死了！消息可靠。”底下一片惊呼。
    “此人虽不是我们所击杀，但这样一来，归云宗对我们，已是落在下风！”趁着士气高昂，弓迎海说道：“守一情报不知真假，但我决定要信那施放水雾之人一次，赫连无畏尚在稳固修为，没有绝对把握，大家不能冒险。咱们放弃这次行动，直到情况明朗之前不许妄自开战，现在以最快速度回宗门！
    另外，战力虽然撤回，负责消息情报的人员加倍，我不想下次最后一个才知道这种事情。”这人指挥若定，进退果决，调动情绪也是精擅，底下之人都心存敬畏地齐声应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间章

    枯榕每过一处，便将自己的根须扎入大地，汲取四周植物中传来的信息。
    当它还是异界面中一颗小小树苗的时候，在最艰苦的荒芜之地奄奄一息，主人将它带了回家。给它从来不敢想象过的大量的水和食物，和它说话。“你这个小东西，可是非常厉害的哦。”主人知道自己的价值。
    被杀掉的那些血食，残留的气息有些干扰，不过问题不大，先去到战斗发生的地方，那里有树林，而树林是他最好伙伴，树能看到很多东西，而他知道如何阅读出来。枯榕在飞快行进中作好打算，但突然身形毫无预兆地止住，避开了身前一片青白色光芒。
    “能躲开我的一招十段锦，你的灵识不错。”一位瘦瘦小小，身着黑色衣衫的血食站到了枯榕面前。枯榕在对方身上，嗅到非常不喜欢的气息，它的能力是腐败和枯死，而对方灵压中，显露出恢复和生机的能量。
    “吼！”枯榕警惕地后退一步，双目中鬼火大盛。“原来不是人类吗？”
    血食皱起眉头，“那些归云宗哨卫弟子，是你杀的没错吧？”“杀！”回答乌乐生的，是无数条漆黑尖刺组成的枪林。乌乐生摇了摇头，他并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但归云宗许诺的东西更重要，叹了口气，抬掌迎向袭来的树灵。
    “乓！”的一声，不远处一座土坡被拍得粉碎。流风真人立在空中，用恐怖的眼神看向面前弟子，喝道：“监视到金刚门的人往他们宗方向大批撤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禀告真人，弟子只知道玉州一场拍卖灵丹的会上，有人声称是我宗吴自在，许逍遥两位使者，说守一真人出关大贺，要采办礼品，拍了一枚灵丹后便趁着水雾不知去向！”
    “那水雾什么样子？”“弟子打听过，据在场人形容，水雾浓白致密，伸手不见五指，比一般水系初阶道术要高明！”
    “玉州周边可有异常？”“有的，封锁玉州南境的哨卫，突然有一大片中断了联系，乌宗主已经过去查看了！”
    流风真人沉吟起来。那件极为隐密的事，为何会流出，还是有人故弄玄虚？之前水云子追着沈若男而去，却无缘无故身死，让他对那个施放水雾的人不免有些忌惮。这人一再坏归云宗大事，但又不像是金刚门和阴魔派之人，不然那日战斗结果必然还要糟糕。
    还有流风真人想不通的事，他的追魂丝明明击中沈若男，她的本命灵牌却未碎，能从自己杀招下救回沈若男，这人难道身怀高上医术？
    想到这，流风真人说道：“你们联系在明光城的人，了解一下童清奇是不是一直在。”他怀疑这人最有可能，是愈生门里他仍未收伏的高阶大能针圣童清奇。“是！”
    “南边的事你们不用管，乌宗主既然过去，应该不会有问题。敌人可能是在调虎离山，玉州以北的哨守要比之前更加严密，不能有一丝松懈！”
    “弟子遵命。”流风真人说到北边布置时，神色突然一变，脸上露出痛苦神情。他挥手让弟子退下，身体强烈抖震起来，越抖越严重，到后来竟连云头都驾驭不住，降落至地面。流风极力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身体才缓缓平复下来。“不要急，正在想办法。”他喃喃自语，放弃掉准备突袭金刚门的计划，转头向东飞去。

 第一百六十章 荒地战痕

    不太对劲。秦晚发现自己连续飞了两百里，却未见有任何归云宗弟子拦截盘问，这实在和来时完全不同，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谎话倒浪费掉了。南行比北进要松，他是猜想得到，但像这样冷清无人，却不能等闲视之。
    他落到地面，轻拍手臂上小黑，“喂，醒醒”小黑睡眼惺忪跳下地来。
    秦晚抛了块中阶灵石给小黑，小黑咕嘟一声吞了下去，满意地打了个嗝，这货现在饭量又大了不少，小型灵石已经看不上了。“辛苦你一趟，在周围转转，闻闻看有什么异常没。”小黑呼呼喷着鼻，一纵身便跳出老远，倒和它痴肥的体态有些不相称了。
    越是快要接近目的，越不能大意，秦晚不断提醒自己。他开始曲折前进，每飞一段便落下地来，让小黑在四处侦察闻嗅。又前进三百里后，稍远处传来小黑一声压低的吼叫，秦晚各种灵符全部拍上身后，无声无息潜至小黑身边。
    前方地面，有处焦黑的大坑，但这坑明显不是爆炸产生，底部凹凸不平，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拔地而出，坑边到处是战斗痕迹，地面似乎被十分锋利的东西划出道道深痕。小黑身上鳞片根根竖起，似乎嗅到什么强大敌人。
    它低着头在坑边一处伸出长舌，将舌尖沾到的气味微粒卷入口内，转身向一个方向跑去，然后停在一堆草从边，露出怪异的表情，似乎这里气味颗粒浓度更高，令它兴奋不已。秦晚跟过去，低头在草从上发现一大滴液体，随后又在不远处发现一滴，再一滴。“有个东西在这战斗过，并受伤向南逃走。”
    看到这里，秦晚心中开始发慌，他不清楚在此战斗的双方什么立场，不过仅从地面残留的战痕来看，这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对象。此时小黑又有发现，秦晚循着吼声，进入南边更远点一片树林，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掌印。
    这个掌印非常特别，斜斜插入地下，似乎是在追击遁地的敌人。更为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是土石纷飞的地面，竟覆盖着厚厚一层苔藓地衣，新鲜到像是刚刚长出来一样。秦晚扒开生机勃勃的地衣，用神识感应掌痕上残留的能量，传来的感觉竟然与自己的回生符灵力类似。
    追寻着一点点蛛丝马迹，秦晚又去到另一外小树林，再度发现了交战痕迹。逃生者似乎专门选择树林作为掩护，追击的人一直没有得手。就这么一追一逃，二者逐渐向南深入。
    探查到此，秦晚差不多心里有了明确猜想，从招数判断，追击者很有可能是丹道和医道双绝，愈生门主玄衣华佗乌乐生，被追踪者虽然不清楚身份，但如果向这样一直往南逃，南方最大宗门是阴魔派。
    秦晚再不藏头缩尾了，立刻唤回小黑登上玉床，灵石塞满驭气符加持，以最快速度向白风岭驰去，他知道自己时间窗口正在缓缓关闭。
    两个判断：一、守卫哨卡的突然消失，要么是被杀，要是被召唤去对付强敌，无论哪种，都是自己穿越玉州南部，带二女进城的天赐良机；二、乌乐生追杀那东西，不见得一定能得手，因为秦晚往返这条路多次，一路山林密布，隔不远便有。
    基于这两点判断，秦晚甘冒大险，以最快速度在空中无遮无掩的飞行，他一边飞一边注意观察，只挑下面有河沟秃石，泥沼流沙的荒凉地形，虽是绕了点路，但终于顺利看到眼前那冰飘雪舞的熟悉之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怀心事

    秦晚冲进冰窟后，路玄真与沈若男见他回来，表情都从戒备转为惊喜。秦晚只说了句：“玄真、若男，跟我来！”转头又如风般向外冲去，路沈二人对望一眼，毫不迟疑，紧跟着秦晚往外疾奔。三人刚一出玄冰池，玉床便以全速向玉州飞去。
    玉床以蜿蜒轨迹，沿着来路北飞，沿途一片静寂。秦晚腾出手来第一句话便问：“你们的伤势怎么样了？”路玄真答道：“我损耗的修为现在基本回复，但若男……”
    秦晚听她语气吞吐，赶忙问：“若男怎么样？”
    沈若男似乎并不在意地说：“我的修为恢复了些，身体也能动，但剑魂好象废了。”
    “废了，什么意思！”沈若男轻抿嘴唇道：“就是没有灵性了，流风师叔祖的追魂丝，可能除了伤及心脉之外，还伤到了别的东西。”
    秦晚努力从脑中提取和剑魂有关的知识。剑道是萼国宗门首屈一指的修行法门，若没有天赋极难成功。常伯给小秦晚讲剑仙故事时曾说过，成为剑修最大的挑战便是凝炼剑魂。
    化身曾提到过，剑魂是从剑心到剑胚到剑胎，不断将剑道意志在灵魂中锤练而生的灵物，剑魂相当于沈若男的灶娘，剑魂失去灵性，她的剑道和修行之路已经断绝。
    秦晚扶着玉床的手微微在抖，却并未回头。“你的剑魂，应该没有被毁掉吧？”
    “嗯，还在，没有光了而已。”
    秦晚试着拿灶娘现在状态来比较，“可能是睡着了吧。”
    “不严重，只是联系不上。”
    “哦，就像小狗跑丢了，到时想办法找回来就好。”“嗯，很容易。”
    路玄真在一旁听着秦晚漫不经心的开解，沈若男若无其事的回应，两人都小心翼翼，语气轻描淡写，因为生怕对方难过，胡扯些自己完全不信的东西。
    这刻路玄真居然有些羡慕，“我若是和若男这般，不知他会不会同样哄我。”
    想到这人殚精竭虑来回奔波，为了自己和若男从未停歇，她望向秦晚身影，瘦瘦的肩膀上承担起这么多，也不知他如何能扛下。转头又想起几天前自己醒来，头枕着那件衣衫，一旁秦晚倒地大睡，那张宁静疲惫的脸，路玄真心崩崩直跳，就想让他能停一停，自己再度守护在这个凡人身边一次。
    玉床急进，秦晚趁这机会向路玄真和沈若男讲述自己去到玉州所了解的事情，当听到云婆婆、水云和不语真人陨灭，沈若男深深低下了头，她不知其中一个是被秦晚所击杀，将两位归云宗栋梁倒塌，全部归咎到自己身上。
    而当听到守一真人可能已经出关，宗门大战出现巨大变数后，路玄真的脸色也剧变。
    云婆婆陨落，路玄真本就担心雪婆婆独力难支，如果守一真人破境出关，归云宗实力大盛，雪梵庵将处于极危险境地。
    对方背弃约定暗算云婆和自己，这事若被雪婆坐实，以她性格必然大举报复。她修为虽在高阶中属佼佼者，但面对的如果是守一，恐怕连两败惧伤都做不到。
    秦晚刚才说，眼下归云宗与金刚门对峙，未必能腾出手压制雪梵庵，但如果这两大宗任何一个胜出，恐怕以目前己宗实力，再也难在北国独存。千百年宗门间平衡打破了，接下来将是波诡云密的乱象。
    三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终于来到玉州城边，秦晚未直接入城，而是兜了一圈去往城西，带着二女在废矿洞府处落下。“这里城守说不定也有缉查之责，咱们要易容进城”秦晚说道。
    二女见秦晚居然在这处营建了一处家园，不免觉得新鲜，秦晚不敢说之前被水云子追杀时，她们其实已经来过，赶紧去到被废弃的矿工居所，四下翻找，取了数件残破衣裳来。三人换上这矿工衣服，大的大小的小，露膝出肉的样子，互相望着都有些好笑。
    秦晚见粗衣陋衫，实掩不住二女嫩白肌肤，又找了些灶上烟灰，教她们互相涂抹，取兽胶在脸上拉出皱纹，用药草染黄肤色。折腾多时，两人终于易容成矿上女工的样子。
    沈若男看着秦晚忙前忙后，一瞬间眼前这人好像变回小时候顽童模样。那时候的小晚子，纵是在打仗时也是花样百出，自己冲锋在前，秦晚却往往不见踪影，等到两边接战，对面小童要么跌入坑中，要么被绳索绊倒，又或者旁边洒来大把苍耳臭豆，他总是会弄些出其不意的把戏。
    小小身影慢慢与眼前青年重合，自己依着对方一个个指令来，既稳妥、又高效，轻松写意。
    这种放松是沈若男很多年少有的感觉。在家时，她是独女，在镇塾，她是大班长，在宗门，她是人人景仰的小师妹。带着小伙伴，带着同班同学，带着师兄弟，沈若男总是冲在前面。
    带领着、保护着别人，其实是很累的啊。所以，就这样放空自己，你唱我随，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女初识

    秦晚路玄真和沈若男三人，拉着一辆旧矿车，以送灵玉原石进城售卖的话术赚进城内，找了间极便宜的客栈住了进去。小小房间里，秦晚向二女讲明了他的北行计划。
    “那么我们是要借用天香楼的身份，从陆路和那位叫青鸾的姑娘一起行动了”路玄真说道。她素性疏冷，乍听到行程中会多一个陌生人，心中颇有些不太乐意。
    沈若男却想的是另一件事情，这段路程中，秦晚会暂离队伍，而剩下三人中，秦晚郑重拜托她来负责大家安全。“拿出你带我们打仗的气概来，绝对没问题的！”秦晚这样鼓励她。
    但沈若男觉得自己拿不出来。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为了玄真，她暂时没有回宗门领罪，但给师父烈焰真人带来的麻烦、水云子和不语真人的死一直如梗在喉，让她喘不过气。
    秦晚见二女都兴致不高，赶紧错开话题，向二女讲述了自己去到天香楼，见识了雌虎狡狐般的两个女人的经历。当讲到他用山歌破剑舞这段，路玄真和沈若男听得津津有味，望向他的眼神都饱含欣赏，而当说到自己识出露华幻术，赚来皇城通行金牌，二女更是不由喝起彩来。
    沈若男叹道：“你，真的很辛苦呢。”秦晚心说，最辛苦的其实不在这，不过可不能说给你们听。他与婉灵一吻之下灵魂交融，虽是被迫，但在恶魔族概念里是已经完成了交合，这事绝对要烂在肚里。
    他点点头道：“的确是不容易，不过既然能得到天香楼支持，我们这次北上就有了极好的掩护，突破帝京胜算也大增。我一会要再过去一趟，安排你们进天香楼。”
    路玄真却是心细如发，她对秦晚被青楼悬红耿耿于怀，刚刚秦晚说才解决了两个，第三个还没提，忍不住便开口问了出来：“那凝翠楼那边处理了没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晚顿时有些尴尬：“这个，凝翠楼主和我师父也有些渊源，我上门去见到了本人，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对方同意将悬红撤去了。”路玄真一听便觉得不对劲，之前讲与秋娘露华打交道时，他口灿莲华细节清楚得很，到这里便支吾应付，其中必有隐瞒。
    她有心再盘问，转念想，以秦晚人品必不至做些龌龊勾当，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秦晚被路玄真看得心底直发毛，赶紧转向沈若男，说道：“若男，那青鸾所修是剑器之道，你们倒是可以相互印证参照，说不定能找到重新为剑魂赋灵的办法。”沈若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内心深处其实觉得剑魂被废，是对自己背叛宗门的惩罚，完全是应得的下场。
    当天晚上，秦晚趁夜拜访了秋娘，青鸾也被唤来在一旁听他的计划。“所以，你是准备大张旗鼓地穿越城池，从陆路直接进京？
    “正是。”
    秋娘皱眉道：“露华已知道青鸾的事，我怕消息泄露的不止她一处。这样走，若是有人起意拦截，岂不是敌暗我明？”秦晚道：“这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计了。我要大娘明日去城厅，直接找管事的开张路引，便说是青鸾小姐被召进京献舞一行。若是有心人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秋娘道有些明白地道：“我若有不轨意图，肯定会认为这是烟幕，有人想瞒天过海。”秦晚点头道：“对了！我这次高价聘请了两位女修，其中有位对剑术还颇有心得。届时我会让这人扮作青鸾小姐，而青鸾小姐扮作丫鬟，一路张扬北上。而同时，会有一支疑兵，在青鸾小姐出发后不久，往另一个方向吸引敌人注意。若你是敌人，你会怎么做？”
    秋娘道：“我会分兵两路，安排陆上关卡盯着北上的，主力追踪疑兵。”
    “是了，若有人对青鸾小姐有想法，无论如何，那个分头走的更可疑一些。”
    “但你如何保证，追踪青鸾的人会放过她们？”“不，我会让他们深信追的就是青鸾，最后自己退去。”秋娘有些不相信地说：“你确定？”秦晚微笑着说：“确定，我是疑兵嘛，当然不能白跑一趟。”
    见秦晚如此自信，秋娘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愿意冒生命危险诱敌，我相信你不是空口白话来欺瞒于我，那你这边要我如何配合？”秦晚当即开口，说了大堆条件出来，秋娘一一答应照办后，秦晚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带两个女修护卫过来，要准备妥贴，还需要大娘和青鸾的指点。”“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联床夜话

    武道场中，五人静立。路玄真和沈若男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青鸾也毫不掩饰地回望向二人。
    秦晚感受到气氛有些异常，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摸了一下，说道：“咳，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陆雪姑娘，这位是申云姑娘，都是我以前狩猎妖兽时的同伴，手底下是极扎实的。这位是青鸾小姐，是咱们这次护卫的对象。”
    路玄真和沈若男向秋娘和青鸾照例施礼后，青鸾也回了一礼。三人俱未开口说话，秋娘见两个女子行完礼后，眼睛都集中在秦晚身上，心里便有些了然。那陆雪申云气质出众，只怕和秦晚关系不只是狩猎同伴这么简单。想到这，秋娘不免望了眼青鸾，那边青鸾紧盯着秦晚，似乎正在出神。
    秋娘毕竟老到，开口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先办正事吧。”秦晚点点头，道：“青鸾姑娘，为了让诱敌计策更逼真，要辛苦你再施展一次那剑器之舞，申云姑娘在旁学学，像不像三分样，到时可以迷惑敌人。”
    青鸾听他这么说，心中倒起了争胜的念头，她初见路玄真与沈若男，模样、气质比自己丝毫不差，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乐，刚才二人看向秦晚眼神也是充满信赖，隐约中青鸾觉得有种自己是局外人的味道。
    这时秦晚提出要让对方向自己学习剑器之舞，青鸾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小看了。
    剑器之道，以她天资也是经历无数磨炼才初窥门径，就这么一旁看看，难道那申云便能学去么。她柳眉微挑，也不回话，铮然一对剑器已经擎在手中，莲足轻旋，顿时化作满堂光影。
    无边雪落，寂静庭园。雪花缓缓飘下，庭园中古树虬枝上被一点点染白。在枝头间，纯白腊梅竞相开放，吐艳争芳。
    一弄清风，风起！寒梅在清风中随风舞动，花瓣轻柔摇落，花雨如瀑铺地成毡。
    二弄明月，光耀！皎洁月光洒满古树，暗香疏影，寂静无声。
    三弄青鸟，振声！神鸟落足枝头，昂首啼鸣，天地传音。
    此时虽无琴瑟助兴，这《梅花三弄》舞姿已足令人陶醉，不知不觉间，剑器光华已将沈若男包裹在其中。
    微不可闻的剑风在沈若男身畔划过，路玄真在旁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她相信若男，若男的剑魂虽然不在，但她对剑的理解绝对不会比别人差！
    沈若男在剑风中动了，她向前踏了一步，很轻，轻到声音几不可闻，她的踏足紧跟着青鸾脚步落下，让舞姿在一瞬间拖长了极微妙的半拍，又踏前一步，又是半拍，第三步！青鸾剑势终于凌乱，光轮乍敛，她惊讶地收起剑器，看向自己刚刚不以为意的这个女子。“你，你不是普通护卫，你懂剑道！”
    沈若男红着脸看向秦晚，低声说道：“他说过和青鸾姑娘的试炼过程，破舞先破音。”青鸾气鼓鼓不发一声，她既释然又有些不服气，释然的是，如果是那男人教的，自己剑舞被破并非实力原因，不服气的是，这申云能从一个提醒中就里悟出对战关键，天资绝对超人。
    秦晚回过神来赶紧打圆场，说道：“青鸾姑娘，你的剑舞真是美极，若不是还有要事，我真想这么一直欣赏下去。既然申云姑娘已经能看懂一些，能不能麻烦你教她点皮毛，扮起你来，到时也像一些。”
    青鸾刚才还满肚子惊讶不忿，被秦晚狂夸后，竟没来由地换作欢喜。她这时便觉着，他如此识货，这样夸我，要求再麻烦也要依他，于是毫不犹豫将沈若男拉到一旁，讲解起剑舞的入门技巧来。
    秋娘和路玄真在旁看了，都不由得望向对方，心中泛起同一个念头，这秦晚真不是个东西。
    “你们，没睡着吧。”青鸾仰卧在床上，目光闪闪盯着天花板。在秦晚“相互了解，心意相通才好对敌”的强烈要求下，路玄真和沈若男被安排和青鸾同寝。
    宽大的闺房中三张床排开，等了一会儿，沈若男那边传来轻轻的声音：“嗯。”青鸾幽幽吐了个气，说：“那个秦晚，和你们不只是狩猎同伴吧。”沉默了一会，路玄真那边说道：“我们是生死之交。”
    青鸾并不满意这个答复，她追问道：“他为你们豁出过性命？”两边同时传来“嗯”的声音。心底一阵郁闷，青鸾不死心道：“那你们也愿为他豁出性命？”“嗯。”“嗯。”听到陆雪和申云这么说，青鸾更加郁闷了。
    “他这么强，肯定很多人喜欢吧。”青鸾眼珠一转，开始旁敲侧击起来。“我不知道”沈若男老老实实地说。“他不出名吗？”青鸾一直在天香楼蛰居，对修真界并没太多了解，但以秦晚身手，感觉应该是风头很旺的侠少之流。
    “没几个人认识他。”“那你们喜不喜欢他？”沈若男犹豫了一下，诚实道：“我喜欢。”话才说完整个人便羞不自胜的蜷缩起来。
    路玄真却开始回击，问：“那你呢，你喜欢上他了？”
    青鸾沉默了半天，答道：“我不知道，我没喜欢过男人，我也没资格喜欢男人。”路玄真道：“为什么？”青鸾笑了笑，道：“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呀。你们这次不是护送我去京嘛。”沈若男关心地问道：“青鸾姑娘，你是患了什么病一定要去帝京才能治？”青鸾摇摇头，脸上露出悲凉神色。
    路玄真听青鸾半晌不作声，知道另有别情，便安慰道：“没事的，他的计划很周全，我们也会全力保护你的。”青鸾听后心里一阵温暖，道：“谢谢你们。”路玄真觉得这女子朴实直爽，又挺可爱的，便又多安慰一句：“晚儿是一诺千金的人，你不用胡思乱想，便是有再多艰难，也一定将你安全送到的。”
    “晚儿？”青鸾重复道。
    路玄真话一说出自己也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用上这么亲密的词语。她脸顿时红透，闷声不语。青鸾毫不放松，追问过来：“刚刚云儿已经承认她喜欢秦晚了，你现在怎么说？”路玄真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像是确证着自己的心意般说道：“是。”
    青鸾霍地坐起身来，“我睡不着。想听更多关于他的事，你们能陪我聊天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别了，玉州

    长街上，玉州最有名的商行万宝行还没人光顾，毕竟刚刚开门，打着哈欠的伙计收起门板，摇头驱走睡意，又给自己泡了杯茶，便趴在柜台上打起盹来。
    秦晚从远处望向柜台，见到伙计熟悉的身影和摸鱼的样子不禁微笑。他的本家可能已调至其它地方，现在回到岗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伤愈复出的杜友三。“小杜，不要太偷懒哦”，秦晚掉头走向城厅。
    “所以你就是那个到处留下风流债的秦晚？”城厅的一处房间里，正襟危坐着的官员，颇带促狭的眼神看了过来。
    秦晚之前高达一万五千灵石的悬赏让他比铃蜈那次出名多了，若不是后来被撤掉，估计他走不到城厅已被群众扭送来换灵石。城厅的官员消息灵通，自然一看他名字便有印象。
    “呃，其实这中间有些误会。”秦晚尴尬地说。
    “那被天香楼抓去当护卫也是误会喽。”这名黑面市官名叫韦开，司职境内出入文牒，秦晚这次来开路引关文，正撞到他手里。“你算运气好的，天香楼只是让你卖命偿债，之前有人骗了她们家姐儿的钱，逃到老远也给抓了回来，那可是直接就送官下狱。”
    韦开摇头，似乎为秦晚的运气而不解。
    “我已经晓得厉害了，再不敢得罪她家。”秦晚一副死里逃生的侥幸神态。韦开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年轻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再出事，可就不是我而是狱官来接待你了”，秦晚唯唯诺诺，保证已经痛改前非，这次安心送天香楼的人去京，也是感恩秋娘对他网开一面，绝不敢再有什么歪心思。
    “哼，那就好。你们要知道，国家法度不分仙凡，只要在我萼国一天，各有各的规矩。”韦开手中大印啪地按下，在路引上盖下章，有了这个章，今后穿州过县等于有了凭证，可以减少许多麻烦。秦晚恭敬接过关文，向韦开行了一礼后离去。他前脚走，隔壁房间有人皱眉道：“是巧合么。”
    夜，天香楼内，秋娘怜惜地看着青鸾，她长叹一声道：“你我相处这么久，虽是教了你一些东西，却无什么名份，你，不要怪我。”
    青鸾垂首低低说道：“秋娘苦衷，我知道的。”
    秋娘点点头，说道：“这次去京，虽说前路渺茫难测，但有他来护送，我倒觉得是冥冥中运数未绝，将来说不定会有转机。”她转向秦晚，道：“若平安到了京城，你的任务便算完成。方便的话，能多少照顾一下她，我也承你个人情。这孩子，唉。”
    秋娘欲说还休，秦晚知道这二人还有事情未向自己说明，青鸾身上麻烦，可能涉及极私隐之事。不过此时他一心想着路玄真和沈若男安危，护送青鸾只是便宜行事的幌子，自不便大包大揽，于是没有开口应承。
    青鸾眉头一扬，说道：“到了帝京我自有分数，不用劳他出面的。”
    秋娘点点头道：“你能自立自强，那自然最好不过。”她挥手召来几位侍女，说道：“这都是我贴身的人，由她们来为你们装扮，之后就看你的了。”她紧盯着秦晚，秦晚郑重点头，秋娘再度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内室，再没有一句话说。
    四只走地兽拉着一辆大车，来到玉州城门下，守关士兵喝道：“深夜出城，来人可有路引关文。”
    单独骑着一匹走地兽，前面领路的女子全身天香楼的盛装打扮，青纱覆面，说道：“我们是天香楼的，要去帝京献舞，有关文在此。”说着递上一张盖了印章的公文，士兵在火光下仔细验看后，又掀开车帘，车上一人慵懒卧着，旁边有两个女子正在服侍。
    士兵点点头道：“出玉州境后，每城皆要验看公文，你们不要忘记了。官道这段时间，有修士会来巡查，到时你们依着做便可，不要得罪他们。”女子笑笑，扔过一锭银子道：“多谢军爷提醒。”
    士兵一掂手，便知份量沉重，大喜之下挥手放行，大车穿城而出，径直向北方驶去。
    兽车逐渐消失在大路尽头，四周无人。领先的女骑士挥手止住后面兽车，解开挽绳后车上二人一跃而下，分乘上两头骑兽。其中一个女子拍拍剩下两头骑兽巨臀，巨兽吼叫一声，拉着空车上假人向前奔去，三人轻装各骑一兽，离开官道转向东北方向。
    三人不知道，此时天空中一只苍鹰盘旋出奇怪的轨迹，地面的人仰首看着鹰儿动向，嘴边露出了然的冷笑。他转头吩咐同伴：“告诉头儿，对方有准备，少了一人。”未多时，刚才传讯的人回来，向御鹰者说道：“头儿让你带鹰去配合前面的兄弟追上这三人，其它人迅速与他会合，紧盯城内，如果有人出城马上跟上去。”
    两个时辰后城东某处，一个婀娜身影避开城中灯火，缘墙而上潜伏在城垛阴影中。四下寂静，守卫倚着避风胸墙正在打瞌睡，黑影迅如电闪般坠城而下，身子弹起，转入城外一片树林中，旋即穿出树林，向正东方向远去。
    城上，隐蔽处有十多只眼睛默默注意着这一切，蒙面人聚拢来，为首之人说道：“不要在附近抓人，跟着她别弄丢，离城三百里外再动手。”众人点头后齐齐出城，城中守卫竟视如不见般任他们就这样离去。
    长夜凄清，晚风吹拂大地，秦晚在风中肆意奔跑着，这座陪伴他接触天道真理、认识人心险恶、感受真挚友谊也开启了男女爱情的城市，慢慢被抛在后面，成为一个小点，终至不可见。

 第一百六十五章 虚则实之

    沈若男不断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来，这次任务的成败，关系到玄真和青鸾安危，不容有失。
    她的目标是将追兵带到东北方向一处两山夹道，从这里北出，是一望无际的树海。秦晚推测归云宗若要堵人北行，这里必定会安排人手，不然敌人钻入树海，可以向北推进极长一段距离。
    秦晚当时笑着说：“好嘛，咱们去自投罗网嘛。”大家听了都吓一跳，但听完他的解释，才恍然大悟，说不定还真可行。
    走地兽在荒野奔行，速度比官道上差了一些，不过两个时辰也走了数百里路，渐渐显露出疲态。沈若男勒住缰绳，三人下来让它们休息，路玄真和青鸾此时都是侍女模样，青鸾开口道：“追兵什么时候到？”路玄真说：“若是真有追兵，恐怕现在已快接近了，咱们刻意没有飞遁，对方肯定以为是故意诱敌，过来的人不会是主力。”
    沈若男道：“离归云宗第一层岗哨还有些路程，咱们要估算着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要刚巧在那被截住。雪儿，你那可有增加兽力的丹药，咱们还得拉开点距离。”路玄真取了三粒恢复精力的丹药喂入骑兽口中，三兽欢嘶一声，精神明显增长。
    休息完毕，三骑又重新前进，没过多久，一只大鹰落在三人刚刚停过的地方，不一会，四个蒙面人自空中落下，围了过来。御鹰的汉子蹲下身，抓起被走地兽践踏过的泥土用手指搓了搓，泥土湿润上面还带着汗液。
    他回头向同伴说道：“她们的兽累了，这里偏僻无人，差不多可以动手。如果确定是西贝货，不用纠缠，迅速回去支援头儿。”
    “要不要灭口？”
    “看情况吧，除了正点儿，其它人没有价值，敢反抗就杀！”“好。”
    “快到了。”路玄真提醒道“嗯。”沈若男点头，“雪儿、鸾儿，给骑兽加点力道，让它们慢下来，做成走不动的样子。”
    经过一晚深聊，三女亲近了不少，沈若男指挥才下，路玄真和青鸾双腿暗自加力，本就疲惫的走地兽嘶吼起来，步伐沉重地一顿一顿。远蹑在后面的追踪者见前面队伍放慢，立刻降低高度，从东南西边四个方向包抄而来。
    “走！”见到有人过来，沈若男当先跳下骑兽，三女徒步向前奔逃。但双腿哪快得过飞行道具，转眼间已被四人围在中心。沈若男高叫：“我乃天香楼舞姬青鸾，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抢劫，不怕秋大娘知道，将你们拆骨扬灰么？”
    “嘿嘿，真的么，让我看看。”一道刀光斜向挑起，直奔”青鸾”面门。”青鸾”不慌不乱，手中剑器如同交叉双龙，迅速向对面持刀之手迎去。路玄真为不暴露师门身份，手中拿了支普通灵器长箫，而青鸾却用的是单手剑，三人背靠背，各自只用灵力抵挡攻来的兵刃。
    御鹰者先前扫了一眼，没有见到画影中貌似青鸾的女子，先入为主找上蒙面这个。本想一刀挑落“青鸾”面纱，没想对面竟然掏出剑器，着实吃了一惊。剑光如练，自他手腕扫过，幸亏这人反应还快缩得一缩，只听嗤的一声，臂甲被剑器直接划穿，大叫一声向后翻去。
    “她、她是正点子，一起上，老大那边上当了！”御鹰者捧着流血的手腕怒吼起来。
    这女子身怀剑器之术，而且出手干净利落，不是正主又是何人？围攻路玄真和青鸾的三人立刻跳到御鹰者身边，气机一齐锁定“青鸾”。御鹰者撮唇发出尖哨，天上飞鹰向远方飞去报信，便要召唤大部队过来。
    “青鸾”收剑肃立，朗声喝道：“想抓我，你们是什么来路，报上名来。”
    “嘿嘿，青鸾大小姐，我家主人与你有渊源，没别的事，想请你小住一段时间，等那”“住口，不要废话，先拿下再说！”御鹰者止住同伴的话，舞动手中长刀，当先又攻了上去。
    战团远远的上空，数人踏云而立，眼望着下面战斗。“新儿师姐，这些人在下面打斗，好像是蒙面人在追杀天香楼的人，咱们要不要管？”
    “不忙，靠近些看看再说。”为首的女弟子叫梁新儿，她受命带着一帮师弟在这处看守。两队人马一追一逃，来到她这里，“青鸾”的声音引起了众人注意。
    “剑舞，胡茄十八拍，第一拍，秋草连天！”随着“青鸾”的低吟，她手中剑器如同接天秋草，在高原风中摇动，道道光华，将四人攻来的招式全部挡下。四人惊怒不已，他们收到的消息是点子有修为，可并不知道这么扎手，但这任务上面已经放出话来，成功后赏赐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了灵石，四人只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老二、老三、老四！”“来了！”在御鹰者带领下，四人长刀挥舞，竟结成类似剑阵般的攻击阵来。“师姐，下面更热闹了，咱们不过去么？”那个急性子师弟又催促梁新儿。“别急，那人的剑法不错，暗合至理，多看一会儿。”
    刀阵如山，向“青鸾”压迫而至，“青鸾”娇叱，“剑舞，胡茄十八拍，第二拍，落日余晖”，两道青索不知何时连在剑器尾部，攻击范围大大增加，随着她的舞动，剑气如一轮红日缓缓西沉，刀阵遇上剑器灵力，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四人被弹开数尺，眼中惊疑已经带有一丝畏惧。
    曼妙的身姿停下舞动，“青鸾”朝面前四人喝道：“还要打么！再打下去我不再留情了。”被她气势一压，有人已经开始向周围瞟眼，似乎在寻找退路。御鹰者咬咬牙道：“我的灵风已经去报讯了，大部队一会就到，大家别慌，拖住她就行。”在他的鼓动下，士气沮丧的另外三人又再贾余勇，向“青鸾”攻去。
    “胡茄十八拍，第三拍，野马嘶风！”
    “青鸾”身形旋动，长发飘扬如同仙子腾到空中，随着奇异的节奏，剑光奔腾直下，将四人笼罩在内。四人心胆俱裂，就在剑光避无可避，即将穿身而过时，“青鸾”突然身子一颤，翻飞的舞姿突然散乱。此时她腾空身形已老，御鹰者迎头一刀劈去，手中剑器只来得及挡上一挡，灵力涌来，将她击得横飞出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兼勇兼智

    “师姐！”上空归云宗弟子看不下去，又催促起梁新儿来，梁新儿叹了口气，刚才底下那女子，剑器之术的确精妙，可惜到第三招便已失水准，不然她倒可以继续欣赏一阵。
    梁新儿白了一眼身旁师弟，说道：“我们回去吧。”“啊！师姐，咱们不去帮忙吗？”梁新儿用力刮了一下师弟鼻头：“笨蛋，咱们在这是做什么的？”
    “拦截雪梵庵妖女和小师叔的啊。”
    “底下的是雪梵庵妖女和小师叔么？”那师弟一吐舌头：“是天香楼的。”
    “小果，你记住，我们护云宗是护国大宗，非是萼国面临灭顶之灾，不要掺和进这些没来由争斗里去，天下事是帮不完的。”叫小果的师弟有些难过，他见底下女子奋力独斗追兵已现不支，心中其实产生善念，但这点善念被师姐一说，便像当年徐立一般又熄了。
    “秋草连天！”“青鸾”捂住胸口，剑光凝缩成团，将自己与路玄真和青鸾护起。“落日余晖！”再度反击，将袭来刀阵瓦解，她一边拼斗，一边四下张望退路，抬头看见不远处天上有人，高兴大叫起来：“上方何处高人，天香楼青鸾被贼子袭击，求高人救命，我楼必有重谢！”
    她不说还好，说完天上几个修士听闻她求救，竟作不知般转身远去，又喊了两声，人影都已不见。“青鸾”咬牙转头，望向四个蒙面人道：“你们上吧，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但刚才四人，却并未如预想中攻上前。
    其中一人向御鹰者说道：“兄弟，不对劲，她只会两招半。”
    “嗯，不对劲，还能追到灵风么？”
    “现在过去可能可以。”
    听四人当着面商量，“青鸾”红了眼杀来，“休想害我家小姐！”又是一招落日余晖，四人这时已知道她套路，轻松避了开去。现在虽稳操胜券，但全部开始着慌。
    “我们上当了！”
    “快去追灵风，和老大会合，这边的真的是假的！”
    听闻四人这么说，“青鸾”舍生忘死的冲来，“臭婊子，骗得我好苦！”御鹰者瞋目怒喝，手中长刀刀芒一下伸长至半丈，直接迎上剑器。“当”地一声，“青鸾”手中剑器被折成两半，胸前飙出红芒，口喷鲜血倒在地上。一旁的两个侍女冲了上去，抱起她软倒的身子哀哭起来。
    四人来不及再行灭口，刚才天上修士虽然走了，但若再回来，出手干预便不妙了。反正自己是蒙面行动，身份不至于被拆穿，想着那灵鹰飞行速度巨快，再不追上，只怕老大便会赶来这边，到时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御鹰者一挥手，四具飞行灵器腾空而起，便向来路折返。
    良久，血泊中三人站起身来。青鸾心疼地道，云儿，你没事吧，沈若男微笑道：“他伤不了我，胸口处我藏了血包，口中是自己逼出来的一点舌血，放心。”路玄真怕她真的受伤，不由分说掏了颗丹药喂进沈若男嘴里。见沈若男真的没事，青鸾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何他让云儿来带这次队了。”
    沈若男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她依着秦晚的安排，用那“一石二鸟”之计，特意将追兵引到归云宗哨卡附近，借追兵坐实自己这边身份。然后在战斗中先全力施展剑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敌人信以为真后再暴露破绽。
    常人心理，一旦认定之事被打破，再要回过头审视几无可能，御鹰者一行便落进这个心理圈套，他们先是认死沈若男是诱敌，当假青鸾施展出剑舞，立刻以为上当，当她是本尊。而这时，沈若男第三拍剑舞后力不继，又重复施展前两拍招式，四人二度感觉中计后，再没有丝毫心理余裕，会想到其实那边的侍女，才是易容后的真青鸾。
    这一套操作，虽然有秦晚智谋筹划功劳，沈若男施行时指挥若定、临危不乱，的确是有大将之风。特别是当察觉天上有人窥视后，沈若男不退反进，向其寻求庇护之举，等于是将大家性命一注押下。
    “若男，相信我，归云宗绝对不会出手的，我了解他们。”当时秦晚这么说，沈若男心中一酸，她想起当年送仙大会时的情景。
    天上的人，是自己的师兄师弟师姐，平日里在宗门，大家都很融洽，沈若男一度觉得，这些人都是好人。但刚刚经历的事情，让她一时间有些恍忽，眼皮底下有人被追杀，作为修士，他们不回应苦求，远离是非，这样的修真者，真的是归云宗培养出来的么？他们的存在意义在哪里？
    甩了甩头，沈若男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迅速掏出一个小盘状法器，装入八颗中阶灵石，法盘亮起，不一会对面传来秦晚的声音：“是云儿么，你们怎么样，计划顺利吗？”
    沈若男回道：“我们马上可以突破归云宗玉州第一层防线，计划很顺利，对方向你那边去了，你要小心。”法器传来秦晚大喜的声音：“我就知道云儿你绝对行的！雪儿、青鸾姑娘，我这边处理完就和你们会合，你们一切小心。”
    青鸾听他称陆雪和申云这么亲热，偏偏自己是青鸾姑娘，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脸色顿时阴了下去。路玄真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暗为她叹气，她展开玉州地图，将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和位置告诉秦晚后，法器光芒渐暗，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趁守卫离开咱们赶紧走，在到达第二道哨卡前，方向朝北，依靠林势贴地遁行！”沈若男如同标枪般笔直站立发出指令，此刻的她好象忘记了身心负累，战意昂扬一如之前，那柄出鞘的利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冰剑斩鹰

    秦晚一路东进。他脚踏形如卧兽的飞行灵器，不紧不慢地往前飞行。这个灵器比玉床差了一档，是他在不知谁的储物道具里搜来，虽然慢，好在也是用灵玉制作，不需用自身灵力加持，倒比从水云那里得到的高级货还适用。
    此刻的他身穿天香楼洒花的大褶交领深衣，束腰凤尾襦裙，头戴及肩假发，脸上还化着浓妆，身材本就瘦削，此刻作一手女装打扮，从背后看倒也称得上婉约窈窕。想起出发时，连沈若男见他被妆扮成这样，都叽叽咕咕偷笑，能见心上人那久违笑容，秦晚觉得这一时尴尬也是值了。
    兽车上假人应该是第一处被发现的，若男那是第二处被发现的，对方只有确定这两处都是诱饵，才会放手对自己追击。算下来，和若男通话完，过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秦晚向后望去，远远的天空中，十余道人影陆续会合，向自己这边疾飞而来。
    “如果能不伤人就最好了”秦晚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追踪青鸾的人不知道是何身份，他并不想和对方生死相搏，何况现在灶娘还在沉睡，少了一大臂助，秦晚不是太自信能够那么干脆利落出手。
    想到灶娘，秦晚又有些烦闷。这家伙自从自己与婉灵亲吻过后，便一直没有动静，他心知应与自己灵魂处变化有关，不至于是坏事，但还是患得患失，生怕这个亲密战友出啥问题。小黑蜕皮和化蛟的时候，可是极脆弱的，万一灶娘醒过来也是这般，自己说不定也要受影响。
    此时不由得他再多想了，后面的人速度不慢，秦晚估计对方的飞行速度差不多接近中阶修士或中品飞行灵器水平。说不想，秦晚又怀念灶娘来，若是她在，直接就会报出像“二刻四十四息”这样的接敌时间，自己想控制速度距离也不知有多方便。
    装作慌张样子，秦晚往卧兽上拍了道驭风符，符力加持着飞行灵器以更快速度向前逃窜。后面追兵当即发觉，也猛催速度急赶过来。一逃一追，竟追了大半夜，眼看着已出玉州，进入东边的秀州，前面逃的人影渐渐变大。
    “点子累了！大家再加把劲，抓到之后每人中型灵石三百枚！”领头蒙面的首领大喊，三万小型灵石，足够让普通修士舒舒服服活上数年。重赏之下，众人精神再度振奋，与逃窜的“青鸾”距离越缩越小。其中一人发出尖哨，肩头大鹰腾空高飞，远远锁定逃者，双翅一收俯冲而下。
    秦晚神识捕捉到上空有物来袭，卧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将自己侧面暴露在鹰爪之下。他自深衣处取出一对剑器，举手时尚扭捏作态，回身迎头丢出，他还得闲随口吆喝：“剑舞，随机应变之，胡编乱舞！”剑器带着寒光，截向大鹰飞来轨迹。
    御鹰者见对方作势，已判定这次是正主儿的真正动手，哪敢怠慢，先一步尖哨声响起。大鹰迅速张翼，在空中作出小幅度转折，两柄剑器眼看着便要击空。未曾想剑器与鹰擦身而过时，两道冰寒灵光爆开，直接将大鹰笼罩。大鹰连一声嘶叫都来不及便被冻成冰块，向下直坠落地。
    众人惊呼声中，秦晚再度拉开距离，他一边逃一边心说好险，对方带有灵兽这着，自己还真没有想到。他对剑道的领悟，可远远不如沈若男，跟着青鸾半天，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姿势。刚刚他见空中大鹰扑击而下，本想唤出小黑一口将它吞了，又担心过早暴露实力，灵机一动，暗中将两道冰锥符贴在剑脊上，果然收得奇效。
    秦晚侥幸得手，但在追击的一干人眼里却是另一副场景，对方明显是施用了高深的脱手剑术，还带有冰属性攻击，大鹰一去，自己这边等于少了眼目，万一这次跟丢，可就真不再好找了。
    首领更加确信前面这人正是青鸾，他大吼道：“点子暗青子厉害，大家散开不要太近，耗着她。”他心想你既然会飞剑，我便不近前，等耗到你力尽落地，我们再围攻。
    双方这样一追一逃，不知不觉间又飞了两个时辰，前面不远处云雾弥漫，天气间灵气突然浓郁起来，一座巍峨高山耸立在众人眼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狐假虎威

    看到前面之人终于慢了下来，追击众人士气大振，三万灵石就在眼前，说不定之后还有其它奖赏，各各舞动兵刃，杀向秦晚身后。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首领见前面之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自己。他心中疑惑，扬手止住后面众人，生怕这青鸾又施出刚才的飞剑绝技。
    首领在一众人中修为最高，已到中阶水平，目力凝聚，心中准备了十八种策略，足以克制对面出手。对方动了，首领万万没想到，对面女子先是解开束带甩去襦裙，接着双手过头一掀，深衣也随手扔掉，竟当着他面脱起衣来。
    “小心！”一圈人心说这女人要拼命，莫不是仿效那异界典籍里“许禇裸衣战马超？”，可首领却有更不好的预感，当看到女子伸手往头上一扯，齐肩假发被摘下后，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上当了！是他！”首领怒吼起来，任务失败了，多般小心下竟然还是被骗，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冲上他脑门。他在御鹰者出击前，曾经提醒过对方队伍中有个值得注意的角色，刚刚两边会合的时候，还特地询问过，御鹰者回答是没有发现。
    首领虽然隐约觉得不妥，但他想那人以往行迹，加上做得出开罪三大青楼的事，这油滑之徒，临事脚底抹油是大有可能。此时见到对方去装，首领终于明白自己错算了一步，这人没逃走，而且尽职地在为天香楼做事。“秦晚！”首领咬牙切齿地叫出名字。
    秦晚此时往脸上一抹，黑暗中首领只见一口白牙，好像在对自己微笑。“想不到居然有人认识我，阁下是从城厅处得到的消息吧。”
    “秦晚，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女人在哪里！”首领喝道。秦晚不急不慌地略催了一下卧兽灵器，和趁说话偷偷包夹自己的几人又拉开距离，转头答道：“我就是一散修，被迫为人卖命而已。你们既追到这来，正主儿肯定已经跑远，就别再为难我啦，赶紧回去覆命吧。”
    首领此时也感骑虎难下。追击半晚，最后发现是诱饵，他有心迅速回返，但主上要的那个女人具体行踪去了哪里，现在却已没有线索。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将错就错，拿下这个秦晚，搜魂说不定能掏出东西来。决心既下，他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为天香楼卖命，就把命留下吧，她跑不远的，我自会从你脑袋里撬出想要的东西。”
    秦晚听了一吐舌头，对方这是摆明了要对自己搜魂，他毫无征兆地让飞行灵器下落，扎向山间一处窄口。首领心道对方这是准备背水一战，对方若是占据这地利，手中又有剑器飞射，倒真不好对付，赶紧喝道：“卡住山口，别让他冲进去！”身后人齐齐呐喊，一窝蜂般向山口俯冲。
    暖红色光芒，缓缓从地平线最远处射来，晨曦初上，驱赶走四周黑暗，追击秦晚的其中一人突然大叫，“头儿，你看，看他穿的衣裳！”首领定睛望去，只见急速逃离的秦晚身着长袍，云纹金边，不正是护国大宗归云宗内门弟子的道服么。
    首领心想，难怪此人桀骜不驯，竟是归云宗门人，若是他们也介入此事，主公的计划可能真要作出重大修正才是。他此刻非常犹疑，追吧，等于是直接和归云宗闹翻，不追，这次行动算彻底失败。
    到最后，对秦晚的愤怒和对任务的执念终于在首领心中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喊道：“这人冒充归云宗弟子，坏我们好事，罪大恶极，速速把他枭首，赏格再加一成！”在场众人心中一凛，头儿咬定对方是冒充，意思是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存了万一被归云宗发现也只作误会的想法。他们虽畏惧归云宗强大，但此处深山野林，只要手脚干净未必不能将事情瞒住。看在赏格份上，众人如群狼般直追不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面应敌

    穿过山口，前方竖立着两座哨楼，楼上数名修士看有人过来，为首的急忙喝道：“什么人，敢擅闯归云宗禁地，给我拿下！”警号声响起，后面陆续有修士驾云赶来。
    秦晚逃在最前，手上高举一块玉佩，大声喊道：“各位师兄救命，在下外门弟子韩藻，现在西边哨卡任守卫，不好啦，金刚门攻过来啦，庄师兄、习师姐他们，他们陨落了！”说完已带哭腔。
    “什么！”为首归云宗弟子大惊。他们所守之处，乃是归云宗绝对重地，之前师父师叔再三提醒，与金刚门开战后要注意防对方偷袭。现在西边哨卡似乎被破，虽然不知姓庄姓习的两位同门是哪位，看样子形势大大不妙。他正思索中，后面一群人冲了进来，刀剑枪矛，俱是指向那个韩藻。
    此时容不得再分辨真伪，金刚门打过来了那得了，为首弟子长啸声中，后方赶来同门迅速结阵迎上追兵，在追击首领还没来得及反应之下，双方已经战成一团。
    “金刚门鼠辈，杀我同门，拿命来换吧！”
    守卫此处的归云宗弟子俱是精锐，修为最差也是初阶后期，结成剑阵后，中阶修士也不敢轻侮，两边才交手，追击者一方已有两人受伤。
    首领此时心中十万句脏话翻腾，他没想到自己竟是被那秦晚带到归云宗一处据点来，对面口口声声金刚门，只怕是将自己当成敌宗袭击者。他有心解释，但身负绝密任务，如何开得了口。此时那秦晚被对方拦在后方，仓促间难以擒拿，这边归云宗剑阵如山般压来，自己这队人马已成首尾难顾之势。
    想到这，首领再无丝毫藏拙想法，他断喝一声：“结阵！”手下众人也训练有素地组成刀阵，剑气对刀芒，两边堪堪能抵住。首领见己方阵脚已稳，低声吩咐道：“拖住他们一刻，然后撤退。”自己腾空而起，如一只巨猿般从战团侧方冲出，直向秦晚杀去。
    “休想！”为首归云宗弟子掏出六面法旗，口中急念真言，抬手将法旗掷出。法旗在空中幻化为六柄黑梭，黑梭间微微闪烁着灵力丝线，五梭成星，一梭居中，化作一张大网向首领压下。他这六壬黑梭与归云剑阵异曲同工，中阶以下的人也就是一网成擒了。可惜首领不是。眼见黑梭网罗下沉，尚在空中的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体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长袍鼓涨起来，里面灵力充盈，整个人便如气球般悬浮着。人形气球一缩，随后乓地炸响，袍内数十道锐风向网罗射去。
    这首领长袍下竟暗藏短刃，短刃切中网罗中的灵力丝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声，首领不退反进，一刀砍向五芒星正中那颗主星，网裂！为首归云宗弟子噔噔噔后退几步，他法术被破，已经受了一点内伤。
    “敌人太强，回来退守！”为首弟子心里叫苦，宗门之前中阶中期以上精英尽失，剩下的人中，修为勉强够中阶的多数被派出去拦截要犯，自己这边其实战力很是不足。眼看金刚门的人要杀进内部，若是被攻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此刻只好向上搬救兵了。他决心既下，甩手扔出一枚火箭，自己杀进己方剑阵，在剑阵中对手肯定无法突破进来。
    首领见对方发出讯号，心中也是焦急，他震退敌人后看到秦晚身影一闪，已经向据点深处逃去，敌人援兵不知何时能到，后面同伴也不知能拖多久，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再晚就恐怕给强者团灭掉。想到主公的吩咐，他决定赌一把，在一刻内追上秦晚，击杀后带着他头颅撤退。
    主意已定，首领向身后剑阵洒出一片刀雨，减缓了同伴不少压力，长啸声中化为疾风，直追秦晚而去。前面这家伙滑如游鱼，似乎还身具某种特殊身法，首领每追至身后准备出手，都被他扭身加速躲开。一追一逃，两人来到一个巨大洞穴门口。门口还有两名归云宗弟子守卫，见一个身着本门衣衫的人被后面来人追击，双双亮剑上前。首领此刻杀心正盛，长刀化作雪亮银光，连腰向迎击二人砍去，二人出剑挡格，被刀芒中庞大灵力瞬间搅碎兵刃，惨呼声中中刀倒地。
    秦晚见状赶紧扔出两张回生符，也不管能不能救到那两名弟子，只当是尽了人事。归云宗弟子已经发出讯号，他时间也不多了。秦晚一步窜入洞内，往内疾进，这大洞甚是规整，四壁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空气清爽干净，显然还有通风设置。
    脚底铺着石砖，砖道延伸至山腹，洞穴两边，是一间间挖好的石室。秦晚脚步不停，直进到砖道最深处，终于视野开阔，一个巨大空穴，比他家废矿深处还大上几倍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秦晚止住脚步，负手看向追上来的首领，悠然道：“哎呀，没地方逃了。”首领见秦晚已无路可走，恶狠狠说道：“我赶时间，就不废话了，借人头一用。”说罢长刀向天高举，口中法诀急诵。随着他法诀越念越快，长刀刃尖亮起，嗡嗡发出震颤，一幻二二幻三三幻四，竟出现四道幻影。
    深吸一口周围浓郁的灵气，秦晚感觉舒服极了，他并未出手，耐心等对方将法诀念完。“四夷宾服，斩！”首领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招完成，四道刀光似缓实疾，呈先后之势，以极为微妙的角度，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庄严威压，封杀掉秦晚所有退路斩来。
    秦晚神识阅读着袭来的攻势。他此刻身上并没有加持冰盾符，只有强甲符抵抗着对面灵压，小黑烦燥地在手臂上蠕动，秦晚也没有叫它下来。“敌之极限，我之极限，敌之可能，我之可能。”秦晚回忆着自己对破天三势的理解，感应对方的刀速、角度、臂长、身法，估算这空间的长宽、温度、气流，判断自己的腾挪位置、速度和出手时机，他不想做一个依赖灶娘和小黑的工具，让自己的力量再大些。
    突突突突，四根石笋在极为适当的时机角度顶在刀芒前面，石笋断开，刀势不变；叮叮叮叮，四道风刃迎上刀光，刀光变慢。秦晚动了，他在刀势初滞的一瞬间人影化作轻风，平移开必杀的一击。首领见对方竟然用初阶灵符挡下自己绝技，心中震撼难以言表，这需要何等的判断和准确！他狂吼声中全身再度爆涨，像只豪猪般往秦晚闪过的方向暴射出八十一柄短刃。
    九九之数是为极，极刃杀阵！刃如雨，人似风，雨下得再大，风依旧吹拂。像风一般的轻，像风一般无从寻觅，秦晚在刃雨激射来前解下外袍扔了出去，脚微点背后石壁，一弹，再弹，两次转折，已无踪影。首领眼前一花，归云宗法袍被他斩碎成粉，随即后心一麻，胸口出现小小血洞，全身再无力气软倒在地。
    秦晚小心的俯身，揭开首领蒙面黑巾，一张苍老脸庞露了出来。“是你”，秦晚轻叹。首领此时已经神志恍忽，他望向秦晚的眼神充满不屈。可能真有八字不合的事吧，这人自从踏进自己房间那刻，他就是看对方不爽，就是想尽办法要摸清对方的底细。不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当听到他为天香楼护卫时，首领便隐约觉得这次任务会有麻烦。
    “你追踪兽车时，要小心有个年轻符师护卫，人若在，先制住他再说。”当御鹰者回来说并未见那人，他还松了口气，此人若是开溜，倒未必不是好事。看着俯视自己这张年轻脸庞，首领此刻并无恨意，主公的任务自己已尽力了，是天意吧，希望外面的人都能逃出去，他庆幸自己提前为同伴定了一刻之约。“你杀不了玄水豹”，他吐出最后的话。
    用手合起从失神到凝固的眼睛，秦晚轻声说道：“永别了，代总领。”

 第一百七十章 绝粮断补

    看着洞穴里密密麻麻的石室，秦晚知道再不快点就再也走不成了。他推开一间石室，里面按天甲、地乙等编号，堆叠了一摞摞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切割成同尺寸的高品质灵石原矿。
    琼英脉位于秀州，是萼国最大的一条灵脉，这里钟天地灵气，地底蕴育着稀有的灵石原石，原石被开采出来后，经过提炼纯化，就成为一国修真界的通用货币灵石，控制灵脉等于掌握修真界的前途命运。
    琼英仓，归云宗最大的灵石仓库。是灵石原石提炼前的最后一个中转站，在地蜃秘境之前，把守人员清一色是中阶以上弟子，秦晚从水云子的储物道具中得到归云宗最详细地图，才知晓这一极为隐密的地点。
    这么多间石室，里面灵石原石若全部提炼出来，只怕是一个想象不到的数字，秦晚暗道可惜，但由不得他多想，身形晃动，一间间石室作过布置后，秦晚迅速从洞中穿出。
    他如狂风般掠过岗楼，冲向尚在抗衡的刀网剑阵，抬手向阵中扔出数道火墙符。猛烈火墙将两边隔开，秦晚压着嗓子说道：“得手了，快走，我断后！”刀阵中人听闻大喜，头也不回迅速后撤，秦晚略拖得一拖，回头向归云宗众弟子笑道：“不请自来，还望各位上仙恕罪了，哈哈。”说罢人已化作虚影掠走。
    为首弟子还待追击，背后响起沉闷的爆炸声，他大惊失色，叫道“不好，仓库里的原石！”一声声爆炸声陆续响起，秦晚在石室中布下的火雷符已将各处石室炸塌。“快去抢救原石！”为首弟子再也顾不得追击敌人，带着全部人往回疾奔，大势已去，再不尽力挽回损失，迎接他的将是宗门最可怕的制裁。
    秦晚一边飞奔，一边掏出小千山璧，迅速往里面装好灵石。击杀的人是代震轩让他有些意外，身为玉州城冒险者管理者，他另外的身份是什么，从哪里知道青鸾的消息，这些还都是谜。不管怎么说，代震轩的身份，和之前露华所说的“大皇子遇刺”，让秦晚觉得自己似乎被扯进俗界的麻烦里了。
    沈若男的声音响起：“秦晚，是你吗。”“是我，云儿，雪儿、青鸾姑娘，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现在在树海休整，大家都好，你那边呢？”秦晚道：“我这边顺利，估计高阶强者很快来我这方向，你们一个时辰后向北突进。”
    此时路玄真插嘴进来，“那你怎么办？”秦晚知她担心自己，忙说道：“我有万全的脱身办法，你们只管前进，我还能再拖一会。”这时青鸾也在一旁开口：“你别拖了，能跑赶紧跑。”一旁路沈齐声说是，秦晚安慰道：“我绝对不会乱来的，放心。”小千山璧光芒渐暗，通话结束。
    收起小千山璧，秦晚略略思索了一会，唤出玉床，以最快速度往北飞去。“还不够。”已知乌乐生是在玉州西南，防守玉州东北部的要么是流风，要么是烈焰，虽然琼英仓被袭对方不可能置之不理，但若不再闹大点，万一对方折返，玄真若男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他倒没傻到打算去硬撼高阶强者，秀州是归云宗老巢，对方回防随时可以布置大量人手，冒险不得。正北是归云宗另一处关键所在，既然将仓库给炸了，干脆玩票大的，在这也添把火，不信归云宗臭道士不往回赶。
    秦晚飞不多时，在离目的地很远便降至地面，依旧是蒙面黑巾的行头，无声无息向前摸去。刚才琼英仓弟子释放的火箭信号已经传至此处，一大群守卫弟子荷刀执剑，火把将近处照得通明，空中地下，正高度警戒着四周。他有心想再潜近些，等待合适时机出手，但知道此刻归云宗强者正高速朝这边赶来，如果刻意追求完美和无损的战术，时间必会让自己受到惩罚。
    当断则断。秦晚将全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心中默数三息，一、二、三，随即从藏身的草从里如猎豹一般正面突进。他全身泛起黄白光芒，像黑夜中的明灯般吸引了所有守卫弟子的注意。“有情况！”众人眼见一个蒙面人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直冲而来，如同扑火飞蛾般毫无犹豫，不带任何策略地杀向身后守卫重地。
    “金刚门的人，快结阵！”有人大声发出指令。但来人速度实在太快了，剑网才结成，对方已冲至近前。仓促之下，天上地下，数十位弟子的招式、灵器、法术像放烟花般乱纷纷打出，一大部分失了准头，小部分打在对方身上，被各种颜色灵光抵消中和。
    “呃”秦晚闷哼一声，他靠着青霜蚕丝甲、强甲符、小火盾符、冰盾符，再加上斗炎的中和之力，勉力挡下众人合力一击，此时只感觉喉头发甜，受了不小的内伤，体内斗炎能量也消耗极大。但他此刻的神识澄明如镜，从众多守卫的眼神、手势、站位和拦阻的方向已经判断出核心位置所在。他速度不减反增，逼出几乎全部潜力，朝着守卫背后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房舍直撞上去。
    “啊！”“不好！”“法阵！”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人影从房舍另一面墙撞穿而出，转眼消失在视野所不及的远方，只留下两个大洞，莹莹青光从洞中透射出来。一个心急的弟子便要冲进去查看，却被身边同伴一把拉住。“别去！里面有东西。”和青光一同透出的，是数点深红色光芒，光芒慢悠悠涨大成火云，随后向内坍缩。轰！
    归云宗绝密，价值以万数大型灵石来计算，当时由多位顶级炼器工匠联手制作而成，代表着归云宗财力、实力和骄傲，能将灵石原石精化提炼为成品的提纯法阵，连同整个加工工坊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在场每个人都在颤抖，眼神里流露出惊恐和不信，半晌后，首先回过神来的一位弟子嘶吼：“快发信号，让师叔祖来为我们报仇！”旗花火箭再度照亮了这片地区的夜空。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地之下（上）

    秦晚没有片刻停下脚步。他此时已不敢再用飞行道具，空中目标太大，归云宗在秀州的人手肯定已经闻风而动，他的生死存亡取决于脱离时间。随手往身上贴上回生符后，又吞下一粒路玄真给他留的丹药，秦晚借助飞羽符和脚力向着西北方向狂奔，那里有一处凡人小镇。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秦晚这次的方向等于是迎着大敌而行，若半路被发现，那就全盘皆输。他愿意冒这么大风险，主要还是出于几个考虑。首先，进入凡人地盘，他没有灵力修为的体质最适合潜伏；其次，玄真若男她们乘间隙向北突破，虽无高阶强者把守，但肯定还有其它守卫驻留，秦晚不放心，要尽快过去帮忙。第三点则是他距离三女已经很远，往北走起码是顺路，再向其它方向去而后折返，中间消耗的时间太多了，迟易生变。
    此时秦晚已经脱去代震轩的装束，换回日常青衫，相貌也易容成坚毅青年模样，疾逾奔马在广阔平原飞驰。之前破坏法阵和脱离时斗炎消耗过大，已经没办法再度提速。不一会，他已额头见汗，残留伤情开始发作。
    秦晚心想这下糟糕，看这速度，恐怕还未到那小镇便要与归云宗强者撞上，是不是该放弃这个计划，找个地方挖个洞等伤势好转，躲过这阵子再出来会好一点。这时手臂小黑咚地跳了下来。
    “咻！”小黑朝他喷了个鼻气，变成胖大蜥蜴的模样转过身去。秦晚惊喜道：“小黑，你肯让我骑在你身上吗？”
    “呼啊！”
    小黑一副受不了你的样子。这家伙自从长出蛟爪后，秦晚倒央求过数次，想骑在它身上过把瘾，谁知小黑高傲得很，无论秦晚威逼还是利诱，一次也没如他的意。这时它主动下地伏低，秦晚像是得到恩赐般，差点被感动坏了。
    “噗嘶！”小黑开始不耐烦了，意思是说你上不上来，不上来以后都别想上来，秦晚高兴得轻拍它的大圆脑袋，发自内心地说道：“乖啦！”他纵上蛟背，小黑抖了抖身，昂首向前方奔去，速度比陆行兽快了何止几倍。一人一蛟，净拣灌木高草，疏林荒沟有遮掩的地方行进，直到秦晚视线里出现大片空荡荡稻田。
    秦晚跳下地面，小黑重又抱上他手臂，有稻田表示已经进入凡人生活圈，城镇不远了。他散去身上所有灵符加持，在晨间田梗上行走着，朝阳初升，田野中割过的稻茬上尚凝结着白霜，白霜被日光照射，化作蔚然晨雾，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稻田中水早就放干，秦晚边走边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白鹿墟外也有农田，晚稻收割完放干水的田间，便是顽童们的宝库，鼠穴暴露出来了，泥鳅黄鳝没有掩护了，青蛙和蛇也都钻进洞里了。沈若男带着一帮小孩，跑到人家田里燃烟熏鼠，挖洞掏蛇，脚经常被锋利的稻茬扎破，也曾为挖坏田埂被追打。玩到冷了，便找寻刚拉不久的牛粪，赤脚插进去，滚烫热量一下便从脚掌传到心窝里。
    怀念呀，秦晚脸上露出笑意，迈步走进田间孤伶伶一个简陋板房。通常几块田中间，农夫会搭间小屋，存放的是些锄头铁锨、麻绳犁铧等农具。板房无门无窗，散落着各种杂物，秦晚简单清理了一下，和衣躺在木板地面。如果判断无误，强者此时应该已至秀州，正在四处搜寻自己的踪迹。冬天农人都会守着屋内烤火吧，他藏身此处应该不至于牵连到别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地之下（中）

    秦晚将神识收束，唯恐泄露出半点惊动敌人，此刻他就是一歇脚凡人，等待着天地两方合拢的大网。
    “若男的事，难办呀”秦晚趁这功夫，头痛起沈若男来。他和路玄真先前好说歹说，哄得她陪着北行，但以她的性格，如果成功送玄真回宗，必定转头找归云宗领罪。
    “那流风老小子这么恶毒，若男去了决计没有好果子吃，要怎样留住她呢？”秦晚正苦思良策，突然，一道冰冷的神识拂过身体。
    庞大、不带丝毫感情的神识，像洪水滚过地面。秦晚寒毛直竖，强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对扫荡而来的神识发生任何反应。他知道此刻天上的强者，是自己从来未曾接触过的强大存在，水云子和这人相比，可以说不值一提。
    可怕，可怕到甚至让他兴不起半分抵抗欲望，为何这么可怕，到底是什么修为？
    “小兔子，你别跑！”耳边突然传来小孩的声音，秦晚从板房缝隙中往外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前后脚追赶着一只野兔，往自己这边而来。他顿时大急，如果两个小童看到自己惊叫起来，天上强者还没走，小命便要交待在这里。
    跑是绝对不行的，只要自己一运用斗炎，说不定就会触发强者的神识警讯，想到这，秦晚气也不敢多喘，紧张地看向外面。那野兔一点也不懂事，直冲着板房跑来。
    咚地一声，野兔正撞中板房木柱，四脚朝天翻着身踢蹬，两个小孩齐声欢呼，更加卖力地朝这边奔来。秦晚一声苦笑，他小时候看书，曾有个异界面“守株待兔”的寓言，当时自己还说文人瞎编，哪有自己将自己撞死的兔子，如今却在眼前应验了，还是应验在最坏最坏的时候。他已作好两个孩子见到生人惊叫起来心理准备，突然眼前那男孩脚一滑，在打霜的田里摔了一跤。
    男孩大哭了起来，秦晚心说摔得妙摔得妙，最好是摔痛一点，走不得路更棒。只要拖多一会，敌人走了，自己便赶紧撤离。“毛哥！”女孩尖叫起来，秦晚瞬间感觉一脚踩在悬崖边上，只待失足跌落下去。
    强者在天空中神识略微一滞，当他发觉是两个凡人时撇了撇嘴，意念转至另一方向。秦晚不知道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却听得两个小孩越哭越大声，他小心往外看，发现男孩大腿已经殷红一片。小女孩见哥哥受伤，惊惶之下根本想不到回家报信找大人，只在一旁跳脚，男孩手捂处，血仍如箭般从指缝处飙射出来。
    “小妹妹，你让开一点，给哥哥看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女孩看到身边突然站着人，她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哥哥身后。秦晚摸了摸男孩脑袋，说道：“哥哥给你治伤，要忍着疼哦。”男孩见对方和善，含泪点了点头。
    秦晚撕开裤管，鲜血汩汨流出，原来这男孩心急摔倒时，不巧正戳在田间稻茬尖处，腿上血脉被扎破，实是伤得不轻。
    若在凡间这时候求医，只怕等医生来血也流干了，秦晚赶紧取出一张回生符迅速拍在患处。中阶灵符治疗这等外伤，如同牛刀杀鸡般，青光如水波漾起，伤口已经患合，秦晚担心男孩流血过多虚弱，又喂了他一粒温补元气的普通丹药，休息了会男孩已经能站赶来。
    男孩不敢置信地看着伤处，用手摸摸，只有一道细细白线突起，他试着走了两步又跳了跳，行动已与半刻前无异，他擦擦眼角的眼泪，大声说道：“一点也不痛了！”秦晚笑着说：“不痛就好，赶紧回家，下次要小心哦。”男孩摇摇头，指着兔子，却不敢上前来拿。秦晚知他怯生，捡起兔子交到男孩手里，男孩拉向妹妹手，向秦晚鞠了个躬，飞一般往来时方向跑走。
    秦晚看着两个小小身影跑远，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刚刚还想着小男孩摔重一点，转头便恶念应验，心中实是愧疚羞惭，这种耻感令他跑出去救人，其实已作了被强者发现的觉悟。
    既然万幸没有暴露，但行踪被两个小孩子看到，这个地方已不能再呆，必须再作打算。他默想地图，再往北有处山岭，只好慢慢步行过去，真的要挖个洞藏身避过这个风头了。
    还未行到半里，远远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哥哥。”只见两个小小人自远远背后飞跑而来，男孩在前，女孩在后，女孩旁边还跟着大人。秦晚止住脚步，手中牵着女孩的，是个样貌清爽的女子，三人来到近前，“娘，就是这个哥哥救了我！”
    女子按住两兄妹，三人同时跪倒，“莲姑拜见恩人，恩人救了我儿，是救我一家的性命，大恩大德，我便是做犬马也难报答，我，我给您磕头了！”这莲姑说完，叩地不止，眼中已流下泪来。
    秦晚鼻头有些发酸，他救人并未想过太多，灵符丹药举手之劳而已，但这户农家却看得比天大，刚刚两个孩子跑回去，原来是叫大人来谢恩。他扶起莲姑，说道：“我只是路过随手帮个小忙，孩子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吧，以后小心些。”
    莲姑哪肯答应，一定要秦晚去家招待，两个小孩，一个叫大毛，一个叫二毛，也拉着秦晚手不松开。秦晚生怕引起强者注意，无奈之下只得随他们同行，离稻田不远，拐弯过了片树林，来到莲姑他们所居住的农家小院。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九地之下（下）

    迎进秦晚，莲姑欠然说：“恩人，那野兔我不擅长做，好歹先尝尝农家土鸡的味道。”秦晚见莲姑磨刀，一大早居然要杀了下蛋的鸡奉食，吓得连连摆手，忙谎说自己是修道之人茹素戒荤，这才让莲姑打消了了念头。
    他四周望去，这小家虽是土墙土瓦，木椅木桌，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外间小小院子还种着两畦葱韭，两个孩子衣裳虽是土布所制，但都齐整清洁，显然莲姑是持家利落之人。
    他闲问这家户主，莲姑说自己丈夫是南边琼英矿矿工，平日在矿上劳作，家里余下的田地都是她来耕作，男孩大毛已经十岁，也晓得跟在后面除草撒种，女儿二毛才五岁半，正是玩耍的年纪。
    莲姑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忙个不停，很快便呈上饭食。秦晚一看，黑乎乎的霉菜蒸在米饭上，旁边一碟炒豆，一碟咸萝卜干，一碟土鸡蛋用猪油炒得澄黄，另有一盘冬芛，用细细的红椒丝拌了，实是这个季节应景的恩物。
    他这段时间疲于奔命，日常都是拿辟谷丹充饥，面前这些农家小菜竟是说不出的诱人。莲姑搓着手站在旁边，满脸愧疚地说道：“大冬天没什么新鲜菜招待恩人，现在先对付点，我一会就去集市，买些干蘑菇、豆干回来，好歹让恩人吃好。”
    秦晚哪肯让她再破费，赶紧拉住道：“大姐千万不要再客气，这饭食很对我胃口，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我一人吃着乏味。”
    他见大毛二毛四只乌黑小眼珠都盯着那盘炒鸡蛋，心知农家清苦，日常这些鸡蛋都须拿去换油盐，两个孩子显是馋了。他夹了一大片放到大毛碗里，又抱起二毛放在腿上，一筷筷地喂她。莲姑拼命朝两个娃娃使眼色，秦晚只作不见，两兄妹吃得满嘴流油喜笑颜开，秦晚也开怀大嚼，享受了一顿久违的美味。
    “大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二毛吃完后，扑闪着大眼睛问秦晚。“呃……我嘛。”秦晚不想欺骗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他想了想说道：“哥哥从很远的南边来。”二毛又问：“你来做什么呀？”“哥哥去帝京做事，路过这里。”二毛还不满意，又问：“爹爹说帝京好远好远的，你走路去吗？”
    秦晚心说就你问题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答道：“我会找驿站坐车哦。”二毛还要再问，莲姑一把将她从秦晚膝头拉过去，斥道：“你吃了恩人那么多菜，还要吵他，赶紧进屋拿针线来学。”二毛一吐舌头跑进屋里，莲姑端来一个大瓷缸，缸里泡了粗茶，不好意思地对秦晚说：“这孩子的爹回家次数少，有生人来就喜欢缠着，打扰到恩人了。”
    秦晚赶紧说：“二毛可爱得紧，我很喜欢她，完全没打搅，没打搅。”他与莲姑开心闲话，殊不知刚才施用回生符时那一瞬泄露出来的灵气，天上强者已颇感异样，若非后来被莲姑拉着进家，说不定已被感应到位置。
    秦晚又和缠上来的大毛玩了会，正准备告辞，外面咚咚咚响起敲门声。“莲姑，莲姑在吗？”一个粗哑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莲姑隔着门应了声便走出去。秦晚脸色微变，但此刻他不敢放出神识，只得侧身在门后竖起耳朵。
    来人似乎是此地村长，两人谈话声音很低，依稀能听到“仙使”、“外人”、“禀报”字眼，说着说着，莲姑声音大了起来。“没有没有，我们家男人不在，怎么可以放你进来！”院外的人又咕哝了两句，终于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莲姑呯地关上院门回屋，秦晚此时喝着粗茶面不改色，问莲姑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莲姑摇摇头说道：“有归云宗仙使来镇上，说有要犯生事，让镇保通知各村村长留意有没有可疑人经过，说如果发现可疑人要立刻上报，还有赏格呢！”
    秦晚心想这归云宗倒是动作飞快，天上地下已一齐行动，刚才莲姑只要多说半个字，只怕自己就得再度逃亡。
    他心中感激，却笑着朝莲姑说道：“那倒多亏了莲姑给我挡下麻烦。我虽不是要犯，若是被抓了去，再放出来不知要耽搁多少路程。”
    莲姑慨然说道：“我莲姑虽然没读过书，但人好坏还是分得清的！莫说恩人不是，就算是，我也不会出卖救我大毛的人来换灵石。”秦晚听后感动，原来赏格已不是银两而是灵石，这灵石便是悬赏一枚也是凡界千两之数，不知能给大毛二毛吃多少餐猪油炒鸡蛋了。
    想到这，秦晚对莲姑说道：“大姐，我这次能遇见大毛二毛，也是一场缘份，他们两个我都很喜欢，想送他们一点小礼物，你可不要拒绝。”说着取出四颗丹药来。莲姑正要推辞，秦晚摆摆手道：“你先听我说嘛。这里各是两粒炼体丹和凝神丹，大毛二毛每人一样吃一颗，只是给孩子强壮身体启发智力用，算不得什么珍贵物件。”
    莲姑爱子情深，便千恩万谢收下。秦晚又叮嘱道：“他们两个得了丹药的事，万不可对人说起，不然必惹祸上身。”
    莲姑自听大毛说有人救他，亲眼看到儿子裤子上全是鲜血，那么重的伤却眨眼愈合，其实心中隐约猜到秦晚不是常人，此刻听他如此严肃嘱咐，赶紧点头应承下来。秦晚说道：“这炼体丹吃完有些异状，会排空身体里的毒素出来，你不用害怕，烧桶热水给他们洗澡就好。”
    莲姑生怕丹药放久了失效，飞奔着去烧热水，等她从厨房出来，刚才那青年已经不见。“大哥哥走了，他说以后有空会来看我和二毛”大毛闷闷不乐地垂下头。莲姑赶紧追出门外，小径上不见足印，那人已似杳杳晨雾，消失了踪迹。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间章

    它潜伏在地底深处，根须朝上，连接着一片树林里，密密麻麻扎入土壤的树根，汲取着大树给它的滋养。身上两处伤口，不断地散发出令它恶心的能量。苏生灵力，对于枯榕来说是剧毒，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黑衣血食，他此刻肯定已经带上敌人首级回到主人身边，可恨！
    任务还没结束，它不能这样回去。在被黑衣血食追踪四处逃遁的时候，枯榕有个意外的发现，有棵老树，它的花粉，被卷到一个很奇怪的方向。每棵树的花粉都不一样，人类不知道，枯榕知道。这个季节，风不往那边吹，是有人高速在空中飞行，才把花粉带向那边。不一定是主人要找的人，但可以过去看看，虽然那边真的有点冷，枯榕不喜欢寒冷。
    群星寥落，夜深。一处庭院中，石桌上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局六博棋。“呵呵，师兄，我的枭又要吃你的鱼了。”头戴青冠，黑宝石带束发的中年男人得意地拈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口中。头戴赤冠，绸带束发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今天便让你一盘，我认输了。”
    “你今天心事很重。”“对，我是在想事情。”“是在想百忌和飞花么？”“不是，其实也是。”
    潜龙佣兵团，萼国最大的私人武装雇佣军的副首领，阴环卞七扫兴地将棋子拂乱，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缺的是时间。”
    “嗯。”
    唐六点点头道：“若给我们一年时间，百忌和飞花中任一人能够破境，都不至于被动如此。”
    卞七有些生气的说：“可他们这个节骨眼上还不懂事，不回来闭关，去替个死鬼还愿。”唐六摇摇头道：“于公是孩子气了些，于私我倒是很喜欢百忌这性格。咱们年轻时不也一样？”
    卞七仰首望天，似乎在回忆曾经的峥嵘岁月，他叹了口气道：“也是。”“所以该咱们扛的，还是得给后辈们扛起来。”唐六转头问道：“金刚门那边怎么样？”
    “我一直拖着他们，公羊景明很不满意。”唐六点点头道：“他们这次秘境收获最大，野心压不住也正常，不过弓迎海没想清楚一点。”
    卞七接口道：“呵呵，他是没想清楚，千年宗门，底蕴岂是一次秘境便能毁掉的。这次听说守一真人出关，全部缩回老巢去了。”
    “守一的事，不可全信。”
    “怎么说？”
    唐六解释道：“你不觉得他出关的时机太尴尬了吗？”卞七霍然望了过去，“对，他如果早几天出关，归云宗用不着那样和金刚门火并一场！”唐六点头道：“生死关是我辈修士赌上性命参悟大道的决战，你觉得如果守一是因为归云宗危急而强行出关，结果会怎么样？”卞七嘿嘿笑道：“四个字，后患无穷。”
    “所以暂时没必要操心他那边的事。我们虽与金刚门结盟，但至今为止未动一兵一卒，即使对归云宗而言，也属于可争取对象”唐六捻须道。
    卞七不解地说：“那师兄你为何当时那么爽快答应了弓迎海？”
    “因为无忌和非花。如果不答应金刚门的结盟要求，他们第一个对付的可能不是归云宗，而是我们。以你我二人，要迎战三峰掌座不太现实，更何况现在才知道，弓迎海一直藏起了修为。”
    卞七道：“他们拼死了一个公冶生，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我们二人对上金刚门三人，虽无胜算，还有些自保之力。”
    “不是二对三，金刚门起码有两位弟子在闭关冲击高阶，一旦成功，整个萼国修真界格局又变了。唉，我真不想潜龙掺和进这些宗门破事里去！”
    卞七不甘心地说道：“所以百忌和非花太不懂事，他们若早点进阶，一天云彩都散了！”唐六拍了拍卞七的肩头，说道：“所以他们两个不能出事，你吩咐下去，各处分舵严密掌握金刚门动向，我不担心守一，却实是怕弓迎海打压咱们。你想想，若你是弓迎海，潜龙佣兵团如果再增两位战力，你要如何才能节制得住。”
    “好，不过师兄，我觉得与其等发现金刚门不对劲再去增援，不如咱们也去帝都？”唐六摆了摆手，道：“我们若是出击，等于告诉别人百忌和飞花的去向，反而不好。再说现在局势复杂，家里没人驻守，也怕被人抄后路啊。通知帝都分舵，一旦百忌和飞花到了，要求他们办完事立刻回程。另外，阿七，你暗中查查，团里有哪些人可能是卧底，不管什么宗门的，先揪出几个杀了，我不喜欢背后有眼睛盯着。”
    “嗯，我这就去办。”

 第一百七十五章 间章

    二人商量得差不多，正要起身，突然间同时止住身形，望向远方天空。一道灿烂红霞，带着强猛至阳的剑气，向他们飞射而至。刚刚还是个小点，没多久已近至身前，一人身着道袍，赤须褚髯，形貌不怒而威，笔直站立在庭院正中。
    唐六卞七气机同时锁定来人，唐六淡淡说道：“归云第一剑来临，有失远迎，不知烈焰真人何事有暇，竟来到鄙团指教。”来人正是沈若男师尊，以大九日除魔剑威压四方的归云五真之一，烈焰真人。
    烈焰真人仓啷声拔出一柄通体金红如日的宝剑，遥指向唐卞两人，怪眼斜翻开口说道：“唐六、卞七？”此时唐六卞七阴阳双环已持在手中，卞七略微错步，与唐六呈夹角之势，他手中阴环“轻羽”微微亮起，与唐六的阳环“九山”发出一致的震颤。
    在两大高阶强者的灵压下，烈焰真人没有丝毫动摇，他冷哼一声，说道：“我受命来告诉你们一句话，金刚门的事，潜龙佣兵团不得参与”说罢转头就走。唐六长笑道：“真人为何离去太急？”手中阳环已化作坠星，和卞七阴环同时袭向对方背脊。
    潜龙佣兵团的地位是打出来的，绝非浪得虚名，他们的两位团长，是实打实入高阶多年的顶尖强者，一对灵环，修为已至阴阳和合之境。阳环如日，阴环似月，带着截然相反的两股威能，在空中交击，叮的一声，向烈焰真人左右夹击而至。
    唐六卞七二人心知烈焰真人厉害，有心试探对方底牌，所以这一击不敢藏私。阳环如泰山压顶，四周空间重力突变，将烈焰真人去路封实，阴环似鸿毛飘飞，在加倍重力的环境下丝毫不受影响，速度陡然突破物体极限，撞向对方腰眼。
    圆环在空中叮声轻撞后弹开，飞势又变。此时阴环重逾千钧，而阳环却轻如柳絮，四周的气机阴阳逆转，灵力被相反属性招式二度压缩，双环再次加速，直指烈焰真人两肩。快，强，变，唐六卞七这招“阴阳二转”可以说是宗门道术之外武技奇葩，叠加的合击威能，完全不亚于高门大宗绝技。
    烈焰真人并未回身。他斜侧身反手一剑，轻描淡写地挥出，庭院中突然升起三轮耀阳。唐六的阳环也如太阳，但对比起刚刚升起的三道阳光，却完全失却了颜色。烈焰真人的剑，在最不可能的角度，妙到毫颠地依次点中双环边缘，无声剑压弥漫，带着环剑交击时狂猛威能，将庭院里一切击得粉碎！
    花、树、桌台、假山，在剑压中被搅成粉末。烈焰真人双肩摇晃半息，足下已踩出沉坑，赤剑不知何时已收入鞘中，他点点头，道：“厉害！”随即再未发一语，人作剑霞飘然远逝。唐六和卞七面面相觑，呆了良久后唐六叹了口气，道：“还是低估了归云宗，没想到高阶之间，竟有如此差距，这人离中期，只有半步距离。”
    “师兄，我觉得他若拼命，可以杀得了我们两个。”
    “嗯，看来烈焰子没打算这样做，过来只是一个警告。若我们再跟着金刚门混，可能下次面对的，就是转过身子的他了。”
    唐六卞七双双吐出一口浊血，抬看看向手中灵器。切金断玉的灵宝级双环，上面显出米粒大缺口。“武器受伤，短时间咱们不便出击，归云宗牵制我们，是想和金刚门决战了么？”卞七猜测道。
    唐六摇了摇头，说道：“不管这些，咱们不像那些宗门有护宗大阵，传令下去，各分舵暂时不要接任务，化整为零潜伏下去，金刚门这单生意不好接了，当然也别和他们撕破脸，多找些人放消息出去，就说我们被烈焰真人重伤，呵呵，这个时期面子不重要。”
    卞七问道：“那他们允诺的破境秘药怎么办，对百忌和非花可是重要无比的东西。”
    唐六笑了笑，说道：“你我当年不知有此物，还不是一样成功突破了？”卞七一凛，豪气顿生说道：“说得对，这些外物终究是外物，难不成没有它们，大家就不修天道了么，看他们俩自己的造化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间章

    “难道金刚门撤退前，还留了支别动队在我们身后？”流风真人微怒地看向面前弟子。以他们的情报能力，让对方混入秀州老家，还破坏了琼英仓，的确是把事情办砸了。流风真人迫不得已暂离了驻地，回援秀州，临走前他急传讯乌乐生，要他回来卡死北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琼英脉、毓英脉和藏英脉，三条灵石矿脉俱在秀州，关系到归云宗核心利益。所谓宗门之争，如果期望一战定胜负，往往会事与愿违，更多时候会打成消耗战。
    灵石就是资源，灵石就是后勤，灵石就是维持宗门运转的命脉，不能再让另外两条灵脉受威胁。
    尽管动员了各处力量，但老鼠还未找到。根据琼英仓弟子的回报，来的人有十余名，其中一人一招击退了管事的安祯，起码是中阶以上实力。这种人让他流窜在秀州，的确放心不下。再结合提炼法阵被破坏，对方目标就是要打击己方财力，那么接下来必须做好应对。
    思虑既定，流风迅速决策。
    “语山。”“弟子在！”
    “传讯给在宗门的季安阳，让他挑选初阶后期实力比较不错的弟子，安排这些人提前进入五灵洞。”“是！”
    流风心内暗自叹息，五灵洞是聚集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天地灵气的修炼禁地，若是按步就班，等这些人都突破中阶了再择优进入修炼，敌人的进攻就太肆无忌惮了。现在提前让他们进入，虽是拔苗助长，走火入魔概率大大增加，但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能突破几个是几个，其它的便只当消耗掉了吧。
    流风驾云向毓英脉方向飞去，他既然来，干脆把周边有威胁的老鼠都搜一遍，搜完还得赶紧回去，不然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就完不成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治外流民

    树海边缘，沈若男、路玄真和青鸾已经来到预设的位置。她们三人经过一段时间急进，已经快进入归云宗第二段哨卡境内。突破这重包围，便算来到玉州边境，再通过边境线第三段守卫，进入墨山城后的检查压力会大大减轻。
    秦晚还没追上来，这让她们多少有些担心。秦晚为了引开敌人已经向东去了数千里，再折返来追赶三女，等于是要走个大斜边，虽然他说得很自信，但即使中间不出任何意外，飞也得飞一日左右，更何况他还不敢乱飞。
    “云儿，要不，用你那通话灵器问问他到哪儿了？”青鸾提醒道。
    沈若男想了想说道：“那物使用起来灵力振荡很厉害，我怕万一他被人追踪，灵器启动暴露他行踪。”路玄真赶紧道：“既然这样，那还是等他主动联系我们吧。咱们现在闲着没事，想想过第二层哨卡有没啥好办法，也不能总让他一个人伤脑筋。”
    正在这时，沈若男的小千山璧灵光亮起，三人赶紧凑到一堆，秦晚的声音传来：“云儿、雪儿、青鸾，你们现在到哪了？”沈若男马上告知秦晚所在位置，她又问：“你那边怎么样，能突破第一层哨卡吗？”
    秦晚嘿嘿笑声传来，“我已经突破了。”路玄真大喜问道：“怎么这么快？”秦晚道：“那可得要谢谢小黑啦！”小千山璧里传了小黑得意的声音“咕呜！”
    秦晚自离开莲姑处后突发奇想，既然小黑愿意让他骑乘，那么换种方式说不定也可行。他用绳子将自己缚在小黑下腹，任由它驰骋，以它的战斗力，一般生灵根本不敢靠近，而在天上的巡逻人员，也不会注意到这只妖兽。一路上秦晚体贴它辛苦，灵石便如糖块般喂，小黑吃得饱足也不惜力，很快就自东南往西北方向，回到了玉州境内。
    自进入玉州后，秦晚开始低调，多让小黑拣僻静处走，速度这才慢下来，差不多花了两天时间，他终于见到眼前大片树海。想想能够和玄真若男她们会合，秦晚多多少少有些兴奋，这段时间他日夜兼程，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进入密林深处后，总算放下心来休息一会。
    美美睡了两个时辰后，秦晚起身便向树海深入。小黑带着他掠草穿林，烦人的灌木从都是一撞而过，倒也省去许多麻烦，行至树海深处，小黑突然停住脚步，警惕地向前望去。
    秦晚立刻跳下蛟背，神识散开，这一探查不要紧，他立刻各种灵符拍上身，让小黑抱上手臂，人如同灵猿般跳上枝头，无声无息地潜入到树冠密密的叶子后面。
    前面有人，有多达数十个人体清晰映在秦晚神识里。他并没有撤退，因为从这些人移动的速度来判断，似乎不少都是凡人，其中有带修为的，好像也不是很强的样子。秦晚悄悄从树叶缝隙里往下观瞧，那群人走近后看得真切，竟是群衣冠不整的流民。
    府星的人类，皆由异界精种繁衍，本地并无土着，但确有治外流民的存在。从古到今，流民多数是三种，越狱囚犯、私奔男女、欠债逃奴，这些是人类社会很难避免的现象，而在萼国有一小类流民，却是修真无望而刻意避世的失败者。
    各国都有大量失败修真者，说起来原因也是唏嘘。所谓修行之道，百不存一，每个境界，都要淘汰掉大量人数。以秦晚的老家白鹿墟为例，开脉的时候尚有数人，启灵诀修炼完，就只剩沈若男一个。萼国虽大，修真种子也不少，但淬体筑基结丹一层层刷下来，被淘汰的是个惊人数字。
    这些被刷下的人中，陨落死亡掉一部分，剩下的就很尴尬。他们在进阶时修为受创或丧失，看得开的，还愿意回到凡俗世界娶妻生子重新过日子，更多人却极难调整回早先心态。
    想想也是，曾经窥得一丝天道，也掌握过超越凡人的力量，再要回头忍受生老病死，又岂是一句随遇而安所能放得下的。
    所以避世当流民，成为这类人逃避现实的选择。上不听官府，下不养妻儿，在各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独立生活，不断地修炼、修炼、修炼，寄希望于万分之一的重生可能，便如同那久考不中的老童生般，眼中除了应举再无其它事了。这片树海资源丰富，养活人不在话下，久而久之，便有不少避世流民在这集聚，被秦晚恰巧撞正。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成灵老树

    这群人似乎十分狼狈地在逃跑，跌跌撞撞行至秦晚藏身树下，终于有人开口道：“它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大家先歇歇脚，让化之兄再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便是秦晚察觉到尚有残留修为的排众出来，走向秦晚身下，侧耳贴着树干半晌后开口道：“林子没先前那么乱了，只恨我功力未复，听不到混乱从哪个方向传来。”
    秦晚心道侥幸，这人居然修炼的是木系中极罕见的树听之术，若是修为未损，只怕自己此刻已经暴露。
    人群中另一个人开口说道：“化之兄，你神通林木，老人家突然发狂到底何故，有没有些眉目。大家在此过活全靠它汁液，这一下子遣守树灵乌将我们赶走，难不成有人得罪了它？”
    邬化之皱着眉头说道：“老王过誉了，我邬某已不是当年那个树神，感应仅比凡人好些而已。数日前老人家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它根系广大，又有众多树子树孙，或许侦测到远方有异常。我隐约读出，林子里气息中似乎带有恐惧的情绪。”
    秦晚在树上听到这，才大概清楚发生情况。那个化之兄口中的老人家，大概是这树海中一棵成灵老树，老树突然暴走，将这群依赖其树汁的人驱离，才逃难到这里与自己撞上。
    他立刻担心起路玄真她们，小心地继续听下去。只听那“王真人”说道：“我们要不派个人回去再看看，若是灵乌不再作乱，大家看有没有办法回去，这树汁对咱们太重要，若今后不能再取，重修天道的机会也就没了。”
    王真人这么一说，地下众人眼睛齐齐往他这边望来，王真人就有些生气，说道：“我剩下些须修为，刚刚为了阻那灵乌扑击用得干干净净，你们都看着我作甚？”
    众人中有人说道：“那灵乌成群结队，正绕着老人家疯狂翱翔，方圆十里内见谁扑谁，我等实在抵它们不住，要不化之兄你好歹还有点修为，不如再辛苦一趟和王真人一起，若是能安抚它，那树汁你们多分点我们也是甘愿。”
    听他这么一说，王真人也望向邬化之，众人讨价还价半天，决定邬化之用树听之术带路，王真人护航，要回去再度查探，若是能安抚老树，两人到时先取三分之一树汁作为奖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怀不轨

    秦晚这时有些踌躇，树海发生异变，赶紧与三女会合远离是非是最好，但如果根据那化之兄所说，“老人家”感应范围能达至比树海更远，就有必要了解多点情报，以防备接下来路途中发生不测。
    说实话他还有些好奇，从来未见过成灵老树，这些人口中说的树汁也不知是什么宝贝，心底也略有开开眼界的意思。
    他默运转斗炎之力，脚尖一弹离开树冠，在林间尾随着王真人和邬化之，才跟上去没多久，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刚才还疲惫不堪，走路都呼呼喘气的二人，离远众人后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那王真人开口说道：“化之兄，你确定老人家树汁液快要尽了？”
    邬化之点了点头道：“嗯，我虽然灵觉不再，但对树木的了解敢说无人能及。老人家这段时间，分泌越来越少，枝叶也在不断脱落，但你看它根部，居然在膨大，极大可能是要转入休眠期。这树木休眠，时间不与我们人类等同，若它一睡，恐怕百年算少，千年都是一梦而已。”
    听他这么说，王真人叹道：“若是你早点知道此事，咱们何至于等到现在才出手，先行将那帮仙渣清理，你我把树汁分了，好歹能多保几十年使用。”
    那邬化之说道：“老人家先前实是没有异样，就这几天才不对劲。刚才我说树林中有恐惧情绪不是虚言，我看它是察觉到有什么天敌出现，才主动休眠避祸。”
    那王真人又说：“归根到底还是不够果断。如果一知道那树汁能蕴养丹田就出手，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邬化之道：“这帮仙渣虽然丢了修为，但囊中多少有些法器符咒，我是想着若草率出手，万一给他们狗急跳墙伤到了，也是不划算。再说当时树汁足够大家一齐享用，也就没考虑这么多，哎，的确是过于怀柔了。”
    秦晚听他们一口一个仙渣说得恶毒，这下才清楚原来两人早有勾结，是打算独吞灵树休眠期来临前的树汁。
    此刻秦晚如同吞了只苍蝇般一阵恶心，他不久前刚刚在莲姑那感受到人间温情，转头就遇到此事，反差实在有点大。人这种生物，集极善与极恶于一身，天地生养这物，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秦晚甩甩头抛掉杂念，继续听这两人对话。
    王真人说道：“幸好你懂树木，知道这树汁最后滴落的最靠近树芯，咱们每次谦虚，都让他们先取，才能恢复少许修为，不然若是他们先恢复了，只怕死的就是咱俩。”邬化之道：“这也是天意，咱们这次直接挖开树芯，将老树所存汁液一股脑取来，然后重新觅地修行，那帮仙渣就只能原地等死了哈哈哈哈。”
    这二人边说边走，走了数刻后停步，这处的林木较之前更加粗大高直茂密，隐隐听见鸦声。邬化之问：“差不多了吧？”
    王真人说道：“差不多了，我偷插入树干的那只灵匕，药效很强的，老人家会痛一会，然后麻痹起效，等它昏沉后，灵乌也会消停下去，咱们再等等。”秦晚心说这二人倒是设计周全，先是扎入灵匕刺激老树，用乌鸦将众人赶开，然后趁老树僵直刨开树芯取汁远走，只可怜其它人，俱被蒙在鼓里。
    又过了半刻，鸦声渐息，王真人一拍邬化之，“走”二人迅速向前急奔，秦晚暗随二人穿过这片高直林木，眼前这幕让他不禁感叹造物神奇。一个巨大圆型草甸，被无数林木包围着，草甸正中央，矗立着一株苍老的大树。这老树并不是特别高大，但是极粗，数十人环抱都不见得抱得下，粗大树干上老枝虬然，藤萝密挂苍苔掩映，如同一个垂暮的智者，静静看着岁月流逝，苍海桑田。

 第一百八十章 与尔偕亡

    之前喧闹怒飞的灵鸦，这时密密麻麻停在枝上，头一钟一钟的，似乎在打瞌睡。正如那邬化之所说，老树的叶子不断飘落，而根系却膨大鼓胀，似乎正在将养分回收。
    在草甸上，稀稀拉拉散布着一些草庐，原来那群流民正是傍树而居。见王真人和邬化之奔向老树，秦晚趁机闪进一座草庐，隔着窗偷窥二人动静。
    只见那邬化之在树干上这里叩叩，那里听听，又伸手进某个树洞里，掏了半天拽出一条树脉，伸指点点尝尝，半晌后盘坐在地凝思苦想。
    “怎么样，找到没？”王真人在旁催促着。
    邬化之站起身来走向老树某处，指着树干一处位置道：“多半是这里没错，从这往里斜向下掏，估计得挖一丈三尺深，就可以见到树芯，最浓缩的树液精华，应就藏在里头。”
    “好，咱们得快些动手，万一让那帮人察觉了，他们会拼命的。”两人往草庐这边走来，似乎是要取工具，不偏不倚，正朝向秦晚藏身之处。秦晚一惊，正要找地方藏身，突然惨叫声传来。
    只见走在前面的王真人面色狰狞，小腹突出一截青色尖棒。他尚末气绝，狂吼着前冲几步，一手捂住下腹，一手指着后面偷袭他的邬化之，颤抖着说道：“邬化之，你，你好狠毒！我们相交数十年，为了独吞树汁你暗害我！”
    “彼此彼此而已”，邬化之面不改色，小心后退几步，远远拉开了距离说道：“你先前一切正常，见我找到树芯后，右袖突然鼓起，你把毒链缠上手想做什么，难道我不知么？”
    见被对方识破，王真人提起最后一点力量猛冲过去：“我王鹤生和你拼了！”右手一挥，蓝汪汪的长链挟带风声朝邬化之打去。
    邬化之极为狡猾，根本不与对方硬拼，只仗着身法不断后退，退得数次，王真人越舞越急，突然间止步，扑通一声摔倒，终于力竭毙命。邬化之小心上前，等待了一会，才从尸身上抽出绿棒，一脚将对方踢得远远的，这才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跟我耍心计，你差得远。”其实他刚才盘腿坐地并不是在琢磨树芯位置，而是借机回气，趁与王鹤生一同取工具时暴起出手，抢先洞穿了对方小腹。
    邬化之笑着笑着，突然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他扭头望向左肩，喉间咯咯咯发出声音，好像喘不过气来。秦晚见他脸憋成猪肝颜色，暗说你纵是机关算尽，仍不免着了道儿，也是天意。
    他鄙薄这人阴毒，并没有打算出手去救。只得片刻，邬化之已躺倒在地翻滚挣扎，挣扎越来越无力，最后听得他狂吼出最后半句“三毒真人，好厉”，自此再无声息。
    秦晚慢慢走出草庐，望着相隔不远的遗体，微微叹了口气。所谓害人终害己，正是这两人写照。那倒下的邬化之，右肩此时已肿成驼峰，显是之前王鹤生喊走那时一拍已经下了暗手。想到他临终时喊出的三毒真人称号，应是指毒链、毒掌和毒匕，秦晚走近大树四处瞧看，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找到插入树身的那柄匕首，正是这物令到老树发狂昏睡。
    匕首通体幽蓝，秦晚不敢随意去拔，他扯下尸身布条包在手上，用力一扯，将匕首迅速收入储物戒中。蓝汪汪的树液从老树伤处流出，看来毒性一时还无法解除，秦晚怜悯这老树是天地异种，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
    这物通体莹润，绿得让人心生欢喜，捏起来却不似玉石，倒有点软弹。当年秦晚带小黑离开白鹿墟，小黑临走时回正气果树叼回来这东西，秦晚一直收藏着，是正气果树吸取天地灵气，蕴养的一块树胶。正气树胶颇为不凡，有拔毒扶正的灵效，秦晚将树胶贴在老树伤口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树胶散发出丝丝灵光，与老树伤口开始融合，而老树伤口处也开始泛出光芒，似乎在吸收着树胶的异能。整个伤口一团光球颜色不停变幻，秦晚看到流出的蓝液在慢慢变淡，树胶也越来越小，光芒敛去，正气树胶消失不见，流出的树液已经恢复清澈。
    “呼，应该是治好了。”秦晚有些心痛他的树胶，不过想想能帮到这老树，它也算完成自己使命，又觉得很开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带你迁居

    “啊，啊！”停驻在老树上的群鸦振翅飞起，铺天盖地的尖啸声中，像暴雨般向下袭来。“不好！”秦晚忘了老树还有守卫灵乌，它们与老树同时苏醒，第一件事便寻仇而来。他赶紧运起斗炎，闪身便向草甸外冲去，此时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枝条在摆动。
    “唰唰”，“唰唰”，刚刚还穷凶极恶的鸦群，立刻刹止住扑击，振翅重回天空，不断围绕着老树盘旋。
    “唰唰”，“唰唰”，传至秦晚耳内的声音十分温和，秦晚猜是老树唤回了灵鸦，转头笑道：“谢啦谢啦，没事就好，我走了。”
    他抬步欲行，“唰唰”、“唰唰”声音又变快了些，似乎有些急切，秦晚纳闷道：“这东西好奇怪，不管了，正事要紧。”他还要再走，地下突然伸出长长根须，像屏障般挡住秦晚去路。
    “麻烦哟！”秦晚有些不耐烦，转头朝老树道：“就那一块，还想吃也没有了。”“唰唰”声音似乎并不气馁，垂挂在秦晚头顶，树枝上绿萝像蛇般延伸下来，轻轻缠到他腰间，将秦晚带到老树近前。秦晚没有闪避，他倒要看看这老人家想做些什么。
    绿萝轻轻把秦晚放下，老人家刚刚被邬化之掏过的树洞中，一支细细的脉管像蛇一样探出头来。脉管尖端微微颤动，一滴乳白色汁液缓缓挤了出来，伸到秦晚面前。绿萝轻拂秦晚脸庞，像是催促它吸下这滴汁液，秦晚笑道：“老人家这么客气，好意我心领了呀，不过我没受伤，本就是没有修为的，你这汁液留着帮助那些人吧。”
    “唰”，枝条不满地拂动，脸上绿萝似乎下又加了些力道，秦晚却不过盛情，开口将那滴汁液吞下。“轰”的一声，脑中仿佛炸开烟花般，秦晚神识瞬间和一个古老悠远的生灵连接起来。
    长夜漫漫，长日无尽，日与夜交替，风与雪轮回，种子在地下萌芽，树苗拨地而起，平地化作草场，乔木长成森林，枯旱时的渴望，降雨时的欣喜。秦晚像一个身临其境的游客，见证着这株老树所历经的悠久时光。
    秦晚跟随着老人家的记忆，分享它初接触到这群流民时的善意。它的绿萌为流民们遮风挡雨，它的灵乌为流民们驱赶兽群，它的树汁修复着这群人受伤的丹田。而回报它的，是一柄剧毒匕首。
    老人家惊怒又哀伤，疑惑又无助，它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要伤害它，秦晚的神识告诉老树，是因为它的休眠，有人怕树汁断绝，才起歹心想一次过掘尽。
    “唰。”如同人的深沉叹息，枝条悲伤的摇曳着。秦晚正想安慰这棵单纯的树灵，神识里传来它恐惧的感情。秦晚随着老人家恐惧的情绪，神识飞向数千里外的地方，在那里，有老人家的子孙，树子树孙正被汲取着能量，汲取它们能量的是深藏于地下，某种极为邪恶的存在。成片的树林正在死去，它们的哀怨，通过根系和花粉传向更远的同类，一直传达到老人家这里。
    “那是一棵邪树！”秦晚的情绪被众多痛苦和不甘所传染，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了，这就是你要强行休眠的原因。”
    “唰唰”，枝条轻轻抖动，老人家真的很害怕。秦晚轻轻拍着树干，安慰道：“不要怕，那东西这么远，不一定会找上你。”
    “唰唰。”老人家传来否定的情绪。“唔，也是，你既然成灵日久，想必身上精华不少，那邪树若是发现你，说不定便要将你炼化了。你要我怎么帮你？”
    感受到秦晚的慈悲，老树好像是激动流泪般，扑簌簌掉下一堆树叶来。它的脉管再度伸出，又凝出一滴汁液来。秦晚已有准备，吞下后二度与老树神识相连，这次他的神识深入老树体内，沿着树皮一路向内，穿过树干，下达根系，在所有根系的最中心，秦晚看到了一点绿莹莹的灵光。
    那是颗种子，带着老人家所有记忆和能量的种子，它的生命力寄存于斯，像妖核一样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唰唰”，老树迫切地恳求。“你要我把它带走？”秦晚不敢确定，“唰唰！”“带去哪里？”绿萝温柔地拂过秦晚胸口。“由我决定把种子种在哪里，哪里都行？”
    “唰唰！”老人家很坚定。
    秦晚犹豫起来，他对树性半点不知，小时候连插秧种菜都没干过，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带走帮老树避祸倒是无妨，万一没种好死了那不是冤枉至极？
    仿佛感受到秦晚的心情，绿萝安慰般地轻轻点触他的脸庞，无边信任感将秦晚包裹。
    “讨厌呀，你这家伙”，秦晚埋怨着下了决心，“好吧好吧，我只管带你走，再挑个地方种你下来，活不活不干我事哦！”“唰唰，”老人家传达着它的欣喜。无数脉管，像一只大手般从大树深处升起，承托着那枚灵种，从树洞中探出，呈到秦晚跟前。
    一时多事，又背了件任务上身，秦晚叹着气将灵种收到储物道具里，心想先委曲你一下，我得等办完玄真和若男还有青鸾的事，再给你找个风凉水冷的地方安置。
    无边落叶萧萧而下，曾经庇佑一方的老树，失去灵种后以极快速度衰败。树上群鸦似乎知道老友的离去，啊啊声中飞上半空，绕树三匝后结队远翔。秦晚心想，老人家这一走，那群流民回来不知会有多绝望，事出无奈，也只有盼他们想开点另谋生路了。他不想撞见这些可怜人，确定路玄真她们藏身方向后，迅速离开草甸，穿林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度重逢

    当秦晚出现在三女面前，已是一日之后的事情。路玄真轻哼，沈若男脸红，青鸾则是庄重施了一礼：“欢迎回来。”
    秦晚嘿嘿笑着，虽然反应不一，但彼此眼中的欣喜都掩盖不住。小黑谄媚地先是跑到路玄真和沈若男中间撒娇，又跳到青鸾面前闻闻嗅嗅。初见这只胖蜥蜴，青鸾也有些吃惊，但很快便被它所吸引。
    她试着像路玄真和沈若男般抚摸小黑的大圆脑袋，小黑先是呼哈了一声示警，见青鸾并不怕它，又瞅瞅秦晚，意思是这人值得信任不？
    秦晚点了点头道：“青鸾是咱们的新伙伴，可以的。”胖蛟扑通一声趴到地上，安然享受着青鸾的服务，一时间林中充满怡然而乐的气氛。
    “咳。”秦晚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说话道：“再见到大家真开心，不过容我先把情况捋捋清，咱们赶紧进行下一步。前面是归云宗第二道防线，趁着高阶强者被调动开，咱们得先过了这一关，这里离第三关边境线不远，处理不好，可能会导致被夹击呢。”
    他简单向三女描述了一下自己调动追兵冲击琼英仓，又强闯提炼法阵的事，因为担心沈若男不喜，并未将破坏情况说出来。“为了保护三条灵脉，我猜高阶强者起码得耽误个几天重新组织防御，同时还得搜索‘金刚门的漏网之鱼’。不过我行进速度这么慢，对方回援也是这两天的事，咱们要在对方回来之前，一口气越过两道关卡，冲进墨山城境！”
    “对了，云儿，回援秀州的绝对不是烈焰真人，我被那人神识扫过，很邪门，很强很强。”
    沈若男听到对面不是师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被师父撞见，她只有甘心受缚请罪一条路可选，那就失信于玄真了。
    “难道是流风师叔或是水云师叔？”
    秦晚皱眉说道：“是不是他我也不敢断定，我只知道从神识强度上，比我接触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得多。”他不敢提水云子的事，所以这样糊弄过去。
    “我这边交待完了，你们呢？”
    秦晚望向沈若男。路玄真先答道：“我们在等你的这几天也没闲着，若男安排大家一次一个方向，沿树海边缘查探外围的情报，多少有些收获。”
    原来这几天，沈若男见左右无事，便想着提前为突围作准备。路玄真的幻冰影身法最快，便由她作为先导，三人加持上秦晚的匿气符，专拣无星月视野不好的时段溜出树海，借助地形尽可能潜入守卫圈外围，观察岗哨布置和守卫换班情况。
    三人蚕吃桑叶般，一次一点点，居然累积探查了颇大一片范围。总结所有侦查到的信息可知，归云宗地面空中巡防不懈，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号角钟声互相联络，一旦触发某处警报，很快会有大部队支援过来。最重要的北边岗哨密布，彼此守望的范围交错重叠，确是没有空隙可钻。
    青鸾笑盈盈递给秦晚她们手绘的图纸，上面细细标明多处哨卡位置，监视人员交接时间，空中人员大致分布，一一在列。
    秦晚见图纸上密密麻麻各种标记，字迹各不相同，显是三女花费大量精力制成。他既感动又生气，望向沈若男叹道：“云儿，这事情做得实在太漂亮，可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太冒险，太冒险，万一撞到那个家伙，不堪设想！”
    路玄真护着沈若男道：“这是我们三人一致商量决定的，其中风险大家都考虑过，之前事事靠你，可不能一直这样，不然以后”说到这路玄真冰白双颊突然泛起红晕，她自知失言，不再作声。
    秦晚听着心花怒放，赶紧接口道：“以后你们也是可以一直使唤我的。”这话说出，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沈若男也满脸绯红起来，埋怨地瞪了眼路玄真。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土而遁

    “好，有了你们的这张图，咱们好好规划一下。”秦晚仔细浏览着图纸，树海之北，归云宗的布置虽然严密，但高阶不在，光是战力其实不强。以四人实力，按说强闯并不成问题。
    关键是对方信号沟通频繁，牵一发动全身，只要被拖住，那个恐怖的高阶战力一回，行动必定失败。秦晚脑子里想了数个计策，调虎离山、瞒天过海、李代桃僵、金蝉脱壳，都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他有心让小黑出去大闹一番，趁对方混乱找缝隙突围，但考虑到强者不知何时回来，小黑安全实在无法保证。
    时间越来越紧迫，但秦晚反而盘膝而坐，掏出金晶小刀取了块沉香木雕刻起来。小刀无意识地翻飞，时缓时疾，木屑纷纷而落。
    青鸾不解地望向路玄真和沈若男，两人知道他脾性，都做了个禁声的姿势。林中寂静，只余小刀切割木料的声音，慢慢地一件物品形状凸显出来，是只小小木铃。木铃精巧可爱，里面垂丸还能动，秦晚雕刻完后，在上面添了几道简单灵纹，青光泛起后慢慢被木铃吸收，作品终于算是完成。
    秦晚站起身来，笑道：“有办法了哦。”三女忙趋近听他解说，秦晚道：“要突破这道防线，不能惊动对方是关键，不然纵使暂时可以脱身，等那个恐怖家伙一回来，想要追击我们就太容易了。但天上地下守卫这么严密，想要无声无息地通过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挑了个笨办法，咱们从地底过。”
    “从地底过？”三女有些疑惑。
    “对，从地底过。这还要多亏你们画的这张图，大家来看，树海西边这座突出的小山，一直延伸到防线后方，咱们挖个南北向的长隧道，钻到守卫背后，然后溜之大吉，嘿嘿。”
    听他这么说，沈若男皱眉道：“这座山南北加起来怕不止十余里，我们虽有修为，单靠人力去挖，只怕事半功倍，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
    秦晚点头道：“所以要齐心协心，好在咱们有帮手。”路玄真不乐道：“你是想累坏小黑么！”小黑听到路玄真心疼自己，咚地跳到她身边，转头朝秦晚呼呼喷气。
    秦晚笑着说：“哎哟，挺会找靠山嘛，小黑是要出大力，不过放心，不会累着它。”说着取出老树灵种和滚蛋来。他简单说了下之前在树海深处帮助老树的事，然后对三女说：“这一片到处是老人家的子孙，它肯定可以知道山岭上那些树木根系扎到哪里，咱们随着这些树木方向掘进，便可避开坚石，只挖泥土。”
    说着秦晚将神识探入灵种深处，果然顺利地与老人家记忆接通。不出所料，这座山岭上众多树木生长时间很久，根系已然探入山腹，地质分布十分清晰地映入秦晚神识中。他又拍了拍滚蛋，说道：“这家伙光吃不干已经很久了，它是石中之灵，碰到不好绕的地方，就让它把石头吃掉！”
    滚蛋核心亮了亮微光，秦晚斥道：“不许挑肥拣瘦！”那点微光又暗淡了下去。
    来到连接树海的山脚，四人做了详细分工，路玄真又喂了颗丹药给小黑，沈若男柔声说道：“小黑乖，辛苦你一趟，出来姐姐给你挠肚子。”小黑轻吼一声变大，舔了舔沈若男脸颊，顺着秦晚指出线路，向前挖掘过去。他化蛟后四爪强逾精钢，不多时已经挖出容纳一人进出的坑道。
    四人一石一兽在坑道中不断向前推进，小黑速度很快，但秦晚担心动静太大，时不时让它停下来等待。余土是最大问题，秦晚找到一处溶洞裂缝，旁开了条隧道，将余土推入溶洞中去。路玄真和沈若男堂堂宗门骄子，青鸾身份不凡，此刻都放下身段，与秦晚一起胼手砥足做起土工活计。
    “冰切攻土，剑舞斩石，灵力只作和泥用，真元但为解岩施。光闪闪，玉尺成枪破丈许，锐森森，风符化刃入尺余。美人扬眉，绝技前坚山如无物，异兽逞威，利爪下长巷更见深。”
    虽说辛苦，大家也体验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新鲜和乐趣。相比之下滚蛋最可怜，为了节省时间，但凡遇到硬岩不便绕过，秦晚就将它扔出去吞吃，没营养的东西消化起来甚是不情愿。

 第一百八十四章 慰劳之赏

    四日后，离着归云宗第二道防线远远的一处山坡，隐约土块松动，露出一个小洞。洞中伸出一个脑袋，正是秦晚。他眼睛骨碌碌四处察看后，又将头缩了回去。经过不懈努力，十里长的隧道终于打通，饶是路玄真他们中阶以上修为，仍是累得气息不匀，小黑更是往地一躺不愿再起来。
    沈若男用膝盖枕起小黑的大头，细心一只只检查它的手爪，这次它出力最巨，强悍爪尖都被磨损不少。秦晚直接掏出如小山般一堆灵石放在它身边，“这次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滚蛋也是灰扑扑一副可怜相，秦晚切下块它最爱的软玉晶，也当是重赏了。
    众人回了半天的气，秦晚抹了抹脸说道：“还没入夜，咱们入夜之后再动身，这次全靠大家团结齐心，我们才能平安过这一关，雪儿云儿青鸾姑娘，你们就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路玄真道：“你去哪里？”
    秦晚嘿嘿贼笑道：“不告诉你。”说罢转头闪去坑道拐角便不见了。
    秦晚离开后，青鸾叹道：“云儿、雪儿，我现在心很乱。”路玄真和沈若男都望向她。青鸾垂下头，幽幽说道：“我这次去帝京，其实做了很坏很坏的心理准备，有些事情是注定要做的，本来也没什么可抱怨。但我、我，我现在不想了。”
    路玄真问：“是因为他么？”青鸾迟疑了会，郑重点了点头，道：“他，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每次唤你们云儿雪儿，却唤我青鸾姑娘，我听了都，都不开心。”
    路玄真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在秘境中，也曾时常暗将自己与若男比较，秦晚真是害人不浅。她很懂青鸾的心情，不过没有什么立场来开慰她。这时沈若男开口道：“你有难处的话，其实可以找他商量的。晚儿智谋过人，一定会为你想妥善的办法出来。”
    青鸾眼睛一亮，随之又黯淡了下去，她摇摇头说：“我自己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牵涉进来。”
    三人一时无语，坑道转角那边却是一会火光一会水声，不知秦晚在那搞些什么名堂。过了半天，秦晚喊声传来：“雪儿、云儿、青鸾姑娘快过来！”三人好奇他究竟做了些啥，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转角后竟有一个巨大的水池。
    水池里热气蒸腾，四壁和底部都被火烤过，坚硬而干净。秦晚笑着说：“慰劳你们辛苦，我做了个大澡盆，里面可是有两张水墙符的水量，足够大家一起泡到爽。”青鸾惊讶地看着秦晚，秦晚吐了吐舌头说道：“没包括我啦，我带小黑去洞口值班！”
    青鸾这才明白，刚刚他原来是躲起来挖了个这东西为众人消乏，心中又是莫名一酸。沈若男低声惊呼，路玄真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疲乏过后，这温汤的确太有诱惑。三人解衣浸入温汤里，秦晚用过火墙符，这水还有些烫肤，不过对于她们来说温度确是最适合不过。全身的困累似乎随着热度，丝丝溶化到水中，整个人懒洋洋地再不想动。
    三女在水池中也不知聊了多少闲话，终于起身出浴。秦晚见到换完新衣后三人神采奕奕的样子，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舒服吧。”沈若男看秦晚一脸疲惫，柔声说道：“晚儿，谢谢你，我们都好了，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会。”
    秦晚望向路玄真，问道：“可以么？”他担心和她们共用一池水被嫌不雅，路玄真轻推了一把道：“赶紧去。”秦晚欢呼一声，叫上小黑便往后面冲去，走没两步又折转身来，取出一物交给青鸾。青鸾一看，正是他之前想事情时做的碧芯沉香木小铃。
    “这铃铛上有最简单的灵纹，可以让铃丸不规则晃动发出较大响声。青鸾姑娘，你的剑舞之道不是怕被人破坏音律吗？你带着它日常练习，它不断干扰你，慢慢的应该就可以音律存心，不滞于外物了。哈哈，不一定成，我乱想的。这个当是这几天辛苦的犒劳啦。”
    说完登登登跑向水池去了。路玄真和沈若男对望一眼，都惊讶于秦晚心细如发，连这件事都能考虑到。青鸾双手捧起小木铃，深深朝秦晚方向鞠躬，转身急走向一隅。后面传来秦晚和小黑打水仗的声音，笑骂和呼啊不绝，听着这个男人开朗的喊叫，青鸾鼻头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淌落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墨山在望

    秦晚四人借助隧道抛开后面守兵，一口气奔行了数百里。他们没有凭借小黑的脚力，单纯靠秦晚的灵符和身法，依托地形向前突进。露华给的防线图相当简略，只有大致的距离，应该是倚春楼的人南北粗粗走了一回记录下来，所以四人不敢托大，远远地在玉州境之前停了下来。
    墨山城，是萼国中南部一座大城，相比玉州面积要大成倍，因为境内中部靠北有座漆黑如墨的大山而得名，主城离两州边境较近，不足千里。这座墨山其实也是属于归云宗势力范围，因为山里不存在灵脉，所以并未受到过多关注。
    虽然没有灵脉，但山中特产黑石，光洁华美，是建筑用高级材料，整座墨山城均用运来黑石砌就，远望过去气势雄浑。
    归云宗第三道防线，死死卡住两州边境，而且地处平原没有丘陵掩护，再想像上次一样掘地道过去就太危险了，随时有暴露的可能。秦晚四人在州境前最后一处林地聚在一起开会，思索通过这道关卡的办法。
    之前秦晚感知的那个恐怖强者，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回防到第二道哨卡附近，如果在这边被发现，前面的努力便白费了，所以四人讨论得热烈，各自都有意见提出来。路玄真的想法是利用她的身法在防线一头吸引注意，剩余人趁乱进入墨山境，强者被惊动也不怕，她用坚冰和灵符来隐藏气息便可；沈若男立刻反对，说这样太冒险，不如大家再辛苦一次，直接从林中向境内挖掘，无非是时间长一点而已，有了之前经验，会保险很多；青鸾则提出由她带队，四人扮成舞姬和守卫，大大方方入城。这又遭到路沈二人反驳，因为谁知道之前的追兵在墨山有没有同党。
    争论来争论去，三女谁也说服不了谁，又齐齐望向秦晚。秦晚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要看我，我也没有主意。之前不是有人说要自强，不能一直劳烦我嘛，现在正是你们发挥才智的时候，一时想不出来便再想想，我对你们可是信心十足。”给他这么一激，三女又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起来。商量了半天后，沈若男来到秦晚面前，说道：“我们有办法了！”
    “哦，说来听听？”秦晚望向沈若男。在路玄真和沈若男二人中，秦晚对沈若男的长处了解还要更深些，沈若男勇敢沉稳，越是大场面越镇静自若，如果能多激发她的战术想象力，完全不会亚于自己。沈若男侃侃说道：“墨山边境是玉州最后一道防线，我若是做安排，须要考虑敌人突破此处的心理。”秦晚眼睛一亮，她能够从敌人心理出发，较之前已是巨大进步。
    “眼看边境在望，通常人都会有轻慢之心，急切之心，认为过了边境就是胜利。你曾经说过，最接近胜利的时候便是破绽最大的时候，所以，若我是布置哨卡之人，不会将真正实力放在能看到的地方！”沈若男双眼发出熠熠神采，接着说道：“我会让敌人轻松过境，而监视一切穿城而过，急着出城的人。所以，咱们这次最重要的事，不是穿过边境防守，而是麻痹第四道防线！”
    “你怎么确定真的有第四道防线存在呢？”秦晚忍不住欣喜，继续发问道。“不需要确定，因为我们不冒险。”沈若男说道：“我只假设最危险的情况可能出现，然后一切依照这个假设来行动，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很清楚，那就是公然住进墨山城！也就是说，我们要成为墨山城中一员，当我们行动一切都成为习惯后，再出奇不意北上。”
    “这都是你想出来的？”秦晚忍不住问，沈若男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大家一起琢磨出来的呀，我们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秦晚又问：“那具体怎么做你们想好没有？”沈若男苦恼地说：“关键是不能引起守境的人的怀疑，需要拟出一个最不起眼的身份，舞姬太过招摇了。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没想好”。
    秦晚长身而起，将三女拉过身边，各人手里放了一枚灵石。“能想到这一步，实在帮大忙了，每人奖励灵石一枚！”路玄真白了他一眼，沈若男俏脸飞红，而青鸾却是喜孜孜收了起来。“咱们走，现在就去解决身份的事！”三女愕然相望，难道他已经想到这层，早便作好打算，只等自己三人开窍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祸水东引

    “什么人，站住！”归云宗守卫远远望见前面二人没命地向自己这边奔来，赶紧带同伴降至地面。这对男女，背上又各自背负了一人。两人身上带伤，而他们背负之人更是一副惨状，头部都负重伤，被包得像个粽子般，全身上下已被血浸透。
    跑在前面一个猥琐男子见到有人，更是加力狂奔过来，高声叫道：“上仙救命，上仙救命！！”守卫持剑闪身，恶心地避开满身血污这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报上姓名来。”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哀声道：“上仙救命，在下是玉州散修韩藻，旁边是我义妹申云，我们四人狩猎南边铁皮蜥蜴时，没想到洞里有头中阶蜥蜴王，这物实在强得离谱，不但伤了两人，还不依不饶追了上来。求上仙降妖除魔，带我们去墨山城找医生急救！”一边说一边不时回头张望，满脸的恐惧神色。
    守卫弟子一听中阶蜥蜴王在追杀这两人，心中顿时打鼓，他才初阶中期，身边虽有同门，但那妖兽若真像来人所说如此麻烦，恐怕再多几人也只是加菜。话音还未落，远远看见尘土飞扬，一只庞大妖兽滴着口水直冲过来。
    只见那妖兽巨口张开，微蓝色光芒一闪而过，朝着自己这边疾射。尖锐嘶风声响起，如同枪弹般的水灵力直冲着守卫弟子脑门，守卫弟子头一缩，水弹险险擦过，额头只是被余波刮中已经出现血痕。
    守卫弟子大惊，一脚将面前跪着之人踢翻，手中法诀一掐已经腾云而起，他怒骂道：“狗东西，差点害了道爷，快滚开，不要将这怪兽带过来！”其它同门见这妖兽如此嚣张，没有一个傻的，齐齐跳上空中避走。
    那胖大蜥蜴巨口一张，已将跪着之人叼入口中，另外的人见势不妙，疯狂向北逃去，大蜥蜴毫不留情地也往北追去。
    半空中有人开口问：“师兄，那妖兽如此厉害，咱们要不要发信号召唤同门，一齐用剑阵诛讨它？”
    守卫弟子怒骂道：“它光吐口痰就这么大威能，什么剑阵挡得住？一会给它追上前面那个，吃饱就回洞穴去了不是更好？”开口之人嚅嚅道：“我是担心妖兽到时进了墨山境伤人……”“多管闲事，能伤到你么？快回哨位，师门严令只管巡查要犯，这些散修，死再多和咱们都没关系！”
    一追一逃，大蜥蜴王带着疾风直冲进一小片林子里。没多久，里面惨呼声传出，随即再无声息。又过了一会儿，树林中“噗，吐”一声，大蜥蜴将口里叼着的人吐到地上，猥琐男子翻了个身站赶来，另外的女子和两个重伤员也同时起身。
    秦晚皱眉看着自己，一身的口水黏溚溚往下淌，轻轻弹了一下变小身体的小黑脑门，说道：“小黑，表演很精彩，我决定送你去戏班，不要耽误你这人才。”“呼啊！”小黑愤怒地跳到一旁路玄真沈若男身边朝秦晚喷气，路玄真瞪了眼秦晚，喂了粒丹药到小黑嘴里，沈若男安慰它说：“小黑最乖，每次都立大功，不要理他！”小黑委屈地转头求摸，安抚满意了才安份下来。
    “你赶紧换过来，这样子我看得好难受。”路玄真实在不习惯秦晚这样貌，秦晚一抹脸换回本容，另外二女都同时松了口气。秦晚笑嘻嘻地说：“接下来，你们可能还要多习惯这副尊容哦，咱们进了墨山城，便以最低等的妖兽猎人身份呆几天。日常出城狩猎，先是往其它方向，最后一次才走北边。我这容貌丑是丑点，好处是不引人注意，雪儿、云儿、青鸾姑娘，你们也得一直保持像上次矿娘般装束，不然三个天仙下凡，高阶强者不来也得来了。”
    三女之前混进玉州时早有易容经验，知道秦晚说得有理，马屁又拍得极动听，便依他重新收拾了一番。混过了边境，前面已是坦途，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去到官道上直接乘坐走地兽车进城。城卫方面虽然有暴露青鸾的可能性，但从上次拦截来人修为看，应该不至于不能应付，只要不和归云宗扯上关系就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修士掮客

    出乎秦晚等人预料，城卫听说他们是从玉州来的狩猎人半句也没多问直接就放行了，倒是浪费了事先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一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后，秦晚便让三女在客栈休息，他却出门买了张城内地图，往城厅广场方向行去。
    行至广场，秦晚终于知道为何城卫这么疏懒，原来悬榜底下，一溜的各色熟面孔，之前玉州的那帮散修被封得难受，竟大半转到墨山城来讨生活。墨山城规制远较玉州要大，这广场自然也壮观许多，连悬榜都要宽大不少。秦晚似若无心地在下面浏览，神识早已偷偷散开，倾听着各种各样的对话。
    “都说这墨山城机会多，怎么野外妖兽反倒没咱们在玉州时好啊？”“玉璋兄，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向原本在这城中的同修打听过，墨山境内值得狩猎的妖兽确是相当丰富的，不过近来大量像咱们这种初阶散修涌入，近的、好啃都给扫荡一空，剩下都骨头多过肉，你我还是来得晚了呀。”
    “那怎么办？我的先天九转纯灵功快到关口了，若要突破得有大量灵石买修为丹药，光凭咱们俩，干不过妖兽岂不得被吊着。力夫兄，有没有办法找个队伍，齐心合力讨伐些大东西，便是多些人分，也好过有出无进耗干家底呀。”
    那个叫作力夫的说道：“先前我劝你干脆加入归云宗做记名弟子你不干，也只好这么办了。悬榜上城西一千三百里那只食心豺，我看场上有人在招集队伍，咱们过去看看罢。”
    秦晚听到这有些心动。他们四人，若是参与进狩猎队伍里混两天，说不定就能将身份洗得白白的，大大减少被人注意的风险。他耐心听着其它人谈话，眼睛同时刷着悬榜，突然一条悬赏撞入眼帘，让秦晚心中猛跳。“悬赏符师秦晚，年约二十，俊朗、削瘦、肤白，疑初阶修为，常着青衫。有知消息者确认无误，赏小型灵石一千枚”，底下是他在玉州出现时的相貌。
    为何自己的悬红来到墨山城了，秦晚略一思索差不多猜出了缘故。先前他引诱代震轩等人和归云宗打了一架，代震轩本人虽然在琼英仓中被炸得灰飞烟灭，但他出击前估计有所汇报，自己身份恐怕通过这人之口已经暴露，对青鸾意图不轨的人揪着这条线索不放，不止在墨山，可能济都城、赤城、掩月城直到皇都都设下了悬赏。
    想到自己被凡间势力盯上，秦晚不由得皱眉，这些人虽然修为算不上什么，但财力巨大雇得起打手，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更让他担心的是归云宗是护国大宗，与皇家势力有深度联系。他与玄真若男的关系暂时还未暴露，但万一哪天归云宗插手青鸾的事，两边线索就可能合到一起，最后归云宗会得出结论，找到自己就能同时解决三件事情。这是颗随时会引爆的火雷符，秦晚绝对无法接受这种后果，想到这，他不禁起了杀心，在墨山城境悬红的这个联系人，有必要除掉以绝后患。
    杀意一闪而逝，秦晚叹了口气，除非对方切实要杀害自己或同伴，他还是没办法狠下心主动出手，不然只须在墨山某处留点线索，跟着举报人便能找到这家伙。
    得到这个重要消息，秦晚决定在接下来与三女公开行动时不再使用符术，符师本来就少，若是被人看到难免会起疑心，暂时只能靠斗炎来混了。他随意在悬榜上记下几个妖兽任务，正准备转身回客栈，旁边忽然有人叫住了他。“这位朋友留步，在下贺东来，有事想与朋友商量。”
    叫住他这人看上年龄大概四十左右，身材中等，眉宇间颇精明的样子。秦晚止住脚步，带着点惊讶表情施了一礼：“贺道友好，小弟韩藻，才从玉州过来没几天，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那人回礼道：“原来是玉州同修，失敬失敬，我是墨山本地散修，刚刚见韩朋友浏览悬榜，可是要找队伍讨伐妖兽？”秦晚心道来得怎么这么巧，他自大地腆腆肚子，回道：“在下只是先看看，还未有其它打算。”
    贺东来呵呵一笑，说：“韩道友目蕴神光，功力必是不凡，离开玉州来到这里，想必能大展一番拳脚了。”秦晚见这人张嘴便来，自己明明是个白板，哪来的目蕴神光，定是有所图谋，他暗中提高警惕，更是作出目空一切的样子答道：“贺兄好眼光，不是我吹牛，在下这手天芒一指，也不知杀了多少玉州妖兽邪修，既然来到墨山城，少不得也让这里的鸟兽鱼虫见识一下，哈哈哈哈。”说着他右手微点，指力发出，将地面戳了个小洞，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贺东来见他露了这手后，遗憾神色微微闪过，转瞬便回复常态。这一丝的变化没有逃过秦晚眼睛，他顿时知道猜测无误，这人见他身着青衫，体型又与悬榜相似，特意过来试探，目的乃是那一千灵石的花红。自己刚刚炫技，让对方疑心消去，才露出一瞬失望表情。
    贺东来挤出一丝笑容，夸赞说道：“没想到道友竟有这般强悍体修功力，墨山的奇妖异兽们这次真的有难了。”他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这墨山城内的修真掮客，专门服务新来的同修。这城中哪些队长靠谱，高价值妖兽分布赏格、队伍修士武技如何搭配，物资价格卖场，在下都了然于胸，若是韩道友不嫌弃，我可以为你指路，免去大量的麻烦。”
    “修士掮客？”秦晚第一次听人这样介绍自己。在玉州还真没有这个职业，毕竟玉州只是中型城市，城内散修数量也就那些，大家接触得多了都能彼此适应。在墨山城这般规模的大城，这种职业可能还真有它的存在道理。
    他问道：“若我聘请道友为我寻找队伍，道友要多少报酬？”“按狩猎目标来算，初阶初期妖兽免费，初阶中期三个小型灵石，初阶后期十个小型灵石，中阶以上，初期、中期妖兽，分别是一百、五百的佣金。”
    秦晚略算了算，这报酬约为一成，如果贺东来真如自己所说能提供前述服务，收得就不能算贵，毕竟一个好的队伍所带来的安全和收益，远远不止这些灵石。他故作心疼地变了颜色，不满道：“十个灵石！这也忒贵了点，一个初阶后期妖兽，起码得十余人讨伐，起货出来也就能分个几十，阁下一次收走四分之一，不如我也学你做掮客好了。”
    贺东来并不生气，微微笑道：“若我能保证，给道友配的队伍只需六人还绝对安全呢？”秦晚矍然望向对方，这人如果有这般的自信，意味着两点，一，他有足够的知识和智力，二，他懂战术规划。
    秦晚心中对这人提高了警戒等级。他装作犹豫的样子问道：“道友既然如此自信，肯定身负绝技了，不知是不是也会随队伍一同作战，来保证客人安全呢？”
    贺东来摇头道：“我既是做中介之职，哪有和客人抢生意的道理，在下只负责人手配对和前期策划准备，实战是肯定不参与的了。再说在下仅初阶中期实力，自保都有困难，更是不敢在一众道友面前献丑的。”
    他有倚仗。
    秦晚在贺东来与他谈话时，仔细打量过这人，表面看的确是没什么修为的样子，但贺东来在自己射穿地面那一刻，眼中的神色极为镇定，虽然秦晚留了力，但指痕已达初阶后期以上的水平，如果对方只是初阶中期修为，多少会有羡慕惊讶之态。对方想都没想立刻夸赞，反而显露出其实并没有特别看重这一手。
    心计深沉，宠辱不惊，而且可能有藏技，这样的人屈居掮客一职有什么意图呢？秦晚决定先晾一晾他，便说道：“我既来玉州，便如道友所说，有大干一场的想法。人生地不熟，如果道友真有您所说的本事，今后少不得叨扰借重了。”贺东来一拍胸脯，保证道：“在下绝无虚言，一试便知，不满意不收钱。”
    秦晚略一拱手说道：“我先回住所安顿好，之后要出城狩猎，会来广场寻道友，届时还望多加助力。”贺东来听他这么说，脸上微露失望表情，秦晚不管那么多掉头就走，贺东来还想再说什么，望着秦晚背影，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体修么？”贺东来等秦晚走远，蹲下身子，将手指探入刚刚被射入的小洞中。练习指力的散修在本国极少见，刚才这人所说的天芒一指只是技法，运用的是什么属性灵力，从洞口表现却看不出来。好在贺东来记忆中没有哪个大宗门有这功夫，他站起身来若有所思，随后向秦晚走的方向追踪而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洗白身份

    贺东来刚走，广场上再次出现秦晚身影。他离开后并未回客栈，而是隐蔽气息在一旁偷窥，观察着对方动向。刚才贺东来一举一动，都在秦晚眼里，对方对自己这么有兴趣不是好事，他杀了个回马枪，目的是摸清这人底细。
    来到几位正在热烈讨论的修士身边，秦晚怯生生地施了一礼：“那个，那个各位道友，小弟这里有礼了。”散修们回过头，看他气场猥琐，并未怎么放在眼里，有个较和善的修士问道：“这位同修，你有什么事情？”
    秦晚又再次拱手道：“这位道友好，小弟韩藻，初来墨山城谋生，刚才经过听大哥们讨论得热烈，说是要找人讨伐一只钢甲獾兽，不知还缺不缺人？我，我也想去！”
    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身旁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那和善修士笑问道：“你什么修为？”秦晚答道：“在下修习的是百炼真?，现在已有三层，应该算是初阶中期以上修为。”听到他是初阶中期修士，其它人又笑出声来，秦晚憋红了脸，弱弱问道：“不成么？”
    和善修士摇摇头道：“钢甲獾乃是中阶大兽，一吹你就倒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来送命了。”
    听他这么说，秦晚露出懊丧的表情，嘟着嘴说：“不瞒各位大能，小弟来这城已有数天，悬榜看了一轮又一轮，就没有找到适合小弟这修为的好打妖兽。这眼看着就要断粮，没活路了呀。”诸人听他这么一说，倒露出同情的眼神，的确这段时间来，近点好讨伐的妖兽都给清光光，像秦晚这般修为的散修，日子都不好过。
    和善修士安慰道：“这段时间虽然艰难，不过最近各处天地灵力都有强化迹象，妖兽因天地而生，迟些又会诞生出来，你再熬阵子，又有新妖兽了。”秦晚苦笑道：“在下修习法门，不进则退，需耗灵石巨多，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知道友知不知这城中，可有介绍队伍的机构或人，我便是花些费用也好过喝西北风。”
    听他这说么，围着的几个修士互望了会，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小兄弟你还是自己找活儿比较的好，这场上队伍一家家问去便是。”“怎么，没有么？”那人神色古怪地说道：“有是有，不过……”秦晚赶紧施礼道：“小修现在是穷得没法，还望大哥指点。”那人皱皱眉，又摇摇头不再言语，秦晚还待再问，这几人已经扭头不再理他。
    如此找了数群修士，秦晚终于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到端倪。原来这修士掮客，城内只有贺东来一人在做，他在墨山混的时间很长，消息熟络经验也丰富，日常为新人指点赚些灵石，倒一向本分无事，但近些年，慢慢传出这人“不踏实”的口碑。
    据传因他调度有方，又能为讨伐妖兽策划些极佳的战术，不少新人承他助力都收获不菲，组建的队伍即使扣去佣金，赚得灵石倒还比野队组合更多。但不知怎么，这些队伍数炮而红后，便不再在墨山营生，整队的离去。与队伍某人有交情的修士询问起来，贺东来便说是他们嫌油水不够，转去了其它城市，满脸可惜的样子。
    一来二去，大家都觉得贺东来拔苗助长，把人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让墨山城少了不少得力的狩猎人。但凡有新人问起，都不建议去找他，不过听说他与城厅主管有亲戚关系，所以也不便当面阻止。
    秦晚回到客栈，三女已经在他房间等候。听他简单地描述了今天出门经历后，路玄真道：“这个贺东来不像是好人，咱们干脆避开他便是。”秦晚说道：“我看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对我上了心，接下来恐怕会缠着不放。”青鸾皱眉道：“他如果像你说的这么聪明，纠缠下去说不定会露出马脚。”三女中除了路玄真可以改变外貌，她和沈若男都是靠化妆，的确是有泄露的风险。
    “当务之急是去城厅重新弄个冒险者身份，有了名牌，咱们接下来就可大大方方狩猎几天。还有，玄真你的冰莲道法暂时不能用了，要糊弄个功法作掩护，若男你既然学了点剑器之术，就换成双短剑吧，青鸾姑娘，你干脆和若男姐妹相称，一起使用短剑。”秦晚这般安排，是想尽量在接下来讨伐妖兽时不让人看出底细。
    “对了，刚才那贺东来有跟踪我的意思，咱们出入都要注意些。墨山城里也有归云宗、雪梵庵和倚春楼的势力，平时大家绕着走，不要招惹到，万一有内应就完了。”
    秦晚安排完后，众人经过商议，决定路玄真以女性枪士身份出现，她的玉尺招法中原有枪术在内，只要不使用冰寒灵力，对付些初阶妖兽也不至于暴露，沈若男和青鸾，便用双短剑作战。为了防止被人看穿，沈若男和路玄真将己宗的剑阵与合击之术里浅显部分拿出来，研究了一两招联动的手法，倒也威力有不小提升。
    次日秦晚四人岔开时间去到城厅，在冒险者注册处注册了全新身份，青鸾化名申青，名义上和沈若男是姐妹，回来大家各自看着手中名牌，都觉得新鲜有趣。路玄真和沈若男原来是大宗骄子，从来看不上这东西，青鸾更是接触都没接触过，拿在手中把玩不已。秦晚便向三女介绍了这名牌的升级待遇。
    当听到乙等便有租用洞府的权限，青鸾忍不住说道：“要是能有个洞府就好了。”路玄真和沈若男在本宗都有洞府，原本不觉得是什么珍贵物品，但听青鸾这么说，心里都腾起一个想法来，如果有这么个洞府，大家在一起生活，不管外界仙俗琐事，就当个散修，也不知有多幸福。二人同时看向秦晚，手中捏着名牌，还真动了升格到乙级冒险者的心思。
    秦晚感受到两人眼光，哈哈一笑道：“想要洞府没那么容易的，我本尊那个身份，可是吭哧吭哧从低到高，讨伐了各种怪兽才升到丙级，若想升到乙级，估计得杀一批中阶后期的大家伙才行。”路玄真哼道：“那也不是太难。”
    她从秘境回宗，炼成了清虚丹，又经过与魔山的鏖战，境界早就松动，要不是被水火既济击伤，此时已闭关冲击高阶了。她话才出口便已后悔，转头羞愧地向沈若男看去，沈若男剑魂被流风所伤，不知要如何处置，自己这么轻率谈及修为，怎不会伤到好姐妹的心。
    沈若男温柔的牵住路玄真的手，点头鼓励道：“那以后洞府的事，就拜托雪儿了。我呢，只管住得舒舒服服的，哈。”路玄真听她这么说，心中难过，却不能表露分毫，忙说道：“你倒是会偷懒，想要我一个人出力，那是绝对不成，最难的妖兽留给你！”见到这场景，秦晚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恢复沈若男剑魂的方法。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间章

    “还没有找到金刚门那个残党么？”“禀告师叔祖，整个秀州地界都被翻了个遍，实在是不见敌人踪迹。”
    流风真人并没有生气，他亲自扫荡了一遍，如果对方有中阶以上修为，绝对逃不过自己神识的追踪。“那队曾在琼英仓与你们交战过的人呢？”“我们的追踪队发现他们踪迹后，当即擒拿，但……”
    “怎么了？”
    “这帮人十分悍勇，劣势之下以死相拼，还伤了几个同门，我们没法活捉，就……”流风子皱眉道：“没拿到活口不要紧，搜魂呢？”
    归云宗弟子回道：“这群人脑中似乎被下了禁制，没等我们搜魂脑袋便自行爆开，不过弟子在他们身上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哦？”流风真人感兴趣地问道：“什么不对劲的。”“弟子怀疑，这帮人不是金刚门的！”
    流风真人双目如电望了过去，沉声道：“什么？”归云宗弟子壮着胆子说道：“我们与金刚门陆续都有零星厮杀，也格毙过对方的人。依之前经验，金刚门极少使兵刃，便是用，也以拳刃、指虎、脚刃这类近身兵器为主。但被格杀这些人均是使刀，虽然不能搜魂，但弟子们检查尸体，这些人虎口处均有厚茧，灵刀也非近期打造的器物，有可能是一直使用刀的修士，还有……”
    流风子颇为满意地点头，鼓励他道：“你说下去。”归云宗弟子继续答道：“这些人使用的刀形制都是同款，刀阵运用熟练，修为也差不多，有可能是同一个势力下的人。另外，我们在琼英仓找到的衣物残片证明是本宗弟子所留，现在正在追查是哪位弟子不幸被害，这人身死，证明攻击我们炼成法阵的极大可能就是琼英仓逃窜那人。以他当时展示的速度判断，极有可能是金刚门掌座级的高阶强者！”
    流风子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什么修为？”“禀告师叔祖，弟子毛驰，现在是初阶圆满境。”“即刻升至内门弟子，赐宗门通脉丹两瓶，持我印信，去找五灵洞守洞师伯，让他安排你入洞三日，争取参透破境之法。记住不要贪心，只有有一丝领悟立刻出来，否则性命难保！”
    那毛驰大喜过望，连磕数个响头领命去了。
    “其它势力么？”流风子皱眉思索，对方敢招惹归云宗，又通刀技，难道是哪个小宗门暗中培养的暗子，与金刚门结盟了？毛驰分析颇有道理，金刚门可能是派了个掌座在秀州境内游击骚扰，烈焰真人被自己用宗门法度和徒弟要挟，去镇压潜龙佣兵团了，自己这一动，他们会不会在其它地方也如法炮制，若是这样，外围势力被对方这样调动，持续失血下，归云宗的声望就会受到巨大打击。
    “等烈焰回来，让他也进攻骚扰金刚门在各州势力吧，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若男这丫头幸好没死，不过到底藏去了何处呢？”一想到这，流风子的躯体又开始猛烈颤抖起来，他掏出丹药服下，自言自语道：“是的，是的，这最重要，我立刻就回去，玉州外还有一层暗哨，她若北逃不会不留下线索。”
    “殿下，十二刀卫已覆没，连同代大人也……”亲卫战战兢兢地向高坐在上的年轻男人禀报噩耗。年轻男子沉静地望向下方，声音不带任何慌张的问：“确证无误？”“桑师设下的搜魂禁制都启动了，无误！”
    “看来她可是有人在护着呢。传令下去，沿途各城安插眼线，如果发现踪迹，不要贸然行动，先查清楚是什么势力在帮她。另外，你请桑师过来一趟，顺便找两个女人来侍奉。”“是！”
    冰天雪地，霜林凝晶，枯榕站立在雪中，两团鬼火闪烁不定。

 第一百九十章 初阶狩猎

    “哇吐！”巨型蝾螈张开大口喷出气泡，气泡才出口便被一道指力点爆，莫名吞了一口自己毒泡的蝾螈长尾一甩便要逃跑。“休想！”一枝长枪从侧面杀来，直指蝾螈眼球，蝾螈偏头躲过，长舌疾射向持枪之人，鳞趾在地面一弹，跳起从空中闪过正前方袭来指风。妖兽身躯再在一旁山壁上用力蹬出，斜向飞起，便准备大头朝下扎入泥沼。
    “就是现在！”两声娇叱响起，四道锐风紧贴着地面疾进，“日华”，“月华”，锐风交织，轻不可闻地从蝾螈下腹划过。半空中蝾螈先是呆了呆，然后发出巨大吼声“哞~~~”，如同下起血雨般，一堆脏器从腹中伤口中掉落，蝾螈四脚朝天掉到地面，当即毙命。
    秦晚走到妖兽尸体前，小心挖出妖核，又肢解出最有价值的部分，这些脏活只有他愿干，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在墨山城的这几天，秦晚安排四人，先各自以散修的形式加入狩猎队伍，在不同修士中混个脸熟，等差不多了，秦晚便自己当召集人，将三女聚合到一起，开始了初阶狩猎洗白的过程。
    “一、不能使用初阶以上修为；二、不得使用本门功法；三、要习惯现在兵刃。”秦晚提出三条要求，目的是让小队在任何时候都不至于暴露真实实力，避免万一被查露出破绽。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满口答应，她们跟着野队狩猎，虽说是洗白需要，但都心不在焉，终于能和自己人结伴了，都有种跃跃欲试过家家的期待。
    秦晚抽时间去了趟商行，他不敢找万宝行分行，随意找间铺子买了小队的武器，路玄真的是一支自带冰属性的灵枪，可以部分掩护她的冰莲道法，沈若男和青鸾的则是两对加持过锐利和坚韧的匕首。虽说东西都是初阶灵器中的中品，较她们原本持有的武器差得远，但每人都爱不释手，拿到便不住抚摸把玩起来。
    接下来数日，秦晚便带着三女开始了狩猎之旅，为了不至于太招人注意，秦晚挑的都是报酬偏少路程又远的鸡肋野怪，正好可避开众人眼目安心锻炼。一开始众人还不得要领，要么兵刃施展得碍手碍脚，要么一到紧急关头，就有人下意识将真实修为和功法施展出来，以他们四个能力，初阶妖兽常常死得不明不白，让秦晚挠头不已。
    最后他发了狠，每次和妖兽作战，自己就用极速身法贴着妖兽乱转，三女顾忌伤到秦晚，这才慢慢习惯初阶的战斗方式，配合也终于流畅默契起来。这只蝾螈，是小队首次纯用初阶手段完美击杀的后期妖兽，它喷吐的气泡爆炸开后会有众多剧毒液滴飞射，本身又极小心，从不离泥沼过远，四人依靠路玄真诱敌，秦晚用指力点爆毒泡，沈若男和青鸾则作为终结者，用合技将怪物斩杀。
    青鸾欢呼雀跃着举起手中短匕，她这些天也不知道多开心，完全沉浸到角色扮演之中，即使秦晚一次次刁难，犯错被秦晚责怪，她仍乐此不疲苦练着技术，这次与沈若男的夹击，无论时机、力道和落点都恰到好处，刚被秦晚猛夸了一通，脸红得如同苹果般，眼睛里闪着星星。
    路玄真和沈若男比这强大多少倍的妖兽，也不知杀过多少只，此刻成功也是满心欢喜，唯一不高兴的是小黑，秦晚严令它不许帮忙，闲得肉角都要脱皮，它跳到地面将蝾螈残尸吃完，气咻咻地喷着鼻子瞪向秦晚。秦晚笑道：“不干活就有得吃，你还有什么意见。”小黑呜咕呜咕跳到三女身边，享受了一顿搓揉这才抱回秦晚臂上。
    大家回了回气，坐到一起后秦晚开始说正事。“咱们在墨山城已经呆了十几天，如果早前有人盯着咱们，现在估计也怠惰下来，要开始考虑北上的行动了。”听秦晚这么一说，青鸾心中很是不舍，她真的想这么一直在墨山城住下来，但毕竟只是幻想，还有重要命运等待她完成。路玄真问道：“什么时候出发？”秦晚微笑着取出名牌，轻轻在手中抛掷，：“等咱们都升到丁级过半。”
    以他们对外所称的初阶后期修为，若冒险者等级才只戊级，容易招惹别人怀疑，丁级不高不低，正好匹配小队实力，所以秦晚如此规划。
    说到等级，这几天三女都出乎意料地看重这东西。这次洗白，本就是虚晃性质，秦晚对功绩点完全是应付了事，可每次讨伐完，三女都兴冲冲拉着他跑去城厅交任务，看着功绩点上升各自露出姨母笑。
    秦晚心知她们在做乙级梦。外面刀光剑影，宗门之战、阴魔邪修、玄真北归、若男脱罪、青鸾回京，还不知有多少艰险挡在前路。但女人就是女人，家就是梦，只要有梦在，就活在希望里。他没傻到大煞风景去戳破，只能做队伍中最清醒的人，尽全力让同伴的梦，有那么一丝实现的可能。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匹敌之智

    算了算，四人再讨伐十头左右的初阶中期妖兽，或者三头初阶后期妖兽便能突破丁级，为避免功绩点过于齐整，适当地再杀点，秦晚设定小队还要攻略起码六头后期妖兽。一天一头太扎眼，花个八天时间差不多。
    问题在于，墨山境比玉州更广，初阶后期妖兽分布杂乱无章，若是高速飞行，万一撞到人就不好解释了。
    思来想去，秦晚决定讨伐中阶妖兽，一来功绩点高，二来可以节省大量路程和时间，但小队这么贸然就杀一头中阶，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最好还是混在其它队伍中，不知不觉便将事情办了。
    决心既下，秦晚次日便去到广场，在扎堆人群中寻找合适的召集人，他才来到悬榜下，便见到贺东来四处张望，看到秦晚过来，立刻堆笑迎了上来。
    “韩道友，数日不见，气色这么好，想来是发财了呀，也不带挈一下兄弟我。”贺东来上来便吐苦水，似乎二人很熟的样子。秦晚避无可避，丑脸作出被冤枉的样子，晃着脑袋道：“贺道友，你这说的，呵呵，可是冤枉在下了。”
    贺东来埋怨地说：“我可没冤枉你，最近道友连杀几头初阶中后期妖兽，赚得盆满钵满，常在这混的同修们都知道，再藏私可就没意思了。”秦晚心中暗惊，这人对自己进度了如指掌，果真像之前那散修说的，可能在城厅有关系。
    他略带尴尬地说道：“咳，贺道友，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被迫找的这几只妖兽，都是报酬低又偏远的杂碎怪，新组的队员还都是娘们，分东西计较得很，你说我发财，没倒贴已经是偷笑了。”
    贺东来听他这么说，露出同情的神色道：“早让你有困难找我，你偏要自己组队，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还是不舍得那点灵石？”秦晚装作生气道：“贺兄这就小人之心了，我非是不想借你的大力，实在是前期囊中空空，总得寻些本钱来才好做大生意。老实说，这初阶妖兽老子真的不想再打，正准备找你，替我安排一两单大茶饭呢，只要安排得好，灵石在下绝对不吝啬！”
    听他这么说，贺东来眼睛一亮，赶紧贴了过来，道：“韩兄真的决心要狩猎中阶妖兽？”秦晚大大咧咧地一拍胸脯：“我新组的那三个娘们虽说分钱厉害，手底下还着实硬挣，人人都有后期修为，加上我本人的天芒一指，嘿嘿，现在讨伐初阶的妖兽便是砍瓜切菜般轻松。我想这中阶妖兽，也就比咱高一个境界而已，以多打少，总不会输的。贺兄若是有好的路数，现在就不妨相告，灵石先给，我信得过你！”
    贺东来此时倒将架子端了起来，沉吟半会后问道：“韩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好杀的，报酬低些都行，最好是能有刚刚破境修为不稳的中阶妖兽，多个人多分一份钱，我打算就现在这四人干！”秦晚说着将一百灵石放到贺东来手里。贺东来掂着灵石苦笑道：“你这一百灵石花得也忒值，若不是我，谁能给你安排四人就能讨伐的中级妖兽来！”
    别说这贺东来在掮客这行真有天赋，擅长从各路修士口耳中提取重要妖兽信息，硬是为秦晚找到城东八百里外一处狩猎点。那里河岔中生活着一只中阶大莽斑乌鱼，因刚刚下完籽正是虚弱期。
    贺东来提醒道：“这乌鱼虽是凶狠难当，但攻高防弱，初阶战力应该能破掉其防御。要安全起货，须得这般这般。”他详细为秦晚设定了攻略手段，准备什么道具，如何惊扰妖兽，什么时机避开妖兽杀招，如何削弱和斩杀，一一根据秦晚提供的四人能力，在极短时间内安排出了战术。
    秦晚惊讶地望向贺东来，这人的确没有说假话，真有过人之资；同时他也心生疑惑，这些重要妖兽情报不会白来，多是要从不同讨伐过的修士处购买，贺东来下如此大本钱，就为赚这点灵石，能够本么？
    他暂时压住疑问，深深朝贺东来一辑，说道：“贺兄，肉麻的话就不说了，兄弟我这次要是能顺利起货回来，以后我的生意都是你的！”贺东来大度地摆手道：“那我就在这恭迎道友胜利班师了。”说罢回了一礼飘然而去。
    当天秦晚带着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便赶到河岔，情报果然和贺东来所说吻合，他们按照贺东来所定战术，没有费一点脑筋，沿河岸往里垫一条长斜坡，然后用牛肉引诱幼鱼。当幼鱼被网罗罩住，大乌鱼愤然出击，没料到河床下地形已生变化，在扑击时顺着斜坡冲到河岸上。乌鱼产卵不久本就虚弱，加之离水后实力大减，被四人完全用初阶实力围殴而死。
    三女齐声欢呼时，秦晚却没急着分解渔获，他静静来到河边，解开网扣，放幼鱼回到河里，一边望向流水出神。
    修士们说贺东来“拔苗助长”，其实他们错了，贺东来只是为他的客户加持了情报和智慧的力量。那些新人如果不够清醒，会对自身实力产生错误认知，才不甘于固守原地，去寻找更大收益的地方。
    严格说这并不是贺东来的错，如果非要说有错，错就错在他将实力借给了不该借的人。“好厉害！”秦晚首次对一个陌生人作出如此高评价。
    接下来秦晚的小队似乎再也离不开贺东来。每次交完任务，他又有新的甜点级妖兽信息提供，搭配的战术也是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又切实可行，五天内连续讨伐了三只中阶妖兽，名牌一早升过丁级，再干几轮，丙级的功绩点也在望了。
    这时秦晚表露出时机成熟要及时收手，大家北行的想法，青鸾嘟着嘴有些不甘心：“能升到丙级再走就好了”旁边路玄真和沈若男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体验到散修们艰苦而又充满浪漫冒险的生活，三个女人像是走进一片新天地，原来秦晚一直过得是这么无拘无束又有趣的生活，她们都觉得很羡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力荐花娘

    分头交完最后一次任务，秦晚走出城厅，贺东来居然等在门外，见到他赶紧迎上前笑道：“恭喜韩道友，这次又顺利拿下一头中阶妖兽。”秦晚知他必有事情，作出感激的样子说道：“还得多亏贺兄提携，这只大蚂蚁酸液的确是难对付，若不是你教我们用碱攻，恐怕不但啃不下来，还要被它伤到。”
    “好说，好说。”贺东来眯着眼看向秦晚，不知怎么的，秦晚感觉他的眼神像是扫视着猎物般有一丝锋锐闪过。“这几天下来，韩道友估计得有千余灵石赚头吧，不知对我的服务可还满意？”“满意，满意之至，诶，灵石我可是从不爽付的，贺兄不是想加价吧？”秦晚板起脸来。
    贺东来立刻委屈起来：“韩兄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贺某人向来牙齿当金使，哪会做这种事情，今天我过来，是有一单大生意想介绍给你。”
    秦晚听他这么说，心思急转起来，小队所有准备都已完成，本该明早就借狩猎之名离城北上，这个节骨眼实不宜多生事端。但内心深处，秦晚一直觉得贺东来不简单，他有强烈的好奇心想解开这个疙瘩。秦晚决定姑且听着，没问题的话找个由头拒绝便是了。他堆出谄笑望向贺东来，“哦，怎么个大∽法，贺道友说来听听？”
    贺东来压低声音道：“你想不想试试中阶中期的大家伙？”“咝”秦晚吸了口气，狐疑地问：“你有门路？”贺东来点头道：“正是。”秦晚犹豫地说：“这东西怕是不好搞吧，我们小队一个中阶都没有，越两级怕不是去送死？”
    贺东来正色道：“韩兄弟你这可就谦虚了，你们这队虽然是初阶实力，可依我看，好几个有中阶狩猎人的队都比不上。我这几天观察了一下，你们虽然人少，但每次回来身上都没带伤，配合的确是了得。若不是看重这实力，这个肥事我怎会第一个想到你？”
    秦晚暗叹自己还是大意了，对方心细如发，这点细节都被看穿，今后做事必须要更加周全才是。他骄傲地点点头说：“不是我自夸，要说知人善任，调和同伴，我韩某也是有一手的。既然贺兄看得上，你先说情况，我听完再作打算。”
    贺东来伸出三只手指，秦晚不解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试探地猜着说：“这妖兽能赚三千灵石？”贺东来淡淡笑道：“三万。”秦晚震惊地道：“三万！”“没错，只多不少。”“你说详细些！”
    贺东来咳了一声道：“韩兄弟你初来没多久可能有所不知，墨山的中阶以上妖兽数量不少，可是因为本州地势平坦，好栖息的地方不多，所以但凡有山川沼泽，常有别州少见的分享领地的情况。”
    他这么一说，秦晚倒回忆起悬榜上，往往有一只以上妖兽同在一个区域的情报。贺东来继续说道：“好的地盘少，妖兽多是先打过一架，彼此奈何不了对方才会容忍共居，隔段时间又打一次，胜者便独占位置，败的要么被吃，要么负伤逃离。我这次说的妖兽，便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只。”
    见贺东来解释得详细，秦晚倒来了兴趣，追问道：“贺兄，为何说这只比较特别呢？”贺东来道：“本州中北部最大的墨山，其山脉又偏北处，有一只蛛后，她从来没有与任何妖兽共居过，不是嫌她居所风水不好，而是但凡有那么点想法打算与蛛后抢家园的，都给她一一击败吞吃了！”
    秦晚反驳道：“这么厉害的妖兽，想必无人敢靠近才是，你这消息又是从何得来？”贺东来道：“你别急嘛，好巧不巧，一次山崩，蛛后的旧巢塌顶，在她搬家后有大胆的修士进去查探过。里面各种强大妖兽兽皮成堆，都是被她吸干体液的倒霉鬼。
    因为蜕过旧皮上五彩斑斓，所以大家称这蛛后为花娘娘。贺某从一位狩猎路经这处的同修那打听到，三天前花娘娘所在处传出震天尖啸，还听到战斗爆响，极有可能是有不识相的妖兽上门挑战她了。”
    秦晚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道：“花娘娘打架，与我有什么关系？”贺东来道：“关系可是极大！韩兄弟你有所不知，蛛乃是物种中极强一类，成妖后狡猾善战，但唯独有个缺点。”“是什么？”
    “肠胃不好，消化慢。”秦晚当即想到幼时观察灶间蜘蛛，的确是一只小虫足能吃上许久。“你的意思是说？”
    “韩兄弟聪明。她大战之后妖气削弱，如果正在消化期，可能正是颟顸累赘的时候。你想想，花娘娘这么多时没有人敢碰，她一身稀有材料市面都无从可得，若是取了拿来拍卖，嘿嘿，三万灵石算是少的！”听到贺东来这以说，秦晚沉吟不语。
    休说三万灵石，便是再乘个十倍，相比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的事，在秦晚心中都不值一提。他思虑的是，这贺东来的话术，实在精巧无比，招招挠向散修最痒处，让人贪念无法遏止。秦晚有心立刻拒绝，但据贺东来所说，这花娘娘的家，正好在墨山以北，如果小队以这个理由北上出城，简直不要合适。
    贺东来见他不说话，只道是秦晚畏惧，接着说道：“我知道韩兄弟你在担心啥。情报这块，我对这妖兽关注了许久，绝对不会出错；至于战术嘛，在下也已拟定了一靠可行方案，只要你们像之前一样配合，保准可以破掉花娘娘的防御。”
    秦晚皱眉道：“依你所说，那东西巢穴在山里，若她不出来打架，要怎么找到准确位置呢？”贺东来道：“韩兄弟你这就问对人了，这墨山千百年来因为采矿的关系，山腹中废弃隧道密布，坑穴无数。外人别说找到巢穴，进去了能不能出来都是问题。不过我因为早年四处云游曾去过那里，大致的路线还是记得的。”
    “来了。”秦晚一直在等这句话出现，贺东来处心积虑说动他越级讨伐蛛后，背后隐藏的秘密在这刻揭开一半，他要参与进来。装作大喜的样子，秦晚赶忙道：“贺兄可有地图？”贺东来摇头道：“那山里坑道层层叠叠，加上时间太久，有些地方我要看到才可辩明方向。”
    秦晚为难地说：“这就麻烦了，我们四个里没有擅长追踪的人。”贺东来看着他，半天叹了口气道：“谁让我和你投缘呢，也罢，这次我就随你们走一趟，不过事先说好，带路另加五百灵石，而且我只带路，不参与战斗。”
    秦晚大喜过望，一把拉住贺东来：“有贺道友带路，这笔钱我韩某人是赚定了！不过我也要事先说明，和这种等级的妖兽作战容不得马虎，万一路上遭遇，我这边不一定顾得上保护贺兄的。”
    贺东来微笑道：“你不要小看我，好歹我也是墨山城有数的修士之一，自有保命办法。”二人商定了一些细节，秦晚取了一千灵石交给贺东来，贺东来则把他的攻略计划和盘托出，秦晚一听，的确是缜密周详，若按他的办法去做，成功机率十有八九。

 第一百九十三章 殷勤带路

    “这个人很危险”路玄真对秦晚的计划表示担忧，其它二女也在旁边点头，青鸾帮腔说：“咱们另找一个北边的妖兽任务便是，何必与这人扯上关系”，“就是”，沈若男也觉得不舒服。
    秦晚理不直气也不壮，合十告饶道：“这事是很诡异的，昨天贺东来的表现，让我有种不好的猜想，同样的事，他可能不止对我们做过，我怕里面有伤天害理的勾当。”“总之，贸然答应下他是我的不对，我太冲动，给大家添麻烦了。”秦晚低下头，向三位伙伴诚恳道歉。
    路玄真和沈若男对望了片刻又转到秦晚身上，心中同时涌起情愫。这男人招惹上一身的麻烦，还不忘管墨山城的闲事，说是傻呢，却又傻得可爱。看着秦晚心虚可怜的样子，二人正待开口安慰，青鸾抢先说道：“那咱们去吧，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看看这人到底耍什么花样。”
    秦晚欣喜地抬起头，又望向路沈，路玄真和沈若男无奈冲他点点头，四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会会这只蛛后。
    目标既定，秦晚开始说明他的计划。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这蛛后应视为中阶后期水平，这样的话，三女原本所用灵器就不敷所用了，秦晚为每人准备了三张破甲符，让她们各自收好，他怕出意外，又切下五小块软玉晶镶到兵刃柄部，虽无灵纹帮助，起码对输出灵力也有不小加持。
    “要是还打不穿花娘娘防御，就果断用回自己原来的家伙和修为，不要藏拙了。”
    贺东来为他们设计的作战思路很有意思。他利用花娘娘消化期，身子重不能弹跳的弱点，建议四人去到墨山后，三人提前通过废矿潜入蛛后脚下一层，标定地点再慢慢向上挖掘。余下那人，要在竖井将通未通之际负责引诱妖兽，待妖兽就位后，地下三人出奇不意，由下而上击破花娘娘腹腔。
    这个战术的核心在于两点，一是上挖的位置要精准无误，正好处在妖兽身下，二是诱敌的人身法够灵活，能拖住蛛后不被提前击杀。
    “这人有点像你。”沈若男听完第一反应竟是这样，秦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沈若男的意思，贺东来是个战术大师，必须考虑对方在这个战术中藏了陷阱的可能。秦晚感觉风险最大的是那个诱敌之人。贺东来要带路，肯定是与下层三人在一起，那么诱敌这人便会落单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选谁去是个问题。秦晚自然是想自己去，但留贺东来在三女身边，他相当不放心。
    “我去吧”路玄真主动请缨，“万一有什么危险，我的幻冰影也能最快脱离。”沈若男现在没有了人剑合一，三人中的确是路玄真速度最快。秦晚担心地望过去，对路玄真的实力秦晚是充满信心，他怕的是去母巢的路上如果有突发情况，路玄真会中计。
    “不要小看我。”路玄真傲然道：“在认识你之前，我一向独往独来，见识的阴谋诡计多的去了。”秦晚想起当时二人初见，路玄真听他说没有修为要参加讨伐冰风犼那凶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决定好人员，次日清晨，四人与贺东来会合后，一齐上了秦晚卧兽灵器，向墨山本山飞去。甫离墨山城不久，五人便被半空中一队人马拦停。最前面一人喝道：“归云宗办事，前方人等停云候查！”
    秦晚满脸堆笑迎上前，心中却暗呼侥幸，三女猜得果然没错，归云宗在墨山城北布置了暗卡，如果当时己方没有任何准备，入墨山城后直接穿城北上，十有八九要坏事。
    “嗯，韩藻，陆雪、申云申青、贺东来。”守卫看着五人冒险者名牌，一个个打量过去。秦晚担心易容过沈若男被看穿，偷偷手扶右臂，只要对方显露出半点狐疑，便准备放出小黑来干扰。谁知守卫的目光竟停在贺东来身上，开口问道：“你是贺东来？”
    “正是。”
    “他们都是接近丙级的狩猎人，为何你才是最低等的戊级？”贺东来忙道：“小修法力低微，这次是去带路，赚个辛苦钱，让上仙见笑了。”“唔……”守卫摇了摇头，挥挥手道：“去吧。”没再多看五人一眼。
    托贺东来分散守卫注意力的福，秦晚四人都长舒一口气，此后路程可算是蛟龙入海，鸟上青云，近帝京前很长时间，大家都可放心赶路了。不过刚刚守卫同贺东来的对话，让秦晚听出细节，贺东来至今尚是戊级，这表示他基本没有交过任务。
    以这人才智，为何不自己组个狩猎队呢，若他来当队长，恐怕早就成为乙级冒险者了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两路并进

    “日照墨罗艮气曛，半入青空半入云，长谷为樽瀑为酒，醉把天下信手倾”。
    相传萼国开国皇帝萨风和曾在定国之战前登临墨山，写下这首豪情满怀的诗篇。雄壮墨山近在眼前，从空中俯视，像一条漆黑大虎，蹲踞在平原之上。沿最高峰虎首而下，坡度渐缓，贺东来所说蛛后，栖息在虎臀位置的山脉深处。
    “雪仙子，花娘娘巢穴洞口应就在前方那座山崖半腰，一路上都有她结的网，可千万小心别触碰到，不然极难脱身的。”贺东来嘱咐完后，路玄真飞身而出，向着母巢洞口摸去。见路玄真离开，贺东来对秦晚三人道：“要通到蛛后身下，我们需从另一边废矿坑道进，咱们走吧。”他当先带路，来到山脚下一个长方型坑道入口，带头钻了进去，秦晚三人互望一眼，也紧跟着进入这个巨大迷宫。
    路玄真进入洞口，扑面而来腥膻恶臭让她呼吸一滞。她取出秦晚给的去秽符用上，未急着深入，先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这母巢入口弯弯曲曲，斜着延伸向下，不知道有多深，随处可见散落动物骨骼，散出点点磷光。
    观察洞壁后路玄真发现，上面有斧凿削砍痕迹，证明这里曾经经过人力开发，估计也是一处旧矿洞，遗弃后被那花娘娘占用了。
    “要小心”路玄真提醒自己。她这次请缨诱敌任务，其实有好胜心在作怪。之前沈若男带领大家平安突破对青鸾的追踪到达树海，秦晚给予了很高评价，要说对她没一点触动那是假的。
    路玄真清楚，自己的长处并不是在带领队伍。她个性疏冷，鼓舞队友、设计战术这些事太麻烦了，相比之下，单打独斗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
    轻吸了口气，路玄真缓缓喷出一团寒雾，寒雾向前飘去，没入前方黑暗之中。雾散开时，路玄真眼前出现一丝丝冰晶，近前看，是蛛丝。蛛丝被寒气附着后显形，零散分布在洞口，如果贸然闯入，绝对会触发花娘娘警戒。
    “一路上都有她结的网，可千万小心别触碰到，不然极难脱身的”，路玄真想起贺东来的提醒。他既然知道这细节，表明这人起码曾探查过，但为何只提到蛛网，没说这些飘散的蛛丝？
    可能还有其它陷阱，路玄真加倍提起小心，绕过警戒蛛丝，移步向深处探去。她中阶接近圆满的神识散开，洞内虽无光亮，但二十丈内动静都投映入冰莲道心，借着寒雾和匿气符无声无息稳步前进。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路玄真瞬间化为残影上跃，紧贴洞顶一动不动，感知着前方动静。几只小蜘蛛，像是巡逻般爬了过来。小蛛的腿轻触蛛丝，似在感应远方的振动，过了会儿，又掉头而去。
    “好险！”花娘娘有卫兵这事，贺东来从未提过，路玄真设想如果进来的是一名普通修士，恐怕深入不久已遭不测。她有些担心秦晚三人被暗算，但出发前秦晚的嘱咐很清楚“雪儿，你只要保证自己安全，我们就赢定了。”怀抱着对他的信任，路玄真抛开杂念继续前行。
    此时秦晚三人，正跟着贺东来深一脚浅一脚在蛛后母巢下方迷宫中穿行。这人之前倒没撒谎，废矿区四通八达，层层盘绕，复杂程度远超众人想象。好在贺东来记忆力惊人，总能在山重水复之处找到通道，差不多两个时辰后，四人来到母巢正下方。
    “就是这里没错的了”贺东来站在一处，指了指头顶说道：“花娘娘体躯庞大，必须挑选山腹中足够坚固的地方安家，这一处荒废前还有很多坚石未凿走。”
    秦晚点了点头，从贺东来一路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和他对蛛后位置的把握，这人不似探险，倒像是回家般。秦晚有心再试探一下，开口说道：“贺兄，你对这里如此熟悉，要么干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作战怎么样？到时战利品就多算你一人份。”
    贺东来摇头道：“我设计的战术，正是根据你们四人特点安排，多了一人反而不美。再说兄弟我向来吃的是脑力饭，这种生死打斗，你还是饶了我吧。”秦晚又挽留了数次，贺东来只是不允，“我在外面等四位好消息”说罢拱拱手率先退去。
    “他走了。”秦晚收回神识，确定地向沈若男和青鸾点头。“我们现在怎么办”青鸾问道。“按原计划行动，雪儿那边估计也成功潜入了，我们等她的信号。”
    按之前贺东来设计，当挖到离母巢巢底不足一尺时便停手。路玄真如果成功见到花娘娘，在接敌前会用枪柄叩地两次，发出信号的同时，路玄真会尽量让蛛后身体贴向地面。秦晚三人再出奇不意向上攻击。
    “咱们开始吧。”秦晚取出一个小罐，小心地用银勺在里面挖了些膏粉状物，在一侧洞壁划出方形。罐中装的是化石散，这山腹的黑石质地坚固，以初阶修为挖掘起来很困难，所以贺东来让秦晚采购了些，这场合下正适用。
    壁面随着粉末侵入，发出滋滋的声音，没多久，一大块方石被分解下来。四人分头行动，堆筑了一个石台，以石台为基，开始向上施工。有了化石散帮助，进度倒是飞快，没多久便顺利掘了一个竖井。
    秦晚担心动静太大惊扰到花娘娘，离地面数尺便让二人停下，他用指力配合化石散，慢慢抠出足够深度，到时只要路玄真信号一发，便能震碎地板蹬石台而出。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智算无遗

    路玄真缓缓抽出长枪，在她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磷光下这人的脸呈惨绿，看起来诡异邪祟，贺东来微笑着说道：“陆姑娘，能走到这里真不简单。”
    “贺道友你没和韩藻他们在一起吗？”路玄真松了口气，将手中枪尖垂落。贺东来道：“韩兄那边已就位，我是他安排过来协助陆姑娘的。”
    路玄真狐疑说道：“你不是说不参与战斗吗？我这边很顺利，没说需要帮手呀，再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贺东来很轻松地说道：“下层有个秘道，可以直通这层，我也是怕陆姑娘触发蛛网，所以特地前来看看，陆姑娘一路过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路玄真将长枪一挥，枪尖带着丝丝寒气，寒气下几条长长蛛丝凝结出冰霜显现出来。“我的灵枪有冰属性威能，一路上是靠它才走到这里的。”
    贺东来露出了然的表情，他顿了顿说道：“原来如此，那就解释得通了，不过我之前忘了提醒姑娘，这蛛后还有众多手下，会在坑道里不断巡逻，姑娘可要小心。”
    陆玄真撇了撇嘴：“那些小蜘蛛没有智识的，我捡了些枯骨，发现它们过来就抛出去。它们触碰到后，便会认为没事，转头便回去了。”
    “陆姑娘真是冰雪聪明，难怪进度远超我想象，韩兄弟有你这一大臂助，说不定还真能伤到花娘娘，呶，这个给你。”贺东来露出钦佩之色，说着踏前一步，似乎要将手中一物交给路玄真。
    路玄真看向贺东来单手，手中似乎是张薄薄的纸样，她正待伸手去接，突然间灵光闪动，薄纸瞬间涨大，无数带着荆棘利刺的藤条像择人而噬的怪兽，向路玄真暴伸过去。惊叫声中，路玄真枪尖一点，向后猛退。
    她的身体撞进一团绵密的网罗里。在路玄真背后，由茂密枝叶交织的树网，柔软而坚决地卸去她后退力道，并推着她迎向藤条。转眼间，路玄真双手双臂双脚双腿和腰肢，都被缠绕得严严实实，藤条勒紧，在衣服上留下血痕。
    “有毒！”路玄真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贺东来挥手掷出两张灵符，灵符落在藤条和树网上，藤条与树网像是吃了补剂般，又疯狂生长一轮，直到将路玄真包裹在内，如同一只枝条编成的粽子。
    轻松写意。贺东来搓了搓手，看着眼前的藤粽，“对不住了陆姑娘，要不是你太能干，我也不用花这么大功夫呀。”
    他离开秦晚后，借着暗道溜进上层洞穴，一路找来，本以为路玄真一早会在潜行时被蛛后侦知，死于无数小蛛之手。谁知这女子竟颇有能耐，居然摸到母巢边缘，若不是他及时下手，一旦这陆雪与下面三人会合，还真说不定出事。
    捡起冰枪，一手轻轻拎过藤粽，贺东来向着更深处行去，花儿正在渴望着血食滋养，这个女修可不能浪费。现在万事俱备，只待主角出场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蛛后邪威

    “笃笃”“笃笃”，上方传来清晰地叩地声音。秦晚三人立刻打起精神，侧头将耳朵贴向头顶石壁，上方传来巨大物体移动声音，伴随着愤怒的嘶鸣。巨物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移至三人正上方。
    “上。”秦晚轻喝一声，沈若男双手一用力，将早被掏虚的顶板揭开，三人呈品字型一跃而起。“天芒一指！”“日华！”“月华！”，头顶是一个巨大的腹腔，如房间般大的巨腹旁，是六根如房柱般粗长，刚毛密生的节肢。
    指力和短匕，朝着整个腹腔最柔软的下腹部杀去。“得手了。”眼见五道锐风即将穿透蛛后腹腔，突然间三人看见蛛后腹部开了个圆孔。粗长的乳白液柱逆袭向扑来三人，秦晚沈若男和青鸾避无可避，被迎头喷了个正着，倒摔在地面。
    液柱遇空气后，凝结成坚韧至极而又弹性十丝的粗丝，将秦晚他们牢牢缚在地面，无论如何挣扎，都像蛛网中的小虫般徒劳费力。扭动尚能活动的脖颈，秦晚吃力地看着面前熟悉面孔，“是你。”“对，是我。”贺东来微笑着点头致意。
    “咕，咕咕咕咕”，巨大蛛后喉间发出温柔的声音，将毛茸茸的短螯肢靠向贺东来。螯肢贴在贺东来臂侧亲昵挨擦，将二者关系明白地表露了出来。
    “别急，小花，都是你的。”贺东来爱怜地轻拍蛛螯，将散落在地的兵刃踢到一边，确认安全后，看向秦晚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死之前不妨问我。”
    秦晚叹了口气：“没有，动手吧。”贺东来憋了满腹的台词硬生生吞进肚里，说不出的难受。他笑着走过来，一个耳光打在秦晚脸上。“韩道友，你这就有点不通风雅了。我若是高兴，让小花将毒液注进你体内，你会走得很快的。”
    这个耳光又快又重，秦晚脸上登时肿起老高，他无奈地吐出一口血水，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谋害我们？”贺东来享受着一旁沈若男和青鸾射来愤怒的眼光，满意点了点头：“这才配合嘛。”
    “我是什么人？哈哈，我是被墨山抛弃的人！”贺东来仰天长舒一口浊气，开始抒发满腹怨气。他虽然自负天资聪颖，但师门弱小，一无资源二无厉害道术，贺东来在修炼到初阶，便感到再无机会寸进，偷了一本谁也瞧不上的符经便离开山门。
    以他的修为，自是不敢单独狩猎，但贺东来天纵奇才，光凭自身参详，便将那本符经领悟，从此墨山多了个符修，而且是符师中最少见的木系符师。
    “那恐怕你日子不太好混”秦晚接话道。“呵呵，岂止是不太好混，简直是，简直是侮辱”贺东来咬牙切齿道。他符道初成后满心欢喜，心想凭借自己的毒藤符、回春符和木网符，无论是困敌还是治疗队友，都能体现自身价值。
    但现实狠狠给了贺东来一巴掌。跟了几次野队后，贺东来受到沉重打击，多数散修根本不讲战术，一味拼人数和强力招法，在贺东来看来，明明可以五个人干的事，队长不招满十人根本不敢出城。
    人数一多，他的灵符无法体现价值，要什么毒藤木网，大家上去拼刀子啊，砍慢了不分钱啊；要什么回春符，旁边有木系和水系道术的道友，让他们用技能来医啊。贺东来一开始还想耐心为队伍讲解他的战术设想，到后来人人嫌他罗嗦又不出力，讨伐完成都不肯分配功绩点予他。
    秦晚同情地看着贺东来，身为一个聪明人，最悲惨的事莫过于身处无法讲理的环境。萼国对于灵符极为重视，但对符道却是轻忽怠慢，符术的运用原始野蛮，贺东来的才能与抱负，在这个环境下无法施展。
    被边缘化的贺东来，终于在一次狩猎过程中和队长大吵起来。明明可以借助他的符术，用最轻巧安全的办法解决妖兽，但队长顽固的就是不听，而队友也一边倒地反对贺东来。最后狩猎失败，全军覆没，杀死整队人的，是一只刚刚晋阶不久的雌蜘蛛。
    只有贺东来用木网护住全身安然无恙，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那只奄奄一息的蜘蛛，贺东来鬼使神差，将一张回春符贴在蜘蛛身上。他在这座山腹中足足呆了三个月，此后就多了个伙伴，和满满一行囊死去队友的财物。
    小花一天天长大，贺东来要满足她无底洞般的食欲。初阶中期，破境，初阶后期，破境，中阶初期，破境，中阶中期，破境，中阶后期，破境！“没错，我骗了你，小花现在是全墨山城最强大的妖兽，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后期妖兽！”
    贺东来眼中充满热忱，蛛后“咕咕咕”地回应着他的热情，他轻轻抚摸着螯肢，如同抚拭着自己的剑，自己的力量。
    “所以前面那些消失的新人队伍，不是去大城发展，而是都被你诱来做了蛛后的食粮，对吧。”秦晚厌恶地看着贺东来。“没错！他们贪得无厌，如果安心跟着我的指导，老老实实狩猎实力相当的怪，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可惜啊可惜，没有一只队伍，能抵挡住越级赚灵石的诱惑。”贺东来鄙视地扫了眼秦晚三人。
    “所以都是别人的错，你只是替天行道咯？”“难道不是吗？你们四人，我本来是极为看重的，每次我设计的讨伐计划，你们都能不折不扣的完美执行。嘿嘿，我一度有些舍不得带你们来，想多助你们成长一阵呢。”
    秦晚冷笑道：“我看你无非是那点庸才没人看得上，借我们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啪！”又一记耳光清脆响起。
    贺东来面容扭曲着说道：“庸才，我贺东来若是庸才，天下又有几人能胜过我。放心，你们的财物血肉不会浪费，小花吸食你们血肉，我用你们这些散修的财物换取高阶功法，以我之悟性和努力，谁说一定要拜入宗门才能当强者？”
    眼前贺东来踌躇满志的样子，秦晚突然觉得很同情。他的才能和傲气，对现实的不甘与抱负，如果自己经历和他一样，会不会也黑化到如此恐怖的程度呢？他怜悯地移开视线，不想再看贺东来疯狂的样子。
    “你这丑脸，刚刚是什么表情，啊？”贺东来捏住秦晚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在同情我么？呵呵，轮不到你同情我，来，赶紧求我，求我放了你，快说话，还有你们两个，谁求得好，我放他一条生路！”沈若男和青鸾一脸恶心地别过头去。
    “好，好，都很有骨气。小花，先吃了他，不要用毒，给我活撕了！”说着贺东来指向秦晚，蛛后欢愉地长嘶一声，前螯肢弹出尖锐锋爪，当头向秦晚扎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邪修之死

    锋爪破风插落，但意外的扑了个空，深嵌入地面。刚才还被牢牢缚住的秦晚，此刻已站在巢穴一角，将捡来兵刃抛向队友后冷冷地看着贺东来。贺东来虽变不乱，两道符光掷向秦晚，毒藤符加回春符再度发威，粗大的毒藤如长龙般向秦晚卷去。
    “有趣。”秦晚间不容发，如游鱼般从两道粗藤狭缝里钻了出去。“小花，杀了他们！”贺东来逼退秦晚后立刻向蛛后靠近，他的处置极稳健，只要得到蛛后庇护，面前三人便无法拿他怎么样。
    可他的算盘落了空，蛛后被四道疾光缠住，正在连连后退。巨大蛛后仰首尖啸，庞大妖气朝向秦晚三人。按道理，三个初阶角色，只是在这妖气压迫下便会立刻崩溃，然而并没有，三人身上淡淡符光闪动，行动并没受到阻碍。
    沈若男和青鸾双手匕首光华暴涨，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向蛛后攻去。“高山流水，第一舞，嵯峨若山！”“高山流水，第二舞，洋洋若河！”随着二人的舞步，短匕光华幻化，场中气氛也随之改变。
    沈若男气势如同庞然巨峰，迎向蛛后上部。轻灵的匕首举轻若重，似蕴含千钧之力，直取蛛后首级；青鸾却似长河流波，泄地无声地袭向六只巨长足。急靠向蛛后的贺东来，被剑舞灵光惑动神识，不由得一呆。
    他意志坚强狠绝，竟能短时间识破剑舞幻境，猛咬一口舌尖吐出鲜血，狂吼道：“你们藏了修为！”双手灵符连掷，巨大木网撒出，同时将沈若男和青鸾的攻势与蛛后隔绝。
    缓得一缓的蛛后，单眼也同时恢复清明，剧毒前螯巨张，弯曲的钩尖亮出碧绿毒芒，向扑来的沈若男猛夹。与此同时，她的腹部闪电般微动，连续喷出数道乳白飞箭，飞箭半空中凝成大网，向着青鸾罩去。
    木网被灵力搅碎，化作半天碎渣，沈若男面对毒螯丝毫不乱，她妙到毫巅地手轻轻一转，匕首剑身拍在毒螯侧部，借力空中作一翻滚，“高山流水之舞，第三舞，崩山之音！”灵光如同无数崩落山石，暴雨般向蛛后倾泻而下。
    青鸾这边，面对袭来巨网毫不退缩，“高山流水之舞，第四舞，决水之音！”如同泛滥江河迎头疾进，一道火光迎着蛛网炸开，将蛛网烧成飞灰，穿过灰烬，青鸾剑光向蛛后毛足斩落。
    蛛后花娘娘查觉到进阶后最大危机到来，八个单眼中上下方两人攻势一览无余。她嗖地弹起身躯，避开下方断足之险，将胸部迎向沈若男的匕首，之前贺东来所说消化期显然是谎言。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两张回春符贴上蛛后胸膛，她的胸前同时现出木网。贺东来朝秦晚连掷数张毒藤，全力往蛛后冲去。
    平心而论，贺东来与蛛后的联手已达默契之境。只要挡下沈若男这招，蛛后便能与贺东来会合，一旦双方会合，蛛后的杀招就能放心施展。这时蛛后眼中妖光闪烁，已在积累力道，她钩足狂舞逼退青鸾，胸前木网虽被斩开，但伤口很浅，在回春符下被快速治愈。
    秦晚叹了口气，侧身避开贺东来掷来毒藤，贺东来欢啸声中，已突至蛛后腹下。“小花！”蛛后会意地伏低，将腹部下压，贺东来严严实实地被蛛后护住。
    随后花娘娘一声狂嘶，整个妖躯缩成一团，释放出强大妖气。沈若男和青鸾被妖气一冲，连退几步，与秦晚站到一起望向对面。
    无数小蜘蛛被蛛后召唤过来，密密麻麻结成一个大球。大球覆盖住蛛后本体，球内传出贺东来的声音。“嘿嘿，韩藻，我倒是小瞧了你，你是怎么脱出小花网罗的？”
    秦晚轻哂道：“小时候我还不知道玩过多少个蜘蛛，蛛网最惧火焰，身上覆个初级的小火盾符足矣。”“……”贺东来顿了顿说：“你也懂符术？”“略懂一些。”“刚刚破小花蛛网的是什么灵符？”“是中阶的火爆符。”
    “好、好、好！”贺东来大笑道：“能和中阶火系符师作战，足酬我愿。接招吧，毒爆！”球中传来花娘娘一声巨嘶，所有覆盖在她身上的小蛛同时自爆，连同蛛后凝缩的自身妖气，化作狂涛，席卷了整个母巢！
    岩洞纹裂，地动山摇，一切归于寂静。覆住贺东来的巨蛛被无可抗拒的巨力吹飞，啪地一声砸在远处壁上，体液狂流如注，身下的他，缓得半息，也被吹飞撞上蛛后，又摔到地面。良久，贺东来动了动，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努力转头看向秦晚三人，他们身前两排呈弧线的水镜闪烁，秦晚正平静地看着他，毫发无伤。
    “你，咳，这是什么符术”贺东来艰难地发出声音。“中阶的水镜符，可以反射攻击。”“咳咳，我败了。竟然是你，符师秦晚。”“嗯，我是秦晚。”
    贺东来翻了个身，仰天长叹：“我不冤，会体修的中阶符师，不冤。”秦晚望向垂死的贺东来，心中五味杂陈。这人才华横溢，只是运势太差，没有大宗庇护，没有明师指点，以致在挫折中泯灭了人性。相比之下，自己有化身，有灶娘、玄真、若男、青鸾小黑滚蛋这些同伴，是何其幸运。
    “我有一个要求”贺东来气若游丝的说道。“你讲。”“放过小花，她是无辜的。”秦晚点点头，道：“她若不死，我便答应你了。”这蛛后的确没有恶行，她吞吃的人都是贺东来带来，本能不是罪过。
    听闻秦晚允诺，贺东来眼中闪过亮光，气色顿时好了些。“咳，咳，小花。”他挣扎着靠近瘫软成泥的蛛后，奋力取出一张回春符，想贴到蛛后身上。但此时贺东来已经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他恳求地看向秦晚。
    秦晚见状不忍，掷出一张回生符，蛛后在回生符的治愈下，眼边上纤毛微微动了动。贺东来轻轻叹了口气，呢喃地说：“三系符师，回生符，我一直想学……”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秦晚想了想，朝贺东来郑重说：“贺道友，你用回春符加持毒藤和木网的战法，充满创意，的确是符术精髓，我学到了。”贺东来涣散的眼神，猛地焕发出夺目光采：“是吧，很厉害吧？”“嗯，很厉害。”
    “好，好，好”声音渐弱，带着被认可的满足，贺东来，这位墨山城智慧无双的邪修，终于骄傲死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赦你性命

    似乎感应到好友的灭亡，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蛛后，猛地站起身来，奋力挥动螯刃，向秦晚三人冲去。
    “冰切”，藤茧中人影一闪而过，路玄真被秦晚当作后手，一直蛰伏着。她好几次想冲出来助阵，但沈若男和青鸾表现实在太好，根本用不上她出手。这时见蛛后杀来，再也忍不住，腾身而上玉尺直取花娘娘首级。
    “且慢”秦晚喝道。他踏前一步，迎向巨刃，眼神坚定地望着蛛后一堆单眼。路玄真闻言急退，随时准备援护。“你叫小花对吧，我叫秦晚，是你朋友的敌人。”毒螯势头依旧。
    “停手！你会死的，那样就辜负你朋友的心愿了。”秦晚无视毒螯，又迈前一步，此时沈若男和青鸾早已包夹到蛛后两侧，高山流水的第五舞，琴樵唱和早已准备就绪。
    “你给我停下！”秦晚嗔目大喝，突如其来的威严让整个母巢寂静无声。
    毒螯在堪堪接近秦晚脑门处凝住，微微颤抖着，一滴毒液掉落地面，发出滋滋响声。秦晚仰头看向小花，但气势如同俯视着她一般，开口说道：“失去朋友，很伤心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有妖兽朋友！”手腕一抖，小黑跳了出来，身躯立刻涨大，朝着蛛后发出威胁的呼呼声音。
    八个单眼转向小黑，露出警惕神色。“看到吧，这就是我的朋友，我和它，就跟你和贺东来一样！”秦晚顿了顿，接着大声说道：“我杀了你的朋友，这是事实，我不会说这是自卫，因为我本可以不来这里，因为他是坏人。我既然做了就认，你也要接受，因为我和我的伙伴更强大！”
    蛛后悲痛地尖嘶一声，身上滴滴答答又漏出体液。“你懂人话吧，他也经常和你说话吧。”秦晚声音转温柔，“我也常和小黑说话。”他拍拍小黑的大圆脑袋，小黑满意地喷着鼻子。“所以我告诉你，我答应贺东来了，不会杀你，你，不要寻死。”“你是天地间生出的灵物，很强大美丽，所以，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报仇上，好好活下去。”秦晚鼓励道。
    听着秦晚的话，花娘娘身躯微微颤抖，蛛腿一软，趴到了地面。秦晚走近蛛后，差不多贴着母蛛的面颊，轻轻拍上她的头顶，蛛后一震，并没有作出攻击举动。“这样就好，嗯。”小黑在旁边妒忌地发出嘶嘶声。
    秦晚转身，从贺东来身体取出储物灵器，将里面灵石一股脑倒出来，差不多有近十万之数，这些都是他陆续谋害新人队伍得来的不义之财。“他这些灵石，我也找不到苦主归还了，就当你的食粮吧。”
    可能觉得不够，秦晚又添了十万灵石上去，说道：“灵石够你吃一阵子的了，要是再饿了，就去狩猎其它妖兽，不要伤害人类！”想了想，秦晚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有些不近妖情，森然道：“你要伤人也行，那就要有被人讨伐的觉悟，我也可能再来讨伐你，到时是不会留情的。”
    蛛后轻嘶着往后退了退，似乎有些害怕。秦晚转向路玄真伸出一只手，“干吗？”路玄真不解，“雪儿，你的活肉续骨丹能不能给我一颗？”秦晚取过丹药，喂进小花嘴里，拍了拍手，轻松地说道：“这样就没事了，再见。”
    四人一兽离开母巢后，远远传来一声巨大的鸣叫，带着悲痛和不甘，也有彷徨和寂寞。

 第一百九十九章 墨山悟命

    墨山，山道。
    秦晚闷闷不乐地走在前面，三女知道他心情不好，留了段距离缓缓跟随。这次来讨伐蛛后，虽有顺便北上的借口，但属实是因秦晚的私心策动。某种意义上，秦晚对蛛后说的话是正确的，他对贺东来不算是自卫。
    自离开西山，无论在玉州、秘境还是秀州，秦晚都有杀过人，但这些人无一不是主动对他下过杀手，秦晚心境坦然无碍。
    贺东来不一样，此刻秦晚脑中在想，如果自己不故意上钩，有没有这种可能，贺东来突然一天番然醒悟不再作恶，并在余生行善赎罪呢？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的行为，贺东来的恶念反而转炽，最终自己亲手葬送一个可能成为好人的人的生命。想到这里，秦晚额上见汗，罪恶感油然生起，脚步越发沉重，到后来竟一步也走不下来。
    看到前方秦晚一副痛苦的样子蹲坐在地，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急忙奔向前去扶住，秦晚惨笑着望着同伴，道：“对不起，我心里有点乱，想歇一歇。”三女赫然看见，男人眼中竟饱含着泪水。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状况，潇洒如秦晚，这刻是在哭吗？路玄真芳心大乱，沈若男心疼如割，青鸾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三人乱成一团。还是路玄真冰莲道心先冷静下来，她双手捧起秦晚脸颊，用袖拭去泪水，柔声道：“晚儿，你有什么疑惑，能不能告诉我。”
    秦晚连喘出几口浊气，强制将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笑道：“我有些事没想通，道心乱了。谢谢你雪儿，我再歇歇咱们便往北飞行吧。”“不要。”沈若男握住秦晚一只手，坚定地看着心爱男人的眼睛。
    “你这样子，我，我是决不再走半步的了。”沈若男望向路玄真和青鸾，“嗯”“嗯”，另外二女都态度坚决。沈若男红着脸低声说道：“哪里想不通说出来，就算我们没法开解，起码多几个人听也是好的。”
    秦晚看着路玄真和沈若男，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的困惑其实在很多人心里根本不是问题。修真世界强存弱亡，休说是这种用心险恶的对象，平日里修士们若是碰见比自己弱的人，一句话口气不好，说不定也会杀人解气。
    沉默了一会，秦晚说道：“贺东来之死，是我一手促成的。”青鸾拂然不悦道：“他本就该死，打了你好几下！”之前贺东来得意时，曾扇了秦晚耳光，掌掌胜似打到青鸾脸上，当时就想暴起杀人。
    “就是”“就是”，路沈二人也在旁点头，相比殴打秦晚，谋害修士的罪过太小了。秦晚楞了楞，才理解三女完全不得要领，他苦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他的命运，是我一手促成的。”
    听秦晚说了很多后，三女这才明白过来。青鸾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想法很奇怪，若咱们不受他的招惹，的确这人接下来说不定有可能由坏变好，不过机会也太渺茫了吧，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
    路玄真却很干脆地说：“晚儿在瞎想。”“为什么？”秦晚此时不愿放过每个人的想法。“我师父说过，天命无常，以有常之身度无常天命，是轻命。你觉得自己的行为改变了贺东来命运，怎么知道不是天命要你在这除掉这恶人，来帮助墨山的修士呢？”
    “轻命、轻命。”秦晚喃喃重复着路玄真的话。如果单从贺东来一人看，命运的确似乎在自己手中发生的转折，但如果从墨山城现在未来众多新手修士角度，他们的命运似乎却被挽救和纠正。
    自己是把运数庸俗化了么，再将今天这件事放到萼国，府星，乃至万千时空界面来理解，可能这只是无穷天命中极为微小的一朵浪花，在天道巨轮的滚动下发生因果。巨轮向着未知方向转动，无数因果牵扯在巨轮之上，不，这些因果就是巨轮，连执着于眼前因果的人心，也是其中之一。
    秦晚感觉好过了不少，也检讨了妄称干涉别人命运的这种自大心态，他望向沈若男，求援似地问：“云儿，你觉得呢？”沈若男摇头道：“我不懂这些命啊运啊，他只要动心伤你，诛讨他便是没错的，雪儿说得对，晚儿你别瞎想。”
    如同闪雷，一道灵光在秦晚脑中炸响。他跳了起来，差点撞到路玄真，“是了，是了，心动则命动，因动则果动啊！”此刻的秦晚如冷水浇头，路玄真和沈若男的话触动秦晚道心深处微妙玄奥的地方。
    他抓到了天道的蛛丝马迹。一切实相无相源自本心，贺东来正因为起心害人，所以遭致了被诛讨的结果，这是他的天命，由其自心而起。无数人的心，产生无数因果，如果割裂来看，每个因果都是一个世界。
    世间有人为善，而家破人亡，有人作恶，却妻妾成群，秦晚之前一直无法理解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人类。但现在他有些明白了，是因为每个人所在的世界都无时不刻在与其它世界发生交集，即使是山中隐士，他呼吸的空气，使用的灵力，都是与其它人共享的。
    所以一个人的命运并不全部因自己行为而左右。存在于他的世界里的事实，是他五官和智识感知的真相，却并非命运的全部，而是无数命运链条中的一环。个体的天道，和整个世界的天道，即是一，又是万。个体的命运不是点，而是链，长链的最终，是天道天命的本体。再庞大的世界，也被极微小的心所影响。
    心动则命动，能干涉天道的只有内心，秦晚终于有了方向，他知道破除束缚，达至真正自由的唯一力量。
    鼻中路玄真的芬芳，手里沈若男柔荑实实在在，秦晚向未知的天道和命运表达了满足的心情，他伸了个懒腰，露出开心笑容。“给大家添麻烦真不好意思，谢谢你们，我完全，完全没事了，咱们走，目标济都城。”

 第二百章 间章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好，干得好！”弓迎海面向众人，前面跪着的弟子在他豪笑声中恭敬回话：“掌门，还有消息。”“报！”“琼英仓被袭之后，据信流风真人赶过去了一趟，但应是害怕我们趁势偷袭，没有什么收获便回去了。”
    “潜龙佣兵团那两个后辈怎么样？”“报告掌门，已发现二人踪迹！据在赤城的同门回报，亲见何百忌与洛非花在这城停留补给。弟子已安排人随时注意他们动向，二人出城后北上，如果不出意外，目标极可能是帝京明光城。”
    “上京么？安排在帝京人手，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其它宗门得力人物去那里。另外，现在俗界那些人最近很不安份，好像有宫变迹象。我金刚门多少也与他们有些因缘，顺便了解一下是哪些人在搞事情，不要擅自行动！”“是。”
    弓迎海转向众人，大声道：“你们也听到了，归云宗琼英仓，连带不远的炼成阵都被神秘人端了，有人做了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底下一阵嗡嗡声，待声音渐息，弓迎海继续说道：“绝敌粮资，是上战之策，归云宗吃了这个大亏，不可能不作出反应，阿阙！”
    “师兄。”“你负责咱们的后方补给，如果守一来，防是防不住的，不要硬拼，先化整为零，重要仓库物资分散存放。”“是！”
    “景明！”“在，师兄。”“赫连无畏什么时候出关？”“就这几天。”“沐见深情况怎么样？”公羊景明皱眉道：“他情况有些奇怪。”“哦？”“见深服用禁药后，对境界的理解好像还比无畏要深。”“那不更好么？”
    公羊景明道：“他窥到一丝比结丹更深远的境界后，道心有些乱。”弓迎海沉吟：“唔，欲速则不达，他的妄心起了。”“是的，可能这就是禁药的害处了，但也没法以这个来归罪于阴魔派吧。”弓迎海转头看向宗内一位丹师：“伯源夫子，你怎么看？”
    被看到的竺伯源是金刚门丹道大家，他想了想回道：“妄心起心魔动，要解决这个问题，若有冰心丹来镇守是最佳的，不然见深哥不易过这一关。”“夫子你能炼制么？”竺伯源摇头道：“此物是北地宗门雪梵庵秘传，不久前玉州一场小拍卖会上出现几粒，但我宗正与归云宗战斗，未及安排购取。”
    弓迎海傲然道：“买不到就去抢，调查当天拍卖会哪些小宗的人在玉州。凡是宗门里有中阶圆满境以下修士的，财力还行的，都有拍到冰心丹的嫌疑，不要怕麻烦，一个个查，不会太多，景明，这事你辛苦一趟。”公羊景明道：“那潜龙佣兵团两个后辈呢？”“这个可以缓一缓，等无畏出关我令他去。”“好。”
    众人领命退下后，弓迎海独自坐在大座上，思考着他最关心的问题。“阳环和阴环，被归云宗震慑住了么？”不久前，烈焰真人“一剑破双环”的传闻流出，唐六卞七两人吃了不小苦头的事已经尽人皆知。潜龙佣兵团立刻断绝了与金刚门的联系，死守着各处分舵闭门不出，连日常生意都暂停了不少。
    弓迎海并不惊讶归云宗的反应，他生气的是这个消息为何会传播这么广。“恐怕是你们主动扩散出去的吧”弓迎海心想，唐六卞七丝毫不顾及在修真界名头，安排将这个消息扩散开，摆明是想背弃同盟做坐山观虎斗。
    那两个后辈一旦升阶，他们届时便可出手占便宜吧，打得是一手拖字诀的算盘。“嘿嘿，拖不了的，无畏要出关了。”弓迎海也在等待时机。
    归云宗宗门，流风用钥匙打开小门，进入雪白的山崖里神秘洞府。过了一阵，他精神爽利地出来，“好，这次又能忙半个月了。”
    哗啦，枯榕从水中钻出。在花粉停留的地方，他耗尽大量时间四周寻找，终于在最不喜欢的水里，发现巨大冰窟。里面有众多复杂味道，男人的、女人的，还有鲜血的味道。两个女人一个男人，枯榕将味道牢牢记住。

 第二百零一章 水城济都

    云梦大泽，在远古时一次大泛滥中冲决水道，生生在墨山以北的大片平原上掏出众多沟壑。后世随着人类兴盛，水利修建，大泽虽然退回西方，但泽水通过无数地下暗河，仍为这片土地带来众多河流湖泊，湿地沼泽。
    离开墨山山脉后，秦晚四人顺利进入济都境。济都北低南高，倒是便于航行，离济都城百里，秦晚便降落地面，包了艔客船，美其名曰“低调行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早对乘舟心痒难熬。
    “山隐隐，水迢迢，白舟穿白浪，青云响青箫！”伴着青鸾吹奏的箫声，秦晚摇头晃脑，好不自在，路玄真和沈若男也新鲜地坐在船尾，赤着双足浸泡在清凉的水里，这冬天寒水如冰，二人毫不在意，写意地闲聊着。
    这一路沿着凡人城市北行，对路玄真和沈若男都是生平未曾有过的经历。之前宗门历炼，都是高来高去，在家炼丹修行，出外斩妖杀人，何曾有过人在船中，两岸如画，顺流直下风吹衣襟的畅快。
    青鸾一曲吹毕，大家都鼓起掌来。“真希望这船就这么一直漂下去”秦晚叹道。“嗯”“嗯”“嗯”三人深以为然，在前面撑篙的艄公却不以为然，笑着埋怨道：“公子你倒是清闲，我却恨不得早点到济都，收了工喝它几碗大酒，明儿再来趟回程生意，那才叫美呢。”
    秦晚饶有兴趣地看着艄公，古铜色皮肤，精赤的双脚犹如鸟爪紧抓着船板，苍劲有力的双手握住粗大竹竿，一点一划间，轻舟在波浪中任意穿梭。艄公名叫王江虫，是城外水乡人士，这次秦晚出手阔绰，足足给了二十两银子，老头兴致也是极高。
    笑着打趣老船家，秦晚说道：“虫叔你也忒爱财了，这笔船资，怎么也够你逍遥快活好一阵子，怎么现在就想着回程生意的事了。”
    王江虫眼一瞪，说道：“哈！公子你真是富贵人家不知我们水上汉子的苦。数月前开始，到处都在依人头课税，说是什么强军银，我一大家子人口，孙子二十几个，重孙都七八口，现在好多北上的航运都停了，儿子媳妇等不来生意，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哩。”
    “强军银？”“那可不是，听说现在咱们国和云国关系不好，各城都在征兵买甲打造兵器，怕是要打仗哩！”秦晚微蹙眉头，之前听说帝京发生刺杀事件，现在又传要打仗，这萼国俗界也是风波暗涌。他隐隐有不好预感，修真界和俗界的事，或许会因为某个诱因搅到一起。
    秦晚开慰了艄公几句，又承诺到了济都另有赏格，王江虫听闻大喜，篙子撑得像飞一般，百里路程，三个时辰不到已经走完。一行人从水道进入济都城，守卡的官兵与王江虫都脸熟，查验都懒得查验便放了行，老艄公拿着秦晚多给的银子，千恩万谢地径自去了。
    普惠四方曰济，领率全域曰都，济都城，一座建在水上的都市。境内河川密布，城中也是水网交织。百姓通行，多是驾着小艇在内河穿梭，有时便是买个菜也要过数座桥梁。这种地理位置，土地自是远较其它城市珍贵，连城中悬榜下的广场，也只得玉州的十分之一大，与墨山城更是无得比。
    秦晚安顿好三女，换了身衣服来到广场，神识散开打听起这城修真界的情报。济都城修士不多，没有墨山热闹，站在悬榜下的人不少都身泛水系灵光。因这地野外妖兽，多是栖息在水里，若是没有两下子属性特长，是无法在济都立足的。
    悬榜中自己的赏格还在，证明追捕青鸾的人并未死心，秦晚一行行看下去，都是些没甚重要的东西。他放耳偷听，几堆本地修士们讨论的多是什么水宫，把握不到重点，秦晚便准备移步回客栈，大家略作休息次日便离城了。
    这时秦晚突然感知到极为危险的信号，他闪电般收束神识，肌肉瞬间放松，霎时变得如常人无二，眼角余光看到两个人从拐角走出，穿广场而过。秦晚并没有离开，因为此时若离开广场，无异是最招人注目的目标，相反他走向旁边一队散修，凑上去搭话。
    “几位道友安康呀。”修士们转过头来，见秦晚行礼，也都回了一礼。“小弟是墨山城过来的散修，贱名韩藻，初到宝地，想混几天饭吃，不知这水宫是什么宝地，为何大家都在谈论？小弟不才，若是有宝物，也想去寻寻分一杯羹”
    “唔，韩道友你一个人来的？”其中一名白面短须的修士警惕地问道。秦晚又施一礼后说道：“小弟有三名搭档，都甚是得力的，因为墨山最近来了太多人，四处好打的野兽都被清除干净，所以想来这碰碰运气。”白面修士又问：“你们之中可有懂避水诀的人？”秦晚面露难色道：“这个倒没有。”
    白面修士呵呵笑道：“那道友你可以要失望了。这水宫是我济都城一处遗迹，相传乃上古时某修仙大宗所在，后来因为山河变迁沉入大湖水底，因为它漂浮不定，每至冬季水位下降，遗迹顶部入口才显现出来，所以历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有人组队去探宝的。”
    秦晚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奇珍异宝？”白面修士摇摇头道：“你想多了。这遗迹年年都有人进去，早被搜刮一空，虽说有零星残存好物出土，若说奇珍异宝，却是从未有得过。大家也是碰碰运气，弄些普通材料帮补生活罢了。”
    “那道友刚才为何说小弟要失望了？”
    白面修士道：“这遗迹阴气逼人，已成各种水系妖兽巢窠。要下遗迹，每队起码要有一位懂各种御水之法的修士，还要购买昂贵的辟水符备用。像朋友这样的队伍，还是回墨山忍耐一阵子好，不然勉强出战，不说凶险，赚的还不够灵符钱呢。”
    秦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嚅嚅道：“啊，原来这样，的确是在下草率了。谢过谢过，小弟回去再想想办法。”秦晚向白面修士道了个谢，转身离开广场，直到走出老远，背后那如同芒刺般的威胁才消失。

 第二百零二章 阴魔双尊

    不会错的，步入广场的两个人，身上有秦晚熟悉的气息。在秘境开门时他感应过，在魔山娘娘身上感应过，是阴魔派的人。当时秦晚神识远远地与二人阴气接触了一下，那种阴邪鬼魅的灵压，虽然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知道，这是高阶强者。
    对方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应该即使有察觉，也是极短一瞬，不然必定遭致反跟踪，秦晚虽然对自己的神识强度和反应速度有自信，但仍不敢直接回客栈，在城外绕了一大圈，确信没有被盯上，才偷偷摸回住所。
    此时已是半夜，秦晚一进房，三个女人便迎上来。“怎么这么晚？”路玄真劈头就问，青鸾在一旁说道：“大家担心死了，雪儿差点要冲出去找人，我和云儿拉着才没去。”
    秦晚抹了把汗说：“差点回不来了。”他将在城中广场，遇见两个高阶阴魔派强者的事告诉三女，彼此都露出后怕的神情。沈若男在秘境是亲身见识过阴魔派凶狠残忍的，她赶紧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的话，要不趁夜走？”
    秦晚不置可否，望着房内灯火出神，三女对视后，都有不好的念头浮起，这人，不是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吧。过了一会，秦晚嘿嘿笑道：“你们这个眼神看着我干吗？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
    “不过……”“没有不过，我们明天白天，跟着狩猎的修士们一起出城。”路玄真止住秦晚话头，三个女人朝他哼了一声，转身回房，叮地秦晚房门被从外面锁上。秦晚呆了呆，苦笑着坐回床上。
    熄了外出侦查的心，秦晚开始思考。阴魔派两个高阶强者同时出现在济都城，目的是什么？他们在秘境之后，除了龟缩在老巢外，秦晚所知的动向便是那天换宝大会，跟踪了白长容和何洛二人。
    除此之外，秦晚从流风手中救下路玄真和沈若男那次，当时身后传来强者出现的阴邪气息，他们对归云宗和金刚门的战斗在旁窥伺，目的可能很单纯。以阴魔派在秘境的手段，这个邪宗目的无非是杀人杀人，尽可能的多杀人。
    所以秦晚不能坐视济都城发生的动向，他的确起了查清楚的念头。不过以一对三的被否决后，他只能尽可能用逻辑推理来猜测其中缘由。“为人？”“为事？”“为物？”，两个强者的目的无非是这三类。
    什么人，需要他们同时出马？归云宗守一？如果这人境界真的达到高阶中期甚至以上，两个战力是不够的。金刚门因为守一的出现，肯定不敢露头；愈生门乌乐生在南边当守卫，雪梵庵雪婆婆现在肯定回防守家，潜龙佣兵团有两个高阶，要动手战力不算够。
    为人的可能性不高，为事为物？什么事，什么物，值得阴魔派派出两大尊者出动？秦晚仔细回想白天所见，隐约、似乎、大概，有点东西触动了他的怀疑，又转眼溜走。“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实在不行便走人算球！”
    秦晚放弃瞎猜后，独自运了会功，这段时间虽然忙，塑脉还算勤勉不懈。灶娘的沉睡对进度有些影响，不过好在秦晚为了喂饱那根神丝，自己的神识倒是愈练愈强，凭借自力，双手经脉在今天也算是重塑大成了。
    接下来，只要让任督两条主脉复苏，便将迎来丹田气海重生，有了丹田这个运化中心，依灵宝净明真诀引仙气入体，就能超凡脱俗，步入合气境，也就是常说的入门，成为真正的修士。
    说老实话，秦晚对淬体境到筑基境，也就是初阶至中阶也有奢望，但最重要的是合气。一旦合气，便能利用天地能量维持自身生命，免去饮食排泄的烦恼，寿元也能增加至两百岁。“好歹多陪玄真她们几年”，秦晚是这么考虑的。
    横竖无事，秦晚取出之前贺东来的储物道具查看，当时他除将里面灵石全部倒给了蛛后花娘娘外，还没仔细看过里面有啥物品。
    与贺东来一战，秦晚预料到落单的路玄真必被偷袭，事先让她找机会假装被制住，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当后手，但没想到蛛后的绝招竟是大范围攻击。
    虽然贺东来木系灵符使用精妙，制造了点麻烦，成功与蛛后会合，不过水镜符的凹面反射战术，在之前对付水云时已经验证过其强大，路玄真连出手机会都没有便取得了胜利。
    打量着不大空间中贺东来的遗物，遗物如其人般，整理得井井有条，东西虽多，基本都是中阶以下的物品，想必都是那些不幸被蛛后吃掉的修士遗留。这些东西秦晚看不上眼，翻找半天，取出一本小册子。
    《青木符经》，这大概就是贺东来从他投师的小宗门里带出来的吧。秦晚翻开粗看，不禁吸了口气。内容并不深奥，相比玉匣玄符宝箓可差远了，但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贺东来对木系符道的理解和心得。
    不因人废文，秦晚逐行阅读下去，更加深了对贺东来的敬意。这人真的是天才，很多想法让秦晚都不禁击节赞叹。如果给他足够的资源和机遇，给他尊重和发挥的舞台，说不定是一位造福人群的符道大师。
    越看越动心，越看越心痒，秦晚忍不住取出符纸灵笔，，打算自己也制作之前看不上的木网符，正当他提笔准备写下第一道灵纹，忽然若有所思“阴魔派难道是为了这事么？”

 第二百零三章 五体投地

    先前秦晚在悬榜下浏览任务，里面大量出现求购辟水符的消息，结合白面修士所说，当是去水宫的旺季没错了。这种光是骨头没肉的遗迹在萼国也有些，穷修士们进去凿墙拆瓦，搬鼎移锅，多少能弄点好处。若是有哪处别人遗漏的地方，能找到古人所留片纸只物，就算是发大财了。
    秦晚初时对水宫并不上心，但刚刚回想起来，白面修士的一句话引起他的注意。“这遗迹阴气逼人”，难道说和阴魔派有渊源？想到这，秦晚开始担心起来，两大高阶来济都，如果是为水宫，里面就没有白面修士所说那么简单，而且搞不好要出大事。
    在墨山山道上，秦晚对天道和天命有了独特理解，这次护送路玄真北上之旅，中间发生的每件事像锁链连接着很多人命运。此刻秦晚有两个选择，明天出城或是查个明白，不论哪种选择，都不是他秦晚一个人受到影响。
    “难办呀”秦晚挠挠头，同行的三个女人各有背负，她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而且三人都烦透了自己以身犯险，这次可不像在墨山，有个顺道北上的由头，要怎么说服她们好呢？苦思许久，秦晚得出结论是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看着眼前的男人，非常的无语。次日一早，三女找到被关着的秦晚要求出发，看到的是双掌下撑，脑袋紧贴地面的家伙。秦晚以一个极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趴在三女面前，卑微地说道：“三位仙子，小弟有一事相求。”
    路玄真面显怒色，沈若男神色尴尬，青鸾双颊飞红便要扶起他来。“不要扶他！”路玄真娇叱，刚刚走前的青鸾又退了回来。
    和秦晚相处最久，路玄真岂不知这人在卖惨。她心头火大，之前因为贺东来的事，秦晚在墨山心神失守，把她吓得着实不轻，昨天她强行打消这人鬼主意，今天好，会扮可怜了。路玄真冷笑道：“秦晚，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水宫。”“水宫？”秦晚当下将自己昨夜的分析详细说给三女听，听完之后路玄真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明知道两大强者可能在里面使坏，他还梗着脖子冲进去，水宫里面情况全然不知，地利人和一点不占，不是送死是什么。
    “别忘了，你可是护卫，要送鸾儿安全到帝京的，莫不是想反悔么？”路玄真抬出大义来。秦晚合什作揖连连求饶，青鸾看他可怜刚想再说，又被路玄真眼神制止。
    刹住怒火，路玄真放缓声音道：“你这么想去那水宫，总要有个理由吧。”秦晚见心上人话语转柔，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不希望里面死很多人。”“就这？”“嗯。”
    三个女人互相望了望，既嫌弃又感动。秦晚这瘦瘦的肩膀上，还要扛多少事，他才肯歇下来。青鸾看着可怜巴巴趴在地下的秦晚，心中悸动，一句话脱口而出：“我陪你去。”才说出口，便低下了秀颈，脸上发烧烧得连眉间都感到火烫。
    唱着山歌破去自己剑舞的他，引开追踪指挥若定的他，乔装打扮装疯卖傻的他，要求严格锻炼队伍的他。还有还有，离开玉州后一幕幕经历在青鸾脑海里闪过，震慑蛛后霸气绝伦的他，脆弱无助满眼泪水的他。
    就是这个心怀善念多管闲事的他。
    此刻青鸾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便是想做什么，自己也要依着他去，陪着他去，见不得他有一点沮丧和难过。青鸾鼓起勇气，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陪你去。”
    沈若男被青鸾感染，也跃跃欲试地道：“那我也去！”路玄真长叹一声，又是青鸾，联盟每次都被他从内部攻破。恨恨地一咬牙，路玄真无奈地说：“你打算怎么去。”
    她话音刚落，半息前还匍匐在地，摆尾乞怜的秦晚，已长身站在三人面前，露出贼忒忒的笑容道：“那可要从长计议了。”

 第二百零四章 济都水宫

    拗不过的路玄真，和秦晚约法三章：第一、只许去一次；第二、不得主动招惹阴魔派强者，出现危险第一时间撤退；第三、三女也要同去，不得找借口阻拦。秦晚听到第三条面露难色，他本意是自己依靠身法和灵符，暗中进入水宫，调查后再作打算。如果玄真她们也跟去的话，安全压力就多了数倍。
    路玄真怒道：“你觉得你若在里面出了事，我们在外面能活得安心么！”一句话直接让秦晚哑口无言，她和若男对自己情深意重，所有的严厉都是无边关爱，秦晚再理性，也不忍逆了这份心意。
    见秦晚肃然承诺，路玄真满意地点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秦晚眨眨眼，鬼灵精地一笑：“当然是先知己知彼啦，等我回来。”话音才落，人就像被放出去撒欢的狗子般冲出门外。
    二度来到广场，秦晚特别小心地没有散出神识，之前阴魔派两名强者经过广场，是有意，是无意，他想找出点线索。今天的广场格外人多，人人面上都显露出兴奋神情，秦晚有些奇怪，一边踱着步，一边找寻着昨天见过的白面修士。
    “水宫，水宫，来人啦，要懂水系道术的，水系符师也行！”“缺一个能顶住水系妖术攻击的大能人啦，人齐马上走！”叫喊声此起彼伏，像市场售卖的小贩般，各路人马都在组织队伍。
    秦晚凑到刚才喊着要水系术士符师的人旁边，开口问道：“这位仁兄，在下初阶力修，不知能不能去水宫啊？”那人转头直接回绝：“不好意思，咱这边不缺呀，兄弟你去其它地方问问。”
    还真担心他要了自己，秦晚听闻不要松了口气又问道：“敢问道友，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要下水宫，昨天没这么热闹啊？”“你消息太不灵通，昨天有两个捡破烂的队伍发大财了。水宫，水宫，来水系术士符师啦！”
    转了一圈，秦晚询问了几支队伍，才知道昨日晚间，有两支探宝队回到济都，人人喜形于色。有人喝酒时不慎走漏了口风，说水宫里发生异变，一些原本是死路的地方出现通道，通道尽头别有洞天，有类似核心建筑存在。
    那两支队伍本是低阶散修拼凑的杂牌军，并不敢冒死深入，仅在外围讨伐了些喽罗级的妖兽，清理出极小部分房间。房间中确实有古代修士遗留物品，随便一件也是价值不菲。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济都城内想发财的修真人士闻风而动，这才有今天热闹景象。
    “真巧呢。”昨天现身，今天便传出水宫里有小水宫，秦晚将这件事与阴魔派强者联系起来，满鼻子都是浓浓的阴谋味道。他走到悬榜处一一浏览，发现其中多了数个赏格高昂的新任务，任务是探明水宫新出现建筑的不同区域，给出的灵石高达万数，委托人却是匿名。
    秦晚思索着，如果这些委托是同一个人，对方要么对小水宫里物品有了解，有意获得重大价值的宝物，要么是在添柴加火，鼓动更多人进入水宫探宝。假如委托是阴魔派强者发出的，第二种可能性会更高些。
    常伯讲的那些剑侠故事里，大反派往往修炼各种邪术，少不了什么“人牲”、“血祭”之类，秦晚小时候听得害怕得紧，他心想不会这么巧，那两人也打算搞这种无差别的邪术出来吧，若是真有这种可能，就算耍赖也不能带三女进去。
    正当秦晚琢磨着此行风险，一股阴冷冰邪的神识向场中扫来，只微微一瞬便消失无踪，“好冷！”“邪门！”道行不高的修士有的还打了个哆嗦。“来了！”秦晚知道强者在一旁窥探，也赶紧缩了缩脖子，骂了句这鬼天气赶紧跑开。
    接下来两天，秦晚几乎守在广场，参与水宫寻宝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济都修真界像过节一般。这个捡了条法幡，那个弄到件灵器，心大的还取出来炫耀，未得到宝物的更是眼中火热。
    秦晚注意到每到下午，都有神识短瞬间刷过广场，似乎是在检点人数一般，心中暗暗祈祷常伯的故事可别真的应验在这里。悬榜上关于区域探索的委托渐渐深入，报酬也更高了，看样子，明天即能抵达隐藏建筑的最中心。

 第二百零五章 出击之前

    “他要做多久？”青鸾不解地问。“嘘，别急啦”沈若男告诉青鸾。青鸾还是第一次见秦晚制符，觉得新鲜，房内秦晚奋笔疾书，啪啪的符纸爆响，和成功时的灵光闪烁，已足足持续了一早上。
    有滚蛋帮忙，秦晚现在制符的速度很快，成功率也增加了些，随着神识的不断磨练，中阶灵符现在已得心应手，初阶木系灵符中，贺东来的木网符也制作了些。为了准备水宫之行，秦晚还学习了辟水符，这东西现在在济都已高至过百灵石一枚，便是不用，卖了赚钱也是极佳的。
    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秦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扔了颗辟谷丹到嘴里，陆续收来的战利品中，辟谷丹多得不像话，老是不吃人间伙食倒有些乏味，秦晚决心自己要学点烹饪。
    回复精力后，秦晚又坐了下来，掏出金晶灵纹小刀和一块碧芯沉香木，运刀如飞，开始雕刻起来。双眼神光闪烁，手指灵巧地一撬一挑，木屑纷纷落下，有时秦晚会停手数刻，凝神着木料发呆，有时又风卷残云一气呵成。
    最后一刀，轻柔如慈母的爱抚，木刻完成，秦晚将手中之物吹了吹，满意地拈起打量。“是刚卯呀！”青鸾一眼便看出来。如窄印状的方型木件，四面精细地镌刻着蝙蝠、仙鹿、喜蛛和寿桃，中间有“久葆其祥，莫我敢当”的字样。
    刚卯是蕴意退避灾邪，驱离鬼疫的灵物，秦晚夸赞道：“有见识！”望着青鸾一脸期待的样子，秦晚笑着说：“还想要，这次轮到小黑啦！”小黑咚地跳下地来，粗尾巴尖尖猛摇，眼睛渴望地盯着秦晚手里的东西。
    秦晚蹲下身来，盯着小黑说道：“这次可能要你出大力呢。”边找绳想为小黑系上刚卯。脖子太粗了……小黑不耐烦地大嘴张开，将刚卯抢去只一吞，秦晚来不及抢回便已到了它肚里。
    “不乖！”沈若男冲过来朝小黑脑门轻拍了一下，小黑委屈地伸出舌头，众人细看，原来刚卯好好地摊在它舌头上。眼见这胖蛟吞进去吐出来，玩得十分开心，大家也都心里清楚，秦晚的作战计划应已准备妥当。
    “好了，咱们现在出城。”他微笑着朝三女招了招手。路玄真奇怪地问：“现在就走？”“不是啦，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要演练战法。”“什么战法？”“当然是万一碰上那两个高阶强者，让咱们能赢的战法啦。”
    城东七十里，急流河畔，四野无人。“噗哇！”小黑怒啸声中高高跃起，巨大水涡如同一个倒扣的漏斗，将秦晚四人全部罩在中央。四人身上辟水灵光闪烁，抵挡着旋转吸来的压力，漏斗中央，水蓝光华亮起，“噗噗噗噗”，水炮弹分头疾射向众人。小黑仍不罢休，头一扬，沉重水压向漏斗中四人逼近，粘滞着他们的移动。
    小黑本就实力卓绝，秦晚这次还特意布下癸水两仪阵为它加持了水灵力，此刻它的攻击堪与高阶媲美，在这种攻势下，四人险象环生。螺旋状的灵压干扰剧烈，水镜符完全无法顺利展开，即使有辟水符抵消些许，阵型也现出崩溃迹象。
    三女中修为最低的青鸾已经支持不住，脚步虚浮，手中双匕奋力切割着袭来水力，却越来越无力抗拒，沈若男横移至青鸾身前，双臂交叉，把射过来的水炮拦下，巨大力量呯地一身将她击退，连同后面的青鸾也倒退数丈。
    “嚣张！”路玄长怒叱一声，长枪尖端凝结冰花，将胖蛟水压消解，人如长虹般沿漏斗中心突进。三人原本使用的兵器，秦晚此刻仍不许拿出，好在之前在墨山大家都练习多遍，路玄真长枪如龙，直点向空中小黑心腹。
    小黑虽在空中无从借力，但一点也不慌张，利爪斜挥，将路玄真长枪荡开，借力一个筋斗落到地面，又是数枚水炮射出。嘿嘿一声，秦晚突然从侧方出现，他第一个脱出水涡，斗炎笼罩全身，双手发出淡淡白芒，向胖蛟尾巴捞去。
    胖蛟最不喜欢别人动它尾巴，略一闪身避开秦晚偷袭，怪嘶声响起，包括秦晚在内四人神识受侵，行动都滞了一滞。借助这个时机，小黑二度凝聚水灵之力，水涡这次变成打横，漏斗尖部对准四人，宽口却在小黑面前。
    “呜哇！”小黑一声大吼，整个漏斗化作激流，如同一条横着的龙卷风冲向四人所站位置，四人反应过来避无可避，沈若男和青鸾互望一眼，施展出二人开发的剑舞最强合技“高山流水，第五舞，琴樵唱和！”
    路玄真疾步赶来，施展合击之术，双手按在二女身上，为她们加持灵力，四道匕首光刃凝结为一道粗大光柱迎向激流。秦晚双手连挥，一张木网被回生符加持后挡在三女身前。
    光柱与激流猛烈相持，但明显三女后力不继，秦晚见状赶紧支援，狂扔数枚火爆符，轰地一道炸响，灵力外溢，四人被震翻在地，小黑得意洋洋地睥睨秦晚，“咕呱！”欢庆着自己的胜利。
    “小黑好厉害。”“小黑好棒！”“小黑第一！”听着起身的三女夸赞，小黑尾巴摇得飞起，跳到人堆里就讨摸摸。而秦晚却仍坐在地上，目光闪闪地沉思不语。
    “喂，起来啦”路玄真的声音秦晚充耳不闻。沈若男轻轻扯了一下路玄真，大家都发现这人又开始发呆了。过了一会，秦晚站起身来走向小黑，说道：“小黑，你刚刚的那招横着用水涡，能不能再使一次，做个最小的。”
    小黑喷了喷鼻子，秦晚眼前出现一个巴掌大的水涡。秦晚伸出手指，戳进漏斗中间，感受着水灵力的变化，闭上眼后过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说：“唔，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小黑，再做一个大点的，一人大小。”面对着急旋的水涡，秦晚让众人退开后，向漏斗底部尖端释放了一枚火球符。火球炸开，水涡也随之崩解，众人不明所以，但秦晚却跳了起来。
    “看到了！我看到了，是真的。”秦晚不断让小黑制作水涡，他自己则不停调整火球爆炸的位置和时间，终于连三女都发现一个奇特现象，在水涡崩解的同时，以斗柄为中心会出现一个锥体，方向正好与漏斗相反。
    秦晚满意地喂了小黑一堆灵石，转向同伴说道：“咱们今天要去城中采购些东西，还得排练一下新招式，明天开始水宫之行。此战胜负已定，大家放轻松就是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上古圣教

    四人小队随人群一直向西飞入大泽，远远地便看到一座尖顶突兀的露出水面。不断有修士落下飞入尖顶入口，秦晚不急着下去，先绕着尖顶转了一圈。
    这水宫随着波浪微微起伏，从上往下看，上小下大，巨大黑影延伸，面积也不知有几许，何人所建，何时所弃，都是个问号。秦晚只知道创建这座宫殿的人具备强大神通，只可仰视。
    四人扎入水中，沿着外墙一路向下，辟水符隔绝了水压将空气传入身体，行动与地面无异。巨大的水宫外墙由厚实的石料拼成，没有一点缝隙，直探到差不多极深的底部，秦晚未见有其它开口，这才招手让同伴上去。
    回到空中，沈若男皱眉道：“这很不好。”秦晚同意地点了点头。若男颇有将才，她不喜欢这里的原因秦晚知道。易进难出，口小底大，便像个鱼篓一般，兵法上称之为绝地，如果有人心存不轨，只要卡住入口，里面的人便任其宰割了。
    秦晚再度潜入水中，试着用指力刻划墙壁，一股大力反弹上来，墙壁上仅现出数寸深的小洞。“讨厌呀，有禁制。”这禁制虽不能完全抵消秦晚攻击，但想要开凿出一个逃生通道，却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与三女会合后，秦晚将墙壁附有禁制不易打穿的情况说明，接着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地形。”他怕路玄真阻止，补充道：“最多一个时辰，我必上来，放心。”说着向入口纵身而入。
    从水宫尖端向下直进，秦晚终于看到里面全貌，一条长长的廊道，沿着四边曲折向下，廊道旁边，是开出的多间房室。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长明灯，点缀在廊道墙上，可见度很好。
    越向下，廊道越宽大，房间也更多。秦晚随意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早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白面修士说得没错，的确是历年被无数寻宝人过手了多回。廊道上，好几队修士急急忙忙在赶路，见秦晚孤身一人，都奇怪地瞟眼过来，又继续向前走。
    秦晚拉住一人，塞了一枚中阶灵石到他手里，这人刚要发怒，看到手里东西，立刻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这位道友好，小弟韩藻，今天特地过来看眼界的，你们都是去哪啊？”
    那人得了灵石倒不藏私，答道：“底部靠南和靠北边的两处秘道，前几天莫名打通了，大家都赶着去找宝贝呢。韩道友有心也可以去看看，不过别说我没提醒哦，里面有盘踞妖兽，有队伍不自量力，被杀伤了人员呢。”
    这人唱了个喏转头急急追上队伍，秦晚不紧不慢地在后跟随。下到接近底部，各处不再干燥，多截廊道浸泡在水下，秦晚略略看过去，不下二十支队伍都在往南北两处行进，考虑到已经有人进入核心建筑，这个水宫中只怕已装进了数百人。
    本来这些水下廊道两旁，也有小廊向内延伸，说不定还有值得一探的地方，但大家对这些地方已不屑一顾，生怕去得晚了被别人拔得头筹。秦晚却不急着找秘道，慢悠悠挑了个分支，向前摸索过去。
    人在里面，才觉得这水宫之大出乎想象。廊道如果是主干，无数分支便是脉络，分支又分支，转多几圈后，人的方位感都会模糊。秦晚默记着自己的路径，由内而外不懈前走，每至一处拐角，便用指力刻出小洞，终于来到一处看似没人到过的偏僻地方。
    回廊两边也有房间，显然不是核心人士居住过的地方，秦晚挑了一间走入，里面也不知几千年没有人打扰过，物品都还保持原来的样子。房中积水半人高，秦晚扫了一眼，水下有张书桌，桌上还有纸墨。
    秦晚伸手轻轻触碰纸张一角，本应即刻融解的古纸，却没有随手化作纸浆，看来应是上品灵纸级的宝物。秦晚却没将心意放在纸本身，他对着亮光仔细观察，纸张上的墨迹早已荡然无存，秦晚将神识全力释放，感知到着纸上前人书写过的痕迹。
    神识能量全开，秦晚沉浸入纸张上每一道微细的磨痕，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来“圣教煌煌，唯德唯祥，崇真贯道，理彻玄黄，至厚至大，载暗载光，壮哉阴母，恩被九方，星辰其永，万古其长……”后面的字迹转淡，也更难以感知，秦晚望着白纸，陷入深深思索。
    这是一篇类似于入门道箴的东西，有可能是当时这个修仙大宗初级弟子遗留。圣教是什么，堪比星辰的伟大的阴母又是什么？秦晚想不出一点头绪来。他四处翻找了好一阵，再无新鲜东西，将纸揣入怀中后转向一处墙壁。
    秦晚闭眼回忆着自己行走路径，确认无误后开始动手。他先是用指力在四边射出浅洞，然后取了在墨山所购的化石散填进洞中。滋滋声响，秦晚大喜，果然这禁制虽能对斗气生效，但像化石散这种纯以物理法则消化石材的东西可不吃那套。
    一块块石板被卸下来，秦晚抠出一个大洞后，便将滚蛋放了进去。“快吃，吃完有赏！”滚蛋这些天跟着秦晚好吃好喝，灵石美玉也不知消耗了多少，消化能力大进。这物之前在通过归云宗第二层防线时，虽是前期吃亏，后面却尝到了软玉晶。这次再度被使用，便老老实实地吞吃起墙壁来。
    秦晚隔一阵便取出滚蛋轻叩墙壁，倾听返回的声音。一连掘进数丈，终于秦晚耳中传来空洞的回响。秦晚再不耽搁，转头向外疾冲，再不出去，玄真她们要杀将下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顷刻三撤

    “咱们下去。”秦晚才钻出入口，便对迎上来的三女道。“里面情况怎么样”沈若男问道，秦晚摇摇头：“我还没探索完，不过一会就知道了，大家跟我来。”
    沿着秦晚留下指印，四人队伍重新回到刚刚秦晚来过的回廊，见秦晚站定，青鸾不解地问：“咱们不下去么？”秦晚微笑着说：“别急嘛，我给大家看一样东西。”三人随他进入小房间，一眼看到里面大洞，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因。
    “刚才你下来，便是做了个出口！”青鸾欣喜地看着秦晚，平时惫懒调皮的他，临事谨慎小心却似老贼。秦晚点头道：“这里离外边只有一墙之隔，万一我们被分散了出现危险，各人要紧记这处，将墙壁打穿即可出去。”想了想，他补充道：“当然，我是不会让大家出现这种情况的，要撤一定是一齐撤退！”
    四人又商议了一些对敌的具体细节，直至各种可能一一安排好应对办法后，秦晚终于决定出发。临行前他提醒道：“南北两处通向核心建筑的秘道，万一发现到时有人把守，大家依之前安排回撤集合，绝对不要落单。”
    “好！”三女齐声应和，小队终于开始向下探索。
    跟随着陆续到达的小队，秦晚四人选择了从南边秘道进入核心区域。秘道开口在一块毫不起眼的墙壁上，何人何时触动机关已不可考，斜斜向下后又有数个转折，行到尽头豁然开朗。
    “哦！”众人惊叹起来。原来眼前是一个完全沉没在水中的宫殿，像个倒扣的棱锥，形制与上面的大水宫无二。三女看向秦晚，秦晚却毫无前进的意思，相反他转身往上，说道：“咱们先撤。”
    虽然心里奇怪，但基于信任，三女又回身跟着秦晚回到上层水宫。“怎么了？”路玄真问道，秦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们跟我来。”随意找了个小间，秦晚思索片刻，笑着说道：“好了，就这么样。”
    他伸出手掌，朝三女比划了几个动作，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这里被水浸没，我又不能传音，有什么情况大家若不能互达意思会很危险。呶，这个姿势是前进，这个是后退、这个是散开……”他专门将三女叫出来，原来是设定水下通话手势。
    众人一一记牢后，再度进入小水宫。虽然有辟水符帮助，但水下毕竟不如陆地，移动间颇为别扭，好在已有不少修士探过大块区域，没有暗藏妖兽袭扰，四人安然下行，远望见前面数处灵光闪烁，水波震动，显然已到未知的区域，有人在激烈交战。
    秦晚此行完全没有探宝的计划，只是想找出这处遗迹奥秘，以及与阴魔派的关系，所以尽管不少地方看上去尘封未动，四人也不打算进去搜刮。这种走法当然快捷，秦晚对照悬榜，最近的委托是希望有人进入水宫最底层，这意味着之前已经有人探到了相当里面的位置。
    随着秦晚手势，一行人绕开修士们激战的场所，沿着回廊分支探索，没多久被眼前一堵高墙所挡住。“这里怎么会有墙？”沈若男传声过来，秦晚止住众人脚步，将耳朵贴上墙壁，倾听是否有声音传来。
    “吭吭吭吭吭”，墙后传来钝音，声音由远而近，停了一会后“吭吭吭”，又由近而远。秦晚耐心地等待，过了一会，钝音又重复了接近，又再度移远。如此四度后，秦晚打出手势。“什么，又撤退？”青鸾惊讶地望向秦晚。
    四人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说老实话谁也不想半途而废，但秦晚神情坚定，三女还是听话地跟着他二度回到之前小间。秦晚甩了甩头上水珠，开口说道：“墙后面有大量守卫，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傀儡。”
    他向三女解释道：“我听传过来的声音，类似接触地面的撞击，间隔时间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偏差，若是活人应该不致于如此精准。光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我太担心，问题是……”他挠挠头露出嫌麻烦的表情。
    “这些声音强度是不一的，我听得很真切，其中有一个响动明显要比其它声音高些，也就是说，里面可能有首领之类的东西。”青鸾磨拳擦掌地道：“咱们打破墙壁将它们破坏便是了。”
    “那可不行。”秦晚道：“这些家伙数量并不清楚，万一捅上马蜂窝会很麻烦，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守卫着什么东西？如果是邪门的玩意儿，说不定会伤害到大家。”
    青鸾听秦晚这么说，觉得有些谨慎过头，嘟着嘴道：“要换路吗？”秦晚说：“不不不，我可好奇得很，这么走了说不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呢。咱们要好好准备一下。”
    秦晚所说的准备，便是再入水下，选择另外一个分支向前摸索，不出所料，分支的尽头同样是严实墙壁，里面能听到声音。连走了四个分支，众人都有些疲惫，依着秦晚手势，三度回到小间。
    “大家发现了点什么没？”秦晚笑着提出问题。沈若男抢先答道：“我发现了，这是一个大暗室。”的确，从不同分支墙壁朝向来看，被围起的地方面积不小，这么大的空间却没有找到入口，不禁让人觉得蹊跷。
    路玄真紧接着说道：“里面守卫，应该是绕着暗室行进。”她极为细心，注意到声音由近至远的方位，几个地方的声音均循着同一方向变化。秦晚敬佩地夸道：“雪儿心细如发，的确是这样”。
    青鸾不甘示弱也说道：“里面的大东西，有指挥其它守卫的能力，每次方向变化前，我都听到呃呃声。”“妙啊，所以说三个臭皮匠，顶得诸葛亮，有你们在，我要当甩手掌柜了。”“什么臭皮匠、诸葛亮？”路玄真皱眉问道，“咳，这是异界里夸赞人的说法啦，总之就是你们很厉害的意思！”
    秦晚取出滚蛋，喂给它一小片软玉晶，滚蛋先前吃了不少毫无营养的墙壁，混沌无智的它也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东西到嘴后，明显可见石核中心闪出光芒，秦晚也不管滚蛋听不听得懂，吩咐道：“吃了我的好东西，一会可要努力干活哦！

 第二百零八章 斩首擒王（上）

    四人来到一处墙壁前，按先前的计划由秦晚凿出石缝，再将滚蛋放入，吃到只余薄薄一屋，便择机突入暗室。可没想到第一步便出了差池，这暗室石壁，应是加持了较外墙更为强大的禁制，不断在中和秦晚斗炎，此刻在水中化石散也不好使用，一时间竟拿它没有办法。
    “头大呀。”秦晚暗骂了一声，当年遗弃这座宫殿的人似乎对这暗室特别上心的样子。他四处翻找，想摸出是否有隐藏的机关和暗道，结果一无所获，难道要在这里打退堂鼓么？
    足足在水中发了一刻的呆，青鸾忍不住想打手势询问要不要撤退，却见秦晚眼睛一亮，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来。这东西通体纯黑，槁木为柄，刃长半尺，秦晚持在手中，试着向墙壁探去。
    无形的波纹自黑刀与墙壁接触的地方开始散开，水流激荡奔腾，强大禁制似乎被触动，开始发生反应。无声无息地，脚下不远石板出现一个黑穴，众人吓了一跳赶紧闪开，黑穴如同内含吸力般，将四周的水尽情吸入，很快秦晚所处的地方水被排干，双脚踏在真正的地板上。
    某间秘室中，鬼阳睁开眼睛，他眼前对坐着鬼星。“咦？”两人同时发出声音。“圣红之间的禁制开了。”“唔，有点意思，难道寻宝人中间有我阴魔一脉？”“不可能，门下弟子都在宗门，可能有懂解除高级禁制的阵法师？”“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没必要，里面的傀儡很强大，而且不认主。让它们杀掉入侵者即可。”
    鬼星有点不放心道：“那物不会出事吧。”鬼阳道：“放心，不打开最后一道门本体不会出来的。”“嗯，有道理，再等等吧，这些人进度太慢了。”“慢点好，慢点人多。”
    秦晚四人面面相觑，刚刚发生的异变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沈若男眼神一亮，望向秦晚道：“那是？”秦晚点点头肯定了沈若男的猜测。刚才触碰墙壁的，是地蜃秘境中大敌魔山娘娘的遗物“阴罗”。
    这柄凶器如同剑修的飞剑，之前曾斩断过小黑尾巴，有循敌追踪威能。沈若男当时拼着燃烧寿元将它击落，被小黑缠上释放黑气腐蚀后丧失了灵性。秦晚后来将它捡起丢在储物戒一角，相当长时间并未留意。
    刚才四人拿禁制无法可施，秦晚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既然怀疑阴魔派与这水宫有关，不妨用他们自己的东西撞撞运气。一试之下，果然禁制对这凶刀有反应，泻水的黑洞就像凭空生出来一般。
    “这是阴魔派的东西”秦晚向青鸾解释道。这证实的确水宫与阴魔派有莫大牵连，那暗室之内，说不定守卫的攻击方式也是以阴煞类为主。想到这，秦晚赶紧为众人施加了清心符。
    嗒嗒嗒嗒嗒嗒嗒，空洞的回音传来，秦晚扔了颗小石子入刚才泻水的洞穴，那么巨大的水量竟然不知流去了哪里。四人小心进入地洞，里面居然有石阶。石阶蜿蜒向下，走到底部后又转折朝上，末端出现一扇小门。
    手持凶刀权当钥匙，秦晚如法炮制，将凶刀贴上门板。门内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一声轻响后，听到里面转来闩头松动的声音。“嘘”秦晚作出噤声的手势，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巡逻的声音渐近，然后又慢慢远去，在守卫即将走出侦听范围的一刻，秦晚无声无息轻推小门，高速闪入门内。人未站定，浓稠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身上符光闪动，幸好清心符有驱除邪祟镇静安神的功效，不然恐怕已被邪气所伤。秦晚望向右手边，一头巨大毛尸殿后，前面足足八只生尸，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沿着墙根行进。“尸傀儡！”

 第二百零九章 斩首擒王（下）

    尸傀儡和僵尸不同。僵尸是生灵死亡后因术法或个人怨念不入轮回，在特殊环境或特定手段下吸收精华，最终异变成强大邪物。而尸傀儡完全是生灵死亡后接受术法改造，成为没有灵智只遵循术主设定指令的工具。
    僵尸在早期同样没有灵识，但如果获得进阶，其智力完全不亚于人类，甚至会重生欲望和感情。而尸傀儡则不存在进阶的说法，其强度只取决于术主施术高低，秦晚松了口气，若是暗室中有埋藏数千年之久的僵尸，恐怕早达飞尸之境，水宫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这群尸傀儡走到拐角便会转向，如果它们有视力，四人便有暴露危险。秦晚看向室内，宽大的房间只比济都城中广场略小。这么大的地方，里面却没有家具摆设，在房间正中央，有一池红色液体，咕嘟咕嘟冒泡，如鲜血般散出丝丝腥气，液体上浮着一个石质蒲团。
    “这群尸傀儡在守卫的难道就是池水？”时间不允许秦晚想太多，他退入门后，轻轻将门叶合上。“一共九个敌人，下一轮他们经过这里，咱们就动手”秦晚向三女轻轻说出战斗计划。
    “嚓、嚓、嚓”恒定的步率慢慢接近，当听到为首那只大毛尸发出呃声，便意味着它们开始转向。门开启，大毛尸第一个反应过来，“哈”，它愤怒地朝门前喷吐出一口尸气。
    这口尸气迅捷无伦，带着尸毒和猛劲阴煞之气，呈扇型射向前方一大片空间，如果一般修士撞上，直接会被溶成汁液。但这次尸气却打在一张致密的木网上，木网受强烈尸气侵蚀，枝条枯落迅速萎败，两道符光打上木网，象征生机的青色力量绽开，木网又重新生长，将网后之人护得严实。
    “日华”，“月华”，四道疾光从两侧向毛尸袭来。此时毛尸身后一列的生尸被前面大将挡住无法发挥作用，齐齐发出嘶吼。毛尸没有一点迟疑，双臂左右挥出，叮叮叮叮，匕首斩在它手臂上，发出切割金属般让人牙痒的声音。
    手臂上只留出极浅的四道割痕，毛尸强悍的防护力将沈若男和青鸾的合击硬吃下来。与此同时，一支细细的寒光，贴地向上撩去，路玄真长枪直指毛尸小腹丹田，毛尸反应不及，枪尖命中，发出败革般声响，长枪居然只刺入半分便再也无法伤到对方。
    毛尸振胸尖啸，他身后八只生尸终于行动了。生尸并未向众人扑来，相反迅速列阵，占据八个方向，手中举起小小幡旗，虽无念诀，但口中喷出邪气在空中凝聚。与此同时，毛尸向阵眼直冲而去，沈若男惊呼道：“魔云阵！”她在秘境与秦晚救白长容一行时，见识过这阵威能，尸傀儡居然能使用这个阵法，若被他们成功发动，邪雷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毛尸的行动戛然而止，地上长出两丛蔓藤，如毒龙般羁縻住它的双脚。与此同时，兽影闪过，毛尸四周水压徒增，四个火球前后左右在它头边爆开，遮住毛尸视线。
    毛尸强悍显然超出秦晚四人想象，它硬生生扯开极坚韧的毒藤，手中不知何时亮出一杆大幡旗，仰天狂喷出一团邪气。室顶翻滚的魔云接收到毛尸邪气后，雷光开始凝聚，只要劈落，必然有人要倒下。
    间不容发之际，沈若男与青鸾匕光交错，身形回旋间剑舞合招，高山流水的第五式直奔毛尸后心，路玄真高高跃起，冰切抹向毛尸颈项。毛尸手中幡旗招展，将袭来匕首长枪全部震开，口中邪气一刻未停，室顶魔云已隐隐响动雷声。
    千钧一发的时刻，水蓝色灵光如出膛炮弹般击中毛尸，小黑的水炮建功，四颗炮弹分毫不差，全部击中毛尸下腹，终于打断了半息它喷吐尸气。毛尸一个趔趄，虽然受伤却不严重，它怪叫一声，幡旗直指胖蛟，朝上大口尸气喷出，雷光爆响，已然被成功引动！
    像吹过原野的一阵轻风，秦晚在毛尸踉跄的那刻动了。他向后甩出一张火爆符，同时在脚下埋入石笋，双足蹬上石笋，斗炎光芒如雪，在火爆符炸开同时向前突进。火符爆开，强猛的气浪为秦晚加持了最后一层速度。
    飞羽符、斗炎、蹬石反冲加气浪，当毛尸查觉到危险时，秦晚已站到它的身后，凝聚斗炎的全部威能手指猛插，毛尸僵直地向下看去，肚腹上开了一个大洞，负责控制毛尸行动的尸丹，此刻正抓在秦晚手中。秦晚用力捏碎人造尸丹，毛尸倒下！
    毛尸彻底摧毁后，八头生尸像是失去主宰般在原地呆住，一一被众人破去尸丹，小黑呼呼喘气，只差十分之一息邪雷便要劈上它头顶，凶悍如它也有些害怕。

 第二百一十章 圣红之池

    秦晚看着地上巨大尸骸，擦了把汗叹道：“好险！”
    他初时规划清除这些尸傀儡并未托大，是将为首毛尸默认为有高阶战力来对待的，但的确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不用念咒，也可以施放恐怖邪雷之术。
    按原计划，四人在傀儡经过小门前出其不意地攻击首领，是打算让对方在毫无反应中被速杀，但沈若男和青鸾经过破甲符和软玉晶加持灵力的匕首居然破不开毛尸防御，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尸傀儡的防御，比同阶修士要高，这是个教训，下次可不能犯同样错误了”秦晚内心暗暗自省。虽然开局不利，但队友们的表现却是不能再棒，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在一击失败后没有半点慌乱，立刻重整攻势，争取到极为宝贵的时间。
    真正的杀招是小黑。只有它的水炮能在短时间内同时打出数发，秦晚用毒藤和火球符牵制毛尸的行动和视野，为小黑攻击它下腹创造了条件。小黑也是争气，四发水炮击在毛尸同处部位，将它的护体尸气震散了一个窗口的时间。
    这个窗口就是秦晚破敌的窗口。利用火爆符的冲击波为自己加速，是秦晚临时想到的办法，他必须比邪雷落下更快，才能保住小黑生命。四层加速后，秦晚行动已经超出毛尸反应极限，终于击穿了它尸丹所在位置。
    秦晚正要感谢三女一蛟的神级发挥，突然胸前一凉，面前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都脸红如霞。“啊啊，好痛！”秦晚跳起脚来。刚才他借火爆符出击，时机并不是太完美，整个后肩未被青霜蚕丝甲覆盖处全被烧到，前胸的半爿衣裳也垂下来挂在腰间。
    见他受伤，三女慌忙赶来查看，一看才发现多处像是烤肉般被烧得通红，局部已经鼓起水泡来。路玄真反应极快，立刻用冰灵气镇住伤势，牛刀杀鸡，各种药膏灵丹一股脑地敷上，秦晚回春符还没上阵，烧伤已经好了八成。
    沈若男心疼地埋怨道：“你的斗炎不是可以中和灵力的么？”秦晚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怕破不开它防御，都运到手掌和腿部了。”青鸾拿着干净绢帕，细心吸着秦晚伤口渗出来的血水，秦晚龇牙咧嘴地乱动，被路玄真一声冷喝镇住。
    先是叫痛，回春符治愈下，伤口起痂生肉又在唤痒，折腾了半天，秦晚才老实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好了”。三个人嫌弃地看着他，这人讨厌起来也是真讨厌，完全没有丁点男子汉的气概。
    秦晚丝毫不觉得惭愧，换了身衣服走到深红的池边，探头向池中看去。“唔，这个池子肯定有古怪。”他绕着水池踱步，取出一个玉瓶，装了些池水，带至三女身边。
    “你们有谁……”“嗯？”路沈二人身在大宗，说不定有关于这池水的知识，秦晚刚刚要问，忽然发现原本鲜红腥膻的池水，被带离后发生了变化。玉瓶中液体红色逐渐转淡，不一会竟透明澄澈，气味也消失无踪，如同清水般了。
    看样子古怪不在水里，在池里。众人来到池边，沈若男斩下一只生尸手臂扔入池中，池水如沸腾般，尸臂先是变成像石头般的光泽，然后瞬间化为乌有，大家都有些心惊。“这池子好邪门”青鸾说道：“你可不要下去。”她口中的你当然是指秦晚。
    秦晚并未回答，他蹲下身来，指尖斗炎接触到血红的液体，用心体会着两者相交发生的反应。斗炎发出哧哧响声，红液被抵消蒸发，但更多液体像是被吸引过来般，以秦晚指尖为中心，开始旋转。
    在炎液交汇处，秦晚神识感知到一股特异能量，这股能量既不像本源真火般挟带生命热度，也与中和瓦解的斗气不同，路玄真的冰结威能、沈若男的斩切剑气、小黑的侵蚀黑气，没有一样能与之对应。
    “可怕！”秦晚感知着池水的能量，硬要来形容的话，这股能量像是剥夺和汲取生机，自私盲目地如同一个久旷怨妇，在接触到斗炎的时候疯狂地湮灭着里面人的能量。随着红液自旋速度加快，秦晚有种人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他迅速收回手指。
    红水的旋转停了，又恢复到刚才咕嘟冒泡的样子，秦晚骂了一声后退半步，返观自身心府，积攒的斗炎之力被抽走了不少。路玄真担心地扯着秦晚袖子，生怕他再朝前走，开口道：“这池水可怕得很，要不咱们继续前进吧。”“是啊。”“是啊”
    “不！”秦晚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安慰三女道：“这红水被强大守卫看护，里面必然关系到水宫重要奥秘，你们放心我有分数，绝对不会拿小命冒险，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将目光转向池水中浮着的石质蒲团，心中暗忖：这么危险的池水，古时的人坐在其中央不知是何缘故，难道蒲团下有机关？自己若是坐上去，可能会面临不测风险，但放过这里，感觉要错过相当重要的东西。
    秦晚想了想后，再度走到池边，这回他撤去本源真火的力量，纯粹以指尖斗气接触池水，黄芒与红液交汇，之前的哧哧响声再度响起。“咦？”秦晚神识察觉到不同，红液中那股夺取吸收的力量弱了很多，与斗气的交战不再占据上风，而是以缓慢的速度相互抵消，先前那恐怖的自旋也没有了。
    “只对生物有反应么？”秦晚试着取出一把低品阶的短剑扔入池内，果不其然，短剑直直掉入池中，并没有像尸傀儡般被消化掉。
    “我明白了。”秦晚自信地转头，向三女解释道：“嘿嘿，这池水是个贼。”沈若男不解地问：“贼，什么意思？”“对，这池水是个贼！”秦晚自信满满地说：“它蕴含了剥夺的威能，不管什么人经过身边，只要是身上有‘生机’，它就想拿走。意思是说，只要和它接触的能量有任何生物特性，它就会出手！”
    秦晚说着，一个闪身已跳上石质蒲团，盘腿坐下。石质蒲团缓缓下沉，三女来不及拉住，眼看着秦晚随之沉入红液中。此时秦晚身上黄芒绽放，端坐池内直至没顶，却没像刚才那只尸臂般被消溶。

 第二百一十一章 深红世界

    “要死啊！”路玄真愤怒地看着池中秦晚，但此刻想将他拉回来已经不可能，三人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咕咕冒泡的池水这时突然平静下来，池中红色浓郁得像是要结块一般。
    秦晚此时，人已入澄明观照境界，遍布全身的斗气阻隔了红液夺取的力量，保护着他的肉身。“灵宝净明法，端严持此诀，外接三千界，内观唯乃身。身身皆我相，处处是无名，守一至千万，万千复灵明……”
    灵宝净明真诀如流水般字字掠过秦晚心头，斗气与红液的纠缠已被忘却，从蒲团下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直入到秦晚神识深处。这是一个深红的世界。
    这是一个深红的世界，星辰河汉，天空大地，散发出诡异的光泽。秦晚如同一个微粒，漂浮在这个世界中，观察着无穷无尽的变幻。“吞食”，星星在相互吞食，星云在相互吞食，星系在相互吞食。
    一个个如同巨大漩涡般的星系，彼此靠近，融合交战。强大的吞食弱小的，更强大的吞食强大的，每一次星系的交撞，都绽放出深红色的光芒，每一个消亡的单体，其中都有无数个界面随之崩解。
    人、生灵、精神乃至灵魂，随着无数次的崩解化为虚无，秦晚惊悸的心中渐渐容纳不了如此庞大的信息，在他强制关闭自己神识之前，仿佛看见一个深红的巨大虚影。“呼”，肉身长出了一口气，秦晚回到现实。
    此时五感回到身上，秦晚开始尝试理解红液。红色液体就像是他刚才接触的那个世界，或者说，每一滴红液就是那个世界分身，又再或者说，每一滴红液中，可能包含着无数个那个世界。
    单纯地夺取生命，夺取后回归寂静。在秦晚心中，这池红水某种程度上有点像食神蚕，只要旁边有“生物的存在”，它便会无情掠夺过来。想到这，秦晚试着为斗气融入极少量本源真火。
    池水开始旋转，迅速将那点秦晚的本源能量吸走，又给一点点，又开始旋转，再次吸走。“唔，可恶！”这样下去，自己的那点真火被吸光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秦晚姿势不动，脑子开始狂转。
    “灶娘在就好了”这家伙睡眠时间也太久了吧，若是她在，刚才自己释放火爆符也不至于被烧伤，她在肯定能分析出这古怪的液体中蕴含能量的构成与比例。等等，秦晚突然好像想到了点什么。
    如果这东西夺取能量会回归虚无，为什么离开水池就变回清水了呢？是不是意味着池底有东西源源不断地在维持这股力量，同时让这池红液成为一个整体，没有相互之间发生夺取的关系。
    秦晚这时有个大胆的猜测。曾经这间暗室的主人，之所以要在红色池中放置蒲团，是想要沟通那个世界吧。如果他设想没错，这位古代修士要么与斗气创始人是对劲敌，说不定还交过手。
    想到这里，秦晚担心想水宫中的人来，他们如果面对这种东西，可能一成胜算都没有。他双足一蹬，带着水花飞回地面，不出所料，掉落在地面的水花又变得澄清了。“大家，我想你们帮我个忙。”
    看到秦晚安全回来，路玄真她们舒了口气，听他这么说都皱起眉来。“你又想做什么？”青鸾问道。秦晚微笑着说道：“来帮我痛打这池水一下。”
    沈若男和青鸾站定，路玄真伸掌将修为传递过去，“好！”随着秦晚一声令下，光柱射入水池最偏的一角。随着光柱入水，红色池子一角开始卷起水涡，与此同时，秦晚横射掠过水池，从下往上，蕴含着斗气的右掌拍在石质蒲团下缘。
    调水离蒲团之计，这是秦晚想到的办法。既然红液对人释放的能量有反应，当三女将灵力注入时，会优先在光柱射入的地方泛起漩涡。这时池中水位会产生一个微妙的高度差，秦晚这掌像揭开盖子般，将蒲团掀起。
    身形在池边站定，秦晚默然看向池中。石质蒲团没有应掌断裂，而是产生了形变，坚硬的圆盘半边翘起，然后绷地回收，像一个大蘑菇般缩入池底。池水逐渐平静，慢慢地红色消退，再过一会，满室腥味也散开来，秦晚转向路沈青三位同伴，沉重地说道：“都看见了吗？”
    “嗯。”秦晚望向天花板，咂着嘴一副苦涩神情：“我看这次水宫里的人有大麻烦了，这座宫殿里，有一个超级不好惹的活物！”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为鱼肉

    在秦晚震开蒲团的一瞬间，众人分明看到蒲团变柔软了，它在动。如果仅是一点体液就有这么恐怖的威力，要是完全体出山，秦晚想像不出世间有谁能治退这么大的东西。
    “你没死真是大幸，刚才是坐在它身上”路玄真后怕地说道：“以后绝对不能这么莽撞！”秦晚也是一脸侥幸，他若不是有斗气护体，可能在接触蒲团的一刻已经被消化掉了。不过这也证明，这蒲团虽然强大，但对斗气似乎不耐受，不然也不会受到掌击后逃走。
    秦晚郑重地说道：“这东西不知道是生物还是邪灵，有夺取生命的特性，万一咱们再遇到，你们不能让它接触到身体。”三女可不像他有斗气护身，如果被那石蒲团触到后果不堪设想。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青鸾问道。秦晚道：“咱们再退回上层，然后从北侧秘道进入，我怀疑北边也有这么一间类似的暗室。”沈若男道：“是了，如果有，咱们也要像刚才这样清除掉，不然这活物等于有两只手将整个核心区域抱住，若是伸出来袭击人就太可怕了。”
    秦晚敬佩地看着沈若男，她的大局观还是胜人一筹。以这个小水宫格局分析，暗室如果有两处，潜藏的怪物本体位置就大致可以猜出来，应该是在两个暗室的中心线上，要证明这点，必须得回头走进另一侧秘道。
    巨大毛尸嘶吼声中，头颅被路玄真玉尺切离身体。果然沿北边秘道前行，四人同样发现有被高墙围住的暗室。这次大家有了经验，一点也不敢留手，都拿出压箱底的修为和兵刃，快速清除了护卫的尸傀儡。
    秦晚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攻击石蒲团，而是运掌如刀，切断了蒲团下面的石茎。受伤后的石茎缩入地下，留下苍白的蒲团和一池清水。秦晚翻开蒲团查看切口，发现切口灰败，居然又变回与石头无二。这邪物看来暂时还不能反击，或许是本体还不动移动？
    鬼阳和鬼星长身而起，他们感应到重要的东西传来痛苦和愤怒的情绪，两间圣红之间被打开已经不能忽视，看来有比较麻烦的人物进来了。“差不多了吧？”鬼阳道。“嗯。咱们过去看看。”
    “要赶紧通知现在在水宫的人撤离”秦晚朝三女道。他明白触动这邪物后，有可能加速水宫中两个高阶的行动，但如何劝退里面这么多人，倒令他颇费思量。小队撤出暗红色秘室后，沿着廊道一直向下，两旁传来的呼叱声表明，还有众多修士舍生忘死在夺取宝物。
    “咱们蒙上面进去看看。”秦晚挑了一处里面传来声音的房间，带领三女冲了进去。才踏入房间，便看到一群身着各色衣衫的修真者在与妖兽死战。面前妖兽高过三丈，如同一只巨大水鸥，张口间森森利齿显露，如玉石般的毛羽将各色灵光弹开。
    “滚！”还未搭话，一旁奋力攻击的修士中，有人横移，肩膀朝着路玄真直撞过来，口型分明是个滚字。秦晚心说糟糕，好死不死这人来驱赶路玄真，“等一下”，秦晚还没来得及竖起手掌，路玄真身形轻移，枪杆猛抽在那人腰眼，啪一声人便直飞出去，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路玄真恼这人无礼，枪上暗注了七成灵力，这人纵是有准备也挡不住这下抽击。这直接捅了马蜂窝，战团中立刻分出四人，虎视眈眈将秦晚一行围住。为首之人手中一把灵扇直冲着四人扫来，这人是水系术士，房内顿时卷起狂浪。
    秦晚心想这要解释起来不得半天么，一发狠朝三人摆了个手势，沈若男和青鸾立刻匕首交击，路玄真长枪抖动，三下五除二又放倒了四人。正在迎击水鸥的修士眼见后院起火，阵型开始崩溃，秦晚一不做二不体，冲上前去一掌一个，鬼魅般将这几人拍晕。水鸥看得一呆，后背已被路玄真长枪穿透。
    秦晚弯下身来，把每人身上储物符和灵器摸了个遍，又一脚一个，将受伤在地的众人全部踢出门外，比了个凶狠的抹脖子姿势，意思是说再敢来便全部杀掉，看着这些人爬起身没命地往外逃，暗自松了口气。
    他迫于无奈与这些人交手时想到这法，横竖是打起来了，干脆扮强盗将他们吓退算数，但这水宫里，还不知有多少队人马，一个个击退肯定不是办法。房间里剩下那只倒霉水鸥尸身，除此之外，几案上还摆着一柄木尺，一方砚台，看样子是古代修士遗留的东西。
    秦晚感兴趣地正想拿来看，衣裳忽然被路玄真抓住，纤指指向倒在地上的兽尸，路玄真眼尖一下发现不对劲，秦晚转头望过去，看到鸥尸在迅速溶解。庞大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化在水中，当尸体彻底消失的一霎，熟悉的腥味传来，鸥尸身下一块地砖陷入地里不见了。
    “不对劲！”秦晚突然有了个相当不好的预感。这房里的妖兽不对劲，为何没有妖核和皮骨，为何这么快崩解开，难道说，这水鸥是之前发现活物幻化而成？他赶紧带小队冲向门外，四处寻找后，又找到一间未被攻略过的房间闯了进去。
    这次守在房间里的是一只水豚，众人将它击杀后，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再找一间，还是这样！秦晚掉头朝上狂奔，四人第五度回到上层小间，脱离水面后秦晚第一句话便是：“那东西在吸收攻击能量，我怕是它能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就能动了。”
    三女有些不解地看向秦晚，秦晚解释道：“咱们在暗红色房间里看到的那东西，会赋形幻化成妖兽。你们看，那水鸥水豚的外皮，都如同石质的，每间房都有一块砖联通地底，就像是蒲团下的石茎一样。”
    “那物天生能夺取各种能量，这些修士们不断攻击守卫房间的怪兽，等于是给他充能！”秦晚继续说道。“阴魔派这次干的坏事，既不是血祭，也不是人牲，他们是想要唤醒这只藏在水宫的东西，很可能等到那物充能完成，整个水宫里的修士都是它的食粮！”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圣红王莲

    听了秦晚的判断，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三人都沉默起来。她们发自内心地不想秦晚再冒险下去，但这刻的秦晚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昂扬的战意令他双眼发出亮光。
    “雪儿、云儿、青鸾姑娘，就在咱们说话的空儿，还有起码数百修士在不断讨伐房中的妖兽，这几天下来，恐怕离那东西出山的时间不远了，我要救下他们。”秦晚握紧拳头，般是给自己打气般地一挥，“我们要提前找到那东西的本体！”
    听他这么说，三女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路玄真问道：“怎么找？”秦晚伸手，哧哧在墙壁上画出图形。“这里是小水宫，上面是大水宫，南北两处暗室在这里，假设两个暗室是那东西的手，咱们从这划一条线，它的本体应该在这条线上。”
    沈若男皱眉道：“这条线纵贯南北，怎么确定具体位置呢？”秦晚回答说：“所以咱们要观察这些修士作战的地方。如果每处作战的地方，地下都暗藏那东西的身体，我们便可在图上标出记号，将这些记号连线，就能得出它的大致轮廓。有了身体，有了手，那东西核心在哪，就差不多可以找出来了，因为它只有可能藏在更深的地方。”
    “大家，我们现在分头行动。其它事情一律不做，只是记住被打开过，或是有发生战斗声响的房间，最深处不去，因为有可能遇见阴魔派强者，每人不要多，只须记录四个点以上就行，记录完立刻回来这里会合。”
    一个时辰后，秦晚将十六个点一一标记在他所画的草图上，这些点大致呈枝状，分布在小水宫东西向的一片范围。将十六个点平均分为南北两片，延中线向前与南北双臂连线交叉，秦晚重重地在交叉点上拍了拍，说道：“这里可能便是那物藏身位置，从这再往水宫深处延长，说不定就能找到本体！”
    他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朝着三女嘿嘿笑道：“我想……”路玄真立即截住说道：“你不用想了，我是绝对不同意你一个人过去的。”“对！可不要小看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不许你一个人逞英雄！”青鸾和沈若男也齐声开口。
    秦晚无奈地看向三人，说道：“好吧，其实有你们在，成功的把握真的大很多。咱们要将事情会作两块，第一块，如果发现那东西要怎么办；第二块，阴魔派强者要怎么处理。我的意见是……”
    当秦晚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后，路玄真她们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们肯定以为这人刚刚说的战术一早便想好了。秦晚拍拍手，道：“总之非常非常冒险的啦，所以如果大家发现只要有一点战术没有生效，第一时间往我做好的那个逃生口冲。”“好！”回应他的声音满带着信心。
    鬼阳和鬼星此刻向着祭坛念诵，这间深入水宫最内层的小室里，红色祭坛上刻满古怪的花纹。“圣教煌煌，唯德唯祥，崇真贯道，理彻玄黄，至厚至大，载暗载光……”随着二人肃穆的念诵，祭坛红光更盛。
    二人手指不断掐着法诀，祭坛正中一碗清水慢慢泛起涟漪，水影中一株芽苞幻影慢慢显现，花瓣展开，露出其中小小的花心来。这株小莲看起来脆弱无比，风一吹便会折断，但鬼阳和鬼星二人，面上都露出火热的神情。
    “地底圣红王莲响应我们了，是时刻放出去让它吃一顿了。”鬼阳停止念诵说道，鬼星皱眉看着莲影，有些不满意道：“主上说必须等待它长出莲蓬才好放出去，还差一口气呢。”鬼阳道：“这帮修士不够努力呀，才长成这样子。”鬼星阴森地回道：“之前有人闯入圣红之间，说不定它被伤到了才这样。”
    鬼阳有些后悔，道：“还以为尸傀儡能替咱们省点事，连尸煞魔云阵都克制不了来人的话，咱们要出去清理一下。”鬼星有些犹豫地说：“王莲现在还弱小，若是结不出莲子，咱们没法向主上交待的。”
    鬼星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二人这次来济都，是遵了主上的命令，将其悟道前休眠的圣红王莲带回。本来以主上能力，早已不滞于物，但出于特殊原因王莲却有用起来，按吩咐，这支王莲必须要结出莲子才堪使用，但从它的幻影看，成熟尚需要更多能量注入，他们若是出击，王莲缺少二人帮助，生长可能要受影响。
    想了想后，鬼阳作出决定：“现在这里有数百人，要让他们再加把劲才行。开放莲台之间，让王莲幻化妖兽现形，这些人发现大兽，必定会全力攻击，这样王莲结子就快了。”“那咱们呢？”“保护王莲，有人威胁到它，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断归路

    沈若男在廊道飞奔，这里接近水宫最深处，两边廊道不时传来灵力振荡，部分实力强劲的队伍已经杀到这里。她闯进一扇门，传音道：“不好了，进来的秘道被堵住了，我们被关起来了！”话音未落，人已冲向下一个修士战斗的地方。
    同样的场景在各处上演，路玄真和青鸾也在各处传递着消息，只要经过有修士的地方，抛下一句后路被堵的话，又赶至下一处，她们尽可能多跑几处后，摘下蒙面孤身转向下层。唯一一个不会传音的人，也就是秦晚，此时正鬼鬼祟祟从南边秘道口出来，向北边秘道口摸去。
    在秦晚身后，一大堆毒藤和木网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为了确保不被快速破开，秦晚将携带的回春符回生符猛扔，如果不是高阶修士，短时间还真闯不出这个藤木阵。吭哧吭哧从南跑到北边，秦晚又依法施为，然后赶向之前约定的地方，与三女进行会合。
    水宫内开始骚动起来。刚才蒙面人丢下一句话就跑了，众人正在忙着讨伐各种妖兽，顾不上思考，等停下手来，其中谨慎点的人不由得心里打鼓。“不会是有人使坏吧？”修士们议论着。
    “是不是有人使坏，派个人过去看看就好，要是真被封锁在这里无法出去，可是大大不妙啊。”怀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不少小队都派了人员回秘道侦察，侦察者带回来的消息立刻引发更大动荡。
    “什么，被木系的术法堵住了？”“千真万确，其它小队的人也都陆续有人过来，大家正在设法清除。”“混蛋，谁干的！现在在水底，用火系烧肯定不成，找几个水系法师用疾水流之术冲走。”
    “老大，我看咱们这次也收获不小了，要不要先赶过去那边，既然有人使坏，说不定还有后手呢。”“老大，不好了，周秃子那队被四个蒙面人打劫，全员受伤不说，身上的储物道具都给掳去，现在守在秘道口要找人拼命呢。”“吓？大家先回去看看，好歹将通道打穿再看要不要继续。”
    各个队伍开始交换消息，小心点的开始往回撤退，还有一些队伍自恃实力强大，并未将消息放在心里。“各位听我说，现在正是咱们发财的大好时机，竞争对手少了，趁这机会多搜几个房间，随便捡个东西都是万数以上的灵石啊！”“就是，谁敢来招惹咱们，要他们有好果子吃。”
    “人类呢这种动物，是很矛盾的。”青鸾想着秦晚之前所说的话。“当他们是独立个体的时候，往往会有睿智的决策和行动，可一旦聚集到一起，便会奇怪的降低判断力。”在安排接下来行动时，秦晚向三女解释道：“我们想让一个人听从建议，需要耐心地向其讲道理，但如果想让一群人听从建议，讲道理的效果往往会推动人向反方向去做。”
    “所以要适当地欺骗和恐吓。”这就是秦晚的计划，他让三女散布消息，自己堵死秘道，惊慌的情绪一旦散开，水宫中修士便会自然被引导到“打开通路”这个选择上去。“这绝对比咱们一个个对着他们喊快跑要强。”事实也是一样。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鬼想法。”青鸾脚步不停，正准备与队友会合，突然间脚下传来巨大震颤。身侧廊道同时传来响声，先前一间间紧闭的门被由内打开，一个个妖兽自内冲了出来。大惊之下青鸾闪身向旁边跳开，但奇怪的是这些妖兽都对她理都不理，鱼贯往一个方向冲去。
    “你们传递完通道堵住的消息，就赶紧去之前咱们定的那个交叉点。”秦晚是这么吩咐的，虽然妖兽去的也是那个方向，青鸾还是壮着胆子在后面远远跟着。既然他说要去那，那无论如何也要去。
    路玄真、沈若男也发现了异状，三人从不同方向循着妖兽足迹，最终在交叉点处合流。轰鸣声慢慢停歇，从地底深处隆起一个尖锥状建筑，数十头妖兽一头扎进建筑中，再也没有出来。此时水宫内修士基本分成三拨，尚在与妖兽作战的，赶去秘道口清理的，剩下的是早一步发现异常赶过来的。
    路沈青三人对视了一眼，秦晚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要不要赶紧通知他？
    秦晚此刻正在站一间空房内，望向房中缺损的一块砖洞。刚刚他往集合点赶时，也发现了妖兽群走的异象，他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细细查看起来。如果每块砖代表那东西的一个分身，这群幻化妖兽现在离去意味着什么呢？
    按道理，这些分身如果想移动，像之前那样缩回地下便是，这座水宫地下肯定遍布它的关节，为什么要集体向一个方向去，而且那个方向正是自己要求三女会合之处。是这物自有灵性，还是阴魔派驱使它们这样招摇过境？
    正在他思索间，远处传来惨叫，接着又是连续数声，连秦晚所在都感到水波振动，显然是修为不弱的人所发出。秦晚赶紧冲出门外，辨别着声音发出方向赶了过去，一队贪恋寻宝的修士出事了。
    数具尸体飘浮着，不见半点血迹，尸体脸上像被拂尘抽过，有一道道极细的血痕。秦晚试着伸掌贴住一具尸身，神识探向内部，传递来的感觉没有任何生机。不是没有生机这么简单！
    此前他也见识过被魔山吸干的火元子，虽然精血被吸取，好歹还是具人类的残躯，但这次不同，尸体上连“身为生物”的那种性质都已经没有了，硬要说便是如同石头一般，是种非生命体的物质。
    之前一直吸取修士们攻击能量的那物，现在好像已经丧失了耐心，开始亲自出马吞噬了。秦晚再无犹疑，以最快速度冲向北侧秘道口。如果他没料错，刚才兽群集结后，会出现相当危险的变化。

 第二百一十五章 王莲显形

    尖锥型建筑前，人群都眼神火热地望向大门，但没有哪个胆子够大的跨前，因为从地里生长出一朵奇怪的石质莲叶挡在门前。这个建筑里面有好东西，这是在场人的共识，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有人堵了秘道时出现，傻子也觉得里面蹊跷。
    一位修士频频向后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出现，没多久有人跑了下来。“秘道打通了没有”来人沮丧地说。“那些藤蔓打了又生长，要多派些人来。”修士运起灵力朝众人喊道：“大家，去两队到秘道入口帮忙，咱们先清了秘道再攻略这间秘室如何。”
    修士喊完却没有人搭理。众人唯恐自己这队派人去清理秘道了，万一这时候人群一拥而上打进面前房间，好宝物不是全给人捞走？这时一个女声响起：“要去一起去，谁知道我们去的时候有没人提前夺宝。”“就是”“就是”底下的人也应和道。
    另一个女声质疑道：“用不了这么多人吧？”“那你去，我留在这等你们回来。”“……那还是一起去吧！”
    说话的人是路玄真她们，她们三人混在修士群里，竭力唱起双簧，煽动众人向秘道口去。本来秦晚的安排是三人先行去到深处，打伤几个过来探路的修士引起恐慌，一旦阴魔派强者发现有人外逃，说不定就会现身。
    只要引诱出阴魔派强者现身，自然会引发更多恐惧，到时守在秘道旁的秦晚自然可以撤去灵符放大家离开。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深处凸起新的秘室和莲叶现形，让三人无法做手脚。
    这时路玄真和沈若男的双簧起了作用，之前开口的修士咬牙道：“那就一起先清了秘道再说，不然谁愿意先上谁先上，咱们看热闹！”他也知道大家忌惮那莲叶古怪，想着趁人多集火，若走的队伍多了，必定也没人敢先上。
    莲叶突然动了。当不少修士队伍返身开始往秘道走的同时，似乎隐隐听到有人哼了声，镇守在尖锥状建筑前的莲叶突然向内凹陷，一众修士大惊，兵刃灵器纷纷朝向面前莲团。
    莲团先是缩了缩，然而爆射出灰色光芒，打向正前方一队修士。手脚快的修士们急忙闪避，同时也将灵器祭起，回射向这团灰芒。各种灵光打在灰芒上嘭地一声炸开，首当其冲的一个修士躲避不及，被迸开的灰芒罩中。
    “不好。”这位修士大惊之下还待移开，却发现自己竟挪不了身体。周围人惊讶地看过去，发现深灰色邪气自这位中招修士足底往上，快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身体板结成石。
    “是石化啊！”有人惊恐地叫出身来，那位修士带着乞求神情望向同伴，“救我！”话音刚落，整个人变成一座石雕，伫立在场中。场上登时大乱，全部人都往后跳开，戒备地看着莲叶，生怕它再度发难。
    但这莲叶却没有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群中有人大叫起来：“你杀了老三，老子跟你拼了！”却是一位与刚刚被石化修士交好的人含忿出手。这人双手猛推，口中念起法诀，身边的水流凝结出一颗颗水弹，袭向石质莲叶。
    其它修士也反应过去，叫道：“这东西邪门，大家一起上！”灵光一道道打在莲叶上，这时莲叶整个绽放出灰光，像一个护罩般抵挡下各种攻击。几个体修冲上前去，试图用近身兵刃攻击，但只要一近前，莲叶便吐出灰气，硬生生把体修逼在外圈。
    沈若男三人在人群中也装模作样地攻击着，但心情与在场修士完全不同。沈若男知道，那邪物并不畏惧这些人类的攻击，如果连僵尸这种死去的生物它都能消化，可能这些攻击不但不能伤害它，反倒是在为其提供滋养。
    先前廊道里被探查到的房间中，每处都有那东西的分身，不断骗取修士的灵力，现在汇合到一起，那东西怕是想一次吃饱啊。这时轧轧声传来，石莲背后那座尖锥型建筑石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耀目的宝光从里面射出来。
    “里面有神物啊啊！”有人狂热的喊出声来，在场修士无不加力施为，只要把这挡路的东西除掉，自己队伍早一步冲进去搜刮，说不定有改变命运的宝物到手。沈若男却十分焦急，莲叶被这样打下去，背后的东西很可能加速成长，她正要制止，却被一只手掌牵住。
    秦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沈若男身边，拉着她悄悄往众人身后退去。沈若男知他还没有功力在水中扬声，乖巧地将衣袖覆在秦晚手上。秦晚在沈若男手上写划，沈若男辨识到他写的话是：“秘道已通，准备作战。”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图穷匕现

    秦晚去到北道的时候，堵塞在秘道中的藤木在修士的攻击下已经被清除了一半，他装模作样冲上前去一通乱打，一边和身旁修士搭话：“道友，你也给派来清障了啊。”“可不是，不知哪个王八蛋干的，我们队长说了，后路不弄开，心里总是打鼓。”
    “是啊，缺德玩艺儿，给堵得这么严实。”秦晚干活中突然惊叫起来：“水，水怎么颜色不对！”北边秘道本来没有水，但在一干水系修士“疾水流”、“水枪”功法冲击下，也半浸在水中，此刻众人身下的水突然冒出缕缕黑丝，蚀肉穿骨的异能立刻让清障队伍叫苦不迭。
    “快，快离开这水，这是，这是阴魔派邪功啊！”秦晚跳起身来往通道上跑，聪明点的也跟着他赶紧撤退，跑得慢的大腿上已被腐蚀出血肉来。逃到秘道上方后，众人惊恐地望向后面，生怕有人追来，但等了一会并没有动静。
    “不好，阴魔派的人在水宫里，里面的兄弟要出事，赶紧去通知他们！”秦晚丢下句话，便往南侧秘道方向走，反应过来的人也急忙跟了过去。一群人绕了个大圈，急匆匆来到小水宫对面，南侧秘道还未打通，众人和里面修士合力两头清理掉堵塞物品，发现阴魔派邪术的消息已经在全部清障人中传开。
    尖锥型建筑前，众人合攻石莲正不亦乐乎，比秦晚迟一点跑来的清障队伍人也到了。“通道发现有阴魔派的人在用邪术，大家小心啊。”有人大喊起来。听到这人喊叫，前面众人都赶紧后撤，远离石莲后狐疑地举着兵刃朝四周张望。
    “乌真人，你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我们刚刚清理障碍的时候，身下的水发生异变，你看这位兄弟，大腿都被蚀穿了！”“大家小心，这里有坏人。”“那，这宝屋怎么办？”有人有些不舍。
    尖锥内鬼阳和鬼星霍然睁开眼睛。外面发生的情形和对话无一漏耳，他们满心不解，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圣红之间被破，就怀疑有同门之人进来，现在居然有人堵住秘道，难道尊上不放心又遣了谁过来？
    “是时候了。”虽然这王莲还未成完全体，但只要吸光门外的修士，应该足够结出莲蓬。二人念完最后法诀，催动王莲开始攻击。门外莲叶的颜色变了。本来灰扑扑的叶片，猛然间红得像是滴出血来，小型水宫墙壁地面，开始伸出一条条红色藕丝，无风自动，向一众修士飘去。
    细细藕丝密密麻麻飘洒过来，修士自然知道这邪物不可招惹，纷纷闪避格挡，有人催动各类法术，想试着将细丝荡开。但这些红丝接触到灵光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速度加快。一位修士不小心被藕丝缠上，先是像之前般被石化，之后无声地解体，红光中消散不见。
    见到此景，众人无不魂飞魄散，掉头便向两边秘道逃去。但此刻尖锥建筑附近全部长出红丝，不清除掉又怎能逃生。红光亮起，又一位修士不幸被扫中，这时有人喊道：“大家、这东西不能用灵力，只可用兵刃撩开！”众人望向说话方向，见到有人手持双匕，将飘来红丝成功弹开。
    慌乱之中哪顾细想，旁边的有也有样学样，抄起趁手的家伙迎向藕丝，“有用，有用，这东西不喜欢兵器。”被围众人总算找到一条生路，一一撤去兵刃上灌注的修为，像常人般艰难应战。
    这时一个女子站出来道：“各位，在下是北地碧瑶宗的，鄙宗精擅处理植物，这莲叶虽然奇怪，料也是植物一属，我师门这瓶绝根水，平时是拿来清除野地木妖的，只要沾上一滴，必能毒绝它的根系。大家如果能掩护我靠近，我去铲除那鬼叶子。”
    “怎么不早说，来人啊，一齐护住这位道友，不然这红丝无穷无尽再长出来，咱们还是要完！”“我们来。”“我们也来。”听到那女子这么说，修士们虽然不清楚碧瑶宗是啥门派，但绝根水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靠谱。
    一半人都围在女子身边，也有人被吓破了胆，挥舞兵器格开红丝，向离得最近的北秘道口逃去。鬼阳和鬼星心中暗叹，他们本想等王莲吸干众人便出来收拾残局，但不知何人竟看穿王莲吸取灵力却不能影响非生命物体的弱点，这些人一时不死，还打算逃离。若是让他们逃了，说不定王莲无法吃到足够的血食。
    女子排开众人，高举手中瓷瓶，在众人掩护下缓缓向莲叶靠近，鬼阳和鬼星立刻作出反应，这诛除植物的毒药，王莲会不会被它伤到已经不重要，保险点绝对不能让她撒出去。二人回头看向屋中，一朵小小莲花从地下伸出，正发出熠熠宝光，莲心中已经结出莲蓬雏形，但莲子还未长出。
    “你去封住入口，别给他们逃走，我杀掉面前这些碍事的家伙。”“好！”鬼阳手一挥，尖锥建筑大门打开，二人如同两朵乌云疾冲而出。鬼星直奔往秘道逃窜之人，鬼阳望见人群中一女子手举瓷瓶，他脸上煞气涌上，只轻轻哼了一声，庞大灵压已经锁定对方。

 第二百一十七章 猝不及防

    在鬼阳尊者的印象里，这群进入水宫寻宝的修士，多数是初阶后期水平，充其量有些中阶人士，动动手也就杀了，但出乎他意料，面前女子没有在他灵压下崩溃。
    这女子身上灵光闪动，抬手间已将瓷瓶塞子打开掷向莲叶。鬼阳怒喝道：“找死！”袍袖一拂，黑色煞气径直迎去，便要将瓷瓶彻底破坏掉。但瓷瓶却先一步爆散开来。一大团木网毒藤凭空生出，将鬼阳与女子隔开。
    鬼星掠过众人头顶，神识突然感觉有异常，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像遗漏了啥东西，他压制奇怪感觉，正准备先手一击将跑在最前头的几个家伙击杀，但此时身后却传来鬼阳尊者撕心裂肺的狂叫声。
    “王莲！~~~~”鬼阳的叫声，穿石裂帛般响彻在水宫，似乎连地面都被震得颤抖，与他声音几乎同时，尖锥形建筑中绽放的宝光敛息，原本自四处墙壁里伸出的红色藕丝，也如无本之木般萎缩，褪色，溶化在透明的水中。
    鬼星大骇，与鬼阳几乎同时望向王莲所在室间，一条青影冲了出来。
    秦晚在瓷瓶爆出灵符的同时，借阴魔派二尊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场中，以最高速冲入石锥建筑内，他的目标是里面那个古怪的东西。入眼只见一朵石莲绽放，红光蕴霭，花心内已经结出莲蓬，颤巍巍地招摇。
    感应到有陌生人进来，红莲似乎也意识到不妙，无数藕丝从地下伸出，缠向秦晚双足。但已经晚了，秦晚并掌如刀，斗气护体，丝毫不理会藕丝传来的异能，眨眼功夫已经从红莲一旁掠过。
    掌锋沿莲花茎部切下，一整朵红莲被秦晚迅速收入玉匣，他想也不想，双脚点地，一个转身间，人已窜出石锥。
    擒贼擒王，是秦晚之前与三女商量出来的战术。高阶强者不可硬撼，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自知，那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整个水宫中人唯一生机，在于这个怪东西。夺取它，让两大强者投鼠忌器，手里就拥有了赌注。
    秦晚高举玉匣，望向回杀而至的鬼阳尊者和鬼星尊星，淡淡说了一句话：“这莲花挺漂亮的，我有点不想捏碎它。”
    鬼阳和鬼星硬生生刹住攻势，二人本想将这偷花小贼立毙手下，但眼见对方居然能手持红莲而不被侵袭，同时右掌发出淡淡黄芒，随时便要把红莲毁掉的架式，无奈之下只得停手。
    “你是金刚门的人。”鬼星瞳孔缩成尖针，发出阴寒的声音。秦晚不置可否的拿着王莲在他面前晃了晃，鬼星吸了口气，压抑住内心愤怒和急切，又说道：“你知道得罪我阴魔派的下场吧。”
    他话音一出，外面一圈修士惊叫起来：“真的是阴魔派的人，你们想做什么！”“大胆妖孽，居然在水宫图谋不轨，我要为我道友报仇！”还有不死心的，朝鬼星喝道：“这莲花是什么宝物，快说，大家饶你们不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阳见众人聒噪，忍不住放声大笑。他这魔音蕴含了强大灵压，借着水波传递开，修士们修为低的早已抱耳呻吟，修为高一点的也在咬牙苦撑。
    “跑啊！这是高阶强者，鬼尊者来了。”人堆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带头向外面冲去。鬼阳正想拦截，面前秦晚的手却紧了紧，严厉地冲他摇头。鬼阳尊者只得放弃追击，主上要求办的这件事已经演变出最坏情况，按他的想法，知道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但王莲还在敌人手中，若是毁掉了，自己便是死十次也不足以赎其罪。
    人呼啦一声跑得干净，秦晚心中大定，最主要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是要让队伍安全脱困。他高擎着石莲，一步步向外行去，鬼阳鬼星紧跟着秦晚，随时可能暴起出手。
    鬼星阴森森说道：“这里是死地，你走不了的。”秦晚并不搭话，直走出水中，望向一直未出声的鬼阳。鬼阳双手负在身后，闭目跟随着二人，其实已经在暗暗运功，阴魔派有一绝技名为“地缚索”，需要如同魔山般将煞气打入地下，一旦发作煞气入体化作绳索，纵是高阶强者，也得动弹不得。
    鬼星一早暗中传音让鬼阳准备，二人在找机会等秦晚站停，所以鬼星不断说话，想干扰对方让其站定，但这人脚步不停，是以鬼阳只能老实待机。鬼星语气放软，又道：“你想要什么，不妨说出来，我阴魔派虽然是邪宗，倒未必不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前面之人脚步放慢，秦晚笑道：“这莲花看上去值钱得很，我想拿来换我这条命，不知道二位尊者答不答应。”鬼阳与鬼星心中暗喜，对方肯谈，便是出手的最佳时机，鬼星道：“这里只有一个出口，我二人守着，你插翅难飞，纵是给你出去，你自信能逃过我们的追击？你若将王莲放下，我同意给你一个时辰逃生。”
    青衫修士眉毛抬了抬，似乎被鬼星所说动，脚步更慢了，鬼阳站定下来，双足紧贴地面，随时可以将阴煞魔气发出，鬼星也将功力运至巅峰，只要鬼阳地缚索施展出来，立刻上前杀人夺莲。
    但这时那修士突然闪电般将王莲收入怀中，同时身形加速，直向北边秘道逃去。鬼阳鬼星叹息一声，只得衔尾急追，好在对方速度并不至于拉开距离，他们二人自信这人不可能成功走出水宫。
    没想到青衫修士居然一边逃一边扔东西，他迎面扔的是玉匣，扔出便喊：“还给你们。”鬼阳抄来玉匣，入手轻飘飘便知是空的，大怒下速度升到极限便要向对方后心出手。
    谁知前面人背身又扔出一个，喊道：“这次是真的。”鬼阳鬼星二人纵横修真界多年，何时见过这种玩法。一路上青衫修士连丢了三四个玉匣，二人还不敢打碎都要一一接下。就这样距离一直没有拉近，三人已先后冲出秘道进入大水宫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阵中鏖战

    前面便是复杂的水宫廊道，阴魔二尊者已经没有耐心，二人眼神交错，已准备合力打出一击。此时青衫修士却人往旁边廊道窜去，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玉匣，高喊道：“不要再追了！”。
    玉匣开了条缝，闪出圣红王莲本体宝光。鬼阳鬼星心想，以这人刚才展现的速度，对方若是要毁匣，还指不定真给他得手，但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足上继续加力。“你想怎么样？”鬼星喝道。
    秦晚一边跑一边道：“再追杀了你们。”二尊者怒气上升，这小辈除了速度不错，顶多也就中阶实力，居然敢口出狂言，心底已想出几十种折磨他的办法，脚下更是不停。
    鬼星这时突然想起，此人取得王莲之前，有个女子曾抛出瓷瓶掩护，说不定是他同伙。自己二人之前惊于王莲被夺，倒忽略了那女子已随人流逃出了水底。
    “小心，说不定有埋伏。”鬼星提醒声音才发出，二人双双撞入一个绵密的水灵力空间，眼前顿失敌人踪影。
    巨浪夹杂无数冰凌向鬼阳与鬼星涌来，二人虽入法阵却丝毫不慌，护体阴煞魔气将秦晚癸水两仪阵的攻击全部弹开。这癸水阵本是初阶阵法，经过井神加持，也只堪堪能困住中阶修士，水宫虽是水地，却非水灵汇聚之所，即使经过秦晚改造，想要限制两位高阶强者，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此时水阵核心阵盘上，却有个圆球不断发出强烈水灵力，秦晚为滚蛋喂了一大堆水灵石，阵盘得此助益，威能再上一个台阶，鬼阳与鬼星二人各向水阵击出一招，水阵摇晃了下，竟没有立刻崩溃。
    毕竟是高阶强者的两击，水阵虽未崩溃，但阵盘上滚蛋原本晶莹的水蓝色光华迅速黯淡，明显在攻击之下消耗了大量灵力。秦晚知道，最多再撑两次，阵法必将被二尊者破开。他神识高速运转，计算着阵中各个要素，手中阵旗晃动，水阵开始变化。
    阴阳相生，两仪流转，原本已不堪重负的法阵，阵极对调后再次重整了攻势。这次不是冰凌和巨浪，鬼阳与鬼星二人感觉身边水压开始增加，同时空间中传来粘稠感，滞涩着他们的行动。
    “好狗胆！”鬼星怒喝一声，双掌合什，分开后掌内拉出一条阴煞魔气凝成的分水刺。修炼到他这等境界，凝煞成兵已是小菜一碟，鬼阳挥动分水刺，向神识感应中灵力最强的地方刺去。
    鬼阳尝试将煞气打入地底施展地缚索，但发现居然受到阵法干扰无法顺利放出，他随即手掐法诀，邪咒念出，一道煞光紧追分水刺，齐齐攻向同一位置。
    “休想！”娇叱传来，沈若男和青鸾，在路玄真灵力加持下施展出高山流水之舞的合击。她们一早候在秦晚设置的埋伏地，这时同时出手，为秦晚争取最后的时间。
    两大阴魔派强者的攻击，岂是三女所能直撄其锋的，光柱从侧面迎向分水刺和邪光，勉强抵消了少许威能，也就这点接触，沈若男三人也是身躯剧震，被强大邪力弹飞。幸好还是在阵法保护下，又有秦晚各种灵符护体，否则必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轰”的一声，水阵一侧炸响，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秦晚身子一颤，手中旗杆已现出一道裂纹。搁在阵盘上的滚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灵力光芒尽失，回复到之前灰扑扑的可怜样子。
    秦晚咽下胃中涌上鲜血，斗志昂扬，三度挥舞阵旗，一手甩出大量灵石，几乎将滚蛋盖住。“能吃多少吃多少！”秦晚狂吼着发出命令。
    “呼呼，小辈，你还真有两下子，本尊者便是花上一天功夫，也要破了你的法术。”鬼星气喘吁吁大嚷，其实他与鬼阳都意识到，破阵只是最后一击的事。
    他这边虚张声势，其实鬼阳已蓄势待发，只要水阵一破，地缚索就会立刻发动，阵法师被破阵必受反噬，到时绝对无法短时间下手毁去王莲。
    “能破你就试试看！”阵中传来淡定的声音。阴魔二尊者再不迟疑，四掌交叠，魔功相加后同时向外推出，气势无匹的煞气巨浪，冲向癸水两仪阵一角。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射流之威

    “桀桀桀桀”，鬼星畅快地大笑出声。这一击合他与鬼阳二人之力，区区法阵绝对不可能撑下去，他只等鬼阳出手困住阵法师，就要夺莲杀人，但这时，鼻中传来微弱但怪异的味道。
    煞气巨浪打向了虚空。身前没有传来意料中的反震力道，鬼阳和鬼星大招扑空，心中都有些烦闷难受。高度的危机感在二人脑海炸响，一个巨大的烈焰漩涡横着出现在廊道中，将二人吞没。
    “不好！”鬼星明白自己二人中计了，但骄傲并不允许他在后辈的招数下撤退。“无非是点火而已”，阴魔二尊者压制住大招击空的烦闷，各自抬手迎向火焰漩涡。“爆！”前方传来轻轻的声音。
    火焰漩涡向内塌陷，从漩涡正中心一道高速射流，如尖锥般狂飙而来，奇异的兽嘶响起，鬼阳和鬼星神识被冲击顿了顿，“哼！”紧接着传来一道女声尖啸，打入鬼阳脑中，才恢复的神识再度微停。
    “啊！”惨呼声响彻水宫，鬼星在射流前还来得及微挪身形，但威猛无比的火灵力已经侵袭而来。护身煞气，破！护身宝具，破！焰流直接将鬼星半个身子熔解，右胸、右臂、侧腹全部化为乌有。而鬼阳尊者正面迎下焰流，连声音都未出已化为乌有。
    鬼星尊者，阴魔派结丹境强者，此刻冰冷的意识中传来的只有恐惧。他想也不想，强撑一口气连点身上数处，用煞气压制入体的火灵力，拖着半边身子头也不回破空向上飞去。“快逃，只要能到出口，要回去向尊上禀报发生的事情。”
    几道蓝色灵光向上疾射，扑扑打在鬼星身上，但这强者的悍勇出乎意料，口中喷出鲜血，上飞速度一点不减，显是动用了消耗潜能的秘技。秦晚按住仍想上跳追击的小黑，叹道：“好了好了，不要追了，他要是拼命我怕你受伤。”
    小黑气呼呼地还在蹦跶，朝上呼嘶呜啊地发出威胁的声音，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都围了过来，众人面上露出成功的喜悦。
    秦晚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样子。他见识到自己开发的射流，竟然如此霸道恐怖，内心有些不忍，刚才放走鬼星，其实也有这种情绪在内。
    他筹划进入水宫之前，在与小黑和三女的演练中发现，锥型的水涡在尾部某个特定位置，被火爆符炸开时，会形成一个尖锥型的反向射流，射流似乎将水涡的能量进行了压缩。经过不断调试，一个创想慢慢形成。
    小黑是水系蛟兽，但水系威能是有限的，要想充分利用这种射流，最好是有火系加持。小黑可以制造漩涡，秦晚能用灵符却不能操纵灵力，沈若男会操纵灵力却没有修炼火系法术，怎么样将三者能力结合，是他苦思冥想的地方。
    “用油！”秦晚终于得出结论。众人在济都城商会把含有火灵力的火沼蟾蜍油采购一空，小黑将油滴制作成漩涡，沈若男引动吞吃火灵石滚蛋的灵力将之强化，秦晚再从尾部将之引爆。
    但这招的条件十分苛刻。被引爆的火灵力，只有在封闭的空间无法逸散，才会沿中心线高速纠缠成为射流，不然便会像之前，仅是一个小尖锥而已，秦晚进入水宫后就意识到，封闭的长长廊道便是最佳战场。
    所以他拟订的计划关键有三点：
    一、要给寻宝修士们以足够惊吓，在决战前清场。
    二、不能分散两个高阶强者，因为只有一次释放机会。
    三、要引敌人进入预设阵地，用水阵削弱他们。
    按照这三个目标，小队先是故弄玄虚，又是堵住过道又是拦路打劫，在水宫修士中传播“有人在暗处使坏”的恐慌，然后便如先前一般，先是利用“给石莲下毒”引诱鬼阳与鬼星二人出阵。
    秦晚在两个高阶强者全部现身的同时，利用瓷瓶炸开的木网毒藤作掩护，反其道而行顺利偷得了王莲，再利用王莲引诱鬼阳和鬼阴踏入癸水两仪阵。一旦二人对破阵起了执念，决战的胜利便已注定了。
    秦晚在法阵受到第二次冲击后迅速让滚蛋大吃了一堆火灵石，然后放出神识之丝感应着鬼阳与鬼星的攻击，这边小黑由油滴凝结的水涡已准备就绪，那边滚蛋已经由沈若男抱着准备加持火灵力。
    当秦晚感应到第三击就要到来，他及时撤去法阵，让鬼阳鬼星受到击空的反冲，用火爆符将烈焰漩涡引爆，火漩在廊道压制下能顺利形成射流，这就要感谢当年的古代修士加持的禁制了。
    秦晚考虑到射流速度虽快，毕竟对方是高阶强者，最后还让路玄真尖棱啸和小黑的异吼上了道保险，路玄真只能施用一次，不然鬼星也不会有机会逃离。
    当务之急是加速闪人，秦晚对三女说道：“短时间我们是安全的，咱们从我开的出口走，这次大大得罪了阴魔派，说不定迟些会来更强的对手，咱们用最快速度去赤城。”
    “好！”三女齐声应道，在她们心中，眼前这个丑陋猥琐的男子，就如战无不胜的主帅。

 第二百二十章 石灵造化（上）

    考虑到说不定还有不死心的修士在周围环伺，从秦晚开的出口出来后，直接在水底潜行。小黑入水后化为大蛟实体，载着四人往北沿着大泽边缘行进，直到远出数百里后，才离水向东北方的赤城方向飞行。
    秦晚回望向身后，漂浮着的水宫尖顶早不见踪迹，他心想，这次管闲事管大了，击杀阴魔派高阶，肯定对萼国修真界造成影响，好在那朵邪莲已经入手，若是它得以长成，不知还要捅出多大麻烦，这东西必须找地方销毁掉一了百了。
    想到这，秦晚的危机感越来越强，前面不远有片山林，秦晚对三女说道：“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四人飞落地面，在山林间找了个空地。这片山林在济都北境，离赤城还有段路程，绿草茵茵，小鸟欢鸣，旁边幸而还有一泓清泉流淌。
    四人席地而坐，青鸾叹道：“经过那么凶险的搏杀，真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其它三人也点头同意，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便是什么也不做，呼吸着草木香气，让阳光洒在身上已足让人欣慰。
    秦晚在众人面前取出玉匣，小心将盖子打开，深红石莲显露出来。被切断后这东西已经停止生长，不知道水宫底下潜藏的根茎还有没有活着。“我试试看这货还有没有能力”，秦晚说道。
    他从草里拈出一只跳蜢，小心放到花心中央。草蜢才一接触花心，便立刻石化，却没有像之前被藕丝碰到修士那样溶解。看来这莲花是有二段属性，第一段是石化异能，第二段便是那将“生命属性”剥夺的能力。
    这么来看，被从母茎上切除后，邪莲已能力大减，即使如此，也足够吓人了，谁一个不小心被碰上都不得了。秦晚抬掌成刀，斗气运于掌上，便准备将其切成碎块。
    “等等”青鸾制止住秦晚。秦晚疑惑地看过去，“要不要试试给滚蛋吃”青鸾说道。这次作战，滚蛋也是立了大功的，先是啃墙壁，后来又加持阵法，最后还为火漩涡贡献了全部家底，此刻正在秦晚储物空间里休养。
    “不会有危险吧”沈若男有些担心。她现在也喜欢上老实巴交的滚蛋，虽然不像小黑那么有灵性，但任劳任怨连立大功，她可不想滚蛋吃坏东西被伤着了。秦晚想了想，道：“它本体是万石之灵，与这邪莲性质倒是符合，应该伤不了它。咱们小心点试试。”
    秦晚取出滚蛋，放到地上观察滚蛋的反应。滚蛋才一落地，核心深处便亮起光芒，光芒连续闪动，似乎感应到石莲的存在。“呐，这次你立了大功，这朵莲花你要是能吃，就奖励给你”秦晚鼓励道。
    为了怕出事，秦晚先是小心切下一片莲瓣，放到了滚蛋不远处，滚蛋骨碌滚了半圈，直向莲瓣冲去。“等等”，一旁的路玄真道：“先给它吃点灵石，让它有力气些，这东西说不定很不好消化呢。”
    还是路玄真最细心，秦晚道了声谢，取了堆灵石放到滚蛋面前。可这时滚蛋毫不领情，居然缓缓绕开灵石，再度向莲瓣滚过去。如此猴急的样子，倒让众人都更自信了，它应该知道自己能对付这玩意儿。
    来到莲瓣旁边，滚蛋石心光芒大盛，球状身体微微前倾，皮壳已与莲瓣接触上了。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观看滚蛋如何吃掉这瓣花瓣。核心光芒没有变化，表示石化的确对滚蛋不起作用，大家都放下心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秦晚对滚蛋的能力大致心里有个数。它消化石质是根据其营养程度来算的，像被迫无奈吃普通岩石时，速度就非常快，吃灵石时就会慢点，而吃上含有特殊能力的玉石比如软玉晶，消化就会明显放缓。
    一大团消化液似的东西从滚蛋内部渗出，把莲瓣包裹起来，晶莹的液体里莲瓣没有丝毫变化。石球核心内光芒又亮了一些，再亮了些，滚蛋似乎表现出很努力的态度，要把这片花瓣吃个干净。
    终于，众人看到被包裹的莲瓣发生变化了。它先是开始发生极小幅度卷曲，继而有肉眼可见的萎缩变小，虽然程度极缓，却实实在在地在变化着。
    “加油，滚蛋！”“吃掉它！”“上啊！你是千金小姐么，吃这么慢！”“咕噢！”连小黑都跳出来凑热闹了。滚蛋丝毫不受影响，以自己的节奏努力吞吃着，吃一会便停下来，核心光芒如走马灯般地急亮，似乎在强忍着不适。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滚蛋终于将一小片莲瓣消化殆尽，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红在它核心浮起。“这家伙不会变成那种邪物吧”秦晚开始担心起来，他这么一说，其它人也都忧心地看向石球。
    “肯定不会的！”沈若男坚定说道，她也没有什么凭据，只是发生内心不想这小家伙出事。仿佛在响应沈若男的话语，那一抹微红又被滚蛋本身的核心光芒压制，进而分解掉。

 第二百二十一章 石灵造化（下）

    回归本来颜色后，滚蛋急切地闪着亮光，直接朝邪莲本体滚去。秦晚一脚挡住，说道：“还要吃？我怕你撑出病来哦。”他本想着小心为上，一次一片，花些时日让滚蛋慢慢吃完，但眼见这大石球光芒不停，如一只索乳的小狗般。
    秦晚心里好笑，便起了看它能吃多少的念头，他又切下一瓣莲瓣扔到滚蛋旁边，似乎是先前那次找到了应对之道，这次滚蛋消化的速度大大加快，没到半个时辰，又一片莲瓣再次进到它肚子里。
    大家看到滚蛋停了停，再度将体内红色消解干净，心彻底放下。此时天色已晚，秦晚提议干脆露营，大家就地过夜，也好留足时间给滚蛋吃那邪莲。众人依言休息到早晨，其余三人都只需打坐，秦晚找了颗树，在下面合衣入眠。
    “醒醒，快起来！”还在睡梦中的秦晚被青鸾催着起身，青鸾拉他到滚蛋前面一看。“喔哟！”秦晚看到一整朵莲花居然被滚蛋吃光，连那颗莲蓬都不在了，看来这家伙掌握了消化的办法呀。
    心核光芒稳定地搏动，但相当缓慢。滚蛋这时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兴奋，皮壳又变回灰扑扑的样子。秦晚的到来，似乎让它产生了感应，“骨碌”一声，这家伙滚到秦晚面前。
    “唔？”秦晚惊喜交加，这速度变快了呀。以前滚蛋虽然可以移动，但是靠着吃空身下土石，借着重力极慢的行进，现在居然凭借自身力量能动了。那朵石莲，对它绝对是大补的东西。
    能够让这货有自由行动的能力，这次水宫之行算是赚到了。秦晚拍了拍滚蛋，笑道：“你这家伙，也算是赏抵其功，以后好好干哈。”他正准备收起石球，召唤小队开拔，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嗡嗡”，嗡声是从滚蛋那传来。秦晚低头看向石球，心想莫非......“嗡嗡”，这次他听得真切，的确是滚蛋皮壳产生振动发生的声音。秦晚喜形于色，说道：“是你在说话？”“嗡嗡。”“你叫滚蛋，对不对？”“嗡嗡！”
    秦晚想了想，找了根树枝放到滚蛋面前，“吃早餐了。”“嗡嗡嗡！”滚蛋心核不耐烦地亮着光。秦晚又扔出一块灵石，“吃早餐了”，“嗡”滚蛋迅速将灵石吃掉。
    秦晚一跳三尺高，眉开眼笑地向三女说道：“大家，看到没有，滚蛋它，开灵智了！”
    经过再三测试，大家终于证实，吃掉那朵邪莲后，石太岁滚蛋开启了灵智。虽然现在比之前只凭本能的混沌状态是进了一步，但滚蛋与人类已能简单交流。
    遇到它喜欢的东西，或是表示肯定认可，这货就会振动皮壳发出一声嗡响，遇到不喜欢或恐惧的东西，它就会连续嗡响，至于碰到不能理解的指令，它就会嗡两声。
    “这家伙还是笨得紧，比小黑那可是差远了”秦晚作出判断。“呼嘶！”小黑喷着鼻子表示不满。它可是两次蜕皮后化蛟的高级种，已经可以理解秦晚他们的语言和心思，拿它和那坨臭石头比，臭石头凭什么啊！
    小黑骄傲地走到滚蛋面前，呲牙咧嘴作出威胁的表情。它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本大爷罩着的，你不要以为开灵智了不起，以后要好好跟着我混！
    滚蛋畏缩地往后退了退，感应到小黑再逼上前，突然嗡地从皮壳中喷出一片灰雾来。“不好！”秦晚急抢步要用斗气拦住灰雾，但他多虑了，小黑反应极快，虎跳到一侧，朝滚蛋发出愤怒的呜呜声。
    “你不要老欺负它”，路玄真在旁边拉架，小黑应是晓得那灰雾邪门，连爪尖都亮起妖芒，脑袋被路玄真按着，嘴巴里连吼带骂，却没有再冲上前去。沈若男赶紧将滚蛋和小黑隔开，抱起大石球走到远处。
    秦晚冲到被石太岁喷吐灰雾的那片地方，地面上三三两两躺着几只石化的小虫，他在水宫中见识到这雾威力，中招的修士护身灵气没起作用就被石化，刚刚要是喷到了人，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迅速冲到滚蛋身前，沈若男还没开口，啪地一声蕴含斗炎的手掌便向石球拍下。纵是秦晚留力，外层皮壳也被打出完整掌形。“嗡嗡嗡嗡”，滚蛋核心的闪光充满畏惧，秦晚森然道：“没有我允许，绝对不可以喷出这雾，明白没！”
    “嗡嗡。”石球表示不懂。
    秦晚无奈，又像之前那样，用神识发出威胁信号来调教。折腾了半天，这笨石球才理解了秦晚的意思。林间地面上，也不知多少爬虫蝼蚁遭殃。
    直等到秦晚将太岁收起，青鸾才在一边说道：“刚刚你好凶。”秦晚摸摸鼻子，尴尬地说道：“不凶不行呀，这货吸收了邪莲的异能，就像童子玩火，我怕一个不留神伤到你们。”
    秦晚开始安排大家出发，青鸾望着他的身影，满心不情愿地配合着，她知道，每向北一点，她就离和这个人分别快了一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间章（无畏出关）

    鬼星尊者破泥而出，他残缺的身体上，伤势已经收口，体内肆虐的水火灵力还在奔腾。
    哇，他喷出一口鲜血，运动修为压制着伤势。从水宫逃生后，他没有一刻停留，直向东边进入陆地，找了片沼泽，整个人沉入地底。
    那狂猛无匹的射流如同一条火龙，撕碎了他的全身防御，这是他晋入高阶后未尝见识过的招数。临逃走那瞬间，又有几枚水弹打入体内，估计是那个水系阵法师，还有抵挡自己与鬼阳一击的光柱，敌人起码有三人。
    “是刻意冲着我们来的”，鬼星咬牙恨恨地想。一开始，是有人开启了两边的深红之间，然后再是不知哪里传来水宫中有阴魔派的消息。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阴谋！
    鬼星想到那阵法师诡异的速度，不惧王莲的斗气，还有机变百出一步步将自己和鬼阳骗入陷阱的智谋，不由得心头一阵发冷。金刚门出了一个厉害人物，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现下鬼星经脉处有两股相反灵力作怪，想移动已是力不从心，这里不错，有很多死去的动物，化生的煞气有利于疗伤。“尊上，对不起！”怀着对王莲失落任务失败的悔恨，他再度沉入沼泽底下。
    黑色长发在肩头随意飘散，坚毅面庞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望着阶下赫连无畏，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将修为巩固，弓迎海暗自警惕。“赫连无畏参见掌门师叔。”“呵呵呵呵，好，好，无畏，你现在既然成功晋入结丹境，就不用再称师叔了，我和景明打个招呼，以后大家都是师兄弟相称。”
    “是，弓师兄。”弓迎海见赫连无畏没有半点谦虚立刻改口，心中颇有些不乐，但他心计过人，点头笑道：“这就对了。无畏你初出关，可知宗门内最近发生的事情？”赫连无畏肃容道：“已从同门中得知一二了。”
    弓迎海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守一那个老不死证实出关，修为不明，我们有些忌惮，暂时处于守势；这段时间，归云宗据称守一之下实力最强的烈焰真人，连挑了我们十七处分舵，我让阿阙提前做了布置，并没有什么损失。”
    赫连无畏冷静说道：“士气。”弓迎海道：“唔，这个方面的确有些影响，不过你出关就好了，咱们计划差不多开始可以实施。”他继续向赫连无畏解释道：“我宗与归云宗的争霸之战，现在有些外围因素没有厘清。”
    “什么外围因素？”“同盟！”弓迎海道：“烈焰真人之前找上潜龙佣兵团总舵，给阳环和阴环施加了压力。”“一剑破双环。”“对，虽然阴阳二环肯定是留了力，但借这机会，他们之前同意与我们结盟的事搁置了。”
    “师兄是打算让我出马，镇压阴阳二环么？”听赫连无畏这么说，弓迎海暗自狐疑，这家伙才晋境不久，便说如此大话，他为人向来不浮夸，难道对自己实力已有如此自信了？
    弓迎海笑道：“这事还不急，潜龙佣兵团在我国人脉资源都大有用处，我还是想争取将他们吸收进来，不过，我要的是一个被削弱的潜龙佣兵团。”“削弱？”
    “无畏师弟，你有所不知，潜龙佣兵团有两人已经进境在望，若是成功，对方等于和我们一样，有四位高阶战力，这并不是好事。”赫连无畏点点头道：“师兄你是想让我出马，把他们的潜力苗子消除掉。”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叫何百忌，女的叫洛非花，此刻正在北上帝京的路上。无畏师弟，我的意思是，不一定要杀掉，但想完成两个目标。一、搞清楚他们上京有什么意图，说不定潜龙在搞小动作；二、如果能将这二人成功禁制，就等于捏住了对方最大把柄，不愁潜龙佣兵团不为我所用。”
    赫连无畏略一思索，道：“如果阴阳二环在旁保护，我没有信心以一敌四。”弓迎海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师尊，不，你师兄景明前不久我安排他去夺取见深用的冰心丹，刚刚传讯来已经完成任务，我会安排他回来后去找唐六和卞七交涉，牵制住他们。”
    “好。”赫连无畏从弓迎海手中接到记载着何洛二人情报的玉简，施一礼后转身走出大厅，望着他从容不迫的背影，弓迎海眼中闪过不易被人察觉的防备之色。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间章（穷究踪迹）

    “沈若男啊沈若男，你能跑到哪里去？”流风子仰望青天，发出喃喃低语。这段时间，他连遣数队搜索小组，不光是玉州，连周围州县都寻了个遍，自己亲身出动也数次，就是不见这个叛徒女弟子的踪迹。
    “师尊。”旁边有人说话。毛驰从五灵洞出来后修为长进了，毕竟用人之际，此时已被收为流风子的弟子。“嗯，你有什么想说的”流风有些情绪不佳。
    “弟子注意到一件事。”“说。”毛驰心思缜密，流风也是看中他这点，既然他有想法，不妨听听。“据师父您说，当时与金刚门战斗时，是有人救下了小师姐？”“不错，这人先是伤了你水云师叔，再有一异兽半空中接下沈若男，之后这人驾飞行灵器带她逃窜的。”
    “弟子是这么想，当时这人如果是有心针对本宗，为何不直接攻击水云师叔要害，而只是切了他两个手指呢？”流风眉头一竖，望向毛弛：“你是说这人不是敌人？”毛驰道：“首先这人不是本宗之人，他得手即走，留金刚门与我宗被阴魔派残杀，肯定也不是金刚门的人。”
    “说下去。”毛驰恭敬地道：“当然他也不是阴魔派的人，不然为何不留下来助阴魔派歼灭场上人士？”流风点头：“对，这个之前倒是忽略了。”
    毛弛接下来分析道：“潜龙的人也不可能，他们一直中立，而且实力不足；愈生门更加，没有任何动机背叛我等。”流风子动容道：“你的意思是雪梵庵？”
    毛驰摇摇头提醒道：“师尊，我记得您说过，当时小师姐不但没有出手，还在水火既济崩溃时，出手救下了雪梵庵的人。”“对！确有此事。”“那有没有可能，小师姐与雪梵庵在之前就有接触？”
    流风子摇头道：“沈若男身家清白，才十余岁便由我宗接引弟子收和宗内，而且绝大多数时间在宗内修炼，她没有做雪梵庵卧底的背景。”毛驰道：“若不是卧底，有没有可能是私交？不然她如此维护对方理由不足啊。”
    流风子突然眼睛一亮：“私交，的确有可能。秘境回来后，沈若男对水云的汇报说过，她曾借灵犀坠躲过了魔山偷袭，还与雪梵庵女弟子合作顺利逃出，说不定那日场上正是这位女弟子。”
    毛弛道：“这就说得过去了。小师姐为了私交不顾宗门大义，临阵救走了敌人。伤到水云师叔又带走小师姐和雪梵庵弟子的人，肯定和她们也有关系。”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流风子道，毛弛躬身道：“还请师尊明示。”流风真人手拈长须，目光狠历地道：“翻找境内所有一男二女结队修士。”
    毛弛犹豫道：“这么多城池，这种结伴而行的人应该不少的，会不会范围大了些。”水云子道：“有杀错无放过，只要有人抗拒稽查一律处死，毛驰！”
    “弟子在！”“接下来我坐镇的位置会前移到帝都，雪梵庵的人的目标只在宗门。设在玉州的防线撤了，人手由你调配，前移到北境附近。”
    “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赤岩之城

    “彤城高几许，旌纛掩落霞，长声千风振，意气岂足夸，我有怀旧思，旧园误桑麻，顺击荡残贼，黎庶尽安家”。
    当年萼国开国皇帝萨风和，以微末之身提三尺剑逐鹿乱世，在墨山定国之战中，一举击破诸侯联盟，长驱北上直取明光城，完成了不世大业。他挥军经过赤城，其时已胜券在握，感慨战火中生灵涂炭，写下了这首诗。
    秦晚四人登临赤城城楼，放眼向城外望去，禇红色平原绵延数百里看不到头。赤城境内以山地为主，此地山岩便是殷红如丹的砂岩，经过不知多少代的风化剥落，凛风吹削，形成了城如火原似霞的奇观。
    顺利入城后，秦晚早早便催三女赶上城头观景。城楼内三三两两也有游客，其中一胖子摇头晃脑，吟诵出了萨风和诗作。秦晚听了深以为然，这诗他是知道的，问鼎天下心忧百姓，萨风和不愧是一代明主。
    他声音刚落，身边的人便鼓起掌来，其中一人溜须道“朱大人好诗啊好诗，气势雄浑之至，最难得是‘我有怀旧思，旧园误桑麻’这句，大人身居高位却毫不恋栈，偏爱避世躬耕，真乃谪仙是也！”
    吟诗的胖子不见丝毫愧色，志得意满连连点头，想是这句马屁拍得他十分受用，竟真的将先皇的诗作认领下来，秦晚在一旁愕然震惊，居然还有这么胆大加不要脸之人。
    见有人抢先邀宠，另外几位清客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人道：“非也非也，子恭兄此言差矣。朱大人身居要职，总领我境缉捕重任，要放朱大人归隐，我魏安邦第一个不答应！”
    这魏安邦作出一副耿直模样，马屁似贬实褒，却是拍得更有水平。胖子听了呵呵大笑道：“魏兄，我朱迈忝居微职，其实一早心中便有那南山之思，实是殿下恩泽深重，不忍袖手呀。”
    见到前面二人马屁都拍得实实在在，又一位清客赶紧补充道：“这就是朱大人诗里才说的‘顺击荡残贼，黎庶尽安家’的深意了。这次朱大人亲动贵躯，想必一定能尽快抓到”他话还没说完，朱迈脸色一沉，喝了声：“住口！”整个人气势陡然变化。
    那清客马屁拍到马脚杆，吓得大汗直冒，忙不迭地告饶，朱迈阴恻恻说道：“杨恩，军机大事，岂是你等废物敢置喙的，走露了消息，我埋了你！”刚才那谦和友善的形象已荡然无存。
    本来捧得主家好好的，因为这货马屁真经修炼不精，害得大家一起被“你等”，清客们都怒目瞪着那杨恩，众人丑态百出之际，秦晚和三女悄悄下了城楼。
    “真是厚颜无耻”青鸾余怒未熄。她听到姓朱的胖子剽窃萨风和诗作，当时脸色就极难看，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下，秦晚在一旁看得分明，赶紧悄悄拉了拉她。
    沈若男道：“这人不简单的，表面看像个庸官，刚才气势变了。”秦晚点头同意道：“能做到全境缉捕，又是被贵人使用，不可太过轻视。”
    “他有冰系修为”路玄真冷冷地说：“刚才变脸那下，温度降了。”秦晚赶紧问道：“确定么？”以他的感应，居然没有发现，说明这胖子隐藏得很深。路玄真道：“冰系修士对温度是极敏感的，我不会搞错。”
    在朱迈这人勃然变色的时候，路玄真感应到周围温度有弱至不可觉察的一点变低，若非是她，其它人必然放过了这个情报。而且，虽然察觉到温度在下降，朱迈身上却没有一丝灵力泄露。此人对灵力的把控收发自如，修为不会低于中阶中期。
    “咱们今晚找一间民居住。”秦晚果断向三女道。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假使这人身份无误，又是宫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冲着青鸾来的。如果这样，赤城估计已遍布眼线，客栈、独院等说不定皆被监视中。
    “这位管家，不是我夸口，城北到城南，也就是我家最实惠，屋子虽然不大，胜在去哪里都方便，每日只收四钱银子，还包三餐，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和秦晚搭话的人，是城东一处民房主人。
    秦晚借口带三位夫人上香，寻得这处租屋，看上的是这里隐在一堆民居中，丝毫不显眼。他装作肉痛的模样取出一两银子，还价到住三天，实是不想显得自己一行不在意金钱。
    “咱们要在这呆三天么？”青鸾奇怪地问道。秦晚自是想过夜便走，但赤城同样有修士在，城厅广场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他准备第二天去打探一下。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他必须摸清那朱迈底细，去帝京还有不短路程，如果能从他那挖到信息，说不定对以后有帮助。
    将想法向三女说明后，路玄真问：“你到哪里去寻他？”秦晚笑道：“我也不知，不过这人如此招摇，跟着一堆马屁精，应该能找到的了。放心，我不会孤身犯险，有事会叫上你们。”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开解心结（上）

    “那我们呢？”青鸾有些不想像之前一样闷在房间里，沈若男道：“鸾儿，咱们磨炼武技呀，你的剑器之道我很感兴趣呢。”以沈若男修为，自然知道青鸾实力才刚晋中阶，她有心提升青鸾，却说得十分委婉。
    青鸾眼睛一亮，自己虽说修习剑器之道多年，也被秋娘盛赞资质，但比起云儿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秦晚却道：“不急在这时，青鸾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能不能陪我出来走走？”
    路玄真和沈若男对视后心中了然，这一路来青鸾和她们同甘共苦，二人都是极喜欢的，但随着不断接近帝京，这姑娘日常会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在城楼上若不是秦晚拦着，估计已经惹下麻烦，是时候找她好好聊聊了。
    青鸾脸上飞红，嗫嚅地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做什么还要出去。”秦晚嘻皮笑脸道：“咱们说些私己话儿，不给雪儿云儿听到。”青鸾听了更是脸上绯红如霞，说不出的好看，人更是扭昵起来。
    路玄真白了秦晚一眼，道：“滚！”秦晚一声得令，扯着青鸾出了房门。这户人家虽不大是个二进庭院，厢房后也有个小小园子，里面随意种了些花草，虽没有假山奇石、小桥流水，主人打理得也算干净。
    晴冬下，园子中各种绿植都已落叶，显得有些空旷，秦晚信步走在小园中，青鸾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前男人突然蹲下身来，“哎呀，还真的有”，手指向地上一点绿色。青鸾随他手指看去，这个时节竟然尚有小草在生长。
    秦晚笑咪咪地摘了一支小草送到青鸾面前，这草叶分三瓣，每瓣呈心型，看起来像是六叶，青鸾疑惑地看向秦晚。“尝尝。”“诶？”“尝尝嘛！”青鸾满心期待秦晚找她互诉衷肠说些什么，谁知是要她吃草，嘴巴立时嘟了起来。
    见青鸾一脸不高兴，秦晚不以为意，自己先折了一支草送入嘴里，“嗯嗯，唔唔，好熟悉的味道。”见秦晚一脸享受，青鸾忍不住也将小草放入口中，嚼开之后，淡淡的酸味散入口腔。
    “这是酸酸草啦，也叫酢浆草，我小时候吃得可多啦。玩累了摘一把嚼嚼，马上就不觉得渴了”秦晚向青鸾介绍道，随手又递过去一支。
    青鸾听说它是秦晚喜欢的东西，爱屋及乌也再尝了一根，这次酸味更加清楚，口水涌上来，她细细品味着草叶，一边听秦晚絮絮叨叨。
    “这草啊，贱得很，哪里都长，什么季节都有。只要不是冰天雪地，有那么一点阳光，再给些水份滋养，它就长啊长啊长啊，一直长到铺满地面。一到春天，紫色小花开放，漫山遍野，还是相当壮观的。它有别名哟。”
    青鸾好奇问道：“什么别名？”“它也叫幸运草，能给人带来幸运的。”秦晚仰首望天，似乎边在回忆童年娓娓道来：“这草啊，有可能长出四叶出来哦，老人们说，谁能找到四叶的幸运草，人生就会幸福无比。”
    青鸾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那你找到过没有？”秦晚丧气地摇头道：“我有段时间，发狠似地满山到处找都没找到过，估计是这辈子都是劳碌命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解心结（下）

    “这么难找？”“听说十万株里才有一朵呢，不过这草太贱，人们从来不看重，说不定走路时踩在脚下的某一株，就是四叶的。”“那真是太可惜了！”青鸾不由得将眼睛移向地面，试着在园里找寻。
    “对了，你知道么，它的根也可以吃的。”秦晚弯腰，掘出酢浆草的根系出来，青鸾看见这小草的根部透明晶莹，像个小萝卜般煞是可爱。秦晚用小水球将它洗干净，捧到青鸾手里。
    水晶小萝卜同样带着清爽的酸味，还有淡淡的甘甜，青鸾叹道：“这草根叶都可食，还能赋予幸运，真的很好。可你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注意到它的。”
    秦晚点点头道：“可是有个人很识货，还为它写了首诗呢。”“哦？”秦晚慢悠悠地说道：“这个人能力出众，但因为是草根出身，没有门阀庇佑，直到四十岁，还在一县的小吏位置挣扎。”
    “虽然整天为俗务所累，被师爷、亭长呼来喝去，但这人天性坚忍，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每天再忙，也不废锻炼研习，还结交了一群靠得住的朋友。”青鸾好奇地问：“这人是谁？”
    秦晚微笑着继续讲述着那人的故事：“有天，郡守来县视察，县令请了一大堆文人骚客在花园陪席，大家围着郡守溜须，就像今天上午那般。宴乐暂罢，众人开始吟诗作对，那天郡守酒令的题目是‘指物诗’”。
    “指物诗就是行令人指着席间任一物品，接令者要即时吟诵一诗，这考的是急就能力，郡守借这来验看该县人才水平。”青鸾皱眉道：“天香楼陪侍客人，也曾有这种酒令，不过上门的不少才子文胆都原形毕露呢。”
    “不错。郡守这酒令一下，呈上作品虽然格律工整，腔韵高华，但多是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东西，县太爷脸上登时挂不住了。郡守也意犹未尽，便开出赏格来，说在场之人，无论是谁，只要作品让他满意，赏银百两，说罢指着阶前一物。”
    “酢浆草！”青鸾兴奋地猜道。
    “对，就是这草。这时，远远陪侍在侧的那个人站出来了。”秦晚就像个说书人般调动着氛围，“他职微言轻，没有资格上席，这次站出来，出乎县里所有人意料，县令担心他忤逆到郡守，狂施眼色，这人只恭敬地站立，等待郡守发话。”
    “无妨嘛。”看着比自己还年长的小吏，郡守笑道：“此公既然有意，便给他一次机会，不过，百两赏银可不是这么好赚的，作得太差可要罚哦。”“谨尊公命。”那人脸色不变地应道，随后便作出这首诗来。
    “浅夏无由春去尽，小花寂寞独幽伶，味同醴醋多俗韵，叶呈六分有幸名，身藏低微偶践踏，列足卑贱不鸣声，一朝铺满山河路，开遍天下尽紫云。”
    秦晚吟完这首诗后，青鸾身躯一震，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一朝铺满山河路，开遍天下尽紫云，一朝铺满山河路，开遍天下尽紫云。”前面六句的阴郁一扫而空，王霸之气勃然而上。
    沉默着，若有所思着，青鸾缓缓开口问道：“后来呢？”秦晚微笑道：“郡守很满意，那人毫不客气收下了银子，用这笔钱，他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后来呢？”
    “后来乱世到来，这人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齐心协力，打造出全新的太平盛世，他叫萨风和。”
    青鸾又是一震，她喃喃道：“这个故事，为什么我没听过？”“野史啦，野史，我生病时无聊看的。”“你说的那个朋友，便是以谋略无双闻名的开国宰相庾平？”
    秦晚漫不经心地摘了一株酢浆草，在青鸾面前晃晃，说道：“是的，萨风和日子一不好过，就跑到庾平家里要钱要物，连吃带拿，庾平每次都嫌弃得不得了，但还是照应着他。直到萨风和称帝，只要.....”
    “只要有烦心事，他就自己驾着宫车冲到宰相家里吃睡，临走还要顺点东西。”青鸾嫣然接口道。
    “是的呀。”秦晚拍拍掌上泥土，回身向房里走去，嘴里嘟囔着：“我想庾平能被这样依赖和拜托，心里其实很满足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佣兵为业

    第二天，秦晚早早出门，这次他和路玄真同行，而沈若男与青鸾在小园里修习剑道。路玄真擅长易容之术，对冰系的掌握又正好有用，秦晚和他扮作一对道侣，此刻正在城厅广场之下。
    “你昨天施了什么邪法，青鸾回来之后整个人不一样了，大早就拉着若男练剑。”路玄真好奇地问道。秦晚嘿嘿笑道：“我给她讲故事来着，她大概是听懂了。”“什么故事？”秦晚有些惆怅地说：“可能是她家长辈的故事呢......”
    赤城城厅广场也很有当地特色，通红的红砂岩块铺就的宽大空间，稀稀拉拉站着不多的修士。赤城境内岩地居多，大片大片的风化平原不利于妖兽安居，所以略显萧条，来这讨生活的散修自然也少。
    一位脑门油亮的光头修士看到秦晚和路玄真身着道服站到悬榜前，主动上来打招呼道：“朋友可是来找活路的吗？我白蟒佣兵团现在正招人，待遇不错的哦。”秦晚谦虚地施了一礼道：“这位道友有礼了，在下韩藻，是南边墨山城的散修，这次和我道侣初来玉州，是想做些小生意的。”
    听他说是来做生意，光头修士有点失望道：“这里诸业不兴，做生意怕是不容易哟。”秦晚掏出几张突石符道：“小弟学了些粗浅符术，听说赤城佣兵盛行，想着这方面需求多，才过来碰碰运气，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光头先是眼睛一亮，看到秦晚手中拿的突石符后哑然失笑道：“你来这卖符是没错的，但卖的东西不对呀。”秦晚赶紧又施一礼口中忙说：“这位同修大哥。”“我叫彭亮。”“彭大哥，还请指教小弟一二，两口子等着开饭呢。”
    这彭亮见他有礼，也耐心说明起来。赤城境妖兽稀少，而且多是土系，擅长操控岩石砂土，在这里卖突石符，等于是帮妖兽讨伐修士，完全搞反了方向。“你若是有些木系灵符在手，倒是生计不愁。”
    秦晚脸色难堪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可惜在下修的正是土系，突石符、沙陷符这些，看来在此处是不好过活呢。”
    光头修士安慰道：“你们若是能战斗，找一个可靠的佣兵团加入也是不错的。”他胸一挺道：“像我白蟒佣兵团，常年驻扎在赤城，对境内地理最是熟悉，往来客商想要过前面那片鬼啸原，找我们都是极放心的，不像那些......”
    秦晚疑惑地问：“那些什么？”彭亮又解释了一通。正因为这里谋活的机会少，赤城的人多以出卖武力为生，一座城中足足驻扎了大大小小十余个佣兵集团，正规点的如青蛇佣兵团这种，干的是保镖押货，剿灭山贼的官私委托，还有些黑白之间甚至黑色的佣兵团，做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所以，若是客商所托非人，不但无法安然通过险地，甚至有传闻说到了地界，佣兵直接化身劫道，整个商团被杀人越货的事。
    “那鬼啸原又是一个什么去处？”“那是我赤城境通往掩月城境的一大片风化荒原，因为长年狂风怒吼如同鬼啸，上空的龙卷非是高阶大能无法通过，加上时时吹起漫天赤砂，分辨不得方向，是商团必经的险地。里面不但藏有厉害妖兽，还有山贼出没，非得我们当地佣兵护送不可。”
    “哦，原来如此。”秦晚暗思，这鬼啸原说是险地，其实要算赤城的福地，若没有这处，恐怕当地的人生计更加艰难。他又问道：“彭大哥，这里除了接受雇佣外，难道没有其它生意好做么？”
    “境内不好耕种，商业环境也差，除了做佣兵，我城的炼器行业便极发达，特别是城西的炼器一条街，有位大师叫利子晋，利大师大道在望，所炼器物已殝高阶上品，再向前一步便是灵宝了，不过......”彭亮面上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秦晚心中一动，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目前所用兵器都是之前买的粗品，纵有软玉晶加持也发挥不出多大威力，自己自双手经脉大成后，指套也觉不敷所需，看来是要花些时间再做套新的了。
    他恭敬地取出一枚灵石给彭亮作为谢礼，彭亮见他懂事自然高兴，告诉秦晚说白蟒佣兵团总舵就在此城南街，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去寻他帮忙，秦晚自然喏喏称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来财

    二人在广场闲逛，耳中传来无非是哪些商旅就要过来，哪家佣兵前阵吃瘪的消息，突然路玄真轻轻触了一下秦晚，耳中传来她的声音：“右边三丈，六个冰系修士。”
    秦晚没有侧头，脚步却放慢起来，神识窥探着路玄真所说方向。的确，这群人身上，隐约释放出冰寒灵气，灵气极淡，表示这群人冰系修为虽无那朱迈般高，应也是中阶高手了。
    这六人似乎在等人，并没有像场中修士那般忙于寻找活计，他们说话皆在用传音，显得十分小心的样子。不多会，一个人急匆匆走来，凑到那六人面前低低声似乎在说些什么。
    “雪儿，我就说这地方不该来，我看，现在突石符卖不出去，咱们还是回去算了。”路玄真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秦晚是想找机会转头。立马应道：“藻哥，你先别急，才来这不久，咱们多了解些再作打算也不迟。”
    二人嘴上一边讨论，自然脚步便停了下来，秦晚面向路玄真，急速朝她脑后扫了一眼，心中疑云顿生，过来与那四人接头的，竟是头天日间见过的清客中那个名叫魏安邦的。魏安邦没有修为，说的话秦晚听得真切，“都司安排，六位贵客暂时先去这个地方休息。”
    接过纸条的人点了点头，随手一搓，纸条化为粉末飘散，魏安邦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去，六人正要离去，其中一人突然道：“等等。”竟径直走向秦晚这边。
    来人面容苍白，有些似路玄真易容前般，也不施礼，瞪着秦晚上下打量。秦晚心说坏了，不知是哪里露出破绽，若是来人查究自己底细，只怕要动起手来。他虽忐忑却不慌张，仍旧对路玄真说道：“那咱们在这最多呆三天，要不是找不到路数便回去吧。”
    这时那人突然凑近上前，拍了拍秦晚肩膀道：“小子，你有突石符卖？”一股冰寒灵力在秦晚体内一转即逝，秦晚打了个寒战，愕然望向来人。猥琐脸上满是惊怒表情道：“这位道友你这是做什么！刚刚为何对我出手？”
    来人一摸之下已知对方没有修为，呵呵笑道：“放心，小子，我没伤你。你刚才说有突石符，莫不是骗人？”秦晚余怒未消地道：“我有没有突石符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人也不介意道：“我刚才明明听你说有突石符卖不出去，你若真有，倒算你造化来了，我买。”
    听说有生意上门，秦晚立马换了表情，堆笑说道：“原来是客人，失敬失敬，在下墨山城韩藻，来这讨点生活，正愁这灵符没人买呢。”说着掏出几张突石符和沙陷符出来。
    那人看到秦晚手中灵符，却没有丝毫惊喜表情，显然颇重心机。他疑惑地说道：“你明明没有灵力，如何制得符来，难道是二道贩子？”秦晚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掏出扳指：“在下花重金购买的这储存灵力扳指，是让拙荆灌注灵力入内，亲手制作的。”
    听他这么说，路玄真装作认生的样子，躲在秦晚身后探出头来。“唔，这还说得通，你有多少？”“突石符二十枚，只售五个灵石，客人要是全要，沙陷符五枚便当是赠送。”秦晚故意狮子大开口，这初阶土系灵符，若是在玉州最多也只卖几十两银子一张。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会做生意，知道这里没人制作这些玩艺，开得一手好价。”说罢随手扔来五个灵石收起灵符转身就走。秦晚还待多攀谈两句，六人已经迅速离开广场。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奇怪委托

    “要不要跟上那个魏安邦，他应该没走远”路玄真提醒道。这六个人明摆着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像彭亮所说，这土系灵符用在赤城州，不像是讨伐妖兽，倒似讨伐修士所用，她自然知道中间有问题。
    秦晚点头道：“玄真，拜托你沿着他去路跟一跟，看能不能找到这人居所，不要勉强，我还要在这多了解些情况，查到这人所在便回咱们住处。”“嗯。”
    路玄真走后，秦晚回到悬榜下方，仔细看一遍赤城的官私悬赏，不出意外这里也有他的份在内，通告中加了句话“疑一行三人”，看来对方又重新检讨了一遍。
    秦晚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若男按理说对方默认是被杀，那么加上扮作侍女的青鸾和的玄真，恰好是三个，虽然不中，但也麻烦了不少。秦晚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行程，说不定又要重新安排人员搭配了。
    一行行扫下去，秦晚从悬榜中得知，这赤城州境内妖兽虽然不多，但却扎手得很，多数是生活在平原里的中阶以上妖兽，中阶初期的不多，中期的为主，数量却不多。除了这些任务之外，秦晚发现两个任务不同寻常。
    一个任务是缉盗，由赤城州官方发布，据言一段时间以来，由南部发往帝京的皇车屡屡被劫，出事地均在鬼啸原内，对方声称自己是火凤军，不但取了物资，还杀伤不少官兵。
    另一任务是票大货，由皇商委托。十日之后，有一队商队，共千匹驮兽将经过赤城，招募鬼啸原押货修士和武者各一百，时间不定，按日给钱，修真者每日小型灵石三枚，武者白银三百两。这等待遇比起出自私人委托，简直是太丰厚了。
    一般商队规模，数十匹驮兽已足有不错利润，若是商行，过百头也差不多，除非如万宝行这种，偶尔会有数百头驮兽的队伍，上千车的物资，也只有由皇商这种大手笔了。
    奇怪的是，以这种规模商队，护航的人手需求也极大，一个佣兵团肯定是吃不下，估计得大家凑整才能标下这门生意，武者和修真者加起来人数得过数百才行，为何对方只招各百人？
    对方规定的截止势头标日期还有几天，看到这，秦晚心中一动，移步去了城厅，当他从城厅走出后，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他想随这个皇商队离开赤城。有几点好处，首先是可以不费精力得到官方给的安全身份，作为护卫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盘查；其次是跟随队伍，可以得到安全路线，听说鬼啸原风险莫测，自己走还不如与人结伴同行。
    但这中间还缺了不少条件，秦晚打算回去后与三女商量细节，面对可能的风险，自己这边该有的装备必须得备齐才行。自己固然缺少趁手的灵器，路玄真的冰枪、沈若男和青鸾的短剑都差那么回事，凡事预则利不预则废，最好在这座城就采办完成才好。

 第二百三十章 落魄子晋

    时间还早，秦晚来到彭亮所说的炼器一条街，四处张望着看来，果然这城的炼器行业热闹非凡，处处传来叮当轰哧的冶炼声音。
    秦晚之前从高从白那搜到过一本《万炼成灵》，也不知是他从哪位倒霉修士手中抢的，限于精力他并未仔细学习，仅是抄了几道灵纹给自己雕刻作品加持用。虽未上心，但秦晚也知道炼器之道微妙高深，同样是追寻大道的一种法门。
    眼前是一间相当不起眼的炼器铺子，若彭亮所说没错，那个差一步就能制作灵宝的利子晋利大师便在这里，出乎他的意料，旁边干得热火朝天，这铺子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难道这人就像常伯仙侠故事里说的，水平高却偏有怪癖？
    秦晚掀帘迈步入内，一进门就看到有人箕踞在条长凳子上抠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大哥，小弟想找利子晋利大师，请问他可在么？”那人手指一弹，腾地站起身来，目光烱烱地望向秦晚道：“我就是。”
    秦晚赶紧施礼道：“在下是从墨山城远道而来散修韩藻，慕利大师之名，想委托您为我打造几件装备。”他话才说完，心中已经预演了脚本。
    按常伯故事中所说，这人应该“怪眼一翻，竖起三个手指道：‘想让我给你炼器？嘿嘿，老子有三不炼你可知？’”然后秦晚当然会识趣地问：“敢问前辈，是哪三不炼？”再经历各种波折磨难，感动了大师，最后为自己打造出一柄神兵利器来。
    双手被猛地握住，面前之人流下泪来：“呜呜呜，终于有生意上门了，天无绝人之路啊！”双手被捏得紧紧，对方好像生怕他跑掉一样，想到这人刚刚才撕过脚皮，秦晚一阵恶心，他勉强笑道：“大师，大师，莫激动，我是带生意来的，不会跑。”
    过了好一阵，这人才平息情绪，秦晚看着这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心中实在起不出他为何落魄到这种程度？“您是利子晋利大师没错吧？”这人挺起胸脯道：“当然，本人如假包换的利子晋。”
    秦晚好奇地问道：“传说您炼器之术将殝大道，为什么这里却好像......”“没人光顾是吧”利子晋红黑的脸膛露出尴尬表情。“哎！还不是那帮蠢物用不得好货的缘故！”利子晋冲入房内，泡了壶茶水出来，秦晚看着水面浮起的粗梗，想也知这人日子过得实在是潦倒。
    估计也是好久没人来拜访过，利子晋谈兴大发，二人就着一壶茶梗沫便聊了起来。原来早在两年前，利子晋在炼器之道上便有了突破，成功炼成一座只略逊灵宝级的高阶宝鼎，当时轰动了整个赤城，被人以十万灵石的价钱拍下，一时风光无两。
    从那以后，利子晋满心想再进一步，真正踏入灵宝炼器师的境界，便暂时息了生意，埋头闭关。遗憾的是，闭关了足足整年时间，他想要的作品却失败了，离突破总差那么一口气。
    要知道，炼器失败的代价是极大的，他赚得的十万灵石，通通买了材料，在炼器炉内化作废渣。利子晋不死心，又用多年积蓄试图二次冲击境界，赌性一起，人就发狠顾不得后果，这下好了，家底直接干空。
    “我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点，只要成功一次，老子就翻盘了！”利子晋叹息道，满脸的不甘心。秦晚见他这样，心里已经起了后悔之念。这人赌心未熄，可能今后也与天道无缘了。
    “大师虽然遗憾未能破境，但手中的活还没丢，总能接些生意重振旗鼓吧？”秦晚好奇的问道，以这人的水平，便是不做灵宝级东西，日常接些高阶灵器活儿，足能赚到大钱。
    “哎，别提了”利子晋道。他将家底掏空后，也想着接些活计翻身，但奇怪的事发生了，重新开张后，倒是不少人来找他打造东西，但他明明按照之前的手段做出来的货，却被人一一退了回来。
    “说是有暗病呀！”利子晋一拍大腿。原来，这些委托他打造的中阶、高阶灵器，不单成器率低，客人拿到手上通通发现不好使，原因是这些东西无一例外，上手便会消耗大量灵力。利子晋思来想去，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使用的材料没变，镌刻的灵纹也是以前设计的灵纹，炼成阵是原来的，火候、工艺、流程全部是一样，偏偏打造出来的东西却变了。
    慢慢的，“利子晋家出的东西有毛病”的口碑流传出去，赤城州修士不再上门了，他每日只靠变卖一些用不着的材料勉强维持着生计，大店换成中店，中店换成小店，再这么下去，这小小门面也快保不住了。
    利子晋说完，眼巴巴看着秦晚道：“韩客官，你若相信我，我这次决意十成发挥，一定按你要求打造出趁手灵器来。”秦晚心中暗叹，利子晋虽然倒霉，却是质朴赤诚之人，好不容易上门来客人，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的不足说明，若是转头便走了，实在有些不忍。
    他笑道：“大师莫急，您被退回来的大作，能不能让我观摩一二？”利子晋将他带到里间，朝地下一堆东西指了指：“呶，全在这里，你尽管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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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佣兵团

    秦晚拎起一支短斧来，细细打量着。这柄短斧应是为力修所作，上手扎实握持舒服，做工的确没有可指摘的。斧刃上端和斧柄，都镌刻着细细密密的灵纹，远比秦晚在《万炼成灵》卷头看的复杂。
    利子晋在一旁说道：“这短斧，我除用了加持锋锐和坚硬度的灵纹外，还刻意为客人设计了蓄力灵纹，若是灌注得当，一击之下可以发挥三倍以上的威能，用来攻坚破锐，那是没说的。”
    “客人怎么说？”“嗨，别提了，他说回去试用了一下，别说蓄力，就是日常挥动，灵力也像破堤一般流失进去，两招之内便无后继了。”秦晚心中一动，忙问道：“客人是什么修为？”
    利子晋怫然不悦道：“我当然考量过客人修为，怎会做超过其修为的东西，他是中阶中期的厉害人物，我自是按高级中品灵器标准来设计制造。”秦晚点头：“唔，这我自然相信大师不会弄错。”
    秦晚想了想，又拎过其它几件退回的物品一一查看，无一例外这些东西从表面看均是良品，一时间的确找不出问题所在。秦晚对利子晋道：“大师，我想购买你这柄短斧，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明天再来找你，不知行不行？”
    利子晋一楞，爽快地道：“我琢磨了这么久也没找出什么名堂，你若有本事帮我寻出毛病，我多谢还来不及，区区废品怎么能收你的钱，你要便拿去就是。”听他这么说，秦晚对这人好感又多了一层。
    二人约定次日再谈后，秦晚回到民宿，路玄真一早已回来，见他进门，迎上来说道：“魏安邦住在官署旁一个巷子里。”“嗯，看来是那个胖子朱迈安排他去见那四人的。”
    秦晚将今天所见所闻与三女都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沈若男皱眉道：“若是如彭亮所说，鬼啸原上空有龙卷阻路，我们便不能飞行穿过，必须要走地面，对方安插哨卡的话，鸾儿怕有被识破的风险呢。”
    路玄真道：“对方请来六个冰系修士，说不定也是针对鸾儿的，加上那个朱迈，战力也堪重视。”秦晚点头道：“这六人如果会阵法，要更棘手些。”青鸾昂然道：“我不怕，有你和雪儿和云儿在，还有小黑和滚蛋，咱们直杀过去。”
    秦晚哈哈笑了起来，逗趣地看着青鸾，青鸾被他看得脸红，低声问道：“我说错了什么么？”秦晚开心地答道：“哪有说错，对极对极，咱们只要同心协心，什么都拦阻不了。”
    若是以前，青鸾可能会梗着脖子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放心，绝对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但刚刚她的话，已坦然将所有同伴算了进来，没有再逞强。秦晚为她的改变由衷的高兴。
    “不过，我想咱们还有更聪明的办法去掩月城。”秦晚道。听他这么一说，三女立刻兴奋起来，齐问道：“什么办法？”秦晚嘿嘿不语，吊了半天胃口后悠悠说道：“我说啊，你们闲了这么久，一起去做点开心的事怎么样，比如狩猎些妖兽？”
    “啊？”“诶？”“嗯？”回应着三女的疑问，秦晚展颜笑道：“咱们呀，是时候将冒险者等级升到丙级了。”随后秦晚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话音刚落，连冰冷的路玄真也和两位姐妹一同欢呼起来。
    成立一个佣兵团，光明正大押皇车进掩月城，是秦晚想到最安全的办法。赤城内佣兵团众多，新建一个也不打眼，但佣兵团也不是随意就能建立的，前提是起码要有四人，而且最高有一个乙级冒险者，或是四人以上超过丙级。横竖大货进入赤城是十日后的事，众人正好有时间提升冒险者等级。
    看着三女摩拳擦掌的样子，秦晚忙道：“先别急，咱们还要等一天，大家手里武器，我想拜托那位利大师来升级，日后肯定还有重重险关，咱们磨刀不误砍柴工。”
    路玄真道：“按你的说法，这人现在做的东西有暗病，能成吗？”这段时间，她那把灵枪用得越来越顺手，沈若男和青鸾的两对短匕也是一样，还真期待这武器能更上一层楼。
    秦晚道：“我有些想法，不一定对，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先不说这些，现在有两个很紧要的问题要大家配合。”“什么问题？”
    “第一件事要拜托雪儿。”“我？”路玄真不解地看了过来。“对，你宗门的易容术，能不能教给云儿和青鸾姑娘，这段时间侥幸没给发现，再这么下去太容易穿帮了。”
    路玄真皱眉道：“这易容术各宗都有，属于最粗浅的入门道术，但多要配合本宗的灵力与运行之法，我不知道云儿鸾儿能不能用呢？”
    秦晚鼓励道：“没关系的，你要教的只是其中原理，具体怎么变化让她们自己琢磨，咱们不追求完美，能改变些许容貌即可，美丑不拘。”
    “那可不行。”沈若男和青鸾齐声反对。即使是沈若男顾大局之人，想象自己易容成极丑也是不可接受，青鸾更不用说。
    秦晚立刻马屁送了过去：“两位仙子花容月貌，即使偶一明珠蒙尘，在在下心中也是原来的样子，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万望仙子们体谅一下。”
    “那我们试着跟雪儿学学，第二件事呢？”
    “当然是咱们的小佣兵团起名的事啦！”
    他这么一说，三女又都热闹起来，皱眉咬手地苦思冥想。萼国佣兵团，多以神兽、物象命名，如潜龙佣兵团、白蟒佣兵团，或是和风佣兵团、烈阳佣兵团，要起个大家都认可又不重复的名字颇不容易。
    “黑蛟佣兵团”怎么样，沈若男率先提议。小黑咚地跳下地面，“呼噜！”大头狂顶沈若男，表示十分赞同。“光是小黑没有滚蛋很可怜的”青鸾反对。
    “唔，也是”，沈若男点头，青鸾说：“滚蛟佣兵团？”，说完自己就否定了，“呸呸，太难听。”这时路玄真提议道：“咱们是从墨山城开始做冒险者的，要不就叫黑石佣兵团吧，滚蛋是石灵，又有小黑的名字在里面。”
    她的提议说出，众人一齐鼓掌。“黑石佣兵团，好好好，一听便知我们来历，还有小黑滚蛋两个团宠名字在里面，就这么定了！”秦晚最后拍板。
    “呜啊”“嗡嗡”，小黑开心地低吼和滚蛋不解的回应，在小小民舍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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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察病循根

    秦晚回房后，在寝室床上拿着斧头研究了很久，脑中隐约的念头却始终跳不出来。
    日间利子晋所形容的“暗病”，其实秦晚经历过类似情况。之前他不知天高地厚，才升到初阶符师没多久，就尝试着制作中阶灵符，就有灵力泥牛入海的情况。这短斧连沈若男拿了都无法顺利使用，说不定仍是阶级上出了问题。
    “灵宝级的灵力需求，但制作却是按高阶灵器的标准，如果说制程和材料没有问题，难道问题出在人身上？”想到这，秦晚取出了一沓初阶符纸。大道相通，他的符道若是类比炼器师，也差不多是在中阶圆满境左右，以这修为来回头制作初阶灵符，说不定能体会到什么。
    秦晚尝试着画下灵纹，笔墨流转下，一张小火盾符很快完成。拈起灵符，秦晚感受着里面蕴藏的灵力，灵力不多不少，正好是初阶的水平。第二张，他取出滚蛋，试着灌注中阶份量的灵力到灵纹里面，啪地一声，符纸意料中的爆掉。
    “嗡嗡嗡嗡”，滚蛋不满地发起牢骚，似乎在怪秦晚浪费。“如果说符纸和灵纹决定了灵力容量，利子晋的炼成阵法不变，灵纹不变，为何能炼出器具而不毁呢？”秦晚找到了矛盾的地方。
    想了想，秦晚放出他的神识之丝来。这段时间，他这条神识之丝经过不断蕴养和战斗，感觉又变粗了，胃口也大了，每天都要吃掉他不少神识能量。随心而动，秦晚将神识之丝附在短斧上，让它延着灵纹随意爬行，感知着短斧上的微妙变化。
    爬完一圈后秦晚又取出储物道具里的两件东西，从秘境万俟弼处收缴来的血刀，和水云子遗物，灵宝级的一个小镜。秦晚用神丝对照了两件物品上的灵纹后，终于发现，这两者和短斧上的灵纹，有着明显的差别。
    短斧的灵纹深度，比血刀上的要更深，和小镜比，又要浅一些。“按理来说，斧和刀的灵纹深度应该一致才对呀，难道是炼造环境有变化？”秦晚取出一张中阶符纸，尝试着在上面书写小火球符。
    他将符纸模拟成利子晋的炼成阵和鼎炉，用中阶份的灵力在上面书写小火盾符的灵纹。啪啪啪的连爆数张，滚蛋又不耐烦地嗡嗡起来。“不许吵！”秦晚在滚蛋圆圆的球顶拍了一掌，这货立马老实了。
    失败再来，又是失败，然后继续，秦晚不断增减灵力输出，下笔时神识也加倍用心，一瞬间，红光如水波在房内漾起，“成了！”他欣喜地看着手中成品，初阶之上，中阶未达的一张小火球符竟然做了出来。
    符纸的强度支持了灵符没有爆开，而留存的灵力大小，还在原先成品需求之上。类比短斧现在的状态，秦晚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利兄利兄，你做的东西不是废品，是半吊子的灵宝啊。”
    秦晚试着将小火盾加持在自己身上。他发现，这符无论是防御强度还是抗冰寒的效果，都比原先初阶符纸做出来的要强上两倍左右。“嘿嘿，搂草打兔子，这也是个大收获呢。”
    符师们制符，从来都讲究品阶高低，若不是为了利子晋的事，秦晚也绝不会想到中阶符纸做初阶灵符这招。虽然半吊子符不好听，但提升是实实在在的，一些之前弃用的灵符，说不定又能发挥作用了呀，秦晚脑中迅速开始设计战术来。
    “唔，说不定现在可以试着挑战半吊子高阶符呢。”秦晚打定主意，要找机会购买些高阶符纸和符笔灵墨了。这事不急，优先还是解决利子晋的麻烦再说，抚摸着短斧，秦晚内心空明，一点点回忆着白天所见所闻，直到雄鸡高唱，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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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德不配位

    沉默着将短斧递了回去，秦晚同情地看向利子晋。见到他面色沉重，利子晋先是一怔，然后苦笑起来：“呵呵，是吧，你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吧。”
    秦晚摇了摇头道：“利大师，我虽不通炼器之术，但于符道是小有心得，您这作品灵纹繁复，玄妙精微，就如一张精美的灵符，实是找不出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小弟找中阶修士试过，这短斧除非是结丹境大能来用，不然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来，不过，若是高阶强者，对它的性能又会嫌略逊了。”
    利子晋听完秦晚的评价，失望之色形于言表。“不过，小弟昨夜苦思之后，倒是想出了一个不称为解决之道的办法。”听他这么说，利子晋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他一步跨前，拽住秦晚的手道：“韩兄弟，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再难我也要试！”
    秦晚迟疑了一会，下定决心说道：“利兄，我猜测你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心病。”“什么？”“利兄，你当初破境后想着一步登天，道心乱了。炼器之道也是修行，道心乱则心魔生，心魔生则无事不败。之所以你做的东西会有暗疾，我斗胆说一句，是德不配位之故。”
    利子晋呆呆望着秦晚，嘴唇颤抖着，低声念道：“德不配位，德不配位。什么德，什么位，我真的德不配位了么？”“是的，利兄，你的炼器之心，和你所炼制的东西不匹配。小弟再唐突猜测一下，你是不是在炼器时，已经对低阶的东西产生轻慢了？”
    听秦晚这么问，利子晋全身猛烈抖动，额头上汗涔涔滚落，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反思起自己突破后的心境，的确，自从那只千木丰荣鼎制造出来后，再也提不起劲做灵宝以下的东西，即使家财用尽客人找上门，他对所承接的活计也只抱持着赶紧完工，赚钱继续冲击境界的想法去做。
    “我的道心废了。”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利子晋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大声问秦晚道：“韩兄弟，你刚刚说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的道心还有救，对不对！”
    回答他的却是否定。“利兄，你不但急于求成，还心存侥幸一赌再赌，你可听过天下有不输之赌徒么？”秦晚的话像一盆冰凉雪水，照头浇在利子晋脑门，他能达至目前境界，心力资质都是人中上品，怎么会不理解秦晚的暗示。
    “哈哈，哈哈，哈哈哈。”利子晋惨笑起来：“韩兄指点的是。其实我早有自知之明，担从来没敢真正往上面想。今天你教我做了个明白鬼，我，我认！”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眨眼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见利子晋被彻底击垮，秦晚说道：“所以我说那不是办法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从头来过。”
    “呵呵，从头来过。”利子晋不置可否地道：“难道要我从入门炼器学徒开始，一件件从头打造灵器来找回道心么？”
    “怎么，你怕了？”秦晚激道。利子晋挺起胸膛道：“我不是怕！若能修补道心漏洞，我便是再入轮回也不辞艰苦，但心魔已成，纵然从头做起，我怕，唉我怕我也抵不住它的诱惑啊。而且以我现在的样子，谁会拿材料来找我打造灵器。”
    “谁说的”秦晚微笑地望过来。
    利子晋疑惑地望向对方，这张丑陋猥琐的脸现在看起来充满智慧和自信。
    秦晚悠悠地说道：“利兄，烦请你带我进炼器室一观，可以吗？”利子晋虽然一点也不明白秦晚要做什么，但还是领他进去了炼器间。
    巨大炼器阵如同蛛网般刻在地面，一座小型炼炉竖座在正中央，炉中火焰早已熄灭了多时。秦晚趴下地面左摸摸右探探，又凑到炼炉前，拍打起炉壁炉膛。利子晋任由秦晚施为，机械地回答着他提出的问题。
    秦晚折腾完后，四处张望，在一张台下找到块锈迹斑斑的熟铁块，拿在手里拈了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能打一把镰刀呢”他对利子晋笑道：“利兄，我住的地方花圃里枯枝败叶太多了，能不能劳你大驾呀？”
    “我，给你打镰刀？”利子晋指向自己。“不，不是你，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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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洪炉洗意（上）

    烈焰久违的从炉膛燃起，不是灵火，而是添加优质煤炭后燃起的凡间之火。利子晋没有用法诀，而是和秦晚二人一推一拉，鼓动风箱，让火焰快速升温。
    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制作过凡品了，利子晋努力回忆当年自己还是学徒时的基本功。他盯着炉中火焰颜色，焰色已经开始变白。他将记忆深处的配比重新核对一遍，向炉内洒入一些粉末。
    粉末进入炉膛，星星点点发出亮光，过了一阵，“可以了”他低喝一声，停下手中鼓风，将深入炉膛的长柄勺取出。
    长勺是用耐火材料制成，里面一锅通红的铁水。搅拌、观察、调整、搅拌，加热，一道道工序下来，铁变成了钢。炉前的二人早已大汗淋漓，利子晋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耐，这熟悉的场景带来儿时记忆，让他觉得兴奋和期待，原本对秦晚这个提议的疑惑已经转为认真。
    成型的钢块被置于铁砧上，利子晋手持小锤，秦晚手持大锤，相对而立。“跟着我的小锤节奏，你来敲打。”利子晋严肃命令秦晚，“是！”秦晚恭敬地答应。
    “叮叮”利子晋的小锤在钢块上轻敲，“镗！”秦晚追随着小锤的指向，用力将铁锤砸向钢块某处。他像那时在废矿掘玉一般，体察着身体之理和环境之理，包括利子晋的人之理，“横天”、“绝天”、“破天”三式中的精髓，化为向下挥锤的姿势与力量。
    利子晋惊讶地看着秦晚。“大锤工”和“小锤工”是铁匠行业的俗称，他自己也曾从大锤工做起，这工作似易实难，如何与小锤工的引导完美配合，当年利子晋足足花了数月时间。
    眼前这人却仿佛生来就是个大锤工，自己的每次引导，都得到丝滑无误的执行。“叮叮”——“镗”，“叮叮”——“镗”，“叮”——“镗”，“叮”——“镗”，“叮”——“镗镗”，锤声如诉，化作语言，“去！”“嗯！”“去！”“嗯！”“这里！”“好！”“那里！”“好！”“轻一点！”“是！”“重一点！”“是！”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声砸响回荡在炼器房中，利子晋闪电般夹起成型的铁片，将其浸入淬火的油中。“滋啦......”热钢入油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人觉得无比的舒适。
    回火，增加硬度。
    砂轮嗡响，粗磨。
    砂轮嘶响，细磨。
    磨石嗖嗖，精磨。
    砂纸、粗皮打磨，收尾。
    装柄、装钉、上箍、上油。
    手指轻弹锋刃，“铮”的一声，新发于硎，吹毛断发。利子晋将镰刀递过去，自豪地说：“这刀，两寸粗以下杂草灌木，我保它一刀而断！”
    秦晚接过镰刀，这柄不起眼的农具拿在手中是那么舒服，就如生在掌中一般。他取出一锭银子，口中算道：“材料二钱，工费半两，我在旁边帮忙，要扣去一钱人工，这镰刀是大师所制，加上一两的名头钱，总共一两六钱银子，嘿嘿，有些贵呢。”他掐去手中银子一角收回，将剩余的银子递到利子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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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五章 洪炉洗意（下）

    利子晋用颤抖的手，接过一两六钱白银，望向秦晚的双目中，滚滚流下热泪来。没有丝毫征兆，利子晋双膝下跪，深深的叩头礼拜。
    在接过银子的那一刹那，利子晋悟了。秦晚所说的从头来过，不是要他重新修行炼器之道，而是从头带他体会真正炼造的快乐。
    看着炉火熊熊，铁汁融化，利子晋开始有怀旧的感伤。
    二人分工，推拉风箱，让他体会协作的力量。
    大锤小锤，配合无间，利子晋感受到默契沟通的喜悦。
    淬火打磨，成品在望，是热烈的期待。
    得到银两，有足以匹配工作的回报，满心喷涌出的是收获的激情。
    大颗的眼泪流淌在地上，秦晚并没有搀扶起利子晋，让他尽情地释放这些时间的委屈、困惑和重拾快乐后的感动。良久，利子晋又重重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整个人已如刚刚打制成的那把镰刀般锋锐坚强。
    “这一两六钱银子我收下了。”
    “嗯，很值。”
    “谢谢你。”
    “小意思。”
    没有更多的废话需要再说，利子晋问：“你要打造什么灵器。”秦晚搔搔头道：“唔，有些麻烦。”他取出路玄真的冰枪和沈若男青鸾的双匕，然后将双手呈到利子晋面前。“还要一对适合这双手近战的武器。”
    “给多久时间？”“七日，最多八日。”“材料有么？”秦晚取出一堆秘境中还未卖掉的材料，利子晋瞳仁微缩，但没有惊呼出声。这韩藻是奇人，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也不值得讶异。
    利子晋坐下沉思半晌，在秦晚给出的材料中取了数样，说道：“还缺一些东西，我要到城中商行采购。”秦晚取出十万灵石递过去道：“够么？”“尽够了，剩下的材料和灵石是我的工费。”
    听到利子晋毫不客气地收取工费，秦晚开心地笑了，人的问题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器了。
    “利兄，你之前做成的那个宝鼎？”“千木丰荣鼎。”“对，你还记得给它加持了什么属性么？”“这鼎是高阶上品灵器，是为丹师所作，加持了坚固、耐热、火力侵彻、药材杂力隔绝吸收四种属性。”
    秦晚点点头又问道：“成品之后，可有异象？”利子晋自豪地道：“这鼎已离灵宝一步之遥，成器之时，宝光泛滥整座器室，我还担心会有器劫发生呢。”
    “那就对了！”秦晚一拍大腿说道：“你之前所制物品，暗疾的原因便是这鼎。”“啊！”利子晋惊讶极了，忙问：“韩兄，你确信？”
    秦晚道：“先前我注意到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你被人退回的器物，都是这些？”他用脚指了指那堆半吊子灵宝。利子晋苦笑道：“其它的都炼失败了呀，这些勉强成器，却不中用。”
    “对，我后来发现，这些东西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加持了坚固、坚硬这类灵纹。你炼废的东西，应该都没有加持吧？”听他这么一说，利子晋皱眉回想，的确是这样，不成器的物品都没有加持过坚固类灵纹。
    “所以我想，失败的最大原因，估计是炼成阵有问题，它灌注了过量灵力入器，只要是没有坚固加持的，都撑不过成器。刚刚我趴下看了地面灵纹，也摸过炉壁和炉膛，就是想找有什么异常。”
    听秦晚这么说，利子晋手往地上乱摸，人猛地跳了起来。他对炼成阵熟悉无比，之前只检查了灵纹样式，还真没探查过整个刻槽，这一摸才发现，整个灵纹刻槽都有了些须变化。
    “我猜啊，不一定对，你当时制作丰荣鼎时，它宝光泛滥异象出现时，火力侵彻的威能影响了整个炼成阵，但因为没有破坏灵纹，是以利兄从未察觉到。”
    “啊啊啊啊啊啊。”利子晋惨叫起来：“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当时设计这鼎，是为了攻坚一些带核硬皮灵材，结果是它害了我呀。”
    痛心疾首了半天后，利子晋回过神来，埋怨地道：“你既然猜到是这里出问题，为何不早说，还骗我说是我道心引发的暗疾。”
    秦晚贼笑起来：“我要是说我这人爱管闲事，你会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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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灭团之星

    利子晋为秦晚套取了手模后便赶着设计画图，秦晚没有再打扰的打算，便向城中一处地方走去。
    既然决定要以佣兵形式过境，他要看看人家的佣兵团是怎么运作的。此时秦晚易容成猥琐男子模样，来到城北靠近城厅外围的一条街上，这街本名得胜街，但由于本城各佣兵团多将堂口设在此处，大家都称为佣兵一条街。
    不同于商业街道，这里没有叫卖声，街道两边一水的三层小楼，俱是由红砂岩彻成，看起来就比商业街那木造的要肃穆。秦晚左右张望，石楼正门都挂着牌匾，上面是佣兵团的名称。
    牌匾下方门洞都站有人，各自穿着标有本团徽号的装束，门洞一侧钉着张木板，上面写有诸如：“本团由乙级冒险者某某主理，承接一应公私委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的字样，从这木板大概可以知道佣兵团的实力。
    “唔，要有个门面么？”秦晚觉得略有些麻烦，虽说钱不是问题，但若在这里临时租下门面，他的“黑石佣兵团”不免会招人注目，不利于隐藏行迹。这时前面左侧的一间石楼引起了秦晚注意。
    “潜龙佣兵团”。相比其它佣兵团，潜龙佣兵团的招牌镶嵌了金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奇怪的是，门洞下方并没有站人，一眼望到里面的屏风，很是冷清的样子。
    国内第一大佣兵团在赤城的分舵这个样子？秦晚不由得有些奇怪，但他并没有莽撞到直闯进去询问的程度，而是继续前行，快至街角处，看到有个人正爬在梯子上往下摘牌匾。“灰鼠佣兵团”，摘下来的牌子上写着佣兵团名号，门洞边的木板已改成“吉楼招租”。
    “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要转租出来么？”秦晚向摘牌子的人施了一礼，低声地询问。那人回过头看了看秦晚，垂头丧气地应道：“正是，小兄弟可有意接手？”秦晚心想，若是能弄个二手堂口，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他也不废话，直接答道：“小弟正有此意，不知租下这里要多少费用？”
    一听有主顾上门，摘牌子的人来了精神，他手挟牌匾轻轻跳下地来，落地时身形丝毫不晃，显是有些功夫。秦晚被他拉着看房，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但会客室、道场、兵器室、佣兵休息室等一应俱全，显然曾经有正规的佣兵驻扎过。
    对方叫方通，开口要三千两银子的铺面转让费，秦晚不急于应承，开口问道：“方大哥，我看你功夫不错，之前也是这个佣兵团的人吗？”方通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灰鼠佣兵团是我干过的第六个佣兵团了。”
    秦晚又问：“那为何现在不做了，不是说这城的佣兵业很好赚的吗？”方通叹了口气道：“哎，别提了。不久前，我们团接了一票护送皇车过境的服务，在鬼啸原遭了灾，团长被打成重伤，东西也被抢走。我团赔不起损失，只好倒闭散伙，这里的房子事了，我也准备换个地方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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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七章 砂原秘盗

    听他这么说，秦晚心中一动，在鬼啸原遭灾为何团长受伤，其中恐怕有隐情。他取出一枚灵石塞到方通手里道：“不瞒你说方大哥，小弟也有几位伙伴正打算一起来赤城开个小佣兵团谋活，发生什么事能不能细细和我说说？”
    方通收了灵石欣喜，他见对方出手大方，便很爽快地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原来灰鼠佣兵团虽不是顶流一流，在赤城也算是实力派，旗下有数名丙级修士，武者超过二十名，一直以来，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日它娘偏偏老子加入这团后，便出了大事情”方通恨恨地道。原来他也是新加入灰鼠佣兵团不久，那日接了单不大不小的活，要护送二十车皇车去掩月城，谁知进入鬼啸原没多久，便碰上了尘暴。
    这鬼啸原尘暴不同沙漠，刮起的皆是风化过的红岩砂，强劲非凡，五步之内不见人影，这种天气下居然有人现身偷袭。对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能够在尘暴中穿行，团长已晋中阶实力，与对方对了一掌后吐血重伤。好在对方只取货没有杀人，但丢了皇车岂是小事，赔付不起只能结业散伙。
    秦晚听他这么说，赶紧问道：“夺车的人有没有报名号出来？”方通道：“对方自称火凤军，声言只要是三殿下的货物一律拿下，这等叛逆谋反之徒，我城已发出通令缉拿，他们长不了的！”
    头天那个叫朱迈的胖子，也提到“殿下恩泽深重”，难道他口中所说的殿下，便是火凤军针对的三殿下么？秦晚沉思数息后又问方通：“方大哥，你可知火凤军为何针对三殿下的皇车下手？”
    方通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萼国皇帝陛下久病，大皇子之前被刺重伤，二皇子一心修道，大大小小的事现都由三皇子打理，说不定啥时与那贼人结下梁子了吧。”这个答案虽不能让人满意，好歹让秦晚知道目前明光城宫里的格局，他心知这方面再问无益，转而问方通为何大家都散伙另寻主顾，偏偏留他下来收拾残局。
    方通面色尴尬，支吾解释起来。原来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命门带煞，之前收留过他的五个佣兵团先后倒闭，这灰鼠佣兵团出事后，行内已给他起了个花名叫“灭团之星”，大家都十分嫌弃。
    灰鼠佣兵团解散之时，众人见他如见鬼一样，急扯扯走得一干二净，方通心灰意冷，便想着最后收笔钱，不再做佣兵转去当个武术教头。所以这才一人守着小楼等待租客。摘牌之时，遇到秦晚，也算是老天照拂。
    秦晚同情地看着方通，武者在萼国的确有些位置尴尬。相比修士，实力难望项背，又有超越凡人的追求。他递过五枚灵石，方通一楞说道：“三枚就够了。”秦晚道：“方大哥，感谢你陪我聊这么久，让我知道不少情报，剩下两枚是小弟谢礼。”
    “啊。”方通露出感激表情。秦晚笑道：“命门带煞之说，纯属胡扯，与其认命，不如自强。我的佣兵团还没建成，不想太高调徒惹嘲讽，今天的事，希望方大哥不要对人说起。”
    秦晚独自坐在石阶上，整理起得到的信息。方通走之前，秦晚请教了一般佣兵团的运作方式，原来佣兵团接标，却不像私人那样直接在悬榜接，而是要面对雇主，实打实的接触，皇车的老板，自然是为萼国皇室效力的皇商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事情会撞上呀。”秦晚将收集来的点滴资讯整合到一起，鼻子嗅出不太吉祥的味道。按方通所言，火凤军一直在找那三殿下的麻烦，而朱迈极有可能是萼国三皇子的人。
    那六个冰系修士，说不定是帝京派到赤城的支援，朱迈请了强手助阵，对付谁呢，火凤军是最有可能的目标，而青鸾是顺带。那批千车大货如此张扬的过境，聘请的人手又少，感觉是卖了个破绽给火凤军，火凤军如果在鬼啸原埋伏出击，八成要被反将一军。
    若是接标作为护卫，身份是掩饰住了，但保不定要被卷入两边的冲突中去。朱迈他当然不喜欢，那火凤军也不似善茬，不过若是打将起来，区区一个四人的小佣兵团消失了，倒没人注意。
    “不管它，按原计划行事。”秦晚下定决心，自己这边现在可称兵强马壮，单是玄真和若男，足以应对一般的中阶战力，只要没有结丹境强者在，即使面对突发情况正面翻脸，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相比避开战斗，还是掩饰身份更重要，秦晚决定黑石佣兵团的招牌要尽快挂起来。在这之前，冒险者等级要升，要搬家、还要准备新的牌匾和衣裳，够忙一阵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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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赤砂岩兽（上）

    “吼！”
    随着妖兽的一声嘶吼，眼前地面龟裂，龟裂的赤色地面板结成岩石，上浮至数人高的空中，然后像泰山压顶般朝四人砸来。
    这里是离赤城不到五百里的一处平原，平原上孤伶伶鼓起个大石包，城中悬赏的一头赤砂岩兽就居住在这。
    离主城这么近，居然没有人来讨伐，可见赤城狩猎生意的确不咋地。当然，这货中阶中期圆满的境界，也是其乏人问津的一大原因。秦晚为了尽快升级冒险者等级，此刻与三女正在找它的晦气。
    “赤砂岩兽，土系，能操控重力，皮甲坚不可摧，喜食软土，腹内有土精，可制灵陶。”《妖兽图鉴》中对这物的描述很详细，为何先选它，是路玄真的提议。
    “寒云鼎有些不够用了，它的土精我想取来炼制一个新的”路玄真是这么说。自从成功炼出清虚丹后，她的丹道大有进步，如果有好点的鼎炉助阵，路玄真想冲击一下中阶圆满境丹师，成功的话，便可试炼高阶丹药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大家当然全力配合，这头倒霉的岩兽此刻被围得无路可走，激怒下放出大招来。“我来！”路玄真面沉如霜，手中玉尺光华绽放，许久没用的中阶招式此时发动，威能令人胆寒。
    三朵冰莲品字型迎向砸来的巨岩，却没有正面硬撼，而是滴溜溜旋转着，向巨岩与岩兽中间的虚空切割过去。莲瓣如同锋利的刀轮，在空间切出土黄色轨迹，岩兽借以操控重力的妖气被斩断，巨岩顿时失重砸落。
    秦晚见路玄真露这一手，心里感叹她的修为进境。之前她还只能操控一朵大莲，现在化一为三，所需要的灵力与神识都不可同日而语，雪梵庵日后想再造辉煌，期待只会落在心上人身上。
    沈若男的长剑和青鸾的剑器，在巨岩瓦解的同时斜方向递出。岩兽怒吼着挥出爪击，但速度已慢了一拍，纵然它皮甲硬如岩石，双爪也被斩出创伤。这里就看出修为差距，沈若男这侧的创伤深可见骨，而青鸾那边堪堪破开表皮，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按道理，这时秦晚本应出手击破岩兽要害，但他突然心有所想，喝道：“大家小心些，我来增加些难度。”说罢双手连挥，十余张灵符向砂兽打出。
    地面突起十余支石笋，砂兽脚下出现数个沙池，岩兽欢喜地狂啸一声，跃到空中后，四只巨足猛地踏向地面。“轰”地一声，妖声从岩兽足底爆发而出，秦晚施放的石笋似乎长了翅膀般，从地里倒飞而出，一根根扎在岩兽身上，而原本聚集在岩兽脚下的沙池，如同长脚般朝四人扩展过去，一边扩展还一边变大，中心释放出强大吸力。
    首当其冲的是近身的沈若男和青鸾，沈若男足尖点地，倒飞出沙池范围，青鸾稍慢半步，一条修长玉腿已陷至膝盖。
    秦晚在一边看得咂舌，难怪这土系灵符在赤城卖不动，原来被妖兽利用后有这么大威力，青鸾双手剑器化斩为拍，在沙坑边缘借力将人提出，才脱困时，一个巨大身影已向她碾压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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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赤砂岩兽（下）

    此刻岩兽已经变了模样。刚刚被吸入的石笋泛出黄色妖芒，彻底与它融为一体，原本粗糙的外壳变得光滑致密，顶端锐利如枪尖，如同沈若男在秘境中讨伐的玄铁剑猪般。只是这石刺更粗大，看起来更吓人。
    岩兽如同豪猪，倒退着对准青鸾压上，若是被它压正，青鸾恐怕起码是个重伤结局。路玄真手一招，冰莲迅速来到青鸾身前，“疾！”随着她念出法诀，三朵冰莲合而为一，莲芯处一道粗大寒流迎向石刺豪猪。
    一个是全身而上，一个是法力凝结，毕竟力量上有所差距。岩兽半个背部被冻结，去势虽缓了缓但仍旧压至，呼吸之间秦晚用手抄起青鸾纤腰，将她带至安全区域。
    眼前一花，青鸾人已腾云驾雾般被搂着移开。此刻她只感觉腰畔那只手温度灼人，鼻间满是超熟悉超好闻的男子气息，脑中昏昏沉沉，身体已软了下来。“青鸾姑娘，你没事吧？”秦晚满脸歉意将青鸾放下，见她软绵绵浑身无力，还以为沙池中有妖毒，吓得脸都白了。
    青鸾俏脸酡红，如同贵妃醉酒般勉强答道：“我没事的，快去帮雪儿云儿。”秦晚松了口气，赶紧冲到路玄真和沈若男旁边。这岩兽得了土系灵符助力成功变身，仗着防御强横，一边操控巨岩，一边肉身近战，路玄真和沈若男一时竟还拿它不下。
    秦晚暗自评估，这妖兽得了灵符，实力大概会升个一阶左右，既然已经得到重要情报，还是赶紧解决战斗为妙。他朝路沈二女喊道：“攻击它下盘。”二人闻言，招式齐向巨足攻去。
    砂兽哇哇大叫，干脆主动将四足沉入沙池中去。按理说这流沙毫不受力，本该越陷越深才对，但妖兽在其中却如鱼得水，丝毫不影响行动力，只是相比先前要矮了一截，关键的肚腹位置也不再暴露。
    沈若男暗自皱眉，她本想像对付剑猪一样自下而上找到弱点，这么一来，反倒让妖兽没有了破绽，晚儿这是想做什么？秦晚一阵风般从她身边掠过，高高跃起，脚下正是岩兽背部数根尖利石刺。
    岩兽见有人来到上空，一耸背，石刺分离出数根，向着秦晚扎去，空中出现一团木网，秦晚双腿一蹬，借势避开袭来尖刺，挥手向那块被路玄真冰结的地方掷出火爆符。
    当年这招秦晚曾对铃蜈使过，现在使用的是中阶灵符威能更甚，冰火交加之下，原本完整的背壳出现龟裂。秦晚迎着爆炸后的气浪一头扎进岩兽背部，须臾之后远远地弹开，站到二女身旁。
    岩兽楞得一楞，大怒下正要驱动巨岩攻击，突然背上感觉痒痒的，随后便是一阵剧痛。随着岩兽“呜”地一声大叫，刚刚龟裂开的地方，长出无数藤蔓来。原来秦晚在击破其防御后，探手入内，种下了好几张被回生符加持的毒藤符。
    这岩兽虽然防御厉害，但木能克土，毒藤根系不断向它体内深入，吸取着血肉精气，岩兽狂甩身体，却无法阻止藤条生长，得到它精血滋养，毒藤益发茂盛，没多久，原本像座小山般的岩兽被被缠得结结实实。
    秦晚也是没想到，这毒藤符本是初阶灵符，除了用来牵制敌人外早成鸡肋。但是通过贺东来启发，又经历利子晋这事后，他制作的半吊子（准中阶）毒藤符在得到中阶回生符的加持后，已经蜕变为强力杀招。
    路玄真一招冰切，将瘫软岩兽的头颅切下，取了妖核与土精，便与沈若男二人站在青鸾身前，满脸杀气望着秦晚。
    “......”
    “没得解释了？”
    “我是想看看，这里妖兽是怎样利用土系灵符的。”
    “所以呢，要害死她拿命来看？”
    秦晚冷汗如浆，面对路玄真和沈若男的怒气，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倒是青鸾心疼地给他解围了半天，最后领罚回家面壁思过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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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章 佣兵团长

    “啧，失算。”秦晚在自己房间老老实实面墙而立，深刻反省之前的错误。他没料到这些土系妖兽，仅仅得到几枚初阶灵符助力就能成长到变身的程度。幸好这家伙还没到中阶后期甚至更强，不然真出现伤亡他就莫能辞其咎了。
    这个失误也提醒了秦晚，那六名冰系修士得了他二十枚突石符五枚沙陷符，若是有心算计之下配合强力妖兽，恐怕制造的麻烦要比刚才更大。
    考虑到鬼啸原那里的地形，秦晚心中模拟出一个战斗场景：砂暴中火凤军向车队发起突击，众人眼看不敌，这时突然有人操纵凶兽，配合六人的冰系法阵反打。“喔哟，不得了。”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押车的修士武者，会被波及到伤亡惨重吧。
    这还是不清楚火凤军实力前提下的模拟呀，若是对方也有杀招，这千车皇车所过之处，会化为血海吧。秦晚原本决定，只要在鬼啸原发生战斗，四人就借风沙脱队往掩月城赶，现在看来，必须要有更小心的安排。
    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包包被扔了进来又迅速关上，路玄真在外面冷哼了一声走了。
    秦晚捡起布包，里面是一大块肉干和水囊，他满怀感激地吃下去，心说我玄真虽然凶，罚站归罚站，还是怕我饿着，心里十分得意。
    隔了一个时辰，窗户外面掷进来一个包包，沈若男探头望了秦晚一眼走了。
    秦晚捡起包包，里面是几块糕点一瓶水，他又是满心感激地吃完，心想我若男心肠最好，一等一心疼人的，高兴得尾巴快要翘上天。
    又过了一阵，竟是头顶发出声响，一块瓦片被揭开，青鸾通红的俏脸伸了出来，她眼神和秦晚才一交汇便缩了回去，从上面掉下第三个包包。
    秦晚接住包包，里面竟是一个食盒，有菜有饭甚是丰盛。他苦笑起来，这姑娘的娇羞含蓄背后深意，他岂无察觉？
    但若没猜错的话，青鸾身世实在微妙，加上他、玄真和若男的真实意图一直未对她明说，双方各有秘密保留。这种情况下，秦晚最多将青鸾当作同伴战友对待，不能有丝毫男女成分在里面，这顿饭的情义，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还了。
    次日起身后，秦晚来到客厅，三女早早装束停当等在那里，秦晚笑嘻嘻深鞠一躬，口中唱道：“多谢三位仙子赐饭之恩。”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先是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另外二人也趁夜偷偷投喂了那家伙，脸上都微红闪过。
    接下来两天，三人遍寻就近的妖兽讨伐，手里妖核大大小小已有四枚。“宁可一次交够，不要一次交一枚，那更容易引人注意。”计算下来，积攒的功绩点已经足够四人升至丙级有余了。
    来到城厅，负责登记狩猎功绩的是个老头，老头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见有人来交任务，眼神露出惊讶。“哟！赤砂岩兽，喔，遁地长虫，嗯？这只啄岩振羽鹊也是你们杀的，嘶，弹涂石鱼，嘿嘿。”
    老者满脸疑惑地问秦晚：“你是这小队的头儿？”秦晚恭敬地回道：“在下墨山城韩藻，忝为领队。”“这四只妖兽都不简单呀，就凭你们四人？”秦晚答道：“正是。”老者小心翼翼又问：“老朽多问一句，你们修为可都是中阶中期以上？”秦晚笑而不答，只是说：“我们队有人略通木毒，来这里本打算混口饭吃，没想到对赤城妖兽倒有克制之功。”
    “唔，这就说得过去呢，木系修士在本城可是很吃香的。”老者将四人名牌一划，丁级升至丙级，三女眼中都露出兴奋表情。“韩藻、陆雪、申云、申青，你们现在是丙级冒险者了，相关的权限都清楚吧？”
    “知道的。”四人齐声应道。
    秦晚带着三女，马不停蹄又跑去佣兵注册部门，交纳了押金，领回佣兵团证明后，负责的官员提醒道：“你们四人，刚刚成团，须知我国佣兵统归国家管理，不得倚仗修为违乱法纪，不然自有处罚。另外，佣兵团和冒险者一样，也有等级划分，勤勉努力，就能升级，每升一级，国家都有相应待遇奖励，可知道了？”
    “知道的。”四人齐声应道。
    “今天开始，咱们搬到佣兵团那里，早点混个脸熟。”一行告别这间民宿，青鸾望着后园，还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秦晚朝她眨眨眼睛道：“其它地方也有哦。”“嗯。”
    四人先是去木匠店取了新牌匾，又到裁缝店取了新衣裳，最后才来到得胜街，正儿八经地将“黑石佣兵团”的匾额挂上，没有鞭炮锣鼓，静悄悄地这就算开门营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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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一章 焕然一新

    路玄真扯着沈若男和青鸾出去一趟，回来时储物牌里倒出大包小包的东西。三人迫不及待要享受丙级冒险者的优待，城市商行折扣果断用上了。虽说打完折省下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个灵石，但三女都喜孜孜地大呼划算。
    秦晚像条死鱼般着看着她们讨论，他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快乐。“你随便抛给小黑吃的一丸灵丹，买半条街只怕也够了吧，这裙子省下十两，能开心成这样？”迎接他吐槽的是三道鄙视的目光。
    “这里好大呀！”青鸾新鲜地在会客室里转了个身。虽然明知只是个临时身份，但冒险者等级是个人的，而佣兵团是大家的，三个女人像过家家般认真收拾起来。
    剩下的家具摆放整齐，残留的垃圾扔掉，武道场换上新的垫子，各人房间也按喜好布置了一通，兵器库里没有一把武具，还摆了个新架子。
    秦晚这时候就十分碍眼了，站在哪里都不对，被赶着到处躲，最后路玄真呯地一声将他关进自己房间，“收拾好之前不许出来！”
    秦晚苦笑着盘坐在地，取出今天领回的佣兵团名牌，细细打量起来。佣兵团和冒险者一样，都有从甲至戊的等级划分，当然随着功绩增长，也会有相应的不同权限。不同之处在于，只有完成官家委托，才能获得功绩点，私人委托只有财物报酬。
    这一区别其实暗示了国家对佣兵团的管理权力，成集团的私人武装必须受到严格节制，这是当年萼国建立时宰相庾平传下来的法度。修真界对于这点，与皇家是持同一立场的，如若不然，野心家们必然壮大，这不利于国家的稳定。
    秦晚所想的，是白天注册时官员所说的话“不得倚仗修为违乱法纪，不然自有处罚”，这句话很值得寻味。他记得出玉州时换关文时，那个叫韦开的官员也曾这么提醒过他。
    “是什么能够让国家官员对修真界人士这么有底气？”单从实力来看，这中间没有逻辑可言。仙凡之别就是天地之别，实力最强悍的武者也打不过合气入门的最低级修真者，原因很简单，所掌握的能量强度有差异。
    武者修炼的真气是经脉之力，而修真者掌握的是天地之力，虽然秦晚对两者同源已有认识，但不考虑中间的转化凝炼，差距是极为明显的。说得不好听一点，若是没有修真界对秩序的认可，随便几人出手，倾覆一国也是轻松。
    但秩序是会被打破的，归根到底，手中掌握着力量才是底气根源。如果俗界有节制修真者的力量，皇家说不定存在危害青鸾的可能。“要多了解些俗界的事”，秦晚暗暗提醒自己。
    “好了，出来吧。”路玄真将陷入深思的秦晚叫起。一走出门，秦晚便惊呼起来：“哇！”经过三个女人的收拾，原本颓败不堪的灰鼠佣兵团堂口已经焕然一新，楼上楼下转完一圈后，秦晚对她们的收拾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小黑滚蛋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女人们还给它们弄了个巨大的软垫，此刻小黑正蜷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肚腹中间滚蛋被爪子搂得紧紧像玩具一般。
    自从滚蛋开启灵智后，两个家伙关系好了些，但还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感应到秦晚进来，滚蛋嗡嗡嗡嗡连声抗议，睡梦中小黑舌头在石球表面舔了舔，嗡嗡声又渐息了下去。
    回到正厅，三女带着骄傲神色站到秦晚面前，秦晚此时不夸更待何时，连珠般的马屁赶紧拍起，夸完后他挠头道：“咱们在这最多再呆六天便要出发，到时我看你们的心血要白费呢。”
    路玄真傲然道：“我已找到这屋业主，把它买下了。走之前找个佣人守着，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来呢。”“就是。”“就是。”
    “......”
    真是对置业毫不手软呀，看着有钱任性的路玄真秦晚心里感叹着。她们升级冒险者时那么热衷，无非是为了有个洞府，即使已殝玄境，女人们都有着对家的渴望吧。“什么时候真要有个家就好了。”秦晚不由得生起希冀，也思念起父母和常伯刘妈来。
    青鸾笑盈盈拿着一物递到秦晚面前，是块修整得平滑干净的木板。“有请团长赐墨。”秦晚哦了一声，才想起门侧原先挂着的木板被方通摘走了。当然不能让它空在那里么，秦晚挥笔在上面写下三行字。
    “丙级修士韩藻主理”
    “承接一应官私委托”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木板最右下角，一个小小的戊字和黑石花押，向外界宣告这家最低等级的佣兵团开始对外营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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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独当一面

    离和利子晋约定之期还有三四天，各人兵刃太扎眼，新武器到手前，现在不宜再冒险狩猎了。
    按秦晚的计划，既然已经成功建立了佣兵团，接下来是去接标。接到标后便要考虑前期的侦察和情报收集，最好是赶在头前飞到鬼啸原查看地形一趟，想好应对不测的手段。“那个朱迈处，最好也要侦察一番”，说不定有重要情报呢。
    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来做并不好，随着小队经历了这么多磨炼，三女也都成长起来，是时候让她们独当一面去活动了。
    玄真以后肯定要当雪梵庵掌门，是主持大局的人；若男越是让她做事，越不容易在背叛师门的事上钻牛角尖；青鸾姑娘么，多些锻炼，也能够在未来的风浪里增加胜算吧。秦晚决定把要做的事情全部分配出去，自己在家好好塑几天脉，贺东来的青木符经注释也想认真读一读。
    玄真个人能力强，江湖经验老到，又有冰系灵觉，安排去侦察朱迈最好；青鸾么，勇敢坚强，可以帮玄真盯着那个魏安邦；若男稳重识大局，她去接标应该不会出问题。
    考虑到那六个冰系修士现在还不知藏身之处，以青鸾修为，万一撞见不易脱身，所以要多层保护，秦晚决定让小黑陪青鸾一起。
    主意已定，秦晚便将他的想法与三人商量，他嘱咐路玄真道：“雪儿，朱迈所在都司守卫必然严密，他身负不低修为，同样不可等闲视之。而且我个人估计，俗界像他这样有能力的人说不定还有，你有匿气符掩饰身形是不成问题的，不要中了陷阱就行。”
    路玄真道：“放心，我有分数，只是你想知道哪些重点，要先告诉我。”“我预感这千辆皇车的事和朱迈有关系，需要雪儿找出证据，还有那六个修士来自哪里，最好也要打探明白。”“好！”
    “青鸾姑娘，拜托你去上次雪儿侦查到的魏安邦家附近盯守，紧跟他的动向，要小心这人有再度与冰系修士会合。只了解这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不用理，不要有任何多余事情。小黑，你陪姐姐去一趟，要保护好她哦。”“呼呜！”
    “云儿，你不要单独去接标，去报名的地方耐心多等一会，这几天肯定有其它佣兵团的人过来，夹在人群里一起进去。还有，矿娘的妆容太扎眼了，让雪儿青鸾姑娘给你重新易容吧，越普通越好。”“嗯。”
    秦晚独自一人走出驻地，他这次彻底放手让三女单独行动，就没多余到暗中跟随，而是在得胜街闲逛起来。他的目标是这条街上其它营业中的佣兵团，易容成猥琐男子模样后，一连走访了几家，借口是新开小团来拜本地山头，又准备了不轻不重的礼物，倒是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报。
    据这些同行所说，潜龙佣兵团近段时间没有接任何生意，除了留人守卫外，主力都不知去了哪里，可能和修真界的战争有牵扯。
    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是，在潜龙撤出之前，有人看到过一男一女曾进去他们分舵，进门之前那个男的犹犹豫豫说时辰不吉，被女人骂了句呆子扯了进去，二人显得比较亲密的样子。
    “是何百忌和洛非花？”秦晚脑中立刻浮现出二人形象。秦晚暗中估算，同是往帝京去，自己这边在墨山城和济都城都耽搁了不短时间，以何洛二人速度，起码应是过了千重山岭才对。他们若是不久前才经过赤城，路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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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失之交臂

    秦晚不知道，何百忌自从答应白长容要帮他去找童清奇后，北上之路也碰上不小波折，归云宗岗哨虽然目标是查验路沈，但潜龙自传出与金刚门结盟后，全团已被归云宗敌视。
    何洛二人刚出发时，归云宗岗哨还未布置好，悠悠哉哉行了段路，但在出玉州前便被拦截下来。虽然明面上归云宗还未与潜龙开战，但守卫却是百般刁难，洛非花愤怒之下出手打伤了人。
    守卫自是不敌，却是有乌乐生召唤术的，乌乐生追丢了枯榕，面子上过不去，听闻又有人闯关，出手时便重了些。
    幸好何洛二人在秘境中也算愈生门的战友，所以他未起杀心，可高阶强者岂是开玩笑，一招十段锦破了洛非花的解语销魂阵与何百忌的三十六枚金针度厄。
    何百忌和洛非花带伤逃遁，乌乐生也没有再追赶，一是对方确不是捉拿对象，不好擅离；二是何百忌的针道让他感觉似曾相识，怕对方和童清奇有牵连，小惩大戒，找回点面子也就算了。
    因为这个缘故，二人之后的路程格外小心，依靠何百忌的灵觉走走停停。今天下雨，不宜，明天打风，不宜，蚂蚁拦路，不宜，蜻蜓拉屎，不宜。虽说飞得憋屈但总算平安过了墨山境。
    在墨山境，何洛二人借助分舵向唐六卞七汇报了动向。本来唐六卞七严令二人不许再上京，赶紧回总舵闭关修行，但何百忌倔劲发作，坚持不从，两个老大也拗不过他，只好嘱咐二人，每过一城必须告知动向，这才有在赤城被人看到的事。
    秦晚自然不知道是自己给人家惹了麻烦，他有心再见二人一面，不过按脚力对方应该早到了掩月城，便将事情先放到一边。当务之急，还是确保过鬼啸原的全员安全。
    从佣兵们那了解到，原来这鬼啸原广阔达数千里，每个佣兵团都有自己一套通过的路线，这些路线都是历年来与里面天气、妖兽、盗匪苦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珍贵无比，是这些人接领任务维持生计的根本。
    “韩团长，你若是考虑参加这次大活，倒可以沿途记录下路径作为参考，对以后营生也是有帮助的”有人好心提醒道。秦晚心想若是这样，皇车所经道路，究竟是跟哪个佣兵团走倒值得推敲。
    “按道理如果我是某佣兵团向导，肯定不会将最核心的路线交出来，带皇车只保他们不出事就行。”也就是说，向导会选择次一级的路线，有可能通过鬼啸原的时间会人为拉长。“还是要先探探路吧”秦晚心想。
    他去赤城的书阁借阅了一份地图，仔细研究起来。这鬼啸原是赤城北部一片巨大风化荒原，占地几乎有这州一半，地图上虽有轮廓和部分细节，但里面还有大量未知标示。穿过鬼啸原，便是掩月城境，他发现居然有条公开的路线弯弯曲曲，一直能通过荒原，这应是官家所开辟，都绕开了未知区域。
    “如果沿官路走，风险应该极小，中途还有驿站补给，但用时要多花数倍。所以商队都要雇佣兵，护送他们走快捷路线。”时间就是钱，这个秦晚可以理解，但对于国家来说，理应不需要这么赶时间才是，走官路不就行了么。
    念及到这，秦晚更觉得应该亲身前去鬼啸原探查一番。如果在地面不好观察，飞到空中便是，就算那龙卷厉害，发现不对赶紧下地找个地方躲藏应该也来得及。“不至于会迷失方向吧”秦晚安慰自己，要是迷失方面等到出发时回不来，可就误大事了。
    “想经脉大成，看来还要迟点呀。”秦晚苦笑着回到驻地，准备今晚制作些灵符第二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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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四章 意外来客（上）

    走进石楼、穿过屏风秦晚楞住了，正厅里面的大交椅上竟然睡了人。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斜靠着椅背上，嘴角边口水拉成丝线，滴在路玄真精心采购的织锦垫子上。
    “你怕是要死哦”，秦晚心疼地看着垫子上一大坨水渍，想象路玄真发现后的画面。这小孩头发卷曲，棕红棕红的，眼眶颧骨也与萼国人族略有不同，显得轮廓要更鲜明。这是个小异族人。
    大陆人族形貌各异，即使在小小的白鹿墟也有不同人种生活，只不过主体还是以黑发浅肤的为多，这个小异族人并不让秦晚惊讶，但让人闯进自己家公然睡在大厅里，秦晚仍觉得有些意外。
    “唔，是来偷东西的么，不像呢。”他又仔细打量着睡着的小孩，小孩大概十三四岁，赤着一对脏脚，身上衣裳也破破烂烂，家境不是很好的样子，腰间还斜挎着一柄弯弯的匕首。见他睡得香，秦晚没有急于叫醒对方，而是转身出门，在街边采购了些食材。
    修士不需要饮食，可武者不同，所以灰鼠佣兵团有个很大的厨间。秦晚一直嫌弃辟谷丹，早有学习烹饪的想法。“他应该饿了吧？”借着这个由头，秦晚回来后干劲十足地忙活起来。
    “咕~~~~”悠长的腹呜从小孩肚子里传出来，他不耐地动动身子，睁开了眼睛。眼前长桌上放着一盘食物，食物对面有个身着武士衫面容坚毅的青年男子，带着有趣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醒啦”男人和善地说道。小男孩警惕地跳下地来，一只手按在腰间短刃上，像天空般湛蓝的眸子紧紧盯着秦晚。“不要紧张，你可是在我家哟”，看着像小老虎般的男孩，秦晚安慰道：“我是这里的主人，叫韩藻，欢迎来作客呀。”
    看着对方开朗放松的笑容，小男孩手在刀柄上松了松，严肃说道：“阿利克。”“哟，这个名字念出来很爽快呢，你是本城人吗？”男孩刚要说话，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红着脸瞟了眼桌上的饭食，秦晚赶紧说：“专门给你做的，先吃饭，客人上门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小阿利克似乎很认同秦晚的话，低声道了个谢便用手抓着大口吃起来。
    “！”
    看着小男孩惊讶的眼神，秦晚急切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我第一次做饭。”阿利克没有回答，缓了缓又抓起一撮送进嘴里。见他完全没有狼吞虎咽的样子，秦晚狐疑地抄起勺子舀了一勺。
    “哇，呸呸！”秦晚跳了起来，信心满满的作品简直太失败了，像打翻了盐罐般的咸，饭粒半熟不熟，肉却老到嚼不动，蔬菜么，直卡嗓子眼。他抱歉地要从阿利克那抢回盘子，嘴上说道：“我给你找些点心。”但阿利克却护着盘子不放。
    “不可浪费食物”小男孩责备地说道。在秦晚心虚地眼神下，他硬是一口接一口将东西吃完，然后站起身，朝秦晚施了个异族风格的礼，“谢谢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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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外来客（下）

    秦晚赶紧递给他茶水，阿利克抱着咕咚咕咚喝完，昂然看向秦晚，将一个袋子放到桌上，盯着秦晚眼睛说道：“礼物。”
    “呃......”秦晚尴尬地看着桌上的袋子，这小孩居然带了东西上门，让他头大起来。黑石佣兵团只是个幌子，跟着皇车到了鬼啸原就要找机会闪人，这当口他可没时间节外生枝。但阿利克却自信地指了指袋子，要他打开。
    秦晚打开袋子，里面居然是一张不知什么野兽皱巴巴的皮，上面弯弯曲曲几个线条，还有各种简单标记。秦晚抽了口气，“唔，这个可不便宜呀。”眼前这孩子像个小乞丐，但居然拥有鬼啸原的地图，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又倒了杯茶递过去，秦晚舒服地靠在椅子上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来我这找工作，咱们慢慢说。”
    男孩垂下眼睛开始诉说遭遇。原来阿利克是砂族人，生活在鬼啸原外围，砂族人是天生的猎手，赤城人望而生畏的土系妖兽和野兽是他们的猎物。凭借群体捕猎技术，一族人虽然生活艰难，但还能生息繁衍，可几个月前，帝国的使者找上门来。
    “强军银么？”秦晚皱起眉头。在济都城他从王江虫那便听说过加税的事，没想到连小小砂族，也不免受到压榨。“不是，他们要得更多！”阿利克愤怒的眼神燃起烈火。
    “你们日常不是狩猎妖兽有收入的么，即便没有银两，用妖核交纳上去也尽够了吧？”秦晚不解地问道。“他们不是要银两和妖核，他们要人！”“什么意思，要人？”“我们同意交纳银两或妖核，但使者说，三皇子下令要修建一条直通掩月城的新道，我砂族人必须三丁抽一，去给他们做劳工。”
    “咝~~~~”秦晚大概猜到皇车里装的是什么了。如果未来真的战争打响，赤城境将成为交通的瓶颈。到时从南方运来的物资，可能就不是以千车来计算，随随便便都要万车以上。以鬼啸原旧道那弯曲兜绕的效率，实在是太误事了。
    未雨绸缪，提前安排境内交通，这三皇子还是有战略眼光的。但以三抽一的比例向砂族索求人力，实在是太苛刻了。“是因为你们熟悉地形和天气的原因吧？”“嗯，不止这些，他们要我族人协助剿灭里面的妖兽！”
    “里面的妖兽很强么？”阿利克点点头道：“我们平时只捕捉边缘地带的，最里面有一大片没有人敢靠近的地方，我族数百年前曾有勇士进去探险，不幸重伤逃回，临死前说里面有恐怖的怪物。”
    “计划新修的道路通过那里？”“对，所以我们拒绝了。”“然后呢？”“官兵突袭了我们族，以违抗皇命的理由，抓走了我族的男人。”秦晚问道：“你们有没有反抗？”阿利克黯然低头道：“族长不让我们反抗。而且，官兵里有很厉害的人。”
    秦晚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反抗，事情还有余地。他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小男孩道：“你应该不是普通砂族人吧？”阿利克骄傲地抬起头道：“我就是普通的砂族人。”
    秦晚看着他满是风尘的小脸问道。“你这样子……不是大人带你来的？”阿利克爽快地说：“我偷跑出来的！”“呃。”“族里剩下的都是女人和病弱者，没吃的了，阿克莎把食物让给我，我不能让她挨饿！”
    “讨厌呀。”秦晚心里说道，这小子带着妖核从砂族溜到赤城，中间这么远路程，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还算他运气好，若是半路出点事或是被人掳走，只是砂原中一具枯骨吧。
    叹了口气，秦晚自责起来。他爱管闲事的臭毛病又犯了，憋到现在，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找我要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郑重委托

    “我要加入你们佣兵团！”“什么？”“我要加入你们佣兵团，赚钱养活我的族人。”
    阿利克镇定地看着秦晚。秦晚何等聪明之人，眼前这小孩的心思早已猜到八成，果断地回绝道：“不行。”
    “为什么？”
    “你是得知有批皇车要过境鬼啸原往掩月城去对吧，然后你是想趁机会，找到你被虏族人修路的地方吧，然后你是不是打算凭一己之力，找机会将他们释放出来？”
    阿利克眉毛惊讶地抬起，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秦晚道：“族人被掳数月，你偏偏选在这时候来赤城，要说和皇车经过没联系，我是不相信的。”他顿了顿又说：“被掳走的人里面，有对你非常重要的人吧，你应该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阿利克沉痛地低下了头。
    秦晚神色不改的继续道：“这条街有很多佣兵团，偏找上我家，我想，你大概观察这条街不短时间了，只有我黑石佣兵团是刚刚接手成立的新团，为了筹措资金，这次的护运任务，怎么也不可能放过吧。而且，混在一个没有名气的小佣兵团里，才好掩饰你真正身份，对不？”
    听秦晚一点点分析，阿利克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咬了咬牙，取出匕首只一划，食指尖流出殷红的鲜血，他用手指蘸着鲜血在胸口划了个圈，然后将手掌拍在圆圈上，对秦晚说道：“我立誓在佣兵期间绝对不碰我族人一根手指。”
    秦晚很意外，对于异族人，血誓是极为神圣的承诺。他视线从对方眼睛上移开，扫了眼阿利克腰间的匕首，黑瘦小手将它插回，但仍紧握在上面。“你这样做很鲁莽哦。先不说别的，你怎么保证我不去官府检举你这个可疑人物？”
    “你们需要我！”阿利克自信地说，“我五岁时，阿克曼都便开始带我在鬼啸原狩猎，除了最核心地带，那里什么我都清楚。”
    听他这么说，秦晚肃然动容。如果有阿利克的地图，结合他的地理环境和天气方面知识，接下来自己一行在鬼啸原中就化被动为主动了，万一官兵和那火凤军打起来，秦晚自信可以随时带三女不知不觉撤离战场。
    “唔……”见秦晚沉吟，小阿利克又补上一句：“我只想见见亲人，生死自己负责。”面对这种远超年龄的成熟和坚决，即使是秦晚也有些动容。他暗中提醒自己，可不能先斩后奏，等三女回来再说。
    “能不能答应你，我需要和团里同伴商量过才行。在这之前，楼上有空房间，你可以先在那住下。我们决定之后，如果同意，你便留下，如果不行，你要立刻离开”秦晚冷冷地道。
    阿利克眼中闪过一缕喜色当即同意。“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去其它房间，能做到吗？”“嗯！”
    秦晚找了间房，把阿利克安置好后，便下楼独坐思索起来。虽然只扫了一眼，但如果这小子的兽皮地图无误，那上面清楚标注了砂原中最关键的水源所在。除了中间核心地带，筑路队必定是沿着最短的水源连接线施工。
    有阿利克在，等于是能预判大概的行进路线，这个好处令他心动。“先观察一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要论比心计，秦晚还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半大小子。

 第二百四十七章 理智退让

    这个车队，去掩月城可能只是个掩护，最终目的大概就是那核心区。三皇子要的是真正驿道，他想走直线，其间所需的建设物资多数是外地供给。也就是说，皇车的行进路线应该也是一样。
    “朱迈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秦晚不禁有些着急，玄真和青鸾还没回来，她们不会惹上麻烦了吧，正思量着，沈若男倒先回来了。她这次去接标十分顺利，但见到的人却值得玩味。
    接标地点是城中一处皇商分址。所谓皇商，是指皇室私产的经营机构，萼国历代都有个优良传统，便是皇家财产必须与国库各自独立。当年庾平设计的初衷是节制皇室用度，避免家财国财不分，上位者把手伸进国家的钱包中。
    沈若男非常低调地在分址外守候多时，直到陆续进入数个佣兵团后才跟入，手续倒是简单，将佣兵团证明备案后，双方在委托文件上签字画押即可，但她注意到，接待众人的是那日首拍马屁的“子恭兄”。
    “魏安邦负责安排打手，子恭兄招募佣兵么。呵呵，看来朱大人不光是管捕盗呀。”秦晚的想法基本印证，朱迈应该是三皇子在赤城的总管，若是这样，这千辆皇车的来历再也不用想，定是和他们有关。
    “问题是为何建设驿道，三皇子情愿花皇库的钱，而不动用国库资金呢？”沈若男提出疑问。她父亲是致仕旗总，本是官家人，所以沈若男对这方面不协调有足够敏感。“这里面肯定是有因由，不过暂时倒不在咱们关心范围，对了，一会你上楼看看，咱们来了个小客人。”
    秦晚将阿利克的事简单向沈若男说了一遍，听完后沈若男直接了当地问：“你猜到他想做什么，还打算留下他么？”秦晚陪笑着说道：“若男，我这不是等你们回来商量么，要是大家决定不想惹事，我便打发他走，地图最多不要了。”
    “可是你对砂族还是放不下，对吧。”被沈若男一眼看穿的秦晚摊开手道：“我当然不忍心眼见一个小小部族这样被欺压，不过单从利益角度，小阿利克如果能作为我们团向导，对接下来的行程帮助也是很大。”
    沈若男点点头，道：“他虽立下血誓，但我怕万一这孩子行程中见到族人，到时未必能受我们节制。惹出乱子来，以我们实力便是硬闯也无妨，可他就危险了。”
    秦晚知道沈若男这番担忧不是没有根据。阿利克历尽艰辛来到赤城，如果说只是为了见一见亲人，意义何在，大家抱头痛哭一顿就挥手告别么？这是不合情理的。但以这孩子年纪，就算再有实力，也做不出在押车官兵和佣兵手里救人的事吧？
    联想到这孩子身上携带昂贵妖核，秦晚判断那位阿克曼都不是砂族普通一员，他们藏有秘密，但现在尚无法得知。隐约中秦晚觉得这个秘密很重要，他的好奇心朝理智猛然击出一拳，虽然不肯承认，其实已想收容这个小孩。

 第二百四十八章 符变猜想

    “我上去看看他”。沈若男上楼后，秦晚横竖要等路玄真和青鸾回来，干脆静下心来看书。《青木符经》是本很粗浅的木系符书，但贺东来的注解像是把这书重写了一遍，里面对符道的理解很多连秦晚都按案叫绝。
    “太初生一，气始浑沌，就上而轻，趋下而重。上下既分，天地乃始，天地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者，阴阳之变也。”贺东来提出猜想是，所谓的五行之力，其实是比例不同的阴阳之力。
    “以‘河、洛’而观，五行皆有数，其数确耶？吾未证之也。”他进而质疑起河图洛书，每一卦都展示了其中蕴含的五行比例，这个比例正确吗，贺东来是不贸然认可的。“巽，吾固习之木卦也，二火何自，鼎耶？我思其常易也。”
    贺东来将“易”中的阴阳五行与符道中相互印证，开始发现其中的奇妙之处。以巽卦为例，如果依易中所言，这个卦象是木卦，但内藏二火，贺东来怀疑这其中的火灵来自于鼎卦，也就是说，理解五行之力的来源和比例，不能从从卦象单体来看，而是需要从它变化的前后分析。
    这个问题对参悟了斗炎与斗气的秦晚很好理解。相比贺东来，秦晚提早认识到阴阳之前，还有更本源的东xZ在人体内，而且与天地宇宙不分彼此，所谓五行能量，其实有可能也是那最小最小的粒子的一种形态。
    “如果它是不断变化的，那我的斗炎也不能理解为一种结构，像贺东来说的那样，得观照它运行规律，就像一个活物般。”秦晚这时突然升起一个奇怪念头，贺东来的话让他感觉身边的东西活了起来，连自己整个人，也像是一团变幻不定的能量般。
    “呸呸呸，太早太早，不要走火入魔了。”秦晚吓得赶紧收束心神，这种奇妙的领悟可不是现在该做的事，他顺着注释一行行看下去，最后贺东来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制符思路。
    “符变”。
    贺东来认为，灵纹就像是机器。打个比方，流入水房的水便是天地间五行灵力，稻谷进入谷仓，先在脱粒机上脱粒，再在辗米机上辗成大米，再在卷扬机上去壳，留下粗米。
    光是用水，无法让稻子变成米粒，灵力化作脱粒的结果、辗米的结果、去壳的结果，原因是奥妙的灵纹引导，所以，脱粒机是一道符、辗米机是一道符、卷扬机也是一道灵符。
    贺东来觉得，灵纹的本质是对力量规则的不同解读，某道灵纹是颗钉、某道灵纹是个齿轮，集结起来，就是一台机器。机器有好坏之分，使用能量越低，发出作用越高，机器越有效。
    读到这，秦晚不禁联想到化身和他闲聊时说到的异界面。在那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里，所谓魔法是由“咒语”和“魔纹”组成，与人界的法术异曲同功，相当于真言法诀和法阵，化身提到，再宏大雄伟的魔法，也是由最基本的魔纹组成，这与贺东来所理解的灵纹不是完全一致么？
    所以贺东来提出，各门各派传承至今的灵纹，难道都是最优解么？还有组合这些灵纹，成为一道灵符的效率，难道就是最高的么？他不信。所以贺东来以青木符经为蓝本，以五行之力常变为思想基础，着手试验起符经中各个灵纹和灵符的效率来。
    试验结果是令人振奋的，在他不断探索和尝试下，居然发现有数道灵纹完全不需要按传统的画法，新的画法简单高效，做出的成品可能极大提升他所学“回春符”的威能。
    还有更高明的，这人竟尝试将回春符的灵纹结构进行了重构，将引入木系治愈之力输出到伤者体内，变为在对方体内瓦解生机。注释到这戛然而止，试验结果也没有继续，秦晚掩卷沉默不语。
    贺东来的“符变”，背后是这位天才无比的开创性和勇气，如果没有死在自己手上，这个世界的符道必定因他而进步。相比他，自己是真的不如，最起码秦晚自觉没有他那种质疑一切的狂傲。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万理皆同

    进入符道这么许久，秦晚在这个傍晚好好审视了自己。一直以来，他对《玉匣玄符宝箓》里面所述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真理，化身传的道那还有错么？所以，他所谓的学习，就是将符典中的知识理解运用。
    自己还曾颇自得呢，秦晚之前觉得无非是修为瓶颈和神识瓶颈限制了自己成长，现在反观对比后，羞惭，羞愧，无地自容。他好像是人在宝山，只取了顽石一块，这么好的条件浪费了数年。
    而贺东来不同，最差的门派，最粗浅的知识，在这土壤中反而诞生了创新之花。他对命运的反抗虽然失败，但遗留下的知识终有人能见识到其中价值。秦晚在他的储物道具中翻找出一张回春符，细细比对其上灵纹，沉浸到学习的海洋。
    “我会沿着你的道路前进，希望能借给我质疑的勇气和求知的饥渴。”秦晚对冥冥中的死者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东方既白，秦晚依旧保持着伏案姿式。按贺东来的思路，他重新审视了所学符术，即使是化身所传，其中也有大量可改造提升的地方。他甚至将自己的癸水两仪阵的法阵灵纹也作了参照，结果是一样的。
    研究到最后，秦晚尝试以贺东来对回春符的实验想法来改造毒藤符。毒藤符的毒，来自于植物本身，以及它根系扎入生物体内吸取生机的力量，但如果用逆转回春符的想法重新设计这个灵符，它的威能就完全不同。
    不仅吸取生机，更会瓦解生机。符力会引发生物体内“从生命到非生命”的转变，如同那朵邪莲般。有过接触邪莲的经历，秦晚对制造这么霸道的符毒十分抗拒，这不应该是人世间的东西，即便是研究，他也没有真正制作实物。
    “死藤符”，秦晚为这东西命名，如果以阶级来区分，大概是中阶以上高阶不到，需要用半吊子制符术，以高阶符纸用超过中阶的灵力来做。死生符不可擅制，但有些思路是能付诸实行的，比如他最熟悉的水系。
    小水球符，本来的作用是窒息敌人。它的机理是空间锁定对方头部以及凝结致密水球隔绝空气。
    秦晚以前还会用来阻敌和消耗，但后来发现这符实在太弱，一是锁定和凝结所消耗的时间太长，对于高速移动的敌人根本无法迅速定位，二是水球本身过于脆弱，修为稍有些，人家就能以灵力将它震散。
    这符现在已沦落到被秦晚当日常取水清洁用，没水的地方扔出一颗，拿来洗脸抹身。这符现在回过头看，有符变的机会。秦晚的想法是提高它空间定位和凝结的速度，同时改造它的质地。
    “如果利用水的特性，通过变形来卸开灵力，就等于是多了一套水的甲胄；如果像小黑一样，为灵符赋予水压，就是阻敌的好东西；如果加持冻结的力量，说不定能配合玄真的战术呢。”
    一时之间思如泉涌，秦晚走进了原创的天地。“必须学习机械之理”，他虽然有了大方向，但对于灵纹的理解是一回事，如何高效的排列组合，却还乏缺相关知识。秦晚决定去城厅借阅些粗浅的傀儡术书籍，里面关于机械功效的知识应该可以帮到自己。

 第二百五十章 一箭三雕（上）

    神识一动，秦晚长身而起，路玄真和青鸾先后走了进来。“我们回来了。”见二人无伤返回，秦晚松了口气，赶忙泡了两杯茶呈上。“雪儿、青鸾姑娘，这么晚才回来，辛苦了。”
    青鸾得意地看向秦晚，说道：“猜猜我们去了哪里？”见她一副得意的模样，秦晚识趣地连猜了三次都不中，青鸾撇了撇嘴：“真笨，我们去看了皇车队。”秦晚望向路玄真，路玄真点点头，证实了青鸾的说法。
    呷着秦晚泡的茶，路玄真满足地叹了口气，她这天的确耗费了不少精神，徐徐开口讲述起二人的经历。按秦晚的安排，路玄真本来是侦察朱迈而青鸾要跟踪魏安邦，但跟踪魏安邦的青鸾发现，这人回到住所脚还未沾地，又有人上门召唤，一落夜便直奔城北一处深院所在。
    青鸾蹑踪而去，未几就遇见同样跟随朱迈出门的路玄真，二人并作一队，潜伏到城北深院外围。小黑此刻正抱着青鸾手腕，青鸾使了个眼色，它用鼻头嗅嗅，朝一个方向发出低嘶，二人借助飞羽符轻飘飘遁入院内树影之中。
    院子相当宽敞，五进二十余间屋舍，里面巡守人员里外布置了三层，居然还有犬只，显是朱迈一伙的重要基地。有小黑的灵觉和匿气符助阵，二人从容不迫绕开守卫与恶犬，鬼魅般切近主楼，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噗通”，传来摔跤的声音，不远处有人骂了句“他妈的，什么鬼天气，现在就打了霜。”守卫不知道，这是路玄布使用冰系道术在地面布下的薄薄一层警戒，摔跤的人哼哼叽叽爬起来，不再往这边走，路玄真和青鸾得以安心窃听。
    房里谈话声在路玄真神识里清晰无误，朱迈似乎很客气的样子向在座人劝酒。“赤城是个苦地方，没有什么特产，这土龙液倒是用鬼啸原中砂蚓分泌的汁液酿造，能提升些微灵力，六位上使不要客气。”
    听他这么说，路玄真反应过来，原来之前那六位冰系修士藏身在这，先前找秦晚买过灵符的那个，似乎是六人的头，也十分客气地回道：“朱大人，你的推荐肯定不会错，我们久居京城，倒还真想尝尝这些本地的灵酒。”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那陪席的魏安邦主动发话了：“六位尊使这次过来，实令鄙城增色不少，不知这间院子住得可还适应？有没有什么要学生安排的，还请尽管开口。”“我辈对这些都不在意的，赶紧办完事情回帝京复命就好。”
    开始进入正题后，一人向朱迈问道：“朱大人，殿下这次差我们过来，所托之事想必已经传讯你处，不知具体安排现在到什么地步了？”那朱迈并未搭话，似乎授意了一下，另一人的声音响起。
    “回禀尊使，皇车离此处只有三天路程，目前在六百里外的红岩村。待进城休整一天后，即可准时出发。”这声音正是出自另一位马屁精子恭兄。“路线怎么走？”“我们会先沿着佣兵建议线路进原，然后出其不意折向八风堡。”
    “唔，人手招募得如何？”“比预计要多，这次殿下出手大方，大大小小已有十几个佣兵团，超过百名修士和武者接标。”“这些都是炮灰，带多了反而不好，人手够了就不要再招了。”“是。”
    “敌人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消息？”听他这么说，路玄真提高了注意力，这次换到魏安邦说话：“学生按朱大人安排，紧盯着入境鬼啸原的物资。若敌人只在砂原内活动，日常使用的铁、盐、布匹、茶叶等必不能自给，需要自本城或掩月城购入。一番探查之下，已有些许眉目了。”
    “我们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城里有异族人带着驮兽进砂原，但同时期掩月城却未见来人，也就是说，这些异族人多数是运送货物的进原的。”“数量呢？”“足够三百人以上的消耗。”
    “是火凤军的人可能性很高。”“是，学生也是这么判断，所以我们安排了追踪高手，大致摸清了对方所在方位，只是还没有具体位置。”
    “无妨，我们本来就打算请君入瓮，只要知道对方方位，便能测算出他们袭击过来的大致时间。到时这边一动手，那边截断对方归路，就没有什么失败可能了。”
    魏安邦恭敬称是，又说道：“对方可能也知道我们动向。”
    “怎么说？”“之前数次皇车被劫，学生发现每次他们似乎都先有准备的样子，暗中派人对城中进行了盯守，在上次终于有了发现。城中头天晚上，有数只砂鹰飞出，方向与运物资人去的一致，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装作不知道，但这次会提前安排好手段。”
    “朱大人，你们这次工作，实是细致入微呀。”朱迈呵呵笑道：“殿下安排我驻这里，也不能光吃养肉呀，为报殿下知遇之恩，愚职是不敢大意的。”
    “我看火凤军一事，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敢妨碍殿下大计，必须让这些草寇得到天罚，到时我六兄弟便按朱大人安排，负责处理对方首领。却不知另一件事怎么样，恭迎那位主子的事，有眉目了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箭三雕（下）

    路玄真听罢心头一动，扫了一眼青鸾，此刻青鸾紧咬嘴唇，面上毫无表情。路玄真叹了口气，继续听下去。朱迈说道：“先前十二刀卫和代大人殒灭，证明小主身边是有能人护卫，如果我所料不差，玉州那边动用的是京中那位老人的力量。”
    “这些事殿下自有分数，他若是想破坏殿下的计划，我们自有办法对付”冰系修士不屑地说道。朱迈停了停，陪笑道：“这是自然。我也检阅了殿下传来代大人之前发回的消息，他提到有个初阶符师，当时因欠了大批灵石受天香楼委托担了护卫之责。这人在之前追踪里下落不明，倒是值得注意。”
    冰系修士道：“我们已在全国发下缉捕令，按代震轩的说法，当时拦截的是四位女子，这人有可能男扮女装混在里面。刀卫格杀掉一人后，还有三人漏网，那符师估计在其中。他带着小主北上，不可能不经过鬼啸原。”
    “有没有可能他们嫌侍女碍事，二人只身北上呢？”“大有可能，所以我们要找的对象，可能是一男一女，一男二女，甚至男女各自分头行动也不出奇。”
    “所以殿下急着要将鬼啸原那里建成，是想抢在头里，恭迎小主回京。”朱迈理解了主子的想法。“也不尽然，殿下早几个月前便在这里落下棋子，当时小主的事还没有出，他考虑的是……”
    说到这冰系修士改为传音，朱迈听了唔唔连声，过了会，冰系修士说道：“从代大人所掌握的符师材料看，那人名叫秦晚，虽是初阶，却自称击杀了中阶中期的玄水豹，而且有实证讨伐过初阶圆满期的铃蜈，一般人倒拦他不住。”
    “这个上使放心。若论战力，在下虽然颟顸，却还是能够出把子笨力气的。关键在于如何找到他们。”“小主身负血脉特异，八风堡这边建设完后，那东西也可同时完成。这物配合殿下精血，只要小主在三丈内经过，会发生变化，到时不经意安在帝都入口，她便是经过也不知情。”
    朱迈大喜道：“能配合这东西完成，我也算可交差了！”路玄真转头，严肃地盯了青鸾一眼，青鸾点点头，显然也意识到危险。幸好今天侦察及时，不然冰系修士所称那物的确防不胜防，被暴露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接踵而至。
    听到这后，屋内人再无有营养话题，路玄真和青鸾悄悄撤出，在僻静处商量。“鸾儿，那小主说的就是你吧。”“嗯。”路玄真并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道：“以后经过任何一城，都要小心了，那东西指不定有多个。”“嗯。”
    两人见还早，索性乘夜向南直飞了六百里，以路玄真的冰莲速度，还真没花多少时间。待到达红岩村，已是中夜，四周漆黑下，路青二人瞒过守卫，无声无息翻入数辆皇车，查看了里面的东西。
    “你再猜猜里面是什么？”青鸾问秦晚。秦晚笑道：“这个我肯定能猜到，里面除了大量的建筑物资外，应该就是陷阱了。”
    “没错！”原来这些皇车分成三类。一类是载物皇车，里面是锹镐木材黏胶铁钉之类的建筑材料；一类是藏人皇车，外板掀开，内板上开了射击孔，能容数人在内以劲弩射击；第三类竟然是炸药皇车，里面放置了多个药桶，一旦引燃，方圆数十丈恐怕无人生存。
    “你看，这是他们的弩。”青鸾将一支弩交到秦晚手中，秦晚细细看去，这弩颇为奇怪，拉弦力道和击发方式与通常的弩无异，但箭槽上却刻有灵纹，附带的箭头上闪烁着灵光，是渗入了灵石的箭头。
    “这不是对付凡人的武器呀。”这类弩箭看似威力一般，但若是千矢齐发，纵然对方是修真界人物，恐怕也要防着一手。秦晚设想，在狂暴赤砂中，无数箭矢穿风而出，射在突袭而来人的身上。“够他们喝一壶的呢。”
    秦晚站起身来，整理着若男、玄真和青鸾带回的宝贵信息。那位殿下大人，堪称谋略过人，情报、战术、用人方面都是一流。他以皇车作陷阱埋伏火凤军，同时加速修建直通掩月城的驿道，还不忘借机拦截青鸾，一箭三雕，高明呀。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人入伙

    “有个小客人来找咱们”，秦晚将小阿利克的事情又向路玄真和青鸾说了一遍，路玄真听后，用一副看穿秦晚心肝脾肺肾的眼神打量着他，秦晚赶紧撇清道：“我可没同意啊，云儿在上面陪他，要不你也过去看看？”
    路玄真哼了一声，带着青鸾转身上楼，不一会儿，三人走下楼来。“怎么样？”秦晚迎上三女，路、沈、青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沈若男说道：“这孩子镇定自若，我问了关于他族人的事情，很多细节不是可以随便造假的，身份应该没错。不过…..”
    “不过有事瞒着咱们，对吧”秦晚道。“是。”路玄真冷冷地道：“云儿和他聊天时，我在旁用冰莲道心观察他神识波动，说到要去见被抓族人的时候，这男孩的神识不稳，他在撒谎。”
    “嗯，还有还有”青鸾说道：“他对我们很防备，手一直贴着刀鞘，云儿给他准备了热水，他进去澡室时，外衣未脱，身上带有其它东西。”
    “是个难缠的小机灵鬼呀。”秦晚抚额，他有想放弃的念头。干脆让小阿利克离开比较好，给些灵石让他回族吧，秦晚征询着三女的意见。
    “不，让他留下来”路玄真却反常地坚决说道。秦晚知道，她日常疏冷不喜与陌生人接触，此时率先要留下阿利克，一定有其中道理。
    “怎么说？”“皇车目标是砂原腹地，他们已经在里面建设了个叫八风堡的前进基地，对方如果以这个基地为中心，向掩月城和赤城两头筑路，也就是说，直到驿路完成之前，没有人知道这条路能通行。”
    “对”秦晚对路玄真的判断水准在心里又加了一档。“我问过鸾儿，如果用皇库来做这件事，就不需要经过各级官员审批和查验，也就是说这是条私路。”“对，然后呢？”
    “这条路一通，便是赤城经济崩溃之时，因为各佣兵团少了一条巨大的赚钱门路，这么多修士和武者失业，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办？”“唔，有意思。”秦晚开始佩服起路玄真来。
    “这些在砂原身经百战的战士，要么流窜到其它城，要么必须就地找活干。但以咱们所经过的墨山、济都和玉州来看，现在想找活儿是不太容易的。”路玄真顿了顿道：“所以，这是扩充私军的好机会。”
    “一箭四雕。”“是的。”“那和小阿利克有什么关系？”“他不只想看族人，他可能想破坏整个修路的计划。救回族人又怎样，和一个国家对抗没有胜算，那个皇子想用砂族人，再去抓就是了。”
    秦晚承认路玄真说的有道理，阿利克如果凭蛮勇去救人是下策，直接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是彻底打消皇家入主砂原的野心。
    这让他怀疑起阿利克是不是另有身份。“为什么火凤军劫的都是皇车，城内与他们接应的是谁？”这么想下去，利益出奇的一致，说不定这孩子和砂盗有牵扯呢。
    “我觉得与其让他找去其它佣兵团，还不如在我们控制之下。”路玄真这样说道。“唔…..这倒也是，他若是火凤军一伙，起码咱们不会成为攻击目标，再说这孩子的地图和的地理知识也好用。”
    “那就这么定了。”四人商量后决定将阿利克留下，秦晚想了想：“若男，小黑滚蛋搬过去和你一起住怎么样，这几天不要放它们出来，咱们的王牌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沈若男最喜爱小动物，自是欣喜的答应下来。
    阿利克独自在秦晚为他安排的二楼一间寝室里，手中拿着块小石子打磨着短刀。敲门声响起，“我能进来吗？”秦晚在外面问。
    “请进。”他迅速收刃入鞘，站立着看向门口。门开后秦晚缓缓走了进来，找了张凳子舒服地坐下：“我的伙伴们都觉得你有用处”秦晚轻飘飘地说。
    一缕喜色闪过，阿利克并没有开口道谢，而是安静等待秦晚的决定，他知道这人拥有最终决定权。秦晚暗暗赞了赞，这孩子的心性着实沉稳，正因为不能将他和同龄孩子等同而观，所以更要斟酌说法方式。
    “你有些奇怪的想法，这不重要。”秦晚直直盯着男孩，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神识中传来对方的情绪开始波动。“我关心的是伙伴的安全和路程顺利，所以你值得我冒点险。”
    “一、一旦肩头有我黑石佣兵团的徽标，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辱没了我团威名；二、全程接受我和伙伴们的节制，令行禁止；三、不得有任何危及我这三位同伴安全的行为。答应这些条件，我允许你临时加入黑石佣兵团。”
    “我保证”阿利克毫不犹豫地点头。在他点下头的刹那，一般庞大的神识力量向男孩压迫而来，威压如同实质锁死他小小的意志，仿佛溺水般，阿利克艰于呼吸。他身体强烈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捏着拳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来触及刀柄。
    耳边声音传来：“这几位伙伴呀，对我都特别重要，如果有人想伤害她们，或是伤害到她们，会死的哦。”
    能量倏地退潮，秦晚微笑着向阿利克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黑石佣兵团一员，每日报酬小型灵石一枚，到这次旅程结束便可自由退团。你觉得可以吗？”
    阿利克呼呼喘着气，不可置信地望向秦晚。他开始感到恐惧，这个和善的年轻人有着他仰望而不及的实力。用强烈的责任感压下害怕，他再度点点头。
    秦晚伸出手掌在阿利克拳上轻轻一碰，契约正式达成。“从今天起，除了各人寝室外，你可以在团里自由活动，麻烦你了。”他轻轻带上门走出屋外，“啧，好像有点搞过头了呀。”秦晚自责起刚才自己以大欺小的行为。

 第二百五十三章 坦露心声

    秦晚伏案忙碌着，新的灵符所要材料已经到手，他想赶在押送皇车之前准备一点以备万一。
    白天他易容成猥琐男子形象，去了赤城的商行。高阶符纸、灵墨和符笔，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买到的，若有这种客人上门，任是哪家商行也想结识制符人。
    “唔，原来尊驾不是拿来制符，是替利子晋大师所购，拿来研究炼器之道么？”赤城最大的商行千机阁伙计有些失望。秦晚借利子晋的名头，轻松购买了一整套后，伙计不甘心地又问：“听说利大师这两年，咳，不太顺利，现在又重振雄风了？”
    他身为行内人，当然知道本城最利害炼器师的传闻，秦晚心想，自己未经允许擅用了人家名头，关于利子晋的事可不能再乱讲，他摇头道：“他只说换个思路说不定能有突破，才拜托我为他买这些材料作参考，至于成不成，那得看造化了。”
    抛下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的伙计，秦晚回到驻所，这次他首先想改良的是那个灵符。酝酿了半天，秦晚正要动手，敲门声响起。隔着门他也知道外面是谁，他朗声说道：“青鸾姑娘，请进。”
    青鸾低头走进来，手指揪着裙角，局促窘迫的样子。秦晚轻声问道：“怎么啦？”青鸾没有抬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有萼国皇族血统。”秦晚心说：“来了。”他先前听路玄真说二人监视朱迈那段，已经知道这个消息，青鸾今晚上门，明显展露出不安。
    其实秦晚三人对这点多少有些心知肚明。从秋娘拜托开始，一路来她的种种表现，都显示出这姑娘不同的身份地位，那日在城头听见朱迈冒领萨风和的旧作，反应更是强烈到异常。
    但秦晚三人对俗界并不感兴趣，严格说是没有干涉的欲望。这么多天来，青鸾以自己的勇敢坚强和正直善良打动了秦晚，带她去明光城早不是义务，在秦晚心中已是对伙伴的承诺。
    想到这，秦晚笑着说：“我要不要给公主殿下行礼啊。”青鸾生气否认道：“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偷生于青楼的青鸾，除此之外没有其它身份！”
    发现玩笑开失败了，秦晚赶紧收起嘻皮笑脸，表态道：“对对，我和雪儿云儿也是这样看的。”青鸾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些天，因为一直瞒着你们身份的事，我很惭愧。可是又担心，要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愿意再带着我。”
    她一双妙目脉脉看向秦晚，流波如同秋水充满诱惑，秦晚暗叫救命，这小妮子可是贵胄，这时孤男寡女纠缠不清的话，可不得了。秦晚强颜道：“其实我看那殿下对你似乎没有恶意。朱迈他们谈及你的事，说的都是恭请、迎接，好像没有危害你的想法。”
    “他们追踪鸾儿亮刀子的时候，可不像有恭请的意思。”“就是！”路玄真和沈若男的声音传来。秦晚心中大喜，救星终于来了，路玄真和沈若男不放心青鸾，居然也跟了过来。
    青鸾感激地看着路玄真和沈若男，转头正色道：“谁请我也不去，我就要跟着大伙儿！”沈若男在一旁帮腔道：“这帮皇家的人，目前善恶不明，要把鸾儿交给他们我可不放心。”路玄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如刀般盯着秦晚，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秦晚看着如同护雏母鸡般的二人，心中也挺为彼此情谊所感动，忙表态说道：“我黑石佣兵团刚刚成立，正是用人之时，谁要送青鸾姑娘走，我第一个不答应！”青鸾见他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由欢喜，转念一想“他至今还只是将我认作同伴，与雪儿云儿比终是隔了一层”，又露出怏怏不乐的表情。
    秦晚自是不知这女娃心里想些什么，只道是忧心那三皇子骚扰，于是问道：“从离玉州开始，皇家的人就一直想得到你，青鸾姑娘，你可有些头绪么？”青鸾摇头道：“我这次去京，事关性命，除了秋娘交待不能说的，其它并不知情。”
    青鸾是很耿直的人，自是不善撒谎，她这么说秦晚不由得有点烦恼。除了出行前知道的一些消息，现在明光城里啥情况是完全不知，这让他很是不适。为什么皇家有人急于得到青鸾，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使到了帝京，秦晚也不想将她交出去。
    “看来还是得关心一下俗界的情报哪”，责任在肩，秦晚想到了万宝行。全国有网点、消息最灵通、中层有熟人，秦晚想联络许仪了解情况。离开秀州后，小千山璧已经失去信号无法再用，要找人只得通过最原始的办法。
    赤城也有万宝行分址，秦晚之前不想泄露行踪，所以连高阶符材都是找千机阁购买，现在既然决定要找许仪，看来不得不出面周旋一番了。这时秦晚突然想起怀中一物，“唔，若是借这物来行事，应可安全不少。”
    反正玄真要铸新鼎，干脆再麻烦利子晋一回，铸好后让他寄去明光城万宝行总行，等到了京城，交还小千山璧的时候取回鼎顺便找对方打听京城消息，对，就这么办。

 第二百五十四章 破财炼符（上）

    接下来几天，秦晚在城内书阁复制了一本傀儡术的入门《机关简述》，整个人沉浸到机关学的世界里。
    “齿轮、弹簧、滑块”，“榫卯、杠杆、转子，感觉都很有趣呀”。虽然内容不多，但这本入门书很好玩，为秦晚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格物的世界。
    相比起符道、箓道、阵法，机关学初期讲述的事物之理没有那么玄奥，却是扎扎实实由生活中汲取的知识。如何蓄力、如何省力、如何传导、如何散热、如何冗余，千百年来多少神工巧匠的发明，化作一个个机件，神奇地应用于各行各业。
    “世间之道，其理归一”，看完机关学，秦晚发现符其实也是机器，灵纹就是部件，好的机器用力省、做功高、更稳定，易维护，好的灵符同样，差别无非是一个使用自然之力一个使用天地灵力。
    而到了后期，机关学开始与道术结合，像制造傀儡心核、设计灵力线路这些，就与符道更相似了，换种说法，傀儡本身就是符纸，它的心核与骨架、管线就是灵纹，彼此可以互相参考的实在太多了。
    限于时间和精力，秦晚没有再进一步深究下去，他只是挑选了与灵符改良最相关的知识来学习印证，渐渐的，他开始发生疑惑。似乎目前所使用的灵符，多多少少都有改良的空间。
    “那可是化身的《玉匣玄符宝箓》呀？”按道理说，这种上界真神所传，不都应该是至善至强的么。这时他回忆起贺东来谈及符道时，那双深沉又热烈的眼睛，秦晚大着胆子着手试验。
    “先从那个开始吧。”首选的“那个”是飞羽符。从来贯彻保命第一原则的秦晚，认为速度就是生命。以他的自身情况来看，攻坚能力是有的，但斗炎是近身攻击手段，伴随较大风险，如果不是出奇不意，很容易遭到反击。所以进一步提升速度是关键。
    秦晚目前最大速度是使用斗炎加持腿部经脉后，借飞羽符和火爆符助推，反蹬石笋或木网来实现，火爆符助推那种玩法，因为现在缺少灶娘的精准计算还是比较危险，所以强化飞羽符是最直接提速的手段。
    光用手铠肯定是不够了，秦晚喂饱滚蛋，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后，心境澄明，手臂直接贴在滚蛋身上，挥笔在高阶符纸上写下第一道灵纹。滚蛋身上灵光瞬间黯淡了些，不出所料，高阶符纸书写中阶灵符，所要的灵力相当巨大。
    依照自己对飞羽符的理解，结合贺东来符变的思路以及机关学新知，秦晚镇定写下第二道灵纹。一切按部就班没有出差错，但到第三道灵纹时，符纸啪地轻爆，在秦晚面前化为乌有。
    “哎！”秦晚心疼地叫出声来，高阶符纸极贵，每张过百灵石，更贵的是滚蛋储存的灵力。要制作这种半吊子高阶灵符，或者说强化版中阶灵符，每次喂滚蛋的都是中级灵石。所以一旦失败，损失太大了。
    “嗡嗡嗡嗡”，滚蛋不安地发声，似乎也在埋怨秦晚把它好不容易吃到肚子里的灵力浪费了。秦晚轻轻拍着石球，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你耐心点，反正灵石管够，咱们今天耗上了。”
    爆、爆、爆、爆、爆、爆，秦晚面对海量的灵石损耗毫不动摇，不断更换符纸和给滚蛋加餐。神识上的压力也不低，每当疲倦感来临，他就跑去道场活动筋骨，出一身大汗。在每次尝试时，努力寻找中阶以上高阶未满那微妙的感觉。
    终于在数不清的某次失败之后，符纸漾起灵光，秦晚拿着侥幸成功的加强版飞羽符露出苦笑。他并非没有成功喜悦，只是回过头来算算成本，代价实在是太高昂。灵石加符纸灵墨，总计消耗了超过二十三万，家当快要空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破财炼符（下）

    但最重要的事完成。他开始掌握高阶符纸笔墨的特性，成功那次输入灵力的缓急、强弱、节奏被深深记入脑海，按照之前设计的方案，秦晚马不停蹄开始另一张灵符的改良。
    第二优先度的灵符，是水雾符。在偷袭水云子的那次作战中，秦晚意识到即使经过井神加持威能，水雾符因为品阶太低，在结丹境强者面前甚至抵不过一吹之力。所谓先为不可胜，水雾符的隐蔽效果正是飞羽符的最佳搭配。
    秦晚的目标是要让水雾更难被驱散，同时能附加少量的伤害，这就必须强化它的浓度，能够在被驱散后迅速回补，同时能够附上毒性。他对毒并没有太多研究，经验中只有邪莲的夺取生命异能、毒藤的植物毒性和小黑的蚀骨黑气三种。
    考虑到自己和队友也要在水雾中作战，必须选一种己方能够百分之百防御毒性的，想到这，秦晚灵机一动，取出好久没有搭理的“老人家”灵种来。
    这段时间，老人家在秦晚储物灵器中沉睡，秦晚也未管它。自从离开玉州，秦晚四人多遇艰险，老人家所恐惧的那个存在有没有追来根本无法确定，所以秦晚并没有将它妥善安置的机会，既然牵涉到木毒，最好还是拜托这个植物大灵为好。
    灵种取出后感应到秦晚在旁，欣喜地泛出淡淡绿光。秦晚恭敬地奉上木系灵石，为灵种补充了能量。汲取灵石养份后的灵种明显绿光强盛了不少，一支小芽自尖端伸出，凝结出小粒露水。
    秦晚照旧将凝露饮下，神识连接到老人家本体，将自己想寻求帮助的愿望诉说出来。“我保证只用来自卫，绝对不做坏事哦”。
    灵种绿芒不断闪烁，许久后才作了决定。“太感谢了！”秦晚赶紧放出一枚毒藤符，将灵种摆在毒藤之前。灵种的芽尖轻轻插入毒藤，毒藤迅速萎缩，似乎精华已被老人家所吸取，又过了半晌，小芽左右两侧各凝结出不同东西。
    左侧的是黑色透明结晶，老人家传来强烈的警告讯号，秦晚知道这是它从毒藤中提取出来的植物毒素精华，慎之又慎地放于瓷瓶中隔绝开来，右边的液体呈浅绿色，是老人家分泌的毒素抗体。
    连着为秦晚制造了十余颗结晶和抗体，老人家明显消耗了大量灵力，秦晚又奉上灵石将它喂饱，之后收回储物道具里。
    有了原材料，秦晚开始制符，之前做强化飞羽符的经验起作用了，这次前后消耗不到五万灵石成本，新的“黑水雾符”顺利制作出来。秦晚此时意犹未尽，脑中灵感不断喷涌，又耗费了五万灵石的材料，开发出加强版的小水球符。
    “收手收手，再不收手，要学利子晋喝茶叶梗了！”他此刻终于体会到做东西不顾命的心境，好在意志尚能自控，秦晚朝脸上狠扇了一巴掌，这才止住制符冲动。
    虽然从三家青楼那省下大把灵石，水云子处又搜刮了不少，但祁虎那、天骨宗两兄弟那、小花那、利子晋那秦晚都慷慨过，这次真的已到极限。在未有新进项前必须省着点花用，不然路上人吃兽喂，说不定没到京城，秦氏修真创业商社又要再次面临破产之危。

 第二百五十六章 振雀双飞

    埋头于灵符改良，终于略见小成，时间也终于等到约定之期。一大早秦晚兴冲冲地赶至炼器一条街，利子晋现在状态能做出啥，他心中也是满满期待。
    炼器小店大门半掩，秦晚钻进去一看，柜台上露了个半个身子，利子晋趴在上面呼呼大睡。见他睡得正香，秦晚不敢打扰，安心坐在一旁塑脉等待。这一等便从白天等到晚上。终于，响动传来，利子晋醒了，秦晚站起身笑道：“利兄看样子还在长身体，睡得这么熟沉。”
    利子晋呸了一声并不说话，直拉秦晚进入里间，进到里面他步伐加快，飞快捧出三个匣子，难掩激动地说道：“你快看！”。
    秦晚打开第一个木匣，里面两对匕首，是沈若男和青鸾所用。原短匕本是普通之作，现在看已是换了模样。一对刀柄为朱色，一对为青色，刃的长度有所增加，与剑器更接近。长度变了，刃首也更为尖锐，突出的是刺杀破甲的能力。
    秦晚拿起一支，“唔？”，入手竟然轻如无物，虽然握持没有太多实感，但真真切切地传来凶险的气息。再细细端详，由柄至头，灵纹如蛇缠绕，特别是刃身上，有一圈灵纹如同小鸟振翅欲飞，看不出是什么奥妙。
    “这两对灵匕，我定名为‘振雀’，朱柄的是红雀，青柄的是青雀，掺入秘境矿材风琉璃重新打制，灵纹加持了轻灵、坚固、锋锐三种属性，由于风琉璃固能消声，灵器出击不带劈风之音，伏击偷袭是最好的。”利子晋介绍道。
    秦晚心想剑舞之道重攻不重守，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利子晋虽未见过若男和青鸾姑娘，仅听自己的简单介绍，便设计出这么有契合度的灵器，的确是师匠之才。
    “就这？”秦晚作出一副颇看不上的样子。“吓！你还想怎么样，这对匕首施用得法，即使是中阶圆满境，恐怕也能一击破其防御，难道你不满意不成？”
    秦晚继续扮演捧哏，有心满足利子晋的表现欲，说道：“强是非常强了，只不过外观虚夸，纹饰过多，不美不美。”
    “你这个人，猪八戒吃人参果不识好歹！”利子晋气起来连异界的俗谚都脱口而出：“我这灵纹是装饰的吗？这才是本大师心血所创。你看这圈雀纹，头羽、翼羽、尾羽，三段连环，环环相扣，最后形成整个雀形，是一种新型灵纹，我称之为灵池。”
    “灵池？”秦晚饶有兴趣地望向刃身，手指轻弹，刀刃无声颤动，被称为灵池的雀鸟好像活过来一样。
    “对，灵池，灵池是对蓄力灵纹的革新。那柄短斧你也看过了，蓄力灵纹虽然强大，但也有缺点。就是临战之时，要消耗大量灵力灌注入内，虽然一击威能巨大，但消耗过后，主人会有较长时间的虚弱期，说是死生技也不为过。”
    秦晚点头。的确，如果蓄力后敌人成功闪躲，或是扛住了攻击，攻击者会很危险，灵池应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没错，经过本人的苦思，特别是那天你跟我提到，符术与炼器有异曲同工的地方，我便从这个方向入手，试验了一番。”
    “于是便有了这两对‘振雀’！”利子晋骄傲地说：“三段灵纹，各有储存灵力的效果，每段可以独力施放相当于平时两倍的威能，如果合三为一，单段攻击能达五倍之力！”秦晚悚然而惊，这短兵本就攻击巨高，若是能击出一招五倍杀伤，高阶强者恐怕也要避让吧。
    “最重要的是，灵池可以事前充能，二十四个时辰内不会消散！也就是说，只要主人注意回灵，振雀能够重复使用。”
    利子晋满脸得色，等待秦晚的吹捧，可秦晚此时却神色凝重，半晌后他慢慢说：“利兄，你可知你制造出了什么东西？”利子晋一楞：“好东西啊。”秦晚摇了摇头：“利兄，你在武具上开发出储存灵力的灵纹，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解释道：“说直接点，你打破了仙凡的力量隔阂。我们都知道，修道者为什么强大，是因为其对天地灵力的运用与调动，这力量远比俗界的肉体之力和真气要强。如果灵池普及开来，俗界只要找到灌注灵力的手段，通过你这类武具，是不是可以与修真界争锋了？”
    “啊！”利子晋只是一时兴起开发的东西，没想到却有这样的后果。“你想，相比符道要书写刻画，还只能施放一次，你的武具一旦做成，可以重复充填，它可不可怕？”
    利子晋不服气地说：“灵器是只为有对应修为的人所制作，没有修为，要如何激发其中的力量？”秦晚取出自己之前的扳指道：“若是用能存储灵力的道具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有心人可以通过对灵池的进一步研究发明，制作出完全不依赖人修为的武具，到那时，以俗界的人力，未必不能与修真界对抗。”
    “……我还真没考虑到这一层。”“利兄，这事关系到两个阶级的利益，有人会煞费苦心想得到，有人会不惜代价要毁去，你如果要命，最好不要让其它任何人知道这个发明。”
    利子晋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见他终于知道厉害，秦晚松了口气。他心知阻止利子晋外传只是一时之计，未来保不准这家伙忍不住炫技，又或是有其它大师工匠想到一处。到那天，恐怕这个世界的车轮，要改变方向了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灵枪雪蚓

    利子晋满脸得色，等待秦晚的吹捧，可秦晚此时却神色凝重，半晌后他慢慢说：“利兄，你可知你制造出了什么东西？”利子晋一楞：“好东西啊。”秦晚摇了摇头：“利兄，你在武具上开发出储存灵力的灵纹，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解释道：“说直接点，你打破了仙凡的力量隔阂。我们都知道，修道者为什么强大，是因为其对天地灵力的运用与调动，这力量远比俗界的肉体之力和真气要强。如果灵池普及开来，俗界只要找到灌注灵力的手段，通过你这类武具，是不是可以与修真界争锋了？”
    “啊！”利子晋只是一时兴起开发的东西，没想到却有这样的后果。“你想，相比符道要书写刻画，还只能施放一次，你的武具一旦做成，可以重复充填，它可不可怕？”
    利子晋不服气地说：“灵器是只为有对应修为的人所制作，没有修为，要如何激发其中的力量？”秦晚取出自己之前的扳指道：“若是用能存储灵力的道具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有心人可以通过对灵池的进一步研究发明，制作出完全不依赖人修为的武具，到那时，以俗界的人力，未必不能与修真界对抗。”
    “……我还真没考虑到这一层。”“利兄，这事关系到两个阶级的利益，有人会煞费苦心想得到，有人会不惜代价要毁去，你如果要命，最好不要让其它任何人知道这个发明。”
    利子晋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见他终于知道厉害，秦晚松了口气。他心知阻止利子晋外传只是一时之计，未来保不准这家伙忍不住炫技，又或是有其它大师工匠想到一处。到那天，恐怕这个世界的车轮，要改变方向了吧。
    为了调节气氛，秦晚又取了另一个匣子，打开后，一柄长枪静静躺在里面。长枪和路玄真原来那把制式没变，又加长了一截。秦晚取出后，感觉入手沉甸甸的，除了刻画了新灵纹外，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这把好像有些偷工减料”秦晚笑道。“呸！”利子晋吹胡子瞪眼睛，“你也配叫识货？”一把从秦晚手中抢过灵枪，利子晋用手指轻弹枪刃，“铮~~~~~”清越的鸣声响起，室内突然间温度急降，秦晚有斗炎护身，也忍不住鼻子痒痒打了个哈啾。
    “喔哟！”秦晚这才发现，灵枪居然蕴含了远比之前要强大的冰寒力量。利子晋挺起胸膛，双目闪过灼灼的神采：“这枪原本的底子不错，枪杆用寒柳的树芯加持过，有一定的冰寒灵气威能，我在这个基础上，用你的秘境材料雪洞鸭嘴兽的妖核做了炼化。光凭本身的寒力，足让中阶对手忌惮。”
    “就这？”秦晚又开始抬杠。“当然不止了，我听你说，你这伙伴是冰系道术，擅长攻击，但这段时间来，都是担任前锋之责，主要在一线抵挡敌人的攻击，对吧。”“正是。”秦晚很高兴，利子晋作为大师级工匠，从不忘从客户的需求出发来考虑灵器功能。
    “所以，我对这枪进行了重熔，用秘境坠星钢作为主材，重要是强化它的防御。”利子晋说道。坠星钢的特性是其最强的坚韧度，原本适合作为盾类防具的主材，利子晋拿来铸枪，倒是让秦晚有些意外。
    利子晋轻拍枪身，枪身居然轻松折叠，化为三截棍般，三截枪杆被收束在一起，彼此相连，中间居然有个抓握处，化身成了窄盾。窄盾虽然只有手掌宽，但相比原来长枪，防御能力已是大大增加。
    “你尽管大胆攻击。”听利子晋这么说，秦晚也不客气，白色斗炎凝在掌缘，朝窄盾一挥而下。他的斗炎兼具真火焚毁和斗气的摧坚异能，秦晚害怕弄伤路玄真武器留了手，一掌下去，只听“呲~~”的声响过后，手掌切入盾内两指有余。
    “浑蛋，谁要你拼老命砍的！”利子晋抢过窄盾来，心疼的朝它连连吹气。“你……”秦晚委屈地看着利子晋。“我是要你大胆攻击，不是要你这样丧心病狂！”被打脸的利子晋气急败坏。
    “好在没断，不过你看。”秦晚望向窄盾，奇迹出现了，刚才被他切伤的地方，竟像是有生命般缓缓回复，没过一会，连灵纹也回复原初。“这是？”
    “嘿嘿，这就是本人另一新型强力灵纹—‘不破’！”利子晋得意洋洋：“相比坚固灵纹，不破灵纹的强度不差，更重要的是它能自愈，只要不被彻底击毁，总能再生。刚刚你真是吓死我了，好在这枪争气，没给你弄坏。”
    “这就厉害啦！”秦晚总算了解这灵枪的价值。由于战力最高，这段时间来，玄真从攻击手转成前锋，秦晚对她的安危是担心的。如果有了这把折叠枪在手，危急时能化身盾牌，不毁不破，真的是能当半条命用。
    “不破灵纹很占用空间，所以就没有办法再加持轻灵、锋锐这些了，所以攻击力会差些。”利子晋意犹未尽。“无妨，已经很完美了，绝对是佳作。”秦晚一点也不介意。
    “不过……”“还有么？”“嘿嘿，这枪在攻击上也不是一点没有进步。”“怎么说？”秦晚热切地看着匠人。
    “你看这枪尖。”“嗯，嗯？枪尖有灵纹！”“对嘛，我之前说这枪底子好，所以对枪刃也进行了重炼，我对枪尖这处做了包钢，别看只是一点包钢，里面掺入了冰魂沙，灵纹是很简单的‘节用’”
    “节用灵纹是做什么的？”“嘿嘿，你到时就知道啦。总之对施放冰系法术是相当地合适啦！此枪我定名为‘雪蚓’取它冰系威能和能曲能伸的特性。”
    秦晚喜孜孜收下匕首振雀和灵枪雪蚓，对接下来自己委托的东西更是满怀好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灵丝牵魂（上）

    “我的手套怎么样？”，听到秦晚询问，利子晋这时却有些不自然。“在，在”，看向一边匣子却不打开。秦晚心想，怕是有微妙，他劈手拿过一下打开，里面不见手套，却是一团像是渔线般的东西。
    “这是何物？”秦晚有些纳闷。利子晋尴尬地道：“你的武器。”“我手套呢？”“重熔了。”“什么重熔了？”“你的手套。”“熔成这东西了？”“呃，正是。”
    “利兄，你的意思是？”看着秦晚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利子晋胸一挺，大声说道：“没错，你的手套做出来之后我不满意，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重熔了！”
    “……”秦晚这时倒不着慌，他轻轻捧起手中这团“渔线”，线十分粗壮，若是拿来钓鱼，几十斤的大家伙恐怕也不会挣断吧。
    “来，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的按自己想法把我手套给熔了。”
    利子晋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的笑起来。原来他确定制作秦晚的手套思路后，用秘境中的风鳖甲板、玉橡胶液和黑莽鱼筋设计了主材，之后炼制出母线。这母线性能极佳，坚韧无比而且能依意塑形，本来按设计，将母线编织成丝，编织过程中织入灵纹，一对威力极大的手套即可完工。、
    但做着做着，利子晋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总觉得这样完工交出去不妥，不协调感让他十分难受，足足折腾了两日，一个奇怪的创意油然而生。这个创意让利子晋十分煎熬，他既想省事早点完成承诺，又有强烈渴望试新，最终创作的欲望压了一头，他狠狠心直接将半成品的手套重熔，按自己的创意设计了新的作品。
    “手套怎么就不好了么”秦晚咕哝着埋怨。利子晋大摇其头道：“你有所不知，按你的气芒攻击方式，手套当然是最常规的选择，但这么好的材料做成手套，有两个缺陷没法解决。”
    “第一是攻击距离的问题，手套虽然传导气芒非常顺畅，但它面积太大，气芒逃逸快，只能适用于近战；第二是灵纹的问题，如果采用编织技法嵌入灵纹，母线经纬交织，会有干扰，影响灵纹效能，特别是手指这种地方，无法织入灵纹，最多是拳面和掌心各附一套。”
    “我看你是不擅编织之术，特意拿话来诓我。”秦晚笑着挤兑利子晋。“你才不擅编织之术，你全家都不擅编织之术！”利子晋脸通红跳起来骂道。以他的大师水平，炼器术中的各项技法岂能不识？
    他继续说道：“我想来想去，突然有了灵感，我先不说，你且拿起来。”秦晚依言取下这团渔线，抻直后总长仅为三尺，末端有个小环，似乎是套在手指上的。将小环套入中指，秦晚轻轻挥动手掌，渔线随力在空中荡漾，散出点点灵光。
    “用神识想象它的形状。”利子晋命令道，秦晚微微在渔线上灌注神识，渔线奇迹般地快速回缩，缠在他手掌上，像是拳斗士的缠布般将拳头包裹起来。利子晋满意地点头：“黑莽鱼筋传导神识能量上佳，所以需要的时候，它就是拳套。”
    依着利子晋的指导，秦晚又调整了几次，这条渔线居然可以长短伸缩，随意弯曲折绕。“哦！”秦晚惊呼起来，他大概能猜到利子晋的创意了。
    “你对着光仔细看。”利子晋骄傲地又说。秦晚仔细看向渔线，“哇！”他二度发布惊呼。“这是？”“没错，哈哈！”渔线整体上，居然刻划了极为细微的灵纹，从头至尾，三尺足长的线身被布满。
    “这、这真是鬼斧神工了。”秦晚钦佩地看向利子晋，这家伙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超级惊喜呢。“你是怎么做到的，有点厉害呀。”利子晋嘿嘿笑道：“这可是我独门秘技，岂能告诉于你。”

 第二百五十九章 灵丝牵魂（下）

    他扒开下眼皮，满脸邀功地向秦晚展示，“呶、呶，看这里，看这里。”秦晚见他双眼满布红丝，眼见睡了一整天之后尚且如此，之前的辛苦实在可以想象出来。心里感动，秦晚嘴上却敷衍的说道：“好啦、好啦，看到了看到了，辛苦辛苦，赶紧说重点。”
    “这条灵丝，我命名为‘牵魂’，是本人独家，市面最细且附着灵纹的软兵！”利子晋昂然说道。“我将母线重熔后加粗，用聚光烧蚀，呸呸，不许记住，用独家秘术加持了敛芒、卸力、御灵三种灵纹。敛芒不用说了，是隐藏你功法的，卸力和御灵，前者有消解部分对方攻击威能作用，可保灵丝不断，御灵么，是针对属性攻击的。”
    “大师高明，怎么说？”秦晚捧哏技能适时发动。“鳖甲胶、玉橡胶和鱼筋虽然强韧，但对冰冻火烧、雷击毒蚀这类攻击防御有限，加持御灵是为了怕它坏掉，毕竟是我的大作，坏了太可惜了。”
    “强啊！”秦晚满心欢喜，他立刻想到，若将灵丝缠在整个手掌上，也等于多了面盾牌般，千种法宝，万般威能，保命第一，这是他最看重的地方。
    “这就满足了？别急，我还加了第四种灵纹。”“还有？”“第四种灵纹，当然就是‘灵池’了，你这人也怪，气芒这么厉害却没有修为，加上这个灵纹，牵魂便有了爆发式攻击。”
    “嗯，的确。”利子晋思虑极周详，完全考虑到使用人的条件，秦晚赶紧问：“灵池能用几次？”利子晋这次真的“怪眼一翻”：“这么细的丝线，你想像振雀一般来个三段加一段么？没有，头尾各一段，最多用两次。”
    “够了够了，威能呢？”“你用制符的手段储满灵池后，保证卸力和御灵能正常使用，对你的气芒没有任何加成。”“没减就好，满意满意！”
    想了想，利子晋又说道：“其实还是有加持的。你不是说你的气芒不能离体么？”“对，脱体后散逸极快，半尺外就几乎没有威力了。”利子晋点头道：“既然无法减缓它的散逸，可以换个思路，以散逸以更快的速度施放出去。”
    秦晚顺着利子晋的思路想了一会，随后站起身来。他将斗炎逼入灵丝尖端，用拇指中指弹出，借助它的形变和秦晚指力，牵魂高速向外延伸，三丈之外，墙上瞬间无声无息地开了个洞。
    “可行啊！”秦晚兴奋地跳起来，换个思路，自己等于拥有了远程攻击手段，这可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幼年和小伙伴们用烧制的小泥球玩弹珠游戏，那可是能把孙小双赢哭的高手，只要稍加锻炼，估计距离和威能要比现在更强，成为新的撒手锏。
    利子晋问道：“极限是三丈么？”“嗯，目前最多这么远，再远威能不是递减，而是消失呢。”“哎，要是有储留气芒类的矿物灵材就好了，我可以给你改良到十丈以上。”秦晚笑道：“有三丈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利兄，这次多得你帮忙，每件作品实在都超出我预想中水平。”
    利子晋摇摇头道：“你有大恩于我，若是真要还清你的恩情，做牛做马也做不完的。”秦晚淡淡道：“朋友之间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重新开始炼器业务，冲击灵宝级炼器师？”
    “不，我要出门游历。”“哦，不想再呆在赤城了？”利子晋道：“多亏上次，你陪着锻打了那柄镰刀，而后又委托这三套灵器，让我重新体会到炼器的快乐、还有创新的灵感。不过，你也见到了，这次打制出来的，还只是高阶上品灵器，离我原来水平尚有差距。”
    “嗯，是还差点。”秦晚知道，利子晋说的是实情，高阶上器灵器离灵宝还差着许多，甚至比千木丰荣鼎也隔了一个档次。
    “所以我打算暂时不接修真界的订单了，计划去俗界转转，可能会开个铁匠铺吧，找找之前失落的东西。”利子晋眼中闪烁着冒险的光芒。
    “我给你些盘缠。”秦晚表示支持，但利子晋得意地拒绝：“你上次给的材料和灵石，我都克扣了不少，足够开销有余了。”秦晚笑道：“别急嘛，给你钱当然又有求于你。你呀，有没有兴趣重新过一遍当初做千木丰荣鼎的经历？”
    说着他掏出赤岩砂兽的那块土精，和一堆各式各样的高阶符纸灵墨材料朝利子晋谄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试演作战（上）

    “小黑！”
    “吼吼！”
    “敌人十分凶悍，我看你要拖我后腿。”“咕啊！”黑蛟生气。
    “不想当拖油瓶的话，就打起精神，小心，她们来了。”“噗哧！”黑蛟发出跃跃欲试的喷鼻声。
    赤城之南七十里，丹岩红壤间，四人一兽分成两边对峙而立。冷如冰霜路玄真，英姿飒爽沈若男，战意高昂是青鸾。
    头天夜里秦晚回来后，提出次日要觅地尽快熟悉新到手的武器。三女十分兴奋，当晚嘀嘀咕咕商量了许久，还凑到一间房同睡。今天眼见来者不善，秦晚早早就心虚起来。“我说，玩归玩闹归闹，大家以和为贵点到……”
    话还没说完，路玄真冷喝一声：“来了”，寒枪雪蚓一抖，五朵冰莲分不同方向斜射而出。“咦？”秦晚一楞。路玄真功力深厚他是知道的，之前已能幻化出三朵冰莲，现在又多两朵，看来这便是“节用”灵纹的功效了。
    冰莲并未向秦晚小黑这边直冲，而是前后左右上如同一个宝盖，覆盖了三十丈方圆。“散！”随着路玄真法诀念出，透明晶莹的花瓣缓缓落下，每一瓣都令范围内温度骤降，将一人一兽卷入凛冽的冰系威能中。
    透肤凝血的奇寒下，秦晚和小黑分出大量斗炎和妖气抵御，这时沈若男和青鸾手持振雀已杀至两侧。“阳春白雪，凌寒之舞！”“阳春白雪，傲霜之舞！”。二人身上附着淡淡的玄冰灵罩，丝毫不畏惧圈中寒气，曼妙舞姿如同天女，匕首无声轻颤间，六道透甲剑芒以玄奥轨迹锁死秦晚和小黑的移动。
    “可怕！”秦晚和小黑都意识到不妙之至。
    沈若男和青鸾的剑器之道这段时间又有进步。虽然她们施展的是“阳春白雪”，但剑式却以“梅花三弄”展开，二女举手投足间充满韵律感，从之前的闻乐而舞殝至“心中之曲”的境界，再想用山歌去破是不行的了。
    此时路玄真手中灵枪忽地化作窄盾，被她紧贴右肩臂护住半身，连人带盾向秦晚撞来，她居然如同一个真正剑盾卫士般，左手双持了玉尺，冰切划作弧光直斩一人一兽，将攻击和防御再度提升。
    “她们昨晚到底研究了些啥鬼！”秦晚见正面一道冰切，左右六点锐芒将及身赶紧应对，他神识能量抵御着剑舞的幻惑，没有反击和防御，却一脚挑向小黑屁股。小黑借势跃至半空，剑芒和冰切全部朝着秦晚杀来。
    三个女凶神的招数，如果想用冰盾来扛，自己怕是要变成秦晚一到秦晚十八有编号的肉块吧。在避无可避下，秦晚不退反进，手指轻弹，人从六道锐风中冲过，灵丝牵魂迎上路玄真的冰切。
    “嗤”，冰切强劲的攻击被打开小小缺口，秦晚从缺口直进，正面迎向带盾的路玄真。然而他并未用斗炎和冰莲道气抗衡，灵丝闪电般吞吐，在枪杆上一绕一扯，整个人借力往旁边荡开，再度避开了沈若男与青鸾的梅花三弄追击。
    “呱！”空中传来小黑的异啸，但三女已熟知它这招，早早对神识强化了防守，三人攻势只缓了半息不到，便已回复清明。小黑大头朝下，如一阵妖风般朝三人中最弱的青鸾扑去，钢板般的水压限制着她的行动，看样子秦晚的策略是要率先击破最薄弱这环。
    沈若男抢先迎上小黑，红雀和锐爪交击，她完全不惧小黑怪力，翻手斩向肥蛟爪根，小黑忌惮地缩爪，躯体一转，如鞭子般的大尾巴向沈若男抽去，脑袋却如攻城槌般撞向青鸾。
    那边小黑缠住沈若男和青鸾，秦晚险险避开路玄真，加速冲向一角的冰莲。牵魂此时回弹入掌缠绕数匝，将拳锋包裹起来，秦晚低喝一声：“雪儿，小心了”，布满斗炎的拳头向冰莲击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试演作战（下）

    “御灵”威能乍现，秦晚拳头无惧冰莲极寒，扎扎实实打中莲心，冰莲应声爆开，无数冰晶漫空飞舞。路玄真道术被破，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趁这机会，秦晚和小黑第一时间向缺角外冲去。
    “中计了”。青鸾得意地喊道，其它四朵冰莲也在第一朵被毁同一时间爆开，三十丈内无数冰晶，随着路玄真的手指向化为暴风雪，如同玉龙般翻滚搅向秦晚胖蛟。空间内寒度再降，连秦晚斗炎和小黑护身妖气都难以抵御，速度慢了下来。
    秦晚后悔不迭，他怕伤着路玄真下手之前先提醒，没想到她早就算计好自己要优先脱离冰莲范围，主动示弱实际上使出绝招，将冰莲中威能悉数释放。眼见玉龙衔尾而至，再不投降就要和小黑被冻成冰棍了。
    这招玉龙估计也消耗了路玄真大量灵力，她站在原地回气的同时，沈若男和青鸾却有灵罩护体，再度对秦晚小黑实施夹击。二人这次连灵池也用上，“梅花三弄之舞，折枝！”本来每人三道剑气瞬间变为六道，加起来十二道锐风后发先至，从侧后方挡在秦晚小黑身前。
    判断无论是哪种攻击，秦晚都不敢直撄，路玄真暗中手掐法诀，只等他和小黑投降，以及时收去道法，但她视野中却有了出人意料的变化。两道火墙从地面升起，斜斜向后阻隔了沈若男和青鸾的二度追击，在火墙影响下，秦晚和小黑身畔奇寒压力减轻了许多。
    巨大水涡凭空出现，在玉龙前进方向用强大吸力干扰了准头，男子与蛟兽闪身避开。
    “别以为拦得住我们”，火墙面对梅花三弄的强大灵压，被从中间分开，火光映照之下，沈若男和青鸾如同两尊女神直逼身前。小黑挥爪斜击，挡下四道锐芒，还有八道剑风静谧无声地割切向对面。
    水墙崩解，去势丝毫不变，石笋断裂，切口平整光滑，木网纷飞，被斩成碎块。秦晚挥臂用冰盾格下最后两道去势已衰的锐芒，但第二套剑舞，高水流水之琴樵唱和已准备完毕。后方路玄真见好姐妹没有第一时间拿下，已追着玉龙而上，手中灵枪高举，玉龙化作巨大冰莲，下一手杀招呼之欲出。
    灵丝牵魂再度从秦晚手中延长，卷上一边被切断的石笋，秦晚如轻风般在两条石笋间一绕，牵魂绷直如同弓弦。胖蛟跳上弓弦，巨大身体却没有将弦踩断，反而如同利箭般被弹向沈若男和青鸾。
    面对琴樵唱和合击，小黑大嘴一张，沈若男知道它要用水炮来干扰，早早在二人身前布下剑风，水炮再强也肯定会被击偏。
    但水炮并没有出现，一个圆滚滚的大石球被小黑从嘴里吐出，贴地疾滚向对面。秦晚欣喜大叫道：“滚蛋，石化！”这一下突如其来增加了个战力，三女是压根没有心理准备。滚蛋借着小黑速度眼看已来到二女眼前，它的石化异能任谁也不想见识。
    青鸾恼怒地啐了一口，和沈若男无奈闪开，秦晚和小黑在冰莲爆射前一瞬间，终于逃出了绞杀范围。
    “嘿嘿，平手，平手。”秦晚笑嘻嘻地站在圈外，高举双手，小黑呜呜跑向沈若男，连蹦带跳地投诉，刚刚为什么打它打得这么凶。
    “耍赖皮，说好了二对三，你们居然带滚蛋出来！”青鸾气呼呼地瞪向秦晚。三女昨晚商量到半夜，不尽兴还跑去道场练习了许久，本来想着第二天必须要给秦晚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姐妹们不是好惹的。
    秦晚无辜地摊了摊手道：“没有呀，滚蛋没有自己动，也没释放威能，它只能算小黑掷出来的暗器。”
    “什么……”青鸾张口结舌，回想起来的确是，滚蛋一没有用自力移动，二没有喷吐石化雾气，自己二人避开，完全是因为秦晚语言上的干扰。明明感觉十分不对劲，却还真的被秦晚的话拿捏住。
    沈若男拍拍青鸾安慰道：“鸾儿，咱们这次是中了他的诡计，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输了就认。没关系的，积累了经验下次一定能赢回来。”“对，这只狐狸逃不过我们下次联手。”路玄真也过来打气。
    四人一兽休息了阵子，青鸾又再度索战，秦晚心想，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凶，下手毫不留情，再打下去哪有胜机，便开口求饶。“不行！”路玄真说道：“我刚刚感觉使用雪蚓时，和玉尺双持有好多不流畅之处，仍要磨练。”
    “嗯，我和鸾儿使用灵池的时机也不够完美。”“合击准备时间太长了，还需要缩短。”沈若男和青鸾也帮腔。
    万般无奈，秦晚只好站了出来，“唉，你们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小黑，咱们再陪她们练一会。嗯？小黑？”
    “呜啊！”不知什么时候，肥蛟已经十分乖巧地站在沈若男和青鸾中间，气势十足地朝秦晚骂阵，摆明是被三个女人打怕了，顺应天命叛逃到对面。
    “……”
    “呼嘶！”
    “……”
    “噗！”
    秦晚努力忘记对面胖蛟那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转头看向滚蛋。
    “嗡嗡，嗡嗡嗡嗡”，石球立马抛弃了秦晚，滚到路玄真脚下。路玄真弹指扔了粒丹药到小黑嘴里，又撒出一把灵石奖励了滚蛋。“好，既然你们这么懂事，那么就一起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临时起变

    “呼呀！捡回一条命了呀。”秦晚将身体浸入热水中，灵魂都好像得到了释放。
    被路玄真沈若男萨青鸾小黑滚蛋摁在冰圈里摩擦，对他来说简直比之前任何实战还要凶险。耍赖躺平也不行，低声下气告饶也不管用，秦晚当移动靶子奋力逃生，直到三个女凶神练到满意才停。这期间，他被剑芒追杀、莲瓣暴射、水涡盖顶、灰雾逼身，数度走投无路举手投降。
    众人练习到日落，秦晚幸运地活下来了。他这次有经验，做了个中间有隔断的汤池，闻着隔壁传来的醉人体香，看着眼前小黑顶着滚蛋在水里打转，秦晚实在有一步地狱一步天堂的感慨。
    “泡温汤简直太棒了！”“嗯。”“以后要晚儿经常做。”女人们也非常享受活动后的欢乐时光。第二天要迎接皇车入城，后天即是出发日子，趁着这个机会休整好身体精神，正是秦晚本意。
    “那孩子可还行？”秦晚这几日埋头研究符道，将看护和监视阿利克的任务交给了路玄真和沈若男，分析之前探听到的消息可知，这两日间城内绝对会有异常事情发生，特别是对外报讯的砂鹰，恐怕会被朱迈一党严密围堵。
    “嗯，这孩子极懂事，不但承担了整栋楼的洒扫清洁，忙完还会主动去门口站岗，暂时未见有异常”沈若男答道。“哦？咱们也有门卫了，那更像个开门营业的佣兵团了呀。”秦晚之前还嫌门口冷清，人家团部前都站了人接待，有小阿利克在，倒将这一环补上了，觉得有些高兴。
    路玄真补充道：“他在门口站岗时，也未见有与其它人接触过。”她与沈若男修为深厚，二人轮流，虽然没有贴身紧跟，但阿利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神识监控。
    “他还只是个孩子，用得着这么防着么？”青鸾觉得秦晚有些小题大作。秦晚一边拍着游过来小黑的大脑袋，朝对面无奈说道：“若是不看严点，我怕他活不过明天晚上呢。”
    青鸾有些不服气：“你真的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会是火凤军在赤城的暗哨吗？”秦晚道：“不管是不是，起码有两点我们可以知道。一、有物资从本城发往鬼啸原，但在掩月城却没有人接收，也就是说这城可能是火凤军的补给城；二、火凤军所攻击的对象，正是压迫砂族的人。想要确认阿利克是不是帮火凤军在做事，找商行打听或许有些眉目。”
    沈若男插口道：“如果砂族人是火凤军，有族人在城里协助运输物资，为什么要一个孩子亲身犯险当暗哨，直接让大人去做便是了。”秦晚摇摇头说：“孩子最不惹人注目，采购物资的人在明，阿利克在暗，我猜他们甚至不会互相联系。这些异族人与我们中土人不同，儿童参与战争，并不会觉得不合理。”
    “你觉得砂鹰是他放的吗？但他空身来我们这，那么大的禽鸟会藏在哪里？”沈若男又问道。秦晚道：“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手段吧。如果我是火凤军的暗哨，最重要的事是要让同伙知道两个消息，皇车出城的时间和途经的地点。只要情报准确，就能提前安排伏击阵位了。”
    “所以砂鹰应该是在明晚临出行前放。”“对，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朱迈他们早早安排了人手盯紧城内。你设想一下，如果到时小阿利克跑出去做了些什么被抓，或是有两只砂鹰从咱们这里飞出去……”
    “嗯，相当麻烦。”沈若男点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先一步找商行了解什么人在采买物资运到砂原么？”
    “那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秦晚笑道：“这些事情，都有朱迈他们在做，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两边的争斗别惹到自己身上。”以他多管闲事的性格，说出这样撇清的话来实属少见，路玄真赶紧表示同意，她是最不喜欢无事生非的一个。
    秦晚接着说道：“明晚我打算把孩子带在身边，管他是不是火凤军的棋子，总之不给他出门的机会。”
    这招简单粗暴而有效，青鸾听了有些不忍道：“那他想救族人就很难了。”沈若男叹道：“这也好过让被那胖子抓住处死吧，毕竟对方暗中作了准备，就等着有人上钩呢。”
    秦晚道：“正是，不管我们的猜测有没有错，起码要优先保住阿利克性命，就算他真的与火凤军有关，也不能眼看他往火坑里跳。”
    四人洗得清清爽爽回到城里，秦晚制作一些灵符后刚上床睡觉，突然间街上声音大作，有人来回驰骋高喊：“皇车已入城，各接标佣兵团听令，次日午时城北门集中出发！”秦晚一骨碌爬起身来，想也不想向阿利克房间冲去。
    “这一手突然袭击，高明啊”秦晚心想。他的确没有算到，皇车队会突然加速，提前一天赶在深夜进入赤城，而且没有按原计划歇息整天，安排过夜便行。他们这样张扬的通知各佣兵团，生怕别人听不到消息，这样的话，城内如果有心怀不轨者，被迫要提前出洞了。
    不用猜，这时候朱迈的眼线已经占据了城内高点，正观察着各处动静，此时夜深，居民都已就寝，若有人敢趁夜送消息到城外，没有人群掩护太容易暴露了。
    轻敲房门，里面并没有动静，秦晚推门进入，床上少年正卷着毯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秦晚用神识感应着阿利克的心跳和情绪，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他轻轻来到床前，在少年对面凳子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开始打坐。这一坐就坐到了天明，随着红日初升，佣兵一条街开始忙碌起来，不少接了标还没准备停当的队伍急急忙忙出门，骂骂咧咧地采购东西、安置骑兽。
    秦晚从入定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城头那些人撤了没有。”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过了一刻钟，床上少年静悄悄翻身起来，他连外衣都未除，腰间短刀也还挎着，就这么躺了整夜。少年拆下刀柄，刀柄中空，里面有短短一截前后穿孔的骨芯，如同一支短笛，他将短笛放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团长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走时告诉自己，城里有人在盯防？两头砂鹰藏在城外，阿利克本想潜出城给砂鹰绑上书信。但计划被打乱了。
    少年静静地坐在床沿，他压抑着心中的焦躁和不安，目光闪闪地思索着。韩藻团长，怎么说呢，就好像天空中的一双眼睛，自己的想法被他看得透透的，若非他整晚不走压制着，自己现在已经被逮捕了吧。
    现在其实还来得及，只需要吹起这无声的骨笛，让砂鹰飞进来，但阿利克不能保证砂鹰落脚时不被发现。
    “不能将砂鹰召进城里，砂族人的承诺犹如生命。”他既然答应了团长，不做威胁他伙伴生命的事，就会做到。阿利克十分后悔找上这家新设立的佣兵团。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舍小巢

    “喔哟，啧啧啧，果然是人要衣裳马要鞍！”秦晚看着眼前的众人，发出惊喜的赞叹。路玄真找城内最出名的裁缝定制了多套团服，在临出发前拿出来，全体换装完毕，堪称精神百倍。
    连阿利克也有套小的。低调的款式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材质却是用了上好的太阳棉与高树蚕丝混织而成，不但轻薄保暖，还相当耐磨隔汗。秦晚和阿利克的是长袖劲装外接长袍，三女则是长袍替换为长裙。
    这套团服没有浮夸纹饰，以纯黑色为主，毕竟是大匠手作，贴合各人体型，显得格外精神。在每人的肩膀上，有秦晚亲自设计的团徽，团徽简单几笔勾勒了一座高山背景，前面是个半圆，半圆下面露出六个爪尖，外人看起来，还以为这徽记是个山龟，只有秦晚四人清楚滚蛋和小黑都藏在了里面。
    路玄真之前教授了易容术给沈若男和青鸾，但效果却天差地别。归云宗本有易容术，只是沈若男向来不喜藏头露尾，从未在意去学，以她的天资结合路玄真的指导，此刻已成功将容貌改妆为普通不起眼的样子。
    但青鸾却不行，据她说她的功法十分特殊，极为强调正大光明的心境，与易容术格格不入，折腾了数天，仍是没有寸进。中间还出过差错，有次练习，面部肌肉挪动了却无法归位，把她急得直哭，最后路沈两人帮忙折腾了好久才复原。
    所以青鸾这边对易容术算是死了心，仍是靠着颜料和胶水换妆，是以看起来要略丑些。听了秦晚的夸赞，青鸾有些闷闷不乐，秦晚看在眼里，故意说道：“可惜了三位仙子的花容月貌，不过相比在下，还是要强些。”他一抹脸换上了猥琐男子的相貌，心想要丑就大家一起丑吧。
    感受到眼前这男人微妙的体贴，青鸾心里像冒泡泡般涌上一股股欢喜，她故意撇嘴道：“你换个稍微普通些的就可，这样子实在让人一眼都不想看。”“就是！”路玄真和沈若男也觉得实在是碍眼。
    秦晚哈哈笑道：“不想看就对了，咱们越低调，行程越安全。”他有些留恋地四顾，虽然在这个小石楼中呆的时间才一旬，里面一桌一椅，一床一室都留有大家建设家园的热情。这次离去，应该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路玄真却早早作好了安排。这“黑石佣兵团”驻地，她算是出资人，横竖财大气粗，空着也不卖，她请了个老厮给了一堆银钱，便允他住在里面，叮嘱其定期打扫，心中想的是或许有缘他日还能回来。
    郑重地锁上大门，还将那块“韩藻主理”的牌子收好后，五人穿城而过，朝着城北集合地行去，五匹骑兽，玄色团装，看起来也颇有佣兵团的架式。最前面的是任向导之职的阿利克，路玄真作为前锋与秦晚并排，沈若男和青鸾在后押阵，不多时，来到城北门外一处空场。
    一条长龙般的皇车队早已沿路排开，此时巳时过半，空场上聚集满人，各佣兵团的修士、武者加起来数百人都已到场，安心等待着负责这次皇车押送任务的主管。

 第二百六十四章 皇车主管

    一个军官和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缓缓走入场中，文士正是那魏安邦，看来他在朱迈幕僚里的位置最高。清了清嗓子，魏安邦扬声道：“各位仙师，各位大侠，在下魏安邦，受我城都司朱大人委托，负责这次押送皇车北上出行的监使事宜。”
    场上嘈杂声渐息，人人都在等他继续说话。“这位，是本次皇车队的总管厉亨通厉大人，厉大人车马兼程，提前一日押车来到赤城，席不暇暖劳苦功高，接下来还是由他负责这趟差使，还请大家多多配合！”
    被魏安邦点到名的军官向众人微微颔首，秦晚见这人面无表情，木木呆呆的姿态，应是那殿下所属得力之人。魏安邦清点了人数后，逐一分配押车位置。这人也真是人才，早已根据资料将接标各团记得分明，安排起来井井有条。
    千辆皇车依天干分为十部，每部百车。秦晚五人因为佣兵团等级低人数又少，最后竟被安置到车队最前的甲部，和一些散修、独立武者混到了一起。眼看被分到甲部，散修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嗡嗡私下议论起来。
    “日他娘，老子铁杖无敌震三江肖松凭什么被弄到最前面当炮灰，好歹我也是初阶中期修士！”“啊啊，不妙了呀，这这，我想申请换到中间去。”这些散修武者一聒噪，被分配到尾部的人也抱怨起来。
    这也难怪，千里出门只为财，灵石银子虽然好赚，但犯险是不乐意的。声浪渐起的时候，突然传来嘿嘿的冷笑声，随后一声低沉却极清楚的声音滚过场中：“肃静！”厉亨通轻轻踏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变了。
    之前像木头人般的这名军官，突然脸上尽是桀骜之色，他如同看小鸡般朝人群扫了眼，随后说道：“我奉三皇子之命，护送这批官车到掩月城，身受重职，不敢怠慢。各位既然已与我签下护送合同，理应受本人节制。丑话说在前面，三皇子现执掌我国兵马，这些既是皇车，也是军车，若是有人想反悔，或是不听从安排，莫忘了军无戏言这四个字。”
    他话音刚落，并手如刀，虚虚向空气中斜斩下去，竟有如芒刀气随手暴涨，斜切入眼前地面，地面随即被斩出一道深深口子。
    秦晚心中一动，这刀气似曾相识，在玉州追捕青鸾的人手里施用过，明显已不是武技，而有调用更高级的能量。不过这厉亨通不依赖兵刃就能释放刀气，修为可比御鹰者要强多了。他赶紧身子哆嗦后退半步，似乎被这一手震慑到了。
    “是修士，他是修士！”场下鼓噪的众人也吃了一惊，以厉亨通露这手来推断，这人实力肯定中阶以上，在场修士自然有所忌惮，武者们更不用说，早早罢了声音。
    “当然，各位如能全程配合我的差事，在下也不是不懂感恩之人。三皇子有令，这批货若能安全接收，所有人现有报酬，再加三成赏赐！”厉亨通恩威并施，手段老到，在众人欢呼声中很快把局势平定下来。
    “这俗界怎么这么多有修为的人？”耳边传来路玄真的传音。秦晚点点头，他也觉得很是不解。
    一般而言，人若是启发了灵根，心思多半会放到修行上，相比长生永寿，参天地大道，官私俗事修士根本没有兴趣搭理。所以，俗界不是没有修士，但多数是为了筹集修炼资源，短时间与官方进行合作，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但现在情况却有不同，从代震轩到朱迈，再到这个厉亨通，连中阶以上修士都成建制地为皇室所用，说起来很是奇怪。要知道，这些人在修真界也是宝贵战力，放到任何一城，也是接近乙级的冒险者。笼络这些人，所要花费的资源着实不会少。
    “不能小看这些凡人呀。”秦晚暗自加强警惕，数量不明的官方背景的修真者，或许正是皇家真正的力量所在吧。
    “出发之前，有件事要和大家交待一下。”厉亨通挥了挥手，一辆木车被推到前面。他一脚踢开木车，里面翻倒出几具尸体。尸体身着异族服装，发色与中土人有差，秦晚一眼看出与阿利克的关系。
    他心思电闪，迅速伸手捂住站在一旁男孩的眼睛，装作不想让小孩看到死人的样子，其实是担心阿利克因为族人的死亡而暴走。强烈的情绪从孩子那边传来，但很快就压制住，耳边传来厉亨通的声音。
    “昨晚有多人想尝试出城，将皇车提前到来的消息传递出去，幸好都司朱大人布置及时，这些细作都被我们拦截下来。本来是想抓活的，不过他们倒是凶悍，发现不妙都自尽了。通过这件事给大家提个醒，路上虽然不一定太平，但我们是做足了准备的，你们要有信心。”
    秦晚慢慢移开遮住阿利克眼睛的手，男孩眸子平静，抿着嘴角微微望了眼秦晚。秦晚暗自庆幸，昨夜还好没有任这小孩胡闹。
    他转过头看向场中，魏安邦接过厉亨通的话头说道：“这些细作就当是为我们这次出行祭旗。这次路线，我们也经过了周密部署，进入鬼啸原之前，咱们计划是一日行三百里，到砂原前会休整一次，大家在这段时间尽量磨合好，里面天气恶劣，盗匪妖兽潜伏，届时就要仰赖诸位了。”
    说完魏安邦本人也钻进车队中一辆不起眼的大车里，秦晚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大车，将其所在位置牢牢记下。
    驮兽嘶吼，骑兽长鸣，辚辚隆隆的皇车队伍于正午开拔，自尾到头，绵延足有十余里，秦晚回首望向赤城，雄城已渐渐被抛在身后。在驭者叱喝声，破风鞭梢声里，秦晚五人首当其冲，迎向未知凶险的砂原。

 第二百六十五章 间章（皇城密谈）

    楼高能掩月，山雄自藏龙。
    从掩月城再往北，就是横亘萼国南北的巨大山脉——千重山岭了。千重山岭是平头百姓们的称呼，其实还有个更有气势的名字，帝峦。在萨风和统一全境前，南方与北方正是以山相隔，数个诸侯国彼此割据。
    千年前差不多正是这个季节，萨风和采纳了时任军中从事庾平的计策，以孤军历险地，在几无可能的环境下穿过莽莽群山，突然出现在北境大陆上。要知道，以当时的人力物力，又无官道，翻越这么大的山脉群，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但萨风和做到了。
    庾平的想法很绝，他扬言从东边渡海，在根据地大肆造船吸引北境注意力，实际却派遣了多波次小型水军，沿大泽与群山交接处考察地势，在山脉缓地开建了数十个补给点。
    因为大泽中妖兽横行，结队舟船都会受到攻击，尽管庾平竭力压缩了规模，损失仍超过五分之四，大量物资随船沉到水底。
    牺牲是有价值的，萨风和正是从山脉西侧与沼泽相临处获得补充，才得以在半年内突破天险，于谷物成熟时突然杀进平原，就地恢复了军力。当他兵临明光城，巨大的震惊让敌人已毫无士气可言。从此，千重山岭又有了新的名字。
    一边遥想当年史诗般的壮举，赫连无畏一边在掩月城内轻快穿行。城内金刚门的分舵已经潜伏下去，但他顺利找到了接头人，知晓那一男一女已经出城的消息。
    弓迎海的想法是审慎的，如果潜龙佣兵团在一年内突然拥有四名高阶战力，那宗门对他们的节制力就太弱了。
    不过，“一剑破双环，呵呵”，赫连无畏轻笑起来，阴阳环真的这么弱的话，再加两个新人其实也不用担心。“留了一手吧，或许留了两手三手呢”。他也不是狂妄之人，这次出来是晋入结丹境后首战，还是把消息收集全为好。
    要搞清这两个小辈去北边意图，直接抓来问清楚就是了。
    “咕噜咕噜”，无数细小气泡从沼泽中泛起，之后一个阴森森的鬼影浮出水面。鬼影的半截躯体被黑气围绕，可见的地方已经长出肉芽，看起来如同残尸，让人能掉一地鸡皮。
    喷吐出一口浊气后，鬼星双目睁开，表情已无痛苦。他潜入济都外一片沼泽深处，借助泽底动物尸体凝结的煞气治疗，终于将体内水火之力清除干净。“尊上那边应该已经知道鬼阳陨落的消息了，要赶紧回去领罪，同时将情报汇报过去，金刚门对我宗不利已是定局。”
    帝京明光城，皇居的一座深院内，有两人正在对坐饮茶。“仙凡相隔，所以你来做什么？”发话的人赤足散发，身着白色羽氅，作一副游方道人的打扮。流风真人微笑不语，喝了口茶水看着对面发话之人。
    赤足道士脸现不悦，用竹签微搅茶水，杯面现出涟漪，涟漪慢慢凝结成人形。流风一手轻按茶桌边缘，涟漪迅速散去，淡淡开口道：“水影术最好不要用到我身上，不然说不定会死。”
    赤足道士也不勉强，放下竹签道：“你的灵光较之前强盛了这么多，看来是大进了。”流风没有否认，从怀中取出一物，置在桌上。
    “这是？”赤足道士惊讶地望向流风。“这是琼英脉的利益清单。”流风好像谈及的不是自己东西。“你的意思是？”“桑道友，你若同意在接下来助我归云宗，这条矿脉就归皇家。”
    一整条灵石矿脉如果能回归皇室，其中意味着什么赤足道士很清楚，但他却没有伸手取桌上清单，而是像被蛇盯上的兔子一般迅速缩手。“萨家只是俗界小小皇族，说白了只是你们这些玄界上仙的代理人，说能助你，呵呵，怕是抬举他们了吧。”
    流风双眸如同深潭般看向被称为皇族国师的桑离，缓缓说道：“你不会认为，这些年来，皇室花费巨大心机培养的这批修士，各大宗门会毫不知情吧。”他此言一出，桑离气势顿时高涨，刚才如狡兔般的架式，转眼变成了凶豹一般。
    流风真人毫不在意，悠悠说道：“我归云宗千年大宗，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了解你们俗界的事。当然，你们也情有可原，没有谁会甘心做一辈子代理人，总想着积蓄实力后真正做一把庄。不过，你别忘了，不是所有修士都如你一样，甘心在尘世的风月中打滚。”
    他这句话暗有所指，桑离立刻意识到，皇室的这批力量中有人离心离德，羡慕修真大道而忘却了栽培他们的目标。
    “你想要我做什么？”桑离沉声道。流风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反应，他不急于提出要求，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我宗前段时间秘境之行，损失略大，中阶中期以上精英尽丧，在外人看来，似乎颇有青黄不接之状。”
    桑离冷笑道：“你们与金刚门的斗争，我也了解一些，似乎现在人手上捉襟见肘，莫非想打我皇室战力的主意。”
    流风微笑道：“若归云宗因为一个秘境就能被逼成这样，你们也忒小瞧我们了。这次折损了些人手不假，但我宗得到阴阳石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桑离动容道：“这物居然落到你们手里？”
    流风真人自负道：“我宗五灵洞，本就能帮助子弟参悟天机，这阴阳石髓我已让数十名中阶初期弟子分而食之，再进入五灵洞修行，不日内，归云宗中阶战力仍是萼国第一！”
    桑离此刻心思急转，他知道流风子向他透露这个消息的目的，是想让皇室清楚归云宗实力，基于实力地位来谈条件。
    他昂首道：“纵是你们中阶战力很快恢复，但宗门之争，归根到底是比结丹境以上强者数量，在强者面前，中阶再多也是无益。你们不语真人被袭杀、水云真人到现在不露面多数受了重伤，纵是守一出关，面对金刚门也难说必胜。”
    接下来二人的谈话更为隐秘，谈话结束后，流风子飘然离开皇居，回到明光城一处道观。踏入道观后，流风子脸色大变，对迎来的毛驰说道：“我仍要回一趟宗门，这段时间你好生注意京城形势，除了那事之外不要为任何事情分心。”“是！”
    衰草诉说着破败，槁树难显出生机。枯榕此刻站在墨山州境内，感觉有些泄气。从玉州开始，他一路循着各处树林传递来的信息，追踪那队男女北行。但墨山州北部的地理环境限制了他进一步行动。
    山太大而树少，相应的敌人的信息也断了。在玉州北部，枯榕受到重大打击。它在追击过程中进入树海，发现那个美味已经不在了，只留下朽烂的躯壳和熟悉的气味。
    “一定是那些人带走了美味！”枯榕舔了舔嘴唇，找到这些人又多了理由。想到这，枯榕提振起精神，随着晚风飞入无月的夜空。

 第二百六十六章 值哨之争（上）

    “结营！”随着一声号令，随行护车的军官作出手势，十部车队有序停了下来。秦晚五人也随之让骑兽驻足。
    前面就是鬼啸原。可能之前抢时间进入赤城，动用了特殊方法催动兽力，这几天来，皇车队出人意料地缓慢。厉亨通为每部安排了两名军官，军官各带一队兵士在车队两侧护卫，甲部里职级高队官的叫晁泰，正是他负责指挥秦晚这边的修士和武者。
    按理说，千辆车队，应该前后两侧都有人护送才对，但赤城招募人数少，每部也就能分到十个修士，甲部这里秦晚四人加向导阿利克占了左侧，右侧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几个散修。相比之下，“黑石佣兵团”还算成建制些，所以晁秦有事多会找秦晚商量。
    “韩仙师，今晚的防卫又拜托你们队了”晁泰客气地说道，秦晚点点头。按照通行的布置，秦晚要带领一半武者在离甲部前方两里驻扎，队右的修士和另一半武者随车行动。本来左右是轮流当前哨，但右边修士嫌危险，借口身体不适，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当值。
    秦晚本来乐得清静，当值就当值，但下面的武者不干了。一个黄衣女子尖声发话道：“要养病就回去养，凭什么我们这队连值三天？”“对！不公平，轮也轮到对面了。”“当值的时候身体不适，领钱的时候最好也这样。”
    左边武者鼓噪起来，右边部分人心虚没有作声，但没多久隔着官车有人阴阳怪气说道：“能者养精蓄锐，庸者跑腿出力，不是很正常吗？”这人话音刚落，另一把声音又响起：“不服的话，练练手也是可以的，输的全程值哨。”
    听对面这么说，青鸾柳眉倒竖，秦晚赶紧右手虚按制止住她。当着队官的面，秦晚不想暴露丝毫实力引人注意，他瞟了眼晁泰，只见晁泰面露难色，却未出声干预。秦晚心叹，这军官只怕也想见识见识修士之间争斗，“我岂能如你所愿。”
    “哈哈，晁队长，咱们这边侠士们连值了两天，都有些累了，不如就我五人过去值守，让他们休息一晚，如何？”秦晚一副谦卑模样，配上他的丑脸，倒是让人生怜。
    晁泰刚要应允，先前和阴阳怪气那人打配合之人却道：“你要做好人，干脆就一个人去值哨好了，莫不是怕给妖兽叼走，还得带上团员？”
    这人语带离间之意，在场之人都听得明白，秦晚干笑道：“这位道友还真说对了，小修实力浅薄，都是靠团内伙伴撑腰，一个人值哨给吃了咋办。”
    这时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茬道：“韩团长果然识机，不过过鬼啸原可是刀头舔血的活计，让这么怂的人当团长，其它人没有意见么？若是我的话，还不如将他换了，另请贤能呢。”
    路玄真冷电般的眼神往秦晚这边看来，秦晚暗自叫苦，就说对面怎么不依不饶呢，原来是看上了他这个小团。也不奇怪，对面既然是散修，有鸠占鹊巢之意也正常，若是能击败秦晚，将四名团员收容下来，等于有了未来的立身之本。

 第二百六十七章 值哨之争（下）

    他知道路玄真动怒非同小可，虽然不会当场发作，晚上那两个不长眼的家伙要是莫名其妙被割了头去，到时可说不清楚。想到这里，秦晚作愤怒状说道：“这是什么话！我黑石佣兵团兄弟同心，岂会听你唆摆。再说，本人是正儿八经的丙级冒险者，待进了砂原，正是大显神威的时候，自会保护大家安全。”
    听到他说自己是丙级冒险者，对面好像有些意外，晁泰趁这时赶紧说道：“韩仙师既然愿意分劳，我这边没有意见，今晚就让侠士们在本队戒备即是。”秦晚赶紧多谢了队官，带着路玄真、沈若男、萨青鸾和阿利克离开是非之地。远远的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五人在车队前二里，寻了一处赤岩堆起的高岗，四周光秃秃的，也没个遮挡。阿利克在最高处翻身睡下，秦晚在矮点地方找了阴面，停下骑兽后开始歇息。青鸾鼓着腮帮不说话，沈若男却主动提醒秦晚道：“那二人应该相识，说不定晚上会过来寻衅。”
    “呵呵，很好。”路玄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那两人居然敢开口暗示众人驱逐秦晚，直接拂到路玄真逆鳞。青鸾站起来到处张望，秦晚见她举止奇怪问道：“青儿姑娘，你在找什么？”
    “我看这附近哪里好埋人，他们要是来了得处理得干净些。”
    秦晚吓了一跳道：“你们可千万别，今天冲突可是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把他们杀了容易，让别人不起疑心就难了。”
    “我们是不想惹事啊，人家找上来了怎么办”青鸾反驳道，秦晚叹了口气道：“希望他们晚上别来吧，实在要来，我有办法。”
    有些事的确不以人意志为转移，当晚真的有两个身影偷偷摸摸欺到前哨处。其中一人正是之前抱怨分配的铁杖无敌震三江肖松，另一个是他平时搭档好友，名头也不小，叫做钢拳百战裂九霄顾楠。这二人之前见黑石佣兵团容装整齐心中生羡，又看秦晚一点也不厉害的样子，便想着借个由头在人前把他击败，如果能顺利接下这个佣兵团，今后就不用再做散修了。
    没想到秦晚一味忍让，人前没有机会打起来，又听他说已是丙级冒险者，二人多少有些忌惮，晚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机会，于是便溜出队伍，找秦晚晦气去了。
    “肖哥，咱们才两人，对面五个，会不会有点吃亏呀。”“放心，里面有个小孩子是向导，算起来才四个能打的，咱们不用硬拼，先放倒领头那个丑家伙，剩下三人见我等英姿，自然肯改换门面，到时我做团长，你做副团长，正经做点搞钱营生。”
    “好，怎么动手？”“你用近身缠斗之术牵制住他不给他施法，我再用铁杖放出淬骨钉，这钉专破修士护体灵力，最后用咱们的合击之术打出灵气炮，保证成功。”“那得旁边的人不帮忙才行。”“你放心，我会先找那丑家伙道歉，引他单独出来。”
    两人合计完毕，感觉万无一失了，便又摸近十数丈，肖松扬声道：“韩道友，白天多有得罪，我思来想去，实在是不妥，特来当面道歉，还请出来一叙。”岩下一人忙不迭站起迎过来，嘴上说道：“啊，这哪里敢当，韩某从未放在心上，道友高姓大名，赶紧过来坐。”
    见对方入彀，肖松脸现喜色，默默计算着距离，一丈、两丈、三丈，时机已到，一旁顾楠双拳亮起黑光，肖松手中长杖疾吐，两人完美配合，一头撞进了癸水两仪阵中。
    “要不要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青鸾并不过瘾，支使秦晚去阵里发动阵旗攻击，秦晚苦笑道：“他们也只是贪念作怪，起码我们未亲见其作恶，这水阵困初阶，是一困一个准，没有我撤除是跑不出来了，再发动阵法会死人的。”
    秦晚这边算手下留情，但肖松和顾楠却遭了罪，他们一头撞入阵法中已经察觉不妙，但癸水两仪阵可比初阶阵法要强，即使没有井神加持，也不是他们所能打破的。两人左冲右突，均被封锁得严实，什么淬骨钉灵气炮，该用的手段全部用尽，连方向都找不到。
    每隔一段时间，阵中水浪卷来，二人便要分出灵力抵御，这得亏没有阵旗引导下的冰雹、水压、水箭，不至于伤到性命，但折腾次数多了，二人都变成落汤鸡，在水浪中载沉载浮。
    “韩道友，我们认输，认输了！”肖松首先开口投降，顾楠也大叫：“韩道友，不不，韩仙师，你大恩大德，赶紧放我们出来！”他们在阵中狂叫，阵外四人却听不到丝毫，修炼的修炼、塑脉的塑脉，直到金乌初升。
    秦晚撤去法阵，只见这两人经过一晚的水阵侵袭，全身湿嗒嗒如同落水狗般，趴在地上直喘大气，好在毕竟是有修行的人，生命并无危险。他微笑看向二人道：“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肖松”、“顾楠”，二人虚弱地答道。“肖兄，顾兄，在下这法阵本是用来防止敌人偷袭，没想到误困住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秦晚留了点脸面给对方，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受。“哼，我们兄弟输就是输了，今天认栽。”
    “那今晚值哨的事，能不能拜托二位和其它人说说呢？”秦晚嘿嘿笑道。“我们去就我们去，不过大家说好，昨晚的事你不能说出去。”
    “那是当然。”秦晚欣然允诺，挥手让这两个人自行离去。用阵法解决此事，比和他们打一仗要好多了，再不济对方将事情说出来，也可以说击退二人完全是阵法之功，不至于暴露己方实力。
    秦晚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天，又扫了眼早已起身的阿利克，招呼大家回队。昨晚当两个冒失鬼袭来的同时，秦晚神识探查到岩顶的阿利克迅速取出一物放在嘴边。晨曦的霞光下，天边有两个黑点在空中盘旋，仿佛在注视着下方一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挺进砂原

    “所有人注意，进入鬼啸原后，后车跟前车，无故不得脱队！若遇砂暴失散，按所给地图行进！”骑士来回驰骋，向十部皇车全体人员重复着命令。秦晚看着手中发下的地图，不禁心中诧异。
    对比阿利克给他的地图，秦晚发现这次皇车所走的路线很不对劲。虽说这砂原各有各的走法，但大体上都遵循着逐水原则。砂原如同沙漠，其中有水的地方稀少，要保证队伍顺利行进，一般会以水源为中继点，跳蛙式前进。
    每个佣兵团都会依自己的经验，在去往水源的同时尽力避开妖兽聚集的巢穴，或是盗匪利于埋伏的绝地，这就是他们独家地图的价值所在。但这次给到众人的地图却不一样，完全不似有经验人所拟。
    如果按地图所示，在经过几个小水源后，整个车队将直指通向掩月城的彼端，也就是说，行程的后半段将在缺水的状态下冒死赶路。对于修士来说这当然不是问题，但大量官兵和武者，难得撑得下去么？
    “管它的，找机会去到那八风堡，将可以探测青鸾身份的那东西弄明白，便找机会溜号，没必要陪这些家伙玩过家家。”秦晚将疑问先放一边，拍拍阿利克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没问题。”男孩老成地拍拍胸脯。
    烈风怒号，砂尘漫天，如同赤色地狱般的景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望无际的，是砂而不是沙。赤红的砂砾粗大坚硬，随风敲打在所有人身上，传来不断的闷哼声。阿利克不知从何处取来长头巾，将面庞围得结结实实，还戴上嵌了透明玻璃的眼罩，迎着狂风镇定前导。
    呜呜的风声，直如鬼啸般刺入耳膜，此伏彼起，永不停歇，意志力稍差的，光是听这风声怕是也要精神崩溃吧。地面同样粗糙难行，驮兽和骑兽艰难在砂土中前进，速度已较之前大大降低。
    在这种环境下，人与人交流困难，面对面大吼都难听清对方说些什么，所以各部车队基本是依靠惯性向前，唯甲部马首是瞻，唯有少数几个有修为的军官，仍在前后两侧奋力维持着秩序。
    秦晚抬头望天，昏黄的上空不见日头，光凭目测已难分辨方向，庞大的车队现在看起来就如无比砂原中的一个小虫，随时有可能迷路。
    地图的作用就体现出来，整个车队参考地图上一个个的标志物，有时候是堆岩石，有时候是大片枯草，勉强能够维持方向不迷。秦晚正努力将来路与地图对应，突然间，车队后方传来惨叫声。
    原来是癸部遭遇了潜地砂兽。这东西也颇有灵性，一直等到车队行进到末端才蹿出来袭击，一个武者猝不及防被拖进地底，旁边的修士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只对着地面上一个大大空洞怒骂起来。
    随着队伍不断深入，沿途阻击的妖兽也开始频繁，大的小的，独行的结队的，有虫豸有飞禽也有走兽，车队开始难免的出现减员。这一天，黑石佣兵团所在甲部也被一只巨大的爬虫袭击。
    浑身硬壳，背后毒钩，足有墨山城小花一半大的砂蝎从地下现身，前端伸出巨螯只一夹，便将晁泰的骑兽夹成两段，晁泰大惊之下从兽背跃起，挥刀劈向如利箭般刺来的毒钩。他只精通武术，岂是妖兽所敌，毒钩将长刀直接撞碎，眼看即将刺入这队官胸口，一面窄盾险之又险把钩尖挡了下来。
    这盾又细又长，是三截枪竿拼接而成，正是路玄真的雪蚓。虽然挡下毒钩，但在强大妖力撞击下，路玄真在空中倒飞出去，背部撞在后面一辆皇车车厢上，脸上现出一抹嫣红，人已踉跄不稳。
    两支短匕在毒钩与窄盾交击的同时，精妙配合，同时切在钩尾最窄处，随着毒蝎一声嘶吼，剧毒尾钩被切下，汁液如喷泉般溅了出来。砂蝎盛怒之下，另一支螯钳横扫，呯呯两声，将沈若男与青鸾砸飞。
    “天芒一指！”随着秦晚一声低喝，他趁着巨蝎挥钳势头已老，贴着大钳冲到妖兽侧方，右手一指点出，正中巨蝎头顶两片甲壳正中缝隙，巨蝎晃了晃，四肢开始不稳，秦晚回了口气，右手再待点出，但巨蝎恢复得比他更快，断了钩尖的长尾横甩而至，拦腰抽到秦晚身上。
    瞬息间四人和砂蝎两败俱伤，等周围人反应过来，肖松、顾楠还有其它几个散修一拥而上，武者们则在一旁甩暗器干扰，终于将妖兽击退。秦晚哼哼唧唧爬起身，没管车队，倒是先将剧毒尾钩捡起，满脸喜色向队友示意。
    他比着手指示意了一个三字，意思是这毒钩值三百灵石，一旁众人都面露羡色，看着秦晚小心将毒钩收好，心想这趟差使要是敢打，倒也不是没得赚头。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帐赐金

    边走边战，同时还要抵抗风砂，车队终于抵达第一个落脚点，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说是落脚点，其实是一片未被侵彻干净的砂岩，车队背靠岩墙围成环状，总算能够稍作休整。在砂岩环绕的中心，有一泓小小泉水，各队队官安排士兵轮流带走兽饮水，其它人则安置好营帐席地而坐。
    阿利克在营帐里就着水吃完肉干，主动跑到外圈警戒，此刻秦晚四人相对而坐，午间灰头土脸的四人此时精神奕奕，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怎么样？”秦晚看向路玄真。“嗯，他在里面。”这一路来，秦晚一直有心观察着车队，甲部的一辆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辆车特殊之处在于，一直没有守卫伴着它前进，也没有人自里面出来过。
    根据青鸾她们之前在红岩村的侦察，这车有外板，应该是藏人车而不是载物和炸药车，既然里面有人，为何没有出来吃喝如厕。白天砂蝎偷袭之前，秦晚安排路玄真找机会刺探一二，路玄真借着被尾钩击退飞身撞中车板，这一刻她感受到之前温度有细微下降，还有不止一人散发的冰寒气息。
    “朱迈和那六个冰系修士藏身在甲部。”秦晚确证了这个事实，立刻庆幸之前的一系列应对没有白费。幸好他们有在墨山城洗白的经验，对敌砂蝎的时候，完全是以初阶修士的水准战斗，如果轻松将这物斩杀，必定引起对方注意。
    “韩仙师，厉亨通厉大人有请。”秦晚听得帐外传唤，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果然得意不要太早，刚刚还说没有引起注意，这不就来了。他朝三女摆手示意无妨，出帐跟着小兵去了，耳边传来路玄真的传音“三刻钟不出来，我们去救你。”
    来到厉亨通的总管大帐，秦晚唱了个礼走了进去。厉亨通坐在正面上首牙座，旁边侍立着晁泰。见秦晚过来，晁泰露出感激神情，并没有发话。“韩仙师来了，请坐。”厉亨通不苟言笑，直截了当让他坐下。
    “墨山城韩藻，不知将军深夜召见，有什么吩咐？”秦晚坐下后大大咧咧地问道。厉亨通并未回答，而是命令晁泰将午间的事情叙说了一遍。这人极细致，每一个细节均提问到位，听完后点点头，望向秦晚。
    “韩仙师，请恕刚才无礼，事关拯救了我军军官，我才要问得详细些。”厉亨通面色各悦起来。“哪里哪里，所谓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乃是我佣兵份内之事。”秦晚略显得意地说道。
    “你们佣兵团，是在赤城在成立的吧？”厉亨通问道，秦晚心知这些资料一早经魏安邦和子恭兄交到他们手中，也不兜圈，爽快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个团，正是见这次护送待遇优厚，临时起意而成。”
    “哦，那你们之前是做何营生？”“禀厉将军，我们是墨山城专业的狩猎人。”“嗯，难怪面对中阶的砂蝎，临场不乱，不单能伤到对方，还全身而退。”
    秦晚洋洋得意地说道：“厉将军，别看我们几个还只是初阶后期，但死在手里的中阶妖兽可不少，论功力不敢自夸，要说配合默契战法娴熟，我团可是一流。”他添油加醋地将小队在墨山城猎过何种妖兽，取得多大功绩说了通，还掏出丙级冒险者名牌给厉亨通验看。
    厉亨通一边听他吹牛，一边露出钦佩的表情，时不时还插上几句提问，秦晚表现得甚是畅快的模样。等到他说完，厉亨通肃容道：“原来你们仅凭四人，就有击杀中阶妖兽的能力，失敬失敬。人来！”
    厉亨通挥挥手，一个亲兵托着盘子走了上来。秦晚一看，盘子上是一堆灵石，数量不多，仅有百枚。秦晚脸上露出不满足的表情，却开口道：“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出点力气，哪用得着赏赐。”

 第二百七十章 用心险恶

    厉亨通笑道：“非也，不赏功何以罚过，你们救了晁泰，我这边岂能无动于衷？”缓了缓他又说：“仙凡有别，我知道修道之人，用灵石换取物资已是惯例，但军中支出不可过甚，些许权当是心意。虽然灵石数量不多，但我另有番感谢，相信韩仙师会有兴趣。”
    “哦？”秦晚立刻打起了精神，问：“厉将军有什么好关照？”厉亨通道：“之前因为值哨的事，有两个散修在韩仙师这里吃了点亏吧？”秦晚心叫厉害，他自认用阵法困住肖顾二人神不知鬼不觉，但对方居然从那二人回来后的表现就能猜出真相，着实不可小视。
    他面露尴尬地干笑道：“那都是团里伙计涵养不够，起了争斗之心，我早叮嘱过，事情过了就过了，咱们头发丝牵豆腐，再不能提。”厉亨通点头道：“军中严禁私斗，韩仙师能理解我的苦衷那是最好，不过一直让贵团和这些散修搅在一起也不方便，所以我有个提议。”
    “厉将军请尽管说。”秦晚不知对面有啥想法，先作出很敞亮的态度。厉亨通道：“甲部的护卫之责，我打算交给其它人来，想安排你们团做件事。”
    听他这么说，秦晚保守地道：“厉将军，我们团连向导才五人，你可不要期待太高。”厉亨通道：“客气了，是这样，此次送到掩月城的东西，有些特别重要，我原本是每部两车，将之拆分开来运输。这一路来妖兽众多，我怕接下来还有更厉害的会伤及货物。我见韩团长你们力能抵挡中阶，想拜托你们单独押送一部车队。”
    秦晚忙问：“敢问里面是何货物，集中起来押送不是风险更高了么？”厉亨通道：“货物涉及军事机密，我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告诉韩仙师的是，这些货物丢一车和丢全部是一回事，必须完整送到目的地。入砂原前将其分散开是掩人耳目而已。”
    厉亨通许下重利，答应交接后给秦晚佣兵团三倍薪赏，秦晚要求先看一下押运车，小兵带着兜完一圈，他立刻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了厉亨通的计划。秦晚拍着胸脯保证坚决完成委托，在厉亨通目送下先回了自己帐篷。
    秦晚走后，一人掀帘从厉亨通背后走了出来，腆着大肚子一脸得意的模样。这人正是朱迈。
    “这人毕竟谨慎敌不过贪婪，三倍酬劳还是拿下了。”朱迈满意地说道。厉亨通点头回道：“午间他们与那砂蝎战斗场面，朱大人应该也看到了，的确是有能抵挡中阶妖兽实力。”
    “这就是我讨厌的地方。”朱迈搓着手道：“火凤军这次被我们提前入城拔掉探子阴了一把，再想要突袭咱们，近几日是赶不及的，他们再要埋伏，多数要等到咱们掉头那刻。”
    “嗯，最后两处水源那里，估计也到他们侦察范围了。”
    “这几个小子若是放在甲部，说不定能还真能挡一挡队方的前锋。若是因为他们太过卖力，把敌人锋头引至别处，实在是不美。”
    “朱大人将他们放至内环，敌人就可以一鼓作气突入进来。到时咱们依计行事，剩下的残兵，也不足为虑了。不过，万一他们逃出生天，转头找我们寻仇，倒是个麻烦。”
    “嘿嘿，这些修士和武者，本就计划全部拿来使用的，将军多虑了，他们跑不了。”
    秦晚坐在帐中，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围在一起，人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我就说怎么突然找上咱们，原来是不安好心。”青鸾生气地拿着匕首空刺，像是要一刀捅死谁。沈若男相对冷静，皱眉道：“他们应该不知道鸾儿真实身份，不然不至于弄这么一出。”
    路玄真道：“干脆咱们将那朱迈和厉亨通杀了，由我来搜魂，我就不信找不出能验出鸾儿的法器。”秦晚听了苦笑道：“还不至于到这程度吧，对方这么设计虽然用心不良，毕竟耐何不了咱们，雪儿，不可胡乱杀人。”
    路玄真道：“迂腐！将我们安置在这个车队间，就是死罪。”秦晚赶紧陪笑道：“是倒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若是杀了他们，谁带咱们进八风堡，要是东西在里面，就麻烦了嘛。”
    原来之前小兵带秦晚所看的车辆，均是炸药车。

 第二百七十一章 龙卷盈天

    次日，各部车队中，内藏了炸药的厢车被集中起来，全车蒙得严严实实，一共二十辆结成小车队，由黑石佣兵团所押送。
    “未经许可擅开者死”，厉亨通明令下来后，秦晚等人自是装作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样子，簇拥着这二十个移动大炸弹前行。此时原本是呈一字长蛇状的车队改变了队形，五部为一队，两队齐头并进，中间夹着的正是秦晚这个临时队列。
    秦晚注意到，左右两列离自己这队距离差不多是一里，他猜想这恐怕是爆炸后可能的杀伤范围。火药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纵然自己这边人人都不弱，要是在中心，想逃也是万难，必须防微杜渐，提前安排好撤退路线才行。
    阿利克对这变故有些意外，他似乎更喜欢之前在甲部的位置，纵是被夹在中间，也是远远地突前探路。自进入鬼啸原以来，秦晚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除了永远保证方向不错的优点外，每当不利天气来临，这孩子似乎总能先一步安排众人躲避，而层出不穷的妖兽，似乎将这孩子当成空气般，从未威胁到他。
    “只不过从未曾见到他笑呀。”秦晚遗憾的想。他自己在这个年纪，精力无限贪玩爱闹得让人嫌，可这个异族少年，永远是板着脸孔，像苦修僧侣般，实在是成熟得过头。托了阿利克的福，前几次人见人怕的龙卷出现时，众人得以提早挖坑躲藏，眼看前面，阿利克策骑狂奔回来，秦晚心中又有不好的预感。
    “群龙卷！”少年少见地动容，手指指向天边。地平线似乎被一层薄薄的雾所笼罩看不真切，秦晚凝聚目力，感觉颜色似乎在变深。他无暇再分辨，立马召唤其余人集合到一起。阿利克既然断定是群龙卷，就不需再证实了，赶紧避难才是。
    之前他们曾经历过数次砂原上的龙卷风暴，那威势即使是路玄真这等修士，也无法直撄其锋。巨大的风涡接天而起，当刮过砂原时，地面一切都被恐怖力量摧毁。秦晚曾亲见有被风暴撕成块的巨大禽类妖兽坠落地面，那时他才相信“除非高阶强者才敢从上空穿越鬼啸原”这说法所言不虚。
    那时车队察觉风暴快来临时，全体下地掘坑，不论修士武者，通通化身鼹鼠，什么灵力真气压箱底的宝贝，一股脑用上，迅速挖出深至车顶的砂坑潜藏进去，里面还用了基桩加固。饶是这样，仍有遮蔽不当的骑兽被活活吹跑。等到风暴过去，拔营时受惊动物们的排泄物臭气熏天，实是给众人好好上了一课。
    单个龙卷已然这样，这下来了一群，若是应对不当怕是要出现伤亡。秦晚赶紧问阿利克如何应对，阿利克摇摇头道：“群龙卷是神明的怒吼，避无可避，只能听天命。”秦晚呸了一声摧动骑兽，大声呼喊驭师和士兵就地修筑避沙沟。
    此时他远远看见，左右两边车队也开始慌乱起来，应该是随行佣兵团同样发现不对劲，正在疯狂互相发信号。秦晚管不了那么多，劈手将少年夹过来，带着阿利克与三女会合。他最担心的不是众人能不能扛过风暴，而是这二十个炸弹，若是被击破，那么巨大的风力挟裹着砂石打中炸药，大炮仗放起来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问题在于，秦晚这一队车少，能干活的人也少，依先前经验，无法在龙卷来临前挖出足够深的坑道。一瞬间他脑中转过数个避风方案，用大量木网符保护，或是让玄真筑个冰壁，又或是祭出小黑帮忙刨坑，这些均可奏效，但难免泄露队伍实力，不到万不得以秦晚实在不想使用。

 第二百七十二章 风中之甜

    这时沈若男的传音过来：“你的火雷符。”一言惊醒梦中人，这符之前被秦晚倚仗为大杀器，但后来嫌它麻烦久疏使用，是以根本没想起来。但沈若男是亲历了秦晚利用这符与魔山交战全过程，她的提醒立刻让秦晚有了安排。
    他赶紧让挖沟的兵士驱赶驮兽远离，迅速在地下隔一段距离埋入火雷符，火雷符连番炸起，如同一条土龙扬起长长尘埃。
    秦晚唤回众人，喊道：“大家快沿着这里深挖。”有了炸出来的基础，众人算是省下大力，埋桩的埋桩，覆顶的覆顶，赶兽的赶兽，正忙得不可开交时，数道人影迅速从外侧接近。这些人装束一致，正是之前那六个冰系术士中的三人。
    来人惊讶地扫了眼已经半完工的避沙坑，略估算了深度，摇摇头抓起一个兵卒问道：“这是你们刚刚挖出来的？”那兵卒正忙着，突然被人抓起，大怒道：“什么人，敢动你家军爷！”术士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在兵卒眼前晃了晃，手里一紧低喝道：“快说，你们这么少人，没理由挖得比那边还快！”
    那兵卒见了令牌立刻老实，指了指秦晚道：“是领队的道爷，他，随身带了炸药。”“胡说！修士怎么会带炸药？”“千真万确啊大人，我们亲眼见这道爷埋好炸药，将这里炸开的。”冰系修士狐疑地瞟了眼秦晚，秦晚赶紧上前行礼。
    “我们是厉大人的手下，群龙卷来了，厉大人怕这边应付不过来，特派我三人过来协助。”秦晚赶紧道谢，冰系修士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沟是你炸开的？”秦晚恭敬应道：“我团向导提前告知有群龙卷来袭，这部车队人手太少，我狠狠心用了十八颗保命的火灵珠。”冰系术士听了脸色转霁，道：“做得不错，我会为你请赏，既然来了，再助你一臂之力吧。”
    三人也不多话，呈品字型站至沟前，真言念动下，四周迅速凝聚起冰寒的灵力。“疾！”为首术士大喝声中，六只手掌同时递出，被粗粗覆盖着的避风沟上凝结了一层厚厚冰壳。秦晚面露喜色，趋前夸赞道：“三位真人神功盖世，今日小修算是开眼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得他吹捧，三人面有得色，又接着在沟中、沟尾依样施法，将长长一条避风沟完全冻成冰沟，三度施为下来，居然面不改色，着实是修为深厚之士。
    送走这三人后，风已经越刮越猛，让人睁不开眼睛，原先远在天边的那层薄薄黑色，现已近到目力所及，秦晚看得真切，乃是不知多少条红色砂柱在地天之间滚动。估计再有不到半个时辰，车队所在就要被群龙卷掠过，秦晚不敢大意，虽有冰盖，仍布置人手四处加固，所有车辆系绑扎实，走兽蒙上眼睛堵着耳朵，生怕它们暴走撞坏工事。
    “来了！”纵是有覆顶和冰盖，外面鬼啸声仍直刺入耳，秦晚搂着阿利克，栖身在长壕里挖出的凹穴，感受着狂暴无铸的大自然威能。立柱吱吱嘎嘎的呻吟着，一副随时要被连根拔起的样子，所有人都用脚死死撑住柱子，生怕哪支不争气飞了出去，只要飞出一根，说不定就是大揭盖，所有人在风中化为齑粉。
    臂下传来阵阵颤抖，阿利克低着头被秦晚夹着，止不住的全身震颤着。再老成的少年，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如斯恐怖下，终于显露出他脆弱一面。秦晚是独子，在同年的小伙伴里又偏小，此刻却产生出一种兄长的回护之情。
    他轻轻拍了拍男孩，阿利克煞白的脸勉强抬起，看到丑陋脸上露出和善笑容。他心目中可怕的团长，此刻手里拿着一个小圆球，口型似乎在说：“给你。”阿利克犹疑地看着小圆球，没有伸手去接。
    丑脸笑意更浓，那只手执着地将圆球递到阿利克嘴边，作势让他吃下。男孩警惕地又望了青年一眼，青年点点头，眼中传来鼓励的光。男孩一狠心，将圆球吃进嘴里，随着津液融化，神圣的味觉充满了口腔。
    “糖。”团长的嘴型像是在告诉他这物的名字。艰苦的砂族生活里没有糖，除了盐、奶、茶这些生活必须品，阿利克所接触最像糖的东西，是生长在松软红砂中的一种植物块根。有甜味，但很淡，不像嘴里这个圆球，醇和、纯粹、勾心夺魄的，摧枯拉朽的洞穿了阿利克灵魂。
    口水止不住的涌上来，冲刷着味蕾，带着胶粘的质感被吞进肚子里。随着男孩舌头搅动，糖也跟着滚动，撞击牙齿发出嗒嗒的声音。阿利克感觉圆球在慢慢变小，无视他的依恋越变越小，当它最后融化为齿间薄薄一片时，阿利克狠心咬下去。
    “咯吱”薄片碎裂，迸发成最后一滴完美的甘露，被咕嘟咽到胃里。少年眼中流出豆大的泪水，划过脸颊滴到地面。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呼啸声已不可闻，尘息风停。在阿利克眼中，面前丑陋的人脸已与和他初识那张坚毅的面容重叠起来。“咦唏，小伙子沉得很。”秦晚松开男孩，开心地朝他眨眨眼睛，扔过去一个装满糖球的小袋子，率先钻出掩体。

 第二百七十三间 砂原绿洲

    陆续有人从地下爬出来，狂野的群龙卷过后，砂原显得异常死寂。太阳难得一见露了出来，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类似硫磺的味道。
    此时可见度极佳，秦晚望向两侧，一里外的左右两边，也陆续现出人影，随之传来悲苦兽鸣。两条皇车队虽然也像秦晚这边有冰盖保护，但毕竟近五百车的长度，无法做到周全，只能护着部分迎风方向的关键位置，所以在群龙卷下出现了牺牲者。
    掩体布置不够深的，像是被成垄挖开的菜畦，连人带车带兽，已被吹得不见踪影。在这种威力之下，不论是修士还是武者或是兵丁，都只有死路一条，光是粗看过去，每边起码损失了一成多的人货。
    失去伙伴的幸存者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汇集起来，让整个现场被凄惨气氛笼罩。秦晚回头和路玄真她们对视，大家都觉得脊背生寒。过了好一阵，终于有人站出来重整车队，合拢残存的士卒走兽。有传令官驰至秦晚所在，通知道：“厉将军有令，各部应趁群龙卷后天气平静加速赶路，依路程将在次日到达绿洲补给。”
    第二天将到绿洲的消息，给所有人提振了士气，剩下七百余辆车依旧二路前进，秦晚抬头，没有云层遮蔽，自进入砂原后消失的两个黑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天空中。“哎呀，居然能躲过群龙卷呢，厉害。”看着前面阿利克在骑兽上挺直的背景，秦晚开始忧虑起来。
    “绿洲，绿洲到了！”兵士们的欢呼声远远就能听见。砂原绿洲，是女神珍贵的眸子，象征着生命与希望。在数座红岩怀抱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闪着鳞鳞波光，像张开怀抱的店娘，欢迎远途而来的旅人。
    水边遍生耐旱植物，在冬季寒冷的气候下光秃秃的露出浑身棘刺。尽管不见一点绿色，在众人眼里，已是相当难得的景观。队官严厉呵斥着打算冲进水中的兵士，令他们优先安排走兽饮水，直到骑兽和驮兽满足地打着水嗝，才放任大家自由休息。
    深夜，秦晚悄悄溜出帐篷，轻松闪过哨兵，像一只黑色的野兽般爬上红岩顶部。星星点点的营火映照下，绿洲全景尽入眼底。他看着各处扎营布置，开始深思起来。厉亨通使用了环阵，最核心是秦晚一队，两部车队围成双层圆环，将核心松散地包围着，每环相隔五百步的样子，人员基本都集中在外环。
    “缺口大得不像话嘛”秦晚抱怨着。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这个阵形也将是朱迈他们迎接火凤军的最后布置。以最中间的二十辆台作为甜美诱饵，引诱敌人冲进疏松的阵列，适时引爆后，侥幸逃生的人将迎接车中的箭雨。
    问题是对方会不会上当呢？秦晚除了知道阿利克大概率确定是他们的人外，对神秘的火凤军没有了解。他们的首领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两个关键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如果是砂族人整合的队伍，战斗力应该很弱才对，毕竟壮年男子都被征用了。
    从灭团之星方通口中秦晚知道，对方能穿越砂尘，而且有战力正面击败了中阶修士，这么看又不像是一支弱旅。两边真的打起来，秦晚一行必须在朱迈使坏前脱离战场，所以掌握火凤军出击的时间，是确保大家安全的关键。
    “拜托千万不要在到八风堡之前动手”秦晚向晚风诉说着自己的希望。皇家在这么一片恶劣环境下建设前进基地，图谋是什么也不明，但对于秦晚来说，要搞清楚对方的啥玩艺儿能探查到青鸾身份，也只有冒险去那里才知道。
    “那对砂鹰是关键。”出城后阿利克趁两个散修找秦晚他们麻烦的时候，吹过不知什么东西，次日便见到这两头畜生飞来，但进入鬼啸原后限于目力失去了踪影。直到群龙卷刮出一片晴空，秦晚再次发现这对鹰，便心知头顶其实一直有火凤军的眼目。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尽在眼底

    如果自己是火凤军，突袭的机会会放在最后一个水源处。选在敌人经过长途跋涉，人员体力精力消耗巨大，急于休整的时候。想是这么想，但秦晚知道不妥，问题出在开拔时分发的地图上，那条通向掩月城的直线是个幌子。
    朱迈和厉亨通这二人应该也明白绿洲是诱杀火凤军的机会，会早早布置好炸药车等着敌人中计进场。秦晚决定优先解决炸药车的问题，其它见招拆招就是。
    他回到营地，装作巡查的样子靠近炸药车，大车门被严实地关着，但这难不倒秦晚。神识之丝从窄缝中穿过，在一桶桶炸药中穿梭。厉亨通他们应该有特殊的引爆方式，不然无法精确实现对火凤军的最大杀伤，秦晚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借助神识感应着车内异常的东西。
    没多久，他在靠近内侧的一个桶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两张白色薄片，被人为地插在桶上。“这是？”秦晚从熟悉的质感中猜到薄片为何物制成，居然是千山璧的原材料海底奇石。
    原来如此。看来皇家也发现了这种石头特异性质，但他们开发路线却与万宝行不同，万宝行以之研究出了突破时代的远距离通话手段，而皇家却利用其共振原理设计了军事用途。朱迈和厉亨通手中应该有母石，敌人来的时候他们只要振动母石，车上的子石便会与之同频，子石尾部若是有专用药水，接触到便能轻易引燃炸药桶。
    这样，除非有特定频率振动，否则必不能炸，安全性也是极高的。秦晚此时玩心大起，操控神丝想在子石上钻眼。只要破坏了石片的固有形态，让它和母石无法共振，便不再能起到引爆效果了。
    但他试过后却失望了。用神识干涉现实世界的物质，是极为困难的事，想之前他为沈若男施术，一小条拂尘丝，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扯动，纵是经他每天不断蕴养，神丝强度已大进，但要破开坚硬的石理结构，又岂是朝夕之功？
    放弃了幻想，秦晚决定采用更简单粗暴的办法，他凑近大车，正打算从门缝弹出牵魂，将子石切出缺口，突然间被窥视的感觉生起。他并未回头，而是装作检查车门，手掌在门上拍了拍，又转向另一辆车，逐个拍了一遍后，回身往营地走去。
    秦晚走后，阿利克从一匹驮兽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小小身影来到大车轮前，解开裤带作出小解的样子。四顾无人，阿利克从身上抽出支细金属管，管尖十分锐利，他正要将金属管插进车厢板，整个人忽然僵住。
    刺骨的冰寒将少年全身冻结，连舌头都无法动弹分毫，少年恐惧地转过唯一能动的眼球，视线一角，站着路玄真的身影。路玄真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进阿利克耳中：“下次，我会杀了你。”袍袖一拂，人已不见。
    足足过了半晌，阿利克体内寒流终于消散，他跪在地上大口喘气，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加入的这个佣兵团，可怕的人不止团长，他的伙伴也绝对不能招惹。自己现在如一只小虫，被捏在人家手里，当初成功混进来的意气风发，是多么的可笑。
    男孩缓缓走回岗位，他在心中不断为自己鼓劲，加油阿利克，想想家人们，就算是死，也要把该做的事情完成。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情流露

    经过休整后，车队士气提升了许多，再度行进时，群龙卷过后的暂时平静也结束。顶风迎砂，胼手胝足，茫茫红色荒原上车辙不断向前延伸，第二次在绿洲的休整时，夜间秦晚接到传令官传令。
    “向导传来消息，原定路线有群龙卷迹象，明天全队转向东北，加速避开风势。”秦晚心说不早不迟，果然开始了。东北方正是砂原核心区，阿利克所说藏有恐怖妖兽的地方，也正是所谓“筑路”前进基地八风堡的所在地。
    秦晚对朱迈这边所提到的八风堡很感兴趣，在鬼啸原这种绝地建设堡垒，必须从北边掩月城和南边的赤城，不断将物资向这个地方运来，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铺通官路后要做些什么呢？
    但现在不是瞎猜的时候，车队现在正处在危机中，因为秦晚在一次风过云开时，再度看到了空中砂鹰。这次砂鹰的动作不寻常，它们盘旋时划出有规律的八字，似乎在向远方传递信息。
    “要来了么？”青鸾有些兴奋。秦晚说道：“不一定，之前方通说，对方善于借助砂尘突击，但现下天气还算好，如果是我，不可能放弃这么大的自身优势。”沈若男看向秦晚：“一等他们打起来，咱们就趁乱溜走？”
    “对。”秦晚点头道：“招惹这两边都没有任何意义，有阿利克的地图，以咱们四人实力，绝对可以平安到达掩月城。那个能识别青鸾姑娘的东西，估计要到八风堡对方才能弄好，抢在前面突破掩月城，只要过了帝峦就不是问题。”
    他此时已作出取舍，青鸾只要到了帝京，对方再有什么手段识别也晚了，自有人庇护她。
    “那阿利克怎么办？”路玄真问道。“打起来后拜托雪儿夹着他到安全地带放走吧，他是这里的人，性命是不愁的。”
    四人正在说话间，帐篷的帘子突然被吹开。秦晚望向外面，漆黑的夜色中，除了营火外没有任何动静。“大夜天里风还这么猛”，青鸾正要系上绑帘绳，秦晚突然按住她的手，示意青鸾先别动。
    一直自觉在外面巡哨的阿利克走了进来，男孩看着秦晚很快地说道：“团长，你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此刻四人都知道将发生什么，秦晚叹道：“你呢。”阿利克并未答话，而是掷过来一卷兽皮，秦晚打开观看，竟然又是一张地图，上面所标注水源、妖兽所在与之前少年给的大相径庭。
    “阿利克！”秦晚有些动容。“对不起，这张是真的。”少年转身冲向外面。风越来越大，秦晚望向外面，脸色变幻不定，数息之后，他作出决定。“雪儿、云儿，青鸾姑娘，咱们抓紧时间撤，风砂吹来时，应该两边要打上了。”
    “嗯”“嗯”“嗯”，四人借助匿气符向外潜行，只要一脱离岗哨视线，便打算加速向北逃离是非之地。这时砂石在空中飞舞起来，四周能见度开始降低，正是脱离的好时机。而远远的，在车队扎营的最外围，传来巨大兽鸣。

 第二百七十六章 火器凶威

    “哞呜~~~~~~”，伴随着兽鸣的，是外圈守卫官兵惊怒的叫声。“有敌袭！”，喀啦喀啦摧枯拉朽的声音传来，似乎有巨大力量的东西在破坏外圈车辆。秦晚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似乎在找寻着什么，随后闭上眼睛，将神识全力散开，感应着绿洲上战局。
    在经历了食神蚕洗礼和不断磨练后，秦晚神识全力之下，数百丈范围内嘈杂声顿时被过滤掉，他捕捉到近处最细微的变化，发现自己漏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那个小小身影，并没有离开营区，相反，向着那二十台炸药车奔去，手中似乎还举着一个冒烟的物品。
    “啧！你们先走，阿利克在做蠢事，我去一下。”兽鸣声变得越来越近，似乎很轻松已经突破外围，正向着中间一圈冲来，紧跟着的还有杂沓的喊杀声，和修士武者官兵呼喊的声音。“别慌，守住位置！”“哪里来的妖兽，吃我一记大火球！”“不要退，上啊。”
    秦晚回身向中心区冲去，此时他在侧后方袭击者不断逼近，前面已捕捉到阿利克行迹。经过中环车队空隙时，秦晚看到地面洒落着被点燃的不知名粪便残余。
    “这小鬼，要死了呀。”原来阿利克仍在尽他的内应之责，通过气味引导兽群向着最里面突进。秦晚如飞般冲至阿利克身后，大吼道：“这里要爆炸快走！”伸手便要抓住少年，阿利克头一缩，居然闪避开来，秦晚没有时间再解释，速度一提，手刀迅速切在他后颈，男孩身子一软，手中燃着的粪球掉到地上，秦晚抄起少年，再转身向外突围。
    上次秦晚正要顺手破坏炸药车时，因为感应到有人而放弃，这次敌袭来得突然，根本没来得及下手处理。漏算了小阿利克可能会回来捣鬼，让他现在陷入两难处境。如牛似象的巨大吼声中，首先穿过中环车队的妖兽看到生人，向秦晚发动了攻击。
    巨大如小丘般的身形上，长着鼠兔般的脑袋，比门板还要大的锐爪朝着秦晚一挥而下。秦晚知道此时是生死时刻，朱迈和厉亨通的后手未出，晚一步就可能被炸成齑粉，他身法施展开，双腿斗炎光芒亮起，直接走直线，从砂鼠兔站立的双足间穿过。
    狂砂中一柄长枪像是长了眼睛般刺了过来，秦晚神识侦知对方位置，也不招架，抱着阿利克斜冲两步，避过枪势再向前奔逃。“咦？”身后传来诧异的人声，猛然间化为愤怒的尖叫。急促的异族语言响起，冲向内环的妖兽竟分出一小队，朝秦晚直追过来。
    身后传来重物摔倒的声音，秦晚回头望去，地面出现长长一条寒冰轨迹。路玄真和沈若男还有青鸾三女已经追至侧后，庞大的妖兽猝不及防，踩上被路玄真冰莲道法所改变的地形，趔趄之后再度站起狂追不舍。
    “不是说好了等我的吗？”秦晚有些光火，但此时他顾不得多想，带着三女全力向外冲去。虽然追击者能够在砂尘中视物，但毕竟秦晚四人实力更强，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此时双方距离仍不够施展飞遁术，“再拉开些就飞起来。”秦晚嘱咐路玄真。“好！”
    “咚、咚、咚、咚、咚”，沉重的军鼓声响起，“不好，要发动了！”秦晚想也不想，冲向神识感应最近的一辆物资车，手掌如利刀般卸下一块巨大厢板，正面朝向炸药车所在方向，奋力将它插入地面。
    “雪儿，冰结。”路玄真挥手将门板迅速冻成一面冰墙，秦晚一股脑将冰盾符、水墙符、木网符扔了出去，挡在这块大冰盾前面，三女立即和秦晚一起用手抵住冰盾，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轰~~~~~~”巨大的爆炸响彻绿洲，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气浪和冲击波排山倒海般从中心向四周扩散。炸药应该是此界面人力所能制造的最大能量，二十辆满载炸药的大车所释放出来的威力，即使是修士也得避让。
    不亚于强者一击的庞大力量直冲大冰盾，在击碎几道灵符防御后，撞在冰盾之上。冰盾和地面结合部分首先断裂，四人身子一轻，被巨力连着冰盾吹飞出去。秦晚搂着阿利克，人在空中弹出牵魂，将自己与三女系紧，顺势坠向远处砂原地面。

 第二百七十七章 修罗杀场

    “咚咚咚咚咚咚咚”，未受爆炸波及的外环，军鼓如催，风砂中厉亨通挺立在一辆大车顶，看着身下车厢板掀起，露出凶险的射击口。
    “当当当当。”军锣声中，无数灵石淬炼过的箭矢，向环内射出。因为故意撤开了空档，外圈车辆被破坏很少，所以厉亨通手中有足够军力实施对环内无差别的打击。
    根本无需准头，圈内即敌人，箭矢破风而至，落在侥幸没有进入爆炸核心的妖兽身上，落在跟随妖兽突进，隐藏在砂尘中的人体上。
    悲鸣和尖叫声，在深黑的夜里格外刺耳，三通鸣金，也即是三波箭矢过后，环内声音慢慢沉寂了下来。厉亨通脸上露出微笑，转头望向小心翼翼从车中探出头的朱迈。“朱大人。”“嗯，有劳六位大人了。”
    朱迈看着六道身影一闪而出，随之隐没不见，转向厉亨通道：“厉将军神武，今回算一次过为殿下出了口恶气，哈哈哈。”厉亨通撇嘴道：“一些盗匪，敢螳臂挡车，自寻死路。今晚忙了这么久，剩下的事交给下面的人，朱大人早点休息吧。”“好，那咱们明天依计划行事。”朱迈缩进车里，看着肥肿的身躯消失，厉亨通露出了轻蔑的冷容。
    此时已是天明，尘砂初息，以爆炸核心为中心，放眼望去，绿洲上一片狼藉。昨晚朱迈在攒射后让六位冰系修士出手收拾残局，本想着尚有些残余抵抗，但没多久这些修士便回来复命，说现场已找不到生命迹象。
    “报告将军，检点战场，总共发现七只巨型砂鼠兔残骸，另外还有二十余具入侵者遗体。”厉亨通听到小兵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一旁的朱迈却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这么少？按道理来说，敌人如果是三百个的话，爆炸范围外的尸体差不多得百具左右吧，有活口么？”他转头望向六修士之一，领头修士道：“昨晚我们出手时，并未发现残留活口。”
    朱迈低头不语，厉亨通道：“这次我们带来的炸药是秀州用来开采灵石矿脉的攻石药，威力甚大，敌人主力在内环灰飞烟灭不奇怪的。”朱迈点点头，又问道：“从尸骨上搜索到什么没有？”
    旁边一个负责检查的士兵答道：“禀告大人，是有奇怪的地方。入侵者若不是身着异族服装，我觉得不像是人类。它们全身毛发披覆，獠牙利爪，身型眉脸都似这地砂猿一般。”
    听到这朱迈耸然动容，喝道：“拖一具来我看看。”一具尸体被拖到近前，朱迈看完，转头望向厉亨通，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呵呵，这就有趣了，这趟可能真的能收获大鱼呢。”厉亨通说道。
    “厉将军，拜托你传令下去，就说昨晚被敌人驱使妖兽群和炸药攻击，我军奋勇还击，将敌人全部歼灭，现在转向我部沙漠基地八风堡休整。”朱迈虽然这个借口非常巧妙，但这种将内文都帮助拟好的风格，很是令厉亨通不喜。他沉下脸唤来传令官，依朱迈所说将命令传达下去，但心中却想：“哼，无非是主上面前一条走狗，狂妄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残尸存疑

    腾云驾雾、忽忽悠悠，像一根绳上的蚂蚱般，秦晚四人顺着爆炸去势飞出数里，直到力道衰尽，才被路玄真一朵冰莲稳稳托下来。人在夜间，四顾无物，尘砂中不辨东西，倒是狼狈了一阵。
    三女齐心协力枪挑剑砍，临时在地面挖出一个土窝，路玄真覆上冰盖后，总算是有个安生的临时栖身地，秦晚和她们面对面坐下，彼此松了口气。计划进行还算顺利，只等天明，便可向北急进，管它什么皇车队火凤军，早早穿过掩月城就算胜利。
    秦晚开口说道：“我们把这孩子带到下个绿洲，他应该就能找到”，突然觉得不对劲，手一摸居然有鲜血渗上来。他赶紧把阿利克从肩头放下，却见男孩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枚爆炸后崩出来的车厢木条，不偏不倚深深嵌入他背部。
    “别乱动。”路玄真赶紧按住秦晚，生怕他搬动中木条移位扩大伤口。她手掌凝出冰寒灵气，贴到男孩背上，先暂时封止住流血，这才让秦晚小心翼翼将阿利克面朝下放到地面。
    秦晚迅速将手掌贴向男孩背部，用神识探究里面伤势。木片断面分叉，像一把矛头深深插了进去，位置在右肺叶和心脏之间，肺部已经被伤到，心脏还好没事，讨厌的是，秦晚感应到这木片不光滑，两边都有倒刺。
    肌肉脏器上的伤，有回生符和活肉续肉丹问题不大，但内出血有些麻烦，血块若是堵住脉部气血运行，阿利克就会窒息而死。顾忌这情况，秦晚示意路玄真将阿利克像之前为沈若男做手术时那样深冻起来。
    秦晚深吸口气，狠心用力一拔，将木片从男孩背部抽出，冰冷的血液随着伤口暴露而缓缓流出。“别急”，秦晚提醒自己，他迅速引导神识之丝沿伤口深入，一个个将断裂在里面的木刺勾回，疏通血块。清理干净内外创口后，他赶紧将回生符为阿利克敷上，又将丹药化开，喂入阿利克口中。
    沈若男调动火灵力为少年升温，四人静静等待着，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伴随着一声咳嗽，阿利力悠悠睁开眼睛。他困惑的转头看着土穴四周，秦晚凑到男孩跟前，轻轻说道：“你在爆炸时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什么也别想，安心休息。”
    他轻轻将掌心覆盖在少年双眼之上，掌心中长长睫毛不甘心地眨了眨，随后便在虚弱中带着眼帘缓缓阖上。看着阿利克重新陷入沉睡的面容，秦晚苦笑着对路玄真、沈若男和萨青鸾说道：“麻烦啦，我看现在不能一丢了之了哦，起码得找到这小朋友的族人。”
    虽然致命伤势已经收口，但失血导致阿利克元气大伤，如果按先前想法，让他在绿洲自己寻路回去已不现实，秦晚的提议众人都没有意见，路玄真问道：“咱们要怎么找到他的族人呢？”秦晚道：“这就要看天上的两个家伙，够不够争气了。”
    当晚秦晚负责照料小阿利克，男孩中间又有些发烧，嘴上说着听不懂的异族胡话，秦晚借用井神的力量为他清洁体内高温，等到次日中午，情况终于稳定下来。秦晚小心从土窝中探出头来，然后又马上缩了回去。
    中午天气尚好风砂不大，绿洲仍然在望。原来昨夜他们被爆炸吹飞后，并未走出太远，秦晚运用目力扫视了一番后，发现上面未有人迹，皇车队已经开拔，便唤大家回去。
    爆炸过的现场一片狼藉，显然厉亨通他们走前没有进行掩埋。秦晚见到砂鼠兔的尸体碎块和多具残尸堆在一起，看来是被集中起来检查过。他捂着鼻子凑到近前，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一些被炸烂和弓箭射中的尸体不是人形，毛脸獠牙，腿短臂长，明明是猿型妖兽。
    但若说是妖兽又不对劲，因为尸体身上还穿着着异族服饰，一旁丢弃的武器表明它们具备灵智，秦晚心忖，这些难道是兽人？
    化身提到过，异界面有混血人这种生物，是人与有灵智的异种婚姻后，诞下具备两族特点的生灵。人与龙裔混血的是龙人、与兽族混血的是兽人，与精灵族混血的是精灵人，除了形貌与人不同，总体仍是归在人属，因为其思维、行为方式和文化都与人类似。
    可是在本界面，秦晚并没有听说过人与兽混血的情况，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莫不成砂族这些家伙，干犯禁忌，与鬼啸原深处的兽类什么什么后生下的？他决定等阿利克醒了之后，问清楚再作决定。
    之前爆炸中，中圈的车辆毁坏大半，但却没见地上散落各种材料，看来朱迈早有准备，将有用之物挪到了外圈。秦晚绕着绿洲转了几圈，收集到一些残破的车辆部件。
    借助之前学习的机关术的粗浅知识，秦晚为损坏的零件找到现成替换，东拼西凑折腾出一个小小拖车来，阿利克被放置在拖车上，这样就能稍微舒服点赶路了。秦晚抬头看天，可这时却不见两个黑点，“呸，有事的时候又不见你们。”秦晚无奈之下，只好静等仍在昏睡的少年醒来。
    “嘿，你终于醒了。”阿利克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坚毅男子的面容。一块湿绢布迅速覆在他嘴上，“先不要说话，喝点水。”阿利克贪婪地吸啜着绢布上的水份，吸完马上又有新的绢布送上，一连喝下三块绢布上的水份，少年焦渴双唇终于恢复了血色。
    “咳咳咳……”阿利克剧烈咳嗽起来，他之前肺部被创，虽然治疗得宜，但仍传来隐痛。秦晚扶他自车上坐起，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帮他舒缓疼痛。看着秦晚单薄身躯被少年倚靠着，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都从心底涌上柔情。
    青鸾红着脸偷偷瞟着秦晚侧面，忍不住说道：“他对待孩子很温柔。”“嗯。”“嗯。”

 第二百七十九章 砂原之秘（上）

    阿利克止住咳声，闭上眼思索了一会，挣扎着要爬下地来。秦晚制止住他，道：“你还没恢复完全，现在最好不要动。”少年挣了挣没有挣开，重又躺回到车板上。一滴不是很明显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我们，是失败了吗？”男孩颤抖着声音问道。
    秦晚看着面露沉痛之色的阿利克，想了想说道：“你们中了陷阱，我们这一路车子里装了炸药。”
    阿利克露出愤怒的表情，睁开眼质问秦晚：“你事先知道！却没有告诉我。”秦晚此刻有很多话可以反驳小男孩，他可以反问阿利克凭什么告诉他，也可以指摘他没有经过自己同意擅自行动，甚至可以责怪他引来兽群，实际是陷众人于险境。
    但这个时候，秦晚只是苦笑着说道：“我本想拆下炸药引信的，没来得及，很对不起。”他没有告诉阿利克，正是那晚少年摸过去打断了拆除工作，不然这孩子可能会更自责吧。
    阿利克咬着牙说道：“我的族人呢？”“你是说火凤军吗？”“是！”秦晚叹了口气，把他所见述说了一遍。“进入核心爆炸区的应该无人生还，没死的也会被万箭攒射。不过当时有一支队伍掉头紧追着我们，如果幸运的话，只是被冲击波卷飞，可能还有活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阿利克不知从哪来一股大力，猛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秦晚还要阻挡，少年呛地一声，将短刀拔出来，一字字说道：“不要拦着我去找她们”。秦晚没有理会眼前的刀尖，而是静静凝视着阿利克双眼，镇定说道：“你这样做，算是危及到我团人员生命了吧。”
    少年怔了怔，才想起加入黑石佣兵团时秦晚与他的约定，脸上一热，手中短刀又垂了下来。秦晚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想救你的族人，可能已经晚了，过了这么久，能逃生的人，应该已经顺利逃生了。阿利克，你应该想想下面要怎么做。”
    “我，我没脸回去。”少年痛苦地蹲下身来，肩膀抽搐着。他信心满满潜伏进皇车队，本想着可以协助族人完成这次大作战，但结果却如此残酷。秦晚同情地看着面前小小人儿，他这个年纪，本不应参与到战争中来，砂族利用未成年人做这种事，实在让秦晚看不起。
    叹了口气，秦晚搀扶起少年，将他带到尸体堆旁，问道：“这些兽人，是你的族人么，如果是的话，先将他们安葬吧。”
    “她们不是兽人！”阿利克愤怒地说道：“她们和我一样，是砂族人！”“阿依丽、热娜、木依莎、居哈米……”阿利克含着热泪一一扫过残躯，拳头骨节捏得发响，终于忍不住大哭。
    秦晚默然，阿利克仅凭身上挂件服饰，就能认出尸体名字，想必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生活着，很亲近的人吧。
    “没有阿克莎，阿克莎不在！”少年猛地转过头来，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求求你，韩团长，帮我找到阿克莎，她一定还活着！”秦晚眼中露出怜悯之色，如果那个阿克莎当时冲入了内圈，尸体也是找不到的。
    但他没有点破，不想毁掉少年残存的希望，而是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示意他在地上休息一会。在阿利克的注视下，秦晚四人将砂猿形貌的尸体集中起来，重新掘了一个大坑放置进去。“过来道个别吧”秦晚低声说道。
    阿利力摇摇晃晃站起身，作出奇特的姿势，喃喃说道：“我的族人，愿你们回归砂神怀抱，愿你们重享极乐，愿我们在轮回中欢聚。”秦晚掷出火墙符，烈焰之中，原本一具具砂猿尸体竟然发生变化，骨骼缩短变得纤细、毛发脱离，容颜也缓缓转为人的模样。
    秦晚惊怒地望向阿利克，火焰中一具具逝去的躯壳，全部都是女性。阿利克毫不示弱地迎向秦晚眼神，坦然道：“我们砂族人，每个都是战士，女人也是一样。”这刻秦晚终于明白，为什么火凤军一直以皇车为敌，她们是在为全族而战。
    秦晚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恶心感。他不是不理解砂族，在族内男子被掳后，女人组建了这支活跃的砂盗军团，不断给皇家制造着麻烦，这本是很悲壮的事。但看着在火焰中消逝的一具具人体，他想起初次亲见灵叶娘子被鬼木枭抓穿胸膛的那刻。
    “女人战死”对他至今是个疙瘩，秦晚从小所受的教育经历，一直认为女性应该是被宠爱和呵护的对象。想象一群女人，不知施用了什么秘术而兽变，最终在爆炸和乱箭中陨落，秦晚实在是心情低落。

 第二百八十章 砂原之秘（下）

    “赶紧将这孩子送走，再别和砂族人扯上任何关系”是他的心声。“你吹的那东西呢，天上砂鹰应该能联系你们族人吧。”秦晚生硬地询问阿利克。阿利克惊讶地望了眼秦晚，自己深藏的秘密居然也被这人知晓，他沉默了一会，取出刀鞘中的骨笛。
    阿利克出城后，趁着秦晚与找麻烦修士争斗时寻机唤出砂鹰，一路上皇车队的动向被砂鹰传到远方。本来砂族人应该是在车队还未到第一个绿洲补给时出击，但群龙卷打乱了计划，拖延到头夜才真正动手。所以此时鹰儿应该尚在部族那，他吹起骨笛，并没有指望得到呼应。
    两人无言对坐，过了一会，阿利克说道：“阿克莎是我姐姐。”秦晚问道：“是她派你来的？”“不是，是我自愿来的！”阿利克坚定地摇头。“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兽变？”秦晚亲眼见过兽化，当时御兽师万俟弼的兽化仍保留了人的大半相貌，但这里尸体呈现的完全是妖兽形态。
    阿利克悲愤地说：“你们中土人很强大，我们打不过，只能使用砂原之神赐给我们的能力。阿克莎她们，每吞食一次妖核，都会衰弱难受，但我们没办法！”
    秦晚这才明白，原来砂族人有秘术，可以借助吞食妖核来兽变，借以提升战力。他继续问道：“你们既然有兽变的能力，战力应该很强大才是，为何当时不反抗或者逃离，而要选择事后再骚扰皇家？”
    “我们不能走。”阿利克说出让秦晚惊讶的话来。“因为神明在这。”
    阿利克将身子挪了挪，靠在车上喘了口气，缓缓向秦晚说出了砂族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年前，阿利克的父亲阿克曼都在鬼啸原求助了一队旅人。当时他们在边缘狩猎，恰巧遇见一队砂走蜥在围攻几个落单的中土人，砂走蜥数量庞大，这些中土人所带佣兵团已经濒临崩溃，阿克曼都毫不犹豫便出手相助了。
    为了驱散蜥群，阿克曼都狠心吞下妖核，兽变后将蜥群打跑，还带着这队人去了他们部落，当晚盛情款待了对方。这些人领头的似乎是个官僚，说是上京办事，千恩万谢的同时，对阿克曼都兽变似乎表现出异常的兴趣。
    兽变涉及到砂族重大隐私，阿克曼都便托辞这是砂原中砂神降下的奇迹，但对方不依不饶持续追问，在不断敬酒之下阿克曼都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得意地告诉对方，砂神就在砂原最深处。等反应过来，阿克曼都赶紧找借口将他们送走。官僚悻悻的离开后没过多久，便有使者上门的事发生。
    一直以来，砂族与外界交流时，但凡有人问起砂原最里面有什么，砂族都说有极危险的妖兽存在。皇使突然前来，并以备战为名要求他们协助筑路，阿克曼都意识到遇自己闯下了大祸。
    以他对鬼啸原的熟悉，没有任何理由修筑一条需要通过砂原中心才得到掩月城的道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面对要挟只能阿克曼都坚称无法奉命。所以，当使者第二次带着军队而来时，为了保证兽变的秘密不被泄露，砂族所有成年男子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被抓，到现在为止，生死不明。
    面临灭族之灾的砂族剩余人里，阿利克的姐姐阿克莎站了出来。她向族中成年女子们说道：“中土人掳去了我们的父亲、兄弟、丈夫、恋人，如果贸然去拯救他们，即使能战胜一次，但他们人多，只要源源不断派出官兵，我们永远得不到安宁。只有摧毁他们在砂原的野心，让他们放弃进入砂原，才能让男人们平安回来。”
    于是，阿克莎组织起数百砂族女子，借着“火凤军”的名义不断袭击进入砂原的皇车，数次成功切断了皇家对砂原核心区的补给，阿利克被姐姐所鼓舞，主动要求来到赤城，承担了情报的重任。
    秦晚想了想之后问：“你们知道他们在里面建设什么吗？”阿利克摇摇头说：“阿克莎她们尝试过，但他们在进入核心区前面建了个堡垒，我们无法穿越进去。”秦晚好奇地问：“你们不是有能制造砂尘的能力吗，不能绕过去？”
    “我们不可以冒险让他们跟踪，不能让他们发现神明所在。”“神明是什么？”秦晚又问。阿利克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每个砂族人，成年后可以去参拜神明一次，从那获得庇护的力量，我还不能去，族里也不允许问。”
    “都过去这么久时间了，我想皇家的人，说不定都把你那神抓走了吧。”阿利克道：“不是的，要见到神明，必须得到它的认可，阿克曼都说过，有烈火的砂墙保护着它，它只信任砂族！”
    秦晚算是清楚了大致情况，他站起身来，望着阿利克渴望的眼睛，他知道，男孩把这么秘密的情报告诉他，要的是什么。秦晚心里叹了口气，道：“我有要事在身，无法帮你。你若知道族人所在方向，我们可以送你过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火凤残军

    阿利克垂下长长的睫毛，脸上露出羞耻的神色。秦晚知道，男孩如实相告，实在是没有别人再可依赖，无奈之下想寻求自己的怜悯和帮助。
    但他找不到帮助少年的理由，在墨山和济都城，秦晚之所以管闲事，实是因为贺东来和阴魔派所行之事逆天违和，但凡有点良知都无法坐视。但砂族和皇家的争端，从道义上那个殿下虽然不占理，可这种程度的强权在世间实在太多太多了。
    自从从玉州出来，四人如同异界话本小说中取经的和尚，一路多灾从难没得消停，这砂原又耗去了几天时间，秦晚也再没耐心多生事端了。他望向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三人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路玄真闭目不语，沈若男面现不忍，而青鸾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抢在那个能识别青鸾的东西之前进入帝都。”秦晚狠下心来，不再作耽搁，搀扶着阿利克上车，再一次开口问道：“你家在哪个方向？”阿利克正要开口，一阵轻风吹动了他的卷发。
    秦晚四人如同生了弹簧般，瞬间作出战斗姿势，迎向风吹过来的方向。转眼砂尘滚滚而来，头顶鹰鸣声如尖哨，两只大物飞扑而下，钩爪直向为首的路玄真袭来。狂风将阿利克的大声喊叫吹散，四周陡然间现出长枪如林，向着四人暴刺。
    沈若男和青鸾如同赤砂中的飞天仙女，身姿随风摇曳间，四把匕首划过美妙弧线，斩击在枪林侧面。枪头纷纷掉落地面，在红雀和青雀的锋锐下，长枪像豆腐般不堪一击，风中传来怪啸，对方以枪杆作矛投掷过来，随后现身扑击而上。
    长毛阔口，高颐短额，手上长着尖尖利爪，舍生忘死地围攻沈若男和青鸾。但五朵冰莲恰到好处地将二人围住，莲瓣缓缓张开，四周寒气已凛冽如刀。
    秦晚手臂凝出冰盾，挥出将两只砂鹰震开，这时一只体型更大的砂猿从红砂中蹿出，以极快的速度冲至秦晚身前，足以洞穿一般修士的一掌拍向秦晚胸口。秦晚想都不想，一指点向对方掌心，两股力量对撞下，秦晚一个倒翻来到小推车旁，并掌如刀放在阿利克咽喉。
    “停手，不然我杀了这孩子。”秦晚一脸凶相。
    砂止风息，秦晚看着对面一张张愤怒的猿脸，却仿佛松了口大气般呲牙而笑。他舒服地一屁股坐上车板，用手轻轻拍着阿利克肩膀安抚着少年，开口说道：“家长都来了，还不给我介绍吗？”
    阿利克这才缓过神来，拖着伤愈后的身子走到砂猿们面前，急速地用异族语言说了一大通，对面一边虎视眈眈望向秦晚，一边同样和阿利克说着话，交谈过了半盏茶功夫后，阿利克指指秦晚，为首的大猿走了过来。
    “我叫阿克莎。”大猿口中吐出通用语，让人感觉还是怪生硬的。“你好，我叫韩藻，是黑石佣兵团负责人。”秦晚点头致意。
    “阿利克说你救了他。”“嗯，他在我团里是个好帮手。”
    “但是你明知道车里有炸药，没有告诉他。我的族人，被陷害了！”大猿愤怒地盯着秦晚指责道。秦晚坦然面对着凶狠的猿脸，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义务。”
    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大猿眼中流露出悲色：“你们中土人，是没有义务帮助我们砂族人。”她顿了顿，回头看了看阿利克，又朝向秦晚摊开手掌，手中抓着一把妖核。“这些是谢礼，给你，人，我要带走，你们，不要再来！”
    秦晚看着在猿掌中堆成小山的妖核，有大有小，那是砂族人在艰苦砂原中，花费不知多少心血狩猎的成果，他摇了摇头。“阿利克是我佣兵团一员，保护他是本分，不需要谢礼。”
    无视大猿惊讶的表情，秦晚朝被众多族人围着的阿利克走去。数枝长枪指向秦晚，秦晚不以为意，蹲下身来，眼睛和阿利克平齐，对少年说：“记住那些今天被烧掉的同伴。你还小，在成年之前，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如果死掉，就什么都没了。”
    “不用你来教育我弟弟！”大猿转头喝道：“他不作战，难道就能生存下去？那些坏人，要夺走砂神的力量，阿利克长大了，靠这副身体保护自己吗？”
    一旁猿形态的砂族人同情地看向小阿利克。这砂原的生活条件有多恶劣，秦晚是亲历过了，如果真如阿克莎所说，皇室想要谋取深处那异物的威能，不单阿利克成年后无法获得兽变，其它小孩也一样，整个砂族都将失去未来。
    “其实，不一定非要在砂原生活的……”秦晚犹豫着说道。大猿如风般冲至近前，看着秦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说一遍！”秦晚看着通红的猿眼，心中涌上不耐烦的情绪。他淡淡说道：“你们可能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也许千百年都这么过着。但我觉得，换了其它地方未必就过得不好。”
    顿了顿，秦晚接着说道：“像昨晚那种规模的军队，皇家可以派无数支过来。对，他们是在压迫你们，那怎么办，女人全部战死了，部族不也是毁灭么？”他轻抚着阿利克头顶，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受委屈，心里感到耻辱也没关系。第二天早上，你能够从床上醒来，抬头看到太阳，呼吸到空气，有力气挣钱吃饱饭，生活就会越变越好。”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秦晚加重语气重复着刚才的话。
    “别听他的！”大猿阿克莎一把推开秦晚，“我们还没输，只要、只要攻破敌人前进堡垒救出族人，到时借助砂神的力量，把敌人统统埋葬。”
    她这次突袭皇车补给失败，足足损失了过半战力，幸好当时看到秦晚手中拎着弟弟，带人转头追赶，才躲过了爆炸中心。这些人兽变后身体极为强韧，被冲击波震飞出去后，回来重新集结准备最后一搏。
    “可，可是姐姐，你们已经使用过砂神的护佑了，不能再用了。”阿利克知道，兽变有很大的反伤，每次使用过后，起码要休息半个月才能恢复。头晚阿克莎她们使用过一次，再用身体很难承受下来。
    “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们要赶紧救出阿克曼都他们，只要他们自由了，一定能杀光敌人！到时候想怎么休息都可以。”阿克莎果断地说道。
    看着大猿执迷不悟，秦晚心中五味杂陈。以她们现在百余人的兵力，即使加上兽变，光是迎战皇车队的修士和武者都堪忧，更何况里面还有厉亨通、朱迈和六个冰系修士在，砂族人只是送死罢了。
    他向阿克莎恳求道：“起码让阿利克先回家吧，他还小。”听秦晚这么说，阿克莎犹豫了一下。“我不回去，我也是砂族的战士，能驱使好砂风和砂云。”两头大鹰听到阿利克喊起自己名字，高兴地鸣叫起来。
    “好，这才是我砂族的男儿。”阿克莎鼓励地点点头说：“那等我们战胜了敌人，就和阿克曼都一起回家！方向东北，咱们赶在晚间开始突袭。”大猿一声呼哨，砂族人跟随仅余的三头鼠兔扭头便走，秦晚还想伸手阻拦，阿克莎嗔目怒吼：“滚！”鼠兔大尾一甩，将他拦在身后，这只火凤残军转眼消失在风砂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欲去还休

    秦晚望着一众人远去，呆立着半晌无语，良久，他转向同伴勉强挤出苦笑道：“咱们团减员一名了啦。”沈若男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这些砂族人复仇心切，道理讲不通的。”
    秦晚摇摇头，道：“没办法，只能希望他们不要输得太惨，我们走吧。”三女眼见秦晚沮丧的样子，心中都是一阵发紧，无声地跟随他向西北方行去。按照阿利克的地图，再穿过下一个绿洲，就能进入紧邻掩月城的砂原边缘。
    没有了骑兽，秦晚曾试着启用飞行灵器，但迎面便遇上龙卷，若不是下地得早，恐怕就要被吹飞。忌惮之下，还是老老实实带着路玄真她们回到地面。
    这时候小黑跳了出来，有阿利克在的这段时间，它一直被秦晚收在手臂上，早就憋得不行。如今四下无人，胖蛟身子一抖变大，将四人载在身上，大吼一声疾如奔马向前行去，有它在倒是比啥都好使。
    走走停停，阴郁气氛一直伴随着这个四人小队，蛟背上秦晚抿着嘴，不时望向东北，那是砂原中心的方向。又避过一次龙卷，四人灰头土脸从掩体里钻出，秦晚唤出小黑正要攀上去，路玄真扯了扯秦晚衣袖，轻轻说道：“去吧。”
    秦晚猛地回头，望向路玄真，眼中尽是不相信的表情。路玄真点点头，道：“只先去看看，不冒险。”秦晚犹疑地道：“雪儿，你的意思是？”路玄真叹了口气说：“我见不得你这种不开心的样子，真的想去的话，就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走。”
    “我们一起看着他，不会出事的。”青鸾赶紧说，“嗯。”沈若男道：“就纵容晚儿这一回。”秦晚看着眼前三位红颜，心情激动起来，他克制住想冲上去每人抱一下的冲动，大脑飞速开始转动，砂族人已经走了很久，要做的事一件也不能耽误。
    “多谢三位仙子成全！”秦晚一躬到地，然后马上直起身子道：“时间紧迫，我简单说一下。”此刻他又回复到充满自信的统帅样子，用手在砂地上画出鬼啸原草图：“咱们现在在这里，之前与阿利克分手的地方是这，他们的方向是这，而我们等于是逆向而行，中间浪费的估计得有一整天行程。”
    “现在去追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急行至八风堡，如果运气好，赶在火凤军突袭前把孩子抢过来便是成功。”沈若男问道：“八风堡在哪里，咱们并不清楚，厉亨通给的地图上并未标注，怎么能判断位置呢？”
    “厉亨通发布转向命令时，大队朝向是这里，阿克莎他们走的时候，朝向是这里。把两条线向砂原腹地延长，相交的地点是这里。虽然可能存在很大误差，但在这块地方搜寻是没错的。”
    秦晚补充道：“皇车队虽然先走，但砂族人在这片地方有优势，速度会比他们快，如果我是阿克莎，会抢在皇车队前攻占八风堡，等他们到了据险而守，打个措手不及。”沈若男点头道：“那咱们也最好能抢在皇车队前赶到。”
    秦晚拍了拍小黑，道：“看你的了。”小黑大吼一声，胖爪如飞向前驰去。将殝中阶后期的水蛟脚力，岂是一般骑兽所能相比，吃了大捧灵石的小黑相当卖力，四人骑在它背上浑如无物，一般的砂尘直接撞过，只有遇见龙卷，才需要挖坑潜伏。
    托小黑的福，四人从早至晚，疾进了数百里，眼看离目的地不到半程，黑蛟突然停步望向天空。大鼻孔闻闻嗅嗅，宽宽舌头伸出来，似乎尝着不一样的味道。“呜噜！”小黑暴躁地将四人从背上甩下，肚子贴着地面，前爪迅速扒拉砂石。
    秦晚四顾，目光停留在西北方，“糟了。”地平线上，熟悉的薄薄雾气越来越黑，“是群龙卷！”声音刚落，身边尘砂已经打着旋儿扬起。四人想也不想，立刻配合小黑挖掘出深深的壕沟，路玄真才覆好冰盖，狂风已吹人欲倒，砂石如同箭矢般飞至。
    四人钻入掩体，秦晚眉头紧锁，心中焦急不已。群龙卷自西北方吹至，是他最不想遇上的情况，这意味着只有自己这里被阻隔，而东边的皇车队和火凤军却不受影响。战斗若在晚间打响，这边赶不上，恐怕要看到很惨烈的结局。
    噼里啪啦的石子，击打在冰盖上，像是敲入秦晚心头，此时无计可使，唯有祈祷天气快些放晴。偏偏这次群龙卷规模巨大，过境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有余，等四人从地下钻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咱们走”秦晚迅速跳上小黑，催着蛟兽以最快速度赶路，夜色像只大手盖了下来，难得一见的星月露出真容。胖蛟终于停下脚步，月光下远远的能见到数个黑点，低矮却突兀，是人类的建筑。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喋血砂堡

    小黑气喘咻咻地抱回秦晚手臂，四人迅速落地隐蔽身形，借助地势一点点向建筑摸近。又靠近了些，秦晚终于知道魏安邦口中“八风堡”是什么。这不是一座城堡，而是八个方向各由一座矮碉围出的一小片空间。旁边一条长沟，皇车悉数被埋在里面，看来他们已经完成了会合。
    在鬼啸般的厉风中，真正的城堡无法建成，皇家采用矮碉的形式也算匠心独运了，秦晚暗暗咂舌，他们动用两座城的人力物力修建这么个东西，想用来做什么呢？
    矮碉里一定有观察哨和卫兵吧。秦晚计算着距离，正考虑要如何摸进去探查，一阵顺风将微弱的呼叱声传至耳鼓，天空云朵被吹动隔住了月光。“里面有交战”，秦晚当机立断，挥手示意三人跟上，伏近身子高速接近最近一处矮碉。
    矮碉内横卧着数具尸体，连谋士魏安邦竟也倒在地上。小黑抱着手臂的身子一紧，不用听它嘶吼，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已告诉秦晚这里经历过战斗。视线穿过朝内的射击孔后，四人才看清楚里面，原来被围起来的是一个凹坑，像秦晚在玉州废矿里一样，一级级土坡斜着向下深入，不是废矿那种圆穴，而是方型螺旋状，形制极小，简陋至极。
    坑底被挖出一间间的土室，中心一座如同石碑状的物体高耸，四周尚有未完的施工痕迹，离地表不远的一处斜坡上，战斗已近尾声。
    数十名兽变后的砂族人被修士、武者团团围住，正奋力向上冲杀，企图逃出地表，领头的大猿须发皆白，身旁站着阿克莎等一众族人，秦晚偷眼向下望，下面几级斜坡上躺着众多尸体。
    秦晚的心坠入深渊，他看到阿克莎背上无力地耷挂着的小小身影。
    “来晚了啊。”他的手掌被自己的指甲刺破，竭力控制着呼吸。
    “卑鄙的中土人，我砂族就算是毁灭，也不会把砂神的秘密告诉你！”白色大猿用通用语朝着前方怒吼，他的攻击极为犀利，转眼洞穿了两名修士的胸膛。然而这群人的前路被一堵巨大冰墙挡住，六位修士冷冷地看着这群困兽，更远的地方，厉亨通和朱迈并肩而立。
    “阿克曼都，你们甘心在此做苦力，瞒了我们许久，若不是这次族人来救，说不定我还真放过了你。”朱迈叹了口气，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手指着阿克莎背上的小人。“这次我亲眼见到，小东西将妖核扔给你们，你吃了之后立即化身为猿，这项本领对我们有大用，赶紧将其上交给三殿下，我还能放你们砂族一条生路。”
    秦晚这才知道，原来朱迈等人掳走砂族男人来此建设了那座尖碑，这物究竟有何作用还是未知。这个名叫阿克曼都的人带领族人忍辱负重，直到今晚之前都没有泄露兽变的事。他静静伏在阴影中，听着二人对话。
    阿克曼都奋力一拳向冰墙击去，厚重的墙体被生生打出裂痕，剩余的族人怒吼着齐齐扑上攻击，冰墙终于被打开一个大洞，而此时又有数只猿型倒在四周攻击之下。厉亨通扬声道：“凡助我军拿下这群蛮人的，皆计军功，活捉一个赏灵石千枚，次功大城丁级洞府一座，首功赏丙级洞府！”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水落石出

    他这么一说，参与争斗的修士立刻精神振奋起来。修真洞府是多少人的梦想，但对于乙级以下的冒险者而言却是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因为资源太稀缺，首先得是大城附近有灵气充郁之地，其次要花费重金，最难的是这乙级冒险者，要升到这个阶级，不知得搏杀多少强大妖兽。
    重赏之下，原本只是押车的修士们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旁边武者也是竭力放箭扔暗器，纵是砂族人兽变后实力强大，也被延缓住了上行的攻势。
    一旁青鸾悄悄扯扯秦晚，秦晚摇头示意不能乱动。他们现在藏身在土坑顶部矮碉射击口背后，这里守卫应该被调去围攻砂族，随时有可能回来，在没有看清对方底牌前，秦晚不想暴露。
    厉亨通猛然跃起，如大鹏般飞身而下，闪亮的刀芒划过空间，直取白毛大猿，阿克曼都巨掌合击，从两侧迅速拍向刀脊，厉亨通哼了一声，长刀如轮刀气暴涨，实打实的与双掌拼了一招。
    呯的一声双方各退数步，阿克曼都怒吼声中，舍生忘死地再度冲击，但厉亨通实力完全不亚于他，一旁阿克莎背负着弟弟，仍旧带领族人苦战，但始终无法再上一级台阶。正在这时，朱迈轻声说道：“好了。”
    厉亨通听言倒飞急退，阿克曼都向前压力陡减，赶紧招呼同伴：“快走，到上面后各自突围！”但这时一股冰凉的寒压悄然降至。“冰牢！”六位修士不知何时占据了特殊阵位，在双方死斗的时间完成了法诀吟唱。
    土坑上部，无数冰霰如同梦幻雾气般，纷纷扬扬向下飘散，落在地面上瞬间凝出冰花，仍在空中的结成冰网，将仍在鏖战的众人笼在其中。冰花继续凝成冰柱，连同上面的冰网形成牢笼，只稍呆得一呆，里面的人已经被困。
    还在与砂猿作战的修士叫骂起来，“搞什么鬼！”，“自己人啊，快解开！”但六位修士毫不为意，继续全力施为，里面的人肩头、须眉已经结了冰霜，慌乱间四处找寻逃生空间。白毛大猿心急如焚，猛地敲击胸膛，喷出一口热血，往冰柱尚未凝结成形处狂砸。
    但冰系修士合力施展的这道法术已经成型，又岂是阿克曼都能随意破解的，被击破的冰柱就像活的一般，从两端重新延伸出冰晶粘接在一起，如同自愈一样。冰牢内其它兽人联手向各处攻击，结果也是同样，现在众人已被薄薄冰壳裹住，再过得片刻，就要成为人型冰雕。
    生死关头，阿克曼都仰天长啸，再度锤击胸口，整个身体都浴在喷出的血中，冰霜也为之蒸腾。他一手扯过阿克莎，侧过躯体以肩为锋，一往无前地向面前刚刚修补上的数条冰枝撞去。清脆破裂声响起，冰牢被老砂族人以生命为代价冲出一个小缺口。
    在冲出冰牢的瞬间，阿克曼都扭腰发力，如同投石般将阿克莎向上掷出。“活下去啊！”伴随着白毛大猿最后的留言，阿克莎飞越数阶，双手已攀在坑穴外沿。一旁秦晚他们眼见砂族人好不容易能逃出一人，心中略呼侥幸，但一道白光追着阿克莎的身影而来，无声无息刺进她的后腰。
    大猿翻身爬出坑边，手捂腹部窟通趴倒，腰间绑缚着的带子被切断，阿利克也掉了下来。秦晚在矮碉看得真切，星月光下，一直袖手在侧的朱迈当时肩膀动了动，追击阿克莎的暗器应该是他所释放。
    此时冰牢完成凝结，里面的砂族战士和无辜修士统统化为雕像。厉亨通转头道：“这些人不能杀了，既然知道砂族人是吞服妖核来变身，到时还有大用。”六位冰系修士其中领头的点头道：“无妨，生机没有断绝的。”他对四周武者喝道：“还楞着做什么，都过来帮忙，将这些人扛下穴底，加上禁制。”
    见识到这六人的强大，武者们哪敢二话，个个围拢到冰牢前，只等冰牢解开就要搬取人员。但此时领头修士突然现出诡异笑容，轻捻法诀口中喝道：“爆！”整个冰牢突然间化为冰尘，将坑穴大部席卷而过，助拳的武者们也一一如同之前同伴们那样，表情各异冻立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朱迈拍手鼓掌，赞道：“寒冰六卫果然不凡，不枉殿下安排回来助阵，此战应立首功。”领头修士倨傲地点点头，随之静静退到一旁，一副功成不必在我的架式。
    厉亨通对朱迈道：“朱大人，这些材料可够用了？”朱迈点头道：“本来路途中折损了些，我还担心不一定够，但既然知道这些砂族人是借妖核之力变身，我想现在是尽够了。”二人商量着事情，浑不知秦晚趁他们对付武者的当儿，已从矮碉摸到坑穴边缘，所谈论内容被神识捕捉得一清二楚。
    厉亨通叹了口气道：“殿下可谓智谋如水因势而变，先是提前布局，将鬼啸原开设秘密传送阵，当知道砂族有变身异能后，立刻想到如果得到这法，我军战力岂止倍增。幸好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找上门来，救人时给我们发现变身的秘密，不然还不知要被拖延多久。”
    朱迈应道：“这也多亏殿下洪福齐天，接下来咱们只要带着材料进入里面，多番试验，一头不行就两头，只要能够成功，到时一支兽人大军突然出现在城外，想必那些老东西都要吓得肝颤了哈哈。”
    厉亨通问：“材料被冰冻过，不会有问题吧？”朱迈回道：“无妨，到时让冰卫一个个抹去灵智，进到里面后喂给妖核，只要能有一头顺利变身，就有第二头，嘿嘿，加起来第一批战力就有了。”
    听到这，秦晚终于明白了这些人全部计划，他敛息屏气抽身后退，双手将阿克莎和阿利克的身体提起，运动斗炎，撤回到矮碉之内。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临终嘱托

    “我们先走。”秦晚与三女迅速撤离八风堡，远远的在数里外挖出避风洞穴，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阿克莎与阿利克。
    “还有救么？”秦晚希冀地望向路玄真，他怀中的阿利克后脑被洞穿，前额一个如同柳叶般的血洞，身子软软的。
    尽管早已心中有数，秦晚仍不甘心地问，路玄真摇了摇头。秦晚低头看向少年，浓密睫毛盖着紧闭的双眼，身体正在慢慢冷却。他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靠着土壁坐着，脑中回想与少年接触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一切。
    “你真傻啊。”秦晚喃喃的低语，吐出胸中积压的郁气。从朱迈的话中秦晚知道，少年应该是趁着双方交战，偷偷摸进了坑底族人居住的土室，将妖核喂给他们完成了兽变，被朱迈发现后击中了后脑。
    什么民族大义，部落存亡，此刻对于怀中的少年来说，都已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灵魂会不会像自己信奉的那样，回归砂神怀抱呢，秦晚不得而知，只知道一个小小生命就这么逝去了。
    “死得还真像个战士呢。”秦晚讥讽地想。他痛恨这种结果，再正义的理由，都不应该把还没有足够自主意识与能力的人送上战场。当年萨风和建国时，宽恕了绝大多数曾经的对手，但坚持斩杀了一个侯王，原因无它，就是因为那人抵抗时组建了童军，很多孩子拿着弓弩刀枪，死在无情战火里。
    让孩子在满脑子部族荣誉和战士骄傲中死去，这样做的人脑子结构应该很特殊吧。秦晚目光复杂看向阿克莎，这个愚昧的女人仍倒在地上。
    原本是猿形态的阿克莎，此时已恢复人的骨骼面貌，是一个身材纤细，高鼻深目的女子，她胸背仍缓缓渗出鲜血，纵是秦晚一早给出了回生符，此时仍昏迷不醒。若是一般伤势，在回生符治愈之力下应该一早收口，秦晚轻轻放下阿利克，来到女子身旁。
    神丝顺着后腰伤口进入女子体内，他很快知道这个人也不行了。一道锐利伤口切割开所经过的脏器，小腹脐眼旁的出口和阿利克一致，朱迈下手即准又狠。
    阿克莎的内脏有团霸道的冰寒灵力，把整个腹部机能摧毁殆尽，同时这股将血脉冻结、连回生符也无法突破的灵力防止了大量失血，使得阿克莎没有立时毙命，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雪儿、云儿……”秦晚向路玄真沈若男求助，路玄真伸掌贴住阿克莎小腹，用玄门正宗的冰莲道法压制着伤势，沈若男则用火灵力缓缓化开对方被冰结的血脉，一盏茶功夫过去，和阿利克一样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女子睁开了眼睛。
    “是你们。”阿克莎认出了秦晚。秦晚点点头道：“我们来迟了。”
    “阿克曼都，阿利克。”微弱的声音喊出亲人的名字。“他们都死了，你也快要死了。”秦晚冷冷地告诉苏醒者残酷事实。阿克莎的眼睛痛苦地闭上，晶莹泪水滑过脸颊。
    她颤抖的嘴唇叹息着，“好冷。”
    “对不起。”沈若男抱歉地催大灵力，让垂死之人好受些。缓了缓，阿克莎失血的嘴唇说出希望：“我不想死，求你们救救我”之前威严的火凤军领袖，此刻说出了心声。秦晚摇摇头道：“你生机已绝，我们没有办法。”
    阿克莎不甘心地道：“那我还能活多久？”秦晚见她求生意志这么强，勉强挤出一点安慰笑容道：“现在还没事，你觉得累了就休息吧。”阿克莎露出失望的表情，喘着气过了数息，她问道：“我的族人呢？”
    “被抓了。”秦晚的回答让阿克莎精神一振，“也就是说，还没有死吧？”希望之光重回她的瞳仁。“可阿利克死了！”秦晚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让他也参加进去，他替你们管好砂鹰难道还不够？”
    阿克莎闭目摇了摇头：“他小，容易混进去救人。”“就因为这样吗？”“他自己要求的。”秦晚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森然说道：“进赤城做内应，也是他要求的，伴随你们一齐袭击，也是他要求的。你作为姐姐，只是点头就好了。”
    “我以为他不会有事。”阿克莎闭上眼睛，不敢再有任何眼神接触。秦晚长叹一声，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可以说出来。能力范围内，我尽量满足你，别提什么报仇之类的。”
    阿克莎感激地点点头，朝秦晚露出祈求的神情，说：“砂神。”她手指着胸口，沈若男替她将胸口物件取出，里面是个骨笛，与阿利克之前吹过的类似。“用力吹三下，砂风和砂云会带你们去。”
    “去做什么？”秦晚问。阿克莎气息更见微弱，勉力说道：“阿克曼都告诉我，被抓去后，坏人用苦役折磨他们，逼迫他们泄露砂神的秘密，他们不肯就范，坏人便向砂神居所派出了搜索队。”
    阿克莎喘着气说：“不久前这些人回来，显露出很兴奋的样子。我担心砂神已经被找到。”
    秦晚不满地问道：“你想要我阻止他们？”“不，我想要你带神离开。”阿克莎开始躁动地挣扎，沈若男出力控制着她身体。
    过了一会，火凤军首领躁动止歇，眼神清亮又平静地说：“东边有我的族人，老人和小孩。”秦晚点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我安排他们后路。”阿克莎道：“你取下我的胸坠，告诉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女子的眼睛突然失去神采，头一歪就此死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砂中之糖

    “云儿，放下她吧。”秦晚将阿克莎和阿利克的遗体并排放到一起，低头思索片刻后，朝三位伙伴说道：“雪儿、云儿、青鸾姑娘，砂族的事咱们再稍微耽误点时间，好不好？”
    三个女人看着秦晚，沈若男是理解、青鸾是欣赏，而路玄真则是认命。先前发生的一切，她在秦晚身畔也看得清楚，秦晚无法坐视一个族群彻底毁灭，终于还是决心出手，路玄真即使是再不想多事的性格，也知道这回他是认真的，她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秦晚道：“我要再去一趟八风堡。”
    再探八风堡是秦晚冷静思考后的决策。第一，是关于能识别青鸾身份一事，让他非常在意，目前还没有线索，所以需要去侦察；第二，朱迈之前说的材料，指的应该就是被擒的砂族人和修士武者，如果对方想通过人体实验来测试兽变，这个不能容忍；第三，那个尖碑如果是传送阵，他想了解多一些。
    传送阵是阵法学中并不算特别深奥的一门，相当于中阶法阵，但迄今为止，整个萼国还未有一座投入运行。原因是这东西极贵，贵到没谱。传送利用的是空间灵纹和对应材料，在秘境中，岳质中曾使用过传送卷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大手笔。
    制造传送阵的材料贵不说，它的运行消耗也惊人，传送距离越远，消耗的灵石越多，那个皇子在人迹罕至的砂原设置传送阵，从所在位置分析，可以以较经济代价穿越帝峦。像他们之前对话所说，一支兽变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帝都，那么涉及的多数是谋反政变之类大事。
    只要青鸾不出问题，秦晚倒没兴趣干涉萨家的家事，但如果这传送阵能用的话，倒不失是个跳过掩月城和帝峦直达帝都的捷径。头晚他见这尖碑已经接近完成，这次皇车队运来大量物资，还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跳板。
    “咱们真的能直达帝都么？”青鸾有些小兴奋，她还从来没坐过传送阵。秦晚道：“别急，我怀疑能识别你的东西多数和传送阵有关，先待我去探索一番。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完成。”
    砂原的风随着晨曦初升变得小了。秦晚四人面前，是两个并排的墓穴，这次没有借助小黑，是秦晚亲手挖成。先放下阿克莎，然后秦晚抱起阿利克，少年的身子轻飘飘的，让秦晚回忆不起来躲避群龙卷那时扎实的手感。
    撕下阿利克肩头黑石佣兵团的徽记，秦晚将这一小块锦布郑重收入怀中，他闭上眼睛，祈祷这位充满骄傲的少年能够安息。轻轻的把身体放到墓穴里，秦晚正要掩上砂土，突然看到死者小手捏得紧紧的，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重新蹲下身来，他打开男孩手掌，里面滚出几个小圆球。看到落到地上的东西，秦晚再也压抑不住失望和遗憾，流泪对肃立一旁的三女说道：“你们看，他还留着没吃完呢，这糖我给的。”
    回应秦晚的，只有无尽砂原吹响的风声。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血英异物

    秦晚趁着风砂起的时候向八风堡摸去，考虑到性别因素，他没有带上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八个角上已经有守卫在放哨，所以他在等时机。贴近到长沟后，秦晚将全身用砂土覆盖着，只露出双眼，观察里面动向。
    除去被妖兽袭击、龙卷吹走还有炸药炸毁的，现在仍有几百辆皇车，也有差不多数量的兵士在，这些人之前躲在避风沟里，总归是要进入八风堡。果然，铛铛铛的锣声响起，有人骑着走兽传令：“都快一点，一次一百人，一个时辰就换班，忙完有赏。”
    随着军官的催促，兵士们骂骂咧咧地向八风堡列队行去，秦晚知道，少了砂族苦役，这些兵士要负责将传送阵建成。他悄悄进入长沟，找了辆人走空的皇车，摸到一套兵士装束，等到第二拨人开始出发，便低头跟在人堆中前进。
    多亏前面陆续减员，秦晚这一队人也是拼凑而成，不会人人相互认识，他领了工具走入地穴，正中的尖碑下，一个大大的六芒星石阵已快铺设完成，秦晚他们要做的事便是彻好石基。领头的军官将人一一分派到不同位置，秦晚估算着人员和方位，等军官叫到他。“喂，你、你、还有你，你们去那里！”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离原先关押着砂族人的土室最近，中间一块已被打通，里面灯火通明，看来是作了厉亨通他们的行营。秦晚运动澄明观照，一边卖力地凿土堆石，一边将神识悄悄探了过去。
    里面没人，秦晚想趁监工的军官走动，闪进去看一眼便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却见朱迈与厉亨通从旁边关押着砂族人的土室转了出来。
    两人正在争辩。厉亨通带着火气地说道：“朱大人，这种天气我们地理不熟，孤军深入，非兵法所宜啊，我的意见是不如先行散开，在附近猎杀一些妖兽取核，多试几次，这样更稳妥些。”
    朱迈则坚持道：“厉将军，我点算过，从那小鬼处搜到的妖核只有十余枚，其它都被他用掉，试也试不了多少。而且刚才你也看到，砂族人吃了能变成猿兽，而散修吃完立即就爆体而亡，证明这物只对砂族人有用，要想将让抓到的材料也能顺利变化，我看不去到那里，是找不出窍要所在的。”
    厉亨通怫然不悦地道：“难道就不能对那些砂族人再试试搜魂么？”朱迈道：“之前已经搜死好几名了，他们与砂原似乎有共生关系，外来的神识入侵进去，会有异常能量反抗。”
    厉亨通道：“你也知道，那物古怪得很，上次探索队根本无法对付。若是像你说，这些砂族人与砂原有特殊联系，怎么保证带他们到了地方，这些人不会解开禁制逃走或反抗？”
    朱迈道：“有冰卫大人在，加上本官，便是全变身了也掀不起风浪来。先前之所以无法对付，是因为准备不足，这次万事齐具，加之带上砂族人开路，不会再失败的了。”
    厉亨通反对道：“那按你这么说，若里面东西识得他们是土着，到时给他们加持力量怎么办。”朱迈同意道：“我们先一步将里面的东西镇压，没有了掣肘，加上血英的力量，我相信能成。”
    听到这，秦晚心中一动，这血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道有换血的能力么？这时厉亨通道：“血英是殿下用来追踪小主的重宝，用在这方面，万了坏了怎么办？”朱迈不以为然道：“先多制作些辨血灯，之后再带走。”
    厉亨通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也只有这样了，等传送阵建好咱们优先做一批，然后带着材料进去。”他转头吩咐亲兵道：“吩咐他们加紧，传送阵务必尽快完成。”
    连续轮换了数个班次，秦晚在第二次轮到自己时，估算了一下进度，离最终完成已经不远，想到这，他在休工时借口小解，趁着人多眼杂，溜进一间空置的土室中，隐藏气息潜身向外观瞧。
    当底座最后一枚石块被安放在正确位置上时，坑穴内的尖碑开始亮起光芒。巨大的六芒星石阵托举着尖顶石碑，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从碑身由内而外六条光线蠕动着连至石阵上的芒星尖角。
    整个尖碑估计是使用了蕴含了空间能量的珍贵矿物，所需要的能量极为庞大，才亮起一瞬随即熄灭。“你带他们们全都出去！”厉亨通朝亲兵命令道，亲兵依言带着剩下的官兵撤出地穴，此时除了秦晚，地穴中只余朱迈、厉亨通和冰卫八人。
    领头冰卫此时腾身而上，从怀中取出一块通身鲜红的不规则尖石。他狞笑道：“烦请将军将材料带出来。”三个已经丧失神智的武者被厉亨通牵引到碑前，从朱迈袖中飞出一柄极薄如同柳叶状的小刀，小刀闪电般绕着武者一转圈，嗤嗤声中，这些武者颈部血脉被切断，鲜血喷射而出。
    感应到鲜血，冰卫手中的红色尖物剧烈震颤，顶尖处蒸腾起诡异的雾气，不待作法，地上和人身上流淌的血液倒飞进雾气里，形成一个巨大血球。血球越缩越小，最后凝成仅拇指般大一粒血珠，嗖地一声被吸入到石头内部。
    得到鲜血滋养的石头光华猛涨，朱迈肃穆地接过血石，置入尖碑事先凿出的空腔中，尖碑连同底座的六芒星阵再度亮起。待得光芒稳定，只见朱迈小心翼翼将手中小刀切向血英，切下薄薄的一片，手指一弹，逼出一滴精血滴在薄片上，再将薄片放至在六芒星法阵中一个灵纹上。灵纹亮了一亮，薄片将血滴吸入。
    随后他将薄片扔给离他最远的一名冰卫。“大人，请靠近过来。”冰卫手持薄片向朱迈行去，将近三丈距离时，血英薄片亮起红光，随着二人距离越近，红光更亮了。朱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有此物，那件事应该可以交差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巧释砂族

    厉亨通取出一支水晶管，透明管腔中有一丝红色，朱迈道：“难道这就是？”“对，这就是殿下的龙血！”朱迈小心从血英上剔下十二片，将管中精血分作十二份各自滴在薄片上，在法阵处理完毕。
    随后，他又掏出一个石函，临时急就完书信放入石函内，然后将东西小心地置于尖碑正前方一个石台上。他解释道：“进入帝都有四路八门，这十二片我让他们安装在所有关卡的灯罩上，入帝都境严禁飞空，只要小主经过，灯罩变红，即可提前安排人手恭请。”
    红芒朝石台聚集起来，将石函笼罩，嗡地一声，石函消失不见。朱迈叹了口气：“成了。”厉亨通问：“顺利传过去了？”朱迈道：“此传送阵只有唯一单向接收点，若是传送失败，石函会被弹回。只要阵的颜色没有变化，就证明传送过去了。”
    传送完石函后，尖碑光华黯淡了许多，厉亨通皱眉道：“要的能量这么多么？”领头冰卫道：“眼下多事之冬，若是用灵石来传送忒是奢侈了些，好在这里材料多，若是搞清楚这些人变身的奥秘，要传一队兽化人能量不够用的话，外面的也可一用。”他扫了眼门外，露出阴笑。
    秦晚暗中听得怒火中烧，这些人为了传送一支兽变军队突入帝都，不但建立了用人血来充能的传送阵，看样子如果真给他们把“材料”改造完成，以三个武者才能传送一个石函来算，传送一个兽变的战力恐怕得杀死数十普通人，外面几百名兵士都将被血祭掉。
    跟随厉亨通兵士的也是倒了大霉，不但艰险辛劳，搞不到连命也得搭上，这背后都是多少个家庭的灾难。而且，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应该从这些人手里夺取能验证青鸾的物品，但朱迈动手太快，已经将东西传送走了，现在必须要为以后提前作打算。他压抑住自己大闹一场的想法，调整呼吸与心跳，整个人似乎已与土室融为一体，继续向外看去。
    解决了一件大事后，朱迈等人也是放松了下来。厉亨通道：“朱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朱迈道：“时间紧迫，明早咱们就走，上次准备不足，这次咱们事先安排好战术，一举将它拿下。”
    为首的冰卫道：“上次不清楚那物特性，这次我们手里有不少土系灵符，以之诱敌是极佳的，放心，肯定能行。”八人计议已定，便回到最大那间土室休息，秦晚如同鬼魅般闪出藏身所在，一溜烟地撤出了八风堡。
    “我们要不要趁夜出发，抢在他们前面将砂神带走？”沈若男听完秦晚讲述所见所闻后提议道。
    秦晚摇摇头道：“比他们先走是可以抢得先机，不过我觉得晚一步走更好。”“为什么？”青鸾问道。秦晚道：“八风堡外，还有几百名兵士在避风沟里扎营。他们建完传送阵后已成弃子，朱迈他们可能一早就计划将其当作传送阵的食粮了。就算我们成功破坏了朱迈他们的计划，这些兵士没有了修士和武者保护，如何能走出这片砂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底部土室内，还有不少被制住的砂族战士和修士武者，这些人也是无辜的。”路玄真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秦晚道：“我打算趁朱迈他们离开后，先捣毁传送阵，再将这些人释放出来。”
    沈若男心软，问：“矮碉里还有守卫，救出来这些人之后不会相互厮杀吗？”秦晚道：“分两批放走便是，先救剩下的砂族人，其余修士武者晚些救。”
    四人找了个视野佳的地方静静等待，次日清晨，八匹驮兽拉着两辆皇车离开八风堡，向鬼啸原深处驰去。秦晚知道，这应是朱迈一行人带着砂族人去捕捉“砂神”了，又过了一个时辰，确信对方不会折返，便开始了救援行动。
    借助天气掩护，四人分头轻松将矮碉内守兵制住后，大摇大摆进入地穴，地穴内尚有些厉亨通的亲兵驻防，还没来得及反应也被控制起来。秦晚进入关押着囚犯的土穴，阴寒干燥的房间内，如同货物般整整齐齐推叠着人体。
    “嘶......”秦晚倒抽一口气，心说不妙。眼前这间房内，是被冰牢冰结后的修士，这些躯体外面附着的冰霜尚未融化，一层层的垒到数尺高。他将神识探向最近的一具身体。“唔”神识过去得到预料中的反应。
    一般修士在神识底层，或多或少会有自然防御，但秦晚神识进入这人身体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发现仍有微弱生机外，并无一丝自然反应。秦晚喊来路玄真，道：“雪儿，这些人还活着，但比植物还不如，你看看。”
    路玄真伸掌拍向一具具躯体，闭目感知着异状，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撤离道：“这些人的后脑部和丹田均有一股寒邪灵力，不单神识被锁，修为也被压制。”“被破坏了么？”秦晚急问道。路玄真摆头说：“破坏倒不至于，这些人应该是被计划用来兽变，如果破坏了不好控制的，他们估计有类似于魔山娘娘的那种傀儡术或精神控制法门。”
    秦晚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办法将这寒灵力破去？”路玄真沉吟道：“破去一两人尚可，但这里这么多人，牺牲太多修为的话，之后战斗可能帮不上你。”秦晚道：“那加上我的井神、清心符和水阵呢？”“那倒可以一试！”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纳闷，不过请耐心点听我说。”秦晚面对着盘坐在地的砂族战士，将阿克莎赠与的胸坠高高举在手中。在他的要求之下，路玄真优先解除在隔壁房间砂族人的禁制，才醒来的砂族人委顿地坐在地面，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秦晚。
    “你们中有人之前见过我，对，我是阿利克的朋友，很遗憾，他和他的姐姐都死在我面前，我已将他们埋葬。”秦晚声音放轻，等待对面的反应。“我认识你，你是带阿利克逃走的人，阿克莎啊，她也死了吗？”一个女子出口问道。
    “对，她在逃出的时候被暗器所伤，临死前给了我这个。”秦晚点头道。“阿克曼都呢？”“你是说那头白毛大猿吗？”“对！”“他拼死帮助阿克莎脱困，元气消散陨落了。”底下传来嗡嗡的哀叹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冥顽不灵

    “都是奸诈的中土人干的，我们要报仇！”“对，杀光他们。”砂族幸存者们开始叫嚷起来。秦晚早预料到这帮家伙有此反应，断喝一声道：“别做梦了！”底下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能打得过那些高手吗？之前有阿克曼都在，你们尚被冰牢制住，我猜现在你们手里没有妖核来变身吧。”秦晚试图讲道理。
    “就算给你们时间去狩猎，现在没有变身的能力，我怕一只初级妖兽你们也打不过吧？”冷酷的声音继续在砂族人耳边回响。
    “阿克莎临死前拜托我的事，是送你们回族里，可不是送你们见砂神的。”秦晚一连三发，将砂族中好战者说得无人敢应。见已将这群人压制，秦晚放缓了语气：“你们的砂鼠兔应该也战死了吧，现在优先考虑的事难道不是活下来吗？我想，你们的聚居地，还有老人和孩子吧？”
    这句话问到了砂族人心坎上，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起来，过了阵子，有人说道：“中土人，谢谢你对我们的提醒。”一个颇为老成的砂族人勉强站起身来，向秦晚施了一个异族礼，“谢谢你救了我们。”
    秦晚点点头，总算有人回归理性，现在可以好好对话了。“你那吊坠，可以给我看看吗？”秦晚依言将阿克莎的胸坠交给那人，那人郑重地捧起向族人展示。“大家来看，这真的是砂海之心。”
    辨识无误后，砂族人对秦晚都呈现出恭敬的表情。老成砂族人将吊坠还给秦晚后，跪倒叩头说道：“砂海之心是砂神在我族的象征，中土人，阿克莎把它给你，我们将遵从你的指示。”
    “早这样多省事。”秦晚心中暗想，表面装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已故的阿克莎请求我帮她完成两个心愿，一是带你们回族，二是带走砂神，避免被坏人抢走。”
    “什么！带走砂神，万万不可，你将砂神带走了，我族如何生存？”马上底下有人提出反对。秦晚挥手示意下面安静，说道：“现在那几个高手正在向你们的神那急进，你们如果觉得给他们带走没问题的话，那我也没意见。”
    听他这么说，砂族人面面相觑，过了会，之前与阿克莎一道见过秦晚的人问：“你真的肯帮我们吗？”秦晚道：“我现在能做的是，保护你们安全回族中聚居地。你们那个砂神怎么带走，阿克莎也没告诉我，我最多送回你们之后去看一眼，能就带回给你们，不能也不会勉强。”
    砂族人听他这么说，又开始商量起来，过了会那个老成者站起来道：“全听您的吩咐。”听他这么说，秦晚松了口气，这群榆木疙瘩要不是现在既不能兽变，又没有砂兽指挥，也不至于这么老实听话。
    他点点头，微微笑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带你们出去，对了，这砂原地形你们肯定熟悉，附近哪里有砂鼠兔巢穴？”“什、什么？”
    秦晚四人冲进避风沟，制住几个兵士，抢了四辆大车和驮兽扬长而去，他们用车载着砂族人向最近的妖兽据点进发。三下五除二，击败了两只临近中阶后期的砂鼠兔，将砂族人看得一楞一楞的。
    眼看砂族人用族内秘术驯服了砂鼠兔，秦晚叫来那个老成的砂族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泽派尔。”“泽派尔，我叫韩藻。”“韩恩人！”“泽派尔，有这两只砂鼠兔护卫，你们能不能安全回族？”“感谢砂神的庇佑，我能亲眼见到恩人战斗的英姿，有这两只强大的砂鼠兔，我们可以安全回去。”
    “好。”秦晚点点头，道：“我建议你不要急着回族，借助这两只鼠兔，先沿路猎些小妖兽，获取妖核，先保证你们全员能够有自卫之力。”“好，仅遵恩人的嘱咐。”“我担心那些坏人真的能把你们的神掳走，现在要赶过去看一眼。”
    听他这一说，泽派尔急忙道：“那我们也去帮忙！”秦晚严肃道：“你们现在是砂族仅存的成年战力，听我一句劝，不要和皇家硬扛，再这么下去，必是灭族之祸。我这次去，也是对阿利克尽人事，不会拿命去冒险的。”听到他这么说，泽派尔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如果运气好，我会把你们的神带给你，到时会用砂鹰来与你联系。在这之前，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砂神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秦晚急着赶砂族人回去，一方面是的确时间紧迫，还有个原因是他要回八风堡救下那些修士和武者，不想两边见面。他带着三女别过砂族人，掉头往回赶，才接近八风堡，发现气氛已全然不对。
    原来之前他们抢车动静大了，本在避风沟中扎营的兵士们虽追不上，却还有脑子进八风堡看一眼的。甲部在军官带领下，一看发现矮碉里的兵士昏睡不醒，而地穴中关押了砂族人的土室房门大开，人影全无，包括长官厉亨通和一众高手又外出，这下全部慌了神。
    那些猿人可不是血肉之躯所能对付的，晁泰相对冷静些，一方面派出向导，希望能截住长官，同时立刻吩咐众人取出箭矢弓弩，张机朝外，严防砂族人转头杀返。
    秦晚远远看到矮碉中有人出没，心知事情泄露，此刻要想强闯进去将修士武者救出也不是不行，但难免要造成杀伤，耽误时间也久，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去找那个砂神。反正这些人还没死，就让他们多躺一会也无妨。

 第二百九十章 后发后至

    “那个传送阵怎么办？”青鸾提醒秦晚，秦晚本想着救完人将这物毁去，现在一时无法下手，便道：“这物太邪门留不得，无论如何，我们要回来一趟。”他本想着借传送阵能省点力跳过掩月城和千重山岭，现在自然不能用人命来换这段旅程了。
    秦晚取出骨笛，按阿克莎所教方式，用力连吹了三声，人耳无法辨别的声音向外传去，没多久天空中出现两个黑点。黑点犹豫地在上空徘徊，秦晚又再吹，听到确定信号后，黑点果断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看你的了！小黑。”秦晚唤出臂上胖蛟，胖蛟落地瞬间变大，近段时间这货出力不多，饭量可一点也没少，肉都长到脚趾缝里，一眼看去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娃儿。蛟兽畅快地嘶吼一声，呼吸着砂原的空气，四人腾身而上，胖蛟阔背一拱，撒开腿追着砂鹰向前急奔。
    即将冲击中阶后期的水蛟兽，脚力岂是驮兽所能相比，一通猛冲之下，四人几个时辰内突进了数百里。期间遇到几次龙卷，便由小黑抓出坑穴藏身，虽耽误时间，众人倒是没耗费什么精力。
    不远处天空，黑点不再移动，而是在上空不断盘旋，小黑嗖地止步，鼻头向前不断闻嗅，闻出警惕的神色。秦晚示意大家噤声，拍了拍小黑的大圆脑袋将它收至臂上，为众人都加持好灵符，小心地向前探路。
    眼前几个黑点慢慢变大，秦晚看到被朱迈他们遗弃的皇车，神识扫过皇车上没有人，四人便借着皇车遮挡贴了过去。秦晚走近一架皇车，摸了摸车轴，又跳下地来，摸了摸驮兽背脊，朝三女说道：“他们离开不久，车轴还烫，驮兽的汗也未干，咱们要赶紧跟上。”
    四人才向前走没多远，一股逼人的高热迎面冲来，眼前呈现异象。地面上无数由赤砂形成的小漩涡，相互挤压碰撞，高速的砂流彼此摩擦，散发逼人的热量。秦晚试着将神识向前探去，但伸进去没多远便被一股奇异能量挡住，竟不能再入。
    “看来要硬闯了。”秦晚绕着这片散发高温的地区外围转了一圈，面积足有数千丈方圆，他决定从皇车的反方向切入，尽量避免一进去便接触到敌人。
    “护。”路玄真为沈若男和青鸾撑开玄冰灵罩，她自身有冰灵气护身，又加持了秦晚的冰盾符，对于热量抵抗最好，当先向中心冲去。紧跟着路玄真的脚步，秦晚三人也踏入热砂之中。
    行进并不顺利，四人一边要避开脚下砂涡，一边要运用灵力和斗炎消解热量，走起来甚是吃力。秦晚这才知道为什么朱迈和那六个修士为何都是冰系修为，若是其它人，恐怕光是进来都难。
    前面更危险了，被高热烧融的赤砂已经半流质化，一坨坨像玻璃水般的砂流四处溅射，灵罩越缩越小，秦晚的斗炎也消耗甚巨。“雪儿，枪！”路玄真闻言取出灵枪雪蚓，“踩在上面滑行。”秦晚提醒道。
    雪蚓的冰寒属性在这环境下帮了大忙，路玄真将枪三折后抛在脚下，如同踩着雪橇般向前滑行，她足底不断为灵枪加持冰寒灵力，雪蚓所经之处，形成一条凝结的砂带，秦晚三人便沿着这条开出的砂带猛冲。
    高热在瞬间消失，小队冲入了一个奇幻的空间。天空蔚蓝如洗，温度不高不低，四周亮如白昼却不见日月星辰，轻风吹过，不知名的植物绿意盎然，远处还传来水声。秦晚和路玄真、沈若男互视了一眼，这会意只有经历过幻蜃秘境的人才有。
    “这不属于这里。”路玄真传音进入耳鼓。“嗯”，秦晚点点头，这一小片空间，极有可能是某异界面中一颗尘埃，不知什么缘故掉落在砂原心脏。但此时无暇考虑太多，他迅速打量地形，眼前并没有朱迈等人行迹。
    四人找到近处一座小丘，这里地势略高视野正好，秦晚招了招手，带伙伴来到小丘半腰一个凹处，伏低身子隐藏起来。“呼，侥幸。”没被发现真是太好了。
    “晚儿，你打算对这些人做什么？”沈若男忍不住问道。秦晚搔了搔脑袋，有些苦恼地道：“老实说，我也不确定。这帮家伙建了个这么邪门的传送阵，可以说是极恶了，所以我要制止他们。不过，毕竟对方没有对我们主动出手，所以若是伏杀的话，感觉又有些过头。”
    “他们想炸死我们怎么不算！”青鸾记仇得很，秦晚笑道：“当时我们身份毕竟是随队的修士，不能算是存心冲着咱们来。”“迂腐。”路玄真撇了撇嘴，依着她的性子，全部砍了就好，秦晚偏偏还在计较这些。
    “嘛，总之呢，咱们优先做的事是找到那个砂神，如果能和平地带它回砂族是最好，实在要打嘛，我也有应对的办法。”秦晚边说边爬到丘顶向外观察。小丘背面，远远的隔着几丛绿色植物，是一大片平地。
    视野没有遮挡，平地上站着数人，四名被擒的修士在最前面，看他们呆滞的动作，神识应该仍被锁着，六个冰卫紧随，厉亨通和朱迈殿后，奇怪的是没有见到他们带来的砂族战士。
    在这处秦晚的神识被强烈限制，无法像在外面般探查至数百丈远，他不想贸然冲下小丘引起对方注意，而只凭眼力却看不清这些人在做什么，想了想，他朝三女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先行潜伏过去。
    秦晚溜下小丘，算准那几人背对方向，以数丛绿色植物为跳板，依次跃进接**地，当跳到较近的一丛植物前面时，寒气传来。植物下两名砂族战士咽喉被放血，躺倒在地上被严冰隔绝了血腥味道，伤口细细一条，显然又是朱迈做的。
    这人是冰系剑士，而且已习得御剑之术，虽无沈若男人剑合一那般威能，但胜在灵动迅速、防不胜防，秦晚在心中默默为他打上极危险的标签。秦晚在尸体旁趴下，现在距离已足够看清对方动作，他告诫自己再耐心些。
    朱迈、厉亨通和冰卫，每人脖子上都系着一小片血英，不用想，这血英肯定是吸收了砂族战士的鲜血。这些人以砂族鲜血作为伪装，是想骗过砂神么？不单如此，秦晚发现那四个被挟带的修士，也同样佩带着血英，浑浑噩噩地站在最前面。

 第二百九十一章 砂原之神

    六名冰卫为首那人从手里取出一物，秦晚看到暗骂了一声，原来正是他亲手制作的灵符。冰卫将灵符掷了出去，平地上突起一支石笋，嗖嗖嗖嗖，数支石笋由远至近插成一排，中间间隔有数丈。“这是在搞什么？做囚笼嘛又不像。”秦晚正在称奇，突然异象出现。
    只见被插入地下的石笋，突然最远端那支沉下地底不见，过一会又一支，一支支地在众人眼看消失。厉亨通欣喜地叫道：“来了，有用。”冰卫点头道：“上次便知这东西是土系，果然对土灵力浓郁的东西会喜欢。”
    秦晚这才知道，原来当时冰卫找他买灵符，不是为了激发妖兽，而是当引诱砂神的食粮，眼看最近一支石笋再度消失不见，冰卫及时在消失处连扔数张沙陷符。五个流沙的漩涡缓缓的旋转着，地面就像多了一朵巨大梅花。
    在梅花的正中心，一块空地突然起了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土壤开始发光，越来越强的黄金色泽映入秦晚眼中，如同长鲸吸水般，原本缓缓自转的沙坑齐向中间聚拢来，啾的一声消失，被那金色的土壤吸收。
    吸收掉五枚灵符土灵力的金色土壤光芒不再那么刺眼，秦晚看清楚了，原来是一片金色的砂粒，无数砂粒聚在一起，如同一条小溪流，缓缓地在众人面前流淌。黄金砂流似乎吃到了美味十分欢快，绕着朱迈等人转圈，所经之处土壤纷纷让路。
    “快，趁它高兴试试能不能成”，厉亨通提醒道。朱迈手一抓，抓过一个被控制的修士，推到黄金砂溪前面。黄金砂溪似乎被吓了一跳，嗖地后退了一段距离，见修士一动不动，又小心地凑了上来。
    流动的金砂中探出一股砂流，如同一只触手般伸向修士，修士胸前的血英开始绽露红光，砂流似乎感应到红芒中血脉的气息，满意地晃了晃，然后如同一条蟒蛇般沿着小腿缠上修士，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砂流包裹了不到一息，便迅速缩回母体，母体再迅速下沉，地面重又回复原来的样子。站立着的修士身体抖动着，露出痛苦神色，一层淡淡金光从皮肤上亮起。此刻包括秦晚在内，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谓“砂神的庇护”，难道就是刚才这样被包裹一次？
    见到修士面容痛苦之色缓和，朱迈捏开他下巴，手指一弹，一颗妖核被喂入修士口中，众人期待地看向这名修士，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要不要试着解开他禁制？”厉亨通提议道。
    “不，若不能控制住，这个变身就没意义了，再给。”朱迈狠狠地道，又往修士口中弹入一颗妖核，修士身体一震，整个人软软倒下。不一会儿，地上的修士缓缓坐起，他痛苦地抚着额头：“唔啊啊啊疼啊，吼喔喔喔喔！”
    随着这人痛苦的嘶吼，他全身开始异变，骨骼、肌肉，毛发都长成异于人类的模样，但与砂族人不同，并不是砂猿，而是一只站立的狼。厉亨通奇道：“你刚刚给他的妖核是什么？”朱迈耸耸肩道：“我也不清楚，看来这砂神给的变身并不只一种呢。”
    为首冰卫手中掐诀，喝道：“跪下！”已化为砂狼的修士空洞眼神中闪过一点亮光，依言跪到地上，冰卫又命令道：“攻击我。”砂狼蹬蹬蹬冲向冰卫，一拳砸向他头部。冰卫伸掌朝拳头拍下，空气中竟然传出爆响。
    “呯！”冰卫纹丝不动，砂狼却倒退了两丈有余。“停！”制止住砂狼后，冰卫点点头道：“这已有中阶的力量了。”朱迈听闻喜形于色地说：“果然殿下是得上天眷宠之人，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看来这次材料带多了。”厉亨通长刀斜挥，向一旁呆木站立的三个修士砍去，却被朱迈制止住。“厉将军，材料都是战力不要浪费，咱们还是进行下一步计划。”厉亨通收刀道：“这事我帮不上忙，就在一旁为你们护法。”朱迈道了声有劳，便与六冰卫站到了一起。
    “沙陷符用完了，没关系么？”朱迈担心地问，为首冰卫道：“无妨，确定那物在这附近就可。”他挥手让其它冰卫按方位站定，说着话手中不停向地面弹动，一个个小而红色的砂丸被掷到地上，红丸落入到地面开始舒展，一拱一拱的到处爬动，竟是砂蛴螬。这种砂龟甲虫的幼体丰美多汁，是当地难得美食，冰卫扔出蛴螬，难道是诱捕黄金砂溪？
    秦晚疑惑间，只见冰卫扔出一张突石符，拔地而起蕴含土灵力的石笋立刻吸引了砂蛴螬，它们攀缘而上，大口大口啃食着石笋，转眼间石笋被啃出一个个的洞，蛴螬扭动着臃肿的身躯，向洞内钻去。很快，一整棵石笋被吃得干净，脑满肠肥的一堆虫子掉落地下。
    吃饱了的虫子们开始发生变化，外皮变得坚硬，将身体包裹得像颗大花生一般。“开始休眠了，要等等。“好了！”随着冰卫的声音，地面一堆大茧开始散发妖气，朱迈在冰卫出声同时，袖中飞刀已翩然飞出，如穿花蝴蝶般绕了一圈。
    ”啵啵啵”的一串轻响后，虫茧被切开，里面竟无虫体，而是一泡泡体液。蜕变被中断后的砂蛴螬体液妖气渐渐散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土系灵力。为首冰卫袍袖伸出，将虫壳中满盛的体液悉数卷起甩向空中，其余五人齐齐出手，寒气席卷，空中虫液汇成团，外面覆上薄薄一层冰壳。
    为首冰卫又再挥手掷出突石符，像先前那般间隔排列，没多久黄金色的砂流又来了，一支支吃过来，直到来到虫液球前。嗤地一声，冰壳被小刀斜斜划过，破洞之处滴下液体，如同发现美味般，黄金砂流寻味而上，伸出触角只一裹，便把沾了虫液的泥土吞下。
    品尝到虫液中充郁着的土灵之气，这团砂流猛的涨大，便要将整团虫液球吃下，正在这时，朱迈大喝，奋力将冰壳包裹的球体向上一掷。虫液球飞向半空，黄金砂流急不可耐地随之向上腾起直追而去，整个身躯被拉长，如同一颗巨大砂粒形成的水滴。
    “呼！”虫液球在空中被砂流顶端接住，而此刻它的尾端全部脱离了地面。“冰牢！”早已等候多时的六冰卫在“砂神”脱离地面的同时施展出威力巨大的联手战技。
    先是地面，而后是黄金砂流的四周被迅速冰结，一条条相互纠缠的冰晶笼柱开始凝结。正享受美味的黄金砂流落下，可托起它躯体的是已经冰凝板结的地面。起初黄金砂流似乎还困惑了片刻，但立马意识到陷入了危机，开始在冰牢中狂乱的左冲右突。
    这东西居然神妙，但似乎战力并不高的样子，它奋力一头撞向冰牢的槛柱，却无法撼动分毫，它见硬来不行，便收窄形体，想从缝隙中钻出，可六位修士同时发力，这砂流去到哪，哪里便封堵严实，不给任何逃逸的机会。
    在严寒的持续压迫下，黄金砂流动作慢慢变缓，巨大的形体开始缩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竟缩至和滚蛋差不多大，颗颗粒粒的金砂颜色黯淡，蜷缩成一团挣扎慢慢变缓。“封！”六名冰卫齐声大喝，巨大冰牢随之缩小，最后变成一个鸟笼般，把砂流束缚得再不能动。
    “小心，千万别弄死了。”一旁护法的厉亨通赶紧提醒，冰卫露出成功后的得意笑容道：“无妨，冰牢里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中，生机不会断的。”朱迈长出了口气，对六名冰卫一躬道：“六位大人再威神威，只要我们将此物拉回八风堡，便可一个个改造那些材料，到时殿下面前六位大人定是首功！”
    “好说好说，厉将军和朱大人此行尽忠尽责，我们也会向殿下详细禀告的。”厉亨通听了心花怒放，转头正要将剩余的“材料”带走，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咦？”

 第二百九十二章 符阵连携

    刚刚呆立站着的三名修士，此刻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他身侧，有个相貌丑怪猥琐的家伙，朝他笑了笑。随后浓密的白色雾气在这人身前弥漫。
    “什么鬼！”厉亨通一刀劈向来人刚才所站位置，刀芒将雾气斩开，那里空无一人，雾气很快又将空间填补。厉亨通顿时脸一红，刚才他大言不惭说为冰卫和朱迈护法，但其实的确没有危机感，光顿着看七人激烈收伏黄金砂流的过程，连被人摸到近前都不知道，这已是重大失职了。
    雾气迅速散开，白色水雾中一道身影向外穿出，往不远处小丘高速奔去，此刻六名冰卫和朱迈反应过来，冰寒气劲和那柄飞刀灵器，齐向那人背后击去，但对方速度着实惊人，双腿闪耀白色火炎，去势不改，冰卫的攻击却全部落空。
    只有朱迈的飞刀不亚于对方去速，眼看便要射入那人后心，只见对方反手一扯，手中几乎看不见的细细丝线带着一物回弹，飞刀叮的一声打在那物之上，颤悠悠在空中倒飞出去。
    “不好！”八人齐声大叫起来，缩小后的冰牢连带着里面的砂神被整个扯走，这冰牢坚固无比，连朱迈的飞刀灵器都无法破开，被它反弹之力一激，前方之人速度更快，转眼便跃过小丘不见踪影。
    朱迈、厉亨通和六冰卫没想到，居然这种隐秘地方还有人跟来，而且被欺到近前仍未发觉，现在东西被夺岂可放过，赶忙紧追过去。朱迈抢先一步走在众人前面，他要冲上丘顶视野可见，其飞刀才能攻击敌人，突然被为首的冰卫拉住。
    “不对劲。”八人齐唰唰止步，“这里水灵力不对劲。”那冰卫说完，朱迈也察觉出现，他修为不低，神识感应到前方一块区域潜藏着相当强劲的水灵气息，念动之间，飞刀已扎了过去。
    如同陷于一块巨大海绵中，朱迈的灵刀深入丈许后慢慢势尽，继而悬停空中不能前进，“嘿嘿，法阵不错，还真差点着了你们的道儿。”朱迈收回灵器小刀，朗声说道：“里面的朋友出来，你敢动我们的东西，自然也有所倚恃，何不让在下见识见识？”
    秦晚在癸水阵中抓了抓头，无奈地朝三女笑了笑。他本意是想夺了砂神之后撤入水阵，只要能将对方困住便一走了之。他固然是作好牺牲一套法阵的想法，怎奈敌人精明，居然没有上钩。
    他迅速向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交待了几句，便朝外面说道：“朱大人、厉将军，在下路过此地，见这生物灵慧，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将之捕去太残忍了，不如就让它在这逍遥快活，岂不乐哉？”
    他这边胡说八道拖延时间，那边路玄真已经行动起来，以她冰莲道心水平，要搞清楚冰牢中冰灵力的运作方式仍需花费点时间。“哦，你知道本官名号？敢不敢报上名来？”朱迈此时挥手示意冰卫占据位置，六人立刻会意，立刻分头站定，口中开始念诵法咒。
    秦晚还未答话，厉亨通在一旁喝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佣兵团的，他混在我们队伍里，之前在甲部联手击杀了中阶妖兽，那衣服很好认。”听到这话，秦晚不由得埋怨地看了眼路玄真，衣服做得那么考究，这下好了，被人立刻揭穿身份。
    厉亨通这么一说，朱迈也有印象了，他嘿嘿冷笑道：“我说是哪位高人，原来是韩道友，先前我就奇怪，八风堡中那小崽子溜进牢间放出砂族人时，身上也穿着这身衣服，还纳闷怎么就他一人在爆炸中生还，原来你们是早有预谋。”
    秦晚顿时感觉有些尴尬，他干笑两声道：“哈哈，厉将军果然过目不忘，佩服佩服。我看大家既然相识，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就此离开，我们也掉头走人，之前你们阴我这事，就此了结，朱大人你看怎么样？”
    “放屁，本官身负隆恩，要办军机大事，岂是你小辈三两嘴废话所能说动，对了，我记得你们团是四个人，识相的老老实实出来，把东西交还后待我细细审问，说不定能留你们一条生路。”朱迈一边答话一边示意厉亨通，厉亨通见六冰卫吟唱已近尾声，抽刀运气，白芒芒的刀气先是暴涨，再后来凝如实体，准备接下来的一击。
    五朵冰莲围着冰牢咝咝作响，路玄真白嫩手指如飞，掐捻法诀的姿势甚是好看，大量冰寒灵气从冰牢中被抽取出来，冰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而冰牢却在迅速融化，此消彼长，里面被冻成一团的“砂神”露出，被秦晚一把揪出扔进储物空间和滚蛋作伴。
    这边解决了最大问题的同时，朱迈一方冰卫们也已吟唱完毕，“六出飞雪，斩！”随着为首冰卫断喝，空间中一朵巨大的雪花出现，白色半透明的六面结晶闪耀寒光，斜斜向癸水两仪阵一角斩去。
    一闪，阵角开始晃动，随即被法阵的水灵力化开，两闪、三闪、四闪，连续四波凌厉的斩击，使得水阵恢复速度已无法跟上，靠近地面的一层已开始冰结。水阵中发生的一切尽在秦晚心底，他不慌不忙，等待接下来的攻击。
    五闪！阵脚冰结的地方出现裂缝，厉亨通此刻气势已蓄至巅峰，只待第六出飞雪后，便要一刀砍断前方敌人首级。此时的秦晚双目微闭，计算着阵中变化，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手中阵旗决然挥下，癸水阵两仪翻转阴阳互换。
    六闪！第六道雪斩落下，水阵轰然崩开，厉亨通的长刀一往无前，向着阵中人影劈下！
    迎接他的，是一道冷入骨髓的寒芒。不知何时，厉亨通的面前竖着几块如同镜面般的水幕，集六名冰卫合力施展的雪斩竟然被反弹回来，他全力的一击撞正反弹回的寒芒。哗啦，水镜悉数破裂，可见这最后一击威能有多大。
    水镜破裂前反射回的威能尚不足五成，但这五成对于厉亨通来说，太强了。冰寒灵力先是摧枯拉朽般将厉亨通的刀气消融，然后不偏不倚向他身上切去。护身灵气瞬间被破，厉亨通还来不及出声，整个人便化作冰雕，跃起的身形凝在半空，随后重重落下。
    扑哒。冰雕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随后断裂成数截，厉亨通头颅滚落一旁，透过外面的冰壳，还能看到他无比惊愕的表情。
    秦晚带着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依次走出水阵，他神色从容地望向朱迈道：“朱大人，还要打么？”
    刚才觑见六名冰卫联手施法，秦晚决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两仪反转之下，水阵其实挡住了近半攻击，在这瞬间他主动撤除水阵，给了厉亨通阵法崩溃的错觉。雪斩半数威能击碎水镜，剩余四分之一反弹到厉亨通身上，厉亨通哼也没哼一声当即身亡。
    “叮”，路玄真雪蚓窄盾格开朱迈偷袭而来的飞刀，盾身上一道切痕慢慢回复如初。
    朱迈眯着眼打量着面前四人，原来和气的面庞此刻阴沉可怕，尖细的声音一字字传入秦晚耳中“你是什么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分而破之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厉亨通一个照面身死，大大出乎了朱迈意料。对面这个佣兵团长实力不详，刚才格开他偷袭的这名相貌普通女子却着实不俗，她身旁还站了两人，若是战力相似，自己这边看来并不占优。
    好在他清楚六名冰卫的实力。这六人是殿下秘密栽培的死士，单个虽只有中阶后期不到实力，但特殊修炼的联手法门威力惊人，即使是结丹期强者，在他们手里也讨不到便宜。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回气，再争取点点时间，局势就能胜算大增。
    “只是几个爱管闲事的散修而已”，秦晚若无其事的答道。
    朱迈喝道：“胡说，你们费尽心机隐藏于佣兵团跟我们深入砂原，是不是那废人派来的。”秦晚心忖这人恐怕是他们在帝都的对头，索性诈他一诈，微笑道：“我若说不是呢？”
    秦晚这么一开口，朱迈更是认定对方是主子的死敌手下，心中杀机更盛，他暗自运动功法，飞刀隐于手后，脸上却毫不表露，存心再拖延片刻，说道：“三皇子英明神武，你们颇有才能，为何不反正，只要投奔殿下，自有无限资源助尔等修行。”
    谁知对面根本不上当，“朱大人说完了吗，没有什么紧要事，我就先走了。”那个丑鬼一声呼哨，带着同伴掉头便走。朱迈此时欲待动手，但冰卫还未示意，心急之下开口道：“且慢，你们主上也已失势的消息难道还不知道么？”
    听他这么说，秦晚倒是一头雾水，他本意是想引诱对方追击，打乱六名冰卫的阵形。但朱迈突然爆出这一句，似乎和明光城内某个重要人物权位有关，他不由得有些好奇。秦晚脚步略缓，回头笑着说：“朱大人净拿人取乐，这种机密岂是你所能知？”
    朱迈眼珠乱转，道：“我虽职低位浅，可这几位冰卫大人却”，他话还未完，旁边冰卫尖啸一声，蹬蹬蹬极沉重的脚步声踏砂而来，“吼！”，之前被控制的修士所化砂狼四足着地，绕后向秦晚猛扑而至。
    六人齐动，冰卫似乎已从刚才大招下回过气，以雁行之势向秦晚四人两翼包抄，只等位置站定，便要施用冰牢。为首冰卫暗中驱动兽变修士绕后，只是为了阻对面哪怕一息。朱迈心领神会，笑道：“都留下来。”
    随着朱迈一声长笑，他的飞刀电射而至，目标并非秦晚，而是一旁站着的沈若男。他的想法是秦晚作为首领，修为应该不亚于刚刚格开他飞刀的路玄真，另外两个多数要差些，先剪除能杀的，最后再配合冰卫收拾两个最强的。
    可形势变化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对面四人理都没理会绕后的砂狼，居然分成三个方向向后脱战。迎面而来的砂狼直立而起，双爪横扫，爪风已经笼罩住最近的秦晚和路玄真，但不知为何一个趔趄攻势随之瓦解。
    “沙陷符！你是，你是那个卖灵符的小子。”为首修士反应过来怒喝，但为时已晚，沙坑中密密麻麻的荆棘藤蔓将砂狼缠得死死的，根本挣扎不出。秦晚神识一早觉察到砂狼的绕后，对于这种灵智丧失的家伙，提前布置好陷阱是一踩一个准，以回生符加持过的毒藤配合沙陷，即使兽变后已达中阶力量，砂狼仍立刻丧失了战斗能力。
    秦晚朝西、路玄真朝北，沈若男和青鸾朝东，在飞羽符加持下转眼拉开距离。现在球被抛回到朱迈这方了，眼见对面四人分头逃走，朱迈和六名冰卫一时都有些发懵。那么坚固的冰牢难道困不住吗，好不容易收伏的砂神去哪了，不追上这四人肯定不行，但分头追缺少了冰卫的合击技，风险难以预测。
    朱迈不愧是皇家得力爪牙，瞬息之间脑中权衡了数种方案，最后两种方案让他取决不下。第一种是放弃看起来最弱的两人，他追韩藻，六个冰卫追拿盾女修，反正这里外围是炽热砂地，收拾掉为首的，最后再追击逃走的；第二种是他追韩藻，六名冰卫分成两组，三人追拿盾女修，三人追另外两人。
    前一种的好处是稳妥，朱迈自信以自己实力压制对面那佣兵团长足矣，而六冰卫对付一个拿盾的肯定没问题，缺点是万一争斗时间长，逃走的人难以追上，万一这两人身上带有砂神，那满盘皆输。
    后者能防止人脱逃，但冰卫那边以三对一和以三对二，未必真能占得便宜。数番盘算，只在电火石火之间，最后贪念还是占了上风，朱迈心想，对面虽然来者不善，但再怎么说不可能是结丹强者，冰卫以多打少，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击退。只要自己够快解决为首这丑鬼，能及时回援就不至于翻车。
    他迅速传音安排追击，自己鼓动修为，向西边秦晚逃走方向追击，六名冰卫分成两队，三人追逐路玄真，另外三人向沈若男和青鸾的方向衔尾而去。
    朱迈感觉很不对劲，以他修为只要接近那韩藻二十丈之内，灵刀便可出手，但这二十丈距离却拉不近，对方身上亮起符光，双腿也有奇怪白芒，身法竟似乎比自己要快。一追一逃两人转眼便来到这片空间的边界，灼人热度扑面而来，令朱迈暗喜。
    他所佩带血英中含有砂族人精血，先前进入这片腹地时，热浪会自行压制，想必是那砂神留下的后门，如果能逼对方走出边界作战，自己肯定占据绝对优势。
    想到这，朱迈深吸口气，手中小刀擦着空气发出锐鸣，竟然以一分三，三柄柳叶般的灵器分左中右锁定前方敌人位置。虽然还未到斩杀距离，但对方若不退出边界，便难逃自己的杀招。
    路玄真没有走远。她看见秦晚和沈若男青鸾已经引诱敌人分头追击后，很爽快地站定脚步，安静看向前方三角站位的冰卫。见前方女修居然止足不前，三名冰卫有些意外，难道这人想以一敌三？若非实力出众，还是须防其中有诈。
    冰卫警惕地放出神识，感应前方是否有异常灵力波动，但明显毫无异状，放下心来的三人立即移动脚步，将路玄真夹至中间。其中一人冷笑道：“女娃儿，若非你姿容平平，我们倒可以拿下来献给桑师，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路玄真垂目不语，心里觉得麻烦。她知道秦晚怜悯砂族人，所以才来到这个地方完成阿克莎的委托，喜欢他重情义，但老实说完全有更省事的办法来解决掉眼前这帮坏人。
    若是依了路玄真的行事风格，直接在对方收伏砂神的时候四人全力出手杀了便是，可秦晚却要等到他们对己方有杀意才作反击。她怕这种性格以后会让秦晚吃大亏，但自己挑的男人，也只有迁就一途。
    “不放心这人，要一直在他身边。”路玄真脑子里想的是这些事，但三名冰卫却以为她完全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如此波澜不惊，实在让人少了些欺凌弱小的快乐。“杀了她、搜完身赶紧去那边。”一名冰卫不满地催促道，正前、左侧后和右侧后方同时升起强大的灵压。
    沈若男和青鸾则没有路玄真想得那么多。沈若男自有侠义心肠，秦晚这一路所为她觉得本就该如此。惩奸除恶，救人于水火方为大丈夫，从墨山贺东来到水宫再到砂原，能够在秦晚的身边陪他行侠仗义，让她这个待罪之身有种被救赎的感觉。青鸾则更简单，喜欢上这人，那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帮他就是快乐。
    两人依前计将三名冰卫远远拖开后，眼神一个交会早已明了对方心思，人呈战姿振雀双持在手，气机已锁定后方追兵。“你们，作恶多端，不可留。”沈若男气势昂扬勃发，如同审判女神般向敌人发出裁定。
    沈若男庄严的挑战，让为首冰卫大怒，这次出来办事顺风顺水，没想到最后被莫名其妙阴了一道，领军将军之死，让他们将来面对主上十分被动，再不迅速干净把事情解决，冰卫的名号都丢尽了。
    “说话这个留着搜魂，另一个杀了。”他对同伴发出指令，负手掠阵，另外二人早已夹击而至，空气中开始凝结出霰花，四只手掌拍向沈若男和萨青鸾胸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冰天剑舞

    “嘿嘿，小辈，你以为分开我们就没法对付你们？”为首冰卫阴笑道。他们六人所经特殊训练极为严苛，岂只有冰牢一个手段。无论单人作战还是二人连携，甚至三、四人团体对敌，都有相应的战术技巧。眼下他虽未有动作，但早已蓄势待发，准备和同伴施展出仅次于冰牢的杀招。
    空气中霰花凝结为霜晶，霜晶继而变为小颗粒的雹籽，沈若男和青鸾木然不动，强烈冻气似乎在她们身上立刻发生了作用。四掌还未至沈若男和青鸾胸口，灵压已如巨柱冲击而至。
    这时为首冰卫出手了，负在背后双手结印完毕，举到胸前往斜上方十指轮弹，沿着他指风弹出的轨迹，空中出现十颗磨盘大小的冰雹，以凌厉之势向二女头顶四周砸下，完全封锁住她们的退路。
    “大雹星”，远远看去，半空中落下的雹球后面拖着长长冰晶尾迹，的确如同坠地彗星般壮观，每一颗雹星中都有三名冰卫修为所凝结的灵力威能，哪怕被擦中身体，人也会立刻化为雕塑。
    沈若男伸出右臂，青鸾伸出左臂，青雀不差分毫地搭上红雀，窄袖遮掩不住她们纤臂优美的线条，雪嫩指尖娇不胜力般拈住短刃，散发着勾魂韵味。侧身、转肩、回眸，带着异域狂野和魅惑气息，二人朱唇轻吐，“康居胡旋之舞，第一舞，回雪。”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只是不经意的一次扭动，两名冰卫四只手掌发出的攻击力道便被闪避掉大半。以搭住的匕首为轴心，沈若男和青鸾开始旋转，刃风随着旋转爆射而出，将剩余的攻击力道切割成碎片。
    雹星下落飞快，在雹星下方，沈若男和青鸾的旋转却不紧不慢，暗合着固有音律，热烈而奔放。在飞扑而来的冰卫眼前，两人似乎化身为异国舞伎，浑身散发夺人的诱惑，连容貌都无法遮掩的野性之美。
    骊珠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冰卫恍惚之中，无声的剑气如车轮滚过，每一根辐条都潜藏破甲夺命的威势，剑气迎面而来，首当其冲的两名冰卫神为之夺，还没有半点觉察。
    为首冰卫距离稍远，神识已感应到重大威胁，他略一恍神便反应过来，急向前冲，双掌拍向左右两名同僚，同时大喝道：“有幻术，小心！”这一喝内含灵力，两名冰卫一震之下，剑气已将入体，大骇中连忙运动护身灵力同时奋力侧身。
    “嗤嗤嗤嗤”，数声轻响过后，两名冰卫半身染红齐声痛嘶。雹星下落，随之被剑光搅碎，化为冰晶霰末、雪粉霜珠，让这一小片空间成为寒天冻地。
    为首的冰卫将同伴挡在身后，充满不信地看向冰雪中的双姝。“你们！不是初阶修士，竟不惧我寒冰威能？”
    沈若男和青鸾互视一笑，她们和秦晚的修行，日常都在路玄真的冰莲道法创造的寒境中，冰卫的这些伎俩，说实话还没到能限制她们行动的程度。
    “她们剑术邪门，能幻惑神识！”身后左半边身浴血的冰卫伸指疾点伤处，临时将被二女剑气侵入的地方封住，另一位右边半身受到重创的冰卫同样施为，勉强把伤势压制。
    相比幻惑，为首冰卫更忌惮的是这两人的剑势威能。大雹星的威力虽然无法和冰牢、六出飞雪斩相比，但也远非一般中阶修士所能敌。对方用怪异的舞姿剑招直接破了大雹星，表明百分之百有伤害到自己三人的实力。
    他立刻嘬唇发出哨声，现在同伴虽受伤，但行动无碍，稳妥点的对策是与另外三名冰卫会合，有六人联手，对方就没有机会了。另外三名伙伴追的是一名落单女修，怎么着也不会耽误太久，这边虽受小挫，总算未伤元气，再不济拖一会也是行的。
    齐唰唰往后纵跃三丈，为首冰卫双掌托天，受伤二卫怒吼着同时拍向地面，“冰磨！”。对付这种快速难以捉摸的敌人，他们选择拉开距离，用命中更高的手段来对付。沈若男和青鸾的脚下与头顶，出现两团巨大冰云。冰云上下交击，如转磨般向中间夹至，云隙中道道锐利冰棱带着透体寒芒快速旋转，试图将中间二人磨成齑粉。
    “康居胡旋之舞，第二舞，转蓬”，眼前舞伎莺声唱出第二式舞姿。平搭的剑身依旧，两人如同绕着鲜花旋舞的蝴蝶，身形又是一轻。冰云强大威势迸发出的灵力如同劲风，二女则似风里飘蓬般浑不着力地被吹起。
    回旋，飘飞，舞动的人影从冰磨夹缝中疾闪而至，三名冰卫目眩神移，眼看着自己信心满满的杀招落空。为首冰卫深深后悔，对敌人战力是误判了，他狂吼一声双掌贴上同伴背脊，三人同体的施展出保命绝招。
    “冰壁”，一面坚厚如盾的冰墙齐胸挡在三人身前，与此同时，冰卫同时张口吹出一口真元灵力。只要缓得对面一缓，只要那边伙伴快点解决掉那个落单的女人，六人就能合力以雷霆之势拿下这两个敌人。
    潜鲸暗噏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康居胡旋之舞，第三舞，潜鲸！”，“康居胡旋之舞，第四舞，谢天子！”沈若男轻巧低伏，如长鲸潜海，青鸾盈盈跪拜，似辞谢至尊，单手一直交连的双锋乍分，中间拉扯出一条极细极亮的灵力丝线。
    前突，斩！振雀轻鸣，灵池乍泻，曲未终、锋已至、人断绝。
    左旋右转不知疲，一匝一周有已时。胡旋之舞舞势终了，左旋沈若男，右转萨青鸾，此时已出现在三名冰卫身后。冰卫身前冰墙上出现一道自下而上微不可见的斩痕，他们前胸同样可见长长细线渗出血丝。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为首冰卫痛惜抱憾，他们在同伴援助之前己败了，这两个女人已非场内战力所能敌。“希望他们杀掉那个落单女修后，能跑掉。”带着认命和侥幸，三名冰卫身体自胸而下，齐齐断成两截。

 第二百九十五章 莲雪观音

    “你们所修冰法师承何处？”路玄真无视被品字型包击的不利态势，开口向冰卫们询问。
    她现在只想快点解决掉对手然后去找秦晚，晚儿引着那个会御剑术的胖子往西去了，虽然以他能力，不至于出事，但路玄真还是怕出现万一。可包括朱迈在内，这几名冰卫修炼的都是冰系法术，与她雪梵庵道术不乏相似之处，所以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嘿嘿，你想知道，有本事杀了我们搜魂便是。”一名冰卫嘲讽道，三人手中法诀同时完成，向中间路玄真打出寒冰绝技。
    “冰灵柩”，三块巨大冰板在路玄真前方和侧方凭空生出，迅如山崩向着纤长的身躯合去。“呯呯呯”，冰板眨眼间粘结，如同小型冰牢，在对方还未有反应之前已将她困住。“封！”冰卫齐声喝道，自天而降一块三角型顶盖，把对方跃起逃生的唯一出路封死。
    “好。”顶盖压实前，里面传出路玄真回答，让人感觉有些滑稽，三名冰卫不敢懈怠，双掌贴实冰板，向里面再度注入灵力，三角型的冰棺内部已如严冰地狱，活人在内必然血肉凝结而亡，连神识都休想逃逸出来。
    “先不急搜身，我们快去和他们会合”，其中一名冰卫提醒道。这边三对一轻松解决，那边是三个对两个，有些不放心。“好”，另外两人应道，转身就想往东走。
    “我说过让你们离开了么？”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三名冰卫如尾巴旁边突然出现一条黄瓜的猫般跳了起来，难掩惊愕神情地望向背后，同时迅速转身摆出防守架式。
    玄色战裙裙边微摆，灵枪雪蚓寒光荡漾，平凡容貌、绝世姿态，路玄真缓步向前，刚才封印她的冰灵柩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环绕她身边的五朵冰莲。
    不知是不是吸收了之前冰牢和刚才冰灵柩的缘故，这时的冰莲宝光流转，映衬着路玄真淡然无波的神色，剔透晶莹的肤色，将她烘托得如同一尊冰雪观音塑像。枪尖轻摇，五朵冰莲划过空间，将身前数十丈空间罩住。
    “冰莲道法，她是雪梵庵的人！”身为冰系修士，怎会不知道冰系大宗的招牌。眼见对面施展出与自己同系的道术，三名冰卫立刻感觉不妙。“冰灵柩”被破，可想而知之前消失的冰牢去了哪里，如果这人能化解冰牢，绝非自己三人所能敌。
    “仙道宗派，不得干涉俗界，你们雪梵庵加入天龙府，可知意味着什么？”一名冰卫沉声喝道。路玄真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她是老实作答，而这三名冰卫却听的是另一层意思，对方不认账，即意味要杀人灭口。
    三名冰卫互望一眼，均露出决绝神色，齐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施展出燃烧精元的秘术。“跟你拼了！六出飞雪，斩！”如同之前攻击水阵时那样，空间中出现一朵六面结晶的雪花，虽没有六人齐施时那么大，但威势依然可观。
    “斩！”雪花一角凝结出锋利刃尖，唰地向路玄真疾斩而下，足以撼动癸水两仪阵的威能斜斜切向路玄真胸腹。灵枪雪蚓在路玄真手中轻巧三折，窄盾迎向斩来灵光。灵光爆散，无边寒气不但没有对她造成伤害，路玄真脸上似乎还露出满意神色。
    窄盾上出现一条浅浅切痕，随即消失不见。“斩斩斩斩”，一连五道斩击，全部被雪蚓挡下，第六道最强斩击紧接而来，路玄真轻叱一声：“冰切。”左手不知何时擎出一把玉尺，冰结的斩击之力迎上雪斩。
    灵力在空中激荡，路玄真并不满意，右手雪蚓化作长枪，枪尖再点，第六朵冰莲出现，与冰切一道撞正雪斩威能。能量化作冰雪风暴向四方散开，笼罩着这片空间的五朵冰莲吸收着散逸的冰寒之力，此刻已如明灯。
    三名冰卫面如死灰，刚刚这一击已经几乎耗尽了他们的力量。连这样的招数都被这女子正面接下，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撤退。东边同伴此时应该已经解决了那两个，只要六人联手，他们仍有机会。
    心意相通，动作也一致，三名冰卫挥手凝冰，齐唰唰向路玄真撒出一把冰棱后，倒纵而起，向着东边逃窜。冰棱如雨点，片叶不沾身，这点道术暗器在离路玄真一丈不到纷纷自动落下。“幻冰影”，路玄真似动未动，人已抢在三人面前，双腕交叠，嫩白纤手如同捧花，撅嘴向前轻吹，“莲开”。
    前后左右上，五朵汇成一朵，巨大冰莲实影化为莲台，将路玄真承托在上，此刻的她双手结莲花印，神圣庄严不可目视。她的脚下，莲台莲瓣舒展，莲心显露，花蕊中细细的柱头触须也历历可见。冰莲如同被荷塘凉风吹过，微微颤动间莲心凝出一颗滴露。
    晶莹露滴仅小指尖般大，此刻却从眼中直映入三名冰卫心底，感受到其中巨大威能，冰卫们吐气出声，合力击出燃烧生命的一击。
    滴露从莲瓣滑落，无声掉落地面。
    “很热。”三人同时感到身体被一股令人舒爽的寒流冲刷，寒流留驻过的每寸肌肤开始发烫，像野火燎原洪炉流火，焚烧着全身上下。这种对凉爽的渴望，引发了冰卫自身防御机制，他们调动一切所能调动的力量，试图在体内扑灭热量源头。
    “好热啊，快些凉下来。”寒冰灵力流走全身，每经过一处，身体便感觉舒服一些。冰卫们疯狂驱使灵力在体内循环，抵御升腾不休的热感。当热感完全消失，身体迎来了畅快，三人须发结霜，彻彻底底在冰莲道法下僵直死去。
    路玄真在吸收了冰牢、冰灵柩等强大灵气后，首次成功施展出雪梵庵秘法“莲露”，这刻体会到冰极炎生的感悟。来不及闭目回味了，她半息不敢耽搁，向着沈若男和青鸾方向驰去，先顾住好姐妹那边，至于秦晚嘛，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寒刃杀场（上）

    朱迈带着猫戏老鼠的表情看向秦晚。前方是这片小小领域的边界，在即将冲入炽热砂地之前，被追击的这个佣兵回身停住了脚步，三柄柳叶状灵刀随时可以落下。
    “把东西交出来，交待你的来历，可以死晚点。”朱迈搓着胖手，瞟了一眼秦晚。他之所以没有当即出招，原因是他觉得这人还有不少秘密可以挖。刚才厉亨通的死，让朱迈震惊之余心中一动，而冰卫所说“你是那个卖灵符的小子”，令他怀疑更深。
    年纪不大，施展出了中阶水镜符，还曾卖过灵符给冰卫，身边全是女人。这些信息综合到一起，让朱迈回忆起代震轩曾上报过的信息。“韩”—“秦”，“早”—“晚”，难道这个韩藻便是殿下一直搜寻而不得的那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又奇怪了，旁边三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按道理应该只有一至两人才对，而且当时代震轩可说的是初阶符师，难不成这么短时间进阶了？朱迈有些后悔，当时制作血英时没有留些龙血下来，不然那个流落在外的帝种就可以即时辨别出来。
    这既可能是天大的功劳，也可能是潜伏的危机。朱迈没有轻敌，如果代震轩被杀是对面这人干的，而他有格杀中级玄水豹实力，特别是还有各种奇怪灵符助力，自己可不能大意失荆州。
    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了，这人责备地说道：“人家都拿刀对着咱们了，你还不出来。”朱迈听言立刻戒备，难道对方还有帮手？空中三柄灵刀早已瞄准了咽喉、心脏和小腹，只待变生，便可同时扎入。
    数息之后，毫无反应。
    “”秦晚尴尬地看向朱迈，开口说道：“朱大人，你就当刚刚是我骗你的，出手。”朱迈见对方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倒并不急于进攻，他垂下眼皮，突然圆睁大喝道：“符师秦晚！”
    他这下突如其来断喝，犹如一拳打上棉花，对面丝毫没有惊愕之色。秦晚贱兮兮地道：“朱大人，你是唤我么？”朱迈冷笑着说：“你年纪不大，心性倒是沉稳。你的同伴，估计现在已被收伏，我至今未出手，是想你老实交待小主的去向，不想忍受搜魂之苦便招了。”
    朱迈其实一点也没打算让秦晚少捱“搜魂之苦”，他在等冰卫。两队冰卫中哪怕有一队解决了对手，他这边就将具备碾压战力。要耐心，朱迈告诫自己。他来自特殊地方，由尊上直接指挥，隐忍了很长时间，目前赢得的所有的一切源自耐性。
    对面之人伸了个懒腰，完全无视他引而待发的灵刀说道：“朱大人莫不是在等什么？”朱迈冷冷地道：“你又在等什么？”“我在算账。”“什么算账？”朱迈喝问。秦晚掐着手指道：“我最近制的灵符，实在是太贵了，若是用在朱大人身上，感觉很亏。所以刚刚在想怎么用最便宜的办法打败朱大人。”
    邪火涌上心头，朱迈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对战当中考虑的是战斗成本，简直视自己如无物。也是，他以弱示人，扮演着颟顸贪肥的形象，现在竟是被人瞧扁了。他心中暴怒，脸上越发笑得开心，道：“那说好了，不能用厉害符术来对付我哦，乖乖让我像杀你那小崽子团员一样，脑袋上开个洞凉快凉快。”
    秦晚回忆起阿利克大口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饭的时候，还有被自己威压震慑努力坚持的样子；在石楼内忙前忙后、在大门站岗，让佣兵团也有了门丁；在鬼啸原惊惧于群龙卷，蜷缩在自己怀里，展露出孩子心性的片段。
    懒洋洋的神情消失了。青年佣兵团长很认真的纠正朱迈道：“他叫阿利克，怎么说呢，不算我团正式团员，临时的，交情也不深。不过，他的死让我很难过，朱大人下手太狠了啊。”
    朱迈狠笑起来，还待再用言语打击对方，试图逼出敌人心神破绽，突然两声长啸如凤鸣山谷，几乎同时传了过来。对面猥琐青年展颜而笑，露出雪白牙齿道：“朱大人，看来你家冰卫大人似乎败了呢。”
    迎接他这句话的，是森然如芒的刀光。

 第二百九十七章 寒刃杀场（下）

    朱迈在听到啸声的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这边已经出事，那不是冰卫的声音。他等待拖延了这么久，期望已成泡影，敌人同伴会很快赶来，现在只能最大程度挽回损失。“在对方援兵赶来之前，速杀其首领，带走对方储物道具，然后凭借血英穿过热砂，起码也是不胜不败之局。”
    所以他出手再不藏私，肥大的身体灵活如同猎豹，人向前扑同时，早准备好的三柄灵刀齐向秦晚要害刺出。自己是冰剑士，不只御剑，也修了正儿八经的冰系道术，灵刀能中最好，如果不中，有更厉害的后手。
    咫尺的距离，柳叶小刀一闪而至，三处要害立刻便有洞穿之险，秦晚身前突然出现一张木网，灵刀悉数打在木网之上。朱迈脸上隐现笑容，他的灵刀威能自己清楚，中阶灵符防御也能洞穿，以金克木，岂是区区网罗所能抵挡？
    但出乎他意料，这初级的灵符木网居然异常坚韧，灵刀击中传回的声音相当不对。噗噗噗，刃尖扎中木网后没有如想象中透穿而过，而是威能被抵消丧失了去势。人在空中，朱迈手掐剑诀，驭使灵刀回到身前，惊讶打量着悬在敌人身前的木网。
    “扑嗒”，被三刀同时击中的木网掉落地面裂成两半，原来它竟有三层。最外面一层木网，中间夹了层冰盾，里面又是一层木网。朱迈立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是不同灵符拼接出了类似“三合土”的结构，这种软硬间杂的特殊组成，远比一般冰盾防御要强。
    见对方能如此巧妙将灵符搭配使用，朱迈更不敢轻视，官袍无风自鼓，冰系威能开始膨胀，“去！”，随着他一声断喝，无数柄冰晶凝成的尖刃，暴雨般覆盖了前方数丈方圆。
    秦晚闪身轻松避开射过来的冰刃，却不见朱迈近身，略微一怔，已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前后左右，密密麻麻插满朱迈射出的冰刃，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斜伸向上，落到地面的朱迈，正以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自己。“杀！冰刃狱。”
    寒气从地面猛然爆发，向正中间的秦晚袭来，不只是寒气，中间有千百刃光，更要命的是，刚才那柄灵器所化的三把飞刀也不见踪影，混入众多冰刃里无法分辨。冰寒迟滞身法，群刃封死退路，秦晚整个人便要被扎成刺猬。
    朱迈很冷静地操纵着灵刀，如果敌人有他所料想的那么强，未必不能从冰刃狱中逃出。所以三柄飞刀一早并作一柄，混在冰刃里没有发作，只等对方施展突围手段。刚才敌人的木网能防住三刀齐袭，但三刀合并后威能已不止原来倍计，他再敢用同样招数咽喉必被洞穿。
    敌人动作很快，而且选择了最有效的躲避方式。秦晚既没有突进、侧移和后退，也没有跃到空中，而是整个人迅速平贴到地面。单从冰刃插入地面的角度，他就找到朱迈招式的生门。
    刃尖擦着秦晚身体呼啸从上方划过，朱迈大喝道：“你上当了！”双手重重拍向地面。他的冰刃狱岂止是一团冰刃攒射这么简单，斜射角度所留下方空门，正是引诱敌人伏身的陷阱。
    朱迈的冰系道术，如同阴魔派魔山娘娘的欢喜极乐魔功般，刚才通过冰刃已向地面种下了冰灵力，此刻他双掌拍下，潜藏的冰灵力发动，以秦晚身下为中心猛然汇集，瞬间如同突石符般，一条冰笋拔地而出。
    柳叶灵刀呼啸而下，冰笋破腹，灵刀穿喉，朱迈预演的剧本即将翻页。“最多还有十息，他的援兵会到，要赶紧脱离不能被缠上”，他展身向前冲去，准备回收敌人遗留之物。
    但短剧并未结束，眼前之人翻身向上，手指一弹。朱迈看到秦晚身下与地面之间滚出个石球，冰笋正正顶在石球上，像个糖葫芦连人带球将敌人顶上空中。“铮！”柳叶灵刀被牵魂击中，打着转儿嗡然停住。
    “九息。”朱迈知道，必须为自己留下至少四五息的撤退时机，对方匪夷所思的逃过自己杀阵，那就不能再战。虽然砂神丢了，同伴失败，但自己已掌握了小主一行人的真实情报，也应可以将功折罪。
    他下定决心撤退，可头顶之人比他逃得还快。手中灵丝一缠一绕再一抖，整个人像耍杂技般从冰笋借力向外甩出，直穿边界，飞入外面灼热砂流里。
    朱迈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自己有冰寒威能，敌人不必硬碰硬，只要借助外界热量抵挡片刻等同伴来即可。这时朱迈有两个选择，一是避开秦晚逃出的方向，自己向另一边直接撤退，另一个是追上去，在撤退途中找机会杀掉对方。
    他选择了第二个。佩带着血英，外界的炽热砂流和砂涡会自动避开自己丈远，等于有天然护身符在，相反敌人要拿出大量修为来抵御热量，所以外面对朱迈反而有地利之优。“撞见了能杀便杀，杀不了也追不上我”，他这样想着，全身布满护身灵气一头撞入热砂屏障中。
    外面热气蒸腾，迎接他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球符，和在热流砂中轻松站定的身影。爆炸开的火球虽然威能不差，但完全破不了朱迈防御。“有机会！”朱迈斗志再升，对面既然不跑，他的胜算又添几分。“八息”，只剩最后一次出手机会，成就成，不成就遁离。想到这，赤城州都司、三皇子麾下殿前副领军朱迈挥出最强力一击。
    身旁砂流自动退避，给朱迈减轻了压力，对方要害一早锁定。“给我死啊，刀合灵！”他的心神、意志、感官、修为全部贯注在飞刀之上，“疾！”，柳叶灵刀如同一颗流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威势射向对面。
    再没有闪躲和招架余地，飞刀没入人影胸口。朱迈长出一口恶气，功运双足腾身向前掠去，不远处被灵刀穿过的人影消散，丝丝水气很快被烤得干干净净。
    半透明粗丝如同缠布，包裹着的拳头瘦瘦的，沿着优美轨迹迎面飞来，清晰骨节上萦绕着白色气芒，在朱迈瞳孔中越变越大。他来不及反应，反射神经想指挥自己避开，但太近、太快、太突然。拳头摧毁了朱迈头部防御，带着烧灼万物的威能破坏肌肉、熔解骨骼、蒸发脑浆，一直贯穿后脑。
    尸体余势不减，向后飞出，穿过屏障又飞回到刚才战斗的地方。“嗡嗡”，一口灰雾迎上，等到朱迈落地，全身已没有生物的特征。

 第二百九十八章 神奇异物

    “朱大人，走好。”秦晚将死者的储物戒指收入怀中，看着头颅残破的石化躯体，不禁有些伤感。放言要秦晚像阿利克那样，脑袋开个洞凉快凉快的人已死，可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果然还是不喜欢打遭遇战啊”，秦晚反思刚才表现，觉得多少还是冒了不该冒的风险。朱迈最后那手“刀合灵”，以复合木网、强甲符、青霜蚕丝甲加在一起的防御，说不定仍有被攻破可能，若是因而受伤就太无辜了。
    幸好他在逃走时便已设计好战术，冲出屏障进入灼热砂地，秦晚迅速扔出几个小水球符，用蒸发开的水汽营造出类似海市蜃楼般蕴蔼蒸腾的气层，随后立起三面水镜，通过折射将自己投影在朱迈正前方。
    火球遮挡了他潜伏方位，朱迈瞄准水镜中人影施展完刀合灵，那片刻神松气懈，便是秦晚反击时机。他本来可以直接弹出牵魂击穿朱迈心脏，选择用拳多多少少带了些个人情绪在内。
    “呼啊！”小黑从秦晚臂上跳了下来，对着滚蛋破口大骂。刚才它没有响应召唤出来助拳，实是偷懒心态作怪，完事了心里美滋滋地跳出来正准备捡现成尸体吃，没想被滚蛋多事一口灰雾喷上。小黑不死心尝试一口咬去，立马噗地吐了出来，抬爪就往滚蛋狂揍。
    “小黑，你又欺负滚蛋，不可以！”，沈若男的声音传来，人到声到，路玄真、青鸾也齐至，看到大家都全须全尾没有受伤，秦晚终于安心。
    “呜啊、呼嘶、呜噗！”小黑含泪走向沈若男，肥爪指向地上的残尸，又指指滚蛋，秦晚笑骂道：“你这泼皮无赖，半点力没有出，人家滚蛋好歹替我挡了一冰笋，今天斋戒！”
    他抬起滚蛋，看看刚才被冰笋刺中部位，竟然连石皮都没裂，只有个小小浅坑乃是笋尖顶住的地方，看来这家伙吃了邪莲后身板也够硬朗的。“嗡嗡”，滚蛋被主人罩着，也壮起胆朝小黑发出抗议。
    “呃、哼！”路玄真严厉镇压还想转头朝滚蛋撒气的胖蛟，开口说道：“那边还有几根冰棍，不乖不可以吃！”沈若男赶紧安慰道：“我那边也有。”青鸾又摸了摸蛟头，小黑这才安静下来。
    给胖蛟打岔，混乱喧哗过后，四人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坐下来商量事情。青鸾叹道：“没想到皇家能培养出不亚于修真界的战力，我真是搞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嗯，那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殿下，手里的牌肯定还不止这些，鸾儿，可别把你牵涉进去就好。”沈若男接道。
    “我会叫秦晚帮我。”望着青鸾盈盈看过来的美眸，秦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那个自然，本团长怎会坐视不理。”他心知这种以团员关系找的理由青鸾不满意，赶紧转过话题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干净。”
    本来要做的事情有三件，一是处理掉可以辨识青鸾的道具；二是摧毁传送阵，避免那个殿下使用这物害人；三是完成阿克莎的心愿，请回砂神。但第一件事已失败，朱迈及时将血英传送走了，所以只余两件事要做。
    当着众人的面，秦晚从储物戒指里把缩成一团的砂神倒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之前被冰牢压制的缘故，黄金砂流也不黄金了，颜色土里唧的，也不砂流了，蔫耷耷的像一团泥巴，掉落地上弹都没弹动一下。
    “不会是死了？”青鸾问道，秦晚伸手拍了拍，那物并没有反应。“可能是被伤得重了，给它点东西吃试试。”秦晚丢出张沙陷符，将那坨东西放置在沙涡中心，随着沙涡缓缓旋转，里面的东西动了动。
    “啾”沙陷一下子被吃掉，砂神看起来精神好了点，秦晚耐心地继续投喂，这货食量是真的大，连吃十八张沙陷符九根突石，终于身体膨胀到脸盆大小，金色光芒亮起，砂粒也开始流动了。
    砂流里，怯生生伸出细细触手似乎想探索秦晚，秦晚主动用手指和触手尖端接触，结果引来一发抽击。“喔哟！脾气大得很。”秦晚不闪不避，虚弱的砂流抽打在脸庞，像是挠痒痒。
    不过这也表明了那家伙的态度，它似乎不喜欢别人触碰。秦晚玩心起来去偏要点它，下方本体呼地又腾起四、五支触手，噼里啪啦一通乱打，看来这货真的就这么点伎俩。
    “不会打架就不要打嘛。”秦晚嘿嘿笑道，他见这砂流可爱，取出一张飞羽符，加持到砂流之上。飞羽符是中阶土系灵符，蕴含灵力远胜初阶，得到大量灵力，砂流终于行动无碍，个头也涨大到桌面大一滩，虽不像刚刚见它，足有半个小池塘那么大，好歹也算恢复了。
    得了秦晚的好，砂流平静下来，开始展示出亲近姿态，像一滴水银般绕着秦晚左右转动，三个女人也觉有趣，纷纷围过来打量。可能是不久才吃过冰牢的亏，砂流对路玄真十分抗拒，秦晚赶紧解释道：“别怕，欺负你的家伙早死了。”他指指那边朱迈，砂流顿时炸毛般直竖起数十根触角。
    知好歹、会记仇，看来这砂神可以沟通。四人陪砂神玩了会，秦晚咳了声，蹲到兀自流转不休的异物面前，开始说话：“喂，砂神大人，你的子民落难了。”他在前面引路，带着砂神到之前被杀两名砂族人尸体旁边。
    触手轻轻抚摸着砂族人尸身，黄金砂流光芒黯淡，似乎显露出难过的样子，秦晚安慰道：“坏人都被消灭了，你呀，要考虑接下来的打算喽。”触手颤动，光芒明灭，过了会，黄金砂流的颜色再度亮起，一支触手伸向秦晚额头，轻柔地贴在他的眉心。
    犹如上次被老人家脉管碰到，秦晚心神猛然间与异界之物的记忆联通。遥远的星河，神奇的生态，不同时空中的界面。随着被一股异常强大力量打通，黄金砂流无忧无虑的生活被改变了。
    穿越空间廊道，这一小片异界砂尘掉落在府星，黄金砂流莫名其妙搬了家，没有被强大时空力量所撕碎完全是运气所致。重伤之际，一个小孩经过，他脖子上作为平安符挂着的土系妖兽兽核救了它。
    从此开始了它与这片砂原居住之人的缘分。它的能力是“变化”，每当砂族人成年，为它奉上战斗后亲手获取的妖核，它便会分享自己的能力。这种用妖核作为媒介获得超越躯壳束缚的能力，被称为砂神的庇护。
    砂族人保守秘密，而它经营着这一小片家园。经年累月，它用灵力建造了外层屏障，直到不久前，家园被人冒犯了，再就是刚刚经历了砂生最大风险。阿克曼都、阿克莎、阿利克，砂之灵从秦晚记忆里阅读到的死者的名字。它太息忧伤，也不解困惑，为什么这些生物要自相残杀，他们很饿吗？
    “因为追求力量，有人很渴望得到你的力量，所以你要离开，走，我带你去找砂族人”，秦晚告诉它。“不能离开。”黄金砂流光芒变暗，秦晚神识中传来留恋的情感，这里是它故乡的碎片，既是乐土，也是囚笼，黄金砂流只有在这里才能与四周环境融合，热砂屏障能隔绝大部分敌人。
    “那下次坏人来了，我可没办法保护你哦，还有，砂族人怎么办”？秦晚担心地问。另一只砂的触手伸出，尖端亮起耀眼光芒，一颗金闪闪的砂粒结晶掉落秦晚掌中。“你让我交给砂族人？”
    额间传来肯定的答复。秦晚脑中传来异装的砂族人捧起金色结晶，结晶化作砂流包裹住躯体，躯体发生变化的全过程。“这是你的分身啊。”秦晚郑重收好结晶。凝出结晶后，黄金砂流光芒已无法保持稳定。
    “别了，别了，谢谢，谢谢”，神识中传来道别和感谢之情，触手轻柔地抚摸着秦晚的脸，砂流缘足而上，将秦晚全身覆盖，连鼻孔都没留出空隙。秦晚没动，因为他感受到满满善意。
    浓郁的土灵气息流过身体，霎那秦晚如同当时用澄明观照参悟斗气般，身心又沉浸到自身天地中。无数微小的本源能量微粒似乎受到某种影响，呈现出特异排列模式。微粒振荡、游走、变幻，时而凝重出山，时而轻灵似羽，与人体外的天地属性欢乐共鸣。
    “土之理”，砂流落下，秦晚睁开眼睛。他偷窥了半眼土系灵力法则，心情激动难言。脚下黄金砂流慢慢褪色，与一旁泥土融合，缓缓沉入地底深处，秦晚知道，这异物即将长眠避祸，再次苏醒不知会在何时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掩月之城

    当秦晚一行离开砂源深处时，热砂屏障似乎知道他已是主人认可之人，不需要血英也让出道路，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他们将剩下的三名修士装在车上，驱使驮兽回到了八风堡附近。
    “把事情做干净，不留尾巴。”秦晚四人趁砂尘起时开始入侵，此刻驻守在地穴的官兵还在傻傻等待主官回来。四人扛着三名修士，先是打昏一处矮碉守卫，又轻松制住地穴外巡守的亲兵，大摇大摆闯入禁区。秦晚把滚蛋扔到那个邪异的传送阵上，传送阵的石材似乎很对滚蛋胃口，一通大吃后，整个尖碑连渣渣也不剩。
    轮到路玄真出马。借助癸水阵加持水灵力，她解除完幸存修士武者们的的禁制后，四人齐唰唰躺下。没过多久，呻吟声陆续响起，“啊，头好痛！”“我这是在哪？”“挤挤挤！这里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哪个混蛋敢压本大爷身上。”
    等到一众人清醒了些，土室里立马大闹了起来。“直娘贼，我记起来了，老子正在奋战，那六个杂毛！”“对对对，我也是，下死手！”“妈的，找他们算账去！”“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不想付钱么？”“对对，钱啊！他们本来说到掩月城，结果带着咱们来到这个鬼地方。”
    秦晚四人也跟着鼓噪，等到众人冲出土室，聪明点的修士立马发现不对。“这里有人来过。”“守卫被打昏了。”“厉亨通呢，他和身边那个胖子哪去了，找他要个说法！”“找他要钱，老子的灵石不是随便什么人能黑的。”
    “大家冷静点！”其中一人比较稳重，提议道：“先四处看看，这里不对劲。”众人很快把地穴搜了个遍，突然有人惊叫起来。“这，这是那个胖子！”一堆人围了过去，原来之前路玄真搜魂失败，对方残魂都被下了禁制，所以尸体当时就便宜了小黑，唯一剩下朱迈那躯石化的，被秦晚扔在了地穴一角。
    “砂族人也跑光了！”众人面面相觑，秦晚在人群中开口说道：“难道是砂族人把人杀了？”“没理由啊，我记得当时打的时候咱们占优势啊？”路玄真又接口道：“那个胖子死得很恐怖啊，砂族可能有高人！”“对对，整个人头被打烂，身体都变得像石头一样。”“我猜厉亨通和那六个丧门星也好不到哪去。”
    一群修士站着商量了半天，得出结论是“要赶紧走。”他们生怕还有厉害的人回来寻仇。这时沈若男插话了：“那咱们的酬劳怎么办？”“那必须得要啊！一路上咱们出生入死，都已经快到掩月城了，难不成便宜了皇家？”青鸾立刻接口。
    “就是！”“就是！”“找外面管事的去!”修士们冲到外面避风沟，将押车的队长拎了几个进来。没有了领军将军和朱迈冰卫，现在局势立刻逆转。拳头大的说话，几个队长本来坚持说要等厉亨通和冰卫们现身，见到修士们掏出灵器兵刃，立马服了软。
    交涉的结果是按原来契约，修士和武者们继续带着皇车往掩月城去，该结的账一分不能少，全体人员立即离开八风堡。听到这个结果，秦晚松了口气，他之所以做这么多麻烦工作，是考虑到避风沟里数百名兵士的生命。没有修士武者押阵，这些人想活着走出砂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一长溜皇车队也不分什么甲部乙部了，潦草随意地在砂原中行进，押车的官兵们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当时给他们的任务就与修士武者们不同，所以更不敢要求这帮人做些什么。秦晚四人混在修士堆里，遇风挖坑，偶尔打打挡路妖兽，尽量保持着低调，好在幸存的这群人多数都是老到佣兵，地形熟悉，一路下来，倒算得上太平无事。
    甲部的晁泰接替了临时指挥，见到秦晚倒十分高兴，他说那晚以为秦晚被炸死还伤心了好一会，表情并不似伪。秦晚告诉他，四人当时发现向导不见了，正要去找便被气浪吹飞，好不容易找路归队后，直接被朱迈叫去八风堡参加对砂族人的战斗了，战斗中被冰牢困住，醒来时便在土室里。
    晁泰脸色尴尬，对里面的情形，他多少在同僚那打听到一点，赶忙岔开话题，央求秦晚居中撮合，让修士们不要对兵卒撒气。这一路不少修士心里有火，对跟车的士卒非打即骂，他作为临时指挥又无力出头，心情郁闷得很。
    秦晚索性卖个人情给晁泰，暗中替他在这边几个暴躁修士面前说了些好话，送了点人人都喜欢的东西过去，晁泰这边士卒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这样一来，晁泰更是感激，恭敬如仪不说，还和秦晚聊了不少军中事情，让他着实收获了不少情报。
    车辚兽潇，数百辆空荡荡皇车士气低沮地在砂原穿行，秦晚在一个夜晚偷偷吹起骨笛唤回砂鹰，将那枚金色砂粒挂在砂云身上，又附了封信在砂风身上，嘱咐砂族人不要留恋赶紧远走高飞。
    当大鹰飞走，秦晚着实人放轻松下来。兽变的异能对于这个小小种族是天赐的幸运，但也让他们执着于此，不愿面对外面的世界。和砂族人的几番谈话，秦晚认识到这群人固执难通，花费心思跟他们讲道理是浪费时间。“尽到人事便好，他们的命运自己掌握，我又不欠阿克莎的。”
    “躲风砂、打妖兽、绿洲休整、制符、塑脉、陪路沈萨说话”，数日后赤红砂地终于出现变化，前方稀稀拉拉有植物出现，地面看到裸露的泥土。“我们出来了！”车队响起欢呼的声音，连修士们也兴奋不已，能活着从砂盗、天气和莫名其妙的攻击下走出砂原，的确不容易啊。
    秦晚本想一出砂原便闪人，但按照约定，押车必须到掩月城才算完成，这个时候离开便太不正常了，四人耐着性子又与车队行了两日，终于看到掩月城中那座高耸的楼。
    “楼高能掩月，山雄自藏龙”，不亲眼观看，还真以为古人诗是用了夸张修辞。“真的很高呀！”秦晚土里土气地张着嘴巴仰望，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城般发出惊叹。
    一座纯由木砌的高楼参天耸立，历经千年岁月仍保持着原来模样。“这楼是用北地特产的雪桦木建成，此木不但坚硬无节，木髓里还有一种特殊成分的油，可防虫抗朽，所以才能遍历沧桑。”路玄真介绍道。
    “哦，雪儿你来过这？”秦晚不禁感兴趣地问道。路玄真点点头说：“师父带我游历时经过的很多地方都没印象，这里特别一些。”
    “我也来过，也是师父”沈若男才出口，神情便是一黯，秦晚心知，她又想到自己是师门叛徒的事，赶紧抢着话头问道：“这楼是作什么用的？”路玄真心领神会，立刻接口说：“此楼高逾百丈，下大上小，共十八层，是一座武学殿堂。”
    “啧啧，一直都是用来干这个么”，秦晚惊叹。“是，在萨风和立国后，这片大陆才迎来灵气爆发，那之前各国都极注重武技培养，当时掩月楼所出人才，为萼国立国立下很大功劳的。”
    青鸾问：“现在没那么兴旺了？”“嗯，随着各国灵石矿脉蕴生和人体灵脉的开发，修行悟道，运使天地灵力的法门成为主流，武学只是灵脉未开之人的选择，其威能自然与我辈相差巨大。”
    这时沈若男接话道：“也不尽然。我师父说，天下之理殊途同归，武学驱使的是丹田真气，属于人体力量，表面看与天地灵力是有差距，但修行至深内外融合的话，也是达致大道的途径。”
    路玄真颔首道：“真人所说与家师完全一致，不过宥于脉力，已开发先天灵脉者与武者相比，修炼成果天差地别。最重要的是目前为止，武道还无法大幅度延长寿元，再有心的人，即使把武道练到高深，面对寿元将尽也是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三女心中同时伤感，秦晚的情况和武者也相似，别看他现在仗着斗炎符道小黑滚蛋快乐悠哉，说到底仍只是圈外人。自己爱上的这家伙，再过些岁月说不定发秃齿危，想要厮守长久，终是机缘渺茫。

 第三百章 灭口之计（上）

    秦晚倒一点没有向这方面想，他虽然贼滑的时候堪比几百岁的人精，实岁才十八有多，好奇贪玩是一点没少，他兴致勃勃地说：“等交完差使咱们上去转转，也见识下历代武学遗风，说不定能学到两招。”
    四人在驮兽上说着话儿，不觉已到掩月州主城下方，见到如此大一条皇车队进城，守卫兵丁不敢怠慢，赶紧启关，将车队引至外城安置，一众修士武者则随着晁泰向内城行去。
    掩月城内皇商商行里负责人是个下巴角生了个大黑痣的中年男人，见到只有几个队长前来，露出惊讶的表情，晁泰附耳向他说了数语，中年男人手猛地抖了一下，骇然回望，晁泰赶紧拉过另外几位队长，围着中年男人密语，像是在赌咒发誓般。
    良久后，中年男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厅内一众等着结账的人说道：“各位仙师大侠一路久等了，我这就为诸位安排酬劳，请在偏厅稍候，账房先生就到。”没多久，一个打扮利索的账房过来，一一对照花名簿为在场的人派发了酬劳，中间有陨落的，其所在佣兵团还拿到抚恤，灵石银两到手，众人脸色才好起来。
    刚才那个脸上有痣的男人走进偏厅，拱了拱手道：“这次押车各位仙师大侠们辛苦了，鄙行受殿下委托，晚间准备了些微薄款待，万望大家给一分薄面，拨冗出席。”
    “不用了！”人群中一个相貌精明的家伙立马拒绝。这些佣兵和散修俱是人精，砂原中被朱迈他们莫名其妙用冰牢圈住这种事情，岂有不怀疑之理。这一路没有翻脸，实是看在钱的份上，现在报酬到手，纵是有龙肝凤髓，又有谁愿与虎谋皮？“对，就此谢过！”“承惠承惠，先行一步。”一帮人理也不理那男人，掉头便走，丢下男人站在中央，脸色也不知有多难看。
    等人走光后，黑痣男人回到内室，刚才那账房先生随侍在侧。“乒乓”一声，男人摔了个杯子，恶狠狠地说：“这帮人留不得，必须再想办法！”账房先生小心问道：“詹主事，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先向殿下呈报再行定夺？”
    “来不及。眼看这些人拿了灵石就要离城，必须先行阻止，可恨他们行事小心，不然晚间设宴时，将醉仙露用上就能一网打尽，现在必须尽快再想办法。”皇商掩月州主事詹文洋狠厉地说道。
    账房先生犹豫地说道：“现在事情还未搞清楚，动作太大万一是误会，殿下可是会责罚的呀。”
    詹文洋摇头道：“据亲兵和回来的队长所言，朱都司和厉将军还有六名冰卫说是去了鬼啸原核心区办机密事务，现在朱迈莫名其妙身亡，厉将军和冰卫不见踪影，明显是出大事了。最蹊跷的是，朱都司的尸体为何会回到八风堡，而且死状那么诡异，血阵凭空消失、被关押禁制的人又自行脱闸，明显是有人在背后行事。殿下那边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负责，错过时机才是大罪。”
    他缓了缓说道：“这些修士和武者，亲眼见过传送血阵，若不是朱迈他们失败，怎么可能活着回来？所以我们必须要替殿下除去活口，不然塌天的大祸就要上身，志明，你立刻安排下去几件事。”
    “是！”“第一件，将回到掩月城的修士武者单独造册，冒险者注册城市在哪、佣兵团名称、日常驻地在哪，什么修为、性别年龄相貌，全部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散修浪人，不能有一个遗漏！”
    “是，我立刻去办！”“不急，第二件事，找最快的飞隼将消息带过帝峦，那边会有人接力，急速禀报殿下，告诉他我的计划。”“是！”
    “第三件事，不管想什么办法，放出一个足以让这帮修士绝大多数能够留下的消息，把人给我拖住，任何资源都可以动用，我只要人留下。”“是！”
    “第四件事，州内能用的战力现在有多少，统计完让城主调拨给我用，他要是有什么意见，拿这块皇令说话！”他言毕掷出一块令牌，心腹郁志明恭恭敬敬接过。
    这詹文洋反应果断、思维周详，一口气发出四道命令停都不带停的，实是王佐之才，他想了想又道：“那些在外围哨戒的军兵不用管，看到过传送血阵的亲兵、参加过对抗砂族人的士卒和看到过朱都司尸体的队长，找机会请他们吃个饭，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郁志明垂下的头顿了顿，沉声答道：“是。”
    遣走心腹后，詹文洋走出室外，抬头望向耸立的掩月楼，此时已是接近正午，日头高悬，他喃喃地自语道：“前途艰阻，这太阳能不能升至正空，不可知啊。”
    秦晚四人从皇商行出来后马不停蹄直奔城厅，完成了这次押车任务对黑石佣兵团来说，可是有功绩点的。他本不在意这些，三女坚持要去，女人啊，对等级的执念真是莫名其妙的重，交完任务，佣兵团直接从戊级升至丁级，看来这任务默认权重不低。

 第三百零一章 灭口之计（下）

    四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后，秦晚兴冲冲跑到隔壁说：“咱们去掩月楼看看？”他的裂天三式得自金刚门，临阵对敌是大大受到益处，所以对武道有向往之心，可三女却是兴致缺缺。各宗的仙道典籍里并不缺乏招式技巧，路玄真沈若男和青鸾对战斗都极擅长，这楼若只是武学殿堂，外面瞧瞧也就行了。
    “我要逛街买东西，有新折扣拿。”路玄真一点不客气地拒绝了秦晚的邀请。佣兵团等级提升到丁级后，在原来冒险者等级折扣基础上，又能拿到一成的优惠，简直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听到路玄真这么说，没上过掩月楼的青鸾，本还打算陪秦晚走走，立刻打消了主意，连沈若男也两眼放光，三个女人撂下秦晚叽叽喳喳商量要买些什么一边往外走。秦晚怕青鸾不像路玄真和沈若男般富裕，买得不尽兴，特意给了一个装着灵石的储物镯子，盘坐床上塑完经脉，易容成坚毅男子形象出门。
    走在掩月城的大街上，穿行的人流里面不时有目藏精光，太阳穴鼓起的武者经过，看来玄真所说不虚，这州仍有武风遗留。秦晚先是到主城书阁复制了一本地志，随后便向广场行去。天色还早，他打算了解些情报再说。
    可能是因为学武之人较多的缘故，掩月州的悬榜相对要亲民些，各类要求不高的杂活，只需要武人便可去做，相比之下，修士的工作却很单一，采集类的占了大部分。秦晚拉住一个路过修士问及，才知道掩月州是个药州。
    因为靠近千重山岭，掩月州得钟天地灵气，境内不乏老岭深沟，灵药宝株不时有所发现，成为本州最大财源。除却北部山地，其它地方开发得早，妖兽几乎绝迹，所以给修士的委托，多是去北边某某山某某岭，在某妖兽领地内摘取某某灵材的任务。
    此时已是深冬，植物生长季节早过，工作稀少之下，广场上修士也只数人，秦晚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着任务，有个私人委托倒很有趣，修士武者不限，要求应聘者到掩月楼协助委托人参悟功法，报酬居然是不详。秦晚看任务委托时间竟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困惑了委托人如此之久，至今仍未有人帮助他找到解法，横竖是要去参观，他一时兴起便接了。
    秦晚正要离去，咯噔，委托栏上突然翻起一个新任务，不是采集，而是当地最大药商要找人从掩月城护送灵材去赤城，要求招募五十人，酬劳高得离谱。秦晚自是不在乎那点酬劳，笑了笑便移步离开。
    离得越近，这楼越显得雄壮。秦晚手里拎着一串掩月城地道美食蜜烤黄精，坐在小贩长凳上一边啃着串儿悠闲四顾，掩月楼作为城市象征，四方游客也不少，所以下面各种摊贩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让高楼沾染了可爱的烟火气。
    “妈妈，我要吃肉肉！”一个扎着朝天小辫的小女孩，朝近处卖煎肉饼的摊位伸出手指，听到小女孩叫声，小贩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真正的野鸡肉饼啦啊，今早猎户手里刚收的野鸡，新鲜啦啊，咬一口满嘴都是油啊~~~”，手中持着的蒲扇猛摇，阵阵肉香便往小女孩这边吹来，弄得秦晚也在考虑是不是要买上一块尝尝。
    一对夫妻尴尬地望着女儿，看来囊中羞涩，妇人望了一眼丈夫，见丈夫不出声，便拉着小女孩离开。一边走妇人一边安慰小女孩道：“心心，咱今天不吃，等爹找到回程的活儿，到家了娘给你买一整只鸡。”小女孩懂事地点点头：“那我要吃鸡翅膀！”“给你吃鸡腿！”“不，鸡腿爹一支，娘一支！”
    秦晚看不下去，正待起身找小贩，猛然间心里一动生出诡异预感。他想起了王江虫，当时老王头也是，从他那赚到足足的银两，还不忘祈祷回程能拉到客人，这对夫妇也是一样。
    走脚行商，只要是流动营生，人人都喜欢两头不跑空，便是少赚点，也好过白擎着双手回去。他想到那批被救下来的修士，经历了群龙卷、妖兽袭击和与砂族人战斗，加上朱迈等人的杀害，所余赤城佣兵人数正好是五十左右，药商踩着这个时间发出委托，难不成目标是这些人？
    他越想越心惊，这些人今天应是会休息，等到明天这个委托出来，相信他们必不忍错过。反正要回赤城，顺道再赚一笔，顺手而为的事情，岂不美滋滋？
    这是要灭口的陷阱。秦晚随即又想，剩下的散修和武者呢？这些人势单力孤，估计会记录行踪，安排杀手一一拔除，甚至像晁泰这种知晓了一鳞半爪事件的人，恐怕也是清除对象。
    嘴巴里的黄精顿时苦涩起来，秦晚没想到对方狠绝至此，看来这城三皇子麾下也有厉害的人物。

 第三百零二章 登楼睹物

    秦晚想立刻回客栈和三女碰头，但这个钟点她们肯定还在街上，想到既然已经领了任务，还是去楼里看看，他走入掩月楼正门，里面传来阵阵叱喝之声。
    “第一层是武塾。”最为宽大的一层，是个巨大的道场，掩月城志里说本城子弟只要有心学习，城中会拨款资助他们进入掩月楼的公用道馆，有专门人员给予教育和选拔。其中最精英的会进入军队，循武官体系在萼国效力。
    看了会儿学徒练功，秦晚虽不太懂门道，也知似模似样，心说若是在当年，这州战力在全国恐怕是数一数二，萨风和人在南方，也不知如何招徕到此楼的豪杰精英为他效力。
    他拾级而上，来到二楼，二楼开始便是游览区域，四周墙壁上都贴着掩月楼的历史典故，文人墨客的留言字画碑贴。这些东西倒是对秦晚胃口，一幅幅看来，大致了解了此楼的历史脉络。
    一旁居然还有书生讲解，显出城厅对这段历史的重视和骄傲，游客咿咿唔唔，书生侃侃而谈，他随着人流再到上层，上层同样是史迹，秦晚便未逗留，直接来到了四层。四、五层是游玩区人最多，场中摆放着弓矢石锁飞镖，游人只须花上些小钱，便可射箭、投镖、举锁博个彩头，正中一圈数位力士表演角斗，圈观的人一层又一层煞是热闹。
    秦晚走马观花，不得要领的胡乱看完，便又去到第六层。六层开始是武库，各种各样的兵器陈列于内，其中还有不少历朝名将所用真品。这层开始，游人就基本剩下成年男性，若非对武学实感兴趣的，多数在下层玩完便回了。
    其中某件古代兵刃实物吸引了秦晚注意，一对黝黑铁臂环，每边各九枚，互相勾连着，既粗且大的环圈光滑如镜，人未至近前，迫人杀气已令秦晚汗毛竖起。这层的讲解书生大概是日常冷清惯了，见秦晚目不转睛看着臂环，迎上来笑道：“客人好眼光，一来就认出好东西。”
    秦晚微微一笑，道：“在下墨山人，初到贵地，先生可能指教？”书生见他是外地人，便来了兴致说道：“客人，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对臂环，乃是我朝开国皇帝萨风和旄下大将赫连连城本人曾用之真物，赫连连城是我州人士，时称拳圣，以一手八十四式铁线拳独步天下。想当年，赫连连城独闯鱼候军帐救主，格毙死士十七人，震杀鱼候亲卫百脸罗敷，万军丛中浴血而出，硬是创下了不世之功。他那时，便是使的这对兵器。”
    “喔！”秦晚立时肃然起敬。作为兵史爱好者，记录萨风和立国的正史野史他借阅过多部，赫连连城的英雄事迹自然熟读如流，今日能亲眼看到他的遗物，确是不虚此行。凭拳法作万人敌，这大概已是武者极限了。秦晚又再细细打量着柜中之物，想象赫连连城双劈横扫千军的勇武之姿，神驰千年，豪气顿生。
    “这铁线拳不是最普通的拳法么，乡老渔樵，寻常人也使得半套？”秦晚问，书生正色道：“客人可不要小看它，所谓大巧不工，寓精微于至简，乃是武学深意，据传赫连连城一生未学过其它功法，便是在以长兵为王的战阵中，也只凭这对臂环纵横来去。学生虽然不曾学武，也知我儒道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任何法门，学至深处，定有鬼神不测之能。”
    秦晚肃然拱手。刚才他只是随口调侃，想不到连楼中一介讲解书生，也知晓这等道理，心中对武道的好奇又多了一层。
    七层以上，便是典藏武道书籍的地方。到得这里，游客俱去，因为想要参观须付小灵石一枚，这千两之资常人哪有，自然是被劝退了。秦晚所接任务，委托人在九层，他取出灵石交给门丁，独自向上行去。
    此处楼高近半，隔着雕花窗棂秦晚向外看去，远处天边夕阳渐下，霞光如金，时而又嫣红似染，看着外面胜景，秦晚有些唏嘘。这俗界纷乱自己无意中插了一脚，想拔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泥足深陷，玄真回师门、若男解心结、青鸾入帝都，桩桩件件之余又扯上皇家阴谋。
    “真是受够了。”带着疲惫的心情，秦晚踏进掩月楼七层。如果可以用海来形容，这里便是武学知识的海洋，一排排书柜沿墙靠立，每个书柜高达数丈，里面全部都是武道典籍。秦晚烦乱的心看到密密麻麻这么多书，更是耐心俱无，他强迫自己抽出本翻了翻，里面的字跳出来却像是不认识，完全找不到那种人入宝山的感觉，随手就插在一边。

 第三百零三章 以钱论武

    “小子，翻完书要归位！”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秦晚脸上一红，忙告了个罪将书放好，不远的柜台后面钻出花白脑袋，看样子是这层的管理者。老人病恹恹的样子，是个婆婆，此刻正打量着他。
    “你花一千两银子就是进来扔书的？”老妇毫不客气问道，秦晚赶紧又施了一礼，道：“婆婆教训的是，小子无礼，一时烦闷之下唐突重典，万望恕罪，再不会的了。”老妇抬眼道：“哦？什么书看得你烦闷，拿过来我瞧瞧。”
    秦晚将刚刚插回的书递了过去，老妇只扫了一眼，点点头道：“也难怪你，这〈禹步〉是上古文字流传，纵是经后人译读也艰涩难懂，和自己相性相冲的书，不读也罢。”
    她只一瞥，便知书中内容如何，秦晚顿生敬意，赶忙请教道：“读武道典籍也讲究相性的么？”老妇撇嘴道：“吃菜口味还有咸淡，看武道书当然一样。性格飞扬跳脱的人，就宜看招式精妙、身法飘逸的书，沉稳厚重的，就宜看生发劲力、以拙破巧的书，违背天性而习武，当然事倍功半。”
    秦晚肃然称是，他见这老妇见识非凡，便又问道：“婆婆，这里可有不需要修炼丹田气海的武术典籍？”老妇望过来的眼神怪异起来，怀疑地问道：“你要知道这个作什么？”秦晚于是将自己经脉天生有疾患，至今不能凝结丹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老妇也不见作势，嗖地就纵到秦晚向前，手掌往他小腹探去，秦晚知她不信，便不闪不避任由施为，小腹一热后，老妇已退开。“还真是。我看你其它经脉都还算行，凝结不了丹田，真是怪异。”
    秦晚自不会说全身经脉现在情况是塑脉修补近年的结果，只道少年时生过大病，老妇道：“所以你重金来此，是找适合自己修习武技的？”
    秦晚笑道：“婆婆误会了，在下日常制符为生，初到贵境，因好奇在城中悬榜接了个任务，是来见委托人的。刚才提到丹田的事，因我制符没有灵力加持必须借助外物，随口问着，看能不能在武道方面有可参考的地方。”说着他将石皮手铠露出来给老妇看。
    老妇人双目射出精光：“你接了九楼的委托？”“惭愧，正是。”听这么一说，她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秦晚几眼，自言自语道：“唔，权且先帮那家伙试一试。”老妇人随后对秦晚说道：“不依赖丹田运转真气的武道，不但有，而且很多。”
    秦晚感兴趣地问：“哦，婆婆可以指点我一下么？”老妇点头道：“武学至今，虽已式微，但其博大渊深，若有人能触类旁通，又岂会比仙道差？像你这种情况，修真前途基本被判死刑，可在武门，还有大把进境机会呢。”
    “哦？”“须知武道和仙道，本质并没有不同，都是让人类超越自身囹圄，掌握力量的途径，只不过仙道依靠法术和灵脉，能与更广阔的世界发生联系。”秦晚听着有理，连连点头称是。
    老妇被他一通“婆婆高见”、“茅塞顿开”夸得开心，继续说道：“武门有武门的优点，比如选材就不挑剔，管你有无灵脉资质，只要身体健康智力正常，肯下功夫都会有所成就，没有丹田又何妨，武家很多外门就不用。”
    “外门不是没有内门厉害么？”“武术的内外之别，只是驱使力量方式不同。气本来就在，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丹田譬如钱庄，钱置进去生息孽衍，需要时便取出来用，没有钱庄，你就使不得钱了？”
    老妇这个比喻实是巧妙，秦晚心里佩服，有心再了解多些，便笑道：“婆婆，钱庄可以将铜钱换成银子，银子兑成灵石。百两银子若是换成铜钱，人也背不动哦。”他依着老妇的比喻接口，指的是丹田对真元和灵力凝聚提纯升格的作用，若是不依赖丹田，便如负百贯钱行路，自然背不动、走不远。
    听他反驳，老妇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夸赞起来：“你小小年纪倒是聪明，不错，丹田不止存储，还有蕴养升华之功，是因其位处百脉汇流之地，如钱庄开在闹市通衢，因着地利，生意多了，便多了放贷、分股、抵押、典当各种赚钱营生类目。不过，不只是一个地方可以开钱庄的。”
    秦晚自是一听就明，他的斗气由心府孕育，所以能避开丹田有了个攻击手段，他点头道：“婆婆的意思是在偏街小巷多开些小钱庄？”“当然，虽然小钱庄没有大钱庄那种规模，开得多了自然可以以多胜少，并不比大钱庄差。”
    “武家的外门便是这样么？”“对，比如最普通的十三太保横练，在全身营造十三处窍穴，每一处窍穴贯通，都对实力有巨大提升，十三穴全部打通后，真气流转骨皮肌肤，还真少有能克得住它的功法。至于像金钟罩、铁布衫、佛家的金刚不动、道家的僵尸功，都是一理而下的功法。据我所知，像你们仙门有一脉星斗术，乃是引万千星光入体，在全身修炼七十二星窍，差不多也是这回事。”
    秦晚听完深施一礼，这老妇浸淫武学书库也不知多久，见识的确高明，更厉害的是寥寥数语深入浅出，把道理讲得明白易懂，他恭敬地谢过后问道：“小子贱名韩藻，敢问婆婆尊性大名？”
    老妇人摆手道：“我是归隐之人，姓名什么就不必说了，九楼的家伙很麻烦，你若要见他，最好先在七八层挑一本书，看出点心得，能说得我满意，估计他才不会赶你出来。”
    秦晚心说这两人不知什么关系，居然见正主前还要考验一轮，算了无所谓了，胡乱应付一下，见不着就见不着，到时放弃委托就是。便点头道：“婆婆，这里如有铁线拳谱，我便挑这本。”
    哪知老妇人又是一楞，喃喃道：“天意么？”她掩饰不住激动地问：“小子，这里功法众多，比铁线拳高深的不知有多少柜，你为何挑这本？”秦晚道：“因刚刚看过楼下赫连连城将军的臂环，觉得可能会很有趣，婆婆要是没有的话，我便换本。”
    “不用了，这里便是。”老妇人头都不抬伸手从一旁摘下本仅数页的薄册，道：“给你一个时辰，看完我来问你。”

 第三百零四章 回天一式

    “很久没有应考的感觉了呀。”秦晚摸着册页，想起在镇塾的日子。沈若男从来都是第一名，最得老汪的欢心，他么，考得怎么样无所谓，但永远头个交卷，交完就跑出去玩耍，好在课业还行，没有让母亲伤过心。
    这次秦晚也不打算用一个时辰来交卷，那个药商委托的事，要早点回去和三女商量才行。打开拳谱，从头到尾浏览完，秦晚的感觉就是平平无奇。说是八十四式，其实变化才十余种，拳谱分图解和行气两部分，仅在左右臂开了窍穴，较老妇说的十三太保横练还简单得多。
    白鹿墟有时会有打把式卖艺的人来，他们最喜欢表演的便是铁线拳，因为铁环呛啷啷响动很是方便聚集观众，秦晚当然也看过。他耐下性子，依着童年时记忆，对照拳谱招式与行气法门，又再看了一遍。
    仍是不得要领。这次就像老汪出随机作文般，考的是学生临场发挥，若是对那婆婆说不出些门道，还真有些丢人。秦晚收束心神，将自己置入澄明空寂的境界，一招一式模拟着铁线拳谱中小人的样子，在脑中演练起来。
    “虎啸龙吟-寸桥-分金槌-遮天”，一式式对照下，结合模拟拳谱中的劲气收放、窍穴发功，平凡拳法慢慢在秦晚脑海中生动起来。当演到“遮天”一式时，秦晚心中动了动。他想起了金刚门的裂天三式，“横天”、“绝天”和“破天”，这一式遮天似乎与裂天三式形不同而神似，难道彼此间有关系么？
    他单独拎出遮天，先在脑中模拟，再接上裂天三式，施展下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式居然完美的与前面三式融合在一起，或者说四式合并成为了一式，更深奥的武学至理在他眼前展露出来。
    如果说裂天三式告诉秦晚的是人之理和阴阳天地时空等外界之理结合的秘密，新的这式则更朴拙，万千变化归于一拳。这一拳击出，即便是在秦晚神识海内的虚像，也令他整个人有那么一瞬彻底失了神。
    因为他的神识完全消化不了这拳所带来的信息，秦晚像从断片中醒来，全身冷汗透衫，他大喘了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刚刚那拳所含至理，他仅捕捉了不到万一，那万中之一的真理其中极小部分象征着生灭，若不是他有之前与邪莲那股毁灭生机力量的接触，恐怕此刻人已死去。
    因生而死、向死而生、生灭无我、静寂忘机，这不是武道，这是天道。
    “回天”，好像自动印入秦晚脑中般，他在心里轻轻喊出这一式的名字。老妇察觉到他的异样，一下闪至秦晚身前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看这婆婆年纪不小了，便是透露分毫也怕她承受不住，秦晚哪敢把这一式的秘密讲出。他此刻已回复如常，对老妇笑道：“这本拳谱是不是印错了嘛，中间有一式根本不对，我心里照着比划了几下就觉得烦闷欲呕，婆婆你购书时定是吃了回扣买的便宜货。”
    老妇眼睛猛地一亮，也不介意他没大没小，抓着秦晚的手问道：“哪一式？”“呶，就这招。”秦晚随手挥出遮天。老妇眼中神光似是要射出实质，“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这小子，古怪、古怪！多少经年武师修士，都没看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短时间能发现，我只能说是天意了。”
    她对着墙边一根铜管低低说了几声后，转身对秦晚说道：“八层你不必呆了，那些书看来也没用，速速去到九层找那家伙，他急不可耐在等你。”秦晚问道：“那我算是通过婆婆考验了？”“通过了。”“谢过婆婆。”
    “等等，你把这本拳谱也带上，那家伙委托你的事和这有关。”秦晚接过拳谱施了一礼正要走，老妇又叫住他：“还有，这本书送给你，就当是对你悟性的奖励，说不定能用得上。”
    秦晚接过赠书，封面上写着《僵尸功》三字，这功法他从化身处听过，是异界面流传下来武学，至今极少人练过。一来是名字着实不好听；二来听说这武功打起架来直上直下，蹦跳踊跃如同僵尸，相当之丑怪；三来是不厉害，它是道家茅山一脉的大能，在驭尸之余偶发灵感悟出的小术，除了身体坚韧抗揍没有别的优点，至于说练到深处“如飞尸不死不灭”，那都是江湖传闻，没人当过真。
    虽然对老妇人送的东西难免有些腹诽，不过人家一片好意又不收钱，秦晚还是恭恭敬敬双手接过，随喜了一枚灵石当作谢礼，这才登楼而上，直向八层。

 第三百零五章 间章

    “两位是什么异术，能避过我的神识追踪。”黑色披风迎风烈烈飘拂，黑发男子凌空站立，他双目沉静如无波大海，气机锁定了眼前的一男一女。
    “何人？”何百忌将洛非花挡在身后，度厄金针凝在胸前。洛非花一把将他推开，与何百忌并肩而站。
    “金刚门下赫连无畏。”
    “何事？”
    “想知道你们去帝京做什么？”
    “金刚门无权干涉。”
    “既是盟友，相待以诚。”
    “私事！”
    “说来听听。”
    “不能。”
    两人都是不喜多话之人，一番交流下来，何百忌知道今天已无善果。他找童清奇验丹之事，不仅仅是对白长容的承诺，而且关系到归云宗与愈生门的结盟。两位老大对自己如此信任，如果泄露出这个秘密，等于完全将潜龙佣兵团这个组织置于归云宗对立面，中立的立场荡然无存。
    “若是因此给团里添麻烦，还不如死了好。”何百忌暗下决心。对面的人强大到无可匹敌，光是锁定自己和非花的灵压已非中阶所能有。他面前金针尖端闪烁起光芒。
    “哦，要动手。”对面黑衣长发男子眼神饶有兴趣。
    金针颤动，似是凝聚着灵力，赫连无畏毫无讶色，如同捕鼠猫儿等对方出手。他考虑的是另外的事。“对这两人使用搜魂，以后即使治好，也无法提升境界了。算了，反正弓迎海说过，绝对不可以让潜兵佣兵团有等同己方的战力。”
    三十六枚金针破空疾飞，但令赫连无畏惊讶的是，金针悉数倒飞扎入何百忌和洛飞百身体中，与此同时，无数花瓣遮挡住他的视线。

 第三百零六章 赫连后裔（上）

    秦晚刚刚踏上八层，九层楼梯口就露出张脸，这男人满面苦容，年纪与刚刚老妇相仿，一双愁眉耷拉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喂，快上来！”“啊，我？”“不是你还有谁，小英都跟我说啦，赶紧，八楼没啥好瞧的。”
    这人急吼吼的催促着，秦晚只好放弃顺便到八楼一观的想法，跟着老头去到九楼。虽是九楼，因楼层依高递减的缘故，其实已有全楼三分之二高，说脚底生云夸张了点，但向窗外望去，气派又是一新，下面街市城垣已经缩小到点点大，高空冬风吹来寒意阵阵。
    引路的老头却只穿了件单层衫子，急急在前面走着。九层格局与其它层又不同，按阴阳八卦各分方位，中间一团阴阳鱼，老头指指阳极阴生那个黑点，上面铺了个蒲团，示意秦晚坐下，他则拣了对位阴极阳生那处，也坐了下来。
    “冷不冷”，老头问道。秦晚恭敬回答说：“还好。”“唔，你练了什么功法？”这人仅从细处便判断秦晚负有技艺，倒是洞察力不凡。秦晚扯了个谎道：“小子有小火盾符加持，让前辈见笑了。”
    “哦，难怪。小英说你是符师，没学过武功，连丹田都没结？”“惭愧，如婆婆所言，的确是这样。”老头点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符道也是修炼一脉，修真好不好玩？”
    秦晚有些出乎意料，这个问题倒问得离奇，他想了想后，老实说道：“好玩。”小老头追问道：“怎么个好玩法？”“回前辈，小子觉得修行如探宝，参无穷之理，获鳞爪之得，每有进益，如渴者掘地见泉，喜悦不胜。”
    “因何而喜？”
    “知所未知，能所不能，是见闻喜。”
    秦晚说的是真话。他狗熊掰玉米，先后学了符道、箓道、斗气斗炎、阵法和一点点炼器加机关知识，裂天三式似武术又似道术，总之博杂得很。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但他却不觉得辛苦，因为从所学中能悟到真理便是快乐，这种快乐无关实力，单纯就是知识所带来的愉悦。
    老头一脸艳羡地吞了口口水，道：”那可真好哪！”他咂咂嘴似在想象秦晚所说修真得道、感悟至理的快乐，突然张大嘴嗷嗷哭了起来。浑浊老泪从他眼角一颗颗滚出，一边哭还一边蹬腿像个顽童般。
    “啊啊，好气呀。为什么我就没机会试试。“日它娘，不公平，狗屁仙种，大便灵脉！”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撒着气，仰慕修真成痴而不得的样子就如看到别人吃糖果而自己没有的三岁小儿。
    秦晚倒觉得这人真性真情有些可爱。静静等了十数息后，老头哭声没来由的就顿住，像没事人样抹一把脸问秦晚：”你准备好了？”“啊，什么？”“帮我呀。”“不知道前辈具体需要晚辈做些什么，还请示下。”
    “嘿嘿，帮我沟通天地。”小老头满脸希望的说道。“呃，前辈贵庚，现在开发灵脉还来得及么？”秦晚差不多猜中了他的想法。这老头对修真悟道一脸沉迷，但身上没有背负灵脉，只能往武学方面发展，一些年后，可能他在武道中悟出了些什么，但不知卡在什么地方。
    “你这人俗气，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今年七十四岁，想在死之前看一眼仙道，又怎么啦？”小老儿不满地瞪眼瞧着秦晚。秦晚顿时肃然起敬，这老头明明知道这个年纪修真已经无望，但还是为了追求而没有放弃，他已有尽力成全对方的想法。
    秦晚陪笑着说：“前辈说的是，小子着相了，看前辈春秋荣盛，若能凝结灵脉，百岁之前还有大把时间可以修行的。”小老头一撇嘴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既然过了七十三这关口，要求不高，再有十年给我，能一睹大道就满足了。咱们开始。”

 第三百零七章 赫连后裔（下）

    “不知晚辈要怎样才能助前辈一臂之力？”“从铁线拳开始，你眼力不错却没有武功，说不定能另辟蹊径发现出啥也不一定。”老头低喝一声：“看好了！”整个人气势突变，站起身来如同一座高山般凛然不可侵犯。
    “敬礼开拳！”、“二虎潜踪！”老头使将出来，却与秦晚在脑海中演绎不同，发劲施力结合吐气叱吼，力道雄浑威势更足，如同一名陷阵杀敌的猛将，举手投足间有万夫辟易的气概。
    秦晚还是首次亲眼见武道人士施展技艺，他一面仔细观瞧，一边与自己模拟的拳路进行对照。老头脚踩太极八卦，如狡兔奔突，轨迹忽左忽右让人难以捉摸，这套拳法，里面似乎掺杂着不一样的东西。他暂时说不上来是什么，不过很清楚能判断，如果两个人同样修为，他演绎的拳招对上老头，必定要逊色一筹。
    “不是招式，是位置。”，秦晚心忖。小老头的身形步法，与拳谱中的似是而非，感觉是他自己有所发挥的结果。最后又一次“二虎潜踪”使完，小老头敛气收势，全身上下汗都未出，游刃有余的望看秦晚，问道：“怎么样小子，看出啥来没有？”
    看着原本苦兮兮的脸现在红光满面，秦晚躬身站起拍了拍手说道：“前辈这套拳法施展出来，小子实是叹为观止，和在下幼年观看街边卖艺的人所使的完全不同，倒像是沙场战阵所用。”
    小老头点点头道：“小英说你眼光毒辣还真没夸口，不错，这套拳法是我先祖所用，他的确曾凭着这套拳纵横战场所向披靡。”秦晚赶紧道：“莫非？”老头骄傲地颔首说道：“正是，我乃赫连连城一脉，你既有此眼力，倒不妨知我真名，老夫赫连无咎。”
    能亲眼目睹萨风和时代的拳圣后裔，秦晚不免有些兴奋，赶紧施礼道：“晚辈墨山城散修韩藻，见过赫连前辈。”赫连无咎摆摆手道：“千年前祖辈的名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刚才我给你看这套拳法，乃是与我参悟的东西大有关系。”
    “还请前辈指点。”赫连无咎道：“之前小英说，你发现铁线拳中有一式遮天与其它招式不搭是吗？”秦晚应道：“婆婆当时出题考验晚辈，晚辈虽不懂武学，但那遮天确有些格格不入。”
    赫连无咎问：“哪里格格不入？”秦晚道：“这一式虽简单，却似乎蕴含至理，我感觉单这一式好像比整套拳法都大的样子。”
    “呵、呵、呵。”赫连无咎长笑起来，直直盯着秦晚道：“你这小子，若非修炼了符道，倒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不错，这式遮天，是先祖不知从何秘处得来的残缺一式。据家中秘辛所述，当时先祖直言此式已非关武道，上通天命，自天下鼎定后，他便长时间闭关参悟此中奥妙。可惜寿元有限，直到家祖去世，仍不得其门而入。”
    听老头这么介绍，秦晚心中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这式遮天说不定与裂天三式同源，被俗界武学大能所得后由赫连一脉所保管，这座楼上拳谱，藏在万千武道秘籍中，说不定在自己之前根本无人看过。
    他深知事关重大，便继续问道：“敢问前辈，这又与前辈所说的沟通天地有何关系？”赫连无咎回答道：“我也算赫连家少有的武学苗子，自三十岁功法大成后，便心心念念能再进一步，尝试摸摸仙道的边，期间也不知用了多少办法。”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
    秦晚心知，这人好学成痴，这几十年来怕不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花费了无数心力，限于资质，至今无法寸进。他猛然想到，灵脉无形中已成为鸿沟，抹煞了人的努力和上进，人自出生起已被分为三六九等，像路玄真、沈若男这种天才，一旦开脉便为高门大宗珍视，只要自己不作死，自能平步青云投身无上大道。
    反观自己，或者众多灵脉未开的人，无论如何皓首穷经，人生的上限早就锁定，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自萨风和之后所出现的灵气爆发，难道是这世间不公平的源头么？
    他理解的看着赫连无咎说道：“前辈是想参悟遮天来入道。”“正是，我不服气！”赫连无咎道：“凭什么没有灵脉便不可以学习仙道，我生下来没有这屁东西又不是我的错！”
    “我就想啊，这灵脉之所以重要，无非它是沟通天地灵力的工具，譬如农人耕地，若是没有牛马，难道就不能自己拉么，辛苦些而已，老子不介意！”
    听小老头这么说，秦晚对他更加敬佩，赫连无咎所做之事，已经不只是追求知识，他是在开辟道路，为千千万万受限于资质的人打开仙道大门。如果能够成功，无数的人将因之受益。
    说得更大些，他所做的事是人种进化，更多的人能够掌握更强大的力量。想到这，秦晚又悚然而惊，如果俗界与修真界的樊篱被打破，后果可不见得是好事。这一两年间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人心惟危，善恶是非皆由利起，想象一下当权者手下数百万军队，个个都有修真者的实力，若这种人想作恶还有什么能阻止。
    “老爷爷，你这想法很危险呀”，秦晚心中暗道，本来想着是不是要把回天一式的奥秘泄露点出来，现在还是决定再看看。
    赫连无咎却不知秦晚心中念头，继续说道：“我便继承了先祖的遗志，这些年来不断参详这一式拳招。不断格致之下，还真发现或许有条路能行。”“哦？”“我把它叫做以武入道！”

 第三百零八章 以武入道（上）

    “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危，惟精为一，允执厥中。在异界面一早就有参悟大道本源的办法”，赫连无咎说道。
    秦晚点头，这句话出自异界古书《尚书·虞书·大禹谟》，老汪为了教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也不知打了多少顽童手板，没想到老头对这话的理解到了道的层面。
    赫连无咎接着说道：“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也就是说，人道和仙道，其实本质无差，区别只是在形气和性命。”
    “所谓形气，就是我们武者所用真元和仙家灵力，所谓性命，就是凡胎和仙体。要以武入道，须从这两者着手。开灵脉、结丹田，令灵力流转顺畅，有所归依是第一步，也就是合气境，是形气修；修真者成功合气后，必须进入淬体境，洗涤凡胎，等于是让自身成为能容纳强大天地能量的盛器，这就是性命修。”
    秦晚对赫连无咎更生钦佩，他虽不是修真者，对仙道的理解却丝毫不爽，想必也是找了不少修真典籍学习的结果。
    “所以以武入道的第一步，是要将全身经脉改造成灵脉，以适合天地灵力运行，特别是体察灵力与自身所发生的响应，这是最重要的。”听他这么说，秦晚不禁点头称是，化身当时为他真火塑脉，便是用了此方法，自是知道可行。不过塑脉调动的是本源真火，小老头应该还不知道。
    秦晚便问赫连无咎：“前辈，那你是想成仙证道么？”赫连无咎摆摆手道：“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岂有这等奢望，我只想有那么一点小成，后人若沿着此路摸索，总有能够突破的。”
    “他这种不为己私的精神，或许就是人类能够不断成长的原因”秦晚心中感慨，又问：“那前辈您演示拳法让我看是？”赫连无咎精神起来，胸脯一挺道：“我想方设法弄到了些仙道典籍，里面与天地沟通有一个共同点，你既修符道，猜猜是什么？”
    秦晚略一思索，说道：“法印、法诀、真言、灵纹，都属于符号。”“着啊！”赫连无咎一拍大腿跳了起来：“你这小子，悟性实在，啧啧，我苦思多年的东西，你居然一下子答上来了。”
    赫连无咎不知，关于这一点秦晚闲来也时常思索，为什么画符念咒，招幡刻印能够引动天地灵力这个问题。他归结起来的答案是，这些手势声音图画都属于符号，这些符号是联结天地的“钥匙”，无数辈仙道探寻者，一代代将有这种神奇能力的符号总结积累，就成为万千法门。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符号因何而生，来自何处呢？”赫连无咎又问。秦晚恭敬答道：“晚辈并不知晓，猜测可能是天地自然生成，偶然间被人发现，从此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我不是这样看！”老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秦晚赶紧说：“谨听前辈指教。”赫连无咎神秘地低声说道：“符号来自于人本身，是信念的力量。”
    这句话如冰水从头顶灌落，秦晚全身一震，他想起了灶娘，和与化身的对话。化身一早说过，除了他这种真神之外，世间还存在无数因信念凝结的神明，皆由人的念力所赋形。既然神明都能由人所生，那这些具备威能的符号难道不是吗？
    “上古时期，人类孱弱，既惧风雨、又畏烈阳，雷电霜雪不知何来、雨露水旱不知何生，这时便会产生信仰，希望神明照拂打救，傩舞巫祝都是由此而演化出来。”赫连无咎侃侃而谈。
    “舞而蹈之，蹈而拜之，这些便是最早的符号，渐渐的信的人多了，可能这些念力便起作用，真的与天地发生联系，后来上古巫人学会了刻画符号、诵念祷文，直到今天，各种玄奥的符号都发展出来。”秦晚听了连连点头。
    “所以你看到的我这套拳路，其实也是一种符号。”“啊！”秦晚立刻在脑中模拟了刚才的拳法，他明白赫连无咎的意思了。
    既然没有灵脉可以引动天地灵气，赫连无咎便以人体为灵笔，脚步手法作灵纹，借助遮天一式中的道，试图整个人成为灵力的媒介。如果竹木金石皮革都能制作灵器、法阵、灵符，为什么人体不行？

 第三百零九章 以武入道（下）

    秦晚为赫连无咎的奇思妙想击节赞叹，但他知道，这创意想付诸实现有巨大障碍。灵器、法阵、灵符上所用的灵纹，是无数代人心血结晶，是验证有效的东西，但以人体为媒，武术招式当作符号，完全没有前车可鉴。
    他不懂武学，但对于灵纹理解已算资深。要知道，物性略微不同，相应的灵纹也要作修改，不然就无法运用，老头想法是够大胆，恐怕会卡在这上面。而且，这种前所未有的符号，信念之力从何而来，没有信念赋予的力量又如何能与天地沟通？
    深吸口气后，秦晚肃然对赫连无咎说：“前辈，还请你单独施展一式遮天。”他必须要知道老头对遮天中的武道理解到了什么地步。“你能看懂？”秦晚微笑道：“何妨一试？”
    只见赫连无咎双足丁字型站定，也不作势直接吐气开声，平平淡淡一拳朝天击去。秦晚没有感觉丝毫拳风，但无声无息间，数丈高之上的十楼楼板开始震动，奇异的节奏连续震动了三波，才慢慢停息下来。
    “喔哟，老头厉害。”秦晚心说，他的实力应该要算武道巅峰了，这还是怕破坏楼板，全力一击或许连修士的护身灵力都要被撼动呢。不止如此，这拳遮天的确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地方，刚才那种震动难道就是赫连无咎的心得？
    “这式遮天内藏奥秘，我穷尽脑力之下，某日捕捉到一线灵机，在其中看到了些动静之理。”听赫连无咎这么说，秦晚明白，所谓盲人摸象，回天一式包罗万物，他能四式融合见到无穷真理法门，赫连无咎领悟了动静之理并不奇怪。
    “这太极八卦图，是我武人百艺之根基，阴阳变化，动极生静，我借来用用，也不算是自己凭空生造。”听老头这么说，秦晚就知道为何他一开始急急扯自己站到鱼眼之上了。
    “那前辈接下来是打算？”“你要做我的引子。”
    “引子？”“正是，沟通天地引灵气入体的引子。”“晚辈要怎么做？”“我再重新施展一次刚才的拳法，但会将自己所领悟的动静之道融合进去，你不要看拳，把拳法忘掉！”“忘掉？”“正是，你可以将我这套东西看成上古巫人祝祷的傩舞，或者当作你的灵符。”
    “嗯。”秦晚清楚，老头以身为媒，要以武道连接天道，如果成功，将出现灵气灌体的现象。在没有得到滚蛋前，秦晚制符引动天地灵力是用了灵宝净明真决中的咒言，老头此举和灵宝一脉的无上真言也差不多了。
    “你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助我打通最后一步。”“怎么做？”赫连无咎摇头道：“你所站那处，到时会有异象发生，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我这委托，近二十年来也有好事者接过，其中不乏能人，可惜都功败垂成。每次演到关键，你所在那处都会发生阻碍，我明明已知身处玄奥之境，但须臾间这种感觉便断了，问题出在哪，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只有靠你的悟性了。”
    “既受前辈委托，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好，那就开始！”

 第三百一十章 武之傩舞

    赫连无咎单衫子甩出，精赤上身，双臂各有九只钢环，他先前打第一套拳法时竟丝毫听不到钢环碰撞之声，显是气劲身形早殝收发由心之境。而这时随着老头起势，和上次相比就不一样了。
    原来愁苦的脸，现在带着神圣虔诚的表情，赫连无咎抬头，双目空寂，低声喝道：“来了！”身形展动，脚踏八卦方位，以一种独特的轨迹开始了他的武之傩舞。招式仍是铁线拳，但随着老人如同蛟龙般游走，臂环碰撞声响起，契合了莫以名状的节奏。
    “呛啷”、“呛啷”、“呛”、“啷”、“呛”、“啷”。
    先时还注意着招式套路，一会儿功夫后，秦晚便随着臂环声进入到无我之境，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是符号。这种感觉很奇特，他如同从遥远上空仰视而下，下方一个干瘦人影，人影虔诚地舞动着，用脚步、声音、姿势试图打动自己。
    这与青鸾的剑舞既相似又陌生。相同之处在于，青鸾的剑舞，其舞姿、音韵无不暗合天理，与此时老者雷同，而不同的地方是，剑舞乃剑器之术入道的法门，原也有武道本源，但是已经成熟流传世间，所以从青鸾手中施展出来，并没有如赫连无咎这般虔诚。
    “他是在创造一种信念。”秦晚明白，赫连无咎以他对天道的执着和对武道的理解，深深相信着自己所做的事情。
    脚踩玄门，动静相生，“呛啷”、“呛啷”，赫连无咎似乎在询问“可以吗？”“愉悦吗？”他的身形倏忽闪动，每一式都像是与冥冥之中人格化的天道沟通。“可以”“愉悦”，秦晚如同置身苍穹心中回应着。
    拳势更加急了，而钢环相撞之声已不可闻，耳不可闻，但心中仍有呛啷节奏回响。秦晚预感到了什么，从鱼眼中站立起身。赫连无咎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游走回到立定，站到与秦晚对位那阴极阳生鱼眼上。
    “喝！”他双臂高举，十八枚钢环飞向空中，二九之数对分，一为河、二为洛，摆成河图洛书之阵，准确落在地面各个方位。“漂亮！”若是真有人格化的天道，应该也会击节赞叹，秦晚会心地感受着其中之美。
    空间中真的出现了灵力异象。日常制符招引灵力的秦晚岂无觉察，各种属性的灵力微弱却十分清楚的向八卦图中汇聚而来，阴阳鱼眼上二人成为焦点。眼前的赫连无咎，连半条眉毛都没有动，心神彻底沉浸在连接天道的状态之中。
    “遮天”，最后一式发出，老人高举的双手紧握抱拳，却引而不发，整个人化为一尊雕塑伫立。阴极阳生，静极生动，残式遮天如同贯通天地的信号，静默中爆发开威能。空气中灵力的流动加速了。
    秦晚置身对位，明显发现自己与赫连无咎发生了联系，从老人方向传来的灵力波浪，从空中向下将他身体灌注，开始涌入全身经脉。依旧很微弱的灵力波浪，但他塑成的经脉恰好能够容纳，慢慢的，慢慢的，秦晚第一次知道灵力进入体内的样子。
    要怎么形容呢？比秋天饱餐一顿的午睡后，当人从自然醒的状态起身，伸个懒腰全身精力充盈还要强烈百倍。真火斗炎是激烈的，带有人本源的正气，而灵力是舒适的，像一支强效的补剂。
    这种被充填了力量的体会秦晚一时还习惯不了，他看着对面，赫连无咎的状况却好像有些不对头。秦晚清楚察觉，围绕着老头的灵力迅速在消退，肉眼可见的灵光飞快黯淡下去，似乎到了老头之前说的关卡。
    秦晚迅速将自己从初接灵力的舒爽中脱出，思索着当下的状况。赫连无咎的武之傩是没问题的，不然异象也不会发生，那问题在哪？此刻他没有别的参照，唯一能做的是反照自身，以自己的情况来推测对方。
    老头那是阴极阳生的鱼眼，如果所料不错，灵力是先汇聚到他那，再传送到自己这边，两边如果无法形成灵力循环，赫连无咎只施不受，就成无源之水。这种情况估计他在之前也经历过，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突然间灵光入脑，秦晚知道赫连无咎失败的原因了。老人之所以失败，不在于法，而在于人。与他对位之人，必是如秦晚这般，尝到了灵力入体的神妙，心喜之下绝对大力吸纳，想借助这次机缘增强自身。
    但这种私心直接导致了武之傩失败。须知鱼眼上两人，二位而一体，老头固然只施不受，接受这方也好不到哪去。没有建立灵力循环通道，汇聚而来的灵力根本无法维持，更要命的是一旦中间出现差错，太极图上二人的信心便会动摇。
    这傩是赫连无咎独力开发的创新灵纹，信仰之力极弱，如果信心动摇，与天地的连接必定无从谈起，到时灵力反噬，施方倒没什么，受方绝对要吃大亏。想到这里，秦晚已有对策，微笑着，秦晚吐出八字谒语，人如同赫连无咎一般双手结拳，一式遮天砸向鱼眼地面。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八个字直贯入赫连无咎耳中，与此同时，地面传来来生生不息的灵力涓流。灵力自足底涌上传遍全身，随即自他高举的双手释放而出。赫连无咎毫不迟疑，全情将涌来灵力尽数释放出去。
    掩月楼九层，如果有外人从窗户窥看就会发现，两个静止的人，一环流动的光。灵光自地而起，从老人双拳涌现，空中一道亮弧连接着双拳砸地的青年，而地面一道亮线将两只鱼眼牵起。
    此生彼灭，彼灭此生，循环往复，天地之道。一老一少，两人无私将涌来灵力全数交出，随着光环持续时间变长，原本微弱的灵气也随之更为浓厚，每一次对二人身体的冲刷，都带来逐渐增强的体验，如同飞鸟振翅冲向苍空，越来越高，不见尽头。
    秦晚整个人徜徉在灵力暖流中，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但内心一丝灵觉提醒他要及时收手，此行所得已不能再多，贪念若起，必生祸殃。想到这，他再度喝出八字，将全身所有灵力尽数传递出去。
    “生灭灭己，寂灭为乐。”秦晚拳头离开地面，人立时恢复站姿。循环中断，所有灵力全部集中到赫连无咎身上。
    老人在听到佛谒的同时，高举的拳也放了下来，此刻的他身上光芒如雪，良久之后才回复原状。两人对视了半天，眼神转柔，噗哈哈哈哈同时大笑起来。赫连无咎笑得打滚，两只脚在地上踢蹬着像个顽童，秦晚连人都直不起腰来。
    “过瘾，过瘾啊！”小老头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舒服！”秦晚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发出满意的叹息。“太好玩了，我便是现在死也能闭眼。”赫连无咎也学秦晚般躺下，两个人并排发出满意的叹息。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忘年之友

    过了会，赫连无咎皱眉朝一旁躺着的秦晚埋怨道：“你小子不地道。”“啊？”秦晚讶异。“中间你两次发声提醒，是不是怕老夫独吞灵力中断循环和不肯停下！”“嘿嘿，人固有贪念，前辈说不定”
    “放屁！我赫连无咎何许人也，你忒小瞧我！”
    “是是，晚辈错了，便是不提醒，前辈也一样能成功。”听秦晚服软，赫连无咎这才满意，他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次多亏你，你叫什么来着？”“墨山韩藻。”“韩小弟，没有你我还真成不了。原来之前接受我委托之人，都是自私之徒。”
    “也难怪，你邀请的肯定都是武学宗师级的，眼见到有一步登天的机会，换了谁都不会放过。”秦晚微笑道。
    “那你为何没有起贪念？”“我没有丹田啊！”“嗐！我还想夸你人品好，原来是这样，也是老天可怜我，送了你这么个人来楼里，多谢老天爷！”听他这么说，秦晚也想到一事，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赫连无咎。
    “赫连无咎前辈，你也不地道。”“我怎么不地道了？”“我上楼来时，你根本没告诉过我，之前接受你委托的人后来怎么样了。”赫连无咎立刻心虚起来，眼神都不敢往秦晚那边看。
    “快说，他们怎么样了。”“这”“身为长辈，被捉到现行最好就认！”“呃爆掉了。”“我就说你这老头不尽不实！”秦晚气乎乎的转过头去。“好兄弟，你不要怪我，之前那些人爆体，我不知道他们是贪私，还以为是气机相冲。这次我是留了力的，一直注意着你的状况，发现不对马上会停。”
    秦晚扳回一城后收拾心情，问起老头现在情况。赫连无咎拍拍肚子道：“全给我存起来了。”秦晚赶紧问：“前辈之前应该有武学真气存留，一下摄入这么多灵力，不会有冲突么？”
    “管它娘的，先放着不动它，老子突破到这一层已经够本了，之后有时间再考虑能不能运化掉或者和真气合并。等你走了，我会把这些写下来，未来的探究，我想应该是后人的事了。”
    秦晚越来越喜欢这个老头，其人确是潇洒不滞于物，沟通天地摄取灵力只是极微小的一步，要实现凡人修仙，还有改造经脉、重塑身体、丹田运化等难题，他没有想着自己一个人弄完，而是寄希望于后代，其实也是对凡人的一种信心。
    “那你怎么样，灵力都给我了，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赫连无咎问道。秦晚检视了一下身体发现正常，便答道：“没异常就谢天谢地了，我一介凡人，能够享受灵气热水澡，不亏不亏。”
    赫连无咎歉然说：“哎，我本来合计鱼眼中两人应该各有收获，所以就没提悬赏，你这般助我，一时间我倒想不出要拿什么来谢你。”秦晚心说能够从遮天中摸到回天一式的边，而后又跟着老头参详了他的动静之法，自己于武道上总算是入了门，这报酬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便安慰赫连无咎道：“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谈报酬？”
    赫连无咎站起身来，笑吟吟看着秦晚道：“不如你就拜我为师，我把一身功夫教给你，以后你就是我赫连衣钵，如何？”他也不用通话铜管，扯起嗓子喊道：“小英、小英。”不一会六楼老妇走了上来。
    见老妇上来，赫连无咎冲上去想抱住，老妇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赫连无咎立马老实下来。他人虽后退，脸上却掩不住喜色道：“小英，成了，成了！”老妇脸上现出一瞬惊喜，但迅速回复平静。
    “是他助你成的。”老妇望向秦晚。“对对对，这小哥不是普通人，你说咱们收他为弟子好不好？”
    秦晚无辜地望向老妇，这个赫连无咎没头没脑说要收徒，换是别人得此等高人青睐，大牙也要笑掉两颗，可秦晚身负仙道，拜刚刚沟通天地的武者为师却是无从谈起。他尴尬神情自然逃不过老妇双眼，老妇冷笑一声道：“你老糊涂了，我可没糊涂。人家能上得这楼来助你，自有他的来历，还是省省。”她转向秦晚平静地说：“你不要理他，他是乐疯心了。”
    见老妇主动为自己缓颊，秦晚赶紧躬身道：“多谢婆婆体谅，晚辈的确已有师尊，收徒一事只能是抱憾了。”
    一点不易觉察的失望表情浮上，老妇点头道：“从你到我层起，我就觉得冥冥中定数到了，刚才上面动静那么大，我猜想无咎有望心愿得偿，果然还是借了你的光。你把发生了什么，一点一点不要遗漏告诉我。”
    秦晚便将二人如何以武入道，最终成功引灵气入体详细对老妇说了遍，老妇听完，抬手又是一巴掌朝赫连无咎飞去。赫连无咎缩头委屈道：“这又是为何？”老妇怒骂道：“当初是你死不肯让我帮忙，要是一早便由我来，岂会有那贪图灵力身体爆炸的事发生，白白浪费二十年光阴！”
    赫连无咎老脸一红，呐呐的说：“这中间凶险异常，我是怕你出事。”老妇跺脚恨声道：“你参悟天道把性命搭上了，我难道一个人给你收尸？”秦晚听这话才确定，这二人原来是夫妻，却不知为何隐入掩月楼做藏书管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打破门槛

    见收徒不成，赫连无咎叹了口气朝秦晚道：“我二人因为一些事情避祸此处，平时也没有什么进项，若是给你那么点银两灵石，倒是亏待你了，这样，你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能办到的，便答应你。”
    秦晚正要开口坚辞，突然想到之前老妇提到的全身开窍穴的事，便笑着说：“那晚辈厚颜，求前辈指点要怎样在身体里开钱庄。”“就这？”“这就足够了。”老妇摇摇头道：“我早说过，窍穴一途，各家都有法门，给你的那本〈僵尸功〉里便有，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
    “那我走了。”秦晚向二人施了一礼，便转身准备向下。赫连无咎还有些舍不得，道：“小子，有空过来坐坐。”秦晚想了想，又回过头对老头说道：“前辈，有些事在下不放心，想多言几句。”
    “什么？”“在下担心二位的安危。”赫边无咎与老妇对望了一眼，问道：“你说。”秦晚道：“以凡躯引天地灵力入体，这对前辈而言只是一种爱好和研究，在有心人那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听他这么说，老妇叹道：“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赫连无咎尚自懵懂，秦晚接着说道：“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我相信，以前辈的大智，未来还有可能再进一步，说不定能有更深入发现。”他顿了顿，眼神严肃地望向老头道：“如果真的把这条凡人修仙之途走通了，你觉得有多少野心家会迫不及待要弄到手，而修真界有多少人会想将之毁去？”
    “咝。”赫连无咎倒抽一口凉气说：“你是说天机不可泄露。”秦晚道：“从个人安危险角度，我情愿劝前辈就此放手。”老头神色凝重起来，思索片刻之后道：“这不行。如果此事真有你所说这么重要，那就无关我安危，是所有受限灵脉人的希望。我便是死，也要往前再走几步。”
    这个答案在秦晚意料之中，他敬佩地在内心叹了叹，又说道：“前辈有普渡众生的大愿，在下只有欢喜赞叹，不过若是秘密不慎泄露，被歹人提前得了去或是销毁了，就浪费前辈心血了。我的意思是，前辈要做到两点。”
    “哪两点。”“第一当然是守秘，今天我出了掩月楼，此事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前辈平时想要演练，也不能再在这种地方，必须另觅它处。”赫连无咎颔首道：“之所以在此楼维护书籍，也是想着能顺便多参看各门心得，我俩此间事情已了，之后不用你说，也要找地方隐居起来。”
    “第二点是前辈的心得要么不发布，要发布的话，最好多人、多地、同时发布，不给别人阻挠暗算的机会。”“呃，这事还早，而且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将它流传世间，或者，未来会找个像你这般的有缘人。”
    听老头这么说，秦晚也只能把事情往好处想，说不定日后两人有了人品资质优秀的后人，可以传承利用好他们的衣钵。他不由得想起利子晋来，利子晋所发明的“灵池”是将灵力入器储存的技术，若是与赫连的研究结合起来，人和器都有了，仙凡之别的门槛，将被彻底打破，对所在的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万古大际是福是祸，都是未知之数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剑魂难愈

    告别赫连无咎，当秦晚走出掩月楼时月亮初上，“糟糕！”，自己这趟出门用了大半天，三个女人怕是要担心自己安危。他紧赶慢赶回到客栈，先不急进房，便要跑去三女所住那间报平安，结果到得门前顿时无语，房间紧闭，人居然还没有回来。
    “这是有多么爱逛”秦晚腹诽起来，不过又有些得意。这一次旅程，路玄真和沈若男都改变了许多，有些开始放飞自我了，两位玄门嫡传的大小姐能够享受人生，可比当初一个冷冰冰一个死顽固强多了。
    横竖无事，秦晚便回到房间，盘坐床上开始检点起之前的砂原缴获。朱迈那有个储物灵器，六名冰卫只有为首那有有，现在都在他怀里。“先看冰卫的”，秦晚神识进入这名冰卫储物空间，里面却是寒酸得很。
    “看来这些家伙只是工具呀”，秦晚感慨道。连朱迈都要敬他们三分的冰卫没有什么家当，一堆丹药之外，是散碎的小灵石和杂物。秦晚找到好几种令牌，不知是通过什么重地所用。
    “这是什么丹药？”秦晚取出一瓶，瓶身材料是非常普通的瓷，也并没有标签，入眼就像寻常药店所售无二。他打开瓶塞，将颗药丸倒入掌中，寒气立刻向掌心透来，同时散发出浓郁的异味。
    “哈啾”，秦晚被冲得鼻子难受，赶紧将塞子盖回去，这东西有些古怪，还是等玄真回来让她看。那冰牢和六出雪斩的确霸道，秦晚本想找到冰卫修习的法门，但翻找再三却没有册页之类秘籍，于是换了朱迈的遗物来看。
    果然不出所料，朱迈身为赤城都司，官职不大，但收藏远远超出他职位所能占有。其中一个名牌引起了秦晚注意。“殿前领军\/协”，这家伙竟然有宫内的双重身份。若他是那皇子的殿前领军，等于是亲信中的亲信，这次将他杀了，对方肯定会有强烈后续回应。
    小型灵石足有八万，那枚血英也静静躺在空间内。被削了不少片下来后，这异物现在还有半个拳头大，秦晚珍重将它收好，说不定以后进帝都用得上。击杀朱迈时，那柄可以以一化三的柳叶飞刀，秦晚嫌弃它杀过阿利克，并没有带走。有过搜刮水云子这种结丹境大能的经历，他现在已波澜不惊，分门别类将朱迈的财物归置清楚后，秦晚这才耐心一件件梳理辨别。
    之前在冰卫那遍寻不得的功法，朱迈这倒是有俩，名为《寒煞玄天契》，他的冰系修为应该是从此而来，另外一部更有意思，叫作《舞柳剑纲》，是本剑道秘书。秦晚随意翻开来看了几眼，在前一本找到了冰刃狱，而后一本里面，都是他幼年最为向往的东西，从凝结剑魂、蕴养剑胎到御剑克敌直至驭剑飞空的道术。
    不知多少次，在听完常伯所讲剑侠故事后，小秦晚都幻想自己哪天也成为这种人物。呼地一声从口中吹出剑丸，迎风化作一柄光华闪耀的仙剑，除凶惩恶，扶弱恤贫，御空乘风游遍天地之间。现在想起来仍不免一阵肉麻。
    “羞死人了。”秦晚打了个寒颤，将脑中自己小时候指天划地，拿着娘亲的衣尺作剑的样子赶走。这两本书他打算冰系道书给玄真，飞剑道书他却要先行看完。若男剑魂被废，如果《舞柳剑纲》中有什么启发能帮到她，那这朱迈就杀得太值了。
    在跟着化身修行时，秦晚也曾心痒问过化身，灵宝一脉有没有御剑的法门，自己想学。化身当时哂道：“我这里可没有杂耍马戏的功法。”他忙于塑脉也就熄了这个念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心境却大为不同。
    带着急迫心情一目十行，他草草翻阅幻柳剑纲，完全无心学习里面的法门，而是专拣剑魂方面的阐述来看。看毕之后，秦晚的脸色越发凝重。当初在冰风犼洞穴内听沈若男描述秦晚就觉她是在大事化小，现在看简直是修行上的灭顶灾祸。
    根据《舞柳剑纲》中描述，剑心凝则道心定，剑胚生则道术生，剑胎结则见小成，剑魂生则天地合。剑魂不只是修行剑道之人御剑的法门，它是整个人体天地的精魂所在，魂动天地动，魂息天地息。没有剑魂，修为再无丝毫寸进可能，永远停滞在之前的状态。
    “原来若男是带着这种状态陪我们奋战。”秦晚眼睛发热，她现在的小天地，应该是一片死寂，难怪之前她说过“没有光”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叫过一声苦，而是虚心向青鸾请教，借助剑器之道成为自己最坚实可靠的伙伴。
    “老杂毛流风子，这笔账以后跟你算。”秦晚咬牙切齿又反复读了数遍，一个字也没找到关于重凝剑魂的表述。“难道这东西就没有办法重来的吗？”秦晚迫切需要有懂剑之道的人来答疑解惑，但剑修本来就罕有，自己又无门路，向谁去请教呢？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事情不会变得再坏了。退步来想，若男修为不能前进，好歹现在身上的中阶后期还在，只要不遇见高阶强者自保有余。“看来这事不能急，实在不行，自己便依照舞柳剑纲修行段时间，亲身体会剑魂是怎么回事。啊，不行，我没有丹田”
    秦晚看了剑书才知道，剑魂是心、体、物三者融合的结晶，剑心深入灵魂层面、剑胚需要与身体结合、剑胎则要内外天地同时蕴养，由剑胎至剑魂，中间的艰难险阻不可胜计，沈若男能在这个年纪锤炼出剑魂，傲人天资当世可能再无二人想。
    他可没自信具备若男这种天分，何况第二步结合剑胚，需要周身灵力贯通，以丹田为灵田将种子种下，让它随时得到滋养，所以很有无力感。“只能把书给若男，让她作为参考了。”
    秦晚翻查完朱迈的戒指后得出结论，他与六冰卫不同，相比冰卫，朱迈应该更具备“自主性”，遗物中除了秘籍外，还有不少书籍，其中就包括之前他剽窃过的《先帝诗文选抄》。有财产、有个人爱好、有功法，表示他人格独立，那此人背后起码有与其同级修为的修士，甚至更高，因为存在师承。
    问题在于为何不好好修道，要混入俗世为皇家所用呢？任何人只要看过修真的天地之阔，功名利禄之心肯定会淡的，长生永寿，无碍于人间法则所带来的自由感，远比听人差遣赚取俸禄有意思。玉州、墨山那么多散修，宁可野外狩猎妖兽，也没想过要去俗界转，即使在赤城，修士们被雇佣也单纯是看中灵石，背后还是为了修炼资源。
    所以朱迈这种情况要警惕，皇家必定有值得修真界追求之物。“拜托，千万别让青鸾惹上这些麻烦”，秦晚暗暗祈祷。他是真心想把这姑娘安安稳稳送至帝都，完成秋娘和露华的委托；也是真心希望别再有比砂原更大的麻烦上身，玄真和若男的事够他头痛，青鸾这边若在帝都出事，自己哪里忙得过来嘛！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灵田之种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解风情



 第三百一十六章 反客为主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以快打快



 第三百一十八章 延寿灵丹



 第三百二十章 无端遭祸



 第三百二十一章 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