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绝恋倒追图坦卡蒙》 第一章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我恨你,好恨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女孩站在高耸的悬崖之上,瞪大那双美丽却黯淡无光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绝望凄厉的笑容,绽放在她苍白的面颊。 她凄哀地笑着,万念俱灰,乌紫的唇无力地张合,“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 夏双娜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梦境。 那撕裂心肺的哭喊声久久不绝于耳。 那刻骨的恨意,如同枯藤蔓延,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冰凉。 还有那在呼啸狂风中,急速坠落的失重感,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梦中女孩和她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还说出着一串她既听不懂也说不出的异国语言,她简直就以为这个跳崖的女孩是自己了。 但怎么可能。 夏双娜从床上猛的坐起身,摇了摇脑袋,将那刹那间闪现的荒谬想法赶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伸手在睡的凌乱的头发狠揉了一下,确认自己依旧身处埃及古城卢克索一家现代酒店而且毫发无伤后,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又做噩梦了。 她拉过被子,扑通躺倒,刚准备再次睡下,突然发现上方隐隐约约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深更半夜,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夏双娜瞬间睡意全无,心中警铃大作。 男人显然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朝她露出了微笑,直直对上她惊恐失措的双眸,他那双本就幽深阴沉如吞人古井的狭长眼,突然荡漾起一丝让人颤栗的笑意,让她满身都泛起恐惧的粟粒。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可那人身上却萦绕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很是诡异和恐怖,虽然不足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可以断言那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而且绝非良善之徒!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赤脚站在那人对面,手心脚心都在冒汗,脚趾也紧张得全部蜷缩起来,人生前十七年看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恐怖电影和千奇百怪的凶杀小说瞬间全部涌入脑海。 她害怕到了极点,睡袍下的手握紧成拳,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一双黑夜中依旧炯亮而机敏的眸子盯着入侵者,像只进入防御状态的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犹如一支支闪烁着锋芒的小箭。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轻易行动。 “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男人率先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静。 低沉的男低音像是悠长的大提琴曲,缓缓流入她的耳膜,又似是从远古传来,穿破尘封历史的层层迷雾,带有种只有饱经岁月沧桑才能拥有的厚重感。而这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甚至让她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第二章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回去?回哪里?”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试探着他。 “埃及。” “埃及?我现在不就在埃及吗?” 男人闻言一怔,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急切得仿佛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你全都忘记了吗?过去的事情。。。你全都忘记了?” 过去?什么过去?拜托,这可是她第一次来到埃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过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慢慢后退,在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后,凭记忆摸索到了墙上的紧急报警器,挑起眉厉声警告,“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男人毫不惧怕她的威胁,反而上前几步,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前狠狠一拽,冰冷的眼神扫过她,“夏双娜,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宿命是逃不掉的!” 夏双娜是个着名的时装博主,坐拥百万粉丝,所以当这个陌生男人叫出她的名字,她并没有感觉诧异。 她甩开那只粗糙的大手,他无理又粗鲁的行为不仅弄疼了她,更让她恼怒,火爆的女声在空中窜过划出火花,“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不会是精神不正常? 可不知为何听了他的疯话,她心里便莫名的慌乱,从未有过的慌张。 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在脑海如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留下极浅极浅的痕迹,却足以牵动她每一根神经,让她在埃及炎热的夜晚冷汗直流。 好像发生过什么。。。 听着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夏双娜有种很强的预感,如果逃不走,就会被卷进一个正在形成的巨大漩涡,陷入一场永无休止的宿命轮回,永远无法逃脱,而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将在此承受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彻骨的凉意顺着脊骨攀上脖颈,犹如束缚灵魂的绳索,有张无形的阴谋大网,已经悄无声息朝她收了过来。 她踹开门,凭着那微弱的月光,跌跌撞撞向前狂奔,连一只拖鞋都跑掉了。赤裸的脚趾被磨出来几个大血泡,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回头张望,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得救了,可雀跃的心情还没有持续三秒,便一脚踏空,直直朝下栽进那条奔腾呼啸的伟大河流。 跃起的浪花托住她的躯体,将她裹进那略显浑浊的河水,随着泥沙一起朝未知的远方流去。 此景竟和梦中的情节,惊人的重合在一起。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夏双娜在心底把下榻的这家酒店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以为靠近尼罗河可以欣赏秀丽旖旎的河谷风光,没想到这里安保措施如此差劲,竟能让坏人闯入房间,还不在伸入水面的观景台上装防护栏!!! 男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瞥向河面上渐渐消失的涟漪,隐匿在黑暗中的脸闪烁着晦明不定的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是逃不掉的。” 他面朝滚滚奔涌的河水,张开双臂,神情虔诚而陶醉,用那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吟唱道。 “神圣的尼罗河啊,流过三千年,贯通现代和古代。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回去,回到宿命的,回到他身边。” “三千年的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第三章 被他看了个精光 公元前1325年古埃及 咕嘟嘟— 水中冒出一串均匀细小的气泡,蓦地伸过来一双精壮的手臂,夏双娜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死死抱住那唯一的温度和希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被男孩拖出水面。 她笨拙地手脚并用爬上岸,就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河滩,剧烈的咳嗽起来。 翻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丝毫不敢回忆刚才的情形,只记得毫无预兆地失足掉进尼罗河,被吸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河水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涌来,轰隆轰隆灌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喉咙滚烫的灼烧之感让她几乎窒息,软绵绵的身子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不断地向下坠去,沉沉坠去。 她本以为就要死掉了。 恍惚中,有道优雅颀长的身影敏捷地滑过,如天神降临,驱散绝望的迷雾,载着她驶向新生。 是他救了她。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夏双娜恢复了些气力,双手撑着地面,直起上身,感恩又充满好奇打量起刚才那身影的主人。 可能是仰视的原因,她觉得他特别高大。 明媚的阳光透过湛蓝的天空,一缕光线不偏不斜地洒在图坦卡蒙身上,照亮他俊朗的脸颊。 浓眉高扫入鬓,深褐色的眼眸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的嘴唇,泛着红艳水润的光泽,犹如熟透的石榴果,引人采撷,仅仅是轻轻抿着,就有种撩死人不偿命的性感。 夏双娜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是这么贫瘠,若用英俊、帅气这类苍白无力的单薄字眼描述他,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人间最圣洁的美丽,或者说她绝不甘心用别人曾经用过的词语,来描述这种独一无二的美。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 帅裂苍穹,引人神共愤! 河水正顺着他额前的黑发往下流淌,滑过那略显稚嫩的轮廓,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个男孩子,要是长大成年了,还不得让多少女人疯迷成魔啊。 就在她暗自感慨的时候,男孩也正打量着她,准确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反复打量着她。 她被盯得着实不好意思,虽说她也是公认的美女,服装设计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校花,但这个绝世小美男也没有必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夏双娜娇羞地颔首,樱唇扬起如同被直尺丈量过的完美弧度,嫩白细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玉臂弯曲轻轻搭在腿上,幻想着自己有条美丽的鱼尾巴,模仿那着名的丹麦小美人鱼,摆出平生最淑女的姿势。 她定是觉得自己风情万千,魅力四射将对面男孩的魂都勾走了。 余光无意识向下扫了一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立即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她的衣服呢? 她慌乱的双手环胸,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爆红,视线再往下,白净的小脸瞬时皱成一团,流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神情,又急忙挪出一只手去捂下面。 可这样的结果是,上下都捂不严实! 就这么被他看了个精光!!! 第四章 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夏双娜浑身光溜溜像只熟透的红虾子,拼命往前倾恨不得贴到地上,还要控制着角度,不能让屁股离开地面,就以这么拧巴而妖娆的姿势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都要窘得原地自燃爆炸了,那男孩竟然一点难为情的神色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仿佛面前的就是一块石头。 网络上不是有句流行语是这么说的嘛,上下失守的时候,捂他的眼睛! 可能真的是羞愤交加急昏了头,身体先于她的理智做出了决定,竟然冒冒失失地朝男孩扑了过去。当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时候,已经落入他的怀中,脑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阳刚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她鼻尖,感受着他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呼吸漏了节拍。 下一秒,巨大的疼痛就从胳膊清晰地传来。 图坦卡蒙动作利索迅速,毫不留情,趁着她沉沦的工夫,狠狠一扭,就将她的右胳膊反剪在背后。 画风转换得太快,她来不及反应,那只仅剩的自由的胳膊也被擒住,纤弱的手腕被他的大手从反方向扣住,那力气大得惊人,极为狠戾暴虐。 痛痛痛。。。痛得她眼泪和鼻涕迸射齐飞。 手腕简直要被硬生生折断了! 她明显感觉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可是为什么啊。 她现在着实没有心力弄清原因,当务之急是让这家伙先放开自己的手。 灵巧无瑕疵的双手对她这样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实在是太重要了。一点细小的伤口都会影响裁剪和缝合的精确度,对一件顶级时装的成败产生决定性作用。 她咳了下嗓子,尝试着和他交谈,虽然她心中很想直接骂他臭流氓,白瞎了一张好脸,但本着对自己性命负责任的态度,还是尊敬地开口,“这位壮士。” 似乎喊老了。 “小哥哥!” “哎嘛呀,老铁!你弄啥嘞?” 。。。。 夏双娜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呼喊他,他都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不予理睬。 而且她隐隐感觉他那道灼热的目光,还在往她裸露的后背上瞄,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是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双臂被钳制着动弹不得,连用手稍微遮挡一下都做不到,而这家伙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欣赏春光。 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她气的头顶冒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股脑吼了出来,“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不都应该暴跳如雷吗。 可“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依然连半点回响儿都没有。 夏双娜喘着粗气,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对牛弹琴。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语言不通。 这男孩一看就是个外国人,见外国人自然要说外国话。 然后她又分别尝试用英语,阿拉伯语,拉丁语,法语,德语,日语,韩语等众多语言和他打招呼,然后向他解释他认错人了。 可他的手如钢钳般纹丝不动,仍旧是那副不将她的手拆卸下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她累到要吐血,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个男孩到底是哪国人?是现代人吗?受过教育吗? 竟然连“hello”这么基础的单词都听不懂?! 第五章 “龙袍”争夺战 在图坦卡蒙看来,她的一番胡言乱语是那么的不敬和僭越,他的耐心也被耗尽,收紧了攥住她手腕的手,微眯的双眸闪过一丝幽深狠戾的光芒,“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又是一阵钻心的钝痛,夏双娜瞳孔猛缩,眼前一团黑,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是什么古怪的语言??? 她敢保证,她的耳膜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声音,绝对没有,无论发音还是拼读都和现行通用语法体系完全不同。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根本就无法交流!!! 虽然她无法理解他话的意思,却能感受到这声音包含着的磅礴气势和强大威慑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狂傲和霸气,此时传递出异常恐怖危险的讯息,如果她不能立刻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她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都说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潜能无限,灵动的黑眸一骨碌,计上心头。 女孩勾起嘴角,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配合着摇晃脑袋,极为鬼畜。 在没有弄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之前,装疯卖傻是最好的选择,但凡有点怜悯之心的人都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女下毒手。 身后的男孩果然愣了一下,她立刻感觉胳膊上的压力小了些,夏双娜猛地一扯,终于把自己给拯救了出来。 以一个姿势站太久,突然挣脱,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朝下跪去,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滩上,不禁闷哼一声。 真的痛死她了。 图坦卡蒙正矜贵地交叠着双臂,从内到外透着彻骨的寒意,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那逃脱的猎物,到底在玩弄什么把戏。 她立刻噤声,傻子是不知道疼的。 夏双娜索性跪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左右开弓抓满两手大大小小的石子,费力地抬起如同被重型卡车碾压过的酸痛手臂,将石块悉数向头顶抛去。 她也不躲避,反而仰起脸,任凭棱角分明的石头噼里啪啦地落下,天女散花式砸向她的脸蛋和肩膀。 那样子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兴奋地咧开嘴,甚至嘴角淌下一滴晶莹的液体,一脸痴痴傻傻的表情。 看着玩石头玩得乐此不疲的女孩,图坦卡蒙眼底的敌视和仇恨褪去几分。 难道是个傻子? 再一眨眼,就见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拱到他面前。 “小傻子”正兴奋得举着刻意蜷成狮爪形状的小爪子,朝他仰头,然后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伸手就去拽他身上的长袍。 图坦卡蒙眉心猛地一跳,举世无双的俊脸瞬间阴沉到地上。 这个光溜溜的小傻子想脱他的衣服?! 知道他是谁吗,敢扒法老的衣服,真是活腻了!!! 所以这是一幅怎样滑稽的画面,图坦卡蒙和夏双娜正式拉开一场“龙袍”争夺战,可谓战局焦灼,胜负难分。 图坦卡蒙死死拽住自己蔽体的衣袍,瞪着女孩,目光如刀,一刀一刀如凌迟,嘴唇因为不断聚积的怒意,基本绷成一条直线。 夏双娜也毫不示弱,正面迎击他杀伤力强大的视线,眼睛瞪得比他的还大,黑白分明的眼球似有挣脱眼眶的趋势,她用力甩了甩他宽大的袖口,呼啦呼啦作响,见他还没有把衣服交出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反正她傻她有理! 第六章 猝不及防的温暖 她的模样何其狼狈。 脸蛋胀得通红,皮肤被河水泡得肿胀,又被石头砸过,有几块深浅不一的青紫色淤块,还有几处破皮流血了。 满脸的鼻涕汗水,还没有来得及擦去。 但能看出她皮肤底子很好,细腻光滑如剥壳的鸡蛋,五官也非常精致漂亮,不是那种很强攻击性的美,而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人看到都会惊呼一声的亲和力十足的美貌。 可这张惊艳的美人脸映入图坦卡蒙眼中,却是万分的可恶。 她可是唯一一个敢对他如此嚣张无礼,还能毫发无伤的人。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他胸怀宽广不与她计较! 图坦卡蒙咬牙切齿地解开绳结,将那件用顶级王室亚麻制成的罩衫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乳白色的精巧织物从她面前滑落,男孩健硕结实的胸膛骤然呈现在她眼前,虽然没有八块腹肌那样夸张,但的确是他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的最健美的身材,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啊—” 岸边回绕着夏双娜那凄厉的惨叫,芦苇丛中栖息的一群水鸟一时没站稳,被硬生生震进水里,大难临头般拍着翅膀四散逃命。 她紧紧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瞄外面的情况。她不过是想捉弄他一下,想看看这小美男害羞脸红的模样。 光天化日耍流氓,简直太不要脸了!!! 呼,还好,他下身还有一条短裙,作为最后屏障,否则她恐怕是真的要吓晕过去了。 一条简洁大方的亚麻短裙,缠在男孩的腰间,裆部垂下来一块比裙身稍长些的,绣有精致莲花和纸莎草纹饰的布料。 裙子!? 神经迟钝的她现在才发现,他那和现代男孩迥异的衣着装扮。 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那一团东西,弯腰捡起来,使劲揉搓了一下,手感是亚麻不错。 她在来埃及采风之前,就做足了关于古埃及服装的功课。 她立刻辨认出那是古埃及新王朝时期的工艺。 这,不应该是展览在博物馆的恒温防弹箱里,供人欣赏的文物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经过数千年的风吹日晒,布料应该早已氧化发黄了,但这件却崭新得如同刚从技艺高超的裁缝手中诞生。 发愣的工夫,手中的罩衫已经被人夺走,下一秒,那件带着男孩体温的罩衫就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光溜溜的身子突然有了遮挡,隔开河风和尘土,夏双娜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他抱着的错觉,猝不及防的温度和暖意钻进心窝,在她的左右心房间横冲直撞,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夏双娜猛的抬头望向他,那美得惊心的面容近在咫尺,蜷曲的睫毛如蝶翼般扇动,褐色的深邃双眸中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影像,她惊愕的脸。 他整个人犹如一尊供奉在古老神庙中的神像,充满着神秘和唯美的异域风情,又散发着冷寂和华贵的独特气质,周身沐浴在金色纯净的阳光中,仿佛有魔法为他护体,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 引得她怀着朝圣般虔诚的心情久久注视,她竟然丝毫挪不开目光了,甚至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透过那副鬼斧神工的精美皮囊,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揭开藏在他心中的无数秘密。 第七章 爱之极,恨之切 图坦卡蒙从来没有想过,作为大埃及帝国的法老陛下,被数百奴仆伺候惯了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屈尊降贵,帮一个小傻子穿衣服。 耐心地引导她抬起胳膊,套上袖子,系上腰带,又细致地为她展平衣角,为了让她穿得更加舒适些。 他个子比她高,这衣服她穿上有些松落,也很长,正好可以遮到大腿根。 夏双娜像个僵硬的木头人儿,机械地被他搬弄着身体每一个零件,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一眼千年,宛如初见。 时光旋转,飞逝如电,就这样跨越了三千年。。。 正午的太阳投下密集厚实的白光,那光很足很亮,幌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面前男孩的影像也恍惚起来,刹那间,似乎和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尽可能仔细地看着他,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就这样看着他,而他也曾同样深情地望着她。 如果他能听懂她的语言,她此刻真的很想问问他: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仿佛他曾经给过她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温柔,和这世界上最甜蜜而忠贞的誓言,让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整颗心交给了他。 而那份刻骨铭心的爱,在她的生命中烙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沧海桑田,白云苍耳,任岁月变迁,都不能改变。 哪怕他刚才那样暴虐狠辣,那样凶狠地摧残她的胳膊和手腕,此刻,她还是愿意从心底里相信,他是不舍得伤害她的。 图坦卡蒙似是察觉到女孩的眼神,低头看她,冷漠如水的眸子也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一时收不回视线,两双眼睛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对上了。 当一高一低的两双眼眸对在一起,有什么电流在两人之间传播,化作一记重拳,蓦地就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莫名的悸动像波浪般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湖。 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愫,有无尽的思念,有重逢的欣喜?有喜爱,似乎还有怨恨? 在少女的心田,一根藤蔓破土而出,青绿的枝条上面开着可爱的小白花,正迎着和煦的春光吐出嫩黄的花蕊,一派生机盎然。 紧接着第二根深黑色的藤蔓迅速窜出,犹如恶毒女巫手中的鞭子,布满了张牙舞爪的毒刺,锋利得能将肉体捅出一个个血窟窿。 而这两根藤蔓相互缠绕着,拧成粗实的一股,朝四面八方生长,织就一张坚固的大网,而她的心脏就被紧锁进这张网里。 爱之极,恨之切,这两种矛盾的情感一直在彼此较劲,你消我长着,终是势均力敌,谁都没有胜过谁。 夏双娜一半的身子如同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另一半身子仿佛淹没在滚烫的火山熔岩里,这两种异常强烈而迥异的感受,简直要把她这个人活生生从中间劈开,分成两半。 她怀疑自己要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了! 面前男孩已经为她整理好衣着,继而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冰寒感和灼热感忽然一齐消退,夏双娜就像是遭受了一场酷刑,整个人都虚脱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第八章 令人留恋的好味道 两岸群山连绵,远处有高大的金黄色沙丘,与头顶那轮璀璨的金色骄阳遥相呼应,天地显得辽远而宽阔。 夏双娜正坐在河岸边呆愣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到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树木、灌木和花草,高高低低连成青葱的一片,像极了古埃及壁画上那些植被。 成群水鸟浮过水面,随着水波的荡漾,一只只跃起,像一个一个小小的音符,悬在无云的晴空,奏出动听的旋律。 比她在野生动物园看到的还要多。 这些灵巧的小生灵们根本不惧怕人,也不必担心成为哪个贪婪的家伙盘中的午餐。 在这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着,共享同一片净土。微风吹拂,岁月静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就像一片毫无工业污染的处女宝地,没有一座水泥建筑,没有一条公路。 甚至没有一辆汽车,没有一根电线,没有一盏路灯。 连一丝现代文明发展的痕迹都找不到。 历史仿佛迅速地倒退了几千年,回到了发展的雏形时期。 夏双娜头大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 当今世界还有这样古朴原始的地方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可惜男孩无法告诉她答案,那就跟着他走,总能找到城市。等到了城市,她还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听懂她说话的人,找不到一部手机,或者直接让警察把她送进大使馆,总有千万种回家的办法。 还好他走的并不远,她立刻提步追上。 脚丫子刚碰到地面,就冷不丁闷哼一声。 好疼! 她跳起来抱住自己光溜溜的脚。 和她的衣服一样,她的鞋子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平常穿惯了舒适的鞋子,突然光脚,简直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知道自己走路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一步一跳摇摇晃晃好似一只喝醉酒的鸭子,炙热的黑土地像块巨大的铁板,烤着她的脚板心。 她只得踮起脚尖,粗糙的路面硌着皮肉细嫩的脚趾,疼的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偏偏图坦卡蒙还走的特别快,在前方迈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她忍着脚痛踉跄地小跑跟上,加之天气实在是暑热,不一会便满身是汗,长长的头发被汗水塌湿,粘在脸颊上,又黏又热。 她抬手擦去汗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凑鼻子过去闻了闻罩衫的袖子。 他刚才跳进河里救她,衣服自然是湿透了,现在被烈日和她的体温蒸得半干,上面还留着些水草与泥沙的腥味,混合一种馥郁浓烈的古老香料。 亦掺杂着他和她两人的体味。 这几种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可她却觉得这是种值得留恋的好味道。正是她一直在苦苦寻觅,却求之不得的。 夏双娜又将头埋进袖口,深深吸了一口,两口,直到整个胸腔里都是这种味道,每根发丝和每个指尖上都萦绕上这种味道才罢休。 当她猛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羞耻度爆表而且无厘头的事情,脸噌的就红了,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就地活埋。 完了,完了,她不会是得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第九章 史诗级大制作 穿过一片芦苇荡,眼前的景色突然壮观气派起来。 尼罗河正滔滔奔腾着,朝向目不能及的远方,沿河岸孕育出一大片绿色的平原,如同镶嵌在宝蓝色丝带上的翡翠石。 和刚才的空旷不同,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男人们和他的打扮并无二致,都是或长或短的裙子,用一根腰带束在腰间,富人会在腰带上加上黄金宝石点缀,追求时髦的小伙子则会挂上陶片和贝壳,风靡全世界的t恤和牛仔裤竟然在这里完全绝技了。 夏双娜嘴角不禁抽搐起来,难道,这里的男人集体有穿裙子的癖好? 他们的皮肤是棕色、古铜色,还发一点红,她可以推断出,那是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所致,可图坦卡蒙的皮肤却是出奇的白皙和细腻,个子也比他们都要高,更有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质。纵然是隔着人群,在茫茫人海之中,夏双娜也能一眼望到他,一眼找到他。 就像是男主角一样光彩夺目。 而他们的身材比例、五官和服装,都和她在博物馆里了解到的古埃及人一模一样。 活脱脱就是古埃及壁画复活了!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这里一定是某剧组的拍摄基地,而时代背景就是古代埃及。 如此庞大的群演团队,如此逼真的服饰道具,绝对是史诗级大制作。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羞耻地发现,额,这里所有的“女演员”都没有穿。。。bra,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癖好,去盯着人家那个地方看。这是一种职业病,她总喜欢在大街上观察别人的服饰搭配,而且她们的衣料都是薄薄一层亚麻,很容易就发现了。 这群女人似乎很乐意向所有人包括陌生男人展示自己优美的身材,崇尚天然和无约束。 夏双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样穿难道不会被举报送进警察局? 她表示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这么奔放的场面,心中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乖乖地侧过身子回避。 这么一转身,恰好撞上一个飞奔而来的小男孩。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小男孩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急忙捞住他的小胳膊,关切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四目相对的瞬间,立刻惊悚地失声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孩子怎么说也有五六岁了,竟然是完全。。。身上连块巴掌大的遮羞布都没有。 她这稍微一晃神,身边就围了一群孩子。 无论高矮胖瘦,无论男童女童都是小光头,一个个光溜溜的圆脑袋像是复印机里批量打印出来的,他们扭打在一起,以她为中心,手拉手嬉笑玩闹。 被围进一圈移动的古铜色的肉墙里,夏双娜头晕乎乎的,脑子也打了结,本来就有点脸盲的她,完全认不出来刚才撞到的是谁了。 谁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众神之都底比斯 尼罗河东岸,众神守卫的伟大城市,叫嚣着,沸腾着,在历史一场场猛烈的暴风雨中拔地而起。 和大多数古城不同,底比斯城没有城墙,这并不是一座被冰冷的砖瓦包围着的城市,因为古埃及人相信神灵的庇佑可比那些砖头石块要坚固的多,而且他们更愿意亲近他们的母亲河—尼罗河。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此时已经进入了底比斯城内。 三千年前底比斯城的风采,在现代已成为断壁残垣的伟大城市,就这样复活在她眼前。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形容它的壮观。 精致的雪花石膏司芬克斯像整齐地排列着,兽爪朝向的是通往永生的道路。它那深邃无波的眼神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智慧,注视着每个前来埃及的人,似乎已经洞察了来者的前世今生。 厚实的墙壁上面绘有炫目的壁画,和现代遗迹那灰秃噜的颜色不同,这些壁画的色彩鲜艳欲滴,红、黄、绿、青、蓝。。。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满眼皆充斥着古老的象形文字,那种她只有在教科书和博物馆中才看得到的古老文字,虫型,鸟型,鱼型,聚集在一起谱写成一曲波澜壮阔的王朝赞歌。 法老与阿蒙神的巨型雕塑正襟危坐,虎视眈眈地遥望着周边的民族,扞卫这黄金帝国,千百年的和平与繁荣。 那一座雕塑的脚丫比她的身子还要大,她拼命仰头,也望不到法老陛下的尊容。 几十根笔直的桅杆深深插入大地,金黄色的旗帜在风中肆意飞扬,似乎要冲上天与太阳比肩。 植物,动物,衣服,建筑,种种诡异的迹象一波波刺激着她已经脆弱如蝉翼的神经。 夏双娜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由于极度的震惊和亢奋而语言功能紊乱,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古、埃、及。” 她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时光飞速倒流,耳边同时响起了时间齿轮疯狂逆时针转动的轰鸣声。 咔哒。 咔哒。 咔哒。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那惊恐的叫声却迅速淹没在人群的喧闹声中。 她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慌乱地喘息。 这是怎样一股强大神秘的力量,打开了时空隧道,将她送到了古代埃及。 换句话说,她穿越了,穿越了。 她曾在书中无数次读到过古埃及,深深陶醉于那伟大的文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古埃及迷,也总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着能回去看看。 那巍然屹立的金字塔,直指云霄的方尖碑,千年不腐的木乃伊,神秘莫测的象形文字,无一不让她着迷。 辉煌灿烂的古老国度,周身都散发着谜样的光彩。 古埃及,神秘的古埃及,伟大的古埃及,那么的不可思议,超越人类最疯狂的想象力,它是神灵最慷慨的馈赠。 而现在,她真的梦想成真,来到了埃及,古代埃及。 第十一章 她的语言buff呢 夏双娜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迈腿,甚至不敢轻易落脚,那感觉就像一个稍微轻浮的动作,就会亵渎了这座伟大的城市。 纵横交错的街道呈“井”字交叉,坐落着鳞次栉比的房屋。 高大的棕榈撑起一把把绿色的大伞,在烈日中投下一片难得的阴凉,驱走酷暑和燥热。 清澈的人工湖遍布全城,倒映出川流不息的行人,和他们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 大大小小神庙宏伟壮观,如坠落在人间的璀璨明珠,镶嵌在底比斯的各个角落,仿佛要在无边金光中升腾到天际。 那是太阳神的恩泽。 撑天的巨柱、巨大的神像、耀眼的阳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不及待冲向她的角膜,击中了泪腺,让她瞬间热泪盈眶。 “啊!古埃及!” “伟大的古埃及!” 夏双娜已经彻底陷入一种头昏脑涨的疯魔状态,完全不顾形象滚在地上,抱着那古老的地面狠狠亲了两口。 如果不是地面被太阳烤的实在烫皮,和身边人看乡巴佬般的鄙夷目光,她还能继续滚下去。 得以目睹如此雄伟壮丽的奇观,死而无憾。 她着实后悔没有带上照相机和手机,不能拍照片回去给爸爸妈妈看。 好像还有点不对劲,她顿时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想象一下,你做好一切准备,信心满满地参加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却发现自己坐错在隔壁俄语四级考场,当你翻开天书般的试卷,监考老师开始播放火星语般的听力录音,是什么感受。 没错,夏双娜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叽里呱啦的异国语言从四面八方扑来,如同汹涌的潮水,争先恐后地将她掩埋。 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巨大的麻烦。 她本以为,是和这个男孩子有交流障碍。 可事实是,她对古埃及语一窍不通,也就是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交流。 这是要把话痨的她给活活憋死吗! 她现在就是个聋子加哑巴,而且她还必须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异世界求生存。 悲痛欲绝的情绪郁结在心,无法纾解,她双手掐腰,仰头朝天破口大骂。 “主导穿越的时空大神,您老人家记性也太差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啊,我的语言buff呢?您把我送来古埃及,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语言不通的问题吗。这不是穿越,不是穿越,是送死!!!” 发泄完满腔怒火,她很快冷静下来思考。 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设法回到古代中国。虽然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书写拼读都挺大区别,但至少比古埃及文字这种彻头彻尾的天书好理解。 可凭借这个时代极度落后的交通工具,且不说路上有多危险,就算她命大回到祖国,恐怕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奶奶了。人生二、三十年,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绝不能就这么浪费在路上,她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那么只剩一个办法了—学会古埃及语,就像小婴儿学说话一样,一点点学习。 她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从零开始学古埃及语会有多难。 虽然生活如此狗血,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她不仅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还要掏出她那把40米长的大刀,在命运的身上狠狠捅上几百个窟窿!!! 第十二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决心是决心,义愤归义愤,她终究是要面对残酷骨感的现实。 比如,今晚住哪里,今天的晚餐在哪里? 想到这里,肚子就极应景地咕噜响了一声。 这令人尴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图坦卡蒙耳朵里,让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打包藏起来。 话说她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作为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异族人,很容易被当作敌国间谍,一旦被抓进监狱就是死罪,而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语言能力都没有,这就大事不妙了。 她不禁冷汗直流。 夏双娜往图坦卡蒙身边蹭过去,脸上浮现出极度讨好而谄媚的神情。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的大腿,紧紧抱住不松手。 她靠近一点,男孩就远离一点,她穷追不舍,男孩步步后退,直到将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在他鄙夷目光的洗礼下,她难受得呼吸不畅。 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忍!我忍!我再忍! 他突然上前一步,那张放大的俊脸骤然呈现在她面前。 夏双娜下意识拽紧了自己的衣服,浑身都警觉起来,他想干什么?! 然后整个人都被他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转头就被他拎着稳稳地放在旁边地上,挪了个地方。 男孩饱满性感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吐出来一长串古埃及文字。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磁性又深沉,隐约还有点少年时期的稚嫩,音节辗转间便蕴藏着无穷的魅惑。 可在夏双娜听来就是一群乱码。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满头雾水,他又在说什么? 瞧那高傲的神情,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也不等她回复,高大的身躯就迈步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喂,稻草,你别走啊!”她这下急了。 她不知道用什么古怪的拟声词喊了他两声,可男孩并没有回头。 凝视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夏双娜依旧呆愣在原地,他就这么走了? 唯一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就这么走了? 置身茫茫人海,她感到从所未有的迷茫和落寞。 这么大的古埃及,她能去哪里呢?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她还就不信,没了他,她一个手脚健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现代女孩,能活活饿死在古埃及! 夏双娜愤愤地朝路边一块石头飞起一脚,仿佛这块石头就是某人的脑袋。 “冷血无情,暴虐残忍!” 石块嗖的一声,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不偏不斜砸到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身上。 “啊!” 只听一声惨叫,可怜的小乞丐就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跑过去。 天啊,古埃及语的“对不起”怎么发音,她根本不知道,只能肢体动作表现得诚意满满,脸上露出尽可能抱歉的神情。 第十三章 忍辱负重抱大腿 她蹲下身,发现他正在学写字,那双干瘦的小手紧握着一支树杈,在一块湿漉漉的泥土上勾画着什么。 见到这个衣料讲究的大姐姐,他的眼睛一下放出了光芒,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漂亮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夏双娜自然听不懂小乞丐的话,只能含着笑,朝他眨巴了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 小乞丐明白了,这个漂亮姐姐可能有些听觉障碍。 于是他便将刚才说的话写在了泥土上。 夏双娜看着那一长串古埃及文字,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她现在彻头彻尾就是个文盲,只得手脚并用向他解释。 她发现自己和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心有灵犀。 夏双娜歪着脑袋朝他比划着想要表达的词汇,他立刻就懂了,并把对应文字写出来,再洪亮地读出发音,夏双娜立刻就跟着他大声重复。 这孩子很是聪慧,又善于循循诱导,一本正经的样子俨然就是她的古埃及语启蒙老师。 她也是语言天赋极高,学得又努力,不一会儿就造出来一个别别扭扭的句子。 “跟我走”。 小男孩似乎反应了一下,继而用力地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泪光,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她也把他用力搂在怀里,想尽可能给他最多的温暖。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真心帮助她的人。 这么小的年纪,本该依偎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却在外流浪,无依无靠。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没有资格进入古埃及的学堂学习,可他却偷偷学会了这么多文字,想见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遭了多少辱。 那条破破烂烂的裹腰布被他洗得异常干净,完全没有半分邋遢的样子,枯瘦如柴的小胳膊小细腿上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简直没有一块好肉,兴许是为了读书学知识,被哪个残忍的教书先生或是富家公子毒打了。 可他还这样坚持,渴望着变强,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不会语言,他会语言,正好可以做她的小翻译,她有一门好手艺,找个裁缝的活计,薪水足够养活他们两个了。 她要带他走,给他一个家,送他去读书。 当图坦卡蒙抱着面包回来,目睹的就是这幅温情满满,冒着粉红心心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趴在夏双娜的胸口,把眼泪和鼻涕蹭在她衣服上,脏兮兮的小手还在她的后背印下五指印。 这无比亲密的举动,让他顿时气不顺,健步冲上前,结实的手臂把两个人硬生生掰开。 夏双娜一把将小男孩抢过来,再次揽进怀中,扭头瞪向来人。 咦,他怎么回来了? 他们两个刚刚组成温馨的小家,他来捣什么乱,真是多余! 图坦卡蒙将一块面包递给她,她背过身不予理睬,可耐不住那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嗟来之食,可以吃吗? 她这么有骨气,当然是。。。吃,不吃怎么能有力气挺直那傲骨铮铮的脊梁,怎么有力气赚钱养小男孩。 在尼罗河里挣扎,又赶了半天路,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真的已经饿得两眼发晕了。 所以不仅要吃,还要好好地吃。 第十四章 原来哥哥在追求姐姐 她将面包掰成两块,递给小乞丐一大块。 自己留下一小块,慢条斯理地嚼着。这面包瓷实得更像是馒头,而且古埃及的石头砂质化严重,所以他们的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也掺杂着许多砂砾,蒸出来的面包咬一口就咯牙,口感又干涩,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个瘦小的男孩实在是饿坏了,抓住她递过来的面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吃得实在太快了,呛住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双娜轻轻地帮他拍打着后背。 小男孩吃完面包,朝他们道谢,“哥哥,姐姐,你们是好人。”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长大后成为书吏。一定会报答你们,也给你们好多好多面包。” 然后两条瘦弱的小胳膊使劲伸长,比划着。 是胳膊抱不住的好多哦! 夏双娜还是一脸懵逼,图坦卡蒙却勾起唇角,深邃的的眼眸流转着一丝玩味,“不用等到长大。” 图坦卡蒙拿起树枝,写了一个象形文字,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指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是在说什么,然后放下“笔”,又指了指夏双娜。 小男孩凑过去,再看向夏双娜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里面有种探到八卦气息的狡黠,更多的还是祝福。 原来这个哥哥正在追求这个姐姐呀,可这姐姐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这个哥哥。 那他一定要帮帮这个善良又好看的大哥哥。 于是他大方往边上一挪,友好地让出了夏双娜身旁的位置。 图坦卡蒙就大摇大摆地插了进来。 看着突然加三在自己和小男孩中间的图坦卡蒙,她眉头微蹙。 刚才不是嫌弃她吗,说什么对她不感兴趣么,那就不要管她,赶紧走啊!回来干什么! 统治者的敏锐洞察力让图坦卡蒙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略微思考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启唇说了一句话。 刚说完小男孩就已经写出来了这句话。 指了指其中一个象形文字,又指了指夏双娜手里的面包。 “嗯嗯。”她恍然大悟,原来,面包的象形文字是这么写的,不得不说,这个文字的形状真的很像一块面包。 又经过一番折腾,她终于彻底理解了。 他刚才的意思其实是“在这里等我不要动,我去买面包给你吃。” 而不是什么羞辱她的恶毒语言。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 一丝暖意涌上心头,她悄悄打量了图坦卡蒙一眼,他正和小男孩说些什么,逗得那孩子咯咯发笑,柔和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 其实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恶。 唉,语言不通果然容易引起误会啊。 那她更要抓紧时间学习古埃及语了,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愈发觉得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小男孩如同听到了她的心声,捏了捏她的纤纤玉手。 她以为他要手把手教她写字,自然心甘情愿的点头接受,谁知,小男孩坏笑了一下,径直就把她的手送进了图坦卡蒙手里。 图坦卡蒙竟然也毫不客气地接过,她的小手就被他攥进了自己的大手里。 他那双手白皙柔嫩,手指纤长笔直,骨节匀称,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粗糙,倒让她想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指甲也精心修剪过,虽然指肚上有一层薄茧,但她可以判断出是长时间握笔和射箭所致。 分明就是一双天天浸泡在牛奶和香膏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 握起来真的很温暖,也很舒服,可她只想快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魔爪”下救出来。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就环绕着她的脖子。 又是那种该死的悸动,浑身冷热交替。她总觉得应该远离他,否则一定会有大麻烦,可依然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根本无法逃脱。 第十五章 迷雾幻境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 她也只是偶然抬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瞳孔猛的放大,瞬间整个人都惊悚起来。 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那个深夜闯进她酒店房间,害她掉进尼罗河里的男人。 其实那晚太暗,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可此时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 男人完全是古埃及人的打扮,又混在一群古埃及人里,可似乎还是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他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吗,为何现在会出现在古埃及,还用这样诡谲的眼神望着她。 那双三角形的狭长眼睛好像是在对她说,又见面了。棕黄色的阴翳瞳仁犹如一台时光机器,将她吸入无涯的时间黑洞。 夏双娜竟有种灵魂出窍的奇妙感受。 灵魂缓缓脱离躯壳,仿佛被禁锢三千年的亡灵突然得到释放,在他阴郁眼神的牵引下,突破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封锁,飞渡到一片遥远的河滩。 枯死的树木爬满蛛网,黑色的细线上挂满蚊虫和蜘蛛的尸骸。 夏双娜掩着鼻子,战战兢兢地穿过遍布荆棘的丛林,时刻提防着脚下,生怕有什么恶心又恐怖的东西突然窜出来,拽住她的脚踝。 成群结队的乌鸦在冒着青烟的河边饮水,见她突然闯入,数百双空洞而无神的豆眼瞬间紧紧锁住她,跟着她的脚步咯吱咯吱转动。 远方是一座庙宇,半埋于黄沙之中,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到处都散发着颓废衰败的气息。 奶白色的迷雾之中,男人正在斑驳的墙壁上刻着什么。 惨淡的日光透过古树层叠鬼魅的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可怕的影斑,明明是白昼,而他站立的角度却极好的将身躯隐藏在阴暗之中。 男人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便手脚不听使唤地走上前去。 酒红色高跟鞋拾级而上,鞋跟敲击着长满藏青色苔藓的石板,叮叮咚咚的撞击声浸没古旧的台阶,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摄人心魄,就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蓝色矢车菊花纹自洁白的裙摆盘旋而下,随着身子的移动,轻扫她的小腿肚。 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她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猛的刹住脚步,“你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声线低沉而阴森,缓缓开口,“尼罗河是结束,也是开始。” 夏双娜闻言冷冷一笑,她早该猜到的,又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是开始,结束是结束,怎能混为一谈,而且与尼罗河又有何相干,他就如此爱玩蹩脚的文字游戏吗? 装神弄鬼,简直愚蠢至极。 她当真对此人感到厌恶,颇为不耐烦地喊道,“你的玩笑很低俗,我一点不感兴趣!” 没想到她的话,引得男人一声沉重的叹息,“夏双娜,你果然都忘了,你全都忘了。” 她忘记了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也许的确发生过什么。。。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是谁?她总觉得他知晓一切。她不知道的很多事情,他全都知道。 刺骨的寒意袭来,夏双娜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深深感觉已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套死了,不可抑制地心慌。 她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但此时也从内心最深处感到巨大的恐惧。 那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第十六章 阴谋和命运 忽然晴天一声巨雷,一道闪电从高空劈下。 银白色的光柱直击古老神庙的最深处。 咔嚓— 皲裂的墙壁上,男人刚才刻画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两个造型恐怖狰狞、浸染着淋漓鲜血的圣书体字符。 犹如歇斯底里的控诉,仿佛是用血与泪铸成,多少人以生命的代价才换得它如此鲜艳的色彩。 巨大的血红色字符铺在布满污渍的暗黑色墙壁上,带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刺得她眼睛生痛。 明明对古埃及语一窍不通,她竟能认出那两个字符。 阴谋和命运。 阴谋,高深莫测的阴谋。 命运,难以逃脱的宿命。 “三千年的爱恨和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又是一句诡异的悲叹,让她将视线从墙壁上挪开,惊惧地看向男人。 奇怪,他的嘴唇明明没有动,可那句话却无比清晰灌入她的脑中。 什么? 那声音更似乎是隐藏在她的脑子里的,捂住耳朵,塞住耳孔反而更加清楚。 “三千年的爱恨恩怨,该有一个了结了。” 这略带哀怨的低吟,如同洗脑的魔咒,她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要逃离这种声音的束缚。 却无处可逃。 什么爱?又是什么恨?哪里的恩,又何来有怨? 她终是凄厉地惨叫出来,“停下,停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怎样?!”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悄然飘到她面前,低声念道,“回去,回到他身边。” “他?他是谁?” “你回答我啊!他是谁?他是谁!”她急迫地吼着,甚至想要扑上去抓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咧开嘴,瘆人的狂妄笑声自胸腔爆发出,随着那笑容幅度越来越大,他干裂的嘴角开始向下掉落细小的碎末,沙拉沙拉作响,然后是脸颊,头颅,最后全身都伴随大笑而剧烈抽搐起来,整个人犹如一具腐朽的木雕,从内到外碎成无数碎块,砰地原地炸裂开。 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土崩瓦解。 夏双娜背后蓦地升起一股恶寒,胃里泛起阵阵酸水,撑住旁边墙壁,弯腰干呕起来,可手指刚碰到墙壁,那古老的墙壁也开始塌陷,然后迅速碎成沙粒大小的粉末,刷地流走。 她的身子猛地扑空,被一双无形的强有力大手用力推了一下,重重跌落下去。 眼前的所有事物,河流,丛林,荆棘,蛛网,乌鸦,神庙,全都化作一股又一股浓稠的黑烟,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拧成一团,扭曲,旋转,缓缓弥漫开来,直到黑暗吞噬了一切。 迷雾幻境消失了。 似乎是被小男孩推搡了一下胳膊。 夏双娜大梦初醒般,猛地找回自己的存在,周身暑气从地面升腾,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底比斯。 她现在竟是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所有的感官和浑身的力气都被集中到一处。 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从她的体内孕育而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额头冲去。 第十八章 日轮盘觉醒 眉心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 她突然就很不舒服,浑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滚而下。 体内的力量不断聚集,终于彻底冲破了封锁,她的眉心处赫然浮现一轮圆盘,就像一枚美人痣,边缘是金黄色的,圆盘内仿佛注满了滚烫的红色液体,正在流淌着,翻滚着,动感十足,让这红色呈现出由暗到明的光泽变化。 小男孩率先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惊恐地扑过去,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额头。这小日轮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威力无穷,灼热的温度立刻传遍了他全身,手心更是疼痛难忍。 随着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痛感也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渗出一股烧焦的糊味。 他猛吸气,面目扭曲得龇牙咧嘴,却没有松开手。 当图坦卡蒙强行把他的手挪开,看向她眉心的时候,那轮圆盘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消失了。 而孩子的手也丝毫没有受伤。 就在那日轮盘泯灭于肌肤之下的一瞬间,夏双娜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皮一沉,彻底昏过去。 图坦卡蒙忙上前搂住她,才没让她的身子摔在地上。 瞧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得心脏一紧,“喂,你怎么样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她的身份,她的家世,都是一无所知。 她这样子,看起来是生了急病,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不管。 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有种莫名的情愫,当看到她虚弱地倒下,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慌乱。 突然就很怕失去她,很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他要为她找全埃及最好的医生,他要让她立刻得到治疗。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男人目睹着一切,露出一抹万事尽在掌控中的诡谲微笑,趁乱溜走了。 犹如一阵风,短暂存在又顷刻消失在底比斯密集的人群之中,只留下一抔在空气中旋转的沙土。。。 图坦卡蒙一路狂奔,冲过拥挤的街道。 人群如同塌倒的浪潮,自动为他开辟出中间的一条通道。 周围众人连一口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浑身散发的巨大戾气所伤。 不过他并没有带夏双娜回王宫,而是就近把她送进了一栋小别墅里。 小男孩也跟着他快跑。 当一行三人到达时,御医们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抵达,皆毕恭毕敬地提着药箱恭候法老陛下驾临。 图坦卡蒙将夏双娜安置在屋里,就开始对小男孩下逐客令,“这里有我就够了。” 然后吩咐身边仆人,“带他下去安置好。” 可男孩似乎不想离开,担忧地反复打量着夏双娜的眉心,生怕那个可怕的图腾再钻出来,给她带来厄运。 小嘴巴一直咕哝着,欲言又止,最后拽了拽图坦卡蒙的衣角,悄悄对他说。 “大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姐姐。如果有一天,法老发现了她,要杀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图坦卡蒙顿时就疑惑起来,“法老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小男孩皱起眉头,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这个大哥哥,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提。 图坦卡蒙见他不想说,也没心情再追问下去,命令人将他送走,就回到了女孩的床榻边。 经验丰富的宫廷女医为夏双娜仔细检查了身体,没有外伤,没有内伤,最后只能胆战心惊地向法老禀报,“陛下,这位姑娘身体健康,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当真?” “臣不敢妄言。” 女医的话并没能让法老宽心,她当时明明那样痛苦,甚至痛晕了过去,怎么可能是没有大碍? 又换了好几批人,折腾了半天,都查不出来她昏迷的原因。多方会诊后,古埃及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得出一致结论,她只是在睡觉,明天一早就会醒来。 图坦卡蒙将所有人都轰出门外,久久注视着熟睡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来到我身边是什么目的?” 自从她出现,一切都变得很反常。 可能是因为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觉得她其实挺好看的。 她的皮肤水灵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不是埃及人的肤色,有点淡黄,却不是病态的那种蜡黄,胸脯轻微地起伏着,也许真的是在睡觉。 标致的鹅蛋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蜷曲又浓密的睫毛宛如黑色的羽扇,下面是一只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微微勾起弧度。 素来不近女色的法老陛下此时竟被她吸引了,鬼使神差般地为她掖好被角,手指划过她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眉心,使劲揉搓了两下。 那块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口。 可他明明记得,当时好像有什么金色或是红色的东西粘在了她的额头上。 图坦卡蒙就像是摆弄一个布偶娃娃。 一会缠她乌黑的头发丝。 一会数她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还把她的小嘴捏得嘟起来。 他玩够了,刚准备起身离开。 女孩的一只小手突然抬起,拽住了他的大手。 “放开。”他低声警告,她的手却拉得更紧。 接下来的时间里,图坦卡蒙一直在想办法摆脱她的束缚。 一个女孩子的力气能大到哪里去,如果他想强行掰开她的手,肯定是做得到的,可这样必定会吵醒她,弄痛她,也许是看她睡得太香甜,他竟然有点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 图坦卡蒙一只手被她拽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弓着高大的身子,用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待在她身边,愤愤地盯住她那只“罪魁祸手”,感受着自己的耐心一点点消亡。 再不放,他就真的要动怒了! 女孩似乎也抓累了,终于将手松开。 胳膊被她拉得太久,有些发麻,再猛然起身,他整个身子都失了平衡,径直朝她的方向倒过去。 第十九章 初吻稀里糊涂就没了 图坦卡蒙猛然放大的瞳孔映出她平静的面容。 扑通一声,两人撞在一起。 他的身体呲溜一滑,就躺在了她身旁。 图坦卡蒙浑身一个激灵,他的嘴唇好像刚才碰到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蹭而过,像根羽毛划过他沉寂许久的心湖,撩拨着他的心弦,痒痒的。 图坦卡蒙忽然反应过来。 那是她的唇。 臣民眼中左拥右抱的法老陛下,其实连女人的嘴唇都没有碰过。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个陌生女人给吻了,图坦卡蒙震惊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心跳声那么剧烈,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响,似乎是害羞了。 不过,图坦卡蒙很快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女孩唧了一下小嘴巴,粉嫩的小舌尖还舔了一下嘴角,满足地露出甜甜的微笑,似乎是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试问,谁会因为吃美食而心跳如雷? 图坦卡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阴沉,原来,她是把他的嘴唇当做了好吃的东西。 岂有此理,睡在他的床上,舔他的嘴唇,干出如此过分的事,还能睡的如此安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只胳膊支起脑袋,怒视着这个不怕死的狂妄之徒,正寻思以什么样的姿势把她踹下床去更加英武霸气。 女孩突然侧过身子,探寻到身边的温暖,就将他圈进了怀里,那只纤细的手臂,还在不安分地摸着他的大腿。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柔顺的青丝扫过他的心口,那痒痒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突然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让那颗充满戒备和敌意的心灵,瞬间散落至无形。 威风凛凛的雄狮张开了锋利的爪牙,准备将猎物撕碎,吞掉,可最终还是用肉嘟嘟的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困意悄然降临,图坦卡蒙阖上眼睛,不一会便传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今天还在斗智斗勇的两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相拥而眠。 半盏油灯烧完了。 一盏油灯烧完了,唯一微弱的光亮也熄灭了。 夜深了。 整个底比斯都睡熟了。 没有人发现,墨色浓重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悄悄从缝隙中逃出,穿透泥制屋顶,直直地照向女孩沉静美好的睡颜。 藏匿于眉心肌肤之下的日轮印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缓缓浮动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隐隐向外释放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呼应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额间小小的光晕突然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时光正在两人身上飞速倒流着,一切退回到那座封存于记忆深处的花园。 第二十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一)(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他的名字还叫图坦卡吞。 目光所及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矢车菊花,在蓝色的海洋里,女孩弓着腰,正在专注地寻找着什么,青绿枝叶间隐约露出她半张娇美的面孔。 这女孩虽年龄尚小,可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不俗的气质,精致小巧的五官更暗示着长大后的她一定是位出众的埃及美人。 “娜娜!” 远方蓦地传来一声熟悉又亲密的呼唤。 女孩随即将什么东西插进后背的腰带扣环上,若无其事地转身。 就看见男孩正高举着一只矢车菊,兴高采烈地朝她跑来,圆溜溜的脑门盖闪着光,脑袋左侧一条黑亮的粗辫子也随小小的身子欢快地蹦跳,辫尾束着一枚精致夺目的黄金发圈,象征他埃及王子的尊贵身份。 她接过来男孩递过来的花,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好香。” 男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唇角一弯,阳光般温柔的笑容便溢满了整座花园,女孩的赞美让他方才的疲惫全都消失了,“我翻遍了这里,才找到这朵最美丽的花,送给你。” “给我的?” 女孩眸底浮现出些许惊讶,立刻被那满满的嘲弄取代。 “干什么?”,她伸出食指,有节奏地戳了几下他的肚皮,“翘掉算术课去打鸟,文法考试又不及格,害怕我告诉你父王,他打你屁股?还是想抄我的建筑设计作业?图坦卡吞,别以为这朵破花就能贿赂我,做梦!” “不是!” “难道是往老师的葡萄酒里放瞌睡药,被他发现了,想让我替你顶包?!” 接下来她又列举出一长串他的劣迹,伶俐的小嘴巴连珠炮似的,压根就没有停止的趋势。 “我。。。”面对女孩的发问,图坦卡吞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英俊的小脸上浮现一坨潮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一连又说了好几个不是。 女孩在他肩膀上仗义地拍了一把,“喂,扭捏什么呢,有话直说,别怕,我帮你。” “那你凑近点。” 她把耳朵凑了过去,“现在可以说了。” “娜娜,等你长大,就嫁给我,好吗?”他趴在她耳边,呼出的气钻进她的耳膜,痒痒的。 女孩似乎反应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大眼睛懵懂地眨了眨,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像是躲避什么毒蛇野兽,急忙摆手,“图坦卡吞!你。。。说什么疯话啊,你将来要娶的可是你姐姐,埃及最高贵美丽的三公主。只有娶了她,你才可以成为埃及的法老,你肯定是上课又睡着了,没听到。。。” 他打断她的话,那张总是痞里痞气的小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稚嫩的童音掩不住天真,却异常坚定有力,忠贞不渝的誓言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女孩心里。 “可我想要的只有你,没有你,别的东西都没有意义。我,图坦卡吞,对伟大的阿吞神发誓,永生永世只爱你。” 第二十一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二)(小时候的故事) 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女孩噗嗤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信你才怪!” “演得真像,我差点就信了,”一双机灵的眸子闪着光,嗓音洪亮,调子轻快上扬,“说!你是不是又想出来什么新法子整我!这次我绝对不会上当。” 说罢将那花一把扔到地上,再也不去看男孩失落的神情,“本姑娘要去晨祷了,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然后拎起白裙,撒开脚丫,一溜烟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女孩应该已经跑远了,甚至连她留下的气息都消散尽了,图坦卡吞才缓过神来,弯腰捡起那朵沾了泥的小花,心疼地放在了自己胸口。 恰好错过女孩那张回头张望、洋溢着幸福的娇羞脸庞。 更没有看到,女孩也从身后缓缓拿出一支同样美丽的蓝色矢车菊,方才为他采撷的那支矢车菊。。。 当他猛的抬头,顷刻间大地颤抖,狂风怒号。 身形一晃,瞬间时空变迁,日夜转换。 图坦卡蒙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悬崖边,穿过阴森恐怖的深渊,脚下是一条惊涛拍岸的河流。 夜空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斗篷,低低地降落下来,似乎触手可及。 满天的星辰就像那天花园里的矢车菊一样,那样多,那样美。 “娜娜,你要的花,我给你带来了。”他攥着那支枯萎到看不出颜色的矢车菊,胸膛全被悲痛填充,哽咽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还记得吗?花园里最美的,我为你摘的。。。” 女孩远远地望着他,脸上的泪水怎么都流不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单薄的衣裙拍打在她瘦弱的躯干上,呼呼作响,一阵风就能把整个人儿给卷走了。 他顶着狂风,艰难地前行,脚步一点点靠近她,想把女孩从危险的崖边拉回来,语气低微几近渴求,“回来,回到我身边。” “别过来。”女孩的眸子再也没有一丝亮光,决绝地朝身后的万丈深渊扫了一眼,“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我不过去。” “你相信我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喜欢你。。。”他努力地解释着,无奈所有的语言都太单薄,索性厉声嘶喊道,“你回来!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瞥了一眼痛不欲生的男孩,女孩冷冷地笑了,“图坦卡吞,我恨你,好恨你。” 被她绝情的话语重伤,图坦卡蒙身子一抖,瞬间感觉被什么巨大阴影所笼罩,仿佛在无上的高空,有一双阴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目睹着,操控着一切,而那邪恶奸诈的眼眸比吞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和流沙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刹那间一个无比恐怖的念头闪过,图坦卡蒙猛的大喊起来,“这就是场阴谋!大阴谋!” “你我都深陷其中,却浑然不知!娜娜!” 可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孩一步步后退的步伐。 刺骨的阴风在下面,挠着她悬空的半只脚掌,翻涌的巨浪张开了血盆大口,顷刻间就可将她吞噬。 第二十二章 蓝色矢车菊之恋(三)(小时候的故事)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女孩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如同归巢的倦鸟,再无半分眷恋,平静地向下躺去,留下最后一句,“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然后不可抑制地疾速坠落。 “不。。。!”图坦卡蒙瞪大双眼,纵身朝女孩的方向跃去,趴在崖边探出身子,伸长手臂拼命去抓,却只捞住两把虚无的空气。 只看到她的白裙在呼啸的风中肆意地舞动,绽开一朵凄美的花,然后凋零,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再难觅踪影。 他向前倾斜身子,身体已然悬空,聆听着深渊和大河温柔的呼唤,英气的眉宇舒展开,唇角抿起凄美的弧度,却擒着幸福的神情,梦呓般呢喃,“娜娜,你走了,我真的一点都难过,一点都不伤心,我去陪你就是了,等我。。。” 千钧一发之际,几个侍卫从灌木后迅速扑出,拽住小法老的脚踝,将他死死按到地上。 图坦卡蒙赤红着双眼,像只嗜血的小狮,此时更是被彻底激怒,初具的王者之气在几乎凝结的空气中翻涌,整个人陷入异常狂暴的状态,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疯狂撞击他们按住自己的手臂,嘶吼咆哮着,“滚!滚!都给我滚!放开我!都不要命吗!!!” 他摸索着自己腰间的短剑,这群侍卫要是再敢阻拦他,就剁了他们的手! 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巨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石头上,然后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纷纷朝水面落去,一声接一声,经久不息。 他仿佛看到,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女孩残破的身躯里迸出,染红了整片江河。 眼泪奔涌而出,重重砸落在他的衣袍上,旋出大朵大朵的花。 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从上而下将他贯穿,把五脏六腑全部撕扯成碎片。他只觉嘴里一股腥涩,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在那洁白的袍子上,刺眼的很。 在他身后,群臣齐刷刷跪下,足有百人之多,浩浩荡荡的黑压压一片,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悲怆与苍凉,他们叩首又叩首,叩首又叩首,“陛下,埃及不能没有您啊。。。” 他仰天,滚烫的泪水好似汹涌的尼罗河流满面颊,大颗大颗泪珠顺着精致的下巴滑落,喉间鼓动着,积蓄满磅礴的力量,爆发出那个深爱的名字。 “娜娜。。。!” 再无人回应。 伴随这最后一声发自肺腑的绝望嘶吼,图坦卡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在彻底清醒过来的前一秒,再次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好像经历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丝朝阳从半遮半掩的门帘中调皮地探出头。 原来天已经亮了。 图坦卡蒙翻身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少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仿佛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多重要呢,他曾经视如生命的宝贝。 可偏偏想不起来是丢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是他,怎么会是他? 夏双娜曾反复做过一个梦,一个古埃及小姑娘从万丈悬崖跳下,坠入尼罗河。 她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相同的梦境。 无论是地点,人物,还是神情,都是一模一样,她渐渐对那陌生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叫麻木了,甚至觉得有些枯燥和乏味。 数年重复同样的梦境,的确是单调而无聊。 她甚至为那女孩感觉悲哀和不值得,也深感疑惑,可怜的小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总之她是绝不可能做这种傻事滴,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穿越来古埃及的第一晚,这梦境的主人公就换成了她自己。 她如同发疯一样朝前奔跑着,面前就是悬崖的边缘,幽暗的深谷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垂泻而下,滚滚浪涛正拍打着陡峭的石壁。 停下啊!停下! 她努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好像这具身体就不是她自己的。 突然两脚踏空,就直直摔了下去。 完了,这次要摔成肉泥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当她以为要粉身碎骨的时候,突然有人托住了她的腰,截停了坠落。 那是一双结实又温暖的手臂,稍稍用力,她整个人都被他拉进了怀里。 他搂住她,在空中旋转,旋转,缓慢地旋转,然后轻盈地落到地上。 就在落地的瞬间,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小口子,一丝光亮穿破永恒的寂寞,越来越多的光束汇聚在一起,冲破黑夜的封锁。 夜色渐渐褪去,全世界都亮了。 她眨了眨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面容,似乎有一层薄纱浮在他的脸上。 只知道是个男孩子,看脸型应该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 她就像是浸入了一场美得让人心碎的梦境,双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红,点缀在那白嫩的肌肤上。 凝望着那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的人,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抬手轻抚他五官的轮廓,指尖滑过之处便泛起莹白的细碎光芒,待光晕褪去,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她定睛一看,惊讶地屏住了呼吸,是他,怎么会是他? 那个差点让她的胳膊和手腕集体报废的暴力狂,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暴虐的力度和酸爽的感觉。 可此时的他是那么温柔,浓密的眉毛荡漾起柔和的微光,唇角勾成一弯绝美的上弦月,注视着她的深邃双眸藏不住绵密爱意,就好像她此时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送给她。 如此巨大的反差,她当真有些不适应。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恐怖已经无处不在了吗?从现实中渗透到她的梦境里了吗? 夏双娜忙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一痛就醒了。 刚想坐起身,就被什么东西挡住,啪得给打回到原地。 她只得平躺在床上,扭头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禁锢她,本来还微眯的朦胧睡眼在碰到面前影像的一瞬间就睁圆了。 第二十五章 有个性、特立独行的呆毛 床上竟然有个男子。 而且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在梦里和她亲密相拥的男孩。 比梦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他怀里,把他的一只胳膊当成了枕头,一只嫩白的脚丫还姿态不雅地跷在他的大腿上,而她的纤细的腰肢正被他的手臂紧紧扣住,看样子是在他的怀里睡了一整个晚上。 她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图坦卡蒙依旧安详地睡着,浑身强大的气场并没有因为闭着眼睛而削弱半分。他年纪明明不大,却整天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如今沉静下来,倒有了些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黑亮笔直的短发柔顺地贴着他的脑门,屈服于主人的权威之下,可头顶一根呆毛却倔强的翘着。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毛压下去,手指刚抬起,那呆毛就蹦了起来。 反复几次,那根毛总是跳起,跳起,再跳起。。。锲而不舍地反抗她的手指头,绝对是根有个性、特立独行的呆毛。 莫名就有点可爱,她不禁扑哧一笑,心不知为何就软了。 见他睡得确实很熟,竟然壮着胆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感受着他的体温,她只觉得很安心,那结实健美的胸膛就像是安全的港湾,而那里是她的专属领地。 仿佛她曾经离开港湾,随着时间的海浪漂流,迷失了方向,孤独无助,历经波折,如今终于回来了。 此刻,她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彻底把他当做了一只人型大抱枕,整个人都贴上了上去。 后来,她感觉还是有必要去梳洗一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察觉到女孩的小手掌的力度,图坦卡蒙便收回了胳膊,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着,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替他盖好了被子。 然后踮起脚尖朝外走,生怕吵醒了他,推开房门,随着潺潺的流水声,一口气跑到河边。 一夜好眠,她今早精神格外好,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 齐腰的乌黑长发像一件漂亮的披风,包裹着她娇柔的身体。 她用五指做梳子,打理着自己的秀发,视线忽然就落在腰间的那个,他亲手为她系的绳结上。 昨日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 他虽然很暴虐,但也就是力气大了点,人本质还是不坏的。 至少收留了她,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也没有趁人之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其实,能遇到他还挺幸运的,如果来到古埃及第一眼看到的是强盗土匪,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万幸,她抚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所有的焦虑、忧愁、恐惧和所有负面的情绪化作一口浊气吐出,犹如重获新生。 明亮的眸子充满感激地打量着身边的事物,天是那样的蓝,草是那样的青,连昨日那条差点吞噬她生命的河流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捧起一掬清澈的河水,朝自己的脸上舀去。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一个名字,语气是那样迫切,那样渴望。这名字中似乎蕴藏了太多的过往,快乐亦或是悲伤。 好像是“娜娜”。 第二十六章 二娜二娜 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扭头的瞬间,三千青丝一泻而下,刷的铺展开来,犹如孔雀靓丽的尾羽,泛起水波纹般柔顺的光芒,比那阳光还要璀璨夺目,乌黑的秀发愈发衬得那张娇美的小脸肌肤胜雪。杏子般的眼眸盈满了疑惑,小小的樱唇也诧异的微微张开。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语言不通,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呀? 娜娜是她的乳名,在现代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呼唤她,甚至连她老爸老妈对她生气的时候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大吼一句。 “夏双娜!” 说到这个名字,她可真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她爸爸姓夏,妈妈也姓夏,两个夏,于是给她起名双,娜的意思是美貌和婀娜,据说夏爸爸和夏妈妈翻烂了一整本新华字典才为她选定了这个字儿,寄予着对她最美好的祝福。 坦白说,她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双”在汉语中还有一个表达方式,或者说是同义替换词。 二。。。 呵呵,感谢汉语言的博大精深。 众所周知,这字根本没啥夸奖人的意思。 不知是哪个自以聪明的家伙发现了这个梗。 在那个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喜欢叫别人外号来展现自己聪明才智的中二年纪,她可是没少被少被称为“二娜”。 叫得多了,她都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后来,连她那不靠谱的老爹老妈也开始跟风,二娜长二娜短。她只想无奈地扶额问句,是亲生的吗?垃圾桶里捡来的! 娜娜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虽然图坦卡蒙的发音和标准的汉语还有些细微的区别,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认为他是在叫自己。 夏双娜朝他挥挥手,几乎是脱口而出,“早上好,宇宙无敌厚脸皮暴力狂大色。。。” 话音未落,图坦卡蒙脸上的温存骤然消散,又转换成惯常的冰冷,浑身的温度直降零点,“你说什么?!” 男孩突然提高的嗓音震得她耳鸣,她不满地嘟嘟嘴。 凶什么凶!好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一样。 梦果然都是反的。 她真的是脑子进尼罗河的水了,才会觉得他温柔!才会觉得他可爱! “你敢再说一遍吗?”图坦卡蒙整张脸都阴沉下来。 切!为什么不敢,她在心中朝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她说的是汉语,反正他也听不懂。 她重复了一遍,叉着腰理直气壮,还故意扯着嗓子拖长了尾音气他,“我说,宇宙无敌暴力狂大色狼臭流氓!” 等等。 她刚才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否则为什么要把那句诨话再重复一遍。 也就是说,她突然无师自通,掌握了古埃及语! 那么也就证明,她这句挑衅的话,他也听懂了。 事实上,她说的所有汉语词汇都被自动翻译成了对应的地道古埃及语表达,辱骂的意味绝不会减弱,只会更强。 感受着那不断临近的恐怖气息,冷汗从背后翻涌而出,夏双娜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硬生生给咬下来。 他负手静立,犹如风暴场的中心,不怒自威,只需一个眼神便向四周释放出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跟着颤抖起来,从所未有的窒息感在整片河滩弥漫开来。 她惊恐地往远处挪了挪,咽了口水,为什么她在男孩的脸上看到了想要杀她灭口的冲动?! 第二十八章 爱要大声说出来 夏双娜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小疑问。 就是图坦卡蒙当时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她记得那个形状是一个侧坐的小人,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她当时就很好奇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小男孩看她的目光很微妙,还故意使坏,把她的手往他的手里送。 所以那个字里面肯定大有来头。 夏双娜凭着记忆,在手心描画着,嫩白纤长的手指勾出象形文字特有的优雅轮廓,那酥酥痒痒的触感就从手心直接划进了她的心海。 她认出来了。 那个文字的汉语发音读作“ai”。 爱情的爱,恋爱的爱,也是爱人的爱。 她不得不钦佩古埃及人造字的智慧,这个字符真是太妙了,阐述了爱情的永恒真谛,爱ta就要大声说出来! 在现代,她有着众多的追求者,虽然也收到过无数封情书和短信,可那些千篇一律又毫无灵魂的文字顶多赞美她有多漂亮和优秀,可从来没人说过爱她。 爱,这是一个多么神圣庄严又多么浪漫缱绻的字。 爱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除非是倾心相许,愿用一生守护,否则就是对人世间最美好感情赤裸裸的亵渎。 而他,爱她吗? 情愫从心底涌出,如同一团小小的火苗,很快便呈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将她浑身的血液都点燃了。 她不敢置信望向他,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几乎要跃出胸膛,黑眸含着狡黠,可能是太过激动,她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艾,你昨天在地上写的第一个字,我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呀?” 图坦卡蒙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但很快就轻飘飘地开口,“哦,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然后瞥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走了,漠然地补了句,“你以为是什么?” 他的话音已经落下好久了,她还没有缓过来神。 一遍遍默念着他的话。 我对他说你又呆又傻又蠢,听不懂人话。 你以为是什么。 咔嚓一声,夏双娜觉得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碎裂了,原本流光溢彩的美眸突然就被夺走了光芒,猛的黯淡下去。 图坦卡蒙朝前走了几步,压根不想呆在她身边,只是甩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垂下眼眸,蜷长的睫毛也遮不住从眼底流淌出来的悲伤,指甲狠狠戳进手心,神经却麻木得感受不到。 是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傻子。 他目睹了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刻。 她昨天把自己弄的那么灰头土脸,疯疯癫癫,简直形象全无。 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的一句玩笑话,她竟然当真了,甚至还有一刻为那谎言而陶醉。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唇角挤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容。 喂,夏双娜,清醒点! 也就刚认识他第二天,怎么就开始渴望得到他的爱情了? 第二十九章 别走! 夏双娜反复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二十一世纪,她不该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动心,不该和任何人产生过多过深的纠葛。 而且她夏二娜,时装界着名的拼命姐,典型的射手座,行走江湖全靠浪,见过多少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是顶级棒的国际男模,万花丛中过,从来不沾身,怎么可以被儿女情长羁绊,还是喜欢一个古代人,这太不符合她的处事风格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真的有点痛,心口似乎堵了一块石头,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疼痛。 夏双娜虚弱地蹲下身子,脑袋深深埋在胳膊窝里,闭上眼睛大口喘气。 不知何时,图坦卡蒙已经转过身,望见女孩那黯然神伤的可怜小模样,瘦弱的肩膀一个劲地颤抖,垂着脑袋,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是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受伤小狐狸,心就像是被一双手攥紧了。 他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她这么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他是杀伐果断的君主,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早就练就了一颗狠辣无情的心。 他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纵使她们千娇百媚,惊艳才绝,高贵典雅,他的心也不会为她们而跳动一下。可眼前的女孩,就像是给他下了蛊术,竟让他本能地想奔向她,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 抑制住那种翻涌的渴望,他终是浅浅地唤了一声,带着一丝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娜娜。。。” 等女孩再次抬起脑袋时,眼睛里只剩下决绝。 “这个名字只有和我很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叫,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叫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这么长一句话,她一点都没有停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好像稍微迟疑一会儿,就会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本以为发泄完心中会畅快些,没想到胸口更闷了。 她别开头,生怕看到他那张俊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会生气吗,会伤心吗? 切,她才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无所谓,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她不停地催眠自己,耳朵却诚实地竖起来,做好准备捕捉那任何的风吹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节拍,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 他的声音很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谢谢你昨天的搭救,”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抽了下鼻子,佯装豁达,“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她的脚步其实不快,说是走,不如说是挪。 如果他想拉住她是绝对做得到的。 也许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他可以拉住她。 可是没有。 她的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离他所站立的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也许是因为低头,地心引力的作用,她突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咬住嘴唇,眼眶胀得酸痛。 她其实很清楚,如果这次分开,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的手指间为什么有缝隙,是因为在等着另一双手来填满。 她的手一直伸着,只是他不拉而已。 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他朝反方向迈步的动静,似乎与她愈行愈远。 很好,夏双娜终究是狠下心大步跑起来,迅速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对,就这样,就这样,永远离开他,彻底割断那些不该有的奢望。 “别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拽紧了她的手腕。 第三十章 死傲娇的小法老 图坦卡蒙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阻止了她朝前跑动的步伐。 昨日的伤处再次被牵拉,夏双娜不禁嘶了一声。 图坦卡蒙忙松开手,“抱歉。” 话刚出口,他就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他刚才是在向她道歉吗? 他是高高在上的法老王,统领上下埃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何时朝人低过头,只有臣民朝他卑躬屈膝的份,他绝不可能向人道歉! 所以刚才那句话,不可能是他说的! 可真是奇怪了,偏偏面对她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 夏双娜亦是不可思议。 刚才,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他说,别走。 她扭头看向他,也许是惊讶,还有些得偿所愿的窃喜,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刷地就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隔着雾气,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他,是在挽留她吗? 他,也是在乎她的对吗? 捕捉到那眼角凝聚着的晶莹珍珠,刚才还威严无比的小法老瞬间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哄着她,“娜娜,你别哭啊。” “我哪里哭了!”夏双娜迅速把眼眶抹干,凶巴巴地回瞪了他一眼,“我这是疼的!疼的!” 然后大幅度地揉起自己的手腕来,闷闷不乐地撅着嘴,无声地控诉着他先前的残暴。 图坦卡蒙想拉过她的手,帮她揉揉痛处,又拉不下脸面,只得干咳了一声,“你受伤了,等你的手好全了,再走不迟。” “我在哪里都可以养伤,就不麻烦你了,再见。”她打断他的话,装作去意已决,转身就要走,果然引得他再次不安起来。 图坦卡蒙一时着实放不下尊贵的身份去挽留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为了我,留下来”,就匆忙找了个理由,“我衣服还在你身上。” 夏双娜轻哼一声,也不正眼瞧他,继续保持沉默。 对面人半晌又憋出来一句,盛气凌人更像是胁迫,“我把你从尼罗河捞上来,给你衣服穿,给你面包吃,还照顾了你一个下午加晚上,你竟敢忘恩负义?!!” 夏双娜:。。。 这个死傲娇的家伙,明明就是在关心她,却不愿意承认,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软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反正她来到古埃及,身无分文,也正缺个落脚的地方,所以最终还是点一下头,应允了。 然后磨磨蹭蹭地跟着他回到了河边的小别墅。 夏双娜坐在床边,图坦卡蒙也跟着她坐在床边。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谁也不先开口,气氛很是压抑,宽敞的卧房好像只剩下这一张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受着旁边男孩有些急促的呼吸,夏双娜只觉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哪怕是现在,他都朝外释放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王者之气,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威严感,似乎写满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待在他身边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不禁感觉有点缺氧,便站起身,“你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然后哒哒跑上楼,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些。 第三十一章 都有个姐姐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用泥砖砌成。虽然不及法老的宫殿那么宏伟,却五脏俱全,有客厅,卧室,书房,浴室。 雪白的墙壁上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房间里家具齐全,用的皆是上好的木料。 可她把这座河景小别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一滴水,一粒麦子,或者一只果子。 倒是找出来一堆园艺工具,有铲子,锄头,剪刀,水壶,培植用的营养土,还有半袋种子。 她捡了一颗出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 旁边是一摞很厚的纸莎草文书,讲解的是古埃及园艺知识,上面还有他用红墨水做的批注。 夏双娜咂了咂嘴,他就住在这里吗?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花匠的工坊。 他平时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而且他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他的家人呢? 思考的工夫,男孩已经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图坦卡蒙似乎对园艺很有兴趣,一上楼,就捧着那堆纸莎草文书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她凑到他身边,小心地问,“艾,你的父亲母亲不在家吗?” 他许久才开口,语气染上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们都去了尼罗河西岸。” 东边日出,为生,西边日落,为死,“生者之城”与“死者之城”隔河相望。 “去了尼罗河西岸”就是古埃及人对亲人去世的委婉说法。 她顿觉刚才的问题太过唐突和冒犯,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他拍了拍身边的蒲草垫子,示意她坐下来,以那闲聊的口吻,给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曾经有六个姐妹,还有个叔叔,但现在只剩一个姐姐了。” 夏双娜托腮听着,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就脑补出来,两个小孩在父母亲去世后相依为命的情景。弟弟是姐姐唯一的依靠,他们相互陪伴,相互鼓励,共同度过那段艰难黑暗的岁月,走出亲人去世的悲伤,就对他口中的姐姐生出了几分敬意。 唉,他的身世也真够可怜的。 她扭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女性化的生活用品,“那你姐姐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姐姐已经嫁人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姐姐出嫁,自然就不和弟弟住在一起了。 见他如此坦诚,她也慢慢放下戒备,和他愉快地攀谈起来,“我父亲母亲呢,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在我出生前,母亲就收养了一个女孩子,我们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所以她很能理解他对她姐姐的情感。 他有个姐姐,她也有个姐姐,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她似乎找到了情感的共鸣,隔在两人之间的时空鸿沟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口。夏双娜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拘束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孩子。 图坦卡蒙安静地看书做笔记,她就在旁边帮他递墨水和涮笔。 慢慢地竟觉得和他相处有种与生俱来的舒适。 第三十二章 和丈夫去shopping 见图坦卡蒙还在苦思冥想,芦苇笔头轻轻戳着轮廓完美的下巴,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专注,似乎在计算类似花期的东西,夏双娜一把抢过书,将他从书堆里赶起来,“走了,你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到集市上去买些东西。” 夏双娜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他家的女主人,拉着丈夫去shoppg。 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就给自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又在痴心妄想什么呢,只是因为昨天他救了她,又暂时同居在一起,她才帮他料理家务,就算是报恩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等下。”图坦卡蒙叫停她。 “怎么了?” “换上。”图坦卡蒙忽然从身后变出来一条漂亮的丘尼克,递给她。 这条裙子长及膝盖,两条带子攀过肩膀,类似现代的无袖直筒连衣裙,上面有羽毛和亮片点缀,设计别出心裁,裁剪精巧,也算是出自古埃及能工巧匠之手的潮流时装。 夏双娜惊喜地接过,迫不及待跑到隔壁房间换上,从门缝里探出来一只脑袋警告他,“你不准偷看!” 猛的想起来,昨天已经被他从头到脚看精光了,急忙红着脸窜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tut) 底比斯的集市就坐落在尼罗河边,便于来往商船装卸货物。 笔直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店铺整齐地排列着,还有一些简易的活动摊床,撑起亚麻布制成的临时篷,全都秩序井然。 妇女们把装满交换品的筐子顶在头上,来回走着,寻找交易的对象。 车马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穿行,肤色各异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与顾客讨价还价,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让她眼花缭乱。 夏双娜冲在前面兴致勃勃地买买买,图坦卡蒙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结账,顺便。。。拎包,不一会儿那两条尊贵的手臂上就挂满了她的战利品。 这个时候的埃及,还没有货币,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比如一筐葡萄可以换一筐面包。 这种物物交换体系基于一种铜质的重量单位“德本”,一切商品的价值都可以“德本”来衡量,例如100德本的东西可以用5个20德本的东西交换,也可以用2个50德本的东西交换。她庆幸自己的数学还不错,否则绝对要被这繁多的加减乘除弄晕在集市。 男孩无论买什么都是用金子,简单粗暴扔过去一块黄亮亮的金子。 例如此刻就用一块金子换一袋面粉。 天啊,他是家里有矿,夏双娜只当他是地主家傻儿子,人帅钱多。 她算是看出来了。 他父亲过世的时候应该留给他们姐弟俩一笔庞大的财富,所以他吃喝不愁,生活很是滋润。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浪费呀,迟早坐吃山空,看来她有必要专门找个时间和他说道说道了。 人多的地方也是八卦多的地方。 和昨天不同,她全都能听懂了,也能和这群古埃及人毫无障碍地交流。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古埃及语哦!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解锁新技能。 夏双娜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有心人,走这么一路,可真的探听到不少消息,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这个时代的概况就摸清楚了。 现在的法老名为图坦卡蒙。 第三十三章 人生赢家图坦卡蒙 夏双娜在脑海里努力翻找着这位图坦卡蒙法老的有关信息,可大脑告诉她,查无此项! 她是个古埃及脑残粉,有一整书架介绍古埃及历史的书。 她知道促成上下埃及统一的那尔迈,着名大金字塔的建造者胡夫,有“古埃及拿破仑”美誉的图特摩斯三世,缔造古埃及盛世辉煌的阿蒙霍特普三世,最被现代言情小说家青睐的拉美西斯二世和让恺撒和安东尼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 可图坦卡蒙是谁? 为什么她在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人? 不过,有个贵族男子正在兴冲冲地炫耀他的传家之宝,阿蒙霍特普法老赏赐的一支护身符,还说这位阿蒙霍特普法老是图坦卡蒙的王祖父。 但具体是阿蒙霍特普一世,二世,还是三世,她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几世这样的说法是近现代考古学家为了区分才强加上去的。 可这三个阿蒙霍特普法老都是第十八王朝的着名君王,也就是说,她身处的正是第十八王朝,公元前一千多年的古埃及,距今有三千多年。 第十八王朝处于古埃及最辉煌的新王国时期,当时的埃及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享盛世繁华,百姓丰衣足食,边境平安无事。 她继续竖着耳朵听。 果然有许多人在谈论着他们的法老陛下,言语间皆是赞美和崇敬之情。 这个图坦卡蒙的事迹堪称传奇。 他八岁登基,今年只有十六岁,准确说还不满十六岁,比夏双娜还要小上快一岁。 八岁那年,他父王驾崩,图坦卡吞王子在当时的首都阿玛尔那接过权杖,登上法老宝座。 登基三年后,图坦卡吞彻底废除他父王进行了十几年的宗教改革,更名为图坦卡蒙,并将国都迁回底比斯,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大都市。 图坦卡蒙十四岁成年亲政,短短两年,已展现出卓越的政治才华,将偌大的埃及治理得井井有条。 十六岁的年轻君主,统治着世界上最强大和富饶的国家,坐拥广袤无垠的疆土和数量庞大的军队,自然还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可谓是权倾天下,富甲天下! 绝对是人生赢家! 面对图坦卡蒙那震撼人心的履历,夏双娜不禁开始自己回想自己的人生。 她在初中阶段就自学完了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却没有选择高考这条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的道路,而是凭借在服装设计方面的惊人天赋,在十五岁时被破格录取,进入素有“时装大师摇篮”之美誉的圣兰欧尼设计学院读书,成为学院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应邀参加各种国际大展,在众星璀璨的时装界崭露头角。 十六岁的男孩子,也许还是情窦初开,偷偷给喜欢的女孩写情书的羞涩少年,可人家已经结婚八年了! 八岁大婚!!! 而他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三姐,安赫姗那蒙公主,比他大两岁,今年也才只有十八岁。 第三十四章 不可触碰的秘密 夏双娜知道埃及王室素有近亲结婚的传统,为的是维护王室血统的纯正,可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 法老是王后的弟弟,王后是法老的姐姐。 如果法老和王后生了孩子,这父王又是舅舅,母后又是姑姑,光是这称呼就够凌乱了。 等法老与王后的儿子长大,再娶了自己的亲姐姐或是亲妹妹,那这关系就是二倍的混乱! 而这样近亲结婚的传统,古埃及王室已经延续了数千年,而且引以为豪,甚至还有侄子娶姑姑为后,父亲纳女儿为妃这种突破现代人想象力的狗血组合。 天啊,她爆汗。 古埃及王室的关系真的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可她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 倘若她现在跳出来大叫,喂,近亲不能通婚,法老,王后,求你们赶紧分开,然后再呜啦呜啦普及一大堆dna遗传学知识,那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呢。 不过听说近亲孕育的孩子,畸形率和死亡率都高得吓人,她不禁在心中为年轻的法老夫妇捏了一把汗。 接近晌午时,两人从集市又回到了河边小别墅。 图坦卡蒙一进屋,便优雅地在乌木书桌前坐下,捧起他的宝贝书,继续研读起来。 这次,夏双娜终于从书卷上瞄到了只言片语。 “矢车菊?蓝色?” 所以是合起来就是蓝色矢车菊! 回想起她在屋里找到的那一堆园艺工具,还有那半袋种子,她猛然就将一切串了起来。 “你在种蓝色矢车菊?” 图坦卡蒙眼睛依旧盯着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趴在他的桌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着,“为什么是蓝色矢车菊,不是别的?你喜欢这种花?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图坦卡蒙麻利地将纸莎草书卷起,收进箱子里,冷冷瞥下一句,“你话真多。” 箱盖啪的一声被大力合上。 夏双娜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惹得他不高兴了?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能谈论,更不容窥探,也许蓝色矢车菊就是他的心中不可触碰的秘密。 她冒冒失失闯入他心灵的禁地,也难怪他会不悦。 蓝色矢车菊背后,一定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说来也奇怪,当她看到“矢车菊”和“蓝色”这两个字眼时,脑海里就立刻幻想出了一片很大很大的蓝色矢车菊花田,盛开的花儿如同散落在青翠草丛中的颗颗蓝宝石。 她吸了吸鼻子,又似乎闻到一股青草微腥的味道,还裹挟着花朵淡雅的幽香。 茂密的花丛中,似乎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男孩手中一朵美丽的蓝色矢车菊,娇羞地、虔诚地、充满期待地递给了女孩。 本是温馨美好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就很失落,很失落,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 (tut) 远方晴空腾起三只飞鸟,突然三箭并发,三只鸟同时中箭,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图坦卡蒙望向天空,瞳孔猛的一缩,双拳随即握紧。 因为那是只有王室成员才知道的秘密信号,意味着宫里出大事了! 他立刻疾速回宫,走了几步还是调头,就像向妻子交代行程的丈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注意安全。” 夏双娜还沉浸在那片想象出来的矢车菊花海里,有些晃神,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又过了好久,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突然就追了出去,朝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艾,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可哪里还有图坦卡蒙半分身影。 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竟然把这暂时的寓所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和她的小家。 第三十五章 被遗忘的爱人(一) 底比斯王宫 图坦卡蒙迈进王宫正门,一个守在宫门口的年轻男子便尊敬地向他行礼。 “陛下,您回来了。” 说话的是艾,法老的侍卫长,只有十八岁的年纪,却统领着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的王室近卫军,长相更是出众的潇洒帅气。 他戴着底比斯最流行的二分式辫子假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赤着上身,下身一条裹腰裙,中间打一个结,垂下来一块质地极好的亚麻布,腰带扣上别一把青铜短剑,剑鞘上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黄金雄狮,剑柄镶嵌数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无不彰显着他作为法老第一侍卫的显赫身份。 “宫里出什么事了?”图坦卡蒙开口询问,英气的眉宇间皆是睥睨众生的王者风范。 “陛下,王后殿下,遇刺了。” 此时,王后安赫姗那蒙正虚弱地靠在黄金座椅上,美丽动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见到日思夜想的丈夫和弟弟,便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立刻扑向他怀里,“弟弟,你去哪了啊?” 图坦卡蒙侧身躲过她的拥抱。 安赫姗那蒙娇躯扑空,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身旁的大侍女韩努特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她自知失态,忙拢了拢发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竟然躲开了! 图坦卡蒙甩了甩刚才被她蹭上的衣袖,尊贵地在王座上落座,看了一眼精力充沛,似乎毫发无伤的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姐姐,刺客伤到你了吗?” 她摇摇头,望着弟弟的美眸中充满了爱和幸福,“伊西斯女神保佑,我没事。”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 “已经被处决,扔到乱葬岗了。”安赫姗那蒙立刻答。 “死了?有没有同伙?幕后主使是谁?怎么能轻易放过!” 图坦卡蒙清冷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她不禁有点犯怵。 “不要管刺客了,”安赫姗那蒙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断跳动的睫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弟弟,说说我们的事情。” “你我已成婚八年,却一直无所出,臣民都希望我们能有个继承人。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十六岁的诞生日,我希望能在那天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弟弟,我们要个孩子。”说罢,她娇羞地低下头,想到将有的缠绵,不禁脸颊绯红。 她是那样的美丽,粉臂雪颈,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勾起的眼角带着些挑逗的意味,红唇如同两片娇艳的玫瑰花瓣,让人想要采撷她的芬芳。 她是上下埃及的第一美女,完美继承母后的美貌,含金匙出生,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长大,尊贵的地位滋养出那无人能及的高贵气质。 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没想到图坦卡蒙完全没有理会她的长篇大论,只是启唇淡淡吐出一句,“姐姐,说实话。”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却包含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第三十六章 被遗忘的爱人(二) 安赫姗那蒙见骗不过他,只能坦白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又不肯回来,只能谎报刺客袭宫,让近卫军放信号。我知道,你看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冷到骨头缝里的深沉声音打断了。 “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小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之中,图坦卡蒙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浓重的压抑感瞬间充溢了整座宫室。 王后身边的大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来。 “都是韩努特的主意,和王后殿下无关,和王后殿下无关。陛下要罚,就惩罚韩努特。”韩努特不停地叩头请罪,似乎要把地板磕出来一个坑。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忠心护主的女仆,他们姐弟俩说话还轮不到她插嘴,便一阵见血地挑明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我心疼你,然后逼我和你欢合,对吗?姐,和我玩心计耍花招的人太多了,你也要加入吗?” 听着他洞察一切的论断,安赫姗那蒙一下子就慌了神,“姐姐是爱你,姐姐不会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她环顾四周,仿佛那些奢华的家具摆设都被妖魔附着,不知何时就会冲破封印,取走她的性命,“这偌大的王宫看似平静,但藏着多少可怕和丑恶的东西。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你留我一个人在宫里,我真的好害怕。” 十岁之前,她是无忧无虑的三公主,十岁时,父王遇刺驾崩,她从此梦魇缠身。只有昏黄的宫灯和浸湿的枕榻,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数千个绝望的黑夜的。 “我的无数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图坦卡蒙说着,“姐姐,不要害怕。恐惧会让你失去判断,丧失理智,把草绳看成毒蛇,把家猫当做猛狮,你唯一该害怕的只有你自己。” “永远记住,只有比他们更狠,更强大,才能在激烈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 他的嗓音洪亮如斯,满是上位者的骄傲和自信,亦充满壮志与豪情。 “对,姐姐坚信你会带领着上下埃及走向强盛,你会成为比祖父还要伟大的君王,只要我们有了嫡出的子嗣,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便永远没有了继位的机会。” 她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可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们又没有继承人,新旧无法交替,玛阿特的神圣秩序就会混乱,埃及就会再次陷入动荡和分裂之中。”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深明国家大义,眼神殷切而真诚,“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他更是坚定无比,字字掷地有声,“我永远不会和你欢合!” 眼看他又要离开,安赫珊那蒙忙拽住他的胳膊,恳求到,“弟弟,求你看看我,你曾经很爱我的,你只是忘记了。只要你碰我,你就会想起那些甜蜜的过往和那些忠贞的誓言。”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不断凝聚的冷意,让她不由得噤声屏息,迅速放开那双拉着他的美手。 图坦卡蒙正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而严肃地质问,瞳孔里仿佛含着一支锋利的剑,要将她的所有的谎言都刺穿,“姐姐,我真的爱过你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第三十七章 被遗忘的爱人(三) 他似乎爱过一个女孩,而且爱的很深,很深。 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想不起她的名字,容貌,声音,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遗忘之神的双手从他的记忆里抹掉了。 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爱的人是王后,他该爱的人也是王后。 为了证明他爱过她,安赫姗那蒙更是让人为他们修筑了众多的壁画、雕像,甚至连王座的椅背上,雪花石膏瓶上,木箱的盖子上都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幸福模样。 可他依旧找不到半分与她相爱过的痕迹。 如果他真的爱过她,为什么会排斥与她有任何肌肤之亲呢。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人,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现在,更是模糊得一阵轻风就能彻底吹散。 可能哪一天,连他那唯一的念想都不复存在了。 他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犹如溺水者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能自拔。 对血脉相连的姐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感情。 此刻他虽然身在王宫,可心早已越过层层高大宏伟的宫墙,飞到水草丰美的尼罗河畔,那间温馨的小屋。 图坦卡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叫做娜娜的女孩。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想他? 如果不是安赫姗那蒙的诡计,他现在应该还和她待在一起。 想见到她的念头竟是那么强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 偏偏安赫姗那蒙还孜孜不倦地为自己辩解着,“你爱的当然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猎,一起捕鱼,一起下棋。。。” 这些陈词滥调他至少从一百、一千个人口中听到过,耳朵都起了厚厚的茧子,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喜欢蓝色矢车菊,所以我寻遍了整座花园,为你摘了一朵最美的,然后向你求婚,对吗?” “对。” “够了!安赫姗那蒙,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再亲密地唤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名字,遮掩不住的反感。 每当有人提到“蓝色矢车菊”这类字眼,他都会感觉太阳穴隐隐做痛,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绝望之中,图坦卡蒙没了惯常与亲姐交谈的客气,虽无怒意,但话语威慑力十足,“我永远不会和你欢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若再敢造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再次被他拒绝,安赫姗那蒙已经数不清被他拒绝过多少次了。 “他都十六岁了,还没有宠幸过女人,他还是不愿意碰我。”安赫姗那蒙失魂地坐回凳子上,自言自语道。 图坦卡蒙不是嫡子,娶法老的嫡女是合法继位的唯一途径。若不是当年父王的遗命,她也不可能嫁做他的妻子,名存实亡的婚姻,只是一枚毫无爱情可言的政治筹码。在臣民看来恩爱相守的法老王后夫妇,其实根本就没有同床共枕过,他甚至不允许她踏入他的卧房。 第三十八章 被遗忘的爱人(四) 许久,安赫姗那蒙平复了情绪,问心腹侍女韩努特,“陛下,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会啊,陛下爱的,从来,都是殿下您呀。”韩努特眼睛一眨,恭敬地回答主子。 “是吗?”安赫姗那蒙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怕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没有我。” 她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骗过了所有人,却从来骗不过自己。 修长的玉指敲着华丽的扶手,她沉下声,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突然便有种阴险的气氛弥漫在宫室中,连从宽大窗子透进来的阳光都暗了几分,“事情办好了吗?” “殿下,一切妥当。” “除了她,再无人能够威胁我的地位。”安赫姗那蒙咬牙切齿,从唇瓣的缝隙间又挤出一个小小的名字,裹入滔天的无穷恨意,唇齿间反复的碾磨似是要把这名字的主人给碎尸万段,后来她似乎是又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诡怪地轻笑了一声,胸中堵着的那口浊气突然就舒畅了。 “娜娜。。。” 是啊,她,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tut 尼罗河边,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焦急地踱着步,绕着房子打转转。 “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夏双娜惦着脚尖,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样子,活脱脱要变成一块望夫石。 突然,口鼻冷不防被后面伸出的一块湿热亚麻布紧紧捂住,身体被一只大手死死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要在平时她绝不会轻易中招,可来古埃及水土不服,吃的也不合胃口,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有一股子怪味直往她鼻孔里钻。 那浓烈的草药味让她几乎窒息,糟了,这布上有迷药! “唔,唔。。。”她拼命地想要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药很快发挥作用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犹如林中四散的飞鸟慢慢脱离她的躯壳,手臂在空中徒劳地挥舞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下。 意识消亡的最后时刻,她昏沉的脑海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影像。 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古埃及小男孩,小手里握着一只无比美丽的蓝色矢车菊花,迎着朝霞,朝她跑来,而他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矢车菊花,如同一片深邃的蓝色海洋,风吹过,翻涌的花浪便泛起迷人的涟漪,一波又一波,温柔又缱绻,而她就被淹没在这片海洋里,阖上眼睛,沉沉醉去。 河边再次安静下来。 不知过来多久,一声热切的呼唤由远及近传来。 “娜娜!” 刺啦一声,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寂静的空气随着开门的动作剧烈颤动起来。 “娜娜,我给你带了药膏,宫廷御医秘制,对于治疗你手腕的扭伤效果极好,还有这个。。。” 图坦卡蒙兴冲冲朝她介绍此行的收获,在看到眼前景象时,剩下的话硬生生堵在喉间。 原本一尘不染的房间此时被翻的乱七八糟,像是被强盗洗劫了。 满地都是被撕碎的亚麻布和纸莎草,所有的乌木盒柜门皆敞开着,里面的镶金嵌银、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片狼藉中,再也没有女孩半分俏影。 难道她是见财起意,偷了那些他珍藏多年的奇珍异宝,然后卷铺盖走人,逃之夭夭? 其实,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珍宝阁里要多少有多少,真正让他感到无比心痛的是其中一卷纸莎草书,一位已过世农学大师的绝笔,教人如何种植蓝色矢车菊的珍贵文献,此时也被一同撕扯碎了,零碎的尸身凄惨地躺在房间里每个角落,还踩上了脏兮兮的泥巴印。 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恼火,被她这样捉弄,这样欺骗,难道不该动怒吗,可他此时却是出奇的豁达,只觉得她将那些冷冰冰的玩意全带走了也好,拿着在路上,也可以换些干粮,衣裙和香膏,不至于饿肚子,经受日晒风吹之苦。 她这样残忍地对他,他竟还是不忍她受苦。 所以她还是走了吗,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不等他回来,就无情地离开了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强大坚毅的年轻君王此时靠着墙,失落得像是丢了魂。 颀长的身子无力地沿墙壁缓缓滑下来,胳膊紧紧抱着膝盖,瞳孔也失了焦距,无神地打量着屋内冰冷的陈设,连同心也一齐掉进千年不化的冰窟之中。 微掩的门缝里钻进来一股芳香,那香甜诱人的味道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让他禁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图坦卡蒙猛地站起身来,顺着香味找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法老的秘密花园 屋外的柴火还没有熄灭,暖黄色的火焰咕咕烧着泥制的烤炉,滋滋作响,炉顶冒着袅袅的炊烟,那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图坦卡蒙掀开锥形炉顶部的盖子,发现女孩烤了面包,小小的面团并没有完全膨胀开,皱巴巴的一疙瘩一疙瘩,面皮上还依稀带着她的指印,品相和他平时享用的王室佳肴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觉得形状甚至可爱。 她烤了面包,为他烤的。 图坦卡蒙喜悦地捧起她那不算精巧的作品,想闻一闻她留下的气味,忽然,就被焦虑和不安包围了。 如果她真的不告而别,为什么还会烤这些面包。 相反,她一定是在热切地期盼他回来,一起分享美食。 图坦卡蒙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糟了! 她一定是出事了! 修建这座小型行宫的时候,选址在一片风景幽美的静谧河滩,由于是法老的秘密花园,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也极少有人经过。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她。 可以说是毫无线索。 他怎么能抛下她自己回宫,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为什么又没有保护好她?他怎么就又把她弄丢了?奇怪,他为什么要用“又”? 图坦卡蒙抚上隐隐做痛的心口,那片方寸大的小天地,好像曾经有个女孩在那里住了很久,占据了他所有的柔情,又蓦然离开,留给他数千日夜的苦等。 或者她从未离开,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于那无涯的记忆荒漠里,静静地开出一朵低进尘埃的小花,昭示着自己依然存在。 在那段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亲手种下数千朵蓝色矢车菊。 他也曾纳闷为何不是妖艳的曼陀罗,不是秀丽的风信子,不是高雅的睡莲,这种更符合王室身份的植物,或者是那些更娇更美的花儿,为何没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红色,偏偏是这单调又冷清的蓝色,可耳边一直回绕着一个轻快甜美的稚嫩声音,像只调皮可爱的小虫子,日夜不休挠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忽略。 那声音说— “我最爱的是矢车菊,蓝色的那种,就像天空的颜色!图坦卡吞,要是哪天你把我弄丢了,你就种上一大片的矢车菊,等蓝色的花朵开满山坡,我就回来了!” 面前就是那片很大很大的矢车菊花田,依小丘的起伏蔓延,爬满了整个山坡。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换了多少种子,研读过多少农学家的着作,这片他精心培育的矢车菊就是不开花。 一朵都没有开过,一次都没有开过,一秒都没有开过。 只有光秃秃的花杆杵在地上,笼在渐沉的暮色之中,显得孤零零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孩躲在这里。 就像孩提时,她藏在花丛里,软糯的小身子蜷成团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瞧着小王子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急得满头大汗,粉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偷笑。 第四十一章 谪仙一样的美男子(一) 好热。 没开空调吗? 夏双娜伸手向床头柜的方向摸索空调遥控器,遍寻无果后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手摸了摸身下,这似乎是一张床,铺着芦苇叶编织成的凉席,此时已被她的体温烤得滚烫,她翻了一个身,又差点从狭小的床上掉下去。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这种粗糙的触感真是糟糕透了,总之,这家酒店的一切都让她很不舒适。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记忆如决堤的潮水冲向她的脑海。 她好像是穿越到了古埃及,认识了一个叫“艾”的美男子,在他家烤面包的时候被人迷晕。。。 天,这里不是酒店! 夏双娜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急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闯入眼帘的是一堵灰黑色的泥墙,很有年头的感觉。 低矮狭小的屋里有一张石床,床脚一张晃动的矮桌,和几个蒲草垫子。仅此而已,甚至连一盏油灯都没有,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烛托上放着一节燃烧过半的劣质蜡烛。门边放着一把扫帚和一个木桶,里面盛着小半桶水。 几根斑驳的棕榈木柱支撑着屋顶,好像随时就会垮塌下来,屋顶铺的是简陋的芦苇和纸莎草,既不防风也不防雨。 条件和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河边小别墅差远了,一看就是贫穷之地。 她该不会是在古埃及悲惨地遭遇了绑架,图财还是谋色? 夏双娜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还算是齐整,她又活动了活动四肢,身上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步伐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男子。 那脚步声愈发清晰,毫无疑问是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夏双娜猛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衣服。 是谁?是那个人贩子吗? 幸好在现代看过几篇智斗人贩子的文章,现在有用武之地了! 男子掀起了芦苇门帘,一丝夕阳斜斜地钻入矮小的屋子。门边粗略的人影轮廓投到了她的瞳孔里,她竟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正阴森地大笑着,朝她扑了过来。 夏双娜迅速捞起门边的扫帚,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那个身影就是一顿猛打,将所有的怒火和恐惧都发泄到他身上。 “让你绑我!让你绑我!” 那人显然是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她打得浑身是汗,见他没了反击之力,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放下扫帚,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他,手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着发起下一场进攻。 满地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男子也扬起头看向她。 夏双娜从没有想到,如此简陋破旧的小房子里,竟会有一个谪仙一样的美男子。 他俊美的脸部曲线圆润完美,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阴影,卷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深邃的棕色眼眸好像可以把她吸进那醉人的深潭,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嫩的嘴唇。 皮肤是标准的小麦色,洋溢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此时他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有些狼狈,却掩盖不住浑身的仙气,一身洁净的白袍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亚麻,却硬是被他穿出那超尘脱俗的气质来。 第四十四章 得名娜芙瑞 娜芙瑞意为美丽,是一个很常见的古埃及女孩名字,就像中国的“王丽”“张美”这类,在大街上叫一声,估计能有一群女子回头,上至八旬老妇,下至学语女婴。 娜芙瑞(nefert)也翻译作奈菲尔,娜菲或者纳芙,作为一个独立音节,还可以组合成更长更好听的名字,例如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后名为奈菲尔塔丽(nefertari),意为美人降临,图坦卡蒙的母后名为纳芙提提(nefertiti),意思是最美的女人。 这“娜芙瑞”和她真正的名字都有一个“娜”字,而且“娜”在中文里意思正是美丽,古埃及语与现代汉语跨越千年的美妙重合,简直默契十足,令人惊叹。 在古埃及生活,她的确应该有一个古埃及名字,如今竟机缘巧合得了个有趣的名字,夏双娜瞬间就对这个名字爱不释手了,反复念了好几遍,“对,大娘,我是娜芙瑞,娜芙瑞,娜芙瑞!” 看着互传消息、默契十足的两人,罗茜越看越生气。 回想起刚才屋子里传来的噼里啪啦声。 她似乎还听到了女孩的尖叫声和霍普特的惨叫声。 这两个人现在都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还衣衫不整,所以刚才的战况是有多激烈! 罗茜瞬间像是五雷轰顶,一下子怔在原地,“难道你们已经。。。” “哎呀!”罗茜一声惨叫冲上屋顶,几根茅草荡荡悠悠地飘落下来。 夏双娜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罗茜一定是想歪了。 “姆特,我可没有碰她!”霍普特急忙解释。 “那是她强迫你?” 夏双娜凄厉地尖叫一声,要昏死过去了,大娘这什么清奇的脑回路啊。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大娘你不要误会,刚才是这样的。。。” 可罗茜并不想给女孩解释的机会,她已经愤怒到理智全无了,抄起扫帚就砸向夏双娜,“滚出去!” 夏双娜急忙挡住她挥舞过来的扫帚。 见她竟然敢躲,罗茜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拽住她的长头发,就把她往门外拖。 夏双娜头发被她拽着,断了好几根,头皮还被粗鲁地撕扯着,简直是痛死了。 这个比她还要低一头的古埃及妇女力气大的惊人,她拼命用手去掰,而妇女的手却像钢铁焊成的钳子一样坚固,她根本挣脱不了,只能哭喊,“放开我!放开我!” 霍普特见状急忙将女孩从母亲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夏双娜因为实在是太疼了,脚步一趔趄,一头就栽进了霍普特的怀里。 她两眼冒金星,根本就没意识到此时已经被霍普特搂住了,只闻到他身上有种果木的清香,淡雅而沁人心脾,就像是漫步在雨后的小树林,每个细胞都透着舒爽。 霍普特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红了脸,怀里软糯的小人儿痛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颤了颤,大掌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再看向罗茜的时候,棕色的眸子异常坚定,依旧是温和的语气,但每个字词都透出反抗的意味,“姆特,你太过分了,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你赶不走她!你如果喜欢内里娅,那你去娶,我没意见。” 罗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这还是她那个听话的儿子,她乖巧的像绵羊一样的霍普特吗,竟敢忤逆她。明明是那么柔和的话语,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她一下子就被震在原地了。 见霍普特许久还没有道歉妥协的意思,罗茜愤愤地摔门而出,将矮小的木门震得山响。 “好,她不走,那我走!” 第四十七章 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喜欢神学。”提起自己的爱好,霍普特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夏双娜懂那种感情,每次和父母讨论心爱的服装设计作品,自己也是这样。那是对某种兴趣真正的热爱,愿意倾尽一生去追求心中的梦想。 “我听说埃及有众多神灵,万物皆有灵,对吗?”她问。 “身边万事万物,皆有神灵相依,或无形,或有形。埃及大大小小的神灵足有两千多位。每座城市和村镇都有自己的保护神,纺织女神涅特,就是我们阿布萨特的保护神。”霍普特回头指了指远处的涅特神殿。 夏双娜知道,古埃及人对他们的神那不是一般的崇拜。 生活在古代埃及,不懂神学宗教可是举步维艰。 万一哪天,她无意间触犯了神灵,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怎么办? 所以要抓紧时间恶补神学知识,这叫未雨绸缪。 ““你教教我神学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们家缝衣服,作为交换。”她自然不能白占便宜。 “好,我们明天开课。”霍普特一口答应了,自信满满。 他自三岁起开始学习神学,博览群书。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走遍各大朝拜圣地,拜访过不计其数的神学大师。 “一言为定,霍普特老师!” 其实也就六七点钟的光景,但因为古代没有电灯等照明工具,人们睡得格外早。霍普特带她在驿馆里安置好,又给她拿了面包和麦酒,便起身向她告别:“你好好休息。” 夜渐渐深了,整个阿布萨特都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夏双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真的好想念她的爸爸妈妈,好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那充满艺术设计感的大学校园和她的老师同学们。 这次穿越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她依稀感觉到穿越的关键就在于那个深夜闯进她房间的神秘男人,自从在底比斯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其实除了爸爸妈妈,她还格外思念一个人,艾。 不知道“艾”是不是也在找她。 她似乎能看到他站在河边眺望着远方,苦苦呼唤着她,凄哀的声音牵动着她的心弦颤抖。 她私下问了阿布萨特村好几个船夫,得到的回复如出一辙。 因为法老像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底比斯抓捕“通缉犯”,她都给出十倍于平常的高价了,还是没一个人敢冒险带她回底比斯。 夏双娜郁闷地披着单子,蹲在床头,小手指在席垫上画了个圈圈,画个圈圈诅咒你! 呵,尊贵的图坦卡蒙陛下,她可不敢骂。 所以只能把那个碍事的“通缉犯”翻来覆去地骂了几百遍,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古埃及人是勤劳的,他们跟随太阳神阿蒙运行的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创了伟大的璀璨文明。 天还没亮,夏双娜便早早起床,迎接她在阿布萨特的第一个清晨。她从尼罗河边打来水,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洒扫一遍,看着一尘不染的小屋,不禁陶醉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上午,她像个上发条的陀螺,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先是给隔壁村大娘做了件长袍,交换了一筐葡萄,然后抱着筐子,跟着一群同龄的姑娘们学酿葡萄酒,打算用这罐封好的美酒给霍普特交学费。 午饭吃了些水果和麦粥,就去找霍普特开始她的第一节神学课。 第四十九章 阿吞,是什么?好吃吗? 夏双娜生无可恋地背着书,果然啊,任何一种文明在萌芽期都和性脱不了关系。 古埃及王室就是效仿神灵家庭,才实行兄弟姐妹通婚的。 霍普特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卷纸莎草书,小心翼翼地展开,吹去上面的浮尘,可以看出来他很宝贝这些东西。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纸莎草上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这和看一本没有图画的大部头着作没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更喜欢那些图文并茂的文章,而霍普特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也太难了。” 比起霍普特平时学习的东西,她这些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 霍普特笑着,“前些时间我去底比斯大神庙进修神学,这是我要背诵下来的赞诗。你会背赞诗吗,歌颂你们国家神灵的赞诗。” “我们国家很自由,人们可以信神,也可以不信神,政府从不干涉。”她向霍普特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想起来一首赞歌。 “黎明时,您从天边升起,您在白天里照耀着,您赶跑了黑暗,放出光芒,上下埃及每天都在欢乐,人们苏醒了,站起来。。。” 她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滔滔不绝。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霍普特,从带着温和的笑到愣住,怀疑,震惊,最后是恐惧,那种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亡降临般的恐惧。 就差没扑过来捂紧她的嘴。 霍普特半天哆嗦着嘴唇没说出来话,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终于缓过来神,还是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会背阿吞赞诗!” 夏双娜从来没有见过霍普特这么严肃,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阿吞,是什么? 好吃吗? 应该是位神灵,霍普特刚才没讲过啊。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现代根本不懂埃及的神学。 可这首赞歌,就像被一双手拿着小刀,一笔一划深深刻进她的大脑,丝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甚至当她诵读这诗的时候,眼前依稀浮现出一幅图画。 衣着华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戴着精致的古代头饰并肩而立,他们举起双臂,面向空中那一轮火红灿烂的太阳,齐声吟唱着,“阿吞神,我赞美您,我为您而生,我愿永远效忠于您,哪怕献上我的生命。” 然后两只小小的手穿过金丝般的光束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相视一笑,阳光就这样暖暖地降落在他们身上。 和其他神灵不一样,阿吞没有人形,而是太阳,是一只金色边缘的红色日轮。 此刻,阿吞神慷慨地将人间和神界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赐给了他们。 夏双娜就像无形的空气,萦绕在男孩和女孩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们举行古老的祭祀仪式。 脑海里直接崩出来两个形容词。 有钱,有权,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小被如云的仆人簇拥着侍奉着,才能滋养出来的高贵气质。 那个小男孩就更了不得了,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和成熟。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能清晰地勾画出他们的面容? 难道她已经遇到过他们了,不应该啊,这种出众的人物怎能不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呢。 他们究竟是谁啊? 夏双娜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三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一) 古埃及人节日繁多,每月第一日有新月节,月末有月末节,月中有月中节,除了全国欢庆的奥皮特节、闻风节和赛德节等等,每个城镇和每个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节日。 阿布萨特村最盛大的节日,当属涅特节。 四面神秘庄严的乐声响起,几个盛装男子抬着花船,步伐有力,进入举行庆典的大厅,花船上放置着纺织女神涅特女神的石像。 美丽的女神笑容和蔼优雅,栩栩如生。 他们将雕像小心翼翼地奉上祭台,高大的石头祭台上还摆放着众多供女神享用的美酒佳肴。 石像注目下,扮演涅特女神的舞女翩翩起舞。她个子很高,头上插一支细长的金制亚麻穗,戴着特质的面具,浓黑的假发垂落到腰间,再配上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裙,真的如同女神降临。 裙子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薄雾月光”的顶级亚麻布,是阿布萨特的特产,千金难求,直供王室。 这亚麻布像雾一般轻盈,似乎是由一缕缕月光织就,映着月光便泛起美丽的光泽,由此得名。 舞女臂弯里挎一只编织精巧的花篮。 她飞快地旋转,脚尖一压一旋,手臂一弯一伸,将篮中的花朵悉数向空中抛洒。 纷纷扬扬的蓝色小花像满天飞雪,美不胜收,引得村民疯狂地争抢。 无论男女老少,你推我桑,甚至有人被踩掉了鞋,扯破了衣,依然不自知。 末了,竟然没让一朵花落到地上。 夏双娜也跟风抢了一朵,拿在手里旋转、把玩着,这是一朵五瓣的柔嫩小花,蓝色的花瓣点缀着金黄的花蕊,没有美艳的外表,朴实得像勤劳的阿布萨特人,这便是涅特女神赐福的亚麻花了,也是阿布萨特的图腾圣物。 象征着丰产,富足,幸运和众多美好的词汇。 村长麦鲁是个四十多岁的健壮男子,此刻他端起酒杯,从主座上起身,声音嘹亮地宣布,“诸村民,今天是我们阿布萨特的大日子!一年的辛勤劳动,带给我们了财富和荣耀。谁拿到了六瓣的亚麻花,就是被涅特女神选中的神使,将代表我们阿布萨特村全体,向伟大圣明的阿蒙神的形象,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进献贡品。” 接下来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自动将这部分跳过。 村长话音刚落,村民们立马躁动起来。 “唉,我抢了十二朵,可没有一朵是六瓣,好想见到陛下啊。”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惋惜地托腮,如果她能见到陛下,一定要想办法成为法老的妃子。 “不知是谁能得到神的恩典。”这个狡猾的男人伸长脖子环视四周,已经做好准备把那朵珍贵的亚麻花抢过来,有时候成功还是需要用些特殊手段的。 也有个自以为聪明的小伙子,挠挠头,眼珠一骨碌,“村长要是说四瓣亚麻花,我就马上把我这朵揪掉一瓣。” 知晓人情世故的智慧老者抚着长长的胡子,“那花篮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六瓣的亚麻花。” “怎么可能。”小伙子立刻质疑,“那神使怎么选!?” 第五十四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二) “神使呢是早就选好的,借六瓣亚麻花的神谕公布于众,”夏双娜端着自己的杯子,凑到两人身边,一语道破天机,“不过这样也没错,自然是要先调查清楚献贡者的身份,背景,家庭,履历,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总不能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去面见法老。” 她又补充了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使一定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可能是刚才喝了点麦酒,她越说越激动了,白皙的手指哒哒敲着矮桌,“陛下见了美女,那肯定高兴啊!神颜大悦,给阿布萨特的赏赐就多,村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哦。。。” 这群村民恍然大悟,有个胆大的男人完全口无遮拦,“我看什么都不重要,床上活好就能把陛下伺候舒服了。”说罢还做了一个行房时销魂的表情,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夏双娜笑得更是差点将嘴里的美酒喷出。 唉,这做法老,美女佳人,左拥右抱,图坦卡蒙他可真是享受啊。 内里娅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到,迅速从裙摆的夹层里掏出来一朵花,佯装惊喜地大叫出声,“哇,我这朵花是六瓣!” 她将花朵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厅里所有人。 果然是六瓣,一瓣不多,一瓣不少。 众人向她投去或羡慕、或嫉妒、或恨的眼神。 内里娅昂着脑袋,满是得意,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她本来就是阿布萨特村最出色的裁缝,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内里娅恭敬地跪在地上,扮演女神的女子走上前。 涅特女神为她戴上一只花环,声音悦耳动听,“善良、美丽、聪慧的内里娅,我选择你作为我的使者,向伟大的太阳神在人间的形象,图坦卡蒙陛下,献上来自神界的礼物,祝福他永生。” 然后,又是一长串子歌颂他们法老的溢美之词,夏双娜的脑子再次将这部分跳过。 下一个环节,村民们虔诚地向涅特女神递上自己的贡品,穷人是一只烧鸭,富人是一块黄金,然后向女神说出自己的问题。 例如今年是种麦子还是谷子,应不应该把闺女嫁给屠夫的儿子。。。 女神一一回答,无论贫富。 宴会从下午持续到近黄昏。 然后,年龄较大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纷纷离开,剩下的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和精气十足的小伙子。 最后,连村长也离开了,走前还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姨母笑。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拦住一个欲离开的男性村民,还没开口。 那自恋狂似乎很不开心,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摸着自己的下巴,“姑娘,我知道我长得帅又富有,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夏双娜:!!!??? 咚咚鼓声响起,她转身看向礼堂中央。 一个英俊的男孩站在左边,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右边。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出尘脱俗,盘腿端坐在中间软垫上,他的七弦竖琴摆在身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内里娅已经摆好了准备姿势,舒展着胳膊,翩翩欲舞。 第五十五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三) 霍普特灵巧纤长的手指在弦上拨弄,一串流畅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正推杯换盏的人们瞬间皆屏气凝神。 女孩开口唱:“我之所爱在左岸。” 男孩接着唱:“我心所向在右岸。” 女孩的声音大了些,“河水湍急我俩间,鳄鱼潜伏河边卧。” 霍普特猛击琴弦几下,紧张、肃杀的气氛就展现出来了,似乎真的可以看到滔滔河水中潜伏着一条饥饿的鳄鱼。 内里娅为他们伴舞,旋转,跳跃,下腰,劈叉,踢腿,细长的发辫随着身体一起舞动,发尾的圆形金属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鸣声。 但不管她在大厅的哪个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动作,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霍普特,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爱意。 那男孩满脸刚毅,像个血染沙场的勇士,嗓音气贯山河,“我不畏惧鳄鱼饿,我不害怕河水急!” 女孩嗓音则是柔美婉转,“残暴鳄鱼变老鼠,吞天急流似平川。” 男孩继续动情地唱着,快步奔向女孩,伸开双臂,“游过河水笑容展,见到妹妹心花放!” 女孩也毫不羞涩矜持,跑向男孩,扑进他的怀中,深情回应着,“若问何故勇如此,真爱赋予你力量!” 然后两个人竟然紧紧抱在了一起,像是被浆糊粘合。他们动情地拥吻,一起朝大厅外走去,一直到门口还没有分开,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 舞美,歌美,曲美。男主帅气,女主漂亮。 堪称一场试听盛宴,绝不亚于任何一部好莱坞歌舞大片。 夏双娜被震撼了。 古埃及人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时代,也过得如此有声有色。 而那些整日被手机绑架奴役,靠wifi续命的现代人,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他们这种纯粹、天然、质朴的快乐。 情歌对唱?爱情大片? 原来如此。。。 环视身边相互来电的男男女女,成吨的狗粮把大厅塞得快要爆炸,夏双娜突然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场合。 古埃及相亲大会! 涅特节原来就是阿布萨特的情人节啊! 今晚的阿布萨特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唉,只要你是狗,哪怕穿越到三千年前,还是要被虐。 刚才那个已婚男人估计以为自己看上他了,才那么反感。 和其他民族一样,古埃及人对婚外情也是深恶痛绝,那种放荡的女人是受人唾弃的,甚至是会被绑到火刑架上烧死的。 夏双娜扶额,呃,纯属误会。 庆典如火如荼地进行,越来越多的情侣携手,在涅特女神慈爱的注视下,订立契约,生死相依。 古埃及民风开放,奉行婚姻自由,女子不必待在深闺,可以拥有自己的职业,甚至从政,也可以自由恋爱,大胆地向心仪的男子求婚,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只有荷尔蒙的躁动和两颗相爱的心。 古埃及人的寿命比现代人短的多,平均只有短短的三四十年,可他们却在短暂的生命里,散发出最亮的光和最大的热,勇敢追求着至真至美的爱情。 生命由此便有了温度、深度和厚度,哪怕平凡如历史中的芥子,匆匆走过留不下任何痕迹,他们都是爱人眼中的唯一。 多么可爱的一群人们,多么美好的古埃及,她眼神变得温柔,她要迷醉了。 第五十六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四) 夏双娜正哼着小曲欣赏节目,一个矮胖的男人突然端着大海碗,凑了上来。 库巴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古埃及算是年龄很大的光棍了,好吃懒做,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那张全是脂肪的脸上堆着色迷迷的笑,把刚抓着肉吃,还没有洗的油乎乎的肥手放在了她细腻的手背上。 夏双娜浑身一激灵,感觉像是只黏糊糊的大老鼠爬上了手背。 “松开!”她狠狠地剜他了一眼。 “小美人,别那么凶嘛!哥哥是看你没人要,怕你孤单。今夜,和哥哥一起过,好不好,你别看我个子低,但还挺大的。。。”库巴讲着污秽的情话,咧开满是黄牙的嘴,口中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直往她鼻孔里钻。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 “三,二。。。”她压低嗓音。 她数到一,如果他还不放手,她就好好教他做人! 先左右开弓打青他的双眼,再把他那张肥脸按到酒碗里,洗一洗他那满脑子龌龊之极的思想。 正想着,一个铃铛横飞了过来,恰好砸进库巴的酒碗里,溅了他一身的酒水。 库巴把铃铛抓出来,狠狠摔到地上,破口大骂,“谁,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染着杀气乍起,“我的铃铛掉了,你有意见?!” 内里娅踏着悠扬的旋律旋转了过来,晃了晃跳舞用的那串手摇铃铛,上面果然少了一个。 强势的态度,挑衅的眼神,显然是故意找事。 库巴一见是她,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上次被我收拾的还不够,还想试试?”内里娅说着,活动着手腕,掰了掰手指,咯吱咯吱响,斜眯着眼瞄着他。 “女英雄,饶命啊。”库巴浑身发抖,抱头鼠窜回自己的位置。 “谢谢。” “没事,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内里娅说罢又去跳舞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调戏了,夏双娜此时感觉格外委屈和难过,她蹲在小凳子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一口一口地灌酒,任那辛辣的液体刺激着自己的喉咙,滑入胃中。 还有更多好看的舞曲,她突然没有一点心情欣赏了。 节日的狂欢,情人的浪漫,周围的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好热闹,好喧嚣,好幸福,可为什么她的心却这么孤独。 此情此景,她又想起了那个承载着无数回忆的名字。 艾。。。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格外的想他,特别特别想他。 她甚至开始大厅里寻找他的身影,焦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如果“艾”在这里,刚才会不会保护她,替她狠狠教训那个贱男人呢。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 如果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会像阿布萨特这些女孩一样,大胆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会接受她吗,他会喜欢她吗,他对她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这时夏双娜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看到他惊为天人美貌的第一面?还是披着他衣服时那种从心底传来的悸动,还是和他相拥而眠的那晚,或者更早更早。。。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勾画出那间河边小屋,她推开房门,“艾”就坐在窗旁的书桌前,高大的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正研究着怎么种蓝色矢车菊,她欣喜若狂地朝他快步跑过去,亲昵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近了,近了,她就要抱住他了,突然脚一崴重重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窒息般的孤独感和失落感瞬间袭来,如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酒杯从手中悄然滑落,夏双娜怔怔地望着满地的碎片和溅出的液体,轻轻颤动了颤动唇,“艾,我好想你。。。还有,我喜欢你。” 第五十七章 才子“佳人”相会,鸟儿比翼双飞(五) “朋友们,一起来!” 中间的内里娅弯曲手臂,呼唤着众人。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阿布萨特的人们搁下酒杯,放下食物,上百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齐刷刷冲进中间的空场。 无论男男女女,不管舞姿如何奇怪,如何僵硬,如何滑稽,全部伴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在一起跳舞,全。 一时间群魔乱舞,热闹非凡。 夏双娜已经陷入悲伤和思念之中无法自拔,自然还愣在原地。 内里娅看她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便盛情邀请她,“和我一起跳。” “我不会跳。”她这才抬起头,勉强找回些瞳孔里的光。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不会古埃及的舞蹈,但她可是学院舞会的supereen,无论是钢管舞还是肚皮舞,现代舞或是古典舞,都是随手拈来,而且还是。。。社区老年广场舞大军的队长,带领“夕阳红舞蹈队”蝉联了三届冠军。 更可怕的是,她一旦跳起舞,感染力十足,能high爆全场,吸引着大伙跟随她的节奏舞动。她可不想把人家古埃及好好的庆典搞成大型聚众蹦迪现场,那太诡异了,所以她还是安安生生地坐着。 “我教你。”内里娅热情得像一盆火,直接把她拽进了舞池。 夏双娜在她的指导下照做,不知不觉中便掌握了要领。 这古埃及的舞蹈,竟让她感觉出奇的熟悉,好像曾经为某个人跳过。 “这舞的名字叫哈托尔之吻,是姑娘跳给心爱的男孩看的。”内里娅耐心地讲解。 内里娅的舞步渐渐快了起来,夏双娜也快速地旋转起来,裙摆轻盈地掀起一阵微风。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都变了,宽敞的典礼厅消失了,阿布萨特欢歌笑语的人们消失了,脚下隐约浮现一片蓝色的花海。 蓝天白云笼在一层薄雾中。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一个英俊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鼓着小小的手掌,眉眼弯弯,口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合着舞蹈唱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又瞬间恢复了原状。 夏双娜突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左脚上。 要不是内里娅及时拉住她,她肯定屁股朝天,脸朝下,姿态极其不雅地啃个一嘴泥。 霍普特的乐声戛然而止,他担忧地望着她,推开琴就要冲过来。 还是夏双娜摇头让他千万不要过来,她真的不想再和霍普特纠缠不清了。被内里娅看到,该怎么解释,罗茜也会活活撕了她的。 第七十一章 全国高考文理双料状元(上) 此时是六月,尼罗河上游暴雨如注,自埃塞俄比亚高原倾泻而下,大小支流瞬间水位攀升。 涨水期在尼罗河里沐浴太危险,阿布萨特的女子们就专门在河边挖出来一个大池子,将河水引进池中,在那里洗澡浣衣。 在夏双娜看来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露天游泳池。 她把衣服放在池边收好,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深潜入水底,又突然冲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洁白的水花。 修长的手臂在河中有节奏地拍打,泳姿优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她舀起一抔河水轻轻嗅着,水草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全是自然清新的气息。 这可是三千年前,毫无工业污染的河水啊! 夏双娜搓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学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谣,“洗呀洗呀洗澡澡,宝宝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 正当她欢歌时,一个小身影从灌木丛中敏捷地窜出,似乎早有预谋,迅速捞起她河边的衣服,撒腿就跑,兴许是拿她的衣服去换糖块吃了。 “喂,小偷,回来!”夏双娜匆忙转身,挥舞着拳头。 嘿,阿布萨特这熊孩子,太可恨了! 等她上去,一定要揍爆他们的小屁屁,可她也要能上去啊。 夏双娜低头看看了几乎赤果果的自己,她身上可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内衣。 实在不行就这样走出去,古埃及女子着装就奔放,不穿上衣那是常有的事情,真没什么好害臊的。 就当是在沙滩上走比基尼秀。 她刚这么想着,一回头就落入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中。 霍普特依旧是一身白衣,正站在不远处。 夏双娜一惊,立刻把锁骨以下的部分全部潜进水里,还好河水颜色深,水面上还飘着些碧绿的水草,挡住了视线,霍普特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水汽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此时微微红起来,带着不太真切的美,蜷曲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河水正顺着乌黑的发丝缓缓流下,沿着精致的锁骨,没入水下。 霍普特倏然也不好意思起来,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我只是路过。” 她笑了笑,霍普特果然是个爱脸红的大男孩,本来没什么,他这么一脸红倒是引人遐想,世上怎么有他这么纯洁又美好的人。 此时她也只能尴尬地向他求助,“霍普特,能不能帮我拿件衣服,我衣服被人偷走了。” 霍普特转身回家又返回,不一会就将一件披风放在池边,不等她开口就背过身,语气温柔,“穿好了叫我。” 这动作实在是绅士极了。 夏双娜对霍普特印象分噌噌往上加。 夏双娜扯过那件披风,把自己活脱脱裹成粽子。 只不过这件衣服怎么那么漂亮,那么华丽。 面料是最优质的叙利亚亚麻,上面还用金丝线绣着宗教寓意的花纹,工艺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古埃及最出色的裁缝手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霍普特素来不爱金银珠宝,而且他绝对没有财力买这么一件奢华的圣袍。 以霍普特的品格也不可能去偷去抢啊。 她不禁疑惑,“这件衣服好漂亮,哪来的?” 第七十六章 我爱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四) “内里娅,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从没有想过伤害你。你听我说,我在河边。。。”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硬是说不下去了,她能怎么说,说因为她洗澡时衣服被调皮的孩子偷走,霍普特才把这件衣服借给她裹身子,那内里娅一定会更加的愤怒。 里面只穿了内衣,她现在根本不能把这件披风还给霍普特,倒不是因为她脸皮薄,而是因为被内里娅看到她光着身子肯定会想歪,事情只会更糟。 这都叫什么事! 内里娅红着眼睛,“编不下去吗,你个贱人!” “霍普特哥哥你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内里娅大声地哭泣着,扭头便朝尼罗河的方向飞奔,两只黑油油的辫子在脑后高高跳起。 夏双娜率先反应过来,失神惊呼,“快拦住她,她要跳河!” 霍普特马上提步追上去,“娜芙瑞,这件事由我而起,我会摆平的,不要担心。” “我和你一起去!”她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 “娜芙瑞!”霍普特害怕情绪失控的内里娅把夏双娜推进河里。 夏双娜扭过头,发现霍普特正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说着什么情话,高大的身躯立在昏黄的夕阳下,莫名有种悲壮,就好像此时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先回我家,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娶你。。。 霍普特留下一句就追着内里娅跑远了。 不知为何,夏双娜突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但她也知道,自己跟去了只能添乱,便一口气跑进霍普特的房间,门是虚掩的,她一手推开,立刻捞了一件罗茜平时穿的亚麻裙,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把那件华美的披风丢进箱子里。 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那块精巧的布料,都是图坦卡蒙赏赐的这件破衣服! 要不然那能有这么多事吗! 如果不是霍普特宝贝这件衣服,她一定要狠狠踩上几脚泄愤! 呵,伟大的尊敬的陛下,最近图坦卡蒙的点击率也太高了,而且一件好事都不干!!! “天啊,怎么办,怎么办。”她在两面墙之间踱步,焦头烂额,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她担心内里娅会出事,但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真的好心疼内里娅那个善良的姑娘,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和煎熬。 经过这场风波,她们还可能做朋友吗? 没过多久,夏双娜便感觉一阵眩晕,眼皮像注了铅一样沉重。 “不能睡。。。我要等着霍普特和内里娅回来。”她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保持清醒,“可为什么,这么困啊。。。” 夏双娜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浓重的困意,合上了眼,倒在床上睡熟了。 在窗户的缝隙处,插着一支细长的迷香,燃尽的灰渣正一颗颗地掉落在地上。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还是被屋外的嘈杂的喧闹声吵醒的,那时整个阿布萨特已经乱作一团了。 出大事了!!! 第八十章 霍普特死了?(四) 瓦胡耶布浑身都在颤抖,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夏双娜还把他按在门上,他肯定滑到地上了。 女孩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开了口,“你千万别乱动啊,它可没有长眼睛,我曾经用它割断了鸭的脖子,还用它剖开了鱼的肚子。” “你想做什么?”男人从头皮到脚掌都在发麻。 夏双娜冷哼一声,“你看不出吗,真是蠢死了,我当然是想杀了你呀。” “杀了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大姐,大姐,救命。”男人向一旁的罗茜求救。 罗茜充耳不闻,手里活也没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记得一会把剪子洗干净还我,沾上血太脏了。” “知道了,大娘,我保证一剪子就弄死他。” 听着二人的对话,瓦胡耶布彻底崩溃了,“你疯了吗,杀了我,法庭也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哈。。。” 此时的夏双娜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瘆人的笑声在低矮狭小的屋子里穿梭,不断被放大,像是催命魔咒,格外的恐怖。 只要她的手再用力一点,那刀片就会划破他的喉管,夺走他的性命。 “救命啊,救命啊!”瓦胡耶布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叫啊,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夏双娜回想着看过的动画片,模仿恶毒后妈和邪恶女巫的嗓音。 “你这个疯子!疯子!”男人别开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夏双娜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目光阴冷狠毒,怒吼着,“看着我,听到没有!霍普特和内里娅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我不介意多个人给我们陪葬,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说罢朝他挑了下眉,脸上明媚的笑容却是异常恐怖。 瓦胡耶布完全被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急促地呼吸着,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的眼。 “霍普特,内里娅,我马上就去陪你们。。。哈哈哈哈。” 夏双娜将剪刀高高举起握紧,攒足了力气,那冰冷的利器便如同离弦之箭,朝那男人的喉管扎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忽然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没有死!他们没有死!” 夏双娜瞬间甩出手里的剪刀,那细长的前端撞击泥墙发出一声巨响,碎成两半,冷汗随即沿着额头就流了下来,溻湿了头发,她几乎有点站不稳,只能手撑住墙喘息着。 她也很怕,非常怕,真的失手杀了那个男人。但是不把样子做足,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实话。 瓦胡耶布也完全虚脱了,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匍匐在地上,蜷成一团颤抖,“饶命,饶命,我说我说。” “昨天下午,我本来在割芦苇,看见内里娅和霍普特在河边,这时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和他们打了起来,后来将内里娅和霍普特拽上了马车。” “我知道他们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害怕惹祸,就不敢吱声,想等结束了再偷偷溜走。却不慎被一片叶子划伤了胳膊。” 他的胳膊上果然好长好深一道口子。 第八十二章 被操控的人生 夏双娜隐隐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是不得不开口问,“大娘,冒犯了,我想问问,霍普特的父亲,在哪里?” 听到那个人,罗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喉头哽咽着,再次陷入对亡夫深深的思念。 她娓娓道来,低沉哀伤的语调闻者为其悲伤,“我丈夫叫麦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十三岁就嫁给了他,我们非常恩爱,我们一起定居在阿布萨特,我织布,他染布,羡煞旁人,生活虽不富裕,但很幸福。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瘟疫,我的丈夫病重身亡。”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本想随我丈夫一起死,我已经准备好了匕首放在脖子上,却突然感觉恶心,那时我才知道我怀上了霍普特。我的心肝儿子啊,他不想死,他在求我救救他。” “霍普特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我怕他受委屈,没有再嫁,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 初为人母的喜悦很快被生存的重压冲淡,养儿的艰辛让她一夜间从貌美青春的少妇变成沧桑年迈的老妇。 “我的霍普特终于长大了,生得那么英俊,那么出色。我吃的所有苦,流的所有泪,都是值得的!做母亲的不求什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幸福。” 夏双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罗茜,但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无私地疼爱着她。 虽然时代,地域不同,但母亲对孩子不求回报的爱从未改变。 古代、现代、埃及、中国,都是一样的。 这种伟大的感情,哪怕跨越三千年,跨越半个地球,依旧葆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罗茜很爱霍普特,只是方法不对。 “大娘,可你逼着霍普特娶他不喜欢的女孩,他不会幸福。” “娜芙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罗茜如同失去理智疯狂地大叫着,“我们的生活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全是被安排好的!我和霍普特都逃不过,为了我的儿子,我别无选择!” 霍普特曾告诉过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被人安排好的。 此时夏双娜再次从罗茜口中听到这样的说法,依然觉得浑身冷汗直流。 太恐怖了。 一个人一生经历的事情千千万,遇到的人千千万。 这是怎么强大的力量,能操纵霍普特的人生。 “谁?是谁?谁在监视你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指令出现在我家墙上,我必须照做,否则霍普特就会有灾祸。” 罗茜强撑住身子,喘着粗气,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我总共违抗过那指令三次,第一次,他失足从楼顶掉下来,差点摔死,第二次,他掉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第三次,他被马车撞了,差点就被碾死在车轮下。” 她拼命摇着脑袋,瞪着眼睛,眸中没有一点光,惊恐到了极致,“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所以墙上出现什么,我就照做,如果霍普特不愿意,我就大吵大闹逼着他。就在一个月前,那个指令又出现了。。。” 第八十三章 伟大的母爱 夏双娜此时也猜到了,“让霍普特娶内里娅为妻?” 罗茜凄苦地点点头,“嗯,限时一个月。” “你看,现在一个月时间到了,霍普特果然出事了,我儿子出事了,娜芙瑞,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我儿子!” 罗茜攒足劲儿抡起拳头想去捶死她,可最终还是扑进夏双娜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呜,霍普特,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苦啊。” “我何尝不想让他自由自在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啊,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母子,我日夜难安。娜芙瑞我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他看着你的眼神,那么温柔,就像我看我丈夫的眼神一样。” “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哪怕用我自己的性命换他一生平安。。。” 听着罗茜动情的哭诉,夏双娜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她一直都以为罗茜作天作地作破苍穹,专制强势让人讨厌,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罗茜爱霍普特简直爱到骨头缝里了。 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一生都偿还不完。 如果她不强势一点,刻薄一点,他们孤儿寡母,岂不是任人欺凌。 罗茜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病也不舍得医治,就是为了省下高昂的学费送霍普特去读书,霍普特去哪里读书,她就跟他到哪里,照顾儿子吃穿,有这样强大的后盾,霍普特才能潜心学习,钻研神学,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大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误会你了。”夏双娜哽咽着,既愧疚也被深深感动着。 罗茜伸出手捏了一把她泪痕满满的小脸,“娜芙瑞,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原谅大娘对你的无理好吗,我只是太怕失去我的儿子了,霍普特是我的心尖肉,我已经没丈夫了,我只有他了。” “大娘,怎么会呢,娜芙瑞一直很感谢大娘的照顾。我房间门口的药膏,是大娘你放的。还有那双鞋,大娘你看到了我脚上的水泡,就给了我一双鞋。” “其实大娘对娜芙瑞一直很好呢。” 大娘总是在暗中帮助她,她才能那么快地走过三千年的时间跨度,迅速适应古代埃及的生活。 “原来你都知道啊,”罗茜憨憨地咧嘴,抹了抹满脸的泪水鼻涕,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娜芙瑞,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 罗茜拉起夏双娜的手朝外走去。 阿布萨特村的神殿坐落于村落正中,在矮小密集的民居的陪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宏伟,深色调的密闭墙体让人不禁感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入口的大门敞开着,村中的神殿不像底比斯的神庙那样戒备森严,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偷偷溜了进去。 穿过前院便到了神龛室,夏双娜环视着绘满神灵壁画的暗室,不知罗茜此举何意。 第八十五章 三天神使速成计划(上) “底比斯!底比斯!” 夏双娜激动地解释道,“霍普特教我神学的时候,好多课文里面都有底比斯这个单词,我抄写得实在是烦,于是一碰到这个词,我就画一个三角形代替。” “大娘,我马上就去底比斯,找霍普特!” “底比斯那么大,你怎么找?” 夏双娜扭过头来,精致的鹅蛋脸庞上一双有神的黑色杏眼,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坚毅,像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她郑重地开口,“我决定了!我要代替内里娅,作为阿布萨特的神使,向图坦卡蒙陛下献贡,用我的才能得到他的赏识,借助法老的力量,寻找霍普特。” 罗茜不敢相信看着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罗茜张开双臂,夏双娜便顺势依偎在她的怀里,那是一种极让人心安的感觉,那是成熟妇女特有的母亲的味道。 有这样的怀抱,真的好幸福。 “娜芙瑞,谢谢你,谢谢你,答应大娘,去底比斯帮我找到他,告诉他,我爱他。” “嗯。”夏双娜极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霍普特,您也要保重身体,等待着重逢的一天。” “好。”罗茜紧紧抱住她,很久都没有松开。 夏双娜把罗茜送回家,就立刻动身去了村长府。 再有三天就是献贡日,神使突然消失,麦鲁也急得焦头烂额,夏双娜的出现就像及时雨一样。 当夏双娜说明来意,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拒绝。 麦鲁反反复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之前送去那么多性感美艳的神使都被法老赶了回来,说不定陛下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你,是不是干净的?” 她迟疑了一下,明白过来麦鲁是在问她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是。” “那就好,服侍陛下的女子必须是纯净的。” 夏双娜:!!!??? “服侍陛下?” 接下来麦鲁详细给她讲了神使需要做的事情。 她脸红着听完了。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圣洁而神秘的仪式,法老要进入神使的身体里,以此来获得神力,让自己得到永远统治埃及的力量,并且获得永生。 而且,神使都以能服侍法老为荣,哪怕没有名分,用过一次就被无情抛弃,她们被绿的未来丈夫也会以此为荣,炫耀一辈子。 什么玩意儿啊! 夏双娜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叫苦连天。 不要啊,她才不要把她无比宝贵的第一次献给图坦卡蒙,那个这辈子只会见一面的古代君王。 但现在,再也没有退路了。 那她一定要小心应付。 “我们阿布萨特的荣耀,全都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谨言慎行,稍有差错不仅你性命难保,整个阿布萨特都会受你连累,”麦鲁放慢了语调,先是恐吓,又话风一转,扬了扬眉,“当然咯,如果法老对你满意,封你做王妃也是可能的,到时候别忘记我的提携之恩啊。” 然后指着一人高的几沓子文书,“这些是你这三天要学会的东西。” 夏双娜眼珠子都快瞪飞出来了。 麻蛋,为什么觐见图坦卡蒙,要背二十万字的东西。。。。。。还一个字不能错!!! 第九十三章 法老穿西装,王后穿婚纱(一) 艾本来心满意足地注视着法老和心上人相会,可女孩突然惊喜地跑到自己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皲裂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找…我?” 夏双娜点点头,开了口,“是啊,那天我就想谢谢你的,可是你走的太急,等我醒过来,你已经不见了。” 艾觉得背后有双阴测测的眼睛正仇恨地盯着自己,图坦卡蒙就算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无时不刻不在向外释放着庞大的戾气,艾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地。 “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呀。”夏双娜说着就要伸手去扶他。 艾立刻甩开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弄痛她,只能把自己高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神使大人,你这是要搞出人命啊! 您是法老在意的女人,怎么可以拉扯我!!! 他压下内心强烈的恐慌,好歹他也是法老最宠信的臣子,况且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礼貌地询问,“娜芙瑞小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夏双娜更坚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忘了吗,那天在帝王谷,我昏倒了,你喂我喝了水,还给我吃了药。” 女孩的话清晰地传进艾的耳朵里,自然也一字不拉地落进了图坦卡蒙的耳朵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碰过你!”艾的眼睛越瞪越大,显然是惊恐到了极致,甚至出离愤怒,只是碍着法老的面不敢发作,“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她说这样的话,法老一定会暴怒的! 图坦卡蒙就站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冰冷,暴风雨在酝酿,沉默的火山一触即发,而现在只是暂时的平静。 “你说啊,你没有见过我!”艾恳求夏双娜帮自己澄清误会,可夏双娜依旧执着于让艾认出她和向他表达无比真诚的谢意。 艾简直要急哭了,立刻转身,爬到图坦卡蒙脚边,拽住他的裙角,抬头望向自己的主人,“陛…” 图坦卡蒙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鸷的视线久久粘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根本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艾知道法老不想让娜芙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改口,“主人,主人,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见过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您会相信我的,对吗?” 可图坦卡蒙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拨开了艾拽住自己衣服的手。 艾一时撑不住身子跪坐在了地上。 伴随君王,犹如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艾瞬间万念俱灰,他是第一宠臣,是法老最信任的人,他本以为自己和别的臣子不一样。 夏双娜更是疑惑地看向一站一跪的主仆二人,这个侍卫打扮的男孩子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小的麻烦,是因为她的感谢吗? 为什么? 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闸门轰然打开。 事情要从那次不寻常的旅行说起。 第一百章 图三岁 “陛。。。主人,我没有。。”艾立刻跪下,刚要为自己辩解,就被图坦卡蒙打断了。 “不用多说,和你无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法老此时愿意相信自己的爱臣。 图坦卡蒙倒没顾上艾感激涕零的叩谢,转而向夏双娜解释道,“黄金腰带是王宫一等侍卫的象征。” “嗯。”夏双娜点点头也明白了。 这个男孩子是法老侍卫长,一等侍卫之首,拥有这么一条腰带,完全在情理之中,而且有权佩戴这种腰带的人还有很多。 仅靠一条腰带就推断凶手是他,的确太过武断。 夏双娜无心在凶手的问题上多纠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霍普特,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总之,有个男人迷晕了我,是霍普特救了我,把我带回了阿布萨特村。就在五天前,他在河边也被人袭击,现在生死未卜,我很担心他,如果没有他,我今天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他?” 图坦卡蒙展开女孩递过来的那卷画像。 这是一种迥异于古埃及美术的艺术形式,画面上的男子气质出众,每一根睫毛和眉毛都充满了动态感,栩栩如生。虽然霍普特那晚的行为很过分很嚣张,但图坦卡蒙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 听到他被袭击生死不明,图坦卡蒙心中微微一颤,说不上有多么担忧和焦急,但也真的不希望他遭遇不测。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霍普特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什么独特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将那堆资料全丢给艾,“务必找到霍普特。” 然后凑近臣子的耳朵,压低了嗓音,眸中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秘密查一下安赫姗那蒙半个月前都见了什么人,切记,不要声张。” 等他再走到夏双娜身边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娜娜,跟我走。” 图坦卡蒙迈着笔直的大长腿,健步如飞,夏双娜在后,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她觉得自己就像他的一个小尾巴。 “腿短。”他回头望了她一眼,轻哼。 “我腿哪里短了!”她为自己鸣不平,她的身材,好歹也是黄金比例。 “没我长!”图坦卡蒙满脸傲娇。 夏双娜努力忍笑,幼稚不幼稚还比腿长,简直像个三岁小朋友,“再长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么?” “鸵鸟!”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鸵鸟的腿是挺长的。 鸵鸟?! 图坦卡蒙突然反应过来,她骂他是鸵鸟。 好啊,敢骂他,她可是唯一的那个,图坦卡蒙朝女孩伸出自己的“魔爪”。 “娜芙瑞,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好怕怕哟,”她撒丫子就跑,还扭头朝他调皮地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略略略,追到我再说。” 夏双娜怎么可能跑的过图坦卡蒙,很快就被捉拿归案。 她苦兮兮着一张脸,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艾,打人不打脸!” 图坦卡蒙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掩盖不住的宠溺,“下不为例!” 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鸵鸟”威 夏双娜肆意欣赏着王宫的美景,也没发现自己跟在“艾”的身后竟然畅行无阻,进出层层宫门,连例行的检查和盘问都省去了。 刚才凶得要吃人的侍卫们,此时都挂着恭敬到谄媚的笑容,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挺直了腰板,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微笑着,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那群人见法老走近,全体齐刷刷跪下。 扑通一声巨响,似乎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夏双娜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惊讶得要跳起来,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图坦卡蒙,他虽然是贵族阶层,但应该和这群宫廷侍卫是平级,按理说没有必要下跪,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但她很快就摇头否定,她亲爱的“艾”三岁怎么可能是讨厌的图坦卡蒙呢。 图坦卡蒙在一旁淡定地扯谎,“你是神使,他们要跪你。” “真的?” “当然。” 夏双娜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指着其中一人,“你平身!” 某侍卫:。。。??? 这个疯女人是谁,竟敢模仿法老的样子发号施令,而陛下似乎默许了她的僭越和不敬,望着她的眼神里还有些宠溺和说不出的疼爱? 图坦卡蒙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起身,脸上的神情愈发恭敬,甚至朝她做了个揖,“恭拜神使大人。” 夏双娜半掩着脸,眉毛快要起飞,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不敢当,不敢当。” 她大摇大摆地在宫门间横冲直撞,嚣张到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你,你,还有你,都快起来!不用跪我,哎,我知道我魅力大,真不用再跪了。” 没想到她这个冒牌神使地位竟如此尊贵,那是不是连图坦卡蒙也要让她三分呢。 咳咳,低调低调,淡定淡定。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极了那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 不对,他是鸵鸟,那就是狐假“鸵鸟”威。 呸呸,她才不是狐狸呢! 夏双娜眼睛一眨,小脑袋不知道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便问身边的男孩,“艾,你说鸵鸟和人谁跑的快?” “鸵鸟。” “那人怎么样能和鸵鸟跑一样快吗?” 图坦卡蒙当然知道,答案是人骑在鸵鸟身上。只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 她迈步向前,迎上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将一只小手递给他,扬起唇角,两只酒窝陷在粉颊上,那里面似乎盛着最甘醇的美酒,“拉着我,一起跑呀!” 图坦卡蒙丝毫没有犹豫,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她的肌肤很细腻,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刚和好的面团子,温暖到他不舍得放开。 他拉着她,她跟着他,迎风奔跑,好似两只蝴蝶,逃出王宫,飞舞在尼罗河边。 图坦卡蒙尽情呼吸着宫外自由自在的空气,再也不是尊贵威严的法老,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追逐着世间最美的爱情。 半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她还敢骂他是鸵鸟! “娜芙瑞。。。”图坦卡蒙正要找她秋后算账。 嘴巴突然被女孩紧紧捂住,“别说话,你快看!” 夏双娜怔怔地望着远方延展到天边的那片蓝色花海,连呼吸都忘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夏双娜的古埃及职场法则 夏双娜古埃及职场法则1:想和你的同事搞好关系,首先要记住他们的名字。 五百二十个名字,全都要记下来。 也不知道图坦卡蒙都是怎么记下来的,能分清本波尔巴和巴波尔本,大乔和小乔,果然不是一般人。 说到名字,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些古埃及人给孩子起名字,真是随意。根据孩子出生的第一特征,比如大鼻子,小眼睛。 首席理发师手心有一个小红斑,就叫红手,夏双娜很庆幸他的斑没有长在屁股上。 有些名字则是为了弥补先天缺陷,那个技艺高超的盲人按摩师就叫做光明。 还有些名字寄托着最美好的祝福,比如美丽是娜芙瑞、钟爱是麦鲁、勇敢是迈赫特。 还有一类和神灵有关,但这些尊贵的名字往往被贵族所有。 比如法老图坦卡蒙(tutankhaun)名字的意思是阿蒙神的形象。王后安赫姗那蒙(ankhesenaun)名字的意思是她为阿蒙神而生。 夏双娜第二次深深陷入了被一堆名字支配的恐惧之中。 第一次是在阿布萨特村,被霍普特逼着在三天内记下上千位古埃及神灵的名字。 王室裁缝每日开工之前,都要排成排检查手指,看上面有没有毛刺,他们也不能留长指甲,否则会划坏那些珍贵的布料。 除此之外,还有着众多严格的规章制度。 女性王室裁缝在月事期间不能开工,来例假的女子被古埃及人认为是不洁的,不可以从事任何的神圣活动。 古埃及服装所需的裁剪其实不多,主要利用折叠、缠绕、钻洞、打结和压褶技术塑造出千变万化的版型。 男人常穿的是裹腰布罗印克杰斯,女人则钟爱筒形裙丘尼克。 在十八王朝,骁勇善战的法老们向南进军开疆扩土,一种崭新的服装形式由希腊地区引进埃及,立刻受到贵族男女的热情追捧。 这是一种名为卡拉西斯的宽大贯头衣。 这种用漂白亚麻布制成的褶衣,造价昂贵,上面的衣褶全部由手工折成,既美观又便于活动。 保养这些衣服需要格外仔细谨慎,每次清洗完,还得再花上几个小时把它们再压褶、然后浆硬。 一件衣服上常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褶子,褶子越多说明穿衣者等级越高。 图坦卡蒙陛下尤其钟爱百褶裙。 夏双娜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法老的衣裙压褶子,这上百个褶子她要用手指一个一个掐出来,加上她干得极拼命,一天下来手指头又红又肿。 累瘫了的夏双娜一回到寝室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针。 唉,也不知道霍普特如今身在哪里,是生是死,她心绪烦乱,一个翻身坐起,从包裹里掏出涅特女神的小神像,虔诚地做着祷告,祈求她保佑霍普特万事平安。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虽然有图坦卡蒙帮她寻找霍普特,可这位阿布萨特的美男子依旧下落不明,夏双娜愈发觉得霍普特此次失踪不同寻常,甚至和什么正在酝酿的阴谋有关。。。 第一百零八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上) 夏双娜卓越的制衣才能和勤奋好学的精神,很快便获得了伊芙奈的赞赏,但同样也遭了旁人嫉妒。 杜拉就是其中一个,她是二等裁缝,等级在夏双娜之上。 现在是她晋升一等裁缝的最佳时机,突然来个娜芙瑞横插一脚,比她技艺高超,抢走好多原本属于她的工作。 没来多久就和众裁缝打成一片,关系要好极了,硬是压过了她所有的风头。 眼看着一件件华丽的百褶裙在夏双娜灵巧的双手下诞生,她嫉妒得眼红,日夜难安。 这日休息时间,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端着自己的酒杯凑到了夏双娜跟前,一边假装喝酒一边偷瞄夏双娜压褶的手法。 她越偷窥就越心慌,那一双眼睛都直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精致这么美丽的百褶裙,上百个裙褶匀称又灵动,浑如天成,她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有娜芙瑞在,自己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她是如此争强好胜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让娜芙瑞挡了自己的晋升通道。 所以这个障碍必须要早日除掉。 她心生一计,手一歪,把杯子里紫红色的葡萄酒全倒在了夏双娜刚制成的礼服上。 然后佯装惊讶,假惺惺地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 还“好心”用手使劲地擦着。 那污渍本来只有一小片,可以洗净,不影响大局,被她这么一擦,全部抹开了,一整条裙子彻底毁掉了。 这件礼服在太阳落山前就要呈送给法老,娜芙瑞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肯定会被伊芙奈责骂。 如果娜芙瑞运气差,恰好赶上图坦卡蒙陛下心情不好,法老若降罪于她,说不定她这个人从此以后就会在王宫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杜拉就心情大好,瞥过夏双娜蕴含愠怒的黑眸,轻蔑地挑了挑眉,“娜芙瑞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和我计较。” 心爱的作品被人毁掉,一天的心血全部白费,夏双娜望着杜拉得意洋洋离去的背影,愤愤地攥了攥拳。与人为善是她的处事原则,这没有错,可杜拉当真以为她是软包子好欺负吗,今天一定要想办法给杜拉个惨痛的教训,将她的威信在织坊树立起来。 没过多久,夏双娜也端着一个陶土杯子经过杜拉身边,杯子里似乎也装满了美酒。 杜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嘴角一勾,暗自嘲讽娜芙瑞真是愚蠢至极,这招她都已经玩过了,怎可能还会奏效,于是她果断地在夏双娜出手的那刻收走了自己工作台上的礼服。 没想到夏双娜这次换了花样,迅速调准杯口的朝向,那满杯子的液体径直朝她的脸上飞去。 只听哗啦一声。 杜拉毫无防备,被呛了一大口水,眼睛和鼻孔里全是水,嘴里还不停地吐着那滋味古怪的液体,湿漉漉的刘海紧贴在额头上,满脸横流的水渍间露出两只冒着凶光的眼睛,她失去理智地怒吼:“娜芙瑞,你敢泼我!” 夏双娜扔了杯子,学着杜拉方才的样子,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啊,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也不会和我计较?” 杜拉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怒气直往头顶上窜。 “娜芙瑞!”杜拉扬起手,就想给她一记火辣的耳光。 夏双娜倒是毫无畏惧,也不躲避。 一群裁缝全对着杜拉的脸指指点点,皆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 “我的脸,怎么了?”杜拉高悬的手瞬间放下,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 第一百零九章 让人失去女神庇护的毒水(下) 众裁缝此时都被杜拉脸上神奇的变化吓到了,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甚至直接被吓哭了。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杜拉半步,全都四散逃走,仿佛杜拉就是个面目狰狞的妖怪,靠近她就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厄运。 杜拉忙转身冲向露天浣衣池,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立刻失声惨叫。 “啊。。。!” 只见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她的嘴角流下,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下,还有绿色和蓝色的水珠一颗一颗从她的睫毛和眼皮上不断滚落,整张脸花花绿绿,精彩纷呈,活像一只打翻的调色盘。 她扭头瞪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恼怒的嗓音难以控制地颤抖着,也带上一丝哭腔,“娜芙瑞,你泼了我什么?” 夏双娜站在她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淡淡地开了口,“没什么,就是一种毒水,可以让你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哈托尔女神对你美貌的庇护! 失去哈托尔女神的庇护!! 失去女神的庇护!!! 没有了女神的庇护,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杜拉顿时五雷轰顶,面色惨白。 不,这不是真的! 杜拉趴在池边,努力瞅着水面上的自己,拼命想要证明娜芙瑞只是在骗她。 可她的睫毛短了,眼睛小了,无神得像死鱼眼,鼻梁低了,嘴唇乌紫还有几条裂纹,连脸蛋似乎都比往常大了一圈,整个人气色都不好了。 杜拉突然觉得自己好丑,好难看,水池里这个丑女人是谁,她根本不认识。 娜芙瑞真的把给她变丑了。 这是何种邪恶的力量,不疼不痒,竟能瞬间毁掉她的容貌。 难道娜芙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恶毒女巫,偷偷修炼了一种禁忌之术。 她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她,这下彻底完了。 恐惧、悔恨、悲痛、愤怒、绝望,充斥着她年轻的心灵,她只想猛扑上去撕了娜芙瑞那张微笑着的娇美脸庞,可她此时更害怕这个恶毒的“女巫”再施展什么更可怕的法术惩罚她,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化作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嚎,人都破音了。 “娜芙瑞,你好狠毒!” 她蹲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鼻涕和眼泪一起肆意流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娜芙瑞,我知道我不该故意找你麻烦,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突然肩膀攀上一只纤细的美手,杜拉只觉像是毒蛇吐着信子爬上了自己的脖颈般浑身冰凉,夏双娜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优雅地张开了嘴唇,温柔的嗓音更像是催命的魔咒,“我还给这种毒水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你想听吗?” 杜拉双腿发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用膝盖蹭着地面,艰难地后退,无奈夏双娜噙着鬼魅的邪笑步步朝她逼近,杜拉再无一丝气力,瘫软在原地,疯狂地摇着脑袋,捂着耳朵,恐惧到了极致,低声下气地请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不,你想,嘻嘻嘻嘻,”夏双娜奸笑着伸出恶魔的爪子,硬生生拽开杜拉紧紧捂住耳朵的手,对着她那颤抖的耳孔,轻轻吐出三个字,“卸,妆,水。” 她讲的是汉语,再配上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落入杜拉的耳朵里就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像是直接宣判了她在人间和冥界的双重死刑。 “啊!”杜拉冲击波一样的惨叫,再次响彻织坊上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喜欢你(二) 夏双娜豁达地解释道,“我每次洗头发都要用掉好多泡碱和香膏,早就想剪掉了!” 又凑到图坦卡蒙面前,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图图,其实送礼物呢不在于价值,而在乎心意,比如一个男孩有一百双鞋,他只愿意送女孩一双,而一个女孩自己都没有鞋穿,却愿意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男孩换一双鞋,你说谁更喜欢谁?” 说罢她拽起裙子,藏在洁白裙摆下的那双鞋鞋底都快磨破了。 图坦卡蒙扬了扬俊眉,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夏双娜此时也扬起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她从来都不是忸怩的女孩子,樱唇一张一合毫无保留地倾吐着对他的爱意,“我说,我喜欢你。” 是喜欢吗? 图坦卡蒙的心剧烈地颤了颤,从未有过的暖意在他的心田弥漫开来,带给他那种再高贵的身份、再庞大的财富和再滔天的权势也得不到的快乐和幸福。 满花海的蓝色矢车菊似乎也在他心中绚烂地绽放。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感动欣喜之余,图坦卡蒙也陷入思考之中,法老的女人竟然穿着破鞋,穷到要卖头发,的确是应该反思。 “娜娜,你以后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给你全埃及最好的。” 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华服珠宝、美食香料、奇花异草、家具用品、宫殿游园,还有他的心。 瞧着他那副唯我独尊的做派,夏双娜打趣道,“真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吗,我想要法老眼镜蛇王冠上的红宝石,你能给我弄来吗?” 图坦卡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简单,现在没戴,明天给你。” 夏双娜扑哧笑出声,“瞎逞能!我说着玩的,还敢去偷王冠,法老要是砍了你,我怎么办。不过,我的确想让你帮我个忙。图图,我想觐见法老陛下,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好歹你曾经是他的近臣,在王宫应该有熟人。” 图坦卡蒙立刻坐直了身子,“你见法老做什么,为了晋升?” 他嘱托过伊芙奈,不能让她太累,无奈自家女孩太过勤劳,一开工就像纺织机一样一刻不停。 职场的烦心事她本来不想告诉他,可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有个叫杜拉的欺负我。” 杜拉要是看到娜芙瑞此时委屈兮兮朝法老告状的模样,一定会为自己鸣不平,大吼一声:娜芙瑞,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谁欺负谁?! 杜拉是底比斯典型的贵族小姐,家世显赫。在古埃及,很多贵族女性不满足在家相夫教子,为了寻求社会价值的实现,她们会在王宫或者神庙工作。 夏双娜向图坦卡蒙介绍,“杜拉是一位朝廷高官的女儿,父亲为法老效力,一直忠心耿耿,没什么过错。她母亲当年曾为基娅王太妃接生,说不定还见过陛下小时候光屁股的模样呢。” 基娅王太妃就是图坦卡蒙的生母。 夏双娜幻想着图坦卡蒙的黑历史,咯咯笑出声,突然腰上被人拧了一把。 图坦卡蒙的脸色明显阴了几分,“那又怎样,敢欺负我的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一) “宣杜拉觐见。” “宣杜拉觐见。” “。。。。” 传令官的声音从远及近依次响起,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清晰。 一直传到夏双娜所站立的等候厅。 接下来是搜身。 一群不苟言笑的女官那锐利的眼睛像地铁里的安检机,就算她身上藏一根针,也能给搜出来。 翻完衣服翻口袋,连她的指甲都差点被拔下来。 最后这群女人开始使劲拽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夏双娜忙解释,“是真发。” 这古埃及女人爱戴假发,她嫌热又嫌麻烦,没这习惯。 就这样经过数道严密的搜身后,夏双娜终于被允许进入荷鲁斯宫。 她的嘴唇有些发干,神经也紧绷着,心里既是狂喜,又有些忐忑,她就要见到三千年前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真容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荷鲁斯宫。 宫殿的墙面被刷成明亮的白色,绘着色彩鲜艳的壁画,模仿古埃及自然环境,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 四周的小窗开得很高,阻隔滚滚热浪,哪怕现在是温度最高的阿赫特季,宫殿内也十分的清凉舒爽。 高大支柱选用叙利亚和黎巴嫩地区的珍奇树种,千金难求,圆柱外包裹金箔,上面镶嵌各种色彩的宝石,奢华又尊贵。 触目可见的每样物品,不无闪烁着黄金和白银的光芒,在阑珊灯火的点缀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地砖上躺着法老敌人的画像,每一个进殿的人都会从他们身上无情踏过,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无法威胁法老的统治。 由外到内,大门层层打开。 还剩最后一道宫门。 这就是觐见法老的最后一道关卡。 两只高大的纯金荷鲁斯雕像立在大门左右,他们戴着象征上下埃及两权合一的红白双冠,代表法老此时就在此房间内。 高达六米的宫门紧紧闭合着,大门上用金片雕刻出守护之翼的图案,左右各一只,严谨而工整。 门框上盘着九只栩栩如生的眼镜蛇,它们的身体镶嵌宝石,眼珠子是一颗颗红宝石,闪烁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光,在古埃及,眼镜蛇会向法老的敌人喷出火焰,将他们烧成灰烬。 得到图坦卡蒙允许后,鎏金花纹的高大木门轰隆一声打开,便流淌出一片耀眼、夺目、璀璨的金光。 应声走出来一群健壮的年轻人,他们带着底比斯目前最流行的辫子假发,裹腰布上系着纯金的腰带。 这些都是法老的一等侍卫,是能近身保卫法老的人,金腰带就是他们地位的象征。 最后走出一个气质不凡,英俊帅气的男子,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头领,夏双娜一下认了出来,他就是那天跟在图图身边的法老侍卫长。 眨眼功夫,笔直的通道两旁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魁梧男人。 踏进大殿的人只要流露出半分异心,就会立刻被严阵以待的卫兵制服。 夏双娜一步步向前,一百米,五十米,十米。。。越来越近,仿佛空气也因为临近君主而变得沉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二) 王座室距离地面很高,一条顶级驼毛地毯铺在通向王座的宽敞台阶上,两旁是簇拥的花团。 整个王座室就像一座精致的神龛,法老坐在其中,表明他就是神灵的化身。 两位高挑的美貌侍女正站在黄金王座旁,挥动着鸵鸟羽毛制成的宫扇,为图坦卡蒙送去清凉的风。 夏双娜恭敬地垂手遥望王座上正襟端坐的男子,那从所未有的威严感铺天盖地而来,让她下意识就想要膜拜和尊崇。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均匀地吸气吐气,努力做到镇定从容,脸上挂起得体的微笑,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 看清法老面容那一刻,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然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愣愣地被定在原地。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她太喜欢图图了,所以看谁都像他,此时竟然觉得图坦卡蒙和图图长得一模一样。 她怔怔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定是最近日夜牵挂图图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 疼痛感清晰地从面部神经传来,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朗起来。 那张脸,她心动的那张脸,还有那张唇,她吻过的那张唇,千真万确就在她眼前。 那样真实,真实到,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这是什么情况? 夏双娜大脑一片浆糊,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一个曾被她多次抹杀的念头在脑海中骤然炸开,如同蔚然晴空一道闪电劈下,不禁浑身上下都惊悚起来,话在毫无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 “图图。。。你怎么坐在法老的椅子上啊?” 不仅是夏双娜,图坦卡蒙此时也握紧扶手向前优雅地探身,使劲张望着下方的女孩,那身影怎么那样熟悉,不是要宣召一个名为“杜拉”的贵族女子吗,为什么来的是她,听到那独属于她一人的亲昵称呼和女孩话语间掩藏不住的震惊和恐惧,图坦卡蒙就知道这次是瞒不过她了。 站在图坦卡蒙身边的侍卫长狠狠地剜了夏双娜一眼:“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艾,住口!”图坦卡蒙出声阻止他对她的无礼。 艾冷不防被训斥自然是一头雾水,此时也渐渐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娜芙瑞,那就没有必要苛责了,总之法老在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上都是反常的。 夏双娜随着图坦卡蒙的声音僵硬地转头,望向王座旁的御前侍卫,那是一个无比帅气的男子,古铜色的肌肤,浓密的眉毛,淡褐色的眼眸,结实的体格,他身着笔挺的官服,腰间还佩有一把镶嵌红宝石的青铜短剑,好不威风。 原来,他才是艾! 图图。。。图坦卡蒙! 原来“艾”就是当今法老图坦卡蒙陛下,“艾”只是他为了隐瞒身份暂时借用的名字而已,而真正的艾是他的第一侍卫兼第一宠臣。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 她喜欢的男孩子竟然就是法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图图,就是图坦卡蒙!!!(三) 图坦卡蒙陛下今年十六岁,图图也是十六岁。 相近的年龄,同样尊贵的气质,还有他言行举止间展现出的那种斐然气质,那种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的人才能拥有的自信和从容。 王室出行有轿辇和华盖,埃及毒辣的太阳晒不到,肤色自然比古埃及人平民都要白皙,又整日泡在羊奶和香膏里所以格外细腻。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夏双娜瞬间便回忆起和他相处中的诸多细节,以前不觉得奇怪,现在细品到处都是端倪。 蠢啊。。。难道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她怎么就没有联想到呢。 夏双娜昏昏沉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礼仪官的引导下,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娜芙瑞参见法老,陛下伟大永生。” 在阿布萨特背诵法老赞歌时她对那些冗长的文字嗤之以鼻,可真当她站在图坦卡蒙面前时,却又觉得那些文字写的真切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崇拜油然而生,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嘴唇麻木得仿佛遭了电击,于是真的忘词了,不过图坦卡蒙并没有像她梦中那样脸色一沉直接下令拖出去斩首,而是宽容了她的过错,语气平静无波,“平身。” 夏双娜勉强站直了身子,按照礼法她是不能直视图坦卡蒙的,可她此时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法老装扮的图坦卡蒙。 他戴着名为内美斯的权力头巾,就是狮身人面像的同款,金黄色和宝蓝色条纹将他的脸部轮廓修饰得立体深邃,头发整齐地束在帽内,下颚粘着棕色的长条山羊胡子,本来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硬是要装成三十六岁的男人,左右手各握一根权杖,黄金弯钩和黄金连枷,这是法老身份权力的象征。 妆容更是精致到极致,浓黑的眼线一直勾到耳边,在绿色眼影的晕染下,双眸显得又大又有神,深褐色的瞳仁中闪耀着至高统治者的坚毅与冷峻,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有种禁欲般的性感和魅惑。 黄金的宽大颈环镶嵌着七彩的宝石,闪烁光芒的耳钉雕刻成圣甲虫的形状。白色束腰外衣遮住健美的上臂,露出腕上闪烁金光的眼镜蛇手镯。及地的百褶长裙系着缀满珠宝的彩色腰带,奢华大气,再配合上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图坦卡蒙坐在高台上睥睨天下,只需一个眼神便让万物众生皆欣然臣服。 简直帅炸裂了,帅出新天际。 夏双娜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后来发现其实是她的心在震动,那颗小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跃出胸膛,连同着脚下的那片地面震动起伏。 有些人,生来就是王者。 图图就是大埃及当之无愧、至高无上的君主。 可无论他是谁,她都是很喜欢他的。 上午在花海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她打闹嬉笑活像个痞子,现在突然浑身都笼罩上令人窒息般的威严,化身神灵在人间的代表。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图坦卡蒙依旧是那么英俊,却突然多了那不可靠近的王者之气,冷漠的面孔更是在两人之中划出尊卑有别的鸿沟,无法逾越。 让她所有的感情都变成了奢望。 让她顿时生出一种所爱隔山海,见面却不交心的悲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仙女的两根魔仙棒 偌大的宫殿静得针落可闻。 夏双娜慌张地朝四周张望着,刚才她那句僭越又无礼的话肯定是被宫殿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但这群侍女侍卫们面色一如往常的平和恭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她定了定心神,最后隔着几乎凝结的空气,将强做镇静的目光投到图坦卡蒙身上。 图坦卡蒙会了她的意,“都退下。” 宫殿里的侍卫侍女齐刷刷叩拜法老,然后离开。 夏双娜如蒙大赦,刚想开溜,身后就传来一道不容反抗的命令。 “你留下。” 一时间宽敞华丽的觐见室就只剩下图坦卡蒙和夏双娜。 图坦卡蒙从王座上矜贵地起身,沿着台阶缓缓走下,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娜娜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做何反应,是惊喜,还是恐惧,可当这一刻猝不及防来临,他的心也被揪紧了。 站在夏双娜面前时,才真切地看清了女孩细微的面部表情,她的表情几乎是呆滞的,很久才眨巴一下眼睛,小嘴巴一动一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图坦卡蒙淡淡地开口,“想说什么就说。”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夏双娜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呆愣地注视着图坦卡蒙一点点靠近,他满身黄金和珠宝的光芒将她的身子包围进那炫目的光晕中,她才最终接受了这样狗血的真相。 真相就是,他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像傻子一样捉弄她!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坦诚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 是啊,他又有什么理由对她付出真心呢。 夏双娜苦涩地扬了扬嘴角,她想问问图坦卡蒙,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无论她怎么请求都不肯见她,为什么愿意召见杜拉也不愿意见自己。 可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夏双娜凝视着他的眼眸,刚才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感觉很委屈,也很愤怒,心中波涛汹涌,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为什么要骗我?”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天啊,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图坦卡蒙回答她的问题,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这样想着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她慌乱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耳边却传来了图坦卡蒙深沉的嗓音。 他似乎是极力为自己辩解着:“我没有骗你。” 夏双娜当他是不敢承认,她只需要随便举出了一件事来就可以拆穿他的谎言,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图图,而不是埃及的法老,“你说你的工作是牧羊和打谷!” 图坦卡蒙先挥挥左手的弯钩权杖,“这个是打谷的棒子。” 又挥挥右手的连枷权杖,“这个是牧羊的鞭子。” 这两样东西在诞生之初的确是农具,后来才慢慢发展成法老身份地位的象征。 夏双娜看着图坦卡蒙乖巧地左挥挥,右挥挥,就像是拿着两根魔仙棒施法的小仙女,biubiu~两下,仿佛真的有某种神奇的魔法,她那满肚子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第一百二十章 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忍住想笑,但她明明很生气,怎么可能一句话就被哄好,那也太掉价了,她板起面孔,“但是您没告诉我您就是法老。” “你没问。” “我没问?那是你不敢说,因为你就是图坦卡蒙,因为你结婚了,因为你已经有妻子了,因为你的姐姐就是你的王后!” 夏双娜越说越激动,连敬称都忘记了,直呼法老的圣名。 “闹够了吗?放肆!”图坦卡蒙面色微沉,对她两次三番的顶撞感到不悦。 他竟然会凶她。 夏双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停地撞,以前可以说的话,以前可以做的事,现在都不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婚姻,还是从八岁到十六岁相守了整整八年的妻子,换做谁都无法接受这血淋淋的事实! 而她原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她在现代最讨厌、最鄙夷的那类人。 可笑! 荒谬! 图坦卡蒙则是完全不以为意,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隐瞒此时带给了女孩多大的羞辱和挣扎,悲愤、苦涩,瞬时涌满了她的胸膛,那种无处发泄的痛苦,像是一拳打在了软塌塌的棉花上,说不出来的憋闷。 她赌气般地开了口,“陛下,我们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我是您的裁缝,您是我的主人,我为您工作,您赐予我财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系。” 夏双娜本以为图坦卡蒙多少会和她解释几句,兴许会挽留她,可半晌后得到的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答复。 “好。” 他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过往的一切他竟然可以轻飘飘的全忘记! 尼罗河边惊鸿的初遇,矢车菊花海里美好的初吻,还有小屋里的相拥而眠 所有她珍视的回忆,他竟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不是她先提出来忘记的吗。 她望着他冷如冰霜的绝美脸庞,内心难过又不舍到了极致,想扑过去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哪怕是一点点。 还有,他是不是很爱他的姐姐和妻子? 他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了? 可最终还是将这些自取其辱的话语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只微微动了唇,再次呼唤出那曾经的爱称,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了,“图图” 那殷切真诚的目光像是绳索,想把图坦卡蒙绑住不要离开,渴望着他能改变主意。 图坦卡蒙倒是一言不发,潇洒地转身离去,似乎连个背影都不愿意留给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待图坦卡蒙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夏双娜才撑不住身子,跪坐到地板上,本来就凉爽的花岗岩地板此时更是彻骨的冰凉,整座宫殿如同一座巨大的冰窖,毫无生机。 她的脑子很乱,短时间内她真的接受不了这过于戏剧化的转变。今日的一切,转变得实在太快,上午还搂抱在一起玩亲亲,下午就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她心动的男孩竟然有着如此高贵的身份。 图坦卡蒙玩弄了她的感情,又无情地抛弃她。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图坦卡蒙就是条大鸵鸟腿! 夏双娜委屈得想哭,但是值得你为他哭的男人绝对不会让你哭。她咬着嘴唇,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一下坚硬的地面,痛骂了自己一句,夏双娜你就作,把男朋友作没有了你就开心了对! 她刚才的确是在耍小性子,和恋爱中的女生们一样,偶尔娇纵一下,就是想让男朋友哄哄自己,或者说,想看看自己在图坦卡蒙心中到底重不重要。 可她忘记了,他是大埃及的法老,至高无上的君王,不是她的图图,怎么可能会放下尊贵的身份,去哄她。 看来,他们薄如蝉翼的感情,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试探。 这样也好。 至少让她在美梦中清醒,不要再去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在心中下了一场大暴雨,冲刷掉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将一切不该有的情感封锁在心中,把过去的故事永远埋葬,使之成为永恒的秘密。 她缓缓站起身,无神地望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宫殿外走去,保持着尽量体面的退场姿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周身笼入一片阴影中,人就两脚离地,被图坦卡蒙结结实实地抱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影帝的诞生 十六岁的图坦卡蒙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打猎和飙车,加上饮食搭配营养又均衡,他身材健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壮硕的肌肉涂着亮晶晶的法老御用精油,泛着黄金般的光芒,充满了活力和爆发力,晃得夏双娜眼前一片发晕。 夏双娜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后一把推开图坦卡蒙那引人犯罪的完美肌肉,“陛下,让我为您量体,可否给我一根木尺?” 图坦卡蒙压低了嗓音,“古时候,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木尺击打头部,倒地驾崩。” 夏双娜:。。。 还有这种凄惨的故事?他现场瞎编的。 “那绳尺可以吗?” 木尺硬,但绳尺可是软的啊。 没想到图坦卡蒙再度阴森森地开口,“前王朝有一位法老,被裁缝用绳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夏双娜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噎死。 呵呵,她就猜到会这样。 她突然觉得,法老这行业挺高危的。 图坦卡蒙其实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她真的好心疼他。 这边还没心疼几秒,就听见那边讪讪地开口,“王室裁缝在为主人量体时,从来不允许使用这两样东西,娜芙瑞,难道伊芙奈没有告诉你吗?” 图坦卡蒙不断凑近她,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周身强大的王者气场徒然爆发,凌冽的眸中杀机四起,“你是何居心!想要谋杀我吗!你好大的胆子!”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空气化作一支支锋利的箭,嗖嗖射入她的肌肤。 夏双娜被图坦卡蒙突然凶狠起来的样子吓傻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娜芙瑞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姑姑没有告诉我,没有告诉我,求陛下明察,我怎么敢谋杀您”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为自己辩驳,差点就脱口而出,我这么喜欢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伤害你,但最后关头还是收紧牙关,将这情话咽进了肚子里,她怎么隐隐感觉有人是在故意套她话呢。 看着法老依旧阴沉如墨的面孔,她直接就跪了下去,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膛。 图坦卡蒙倒是宽宏大量,不屑于和她计较,大手一挥,“起来,不知者无罪。” “谢陛下。”夏双娜冷汗直流,深吸几口气,图坦卡蒙太可怕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以后有多远她就躲多远! 艾在旁边不可思议地听着,一张脸绷得都僵硬了。 王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他来了五年,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法老身手那么好,会怕一个木条和一条绳子?想谋害他的人还没有近他的身就已经被他制服了。 就昨天,王室裁缝们不还一切正常地用木尺和绳尺给陛下量体裁衣吗,怎么到娜芙瑞这里,就变成了谋杀? 法老这一脸要杀人的神情,吓唬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一丝一毫破绽都没有,胡编乱造什么木尺打死、绳尺勒死的沙雕段子,竟然还能憋住不笑。 影帝啊,演技派大佬!当法老真是屈才,不去拿奥斯卡简直是全宇宙的损失。 可是法老这么刁难她,有什么目的啊。 艾隐约觉得有大瓜可以吃,于是搬着他的小板凳、拿着他的小勺子笔直地乖乖坐好。 吃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沙提说完也深吸了一口气,他行医多年从未撒过谎,可法老的旨意他必须遵从。 夏双娜脑子一团浆糊,震惊之余开始思索应对之策,她今天一定要怼到这位“庸医”哑口无言。 就算没了爱情,她还有梦想,还有事业,还有朋友,还有罗茜的嘱托,真能活不去吗?! 当她是韩剧里的小白莲,分手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倒是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地按了按眉心,“这么严重?” 然后踱步走到夏双娜面前,一脸“那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她去死”的无奈神情,依旧是高傲而矜贵的口吻,“这件至美之物赏赐给你。” “啊?”夏双娜猛然抬头,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图坦卡蒙又不是一样东西,怎么赏给她?为什么要赏赐给她? 懵逼了半天,都没有懵出来个结果,只能把疑问的目光抛向说这话的人。 图坦卡蒙别开脸不想看她,蠢是会传染的,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离不开他,我把他赏给你,你要爱护他” 夏双娜又呆了半天,眼睛眨呀眨,叮一声,智商终于上线了。 这是以身相许的意思吗? 图坦卡蒙要以身相许?! 某法老命令到,你现在做我女朋友,我让你做我女朋友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离不开我,要不然你性命不保,所以你必须同意。 夏双娜忍住想笑。 哇哦,表白还能这么搞的嘛,这是大法老主义的强买强卖! 妥妥的强盗逻辑! 本来以为是冷酷无情大魔王,结果是只傲娇软萌大包子,描述与实物严重不符! 有一天,夏双娜收到一个粉红色礼盒。 萌版的图坦卡蒙戴着迷你的小王冠,扑簌扑簌闪着大眼睛,软糯糯的小身子就趴在那快递盒里,两只小胖手正扒在纸盒边上,努力地探出脑袋,身边还插着一个牌子,写着求收养。 简直萌得出水。 夏双娜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提上裙子不认人的渣女,比喂白雪公主毒苹果的后妈还要可恶,比抓走蓝精灵炖汤的格格巫还要狠毒,竟然狠心地想跟他一刀两断。 她现在好想把他抱起来,亲一口,不过这么要面子、摆身份的家伙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捉弄一下,毕竟让法老吃瘪的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啊。 夏双娜顿时玩心大起,佯装恐慌连忙摆手,人快要吓哭了,“陛下,这太珍贵了,我受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了,也绝对不会再需要他了,您不用赏赐给我,您自己留着!”说完又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还挑不出来一丝差错的笑容,精致的小脸就一个词,欠揍! 图坦卡蒙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整间宫殿气压猛降,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君主的目光凌厉如刀,威慑力十足,但这次夏双娜勇敢地对上了图坦卡蒙的眸子,从那黑曜石般透亮的瞳仁里第一次捕捉到迟疑、不解、失落,等众多复杂的情愫,还有一抹被抛弃的委屈,但皆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又横眉冷对,高高在上了,图坦卡蒙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这家伙竟然敢拒绝他,图坦卡蒙越想越憋屈,耳根子也尴尬地发烫,气恼难过又不便发作,沉下声,“都退下!” 于是,图图决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再也不见这个冷血狠心的女孩,让她后悔去……哼,她一定会后悔的! 真当以为他喜欢她吗?! “这位小姐?”御医眼见两人间气氛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 “御医长好,我叫娜芙瑞。”夏双娜甜甜一笑,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大好,完全不理睬图坦卡蒙几乎把她活生生凌迟的怨恨目光。 “唉,娜芙瑞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老御医苦心相劝,“激怒陛下,您有什么好果子吃。” 夏双娜这才“恍然大悟”般狂点头,嗒嗒跑到图坦卡蒙面前,娇滴滴地开了口,“陛下,求您把他赏赐给我,娜芙瑞一定小心,把他捧做我手心里的宝,不让他磕了,碰了,摔了,用我的生命保护他,守护他,永远带他在身边,爱他,宠他。” 她注视着图坦卡蒙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她看见他方才还冰冷如霜雪的目光突然呆滞了一下,然后从眼底荡漾出最真挚的柔情,如同一波又一波温柔缱绻的海浪,缓缓淹没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图坦卡蒙毫无保留的笑容,不再保持威严,不用故作骄矜,可以说是完全放肆又张扬的笑,甚至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略带几分娇羞。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古埃及其他十六岁的男孩子一样,得到了心仪女子爱的誓言,幸福得要飘上云端,俊朗的眉眼间是那样的快乐和满足,他笑得那样美,绚烂得如同夏花,似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涌进了她的心窝,驱散了所有的猜忌和不快,让她的心弦不停地颤抖,眼角也溢出了泪水。她本该信任他的,她该相信他原来这就是爱情,如果能永远留住他这一刹那的笑容,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图坦卡蒙朝她微微颔首,“嗯,赏。” “谢谢陛下!”她欢快得像一只小黄鹂鸟。 杜拉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要亲吻法老的脚趾头,是亲右脚还是左脚,她想十个脚趾头依次来一遍怎么办,不过比起脚趾头她还是更想啃他的嘴唇。夏双娜笨拙地刚要跪下去,胳膊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稳稳托起。身子一倾被图坦卡蒙揽进了怀里,他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撩乱了她的心神。 她的呼吸和心跳全然乱了节奏,脑海里只有一个声响,完了,夏双娜你这辈子注定栽他手里了,你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首席裁缝的特权 “恭喜恭喜。” “祝贺娜芙瑞姐姐升任首席裁缝。” “娜芙瑞妹妹才华出众,如今高升是实至名归。” 夏双娜一踏进亚麻工坊就被潮水般涌来的赞美声淹没了,不管它是发自真心的夸赞,还是来自柠檬精酸气扑鼻的明赞暗讽,她一概微笑着欣然接受。 “娜芙瑞,你是怎么做到的,”杜拉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惊奇于她的晋升速度,自己来了三年也只是从三等升到了二等,“有什么好办法,快教教我!” 上次的卸妆水事件后,杜拉就把夏双娜当做女神般崇拜,帮了她很多忙,这贵族女孩本质不坏,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夏双娜摸了摸杜拉的脑袋,笑而不语。 只是腹诽着,呵呵,这个我可没办法也不会教你,你要是能把法老给扑倒了,不仅能做首席,兴许还能做宠妃呢。 首席裁缝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宽敞明亮,还有一排裁衣用的模具。凳子,桌子都是用上等的黑木制成,身边还围着一群低等级的小裁缝随时待命。 夏双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任了。 可当她成为首席裁缝的第一天就想辞职! 因为王室首席裁缝有一个特权,其他裁缝都没有,就是负责制作法老的内裤。 在等级森严的古埃及,服装同样体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等级,但是反映一个人等级高低的不是衣服的款式,而是用料。 当夏双娜看到伊芙奈送来的样品时,先是懵逼地愣了两秒,然后捂着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夺门而出。 还是伊芙奈拽着她的粗头发辫子硬生生把人拽到工作台前。 夏双娜讪笑着乖乖拿起剪刀,在伊芙奈的指导下开始学着给法老制作内衣。 “姑姑,我做好了。” “不合格!”伊芙奈不懂平时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小裁缝今天为何如此心浮气躁。 夏双娜则不理解为什么法老这一件小衣服的制作会如此繁琐,总共要经过八道工序才最终成型,而且布料要足够柔软不划肌肤,才能呈送给法老使用。 突然想起来中国古代有一位痴情的皇帝,曾用脸颊为自己的皇后测试厕纸是否柔和不伤肌肤,于是深吸一口气,为了图坦卡蒙,她也豁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他是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对不对,对不起,我马上起来,马上起来!” 在图坦卡蒙目光的威慑下,夏双娜浑身都软了,怎么爬都爬起来,越急就越爬不起来,几次摔回他身上,细腿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大腿内侧,图坦卡蒙顿觉体内一股暗流往下冲,浑身都绷紧了。 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夏双娜终于直起身子,刚要宣告自己的胜利,“好了。。。。啊!” 悬挂在头顶上方的一块亚麻布飘飘悠悠掉了下来,她本就神经高度紧张,像是在阴森恐怖的鬼屋里突然被不明生物拍了一下肩膀,吓得心肝肺胃都要蹦出来了,就地升天,“我的妈呀,哇哇哇!” 她俯冲向下,小胳膊抱紧了图坦卡蒙,“陛下,救我…呜呜呜。” 就这样,第三次趴回了图坦卡蒙身上! 那块布缓缓搭在两人身上,四周瞬间暗了下来,竟然有种要关灯睡觉的感觉。 耳边传来图坦卡蒙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恐怖,就像是屠夫在磨自己锃亮的刀,而她就是案板上一只五花大绑的可怜小羊羔。 “意外,真的是意外。” 天知道这破布为什么突然抽风掉下来呀,如果不是这一条染色的花布比她的命都贵,她一定要把它撕成面条泄愤。 我这次一定能起来。。。”夏双娜欲哭无泪,所谓事不过三,再不起来她可能就真的要被图坦卡蒙宰了。 埃及众神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娜芙瑞,你在哪?” “我刚才还听到你的声音了。” “才来几天,就敢偷懒。” “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惩罚你!” 伊芙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不是因为伊芙奈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而是因为离她越来越近了。 夏双娜叫苦连天,双手紧握成拳,啊啊啊啊,她简直要爆粗口了,姑姑,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现在来!!! 第四次起身大业宣告失败。 此时,她只能尽可能紧密地贴在图坦卡蒙身上,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精巧的五官皱成一团,伏在他耳边吭吭唧唧,都快哭出来了,“陛下,求求您了,别出声。” 夏双娜看不到图坦卡蒙的脸,他的脸色绝对比她的还难看,趴在他身上这么久,当他是块石头不会起反应吗。 娜芙瑞担心被伊芙奈撞破“女干情”,他可一点都不怕,只想一个翻身把这个到处点火的家伙给就地正法了,这样,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了。 “这布怎么掉在地上了,怎么里面还鼓鼓的?”伊芙奈的声音就在上空盘旋着。 夏双娜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众神保佑,众神保佑,千万不要掀开啊,伊芙奈要是看见她和法老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她就不活了! 然而睿智的女官早已洞察了一切,“呵,娜芙瑞,你该不会是和情人在工坊私会?!” 夏双娜:!!! “我倒要看看下面是什么。”伊芙奈一把抓住布角,果断扯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吧 感受着那层遮挡物缓缓抽离,夏双娜闭紧眼睛,惊惧地蜷缩起了身体,图坦卡蒙则轻抚着她的背,不要怕,有他在,真不懂女孩为什么要害羞,能够得到太阳神化身的宠爱,不应该是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吗。 突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芙奈手一松,面向来人颇为恭敬地开口,“侍卫长大人。” “女官大人,陛下急召。”艾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等周围的动静彻底消失,夏双娜迅速扯掉盖着自己的布,终于站了起来,拍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实在是太惊险刺激了,玩的就是心跳。 有图坦卡蒙的地方,三步之内一定能找到艾,君臣两人整天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他刚才躲到哪里看好戏去了。 艾这个小机灵,应变能力一流,怪不得能做法老的宠臣。假传圣旨都能干得出来,可见图坦卡蒙平时对他是有多纵容。她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艾,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再报答你。 图坦卡蒙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高大的阴影。 “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双娜立刻跪下请罪,生怕图坦卡蒙下一秒就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可半晌没人说话。 “陛下。” “陛下。” “陛下。” 她又连喊了好几声,图坦卡蒙才呆萌地应了一声,“啊?” 夏双娜满脸关切,“陛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 声音都抖成这样了,还嘴硬说没事,夏双娜此时才看到图坦卡蒙竟然满头都是汗,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平时深邃有神的眼睛似乎难以聚焦。 他今天带的是硬质帽冠,刚才把他大力推倒的时候,金属的帽檐一定把他的脑袋磕疼了。 夏双娜不禁心疼起来,“要不要宣御医?” “御医没用,你就够了。” 单纯的小姑娘没听懂图坦卡蒙话里的深意,“那您哪里不舒服,让我帮您揉揉。” 露骨撩拨的话语,挑逗着他的神经,图坦卡蒙脸色阴沉得能滴墨,咬牙挤出来一句,“娜芙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技术很好的,陛下大可放心让我试试。”夏双娜此时对自己格外很有信心,完全没有想到她这番话落到图坦卡蒙耳中就歪曲成了何种意思。 说干就干,她走到图坦卡蒙面前,帮他取下了王冠,柔嫩的手指肚轻轻揉按着他的后脑勺,柔声询问到,“怎么样,力度还可以吗?” 女孩靠近的甜美气息如同解药,他更加燥热难耐,几乎难以克制最原始的欲望,“别碰我…” “到底怎么了…啊!” 下一秒,年轻的法老就扑了上来,一个反身扣住她,将她整个人按到墙上,细碎的吻随即如雨滴落在她的额头、耳垂、脸颊、颈窝,一路向下点火。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灼热的呼吸喷涂在她的脸上,四周的温度不断攀升。 “图坦卡蒙!”她惊恐地推了推他,慌乱中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可他太沉而她力气又太小,在这种全然失控的情况下无异于欲迎还拒,就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又添了一把木柴。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 “娜娜”图坦卡蒙迷乱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嗓音低沉而暗哑,犹如性感的低音炮。 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夏双娜忙扶着图坦卡蒙先在座椅上坐下。 他姿势极其僵硬,手掌托着额头,蜷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陛下,您别急啊,”夏双娜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一定有办法的!” “对了,你去找你妻子啊!这种事情不是她来做的吗?” “妻子?”图坦卡蒙抬眸,王宫里有这个人吗? 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在他心里,从来没有一天把安赫姗那蒙当作是他的妻子,仅仅是血亲的姐姐而已。父王临终时将安赫珊那蒙指婚给他,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接受,他一直对这桩政治婚姻悒悒不欢。 他又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哦,你是说安赫姗那蒙?我和她…” 政治婚姻牵扯太多,并非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 “我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而且我也根本不喜欢她,你可以当她不存在。”他说得极用力。 图坦卡蒙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她,收去了浑身的锋芒和利刃,眸子里竟然带着些孩子气的无助和茫然,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知道怎么办?她一个女孩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夏双娜保持着和他相对安全的距离,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怯生生又问,“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吗?” “没。” “你宫里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侍女!” 夏双娜一直以为那几个高级侍女趾高气昂的讨厌样子,整天拿鼻孔看人,是因为和法老有着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而心地善良的她竟然会想让她们立刻遭遇不幸,永远消失,她不喜欢那群侍女落在法老身上既崇拜又爱慕的视线,只想拿着打狗棒将这群女人全部赶走。 “她们不配。”图坦卡蒙轻哼一声。 古埃及男子十四岁即成年,但凡有点财富和权力的男人会都娶上好几个妻子,美其名曰绵延子嗣,更不必说是高贵的法老王了,绝对是妻妾成群,美眷如云。 图坦卡蒙该不会是在骗她。 他还是个纯情小男生? 麦鲁不是每年都给他送美貌的神使吗,他都没有享用过吗? 底比斯那么多贵族小姐,邻国那么多适龄公主,他都没有动过开拓后宫的念头吗? 一个已经成年两年的古代君王竟然还没有过房事,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 夏双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仿佛还有一点惊喜,从来没有女子走进他的心,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应该勇敢些。 “婚姻对我来说就是牢笼,黄金做的笼子,锁住我的欢欣…” “一卷契约,硬生生将两个王室的孩子捆在一起,一捆就是八年。” “我就不能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吗?” 加上身子实在不舒服,图坦卡蒙说得断断续续。 很正常的语气也被她听出来一丝委屈兮兮的意味。 他的爱情,是她吗? 夏双娜心疼得无法呼吸,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碰他,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帮他拭去那大颗滚落的汗珠,“你想要吗?” 图坦卡蒙望着女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第一次有了那样的冲动,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有的冲动,他毅然点点头,也许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才选择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强权逼迫她服从。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夏双娜为难地绞着衣带,不敢与他对视。 虽然很喜欢他,但做不到献身给他。 图坦卡蒙毕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喜欢她,她甚至不知道他此时的渴望是发自于爱情还是别的,如果只是血气方刚大男孩的生理反应,她会觉得那种负距离的接触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更何况这里毫无防范措施,她也绝对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一个可能到来的新生命。 图坦卡蒙掩藏住眼底里翻涌的欲望,使劲咬了咬唇,“你走,我不会强迫你。” “我不走!” 她不能走啊,她不忍心让他煎熬,这种时候他肯定是很难受的。 夏双娜蹙着秀眉,偷瞄了一眼他裹腰裙下的某处,便立刻收回了视线,咽了口口水,极极极难为情地、吞吞吐吐挤出来一句,“他应该又长大了,我该给他做新衣服了…还是老规矩…” 话音未落,纤细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图坦卡蒙眸底藏着浓郁的情愫,一点点荡漾开来。 …… 夏双娜捂着一张胀红成猪肝的脸,脚底像是踩着风火轮,火速逃离。 以后几天,远远见到图坦卡蒙,就像仓鼠见到猫咪一样,窜得老远,短时间内,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图坦卡蒙不会是鸵鸟变的吧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古埃及年的最后一个月。 清晨,夏双娜正在宿舍门前愉快地收衣服,哼着小曲儿。 图坦卡蒙给了她很多很多赏赐,把她的小屋子都塞满了,其中不乏各种美丽时髦的高定连衣裙,她不得不承认,图坦卡蒙的审美真的棒极了,特别会给女朋友搭配衣服,但是作为现代女性,她无法忍受不穿胸衣,而古埃及又没有这种东西,那她只能自给自足了。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bra掉到了地上,她刚要弯腰捡起,一只毛茸茸黑色的球突然滚了过来。 球? 夏双娜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埃及猫咪。 这猫挺肥,但是动作实在是灵敏,小嘴巴叼起地上的小衣服,四条短腿一蹬就爬到了树上。 “喂,你这色猫!”她在树下急得直跳脚。 这件小衣服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现代的发明。 她可不希望未来的考古研究证明是某个不知名的古埃及人率先发明并使用了现代女性的内衣,万一自己的bra被展览在埃及国家博物馆怎么办?! 那历史就乱套了! 所以她必须把那件衣服抢过来,严加保管。 夏双娜挥舞着拳头,面露凶光威胁道,“再不下来,我就把你炸了吃!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图坦卡蒙都馋哭了!” 说罢还舔了舔嘴角。 肥猫似乎听懂了,瑟瑟发抖着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撒开短短的小胖腿就跑,像只圆滚滚的球一弹一弹,弹向远方。 夏双娜追着那只肥猫,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道宫门,绕过了多少回廊,在一座无比宏伟的宫殿前停下,猫咪嗖得一声就钻了进去,夏双娜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 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宝贝,太华丽了,这里面任何一个物件偷出去就够她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雪白的墙壁画满鲜艳欲滴的壁画,描绘的是法老拜会各位神灵的情景。 每根精美的雕花立柱上都刻有椭圆形的王名圈,里面有个尊贵的名字,图坦卡蒙。 她一时迷了心窍,一边参观一边朝最里面走去,高大的鎏金木门没有关严,她脑子一热就推门走了进去。 既然这座宫殿是图坦卡蒙的寝殿,那这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众多卧房中最华丽的那间。 位于最里,是极私密的居所,比起外面的觐见室和会客厅要舒适太多。 可怎么到处都是鸵鸟的羽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鸵鸟羽扇,鸵鸟绒毯,鸵鸟羽垫子,还有各种鸵鸟羽毛装饰品,甚至连桌子上飘香的点心都是裹着鸵鸟蛋液烤制的面包。 图坦卡蒙不会真的是鸵鸟变的??? 寝宫正中有一张四方的大床,四角放置着四只镶嵌着红宝石、月光石、绿松石总之是各种她说不上名字的美丽宝石的圆形香炉,正朝上冒着袅袅的烟气,浓郁的古老香料将整间寝殿熏染得犹如神界,床帘垂落在地上,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夏双娜揉了揉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 图坦卡蒙这会儿一定不在这里,大白天睡什么懒觉呀。他那么勤政,肯定不是在议事厅见大臣,就是在书房里看奏章。 所以她只需要偷偷溜走,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来过。 她探出一只小脚,小心地点了点地面,然后伸出手,抓握着空气,蹑手蹑脚地往门口飘,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了,滑稽的姿势让里面的人明显忍住笑。 对,就是这样,快到门口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夏双娜,冲鸭—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冷傲的声音,“来了就走?” 第一百四十章 狮子座VS射手座 她忍住笑意,“可否斗胆一问,陛下为何喜欢猫?” 在她心目中,法老不应该更喜欢养狮子、豹子这种攻击力极强的猛兽吗。 “猫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动物,身上流淌着王者的血液。 无狮的凶残,却有它的勇猛; 无鹰的贪婪,却有它的敏捷; 无犬的谄媚,却有它的忠诚。 不靠庞大的体形,锋利的毒牙恐吓敌人,却能通过精准的判断和适时的出击克敌制胜,灭敌与无形之中。 也许它表面优雅沉静,但只要有人胆感挑战它的王者尊严,就必然付出沉重代价。” 夏双娜几乎要啪啪鼓掌了,简直就是酣畅淋漓地说出了自古以来铲屎官的共同心声啊。 其实图坦卡蒙说的也是他自己。 夏双娜知道了,图坦卡蒙一定是只大猫,狮子座! 她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陛下,请问您的诞生日是哪一天?” 某人连眼皮都不抬,继续撸猫,“奥皮特节第二日。” 奥皮特节是古埃及最盛大的节日,时间大约在泛滥季的第二个月。 古埃及的祭司们会根据星象和水位状况确定每年举行奥皮特的具体时间,按今年的情况,奥皮特节第二日对应到现代公元纪年法就是八月十九日。 原来他的生日是八月十九日。 无疑了,图坦卡蒙果然是狮子座男生。 据星座研究,狮子男拥有超过常人的能力和毅力,自信且有主见的他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和组织才华,身边追随者众多,被成功之神眷顾。 他是狮子座,她是射手座,这两个火系星座可是绝配呀! 法老的生日就是古埃及的太阳节,奥皮特节和太阳节双节相庆,何等盛事! “那天有party吗?”夏双娜忙改口,“我是说有宴会吗?” “上下埃及最盛大的晚宴。” 夏双娜忙指着自己的小鼻子,满脸期待地望着图坦卡蒙,眸子里闪烁小星星特效,我要去玩,我要去嗨,金碧辉煌的宫殿,性感热辣的舞女,想到那些美食她就直流口水。 图坦卡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击碎她所有幻想,“你不配列席。” 他转念思考了一下,“你可以扮作侍女,去端净盆。” 古埃及人信奉人生有乐需尽欢,常在宴会上大吃大喝,毫无节制,完全不顾及肠胃的感受,便弄得腹中翻江倒海。 这时候就需要灵巧敏捷的侍女们端着净盆,穿行在各位赴宴的男女间,发现谁的脸色不对,就忙把净盆凑过去,接住从那些尊贵的口中倾泻而下的瀑布。 看着那么多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不能吃,就已经是人世间残忍的折磨了,还要忍受盆中物冲天的酸臭气,被醉熏熏的臣子揩一把油还要陪笑。 夏双娜攥了攥拳头,克制住想要扁人的冲动,图坦卡蒙,算您狠。 她看图坦卡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只能答应下来,“好好,我去。” 毕竟她对古埃及法老是怎么过生日的,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她在现代的防狼术也不是白学的,醉鬼绝对占不了她便宜,但要是有人敢装醉吃她豆腐,哼哼,一定会手腕脱臼的! 图坦卡蒙的确是认真的,但他的意思是让娜芙瑞站在自己身边,为他一个人端净盆。 他自然不会毫无节制的进膳,再以试毒为名赏赐给她最美味的食物吃,说不定还可以装醉把她搂进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图坦卡蒙不知道自己的手腕此时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既然提到奥皮特庆典,他的奥皮特圣衣也该缝制起来了。 图坦卡蒙法老每年都会新制一成套的华服作为主持奥皮特节的礼服,有衬衫,百褶裙,披风,手套统称为奥皮特圣衣。 往年都是交给王室首席裁缝去办,今年这个重要而神圣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夏双娜身上。 夏双娜告退后,图坦卡蒙抱起他的爱宠,手指揉着肥猫下巴,“做的不错,赏你小鱼干吃。听到了吗,她刚才说她想我了,她想我!” “喵~”肥猫伸出肥嘟嘟的小爪子和图坦卡蒙的一根手指击了个掌,意思是合作愉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就在主人的怀里睡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者荣耀—和图坦卡蒙在古埃及开黑 夏双娜回到工作室后,立刻投入制作奥皮特圣衣的战斗之中。 一番头脑风暴后,她把奥皮特圣衣的设计图画在了纸莎草上,跑进书房拿给法老过目。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瞥了一眼,就抬手把衣样图扔进了火盆里,“重来。” 夏双娜差点把手伸进火堆里,眼睁睁瞅着火苗接触到干草,蹭的一下窜起来,把她几天的心血全部烧成了灰烬。 耳边还飘来法老淡淡的一句。 “垃圾留着干什么?” 夏双娜盯着图坦卡蒙专注于政务的侧脸,瘪了瘪嘴。 你才垃圾呢,你全家都垃圾! 这么热的天,他还升着火盆,不怕中暑昏过去吗,是专门对付她的。 古埃及的天空似乎响起一个女声。 “firstblood!” 过了一会,夏双娜画好了第二张,进屋前先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环视了屋里一圈,很好,火盆熄灭了。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她恭敬地双手将纸莎草卷递上。 “重来。”又是一样的话。 她的设计图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就落进了黄金水盆里,溅起老高的水花,颜料全部在水里晕染开,总之肯定不能用了。 古埃及的天空再次响起一个女声。 “doublekill!” 第二天,夏双娜通宵画好了奥皮特圣衣30版,挂着黑眼圈再次找法老审初稿。 图坦卡蒙依旧在处理军务,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轮廓完美精致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认真的男人超帅。 夏双娜再次偷偷勘察了敌人周边的环境。 火盆没点。 水盆空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纸莎草卷,图坦卡蒙,我看你这次往哪里扔! “陛下,这是奥皮特圣衣的衣样图,请您过目。” 图坦卡蒙还是瞥了一眼,这次连话都没有说,大手张开,优雅地将她的设计图抛了出去。 守在一旁的艾立刻冲上前去,炯炯有神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设计图上,忽然眉心一紧,蓦地轻盈跳起,果断出手。 拔剑,出手,挥舞,三下五除二,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大侠。 闪光的宝剑在空中,卷起一阵旋涡,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发起猛烈的进攻。 只听刷刷刷刷,剑影寒光闪过。 随着纸莎草碎片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夏双娜的下巴。 这踏马都可以?!! 还有这种操作?! 真特么让人窒息。 古埃及的高空再次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 “triplekill!” 眼看自己已经连输三局。 她夏二娜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变态的甲方。 无论如何她都要扞卫她作为倔强青铜的荣耀,击败图坦卡蒙这个荣耀王者! 毫无悬念,宫殿中再次响起了—— “adrakil!” “pentakill!” 第六局— 夏双娜终于从屡次失败中总结出了一点经验,眼疾手快、迅速抱住从门后弹出、正向她的设计稿发起偷袭的肥猫。 她轻轻拍了一下毛茸茸的猫脑袋,眯起眸子压低声音警告,“你这种小猫咪,我一手能打十个!别捣乱,一边玩去!” 好猫不吃眼前亏。 “喵~”肥猫叫了一声,果断抛弃法老队友,迈着慵懒优雅的猫步跟着喂养她的小侍女享用贡品去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隐匿者与光明殿 梅多罗身体刚离开坐垫,就立刻被几个蒙面男人抓住腰带拎了起来,又丢回了软塌上。 顶级碧玺雕刻的屏风并非透不进一丝光,凭着周围青铜树形灯架上跳跃着的烛火,梅多罗看到一个黑沉阴森的轮廓映在那块巨大的宝石上,那逼仄的黑影仿佛就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直觉告诉他,屏风那侧的男人很不好惹,他嗅到了从所未有的危险,那个人就像是潜伏在砂砾堆里打盹的剧毒蛇,看似毫无声息,但你若是不小心踩到他,被他咬上一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溃烂,毒发身亡。 梅多罗缩在榻上,却又不甘心地问到:“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能帮您。” 舍曼凯尔一副倾囊相助的态度,但根本就没有把对面人放在对等的高度,更没有给予一丝尊重和话语权,强势得更像是一种威慑和逼迫。 从他唇间发出的低沉音节一个个敲向那面同样沉重的金属面具,震颤着,为他整个人蒙上厚厚一层另人肝胆俱颤的诡谲感和神秘感。 隔着屏风,舍曼凯尔抬手示意梅多罗打开盒子。 梅多罗的动作完全不由他做主,盒子开了,里面是一卷纸莎草,用一根草绳系好,外侧贴着一枚醒目的图标。 两条银片镶成的圆柱形神庙立柱,上面托起一枚金箔片圆形日轮,在黑暗中,白银黄金构成的图腾华贵夺目,一下子就闪到了梅多罗的眼。 梅多罗一时没有拿稳,盒子连带里面的东西一同哐当掉到了地上。 白银立柱,黄金日轮,是光明殿的标志。 光明殿! 自从奥皮特节上发生惊世骇俗的阿吞暴动后,埃及朝廷便秘密设立了密探机构隐匿者,与埃及军队紧密配合,成为了清剿逆贼的中坚力量,阿吞暴徒一时无处藏身,死伤无数。 阿吞暴徒那个神秘又嗜血的首领为了复仇,迅速创建了一名为光明殿的神秘组织,目的就是咬出这些藏身在暗处的隐者们,处以极刑以洗雪前辱,他们以无尽的仇恨为力量源泉,从最高层到底层超高效运作,一时间,让隐匿者元气大伤,连连丧失数名骨干精英,隐匿者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进入整顿修养期。 阿蒙在古埃及语中意为隐匿和隐藏,众神之王阿蒙神便被称为隐匿之神。 阿吞神的形象是一只光明的日轮,供奉阿吞神之所名曰光明神殿。 光明殿,这名字便是与埃及朝廷和阿蒙祭司团针锋相对,必要拼杀出个你死我活之意。 且看,是隐匿者智力超群的隐者,还是光明殿刀尖舔血的死士更胜一筹。 “怕了?”舍曼凯尔轻蔑地冷笑。 梅多罗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害怕,颤抖着双手展开纸莎草,读了信上的内容。 信很短,一家贵族旅馆的名字和位置,一个时间,大概是后天中午,和一个房间号。 随着他打开文书,纸上黑蓝色的墨水接触空气就开始淡化褪色,不到十秒钟,原本清晰的文字就消失殆尽。 但这短短的几秒钟足够梅多罗记下所有的内容,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开始拼命地往脑子记。 因为,他猜到了,这些信息对他至关重要,将会实现他多年来的愿望。 舍曼凯尔开口,“后日,赛赛会跟着他的乳母一起进城,先在城里的这家旅馆沐浴休息,然后进入宰相府。” 旅馆,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下手的地方。 梅多罗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那私生子住进宰相府,他再想给母亲报仇难于登天,宰相大人绝不会允许那个野种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 那个野种的行踪,十年来梅多罗做梦都想知道,但乌瑟庇太过狡猾,他次次扑空。这次赛赛进底比斯安置的事宜,全程都是宰相大人差遣心腹秘密去办,可如此机密的信息竟然这么轻易就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封短小的情报,充分展示了阿吞教徒们那强悍恐怖的实力,底比斯城里、政府部门里到底还有多少他们隐藏的间谍,没有人知道。阿吞毕竟曾是埃赫那吞定下的唯一尊崇的国教,延续了十几年,五年前的大清洗并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甚至只是砍掉了露在外面的枝叶,而根系还在深深扎在阴暗的泥土里,一直积蓄着能量等待破土而出。 “怎么样,加入我们,这只是一份小小的诚意。” 梅多罗闻言立刻将东西放下,转身就走,阿吞意味着鲜血和杀戮,仇恨与死亡,他只是想解决了那野种,从没想过与异教叛贼勾结在一起。 孰轻孰重,他拎的清楚。 这地方绝不能再留,梅多罗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舍曼凯尔没有让手下的死士去拦他,一句话却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梅多罗的脚步牢牢栓在了离门还有一厘米的地方。 “你以为你还可以置身事外全身而退吗,合作,或者,死。” 梅多罗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冷汗直流。 舍曼凯尔恩威并施,道:“你母亲曾是一位虔诚的阿吞信徒,阿吞神感念她的奉献,她已在阿吞的庇佑下得到永生,我想,如果你弃暗投明,你母亲会乐意看到的。我还可以帮你,做上底比斯诺姆长。” 乌瑟庇虽然人没有太大才能,但他是宰相的傀儡,不会轻易倒台,而且他还不到四十岁,身体健壮,说不定还会再搞出来个私生子来,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直接越过乌瑟庇去,自己做上最高长官。 触手可及的权力,让梅多罗的心躁动不安起来,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父子亲情并不是他没有立刻下定决心的原因,他考量的是风险。 这件事非常冒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如果成功了,得到的好处足以让他从此高枕无忧,没了乌瑟庇,他要把那野种剥皮抽筋,然后,他就可以腾出手收拾霍普特那个恶心的贱人了。 舍曼凯尔明白梅多罗还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您有时间考虑,这边离开。” 他既然想要利用他,这段时间内,就会保证他的安全。 阿里瓦沙从黑幕后缓缓走出,“他会听话吗?一个草包而已,您何必亲自见他。” 舍曼凯尔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仿佛对此漠不关心,他拿出另一只盒子,打开,两根细长手指间夹着另一封纸莎草情报。 “想办法送到隐匿者手上去,务必伪装成他们自己的发现。” 后院点着篝火,耀眼的火焰在沉沉黑夜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辉,一如他们信仰的阿吞,璀璨而光明,阿吞的男女信徒们正围在篝火旁喝酒狂欢,炙热的火焰驱散了寒冷和他们心中的恐惧与迷茫,将每个人的欲望和渴望彻底点燃,他们想要胜利、财富和权力,想要让他们崇拜敬仰的神再次被全埃及独尊。 舍曼凯尔站在二楼高台上,将一捆木柴丢进了中心的火盆里。 火苗接触可燃物,砰的一声高高窜起,翻滚的火流似乎要冲上天穹,吞噬掉夜空中那轮月亮。 如霜的冷月下,舍曼凯尔美丽绝伦的容貌充满了颠倒风情的阴性美,又因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化成的恨意而显得恐怖而阴鸷。 “既然这把火烧起来了,我就让它烧得更旺些。” “隐匿者杀了我上百信徒,该付出代价。” 他的眸底透出一片万物不生,荒郊古墓般的死寂,脸孔忽明忽暗,“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 后院里暗潮汹涌,阴谋正在缓缓酝酿,风月场深处依旧是一片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莫尼尼闭目听着霍普特的琴声,享受着两位佳人的精油按摩服务。 突然一杯果汁唰地朝他的脸飞了过来。 莫尼尼嘴里噗噗吐着水,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就被一个女人用力揪住了。 第四百零五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最开始,图坦卡蒙没有感觉很痛,那把匕首虽然没有捅到要害处,但那块血管密布,衣服上的血迹不断扩大,顺着他的裙摆流到小腿上,一滴滴落在镶金凉鞋上。 随着血流得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就开始发冷,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能再激烈运动,扯到伤口失血会更严重。 图坦卡蒙紧紧捂住下腹左侧的伤口,强撑着身子挪到床榻旁坐下,霍普特寸步不离守在法老身边,没有法老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去搀扶,触碰他的神圣贵体。 霍普特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紧紧握住,眼睛一瞬不敢眨,盯着面前打斗在一起的埃及士兵和阿吞暴徒。 如果那群阿吞暴徒想要伤害法老,那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门外忽然响起高昂的哨音。 “阿吞逆贼,放弃抵抗!” 就见一道旋风闪了进来,凡是想拦截攻击他的人,都被他一刀无情砍杀,如同带锯齿的割肉机,简直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所向披靡。 艾浑身冒着杀气,一身侍卫制服上溅满了梅花般的血迹,拎着滴血的剑冲出了包围圈。 他急奔到图坦卡蒙面前,见图坦卡蒙捂着下腹,刺眼的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一手已经通红,一手还紧紧握着宝剑。 艾顿时自责地扑通跪地,眼中已有泪光凝聚,“陛下,臣救驾来迟了” 他绝不是因为担心被处罚被降级而惺惺作态,那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关心和在乎,不是位高权重就能得到的绝对忠诚,这种至真的感情让霍普特深受感触,自愧不如。 艾望见了霍普特,先是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见霍普特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眼中顿时射出敌视和仇恨,如果霍普特和法老受伤有关,他绝对会杀了他。 霍普特立刻双手将武器奉上,表明自己绝无歹心,“大人,我也想保护陛下。” 艾带来的侍卫增强了法老方的力量,配合着纳克特敏将军,终于将那群阿吞暴徒全解决掉。 纳克特敏冲上前,对着已经死掉的梅多罗一顿乱砍,将这个胆敢行刺法老的狂徒大卸八块。 纳克特敏的官阶比艾高,但艾是法老的第一心腹,有艾在的地方,他也要靠边站。 血战过的场地被清理,改造为临时救治室,御医正坐在狂奔的马车上极速赶来,无关人士被责令立即离开,霍普特自然也属于这个范畴。 “马上跟我走,交代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艾用镣铐拴住霍普特的双手,脚踝上的金属链也只够霍普特勉强迈小步走路。 霍普特心知肚明,在他证明自己与这场刺杀无关前,恐怕要一直戴着这些累赘了。 霍普特往外走,清楚地预感到了就要到来的狂风暴雨,梅多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算计他,想要让他背负串通阿吞逆贼谋杀法老的罪名,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但他不惧不怕,他相信玛阿特女神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正义善良的人。 刚出了门,一个女孩大步跑进房间。 她经过霍普特身边时,霍普特闻到了一种很舒服的花香,似乎是感觉到那个人的到来,一瞬间他的心脏就狂跳了起来,可女孩面上的焦急,跑向的地方,又让霍普特随即就意识到,有什么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就要发生了。 他身子一凛,可还是回头,目光追随着女孩哒哒的脚步声。 “图图,图图,我来了!” 上一秒钟图坦卡蒙还在硬撑,可一见到她,立刻卸下了所有防备,软软地瘫在了夏双娜怀里,一直凌厉警惕的目光也化作温柔的一汪池水。 被刀刺进身体,图坦卡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浑身钢筋铁骨,根本没有痛觉神经,可他突然嘴一瘪,对着女孩委屈地喊到,“娜娜,我好疼” 一句话就让夏双娜眼泪涌了出来。 “御医呢,御医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 霍普特震惊地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求安慰的图坦卡蒙,法老方才处决梅多罗时是那样冷酷狠戾,此时却是这样温柔体贴,这强烈的对比让他都懵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只会在最亲密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脆弱和无助,图坦卡蒙对娜芙瑞,是爱吗? 还有,夏双娜那将眼前人视为珍宝的拥抱,眼泪中饱含的爱恋和心疼,让霍普特根本无法骗自己,那只是臣民对法老的敬仰。她那爱的眼神如同一枚枚尖刺扎进了他心上最软的地方,让他痛得叫不出声。 娜芙瑞,图坦卡蒙,一个是来自三千年后的平民女孩,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埃及君主,地位身份都千差万别的两个人,他们怎么会结合?!! 这不可能啊! 到底什么地方错了?! 霍普特好希望他在做梦,可眼前的画面仍在进展。 “让我看看你的伤。”夏双娜抽噎着。 图坦卡蒙躺在床上,乖乖掀开短衫。 一条刀痕爬在他白净的下腹左侧,长四五厘米,流经的血管被切断,还在不断地往外涌血,切口深处凝成了接近黑色的一条深红地带,看不出末端在哪里。 图坦卡蒙打量着下腹的伤口,用欣赏的口吻,就好像在点评一幅精美的壁画。 “挺漂亮,很直,做木乃伊的时候,就沿着这条缝用刀划开,然后把胃肝肺肠全掏出来” 恐怖片一样的画面被图坦卡蒙用轻松的语气讲出来,就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夏双娜惊恐地瞪大眼,“你不会有事的!” 图坦卡蒙本想逗逗她,这点小伤算什么,可娜娜会错了意,顿时泪珠子像断线珍珠往下滚,他就慌了,“别哭啊。” 他的唇瓣吻上她的眼角,将她的眼泪吸进了嘴里。 他吻得略显吃力,但极为深情。 霍普特望着图坦卡蒙就这么熟练地吻上了他无数次想要亲吻抚摸的女孩,不知道曾经做过多少次,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瞬间捏爆了,他想要尖叫着阻止,想要跑上去扯开他们,将娜芙瑞拽进自己的怀里,警告侵略者别碰她,但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步也迈不出,因为,对面的男人不是别人,那是法老啊。 他此生必须用所有热忱,无条件效忠的主人。 可能是弯腰的动作扯到了伤口,图坦卡蒙又虚弱地躺了回去,“我好疼,你也亲亲我,亲亲我” 夏双娜立刻俯下身,认真地吻着图坦卡蒙的脸颊,从额头吻到眼角,从脸颊到下巴,就在她要把唇贴在图坦卡蒙的唇上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娜芙瑞!” 霍普特实在是没忍住,他受不了那样的画面。 夏双娜应声回头,看到了门外的霍普特,他还是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是脸色很差,她第一时间真没想到霍普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只是惊奇霍普特为什么也住在这间旅馆,挺巧合的。 视线对上的那刻,霍普特朝女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 夏双娜也勾了勾唇角,她可是亲耳听过霍普特说“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霍普特此时到底在想什么,连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楚也感觉不到。 图坦卡蒙伸手拉过她,叫她不要分心,夏双娜帮图坦卡蒙压紧伤口,转过头就深情地吻上了图坦卡蒙的唇,无尽暧昧缠绵。 那刻,霍普特都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好像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不再流动了。 他已经全明白了。 娜芙瑞在他表达心意的时候,眼神的闪躲代表着什么。 她当初怎么就从宗教监狱里轻易被放了出来。 那是因为有法老在保护她啊。 而他还一直傻乎乎地想凭借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她摆脱困境 霍普特知道他不该再看下去了,他会痛死的,但他真的走不动路,好像迈出去就是万丈悬崖,未来一片迷茫阴暗,而且他爱的人,不会在前方等他了。 “你看什么呢!” 霍普特僵硬地转过头,艾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泪水。 艾能感觉到霍普特很想哭,但是在强忍着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知道这个要强的男人该是心里有多难受,才会在他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眼前掉眼泪,但他不会给这个刺杀现场的第一嫌疑人什么好脸色。 “快点走!” 第四百零七章 余波不断(上) 安赫姗那蒙带着随从,一路疾行进了荷鲁斯宫建筑群的大门,法老遇刺昏迷不醒,她竟然是王宫里最晚得知消息的! 王后被守在宫殿外的纳克特敏拦下。 “纳克特敏,你竟敢拦我!我要见弟弟,我要见弟弟!” 夏双娜托着下巴,目中无神,轻轻吱了一声,“王后,您小声点,让他好好睡会。” 安赫姗那蒙这才注意到坐在台阶上的女孩,走过去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所有的怒火和忧惧都宣泄到了她身上。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夏双娜脸上,夏双娜完全没有躲,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因为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反应能力的。 安赫姗那蒙命令随从,“来人,把娜芙瑞拖出去,关入地牢!” 法老只要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一起,就准没有好事发生。 平时是图坦卡蒙护着她,安赫姗那蒙没机会下手,现在保护伞收了,她要杀杀这个女人的威风。 眼见侍卫们就要来拉扯自己,夏双娜还未抗议,人就忽然被一个带着奶香的温暖身子护住了。 那位丰腴的妇人臂弯里抱着她,看向安赫姗那蒙,“你们害了娜娜还不够吗,还想再伤害这个好姑娘!” 竟然有人敢违抗王后的命令,还公然提到那个禁忌的名字,安赫姗那蒙美艳的脸都变色了,正欲发作,看清来人是谁,火就发不出来了。 玛雅夫人怎么来了,夏双娜也在疑惑时,就看到了一旁的艾。 艾肯定是知道王后一定会刁难自己,就带了玛雅过来护她周全,玛雅是法老的乳母,王宫里每个人对她都很尊敬,也只有她能够让安赫姗那蒙平静下来。 艾刚才铁面无私把她从图坦卡蒙床前拽走,挨了她心底的骂,现在,夏双娜又向他表达无声的感谢,谢谢你,艾。 玛雅面目慈祥,和蔼可亲,“安卡,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女孩,现在长这么高了。” 安卡是安赫姗那蒙的乳名,玛雅是阿玛尔那宫殿的旧人,也教过童年的安赫姗那吞一些舞蹈音乐知识,连王后也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玛雅,你不是发誓,活着再也不会踏入王宫半步吗,怎的今日来了?” “多年不见,我想殿下您了,可否回您宫里看看,记得在阿玛尔那” 玛雅就这么叙着旧,挽着安赫姗那蒙走了,轻描淡写解决了一场危机。 夏双娜托腮,坐回台阶上,继续沉思,刚才想到哪里了,对,法老遇刺时,霍普特为什么在场 没过多久,大门口响起传令兵嘹亮的声音,“宰相伊特努特阿伊大人到!大祭司阿蒙曼奈尔大人到!” 法老没有子嗣和兄弟,阿伊和阿蒙曼奈尔的地位仅次于图坦卡蒙,在法老昏迷无法处理朝政时监国。 夏双娜眉心一跳,他们俩消息够灵通的,法老刚回宫安置好,他们后脚就来了,正好这两位大人物对她都不怎么友善,这下子可真热闹了。 阿伊穿着气派的朝服,长裙蓬起,占据他身宽的两倍,他容貌并不出挑,又上了年纪,但那双鹰般锐利的深棕色眼睛却亮得能让人在十米外感到威慑。 阿蒙曼奈尔优雅地走在阿伊身旁,这个四十岁的男人格外受到他侍奉的阿蒙神的恩泽,依然拥有惊人的美貌,轮廓立体,眼窝深邃,而且看起来就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握着第一先知的圆头黄金权杖,一身洁白华丽的大祭司袍,神圣不可方物。 阿伊第一眼就看到了娜芙瑞,但视线绕过她,瞄准了纳克特敏。 “纳克特敏将军护卫不力,致使法老圣体负伤,即刻带走,接受调查!” 纳克特敏没有抵抗逮捕,他的确没有尽到职责,可谁能想到阿吞暴徒会提前设下埋伏,他被那群歹徒死死困住,有心无力。 阿伊故作无知,清了清嗓子,“听闻,陛下遇刺时还有一位祭司在场,他叫什么名字,人现在何处?可有嫌疑?” 夏双娜一听就急了,跳起来,“你寻他做什么?等陛下醒来自会裁决。” 阿伊这才不得不打量起这个小刺头,“娜芙瑞,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女孩歪头一笑,露出洁白可爱的贝齿,“因为,我不想让你舒坦啊。” 阿伊背地里暗算她的次数还少吗,图坦卡蒙才刚昏过去,阿伊就迫不及待要抓走他的心腹,夏双娜也不愿再忍耐了,反正她背后靠着图坦卡蒙有恃无恐,这下撕破了脸,阿伊反而一时奈何不了她了。 老臣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哪怕此时无比想伸手,一把掐死面前这个可恨可憎的女人,饱经世故的脸上依旧风淡云轻,“本相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娜芙瑞小姐,”开口的是阿蒙曼奈尔,“莫要以为超越时间空间而来,就到处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改变这个时代既定的秩序与法则,否则迟早触怒众神引火烧身。” 阴森的语气配上大祭司神神叨叨的气质,顿时有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夏双娜后背隐隐有些凉。 这也是连表面和善样子都不屑装一装了,直接就点破了她的身份。 阿蒙曼奈尔恐吓她的时候,阿伊也是听着的,老臣并无半分惊异神色,显然对于娜芙瑞时空乱入者的身份,他也是知晓的,夏双娜顿悟,原来阿伊和阿蒙曼奈尔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如此危险的两位大人物都毫不掩饰对她的敌视和厌恶,她这只跨过三千年时空长河,飘进古埃及世界的小舟,已然卷入了古埃及政局最湍急的旋涡中心。 阿伊不再理睬她,宣布政令,“调查期间,纳克特敏的全部职务,暂由副将思科特接替。副将思科特听旨,我命你即刻起驻守荷鲁斯宫,全心保卫法老安全。” 语毕,就走上前一个军官打扮的壮硕男子。 阿伊这话说的好听,什么保护,分明就是监视法老,想对图坦卡蒙的状况了如指掌,换句话说,若是让阿伊的亲信接近此时昏迷不醒的图坦卡蒙,他若有不臣之心生出歹意,直接杀了图坦卡蒙都不是没有可能。 眼看着思科特浩浩荡荡带着自己的卫士进驻宫中,夏双娜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打不过这群士兵里任何一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思科特上了台阶,一只脚刚迈进宫殿内,就惊恐地倒退了出来。 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正指着他的咽喉。 另一端镶满宝石的剑柄被艾握在手里,这是图坦卡蒙的尚方宝剑。 艾后面是训练有素的王室近卫军,每一个人拉出来都能当十个用,他们全部系着标志一等侍卫身份的黄金腰带,对思科特的下属形成咄咄逼人的包围之势。 艾五官很是英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得邪魅迷离,直叫人神魂颠倒,透出的杀机却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大人,您别忘了,荷鲁斯宫是我管辖的地盘,带着您的人从哪来滚哪去!” 夏双娜为艾拍手叫好,不愧图坦卡蒙平时宠他,关键时候顶用。 阿伊见计划无法得逞,一甩袖子,扬长而去,阿蒙曼奈尔赶去王宫神殿为法老祈福,荷鲁斯宫又恢复了宁静。 艾将夏双娜拽进隐蔽的暗室,严肃的面色摆明要进行一次重要的长谈。 第四百零八章 余波不断(下) 艾直入主题。 “娜芙瑞,就算不能逼阿伊释放纳克特敏,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拖到法老醒来再裁决!” “陛下年幼登基,阿伊大权在握,幼主老臣,陛下亲政后,一直力图摆脱阿伊操控,一是夺财权,二为掌军权,军队里赫伦海布大将军势力庞大,雄踞下埃及孟菲斯二十年,我们根本控制不住,军中又多是阿伊党羽,陛下好不容易破格将纳克特敏提拔上来,纳克特敏忠于陛下,底比斯就是安全的,如果让思科特越位过去,底比斯王朝心脏的军队就会回到阿伊控制之下,我们都会再次活在不安和恐惧中!” “纳克特敏是阿伊的眼中钉肉中刺,阿伊一直想干掉他,换上自己的人,但没有成功,一来是因为纳克特敏从未有过错处和把柄落在阿伊手上,二来是法老一直全力护着纳克特敏,但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夏双娜听得脑子晕乎乎,政治真的好复杂。原来,图坦卡蒙每天都在和这群心怀鬼胎的臣子们斗啊斗啊,他真的好累,她好心疼他。 她的政治觉悟很敏锐,也许是一种天赋,“你是说,阿伊要对纳克特敏下手了?” “一定会,阿伊会抓住一切机会铲除他的政敌。” 现在法老昏迷不醒,阻力少了一半,错过此时更待何时。 “那,如何下手?” 纳克特敏身居要职,又有战功傍身,阿伊不可能直接绞杀或者暗杀,否则阿伊难逃舆论指责,毕竟阿伊把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标榜为“为了埃及,为了陛下”,将自己粉饰为一腔赤胆忠心的忠臣贤才。如果阿伊想要达成目的,就要先替纳克特敏将军罗织罪名,然后光明正大地动用埃及法律宣判惩处。 艾答:“就利用今日的刺杀,联合他的党羽,诬蔑将军是军队里的奸细,透露了法老的行踪给阿吞暴徒。你不觉得很可疑吗,阿吞信徒怎么知道法老会驾临那家旅馆,还提前设下了重兵埋伏。” 艾这几天休假不在底比斯城内,纳克特敏全权负责法老出行的安全警卫,很容易让人想到是纳克特敏泄露了法老的行踪。 如此看来,纳克特敏难逃指控。 艾继续说着,轻松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一个不可破解的死局,刚才在陛下书房,我翻到一份奏章,竟然是霍普特请求法老午后驾临旅店,定罪一个神庙官员,名叫梅多罗,今日刺伤陛下的,正是这个叫梅多罗的逆贼。” 夏双娜惊愕得舌头打结,“是霍普特把法老引进了埋伏圈!?他难道是奸细!” 这颠覆她对霍普特的所有认知。 “我今日赶到时,陛下已经受伤了,肚子上在流血,霍普特就站在他身边,竟然毫发未损,手里还拿着梅多罗刺伤陛下的那枚匕首,不是他还能有谁!” 一瞬震惊后,夏双娜就打消了怀疑,霍普特绝不可能是那样心机深沉狡猾阴险的小人,“太武断了,我要亲自去问问他!他在哪?” “娜芙瑞,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让所有人都相信,霍普特和梅多罗合谋,策划事端,共同将陛下引到了阿吞暴徒埋伏圈里。让霍普特承认他就是阿吞的奸细,而且阿吞暴徒有意同时击杀法老与将军,纳克特敏英勇救驾,虽然陛下还是受了点伤,但将军也算无功无过,不罚不赏,将军的困局自然而解。” 这的确是一条值得称赞的妙计,夏双娜不寒而栗,“艾,你不能这样做!” 与异教勾结,会被处以极刑,不仅会死,死得还会很痛苦,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霍普特是那样善良美好的人,他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更何况他是阿蒙祭司团的祭司,若他成了阿吞奸细,他人生所有的努力和荣耀都会变成一场肮脏的阴谋。 艾又说:“对于陛下来说,一个能护卫王城安全的将军,比一个不关紧要的小祭司重要一百倍一千倍,如果陛下醒着,也一定会处死他保住纳克特敏。” 夏双娜有点站不稳,趔趄了一下。 图坦卡蒙如果醒着,真的也会这么做吗,他会这样对待一个正义忠心的臣子吗,太残忍无情了,但她不能因此指责他半句,古往今来王权的巩固,不就是建立在淋漓鲜血和累累白骨上的吗。 “我知道你们是同乡,由你去说服霍普特最合适。”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原来是让她去当刽子手,夏双娜失望地望着艾,这个男人好冷血,说的还是那么顺理成章,好像霍普特就算被他暗算死了也应该荣耀于自己的牺牲,不知道多少条性命就是在这群政客玩权弄术的手指间消失了,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艾对图坦卡蒙的绝对忠诚,他很聪明而且思维敏捷,也许这就是他能成为第一宠臣的原因。 夏双娜语气很轻,却包含了斩钉截铁的力量,“艾,我拒绝。” 艾一双桃花眼里的流光顿时被不解和怀疑封冻,冷笑了声,“说了一大堆,以为你会理解,娜芙瑞,你该不会对霍普特也有情。” “是有情,恩情,友情。艾,你听我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会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办法,等你想到办法就晚了!我们要赶在阿伊出手前出手。我跟了法老五年,很清楚阿伊的手段,他的野心不是一两天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权力天平上失去一个重要的砝码吗!” 阿伊是必然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了,不想被动挨打,就要主动出击,夏双娜苦恼地揉头发,“图坦卡蒙还要睡几天啊?” “至少两天,只要法老三天不出席早朝,阿伊便可以宰相之名召集帝国元老级大臣召开应急会议,若提议通过,就可以当庭处决纳克特敏将军。” 如果纳克特敏被处死了,就算图坦卡蒙醒来再震怒,也无济于事了。 夏双娜登时也明白了事态的紧急,艾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不是没到最坏的情况吗,也许法老明天就醒了啊” 只要图坦卡蒙醒了,阿伊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的。 艾淡淡道:“那最好不过,但你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见她不情愿,艾也退让了一步,“好,我给你时间考虑,要是明天早上,你还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夏双娜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将会降临在霍普特身上,朝转身打算离开的艾大喊大叫,“你不可以这么做!” 艾径直走出房间,冷冷丢给她一句话,重如千斤直接压在了夏双娜心口上。 “不要让你的私心,毁了法老的大计!” 黄昏时,法老依然昏迷着,夏双娜拿沾水的亚麻布帮他仔细地润嘴唇,图坦卡蒙的嘴唇终于回了血,脸上也开始有光泽,一切都在变好。 夏双娜趴在图坦卡蒙胸口,听着他匀称轻柔的呼吸声,低声呢喃,“图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告诉我好不好,两个人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可图坦卡蒙现在,没法告诉她答案。 夏双娜仰头看向窗外,夜色一丝丝侵蚀天边的晚霞,暗示着时间正飞快流逝,泪光在女孩眸中流转着,忽而汇聚成智慧的光芒,她有办法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而她全要。 第四百零九章 突发事变 深更半夜,纳克特敏在高级牢房里被人用力摇醒。 那人正是看守他的牢头。 “大人,陛下醒了,要见您,您赶紧跟我走。” 纳克特敏一个翻身就坐起身,迫不及待向他求证:“陛下可愿宽恕本将军啊!” “这您要亲自问法老了,我哪里知道。”牢头陪着恭敬到谄媚的笑脸。 纳克特敏迅速整装,担心着自己未来的命运,忐忑地走出牢门。 一路上静得有些过分,通道两侧竟无一人把守,纳克特敏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脚步猛然刹住,回头警惕地张望着什么。 牢头似是察觉到他的疑虑,解释到:“陛下不想惊动旁人,秘密见您,您快些跟着小人出去。” 正当此时,万籁俱寂的空气突然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鸣划破,急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狭窄低矮的走廊里横冲直撞。 一群狱卒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一路狂奔,火光连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迅速向两人身边蔓延。 “纳克特敏大人不见了!” “快,封锁大门!封锁大门!别让他跑了!” 纳克特敏面色骤变,宽厚的手掌紧紧扣住了那人的肩膀,铜铃般的大眼几乎瞪出了眼眶,“你,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法老吗!” 牢头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笑得很阴险,“我要带你去见主人。” “主人?” “当然是光复阿吞的伟大领袖!” 如同脑壳上炸了个响雷,纳克特敏大惊失色,甩掉那牢头的纠缠,马上掉头往回跑,可哪里还来的及。 监狱里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高喊着,“纳克特敏大人越狱了!” “阿吞暴徒救劫走了纳克特敏大人!” “纳克特敏大人通敌叛逃了!” 在外人看来,这日凌晨时分,纳克特敏串通牢头企图越狱。事情败露后,牢头为了保护将军不被缉拿,与一众狱卒血战后身受重伤,纳克特敏将军也被捉拿归案。 牢头受不住严刑拷打,很快就招供了,他就是阿吞反贼安插在底比斯监狱的高级间谍,负责打探情报,暗中救出同伴。两月前,也是他买通主管囚犯饮食的厨师,在囚犯的饮食中加入了米坦尼剧毒阿波加什,残忍将狱中的阿吞暴徒悉数灭口。 而纳克特敏将军也早已归顺阿吞,一直暗中将法老的行程透露给首领,并参与策划昨日午后的谋杀案,因惧怕被朝廷处以极刑铤而走险,然越狱失败。 面对这莫须有的指控,纳克特敏有苦难言,无论怎么抗辩也无人肯信他半分。 狱卒们不敢贸然对将军级别的高级武官动刑,便连夜将这晚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给了法老、宰相和大祭司,请求下一步指示。 艾惊闻事变,冲进法老寝宫,把趴在图坦卡蒙床边昏昏欲睡的夏双娜薅了起来。 “醒醒,我们没时间了!” “干嘛” 夏双娜听艾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事情始末,顿时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艾气得直捶床,“那狡猾的牢头吐了个干净,攀污完将军,就咬破舌下藏的毒丸自尽了!现在,阿伊已经连夜召集元老大臣开会,一会庭议,要给将军定罪,我去努力拖住大臣们,给将军争取点时间,最多拖到明天,救下纳克特敏将军,只能靠你了!” 夏双娜还有些恍惚。 不是说还有三天吗,怎么一眨眼就只剩一天了! 她惊叹于阿伊办事的效率,完全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也感叹阿伊手段的高明毒辣,假托阿吞暴徒之手,自己落得清净。 更可恨的是,他们明明知道是阿伊在搞鬼,却找不到直接证据指正他! 而现在,无疑是与时间赛跑。 夏双娜马上准备出发,“我昨晚告诉你的办法,可以试试吗?” 艾叹息,“现在只有这样了……” 另一间简陋的牢房里,霍普特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国家级的审问。 昏暗狭小的审讯室里站满了审判官、记录员、书记官和狱卒,一比十的配比,黑压压一大片,还有全副武装的军队驻守在门外,对嫌犯在身体和心理上双重施压,心理素质弱的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主审更是黑着一张让瘟神甘拜下风的方脸。 “名字!” “霍普特” 霍普特一开始做答,三名记录员就提笔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笔尖快速摩挲过纸张的沙沙声让本就紧绷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主审拿过作为凶器的匕首,仔细检查后,凶神恶煞地质问:“为什么行刺法老的凶器上刻着你的名字!” “因为是我的。” “你的?!” “我插在梅多罗肩膀上,梅多罗拔了下来,后来伤了陛下。” “所以,你是把凶器给了他!” “我没有!他当时癫狂地攻击我,想要杀死我,我为了自保,将匕首插进他肩骨里,才制伏了他。” “然后他就一直带着你的刀?” “对。” “那为什么不立刻把刀拔下来!” 霍普特在凳子上坐得笔挺到浑身僵硬,精神高度集中,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不得半分马虎,以至于他清朗悦耳的嗓音也在微颤,“如果拔下来,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毙命,我还要留着他的性命让他承认他所犯下的罪行。” 主审疾声厉色,“但你依旧无法证明,你不是故意将凶器提供给他!” 霍普特无言以对,法老腹部受伤,而他却没有伤到一根汗毛,于情于理他都是最大嫌疑人。 阴毒的梅多罗算计好了一切,自己死了也要拉上他作伴。 无论怎样被逼迫认罪,霍普特就只有一句话,“我要见陛下,陛下会相信我的!你不能擅自定我的罪名。” 主审见他嘴硬,更不给他好果子吃了,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手脚被链子拴住丝毫动弹不得,夜很深了,也不允许他睡觉休息,一有困意就会直接被凉水浇醒。 总之是各种折磨,百般羞辱。 霍普特很明白,这是审问犯人的技巧,先让他精神崩溃,击溃心理防线,再从他口中套话就容易多了。 但何必这么费事呢,亲眼看着埃及最有权势的男子与自己心爱的女孩子接吻,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们浓情蜜意的一个个吻就像是把他的心一刀刀凌迟。 虽然肌肤上没有伤口,可霍普特承受着烈焰焚心般的刑罚,内心的苦犹如藤蔓,吸附在五脏六腑上,无形无色也摸不到,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眨眼扇动睫毛都会提醒他,他的心上人爱上了别的男人,不会再属于他,而且他根本没有与那男人争夺爱情的权力。 审问进行到凌晨时,霍普特请求去方便一下,主审官本打算严厉拒绝,突然有人凑到主审官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主审竟然大发慈悲,“先带他回牢房。” 哪怕是达官贵人,进了最高法的审讯室,也要褪了三层皮才能出去,可霍普特仅仅待了半晚就被放了出来,着实罕见。 牢房里环境十分恶劣,黑乎乎的墙壁上附着各种污渍,还有腥臭的血迹。阴冷的地上布满灰尘和食物残渣,老鼠在杂物堆里横冲乱窜,这里是他们的天堂。角落里放着不知哪个死刑犯曾经用过的便桶,气味窜鼻。 虽然什么都没吃,但霍普特还是忍不住想吐。 霍普特坐在唯一干净的一块草垫子上,昏昏沉沉想睡一会,养好精神才能想出自救的办法,才能有体力撑到面见法老,才能有一线生机,他总是乐观阳光的,即使是在绝境中。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梅多罗那一刀是直冲着他的心脏来的,险之又险的一刻,法老推开了他。如果没有这多此一举,法老也不会受伤,现在躺在冰冷地下安眠的就要加上一个他,是法老救了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神官,这让狱中孤立无援的霍普特感到了一种荣耀到不真实的温暖,足以铭记一辈子的骄傲,感动欣喜到痴狂,他眼眶里不禁冒出水气,转而又转化为苦涩和悲伤。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男人断绝了他爱情的所有希望 他实在太累,蜷着身子,脑袋枕着膝盖睡了过去,以至于有人打开牢门,娜芙瑞走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也许因为知道是梦,虚假的梦境,可以随心所欲,他再也压制不住对她满腔的爱恋,凭着本能向她扑了过去,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洁白的脖颈间,粉嫩的唇瓣轻轻吻了一下,他抱得很轻,生怕重一点泡影就破碎了,他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哪怕是在梦里,娜芙瑞的怀抱也这么真实温暖,声音也这样逼真。 “霍普特,你怎么了?” 夏双娜刚进来就一下子被扑到了栏杆上,胸口上还趴着一个小鸟依人的高大男子,霍普特眼睛闭着,睫毛上湿漉漉的,脸颊上不知道是水痕还是泪痕,人好像还神游在梦里。 夏双娜焦急地又喊了声,“霍普特?!” 霍普特这才睁开眼睛,见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娜芙瑞,他立刻松了手,退后。 清醒过来的霍普特,不敢再触碰她一根手指。 第五百零六章 狗屎爱情 塞克蒂美生性豪放不羁,又出身显贵,不必忌惮旁人,说话处处带刺,艾被骂了个狗血临头,但他能理解她的愤怒。 本来充满期望,能找回母亲的遗物,结果一场空,还被人拿这么荒唐的理由搪塞,论谁都会生气。 “你当我是小孩子好骗吗!我就没见过黑白双色的狗” 艾也是有脾气的,替自己辩解,“这世界本就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除了埃及,外面还有很大的世界,不能因为你没有见过就否认啊!” 他多么真心帮助她,多想帮她找回那只耳坠,追那狗累得半死还差点被车撞,回来又被人打晕偷走秘宝,他太难了,可她一点都不理解他,还恶语相向,他简直被窦娥还冤! 艾又委屈郁闷又惶恐担忧,不知不觉就和塞克蒂美吐起苦水,想得句安慰,“我因为出这趟远门,被人盯上了,我不知道是谁盯上了我,是谁在暗算我,我犯了一个错误,很大的错误,我会失去所有的一切,我可能会死的” “和我什么关系。” 冰冷的话,让艾的表情霎时间僵硬在脸上,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他的心凉透了,喉咙像是被人用叉子叉住,发不出声音,是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生死荣辱,和她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只耳坠,他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从始至终塞克蒂美从未对他动过情,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就像个跳梁小丑,自我陶醉。 艾相信自己并没有陷得很深,但是塞克蒂美对他这样毫不在乎,他心里很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艾受伤的表情,塞克蒂美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你回去。” 艾起身抬腿就走,就算塞克蒂美不下逐客令,他也不想再待了! 艾大步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集市,苦闷在胸中发酵,无处排遣,他想朝天大声吼一句,却只能忍住,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这样有失礼节的事,最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艾这才发现原来他连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都没有。 他和法老亲近得像好朋友,但他们终究是君和臣。 他从不敢在法老面前暴露出一丁点害怕和无助,否则图坦卡蒙就会让更有能力的臣子取代他,他害怕失去他。 这么多年,他是风光的第一宠臣,实际上过得如履薄冰。 艾随便找了个凳子,抱着腿坐了下来,头埋进膝盖,他好想念他的爸爸妈妈,他的父母因为图坦卡蒙而罹难,可是阴差阳错间,他却把全部真心交给了他当初最痛恨的仇人。 他现在不恨不怨了,他渴望抛弃过去的沉重枷锁重新开始,可所有事都被他搞砸了。 时空珠被人偷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恶果,陛下让他追求塞克蒂美,现在也没戏了。 来了古埃及五年,他却还像是一个局外人,格格不入,孤身一人,冷暖自知,艾不禁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不远处,一只敏捷又呆傻的动物,欢快地蹦跳着穿过人群,人们惊奇地看着它,为它自动避让出一条路。 “这是什么啊?” “是狼吗?” “我看像狗。” “我从来没有见过。” “” 塞克蒂美愤愤地踢了一脚石子。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偷偷跟着艾出来,她承认刚才的话说得是有点过分,但她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旁边人的议论传到塞克蒂美耳朵里,她也回头张望,只见一团黑白相见的影子从身边飞驰而过,塞克蒂美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愣住了。 “汪汪汪!” 怎么会有狗叫,艾抬起头。 狗子大张着嘴,吐着红红的舌头,艾却如同看到一个披着金光的小天使朝自己跑来,点亮了他黯淡的眼眸。 艾震惊得愣在原地,大狗已经跑到他面前,吠叫着向他摇尾巴,前腿抬起,爪子扒拉他的衣服。 它左前爪的白毛上有个显眼的粉红色桃花印。 艾揉了揉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咦,你怎么跑来了?!” “你也穿越了!你项圈没了?” 二哈打了个喷鼻,迈开长腿,急迫地朝街旁的大树跑去。 艾追上去,“艾美,你干什么?” 狗狗停在树下,爪子踩着泥土,弓起黑背,尾巴高扬,肚子似乎在用力,噗叽,地上出现一大坨金黄狗屎山,新鲜的很,还冒着热气。 艾挑眉盯着那坨“香喷喷”的狗屎,像是要看出来个所以然,忽然灵光闪现,鬼使神差般蹲下身,不顾后面塞克蒂美的惊叫,“艾!” 毅然决然把手伸进了稀糊糊的狗屎堆里,在里面翻搅,果然摸到一块硬物。 艾用手指把那东西捏了出来。 染满狗屎的手中,赫然躺着一只染屎的黄金耳坠。 造型是一只鸭子衔着一支尼罗河莲花。 艾脸上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咧开,啊哈,找到了!? 他这几天经历的离奇事比这辈子都多了。 艾又愣了一会,才回想起刚才好像有人在喊他,扭头看到塞克蒂美,读出了她眼睛里对自己玩屎的怀疑和嫌弃,艾迟疑了一秒,然后笑着举起手,把耳坠展示给她,看到自己耳坠的时候,塞克蒂美也惊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说谎,真的有像狼的狗,耳坠真的被狗吃了 他站在一棵树下,暖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作为法老的侍卫长,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亲手去掏狗屎,为了她。 塞克蒂美突然觉得,艾的笑容有些亮眼,一下子就晃到了她的心底。 傻乎乎的却很真诚,也挺可爱的嘛。 塞克蒂美为刚才讽刺他的话有些难为情,也弯起唇角,朝他淡淡笑着。 见艾举着脏手朝她走来,手上还滴着新鲜的狗屎,塞克蒂美的笑容泡影般消失,转而变成诧异、惊恐。 “你要干嘛!” “离我远点儿!!” “哈哈哈哈!”艾忽而爽朗地放声大笑。 天啊,太神奇了! 这只不腐的黄金耳坠,跨越三千年,牵起了塞克蒂美和他家的缘分,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又被这傻狗肚子当容器,时空快递了过来。 艾以为他这几天倒霉透了,但上天啊,还是优待他的啊,纵然波折,最后给了他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就是天意,众神编写的剧情,精彩绝伦! 告诉他,雨过天晴,会有彩虹。 他相信再大的困难,只要他不放弃,一定能克服。 傻狗和耳坠的再度出现就是最好的预兆。 所以他不应该再害怕恐惧。 瞬间,艾心中所有的颓废和焦虑一扫而空,阳光又温暖地照在他身上。 艾大悲又大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人可能疯了,塞克蒂美跑,他就在后面追,拎着那只脏兮兮的耳坠,“来,我给你戴上啊。” 艾从后面拽住了塞克蒂美的袖子,塞克蒂美条件反射扭住艾的胳膊,把他整个人甩进一旁的景观水池。 水花落下后,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不会是溺水了,塞克蒂美担忧地趴在池边寻找,望着水下,“艾?” 艾突然从水中冒出头,俊脸正好对着塞克蒂美的脸,他探身的动作让他的鼻子擦着她的鼻子而过,嘴唇几乎要碰上她的嘴唇,男性温热的气息喷涂在塞克蒂美脸上,塞克蒂美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像失控了一样剧烈跳动着。 她被自己从未有过的反常吓到,立刻起身躲闪。 艾从水池里爬出来,把已经洗好的耳坠递进塞克蒂美,“收好。” 塞克蒂美还是不太敢拿,用手巾包裹了起来,“谢谢。” 艾坐在池边,专心拧自己外衣上的水,塞克蒂美想和他说什么缓和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抱歉啊,把你衣服弄湿了。” “没事。” 二哈蹦跳着跑了过来,向艾乖巧地摇尾巴示好。 艾揉了揉狗头,“怎么,想让我养你?” “汪!” “好,那你就跟我回家!” 二哈兴奋地一跃三尺高,艾抱起大狗子,狗头比艾的头还要高,坐在他怀里乖巧得像个宝宝。 艾握着爪子和它说话,“听我的话,不准乱拉乱尿,不准拆家,要不然我把你阉了!” 狗狗小声呜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塞克蒂美一旁打量着样貌奇特的狗狗,着实被它吸引,“它好漂亮好聪明,我可以和它玩吗?” “你要是想和它玩,就来我家。” 艾留下一句,然后潇洒转身离开。 塞克蒂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喊住他,“艾!” “怎么了?” 塞克蒂美开口,“我认为你应该把这条狗献给法老,它如此独特稀有,你若私自占有,朝中肯定会有人弹劾你恃宠妄为,对法老不敬。” “你是在关心我吗?”艾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考虑,怔怔地望着女孩,她对自己也没有那样冷血无情。 塞克蒂美脸不禁有些烫,转移话题,“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这只狗是怎么来的?” 艾低头看了看怀中二哈,意味深长道,“这是一个奇妙的故事,你肯定不会相信的。” “那你就不要讲!” 艾望着塞克蒂美傲娇离开的背影,心中默语,小美,如果我们真的有未来,我会用一生讲给你听。 第五百零八章 扎南沙 安赫姗那蒙一身便装,面纱遮面,乘一顶低调的小轿出了王宫。 赫梯送亲团已经到达底比斯,就下榻在王城内的贵宾馆,赫梯的第六王子扎南沙作为使节团领队向埃及政府递交了国书,等待前序事宜洽谈完成,法老就会在王宫礼仪厅召见他们。 赫梯使者团及其侍从人数众多,埃及街道上一下子涌入好多的外国人,他们作为王国形象代表,被选中的男子英俊健壮女子美貌窈窕,每次出街都会引发一阵骚动围观,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位拥有倾国之色的第八公主爱茜阿尔玛,可公主自从入住贵宾馆便闭门不出。 据说公主肤如月光,眸如明湖,十六年前,公主满月在哈图沙圣池受洗后,池中便奇迹长出了一颗月光石铸成的宝树,赫梯国王大为震惊,感叹女儿的神力,将她命名为爱茜阿尔玛,意为月光女神的至爱,从此月光石就成为公主的护身石。 恰好有大珠宝商在底比斯集市出售上等品质的月光石,安赫姗那蒙想购入一批,以私人名义送给爱茜阿尔玛公主当做见面礼,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美貌公主性格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但至少比娜芙瑞霸占着弟弟的心要好。 首饰盒躺着一颗水滴形的月光石,晶莹水润,色泽柔和,宛若最皎洁清澈的月色。 韩努特捧起盒子正要呈给王后过目,手里东西突然被人粗暴地夺了过去。 “这是我的!!”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下巴上一圈蜷曲的胡子,腰间挂着武器,微眯眼眸闪烁的利光,透露出他此时的不满。 韩努特不甘示弱,“这块宝石我们夫人要了!” 一来二去,两人抢夺起首饰盒,谁都不肯放手。 听到喧闹声,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询问道,“查努旺,怎么了。” 侍卫打扮的男子见到主人来了,气汹汹地朝他告状,“主人,有人抢你的东西!” 男人嗓音淡雅柔和,比起他脾气火爆的侍卫显得彬彬有礼,却包含着不容侵犯的高华气度,“这块月光石,我已经买下了,你们再看看别的。” 悦耳的声音传入耳畔,安赫姗那蒙透过面纱,仰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安赫珊娜蒙自小在森严的宫廷长大,很少能见到与自己同年龄段的男子,她对异性的了解少得可怜,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长得是真美丽,给了她十足的惊艳之感。 年轻男人身形高大,脸庞饱满立体,皮肤很白,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玉,碧蓝的眼眸深邃如海,微微蜷曲的亚麻色头发浓密又柔软,垂到他的肩膀,耳垂上两只硕大的金耳环,镶嵌有玛瑙和蓝宝石,呼应着他眸中流转的光彩,太阳一照,四射的艳光在空气中流淌,伴随他呼吸说话间散发出的花朵香气,绚丽甜美得要让人昏厥。 如果说这个艳丽的男人是朵花,他身边一定飞满了色彩斑斓的花蝴蝶。 他身穿埃及贵族中流行的卡拉西斯长裙,斜挂流苏披肩,长相却明显不是埃及人种。 韩努特还在大声斥责,“我们夫人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人敢抢!!” “口气真大啊,碰上我家主人,你们夫人这次要破例了。”查努旺指着韩努特的鼻子。 “你!”韩努特握紧拳头,正打算教训一番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外国人,让他们知道和埃及王后作对是什么下场。 面纱下的安赫姗那蒙开了口,态度疏离,“就赏给他。” 男子回复:“承让。” 安赫姗那蒙不想再与这两个外国人纠缠下去:“韩努特,我们走。” 韩努特扶着安赫姗那蒙登上轿辇,安赫姗那蒙探身的时候忽而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面纱的一角。 若隐若现的美艳侧脸,精致的下巴,妩媚的红唇,仅仅是短暂一瞥,就能让人想象出这个女人有多美艳迷人。 查努旺直接看得失了神,“殿下她真的好美,好高贵。” 被他尊称为殿下的美男子正是赫梯的第六王子扎南沙,扎南沙叹道,“美虽美,不过是个不受丈夫宠爱的贵妇人罢了。 “殿下,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查努旺赞叹,他们家王子慧眼如珠,素有识人之才,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她生活富贵,神情却没有一丝愉悦,不过是个可怜人。” 扎南沙收回视线,把手里那块月光石迎着太阳照了照,这块月光石是爱茜阿尔玛额饰上的宝石,不知为何落到了埃及市场上。 他那个叛逆的亲妹妹啊,为了反抗嫁给埃及法老和亲的命运,从王宫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扎南沙将月光石攥在手里,贴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祈求赫梯的神,给他们兄妹一些心灵感应,告诉他妹妹到底在哪里。 阿尔玛,你还好吗,哥哥好想你。 千米之外,迪米特丽呆呆地望着门外,水蓝眼眸里伤感翻涌,听说哥哥和父王的使者们已经到底比斯了,她好思念哥哥,却不能去见他。 阿里瓦沙端过来一盘牛乳和水果做的点心,“吃点东西。” 迪米特丽没胃口,阿里瓦沙就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讲故事逗她开心,可迪米特丽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直到这天下午,月光庄园来了一位不寻常的访客。 “西提菲!!” 阿里瓦沙回头看的时候,迪米特丽已经激动扑入了来人怀中, 抱着她的男人眼角有一只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见他就那么紧紧抱着他自己想要拥抱的美丽女孩,阿里瓦沙嫉妒痛苦得发狂,手暗暗攥成拳,牙齿咬紧,西提菲?原来这就是冒充自己的那个骗子,他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可他为什么要出现,这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办法以西提菲的名义和她写信了,叫她小月光了。 离别快半年,迪米特丽抚摸着男人的脸,梦呓般喃喃,“西提菲,是你吗,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第五百一十章 大朝会(4600超大章) 凌晨三点,图坦卡蒙提前四个小时起床,沐浴梳妆,等他化完妆,天色已经大亮了。 夏双娜在法老寝殿,穿衣的银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图坦卡蒙之前封她做了右侍扇女官,今日她便以侍扇女官的身份,陪同法老接见赫梯的使者团。 作为一个女官,不能太出风头,所以她穿了一身得体的白裙,搭配简洁大方的项链,耳环和手镯。 腰忽然被人从后抱住,精油香气扑入鼻翼,夏双娜笑着转过身,在图坦卡蒙脸上轻轻亲了亲。 “穿这个。”图坦卡蒙手里提着一条礼服。 这是一条上等叙利亚亚麻织成的礼服,宽领披袖像是鸟翼,非常轻盈,高腰的设计,系一条缀满珠宝的彩色腰带,展现出女性的好身材。 夏双娜看着裙子,满眼喜欢,“谢谢图图,但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太抢眼了。” 图坦卡蒙打消她的顾虑,“我的女人,一定要是最美的。” 今日参加朝会的不仅有埃及的高级官吏,还有他们的妻女,她决不能被比下去了。 夏双娜要去更衣,图坦卡蒙拉住她的手,“我来帮你。” 女孩虽然羞涩,依然幸福地享受了法老的穿衣服务,她身上哪个地方没有被图坦卡蒙看过。 “好看吗?” 图坦卡蒙凑近她的耳垂,咬了一下,“好看,但是不穿更好看。” 夏双娜被图坦卡蒙的骚话搞得面红耳赤,还在发愣,图坦卡蒙已经把她的腰带又解开了,手指在她大腿上划来划去,意识到图坦卡蒙想干什么,夏双娜忙推开他的手,“别胡闹,一会是大朝会!” “来得及。”图坦卡蒙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按到在地毯上。 夏双娜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穿好的礼服,又被一层层脱掉。 “我口红都被你蹭掉了!” 寝宫里响起和谐的声音。 法老餍足后,夏双娜爬起来,重新穿上衣服,再帮图坦卡蒙也穿上朝服。 听到脚步声,夏双娜忙躲到帘子后面。 来人是同样盛装的安赫姗那蒙,见到图坦卡蒙,安赫姗那蒙眼神明亮,惊叹,“弟弟,你今日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图坦卡蒙笑着,“嗯,心情很好。” 夏双娜听得耳根通红,这算是她的功劳吗? 夏双娜从侧门走入巍峨的王宫礼仪厅里,大殿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埃及官员们已经初步到位,正列队等待。 夏双娜扯了扯项圈,挡住脖子上图坦卡蒙留下的肆虐的痕迹,幸好这个项圈足够宽,应该不会被人看到。 左侍扇女官海莲正在法老的宝座旁做着检查, 海莲看到娜芙瑞来了,见她脸上浮着激动的红霞,友好宽慰到,“你第一次参加重大场合,别紧张。” 夏双娜很喜欢这位温柔和蔼的大姐姐,跟着她再最后温习一遍流程和礼仪。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艾也到了,今日的他同样打扮得英气迷人。 王室仪仗队开始奏乐,交谈的臣子纷纷噤声,笔直了站姿。 宏大的鼓声和锣声由远及近,门外的礼仪兵高声报唱。 “法老图坦卡蒙陛下驾到!王后安赫姗那蒙殿下驾到!” 图坦卡蒙手持权杖,头戴红白双冠,王冠上点缀着黄金制成的眼镜蛇与秃鹫,象征上下埃及的两位女神,黑色的有型眼线让他眼睛大而深邃,耳垂上是两只圣甲虫耳钉,威严华丽的朝服,百褶裙,绣金鞋子,奢华的项圈、臂环,红色的拖地披风黄金滚边,安赫姗那蒙戴着一顶蓝色帽冠,帽沿镶嵌色彩斑斓的宝石,宽袖长裙包裹玲珑有致的玉体,她妆容精致,美艳不可方物。 一片高呼法老王后永生的朝拜声中,法老王后目视前方,携手走过地毯,沿着台阶登上王座室,然后两人分开,分别在法老的宝座和王后的宝座上落座。 夏双娜目光一路跟随着图坦卡蒙的步伐,朝图坦卡蒙笑,图坦卡蒙转身坐下前,也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了下嘴角,冷肃的眼中瞬间柔情万种,夏双娜的小心脏被一刻击中,怦怦直跳,图坦卡蒙今天好美,但是她也觉得,不穿衣服的图坦卡蒙更美。 “宣赫梯使者觐见!”传令兵的声音洪亮庄重,展现着大国威仪。 为首的扎南沙,率领着赫梯使者团,从殿外缓缓走来。 扎南沙在大殿中央站定,左手放于右胸口前,行了一个鞠躬礼,“赫梯王子扎南沙,拜见埃及法老与王后。” 听到这个声音,高高端坐在王后宝座上的安赫姗那蒙突然心中一颤,转头朝王子的方向望去。 是他! 集市上与她争夺月光石的男人! 他原来是赫梯的王子,那天他披着头发,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靠近前额的地方被一顶嵌满宝石的王子金冕紧紧箍住,那日他碎发垂在脸侧,今日全部一丝不苟地拢了起来。 他身穿金银刺绣的王族服饰,紫色的名贵布料可谓价值连城,紫色的艳丽与他非常相衬,不显一分俗气,耳坠、项圈、手镯、形状造型浮夸,五颜六色的珠宝,比初见那天还要耀眼夺目。 全体臣子几乎都伸长脖颈朝扎南沙王子身后那个女子看去,但是他们失望了。 爱茜阿尔玛公主一身美丽的公主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仪态高贵端庄,颇有大国公主的气质,她戴着一顶黄金公主桂冠,王冠外撑着黄金和珍珠编织的枝叶,上挂流苏薄纱,飘飘垂落,完全盖住了她的脸庞。 有激进的臣子喊到,“爱茜阿尔玛公主的尊荣,我等不配目睹吗!” 扎南沙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法老,公主的面纱,还请成婚后,由您亲手摘下。”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面纱之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茜阿尔玛,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再给他点时间,去找真正的爱茜阿尔玛。 越少人看到“公主”的样貌,这个秘密就越不容易暴露。 他得到密探消息,爱茜阿尔玛很可能就在底比斯,离自己不远。 赫梯公主走上前向法老和王后行礼,“爱茜阿尔玛拜见埃及法老王后。” 图坦卡蒙开口,不掺杂任何感情,“爱茜阿尔玛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爱茜阿尔玛又面向王后,捧起一只盒子,“王后,这是我最心爱的饰物,出生就戴着,想作为礼物送给您。” “公主有礼了。”安赫姗那蒙优雅地摆手,示意她上前来。 韩努特拿过首饰盒,恭敬地呈给王后。 为表示重视,安赫姗那蒙收到礼物就打开了,那是一个可以夹在头发上的额饰,银链上镶嵌水晶和细钻,中央坠着一颗水滴形状的月光石,晶莹无瑕,宫灯下,宝石表面泛起幽兰的光晕,如同美人的一颗眼泪。 安赫姗那蒙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在集市上想买下来送给爱茜阿尔玛的那块月光石啊。 怎么会是爱茜阿尔玛把它送给了自己。 这分明是扎南沙王子前几天在埃及集市才买到的,公主却说出生就戴着,他们为何要说谎骗人? 但安赫姗那蒙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就去看下面的扎南沙王子。 扎南沙离法老王后的王座室还有一定距离,但这段时间也足够他认出安赫姗那蒙了。 那日有一面之缘的贵妇人竟然就是埃及王后,感觉安赫姗那蒙探究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扎南沙清楚地知道,王后一定看出来破绽了,在极为尴尬地短暂和安赫姗那蒙对视两秒后,扎南沙挪走视线,自认倒霉,这块月光石的确是爱茜阿尔玛的心爱之物,因为公主是假的,他就需要一件能够验证公主身份的物件,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赫梯的小王子真有趣,和自己抢珠宝,最后还不是恭恭敬敬地献给了自己,望着扎南沙那不自在的表情,安赫姗那蒙的心情忽而就愉悦起来,能让骄傲的小王子吃瘪,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时刻了,不打算追究了,“爱茜阿尔玛公主,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扎南沙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个爱茜阿尔玛,说跑就跑,简直要害死她亲爱的哥哥啊! 一个埃及武将打扮的男人走入大殿,他年龄三四十岁,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眼神威压十足,他跪下高呼,“陛下,臣归来,臣带领努比亚使者向陛下献贡!”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赫伦西布将军,刚刚击败了努比亚军队,努比亚狼狈求和,承诺两倍于从前进贡,此时由将军带领,向埃及俯首称臣。 图坦卡蒙故意这样安排,也有向赫梯国宣扬武力的意味,警告赫梯国内的好战分子不要轻举妄动。 “赫伦西布将军请起,为赫伦西布将军赐座。” 站在武官队伍里的塞克蒂美,骄傲地看着父亲,军队中已经有风声,法老有意任命父亲为埃及至高无上的大将军,她的地位也会更加显赫。 赫伦西布后面就是埃及着名外交官胡依,他是埃及驻努比亚总督,替法老传达、执行政令,使图坦卡蒙的影响力远播努比亚经济、政治和宗教各个领域。 努比亚风情的乐声响起,伴着手鼓,美女使者们翩翩走来。 她们伸长纤细的手臂做架子,贡品就挂在美人的胳膊上,一串串黄金项链,一长串一长串的黄金戒指,一长串一长串的黄金手镯,一串串白银项链,一串串红宝石、青金石、翡翠、碧玺每根都重达几公斤,她们妖娆地扭着屁股和腰身,像是走台步,美人和珠宝,真是一场盛宴。 男使者扛着一根根完整的巨大象牙,一块块香气浓郁的黑檀木,一张张华丽油亮的豹皮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宝,晃花了埃及臣子们眼。 这就是大国盛世,夏双娜心潮澎湃,为埃及的强盛繁华而倍感骄傲,抑制不住想流泪。 队伍越往后,使者们呈送礼物越珍稀贵重。 最后,由四个头戴鸵鸟毛装饰的努比亚男人四人合力抬上一只黑檀木镶金的大宝箱。 努比亚人恭敬地请求到,“陛下,请允许我将我国最珍贵的国宝献给您,可否请您亲自开箱。” 谁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万一是狮子豹子之类的,图坦卡蒙自然不会任由努比亚使者们指挥。 领队知道法老担心安全问题,将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插入宝箱中。 十几根长矛,一时间把箱子扎成了刺猬。 箱子里的东西一定被戳得稀巴烂了,如果是活物,肯定也死翘翘了。 在场众人都不明白努比亚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否请陛下亲自开箱?” 努比亚领队再次请求,图坦卡蒙依然巍然不动。 “你们要开就开,不开就算了!”艾姿态高傲,埃及法老才不稀罕他们的国宝。 努比亚的国力和军事实力弱于埃及和赫梯一大截,又刚刚在赫伦西布将军手下吃了败仗,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就是这么残忍现实,你弱小,就不会被平等对待。 箱子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从珍宝盒里探了出来。 众人以为会看到什么血淋淋的恐怖画面,结果定睛一看,一个女人从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缓缓起身。 她黑色的美肤如巧克力般丝滑,身材性感火辣至极,前凸后翘,上身赤裸,涂了金色的油彩,闪亮的黄金在她浓黑的弹软肌肤上,带给人极致的视觉冲击。 她的身体婀娜又柔软,像一条黑色的美人蛇,好像没有骨头,柔韧力惊人,方才那些长矛才没有伤她分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魅惑,娇美的脸蛋,棕黄色眼珠,挺拔的鼻梁,丰满的嘴唇,唇瓣微启。 她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图坦卡蒙看,分明就是在放电,她这姿势对于天下男人就是绝杀,勾引,赤裸裸的勾引啊!夏双娜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图坦卡蒙见到这样的性感尤物会不会动心。 这女人太美了! 黑美人。 果然堪称国宝! 女人双脚迈出箱子,双臂交叉向图坦卡蒙一拜,美人的声音也是那么好听,“穆鲁佩妮拜见法老。” 穆鲁佩妮是努比亚国王最疼爱的女儿,见赫梯送来爱茜阿尔玛,努比亚按耐不住了,也要把公主送给图坦卡蒙。 一场大朝会,优雅神秘的爱茜阿尔玛,妖媚热辣的穆鲁佩妮同台斗艳。 图坦卡蒙还是一样的说辞,“穆鲁佩妮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听不出好恶,难以猜透他的心思,到底是更喜欢月光女神般的爱茜阿尔玛,还是美人蛇般的穆鲁佩妮。 塞克蒂美从队列中站出,“听说穆鲁佩妮公主擅长剑术,可否与我切磋一下。” 得到图坦卡蒙批准,塞克蒂美和穆鲁佩妮到偏殿更衣。 两人纷纷换上了武士服,为了避免误伤对方,他们使用的是木剑。 女人之间的剑舞,融合了力量感和美感。 塞克蒂美是在拼杀,穆鲁佩妮则更像是舞蹈,一个后空翻,下腰的同时把剑伸出, 两剑交叉在一起的时刻,塞克蒂美凑到她耳旁,低声道,“法老是我看中的男人,你最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穆鲁佩妮一愣,手里松了劲儿,塞克蒂美突然发力,将她的剑推开,穆鲁佩妮连连后退了两步,随即又提着剑飞身上前。 论实力,穆鲁佩妮是打不过塞克蒂美的,但塞克蒂美放了水,两人打平。 交手,点到为止,又不是真的要分出胜负。 塞克蒂美和穆鲁佩妮相互鞠躬,精彩的剑术表演赢得满堂喝彩,艾一直望着塞克蒂美,心中的爱慕越来越强烈。 外交讲究礼尚往来,图坦卡蒙同样赏赐了一大批珍宝给赫梯和努比亚两国。 宣读完埃及长长的礼品清单,时间已经是下午。 艾说到,“法老为诸位设了宴会,还请诸位移步。” 第五百一十二章 真假爱茜阿尔玛 接下来几天,埃及和赫梯都在就联姻的事宜谈判,谈得拖拖拉拉,各种条件谈不拢。法老为了娜芙瑞不想娶赫梯的公主,另一边,扎南沙也在故意拖延时间寻找爱茜阿尔玛,态度自然不会殷切。 倒是“爱茜阿尔玛”时不时就去挑衅夏双娜,让她极为恼火,终于没忍住在迪米特丽面前抱怨起来。 “你说,爱茜阿尔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上次问她,她说不认识你。” 迪米特丽眼神闪烁,淡淡地说:“公主玩伴很多,不记得我很正常,你对她印象不好吗?” “她和我抢图坦卡蒙,我当然不会喜欢她!” 迪米特丽心口一揪,便问:“娜芙瑞,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了,我们家迪米特丽最漂亮最可爱了。” 这就够了,迪米特丽放下心。 夏双娜也问:“迪米特丽,那你是和我关系好,还是和爱茜阿尔玛关系好?” 这问题要怎么回答,迪米特丽哭笑不得,“当然是和你了,娜芙瑞,我把你当我在埃及最好的朋友。” 夏双娜心里甜滋滋的,“你陪我过去见见她。” 迪比特丽问:“谁?” “爱茜阿尔玛。” 迪米特丽吃惊道:“你要带我去见公主?” “对,我想让你帮我杀杀她的威风,在我看来,你的气质谈吐修养,都比她更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迪米特丽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她去提醒那个假货两句,一来不要欺负她的朋友,二来千万别露馅了。 “迪米特丽,你太好了!”夏双娜抱住香香软软的小美人。 迪米特丽担心去赫梯使节团下榻的贵宾馆会碰到熟人,提出要戴面纱过去,“我是逃婚出来的,怕被人认出来。” “行!”夏双娜满口答应。 公主行宫,夏双娜和迪米特丽一同屈膝行礼。 “拜见爱茜阿尔玛殿下。” “爱茜阿尔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夏双娜身上,而是夏双娜身边那个戴着面纱的曼妙女子,她迟疑着,试探地低声叫了一句,“公主?” 迪米特丽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隔着两层面纱认出自己,这声音好熟悉,迪米特丽一惊,一时没忍住,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 朵兰缇隔着王冠上垂落的流苏和轻纱,和迪米特丽直直对视着。 赫梯适龄的未嫁公主就只有爱茜阿尔玛一位,扎南沙只能找最熟悉爱茜阿尔玛的人来扮演她。 朵兰缇和爱茜阿尔玛同岁,是她最亲近的心腹侍女,从五岁起,就侍奉在爱茜阿尔玛身边,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见朵兰缇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想到娜芙瑞就在身边,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和她抢男人的爱茜阿尔玛,一直在骗她,她会很生气,迪米特丽精致美丽的五官恐惧地皱成一团,拼命朝朵兰缇挥动着双手。 不要说! 不要说!! 娜芙瑞感觉旁边有人在扇风,疑惑地扭头,迪米特丽立刻放下手,挤出尴尬的笑容。 夏双娜看向朵兰缇:“你刚叫谁公主呢?” 自己又不是公主,乱叫什么。 朵兰缇一直扮演得天丝无缝,只是今天在本尊面前太激动,“没什么!” 迪米特丽用嘴型提醒她,你现在是公主。 朵兰缇心虚地重复,“对,我是公主,我是爱茜阿尔玛公主。我不仅现在是公主,过去十六年也是公主,而且我明天后天以后都是公主。” 夏双娜:??? 爱茜阿尔玛今天没吃错药。 一主一仆在夏双娜面前开始演戏。 “我是迪米特丽,殿下您还记得我吗?” “哦,迪米特丽,我想起了!我的朋友,快请坐。” 朵兰缇拿出家乡的美食招待两人,夏双娜平时都没这待遇。 这些食物是朵兰缇从赫梯带来的厨师做的,自然都是爱茜阿尔玛平时的最爱,迪米特丽半年后第一次见到家乡的点心,开心地品尝起来。 朵兰缇好奇:“殿迪米特丽,你和娜芙瑞是怎么认识的?” “我来埃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是娜芙瑞帮了我。” 夏双娜似乎感觉“爱茜阿尔玛”听完这话后,对自己的态度连带着也好了起来。 迪米特丽吃着点心,有侍女走过来,朝朵兰缇耳语了什么。 朵兰缇骤然便了脸色,“哥哥怎么来了!他不是在和埃及官员谈判吗。” 夏双娜听出“爱茜阿尔玛”叫的是哥哥,哥哥可比王兄这样的称呼亲密多了,苏庇路里乌玛斯国王的王子公主众多,扎南沙和爱茜阿尔玛是同母的亲兄妹,两人感情非常深厚。 迪米特丽也抬头望了一眼朵兰缇,心中疑惑,朵兰缇是家里长女,她的家族世代都为王室服务,她只有个弟弟,何时有哥哥了,还来埃及了? 朵兰缇朝迪米特丽使眼色,简直快急死,就差喊出来,不是我哥哥,你哥哥你哥哥你哥哥! 电光火石,迪米特丽突然开了窍,不对啊,朵兰缇现在是公主,公主的哥哥。 扎南沙!!! 迪米特丽啊了一声,直接失态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哥哥来了?!” 夏双娜:??? 凳子上有钉子吗? “你哥哥王子殿下在哪里?”迪米特丽惊慌地拉住了朵兰缇的胳膊。 “进前门了”朵兰缇弱弱道。 迪米特丽水蓝的眼眸惊恐地睁圆,“你这里有没有后门?!” “没有” 扎南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么出去迎头就撞上了,迪米特丽急成热锅上的小蚂蚁,看到柜子,立刻想钻进去。 夏双娜拉住急匆匆往箱子里跳的迪米特丽,问:“你很怕扎南沙王子吗?” “在赫梯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接近我,我要是被他看到在这里,他会狠狠收拾我的!”迪米特丽快急哭了。 这么说,夏双娜果然想歪了,可能把扎南沙当成了好色之徒。 朵兰缇嘴角抽了抽,王子的名声不要了,也就是亲妹妹敢这么造谣。 “我帮你挡住他。”夏双娜让迪米特丽放心。 迪米特丽刚藏好,扎南沙就走了进来。 “娜芙瑞小姐,下午好。” “王子殿下,下午好。” 两人互相问候。 近看扎南沙,夏双娜发现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微卷的亚麻色头发,竟然和迪米特丽莫名得像。 她也没多想,可能赫梯人之间,都长得像。 桌上还摆着三人份的点心和饮品,扎南沙问:“阿尔玛,你可是在宴客?” 阿尔玛就是爱茜阿尔玛的小名。 “是的,哥哥。”朵兰缇亲昵回答。 “客人呢?”也许兄妹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扎南沙嗅着空气里的气息,看着爱茜阿尔玛咬过的点心,感觉阿尔玛就离自己不远。 “没别人了,就我们两个。哥,你陪我去花园里逛逛。”朵兰缇不由分说,推着扎南沙去了后院。 迪米特丽从柜子里钻出来,拽着娜芙瑞,一溜烟逃命般窜出了贵宾馆。 回到庄园,迪米特丽惊魂未定,她也不确定,哥哥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 不能再拖了。 如果她先嫁人了,就算哥哥找到自己,也无法逼迫自己再嫁给法老。 迪米特丽站在西提菲身后,羞红着脸,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西提菲察觉到有人过来,回头,温柔地笑着,“迪米特丽,我们结婚。” 第五百一十三章 哈纳之夜(一) “结婚!?”夏双娜震惊地看着桃花满面的迪米特丽。 “嗯,西提菲今天向我求婚了,我同意了。” 夏双娜劝到:“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还是觉得他很可疑,不像好人。” “娜芙瑞,我比你了解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更清楚!”迪米特丽有些不高兴了。 果然,关系再好也不能说闺蜜男朋友的坏话,夏双娜忙解释,“迪米特丽,我只是怕你被他骗了,我是为了你好。” “我相信他是善良的好人,我已经决定了,嫁给他。” 迪米特丽外表柔弱但性格执拗,否则也干不出逃婚到埃及的壮举,夏双娜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了,“迪米特丽,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也一定要幸福。”迪米特丽紧紧握住了夏双娜的手。 西提菲找人扮演他的父亲,和迪米特丽谈妥了结婚协议,决定三天后举行婚礼。 古埃及婚礼前一晚名为哈纳之夜,新郎和新娘家中分开举办庆祝活动,新娘的家人和朋友要来到新娘家,为新娘梳妆,举办晚宴,热热闹闹到第二天早上。 迪米特丽在埃及没有家人,夏双娜就是她的家人。 黄昏时,天色开始变得黯淡,纵使晚霞如何绚丽,也抵抗不了被衰颓黑暗吞噬,此情此景容易让人伤感。 夏双娜死气沉沉地趴在迪米特丽腿上,倾吐苦水,“我真的不想让法老娶赫梯公主,她那么漂亮高贵,我怕日子久了法老就会迷上她。” 迪米特丽温柔地摸着她背上的秀发,轻声安慰,“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爱茜阿尔玛会和你抢陛下,你相信我。” 夏双娜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明白,有了第一个爱茜阿尔玛,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总不能每个都赶走。我喜欢的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不是我一个人的所有物,我不应该这么自私,对吗。” “娜芙瑞,你也许可以信任法老,我父亲也有许多的宠妾,却没有一个像法老疼爱你这样” 说到父亲,迪米特丽的声音哽咽了,夏双娜听出迪米特丽话中的悲伤,“想家了?” 迪米特丽苦涩地抿了下唇,“我要结婚了,却没有父亲和哥哥的祝福。” “你有我,我永远在你身边。” 夏双娜的友善让迪米特丽心里好受了很多,“那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不要生气呀。” 西提菲在门口探头探脑,迪米特丽忙躲到夏双娜身后,露出几分新娘子的娇羞,“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明天才能见面吗!” 娜芙瑞警惕地盯着西提菲。 西提菲假惺惺地开口道,“迪米特丽,我想到你在埃及没有家人,会孤单,一起吃个饭。” 夏双娜总不能不给迪米特丽面子,再把人家未来的丈夫赶走。 晚宴的食物都是从王宫运过来的,端上桌前,也都有人试吃过。夏双娜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真有人企图对自己不利,想下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想吃什么,我的妻子。” 西提菲很是殷勤。 迪米特丽指了指餐桌上的烤鹅。 西提菲拿出一把小刀,“我帮你切。” 切下一只鹅腿,递给迪米特丽。 迪米特丽咬了一口,“嗯,真好吃。” “娜芙瑞,你也尝尝!”迪米特丽随手拿过西提菲手里的刀,切下一块给了夏双娜。 西提菲眼睛滴溜溜盯着刀,然后盯着肉,看着夏双娜把肉放进嘴里,咽进肚子里,眼中划过幽光。 “你也吃。” 迪米特丽招呼西提菲。 “我看你吃就够了,你吃就是我吃了。” 迪米特丽骚红了脸,还是把西提菲轰走了,“不吃就走,这是我们女人间的谈话!” 喝多了酒,夏双娜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头越来越晕,眼前不断闪烁着黑白跳动的格子,一步没踩稳,人就软绵绵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的西提菲走过来,轻轻碰了她一下,见她没有反应,小心地将她扛到肩头,趁着暮色钻进一辆接应的马车里。 昏暗的街角,韩努特戴着面具正和一个男人密谋着什么。 韩努特压低嗓音,“你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后果吗。” “我本就身患恶疾,活不久了,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报仇。” 男人形容枯槁,声音沙哑,他叫德闻,曾经是法老的侍从,因为协助阿伊陷害娜芙瑞,被图坦卡蒙赶出了底比斯,又自命清高,不肯劳动,如今已是落魄之极。 他本前途光明,只因法老迷上了娜芙瑞,葬送了他的人生,只要能毁了娜芙瑞,让法老痛苦,他什么都愿意做。 德闻干咳着,“此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王后无关。” “你知道就好。”韩努特说完话,转身匆匆离去。 艾今日不值夜,正走在回府的路上,忽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了一条小巷。 “德闻!” 德闻闻声回头,和艾对视了一眼,旋即露出惊惶恐惧的神色,撒腿就跑。 德闻被法老赶出底比斯,如今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街头,一定有什么诡计,艾提起佩剑就朝他追去,“站住!” 韩努特望着艾,一步步走入自己设计的圈套之中,嘴角隐隐勾起弧度。 王后还是仁慈,不忍心直接杀了娜芙瑞,不过这也给了她可乘之机,斯蒙卡拉殿下交给她的任务,终于可以完成了。 艾一路追着德闻,进了一间低矮的小房子。 “德闻,站住!” 艾追上德闻,两人打了起来。 艾很快就将德闻制伏,抓住他的肩膀,扳过他的头,这才发现德闻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喉咙传出濒死的咯咯异响。 艾把他身体放平,德闻此时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他有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还要与自己打斗,分明就是找死! 到底是为什么? 门突然被人从外重重关上。 艾惊觉中计,跑到门前,用力撞门,“放我出去!” 这栋房子没有窗,艾在屋里四处搜寻,看有没有能用的工具。 这间屋子里不知道点了什么香,很香很好闻,浓郁的香气直往他鼻孔里钻,艾只觉体内一阵阵热浪向下翻涌,如同置身火炉,汗如雨下,一会便口渴难耐。 身体也越来越沉重,艾撑着自己的剑,意识模糊地找水喝, 从眼皮的缝隙间,他看到一张床。 好热,好热,这是夏双娜和艾共同的感受,身边好像躺着什么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清凉而甜美,他们难以自控地面向对方,伸手,深情缱绻地呢喃。 “图坦卡蒙” “塞克蒂美” 内里娅躲在屋外,隐蔽的灌木丛里观察,那屋子里点的香是一种来自亚述的奇香,能让人欲火焚身,同时又意乱情迷,把身边人认成心中最想见的那个人。 德闻此时就和娜芙瑞躺在床上做着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娜芙瑞背叛了法老。已是事实。 现在必须找一个人,给法老报信,带着法老去捉奸,让法老亲眼看到这一幕,这场好戏才算是演完。 这个报信的人选很关键,第一个发现的人其实是嫌疑最大的,她必须把自己摘干净了。 内里娅想到了霍普特。 第六百零四章 叫爸爸 竟敢这么和他说话。 图坦卡蒙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受过这等羞辱。 图坦卡蒙被气炸了,喘着粗气,手上青筋暴起,想顺着网络信号,过去把这家伙给剐了,“他是谁!娜芙瑞,他是谁!?” 夏双娜也打了个冷颤,艾法老这货是不想要命了吗。 她给图坦卡蒙顺毛,“冷静冷静,在我们这里你不能随便杀人的。” 夏双娜捡自己的手机,这么一摔,屏幕果然裂开了。 就是这裂纹的形状也太像尼罗河了,青尼罗河,白尼罗河交汇在一起。 她对比了一下世界地图上的尼罗河,大小支流走向都一样。 神奇,太神奇了! 与此同时,他们隔壁房间,仅仅一墙相隔,一个男人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发呆,然后瑟瑟发抖地钻进了被窝里。 海市一栋居民住宅,余蔓可正在翻箱倒柜,“怎么没有呢” 夏丝悦突然回到家,问:“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余蔓可立刻把手背到身后。 夏丝悦搁下手提包,换上拖鞋,担忧地开口道:“蔓蔓,你和高晟,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见你们一天打一个电话,你们像是结婚了吗。” “我们就这样,我们都还在读书,都很忙”余蔓可支支吾吾地说着。 夏丝悦盯着她,“你要是不坦白,我马上就给高晟的爸妈打电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们的问题。” “不要不要!”余蔓可连忙阻止。 余蔓可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夏姨,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和别人说。” “其实,他是这个”余蔓可弯曲了两下手指,“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夏丝悦生气地喊她的大名,“余蔓可!” “那你还敢嫁给他!别人是生怕被骗,你是上赶着啊。” 余蔓可连忙解释:“我和高晟是朋友,我是真的想帮帮他,他的家庭很传统,他爸妈知道这件事后,哭天抢地的,拿自杀威胁儿子,逼着他马上找个女人结婚,如果他不听从,他父母还要送他到那什么电击医院,那东西一听就很不靠谱,他是高智商人才啊,将来是要回国为科研界做贡献的,他要是被送进电疗医院,肯定会被折磨疯的。他是好人自然不会骗别的女孩子结婚,他从小到大为我们福利院捐了那么多钱做了那么多好事,我就是想帮帮他,我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你放心等两年,他爸妈能接受了,我们就会离婚的。” 余蔓可说了一长串话,夏丝悦气得脸色铁青,“好啊,你主意大啊,我管不了你了!” “夏姨,对不起,欺骗了你,”余蔓可亲昵地凑过去,小心地问,“夏姨,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结婚你就把那个黄金镯子当嫁妆送给我。” 夏丝悦冷冷地斜向她,“你果然是为了那个镯子!” 余蔓可晃着她的胳膊,大鸟依人地撒娇,“你就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你死心!” 余蔓可脸上露出不解、失望,继而转化为愤怒,忽然豁出一切地大喊道,“二十年了,你从来不让我叫你一声妈妈,连爸爸唯一的东西都不肯给我吗!” 听她突然喊出这样的秘密,夏丝悦神色巨变,连忙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定屋里只有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 余蔓可见她这反应,讪笑了一声,“我从小就被你扔在孤儿院里,我现在要去找爸爸,就必须拿到那个镯子。” 夏丝悦握住她的手,劝到,“蔓蔓,都二十年了,你爸爸早就不记得我了,他早就结婚有别的孩子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有你存在,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不管,你不要爸爸我要爸爸,爸爸留下的镯子,你给我!你给我!” 夏丝悦被她缠得不耐烦:“你找,找到我就给你。” 余蔓可在主卧里翻了一圈,又去了夏双娜的卧室,她书柜上有一个精致的紫色礼品袋,一个月前那场饭局,艾法老挑衅佟凯,两个人出去打架了,夏双娜就把佟凯送的黄金镯子带回了家,一直忘记还给他。 袋子里有个紫色的首饰盒,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闪闪发光的黄金镯子,镯身上有一半的圣书体浮雕字,余蔓可顿时惊喜地抚摸着。 夏丝悦瞳孔一缩,忙说:“这是佟凯之前送给娜娜的礼物。” 礼品袋里面有佟凯写给夏双娜的一封短信,余蔓可也听夏双娜说过这件事,就信了,顿时满脸失望。 余蔓可翻遍屋子,也没再见到什么黄金镯子,余蔓可想起夏丝悦在外环还有一套老房子,“我去老家找。” 余蔓可刚走两分钟。 夏丝悦立刻抓起那个礼品袋子,迅速出了门,开车匆匆往迪士尼赶,路上给夏双娜打了一个电话,“娜娜,你走之前,妈妈还想再见你一面。” 一个小时后,夏丝悦在乐园酒店大堂见到了女儿。 夏丝悦立刻把黄金镯子扣在了她的手腕上,“你把这个镯子戴上。” 夏双娜一看,这不是佟凯送给她的镯子吗,被艾法老说是个赝品。 夏丝悦说:“戴着回古埃及,然后经常戴出来,我让人开过光的,会带给你好运的!” 夏丝悦眼神微闪,低声喃喃,“他看到了,会对你好的” 夏双娜觉得妈妈莫名其妙的,她什么时候信这些东西了。 夏双娜拿出手机给她看,“像不像尼罗河?” 夏丝悦看到她手机屏幕碎了,问:“怎么了?” 夏双娜说:“刚才手机摔到地上了。” 夏丝悦说:“我帮你修一下。” “妈妈,你还会换手机屏?你有工具吗。” “哈哈,一个阿姨教我的,也不是很难。” 夏丝悦拿着夏双娜的手机,去了大堂旁边的洗手间,她锁上门,环顾了一下周围,深吸一口气,手轻轻划过碎裂的屏幕,奇妙的景象出现了,莹莹亮光从她手心冒出,裂痕在一丝丝自动愈合。 夏双娜看着完好如新的手机屏幕,“妈,你太厉害了!” “妈,你换下来的碎屏呢,给我,我一会去扔了,现在垃圾分类,我要查查手机屏是什么垃圾。”夏双娜说着就开始打字搜索。 夏丝悦忙说:“不用了,我放包里了,我回去处理。” 余蔓可在老房子里搜寻镯子无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余蔓可越想越不对劲,她正好也有佟凯的手机号,就打了过去,“你是不是送给夏双娜一个镯子,很好看,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买的?” 佟凯思考了一会,还是和她说了实话,“那个镯子,其实是夏阿姨给我的,她跟我说这是古埃及第十八王朝阿蒙霍特普法老时期的珍品手镯,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送给夏双娜,但是被一个专家鉴定了是假货,夏阿姨是不是被骗了,你要提醒她一下,小心文物贩子” 佟凯后面说什么,余蔓可全没听进去,她手指收紧抓住手机,声音尖利地扬起,“你说什么,那个镯子是夏姨的!!?” “对,是她给我的。” 余蔓可握着手机,呼吸不稳起来,什么假货,那就是古埃及的镯子啊,就是爸爸当初送给妈妈的镯子啊。 好啊,妈妈为了不让她拿到爸爸的镯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妈妈为什么要阻碍自己找到爸爸! 余蔓可立刻打了车,往市区的家里赶,礼品袋自然已经不在桌子上了。她焦急地给夏丝悦打电话,打了十几个,夏丝悦都没接,很显然,是故意不接,余蔓可想了想,夏丝悦会把镯子又藏到哪里去。 她突然想起自己和夏丝悦的iphone用的是同一个id,就搜了她手机的位置。 定位在郊区,不远处就是迪士尼乐园。 余蔓可立刻给夏双娜打了电话,“喂,娜娜,夏姨是不是刚才去找你了!” 夏双娜一边啃苹果一边回答,“是啊!” “她找你干嘛,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夏双娜看着手腕上的黄金镯子,“一个镯子。” 余蔓可心脏猛提,“什么样的?” “黄金镯子,不过是个仿品。” 终于被她找到了,余蔓可激动地捂住了心口,马上说:“娜娜,你等我一下!我买张夜场票进去找你,谁要那个镯子你都别给!你保管好它。” “好的,我等你。” 余蔓可打了车,不停催促司机,飞速赶往迪士尼。 夏双娜放下手机,她真不懂了,妈妈和余蔓可,今晚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余蔓可到这里还需要点时间,她拉起痴迷宾果消消乐的图坦卡蒙,“我们出去走走。” 夜晚的迪士尼,景观灯一盏盏亮起,将整个园区点缀得梦幻璀璨,有种白天没有的神秘感。 夏双娜一路上都在想,艾法老到底是不是艾,真正的艾哪敢那么嚣张地跟图坦卡蒙说话,真正的艾哪敢和她说喜欢她,真正的艾哪会被佟凯一拳就撂倒,但是这一切都像是他故意演出来给他们看的。 他那句浑话说完,夏双娜的确不敢带图坦卡蒙和他见面了,她怕图坦卡蒙直接砍死他。 图坦卡蒙,我还埃赫那吞呢,你怎么不问我叫爸爸。 夏双娜噗嗤笑出声,绝了。 图坦卡蒙问:“你在笑什么?” “叫爸爸。”夏双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图坦卡蒙问。 古埃及没有这个词,图坦卡蒙也不知道它的意思。 夏双娜突然起了坏心思,眼睛微眯,“图坦卡蒙,你叫我一声爸爸,我们这里恋人都是这么称呼的。” “恋人?我爱你,你也爱我,那你为什么不叫我爸爸?”图坦卡蒙一本正经地问。 呃,goodestion。 夏双娜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哦,你不知道,我们国家只有女的才能被叫做爸爸。” 她这张颠倒是非的嘴也是够可以了。 图坦卡蒙明白了,“所以你们这边,丈夫对妻子的爱称是爸爸?” 夏双娜: “对,真聪明,赶紧叫。 图坦卡蒙甜蜜地叫了声,“爸爸。” 他学这个词的发音有模有样。 “嗯,再叫一声。” “爸爸,爸爸,爸爸!” 夏双娜拼命压住想狂笑的冲动,“好好,真乖。” 他们面前,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跑过,她长得实在是软萌可爱,脸蛋像是红苹果,梳着两个羊角辫,系着蝴蝶结,有一双葡萄般的黑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了夏双娜和图坦卡蒙的注意力,就见小女孩跑向一个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跳进他怀里,男人抱住小姑娘将她高高举起,满脸微笑,小女孩咯咯笑着。 夏双娜隐约感觉好像要发生些什么,刚想拉着图坦卡蒙跑。 一身震天响的“爸爸——”就震碎了她的心魂。 夏双娜:!!!!!! 图坦卡蒙:?????? 夏双娜惊恐地发现,身边男人的温度一丝丝冷了下来。 第六百零六章 今非昔比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健壮裸露的男子胸膛,夏双娜望着对面的图坦卡蒙,猛地瞪大了眼睛,僵直的视线沿着他紧致有型的腰腹肌肉往下滑,匀称白皙的两腿光光,还有腿间 夏双娜眼睛瞪得更大。 真是一幅需要打满马赛克的画面。 对面的男人竟然一丝不挂,而图坦卡蒙看着她也是同款表情,目光呆滞,脸红耳热,夏双娜立刻望向自己的身子,巨大惊吓中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她怎么也是一丝不挂!! “啊!” 图坦卡蒙和夏双娜同时惨烈地尖叫,迅速捂住了自己的隐私部位。 万幸啊,他们现在身处一片红土沙漠,四周荒无人烟,否则可真是要社会性死亡了。 因为那个“迪士尼在逃法老”的视频,夏双娜和图坦卡蒙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轰动,让图坦卡蒙换上了黑t和工装马裤,两个人穿越回来的时候,穿着购买的情侣装和情侣鞋袜,她还戴着米妮头的发箍,两人明明穿得整整齐齐的。 现在却是全身光光,连袜子鞋子都不见了。 夏双娜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衣服和鞋子也是莫名其妙消失了。 对了,他们的两个行李箱呢? 夏双娜仰头望着蓝天,一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砸下来,千万别砸到人了,她等了一会,从空中晃晃悠悠飘下来一块精致的白色布料,是图坦卡蒙穿着来现代的亚麻长袍。 然后是他的王冠,咕噜噜滚在了沙地上。 之后,周围再度陷入安静。 没有了吗? 就这?? 别的东西呢?都消失了?! 夏双娜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法则,现代的物品带到古代都会消失,但是古代的东西带到现代,再回古代就没事,比如图坦卡蒙的王冠还有他的衣服。 夏双娜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他们精心挑选了两天的礼物全都不见了? 价值二百万的服装首饰啊!! 给霍普特的白色西装,给迪米特丽的星空裙,全都没有了?! 呜呜呜,夏双娜觉得她损失惨重,好想哭。 图坦卡蒙也想哭,他的三千个套也没了。 直到听到旁边人的抽噎声,夏双娜才知道图坦卡蒙真的哭了。 图坦卡蒙肩膀耸动着,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捂着脸,低沉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来。 在现代的这四天,图坦卡蒙就像是做了一场无比美好的梦,穿最漂亮的西装,去最梦幻的游园,看最美的烟花,现在梦醒了,他的快乐结束了,他又要去和阿伊、阿蒙曼奈尔斗。 对国家对人民的重担,再度压在他十七岁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不想醒来啊,他能不难过得哭泣吗。 夏双娜紧紧搂着图坦卡蒙,眼眶也红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 夏双娜不得不思考一个现实问题,怎么回去,这里看起来离底比斯并不远,但是两个人现在只有一件衣服。 图坦卡蒙把衣服披在她身上,“你是女孩子,被人看到不好,遮一下。” 夏双娜又把衣服塞还给图坦卡蒙,她丢脸就丢脸了,古埃及女子本就奔放,总不能让堂堂法老裸着回王宫。 远远有人赶着马车过来了。 两个人都是一惊,迅速商量好。 “图坦卡蒙,如果是男人,就我穿衣服,如果是女人,就你穿!” 等那人再走进一点,夏双娜看出他是个男人,夏双娜迅速把衣服裹上,拽袖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腕还挂着一个黄金镯子,在阳光下闪着粼粼金光,是妈妈那晚硬戴在她手腕上的,夏双娜才想起这镯子是答应要给余蔓可的,她竟然忘记了。 余蔓可要这个镯子干什么? 艾法老不是说这个镯子是赝品吗,那为什么这个镯子没有消失? 夏双娜穿好衣服,就把图坦卡蒙藏在自己身后。 她看清来人,是艾法老,哦,应该是艾。 艾背朝他们,恭谨地开口,“陛下,娜芙瑞小姐,臣接驾来迟,请您恕罪,陛下,臣为您带了衣服。” 一听到是艾的声音,图坦卡蒙似乎出了一口气,就浑身光溜溜地走了出来,连夏双娜看图坦卡蒙的果体也会脸红心跳,艾竟然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服侍着图坦卡蒙穿内裤穿衬衫穿裙子 夏双娜:(说这俩人没奸情我不信。) 艾背对夏双娜,“娜芙瑞小姐,艾也给您准备了衣服。” 图坦卡蒙把衣服递给她,夏双娜就把图坦卡蒙的衣服脱了下来,穿上女士裙装,还好来的是艾,否则被人看到她穿着法老的衣服,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呢。 夏双娜穿好衣服,看着艾的目光中带上几丝探究的深意,看样子他知道穿越会丢衣服,这是早有准备。 图坦卡蒙立刻返回王宫,还好,没有如夏双娜担心的那样发生宫廷政变,他的王位还在。 图坦卡蒙消失的这几天,安赫姗那蒙日夜忧心,见到他就喜悦地迎上去,“弟弟!” 安赫姗那蒙看到图坦卡蒙手里拉着娜芙瑞,惊讶了一下,顿时目露冷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捅几个窟窿,“娜芙瑞,你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了吗。” “王后,您也没有告诉我,您让我嫁的是斯蒙卡拉呀。”夏双娜勇敢地反击,这次,她不会再退缩,不会再害怕。 安赫姗那蒙没想到她会当着弟弟的面控诉自己,“你胡说什么!” 图坦卡蒙冷冷瞥向她,“姐,我警告过你很多次,这是最后一次。” “娜芙瑞!” 一个女子跑着扑进夏双娜怀里,是爱茜阿尔玛,“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迪米特丽,我也想你。” 夏双娜真的好遗憾,不能把那条绝美的星空裙送给她了。 娜芙瑞被传死亡后,安赫姗那蒙把悲伤的迪米特丽接到王宫迎为座上宾,望着她美丽的蓝色眼睛,安赫姗那蒙总是想到那个她思念入骨的男人,安赫姗那蒙对爱茜阿尔玛关爱有加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但爱茜阿尔玛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 再度回到宫殿,只能说,今非昔比,短短四天,很多东西都变了样。 宫廷侍卫里一半都是新面孔,图坦卡蒙身边的侍女也被调换了几个,理由是,那群旧人年纪大了,恐怕无法服侍陛下,可这分明就是趁机安插眼线监视法老。 更可怕的是,图坦卡蒙的御医团队也被大换血了。法老的身体状况是国家顶级机密,一旦传扬出去,别有用心的人就有机会在他的饮食药品上动手脚,威胁他的生命安全,图坦卡蒙简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王宫御医长奈德耶姆失踪三天了。 官方说法是,叛逃。 但奈德耶姆对图坦卡蒙忠心不二,怎么会背叛他。 图坦卡蒙立刻命人全城寻找。 没多久,噩耗传来。 奈德耶姆死在了郊区的野地里,身体都发臭了。 奈德耶姆是百年难遇的神医,剩下的御医加起来也难以与他匹敌,图坦卡蒙这一年,受过刀伤,发过高烧,每次都是凶险又凶险,都是他把图坦卡蒙救了回来,失去这位名医,是图坦卡蒙和全埃及医学界的巨大损失。 对奈德耶姆下毒手的人,分明就是不想让图坦卡蒙再健康地活着。 可见那人的歹毒用心。 第六百零八章 红白双冠 夏双娜顿时惊慌地喊,“图坦卡蒙,你想干什么,别乱来!” 图坦卡蒙吩咐侍卫,“看好她,不准她出门。” 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图坦卡蒙,图坦卡蒙!”夏双娜隔着侍卫伸出的手臂,朝他远去的背影又蹦又跳,焦急地喊叫,被侍卫们恭敬地往回驱赶。 “娜芙瑞小姐,请您回房间。” 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夏双娜坐立难安,心脏一直悬在嗓孔眼,刚迈出卧室的门,就被人拦下,“没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出去。”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 软得不行,夏双娜就来硬的,摆出唬人的架势,横眉厉声责斥,“我是法老最宠爱的女人,我一句话,就能让法老罢免你们,你们确定要得罪我!” 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夏双娜一路再没受到阻碍,偷偷溜进议事厅,透过后门,看到朝堂上站满了面色严肃的臣子,夏双娜迅速弯下腰,蹑手蹑脚地躲在了王座室的帷幕后面。 图坦卡蒙背朝她,坐在王位上,正在说话,“我不在底比斯的这段时间,宰相辅政辛苦了,这是赏赐你的礼物。” 一个精致的镶金木盒被侍从捧着,呈到阿伊面前。 “老臣谢陛下。” 法老的赏赐要立刻打开以表尊敬,阿伊也有向同僚炫耀之意,打开盒盖,往里一望,几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抽搐。 木盒中,一顶红色的宽扁方形帽子,套着一只白色的长椭球形帽子,顶部是一个白色的空心圆球。 这不是别的,正是红白双冠,法老的王冠有很多种,红白双冠是最能代表法老权力的王冠。 阿伊下意识想把盖子盖上,可已经晚了,朝臣们已经看到了里面的红白双冠,顿时惊骇得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以往法老召开会议都会佩戴红白双冠,可今天图坦卡蒙只戴了眼镜蛇和秃鹫装饰的环形金冠,原来他的红白双冠在盒子里,被他送给阿伊?? 法老把自己的王冠,送给宰相,这是什么情况?! 阿伊是何等聪明奸猾的人,立刻就猜到图坦卡蒙的用意,毕竟事发突然,正思考对策,久久没有出声,图坦卡蒙戏谑地开了口,“怎么,阿伊,不喜欢吗?” 阿伊拱手,朝法老深深鞠躬,“老臣惶恐,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你不是想要吗,我直接送你好了!” 图坦卡蒙森严冷肃的声音,落入所有人的耳鼓里,在他们的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庄严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四周静得针落可闻,充斥着极度压抑和恐惧的气氛,仿佛笼罩在黑压压的乌云中,不知何时就会一串巨大的闪电打下来,劈开谁的脑瓜。 图坦卡蒙这是直白地挑明阿伊想篡位啊,夏双娜躲在帷幕后面,掌心渗出黏腻的汗珠,双手把帘子捏得变形,图坦卡蒙和阿伊之所以还能保持表面和睦,就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现在图坦卡蒙非要把纸撕了,把阿伊逼急了,不知道阿伊能干出来什么事! 阿伊哂笑了声,年迈的脸难得露出一丝轻蔑和怨怼,“陛下,您这么说话,老臣可就一点听不懂了。” 图坦卡蒙冷冷下令,“把这个奸贼拿下。” 阿伊脸上挂着狂傲的笑意,挥了挥手,“来人!!” 瞬间,大殿中的侍卫有一半从队列中站出,举起手里的宝剑,指向了图坦卡蒙,将他包围起来。 那些剑,泛着刺眼的寒光,仿佛随时都能划破图坦卡蒙的喉咙。 夏双娜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冲出去,挡在图坦卡蒙面前保护他。 天啊,天啊,天啊,这是议事厅的侍卫队啊,原本应该是图坦卡蒙最忠诚有力的保镖,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人被阿伊买通了,那图坦卡蒙岂不是每天都活在死亡的威胁中。 被重重包围,图坦卡蒙毫无畏惧,高傲地仰起头,冷冷地睨向阿伊,“宰相,你要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 “老臣不敢,陛下不知被谁迷惑,竟质疑老臣的忠心,老臣一定要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以正朝纲,马上封锁议事厅!” 夏双娜心脏狂跳,差点就尖叫出声,一旦乱战,刀剑无眼,直接砍了图坦卡蒙都有可能,可图坦卡蒙依然一点不着急。 只听一道响亮的男声破空响起。 “王宫,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吗!” 夏双娜身体猛地一颤,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艾身着笔挺的官服,腰间佩戴象征一等侍卫的黄金宝石腰带,手握宝剑,英俊潇洒的脸上挂着亦正亦邪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颠倒风情,此时染着嗜血的寒意,他身后跟随着全副武装的侍卫,是朝堂上侍卫总和的两倍。 他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的样子,哪还有昨天的颓废萎靡样。 夏双娜惊喜地想流泪,她就知道艾会来,他怎么可能会不管图坦卡蒙。 艾如一道敏捷的旋风,迅速带人杀入议事厅,挥舞宝剑,只见嗖嗖嗖寒光闪过,惨叫声此起彼伏,方才敢拿剑指向图坦卡蒙的侍卫,全部被砍杀。 死前,他们大叫,“陛下,饶命!” 还有几人喊,“宰相大人救我” 但被一刀砍下去就没了气息。 满地断肢残躯,彩绘地板上开满了血红色的食人花,腥臭的鲜血沿着瓷砖的缝隙攀爬,像恶心的长条形蠕虫,还有两个睁着眼睛的人头滚到了议事厅中央,恐怖极了。 夏双娜只觉得胃里狂犯恶心,但心中是愉悦的,她一点都不同情他们,敢向法老举剑,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一片血肉横飞中,图坦卡蒙身躯如山脉巍然不动,甚至血都喷溅到他脸上,他依然没有眨动一下睫毛,此时的他,哪里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他就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天神。 艾突然出现,阿伊闪避到一旁,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艾为什么会在这里!图坦卡蒙不是罢免了他吗?! 几天前旨意下达的时候,阿伊还在嘲笑图坦卡蒙愚蠢,轻易就中了自己的离间计,图坦卡蒙废黜了艾还有谁肯再为他卖命,简直是自掘坟墓。阿伊也因此笃定宫廷侍卫现在没有主心骨,正是人心不稳战力虚弱的时候,可以轻易在朝堂上拿下图坦卡蒙逼他让位。 图坦卡蒙在寝宫里大喊大叫要杀了阿伊,这些话自然都通过阿伊的眼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给了他强烈的危机感,再加上图坦卡蒙今日用一顶红白双冠,向群臣昭示他篡位的野心,让他更加觉得如果不抢先动手,自己就要死在图坦卡蒙手下。 阿伊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他这次心太急了,以为能直接拿下图坦卡蒙,结果中了图坦卡蒙的圈套。 图坦卡蒙兵行险招,就把自己数年来在他身边埋的暗线全部挖了出来,一网打尽。 阿伊懊悔死了,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局势对他很不利,但他久经官场沉浮,心理素质强大绝不会慌乱。 阿伊突然爽朗地大笑着,坦然自若地踏着满地鲜血,走入大厅中央,“哈哈哈哈,诸位,让你们受惊了,其实这只是我和陛下演的一场戏。臣身居高位备受圣恩,可总有人想撺掇臣再进一步,好为他们自己谋权夺利,实在是用心险恶。陛下,臣自您的祖父时期就入宫服务,后又辅佐您父王,自您登基就效忠于您,怎么可能会对王位存有一丝非分之想。无奈身边那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实在是可恨,老臣是忍无可忍,于是和陛下商量演了这场戏,假意在朝堂上兵戈相向,一下子就把侍卫队里怀揣异心者全部抓出来剿灭,陛下您的计策真是妙啊,妙啊!” 阿伊洋洋洒洒,发表了一长篇言论,期间,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杂音,阿伊一直沉着冷静地往下编瞎话,年迈的声音中气十足,竟然包含着令人信服的威力,阿伊说完,看了图坦卡蒙一眼,像是在胁迫法老同意他的说法。 天啊,天啊,天啊,夏双娜真是叹为观止大开眼界,阿伊的临场反应能力和诡辩能力堪称全国最强,不愧能从一个小小的车马官做上宰相的高位。 图坦卡蒙自然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扳倒阿伊的时机,阿伊的府兵远不止朝堂上这些侍卫,同他闹翻对自己没有好处。阿伊与赫伦海布联姻,赫伦海布掌握二十万大军,极有可能会帮助岳父谋取王位,虽然赫伦海布有个独生女儿握在他手上,但难保大战来临的时候,赫伦海布会直接弃掉塞克蒂美这个亲生女儿。 阿伊是治国能臣,图坦卡蒙还没有培养出能够取代阿伊的人才,国内阿吞暴徒势力未清,政局暂时经不起剧烈折腾。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图坦卡蒙这才缓缓开了口,“方才,的确让诸位看戏了,你们看这顶帽子。” 图坦卡蒙命艾把完整的红白冠从盒子里拿出来,展示给众人。 朝臣们一下子就看出了蹊跷之处。 第六百一十章 摊牌野心 霍普特在神庙安稳工作了五天,然后休假一天,他终于可以找那个人解答他这几日的疑惑。 底比斯一座主人不明的秘密府邸。 霍普特一进院子,一个顽皮的小男孩从门口跳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个小男孩是赛赛,乌瑟庇唯一活着的儿子,也是他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赛赛被阿伊养在府里,说是教养,实际就是扣为人质,好让阿伊捏住乌瑟庇的软肋。 当初霍普特从梅多罗手中救下赛赛的命,所以赛赛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霍普特蹲下,赛赛扑进他怀里,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霍普特哥哥,父亲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霍普特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他的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 今日凌晨,乌瑟庇死在了狱里。 赛赛小嘴瘪了瘪,“法老杀掉了赛赛的父亲吗?” 霍普特柔声道:“赛赛,他做了错事,应该受到惩罚,是他罪有应得。” 赛赛抹着眼泪,伤心地哭了,“呜呜呜,姆特、哥哥和父亲都死了,只剩赛赛一个了” 霍普特轻轻地抱了抱小男孩,“所以咱们长大一定要做一个正义善良的人,不能走了你哥哥和你父亲的老路,好吗。” “嗯,”赛赛点头,小脸露出疑惑,“但是霍普特哥哥,赛赛不明白,阿伊伯伯,那些事情都是阿伊伯伯让父亲做的,为什么伯伯不会受到惩罚?” 霍普特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哥哥对不起你。” “不,赛赛最喜欢霍普特哥哥了,哥哥让赛赛做好孩子,赛赛就做好孩子,哥哥也要让阿伊伯伯做好孩子!” 童言童语格外抚慰人心,霍普特心里暖洋洋的,陪赛赛玩了会弹珠游戏。 阿伊处理完事情,从屋里走了出来,“霍普特。” 霍普特拍了拍怀里的小男孩,“你和乳母去玩!” 阿伊将霍普特带进室内,“随便坐,想喝点什么。” 阿伊知道霍普特一定会来,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他。 霍普特做好心理建设,开了口,“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朝堂上逼宫?” 阿伊轻快地回答,“法老不都说了,我们只是演场戏。” 霍普特眼眸中透出冷意,“真的吗,你骗得了他们,你骗不了我。” 霍普特回忆着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我夜游底比斯,路过集市,你买下一批从王宫流出来的珠宝首饰。你说你是为了帮那个一等侍卫筹集资金给他父亲治病,我还真以为你帮助他是出于善心,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那个从王宫里偷盗珍宝的侍卫就是普拉,你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他早就被你收买,乌瑟庇也是替你顶罪而死!” 没想到全被儿子的慧眼看穿了,阿伊吸了口气,企图蒙混过去,“霍普特,你怎会这么想?我不认识什么普拉” 霍普特嗓音低沉如鼓,“别装了,没用的,我怀疑你很久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是在自保,还是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什么?”阿伊自言自语,忽而自嘲地弯了下嘴角,“我阿伊从十七岁走上仕途,不可说不尽心尽责,父亲为埃赫那吞奉献了一生,把他的理想当做我的理想,可他是怎么对我的,他死了,还在防我!他想让我担任上埃及维西尔,可和我政见相左、从不对付的海吉夫却是下埃及维西尔,你知道埃及以下埃及维西尔为尊,海吉夫才是真正手握大权的人,我的日子怎会好过,倘若让他就任,父亲就完全被架空了啊。我阿伊虽出身低贱,但自命不凡,怎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怎甘屈居人下!” 霍普特听明白了,“所以,法老登基后,你就想方设法将海吉夫逼出了朝堂。” 阿伊的语气从幽怨变成了愤恨,“我曾是他父亲的家奴,塞尼夫让我给他当马骑,他恶心的口水就流在我脸上,可我还要笑着奉承。海吉夫是我曾百般讨好的小主人,法老让我和他同朝为官,这是公然打我的脸!图坦卡蒙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霍普特冷笑,“分明是你自己放不下过去,你做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还好意思编排法老的旨意!” 阿伊抬起自己布满老茧的手,让霍普特看,“肮脏?哪个上位者的双手是干净的,你以为图坦卡蒙就光明磊落吗!哪个统治者不是站在血肉和尸骨堆成的高台上,每前进一步就给多少人带来永恒的痛苦。” 霍普特心凉了半截,阿伊从未当着他的面说过这么僭越不敬的话,事到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正视他那个最可怕的猜测,“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觊觎法老之位?” 霍普特唇瓣紧张地抿起,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否认,否认我,快否认我,我是在胡说! “是。”阿伊第一个词出口,就狠狠打碎了霍普特所有的期望。 霍普特惊得几乎不会思考了,“什什么?” 阿伊一股劲地说下去,“那张王座是那么华丽,那顶王冠是那么精致,我的能力和威望不在图坦卡蒙那个毛头小子之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取代他,成为上下埃及的主人,我日思夜想的就是杀了图坦卡蒙,坐上他的位置,这下你满意了!” 霍普特如遭天雷,猛地吸了一大口冷气,冷得他的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没有温度了,他连连后退了几步,瞳孔放大地盯着阿伊,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终于承认了” 阿伊以为和霍普特摊牌自己的野心会很难,可没想到竟是出奇的畅快,他再也不用在儿子面前戴着面具装作忠臣。 霍普特稍微收回些被震得四处飞散的心神,叫到,“你不能这么做!你不准这么想!!” 阿伊苦恼地指责他,“霍普特,我才是你的父亲!图坦卡蒙只是一个和你不相关的人,你为什么不肯站在我这边!” 霍普特嘴唇颤动着,“因为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忠君爱国,法老是众神派到人间统治埃及的,图坦卡蒙是真神,反对他的都是坏人恶魔,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阿伊额上的皱纹陷得更深,伸手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霍普特,你清醒过来好不好,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神话就是统治者编出来骗你们这群愚夫的!” 阿伊又企图用真情打动他,“霍普特,父亲最爱你了,父亲属意你继承我的家业,你想想,那时候,你的身份可比卡尔纳克神庙一个祭司高贵多了,不说是一个娜芙瑞,就是十个,一百个,全埃及叫娜芙瑞的女子,都是你的!” “我只喜欢她一个,只要她一个。” 阿伊猛地拔高了声音,“可你现在连半个都碰不到!如果不是图坦卡蒙夺你所爱,娜芙瑞本该是你的妻子,如果没有了图坦卡蒙” 霍普特痛苦地抱住了头,“不,是我自己不敌法老,没有赢得她的心,谈不上什么抢我的,你别想挑拨我,我绝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获得她,她会看不起我的,她会恨我一辈子的。” 儿子顽冥不化,用他最爱的女人做诱饵都不能动摇他,阿伊真是后悔,没把霍普特从小带在身边,结果被罗茜那个村妇教成了这种刚直不屈不懂变通的样子。 恐怕儿子此时已经不肯接受他这个父亲了。 阿伊无力地摆了摆手,“霍普特,你去,去向法老揭发父亲所有的罪行,亲手写下父亲的罪状,呈送给法老,再不成就把父亲绑了送给他砍头,如果你的大义灭亲和父亲的牺牲,能够为你换得法老的信任,为你谋取更高的官位,父亲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阿伊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七夕夜话 接下来几天,余蔓可在卡洛玛的教导下练习口语听力,语言能力突飞猛进。 阿蒙曼奈尔依然不允许她出门。 余蔓可几番请求,想晚上到院子里看看星空,阿蒙曼奈尔都没同意。 余蔓可天资聪颖,为人也真诚,很快就赢得了卡洛玛的欢心,卡洛玛也替她向大祭司请求,“大人,诺芙蕾说再不出门走走,她的腿就不会走路了。” 一周后,阿蒙曼奈尔终于同意,让余蔓可晚上在庭院里散会步。 阿蒙曼奈尔叮嘱卡洛玛,“看好她,不准让她跑了,以后,她的要求如果不过分,就尽量满足她。” 阿蒙曼奈尔一看到娜芙瑞那张脸就厌烦,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点不讨厌同样来自未来的余蔓可,反而每每想起她那双黑色的圆眼睛,心里总会浮起一抹难言的温柔。 今天是华夏的七夕节,是观星的好日子。 古埃及的夜,没有路灯,没有霓虹,只有一弯明月挂在树梢,向大地投下银色的清辉,庭院里盛满了清澈皎洁的月光,像一汪明净的水潭。 暖风裹挟着莲花的幽香,与夜的静谧交织在一起,吹起余蔓可的头发,她深深嗅了一口,享受地扬起唇角,这是浪漫夏夜的味道,也是自由的味道。 苦等了七天后,余蔓可终于看到了古埃及的夜空。 晴朗的夜空并非一片纯黑,而是黑中隐隐透出些深邃幽远的蓝,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星星的轮廓就渐渐显现了出来。 一条乳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东南方大地,亮晶晶的星辰,像碎钻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满了广阔无垠的苍穹,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宇宙这么大,每一颗星星却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现代,观星的工具越来越先进,夜空的星星却越来越稀少,余蔓可从来没有肉眼看到过这么多星星,表情痴愣愣的,唇间爆发出哇塞的惊呼,她贪婪地睁大眼睛望着每一颗星子,脸颊因为激动而浮起红晕,她仰着头,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涌出来。 余蔓可兴奋地又蹦又跳,眼眸里闪动着惊喜的光泽。 在银河的两岸,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两颗非常亮的星星,就是今晚的主角,着名的牛郎星和织女星。 “卡洛玛,你看那条星带像不像一条天河!”她指着银河,和旁边的女子说到,“你看天河的河东,有一颗很亮的星星,这就是牛郎星,牛郎星左右两侧各有两颗较暗的星星,三颗星星连起来,形状像一根扁担,你再看天河的西边,也有一颗很亮的星星,这就是织女星,它的身旁四颗星星构成了一个四边形,就像织布用的梭子。织女星就像一个很可怜的女人,与她的丈夫牛郎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隔河相望。每年中有一天也就是今天,牛郎会把他的两个娃娃放在两个筐子里,挑起扁担,走过鹊桥,到河西和他的妻子织女相聚,你看那里像不像一座桥!” 卡洛玛早就习惯了头顶那些星星的存在,不曾想还有人能讲出这么动听的故事,一时听入迷了。 阿蒙曼奈尔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边,卡洛玛发现他到来,刚要喊大人,阿蒙曼奈尔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不要打扰这个醉心于星辰的女孩子。 “人们将星星分成组,按它们的形状划分为不同的星座,就像是每个国家住着不同的居民。比如牛郎星是天鹰座最亮的星,称为一号星,织女星是天琴座的一号星,我们还能看到天鹅座、蛇夫座、大熊座而你们经常提到的天狼星,就是大犬座最亮的星。” 余蔓可正兴致勃勃地和卡洛玛讲解,耳边飘来一个淡淡的男声,“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啊,我在学校就是学这个的,我从小就开始研究星星了。” 余蔓可突然察觉刚才不是卡洛玛的声音,立刻回头,看到阿蒙曼奈尔披着一条装饰繁星图案的华丽斗篷,手握一支正在燃烧的圣香香勺,站在她身旁,暗夜中,缥缈的烟气笼罩了他的面孔,为他蒙上了一层不可捉摸的高贵神秘感。 “大人。”余蔓可紧张地喊。 阿蒙曼奈尔让她安心,“没事,我今晚允许你在外面看星星。” “谢谢大人。” 阿蒙曼奈尔问:“你刚说什么,从小就开始研究了?” “嗯,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星星,”余蔓可依然眺望着满天繁星,嘴角忍不住上扬,“每次望着星空,我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阿蒙曼奈尔难得找到知音,“我是一个天文祭司,观星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最大的爱好。” 祭司,原来他是个祭司,和天神打交道,怪不得,余蔓可感觉他古古怪怪、神神叨叨的。 “啊,是吗?” 余蔓可没想到自己和这个怪叔叔竟然有相同的兴趣爱好。 阿蒙曼奈尔伸手,探向高空,像是要抓住一颗星星,古往今来,王朝变迁,宇宙却是永恒的,夜空璀璨,群星争辉,令多少人浮想联翩,为之心神向往。 阿蒙曼奈尔脸上露出几分陶醉憧憬的神色,嗓音舒缓,融进月色里。 “星星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他是在问自己吗,余蔓可扭头,阿蒙曼奈尔正好和她对视,挑了挑眉,“嗯?” 现代人的确可以丈量星星和地球的距离,以光年为单位,古埃及人还不知道光速的概念,也不知道什么是地球,余蔓可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反问他,“你认为星星和我们的距离是恒定的吗,我是问,星星会移动吗?” “当然会,每颗星星都有固定的运行轨迹。” 余蔓可放开了些胆量,“那我再考考你,你觉得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什么形状的?” 阿蒙曼奈尔开口道,“大地是一只巨大的方形的盒子,盒子中间凹陷下去一些,埃及就在中间,盒子四个角,有四根巨大的柱子,支起弧形的天空,天空上挂着星星,盒子外围,世界尽头,是一条大河,尼罗河就汇入这条大河里,河上有一艘大船,载着太阳东升西落” 余蔓可忍住不笑,古埃及人和华夏古人一样,都以为天圆地方啊。 阿蒙曼奈尔话锋一转,“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我们脚下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球?” 余蔓可顿时无比震惊,他一个三千年前的古人,竟然知道地球是个球,人类也是进入十六世纪,才有了这样的发现。 “你为什么这么想?” 阿蒙曼奈尔自信地说到,“我推理出来的,如果你站在三角洲入海口观察一艘轮船驶向地平线的过程,就会发现是船身先下沉到地平线以下,然后是旗杆,如果地面是平坦的,船只应该是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所以我猜大地应该是有弧度的。还有,月亮在不是满月的时候,上面的阴影总是弯曲的,我感觉是什么球型的东西挡住了它,还有你看你白天的影子,同一时刻,不同地方的人们影子都不一样,如果地面是完全平坦的,影子应该相似才对,既然我们周围的太阳和月亮都是球型,为什么我们脚下不可能是一个球。” 第六百一十八章 如果诺芙蕾是他的女儿 阿蒙曼奈尔奋力朝余蔓可快速游去。 在她快要沉下去时,终于一把将她抱住,用力拖上岸。 余蔓可此时已经呛水昏过去了。 “诺芙蕾!诺芙蕾!”怀中的女孩子昏迷不醒,阿蒙曼奈尔慌乱地喊着她的名字,感受到了和二十年前他的爱人离开时一样的巨大恐惧,“来人,医生!医生!!” 医生及时赶到,帮余蔓可清理口鼻,按压她的胸腹部,余蔓可嘴中不断喷出水来,人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余蔓可记得自己昏过去前,听到他们在岸上大喊大祭司大人,她这时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就是埃及大名鼎鼎的阿蒙大祭司,可是大祭司尊贵无比,怎么会跳下去救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见她醒来,阿蒙曼奈尔长长呼了一口气,眼中闪着笑意,“你没事,有哪里不舒服?” 阿蒙曼奈尔也浑身是水,衣服湿透,仆人拿来一条毯子给大祭司,阿蒙曼奈尔顾不得自己,直接把毛毯包在了余蔓可身上,“擦擦水,别着凉了。” 卡洛玛在一旁焦虑地徘徊,见诺芙蕾醒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再看大祭司亲手喂诺芙蕾喝暖身的热汤,她心中窃喜,看来,她的计划要成了。 那群女孩子再反应迟钝也看出来了,大祭司大人对这个叫做诺芙蕾的女孩似乎非常在乎,蒂雅更是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好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余蔓可冷冷地瞄向蒂雅。 蒂雅恶人先告状,拉着她父亲的胳膊,软软撒娇,“父亲,是她把我推进水里,想要淹死我,父亲,你要给女儿讨回公道呀!” 余蔓可虚弱地咳嗽着说,“我没有推你,明明是你推我!我要是推你,我为什么自己会落进水里!” “那是因为你太用力,没站稳,恶有恶报,”蒂雅眼睛噙上了泪珠,样子楚楚可怜,“我明白你是嫉妒我,一时错了心思,我不会怪你,但是你不能在大祭司大人面前撒谎呀。” 这种白莲花的把戏也玩到自己头上了,余蔓可气恼地反驳,“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推你!” “当然是因为你一心攀附权贵,害怕我成为大人的养女,会抢走你的荣华地位。” 女孩子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们都看到了,是你推了蒂雅,结果自己没站稳,也栽进了水里。” “是啊是啊,我们都以为你是做了坏事,在水里不敢出来,没想到你溺了水差点死了,这也算是报应了。” 余蔓可百口莫辩,无助地闭上眼睛。 蒂雅见状更得意了,委屈地哭喊,“父亲,父亲,你可要帮帮女儿啊,你的宝贝差点就被人害死了。” 那位高级祭司马上面向阿蒙曼奈尔,请求到,“大祭司大人,她如此恶毒推我女儿落水,你必须严惩她!” 余蔓可身体阵阵发冷,在现代她从没有被这么恶意地对待过。 听着蒂雅一声声地喊爸爸,她真的好羡慕,如果她也有爸爸保护自己,如果她也有爸爸在身边给自己撑腰,多好,余蔓可咬住了嘴唇。 阿蒙曼奈尔望着蒂雅哭泣的娇美小脸,深不见底的眼眸没有太多情绪流露,却让人不寒而栗,“真是朵美丽的花儿,怎么能没有清水浇灌呢,来人,上水刑。” 蒂雅怔愣地问:“什么是水刑?” 卡洛玛好心介绍到,“您坐在凳子上,头顶悬着一只木桶,桶底有一个小孔,往您的头顶上滴水。您放心,我们会给您一张非常舒适的座椅,除了头,您的四肢都可以活动,我们还会伺候您的三餐,在您需要解手的时候,帮您拿来便桶,但是滴在您头顶的水一开始就不会停了。” 卡洛玛露出阴恻恻的笑,“时间一长,您的头发和头皮都会脱落,头顶裂开长出蛆虫,招来苍蝇和蚊子,等头皮掉完了,你白花花的头盖骨就会露出来,水滴在你的骨头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定很好听,然后总有一天,水会把您的骨头穿透,开始侵蚀您的脑子,放心,我们不会让您死了,一定会让您意识清醒地感受痛苦,您还不肯说实话吗。” 她话音落下,蒂雅脸上已是惨无人色,瘫坐在地。 余蔓可不敢置信地望向阿蒙曼奈尔,他在这群人中拥有绝对权威,没有人能反抗他,大祭司大人这是在帮自己吗,帮自己惩罚欺负她的坏人,他就信她没有害人? 余蔓可眼眶突然红了,她从小就一直渴望有爸爸疼她爱她,她第一次从这个古埃及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父亲般的温暖。 余蔓可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任凭眼泪顺着脸上的水痕往下流。 蒂雅吓破了胆,口舌打结,“大祭司大人,我说我说是我起了坏心,把诺芙蕾推进水里” “你!”蒂雅的父亲大惊失色,立刻跪下,拼命地磕头,“大祭司大人,求求您饶过小女。” 尽管蒂雅险些害死诺芙蕾,阿蒙曼奈尔暴怒得想杀了蒂雅,可蒂雅的父亲为她苦苦求情,如果他在自己府里杀人,法老明天一定会责问,牵连到诺芙蕾,阿蒙曼奈尔冷冷下令,“把你的女儿带走,永远送出底比斯,你教女无方,明天起也不用来神庙了!” 大祭司有权不经过法老,直接撤职一部分非紧要的高级祭司。 蒂雅从小努力学习音乐,好不容易成了穆特神庙主司音乐的女祭司。 如果不能留在底比斯,她还怎么嫁给法老。 她这一生,恐怕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刚才给蒂雅帮腔的几个女孩子,见蒂雅被处罚,墙头草般立刻跪在余蔓可面前,“对不起,诺芙蕾小姐,对不起,是我们刚才没有看清,您没有推蒂雅下水,是她推了您。” “是啊是啊,我们都被她骗了,请您原谅我们。” 余蔓可终于扬眉吐气,满眼感激地望向阿蒙曼奈尔。 阿蒙曼奈尔面色严厉,喊了一串名字,被点到名的祭司们全部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着大祭司训话。 “把你们的女儿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们!马上滚!” 这些姑娘被大祭司当众赶出去,就会在贵族圈子里沦为耻辱,将来想要寻得美满姻缘,也基本是不可能了。 万念俱灰的蒂雅,突然发了疯般,扑上去揪卡洛玛的头发,“都是卡洛玛,卡洛玛!大祭司大人,卡洛玛告诉我,诺芙蕾是我的敌人,怂恿我对付她!” 卡洛玛猛地翻了脸,“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种话!” “你说过!” 奥姆雷德凶狠地瞪向蒂雅,蒂雅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蒂雅的父亲一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闭嘴!!” 女儿任性妄为害得自己丢了官位,现在还敢诬告大祭司心腹的女儿,他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如果他不打她,大祭司就会给蒂雅更重的惩罚。 蒂雅捂着红肿的脸,撕心裂肺地哭着,被父亲拖走了。 一场收养闹剧就这么结束。 卡洛玛在一旁幸灾乐祸偷笑。 “卡洛玛!”奥姆雷德气哄哄地把女儿拽走了。 “是不是你教唆那群女孩子欺负诺芙蕾,你明明知道,大祭司大人对她有多照顾,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卡洛玛连忙解释,“父亲,我是为了帮大人,大祭司大人明明喜欢诺芙蕾,但不愿背叛和他亡妻的誓言,所以不敢有所表示,他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槛,我当然要帮帮大人了。” 奥姆雷德若有所思,“你是这个用意” 立柱后,余蔓可路过,恰好听到父女俩的对话,身体不住地颤抖。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祭司收养她,是想让她当情妇掩人耳目,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他为了表明对原配妻子的忠贞爱情,不肯给自己名分,就让自己当养女,简直龌龊至极,余蔓可恶心得满身鸡皮疙瘩,方才的感动一扫而空。 阿蒙曼奈尔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刚才有多感激,现在就有多失望。 阿蒙曼奈尔换了件衣服,“奥姆雷德,你过来。” 奥姆雷德手指用力戳了戳女儿的脑门,“你啊你啊,就会给我惹祸!” 卡洛玛朝他扮了个鬼脸,奥姆雷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谁让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呢。 “大祭司大人,我替卡洛玛向您道歉,她也是为了您好,这么多年,您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个人,我和我的女儿看着,实在是心疼您,我们希望有人能照顾您。我能看出来,您对诺芙蕾小姐是真的很上心,要不然就把她留在您身边,我知道您放不下您的亡妻,但是不做正妻,收个妾室也是可以的。” 阿蒙曼奈尔淡淡开了口,“奥姆雷德,我对她不是那种感觉,不是男人和女人的情爱,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您为什么要下水救她?”奥姆雷德问。 阿蒙曼奈尔一向智慧深邃的眼中竟透出一丝迷茫,“我也说不出,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照顾她,保护她,不允许任何的男孩子女孩子欺负她,看着她受苦,我很心疼,恨不能杀了那群害她的女孩子为她出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奥姆雷德一下子点明,“大人,您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啊,如果卡洛玛被人欺负了,我肯定也会这么做。” 阿蒙曼奈尔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把诺芙蕾当做自己的女儿了,他都四十岁了,依然没有一子半女,他是真的好想有个关心他的女儿,如果诺芙蕾是他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奥姆雷德知道大人又伤感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第六百二十七章 前世的小情人 图坦卡蒙要举行宫廷晚宴,宰相、大祭司和一众高官贵族皆受邀参加。 这日午后,余蔓可在女仆的服侍下沐浴。 十根彩绘立柱撑起浴室的屋顶,但四周是敞开的,空气中飘来沁人心脾的花香和草木香,水池旁,洁白的纱帘软软垂下,隔档视线。 这只加热浴池是余蔓可用她的物理知识设计的,青色和蓝色的花岗岩铺成菱形的池底和四周的池壁,池底铺设有几根陶瓷制成的水管,在里面通上烧开的热水,可以保证泡澡的时候,池水一直保持最舒适的温度。 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腾腾热气,粉嫩的莲花花瓣浮在池面上,犹如梦幻绮丽的仙境。 余蔓可步入浴池,透明的池水衬得她肤如白玉,她扬起胳膊,看水珠滑过自己白嫩软弹的肌肤。 有人为她护理头发,有人帮她打肥皂,有人帮她搓澡。 余蔓可洗完,从池中爬出来,太阳光暖暖照在身子上,池边的石头也被烤得暖烘烘的,余蔓可趴在柔软的地毯上,享受着女仆精妙指法下的精油按摩,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下来。 这一刻余蔓可才真正融入了古埃及的生活,古埃及贵族真会享受啊。 余蔓可光溜溜地站起来,让仆人们用毛巾给她擦身,她不禁有些害羞,女仆们盛情赞美,“诺芙蕾小姐,您的个子好高,身材好丰满!” 余蔓可穿好礼服,一条宽袖束腰的卡拉西斯长裙,她的化妆师和发型师正在梳妆台前等待。 几个女仆手捧木质托盘,盘上放着不同样式的耳坠、项链、手镯和戒指,余蔓可挨个试戴,最后选了一对黄金和红玉髓制成的莲花形耳坠,黄金镶嵌玛瑙和长石的胸饰项圈和一只刻有她名字的绿宝石、光玉髓串珠手镯。 余蔓可不喜欢戴假发,她的发型师为她辫了许多精致的小辫子,蓬松地披在肩膀上,缀有贵重的金流苏、宝石和珠子。 余蔓可提前用海娜花汁把手指甲染成了淡红色。 正在上妆时,阿蒙曼奈尔走了进来,他已经装扮好了,戴着及耳的男士假发,身穿浆洗好的洁白长袍,披着黄色黑斑的豹皮,手持大祭司的宝石权杖,华丽威严,气质神圣。 余蔓可勾唇问他,“我漂亮吗?” “我的女儿是全埃及最美的,”阿蒙曼奈尔把一盒眼影放在梳妆台上,“试试。” 这是一盒紫色的眼影,是他从腓尼基大商人手中购买的。 在这个时代,紫色颜料的提取异常繁琐,这盒眼影所用的紫色粉末来自地中海的一种小海螺,提炼一克就需要耗费大约一万只小海螺,所以造价异常昂贵。 仅此一盒,顶上古埃及平民一辈子的伙食费了。 余蔓可眼皮在惊跳,“太奢侈了,不好这么张扬。” 阿蒙曼奈尔道:“今天,爸爸就会正式宣告你的身份,你代表的是整个阿蒙祭司团,不能被旁人比下去了。” 余蔓可坚持到,“总不能压过王后和王妃,我还是不涂了。” 余蔓可最后选择了古埃及贵族钟爱的绿色眼影。 她本就有阿蒙曼奈尔的优良基因,此时一打扮活脱脱就是个古埃及美人。 余蔓可站在阿蒙曼奈尔为她打造的全身银镜前,不敢相信镜中的美丽高贵女子就是自己。 最后,仆人为她喷撒了香水,在她的发顶绑了一只锥形香膏,膏体会在气温下慢慢融化,淋在头发上,清凉防蚊,还能让她一整晚都散发出迷人香气。 黄昏时分,宾客皆落座,高台上,法老王后和王妃入席。 这场宴会的座位设置是夫妇坐在一起,按照官阶排列座次,地位高的可以坐靠背椅,地位次之只能坐矮凳,阿伊旁边坐着提伊,赫伦海布旁边坐着诺杰美特,纳克特敏旁边坐着穆鲁佩妮,艾旁边坐着塞克蒂美。 神庙官员区,阿蒙曼奈尔身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这个位置几年来一直都空着,众人早就习惯了。 臣子们其他的家眷,儿子女儿,男女分开,席地而坐,集中在宴会厅的后部。 余蔓可走上前,弯腰向阿蒙曼奈尔行了一个礼,指着空位,嘴角俏皮地扬起,“大祭司大人,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阿蒙曼奈尔满眼是笑,“坐,本来就是给你妈妈留的位置。” 晚宴开席,除了宴会上常有的牛羊肉和禽肉,这次的餐食中还加入了新鲜的海鱼、海虾、扇贝和螺,均是从赫梯国进口,祭司们不能吃鱼,阿蒙曼奈尔面前摆了一大盆用盐水浸煮过的海虾。 旁边的仆人要为大祭司剥虾,阿蒙曼奈尔示意仆人不用麻烦。 他带上手套,从盆子里挑出一只最大最好的海虾,亲手去掉虾头,剥去虾壳,细致地去掉虾线,只留下晶莹粉白的虾肉,放到余蔓可面前的小盘子里,“吃。” 余蔓可捏起那个虾放进嘴里,“很鲜美,就是有点淡。” “你蘸酱。”阿蒙曼奈尔一口气剥了十几个,全放在女儿的盘子里。 余蔓可从中拿了一只虾,蘸了些醋,喂到阿蒙曼奈尔嘴边,“爸爸也吃!” 阿蒙曼奈尔手里剥虾的动作没停,偏头过去,咬住她指尖间的虾仁,吞了下去,“很好吃。” 坐在后面的高级祭司看得是目瞪口呆。 全埃及都知道,大祭司对他的亡妻情深似海,二十年鳏寡,从不近女色,怎么此时身旁突然多出来一个美貌的女人,大人还亲自给那女人剥虾,还吃她喂的虾。 余蔓可用古埃及的几种香料香草和醋盐,试着调了个酱汁。 “好吃,爸爸你也尝尝。” 阿蒙曼奈尔尝了尝,夸赞,“真不错。” 两个人蘸着同一盘酱料,吃虾肉螺肉扇贝肉,鸭腿鹅翅烤牛排。 夏双娜坐在高台的侧边,离臣子的坐席远,听不到这边的动静,余蔓可就放心地叫着,“爸爸,你吃这个面包,爸爸,我想喝那个果汁!” 古埃及人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她叫得那样亲昵甜蜜,祭司们还以为是这个女人对大祭司的昵称。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大人这是恋爱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也难怪他们误会。 一个胆大的高级祭司,走上前,笑吟吟地举起酒杯,“大祭司大人,恭喜您。” 阿蒙曼奈尔拿过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杯,欣然喝掉了酒。 见大祭司喝了那人敬的酒,一大群祭司唰地围上来。 “大祭司大人,恭喜恭喜。” “大祭司大人,大喜啊。” “大祭司大人,可否向您讨一杯喜酒啊。” 余蔓可无语,知道他们又误会了,等敬酒的人都回到座位,余蔓可开口,“老余,你到底什么时候澄清我们的关系!” 阿蒙曼奈尔笑着,“马上,等法老致辞完,爸爸就向他们宣布你的身份。” “好。” 自己就再等等,余蔓可望了一眼高台,不知道夏双娜听到自己是大祭司的亲生女儿,会不会惊掉三层下巴。 官员们带着儿子和女儿出席宫宴,一来见识场面,二来拓展人脉,这群出身高贵的年轻人经常借着法老的宴会相亲。 阿蒙曼奈尔问余蔓可,“这些青年才俊,你有没有看上谁?” 听爸爸这包办婚姻的语气,余蔓可翻了他一眼,“怎么,我看上谁,你还能把他绑了送给我吗。” 阿蒙曼奈尔唔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余蔓可扑哧笑了,“我不想嫁人,我还想多陪爸爸几年呢。” 阿蒙曼奈尔心中温暖,嘴上嗔怪,“二十了,不小了,再拖就成老姑娘了。” 忽然,一阵清香扑入余蔓可的鼻翼,惊起她的心脏一阵狂跳,仿佛是预感到那个人的到来,余蔓可下意识挺了挺腰背,放慢了呼吸。 余蔓可左边是阿蒙曼奈尔,右手边坐着第二先知普塔莫斯,普塔莫斯和他的妻子海莲坐在一起,那人此时就躬身,站在了普塔莫斯和海莲中间。 隔着一个普塔莫斯,余蔓可脖颈僵硬得不敢扭头。 男孩子的嗓音温柔舒缓,如一汪泉水,缓缓流淌入她的耳膜。 “师父,您的醒酒药忘记带了,您喝多了酒,一会又该难受了,我为您拿了过来。” 普塔莫斯收下药包,看了霍普特一眼,“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也是你关心我,去,这是个结识朋友的好机会。” 普塔莫斯从餐桌上拿了一杯红葡萄酒给霍普特。 这种级别的宴会,以霍普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普塔莫斯用心良苦,让他以送药的名义进来,霍普特不胜感激,“谢谢师父。” 霍普特端着酒杯,往人群中走去,淹没在喧嚣声中。 今晚,余蔓可的状态一直是平和沉静的,霍普特突然到来,打破了她的平静。 她几乎坐不到椅子上,内心翻涌起强烈的渴望,好想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听他的声音,余蔓可扭头张望,在人堆里急切地寻找他。 第六百二十八章 灯火阑珊处 霍普特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勾走了余蔓可的魂。 阿蒙曼奈尔察觉她心不在焉,问:“蔓蔓,看什么呢?” 余蔓可猛地回过神,羞涩地笑了笑,“没什么,爸爸,我离开一下。” 宴会厅中间一片空出的圆场为表演用,乐师们专注地演奏着竖琴、利拉、琉特琴和长笛,身姿曼妙的舞女和着铃鼓拍板,翩翩起舞,腰间黄铜铃铛叮铃铃作响。 初秋的月皎洁明澈,轻洒在殿前素洁如水的银辉,厅中,美酒佳肴飘香,欢笑声和豪饮声穿透屋顶,传到云霄,让人感叹,这样的享乐恐怕只有神界才有。 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可这繁华的一切,在余蔓可眼中全都晃动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余蔓可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心上的男子,一双黑亮的眼睛透出迫切和渴望,宴会厅里人太多,古埃及人又多穿白衣,他们佩戴的金饰,在昏黄的灯烛下折射出数道刺眼的金光,交织成一片迷离的幻境,不好分辨,谁是谁,他又哪里。 吃着赫梯的鱼虾,勾起安赫姗那蒙对那人的思念。 为什么这么久,她还是忘不掉他,想想扎南沙,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此刻也许正和他的妻子床笫缱绻,安赫姗那蒙忍不住去想象那样的场景,心脏如有玻璃碴划割,伤痛得想落泪。 “弟弟,我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图坦卡蒙关切道,“要不要传御医?”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韩努特托着王后的胳膊出了宴会厅。 图坦卡蒙望了夏双娜一眼,夏双娜立刻从侧边的桌前挪过来,像一条灵活的小泥鳅钻进了图坦卡蒙怀里。 夏双娜拿心,投喂他,图坦卡蒙“啊”的张开嘴巴,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图坦卡蒙,在她面前还像个小孩子。 图坦卡蒙靠在华贵的毛皮毯子上,夏双娜依偎在他臂弯,“图图,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他们已经练习了好久,是时候展示给大臣们了。 夏双娜拉着图坦卡蒙的手,步入圆场,跳了一曲优雅舒缓的华尔兹。 众人停下手里的活动,宴会厅里顿时变得静悄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起舞的男女身上。 法老亲自下场跳舞,虽然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舞步,可法老做示范,臣子们哪敢不捧场。 赫伦海布率先拉着诺杰美特进了舞场,几秒后,纳克特敏夫妇起身。 后来,加起来一百岁的阿伊提伊夫妇,也模仿着法老王妃的舞步,人生中第一次共舞,他们的舞步端庄而拘谨,提伊从阿伊那双炯然如炬的眼睛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艾也拉起塞克蒂美跳舞,塞克蒂美是个急性子,总是踩到艾的脚,气得她又故意狠狠踩上几脚,艾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在法老面前失礼,脸瘪成了红柿子。 不一会,就有几十对夫妇加入,悠扬的乐曲再度响起,意气风发的男士,美丽矜持的女士,百人齐齐旋舞,气势宏大。 余蔓可怎么都找不到霍普特。 忽然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朝宴会厅门外走去,余蔓可心脏收紧,猛地小跑了两步,“霍” 却见他已经出了大门。 霍普特走了吗,她还是晚了一步吗,余蔓可不知为何眼眶就湿了。 余蔓可失落地往回走,无意间抬眼,远处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灯火。 一道白衣身影,独自立在远离人群喧嚣的角落,拿着一块蛋糕在吃,他是那样的安静,无声无息,咀嚼东西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响,宫灯在他秀美的侧脸晕出一道花形的亮痕,像一幅静美的油画,他像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什么人,等待着他的爱情。 余蔓可不自觉放缓了呼吸,缓缓露出迷恋的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她给自己打气,她,是不是应该勇敢一次。 霍普特感觉一根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他奇怪地回头,看到面前的女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蔓可?又见面了!” 余蔓可抿了抿唇,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霍普特,我可以邀请你去那里,跳一支舞吗?” 霍普特朝大厅中央看去,看到图坦卡蒙和娜芙瑞共舞的亲密身姿,忧伤再度蔓延上心头,心口钝钝的疼,眼神黯下去几分,可一瞬间又恢复了明亮,“是法老和王妃跳的那种舞吗,不好意思,我不太会。” 余蔓可面露失望,“啊,那你是要拒绝我吗。” 请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霍普特想了想,又坦诚地说:“拒绝女孩子是很失礼的行为,我可以试一试。” 余蔓可顿时转悲为喜,和他一前一后走入舞场。 余蔓可指导着霍普特,“你把右手搭在我的腰上。” 霍普特问:“可以吗?” 余蔓可羞涩地颔首,“可以。” 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余蔓可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其实他的手并没有完全贴在她的身上,还隔有一层薄薄的距离。 余蔓可把手伸给他,“请把你的左手搭在我的手上。” 霍普特抽了一条手巾,轻轻放在她手上,然后才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前进,往右,并脚,后退,往左,并脚,侧身” 余蔓可在社团联谊会上跳过舞,有一定功底,霍普特虽然不熟练,但在她带领下,也算是流畅自然。 后退,往左,并脚,前进,往右,并脚,旋转 余蔓可望着霍普特近在咫尺的俊美脸颊,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微笑,但余蔓可总觉他的笑只是出于礼貌,而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节奏忽然快起来,横移、侧身、旋转的速度加快,余蔓可目眩神迷,辉煌灯光下,全世界仿佛只剩他,只剩他。 奈芙依朵站在一旁,愣愣地望着舞场,哥哥怎么和别人在跳舞,那个女孩不是那天娜芙瑞王妃的女伴吗,哥哥喜欢她吗,她喜欢哥哥吗,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跳舞! 她身后,有个人一直痴迷地望着她,似乎在犹豫,杜拉推了莫尼尼一把,“去啊!” 第六百二十九章 匆忙逃走的灰姑娘 莫尼尼整理了下衣着,红着脸,走到了奈芙依朵面前,自我介绍到,“奈芙依朵小姐,我是莫尼尼,卡尔纳克神庙的舞蹈祭司。” “您好,莫尼尼大人。” 奈芙依朵嗓音甜软地叫他的名字,莫尼尼心口一阵悸动。 莫尼尼生性贪玩,自然不可能在男女之事上毫无经验,但他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脸上不免有些发烫,“我听霍普特说了,你在法老面前揭露你姐姐的罪行,勇敢又正义,我非常欣赏你!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跳舞吗?” 奈芙依朵虽然不情愿,但她不知道怎么拒绝人,“好的,我非常荣幸。” 莫尼尼欣喜激动地拉住了奈芙依朵的手。 奈芙依朵脚下追随着莫尼尼,可眼睛总是往霍普特那边瞟,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跳舞上,任凭莫尼尼摆弄着,一个念头在她心头盘旋,哥哥身边有别的女人了,哥哥和别人跳舞,如果和哥哥跳舞的是自己多好。 莫尼尼是专业舞者,身材笔直得简直过分,长腿长胳膊,屁股挺翘,舞步既有力量又有美感,可谓全场最佳。 心仪的女孩接受了他的邀请,莫尼尼开心极了,跳得又尽兴,霍普特给他比了一个赞美的手势,莫尼尼朝他傲气地挑眉,像是在宣告,这是我的女孩。 霍普特勾了勾唇,笑如清风霁月,莫尼尼虽然爱玩,身上也有很多贵族子弟的不良习气,但他这个人本性纯善也是很有责任感的,对待妻子会一心一意,如果奈芙依朵嫁给他,也能让他收收心努力事业,不失为一件好事。 夏双娜和图坦卡蒙跳得全情投入,猛然抬头,竟然望到外围一起跳舞的余蔓可和霍普特,夏双娜不禁赞叹,小馒头这执行力真不是盖的,除了祝福祝福祝福她还能说什么呢。 一舞结束,余蔓可不舍地松开了霍普特的手。 “你跳的很好。”霍普特微笑。 “谢谢,你也是。” 乐曲停下,他们才终于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整个祭司团的人,齐刷刷打量着他们两个,目光中含着惊讶、不解甚至是鄙夷。 这个祭司怎么敢拉着坐在大祭司旁边的女人跳舞!简直是胆大包天。 阿蒙曼奈尔更是扭过身子,目光冷冷地睨着霍普特。 普塔莫斯脸色铁青,砸了一个眼色过去,“霍普特,出去!” 霍普特不明所以,但服从师父的命令,对余蔓可说到,“抱歉,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就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余蔓可还想再说些什么,霍普特已经提步走远了。 余蔓可站在舞场,失落如安静的潮水,包裹住了她,四周热闹非凡,她却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彷徨,迷茫,惆怅,迷惘。 他就像那个午夜钟声敲响就匆忙逃走的灰姑娘。 余蔓可看了看地面,他怎么也没留给她一只水晶鞋? 余蔓可猛地回过神。 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坐在爸爸旁边,祭司们以为她是大祭司的恋人,她又找霍普特跳舞,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霍普特绿了大祭司一样。 余蔓可: 等爸爸宣布了自己的身份,误会自然会解开,她也没有太担心。 不过,真对不起他呀。 余蔓可坐回阿蒙曼奈尔旁边,拿起果汁喝了两口。 阿蒙曼奈尔淡淡开口,“跳得不错。” “谢谢爸爸。” 阿蒙曼奈尔问:“和你跳舞那小子,是谁?” “你不认识他吗,就是第二先知的门生霍普特,也在神庙任职。” 霍普特也算是卡尔纳克的红人了,余蔓可不信阿蒙曼奈尔会不认识霍普特。 阿蒙曼奈尔语气中透着厌恶,“他故意同你搭讪,心怀不轨,这样的人,你离他远点。” 余蔓可害怕爸爸误会霍普特,急忙为他辩解,“不是不是,是我找到他,邀请他和我跳舞的。” “为什么,”阿蒙曼奈尔惊讶地盯着女儿,“难道你喜欢他?” 被爸爸戳中心事,余蔓可羞涩地刚想承认,就听到阿蒙曼奈尔说,“我不同意。” 余蔓可焦急地问:“为什么!” “他的确是很有才华和能力的年轻人,但出身太低,他自幼丧父,母亲只是个粗鄙的村妇。” 余蔓可反驳,“但正是这样恶劣的成长条件,他还能脱颖而出,才证明了他自身的绝对优秀啊。” 不管她怎么说,阿蒙曼奈尔咬死了不同意,“不行,不可以,他的出身根本就配不上你!” 余蔓可有点不开心了,“那你说,谁能配得上我!” 照老余这种门当户对的观念,整座阿蒙神庙的贵族子弟就不可能有人和她匹配,古埃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配上她。 “看见那个老头没有。” 余蔓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一看地位就很高的年老臣子,衣着体面,沧桑的脸庞上布满皱纹,透着健康的红润之色,正和身旁的臣子聊天,虽然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但眼神中不乏威严之意。 余蔓可不认识这些官员们,“谁啊?” 阿蒙曼奈尔开口,“宰相阿伊,论身份,也只有他的儿子才能配得上你。” “那”余蔓可不懂老余的意思,要让她去联姻吗。 “可惜了他没儿子,哈哈哈哈。”阿蒙曼奈尔爽朗地笑了,幸好阿伊没儿子,要不然老阿伊一定会把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的。 阿蒙曼奈尔又问:“蔓蔓,你想嫁给法老吗?” “不不不。”余蔓可坚定地拒绝,那是娜娜妹妹的男人。 阿蒙曼奈尔说:“就算你想,我也不会把你送进后宫,我不会让你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爸爸看惯朝廷波诡云谲后宫尔虞我诈,爸爸希望你能嫁个真心爱护你的贵族孩子,希望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到时候,爸爸一定会祝福你。” “谢谢爸爸。” 余蔓可心中暖流涌动,默默说,爸爸,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霍普特,你不要反对好不好。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霍普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慢慢来。 第六百三十一章 缺个儿媳妇 亚里士多德有云,埃及是尼罗河的馈赠。 尼罗河每年的定期泛滥,带来了营养丰富的淤泥,古埃及人在肥沃的土壤上耕种,安居乐业,村镇沿着河岸分布,如同绿色项链上的一颗颗珍珠。 余蔓可下了船,眼前是无垠的田野,种着大片大片的亚麻,绿色的长杆随风摇曳,如同翻滚的浪涛,飒飒作响。 田边开着不知什么名字的白色、蓝色小野花,却是出奇的香,香味在四野弥漫开,余蔓可嗅了一口毫无工业污染的清新空气,风儿吹起她的裙摆,余蔓可不由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张开双臂,拥抱着纯净的大自然,土啊,风啊,草啊,花啊,就偎在她怀里撒娇,一刻也不离开。 穿过田间的小路,就能看到一圈石头围成的古朴高墙,阿布萨特村的亚麻花图腾旗帜,就飘扬在村门口。 在古埃及,每一座村子都有神庙,大小规模不同,阿布萨特的小神庙里供奉纺织女神涅特,旁边有一个村镇集市,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常在此交换用品,比如化妆品、简单首饰、农具或者柴火,也可以买到一些时兴小吃。 此时正是下午,过了最热的中午,离黄昏还有些时间,正是贸易最繁忙的时候。 一个包着头巾的矮胖妇人架着瓦罐煮鹰嘴豆,远远就能闻到香味。 走了这么久,余蔓可有些饿了,“阿姨,我要一份。” 妇女说:“五个铜德本。” 余蔓可把五个铜环放进罗茜手心里,罗茜捞了一勺子豆子,撒上点秘制调料,用干净的芦苇叶给她包好。 余蔓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吃豆子,味道还可以。 那个阿姨的生意不错,很多人都买她的鹰嘴豆,突然,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溜到她的摊子旁,快速抓起什么东西,就往嘴里狂塞。 罗茜放下木勺,转身按住他的小肩膀,“你敢偷吃!” 小男孩腮帮子里塞得鼓鼓的,满脸慌张,朝她眨了眨眼睛。 一个女人焦急地跑过来,瞪了男孩一眼,“卡卡,你怎么在这里,跟姆特回家。” “不准走,”罗茜拦在女人身前,“你家小孩偷吃了我的豆子!” “五个铜德本是,我给你。” 女人似乎是急着脱身,立刻付了她五个铜德本。 罗茜掂了掂手里的铜片,淡淡说:“不够。” “怎么不够,那要多少?” “五千个铜德本。” “多少?!” 女人声音惊讶得变了形,五千个铜德本,金豆子都能买了,她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怎么这么贵啊!” 罗茜说:“因为我这包豆子是豆王,种下去能长好多好多豆子,我损失了多少,五千已经便宜你了。” “你这孩子,真贪嘴,真是讨厌!”女人一边数落男孩,一边掐着他的小胳膊,小男孩哇哇大哭,好不可怜。 众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围上来指责,“罗茜,你怎么这么霸道!” “罗茜,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你不过仗着你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就刁难旁人!” 那女人见村民都站在自己这边,抱起小男孩就想走。 罗茜再次堵在她身前,“不准走!” 女人恨恨地瞪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如报官,把这个教育不好儿子的母亲抓起来!” 一个轻快的女声传来,村民望着刚才出声的余蔓可,她的个子真高啊,长得美丽明艳,和他们这边的人有点像,但也不是全像。 突然有人支持自己,罗茜喜出望外,马上赞同她的话,“对,报官!我要报官。” 女人大惊失色,“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旁边村民安慰她,“你就让她报官,她不占理的。” 女人不知为何在恐惧地发抖,“不能报官,不能报官,要是报官了,我儿子的名声就坏了!” “吵什么!”事情刚闹起来,就有人去请了村长麦鲁了过来,他最能主持公道。 见村长来了,这女人连儿子都不要了,撒腿就想跑。 余蔓可一把抓住她,“跑什么,事儿还没结束呢。” 麦鲁听了前因后果,做出决断,“罗茜,你的东西只值五个德本,却漫天要价,我不得不罚你这一周不准参与交易,并向这位母亲道歉。” 罗茜不为所动,坚定道:“村长,我要告这个女人,偷走别人的孩子,不知道是想图财还是害命!” 偷孩子,罗茜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的表情,那女人脸色煞白,想逃跑,立刻被村民团团围住,哪也去不了。 正在此时,一对中年夫妇大步跑过来,他们满脸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女人的脸上还有泪痕,见到罗茜照看着的小男孩,女人疯了般地把他搂进怀里,“卡卡!我的儿子,可找到你了!” 女子就十几岁的模样,哭着和众人说,“我们是隔壁村的,我在门前晒谷子,我儿子在身边玩,一转眼,我儿子就不见了,我就朝这边追了过来。” 假冒孩子母亲的女人被村里的壮汉押着,跪在地上,丧气地垂着头。 “你敢偷我的儿子,你要把他卖去当奴隶吗!” 愤怒的母亲拽着女人的发辫一顿暴揍,踢打得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皮,但没有人同情她。 麦鲁下令,“把这个女人送到村镇法庭,交由长老们审判。”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如果不是罗茜用讹诈的方法拖延时间,小孩被那人贩子带出了集市,出了村子,恐怕就再也回不到亲生父母身边了。 罗茜正义的善举,让这家免于骨肉分离,她的形象在村民眼里顿时高大了起来。 麦鲁是个刚正的人,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罗茜,我误会你了,你做了一件好事,我撤销对你的惩罚。” 男孩的父母向她连连道谢,“谢谢你,谢谢你。” “不用,我也是做母亲的,了解你对儿子的心。” 罗茜包了一大袋豆子,微笑着递给小男孩,“拿回家吃。” 夫妇俩带着儿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村民好奇地追问罗茜,“罗茜啊,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女人根本不是孩子的姆特。” 罗茜道出玄机,“他们在对面摊子时我就奇怪,那女人自己买了面包吃,儿子在一旁流口水,却一口都不舍得给儿子,我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我儿子,这小孩如果不是饿极了,也不会来偷我的豆子,那能是自家的孩子吗!” 村民啧啧称奇,敬佩她的智慧。 怪不得人家的儿子是卡尔纳克大神庙的祭司,而他们的儿子不过是种地染布的村民。 余蔓可目睹了这一切,满足地扬起嘴角,这就叫做善恶有报。 事情结束后,罗茜走向她,“姑娘,刚才谢谢你,他们都指责我,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 余蔓可笑了笑,俏皮地回答,“因为阿姨,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呀。” 罗茜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旋即也咧开嘴巴笑了,她的笑容憨厚质朴,眼角皱起数道深深的沟壑,彰显着岁月沧桑的痕迹,粗糙的大手握住了余蔓可的手,罗茜打量着她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个姑娘就喜欢得紧,罗茜眼珠滴溜溜地转,若是能把这姑娘介绍给霍普特认识 罗茜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芙蕾。” 罗茜又问:“可成家了。” “还没有。” 太好了!罗茜窃喜,霍普特这小子还有机会。 罗茜热情邀请,“来阿姨家做客!” “不用了,罗茜阿姨,不好打扰。” “不打紧,我儿子在底比斯,我就一个人住,你陪我说说话。” 罗茜都这么说了,余蔓可也不好拒绝,就点点头,想着送她回家,少坐一会就走。 罗茜走在路上,想入非非,盘算着儿子的婚事,一脚没踩稳,跌坐在了田埂上。 余蔓可急忙来扶她,“阿姨,没事?” 罗茜捂着脚踝,其实她没摔多严重,但故意夸张地呻吟,“哎呦,好疼” 余蔓可担忧到,“我送你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就是小扭伤,我家里有药,我送我回家。” “阿姨,你还能走路吗?” 罗茜摇摇头,“脚好疼。” 余蔓可见她行动实在是不便,主动提出,“阿姨,我背你。” 罗茜心里乐开了锅,余蔓可蹲下身,罗茜趴到她的背上。 别看余蔓可是个女孩子,但她是很有力气的,不费什么劲就把罗茜稳稳地背了起来。 罗茜笑得像朵花,看着余蔓可的后脑勺,越看越喜欢。 罗茜伸手给她指路,“左拐,第三栋房子就是了。” 余蔓可和她说话,“阿姨,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就不要出门了,你缺什么,我买来给你。” 罗茜颇有深意地笑着,“我呀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儿媳妇!” 余蔓可一听,就明白了罗茜的心思,说:“阿姨,我有心上人了。” “啊?没事没事,只要没结婚就还能变!”罗茜极力推销自家儿子,“诺芙蕾,你别看我是个村妇,但我儿子是祭司,卡尔纳克大神庙的祭司,可了不起了!你跟了他,会过好日子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这算是和霍普特表白吗 世上能有几个村妇的儿子是卡尔纳克大神庙的祭司,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几天她和罗茜聊天的时候,怎么就不顺嘴问问她儿子的名字。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窘 呜呜呜,余蔓可想哭,眼角湿湿的。 她好想穿越回一个小时前,回到霍普特没看到自己这幅鬼样子之前。 霍普特打破了沉默,“蔓可?怎么是你。” “你们认识?蔓可?”罗茜疑惑地看向她。 余蔓可跟她说自己叫诺芙蕾,余蔓可捂着嘴说:“阿姨,蔓可是我另一个名字。” 罗茜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诺芙蕾,你这个妆,化得不好看,没事,让霍普特教教你怎么化。” “啊,什么样子,我看不到啊!” 余蔓可装出无辜的模样,古埃及又没有像现代一样清晰的镜子,余蔓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这样,霍普特就不会觉得她不礼貌了。 罗茜指向客厅的水盆,余蔓可往里面一望,看到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啊的一声惨叫,逗得罗茜咯咯笑,“洗了。” 余蔓可闭着眼睛,疯狂地往自己脸上泼水。 “用这个洗。” 一个温和悦耳的男声穿过哗啦啦的流水声,灌入耳朵,余蔓可回头,霍普特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块混合了草木灰的油脂。 “谢谢。”余蔓可拿起古埃及的香皂,合拢手指的时候指尖恰好滑过霍普特的手掌心,又引起她的心口一阵惊跳。 余蔓可把肥皂涂在脸上猛搓,把自己的脸皮都要搓下来了,她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余蔓可累得似乎半条命都没有了。 罗茜喊道,“霍普特,我烤着面包呢,你到外面给炉子添点柴!” “好的,姆特。” 余蔓可也跟了上去,走到他身旁。 霍普特淡淡笑,问:“为什么故意把脸化成那样子?” “我”余蔓可就知道她蒙不过霍普特,如果她不是故意的,不会把妆画得惨不忍睹。 余蔓可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霍普特倒是替她回答了,“我懂,我还没结婚,姆特总想给我介绍女孩子,你若对我无意可以直说的,我不介意。” 她能听出来,霍普特不欣赏她这样抖机灵的做法。 什么叫弄巧成拙,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余蔓可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他都这么坦诚地说了,余蔓可也没什么好狡辩,“是的,我就是想吓跑阿姨的儿子,毁了这次相亲。” 霍普特听完,嗯了一声,可能话有点残忍,不过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的。 霍普特蹲下身,用蒲扇给炉子扇风,余蔓可愣愣地望着霍普特的侧颜,他就没有一丁点情绪吗,哪怕是愤怒,不满。 余蔓可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粽丝,吐不出又咽不下去,躁动难安,她不想让霍普特误会她,她真的不想让喜欢的人这样误会她,余蔓可攒足勇气,张开嘴唇,嗓音低低的柔柔的,但很坚定,“可是,霍普特,我不知道阿姨的儿子就是你,我以为不是你,才把自己化成这个样子。如果我知道是你,我一定把自己化成最漂亮的样子,穿最好看的衣服,跑着去见你!” 话音落下,余蔓可脑子里像装了个小马达猛地嗡了一下,脸旋即就红了,她竟然一股脑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这算是和霍普特表白吗。 空气骤然安静。 霍普特似乎是顿了顿,扭头看向炉子,“烤炉,该换柴火了。” 余蔓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听懂她的意思了吗。 以他的聪慧,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只是不想回应,怕她尴尬。 余蔓可很清晰地感觉出来,霍普特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她。 不要觉得男孩子是在欲擒故纵,真的爱就算嘴巴不说,眼睛里也会跑出来,而霍普特对她就只有礼貌和保持距离。 余蔓可难过地低下头,心底翻涌出酸涩的感觉,眼眶也酸酸的,她到底怎么做,才能让霍普特喜欢上她呢。 余蔓可用大镊子把芦苇杆夹出来,踩熄后,往他们身后随意一扔,然后把霍普特带回来的优质木柴塞进炉中。 余蔓可神思恍惚,干活打不起精神,过了一会,她突然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霍普特也闻到了。 余蔓可回头一望,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霍普特,你衣服着火了!” 熄灭的芦苇杆不知道何时复燃了,恰好点燃了他的袍角。 霍普特闻言,第一反应是嗖地站起身,拼命抖动正在燃烧的裙摆。 他起身的动作,带起一股风,助长了火势,小火苗瞬间晃成红亮亮的一团火焰,沿着亚麻布料往上蔓延,速度极快,拿水泼灭已经来不及。 余蔓可汗毛竖起,尖声大叫,“脱下来啊!” 霍普特当然知道要脱衣服,但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子,他怎么好意思,火苗烤着他的大腿外侧,越来越烫,霍普特顾不得矜持,手忙脚乱地解开腰带,同时,余蔓可拉住他敞开的衣襟,唰地一下,就把他的袍子整个扒了下来,用力扔到了远处。 慌乱中,余蔓可见霍普特身上还挂着一片白布,害怕火会烧到他身体上灼伤他,想帮他马上脱了,霍普特的手突然死死按住她的手,余蔓可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的手就拉在霍普特纯白内裤的裤腰上。 要不霍普特双手还死死拎着抢救,他的内裤早就被她一把拽下来了。 余蔓可像是把手放在了滚烫的铁板上,啊地尖叫了一声,马上弹开。 霍普特浑身上下就剩一条内裤。 看到男子的裸体,余蔓可也许会捂眼睛,但他是她喜欢的男孩子,身材又这么好,余蔓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麦色的肌肤线条优美流畅,双腿笔直修长,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胸口和小腹平平。 霍普特满脸爆红,从脸颊红到耳朵根,胸口大幅起伏着,嘴角在抽搐,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余蔓可的脸也红透了。 罗茜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儿子被扒得只剩内裤,立刻闪人,“哈哈,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霍普特猛地后退了两步,双臂环住胸口,余蔓可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霍普特匆匆转身,跑回房间穿衣服。 余蔓可满面愁苦地捶自己脑袋,她是不是太失礼了,惹毛他了。 霍普特换衣服换了半个小时,出来时罗茜已经做好了晚饭,招呼他们吃饭。 余蔓可从厨房搬出来她的酸奶,今天太丢人了,她一定要用她的酸奶扳回一成。 第六百三十六章 把霍普特的心还给他 余蔓可惊呆了,她以为不是夏双娜,原来还真是夏双娜,这一刻,她真的好嫉妒她这个妹妹。 霍普特和夏双娜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余蔓可还搞不清娜芙瑞和霍普特的关系,如果娜芙瑞看出霍普特对自己的心意,向法老告状怎么办,法老怎会允许霍普特觊觎他的女人,降罪霍普特怎么办。 余蔓可焦急地问罗茜,“娜芙瑞知道吗?” 罗茜叹了口气,“知道,我亲眼见霍普特向她示爱,被她拒绝了。” 罗茜饱经沧桑、不再清澈的眼瞳中有泪水滑出,“我这做姆特的,看着他痛苦我的心也好痛,但是我没本事,帮不了他。霍普特是个忠诚的好孩子,他知道自己不能与法老争,就放手了,但是他心里还在乎王妃啊。” 余蔓可想起她第一次见霍普特,他哭得那样伤心,此时终于明白,他的那一行泪,为何而流。 罗茜哀伤地诉说,“我儿子从小就命苦,我怀着他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霍普特出生后差点活不过来,从小不知道遭过多少灾祸,能长大当真是众神庇佑,六岁时还被人绑架过十六岁的时候他大病了一场,村里有个姑娘从底比斯带回药救了他,我感谢她,就让霍普特娶了她,可那个姑娘不知怎么的,成了宰相的妾室,后来,霍普特喜欢上了娜芙瑞,娜芙瑞又这样” 霍普特原来是遗腹子,难怪这么多天从没有看到罗茜的丈夫,听着霍普特坎坷多舛的成长经历,余蔓可眼眶红了,她好心疼他,余蔓可轻轻揽住罗茜的肩膀,“我知道了,阿姨,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很喜欢霍普特,想照顾他” “嗯。”罗茜笑着点头,忽然开口,“诺芙蕾,你和娜芙瑞是有点像的” “啊?哪里像?” 余蔓可隐隐猜出罗茜的意思,是长相吗? 她有一半的现代华夏血统,夏双娜就是华夏人,她们在容貌上自然有相似之处。 另外,她们都生活在现代,都有现代的思维,显着不同于古埃及的女人。 罗茜道:“说不上来,就觉得你们像。可惜啊,蔓可,你来晚了,要是你先出现,霍普特也许会先喜欢上你的。” 余蔓可苦涩地笑了笑,爱情是个讲究先来后到的东西。 余蔓可恳切地请求,“阿姨,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获得他的心。” 罗茜拍了拍她的手,“好,阿姨不帮你还能帮谁,我给他缝了点贴身衣物,你去荷鲁斯神庙给他捎过去,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能不能吃住习惯” 这就叫儿行千里母担忧,余蔓可想起了夏丝悦,妈妈应该知道自己来找爸爸了,妈妈一直阻止自己找爸爸,反而让叛逆的她更渴望见到爸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来古埃及,余蔓可心中充满了内疚,想着等再见到妈妈,一定要和妈妈道歉。 当天下午,余蔓可就启程了。 一天的路程,第二天上午,余蔓可就到了荷鲁斯神庙。 在古埃及,运输巨大的石头需要走水运,所以荷鲁斯神庙就建在尼罗河岸边。 整座神庙坐北朝南,塔门前只有孤零零一座方尖碑,另一个本来立碑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大洞。 数百个穿着裹腰布的古埃及工人,正热火朝天地挥舞石锄,喊着震天的号子,在沙地砌出一个巨大的漏斗形沙坑,方尖碑会被放进这个沙漏里,调整好位置和角度然后被绳索拉起。 这座荷鲁斯神庙算是体量较大的一座,高大的塔门上精心绘刻着法老在荷鲁斯神注视下,痛击敌人的画面,入口左右放着两尊黑色花岗岩荷鲁斯鹰雕像,神鹰头戴红白双冠,目光灼灼,彰显着法老的威仪。 余蔓可不能进神庙里面,就在门外找门卫帮忙通传,“我是来找霍普特的,他姆特有东西要我给他。” 余蔓可从塔门望进去,里面是个彩绘拱廊围成的院子,廊下一群祭司聚在一起,拿着图纸讨论着问题。 院子尽头,是一扇通向柱厅的大门,门框涂成明亮的黄色,刻了两绺圣书体文字,门楣上画着大大的荷鲁斯之眼和安卡灵符,两个男子恰好从门洞里走出。 霍普特穿着洁白无尘的祭司袍,脑袋光溜溜的,戴着一对金耳环,踏着阳光,一边往外走,一边和身边一个同样顶着光溜溜脑袋的同僚说着什么。 看见霍普特的一瞬间,余蔓可沉静的心再度躁动起来,旅途的疲惫一扫而空,如同拨开乌云,见到阳光的欣喜。 余蔓可微笑着抬起手,霍普特也在此时抬起头,正视前方。 余蔓可猜霍普特可能是看到她了,可他突然转身,和同事往回走,或者只是突然有急事,要赶去处理。 余蔓可挥舞的手停在半空。 心一寸寸沉入谷底。 是啊,他们才刚认识,就发生了这一系列尴尬的事情。 他对她有了心理洁癖,怎么还想见她呢。 霍普特估计不可能会喜欢她了。 这些天,还是不要见了。 就算见到他,她又能和他说什么呢。 余蔓可把包裹给了门口的守卫,“请你帮忙把这些东西,转交给霍普特大人,谢谢。” 余蔓可往河边码头走,想了想,她还是去找王宫那个人。 东苑里,夏双娜准备了下午茶,等着她的迪米特丽小可爱造访。 杜拉通报到:“娜芙瑞小姐,诺芙蕾求见您。” 宴会后,夏双娜就一直想找余蔓可谈谈,立刻说:“请她进来。” “拜见王妃。” “蔓蔓姐,不用多礼。” 余蔓可环视一圈,几根轻盈的立柱托起屋顶,柱身描着金色的花边,柱底镶嵌着彩色琉璃片。 墙上的壁画清新自然色彩明丽,健壮的公牛和野鹿在红色沼泽地上奔腾,天鹅展翅飞舞在茂盛的芦苇荡上方。 王妃的会客厅不愧是华丽典雅,法老果然极为宠爱自己这个妹妹。 余蔓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拉和奈芙依朵,夏双娜会意,“你们到外面守着。” 余蔓可望着夏双娜的眼睛,用汉语开了口,“夏双娜,把霍普特的心还给他!” 第六百三十七章 等你把霍普特变成我姐夫 余蔓可声音不大,但异常有力,带着微微的愤怒。 “啊?” 夏双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蔓可解释,“我这几天在阿布萨特村,认识了罗茜阿姨,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夏双娜小心地问:“你都知道了。” 余蔓可瞪着夏双娜,情绪激动地质问:“娜芙瑞,你已经有法老的爱了,为什么还要吊着霍普特,你这样做是想展现自己的魅力吗,但是你知不知道你会同时伤害两个男人!” 余蔓可和她说的是汉语,这里没有人能听懂,相当于加密模式,所以她们可以在宫殿里放心地交谈。 夏双娜沉了沉脸色,“余蔓可,霍普特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已经和陛下相恋了,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时,第一时间就拒绝他了,我从没有给过他希望,更不可能把他当我的备胎,所以你来怪我,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余蔓可渐渐冷静了下来,“抱歉,我误会你了。” 余蔓可又问:“你们的事,法老知道吗?” “知道。” 余蔓可倒吸一口凉气。 夏双娜马上说:“法老知道的时候是很震怒,但你不用担心,霍普特又聪明又真诚,已经平安度过这场危机,只要霍普特不再有出格的举动,法老就不会苛责他,否则也不会准许霍普特回神庙不是吗。我和霍普特是很好的异性朋友,他几番救我助他,我也几番救他助他,我彼此信任相互感激,我们的情谊与爱情无关,法老要是怪罪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夏双娜一番话真挚诚恳,余蔓可挑不出任何错处。 “可他心里一直都有你!”余蔓可替霍普特憋屈,也替自己委屈,朝她喊到,“夏双娜,你到底什么时候从他心里出来,让我进去!” 夏双娜叹息,“蔓可,这件事要是我单方面可以做,我一定连滚带爬走去,打个飞的出去!” 余蔓可扬起红唇,笑出了声,这话要是让霍普特听到了,他该有多伤心。 夏双娜打断她的忧思,“蔓蔓姐,既然你说我,我也想说说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你的老公,就像对他根本没有感情,你来到古埃及,你们的婚姻可以作废,你当然可以再喜欢霍普特,但你为什么要和阿蒙曼奈尔搞在一起!” 余蔓可双眼睁圆,从夏双娜的眼睛中读出不解和怀疑,唉,娜娜果然也误会了,把她当成大祭司的情妇了。 一个位高权重、容貌年轻的男人,妻子离开了二十年,无儿无女,身边突然多了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父女。 想到爸爸的叮嘱,不要告诉别人他们的真实关系,余蔓可只能先隐瞒她,“我刚到埃及,什么人都不认识,连语言也不怎么会,我很害怕活不下去,是他收留了我,帮助我学习古埃及语,我很感激他。” 余蔓可说的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夏双娜不能让余蔓可再被他迷惑了,“那你知道他是有目的的吗,他当初也囚禁过我,因为他看出我是时空乱入者,他在修炼时空穿越的法术!” 余蔓可当然知道,可此时装作十分惊讶,半晌才幡然醒悟般,重重感慨,“哦,原来是这样!他想知道时空穿越的办法,自然要对我非常好啊,他有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我只当他是师父,他是着名的天文祭司,造诣深厚,我很敬佩他,我可以跟他学到很多知识。” 夏双娜语调沉沉,“蔓可,我告诉过你的,离他远点。” “他不好吗?我觉得他很好啊。” 在余蔓可心里,老余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夏双娜说:“大祭司这个人表里不一,笑里藏刀,阴险狠毒,我险些被他毒死!” “啊?” 余蔓可惊得全身僵住,爸爸给娜娜下毒,这就过分了,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爸爸竟然想要了娜娜的性命。 夏双娜继续控诉,“还有,几天前,雷电劈开了荷鲁斯神庙的方尖碑,他占卜上奏,说是我给埃及带来了灾祸,方尖碑被劈裂,就是神灵对图坦卡蒙的警告,他联合祭司团,要法老把我赶出埃及!” 虽然图坦卡蒙不可能驱逐自己,但夏双娜依然很气愤。 余蔓可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 “余蔓可,我今日把话跟你挑明,已然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局面,蔓蔓姐,你会选我的对。”夏双娜语气中除了亲昵,还有一丝警告。 “当然选你!” 余蔓可承认她说了假话。 爸爸和妹妹,她谁都不想放弃,她一定会努力化解爸爸和妹妹之间的仇怨,娜娜是法老的宠妃,爸爸和她敌对,有什么好处呢,只要知道症结所在,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应该不是难事。 刚才的话题太严肃,夏双娜缓和了气氛,碰了碰余蔓可的胳膊,“喂,小馒头,你真的很喜欢霍普特吗?” 红霞爬上了余蔓可的脸颊,她娇羞地颔首,“嗯,我很喜欢他,一见钟情,我想做他女朋友,希望可以发展得更长远” 夏双娜笑着鼓励她,“那就去追他!他经历过这些事情,可能没心思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前面的路,需要你主动走向他。” 余蔓可若有所思,缓缓开口,“我没有追过男生,从来都是男生追我,我不知道怎么追求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孩的男生。” 余蔓可高挑的秀眉垂下,蓄起踌躇和担忧,“我要是追求他,他会不会觉得我轻贱,不矜持,看不起我,男人是不是有这臭毛病,越追他,他越自以为是越飘飘然,对他越好,他反而越不珍惜。” 夏双娜摇头,“不会,如果是别人我不敢说,但是霍普特不会。霍普特真的是个特别纯净、善良的孩子,他的干净让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干净的男孩子,因为他太不真实了,反而真实,独一无二,所以我和陛下都想尽力守住这份真实纯净的美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余蔓可露出痴痴的笑,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呢,长相气质也完全符合自己的审美,简直就像是上天为她打造的rright! “娜娜妹妹,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份工作,我想参与荷鲁斯神庙方尖碑重立的项目。” 余蔓可也可以找她的大祭司爸爸帮忙安排,但现在的情况,她不该和爸爸多接触。 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是霍普特,夏双娜扭过头,认真地提醒她,“你是想到霍普特身边,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份工作吗。方尖碑高度二十米,重达二百吨,把它立起来谈何困难,立碑的过程长达数月,细节多如牛毛,技术要求极高,一点差错都会导致方尖碑无法直立。如果霍普特成功了,能扬名埃及扬名后世,可他如果失败了,方尖碑倒塌碎裂,他就会永远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丢了性命,你不该现在去打扰他。” 这就是一场豪赌,赢了名利双收,输了倾家荡产,余蔓可佩服霍普特的勇气,更想去见证他的成功。 余蔓可点头,郑重地说:“我知道分寸,我是去工作的,不是恋爱,我绝不会影响他,我要用我学的物理学知识帮助他!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想让他看到我的优秀,欣赏我,慢慢对我产生感情,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打动他!” 夏双娜笑,对啊,这才是自信骄傲的余蔓可嘛。 余蔓可参加全国物理竞赛拿过一等奖,她是出色的理工科学霸,知识储备超前于古埃及人太多,的确能帮上霍普特。 “娜芙瑞,我会不让你为难,我写一份我对方尖碑树碑过程中几个难点的分析和解决办法,搭建一个力学模型,后天给你,你拿给法老过目。” “好,等你写好,我帮你争取,”夏双娜眨眨眼睛,大声呼喊,“余蔓可,我等你把霍普特变成我姐夫的那天哦!” “谢谢!”余蔓可笑得明丽灿烂,向她伸开手臂。 夏双娜紧紧拥抱住了她,余蔓可外表看上去高冷,像孤芳自赏的水仙花,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内里非常热情,“蔓蔓姐姐,有你在古埃及陪我,真好!” “娜娜,我也是,阿蒙祭司团那边,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他们再攻击你。” 夏双娜笑了笑,她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她感谢她的善意。 第六百三十九章 新来的技术顾问 在古埃及,树立方尖碑是一项神圣又艰巨的大工程,法老招募了一千四百名工人,其中有泥瓦工、木工、运沙工还有为他们服务的挑水工、厨工和医生,图坦卡蒙又从卡尔纳克和卢克索这两座声名鼎沸的大神庙中挑选出四十九名优秀祭司,赶赴荷鲁斯神庙开展工作。 这天收工后,霍普特向众祭司们宣布了一个消息,明天要来一个技术顾问,加入他们的团队。 “这有什么稀奇的。” 说话的年轻男孩名字叫敏克鲁姆,长着一张瘦长的脸,眉眼刚毅帅气,装扮时髦,头上扎着一撮小辫子。 他的父亲是卡尔纳克第一建筑院的高级祭司,子承父业,他大概率也是要走上建筑这条路,可他至今都没有显示出父亲那样的天赋,于是他父亲把他送来观摩学习,他属于后勤部门,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霍普特道:“难得的是,她是一位女性。” 神庙里每个祭司工作都很忙,就敏克鲁姆一个闲人,霍普特便派他去迎接新的技术顾问。 第二天,敏克鲁姆等到了下午,还没等来那个技术顾问,正靠在码头的躺椅上昏昏欲睡,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猛地睁开眼。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岁的模样,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浅黄色的丘尼克吊带连衣裙,锁骨上一条玛瑙项链,微微弯下腰,皮肤白皙的两条胳膊垂在身前,她生得高鼻深目,鼻梁挺翘,漂亮的脸颊向他露出淡淡微笑,“抱歉,让你久等了,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敏克鲁姆揉了揉眼睛,她好像他梦里的人物,“妹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余蔓可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卷文书,涂了海娜花汁的纤长手指伸向他,“这是法老的任命信。” 敏克鲁姆瞪大眼睛,反复看了又看,上面真是法老的黄金大印,他以为会来一个严肃古板的老女人,原来是个女神般美丽曼妙的人物,“妹妹,你就是我们的技术顾问?” 余蔓可低头看着他,“就是我,不要叫我妹妹,你多大?” 敏克鲁姆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比他个子还高的女孩子盯着看,臊得脸红,“我十四!” 十四岁,在现代还上初中呢,望着这个还在变声期的小弟弟,余蔓可调侃到,“那我比你大多了,叫姐姐。” 敏克鲁姆脸更红,“你占我便宜,我成年了!” “那叫诺芙蕾姐姐好不好?” 敏克鲁姆想了想,叫诺芙蕾姐姐似乎没那么难为情,“诺芙蕾姐姐,你可以叫我敏敏。” “哎,敏敏!”余蔓可笑出来,真是只稚嫩的小山羊,克鲁姆就是古埃及山羊神的名字。 “诺芙蕾姐姐,你跟我来。” 敏克鲁姆领着余蔓可从侧边的通道进入神庙,曲径通幽处,花房草木深,神庙后花园里有一座两层的小楼,还带着一个观景阳台。 “你是女孩子,就住在这里,私密性很好。” 余蔓可打量着自己在神庙的住所,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度假的,花园别墅有点奢侈了,“你们都住这样的房子吗?” 敏克鲁姆答:“不,我们住在前面宿舍里。” 余蔓可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老余的安排,“我不搞特殊化,我和你们都住宿舍就好,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吗?” “可以呀。” 余蔓可绕过一条连廊,进入一个大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幢临时搭建起来的三层泥砖建筑,每层有十个房间。 敏克鲁姆介绍,“一楼二楼是双人间,三楼是单人间,单人间都住满了,现在只有二楼一个房间还有一张空床。” 她一个女孩子和男子同住,肯定不合适。 敏克鲁姆大方地说:“诺芙蕾姐姐,要不然我把我的单人间给你,我搬到二楼去住。” “谢谢了!” 作为回报,余蔓可送了他一份笔记,上面是她整理的各种物体的面积体积计算公式,和圆周率的推导方法。 其实这点知识就是初中数学的难度,但在古埃及这是前沿的数学知识,掌握这些,就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 敏克鲁姆两眼冒金光。 他数学成绩从小就不好,有了这份秘籍,姆特再也不怕他通不过半年后的建筑院考试了。 敏克鲁姆上了三楼,把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往楼下搬。 “来我帮你。” 敏克鲁姆看着余蔓可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桌子抬了起来,惊叹,“姐姐,你力气好大!” 两个人合作,很快就搬好了家,敏克鲁姆拿手巾擦了擦汗,“我们的主管大人就住在左边的房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找他。” 余蔓可正在收拾床铺,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望向左边的墙壁,原来,一墙之隔,就是霍普特的房间。 真是个意外之喜。 这个单人间大约二十平米,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他们吃饭和休闲都在神庙里的公共场所。 此时已经是饭点,敏克鲁姆喊余蔓可和他一起去吃饭。 饭堂是一栋白色房子,只有祭司们在这里用餐,建筑工人的食堂在神庙外面,饮食由其他的后勤人员负责。 敏克鲁姆带着余蔓可,走到用餐的祭司们中间,扯开嗓子,“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新来的技术顾问,诺芙蕾。” 几个祭司惊讶地停止了咀嚼,他们都以为那个顾问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竟能有这么高深的学识。 “你们好,你们好。” 余蔓可大方优雅地挨个和他们握手,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 余蔓可找了一圈没看到霍普特,问:“你们主管大人呢?” 霍普特这时候才风尘仆仆地走进饭堂,他刚从塔门前的工地视察回来,身上满是沙土。 余蔓可站到他面前,扬起嘴角,“霍普特大人,我是新来的,您多多指教。” 霍普特抬头望向她,眸子里闪着惊奇,“蔓可,怎么是你,今天刚到的女顾问,原来就是你。” 第六百四十章 两道几何题 余蔓可刚要开口,敏克鲁姆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霍普特,你也比诺芙蕾小,也要问她叫姐姐!” 霍普特疑惑地挑了挑眉。 余蔓可唰地红了脸,忙说:“不用,不用。” 敏克鲁姆之前仗着自己是贵族出身,很看不起村民出身的霍普特,但过了这几天,他是打心底佩服霍普特,也明白了如果不是惊人的智商和出色的能力,法老不会任命一个村妇的儿子管理这么重大的工程,他父亲也不会在他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好好和霍普特学本领。 余蔓可和他们所有人都握手了,唯独没有和霍普特握手,敏克鲁姆猜她一定是害怕他们主管大人,或者是看不起霍普特的出身。 年纪尚轻的敏敏还不懂得,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小心翼翼。 霍普特正一个人盘腿坐着吃饭,余蔓可拿了面包和酒粥,走到霍普特桌前。 “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当然可以。” 两人安静地吃东西,霍普特从外面回来,出了一身的汗,依然闻起来香香的,清雅的体香随着他的呼吸扑入余蔓可鼻翼,余蔓可觉得有点缺氧,大口咀嚼着面包。 霍普特开了口,“蔓可,前几天母亲给我的包裹,是你帮忙送来的吗?” “是啊,”余蔓可佯装生气,撅起唇瓣,“我和你打招呼,你都不理我!” 霍普特眨了眨睫毛,笑了下,“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太忙了,没有看到你。” 原来,他不是故意躲着她,而是压根就没有看到她,余蔓可这几天的忧伤顿时烟消云散。 霍普特是宽容大气的男孩子,怎么会计较那一点小事情呢。 饭后,一群祭司围着一道几何题目,激烈讨论,他们经常举行这样的活动开发智力。 题目用红色砖石画在地上。 一个正方形,在四条边上找到中点,然后在正方形内随意找一个非中心的点,连接这个点和四边上的中点,得到四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已知左上、右上、左下的四边形面积分别是20个、32个、16个标准单位,求问剩下的那个四边形的面积。 见自己的题目把一群人难得抓耳挠腮,出题的祭司洋洋自得,“你们谁还想试试?” 敏克鲁姆嚷嚷着,“这有什么难,把它分成两个三角形,用绳尺分别量一下底和高,算出两个三角形的面积,然后相加!” 祭司哈哈大笑,小朋友就是思维简单啊,“除了这个办法,你们谁能计算出来它的面积!” 一个祭司提出一个办法,“要是能算出来正方形的边长就好了,就可以算出正方形的面积,然后减掉三个四边形的面积,就可以算出剩余的面积。” 几个祭司蹲在地上,花了半天时间,列了一大串毫无意义的算式,恼怒地出结论,“你这图形不是长方形,也不是平行四边形,根本就算不出来!” “主管大人,您看看。”祭司不怀好意地把难题甩给霍普特,自己家世显赫,凭什么被霍普特一个村妇的儿子压着,要是他做不出来,看他以后还神气什么。 霍普特仅仅是看了半分钟,便说:“我算出来了,等于28个标准单位。” 祭司们第一反应:“瞎猜的?” 然后他们用敏敏的办法,量出了这个四边形的面积,答案真的就是28,顿时惊诧地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霍普特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分别连接正方形里的那个点和四个顶点,画出四条线,这样就把四个四边形分成了八个三角形,他分别把这八个三角形标上(1)到(8)的符号。 霍普特说到:“三角形的面积是二分之一的底乘以高,所以这八个三角形,两两面积是相等的。” 霍普特写下: (2)=(3) (4)=(8) (6)=(7) (1)=(5) (1)+(2)=20 (3)+(4)=32 (5)+(6)=16 霍普特条清理晰地讲着,“要算的是(7)+(8)也就是(4)+(6),上面已经得出,(3)+(4)=32和(5)+(6)=16,所以只要知道(3)+(5),就可以求出(4)+(6),而(4)+(6)恰好就等于(1)+(2),是20,所以(7)+(8)=28,也就是说,剩下的四边形面积是28个标准单位。” 有些人还听得一愣一愣呢,霍普特已经把题目讲完了。 敏克鲁姆瞠目结舌,张了张嘴,“霍普特,厉害啊!” 那祭司本想为难霍普特,没想到让他出尽了风头,不忿到,“我这里还有一道几何题,你也一起做了!” 这道题和刚才很像,还是一个正方形,有两条平行于长宽的线段,把这个正方形分成四个小长方形,左上,右上、右下的面积分别是25、20、30个标准单位,求问剩下的长方形的面积。 霍普特还是看了几眼,便说,“375个标准单位。” 看那祭司沮丧的神色,就知道霍普特又算对了。 余蔓可出声,“这个题让我试不试!” 她把四个长方形标上了(1)、(2)、(3)、(4)。 “我们先看上边的两个长方形,(1)和(2),它们共用宽,也就是说(2)的长等于45倍的(1)的长,我设(1)的长和宽是x和y。” 在古埃及祭司眼中,余蔓可在地上写了两个稀奇古怪的字符,意义不明,反正可以区分就行。 xy=25。 “同样的方法,我们看右边的两个长方形,(2)和(4),它们共用长,所以(4)的宽是32的(2)的宽,而(3)和(1)共用长,和(4)共用宽,它的面积就是32xy,也就是25乘以15,等于375!” 敏克鲁姆用力地拍手掌,“厉害啊,诺芙蕾姐姐,我以后有不会的数学题,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 余蔓可拿起笔,“我也给你们出个题。” 她做的奥林匹克小学、初中、高中数学竞赛题还少吗,随便一道拿出来就够他们研究半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们听余蔓可讲怎么快速算出1+2++100,怎么计算1+12+14++,全都入了迷。为了不让大家集体熬夜明天全都打瞌睡,霍普特不得不打断,“今日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霍普特主动提出,“时间不早了,蔓可,我送你回去。” “好呀!”余蔓可惊喜地点头,但她很清楚,他送她回房,和喜欢无关,只是对女孩子的礼貌。 余蔓可明知故问:“霍普特,你住在哪个房间?” “我在三楼,上楼梯后第三间。” “我是第四间,那我就在你隔壁,好巧!” “是很巧。” 霍普特送她到她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 余蔓可邀请他,“进去坐坐。” “我还要和工头开会,就不进去了。” 余蔓可有点遗憾,“哦,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太晚。” “你也是,早点休息。” 余蔓可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可能凌晨了,她才听到隔壁传来一点动静,洗漱的水流声,然后归为平静。 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的时光弹指而逝。 余蔓可在庭院里和精通力学的祭司们,商讨机械模型,这个滑轮吊机由缆绳牵拉,用于将沙坑里的方尖碑立起,他们在空地上搭出一个百分之一的模型,反复做模拟实验。 霍普特管理的事情非常多,他要监督工程进度,事无巨细,包括工人的食宿,出一点差错他都要担责,所以经常别人收工了,他还在检查复盘。 霍普特每日早出晚归,虽然余蔓可就住在他隔壁,但两个人除了吃饭和开会基本没怎么碰面。 这日,余蔓可正朝宿舍走着,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耳边传来一个像极了人的清脆声音,“老余老余!” “错了,是小余!”余蔓可伸出手,一只通体黑色的八哥扇动着翅膀,落在她手上。 第六百九十章 溺水莲花 霍普特不喜欢她。 但是她好喜欢他。 在古埃及街头,胡狼头面具落下,余蔓可看到霍普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讲,就像物理运动化学反应,发生就是发生了。 她追了他这么久,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想要暖化他的心,可惜他是个大冰窖,怎么暖都暖不热,反而把她自己冻得体无完肤。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与其等霍普特绝情地离开,不如自己亲口提出,保留些体面,余蔓可亲手斩断了她的爱情,才知道抽筋剥皮的痛也不过如此。 普塔莫斯见霍普特走出来,不满地问:“你怎么把她惹哭了,怎么不多陪陪她?” “人家不欢迎我,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霍普特埋头嘟囔了一句,就跑远了。 普塔莫斯走进屋子,坐到余蔓可床边,慈祥地安慰到,“诺芙蕾,别怕,有叔叔在呢,我会像你父亲一样照顾你的。” 余蔓可躺在床上,眼角挂着泪珠,声音微弱地问到,“我父亲呢,我想去看他一眼。” 她丝毫不敢想爸爸最后血肉模糊的惨状,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痛苦得喘不上来气。 “你听叔叔说,”普塔莫斯表情认真,“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大人从观星台失足,但是大人在半空中的时候离奇消失了,掉下来的只有一件衣服,有人看到,空中突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然后他就不见了。” 完全沉浸在悲痛中的余蔓可,蹭地坐直了身体,惊骇得张着嘴,半晌才恢复语言功能,“你们没有找到爸爸的身体吗!” 普塔莫斯摇了摇头。 这太诡异了,余蔓可久久愣在那里,如果爸爸掉下来了不可能找不到他人,他不可能遁地没影了。 难道说爸爸并没有死,只是 余蔓可想到了一种可能,整个人如同被电击抽搐了一下,爸爸在练时空魔法呀,爸爸一定是到哪个时空了,爸爸也许去找妈妈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和妈妈幸福地团聚了! 余蔓可的眼泪顿时像忘关阀门的水龙头,不住地流淌,哇哇痛哭了出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她也许不该绝望,也许有一天,她还能再见到爸爸。 一定会的! 斜阳透过神庙储藏室狭小的窗子,照在一个落寞的身影上,霍普特抱膝坐在角落里,草长莺飞的三月,天气渐暖,霍普特还是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蔓可不要他了。 正如他离开现代时,给她写的信。 “有你的爱,我很幸福。” 但现在她要收回她的爱了。 为什么,明明是她招惹了他,用她浓烈的爱情温暖他,让心如死海的他对爱情又有了幻想和渴望,却又不负责任地离他而去。 委屈和难过的情愫疯狂地冲上了霍普特的心头。 霍普特第二次破了戒律,他躲进储藏室里,工作时间开了一瓶葡萄酒,在小吃街和她暴饮暴食是第一。 霍普特猛灌了自己两口,呛得咳嗽了起来,这酒劲儿很大,平时基本不喝酒的霍普特没喝几口就有些醉了。 霍普特举起酒杯,邀请空气同饮,“姆特,你到了阿努比斯神那里,是不是知道了诺芙蕾的父亲就是害死你的凶手那你有没有后悔,最后把我托付给她,告诉我你的答案好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会不会接受她,我告诉你,是她把我一脚踹开了!” 霍普特鼻子里吭唧了两声,不知是笑,还是在哭,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什么爱他,还不是像扔烂鞋子一样把他扔掉了! “姆特,我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我现在心里好难受” 霍普特不禁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一点心呢。 是母亲去世的那晚,余蔓可哭得那么凶,他第一次感觉与她心连得那么近,有人愿意分担他的痛苦,他再也不是孤独无助的一个人,就像是黑夜里有了一束光。 还是在她的公寓里,她深情地唱出“我喜欢你,你应该也知道”,那刻他的心弦被她轻轻撩动了。 那晚,她哭着说,要用母亲的名字命名她发现的小行星,让他想母亲的时候,就抬头看看代表母亲的星星。 她是不是在忏悔呢。 她也是极力想要补偿他的。 和蔓可相处的一点一滴,太多太多时光,清晰地浮现在霍普特脑海里。 霍普特晃了晃头,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再也不可能了,他绝不会和杀母仇人的女儿度过下半生。 门被人从外打开,霍普特来不及把酒瓶子藏起来,局促地望向来人,那是一张比女人还娇美的脸。 “狄亚忒,你怎么来了?” 霍普特想起师父的叮嘱,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狄亚忒忙叫住他,“你真的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我们师父的事情,不应该影响我们的情谊,霍普特,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他话里都是对自己的在乎,霍普特心里暖意流淌,幸好,他还有一个愿意陪伴他的好朋友。 “心情不好啊。”狄亚忒在他身旁坐下,叹了口气,“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狄亚忒摊开手,“你看我,不结婚也不恋爱,就没有这么烦恼。”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葡萄酒,“来,霍普特,今晚,我陪你一醉方休。” 霍普特和他碰了一下杯,启唇,“为了友谊,干杯! 这天晚上,霍普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什么时候趴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突然有人推了推他,关切的声音传进耳孔,“霍普特,你还回家吗,再晚就出不去了。”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神庙是不允许留宿的,霍普特起身,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东倒西歪地往外走。 狄亚忒托住他的身子,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霍普特,你慢点。” 霍普特羞涩到,“没事,我自己能走。” 狄亚忒吸了吸鼻子,“你身上酒味好大,门卫肯定能闻出来你喝酒了,酗酒是违反戒律的,你去洗个澡,把味道洗掉再出去。” 霍普特点点头,感谢他的细心。 狄亚忒扶着霍普特往圣湖边走,快走到的时候,狄亚忒忽然小声“哎呀”了一下。 霍普特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神龛的门锁我忘记用蜂蜡封住了。” 祭司们每日结束一天的祈祷后,都会将神像请回神龛,封住门,避免神灵被黑夜的幽灵打扰,这是侍神祭司必不可少的工作。 霍普特笑了笑,“你赶紧去处理你的事,不用管我。” 霍普特脱光了衣服,走进浴池里,把水往自己身上浇,远处树影幢幢,似有一个白裙女子一晃而过。 “蔓可!” 霍普特心脏猛地揪住,用力挤了挤眼睛,是他看花眼了,这是男性祭司的沐浴场所,蔓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进来呢。 霍普特洗完澡,出了神庙的侧门,十分钟后,霍普特到了家,爬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清晨,曦光洒在卡尔纳克的白石立柱间。 圣湖雾气升腾,安静的水面上,一片祥和。 “啊!!!”突然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破了宁静,小祭司脚底一滑,扑通仰面跌进水池里,“来人啊,死人了!!” 不远处,一具尸体慢悠悠浮出水面,女子脸上笼罩着青灰色的晨雾。 夏双娜听到消息,和图坦卡蒙乘着轿辇,立刻就赶到了大神庙事发地。 隔好远就听到哀恸的哭声飘在空气中,六十多岁的普塔莫斯瘫坐在地,悲痛欲绝地哀嚎着,怀里紧紧抱着一具被泡得肿胀的女尸,女尸的肌肤遍布红色的瘢痕,像一大片绚丽的死亡樱花,下半身的裙子被撕破了,盖着普塔莫斯的衣服。 夏双娜双眼瞪大,惊惧地喊,“海莲!?” 她担任右侍扇女官时,海莲是图坦卡蒙的左侍扇女官,海莲刚刚升任王室管家,她知性优雅,能力出色,是她最敬佩的顶级古埃及职场女性,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祭司团负责刑事鉴定的女祭司检查了她的遗体,似乎是顾忌旁边什么人,声音很低,“禀告陛下,海莲大人死前被人侵犯了,虽然泡在水里,但我还是在她的下体提取到了残留物,她的指甲劈裂,身上有挣扎痕迹,怀疑是被人按在水里溺死” 她话音未落,旁边突然响起惊慌的喊声,“第二先知,第二先知大人!!” 普塔莫斯没撑住,昏死了过去。 结婚四年,他们虽然是老夫少妻,一向恩爱羡煞旁人,现在阴阳两隔,年轻的海莲走了,留下了年迈的丈夫,夏双娜红了眼眶。 祭司们给第二先知喂了糖水,又给他推拿按摩,普塔莫斯终于醒了过来,哀痛的眼中充斥仇恨的血红,“是谁杀了我的妻子!” 祭司团已经开始查了,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海莲的双拳紧握着,很是紧张的样子,普塔莫斯想把她的手舒展开,突然发现她小指窝里露出了一小截很细的金线。 她的右手手心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图坦卡蒙下令,“把她的手打开。” 施暴者在施暴过程中,受害人很可能会抓下施暴者身上的什么物件,这在刑事案件里很普遍。 死亡三小时后,人体发生尸僵,手里就会一直握着这样东西,这是断案的关键证据。 海莲握拳的手掌被缓缓掰开,夏双娜盯着海莲的手,心脏加速跳动起来,是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真凶,为海莲姐姐报仇了。 她手心里是一小截断裂的金手链,还缀着几颗小巧的玉髓珠,大部分已经遗失了,三股金线穿过中间一个长条形的金片,上面赫然刻着手链主人的名字。 夏双娜瞥了一眼,顿时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是别人,是霍普特。 第六百九十一章 出卖和背叛 图坦卡蒙也看到了霍普特的名字,立刻扭头去找夏双娜。 夏双娜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没有说话,却都读出了对方的心声,这不可能,霍普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普塔莫斯也伸头过去查看,金片映着太阳折射出一道光,见到自己爱徒闪闪发亮的名字,普塔莫斯愣了一下,认出那就是霍普特昨天下午还戴着的手链,满脸惊讶瞬间转化为愤怒,“霍普特呢,霍普特呢,把他给我叫来!” 祭司们跑去霍普特在卡尔纳克的办公室,然后回来报告,“大人,霍普特好像还没来。” 霍普特平时从来不迟到,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因为他心里有鬼,普塔莫斯顿时对他更加怀疑。 夏双娜隐隐察觉这事恐怕不妙了。 图坦卡蒙道,“马上到他住所找!” 霍普特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外面严厉地喊着,“霍普特,法老命你即刻前往大神庙!” 霍普特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霍普特吓得直接从床上窜起来,糟了,睡过了。 霍普特醉意还没有全醒,头疼得像是要裂开,迅速地洗漱穿好衣服,出了门。 路上,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个人前前后后包围着他,对他严加看管,像是怕他逃跑了。 霍普特进了神庙,圣湖旁的连廊下。 看到海莲双眼紧闭,身体僵硬地躺在停尸床上,腹部和四肢泡得肿大,霍普特不敢置信地屏住了呼吸,扑通一声跪地,哀呼,“师母” 闻声,普塔莫斯抬头瞪向他,霍普特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声的恨意在蔓延,像是灼热的火焰烧进了心底,霍普特一下就怔住了,出什么事了吗。 普塔莫斯厉色质问:“你昨晚在哪里!” “我在家。” 霍普特一开口,没有散尽的酒味就飘进普塔莫斯鼻子里。 普塔莫斯厌恶地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陛下,师父,我错了,我昨天心情很糟糕,喝了点酒。”霍普特低头叩首请罪,他哪里知道,比起他现在面临的指控,醉酒根本就算不上个事。 霍普特继续说:“喝完酒,沐浴后,我就离开大神庙了。” 第三先知尤斯蒙斯负责审理此案,敏锐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霍普特,你沐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霍普特很笃定。 尤斯蒙斯扬高了语调,“那你的手链为什么会在海莲手里!” 霍普特向前方望去,那件物证此时被妥善放在一条亚麻布方巾上,是他的手链没错。 霍普特疑惑地抬起手腕,本该戴着手链的地方空空的,他昨晚完全喝断片了,手链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酒精的威力下,霍普特的头依然昏昏沉沉,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手链被死去的海莲抓住意味着什么。 突然,有人惊叫,“看他的手腕!” 立刻有祭司扑过去,死死拽住霍普特的胳膊,不让他缩回去。 霍普特光洁的左手手腕上,爬着一道几厘米的细长的子,伤口不深,已经结了痂。 霍普特摸了摸那道伤痕,更加疑惑了,这伤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啊,他根本没印象。 这样的伤口,落在其他人眼里,分明就是海莲用力扯掉霍普特金手链时,在他手腕上形成的勒痕。 伤口很浅,只流了一点血,最多两三天就长好了,现在还是一层薄血痂的状态,说明伤口出现的时间是大约半天前,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 这更加印证了霍普特在海莲死前和她有过接触。 此时,祭司们在浴池里的搜寻有了结果,他们找到了散落在池底的玉髓珠和剩余金线圈,把这些部件和海莲手里那段合在一起,拼出了一条完整的手链。 案发时的画面逐渐被还原,面对侵害,海莲挣扎反抗,但还是悲惨地被玷污了,她用力拽下霍普特的手链保留做证据,金线崩断,珠子四散,海莲把其中一小段紧紧攥在手里,到死都没有松开。 到此为止,案件似乎水落石出。 尤斯蒙斯开口,“陛下,第二先知大人,霍普特酒后乱性,对恰好在神庙的海莲夫人起了色心,将她拖进圣湖,不顾她的反抗强暴了她,事后害怕事情败露,又将她按进水里残忍溺死。” 这下,霍普特的酒终于彻底醒了。 霍普特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惊恐怔愣地睁圆,他在说什么?!自己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普塔莫斯怒不可遏,一巴掌把霍普特扇翻在地,“她是你的师母啊!!” 霍普特耳边嗡嗡乱响,眼前天旋地转,可他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弓起身子,拼命磕着头,“师父,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混账!混账!!”妻子先被奸污后被虐杀,普塔莫斯痛不欲生,目眦欲裂,又是一腿揣在他身上。 图坦卡蒙不忍看霍普特被殴打,制止到,“普塔莫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 普塔莫斯对着霍普特怒吼,“昨晚浴池只有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霍普特仰头,大滴大滴汗珠流过脸颊,楚楚可怜到,“师父,求求你相信我,我昨晚是喝醉了,但是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我很清楚,我没有见过海莲,更不可能” 霍普特每多说上一句,普塔莫斯的表情都更冷更硬上一份,霍普特望着他,他再也不是他慈祥的师父,而是恨死他的仇人,霍普特心痛难忍,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 “师父,我从来没有和任何女子行房过,我根本就不会那种事,怎么可能羞辱您的妻子呢。” 霍普特满脸通红,为了洗清罪名,无比隐私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但普塔莫斯依然不肯相信他。 霍普特突然想起什么,跪着挪到图坦卡蒙面前,“法老,请您让我见见克罗西斯狄亚忒,他可以帮我作证,我只是去沐浴,洗去身上酒腥,就离开了。” 图坦卡蒙传唤狄亚忒,狄亚忒很快就来了,困境中的霍普特萌生出一丝希望,强作镇静和他说了请求。 狄亚忒一脸无辜的模样,“昨晚?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狄亚忒明明和他一起喝酒,难道是他的记忆出了偏差,幻想着狄亚忒陪他一起,霍普特惊讶地追问,带着恳求,“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昨晚在贮藏室。” 尤斯蒙斯沉声到,“克罗西斯狄亚忒,海莲夫人被人侵犯杀害,霍普特是最大疑犯,你如实交代,昨晚到底有没有见过他,近来他可有什么异常。” 狄亚忒立刻跪下,余光偷偷瞟了一眼霍普特又马上收回,他秀眉紧蹙,手指蜷起,似乎饱受内心煎熬,终于在正义的驱使下,出卖了好友,“霍普特,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替你遮掩了。你曾和我说,海莲的美丽很吸引你,你对她动了心,但她是你的师母,这样的身份让你很痛苦,你不知道如何处理你的感情,是不是你太过苦闷饮酒过度,正好遇到海莲,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霍普特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你清醒的时候,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师徒情灭 霍普特像是被他迎面打了一拳,瞬间整个人都蒙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不会信,他死都不信,狄亚忒会编造出来这样的瞎话诬告他。 看似是帮他开脱,可句句坐实了他的罪责,如此虚伪狡猾,他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这个人太善于伪装了。 霍普特脸上火辣辣的烫,羞辱、气恼、被朋友背叛的痛苦,对自己命运的忧惧,百感交加,一双眼睛能在狄亚忒身上剜出几个洞,“我何时说过我对她有情,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刚才霍普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现在他可以确定,狄亚忒不敢承认昨晚和自己在一起,就一定有大问题。 昨晚他本想直接回家,是狄亚忒提醒他去洗个澡,免得被人发现酗酒名誉受损。 快到浴池的时候,一向谨慎的狄亚忒偏偏忘记用蜂蜡封住门锁,找借口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在圣湖。 难道他早有图谋,这样的发现让霍普特心凉到最深处。 霍普特茅塞顿悟,伸手指向他,“是不是你昨晚故意把我灌醉,故意领我去圣湖,你扶着我走的时候,我的手链还在,为什么一早起来就到了海莲夫人手中,是你拿走的吗!你想做什么海莲夫人到底是谁杀死的!” 霍普特喘着粗气,满脸胀红,声嘶力竭,反观狄亚忒笑意融融,镇定从容,稳重冷静,谁更可信,一目了然。 狄亚忒望着霍普特,像望着垂死挣扎的可怜人,眼睛中流露出同情,充满对昔日好友变成杀人凶手的惋惜,但这次,霍普特没有错过他如花面孔下藏着的讥讽恶意,“霍普特,你在说什么,真会编故事,就算你想脱罪,也不能拉我垫背呀,我昨晚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霍普特怒火中烧,气结语塞,“你!” 两人各执一词,图坦卡蒙召来了昨晚值班的门卫问话。 门卫道,“天还没有全暗,克罗西斯狄亚忒大人就离开神庙了。” 图坦卡蒙问:“他有没有再回来?” 所有守卫都回禀,没有再见到他。 霍普特一颗心直直向下狂坠,落入漆黑的深渊,那间仓库平时很少人去,他们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会有人看到狄亚忒。 正因为全神庙都知道自己和狄亚忒是情投意合关系亲密的好朋友,所以此时他的证言才对自己那么不利,几乎是致命的。 能伤害到你的人,一定是你亲近的人。 霍普特被信任的朋友狠狠咬了一口,望着他面目全非的美丽脸庞,霍普特浑身像是泡在刺骨的冰水里,五脏六腑抽搐着作痛,心底的惶恐和无助越来越浓烈,霍普特大脑乱哄哄作响,又气又痛,声音因为濒临崩溃而颤抖着,“狄亚忒,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能这么害我!” 哪怕是现在,霍普特也渴望他能良心发现。 狄亚忒冷漠地移开视线,“陛下,如果暂时没有我的事了,我可以回去工作吗。” “你退下。”图坦卡蒙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朝着越来越不利于霍普特的方向发展。 祭司们搜查了霍普特的住宅,在杂物室的石砖地板下,发现了几封情书。 上面用优美的诗歌文字,抒发了对海莲的喜爱,还有对她嫁给第二先知的怨愤惋惜。 尤斯蒙斯面色严厉,斥责道,“霍普特,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霍普特跪在地上,呆呆地捡起那几封信看,他努力收拾所有的精神,奋力抗辩,“这不是我写的,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迹,你们可以拿我撰写的其他文章比对!” 尤斯蒙斯冷冷到,“如果你按寻常的笔迹写,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变换一下深浅间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藏在你家地板下,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这样精彩的文笔,情真意切,催人泪下,霍普特,神庙里除了你,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文学功底!” 霍普特越来越笃定,有人在暗算他,是狄亚忒吗,或者他只是其中一个。 霍普特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家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件。 这一段时间,屋里进过外人吗,狄亚忒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他也没有用仆人的习惯,自己一直是独居,白天门一直是锁着的,住宅区人很多,如果有人进入,一定会被邻居们发现的。 对了,杂物室,杂物室。 霍普特突然想起来,去年,他把那个大傻子从孟菲斯带回来,就安排他住在杂物室。 “我知道可能是谁了。” 但那人的身份那么特殊,是法老的远亲,又是受过神庙严厉处罚的人,他窝藏罪犯的行为,本身就足以让人怀疑诟病。 霍普特深吸了一口气,“我暂时不能说,请让我想清楚,我会写信向陛下原原本本说明。” 图坦卡蒙闻言,望向霍普特,他这是在求自己帮他吗。 普塔莫斯嗤笑一声,“说不出来了,就是你!” 尤斯蒙斯恭敬地提议,“第二先知大人,我建议您到自己屋里也搜一搜。” 海莲的贴身女仆送来了海莲的秘密日记。 看着妻子最后的笔迹,普塔莫斯悲从中来,他的牙齿紧紧咬了起来,将那封文书狠狠地甩在霍普特脸上,纸莎草边缘蹭过他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霍普特已经痛得麻木了,没有躲避。 海莲亲手写下,霍普特那晚在书房骚扰了她,言语轻薄,动手动脚。 霍普特读完,出了一身的冷汗,接二连三的重锤砸来,霍普特只觉晕头转向,“师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对师母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师父,求您相信我。” 普塔莫斯恼火至极,眼中能喷火,“这是海莲亲手写下的,难道小莲会诬陷你吗!” 是的,就是呢,霍普特想大声对所有人说,那晚动手动脚的不是他,是海莲,是海莲对他起了色心,不是他轻薄了海莲,而是海莲轻薄了他。 但是,说出来,普塔莫斯颜面扫地,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他的话,还会以为他在诬告第二先知的亡妻,不让死人安宁,那整个阿蒙祭司团都容不下他了。 霍普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狼狈地趴在地上,徒劳地为自己辩解,“师父,我没有轻薄她,我真的没有”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霍普特,我今生最后悔的就是眼瞎收下了你!” 他的话说得极重,霍普特的脊梁猛地垮了下来,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夏双娜已经不敢看霍普特失落绝望的样子,她仿佛能听到霍普特心碎一地的声音,霍普特依然苦苦哀求着,不是我,师父不是我,夏双娜心酸又难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普塔莫斯拱手向图坦卡蒙请求,“陛下,请您严惩杀人凶手,让霍普特为我妻子偿命。” 夏双娜慌了,急忙反驳到,“普塔莫斯大人,事情还没完全调查清楚!” 普塔莫斯扭头回瞪她,“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查的!难道你想让陛下包庇这个罪犯。” 霍普特软软地瘫坐在地,肩头抖动了两下,悲苦地抽噎起来,师父真的想让他死啊。 图坦卡蒙下旨,“即刻起,停止霍普特在卡尔纳克大神庙的一切职务,关入宗教监狱,接受调查。” 夏双娜松了口气,法老没有立刻处决就是还有希望。 法老发了话,普塔莫斯也不好再说什么。 霍普特撑起身子,向图坦卡蒙叩首,“陛下,霍普特对玛阿特女神发誓,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求您明察,还我公道。” 霍普特被带走了,望着他寂寞单薄的背影,夏双娜心里翻涌起酸涩的苦味,她想起了一个人,今天的事,一定要让她知道。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一天的绝交 夏双娜真不明白,阿蒙曼奈尔死了是罪有应得,余蔓可为什么这么颓废悲伤。 余蔓可呆滞地坐在床上,像是丢了魂,拿着一支金手镯爱怜地抚摸,莫非余蔓可对阿蒙曼奈尔也有情,那她喜欢的霍普特又算什么,夏双娜无暇弄清楚余蔓可是脚踏两条船还是有什么别的误会,进屋就问到,“蔓蔓,霍普特昨天和你在一起吗!” 听到那个名字,余蔓可像是没反应一样,淡淡开口,“他和我没关系呀。” 夏双娜不解,“你们怎么了?” 余蔓可轻飘飘地说,“就发生了点事,绝交了,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余蔓可本以为她能忍住的,可一想到她和霍普特再也没有未来,她的眼泪就像泉水往外冒,眼前模糊成一片,余蔓可吸了吸鼻子,“二娜,你来找我做什么?” “怪不得他要喝酒,”夏双娜自言自语。 “霍普特出事了,你知道吗。” 余蔓可心脏一咯噔,前一秒还发誓此生再不见面,下一秒就担忧得满眼全是他,“他怎么了!” “海莲死了。” 余蔓可双目瞪圆,震惊地屏住了呼吸,“死了,怎么会!” 海莲师母死了?!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死了,海莲死了,普塔莫斯该有多伤心,难怪一早上普塔莫斯急匆匆地出去,就没也再回来。 夏双娜表情凄哀,“她被人先奸后杀,今早尸体在圣湖里发现了。” 余蔓可瞳孔巨震,浑身恶寒,猛地打了个冷颤,“凶手是谁,抓到了吗!” “霍普特。” 余蔓可大脑一时短路,愣愣地望着夏双娜,把自己的问题和她的回答连在一起凶手是霍普特,霍普特奸杀了海莲?!! 余蔓可如遭雷击,“什么!!你不是在骗我!” 余蔓可用力抓住了夏双娜的胳膊,“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做这样的事啊,霍普特一直很尊敬她的师母!” “我也不信。”夏双娜说,“可霍普特的手链在海莲手里抓着,也只有他昨晚出现在海莲溺死的圣湖!” 夏双娜和余蔓可一五一十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余蔓可一边听身子一边发抖,神情怔忪,脸上血色全无。 夏双娜难为情地开口,“刚才又传来消息,法医从海莲的身体里提取到了残留物,又取了霍普特的那个,比对后说是一样的,就证实霍普特侵犯了海莲。” 余蔓可手猛地抓住了被子,“他们怎么比对,有dna吗!” 想想都知道古埃及没有这种科技,如果能验dna就好了,那是不是霍普特就一清二楚了。 “就是用他们信任的手段啊,念一段咒语”夏双娜不想说了,古埃及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既变态又自以为是。 “什么狗屁手段!”余蔓可像是无法呼吸般,用力按住胸口,她的心好痛,痛得要裂开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霍普特忍受这样的屈辱。 余蔓可靠在床头,脑袋在枕头上痛苦地扭动,痉挛的手指把床单抓得变形,眼中射出一道怨怼的目光。 “夏双娜,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从这里跑十分钟就能到圣湖旁,一想到霍普特刚才一个人在那种孤立无援的绝境中苦苦支撑,余蔓可就痛苦得要快要昏厥过去。 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 如果她在他身边,一定会紧紧抱住他,绝不松手,和他一起抵抗,用肉体凡躯帮他挡住射向他的所有子弹。 爸爸不知所踪,余蔓可精神萎靡,什么都不想干,饭不想吃,头不想梳,瘫在床上整天以泪洗面。 但她明白,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了,否则她就要再失去霍普特了。 潘瑟给了她三个月时间停留在古埃及,还剩一个多月,应该来得及。 霍普特的父亲母亲都去世了,他连个安慰他,帮他的人都没有。 余蔓可下定决心,“我会使尽浑身的力气帮他,和他同荣辱共进退。” 夏双娜露出舒心的笑容,对嘛,这才是爱情,“有需要的来找我。” “谢谢,你带我去见见他,他在哪里。” 夏双娜:“法老把他关进宗教监狱了,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余蔓可洗了个脸,就出发了,坐在马车上时快速补了下妆,不想让自己憔悴的面容吓到霍普特。 走进监狱大门,一股湿冷的空气带着霉味扑面而来,阳光在此停住了脚步。 故地重游,夏双娜感慨万千。 当初她被诬陷为阿吞暴徒,就关在这里,在左手边那间牢房里认识了迪米特丽,时间过的好快,转眼快两年了。夏双娜还记得那天晚上图坦卡蒙深夜探访她,因为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被她认成了霍普特。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话,让你哭的事,总有一天你能笑着说出来。 “蔓蔓姐,这地方,我也曾经住过,我从里面出来了,霍普特一定也能出来。” 余蔓可惊讶地望向夏双娜,她这个妹妹在古埃及都经历了什么? 夏双娜指了一个方向,“那边,你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金属栏杆里,站立着一道清俊优雅的身影,除了手脚上戴着锁链,风姿气质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霍普特面朝里,手指点着墙,似乎是在数墙壁上有多少个血点。 余蔓可脚步一点点靠近他,心一寸寸被收紧,低低地喊了声,牵出她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霍普特” 霍普特闻声扭过头,睁大了眼睛,像是要把眼前人看得更真切一点,“不是说不要再见面了吗。” 余蔓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赌气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普特轻轻吸了一口气,“蔓可,你也不肯信我吗?” 余蔓可翻了他个白眼,“我如果不信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霍普特嘴角微勾,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昨晚喝多了,好像是在圣湖边看到了什么,不太记得了。” “为什么喝酒!” 明知故问,霍普特避而不答。 第六百九十五章 衣冠禽兽 宰相府。 阿伊从凳子上猛地站起身。 “什么?!” 阿伊来来回回听了耶华林的汇报三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霍普特?先奸后杀。哈哈哈,你确定是霍普特,耶华林,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他手指捏住,指尖微留一条缝隙,戳到耶华林的眼前,口气中带上咬牙切齿的意味,“霍普特要是有一丝邪念和欲望,哪怕就这么一丝丝邪念,他就不会违抗我了!那群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阿伊的儿子都敢暗算!” 想到儿子在监狱里受苦,阿伊心如刀割,不禁怒火中烧,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般羞辱。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阿伊生气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叫着,“他都不要老子了,老子还要他!就该让那臭小子在监狱关几天,让他看看到底是老子会心疼他的命,还是那个他瞎眼效忠的陛下会救他!” “大人,你不能不管少爷啊。”耶华林慌张地跪下。 “谁说我不管了!”阿伊怒瞪双眼。 “是是是。”耶华林连连点头,宰相大人还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他突然觉得这时候的宰相还有点可爱。 “普塔莫斯竟敢这么对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阿伊想了想,“你马上去把尤斯蒙斯给我找来。” 同样是贵族住宅区,余蔓可已经在普塔莫斯房间门口站了一个小时,“大人还不愿见我吗。” 普塔莫斯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让她进来。” 余蔓可放轻脚步,一眼就望到普塔莫斯歪在软椅上,表情呆滞,手臂抱着海莲生前最喜欢穿的那条裙子,他像是一瞬之间,就老了十岁,遍布皱纹的脸更加苍老枯槁,海莲走了,带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欢欣和希冀,活着和死亡已没有分别。 余蔓可内心酸涩,带着哭腔喊到,“普塔莫斯叔叔。” 普塔莫斯张了张口,“如果你是为了那个混账,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叔叔,我是来安慰您的,我能体会到您的痛苦,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呢?” 余蔓可的语气诚恳至极,些许抚慰了普塔莫斯哀痛的内心,他抬头慈祥地望向她,目光在她身上骤然定格住了,顿时陷入回忆,“这条裙子的款式海莲穿过,当初你说了句好看,她就给你也定制了一件。” 余蔓可跟着附和,“是啊,海莲叔母是很好的人。” 听别人夸赞追忆自己的妻子,普塔莫斯嘴角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他还以为自己的妻子是个本分忠贞的好女人,殊不知海莲早已在婚姻中背叛了他,余蔓可虽然知道真相,却无法说出口,她现在也能体会到霍普特的无助和无奈了。 “这是叔母送给我的礼物,衣服上绣有她的名字,却是我在穿着,如果是别人戴着他的手镯,被叔母拽了下来,也有可能”余蔓可小心委婉地劝解,没想到普塔莫斯翻脸比翻书都快。 “出去!” 余蔓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普塔莫斯意识到自己方才态度太恶劣,不该这么对已逝故友的女儿,重重叹了一口气,“蔓蔓,我累了。” 几个仆人上前来,恭敬地请余蔓可离开,余蔓可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朝他哀求,“叔叔,请您再好好想想!就算杀死了霍普特,也无法抓到真凶,为叔母报仇啊。” 可回应她的只有清脆的关门声。 余蔓可劝不动普塔莫斯,就去拜访另一个关键人物,搞清楚情书是怎么回事,到了霍普特给的地点,果然没找到苏努瓦布的踪影。 此时的苏努瓦布,正是某人的座上宾。 宽敞明亮的大客厅,桌上摆满美食佳肴,苏努瓦布喜气洋洋地端着酒杯,发表了一番骇人高谈,“这个节骨眼上,普塔莫斯死了爱妻,还是被人奸杀又淹死的,他哪有心思争大祭司之位,下任大祭司不就是你师父了,二来,除掉霍普特,就没有人能挡你晋升之路;三来,海莲死了,你和她的奸情再也不用怕暴露了。克罗西斯狄亚忒,一箭三雕啊,佩服佩服。” 他把酒杯伸向对面长发的美男子,狄亚忒温和勾唇,眼睛却有精明算计钻出来,“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句听不懂。” “霍普特真心待你,你却这么对他,真让人心寒,”苏努瓦布戏谑地望向他,“我当年被赶出神庙,是不是也拜你所赐啊?” 想当初,他是卡尔纳克最出色的祭司,意气风发前途无限,这时候神庙里又来了一个漂亮得像女孩子的小祭司,和他一样,也是千里挑一的丧葬祭司生,狄亚忒谦和乖巧,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日子久了,苏努瓦布对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全然放松了戒备。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几个女祭司齐齐指控自己了她们,苏努瓦布百口莫辩,名誉扫地人人唾弃,被驱逐出大神庙,他忍辱偷生,装疯卖傻才躲过数次追杀……而现在他的命运在霍普特身上重演了。 狄亚忒借着微醺的酒意,恬不知耻地笑了笑,眯眼讥讽道,“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呢,霍普特对你也有恩情,如果不是他救下你,你现在还在垃圾堆里要饭,你又是怎么对他的。苏努瓦布你要记住,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毫无疑问,你已经做出了最佳选择。” “哈哈哈哈。”苏努瓦布朗声大笑。 狄亚忒也配合地笑起来,怨毒的光从眼眸透出来,本来他是神庙年轻祭司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霍普特一来就抢走了他的光采和荣耀,他岂能甘心,“虽然我们三个都是丧葬祭司生,但是说实话,我们两个都比不上他,只要他死了,就没人能再挡你我的路。来,畅饮此杯!” “干杯!” 两个英俊青年华服穿在身,却遮不住他们的禽兽本质,为了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抛却良知和做人的底线。 苏努瓦布喝下酒,“狄亚忒,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自然不会忘记。”狄亚忒笑道。 第七百章 好 望着霍普特那张自己心爱的脸,余蔓可露出笑容,“找到了,我们找到阿尔巴妮了。” 霍普特眼睛里冒着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余蔓可顿了顿,“她告诉我海莲生前已经怀孕了,孩子两个月大,不是第二先知的,她早有奸夫。” 霍普特微微瞪大了眼睛,难掩惊诧,但自从上次海莲调戏自己,暴露了她的真实品性,霍普特对这样的真相也不意外了,他只是在想,师父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该会有多痛苦。 “我猜测,狄亚忒就是海莲的奸夫,因为他是除了你唯一接触过手镯的人,而第二天早上你的手镯就到了海莲手里,说明那晚他一定见过海莲。我可以推测一下,可能是狄亚忒和海莲之间起了冲突,海莲用他们的关系要挟他,他感受到了威胁,起了杀心,又栽赃给了你” 余蔓可说着,眼前缓缓浮现出一幅凶杀画面,海莲拼命挣扎中用力扯断了狄亚忒手上戴着的手链,玉髓珠四处飞溅,水花落下,女人的身体无力地沉入水底。 如有刀光剑影在余蔓可眼前闪过,余蔓可不寒而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狄亚忒该是何等阴毒。 余蔓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之前我没有证据,但现在只要证明这个孩子存在,狄亚忒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就可以证明海莲和狄亚忒早有私情。我反复问了海莲的几个仆人,她最后几天没有什么异常,身体也没有出现留血的情况,这就证明孩子还在她肚子里,只要打开她的子宫,找到那个胎儿,霍普特,我们就可以证明杀害海莲的另有其人了!” 霍普特却不像她那样兴奋,双眼黑暗,沉沉开了口,“不可以,师母已经安歇了,如果遗体受损,她就得不到永生,师父不会同意的,你们不要乱来。” 霍普特和莫尼尼、奈芙依朵这群古埃及人果然都这么想,余蔓可深吸一口气,蹙起眉头,焦急地说到,“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想为你洗清罪名,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何尝忍心啊,霍普特,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普塔莫斯,我尊重你的决定。” 霍普特把脑袋抵在栏杆上,握着栏杆的手指不断收紧,冰冷的金属让他的身体和心脏的温度都一丝丝冷了下来,余蔓可望着他,看见两行煎熬的泪从他眼角滑落,余蔓可只觉心痛得要碎掉,此时此刻她好想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她抬起手,揉了揉霍普特毛茸的头发。 “霍普特,你真的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告诉师父真相,这不是恶,让真正的凶手逃脱惩罚,这才是恶。我不忍心让你背负这样的污名,被处决失去性命”余蔓可猛地哽咽,说不下去了。 霍普特从未幻想过有人像姆特一样在意他,喜欢他,但此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女孩子浓烈真挚的爱情,不知不觉中,那扇被他封闭许久的心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仿佛一根线牵起了他们的两颗心,霍普特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失控,“蔓可,不用怕,我不会死的,他会留住我的命。” 他?那个他到底是谁,她可不信,她不能承受霍普特出一丁点意外,余蔓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这是我的主意,和你无关,普塔莫斯恨也只会恨我,我要去试一试,我不能让狄亚忒那美人蛇蝎得逞。” 余蔓可转身就跑。 霍普特朝她大喊,“蔓可!” 余蔓可脚步一顿,手握拳,无论霍普特再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想法。 回头,却发现霍普特脸上的表情无比戚哀,艰难地开了口,“委婉点。” 余蔓可咬唇,向霍普特点了点头。 仆人告诉余蔓可,普塔莫斯自从死了爱妻就精神萎靡,好几天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海莲的离开把这个老人的魂都带走了。 隔着门望了半天,普塔莫斯坐在窗边椅上,半个小时也没有变换一个姿势,余蔓可终于鼓起勇气一步步走近他。 霍普特嘱咐过她要委婉,但余蔓可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去赛卡鲁城找到了叔母的医生阿尔巴妮,她告诉我,海莲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余蔓可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害怕自己一旦停顿,就不忍心告诉这位可怜老人如此残忍的真相。 普塔莫斯如遭雷劈,身子猛地一摆,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怎么可能!” 看他的反应,余蔓可便彻底明白,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普塔莫斯的孩子,钝痛从心端传来,余蔓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带上了哭腔,“叔叔,是真的,海莲找阿尔巴妮,企图打掉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有点问题” 她的话像细长的针,刺进普塔莫斯最敏感的神经,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别人质疑自己妻子的贞操,更何况是德高望重的神庙大贵族,他羞辱得脸颊全红,双眼充血,鼻翼抽动,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歇斯底里地朝她咆哮,“诺芙蕾,你是曼奈尔的女儿,不代表我会无条件容忍你,诺芙蕾,别太过分了!!” 余蔓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叔叔,叔叔,我也不希望这样,但也许这就是事实呢。” 普塔莫斯扶着椅子扶手,弓腰大口大口地呼吸,但依旧感觉喘不上来气,他似乎想起来,小莲最后两周不让他碰,总爱犯困,身体也有点虚肿,普塔莫斯明明没吃什么,此时却恶心得想要狂吐,一声低沉断续的哀鸣从老人喉间挤出,显得格外可怜。 余蔓可痛苦难耐地张了张嘴巴,“对不起,不管您愿不愿意,我都要说,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狄亚忒,狄亚忒杀了海莲,嫁祸给霍普特,霍普特是无辜的。” “滚出去!!” 余蔓可知道原因,因为自己让他颜面扫地了。 余蔓可羞得脸颊滚烫,但她没有退缩,身子直直挺立着,“叔叔,能不能请求您答应,剖开海莲的子宫,找到那个孩子,证明她有和人因情结仇的可能,杀害她的另有其人,如果没有找到,我愿意接受你一切怒骂和惩罚!” 普塔莫斯唰地瞥向她,眼神凶狠如刀,如同看着仇人,像是要把她的肉活生生割下来,威严的嗓音因为震怒而颤抖,“不可能,绝不可能!” “求求您,只有这样,才能抓出害死海莲的真正凶手。” “出去!”普塔莫斯下了最后通牒,大步走进里屋,再也不理睬余蔓可。 卡洛玛走上来,扶着余蔓可往外走。 庭院里,余蔓可倔强地甩开卡洛玛的手,拉起裙子,面朝起居室的门跪了下去。 卡洛玛焦急心疼地劝到,“小姐,您这是何必呢,这几天您都没有睡好,跟我回去休息一下。” 余蔓可置若罔闻。 余蔓可一跪就到了黄昏,普塔莫斯终于走了出来,浑身透着冷气。 “你在威胁我吗?” 余蔓可嘴唇干裂,嗓音沙哑,渴求地望着他,“不是的,叔叔,求您帮帮霍普特,他是你的学生啊。” “你愿跪就跪着,你们都不准让她进屋。”普塔莫斯冷哼,向仆人交代。 哪怕已经入春,夜深了还是有些凉,余蔓可缩成一团,昏昏欲睡,忽然一束烛光照在了她的眼皮上。 破晓时分,余蔓可拖着疲惫身躯,脚步歪歪扭扭,扑到霍普特监牢外,拍着栏杆,“霍普特,我尽力了,普塔莫斯只说了一个字。” 霍普特一整晚也没有睡着,顿时翻身坐起来,走到余蔓可身边,双眼懵懂地望着她,师父拒绝了。 余蔓可上下嘴唇轻碰了一下,“好。” 这个字犹如有千钧之重,霍普特再也忍不住,双膝弯曲,朝普塔莫斯家的方向跪下,继而放声大哭,“师父谢谢您,谢谢您” 霍普特久跪不起,哭得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余蔓可也跟着他泪落如雨。 真没有想到,普塔莫斯最终还是同意了,他还是疼爱霍普特的,余蔓可哭着哭着就欣慰地低声笑了出来,“霍普特,如果我帮你度过了这一难,我可以问你要一个回报吗,我们试着在一起,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 霍普特没有回复。 这便是婉拒,余蔓可想,她这是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不太道德,泪水再次疯狂涌出,余蔓可压下心底的苦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海莲去世满两周,按照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工序,现在正在进行脱水的步骤。这是很重要的干燥程序,木乃伊工匠在她的腹腔里填进用亚麻布包裹的泡碱和其他填充物,然后将遗体置于干燥的泡碱粉中。 工匠把海莲从泡碱香料池里捞了出来。 他们拿刀小心翼翼地切开了她的子宫,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肉团,像是某种大脑袋的小动物。 肉团也在碱类物质的浸泡下缩了水,但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两个月大的胎儿。 普塔莫斯没有在验尸现场,余蔓可陪着他坐在休息室等候。 工匠来到隔壁,脸色沉重哀痛,普塔莫斯生出一种极坏的预感,他突然后悔了,想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但还是来不及了。 “第二先知大人,请您节哀,您的夫人的确怀孕两个月了,孩子我已经取出来了,看不出是女孩还是男孩。” 余蔓可紧绷多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一股疼痛仿佛要撕开她的胸口,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忘了呼吸。 普塔莫斯不知所措地转动了下浑浊的眼球,无助、迷茫、无措从他的眼神里疯狂涌出来,他嘴里腥涩,说不出话,摆了摆手,工匠刚走出去,普塔莫斯的身子突然剧烈痉挛了一下。 余蔓可看到,一口鲜红的血从像压抑已久的喷泉,噗地一声从普塔莫斯嘴里喷出,直直溅在对面墙上。 普塔莫斯眼前一黑,咣当倒地。 余蔓可慌忙地叫医生,“来人,来人啊!” 普塔莫斯陷入昏迷,嘴角淌着血滴,余蔓可害怕得尖叫大哭,帮他抚后背,“对不起,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和霍普特对不起你,对不起” 第七百零一章 颠覆的真相 普塔莫斯毫无生机地躺在洁白宽敞的病床上,只剩胸脯还在微弱起伏,余蔓可突然发现这位初次见面体态微胖面色红润的老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脸皮下面,两侧的颧骨深深凹陷下去,衬得他更加苍老枯槁。 余蔓可难过地挪开了视线,她知道普塔莫斯有多惊讶、有多心痛、有多羞辱、又有多怨恨。 他是那么怜爱这个小他四十岁的妻子,可他深爱的女人一直都在欺骗他,甚至与别人通奸,让他遭受对世间男人而言最大的侮辱和打击。 医生忙前忙后,为第二先知诊治。 在知道普塔莫斯脱离了生命危险后,神前祈祷余蔓可瘫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个死胎的出现,让案情出现一百八十度扭转。 阴沉了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针对海莲私生活的调查紧锣密鼓地秘密展开。 根据她的怀孕时间,祭司们重点排查海莲两个月前的人员往来。 与此同时,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大神庙,直指丧葬祭司生克罗西斯狄亚忒和某位神庙高官的夫人私通。 余蔓可四处打通关系,偷偷取了狄亚忒的手指血,和海莲肚子里胎儿身体组织比对化验。 虽然毫无科学道理,但狄亚忒可以买通办案人员,取霍普特的种子和海莲下体的残留物做比对,她就不能报复他,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吗。 这天夜晚,余蔓可像只欢喜的燕子,飞奔往宗教监狱,告诉霍普特一个好消息,“法老下令,抓捕克罗西斯狄亚忒。” 余蔓可热泪盈眶,“恶人终于要得到恶报了!” 霍普特听完垂下眼皮,没有一丝喜悦,狄亚忒是他全心全意对待过的好朋友,毕竟是他以为的朋友背叛了自己,和狄亚忒相处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哀长的叹息从唇间似有似无飘出。 寂静被快走进来的狱卒打破,“霍普特,狄亚忒拒不认罪,要和你对质。” 余蔓可皱起眉头,嘶了一声,真没想到狄亚忒还能节外生枝,“这只美人蛇蝎极善伪装,指不定又想出什么诡计对付你,霍霍你要小心呀。” “没事,我过去,听听他怎么说。”霍普特眼神中含着一丝冷意。 被关押半月后,霍普特第一次走出这间牢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半个月的囚禁丝毫没有损伤他优雅出尘的气质,他身姿高大挺拔,走路飒然生风。 审判大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听到脚步声,狄亚忒猛地扭头,美丽的脸上有两道伤痕,一双通红的眼睛写满了仇恨,“你敢暗算我!” 霍普特简直不知道,狄亚忒是怎么厚颜无耻说出这种话,霍普特一下子愣住了,“狄亚忒,到底是谁在暗算谁!” 狄亚忒转过头,朝图坦卡蒙再次大声地抗辩,“陛下,我没有杀死海莲!” 法老王座旁,大病初愈的普塔莫斯虚弱地靠坐在一张椅子上,颤抖着抬手指向他,显然是气愤到了极致,“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霍普特走上前,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图坦卡蒙让他起身,霍普特没有敢看就坐在斜前方的普塔莫斯,但他感觉普塔莫斯淡淡的余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夏双娜作为王宫右侍扇女官,参与了这场案件审理,此时头上佩戴着真理正义的羽毛冠,厉声发问:“克罗西斯狄亚忒,如果你没有杀死海莲,为什么要盗取霍普特的刻名手链,塞进海莲手里,有人举报你与海莲在她死亡当晚有过会面,你如实招来!” 铁证如山摆在眼前,狄亚忒颓丧懊恼,只得认了,“是,手镯是我趁霍普特喝醉时拿走的,而且故意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划痕,但我只是和海莲见了一面,把手链给了她,你们不能因此就断定是我杀死了海莲。” 夏双娜继续问,“你与海莲见面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霍普特的手链交给她。” 狄亚忒低下了头,阖上眼又无助地睁开,他怎么也没想到海莲有了竟然自己的孩子,明明每次事后他都逼海莲喝避孕药,这下他们的私情彻底暴露,审判团判定是他因情生恨奸杀了海莲,为了脱罪,他只能说出了那晚的真相,“是因为,当晚海莲要把一个女祭司溺毙在圣湖里,需要一件物证,好嫁祸给霍普特,我是帮她取来这件物证。” 他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听他的意思,想要杀人灭口的是海莲! 如果按照原计划,第二天圣湖中依然会漂浮起一具溺亡的尸体,不过不是海莲,而是另外一个女祭司。 但为什么,海莲却死了? 没有人敢轻易相信他,因为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普塔莫斯惊厥地猛地抽搐了一下,呛了风剧烈咳嗽起来,“你胡说!” 他的小莲心地善良,连家禽都不会伤害,怎么会杀人,还嫁祸给旁人! 狄亚忒冷漠地勾了勾嘴角,他是想给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阿蒙神大祭司的神官留下最后一丝颜面,但是现在看来条件不允许啊,“海莲勾引霍普特不成,想要收拾他,给他个教训,那个女祭司是因为海莲怀疑她撞破了我们的情事,她死了就能永绝后患。” 普塔莫斯像是众目睽睽下被人啪啪甩了几个巴掌,双眼瞪大,歇斯底里地怒吼,“不准你污蔑她!” “普塔莫斯,你以为你的妻子是什么好东西吗!” 这位美貌男子彻底撕下温文尔雅的伪装,面目狰狞地嚎叫着。 “四年前,让苏努瓦布被驱逐出神庙的冤案,就是海莲和我一起做的。” 四年前,四年前,四年前,那时他和小莲才刚结婚,小莲和狄亚忒就搞在了一起,普塔莫斯心口剧痛,气血涌向头颅,险些再度昏厥。 图坦卡蒙面色平静,心中已然掀起轩然大波,万万没想到,他亲手提拔的左侍扇女官,委以重任的王宫管家,竟然是一个这么品性恶劣的女人! 狄亚忒向图坦卡蒙叩首,“陛下,我是错了,但我没有杀死海莲,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我为什么要杀她” 孩子这个词让普塔莫斯所有的克制都崩溃了,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抡起手杖对着狄亚忒一阵暴打。 狄亚忒忍着疼痛,嘴里依旧没停,“我承认霍普特的手镯是我取下来的,但是我只是把它交给海莲,然后我就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陛下,第二先知,你们都被霍普特骗了!是他看透了我们的图谋,为了扳倒我,杀死海莲,嫁祸给我!” 第七百零二章 真正的凶手 余蔓可站在一旁听着,她刚才就在想狡猾如狄亚忒,为什么要坦白一切,这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六年的苦心积累毁于一旦了,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把霍普特也拖进罪恶深渊,余蔓可顿时火冒三丈,恨不能扑过去把他撕成碎片。 霍普特气得语结,“狄亚忒!” 狄亚忒再无一分假装的友善,怨恨地怒瞪着他,“我诬陷你了吗,你敢说不是你吗,海莲被人强奸了,不是你吗!” “陛下,霍普特多聪明啊,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栽赃我,之前在监狱,就是他用的苦肉计,让你们可怜他,你看他这不就出来了,他的朋友还帮他找到了我和海莲来往的证据,这说明霍普特早有图谋!海莲就是霍普特杀死的!” 夏双娜彻底被狄亚忒颠倒是非黑白的口舌折服了,摇头感叹,“神啊,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可笑,太可笑了! 狄亚忒走投无路,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欲望,匍匐在地上,锲而不舍地为自己苦苦辩解,“陛下,我没有杀死海莲,我为什么要杀死海莲?她是我的爱人,她能为我提供多少机密消息,我们感情这么好,真的不是我!” 他环顾四周,周围无不是厌恶鄙夷的目光,没有人肯相信他,狄亚忒别无他法,举起手发誓,“我以玛阿特女神之名起誓,我没有杀海莲!海莲就是霍普特杀死的,你们都被他骗了!” 图坦卡蒙终于冷冷启唇,“你对神发誓,是对神的玷污。” 一句话就表明了法老的态度,图坦卡蒙相信霍普特,认定他有罪。 深深的绝望感如冰冷的海浪吞没了狄亚忒,眼神黯淡如熄灭的火焰,也许当初苏努瓦布就是这样的绝望,现在全都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是啊,霍普特伪装得太善良,现在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自己说什么,还能有什么用呢。 这下,彻底完了。 狄亚忒悲从中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陛下,您还记得吗,当年我通过祭司选拔考试,以第一的排名进入卡尔纳克大神庙任职,被选为丧葬祭司生,您赏赐我的那条荣誉披风,您赞赏我是栋梁之才。这些事情您可能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一直铭记在心一秒不敢忘记,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每一年都要选出来一个第一!” 他望向霍普特,声嘶力竭地控诉着,“我是多么的优秀,我是阿蒙神的宠儿,霍普特为什么要有你!既然阿蒙神让我存在,为什么要让你和苏努瓦布也活着!!” 狄亚忒再也不遮掩,眼睛里源源不断向外冒着怨毒、嫉恨的凶光。 他和霍普特同样是百年难遇的人才,本该惺惺相惜,而他想的从来都是如何毁掉霍普特,让自己无可取代。 狄亚忒性格太过争强好胜,不允许任何人超过自己,最终走火入魔。 霍普特心脏如一扇破窗,冷风呼呼灌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朋友对自己竟有如此之多的怨气。 “狄亚忒,我从没有想与你争,没有想要超过你。当初你处处关照我,送给我用你的头发做成的假发,我想知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发生了什么?” “变了,我变了吗?”狄亚忒眨了下眼,感觉莫名其妙,扬唇风情无限地笑了笑,然后面色猛沉,快速地说到,“霍普特,我从来没有一天把你当做过朋友,一分一秒都没有!你就是我要打压的对手,不能影响了我晋升的路。从我第一次见你,就是早有预谋。如果你阻碍到我,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 我从来没有一天一分一秒把你当做过朋友,如果你阻碍我,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 恶毒的语言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霍普特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地愣住了,一年多的陪伴,原来都是别有用心的伪装啊。 霍普特脸上血色褪尽,两片发白的嘴唇在瑟瑟颤抖。 霍普特重视感情,狄亚忒太知道怎么伤害霍普特了,霍普特的心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余蔓可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恼怒朝狄亚忒叫喊,“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友谊崩塌带来的伤痛,直直深入他的骨髓,霍普特双眼通红,嗓音沙哑,“狄亚忒,一年多几百天,你对着我虚情假意,不累吗!” “我早就习惯了,谁能让我付出真心,你敢说你对我,就是真心吗,别装了,我落到如今地步,还不是你害的。” 霍普特气痛难忍,大口喘息,余蔓可几乎咬碎贝齿,骂道,“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狄亚忒弹跳起来,像垂死挣扎的人,长发凌乱,额上青筋凸出,牙齿狠咬,手指戳着霍普特,“你们以为霍普特善良正义,就是真、善和美的化身吗!错!是因为他藏着的恶心的东西太多太深,他藏得太好,一旦爆发出来就是穷凶极恶,你,你,你,都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他的嗓音几乎撕裂心扉,手指向余蔓可,指向普塔莫斯,指向夏双娜,最后竟然戳向了图坦卡蒙。 做出这样的行为,就代表他不想活了。 图坦卡蒙很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闭嘴!把他带走,明日天亮立刻斩首。” 法老判决下达,再无转圜余地,狄亚忒顿时精神失常地坐在地上,癫狂地大笑,“巫神在上,霍普特,我诅咒你,我用我的鲜血我的生命诅咒你,你不得好死,永远也得不到你爱的女人,我诅咒你此生悲惨,死无葬身之所,为后世唾弃厌恶!” 刺耳的诅咒回荡在耳旁,霍普特心痛到肢体麻木,头晕脑胀,双脚站立不住,几乎要摔倒在地。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发抖的手,霍普特瞬间像是漂泊无依的小船靠入了避风的港湾,一下子有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女孩坚定的声音响起,“我会爱他,我会让他幸福,狄亚忒,你不会得逞!” 霍普特眼中有亮晶晶的泪光闪动,痴痴地望向余蔓可,她的身体仿佛向外散发着女神般的圣光,她的声音如同最动听的天籁,霍普特渐渐挺直了腰杆,自尊和骄傲再度回到他的身体,霍普特俯视着狄亚忒,朗声道,“你以为我会怕你的诅咒吗,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是吗?” 狄亚忒冷笑着,凑近他耳朵,压低声音,“霍普特,被你姆特抛弃的感觉如何。” 霍普特眉心猛地惊跳。 “是你是你,竟然是你!!” 姆特临终时,告诉他,告密者是个长发的女孩子,和余蔓可一样高的女孩子。 他怎么没想到,那人其实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个很像女孩子的男人。 是狄亚忒。 他第一次见到狄亚忒,不也把他认成女孩子了吗。 狄亚忒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了霍普特,嘴角上扬,期待地等着霍普特情绪崩溃发疯嚎叫,只要霍普特痛苦,他就开心了。 可惜他要失望了,霍普特微笑,面露挑衅,也低声和他说,“可你想错了,我姆特其实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真相了,但她一直深爱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冷血可憎。” 狄亚忒愣了一下,露出惊讶沮丧的神色。 哈哈哈哈,他实在是太没用了,唯一让霍普特痛苦的方法都没有。 霍普特越坦然,他心里就越痛苦,狄亚忒阴险地笑着,笑容越发邪恶,霍普特直觉不妙。 狄亚忒突然大声地喊出来,“霍普特不是罗茜生的,你们都被他骗了!他的父亲母亲根本不是他的父母,霍普特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你背后的势力!” 霍普特一股热血往头顶冲,抑制不住慌张地打了个颤,直想捂住狄亚忒的嘴。 可狄亚忒终究也不知道霍普特的真实身份,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夏双娜厌恶地蹙眉,“堵上他的嘴,别污染了陛下的耳朵。” 狄亚忒被士兵暴力拖拽着送去关押死囚的监狱,嘴里依然叫嚷着,“我没有杀死海莲,霍普特你个贱人欺骗者,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图坦卡蒙坐在王座上,若有所思,淡淡瞥向霍普特,“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霍普特还未开口,夏双娜已经抢先帮他解围,“陛下,狄亚忒死到临头,对霍普特的指控根本就不能信。” 有她求情,图坦卡蒙就没有再深究,夏双娜投去眼神示意霍普特不要担心,霍普特立刻躲避开夏双娜的目光,她给予他的信任他哪里承受地起,他的确是个骗子,欺骗了所有人。 霍普特放眼望向窗外,那沉沉黑夜仿佛弥漫到了他的心底,深藏的秘密如同枷锁,将他拖入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深渊。 霍普特突然向前几步,跪下,做出一件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事,“陛下,我认为海莲不是狄亚忒杀死的,请您明察。” 图坦卡蒙狐疑地盯着霍普特,他真的宽容豁达心胸宽广到为一个差点致他于死地的人求情吗。 余蔓可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吼道,“你干什么!烂好心吗,他是怎么对你的,你看不到吗!” 霍普特扭过头,温柔地和她解释,“蔓可,我不是出于个人感情,而是他说的有道理,他没有杀害海莲的充足动机。” 余蔓可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不准再说了,你再帮他,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余蔓可太生气了,反应过来就羞辱得红了脸,她的威胁会对霍普特有用吗,她算什么,霍普特乖巧地抿了抿嘴唇,低头,“哦,听你的。” 然后就真的闭嘴不说了。 普塔莫斯也斥到,“不准再查了!到此为止!” 这事是真的不敢深挖,狄亚忒和海莲的私情已经让他颜面扫地,万一再出来情人二号,情人三号,普塔莫斯怕是要直接给气死。 图坦卡蒙也想早日了结这桩性质极度恶劣的案件,让神庙运转回到正常。 狄亚忒就算没有杀人,也必死无疑,为了防止他自尽,法老下令严加看管,让他接受正义的审判,但狄亚忒还是想尽办法,割破了自己半根脖子,血流了一地,当夜凄惨地死在了监狱里。 霍普特披着斗篷,深夜叩响了苏努瓦布家的大门,苏努瓦布像是一早知道他要来,穿戴整齐,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瓶美酒。 正当此时,狄亚忒的死讯传来。 尽管狄亚忒对霍普特虚伪恶毒,可知道他永远死了,霍普特还是感觉心里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 苏努瓦布身体抖动着,爆发出哈哈哈的狂笑,眼角挤出了喜悦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得到惩罚了” 霍普特开口,“说说,你为什么陷害我。” 苏努瓦布向他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霍普特警惕地看着他。 “怕我咬你吗,来啊。” 霍普特小心地贴耳过去,阴诡的嗓音钻入耳膜。 “海莲,是我杀的。” 第七百零三章 孤独的第一 霍普特猛地打了个激灵,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在讲什么愚蠢的笑话,直到抬头看到苏努瓦布脸上肃穆的神情,他才猛地意识到,他可能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吗,为为什么?” 苏努瓦布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举杯将酒液吞入腹中,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陷入回忆中。 “我给你讲个故事,曾经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娶女孩是男孩最大的心愿,女孩也梦想着嫁给男孩,可是有一天,法老下了一道旨意,要把女孩许配给别人,男孩非常焦急,想要留住女孩。” 霍普特听明白了,启唇,“男孩是你,女孩是海莲。” 苏努瓦布点头,继续深情地讲述,“我的父母和海莲的父母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以为海莲会坚定地选择和我在一起,拒绝法老的赐婚,谁知她早就看不上我了,她不惜和她的父亲闹翻,也要嫁给那个比她大了四十岁的老头,他们结婚那天,我喝得烂醉,结果第一天醒来,我就成了强奸犯,我接受审判,被驱逐出神庙,那段经历太痛苦太煎熬,我已经不敢回忆了。” “我流浪了四年,在你的帮助下,回到了底比斯,我开始秘密跟踪海莲,但我不敢接近她,我怕打搅了她的生活。前些日子我跟着她到了赛卡鲁城,我逼问了阿尔巴妮,才知道海莲竟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狄亚忒,我不忍心看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我利用我之前积攒的人脉,晚上偷偷混进了神庙,想要见见她,结果就看到她和狄亚忒在一起幽会。” “狄亚忒离开后,我拦住了她,海莲看到我非常惊讶,对我极尽嘲讽,我劝她迷途知返,可她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她甚至告诉我,我落到如今田地都是因为她的设计,霍普特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的心快要痛死了!”苏努瓦布捂着心口嘶吼。 “我质问她为什么,她不愿再与我纠缠,让我滚蛋,她说只要她喊一声,我的罪名就会是轻薄第二先知的夫人,让我永世不得翻身。眼看她就要叫起来,我害怕极了,我又痛又气,我彻底失去了理智,掐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了水池里,我太愤怒了,没有注意到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后来她彻底不动了,我才发现她淹死了” 现在回忆起来,苏努瓦布依然满脸恐惧,“哪怕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我还是没忍住和她发生了关系,后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我都做了什么,我杀人了,我真的害怕极了。我扯断了她手里攥着的手链,我看到那手链是狄亚忒送给她的,以为这是他送给海莲的礼物,这样我就能把海莲的死嫁祸给狄亚忒,这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可是”苏努瓦布哈哈笑起来,“霍普特我怎么也想不到,那手链竟然是你的,所以第二天你被当成杀人凶手时,我完全懵了,但我不能说出真相,否则我无法保全自己,于是我引导你的朋友去找阿尔巴妮,去找海莲和狄亚忒通奸的证据。” 霍普特一直沉默,此时开口,“是你,原来是你。” “是,果然,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样,你成功脱罪,狄亚忒被当做杀死海莲的凶手,畏罪自尽,死前,我也让他尝到了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我满足了。” 当晚的真相,终于彻底被还原。 霍普特精神恍惚,一时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那晚,本是海莲和狄亚忒精心计划想要扳倒自己,结果阴差阳错,海莲被曾经的爱人误杀丧命。 海莲真的不是狄亚忒杀死的,狄亚忒一定到死都以为是自己陷害他,狄亚忒是真的以为是自己杀死了海莲嫁祸给他,所以他对自己的满腔仇恨是真的,对自己的诅咒也是真的,他是真的恨死了自己,霍普特浑身阵阵发冷,心中如同刀搅针扎,无声地说着,狄亚忒,你听到了吗,我没有暗算你 霍普特转头望向这一切的主导者,“为什么告诉我,我本来不知道的,你既然犯罪了,我就不会包庇你,你必须接受惩罚。” “霍普特,不愧是你” 苏努瓦布忽然脸色大变,一口鲜血直直从口中喷出,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房间,苏努瓦布的身子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霍普特大惊,看向他刚才碰过的酒杯,“这酒有毒?为什么要服毒!” 方才苏努瓦布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现在毒性发作了。 苏努瓦布剧烈地咳嗽着,又吐出好几口鲜血,眼中的光采一分分暗下去,“我杀死海莲的那天,就已经不想活了,我之所以苟延残喘,是因为我要看到狄亚忒受到惩罚,现在我胜利了,我也该去陪我的海莲妹妹了,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一定在冥界受了很多的苦,我要去帮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我此生唯一的最爱的女人” 苏努瓦布黯淡瞳孔中,爱恋的光微弱地闪烁,一行泪滑过脸颊,毒药正急速吞噬他的健康和生命,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拼尽最后的所有力量,一口气吐了出来,“霍普特,只有你愿意给我温暖,帮助我,在尔虞我诈的神庙,你还能有一颗善良的本心,真的很难得,请你继续坚持如果我说我从未背叛过你,你信吗?” 苏努瓦布强撑起身体望着霍普特,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可最终手臂还是猛地无力垂下,头软软歪在胳膊上,断了气。 他再也听不到霍普特的回答了。 霍普特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可他再也没有一丝气息了。 霍普特的心猛地向下坠落,慌张地大叫,“苏努瓦布!大傻子!你醒醒。” 刷拉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苏努瓦布的衣袖中滑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霍普特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绝笔,苏努瓦布的字体跃然纸上。 霍普特仿佛听到苏努瓦布在他耳旁说着,“霍普特,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善良的人,也许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利益背叛你,所以我报答你的唯一方式就是干掉狄亚忒,然后杀死我自己,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与你争了,阿蒙神祝福你,霍普特,你的好运在后面。” 瞬间,回忆的浪潮杳然而至。 第一眼见苏努瓦布,是在普塔神庙,那时他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所有人都鄙夷厌恶他,只有霍普特看出了他的独特。 苏努瓦布藏进箱子里跟着霍普特来到了底比斯,虽然一路上他不怎么说话,但却给了霍普特最难得的陪伴。 那天他哭着向霍普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霍普特答应帮他洗刷冤屈。 霍普特仿佛看到有一只木箱,箱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胖乎乎的身体扑出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眼泪疯狂地模糊了他的双眼,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大傻子陪着他了。 霍普特目光温柔,启唇,对着空气轻声说到,“苏努瓦布,我信,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你供出来,藏在我家里的情书,其实是你自己真实情感的表露。苏努瓦布,一路走好呀。” 天色已熹微,四周极为安静,霍普特走出房门,带着一丝凉意的阳光扑在他脸上,他微仰起下颌,巨大的失落和孤单顿时裹挟住了他。 狄亚忒死了。 苏努瓦布也死了。 死得真干净啊。 自从图坦卡蒙恢复阿蒙神信仰,六年来,卡尔纳克大神庙中三个卓越出色的丧葬祭司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哈哈哈。”霍普特喉咙里发出一声比哭还古怪压抑的笑,他现在是第一了,唯一的、孤独的第一。 又有谁知道,活下来的人其实才是最痛苦的。 第七百零五章 绝交吧 天气日暖,时间步入四月,卡尔纳克神庙举办了浩大的任命典礼,普塔莫斯正式接任阿蒙神大祭司,图坦卡蒙宣布即将御驾亲征讨伐赫梯,夺回丧失的领地,大祭司普塔莫斯和主管战神蒙图神庙的尤斯蒙斯共同占卜,预测法老的军队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有埃及人都坚定地相信胜利会属于自己。 任命仪式结束后,大神庙按照惯例举行庆祝晚宴,霍普特作为新上任的秘书团首席,在数千祭司面前发言致辞,他一身白色祭司袍,大方得体,美丽优雅,余蔓可坐在台下,微笑托腮望着他,眼中的爱慕止不住地往外流淌,这个男人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历经数次磨难,已经被淬炼得光华而璀璨。 莫尼尼也在宴席的受邀之列,不过他的目光可不全在霍普特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整理假发和衣饰,悄悄走到奈芙依朵身旁,“依朵,我有事找你,你跟我出来一下。” 奈芙依朵不解地把视线从霍普特脸上挪开,跟着莫尼尼走出礼堂,到了无人的僻静之处,莫尼尼鼓起勇气,突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条黄金玛瑙绿松石打造的莲花型项链,语气饱蘸真情,音线微微颤抖,“奈芙依朵小姐,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请你嫁给我!” 莫尼尼的头脑还有点昏沉沉的,这就向她求婚了吗,他绯红的脸庞微低,将订婚礼物捧到女孩面前,期待地等着依朵收下,就在他幻想他们的婚礼和婚后幸福生活时,却听到女孩淡淡地说,“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 莫尼尼一下子懵了,唰地抬起头,“什么?!为什么?” 奈芙依朵看到了莫尼尼眼中的惊讶,如果是以前那个自卑怯弱的自己,的确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以前的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被人爱。 可是霍普特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哥哥让她做自己,告诉她不要再胆怯不再害怕。 “为什么,求你不要拒绝我!依朵,我真的很喜欢你!”莫尼尼激动地喊叫,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心爱的女孩。 “莫尼尼大人,很感谢你的厚爱,可是依朵心里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 莫尼尼像被一盆冷水迎头扣下,心脏猛沉,“你喜欢谁,他是谁?” 依朵眼睫微颤,没有回答,哪怕是想到他的名字,心里就有小鹿在撞。 莫尼尼直直盯着她,“我知道了,是霍普特,你喜欢霍普特,对不对!” 奈芙依朵依然没说话,莫尼尼回忆起过去众多瞬间,依朵总是望着霍普特发呆,眼神总是格外温柔,这哪里是单纯的兄妹之情,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莫尼尼更加确定奈芙依朵喜欢的人就是霍普特。 莫尼尼奋力地争取着,“依朵,霍普特只是把你当干妹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看不出来霍普特和诺芙蕾多般配吗。霍普特会娶她,就不可能娶你当妾室,你可以看看我,我想要的只有你” 莫尼尼爱恋的表白根本进不到她的耳朵里,奈芙依朵内心被苦涩填满,用力地摇头,“如果不能嫁给霍普特,依朵宁愿终身不嫁!尼尼,谢谢你,但是抱歉,我心里有了霍普特,别的男孩再出色,我也无法在意,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哈托尔女神会庇佑您找到真爱。另外,请你不要把我的心意告诉哥哥,我不想打扰到他。” 奈芙依朵回答完,向莫尼尼鞠了一个躬,就提着裙子快步离开了。 只留莫尼尼一个人失魂地站在原地。 宴会厅里,霍普特被道贺的人层层围着,突然仆人惊慌地来报,“霍普特大人,您快去看看,莫尼尼要自杀!” 霍普特眼皮猛地一跳,撇下人群,狂风一般冲了出去。 就见莫尼尼站在庭院一棵树下,双手握着一条粗麻绳,看样子是想要把自己给吊死。 霍普特莫名其妙,又紧张地开口安抚,“尼尼,怎么了?你别冲动,神不会让自杀的人,得到来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尼尼面无表情地转头。 莫尼尼朝霍普特步步走过去,霍普特伸手想要拉住他,莫尼尼的拳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舞到了霍普特脸上。 随即,又是一拳。 霍普特脸上挨了两拳,诧异地问:“怎么了,为什么打我!” 莫尼尼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充血,一拳比一拳狠,雨点般的拳头密密麻麻降落在霍普特身上,霍普特只是抵挡,没有攻击他。 “还手啊!” “还手啊!” 莫尼尼愤怒地大叫着。 霍普特忍无可忍,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撂开,“你疯了吗!” “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拒绝我了!”莫尼尼大口喘息,嗓音哽咽,“她拒绝了我的求婚” 霍普特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依朵吗?” 莫尼尼顿了顿,恶狠狠地吼,“不是!” “那你为什么打我?” “因为她说她爱你,为什么,我爱的女孩子要爱你,霍普特,为什么你要夺走我的爱情!”莫尼尼话里满是怨恨和痛苦。 “啊?”霍普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你不要放弃,我可以帮你,出主意追求她。” 莫尼尼扯着嗓子嘶吼,“你不要再羞辱我了好不好!” 热血冲向莫尼尼头,他脱口而出,“霍普特,绝交!” 霍普特耳边猛地轰隆了一声,整个人都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霍普特登时也恼了,“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 “是!”莫尼尼双臂交叉,冷面铁心。 “莫尼尼!”霍普特又痛又气,“为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们的友谊当什么!” 霍普特语气软了下来,眼睛充满渴求,“能不绝交吗?” 莫尼尼呲牙冷笑,“看我多威风啊,大祭司的首席秘书,前途无限量的霍普特大人,竟然会求我。”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嘲讽,霍普特气炸了,一把挎过莫尼尼的脖子,把他人撸了过来,“你跟我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霍普特突然就不见了,祭司团的人一下午都找不到他,现在已经是深夜,依然没有他的线索,余蔓可都快急疯了,此时杜拉跑过来,“找到了!” 余蔓可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很暗,借着昏暗的灯烛光,她看到桌子上趴着一个喝得烂醉的人。 果然是霍普特,他一条胳膊蜷在桌上,脑袋枕着,一条胳膊瘫软地垂在身侧。 地上东倒西歪倒着几个空酒罐。 霍普特好歹还能支撑在桌面上,莫尼尼人已经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下。 余蔓可走到霍普特身旁,指头轻轻推搡了下他,“霍普特,怎么又喝这么多?忘记上次的教训了。” 上次,就是因为霍普特喝多了,狄亚忒才有机会暗算他。 霍普特醉得意识模糊,像是不太舒服,小小呜咽了一声。 极静的夜,他的嗫嚅钻进余蔓可最柔软的心底,引起一阵悸动,余蔓可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们喝这么多干什么?” 杜拉开了口,“诺芙蕾,我说了你别生气,但我真觉得霍普特好可怜,狄亚忒长那么美丽,心肠却那样歹毒,我这弟弟最没出息,反而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但我弟弟却要和他绝交。于是他们就比赛喝酒,莫尼尼能喝过霍普特就绝交,霍普特能喝过莫尼尼就不绝交,他们两个都拼命地灌自己,我真怕他们喝死了,只能来找你了。” 杜拉重重叹了口气。 “绝交?”余蔓可满脸惊愕。 霍普特落难的时候,莫尼尼都没有放弃他,为了帮他洗清罪名跑前跑后,现在霍普特显贵了,为什么他反而要绝交呢。 第七百零六章 我是被抛弃的 杜拉朝余蔓可摇头,原因她也不知道呀。 余蔓可百思不得解,只能问问当事人了。 霍普特恰好此时咳嗽起来,手在桌面上摩挲着寻找什么。 余蔓可担心地帮他轻拍后背,“你是不是想吐?” 霍普特眯着眼睛,艰难地撑起身子够酒杯,脑子里就只有一个信念,他一定要赢过莫尼尼,他不要绝交。 余蔓可立刻拍开他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酒精中毒了怎么办,看着霍普特身体不舒服,还要努力挽回他的友谊,余蔓可心如刀割,“到底发生了什么,宝贝,你告诉我好不好?” 霍普特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微黄的灯光映照着他轮廓优美的侧脸,余蔓可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霍普特脸上的红印,“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霍普特眼光无意扫了下莫尼尼。 余蔓可心痛又生气,质问道,“莫尼尼,你为什么打他!” 自己弟弟揍了新上任的大祭司首席秘书,杜拉也吓了一跳,望着莫尼尼那副没出息样子,杜拉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蹲下身拽住他的胳膊,把人薅起来,“起来,你为什么要打霍普特!快点道歉!” 莫尼尼喝得不省人事,闭着眼睛嘴里喃喃,“我要和他绝交,她是我的” 霍普特虽然醉了,但耳朵还很灵敏,忽然喉咙里呼隆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手指摇摇晃晃朝地上戳去,“我对他不好吗,这坨垃圾要跟我绝交,行,散就散,喝了这酒,你他妈爱滚多远滚多远,断了永远别回来。” 这是余蔓可印象中霍普特第一次爆粗口。 “发生什么了?” “莫尼尼,为什么!” 两个女孩什么都问不出来,又不能让两个烂醉的男人在酒馆里过夜,余蔓可和杜拉各自扶起霍普特和莫尼尼往门外走。 霍普特挪了两步,就膝盖一弯,躺尸在了地上,余蔓可急忙去拉他,“你不能睡这里,地上凉。” 风度翩翩的霍普特何时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余蔓可尴尬地环顾四周,幸好杜拉忙着拖莫尼尼,没注意到他们。 余蔓可在霍普特耳旁温柔地说:“跟我回家。” “家”这个词仿佛刺中了霍普特心底深藏的痛处,他的眼中浮现出迷惘,“家,我哪里还有家” 霍普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人世了,余蔓可眼眶发胀,将他紧紧搂进怀里,“不,你有家,你有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听到这话,霍普特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余蔓可从不知道喝醉酒的男人原来这么沉,好不容易把霍普特扔到床上,余蔓可累得气喘吁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端详着他沉睡的面孔,心口又是一抽,莫尼尼真狠心,把他的眉角都打破皮流血了。 余蔓可取来药箱,用布片蘸了药膏,“你忍着点啊,我赶紧给你上药,不然要留疤了” 床上,霍普特手臂突然抬起,拽住了她的手腕,余蔓可一惊,动了动手臂,可他极为用力,她竟然挣脱不开。 霍普特唇瓣蠕动,像是在说梦话,眼睛闭着,有泪从眼角流下,余蔓可趴到他嘴旁,听清了他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个朋友都留不住,狄亚忒,苏努瓦布,莫尼尼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我,可能是我太差劲了,太讨厌了,注定得不到友谊” 霍普特表面坚强坦然,但狄亚忒的背叛暗算,对他而言是深入体肤和灵魂的重伤。 余蔓可只觉心被揉碎成一片一片,红着眼眶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霍普特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很真诚,你是最好的朋友,是他们的错” 越来越多的眼泪从霍普特眼角涌出,“也许我注定孤独,注定悲惨,注定不被喜欢,你知道吗,蔓可,我一出生就被我的母亲抛弃了,我是被抛弃的,她不想要我” “什么?” 什么叫抛弃了,罗茜什么时候抛弃霍普特了,霍普特是喝晕了在说胡话吗。 霍普特开始呜呜地哭,他心里该有多难受,才会在梦里放声大哭,“我好想见见她,问问她,看到现在的我,她后悔当初抛弃我吗,但是我再也没有见她的机会了” “你到底在说谁?”余蔓可心急地追问,霍普特说的话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霍普特没有再说下去,胸脯一起一伏,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余蔓可很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最终还是停住了手,女孩吟诵着,轻柔的嗓音在夜风里飘荡,“如果你感到委屈,证明你还有底线;如果你感到迷茫,证明你还有追求;如果你感到痛苦,证明你还有力气;如果你感到绝望,证明你还有希望。霍普特,勇敢坚强的你,永远不会被打倒,因为你还有我” 第二日清晨,霍普特蓦然睁开眼睛,宿醉让他的头依然胀痛。 余蔓可就睡在他身旁,霍普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看向自己下身,顿时一声惨叫。 余蔓可被吓得坐起,环视四周,“怎么了,怎么了!” “蔓可,你对我做了什么!” 霍普特瘪着嘴巴,像个被人糟蹋的黄花姑娘,余蔓可挠着头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霍普特羞涩地指自己的腰带,“你是不是碰我的衣服了,我腰带不是这样系的,我从不这样打绳结。” 余蔓可忍不住想笑,怎么了,霍普特以为他被自己睡了吗,她倒是想,可昨晚他像一滩烂泥一样,根本就没那功能。 “哦,你昨晚喝多了,回屋就急着方便,我就替你解了腰带。” 霍普特羞窘欲死,俊美的脸庞涨得通红,“蔓可!” 余蔓可忙笑着解释,“没有,我可没看你,只是怕你摔了,扶着你而已。” 扶着,扶的哪里? 霍普特羞卒。 余蔓可知道霍普特脸皮薄,不敢再逗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709章 我们在一起 昨晚的什么话? 霍普特喝断了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恍惚地记得有人说要给他一个家,“我说了什么?” 余蔓可淡笑着摇头,既然是伤心事,就不必再提起。 霍普特出去洗漱,回来时余蔓可还坐在床上,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蔓可。” 余蔓可认为她有必要为罗茜的死,和曾经的隐瞒和欺骗,向霍普特郑重地道一个歉。 余蔓可深深弯下腰,埋下头沉痛地忏悔,“对不起,你母亲的事,我非常抱歉,是我让你失去了爱你的母亲,但事发的时候我真的毫不知情,如果你很生气,就打我骂我,不要忍着让自己难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阿蒙曼奈尔就是我父亲,是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再理我”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都是因为,我真的很在乎你,霍普特,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余蔓可紧张地等着他回复,如果霍普特不原谅她,从此疏远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两侧,余蔓可不敢置信地抬起泪眼,霍普特坐在床边,眸光平静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说着,“他是他,你是你,你父亲的罪行和你无关,我分得清楚,我不会原谅他,但我不怪你,他的罪名不应该让你承担,都过去了,别再多想了。” 余蔓可喜出望外,破涕为笑,“真的?” “嗯,”霍普特顿了顿,脸颊微微发烫,垂下睫毛快速地说:“蔓可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们在一起。” “嗯。”余蔓可感激地点头,可霍普特听了她的回答,绷着唇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失落和不解,甚至余蔓可感觉他好像在生闷气,余蔓可终于回味出来一丝玄机,差点从床上蹦起来,“霍普特,你什么意思?!” 霍普特矜持地抿了抿嘴,你自己体会。 余蔓可简直要急死了,“你说清楚,霍普特,什么叫在一起?” 余蔓可心脏扑扑通通狂跳,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就是霍普特含蓄的表白,她千盼万盼的机会到了,几乎出于本能,脱口而出那句在心里彩排过无数次的话,“霍普特,我们恋爱好不好?” 霍普特唇角缓缓上扬,余蔓可感觉自己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长,“好。” 余蔓可眨了眨眼,反复问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像被巨大惊喜砸中的小猪,高兴得人都傻了,她的天空瞬间就亮了,生命里很少有这么欢欣的时刻,她已经狂喜到丧失语言能力动作能力,就只会傻傻站在那里。 霍普特伸开胳膊,像撒娇的孩子,“抱抱~” 犹如绚烂烟花在余蔓可心底炸裂,余蔓可不要命似的,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兴奋地一下子哇地哭了出来,这是真的吗,她终于等了这么一天,她终于追到霍普特了,霍普特接受她了。 霍普特也放下了所有矜持,全身全心拥抱着她,抱着他的恋人,“我是爱过娜芙瑞,她拒绝我的时候,我曾以为我的余生再也没有幸福,直到遇到你,是你让我熄灭的爱火又一次点燃了,让我再一次憧憬起爱情和婚姻,谢谢你。” 霍普特爱恋地轻轻唤她,“蔓可。” “霍霍。”余蔓可颔首娇羞地笑。 霍普特认真道:“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你父亲放火时你并不知道,你也没有推波助澜,你从没有做过坏事,我的伴侣要有一颗善良纯净的心。” 余蔓可想都没想,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敢说谎,哈托尔女神会分开我们。” 余蔓可保证,“我没有撒谎。” 望着霍普特松下紧绷的面孔,毫无顾虑地对自己幸福地笑,甜蜜和恐惧在余蔓可心里交织,她默默向神灵乞求原谅,神啊,对不起,我撒谎了,因为我太贪恋他的爱情了,请您原谅一个对爱虔诚的女孩。 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八个月,二百多天,我终于感动了他。 这个优秀完美的男人终于是自己的了,他的心终于倒向了自己,余蔓可再也压制不住熊熊燃烧的爱火,探身噙着了霍普特的唇瓣。 霍普特猛打了个激灵,浑身像是过了电流。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初吻。 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与她贴着的两片唇瓣上,女孩子的嘴唇原来如此柔软香甜,霍普特还以为可以马上克制住自己,但爱欲就像绳索,捆缚着他在她的温柔乡里沉沦,沉沦。 浑身绵软得站不住,他们坐在床边,吻得难舍难分,忘却了时间,地点。 霍普特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慌张地抓过床上的小毯子。 余蔓可缠着他,手也去拉那毯子,帮他盖一下。 余蔓可吻得大脑缺氧,一时没反应过来碰到的那是什么,一瞬间,她眼前升一道黑影,霍普特模糊地呻吟了一声,同时噌地就窜了起来,迅速拽裙摆,像是在遮掩什么。 “哈哈哈哈。” 余蔓可终于后知后觉地狂笑起来,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啊。 霍普特脸红得能滴血,大喊,“不准再笑了,不要笑啦!” 余蔓可艰难地把笑意憋回去,不然,她的新男朋友就要羞死了。 霍普特羞耻懊恼地背着她站。 余蔓可拉了拉他的手,让他看向自己,语调温柔地替他解围:“这很正常啊,因为你是爱我的,霍普特,我很高兴知道你爱我,谢谢你爱我。” 霍普特望着她浮起泪光的眼眸,突然不管不顾地深深吻了下去。 他的心冰封了那么久,彻底打开封冻的那一刻,余蔓可感到了他如火奔涌、几乎将她熔化的热情。 第711章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夏双娜安慰完奈芙依朵,就回到了坐席,剩下的那几人正碍于等级之差无话可聊,安静地面对面静坐,见女孩回来,图坦卡蒙淡淡瞄了她一眼,似乎是因为刚才索吻不得而不悦。 余蔓可终于找到打破僵局的办法,向夏双娜提议到河边踏春。 一行人悠闲地漫步到了尼罗河边。 蔚蓝的晴空下,古老的河流潺潺流淌,河滩上的纸莎草在和煦的暖风中摇曳,有水鸟在河边上捕鱼,影子倒映在河面,不时惊起一阵雪白的水花。 图坦卡蒙牵着娜芙瑞的手走在最前面,余蔓可和霍普特默契地相视而笑,也自然而然十指交握,夏双娜回头,朝余蔓可伸出空闲的左手,余蔓可欣然拉着霍普特走上前,追上他们的步伐。 于是四人手拉手,连成一排,这下只有艾一个人落了单,艾迈了两大步和图坦卡蒙并肩,手伸过去,一下子抓住了图坦卡蒙的右手。 图坦卡蒙猛打了个寒颤,羞恼地瞪了艾一眼,想把手抽出来,艾死活不丢,几秒后法老也就默默放弃了挣扎。 余蔓可感受着霍普特手心传递的温度,心潮激荡澎湃,该不会是在做梦,此生最爱的男人就在她身边,她身体向前倾,用尽浑身的力气喊出,“诺芙蕾爱霍普特!!” 霍普特被她突然而来的告白震惊,猝不及防的幸福和感动在胸口横冲直撞,霍普特湿了眼眶,面有绯色,大声地回应她,“霍普特也爱诺芙蕾!” 听到这话,余蔓可愣在原地,这是霍普特第一次说爱她。 夏双娜感觉图坦卡蒙握她手的力度明显加重了,也对,已经落后余蔓可两次了,这次不能被比下去了。 夏双娜张大嘴巴,朝远方极为用力地呼喊,“娜芙瑞永远爱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也坚定地许下爱的誓言,“图坦卡蒙会永远爱娜芙瑞!” 夏双娜依恋地靠进图坦卡蒙怀里,她从不敢奢望得到一位古代君主天长地久的爱情,但这一次她相信了。 好大两把狗粮,此情此景让艾想起前线作战的妻子,他展开攥紧的右手掌,看到了那只闪闪发光的鸭衔莲花耳坠,是塞克蒂美临行前留给他的,是他们缘分的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无形的空气高声呼唤,希冀风儿可以把他的爱和想念寄送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 “艾永远爱塞克蒂美!!” 河风柔和地吹拂着他们年轻的面孔,脚下踏着潮湿松软的黑土地,眼前是秀美古朴的尼罗河,余蔓可调皮地晃起夏双娜的手臂,夏双娜也开始摇晃图坦卡蒙的手臂,然后几人手拉手,同时向前向后摆动,晃动的幅度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所有人都放开了,嘻嘻哈哈欢笑在一起,玩闹在一起,再也没有等级之分身份之别,就是一群一、二十岁的男孩子女孩子。 这一刻,五个人同时在心中许下心愿: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第713章 营地相拥 直觉告诉图坦卡蒙,艾隐瞒自己什么大事,“我问你刚在喊谁?” 艾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看图坦卡蒙的眼睛,他该怎么办,实话说吗。 如果娜芙瑞不幸受伤,甚至葬身火海,他作为策划者,绝对逃脱不了惩罚,而且他和法老好不容易修复的情谊也要毁于一旦。 连长开口禀告,“陛下,纵火贼已经抓到了。” 图坦卡蒙压下心头的疑惑,下令,“带上来。” 艾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好好审审这个纵火贼再说。 两个魁梧的粮草车士兵押着一个女子走上前,用力一推她便直挺挺地在法老面前跪了下来。她的头发凌乱地塌湿在肩膀上,身上传来粮草烧焦的刺鼻味道,衣裙上布满黑色的污渍,浑身湿透,不停地向下滴水,娇小的身体蜷缩着瑟瑟发抖。 谁知这个脏兮兮的女人突然跃起,呜咽着抱住了法老的腰,图坦卡蒙眉心一跳,却没有扒开她的手。 她的举动震惊了所有人,艾拔出剑,下一秒就要刺向她的身体。 “是我!”夏双娜害怕图坦卡蒙认不出她,急忙抬手抹去脸上的灰渍,她那双手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反而把那灰渍弄得满脸都是,活活把自己涂成了花猫脸,只剩那双水灵黑亮的眼睛还是原来的模样。 夏双娜可怜兮兮地望着图坦卡蒙,心中叫苦连天,太狼狈不堪了,为什么要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算是她命大,火烧起来的第一刻,她就跑了出来,才没烧死在里面。 见到她狼狈又滑稽的样子,图坦卡蒙的瞳孔瞬间放大,艾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娜芙瑞就是那个“纵火贼”?太好了,她没有出事,他原本紧张忐忑到极点的心弦突然松弛下来,再也绷不住,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图坦卡蒙解下披风,披在夏双娜身上,“你怎么在这里,伤到了吗?” 夏双娜裹紧他的披风,吸了吸鼻子,“陛下,我没事。” 艾一个眼神,那几个士兵便退下了。 夏双娜换好衣服,图坦卡蒙看了看娜芙瑞,又看了看艾,黑沉下脸,“你们两个谁来解释一下!” 艾立刻跪下请罪,“陛下,那日王妃来求臣带她出征,臣就安排她藏身在粮草堆里” 夏双娜插嘴,“陛下,这都是我的主意,侍卫长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才答应我。” 见他们相互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图坦卡蒙气不打一出来,喝道,“胡闹!” 图坦卡蒙甩给夏双娜一个背影,大步往前走,夏双娜迈着小碎步狂追,“等等我,走这么快干什么?怎么了,真生气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图坦卡蒙唰地扭过头,眼睛里冒着恼火和担忧,“你知道你有多愚蠢多胡闹吗!粮草堆里那么闷,那么热。你要是饿了,有东西吃吗,你要是渴了,有水喝吗。要是今天的火再大一点,你就忍心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活着吗!” 图坦卡蒙这么在乎她,虽然挨了一顿臭骂,但夏双娜心里充满了甜蜜,跳起来唧一口亲了亲他的脸颊。 图坦卡蒙脸色并没有缓和,“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夏双娜转了一圈,“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图坦卡蒙冷脸,“艾,马上送她回去!” “我不要,”夏双娜急了,死皮赖脸地不肯走,“有人想要烧死我,我不敢回去,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活命,图图!” 图坦卡蒙嘶了一声,手指戳着她的脑门,“不准再离开我的视线,听到没有!” 夏双娜仰起下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你也是,不准离开我,听到没有!” 图坦卡蒙登上马车,目光扫向艾,艾打了一个寒颤,这是要找他秋后算账了吗, “艾,好好查查是谁敢放火,我决不轻饶。” “遵命。” 图坦卡蒙眯眼斜着艾,艾不解,“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么没眼色地杵在这里当电灯泡,图坦卡蒙嫌弃到,“你要打扰你的陛下约会吗?我数三个数,消失!三、二” 艾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窜得比兔子都快。 夏双娜哑然失笑,约会这个词,她只在现代说过一遍,没想到图坦卡蒙就记住了。 图坦卡蒙把手伸给夏双娜,“上来。” 夏双娜第一次乘坐图坦卡蒙驾驶的战车,骏马奔驰起来,地面有些颠簸,她的身体跟着晃动,图坦卡蒙在她身后,双臂把她的身体固定稳,夏双娜靠着图坦卡蒙的胸膛,神经逐渐放松,是啊,有他在,她害怕什么。 图坦卡蒙问:“为什么一定要跟来,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夏双娜眺望着远方茫茫大漠,“因为爱的本能,我们一生会遇到成千上万的人,爱上一个人的机会极其微小,就像在这浩瀚的大沙漠随意舀起一捧沙,但是一旦他出现了,我便认准他了。图图,我跨越三千年来到你身边,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陪着你。” 图坦卡蒙贴着她的脖颈,眷恋地深嗅了一口,“其实,娜娜,刚出城我就想你了,我就后悔没有让你伴随我出征了,你来了真好。” 泪水再度涌出了夏双娜的眼眶,女孩笑着,“图坦卡蒙,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图坦卡蒙抖动缰绳,提升速度。 马车飞快地奔跑了起来,沙漠中呼啸的风迎面扑来,砂砾击打在脸上,微微有点痛,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和快感,夏双娜兴奋地催促到,“再快一点!再快点!” 图坦卡蒙又是一甩马鞭。 风驰电掣,急速奔驰中,夏双娜闭上眼睛,伸开手臂,感觉风儿托举着自己的衣袖,她好像要飞起来了,她的身心陷入一种狂热的欢乐中,大喊着,“图坦卡蒙,啊!我好爱你呀!” “娜芙瑞,我也好爱你!!” 夏双娜喊:“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图坦卡蒙反驳,“才不是呢,明明是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我更多!” “不,是我更多” 黄沙浩渺,彩霞满天,一轮硕大的落日缓缓坠入地平线,艾望着战车上完全放飞自我的两人,欣慰地笑着,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动,很快,他也能和塞克蒂美团聚了。 因为有图坦卡蒙,夏双娜的行军生活才没有那么单调枯燥,他们一路向北,四月在奔波中结束,时间步入五月,经过一个月的跋涉,埃及大军终于抵达那片夹在埃及和赫梯之间的狭长地带,叙利亚地区。 古埃及的夏天总是来得格外早,正午过后,地面蒸腾着暑气,到下午,行进入山谷,终于有了一丝清凉的气息。 法老的军队又朝北行进了十几里地,一片气势庞大的军营浮现出来,夏双娜精神一振,到了! 士兵列队欢迎君主御驾,演奏起恢弘的军中音乐,法老亲征,无疑大大振奋了士气。 战车停稳,夏双娜跳下去,仔细打量这块宽阔的营地,大大小小的营帐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彰显着森严的等级秩序,最中间那顶被众星捧月包围着、最大最华丽的帐子就是法老的战时行宫了,行宫中间由厚厚的帘幕分割开,前面是军事会议厅,后面则是法老的卧室。 夏双娜围绕着这个巨大的营帐走了一圈,发现营帐后面还藏着一顶较小的营帐,屋顶缀着带有褶皱的花边,像美丽少女在微风里轻扬的裙摆,洁白的布上绘有各种花卉的图案,在一众色调低沉压抑的营帐中,显得娇嫩明丽。 两顶营帐中间竟然有一条连廊连接,而图坦卡蒙的卧室正通向那顶彩绘的营帐。 图坦卡蒙已悄悄站在她身旁,“喜欢吗?” “这是给我的?”夏双娜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这是她在营地的寝宫吗,图坦卡蒙专门为她修建的独一无二的行宫,这样她想见到图坦卡蒙,图坦卡蒙见到她就方便多了,还保留了私密性,如此精妙的设计,可见十足的用心。 夏双娜的心海泛起涟漪,她真的好幸福,好幸运能被他这样爱着。 夏双娜转身扑向图坦卡蒙怀中,“谢谢你!” 图坦卡蒙紧紧地拥抱着她,呼吸相闻,他们是如此深爱着对方。 图坦卡蒙手指向一个方向,“你看。” 顺着图坦卡蒙的手指,夏双娜看到了艾,他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一个戎装的女人。 晚霞均匀地散落在塞克蒂美身上,盔甲闪着万千点细碎的金光,冰冷的金属却是家人的温度,她腰间系着一条英武的红色腰带,身姿宛如战争女神雅典娜一样完美挺拔,只一眼,艾便找到了他想要厮守一生的女人。 塞克蒂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扭过头来,只一眼,塞克蒂美就找了她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不苟言笑的那张脸上,绽放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数月的分别后,这对夫妻终于重逢了。 艾搂住塞克蒂美的腰,急不可耐地吻上她的嘴巴,塞克蒂美闭上眼睛,激烈地回应他。 图坦卡蒙站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双娜调侃,“怎么,你羡慕了。” “那我们也来。”夏双娜一把扳过图坦卡蒙的脸,就霸气地噙住了他的唇,图坦卡蒙托着她的后脑勺,深情投入。 苍茫的天地如同一张盛大的画布,金黄的夕阳勾画着两对恋人相拥热吻的身影,拉伸到远方,不管前路如何,他们都会携手走下去。 图坦卡蒙吻够了,“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去帐篷里看看。” 夏双娜眼睛亮如星辰,怎么,难道还有惊喜? 第714章 最后的星雨夜 图坦卡蒙满眼宠溺,卖了一个关子,“你去看看,我要和将军商议作战计划,晚上去看你。” “嗯,”夏双娜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我等你来,你一定要来!” 图坦卡蒙笑了,笑她和自己一样,一分一秒也承受不了分离的痛苦。 夏双娜走进那顶图坦卡蒙亲自为她设计的帐子,打量起四周的陈设,虽然比不上东苑的宽敞,但看得出来图坦卡蒙为了让她在这个家住得舒适,花费了一番巧思,家具和布置都仿照她在东苑的寝宫。 突然几个人变戏法一样从帷幕后冒了出来,恭敬地朝她九十度行礼,“娜芙瑞殿下,这里真美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夏双娜尖叫,“啊!你们来了!” 奈芙依朵和杜拉,厨师温努夫人和医师梅莉塔夫人,齐刷刷出现在她眼前。 夏双娜兴奋地又蹦又跳,和她们一一拥抱,图坦卡蒙把照顾她的人都接来了,都不提前告诉她,她真的太惊喜了。 这么多人,欢声笑语,把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杜拉暧昧地打趣,“娜芙瑞,法老说了这里是给您一个人住的,我们在旁边有住所,您有什么事情,就摇铃传召我们。” 夏双娜被逗笑了,图坦卡蒙是怕她们都聚在一起,他想干什么事不方便。 夏双娜放好行李,坐下来,拿出针线包,为浴血拼杀的将士们缝补起衣物,帮图坦卡蒙笼络军心。 夜幕降临,奈芙依朵送来了晚餐,是烤牛肉和面包,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 夏双娜想等着图坦卡蒙一起吃饭。 她站在连接两顶军帐的走廊前,看到军事会议室透过厚厚亚麻布溢出黄色的灯光,图坦卡蒙还在开会,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结束吗,也不知道图坦卡蒙吃饭没有,饿不饿。 其实从她的寝宫到会议室只有不到一百步,但这点距离对于两个相恋的年轻人,实在是比浩瀚银河还要宽阔数倍。 夏双娜只能一个人吃了饭,饭后散步没让侍女们跟随,她走出帐篷,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他们扎营在山谷,自然是选在离水源近的地方,她追寻着水声,跑到了河边。 法老的军队在此地驻扎,所以沿河点着篝火,照得河边很是明亮,夏双娜在河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河面被灯火照着,如同撒上了一片片的碎金,她脱下凉鞋,把脚丫伸到清凉的河水里,调皮的小鱼亲吻着她的脚趾,夏双娜双脚扑腾着水,溅起的一朵朵水花,在月光的映衬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辉。 不知何时,一个人悄悄站在了女孩身后,双手轻轻蒙上她的眼睛,他身上的气息慢慢萦绕住夏双娜,那是一种很心安很沉醉的感觉,夏双娜扬起嘴角,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图图,你来了。” “开完军事会议了,吵吵吵累死我了。”图坦卡蒙伸了个懒腰,“刚结束我就找你来了,你不在寝宫休息乱跑什么。” 夏双娜嘻嘻笑,“吃饭了吗?” “抽空吃了点。” 夏双娜听出图坦卡蒙没有什么胃口,“战况如何?” 图坦卡蒙眉头微蹙,“斯蒙卡拉背叛埃及,他太了解我们军队的优势和缺陷,我们目前很被动,我已经命令赫伦西布加紧时间突破训练。” 微风习习,流水潺潺,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他们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耳边灌满流水叮咚的响声,遥望那缀满星辰的夜空,天空并非是完全的黑色,而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延伸向远处,延伸向无穷远处,或许那里就是她的时空所处的宇宙,三千年后的银河系。 夏双娜发现,这里的星空比底比斯和阿玛尔那的星空都要更漂亮。如果不是埃及军队驻扎在这里,这里就是一片杳无人烟的空谷,未遭破坏,所以拥有最原始最纯净的景色。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心愿之一就是和心爱的人在地球上的极乐净土上看看那满天星辰的夜空,这个愿望竟然在古埃及实现了。 忽而,一颗绚烂的流星划过天际,与夜幕擦出奇妙的蓝紫色火光。 “有流星!”夏双娜叫图坦卡蒙,“快许愿!” 流星似乎颇通人意,直到夏双娜放下合十的手,它的尾巴才融进茫茫夜色里。 图坦卡蒙凑过去,“许的什么愿望?是永生永世与我相守吗?” “不是。” 图坦卡蒙有些失落,“那是什么?” 夏双娜小脸上浮着红晕,“我许的愿望是,陛下的每个愿望都会成真。” 图坦卡蒙望着她,眸中柔情涌动,一笑,“那没差别,因为我的愿望是,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 夏双娜笑着吻他,图坦卡蒙在她耳边厮磨,“我刚才还许了一个愿望,给我生个可爱的孩子。” 夏双娜羞涩地点头,骑在图坦卡蒙腿上,茂密的灌木后,飘出暧昧的隐秘声响。 酣畅淋漓过后,两人心满意足地躺在草地上。 夏双娜指着夜空,“图图,如果你是月亮,我就是月亮旁边的星星。” 图坦卡蒙问:“要是没有星星,星星被云盖住了呢?” 夏双娜笑:“那我就做风,风吹云散,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 也许是太幸福了,女孩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图坦卡蒙体察到了,“是想家了吗?” “嗯。”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永远保护你,疼爱你。” 夏双娜翻进图坦卡蒙怀里,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变得激烈,“娜娜,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还有父母,而我” 图坦卡蒙喉口涩滞,说不下去了。 夏双娜把他的脑袋搂在自己胸前,哽咽着开了口,“图图,在我们那里有一个说法,每个人离世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喏,你看天边那两颗最亮的就是你的父王和母妃,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你,陪伴着你,从未真正离开,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图坦卡蒙心里好受多了,“娜娜,给我唱首歌。” “好呀,我给你唱我们家乡的歌,我妈妈唱给我的歌。” 夏双娜双手打着节拍,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追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有一对才完美, 不怕天黑不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夏双娜唱完歌,“图图,我们回去。” 回答她的是清浅的呼吸声,扭头一看,图坦卡蒙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怎么能睡在这里。”夏双娜拉扯不动他。 “我叫艾把你抬回去。” 夏双娜站起身往回走。 一阵风吹过,岸边的灯火突然一盏盏熄灭了。 夏双娜没在意,凭着记忆朝高处跋涉,渐渐她发现自己似乎离营地越来越远了。 夜已经很深,她竟然在埃及的军营里迷路了。 夏双娜无助地大喊,“图坦卡蒙,艾!奈芙依朵!杜拉!” 灌木后窸窸窣窣声由远及近,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将她扑倒在地。 第715章 被俘 夏双娜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手臂缩在胸前,腿蹲坐着,正蜷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她头昏脑涨,腿脚酸软,后背刺痛,不舒服得要死掉。 她想伸展一下手臂,谁知刚移动胳膊肘,就嘭地一声打到了什么坚硬的表面,痛得她凄厉地喊叫,可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吟,因为有一团麻布紧紧塞在她口中。 “唔唔唔” 这是怎么了!? 夏双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艰难地用手探索周围,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四壁摸着很光滑,还呈现一定的弧度,浓郁的酒香从自己头顶、脚下、左边、右边,四面八方窜进鼻子里,夏双娜感觉手沾上了什么液体,小心地闻了闻,是一些酒液。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房子,而是一个容器,一个圆木桶,准确说是一只用过的酒桶,而自己正被关在桶里! 夏双娜顿时毛骨悚然。 夏双娜依稀记得自己方才遇到袭击,然后就昏迷了,不知怎么就被塞进了这里。 头顶盖子密封得严严实实,留有一个孔,让她不至于被憋死,孔很小,只够她两根手指头探出去,很弱的光,从小洞里透进来。 外面似乎有一男一女在议论。 女声说:“杀了她。” 男声说:“主人交代了,把她带回去,一根汗毛都不能伤。” 那个女人语气不悦,“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夏双娜听出那个女人的声音好像韩努特的声音,就是王后身边的那个大侍女,韩努特。 男人又开口,态度恭敬了很多,“主人交代过,我必须” 主人?韩努特和这个男人共同的主人吗,难道是安赫姗那蒙,王后为什么这样对她,他们的主人到底要不要杀了自己。 夏双娜机警地竖着耳朵继续听,弄清形势之前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好好,快点把她带出去。”韩努特表面妥协了,心里却阴狠地盘算着,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杀掉她。 图坦卡蒙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往旁边摸,结果摸了个空。 图坦卡蒙猛地从草地上坐起来,“娜娜。” 图坦卡蒙在河边找了一圈,又返回她的卧室找,她也没在卧室,图坦卡蒙焦急地喊:“艾,娜娜不见了!” 士兵们挨个帐篷逐一排查,都没有她的半分踪影,图坦卡蒙这下真的慌了,今晚军事会议结束后,他到夏双娜的帐篷里没找到她,问她的侍女也不知她去向时,他也没有这样的慌乱,图坦卡蒙有一种很强的预感,如果今晚找不到她,他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封锁军营,一个人也不准放出去!” 此时,一辆驴子拖着的板车向营地出口驶来,一人驾驶着马车,一人在马车上坐着,扶着一个大酒桶。 值夜的哨兵照例检查,“干什么的?” 男人恭敬道:“我们负责运送酒饮,送桶出去。” 上千人的军营,一天对酒饮的需求量巨大,哨兵正要放行,就看到板车上的大桶掉了下来。 夏双娜翻动身体,让木桶朝板车边缘滚动。 木桶重重摔到地上,可它质量真好,竟然完全没有摔碎,倒是把夏双娜的骨头快摔散架了,夏双娜忍着疼痛,手脚并用,让木桶左右晃动,同时唔唔呻吟,希望这动静能被哨兵听到。 男人一惊,立刻跳下车,用脚固定住木桶,招呼韩努特帮忙把桶抬上去。 哨兵狐疑到,”很沉吗?” 男人解释,“这里面的酒大人们不爱喝,我运出去倒掉。” 哨兵没有再多追问,放了行。 他们前脚离开,法老的传令兵一路狂奔过来,高喝,“法老有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你们有没有放人出去,是个女人!” “刚出去两个运酒的小兵。” “快追!”士兵们驾驶马车,飞速地追了出去。 驴的速度没有马快,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就要被追上了,男人突然阴险地伸手,将韩努特用力推了下去,这下板车上的重量减轻,速度快了很多。 韩努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头朝下摔了一嘴泥。 她立刻奔跑着追赶他们,“等等,等等!!” 男人回头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女人有仇,想杀了她,我怎么可能会带上你。 韩努特发现追不上车,无措地想躲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被追上的士兵死死按住,士兵拽起她的头发,那张脸模样还不错。 “这就是法老要找的女人,带回去交差!” 听说找到了,图坦卡蒙狂喜地跑到门口迎接,看到是韩努特,满腔欢喜顿时变成了失望和愤怒,“韩努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努特面不改色,“陛下,是王后殿下担心您,派我过来照顾您。” 艾直白地戳穿她的谎言,“是吗,韩努特女官,我一直在寻找你,没想到你就出现了,我查到你曾经在失火的粮草车前逗留,是你放火,是王后指使你的吗?” 韩努特咬咬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攀诬王后,自己认了下来,“和王后无关,是我自己要来的。” 图坦卡蒙厉声质问,“娜芙瑞在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图坦卡蒙眼光凶狠得能杀人,“你把她带去了哪里!” 韩努特狡辩,“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我再问最后一遍,娜芙瑞被你带去了哪里!?”图坦卡蒙咬牙。 “我不知道。”韩努特扭过头,那个男人太狡猾了,根本没有告诉她要去哪里。 “死鸭子还敢嘴硬!”艾怒斥。 “把她下狱,严刑审问!”娜芙瑞不知去向,图坦卡蒙没有时间和她周旋。 艾小心地问:“难道是王后殿下带走了娜芙瑞?” “应该不是。”图坦卡蒙揉着眉心摇头,姐姐若想动手,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图坦卡蒙突然想起来,就在一年前,娜芙瑞曾被劫过一次。 图坦卡蒙惊呼,“是斯蒙卡拉!糟了,韩努特是他用来分散我注意的,娜娜被他带走了,快点追!!” 驴车一路疾行到河边,河边停泊着一辆船,船上有接应的人,他们一同把酒桶抬到了船上。 夏双娜悬空的身体终于被放下,狭小的空间憋得她难受,反胃想吐,她抗议挣扎,圆木桶在甲板上滚来滚去的。 男人急忙扑过去,控制住她,“你别动了,掉到水里,会淹死的!” 夏双娜猛打一个寒颤,一动也不敢动了,她还不能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图坦卡蒙了。 他们又将她搬进船舱,反锁好门,盖子终于被撬开,夏双娜艰难地爬出来,就软倒在了地上,呼吸着宝贵的空气。 嘴巴的布被人取出,夏双娜干呕了几下,“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你放心,主人命令过,我不会伤到你。” 夏双娜稍微缓过来,和他谈判,“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法老的妃子,你放我回去,法老会给你很多很多金银财宝。” “回去?法老就把我杀了,你以为我会信你。” 夏双娜保证到,“不会的,我会让士兵放你走,我不会骗你!” “我只听主人的命令。”男人说了一句话,就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巴。 听着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夜色沉沉,夏双娜感觉到她离图坦卡蒙越来越远了。 她回不去家了,为什么要跑来,给图坦卡蒙添麻烦,懊悔的泪水爬满了她的脸。 在船上过了一天,男人带她下了船。 夏双娜被蒙住眼睛,锁住手脚,经过几道关卡严密盘查后,进入了一栋建筑的内部。 厚重的墙壁隔绝了阳光,一进去就感觉温度低了好几度。 夏双娜被带进一个房间,听到看守她的男人恭敬地唤到,“主人。” 被尊称为主人的那人可能是做了一个动作,男人答了声是,就解开了夏双娜身上的镣铐。 石门轰然在身后关闭,夏双娜恼火地一把拽掉眼上的布,她倒要看看是谁敢绑她! 第716章 回家的路 对面那人,屹然而立,身穿黑紫色长袍,脸上是一张冰冷的黄金面具。 他抬手将面具取下,露出那一张棱角分明的绝美脸庞,他眉毛浓密,鼻骨高耸,细细的眼角上扬,带着勾人心魄的魅惑,皮肤因为长期照不到太阳,泛着苍白色,他削薄的唇瓣微动,将久别重逢的无穷欣喜藏在颤抖的嗓音里,“娜娜,我等你很久了。” 夏双娜一秒错愕后,厌恶地咧嘴,“斯蒙卡拉,你到底想怎么样?放我回去!” “你把我捉过来干什么,威胁图坦卡蒙吗,你想多了,我绝不会被你利用,你趁早杀了我!”夏双娜目光锋利,宁死不屈。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你待在我身边。”斯蒙卡拉急忙保证。 “可我一点不想见到你。” 斯蒙卡拉忽略了她绝情的话,好奇地问:“一年前,在吉萨,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在沙暴里消失了,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后来你怎么又回到底比斯了?” “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夏双娜根本不给他好脸色。 “娜娜,你为什么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思念和关心呢”斯蒙卡拉语气还是很温柔,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夏双娜仰头躲开。 “不要叫我娜娜!”这是图坦卡蒙对她的专属昵称,别人都不可以这么叫。 斯蒙卡拉挫败地吸了口凉气,“你能耐心听我说说话吗。” “有什么好说的,你割让领土,与赫梯结盟,背叛生养你的祖国。” 听了这话,斯蒙卡拉面色骤沉,唰地站起身,义愤道,“当年是埃赫那吞要杀掉我,是埃及先不要我!” 他取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个小袋子,把细细的砂砾倒在手心里,“这十年来,我每每思念家乡,就会捧起这些来自埃及的沙子,我多么想有一天能够结束流浪,回到埃及。” 夏双娜和斯蒙卡拉在阿玛尔那那栋贵族别墅巧遇时,他就曾这么说过,当时夏双娜真的信了,还很同情他,夏双娜一声嗤笑,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女孩不屑鄙夷的态度刺痛了斯蒙卡拉的心,斯蒙卡拉走近了几步,庄严说着,“我是埃及人,我的父亲是埃及法老,我世世代代都是埃及人,我怎么会背叛我的祖国。等我击败图坦卡蒙,成为埃及法老,自然就有兵力消灭赫梯的驻军,苏庇路里乌玛斯他不仅一块土地都得不到,而且,我还要复兴米坦尼,让他把吃进嘴里的吐出来!” 回想起在赫梯受的众多屈辱,斯蒙卡拉脸颊滚烫气息紊乱,他发誓一定要让赫梯国王那个老东西后悔他愚蠢的行为! 斯蒙卡拉苦苦挽救自己在女孩心中的形象,可惜是徒劳的,夏双娜充耳不闻,“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怕我告诉苏庇路里乌玛斯,破坏你们的同盟吗?” 斯蒙卡拉愣了下,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你尽管去说,苏庇路里乌玛斯想的是,战争胜利,便消灭我,独占埃及。你以为他满足下埃及三角洲那片土地吗,不,他想要的是整个埃及!这本来就是一场毒蛇与毒蝎的战争游戏,各怀鬼胎的两方,结成的同盟却是最坚不可摧的,娜娜,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他唇瓣如花,笑得邪魅狂狷。 夏双娜瞪着他,那叫一个瞠目结舌,气闷语结,唾弃到,“卑鄙!!” “我卑鄙?” 斯蒙卡拉的声音含着一丝沙哑。 夏双娜余光瞥到他的脸,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受伤的楚楚可怜的表情,明明是他阴毒地发动暴乱挑起战争,还做出这副无辜深情的样子给谁看,真是条善于伪装的毒蛇。 “娜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苦苦复兴阿吞都是为了谁你就不会这么骂我!”斯蒙卡拉痛彻心扉地叫喊着。 “你为了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为了你!斯蒙卡拉满目哀伤,是啊,娜芙瑞她没有过往的记忆。 斯蒙卡拉拿出那条他一直藏在心口处的日轮盘项链,黄金和红宝石熠熠发光,“你看,这是你的项链,我们在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认识了。” 见夏双娜嘴角抽搐,露出“你在说什么疯话”的表情,斯蒙卡拉闭了嘴,他何尝不想让她认出自己,记起和自己曾经有过婚姻,但他不愿她想起过去的仇恨,更不想让她活在痛苦中。 侍女们送了食物进来,斯蒙卡拉说:“饿了,吃点东西。” 夏双娜紧闭着嘴巴,绝食抗议。 斯蒙卡拉拿起一块面包,戏谑到,“你不吃是吗,我会用一切办法逼你吃,喂你吃。” 夏双娜浑身粟粒暴起,她知道他能干出来,简直恶心死了,夏双娜恨恨地抓过一块圆面包,咔嚓嚓三口咬完,腮帮子鼓动着咀嚼,一下子噎住了自己。 斯蒙卡拉端起一杯羊奶,微笑着递给她,夏双娜剜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泄愤般咕咚咚灌进自己嘴里。 正当此时,一个容貌清俊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是耐布莱吞,他环顾四周,失落地问,“主人,她没有一起回来吗。” 夏双娜一边装作喝羊奶,一边听到了这话,眼珠一咕噜,什么谁没有一起回来? 斯蒙卡拉迅速看了夏双娜一眼,故意避着她,带耐布莱吞到一旁,后来他们再说什么夏双娜就听不到了。 夏双娜决定还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首先要弄清楚自己在哪里,才有机会逃出去。 斯蒙卡拉把她关在一个大房间里,四面全是石头垒成的墙,她用手叩了叩,回声闷沉,看来墙体很厚,靠近外边的一侧,墙上分布着成排的条形射击口,一旦有敌人入侵,就会被隐藏在射击口后的弓箭手射杀。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军事堡垒,具体位置她无法判断,目前在斯蒙卡拉和赫梯军队的控制之下。 夏双娜回忆着,刚才从进入堡垒大门到这里,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看来里面结构复杂。 斯蒙卡拉敢把自己关在这里,肯定是自信于此处守卫森严。 想要硬闯出去基本不可能,而且房间没有窗户,没法跳窗。 夏双娜鼓励自己不要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个疑问一直缠绕在她心头,一天深夜,她茅塞顿开,瞬间眼泪潸然而下,她终于想到办法逃出这座牢笼,回到图坦卡蒙身边了。 接下来几天,夏双娜表现得很乖巧。 于是斯蒙卡拉会大发慈悲带着她,在他的监视下到堡垒的其他部分散散心,夏双娜趁斯蒙卡拉一个不在意,瞅准机会,飞快把跑向同行的耐布莱吞,把什么东西嗖地塞进了他的腰带里。 耐布莱吞一惊正要开口大叫,夏双娜心脏狂跳,眼神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这天晚上,夏双娜一直坐在门前,等待着她的访客。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闪身进来。 夏双娜眉头舒展,她不能出去,那就让他想办法进来。 耐布莱吞今天收到了她的密信,上面用血写着: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晚上来见我, 耐布莱吞左思右想,还是来了,警惕地问,“什么事?” 夏双娜开门见山,“我知道韩努特在哪里!” 夏双娜看到耐布莱吞眼中惊诧又惊喜的光一闪而过,但他立刻就伪装得漠不在乎,“你在说什么。” 夏双娜飞快地说着,“当时绑我的有两个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是韩努特,我熟悉她的声音,我们三人一起出了军营,但是不知怎么的韩努特掉下了马车,我听到她在后面追赶呼喊,但是没能追上,她现在已经被赶上来的埃及士兵抓住了。” 耐布莱吞瞳孔猛缩,夏双娜读出了他眼底的担忧。 她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事。 韩努特是安赫姗那蒙的心腹,为什么会成了斯蒙卡拉的奸细,她又朝堡垒里给她送饭的侍女打听到,耐布莱吞一直在找一个女人,联想到那天,耐布莱吞匆匆走进来,问斯蒙卡拉,她没有和自己一起回来吗。 和自己同行的人不就是韩努特吗,所以夏双娜大胆猜测,耐布莱吞和韩努特的关系很可能不一般,现在看他的反应,夏双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夏双娜眼神明亮,“我有办法帮你救出韩努特,只要你送我回到埃及军营,我会让法老无罪释放韩努特,把她平安地送还给你!” 耐布莱吞在暴徒中地位仅次于斯蒙卡拉,如果有他协助,她的逃跑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谁知耐布莱吞并不买账,冷笑到,“主人会帮我救出她,不需要麻烦您。娜芙瑞小姐,看来您一点也不老实,我必须告诉主人,让他对您好好看管。” 不能说,不能说啊,夏双娜冷汗直流,如果他告诉斯蒙卡拉,她就彻底玩儿完了。 夏双娜急中生智,道:“你都不想想韩努特为什么会掉下车,当时追兵在后面,绑我的那个男人分明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才牺牲了她,他这么做一定是得到了斯蒙卡拉的授意。你以为斯蒙卡拉会帮你救出她吗,你错了,他根本就不关心韩努特的死活!韩努特在军队大狱里受苦,她一直等着你救她,你听不到她在苦苦呼唤你吗,只有你能救她,如果你不快点,她可能会被杀死的!” 夏双娜笃定斯蒙卡拉和耐布莱吞不会是铁板一块,先挑拨离间,再用苦情唤起他对韩努特的怜爱,耐布莱吞果然脸色阵阵发白。 “我发誓,如果你放我回去,我一定会让她回到你身边,相信我!” 耐布莱吞喉咙吞咽了两下,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被她说动了,“我需要考虑下。” 这就是有希望,夏双娜揣着雀跃的一颗心,期盼着和图坦卡蒙重逢的明天,躺在床上,渐渐入眠。 赫梯的战士们在前线浴血拼杀,而在千里之外的哈图沙高地,华丽坚固的城堡里,贵族们依然享受着奢靡的生活,战场上腥涩的血雨淋不到他们。 王座上,苏庇路里乌玛斯读完了黏土板上的文字,他料定斯蒙卡拉不会安生,于是派出眼线随时监控着他和他手下的人。 “埃及法老的小宠妃的确聪明,你说耐布莱吞会答应她吗,绝不能放娜芙瑞回到埃及军营,她是掣肘埃及法老的有力棋子,不能让韩努特活着了。” 赫梯的大王子阿尔努万达,也是王太子,三十多岁,头戴金冠,留着蜷曲的胡子,和他父王一样政治手腕老道毒辣,恭维到,“父王英明,那女人在埃及军营里死了,也和我们无关。” “她必死。”苏庇路里乌玛斯大手握紧权杖的宝石头,眼中迸出阴狠的光。 这样耐布莱吞一定会恨死图坦卡蒙,就用仇恨浇灌他的怒火和斗志,和图坦卡蒙决一死战,而赫梯只需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利。 第717章 奥伦托攻城战 图坦卡蒙下令不准让韩努特轻易死掉,所以士兵们在拷打她时留有余力,她受伤了还会给她治疗。 这日破晓时分,狱长打开牢门,照常给她送早饭。 晨光透过污浊墙壁上的小洞落进牢房,泛着衰败的青灰色,一个女人长发垂下,晃晃悠悠地悬挂在横梁上。 韩努特脖子上套着绳,已经吊死了。 她脚下还有一个倒在一旁的便桶,似乎是因为不堪受辱自杀了。 “死就死了。”图坦卡蒙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禀报,厌恶到。 韩努特敢放火烧粮草,差点害死娜娜,图坦卡蒙早就不想让她活了,只是还要从她嘴里审问出娜娜的下落,既然她死活不肯说,留着她也没有意义,“去告诉姐姐一声。” 图坦卡蒙想了想,又说:“去查查,韩努特是谁害死的,为什么急着把她灭口。” 军事堡垒里。 夏双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她想要的答复。 耐布莱吞来到她的房间,松口了,“我可以试试,但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双娜信誓旦旦地发誓,“我保证等我回去,一定会把她还给你,我们任何一方都不希望矛盾激化对吗。” 为了救出爱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耐布莱吞深吸一口气,正要把逃跑计划讲给夏双娜,就听到大门外有人痛呼,“刚得到消息,韩努特死了,死在了埃及军营的大狱里” 死了 突然的噩耗让耐布莱吞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后惊讶和哀痛从他几乎龇裂的瞳仁里迸射而出,夏双娜大脑也是一片懵,她马上就要成功了,韩努特怎么会死了呢! 恋人的死讯如轰然倒塌下的天空,压垮了耐布莱吞所有的精神,他软软地跪倒在地,喉间悲痛地哀嚎,“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你只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女孩子,为王室服务了十年,法老却残杀了你,他好狠!” 夏双娜听不下去,辩驳到,“你怎知道是法老杀了她,她是王后最亲近的侍女,法老不可能随意处置她的,你想清楚!” 耐布莱吞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狂奔地咆哮,“不,图坦卡蒙就是个暴虐的叛徒!背叛了阿吞神!背叛当初辅佐他上位的阿吞大祭司,是他,就是他,就像他曾经杀了那么多人,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哥哥我的家人都被他杀了” 他沙哑、颤抖、破碎的嗓音一丝一丝挤出来,夏双娜这个不相关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痛苦,他是真的恨极了图坦卡蒙。 耐布莱吞痛不欲生,双拳不断紧攥,发出咯吱吱的摩擦声,两只眼睛充斥鲜血,“我一定要杀了图坦卡蒙,为我的家人爱人报仇他不得好死” 夏双娜只想嘲讽他痴心妄想,图坦卡蒙怎么可能被小人击败,突然发现他阴鸷仇恨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你这个狡猾的女人,我差点就信了你!” “图坦卡蒙让我失去她,我就让他失去你!”耐布莱吞抽出剑向她砍去,要杀了她泄愤。 夏双娜慌张地躲避,耐布莱吞癫狂地追赶她,高吼着,劈裂了餐桌,撕碎了窗帘。 大门突然从外打开,夏双娜慌不择路,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斯蒙卡拉听到屋里的动静赶来,一进屋就看见耐布莱吞竟然举剑追杀着娜芙瑞,他上前飞起一腿,一脚踢翻了耐布莱吞,暴吼,“你在做什么!” 耐布莱吞摔倒在地,理智渐渐回归,“抱歉,主人。” “滚!” 斯蒙卡拉紧紧抱住还在发抖的夏双娜,“我会加派人手保护你,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也出去,出去!!”夏双娜大叫着掰开斯蒙卡拉的手,将他轰了出去。 夏双娜跌坐回床上,难受得想哭,为什么会这样,众神为什么要如此捉弄她,努力了这么久,全部白费了。 图坦卡蒙一边着手收复失地,一边加派信使寻找夏双娜,在开局不利被挫败过两场后,幸运之神开始眷顾埃及军队。 图坦卡蒙领导埃及军队,以强烈的攻势高歌猛进,一周后将战火前沿向北推进了十公里。 临时营地,一顶重兵把守的军帐内,图坦卡蒙正和诸位将军召开军事会议。 会议桌上平铺着纸莎草绘制的地图,画出了河流、山谷和方形代表的军事重镇。 距离此地四公里的正北方向,毗邻河流,坐落着一座结构严密复杂的军事堡垒,名为奥伦托堡垒,以其滴水不漏的防守着称,是一百年前图坦卡蒙的祖先,骁勇善战的图特摩斯三世法老远征叙利亚时修建的,此时已经落入赫梯人手中。同时,在他们东北方大约三点五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座规模较小的军事堡垒,名为麦加特。 为了继续北上,埃及军队必须将两座堡垒全部拿下,摧毁敌人布防的军事力量。 埃及地位最高的几位将军们,对于进攻的顺序产生了分歧,正激烈辩论。 赫伦西布将军和女儿塞克蒂美都支持先攻麦加特,因为距离更近,守军较少,更易攻打。 而纳克特敏将军认为应该先正北进攻奥伦托,因为它把握着进出库米迪山谷的咽喉,对埃及的军事意义更加重要。 赫伦西布和塞克蒂美批评他直接攻打奥伦托堡,激进又冒险,纳克特敏回敬他们保守又贪功。 两方都不肯退让,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法老开口,“肃静。” 强大的王者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原本吵闹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图坦卡蒙手指拿起红色军棋,放置在了标有麦加特的位置,“此处粮草军械储量丰富,我们先攻下麦加特,以此为营地,稍作休整,再攻奥伦托胜率更高,就算局势不利,军队还可退入麦加特堡,保存战力” 听到法老的论断,已被任命为大将军的赫伦西布洋洋自得,他在图坦卡蒙父王在位时期就驻守在下埃及三角洲地区,半生戎马胜绩无数,在敌国中威名远播,法老果然还是要听从他的意见。 图坦卡蒙的发言突然被快步走来的艾打断,“陛下,有最新消息。” 图坦卡蒙走出去。 回来的时候,图坦卡蒙脸色如常,可脚步竟微微有些不稳。 法老走到地图前,把红色棋子从麦加特移到了奥伦托,“赫梯一定也猜到我军会率先进攻距离更近难度更低的麦加特堡垒,必然将在麦加特布设重兵,我军若先攻奥伦托,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击破赫梯最看重的奥伦特堡垒,定能大大挫败他们的信心。” 图坦卡蒙望着地图上的奥伦托堡,虽然它只是一个黑框小方格,可图坦卡蒙的眸光竟变得眷恋和温柔。 赫伦西布见法老突然倒戈,不再支持自己,抗议道,“陛下,这” 图坦卡蒙虽是第一次亲临战场,比不得赫伦西布经验丰富,但年轻君主的傲气让他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权威,“大将军,你只需要执行我的命令。” 塞克蒂美不解图坦卡蒙的作战方针为什么突然发生变化,她目光找到艾,用嘴型问他,发生什么了? 艾朝她勾勾手指,趁着将军们再度争执不下,塞克蒂美跟着艾溜出了营帐。 两人小别胜新婚,不放过任何腻歪亲密的机会,艾捏了捏她的脸,塞克蒂美甜甜地问:“怎么了,陛下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艾揭露玄机,“刚刚得到消息,娜芙瑞被囚禁在奥伦托堡垒。” 塞克蒂美瞬间明白了,法老这是想快点见到心爱的女人,一刻都不想多等待了。 塞克蒂美返回会议,朗声到,“陛下,臣也支持首攻奥伦托!” “塞克蒂美!”赫伦西布没想到女儿也背离自己。 塞克蒂美没有理睬父亲,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展现出了不输男子的果敢和坚毅,“陛下,我请命率领亲兵,围困住麦加特堡,防止他们的守军增援奥伦托。” “好,就由你率领你的金狮军,战车一百辆,步兵五百人,引开赫梯士兵的注意。”图坦卡蒙一锤定音。 赫伦西布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这日,从凌晨开始,埃及将士发动奇袭一路向北,数小时的血战后,攻破了横插在奥伦托堡垒前的最后一道关卡,下午时分,埃及大军兵临奥伦托城下。 图坦卡蒙头戴战时蓝冠,一身鱼鳞状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身披红色战袍,腰系黄金狮头装饰的裹腰布,他站在一辆装备精密的描金战车上,身前两匹毛色油亮的骏马同样披着鎏金铠甲,头盔上色彩绚丽的缨毛直直挺立,四蹄踢踏着地面,打着喷鼻。 图坦卡蒙仰头打量耸立在眼前的庞然大物——奥伦托堡垒,心中深情呼喊,娜娜,我来救你了。 奥伦托堡垒依河而建,由石块错落垒砌而成,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引河水在四周挖出数米深的护城河,易守难攻,此时高大的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挂起,切断了陆地到达堡垒的通道。 三层厚重坚实的石墙和垛墙,还有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回形通道,保护着中央的核心塔楼,石墙之上每隔二十步就会有一座塔台,高台上阿吞暴徒弓箭手拉满弓,对准城下的埃及军队,蓄势待发。 数百位赫梯神箭手埋伏在石墙密密麻麻的射箭孔后,瞄准了暴露在明处的埃及步兵和弓箭手。 这一定是一场血战。 图坦卡蒙凝神聚气,聆听神灵在他耳边告诉他进攻的最佳时机。 图坦卡蒙向前用力挥手,旋即军鼓号角响起震天动地。 攻城之战拉开序幕。 第718章 时空命运之歌 埃及大军整齐列队,从图坦卡蒙高举的手臂后,勇猛地奔跑向前。 埃及士兵纵身跃入护城河开始渡河,赫梯士兵和暴徒嗖嗖向他们放箭,岸上埃及弓箭手也向高台上的敌人射箭,一时间,两方箭束密密交织成雨,几乎遮蔽天日,埃及士兵经历过防身训练,潜入河里躲避,可还是不少人不幸中箭殒命。 河水逐渐被鲜血染红,护城河飘浮起尸体,埃及将士化悲愤为力量,卖力地游过同伴的身体,第一批率先抵达城门前,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 十几分钟的激战后,埃及步兵砍杀了守桥的赫梯军士,吊桥轰隆隆被放下,大批的埃及士兵扛着长梯,从桥上奔越而过。 埃及人将长梯架稳在墙根,开始迅速向上攀爬,舍生忘死的斗志让他们的敌人感到害怕,城墙上守城的赫梯军有的加大火力射击爬梯的军士,有的投下炭火想要烧掉他们的梯子,干燥的木头没有那么容易起火,他们又开始向木梯上倒助燃的油脂,顿时火焰高高窜起,呛人的浓烟连成一片,埃及士兵在痛苦尖叫中重伤坠落,砸到下面同伴身上,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岸上,图坦卡蒙冷静地指挥弓箭手向敌人射击,高举火盆的赫梯士兵和暴徒被他们射中,从城墙上翻落,摔得粉身碎骨,总算让伤亡没有那么惨烈。 城墙上的敌军不断被射中身亡,一批一批埃及士兵爬上墙头,和残余的敌人厮杀,他们高喊着步步进攻,精神振奋,全然不知恐惧为何物,弯刀长矛平平当当碰撞在一起,四周鲜血飞溅。 城堡正中间是一座高耸的指挥塔,斯蒙卡拉此时就站在这里观察战场情况,进行军事调度,见到越来越多的埃及士兵爬上了石墙,自己的力量却不断减少,斯蒙卡拉忧心地抓住了栏杆。 不知道图坦卡蒙是如何激励他的将士们,他们满身都是斗志,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再这样下去,奥伦托就要守不住了。 援军还没到吗? 阿里瓦沙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们麦加特堡的驻军,被塞克蒂美率领的金狮军困住了,而奥伦托堡垒外也被赫伦西布的战车群包围,他们无法逃脱。 斯蒙卡拉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想了想,转身,大步冲进夏双娜的房间,揪住她的衣领。 “出来,陪我演一场戏,不要怕,我不会伤到你。” 斯蒙卡拉把刀架在了夏双娜脖子上,推着她往外走。 夏双娜听到外面战斗喊杀的声音,看到漫天的箭矢托着长长的尾巴划破清空,她能感受到图坦卡蒙来了,图坦卡蒙已经领兵打到城下了,而斯蒙卡拉想用自己威胁图坦卡蒙,扭转战局。 斯蒙卡拉控制着手里握刀的力度,夏双娜也努力保持自己脖子和刀片的距离,她还想回到图坦卡蒙身边,她还不想死。 斯蒙卡拉清楚自己是图坦卡蒙的软肋,所以劫持自己逼图坦卡蒙妥协,夏双娜心里鄙夷死他这样的做法,她怎可能让他得逞。 夏双娜一边向城墙上走,一边平静地问:“大叔,问你个问题。” “说。” “你说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爱我你就不该这么利用我,应该用你的实力打赢战争。” “你想要我爱你吗?” 她已经多久没叫过自己大叔了,斯蒙卡拉望着她的侧脸,希望找到一丝她在乎自己的证据。 但其实,夏双娜根本就不在乎答案,她只是不想让图坦卡蒙为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斯蒙卡拉犹豫了。 他真不该利用她,威胁她的生命,但复兴阿吞神是娜娜的心愿,为了攻回埃及,他不能失去奥伦特,斯蒙卡拉虔诚道,“娜娜,你会原谅我的,你只需要配合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他凑到她耳边,又戏谑地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图坦卡蒙有多爱你,你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卑鄙,卑鄙,夏双娜咬紧牙关,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战争如火如荼继续着。 一个嚣张响亮的男声突然从图坦卡蒙头顶斜上方传来。 “图坦卡蒙,你看这是谁!” 图坦卡蒙猛地仰头向西南边角的塔台望去。 一个男人站在十几米的高台上,怀里禁锢着他这十几天心心念念的女子,顿时图坦卡蒙的呼吸都被撅住,几乎破口而出,娜娜! 斯蒙卡拉阴笑着,“马上退兵,否则我就杀了她。” 斯蒙卡拉把刀贴近夏双娜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割破她的喉管,夏双娜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向图坦卡蒙挤出微笑。 他的娜娜是那么娇弱,像朵一折就断的玫瑰花,图坦卡蒙心疼得肺腑都揪在一起,目光狠厉地震慑斯蒙卡拉,“斯蒙卡拉,我命你不准伤害我的妻子。” 妻子,图坦卡蒙把她当做他的妻子,听图坦卡蒙口中说出这个词,夏双娜热泪滚滚而下,哪怕她现在死了也愿意。 她高喊着,“图坦卡蒙,我的丈夫,你不要信他,他和我说不会伤害我!” 斯蒙卡拉见她竟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又气又痛,恼火之下,将她往围栏边一推,夏双娜一半的身体就悬在了空中,下面是奔流的河水,可如果从十几米高掉下去,水面可是比砖地还要坚硬。 “图坦卡蒙,我再说最后一遍,退兵,不然我就杀了她!” 深爱的女孩命悬一线,图坦卡蒙只觉眼前一黑,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他强撑着挺拔的身子,挣扎地抉择,如果退军,他们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还会沦为国际战争史永远的耻辱,但是不退军,娜娜就会死啊。 他是埃及的法老,也是娜娜的丈夫,图坦卡蒙痛苦煎熬地咬破了嘴唇,腥涩的血味弥漫在他的口腔,迟迟下不了命令。 赫伦西布崩溃地吼着,急得恨不能冲到图坦卡蒙面前替他决定,“陛下,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退军,进攻啊!” 夏双娜半悬在空中,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不能退兵!!!” 图坦卡蒙,我很感谢你爱我,可你对得起这些为你浴血拼杀为你牺牲的将士们吗,日后你在军中还有什么威信,埃及人民又该如何看待他们美色误国的法老。 她真是后悔,懊悔到骨子里,如果她不跟着图坦卡蒙来战场,就不会让图坦卡蒙这么被动。 她的角度已经看不到图坦卡蒙是什么反应,她多么想再看他一眼,两颗泪从她的眼角滴下,她做出了决定。 夏双娜身体猛地向后倒去,仰头从高台上跌下。 “娜娜!”斯蒙卡拉慌张地朝前扑去,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女孩的体重将他胳膊拽得几乎脱臼,斯蒙卡拉顾不上疼痛,用力把她往上提。 “娜娜,拉紧我的手!” 高处的风,打在女孩脸颊上,夏双娜眯着眼睛,冷冷地望着他。 斯蒙卡拉在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报复,登时恐惧到极点,他颤抖的声音几近哀求,“我错了,把手给我,求你” 夏双娜美丽凄凉地一笑,“斯蒙卡拉,我永远不会让你用我伤害他。” 夏双娜一根一根手指松开,嘴角向上扬起,幸福地笑着,义无反顾,仿佛是奔赴她和图坦卡蒙的婚礼殿堂,图坦卡蒙,我爱你,对不起,我失言了,我不能再陪你了。 “不不!!”斯蒙卡拉再也拉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她砸向河面,发出一声几乎震碎他心肺的巨响,巨大的浪花腾起,斯蒙卡拉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他是不是又一次失去她了。 “娜娜!”岸上,图坦卡蒙撕心裂肺地哀嚎,纵身跳下战车,朝河边狂奔。 图坦卡蒙被赫伦西布拦下,“陛下,您该继续指挥战役,我们会派人找到王妃的!” 图坦卡蒙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一刻,奥伦托堡城门被攻破,埃及将士们高举武器冲入堡垒中,全都红着眼睛,他们要为他们献身祖国的王妃报仇。 水中,夏双娜渐渐恢复了知觉,原来她只是撞晕了过去。 夏双娜惊喜万分,她竟然没有死,她在水底憋着气,挥舞着手臂向上游动,在埃及这两年,她早就学会了游泳,她要回去,去找图坦卡蒙。 女孩忽然感觉有什么柔软又坚韧的冰凉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她慌乱地蹬了两下腿,反而被缠得更紧。 夏双娜被一股力量拖动着,一个劲地向下坠去。 夏双娜呛了水,口鼻冒出细小的气泡,头和肺部疼痛得快要裂开,她反而陷入一种超然的平静,身体舒展,双臂打开,她就快要淹死了。 女孩悬浮在河水中向下沉去,她突然惊奇地发现呼吸不再困难了,眼睛也能睁开,上面、下面、左边、右边碧蓝的水流旋转成水柱,仿佛组成了一间小房子,有亮亮的光从脚底的深处传来。 依稀间,稚嫩童声在轻轻吟唱,清澈水波泛起涟漪。 “穿梭时空之间, 风之间,浪之间, 水之间,云之间。 命运齿轮转动, 生亦死,死亦生, 爱复得,情已断” 这忧伤又空灵的歌声穿破了深邃的水层,直击向夏双娜心灵深处。 夏双娜突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躯体,向上飞去。 直到脚下传来凉意,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行走在一片蓝色海洋上,细看那是一片蓝色矢车菊开出的海洋。 起伏的水蓝色花朵真像大海中的波浪一样,万点光亮闪耀着,绵延到水天交接处。 只听扑哧一声,一只漂亮的小巴鸟从花海里飞出,它通体碧蓝,尾羽华美,面部是一个古埃及小女孩的面容,棕色的眼眸勾着精致的眼线,涂着孔雀蓝的眼影,它没有长长的鸟喙,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嫣红饱满的嘴唇。 夏双娜惊奇地看着它,鸟儿扇动翅膀,竟然撞进了夏双娜的心口,夏双娜身子猛地一凛,有个稚嫩欢快的童音开始在她脑海里回响,声音被不断放大。 “传说中,世界初始是一片汪洋,有一天,一朵莲花神迹般浮出水面,花瓣张开,阿吞神如同金色的鸟儿冉冉升起,阳光普照,出现了植物、动物和人类,这个故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第750章 法老的铲屎官 “艾。” 这个名字好短,图坦卡蒙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 艾也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图坦卡蒙瞥了他一眼,也给了他一个单音节的名字,“我叫图。” “图,那个,你那天昏倒在野外,我发现了你,是我救了你。” 图坦卡蒙态度疏离,一点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哦,谢谢。” 谢谢,一句谢谢哪里够。 艾呲牙,向他伸出手。 “你的药费是我帮你垫的。” 懂否? 图坦卡蒙嫌弃得嘴角抽了抽,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看空空的手指,安赫姗那蒙为了防止他跑出王宫,把他的珠宝首饰都收走了。 图坦卡蒙面露尴尬,“我忘带了。” 艾眼珠骨碌了一下,“我看你穿的不错,应该是富人的孩子,你问你家里要点呗。” 图坦卡蒙耷拉着眼皮,“我不想回家。” “你为什么不回家,和父母吵架了吗?” 图坦卡蒙不耐烦到, “你别问了, 我不回去。” “那” 图坦卡蒙看向他,保证到:“艾, 你的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 “那你打算怎么给我?” 艾想了个主意,“不如你帮我工作。” 艾从小家境富裕,虽然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从来没有吃过体力苦, 放了几天羊,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在古埃及,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孤单得很, 找个伴似乎也不错。 想到这里, 艾催促图坦卡蒙,“怎么样,帮我工作抵债。” “你让我帮你工作?” 图坦卡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双眼瞪大,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好。”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混,我管你吃喝。”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图,你多大了?” “十一。” 他的个子大概一米六,艾以为他至少十五、六岁了,原来这个小弟弟才十一岁,他的言行举止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 “艾, 你呢?” 艾今年快十八了, 为了不让自己太显老,编了个年龄, “我十三, 我比你大两岁,你该问我叫大哥, 图, 你名字不好听, 我给你改个名字, 我叫你图道格。” 艾心想,我是大哥, 你自然就是二狗了,贱名嘛好养活。 图坦卡蒙没心情追究他僭越的行为, “随便你。” 图坦卡蒙的病彻底好后,艾告别提勒和温努夫妇,把图坦卡蒙带回了自己家。 图坦卡蒙上下打量着他的小房子,墙壁上灰突突的,没有任何图画,他什么时候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就算是在船上,图坦卡蒙的房间也比这里宽敞得多。 “我睡哪里?” 艾说:“你和我睡一张床,或者你睡地上。” 图坦卡蒙大摇大摆地霸占了那唯一的床, 盘起两条小腿,“你睡地上!” 艾深吸了一口气, 告诉自己忍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果他抛弃他了,他就要四处流浪了。 图坦卡蒙开口,“我饿了。” “行, 我去给你做饭,你等着。” 艾端着一盘面包走进屋,图坦卡蒙不满地叫嚣起来,“这东西能吃吗,你喂狗吗!” “我平时就是吃这些的,你爱吃不吃!” 艾坐在地上,啃那干硬硌牙的面包,啃得他想流眼泪,在家里至少四菜一汤,汉堡、刺生、牛排,想吃什么吃什么,如果爸爸妈妈还在, 他脑子有病来古埃及受罪。 图坦卡蒙一旁敲着空碗,大喊大叫,“我!要!吃!鸵!鸟!腿!” 艾郁闷得挤眉毛,“我踏马上哪儿给你找鸵鸟腿, 你啃我的腿行。” “呸, 脏死了,我才不吃!” 艾气不打一出来,攥紧拳头,强忍下把他拎起来扔出自己家的冲动。 “我不吃,死都不吃!” 艾凑到图坦卡蒙耳边,邪邪地扬起嘴角。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男孩,说,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艾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吃不吃,不吃就给我!” 图坦卡蒙瞪了他一眼,抓起一个面包,啊呜啊呜,忍辱负重地啃了起来,那表情痛苦得像是吃了一堆石头,反正把肚子填满了。 艾去洗碗,图坦卡蒙坐在床上,捂着肚子,脸色不太好看,“艾,我要解手,给我拿马桶。” “哪有马桶?!出去挖个坑,拉完记得埋了。” 王宫有专人侍奉法老入厕,就算是在旅行途中,图坦卡蒙也有舒适的马桶,给他绝对的隐私。 图坦卡蒙一听就皱起眉,“脏死了!” “嫌脏你不去!” 图坦卡蒙肚子里稀里哗啦地乱响,不是饿的,法老吃的食物一向精细,艾的那些“狗食”让他毫不意外地闹起了肚子。 强烈的生理欲望,让图坦卡蒙羞耻地想自尽。 艾望着图坦卡蒙憋红的小脸,戏谑,“拉裤子了我可没衣服给你换。” 图坦卡蒙顾不得矜持了,快速跳下床,“你带我过去。” 艾手臂一捞,直接将图坦卡蒙打横抱了起来。 图坦卡蒙惊恐地蜷成一团,“你干嘛!” 艾咧嘴笑,“走啊,哥哥请你坐k8701!” 艾在附近野地里挖了一个又一个洞,用完一个就填一个,防止踩雷,顺便让肥料滋养大地。 灌木丛低处,传出命令。 “艾,给我拿手纸。” 艾一个白眼咂过去,哪有纸,这小家伙不知道纸莎草有多贵吗! 艾坏笑着,朝他开腔,“你看见那么多树叶了吗,实在不行,手指也可以!” “你放肆!”图坦卡蒙的火气能把这一片地给烧干净。 艾交叠着手臂哼了一声,这人怎么一身贱毛病,看我怎么治你。 图坦卡蒙磨磨蹭蹭地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一脸轻松,矜贵优雅地走了出来,对着艾咳了一声,“去,埋了。” 艾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图坦卡蒙挑眉。 那样子好像给他铲屎,是一件天大的值得骄傲荣耀的事。 艾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要不然趁他半夜睡着勒死,艾如是想。 第751章 生死之交 没几天,艾就发现自己找回来一个大麻烦。 家里的小少爷身娇肉贵,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生活要求却很高,还需要他贴身伺候,劳工没找到,反而把自己者了进去。 “图道格,你到底会干啥?” 图坦卡蒙想了想,除了治理国家,农作,纺织,酿酒,这些古埃及普通男人都会的技能,他一个都不会。 图坦卡蒙也不好意思一直在这里蹭吃蹭喝,“我会制作金饰,我可以做金匠。你只要给我一块黄金,我就可以做出来很多漂亮的金首饰,这块金子做的首饰要用四倍的黄金换,那我们就可以赚三倍的金子了!” 想得倒是挺美,艾呵呵笑了声,“可我没有金子。” 图坦卡蒙提议,“我们到集市上问问,有没有店铺要雇佣金匠。” 两人立刻动身,到了附近市场, 就见到一群市民围在一起兴奋地讨论。 艾问:“你们在说什么?” 市民告诉他们, 法老要离开阿玛尔那了,法老喜欢奢华美丽的珠宝, 要求民间献上珠宝,优胜者可以入选王室工坊,到底比斯为法老王后制作首饰。” 图坦卡蒙不动声色地走入一家金店,对店主说, “想不想胜出, 你可以请我帮你。” 店主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就凭你?” “金匠的雕刻技术当然重要,但是好的设计不可缺少,我画几张设计图给你, 你用黄金和我交换。” 看着图坦卡蒙自信傲气的模样, 店主决定让他试一试。 图坦卡蒙坐下来,拿着芦苇笔在纸上勾画轮廓线。 艾趴在一旁,好奇地问, “图,你还会珠宝设计,你怎么知道法老喜欢什么?” “我见过呗。” 图坦卡蒙随口说了句,艾撇了撇嘴,以为他在吹牛。 图坦卡蒙画好了一张设计图。 店主从没见过宫廷珠宝的样式,被那绚丽多变的神圣图案惊呆,连声赞叹,“真好看!我交换你的设计图, 我出一块黄金!” 眼看天就黑了。 店主热情地招待他们, “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下,工钱的事好商量。” 三天时间, 图坦卡蒙画好了六张设计图。 图坦卡蒙拿着刻刀, 在金子上雕出纹路,一个不小心, 尖利的刀头划破手指, 一滴鲜血沁出, 图坦卡蒙晃了晃神, 手里的黄金圆球仿佛变成了一朵小小的矢车菊花。 一瞬间,心痛的感觉回归, 揪住他的五脏六腑,图坦卡蒙僵在原地。 店主已经悄悄走到图坦卡蒙背后, 抽出一条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用力一勒。 图坦卡蒙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骤然紧缩,挤出所有的空气,图坦卡蒙下意识用手指拼命拉扯脖子上的绳条。 男人双手不断用力,绳索越来越紧,图坦卡蒙难以呼吸,脸颊胀红, 眼珠鼓起,恼怒狂躁地扭动身体, 嘴里唔知唔知发不出完整声音。 男人眼中凶光暗涌,“你太出色了,法老面前, 我不能让你抢了我的功绩,对不起了。” 巨大利益诱惑下,这个男人铤而走险, 想要杀图坦卡蒙灭口。 图坦卡蒙被他带离了凳子,身子半悬空,只有脚尖点地,图坦卡蒙被勒得浑身发软,不住地翻白眼,手向前挥舞,拼命想去够什么东西。 艾这时恰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图坦卡蒙被男人勒着脖子,惊慌大喊,“你干什么!” 男人使了个眼色,他的三个同伙, 讥笑着将艾推到墙边,挥拳向他的肚子揍去。 图坦卡蒙睁不开眼睛, 只能张大嘴巴喘气, 冒着直接勒断脖子上的危险, 身体往前一探,终于抓住了桌子上的刻刀, 图坦卡蒙用尽浑身力气,对着男人的侧腰狠狠戳了进去,男人疼痛地大叫一声,一下子甩开了他。 刀从男人体内拔出的瞬间,血如泉水般喷出。 点点鲜血溅在艾的脸上,带着腥热的感觉,艾惊愣地微张开嘴,卧槽,飙血啊! 这些画面他以前只在游戏和电影里见过。 图坦卡蒙摔倒在一旁,两眼昏花,大喘了两口气,就跑去帮艾,“我们走!” “抓住他们”男人伤得不轻,下身鲜血淋漓,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男人的妻子听闻动静赶来,恐惧地尖叫,“杀人了!!” 图坦卡蒙和艾被跑来的人团团围住。 环视周围人群,图坦卡蒙和艾背对背站立,摆出防御的姿势。 要打架吗,爷爷奉陪到底,艾被逼急了,一个扫堂腿上去踹翻了一人,凶狠出拳又撂倒两个。 图坦卡蒙眸光狠厉,手里握着浸满鲜血的小刀,人群刚靠近他,就被他浑身爆发出的巨大戾气吓退。 两人都是近身搏斗的高手,团结配合,杀出一条血路。 两个男孩狂奔着穿过街巷,两侧房屋疯狂地后退。 图坦卡蒙拉着艾的手,艾望着图坦卡蒙一上一下的后脑勺,阳光射进他眼中,他突然感觉这个小男生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强大力量。 两人跑出几里路,见无人追上来,才停下了脚步。 艾弯着腰,手搭在膝盖上,咳得呛出了泪水,“金子没赚到还伤了人,这下真的完了。” “你看这是什么。” 图坦卡蒙也呼哧呼哧喘着气,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袋金首饰。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艾认出这些是那个金店的商品。 “这点够我们生活两个月了。” “够了,够了,”艾的眼睛比金子还亮,“图道格,你太厉害了!” “哈哈。”图坦卡蒙疲惫不堪,但笑得很得意。 “你没事?”艾去查看他脖子上的伤痕,“好深啊,他真狠毒,为了成为王室金匠,竟然想杀你!” 想起男人倒在血泊的场景,艾害怕地问:“他是不是会死?” 刀子捅进了肠子里,以古埃及的医疗水平,肯定是活不了,但艾并不同情他,如果他得逞了,死的就是图道格了,“我们会不会背上命案,会不会被判死刑” “没事,我保护你。” 艾扯起嘴角,安心了许多。 “我们把这些换成金块,等你做好首饰,我们就去进献给法老!” 图坦卡蒙心里美滋滋的,“你想见法老啊。” “对,谁不想见法老呢,我做梦都想见见图坦卡蒙。” 说到那个名字,艾眼中的光采瞬间散尽,变得阴翳可怖,似乎整个人被阴云笼罩。 对啊,杀了他,杀了他,就能给父母报仇了。 原来这就是命运让他救下图道格的原因啊。 法老迁都之前,阿玛尔那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事情很快传到宰相耳朵里。 根据死者妻子描述的凶手五官及体貌特征,阿伊立刻认出,杀人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图坦卡蒙。 图坦卡蒙和艾躲在小屋里,避了几天风头,没有人找上门,储备的食物吃完了,他们不得不到周边村镇,用金首饰换一些面包饱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来看看!” 艾满脸堆笑,招揽生意。 图坦卡蒙木着脸蹲在一旁,余光望到不远处,一男一女走近的身影。 阿伊走在前,和后面女子说话,“王后,金店杀人的男孩就是陛下,陛下还抢走一堆黄金首饰,臣推测他会交易出去,所以我们到市场上找找。” 焦虑的小王后抿着嘴唇,愁容满面。 “姐姐”图坦卡蒙望着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孩子。 “姐姐,这个真不能再少了” 艾还在和客户讨价还价,被图坦卡蒙一把拽住,“快跑!” “怎么了!” 艾被图坦卡蒙强行拖走,还惦记着自己的摊位,“金子,哎,我的金子!” 图坦卡蒙躲在墙角,紧捂着艾的嘴巴,直到阿伊和安赫姗那蒙的背影远去,才松开了他。 艾不高兴地问:“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好不容易谈的生意黄了,艾自认倒霉。 两人快步跑回去,犹如被当头倒了一桶冷水。 摊位上的黄金首饰被席卷一空,一件不剩。 “谁偷的!谁啊!”艾崩溃地叫喊,可哪里还有那人半分踪影。 这下子好了,他们两个月的口粮没了。 甚至,连今天的晚饭都不知道在哪里。 艾蹲在地上,难过得想哭,压抑着怒气,“为什么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图坦卡蒙无法为自己解释。 艾的怒火彻底爆发,朝他暴吼,“耍我很好玩是吗!” 从来没有人敢对法老发脾气,图坦卡蒙顿时也毛了,“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 艾站起身,重重推了他一把,“我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傲气,一天到晚就会惹事!” 图坦卡蒙气恼地瞪着他,艾才不会怕他,冷冷一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贵族家的小少爷,跟父母吵架了,就玩离家出走,你根本不知道有父母多幸福!” 艾吼着,红了眼眶。 图坦卡蒙表情猛地怔住,瘪了瘪嘴,肩膀一颤,两颗眼泪掉了下来,“我也没有啊” 第752章 PTA 艾的话把图坦卡蒙心底建造的保护罩彻底打碎了。 无数次,图坦卡蒙告诉自己,我是法老,必须坚强,不能哭泣,可此时,积压的思念、孤独、痛苦和悔恨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母妃离开他七年了,父王也离开他三年了。 王叔死了,娜娜也死了。 图坦卡蒙痛得无法忍耐,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艾眼里含着泪水,愣愣地望着痛哭的小男孩,原来他和自己一样,也失去了父亲母亲。 原来,他也这么可怜。 自己刚才说的话真是混蛋,艾心中内疚,但他在气头上,不想管他。 图坦卡蒙响亮地哭着,像打雷下雨,艾实在经不住他这么哭,他就从来没见过一个男孩子能哭这么久。 哪怕心已经软了,但表情还是凶神恶煞的,“别哭了,烦不烦。” 图坦卡蒙哭个不停, 艾破功了, 像大哥哥一样哄着他,“好了好了, 不哭了。” “对不起,我说话急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我去放羊, 养你,图,总会有办法的,没事, 黄金丢了可以再赚。” 图坦卡蒙抽噎着, 上气不接下气,“可就算我有再多黄金也换不回她了” “她?” “我最喜欢女孩子,死了” 艾惊诧到, “你才十一岁啊,就有喜欢的人了!” 图坦卡蒙垂泪点头,艾能感觉到那是一段深入骨髓的伤痛。 “你愿意跟我说说吗,我们先回家。” 艾把自己唯一的一双鞋子卖了,换了一些面包和麦酒, 爬上床,和图坦卡蒙面对面坐着,“我也失去了对我最重要的人, 来, 我们今晚喝个痛快!” 图坦卡蒙灌了一大口酒,目光空洞, 开始讲述, “她叫娜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一起上学, 一起玩耍, 她很漂亮, 我从小就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她将来会做我的妻子,可她邻居的儿子也很喜欢她, 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于是我做了一枚黄金戒指,向她求婚。” 艾一口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这小屁孩毛都没长全,就跟人求婚了,真幼稚。 图坦卡蒙继续说:“可就在那天,她被仇人绑架,我追着她的车狂奔,她望着我, 哭着答应嫁给我,让我等她回来, 可是我父亲临终的时候,安排了别的女孩子和我结婚,我没有办法, 只能娶了别人” 艾瞠目结舌,“你都结婚了!” 他才十一岁啊! 图坦卡蒙点头,“嗯, 我八岁就结婚了,我的妻子比我大两岁。” 艾震惊得五体投地,八岁十岁的孩子,发育完全没有啊,就结婚,古埃及人真会玩。 图坦卡蒙吸了吸鼻子,“上个月,娜娜回来了,她知道我娶了别人,很伤心,但我却不能安慰她。” 虽然图坦卡蒙很伤心,但艾控制不住想笑,小学生爱情吗,才几岁啊就爱得死去活来,他都十八了,还是个母胎单身, 从未尝过爱情的苦。 可渐渐的,艾就笑不出来了。 图坦卡蒙嗓音戚哀颤抖,“我做了一件很伤害她的事,但我别无选择,因为我做的这件事,无意间害死了她的父亲和朋友,她恨透了我,当着我的面,从悬崖上跳下去,摔进尼罗河里,死了是我害死了她” 艾后背发凉,能感受他面孔下隐藏着巨大伤痛,“所以,你才不想回家。” “是。” 那么说图从陡坡摔下来,撞到头也是自己所为了,艾心里很不是滋味,劝到,“弟弟,别再做傻事了,这不是你的错。” 图坦卡蒙眼中泪光闪动,“她最喜欢蓝色矢车菊花,她说要是我那天把她弄丢了,就种上一片蓝色矢车菊,等花开满山坡,她就回来了” “娜娜,娜娜可我知道,就算我把全埃及种满矢车菊,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图坦卡蒙埋下头,再次放声哭泣。 艾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三千年前的埃及小男孩,同病相怜,情同与共。 夜深了,图坦卡蒙哭着哭着睡着了。 艾帮他盖好被子,拍了拍他的背,“睡,没事,有大哥在,大哥保护你。” 半夜,艾正睡得迷迷糊糊,手上的时空珠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红光,艾猛地惊醒,裹着被单,跑到门外。 海市现在是白天,艾站在公园的松树林里,惊讶地环顾四周,初春寒风料峭,艾缩着脖子快速往家跑。 古埃及过去一个月,现代的时间线也推进了一个月。 进了家门,艾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搜索关于k8701的新闻,又一次绝望地垂下手,瘫在沙发上。 他害怕得到消息,又害怕没有消息。 宽敞的房子空旷得可怕,艾呆滞地望着窗台的风铃,风吹过,水晶坠子碰撞在一起,叮咚脆响,徒增寂寞,下面挂着的纸飞机随风摇晃,据说,只要折满一万只纸飞机,空难的亲人就可以回家。 艾洗了个热水澡,叫了外卖,吃了抗抑郁的药,打开电脑,进入问答网站,点进自己主页。 提问栏里赫然躺着几个问题。 如何穿越回古埃及十八王朝? 如何杀死一个三千年就死了的人? 艾打着字,又添加了一条。 “我有一个朋友,男生,失去了心爱的人,非常痛苦,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走出伤痛?” 提示音滴滴地响,不断有人回答问题。 “无中生友?说的就是楼主自己。” “楼主是男是女,建议楼主攻略朋友(坏笑)。” “你看楼主的提问记录,八成是个神经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艾滑动鼠标,一路向下浏览。 一个人的回答吸引了他的注意。 “何不让他失去记忆。” 回答着的头像是一片空白,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 艾点进对话框,和那个陌生人私聊。 “你好,你说可以让我朋友失去记忆,但是记忆,说失去就能失去吗?” 那人很快就回答了他。 “你听说过pta吗?” “pta是什么?” 对面发了一长段话。 “pta,post trauatic anesia,创伤后失忆,是指人在情绪极度崩溃下,由于痛苦到人体无法忍受的程度,大脑为了保护主人,会自动把相关记忆封存起来,使人完全忘记那段痛苦经历,医学上称为‘创伤性失忆症’。” 艾大开眼界,发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这样真的有用吗?” “只有和痛苦回忆相关的片段会被遗忘,而别的记忆不受影响,但是必须有专人指导,不能随意操作,否则会有危险。” 艾被那人说动了,“我该怎么做?” “我是专业的催眠治疗师,如果你能把你朋友的事情完完整整告诉我,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