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丫头福运来》 第一章 异世重生 日薄西山,来烟村一片寂静,衬得周围愈发荒芜。 枯榕树桩头不见了闲话家常的老太,往日此时稀稀拉拉升起的袅袅村烟也不觅踪影。 入目之处,没有疾驰而过的汽车,也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市,更加没有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前世之景。 一阵寒风袭来,傅莱茵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秋衣,习惯性的扯扯裸出手腕的衣袖,想拉长一点。 ‘算了,再扯该短了,你还以为是韩版羊毛衫吗?’ 傅莱茵站在院子里往周围眺望,看着周围高高矮矮的茅草屋,落叶纷飞的树木,心里一阵无所适从。 还好有脚下坚硬的石板地让她慌乱的心里稍有慰藉,至少不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无处落脚的泥土地。 一个大大的院子,一群鸡鸭,几间够用的青砖瓦房,到处收拾得干净整洁,看得让人身心舒泰。 “茵子,我们去村头里长家了啊。你受凉还没好就搁家里待着。哼,平时外来户外来户的埋汰我们,要修路出钱出力了就想着俺们了,,,咳咳,哎哟,老娘,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傅梁疼得嘶嘶直吸气,夸张的拍拍胸口,感觉自己胸腔都被老娘的铁砂掌震碎了。 “不能!“ ”你搁你妹这儿诉什么苦,有本事让大家伙儿另眼相看啊。你爹早就过去了你还在这里磨磨磨,是要全村人都等你吗?” “快滚!” 李文娟端着鸡食,嘴巴毫无留情的对着儿子一阵穿云裂石的爆喝。 “我倒是想啊,但您要是再耽搁下去,等的就成您了。哦,怪不得催着我走。” 傅梁背过身,嘀嘀咕咕往外走,感觉到后背蹿起的一股凉意,立马撒丫子跑起来,幸运和后面追上来的铁砂掌擦身而过。 “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居然敢编排你老娘。” 看着儿子一溜烟跑没影了,李文娟才回过头来对着傅莱茵吐槽道:“闺女,你哥说得没错,得凉一凉他们,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要上赶着巴结他们呢。你爹就是太热心了,不跟我一条心。“ 说着颠颠簸箕里的鸡食,又接着道:“哎,毕竟村子里修路是对大家伙儿都有利的大事儿,我还是先去看看怎么个章法再说,要是像上次一样不公我可是不依的。晚饭随便弄一弄,等我们回来再炒菜。“ 李文娟也不等女儿回话,自顾自的把鸡食倒进鸡舍里,簸箕就着竹栅栏一敲,抖落出缝隙里的碎渣后才放到屋檐边。再拍拍粘在身上的碎菜叶,脚下生风的沿着儿子离开的方向赶去。 围栏里鸡群争相啄食,自有它们的热闹。 五天了,傅莱茵终于明白一件事。被唐家人找到接回去送人的傅茵死了,一条白绫吊死在了冷冰冰的后院房梁上。不懂人心险恶,天真活泼的十岁女孩儿借着傅莱茵的魂儿又活了过来,带着两人两辈子的记忆。 是老天爷可怜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正儿八经的嫁人生子吗? 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她兢兢业业的忙绿着工作,冲刺着事业,积攒着钞票。为追求奉献青春直到积劳成疾,晕倒在电梯里。 而现在这具身体的经历就要惨烈得多。 傅家原来是书香世家,原身的外祖父傅平本是两榜进士出生,却并未入朝为官,而是靠着自己双手在樊城创建了麓山书院。舅舅傅兴同样才华横溢声名赫赫,无意高官厚禄立志要帮外祖父把书院发扬光大。 声望愈高的傅家不仅引得天下仕子争相前往麓山书院求学,也引得周边四方男儿争相求取掌上明珠,傅莲。 历时两年,满腹诗书娉娉婷婷的傅家千金最后花落唐家,这个结果实在惊掉了茶余饭后闲谈的众人下巴。只因这唐家在众多声名显赫的追求者中实在是排不上号,却是一个只有寥寥几间铺子的普通商贾之家罢了。 迎娶白富美镀金成功的唐家,不仅身份扶摇直上走向巅峰,生意场上也是财源广进,短短两年身价倍增颇让人艳羡。 相反的,它的岳家傅家却受朝中庸腐奸佞之辈构陷,条条大罪压下来。 其一,为书院的学子贿赂考官,沽名钓誉,扰乱科举 其二,妄议君主,在书院宣扬诋毁朝廷 其三,结党营私,勾结外邦,企图动摇国之根本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虽然罪不及出嫁女,但在傅家满门抄斩的当天,早已看清唐家恶毒面目失望透顶的傅莲毅然决然将孩子托付给陪嫁心腹之人。让家仆带着女儿隐姓埋名,女儿平平安安长大总好过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受尽利用和磋磨而死。 几日后,唐家传出傅莲因为承受不住娘家灭门的打击心神俱焚香消玉殒。据传唐家为病重的傅莲多番寻医问药,拜求神医。 傅莲病逝后,世人都赞唐家是有情有义的商家,此后唐家生意更是遍地开花。 傅盛一家带着小主子一路往北,逃了一月有余才到了现在的来烟村,在此落地生根。 傅茵十五岁时,唐家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找上了门,将有婚约在身的傅茵抢夺了去,酿成了傅茵后半生的凄苦生涯,也改变了身边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哎” 想到前世纷繁复杂的种种,傅莱茵仰头望天,轻叹一声。 既然她已经重生为傅茵,就必不会再重蹈覆辙,给这些恶人毒害自己蚕食亲人的机会。 即便不谈十年前的傅家灭门惨案,不谈替原主报仇雪恨,将唐家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在这个世道,但就想要维护好现在普通平凡的日子,想要好好活下去也不容易。 为此,她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好在她现在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必须在这个时间里带着家人强大起来,不再任人宰割。 “给”男孩儿简洁清凉的声音从鸡舍旁的柴火堆后响起。 傅茵一下被唤回了神思,垂眸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野兔,疑惑抬头,一个十二三岁的黑瘦少年趴在围墙上,一手辛苦支撑身体重量,一手直直向她面前递过来。 ''咦?居然是他,傅茵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前世的未婚夫,后来被牵连致死的将军,古岳!'' 傅茵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不动声色。 第二章 莫郎山的狼 “拿着,我这儿还有。这是我和你哥一起做的陷阱捕的。” 见他皱眉实在撑得难受,却还倔强的伸直了拎着野兔的手,大有她不接着就一直举着的架势,傅茵只好接过他手中的野兔。 “那行,我就收着了。”傅茵提着野兔上下颠一颠,心想,这野兔倒是比那条举着的干瘦胳膊看起来肉多一点。 她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主儿,还想多说句什么客套之类的话,少年却又面带严肃的开了口,“往后别往莫狼山去了,危险。” 古岳说完就从围墙上滑下去了,干脆利落得很。 这就走了?来看望我的大娘大婶不都得了十几个鸡蛋才走的吗? 别误会啊,我不是要拿鸡蛋抵你的救命之恩,啊喂。 “兄台,等一等。不拿白不拿呀”傅茵赶紧跑过去开门,却只看到小径上少年快速跑开的身影。 背上的大背篓随着少年的步伐左右晃荡起来,显然背篓里面没啥分量,又哪里还有另一只兔子? “哎,危险吗?好,既然危险下次就把你叫上一起去。”傅茵叹口气,关上院门朝厨房走,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自己还是其它的。 其实‘莫郎山’只要不往太深处,算不得危险,但少年的叮嘱却是不无道理。 一直以来村子后面的这座郁郁葱葱的‘莫郎山’还只是随意的被村民称作‘后山’,叫起来一清二白,简单又干脆。 多年前,几头饿狼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下到开阔又陌生的来烟村,还袭击了很多屋舍和村民。 里长他娘陈氏当时正在蹲茅坑呢,关键时刻,只听院子里孩子他爹王大富大喊大叫,“狼来啦,狼来啦。” 陈氏不愧是能养个里长儿子出来的人,不拘小节的提上裤子拔腿就往房里跑,反锁上房门。 刚一把抱起还是幼儿的里长,一头滴着馋涎的饿狼就从窗户窜进了房间。 恶狼嗷呜一声,吓得陈氏差点儿魂飞魄散。 “啊……狼来啦。” 原来狼绕道背面去了,怪不得久久没有动静。 听到救命声反应过来的王大富立马放弃抵挡院门,转身赶去房里救援母子俩。 房间里,陈氏毅然决然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恶狼,怀里紧紧抱着小里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啊……“ 刚赶到房门口的王大富听见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吓得一脚就踹烂了了门栓。 很多年后来的王大富回想起来,觉得此刻一踹是他一生中最漂亮的一脚。 一下是惨叫声,一下是破门声,声音大得,躲在自家房里的邻居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咋的啦?动静这么大,不会出人命了。 去救人,好可怕好危险。 不救,留着就是祸害,下一个就该吃她们了。 躲在屋子里的几人一合计,决定拼一把,纷纷握着菜刀,锄头,粗棍棒,一窝蜂跑进王家帮忙去了。 两口子这才逃过一劫。 因为在那次意外中屁股受了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陈氏走路一瘸一拐的。 “哎哟喂,只知道狗吃屎,没想到啊,遇到头狼居然也好这口。”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氏对着王大富直吐槽。 心有余悸的陈氏带着儿子去镇上算命,回来后小里长的名字就从‘王来金’变成了‘王及时’,一直用到现在。 自此,来烟村人对后山更加畏惧,轻易不肯踏足。 老人们谈起来都心有余悸惶恐不安,嘴里直念叨,‘莫道狼,莫道狼,越说它越要来。’ 莫郎,莫郎,叫起来倒像是个深闺娘子情意绵绵呼唤自己的爱郎。 乡下生活平淡,乐子也少,村人听起来觉得有趣儿也权当个消遣,渐渐的那座老一辈眼中凶险万恶的后山就被下一辈叫做‘莫郎山’了。 但是叫归叫,来烟村的乡民除了在莫郎山最外围的一圈伐木拾柴挖野菜摘野果,还是自觉的从不踏入内围深处。 直到傅氏一家四口来到村子里生活,才有了不同。 村民门都没想到这家外来户胆儿这么肥,技术还好。 众人眼瞧着傅盛从莫郎山弄来的一样一样猎物都心痒痒的。 大部分人心里虽然羡慕不已,还是望而却步,老老实实回家该干嘛干嘛。也有胆儿大的会跟着去深一点儿的地方碰碰运气。 猎的人多了动物也学聪明了,没多久,莫郎山挨着村落附近已经很难猎到山鸡野兔之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捕猎吃肉的行当就又落到了傅盛一人头上。 有那不怀好意的村名一边或游手好闲或贪生怕死不敢跟进深山,一边阴阳怪气的嚷嚷开来 “莫郎山可是来烟村大家伙儿的财产,山上的宝贝都被外来户吃光了。往后要是遇到灾荒年,大家为了活下来少不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要山去,到时候可就没剩了。” 明面上是撺掇大家阻止傅盛进山,私底下透漏出来的意思就是想在傅盛满载而归的时候分点好处,不劳而获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其中要数惯爱占便宜的杨老婆子家跳得最起劲,煽风点火的作得欢实。几次三番带着娘家侄子并几户村民找上傅家院门,吵吵嚷嚷跟唱大戏的似得。 为此,李文娟没少跟那些人掰扯,掰扯不清就开骂, “呸,臭不要脸的。占着茅坑不拉屎,活该憋死你。我家男人拿命搏来的也要眼红,一群红眼病老怪物,老娘喂摇尾巴的狗也不便宜你这几颗耗子屎。” 杨老婆子在院门外嘴都气歪了,拿出赶驴子吆马般的劲儿更加不留情的鼓动人心,“天杀的,大家伙儿瞧瞧啊。这个恶婆娘骂咱是狗,这是想站在咱头上拉屎欺负到家了啊。” 李文娟心里那个火啊,不顾当家的阻拦,一把拉开院门,带着摩拳擦掌的儿子叉腰站在众人面前,一副要用武力来掰扯的架势。 “我娘说得没错,一颗耗子屎搅乱一锅汤。淳朴的民风都沾染上你们的臭屎气了。简直是给来烟村抹黑。”彼时的傅茵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小女汉子,跟在自家老娘身后胆儿大的往前站。 听到耳边来自闺女的鼓励,气势汹汹准备大干一场的李文娟心里更有底了,得意的瞥一眼当家的,一副“看,就你息事宁人,闺女都支持我。”的样子。 傅盛看看身边娘俩气愤不已的样子,再看向双眼放光的儿子,这才闭上还想再劝的嘴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当起守护神来。 没想到啊,平常看起来颇为和善好说话的大块头一生起气了,脸一垮,眉头一皱,居然气势如虹,颇为慑人。 也对,这可是能跟野兽打交道,见过血的莽汉。 心虚之下,傅盛五分的战斗力在色厉内苒只会吆五喝六的农户面前也变成了十足的杀气腾腾。 第三章 热心村民合力寻人 “杨老婆子,咱们可是跟着你来得,现在怎么办?”有人打退堂鼓了。 “对呀,姑,这事儿可是你起的头,你得拿主意。” 见杨老婆子活像嘴里被塞了一只臭袜子,傅茵得意了,“大家可别被人当枪使了,我爹说了,这山上的活物养几个村子都不成问题,别说就我们一家四口了,想吃肉也要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啊。” “你个死丫头片懂什么,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杨老婆子上前几步对着小丫头傅茵瞪眼大吼,歧途吓退她。 傅茵可不是胆小鬼,皱起眉头捂着鼻子直往后仰,就好像站在面前的是一头气味难闻的野猪,“得了,要我不说话也行,只要您老人家别抢我一个小孩子的肉吃,我就乖乖闭嘴。” “就是啊,不就是想白拿肉吗?还要点儿脸吗?”一个姑娘清脆的嗓音传来。 傅茵看过去,是隔壁田家刘大娘的孙女田禾香,赶紧咧嘴一笑。田禾香接收到傅茵的谢意抿唇一笑又赶忙低头,似乎为自己开口骂长辈不好意思。 被撺掇了一时心生贪念,脸皮没那么厚的几户当场就灰溜溜的回家了。只剩那目标清晰的杨老婆子贼心不死,带着臭味相投的几人还在胡搅蛮缠。 好在明是非的人不是没有,刘大娘见孙女帮腔也上前说公道话了,“堵别人门口是哪里的道理,官府堵门还有个批文呢。” 因为自己小儿子在镇上当捕快,刘大娘在村子里说话颇有脸面。 “就是啊,什么外来户不外来户,李婶儿家当初可是给村子里交足了银子,里长都认的,那就是来烟村自己人。”石虎家的媳妇方大姐趁着安静下来也来帮腔。 渐渐地,越来越多村名都开始帮着傅盛一家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 杨老婆子一伙抵挡不住这才偃旗息鼓。 “嘻嘻,多谢好心肠的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这么热的天快进门喝碗菊花茶下下火。”傅茵热情的招呼帮忙的乡亲进门,一番招待自不必提。 虽然最后算是小胜,可平白无故遭人堵门,李文娟还是那个气啊。肉也不拿去卖了,只等那烂心肝的从院门过时端到门口大吃特吃。 没想到消停一段时间后居然出大事了。 原来傅茵眼见爹爹和哥哥像往日一样进山,一时兴起瞒着娘亲远远的跟在父兄身后,又怕离得太近被父兄发现被撵回去。结果越跟离得越远,最后迷路了。 在崎岖险峻的深山里绕了半天的傅茵终于精疲力尽。肚子空空饥寒交迫的她一脚踏空摔下山坡。无力动弹的傅茵在心里叫苦不迭,后悔万分。 “运气不好啊。“ “莫郎山上肉再多也是生的啊,乌漆抹黑的,果子也找不到一个。为什么就不知道带点吃的在身上呢?” “太草率了。”说完后这句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傅盛爷俩都拎着战利品回到了家,做好饭菜久久等不到闺女回家的李文娟这才慌了神。一家人着急忙慌的满村子找人。 这才有那游手好闲的赖二狗晃悠到李文娟身后,道一句,“我见她往后山去啦!嗨,我还以为小姑娘去摘花呢?”轻松欢快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一副坐等吃瓜看戏的模样。 “我呸,赖二狗你这个混蛋羔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说风凉话。”嘴快的王婆婆看不惯赖二狗的泼皮样,瞧见就要刺两句。谁让赖二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抢她乖孙的零嘴呢。 刘大娘家乖孙倒没有被抢食,但这并不妨碍她把炮口对准别人,白眼儿一翻就道:“看到孩子一个人去后山你也不知道拦着,安得什么心啊!” 在一旁担心别人家孩子哪里有自己下场开撕爽快。见有了新热闹,更多看热闹的妇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你一言我一句的嚷嚷开来,生怕自己没有参与进去。 “就是啊,赖二狗你这什么语气” “做人啊,咱得有良心大家说是不是” “哟,咋的啦?还不让我说话是,我不说你们上哪儿找人去?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那啥,狗咬吕洞宾不识我好人心啊,,,”赖二狗颇为气愤,觉得自己好处没拿到还遭顿骂不值当。 眼看院子里画风突变,热闹起来。方大姐在一边着急的劝起来,“大家别吵了,还是先找到茵子要紧。”奈何人小声音更小根本没人听她劝。方大姐一蹬脚揪着石虎的衣袖想让他说两句,奈何自家男人是个闷嘴葫芦,又都是女人在吵嘴,不好开口。 “对啊,找到茵子才是正事呢。”因为之前的帮腔,有了小姐妹情谊的田禾香也跟着着急劝起来。 李文娟气得七窍冒烟但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气沉丹田爆喝一声“好啦,都别吵啦!”院子里瞬间一片安静。 傅盛脑门上青筋也一根根暴突了出来,平日里不算灵光的脑门此时快速运转。 思索半晌,断然道:“诸位,要进入莫郎山深处十分不易,况且荆棘重重,茵子一个小孩子应当是在不深处迷路了。拜托各位乡亲啦!大家集聚到一起结伴寻找,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万万不敢拖累大家。不管结果怎样,以后有用得着傅盛的地方,都万死不辞!” 高壮汉子的声音震耳发聩。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集结起来的十多人还是举着火把前往阴森森的莫郎山。傅家父子两一路,剩下的村名一路。大家约定,不要走得太远,有情况好帮忙。 “娘啊,茵子一个小女娃子胆儿也太大了。跟大家一起进来我个大男人都怕咧。” 众人一边寻人,一面观察着周围动静,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个时辰过去,毫无线索,大家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莫郎山太大,都在一个地方找太慢了,还是分开行动的好。这附近留给你们,我往前面去。我来这边的次数更多,不怕。” 古岳说着,从身旁石大哥手中拿过一个火把,用力扒开拦在身前的藤蔓,毅然决然快速往另一个方向寻去。 “岳娃子,快回来。这可是莫郎山,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单独走,快回来。” 第四章 受伤的茵子 石虎用力一拍大腿,立马追上去想把他抓回来。跑出老长一段距离后却只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亮光,快速跳动,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石虎人如其名,长得牛高马大,顶的上他媳妇两个身板。饶是他平日里并不胆小,但长期受莫郎山凶名荼毒,再听得周围阴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不停,也只得跺脚遗憾返回队伍。 “哎,这孩子跑得贼快。要是出了事儿他奶奶可咋办。” “不能再走散了,要不然待会儿找得人多起来,那还不得了。” “小古这两年常跟着傅盛在莫郎山窜,论地形比咱都熟悉,一般人追不上他的。咱们先管好自己,别走丢了。“ 已经跑了一段距离来到更深处的古岳慢慢放缓步子,就着被风吹得飘忽的火光仔细辨别周围的情况,生怕遗漏了傅茵经过的痕迹。 ‘目前为止周围还没发现有人被拖动挣扎的痕迹,只要没有血腥味就是好消息。这个坏境又不能大声喊叫,容易招来野兽。‘ 还好今晚没下雨,古岳想着,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更加仔细的搜查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不是因为他是个烂好人,而是出于对传授给他狩猎本事的傅盛心怀感激。 再说傅茵的哥哥傅梁算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难得的玩伴,这才不顾自身安危,独自深入陷阱。 十三岁的少年此时还不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会和现在找寻的这个女娃子发生怎么密切的牵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毫无所获的少年心里越来越担心,眉头也越皱越紧。 ’那个开朗的小姑娘真的遭遇不测了吗?不行,不能放弃。‘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黄天不负有心人。 古岳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滑坡处发现了有东西滚动的痕迹。被压断的荆棘上还钩挂这一块染血的布料,看起来像是从身上硬生生勾下来的。 少年眉头舒展,用力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小心的把火把插在树杈中间固定好。 一颗石头扔下去,古岳听到下面传来的轻微声响放下心来,看来从这里下去并不算深。 好在山村里的孩子皮实,平日里爬山下河的事儿没少干。 古岳就着火光观察周围地形一番,拽紧了斜坡上垂落的藤蔓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终于在最底部的小溪沟里发现了一个人,看情况是傅茵没错。 咦?怎么后脑勺还在流血? 古岳丝毫不知道自己扔下的石子把将醒未醒的傅莱茵砸晕了过去。 “茵子,醒醒。” 少年接连摇了几下,见小丫头还是没有动静,心跳加快,慌了。 轻轻伸手放到鼻孔下,良久后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还好小命保住了。 古岳接着更用力的摇晃昏迷的丫头,“茵子快醒醒。” ‘唔,,,谁?谁在摇她,哎哟喂,后脑勺好疼。’傅莱茵手不能打,脚不能踢,晕得连呲牙咧嘴都做不到,急得想骂天。 “茵子” “茵子”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愤怒的情绪总是充满力量。傅莱茵觉得她想骂人的欲望能够冲破一切束缚,包括阎罗王的索命之绳。 一声大喝,“滚犊子“,然后,华丽丽的再次昏死过去。 一瞬的静默后,认清现实的少年终于放弃了。看来人是不能站起来扶回去的了。 驼着几十斤的软体重物,废了老半天力气才得以爬上去的古岳顾不上休息,颠起背上的丫头,箍紧她的双腿,咬紧牙关快速往回走。 在莫郎山里待得越久越是危险,尤其是独自一个人的黑夜。 后来,被爹爹一路背回来的傅茵连续发了几天的热。 李文娟伤心欲绝,以为闺女要不行了。没想到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闺女突然又清醒过来,还渐渐好转了,这可把一家子和上门探望的乡邻高兴坏了。 “我闺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傅家的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这可是莫郎山都莫奈何的主儿。“ “说起来岳娃子这次真是这个,啧啧,头一份儿的厉害呀。古婆婆看来要苦尽甘来了。“ 这次眼看着傅家小丫头要因为莫郎山殒命了,杨老婆子几人都坐等着看笑话呢。结果拖拖拉拉几天折腾下来,傅家闺女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还学她老娘坐在院子门口吃肉喝汤,把不怀好意的杨老婆子气得差点儿倒仰。 枯榕树桩旁,坐等吃瓜看戏的闲杂人等也大失所望。少了谈资,该拾柴的拾柴,该耕地的耕地,该找娘的也回家找娘去了。 “哎” 想到前世种种,傅茵一阵叹息。 说起来,前世古岳本可以有一个施展自身抱负,大展宏图的机会,却因为受她牵连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男子汉大丈夫,宁愿在硝烟的战场上马革裹尸,也不要躲在阴沟里苟且偷生,拼尽最后一滴血水也要阻挡屠戮我大元百姓的敌军。” 战马上铮铮铁骨的男子,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没想到最终却是受身边奸贼设计,屈辱而死。 得到消息的傅茵心如死灰,再也不愿在那痛苦的人世间忍受折磨。 破旧残院里,苍茫大雪天,一条白绫了断残生。 “吱嘎” “妹子,我们回来啦!” 傅茵收起脑海里的沉思,刚甩掉手上的洗菜水,转头哥哥已经到了面前。 “嗯,大哥。娘呢” “嘘”傅梁做出一副小心样儿,悄咪咪在妹子耳边好心嘀咕,“娘在生闷气呢?你小心点儿,别惹到她,啊。” “是你小心点儿。”傅茵给了自家哥哥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儿。 “咳,我可是为你好,喏,没看爹都不敢出气儿呢。”傅梁抄着双手,一边撞下妹子手臂一边朝进屋的两口子努嘴。 动作明显得李文娟想视而不见都做不到。偏偏某人还自我感觉良好,恍若味觉的在一边继续笑眯眯。丝毫没想到是他老娘现在有气,没空收拾自家臭小子罢了。 这倒霉孩子。 傅茵看不下去,决定点醒自家哥哥,奉送个标准的白眼儿才道:“娘生气的时候爹一向是谨小慎微的,似乎最后倒霉的总是你。”同情的拍拍大哥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烧火。 傅梁“嘿嘿”两身,不敢继续作死,乖乖坐在灶前烧火。 “娘,菜洗好了,火也烧起来了。”傅茵说着欢快的跑出厨房,朝她娘身边跑去。 没办法,平日里李文娟根本不让她炒菜,顶多打打下手。转变太多该起疑了。 “饿了,娘马上去做菜。你就在这里陪着你爹坐会儿啊。”李文娟摸摸闺女的脑袋,才朝厨房走去。 “好嘞” 第五章 第一件大事 傅茵看爹娘进门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会议开得不顺利。 他哥的表情压根儿不用看,用一个情绪变化多端,让人猝不及防的人来揣摩情况很容易被误导。 记忆中这次修路她家确实是出了大力的。 傅盛两口子并不是那小气的。虽然他们没有田,只有几块菜园子,日子算不得多松快,但好歹还可以从莫郎山上刨食。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纯庄户人家就要难过得多了,有的人半年也打不上一回牙祭。 考虑到将来娶媳妇嫁闺女时能多点人帮衬,这次修路她家不仅狠心拿出了一半家财,爹爹也累死累活的,最后反而没落个好。 这边外来户积极响应领导号召,出钱又出力。那边少钱省力的就被里长拎出来做了反面教材,被点名批评了的村民心里能高兴才怪。 瞧瞧,古往今来的例子,不要太常态。 前世没有关心过这些事,现在可不行了。傅茵想啊,这是她醒过来面临的第一道难题,必须把它办好才行。 下定决心后,傅茵凑到眉头深索的老爹面前,满脸关心的问:“爹,刚才村子商议修路的事儿怎么样了?“ “嗯,这事儿还没个定论。” 傅盛无意多说,见闺女睁着大眼睛颇有兴趣的看着他,只得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村到青平镇只有那一条烂泥路,这些年来又越发不好走。乡亲们想搭牛车赶趟集市都不能多坐几个人。遇上下雨天,装载的粮食瓜果多了,还得下来两个人在一边小心照看,要是一不小心轮子卡进水坑里就遭罪又耽误工夫,亏大发了。所以啊,这路必须得修。“ “嗯嗯,要致富先修路嘛”傅茵点头如捣蒜,表示万分认同。 不论在哪个世界里,修路发家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信它没错。 “呵呵,这话说得好。” 傅盛觉得女儿相当有觉悟,又见她恢复了往日的俏皮样,进门时的郁闷也跟着消散了许多,也有兴趣闲话了。 “里长说了,抠抠嗦的省料省力不定能用多久就压坏了,要修就要往扎实了修,往宽了修,就要把它修好喽。往后一代代的子子孙孙都能接着享。” “嗯,这叫一劳永逸。”傅茵觉得她爹刚才说话抑扬顿挫的语气跟王及时一样一样的。看来里长发挥得不错,整的开场白还是有那么点鼓舞人心的。 “呵呵,闺女的书没白看啊。” 傅茵谦虚一笑,坐等里长话里的转折。 “要想子孙念祖宗的好,那是要花大价钱的啊。” 果然如此 傅盛咳嗽一声,沉吟道:“后面大体的意思是每家每户按照大人数和八岁以上立稳了身板的男娃子数来出钱。另外还有请人,修筑灰塘,采买各种材料,工具等现在也没个具体的数,交给谁来办暂时也还订不下来。里长给大家提前警个醒儿,不要花光了银子到时没得钱来交。哦,拿粮食来抵也行,可粮食那更是要紧的东西。” “这样的话,那些家里人多钱少的人家能依吗?”傅茵表示怀疑,引导着她老爹继续。 “哎,说得是啊。里长刚说完,就有不乐意的当场吵嚷起来了。那杨老婆子家男丁多,且都满了八岁,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哭穷。臊得她儿子都看不下去,拉又拉不住,只好掉头走了。哎。“显然傅盛对于此类唱大戏的行为也颇觉头疼。 “然后呢?没人治她吗?” “最后里长老娘出来发话了,说再瞎咧咧以后她孙子的束修就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减半了。” 陈婆婆嘴里说的学堂是县里的钱大财主出资修建的,就在不远的来福村。 吃百家饭苦过来的钱大财主,发达后也感念乡邻的恩情,来福村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来烟村,来粮村的里长收到消息求上门去,钱大财主批复的结果是,“三个村子的人都可以送孩子去那里上学。来烟村所有孩子束修减半,其余两个村子个各有十个减半名额,只得用在特贫家庭的孩子身上。” 给谁减半,不给谁减半的决定权就在各村的里长手里攥着呢。 打蛇打七寸。 杨老婆子就是那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嘎不起来了。 “我猜啊,杨老婆子撒泼时肯定是光打雷不下雨,那个顽强的老太太哪里那么容易哭。” 还真跟闺女说得一样,当时杨老婆子攒足了气要嚎叫,结果被憋得岔气直打嗝,几次打算里长的讲话。里长对此颇为嫌弃,劝她赶紧回家休息去。想到当时的场景傅盛也忍俊不禁。 见爹爹乐了,傅茵毫不客气点评:“恶人自有恶人磨,陈婆婆威武。”如果可以,她想给被狼咬了屁股的陈婆婆点个赞。又转回正题继续道:“不过这个办法确实很有弊端,对人多钱少的人家是个大难题呢。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一副‘快问我啊快问我啊’的期待样儿。 傅盛听了女儿的话心念一动,“哦?茵子有主意?你仔细说说。” “嘻嘻,咱们家不是有爹爹的好手艺,日子更好过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所以女儿是这么想的。钱应该按照各家各户的条件来出,爹娘心善想来不会过多计较。但是也有那条件好的人家觉得不公平,不愿意多出钱。这也无可厚非。所以啊,这里面得有个补偿办法让人愿意掏钱。” 听出一点门道的傅盛放下手中的茶碗,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哦~怎么个补偿法,闺女说来听听。” 傅茵赶紧把自己的办法道来,“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对村子里有利的好事儿,那可以拿出计算出来的要用钱财总额里的其中一部分,按照人头分到大家头上,这个数额得是每家每户都能拿得出来的。世上没有的午餐,这是规矩也是态度。剩下的大头花费咱们可以让有钱人踊跃争取嘛。” “这,掏钱的事儿还能有人争取?”傅盛心里怀疑,但他不是个急性子,不缺耐心,也就不阻止女儿继续开口。 “无利不起早,就这样干巴巴的当然没人乐意了。我们可以给多出钱的人家立捐赠碑啊,上面写着感谢捐赠的名单。这样的好事儿不说造福乡邻流芳百世,那也是能给后世子孙长脸啊。就像建学堂的钱大财主一样,好名声谁不想要。 要是花钱能买来好名声,不说挤破脑袋,我想肯定有人乐意掏钱的。特别是对想要参加科举的人家来说。 所以啊,这次的捐赠名额可以不必局限于来烟村自身,范围完全可以扩大到镇上,甚至是县里的乡绅名门。” “好,有道理。那该把名额给谁?捐多捐少得到的补偿怎么区别?”傅盛精神起来。 “爹爹别急,具体得我还要再想想。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给这样的募集捐赠搞个吸引人的名头。”傅茵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转圈,思考几息后打个响指,“啊,有了。就叫‘路捐慈善’。” 第六章 路捐慈善 “路捐慈善?”听起来似乎挺有意思,傅盛瞅着自家闺女,“这名字不错,茵子再好好想想具体该怎么做。” 傅茵在一边笑眯眯,看来爹爹对她这个小孩子很信任呢。 没错,傅盛真心听了进去。妻子过去那么多年跟在沉迷诗书的傅莲身边,即便本性再不耐得,几年下来耳濡目染的也有点儿功力了。不说琴棋书画,识字算账却是没有问题。 等妻子好不容易教会两个孩子认字后立马当起了甩手展柜。碰上她心情好了偶尔也会买个话本或者人物传之类的回来,然后扔桌子上让孩子们自己看自己想。 所以对于闺女的聪慧,傅盛并不多疑,只剩下欣慰了。多读书就是好啊。 傅茵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次谈话,让好不容易逃脱夫子魔掌的哥哥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茵子,爹要去村长一趟。”傅盛说着,起身就要大步往外走,却被出来的李文娟叫住。 “你着急忙慌的上哪儿去?这刚做好饭菜呢。” 傅盛转头看着桌上的炒兔肉,往回走。对着妻子歉意一笑,“辛苦孩儿她娘了,先吃饭。让闺女捋顺了我再去说不迟。” “说什么啊?” “就是,说什么啊。”傅梁反手擦掉粘在脸上的柴灰,拿起一个窝头,“啊呜”大口咬下,又夹起一块兔肉塞进嘴里,感觉那个饿啊。 李文娟见不得儿子的馋样儿,举起铁砂掌照着儿子的背就是一巴掌。 只听“砰”一声响,傅梁立马乖乖放下筷子,嘴巴活动几下,“噗“吐出一块儿骨头,相当干净。 傅梁在一边看的忧心,这倒霉哥哥,吃了这么多年东西也没被咔死,真是不容易。 “吃吃吃,你爹和妹子还没动筷子呢。” 不是她非要怼儿子,实在是这个兔崽子不着调儿。 训完孩子的李文娟转头看着傅盛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啊,孩子他爹。” 妻子还是那么急性子,傅盛也不拖拉,给了儿子一个怜爱的眼神儿后,立马就把闺女的想法说了出来。 “哎呀,这敢情好啊,大不了咱也多捐钱就是了。茵子你没瞧见,刚才在里长家,王大娘当着我的面儿就说’哎哟,还是你家好啊。人少,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个闺女也不用交钱。‘话里话外都是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气得我啊。” 傅盛说完就同情的看着儿子,父子两大眼儿对大眼儿,压根儿没留意到发挥完毕的妻子正等着他接话茬呢。直到傅茵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通眨眼,这才在妻子气恼之前反应过来。 傅盛拿起筷子给妻子夹了块兔子肚上的嫩肉,安慰她:“王大娘没啥坏心,就是有点儿口无遮拦,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蹦。孩儿她娘别生气了啊,菜都要凉了。”说着又伸筷子给闺女也夹了块儿兔子肚上的嫩肉,“丫头身体正好转,多补补啊。” 惹得刚才还大为感动的傅梁心里直淌血。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哼,我这不是大人有大量,没跟她计较吗?” 李文娟夹起碗里的兔肉吃了,想起什么,对闺女疑惑道:“昨天的兔子你爹不是一大早去镇上卖了,换了醋回来嘛,今晚的兔子哪儿来的?我这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想起来问你。” “哦,是岳娃子非要拿给我的。说是和哥哥一起弄的陷阱。” 傅梁不吭声,等到美滋滋吃了几嘴,冰凉凉的心稍微回暖一点儿了,这才得意洋洋的道:“嗨,妹子,没什么。要说弄陷阱,我认第二,哦不是,除了咱爹,我认第三没人敢认第二。呵呵”话音一落又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这是重点吗?我们有往那里想吗? 眼看着着老娘眼神儿不善的凝着他,又要有所行动,傅茵赶紧道:“哎呀,娘,您不是说来看望我的都要给一份鸡蛋作为回礼吗?我还没说出口呢他人就跑远了。” 哟,失了礼数咋行。 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李文娟立马被转走了注意力,转头对着闺女殷殷叮嘱,“那不行,咱可不能白白受人家的好意。而且,岳娃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着又转个方向小声嘱咐相公:“这孩子家里情况复杂,也是可怜人,以后你能帮得上的地方尽力多帮帮。” “嗯,那孩子跑得快,反应也灵活,是块当猎人的料。“ 话说莫郎山还真是个宝,连孕育出来的鸡肉也十分的美味。 傅茵正在奋力跟哥哥抢食,听到爹爹的话多想站起来大笑三声,“哈哈哈,说得没错,你们未来的护国英雄古将军也是块当猎户的好料子呢。”但是,她没有,就是忍住。 “他把闺女救回来那天我就决定了,要把所有捕猎技能传授给他,让他有一门手艺不至于挨饿。” “这就对了,还是你想得周到。”李文娟对孩儿他爹的安排很满意。 显然在此时的夫妻两眼里,报答救命恩情这种事还得一家之主来。 他们丝毫不知道,坐在身边大吃特吃的小丫头是一个知晓后事,能趋吉避害的指路明灯。 指路明灯眨巴两下眼睛低着头继续啃,倒霉哥哥不甘落后抓紧啃。 “这几天也是事儿太多,待会儿吃过饭我给你把礼物准备好,你明儿亲自送过去。要好好答谢人家,知道吗?” 这话是对她说的了,傅茵抬起头一抹嘴,乖巧应下,“知道啦,娘。” “嗯,乖。” 平凡朴实的小院里,一家人继续和和乐乐的吃起来,偶尔闲话家常。 “对了,你注意到没有。刚才大家说得热火朝天,那赖二狗居然破天荒的主动说要交钱出力,这铁公鸡转性了?” “嗨,他哪里是转性了,人家那是有考量的。”傅茵放下筷子,摸摸肚子,这是吃饱了。 她对这个游手好闲的成年人颇为无语,感觉他也是脑子里长包,偷东西居然偷到村干部家去了,结果好死不死的碰上村长媳妇在换衣裳,赖二狗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激动的,手一抖,刚从别人鸡窝里顺手牵羊得来的两鸡蛋,“唧”掉地上,流了一地蛋黄。 赖二狗当场就被拿下,偷盗加上偷窥两条重罪,差点被怒火中烧的里长大人驱逐出村。 对此傅茵只想吐槽一句,毫无职业水准可言。 第七章 赖二狗轶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赖二狗老子娘这次可是下了死手,打得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老太婆又当着全村人的面儿再三保证,要是儿子再犯就砍他一只手,她绝不拦着。 赖二狗也怕了,赌咒发誓的再也不敢偷东西,就是坚决不承认看到了里长媳妇儿范氏的身子。 范氏的说辞是,“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他就进来了,没看见什么,就是吓了我一跳,这才大喊起来。” 不管信不信,揍得都不成人样儿了,里长最终还是饶了他一命。 跟里长关系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他的黑历史会不会被重新挖出来晒太阳。 赖二狗这个时候倒是聪明起来,见里长被杨老婆子气得瞪眼,哪里能在这个时候还去触霉头呢,这不是找抽吗?他能这么傻? 不得不说,傅茵真相了。 自我感觉良好的赖二狗还真就存着挣表现的心思,巴不得那事儿赶紧揭过去,免得碰到他媳妇儿。 怕不怕的不说,就是尴尬。 说起来赖二狗这人不务正业,品行糟糕,邋里邋遢,能数得出一箩筐的缺点,可对他老娘倒还算顾忌。 前世似乎是因为死不承认偷了店家东西,被店家和伙计在街上一顿群殴,腿都折了。好不容易撑着半条命回家又掉进了河里淹死了。到底真相如何无从知晓,他老子娘惊闻噩耗承受不住,当天就去了。 这次她能这么快被找到,说起来也有赖二狗的功劳在呢,想到这些傅茵摇摇头,先凉一凉他再说。 古代的农村没有什么夜生活。吃完饭,洗洗漱漱后往被窝里一钻,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公鸡打了第一道鸣,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李氏已经床了。 农人们大多一天只吃两顿,朝食和夕食。朝食是干完一波农活后才回家吃,夕食则要等到太阳快落山了。但傅茵家不是。 李氏不愿委屈孩子们,延续着过去在傅宅时的餐食习惯,一日三餐不带落下。 眼红的村民对此颇多微词。 “瞧这大手大脚的,当自己是地主婆呢?” 对此李文娟嗤之以鼻,“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家灶上来了。你咋不把自个儿埋我家灶灰里装灶王爷呢。这样你也一日三餐都能享。” 直说得对方灰溜溜遁走,李氏才转身,“啪”一关院门,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到傅盛父子两起床,李氏已经把一家人的早食弄好了。无非是粗面馒头或者红薯粥之类的,再配上一碟子咸菜。给父子两准备的要带进山的干粮也都装好了。 “爹,我今天不跟你进山了。”傅梁吸溜一口滚烫的粥,忐忑的看一眼傅盛,眼睛滴溜溜到处转。 傅盛夹咸菜的动作一顿,面带不满的看着儿子,“咋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对于自己的职业,傅盛很是重视,也容不得儿子散漫,倒是难得严厉一回,“要说不出个理由出来,你就留在家里帮你娘看,往后也别让我带你进山了。” “那感情好。这么多只鸡,我正愁自己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呢,累得慌。” 要不咋说夫妻两感情好呢?李文娟英明的在这方面不怎么干预,留给自家相公尽情发挥的空间。 “莫郎山可是我的场子,我咋能不去呢。这不有事儿才耽误一天吗?” 傅梁着急起来,立马就把早就准备的说辞吐出来,“王小利说了,学堂宋夫子请了外出游历的同窗来讲堂,今天来主要是讲最近两年在各地的见闻趣事。说大家伙儿都去听听,长长见识呢。”要是被留下看鸡,娘还不得把他使唤得螺螺转,哪儿还有出门的机会。 王小利是里长儿子,在来福村学堂进学,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颇得宋夫子喜爱。他常常在夫子进食的时候去请教功课,不论花生米还是糕点,总能得点儿。 当年被绑去学堂的傅梁还跟着他享用过两片儿薄薄的卤牛肉,又香又不蹦牙。要知道即便是将死的老牛身上的肉,一般人也不容易弄到,还做得这样有滋有味,说是出自钱大财主家厨子之手。傅梁觉得这厮够义气,自此两人就常常混在一起。 “镇上的俞老太太过大寿,她那县城的女婿特意花大价钱请来了杂耍班子给老太太贺寿,那杂耍班子曾经给知府老爷表演过,得了好大一笔赏,自此名声鹊起。俞家的人昨儿就在旷地上搭好了台子,今天大家都可以去看,肯定热闹得很。我们人矮,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才能瞧得见。” 又跟傅梁通了气儿,“大人们都巴不得咱有出息,这么说铁定没问题。” 因为傅盛的关系,王小利原想叫上古岳一起,人多热闹嘛。不过那小子好像总是忙得很,又有点儿不开窍,想想还是算了。 被夫子都夸赞的孩子自然是大人们眼里的好孩子。傅盛沉吟一番,儿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了。能有机会听听外面的风土人情是好事,十二岁的男娃子也该见见世面了。 这么一想,傅盛就点头同意了,“虽说你没在那里进学了,但见到夫子需更加恭敬。不准惹是生非,要早去早回,知道吗?” “诶,我保证。”傅梁高兴起来,三两下刨干净一碗粥就窜出了院门。 李氏对此没有意见,用完早饭就把昨天从菜地里掰下来晾晒过的老菜叶剁碎了,再和上一些麸皮之类喂给鸡吃。等天色大亮,露水散去后,才把它们从鸡舍里赶出来。 院子背面的荒林地,傅盛花了三天时间用心的围了一圈的栅栏,又高又结实,白天鸡就放养在那里。因为离得家和菜地都不远,李氏完全可以照看到。 李氏这几年养起鸡来,越发有劲儿了。没别的原因,就是养鸡可以换钱换粮食。遇上下雨风暴或者寒冬腊月的时候傅盛就可以不用往深山跑,她也不用搁家里提心吊胆的了。 傅茵还不大习惯起很早,好在她这几天情况特殊,可以赖床。 等她磨磨蹭蹭起身,屋子里已经大亮了。她这才看到自己床头压着一包东西。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打开来看,哟,银子,赶紧揣好。 外面屋子没有人,只桌子腿上拴着的大肥鸡在咯咯的扑腾,精神得很。见有人过来,折腾得更起劲了。 傅茵会心一笑,料想这也是给古岳的。 厨房的炉子上还给她留着一碗粥,傅茵用过后,抱起大肥鸡就出了院门。 这边傅茵心情愉悦的往古岳家去,走得不紧不慢。另一边的古岳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第八章 找上门来 古岳看着面前两男两女颇觉头疼。 “岳娃子,我可是你二婶儿,你搁这儿挡着跟防贼似的多难看啊?咋的,你还能不让长辈进屋?哎哟你还小,这事儿啊跟你也说不着。我去找娘,娘在屋里。” 吊梢眼儿的胖妇人一扭跨挤开他,说着就要往屋里冲。嘴里唧唧歪歪,“都什么时辰了,还呆屋里享福呢。“ 胖妇人身旁,一个抱着奶娃娃稍显年轻的长脸妇人也提高嗓门喊起来。 “娘啊,老娘啊,儿媳妇抱着孩子来看您了咧。“ “三婶儿还请小声一点。“ 古岳眉头一皱,转头朝里屋望了一眼,没有听到动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他也知道,这几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过来都没好事儿,没那么容易打发。 “奶奶腰疼的老毛病又加重了,昨日一整宿都没能睡成。今早稍微缓解一点了,这会儿才刚躺下,三婶儿要看望奶奶就请改天来。”古岳冷着小脸儿,平静开口。 “哟,娘病了?我说你这个大的人了是怎么照顾的。要不说你不顶事儿呢,我们身为儿媳妇更得进去看看了。“ 胖脸妇人何氏立马插嘴,不满的教训起古岳来,这下倒不觉得他是个孩子了。 病了啊,病了更容易妥协,站在何氏背后的男子假模假样咳嗽一声。 何氏立马会意,也跟着咳嗽一声,又对着妯娌彭氏使了眼色,“一起进去,弟妹。” “两位婶婶。” 古岳沉了脸,张开双臂,做出绝不相让的意思,口气坚定道:“今天真的不方便,你们回去。” “哟嗬,真是反了天了。岳娃子,我可是你二婶儿。” 见二嫂嚷嚷,彭氏也跟着帮腔,“就是啊,我可是你三婶儿。” 何氏火大的撩起衣袖,双手插在水桶般的粗壮腰身上,对着古岳怒目而视,似乎要是再不放她进去就要收拾人了。 想她虽然不受人欢迎,但还从没被人下脸驱赶过,尤其赶她的人是她向来看不起的古岳。这臭小子平日里闷不啃声的,今天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成心跟她作对呢。 彭氏抱着孩子倒是没空撩衣袖,只是委屈的看着旁边的古老三,希望她男人为自己出头。 可惜啊,古老三压根儿没注意她递过来的眼神儿,只是抄着双手,一脸纠结的看着他二嫂。 二嫂这么胖,二哥那身板儿扛压吗? 古岳看一眼几人,接着面无表情道:“你们是谁我都认得。但奶奶的身体重要,请回。” “我不回去你要咋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何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利用自己的优势气冲冲的朝着古岳直接撞过去,想着这瘦不拉几的狗东西铁定像以前一样摔个狗吃屎。 结果没想到,古岳只是开始踉跄了一下,然后立马就稳住了身形,任她怎么推攘也不后退半步。 见此情形,古岳自己眼睛也亮了。 要知道半年前他和何氏狭路相逢时,那路是真的狭,大块头的何氏不由分说的就把他挤下田坎,那时春寒陡峭,他还咳嗽了好一阵子。 傅盛对他说过,狩猎,安全是第一重要的。要想保命尤其讲究腿脚要有力,底盘要够稳。要是底盘不稳,野猪一撞你就倒地了,那时它再给你一脚,你的小命儿就没了。 古岳觉得,此刻的情形就像傅盛说的那样,何氏就是那头想要撞倒他再踩上一脚的野猪。 又突然觉得上次他是倒在了田地里,何氏才没好下脚。 从前他只觉得去莫郎山跑跑,被野猪多追几次更能练腿力,没想到扎马步也能有这样的收效,幸好他听了傅叔的叮嘱。由此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刻苦联系。 古岳心里有了底气,更不憷她了,坚决道:“二婶儿是长辈,侄儿当然不能拿你怎么办。只是奶奶身子不好,你这样冲进去会吓着她。“ 呵,这是拐着玩儿的骂她难看?脑子里转了几转的何氏眼睛都发红了,不知道越丑的人越不乐意别人说她丑吗?“我这个暴脾气,今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氏抬起厚实的巴掌就想往古岳脸上甩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古老二使劲儿拽住何氏粗大的手腕,对着自己婆娘摇摇头,眼中的警告意味甚浓。 并不是他要护着这个兔崽子,而是这一巴掌打下去太明显了,到时候没了理,还怎么要东西。好在妻子虽然鲁莽,却一向听他的话。 见何氏不情不愿的放下手站到一边了。古老二这才对着古岳发难:“哼,还没见过阻止儿子看娘的,今儿我算是见识了,你好歹上过两年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田里还有活儿要赶完,他家已经被村里人甩在最后面了。古岳不愿意跟他们打太极,直截了当的问他,“二叔有什么事儿就直说,侄儿听着就是。”语气比之刚才更加不耐。 古老二见此情形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横竖都跟他有关,只是换个人下手罢了。 古老二微眯起眼睛斜睨着古岳,悠悠道:“前几日你不是救了傅盛家的小丫头吗?听人说傅盛有意要教你打猎的好本事。既然你都要去当猎人了,那家里的田地留着也是荒着,就给我和你三叔。毕竟这地得越种它才越肥。” 说到这里想起什么,又阴阳怪气道:“我们不像你啊,以后当了猎人,顿顿有肉吃。我们这种老实人只得多种一点儿庄家,多收一点儿粮食才能供你弟弟们上学。 上学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儿,两个孩子一起上学那花销就更大了。但就是要了我们做父母的命也做不出只让一个孩子上学的事儿出来,毕竟得一碗水端平呢,你说对。” 古老二越是说到后面,越是咬牙切齿。面上神色异常难看,带着深深的责备,似乎谁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 这是还在埋怨她呢。 房间里,被外面吵闹声吵醒的古婆婆盯着对面脱落了一片的土墙壁,浑浊的眼里有水光在闪烁。 腰疼都是老毛病了,最近腿关节也跟着胀疼起来。她不敢告诉孙子,怕他担心又想往莫郎山上跑,说是能换来药。 孙子还是个半大孩子,田里地里的活儿却全靠他一个人侍弄。 想到孙子一个人在外面,古婆婆咬牙挣扎着起了身,待喘上两口粗气儿,需得撑着床板才堪堪站稳,本就醒目的背脊骨更是弯曲了两分。 外面,古岳终于明白他们的来意,拽紧的拳头骨头突出,心里一片冰凉。但他很早就知道了,对着面前所谓的亲人流露出痛苦只会换来无情的嘲笑。 第九章 古婆婆发病 “你是哥哥,难倒不该让着弟弟门吗?”古老二皱了眉头。 怎么,当老子的抢了我的名额,现在他儿子还要再抢我儿子的名额吗? 古老二心里愈发扭曲,不给古岳反驳的机会,直接盖棺定论,“长辈说的话,你照办就是了。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古岳没搭理他,转头看向他三叔,“当初分家的时候,我和奶奶只分得这个垮了半边的老房子,并两亩薄田,三块旱地。三叔也觉得我该把家里的田地都给你们吗?” “那啥,你不是要当猎户了吗?你看梁娃子家不也没田,照样儿活得好好的,还比谁都滋润,啧啧。所以这人啊,手里要是没手艺就得有田产,有了这些东西就有了粮食,照样能活得滋润,照样能吃上肉。虽然这次能分的田地不多,但聊胜于无嘛,我也不嫌弃。” 古老三说着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些下锅的肉,吸溜一下快要滴落出嘴边的口水,砸砸嘴,心里遗憾万分。 “所以三叔是因为想过的滋润,想能顿顿吃上肉才来抢我家的田地,也不管我和奶奶是不是喝西北风。” “那当然了,谁管得着,,,” 古老三说完才觉得不对,这是给他下套儿呢。 “小兔崽子搁这儿跟我耍心眼儿,不收拾你不知道谁是你叔。” 古老三恼羞成怒的上前想推打古岳。 古老二可不允许自己这个蠢弟弟拖后腿,上前拦住他,心里却着实后悔。 今天就该他自己一个人来,娘本来就对不住他,要起东西来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闹大了能有什么好处?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彭氏也觉得自家相公刚才真是傻,这不自己把话柄递到人家手里吗?恼恨得直接掐了他一把。一不留神松了一只手,怀里的孩子大声哭闹起来。 彭氏她颇为嫌弃的撇开眼,走开两步哄孩子去了。 她心里那个悔啊,当初她娘一直跟她念叨嫁个老实人好,可以拿捏得住,又不用受婆婆磋磨。可是她娘眼神儿不好啊,看不清老实和白痴的区别。现在孩子都两个了,自己选的相公哭着也要过完。 现场有一瞬的静默。 今天这事儿必须得解决,想到这些古老二再次开了口,“你都十二岁了,还上什么学。倒不如把机会让给弟弟们,怎么还能跟弟弟抢呢?” 直接说田地太牵强了,得把话头转到束修之事上,有了理由才能立得住脚嘛。 古老二心里打得一手好算算盘,接着劝起来,“弟弟们有出息了,你也能好过了。” “就是啊,弟弟们好了,还能没你的好?咋这么不会算账呢?”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古岳或是斥责或挖苦讽刺。 少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虽然苦于没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却知道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算我不读书,那粮食呢?我和奶奶总还要活下去,没了田地,二叔这是想让我们都去死吗?”少年往日清亮的嗓音此刻居然有了粗粝嘶哑的质感,带着克制压抑的沉痛。 “闭嘴。” 古老二闻言,慌忙抬头往周围看一圈,似乎围栏上就要有人窜出来嘲笑他一般。 他不喜欢这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过了几息反而冷静下来,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兔崽子。 古老二冷笑一声,道:“哼,你这是要至于我和你三叔于不孝不义之地啊,你想让我们背负骂名,这样你的弟弟们以后仕途上就有了污点。我没说错。” “啥?你居然存着这样的想法。小小年纪好狠毒的心思啊。我让你害我儿,让你害我儿。” 何氏听了此话气得跳脚,就要去掐古岳。又顿住转头去瞧他男人,见他男人这次只是背着双手,脸色阴狠的盯着古岳并不阻拦她,越发下了死手的往古岳身上招呼。 “当家的,打死这个黑心肝儿的,要是真让他发达了,那也是个祸害。”彭氏抱着孩子在一边急得跳脚,转而指挥起她男人来。 古岳心里虽然恨极了他们,但也只是尽量避开他们伸过来的手保护好自己。 这方是一个大胖子,一个大男人。另一方是一个少年,身形又单薄,双方实力悬殊巨大。 古岳应付起来十分吃力,没几下就被挠得满脸伤痕,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更是伤痕累累。偏偏他咬牙忍着,只怕奶奶担心。 “住手,别打啦,快住手。” 好不容易挪步到门口的古婆婆一把扑到孙子身上,看着孙子脸上淌血的抓痕,心里跟割肉一般的疼,再也忍受不住哭声来。 “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反正我一个老婆子也活够了。岳娃子还小,你们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手啊。” “娘说这话可就诛了儿子的心了。” 古老二拉开自己的胖婆娘,上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当儿子的怎么敢打自己的娘呢?说出去您儿子,孙子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说着停顿下来,笑容一收,看着他娘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道:“该不会,您老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古婆婆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从没生过面前的混账。 可是再后悔有什么用,只能自个儿气自个儿,抱着孙子,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何氏见不得这幅祖孙情深的样子,这老婆子可没那么宝贝她的儿子。 两大步到古婆婆面前埋怨道:“娘啊,您不喜欢老二也就算了,怎么连孙子都容不下呢。我们要这田要这地也是为了给您孙子交束修啊。可怜他爹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只能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奔日子,您老不帮把手就算了,怎么还扯后腿呢?” 古婆婆瞪大了眼睛,凸起的两只眼球立在那张肤色蜡黄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尤为渗人,直勾勾的盯着何氏。 嘴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儿,抬起手指着何氏,“你,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氏对上那张脸和那只颤颤巍巍的手也有点儿发慌了,惊得一跳,避开她往后躲。 古岳看着奶奶苍白的脸色,又见她喘不过气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扶住她,“奶奶,奶奶,您怎么样,奶奶您别吓我啊。” 越喊声音越大,渐渐带着一股凄厉的哭腔。 古老二暗叫不好,恨恨的瞪一眼何氏。何氏脖子一缩,躲在后面不吭声了。 ‘出大事儿了。’早就趴在院子外面偷听的村名,相视一眼,一窝蜂的闯开院门跑进去。 众人一看,都咋呼起来,“咋啦,古婆婆这是怎么啦。谁干的啊?” “快快抱房里去。” “看着样子不大好,得请个郎中来,又是一笔钱哦。” 院子里有指挥的,有帮忙抬人的,有纯粹看热闹的,热闹非凡。 后面,傅茵抱着鸡也终于赶到了。 第十章 高血压 “怎么啦,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大门被一群大老爷们堵着,都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哦,那边,边上还站着两个妇人,正是那心虚的何氏,还有抱着孩子凑不上去的彭氏。 傅茵人又矮,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 “哎哟,茵子怎么来啦。我老姐妹都被气晕了。”王大娘认出外面女娃子的声音,从屋里出来。 “什么?古奶奶怎么样。”傅茵听得此话,心底十分着急。 “让开,让孩子进来。”王大娘伸手一拉就把她拽进去了。 傅茵被拽得一个踉跄,手里的大肥鸡差点摔出去。刚站稳就要跟着往里走,见身边一个满脸愁苦的矮个男人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顺手把鸡交给了他,“叔帮我拿着。” 古丰看一眼塞到怀里的鸡,继续抬头往里瞅,也不知道伯娘怎么样了。 屋子里,古婆婆静静地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捂着胸口。 九月的天气,老人额头上汗珠密布,表情十分痛苦难忍。 旁边,古岳低头不时对着她耳边说话,但换不来一句回应。 他感觉奶奶的呼吸越来越缓,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石大哥去叫郎中了,也没那么快到。 “怎么办,怎么办?” 古岳已经有点儿六神无主了。遇到别的难题他都不怕,但奶奶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他实在害怕得很。 傅茵进到屋内,见到古婆婆的情形,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这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 傅茵急忙上前冲着屋子里的人快速的道,“大家先出去,把窗户打开,古婆婆喘不过气儿,需要通风。” 屋子里的人都转过来奇怪的望她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床上的老人,明显对她这个小孩子的说辞并不上心。 古老三嗤笑一声,“生病不能吹风,这是常识好吗?“ “没看古婆婆痛苦的抓着胸口吗?这就是呼吸不顺畅。” “让开。” 傅茵急得冲他大喝,说着立马走到古婆婆面前,将她放平,飞速看一眼古岳,对着众人大声道:“现在是救命时间,谁都别打扰我。” 少女的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倒真的镇住了要发动的古老三。 “砰,砰,砰,,,”傅茵捏起拳头,对着床上老人的正前胸猛击。 一声一声的敲击声传来,周围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众人反应过来后都走过来拉人,“丫头,怎么啦,中邪啦?哎哟,这是古奶奶啊,你不认识了。” “死丫头,你疯了?” “要你奶奶活命就拦住他们。”傅茵大吼一声,继续手下的动作。 心神混乱的古岳正不知道要怎么办,一听这话,动作比脑子反应还要快,立马抓住冲在最前面的古老三。 “怎么,你也要跟着发疯?那可是你奶奶。”古老二落在后面,上前对着古岳大声质问。 “谁都不准上前,让她救奶奶。”古岳站道傅茵的前面,张开双臂拦住大家,不准任何人靠近。 “哎哟,茵子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 “就是啊,那可是你奶奶,快让她住手。” 附和声接连响起。 “婶子们不必多说。” 见古岳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让她们上前,众人心里再不认同也只得止步,这是人家的奶奶。 古岳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女孩儿之前望过来的那个求助眼神儿,或许是她坚定自信的语气,古岳提心吊胆的心居然奇异的被她稳住了几分。 此时的古岳俨然就像个士兵,在坚定的服从将军的命令。 很多年后,当他想起当初的举动,还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时他就是那么坚定,也只能坚定。 此时,被古岳护住的傅茵正在全神贯注的进行下一步,心肺复苏。 被古岳拦着的众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傅茵的举动。 大家都不知道那个丫头在做的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很有规律,神情也十分严肃认真,那副画面看得让人心里有点儿畏惧。 她不再是握拳猛击老人胸口,而是张开双手,交叠在一起挤压老人的胸口,摁一二十次又对着老人的嘴里吐几次气。一遍接着一遍,不厌其烦的这么做。 屋子里针落可闻 古老二对着古岳悠悠道:“大家都看见了,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是杀人凶人。” 古老二觉得,要脱干系,这倒是个好机会。有了这话,到时候老婆子在他手里出的事儿,也就与今日上门的他无关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床上就传来一声咳嗽。 “是古婆婆醒了吗?” “呀,还真醒了。”有人大喊一声。“瞅瞅,睁眼了咧。这可是神了。” “老妹子,你觉得怎么样。”王大娘拍开古岳的手,不满道:“傻子,你还拦着做什么,你奶奶已经醒啦。” 古岳转头看着转醒的奶奶,高兴的鼻子发酸。 ”奶奶,您怎么样?还难受吗?“ 古婆婆摇摇头,又一脸疑惑,似乎对这么多人围着她感到不解。 “我没事,就是刚才头晕得厉害,又喘不过来。” ”看样子果然是要吸气呢。对了,快把窗子打开,给屋子里透透风。“王大娘想起刚才傅茵说的话,指挥起来。 “好咧。”方大姐高兴的应了一声,立马照办。 见到古奶奶转醒了,脸色也不那么吓人了。傅茵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上都紧张得出了一层汗。 她并非看上去那么有信心。一个不好最后她就会成为杀人凶手,好在老天保佑,也算对症下药了。 傅茵虽然不是医生,但她在现代的奶奶有严重的高血压,犯病时就有这样的症状,所以她特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刚才看古婆婆的样子,像是心梗发作了,这就是情况很严重的高血压并发症了,尤其受不得刺激。 好在只要人缓过来,呼吸顺畅了,暂时就没有大问题了。 她记得前世古婆婆就是因为这次发病,昏迷过去,因为没有得到急时准确的救治,最后成了植物人。 也是今天她来的及时,不然耽误下去,重蹈覆辙,古岳该有多伤心啊。 这病必须重视起来。 想到此处,傅茵站起身,问古岳,“古婆婆平日里会头晕吗?或者胸闷,失眠之类的。” 古岳点点头,皱起眉头道:“奶奶常常感觉头晕,一直以为是因为日子不好,没吃饱的原因。奶奶这是怎么了?” 通过刚才,他已经意识到奶奶的病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傅茵对古岳的询问很满意,可她总不能说这是高血压,不然大家又问她血压是什么东西,她要怎么解释呢? 第十一章 好学白大夫 傅茵做思考状,食指点着自己下巴,像说故事一样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奶奶这是犯病了。” “嗯~我曾经在一本药书上看到过,说有一种病,外面看不出来,得这个病的人开始啊会出现头晕头疼,胸闷,失眠这类症状。严重的还会出现剧烈头疼,心悸,呕吐之类的,再严重的啊就会像刚才古婆婆一样神志不清,呼吸不了。” “这次我也是碰巧知道了,要不然照这样下去后果不知道多严重咧。” “那这病要怎么治,书上有说吗?”王大娘表示很着急。 “嘻嘻,有啊。书上说得这个病的人要少吃盐重的东西,像咸菜咸肉之类的,还要好好休养生息,不能太劳累。尤其啊”说着转了一个尾音,闭上了嘴。 “尤其什么,茵子快说,咋还卖关子呢?” “别急。”傅茵瞥一眼古老二和古老三,肃着小脸儿道:“尤其不能受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围的人听了,一副了然的样子都点点头,又齐刷刷转头瞅着古老二和古老三。心里怎么想,猜也能猜到。 古老三被大家看得脸色涨红,眼睛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床上的古婆婆。他二哥却是装作与己无关的样子,背着手看向窗外,现在是想走又不好走。 没办法,老娘刚转醒,郎中还没请来瞧过呢?他这做儿子就这么走了,不是落人话柄吗? 傅茵见了,真想赞他一句,“好一个装模作样的真小人。” 古岳十分庆幸傅茵读过这样的书,他看着傅茵的眼睛,郑重道:“茵子,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过你有什么要求都只管说,我岳娃子拼了命也会去办的。” 他心里真的十分感激,如果奶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简直不敢想。 傅茵把头摇的生风,双手也跟着摆动,“别介,我也没做什么。况且你之前还救了我一命,我还没谢你呢?” 又悄悄摸摸藏在怀里硬棒棒的东西,想着现在人多也不好拿出来,有机会再说。 “说得还真是,前儿岳娃子救了茵子,今儿茵子又救了他奶奶,这叫什么?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方大姐一拍手笑道。 屋子里的原本凝重的气氛消散不少。 傅茵想起什么,又抬头对一直不错眼看着她的古岳道:“对了,有参片吗?这东西可以提气。” “谁要参片啊?糟糕,老夫走得急,可没带上。” 人未到声先置。 众人一听这洪亮的大嗓门都往屋口瞧,眼神儿欣喜,显然对来人挺熟悉的。 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撩开旧帘子走进来,从身边的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箱子,正是那跟着跑去请人的石虎。 石虎还在喘着粗气儿,见他媳妇儿看过来,立刻点头回以一口大白牙,笑笑示意不用担心。 这边已经有人喊起来了:“白大夫来啦,快让白大夫看看。” 傅茵记忆中也有此人的印象,据说他把县里的医馆交给儿子打理后,自己就回到乡下养老了,常常施医赠药,十分受人尊重。 傅茵赶紧让开位置,既然正儿八经的大夫来了,她这个半灌水就可以撤下了。 “白大夫,麻烦您了。”古岳帮他把箱子放到顺手的位置。 “嗯,先别急,我看看。”白大夫进门拿眼一扫,就知道病人这是好转了,也更耐心的给她诊脉。 好一会儿后,白大夫才收回把脉的手,又翻看古婆婆的眼睛,观察她的呼吸。这才摸摸自己的长胡子疑惑道:“真是气了怪了。这脉象是明显的气血受阻,刚才石头说人昏迷了,这倒也吻合。怎么又消散开了?” “白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奶奶没事儿了吗?” “并非如此,只是暂时是安全了。” 跟茵子说得一样,古岳虽然遗憾,但算不得太失望。丝毫没发觉,自己已经拿傅茵的话当做衡量标准了。 又听得大夫继续道,“我还需给她开副方子,吃上几回。现在还没有根治之法,这种眩晕却是大意不得,受不住刺激,平日里需得好生将养。可惜,村民们多不重视,哎。” 想到进门看到的这家的情况,也摇头一叹,穷苦百姓,又哪里顾忌到那么多。 “还真跟丫头说的一样呢?”周围的大婶大姐对着傅茵又是一阵夸赞。 “哦~有人会治这病?” 白大夫问起,不用傅茵张嘴,自有人争相讲述刚才发生的事儿。白大夫听了两眼放光,起身走她面前,神情复杂的道:“如此之法真是闻所未闻。丫头,你能跟我多说说吗?” 治病救人的方子那是可以用作开馆授徒的,轻易不对外人道。白大夫担心此话问得唐突,却又急切的想知道,因此才神情纠结。 “白大夫问话,小丫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房间里闷,咱们去外面儿堂屋。” “瞧我,病人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白大夫对着古婆婆仔细叮嘱一番,才道:“走,我们出去,留下一个人照看就行。” 田家婶子自告奋勇要留下照看古婆婆,剩下的人都呼啦啦的往外走。 傅茵对这个老头儿很有好感,立马把自己知道的都详细的说了一遍,白大夫一边听一边跟着比划,神情一片肃然。 虽然他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法神奇之处的洞察,思量良久之后才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妙哉,妙哉。老夫回家后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这里面是有大学问的啊。” ‘有眼光,我很看好你。’傅茵在心里为老头儿的开明点赞。 “对了,丫头,老夫刚才听你所言,那个呼吸系统,血液循环什么的可否再与我多说说。” 一脸笑眯眯的傅茵石化了,“额,那啥。白大夫想知道的话,改日等我回忆回忆,把它们画在纸上标注好后再给您送去,您看怎样?毕竟时间有点儿久,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记不清楚。” 暴露多一点儿就多一点儿,就当造福百姓了。 “好,好,那就多谢小友了。呵呵” 这就从丫头变着朋友了? “呵呵,不客气。”为了以防老头儿再提出其它问题,傅茵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白爷爷,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啊,腿脚可真利索。” 受人尊敬的白大夫变成了亲切的白爷爷,大婶们表示,这一老一少真是熟得够快。 “呵呵,老夫可走不了这么快,是那小子背着我跑了一路,我这骨头都要被他抖散架了。” 古岳闻言,又对着石虎和来帮忙的乡亲真心道谢,一番客套自不必提。 第十二章 孺子可教也 这边,古岳回到自己屋里,从床底搬出一个破罐子,里面装着特意存起来给奶奶看腰疼的铜钱。 古岳一股脑的把它们全都倒了出来,数了数,差不多有一钱,又把罐子放回原处,这才就往外走。心里琢磨着得抓紧把地里的麦子点完,好再上莫郎山。 “劳烦堂叔帮我送送白大夫,再把药带回来。喏,这是药钱。侄儿还得留在家里把事儿解决了。”古岳把钱递给抱着一只鸡的古丰。 白大夫自己家里就常备着许多药材,不用特意往镇上药房赶,方便许多。 古丰看着伸到手边的铜钱,又抬眼瞧傅茵,像之前傅茵那样把鸡往她怀里一放,这才摊开手接了,“行,交给叔。” 这是要算账了?院子一阵交头接耳。傅茵却抱着鸡嘴角微抽,帮她照看得真好。 古岳又对白大夫请求道,“白大夫,也不知道钱够不够,不够得话您能否宽限我几日。” “放心,就这么多就够了。”白大夫态度和善,说着从古丰还没握起的手心随意捏了几个铜钱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的药,其余的你拿回去。” 抓药的事儿妥当了,古岳才转身走向院子里另外几人。 石老二,石老三和她们的媳妇感觉待不下去了。 “既然娘已经没事儿了,我们再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就回去了。”古老二说着朝媳妇儿使眼色,就要抹屁股走人。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傅茵瘪嘴,摸摸怀里的鸡头。 “几位留步。” 古岳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此事的始作俑者,古老二。没错,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二叔才是四个人里最难缠最居心叵测的那一个。 “田地的事儿我决不让步,你们最好打消注意。如果再上门来胡搅蛮缠,惹奶奶生气,侄儿就只有请里长来给我评评理了。要是连理都不讲了硬要抢,那我就告到官府去,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 黑瘦的少年把脊背挺的笔直,满脸坚毅。说出口的话让人相信他一定言出必行,行必果。 软包子让人气愤,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嘛。 “孺子可教啊。” 傅茵站在古岳身后,她这么想着,一不注意就说出了口。反应过来才心虚的去看正主,结果人回头看过来,居然还笑眯眯的对她点点头,风中凌乱了。 ''大哥,我的话再有道理也别这么捧场啊。这样我会很容易膨胀的,呀喂!'' 不过为了古岳的脖子着想,心情不错的傅茵还是决定回以他一个微笑,以示鼓励。 没见人一直盯着她吗?这就像讨赏的孩子,拿不到表扬还不走了咧。 得到回应的古岳满意了,转过头来继续看着面前几人。 “欺人太甚。”古老二脸色阴沉,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今儿算是失策了,可他却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怎么也得给对方身上泼一瓢屎再走。 “呵,青天白日的居然就有人颠倒黑白,色盲都不带这么瞎的。”傅茵翻了一个标准的大白眼儿。 她之所以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实在看不惯此人,更因为她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了断。 前世,古岳虽然也没有让他们得逞,但是贼心不死的几人却再次卷土重来,趁着古岳进山,古婆婆又毫无知觉,直接摸进房里把地契烧毁了。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虽然衙门里有备份,可以再开一份,可古岳这个呆头鹅不懂行规啊。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管着契书的官员本就是锱铢必较之人,遇到如此不上道的,又加之受了旁人的贿赂,直接就把古岳打了一顿才轰出来。 理由是,府衙的备案里,契文上署的是古老太太的名字。现在古老太太人事不省的,这份土地的归属就存在争议,暂且压下。另外,归属不详的情况下契书却被毁,古岳这是故意为之,企图趁机侵占。 闹来闹去,最后闹上公堂了。 还是古丰这个堂叔出面证明,当年分家之时,他亲耳听到古婆婆说过那些田地都是就给古岳的。 里长作为一乡之长,表示既然分家了,那地自然就是古婆婆大儿子的,老子死了儿子继承不是顺理成章吗?哪有叫兄弟继承的道理。 此话一出,围观公堂的人都笑起来,地契之争这才到一段落。 为了杜绝历史重演,傅茵觉得,她必须帮助岳娃子把这群人的黑暗之火给掐灭。 幸亏,目前看来,古岳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要不然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多费劲啊。 脑子里想了许多,其实也不过几息。 ''色盲''院子里的人听不懂,但''瞎''还是知道的。 “你敢骂我男人?死丫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何氏气得跳脚,一上午过去,除了白眼儿,她什么都没收获,现在自己丈夫还要挨一个小丫头的骂吗?传出去,她儿子将来还怎么混? 彭氏见状不秒,只管抱着孩子躲在后面。 古老三却在一旁叫嚷,但说来说去都是古岳不敬长辈,目中无人之类,却没有一个人提讨要地契,气晕古婆婆之事了。 “停。“傅茵一声喊,从古岳身后走到大家面前。 “要我说啊,直接叫里长来。嘻嘻,有些事儿还是说当着里长面儿说清楚的好呢,免得下次还要麻烦大家来评理,毕竟地里活儿多不是。” 骂傅茵的明明是何氏,可她却是一脸高深的看着古老二说这话。 一旁,古岳认同的点点头,继续不错眼的盯着古老二。 这两个小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古老二此刻深觉不好,看来被盯上了。 这情况很微妙啊! 众吃瓜群众表示欢喜,以为就要大结局,没想到还有后续高潮可以接着看。加之又被傅茵戴了高帽,似乎自己真的是那古道热心的好村民,更是不走了。 人群里,赖老二听得,脑袋转得飞快不知道衡量些什么,又忙抬头应声,“我去请。” 有意思,傅茵看一眼赖二狗飞速跑开的背影,在心里感叹一句。看来以后有得玩儿了。 见证此刻的人越多才越好呢。咱的里长大人怎么能不出来活动活动,却在家养膘呢? 对付这种人,关起门来讲道理是吓不退他的。俗话说得好,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咱是惜命之人,该硬的时候还得硬啊。 “看,里长来啦。”良久的对峙终于等来了在家躲清净的里长大人,人群又躁动起来。 第十三章 终于解决 王及时心里真不愿意来。 作为一个只喜欢掌控主脉,不喜欢大包大揽的里长,他表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自己解决嘛。 已经站在古岳家地盘上的里长咳嗽一声,打起招呼,“嗯,大家都在啊。” “在呢?您来得很及时啊。”傅茵上前对里长抖机灵。 这丫头是夸他还是讽刺他来得迟啊,王及时瞅她一眼,觉得这丫头糟了难后再见到,怎么感觉更有活力了呢? “岳娃子,既然里长大人已经来了,你就从头说说事情的起因经过。” 想略过气晕自己老娘这一出儿?没门,傅茵对古岳眨巴眨巴眼睛。 对于自己的默契领会,古岳心里愉悦,正准备开口却被先声夺人。 ‘能有什么起因经过,一点点小事儿非要把它闹得人尽皆知吗?大侄子太不懂事了。’ 古老二一副痛心长辈样,转头对里长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不听说岳娃子要跟着傅盛狩猎了吗?田地可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啊,我跟他三叔想着地荒着那真是可惜了,要是租来种上不是皆大欢喜了嘛。我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岳娃子就急着跟娘说,娘一听就晕过去了。” 说着重重一叹,“哎,也怪我,该先把佃租说清楚嘛。当叔叔的还能占侄儿便宜吗?” 瞧瞧,上下嘴皮一碰,直把古岳说成那急功近利,见钱眼开,罔顾亲情的黑心肝。颠倒黑白,重拿轻放这两招玩得很溜嘛。 “胡说,那我这满脸血印子,还有身上的伤算怎么回事?” 古岳被二叔的不要脸气得黑脸都转红了,急忙撸起衣袖,展示给大家看,”里长,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愤愤不平的样子配上那一脸伤痕,更显凄惨。 “那咋就打起来了呢?我来的时候院子外面都围了一群人了,听到岳娃子的喊声才跟着一起冲进来的。”王大娘说着,眼睛绕着人群扫了一圈,这才接着道:“那些趴人篱笆早的总该听到几嘴。” 傅茵跟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发现有几个人却是不自然的转开了视线。 村民们帮帮忙还行,耍耍嘴皮子也乐意,但当着里长的面揭发人家,那是给自己拉仇恨嘛。 还有人想得更远,毕竟他们是亲戚,古婆婆又尚在人世。前面吵得不可开交,后面顾念亲情又和好的不是没有,到那时他们多尴尬啊。 傅茵大概了解他们想些什么,却是无可厚非。 可她却见不得岳娃子孤立无援的可怜样儿,一群人欺负一个半大孩子算什么本事儿,悄悄拉下他的衣服,示意稍安勿躁。 “王大娘您老瞧瞧,这哪里是打起来啊,这是一群人揍一个人。” “哼,谁知道他不学好去哪里跟人打架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咱头上扣。”何氏心虚的提高了嗓门。 “嘻嘻,何婶子这说法好。” 何氏觉得这死妮子嘴里准没好话,果然就来了。 “毕竟您肯定也没见过自己把自己抓伤来要佃租的,还是换个有人信的说法才好。嘻嘻”傅茵说着一脸佩服的看着何氏,直把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毕竟只是耍嘴皮子,傅茵想着抬头往一人瞧去,却是那刚才被王大娘看得心虚的赖儿狗。 收到视线的赖二狗觉得今儿真是邪门了,他怎么就这么想配合一个小丫头片子呢,“啧啧”两声才道:“想我赖二狗混迹三村一镇这么多年,虽然猫憎狗厌的,但也是少有那佩服之人啊。” 其他人听了一阵恶寒,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傅茵听了却裂开了嘴,不错不错,就冲你这领会能力和觉悟,姐决定了,以后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篱笆小院又不是那高门大院,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一进门俺可是第一时间趴在外面偷听的,那位置好,听得是又全又清楚着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 “让他把话说完,不让人说话就说是虚的,这么着急作甚。”王及时不满的瞪一眼古老二,还有完没完了,真当他眼盲心瞎啊?别以为他平日少管事儿就好糊弄,“哼。” 被里长大人当着那么多人面喝止话头,古老二只得羞愤的闭上了嘴,赖二狗却嘚得更起劲了,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一遍,形容得跟亲眼所见一般。 说着还扯扯身边的汉子,“大家不信,问杨兄弟啊,他可是紧跟我身后的,就趴那儿一直听着呢。” 杨树林是杨老婆子的娘家侄子,姑侄俩都爱占便宜。 他本不是热心群众,原只想安安静静的吃瓜。奈何他看热闹到现在实在不满意的很,居然有比他姑还不要脸的人。现在被赖二狗这么一拉,自是一番符合,好不热闹。 古岳听了,庆幸又无语,他是不是要多谢两人这么积极地趴他家院门偷听?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那栅栏有没有歪斜的。 接连有人当出头鸟,周围的人被带动了情绪,这才无所顾忌的吵吵开来,对着那四人骂骂咧咧。 “咋还有抢侄子田地的啊,太不要脸了。” “连老娘都气晕了,侄子算什么?” “,,,” 古老二几人觉得今天他们就像是那被下油锅的酥肉,反反复复的承受煎熬,偏偏这情况再说什么也没人听了。 “里长,您看呢?”傅茵抬起头期盼的看着王及时,好像他就是那秉公办案的包公一般。 王及时最烦这些糟心事儿,皱着眉头沉吟一番,大声道:“你们几人太不像话了,平日里怎么对这婆孙两的村子里都是清楚的。我只说一样,休要再打土地的注意了。另外,给你们娘两钱银子买药吃,再加二十个鸡蛋给她补补身体,两家平摊下来也不算多,拿出来问题不大,这是该有的孝道,没得商量。”说完就走,干净利落得很。 “里长英明。”傅茵对着王及时的背影开心大喊。 走出一段距离的王及时步子迈得更松快了,“这个机灵鬼。“ 院子里,肥胖的何氏被骂得脑子嗡嗡的转不过来。 等她发现自家男人还有弟妹都走光了,这才一个激灵站起身跑。 傅茵还在后面补刀,“何婶子跑慢一点儿啊,别摔着喽。” 那狼狈的背影听到此话溜得更快了,周围的人也一哄而笑。 傅茵见了,只觉得,好一个灵活的胖子。 “好啦好啦,回家,哎哟,又耽搁一上午。”众人点点头,渐渐散去。 第十四章 被预定的人生 赖二狗看一眼傅茵,又低下头,两眼放光的盯着被她放在脚边的大肥鸡,喉间狠狠吞咽一大口。 那被绑着腿安稳了一天的鸡居然颇有危机意识,躺在傅茵脚边扑腾着翅膀,挣扎得厉害,“咯咯”个不停,这么几眼的功夫还真给它后退了一大步。 赖二狗傻眼了,抬头去看,偏偏傅茵和古岳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瞧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走呢? 被一鸡两人嫌弃了的赖二狗瞬间就焉了,深深觉得自己这一天的劲儿也白使了。他就这样听着鸡叫声,想着鸡肉味,遗憾万分地走了。 “哎。” 闹腾了小半天的古家小院终于清静了,留下的两人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喏,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不准说不要,否则她会骂我的。” 见傅茵只管往奶奶屋里走,也不理这只鸡。古岳想了想,只好上前抱起它,大不了下次捕了兔子,再给她。进了厨房后把鸡往柴火堆旁一放,又转身离开。 活到今儿,鸡生从没被这么多人抱过的大肥鸡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它悔啊,它不该抢伴侣门的口粮啊,“咯”。 古岳出来的时候,在堂屋里看到了低头对着一本翻得旧旧的千字文发呆的傅茵,疑惑了。 她刚刚不是去奶奶屋里了吗?怎么一个转身就出来了? 她,在想什么呢? 好在放空不是她的设定,颈椎不用那么累。 傅茵很快抬头,问了他一个意想不到问题。她说,“你喜欢读书吗?” 这句话除了奶奶,从来没有别人问过他? 古岳怔怔的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张了张嘴,在她认真鼓励的神色下,到嘴边的“不喜欢”不知怎的,变成了“喜欢”,轻轻的却是真实的。 他想了解这个国家的过去和现在,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话,小丫头咧开嘴笑起来,眼里似乎有星辰在闪耀。古岳见了也跟着笑起来,看来她喜欢这个回答呢。 “那就读。我娘说了,读书的本意不求做文章不求中举中状元,而是能使人胸怀开阔,志存高远,使人目光远大,豁达晓畅,,,哎呀,好处多着呢。”傅茵借着自己娘的名义,不予余力的鼓舞着少年,说得铿锵有力。 事实上李氏在孩子的学业问题上很是放任,属于爱学学,不学拉倒类型的。要搁在现代多半会被问一句,“这是亲妈吗?” 古岳听了,一脸受教的表情。 原来风风火火的李婶儿觉得读书这么好吗?而且,说得真好。 “为什么梁子不读书呢?你娘会劝他吗?”对此,古岳觉得实在可惜,但他也知道梁子喜欢上蹿下跳,是个坐不住的人。 “咳,嗨,这不是还有一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勉强不得。”不是她刻意找补,而是她真心觉得这话没毛病。 “嗯,能认字就足够。” 近年来虽然世态还算安稳,但是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土地产出就这么多一点儿,一家子勤勤恳恳伺候好地里的农作物,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糊口。束修加上笔墨纸砚各种学杂费用,就能耗掉一家人大半年的口粮。 “得识字呀,孩子。”奶奶这样对他说,于是八岁那年他走进了学堂。 虽然里长给了他束修减半的名额,但是他坐在教室里,想着辛苦操劳的奶奶却怎么也坐不安稳。勉强呆了两个月就再也不肯去学堂了,“奶奶,我不喜欢读书,种地一样能过日子。” 奶奶听了后抱着他哭了一场,他知道奶奶是想他去世的爹娘了。 “这书你看完了吗?都能认吗?”傅茵接着问他。 古岳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看倒是看过很多遍了,只是好些都不认得。” “嗯嗯”傅茵理解的点点头。 她并不期望古岳考状元,但就算看兵书也得先会认字儿,她不想这个孩子像上一世那样走那么多弯路。 “这些我都会,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儿上,我可以教你,以后你有空就来找我,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毕竟你年级有些大了,就算要进学堂也得有一定基础才能跟得上同龄人的步伐。” 才十二岁就被嫌弃年级大的古岳,”,,,“ “好,谢谢你,茵子。” “不错,不错。”见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傅茵越发觉得这是个可以从小培养起来的好苗子。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不用客气‘吗?‘不错’是指他态度好吗?古岳觉得这个丫头不同常人,古灵精怪的,而且看着他的眼神儿也渐渐变得怪怪的了。 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已经被眼神儿的某人暗戳戳的预定了。 而某人却还在继续设想,要是有人说闲话她也不怕,大不了把亲提前定下来呗。哈哈哈,没想到上辈子一直打光棍的她也能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 “教我识字让你这么高兴吗?” “嘎” 对着眼前一脸感动的少年,傅茵收起惊掉的下巴,“哎呀,我肚子好饿啊,我得回家去了。你把鸡炖一炖,待会儿姑婆婆醒了差不多就可以吃了,鸡汤里的鸡油记得要去了哦。” “对了,最后送你一句话。我娘说,佛说:世间无事,烦恼来自逞强,所求太多,心就无处安放,学会放下,心就向上。自己慢慢儿体会。”傅茵说完,转身往家去,身上有大功告成般的轻松。 留在原地少年却在思索着她刚才那番话,学会放下?这是让他不要为今天的不愉快而烦恼,要放下吗? 古岳摇摇头,往厨房走。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炖过鸡了,菜筐里只有前几日刚出的萝卜,就用它配,可以用的佐料很少,但他会尽量用心把它炖好,不能糟蹋了。 他先给锅里填上水,又把火烧起来了,这才拿了一个大碗放地上,双腿用力夹紧鸡的双腿,一手拿刀,一手捏着鸡的脖子,稍显吃力的把那只鸡割喉放血,再把停止挣扎的鸡放进旁边的木桶里,等着待会儿水开了好烫毛。 一步步这样弄下来,等他炖好一锅鸡,肚子已经饿得叫过好几遍了。没办法,还没来得及弄早食就被耽搁了。 闻着锅里香喷喷的鸡汤,古岳这才盛好一碗小心的端去奶奶房里,却在床头发现了一个一个小布包。 打开来看,里面正是傅茵揣在怀里一上午的银子,五个小银裸子,共五两。 ‘烦恼来自逞强’吗? 想到那上半句,是想让他要量力而为,接受她的善意,才能少一些烦恼吗? 黑瘦的少年捏着那包银子,看着床上面黄肌瘦的奶奶,还有那满头枯燥的白发,挣扎许久,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十五章 古岳的爹 斜斜的陡坡被凿成一梯一梯高低相当的,矮矮的泥步梯,连着尽头那方的农家小院。 路边杂草被尽数拔去,一看就是经过主人家用心打理的,原本是上坡的路走起来也不算费劲。 换作以前,除了从家到公司,要么出差,要么在去出差的准备中,从来就没有时间干别的事儿,走街串友更是奢侈。 想着这一上午的经历,傅茵觉得有点儿陌生,也有点儿不可思议,心里却有卸下枷锁般的轻巧,感觉自己的心态也随着这一路走过来的乡野景色变年轻了,一句话,爽啊。 “啊,是烤红薯。”越走越近的傅茵闻到了从院子里窜出来的甜香味儿,推开门一个纵身从门槛蹦进去,“娘,我回来啦。” “你要是不回才好呢,等彻底凉了刚好可以省下一顿。” 李氏就坐在屋门边儿纳鞋底儿,抬头瞧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不停的穿来穿去。 “额。” 桌上的烤红薯和还冒着一股股热气儿,傅茵站在外面都瞧见了,心里一甜。 房子地势高,李氏一定是看见了山脚下她回来的身影,刚把饭菜端出来,真好。 “嘻嘻,省不了。娘做的就算凉透了也得吃下肚,走走,我肚子好饿啊。”傅茵要去拉她,被轻轻拍开了手。 “跟你哥一样馋,你先去吃着,就这么几针了,弄完好完事儿。” 瞧那样子该又给傅盛准备的,还真就剩下一点了,傅茵也不催她,乖乖站在一边看着。 “这鞋底儿啊,虽然可以从外面买,不贵又省事儿。但只有你娘亲手纳的厚薄软硬适中,你爹穿得才合脚。这样进山狩猎,那才舒服又得劲儿呢。其他的说得再好那也是白瞎。“李文娟嘴上颇为自豪的跟蹲在脚边的闺女唠嗑,手下的动作半点儿不慢。 半盏茶的功夫后,李氏起身拍拍短衫,发话了“吃饭。” “好咧,哇,这红薯烤得真软。”傅茵一捏就能感觉到。 “那当然了,翁在灶肚子里这么久,能不软乎?” “呵呵。”傅茵笑笑不接话,拿起一个,烫得两只小手扔来扔去,呼哧呼哧得给它吹气。待能拿稳了慌忙拍拍柴灰,再扒下一层皮,一口咬下去满嘴喷香,“嗯,真甜,真烫。” “慢着点儿,让你去送个礼怎么送那么久啊。”李文娟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白菜,问她。 又急着吃又急着吐槽,傅茵囫囵吞下嘴里的一大坨红薯肉,真是又烫又哽,“哎哟,娘,你听我跟你,,,” 等她一顿巴拉完,红薯也吃完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没本事儿还怨天怨地怨哥哥怨亲娘,以为给你一步梯子真就能升天啊。”李文娟说着,轻哼一声,十分瞧不上眼。 有戏啊,傅茵看李氏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个知道内情的人。 要说她娘一个外来户哪里来的消息?傅茵一顿排除法使出来,就知道多半是那嘴快的王大娘透露的。 前世,古婆婆被气晕的时候傅茵还躺床上养病呢,她娘也没特意来跟她提过这茬。 等到后面她跟古岳定亲了,那时候的古老二已经攀上高枝儿搬进了府城里。 关于攀高枝儿一说,据说是因为古老二的大儿子古康救了一落水的世家千金。 古代女子的名声大如天,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被救的女子正当芳龄却浑身湿漉漉的被一大胖子抱了。 那家人既不想委屈了娇养的女儿嫁给一个歪瓜裂枣,又不想被人说成忘恩负义,十分为难。 要不说那古老二精明呢,他抓住机遇,别的不提只说提携他儿子就好,并保证绝不乱嚼舌根败坏姑娘名节。 那家人高兴于古老二的识大体,更是大力提携他们一家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何氏欢喜得找不着北,举家搬迁之日透露了几句被看热闹的王大娘。 有一天她跟着卖猎物的哥哥和古岳去镇上赶集。回家的路上王大娘一见古岳就把那事儿宣扬了开来,最后还对着古岳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一个姓儿的堂兄弟,那天走那条道救人的咋就不是你岳娃子呢。要说你可比你堂弟长得好看多了,说不定那家女儿还能看上你招赘咧,哎,可惜啊。” 大家对古老二一家的机遇都议论纷纷,被王大娘可惜了的古岳却是背着空背篓闷不吭声。 ‘是挺可惜,可要是岳娃子,那她该咋办呢?’或许是感受到傅茵看过去的疑惑视线,古岳转头冲她灿烂一笑,见有人打趣儿的看过来,怕惹了闲话,只得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傅茵见此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幸好不是他。’ 后来那古老三一家也想黏上去过把上等人的生活,跟着就变卖田屋搬走了。 所谓人走茶凉,都没了交集,加上傅茵也不是那揭人伤疤,没话儿找话儿的主,所以关于岳娃子爹娘之事,她真的知之甚少。 “娘,听你这意思有故事呀,快跟我说说。” 瞧着闺女那渴望的小眼神儿,李文娟也不吊她胃口。 “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当年古老大还小的时候,古岳他爷爷还在世,那时刚刚经历三年旱灾,一家五口靠着那点儿地,日子过得那比现在可难多了。卖儿卖女的人家多着呢,可古婆婆两口子硬是憋着劲儿养活了三个儿子。哎,也是那三兄弟命好啊,杨婆婆的女儿就没那么好命了,被她娘卖掉换钱呢。” “原来杨老婆子卖过女儿啊,怪不得她男丁多,四个孩子排排站,全是儿子。啧啧”傅茵恍然大悟的样子,卖女儿倒是有点儿杨老婆子的风格。 “不然呢,听王大娘说卖的两个都是女儿呢,也不知被她卖到啥地方去了,得了不少银子,那黑心肝儿的,,,” “哎呀,娘,你扯哪里去了,快接着刚才的说啊。” “你这丫头,这不是你把我拽走的吗?咋的,还不准我遛会儿弯儿再回来啊。”李文娟不满的瞪一眼闺女。 “嘿嘿,是我的错,娘您继续。”傅茵赶紧安抚。 李文娟这才接着道:“偏偏古老大从小就聪敏得很,肚子不大胆儿却肥。跑去学堂外偷听就算了,听完还敢跑到夫子面前去背,让夫子指点。夫子见他背得好,觉得是个好苗子,于是找上他家门让送去读书。” 第十六章 傅梁受伤 “那时候人人都难,也没有现在束修减半的名额,笔墨纸砚又贵得离谱。为此古岳爷爷很犹豫,但是古婆婆却很坚持,想尽办法说服了她男人,东拼西凑的,又求到夫子面前让宽限些日子,这才把学进了。大的进了学堂,小的也想进。但是家底儿都干了,古婆婆实在掏不出来,也没人有那么多闲钱来借给你不是。” “好在几年后,古老大终于在全家的期望下考上了秀才,还成了头一份的廪膳生员,每月可以领六斗粮食,好歹缓解了些家里的困境。古老大自己寒窗苦读之余还帮人誊抄古籍,加之有了好名声,愿意把活儿交给他的也渐渐多起来。村里人笑他,''古家老大这么努力怕不是想存钱娶媳妇了咧。'',后来他把辛苦存下来的银子都给了两个弟弟交束修。” “古婆婆十分欣慰,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可古老二在同窗里年级算大偏偏学问还不好,受到了同窗嘲笑。他又惯是个好面子的,就此怨恨上了他大哥和娘身上,埋怨古婆婆没有早一点儿送他去读书。” “可那古老二根本不是那读书的料子。有一回古老大去看望夫子,说起弟弟的课业。夫子对他说,古老二好高骛远不肯沉下心来进学,靠投机取巧实乃本末倒置,不如他当年的勤勉踏实,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多劝诫一番。这边古老大还没走出学堂,那边谈话已经被偷听的学生在村子里宣扬开了。古婆婆提心吊胆的以为老二会闹腾一番,没想古老二却从此对他大哥愈发恭敬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年古伯伯不是帮人抄书吗?有月钱拿,加上他前途一片光明,古老二能不挣表现谋福利?” 说了这么不渴吗?傅茵插嘴一说,顺便给她娘递上一碗白开水。 “咕噜咕噜。”李文娟灌下一大口,回以闺女一个赞许的眼神儿。 “哎,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本以为古婆婆要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啊,有一天古爷爷领着古老大和儿媳妇去探亲的路上居然遇上一伙山贼,说是山贼可是包裹却没有丢。古家一下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廪膳生,这可不得了啊。官府派兵说要去围剿山贼,可线索线索没有,老巢老巢找不到,根本无从查起,这杀人案最后是不了了之,好歹给了些抚恤银子。” “要不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平日惯会卖乖的古老二不安慰他娘不说,还要闹分家。说要是当年一早送他去读书,出息的那个就是他了,怎么也不会还窝在这乡下种地,爹也不会枉死。我呸。” “这也太牵强了。” 牵强是牵强,可是傅茵知道,有类似联想的人并不在少数。 就像在现代,有人会觉得,如果老爸当初不逼我读书,而是让我去某东方学厨艺,我早就成厨神了,还会苦兮兮的做个小职员吗? 如果当年老妈给够了彩礼让我娶了喜欢的女人,一定会幸福美满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 ,,, 她也相信,如果古老二有机会接触到权贵,他一定会稳稳的抓住,就像抓住前世他儿子救的那大户一样。 “谁说不是呢?”,李文娟叹了口气,“要是我当年没有嫁给你爹,说不成还成了尚书夫人,生了个状元郎呢。哎,你哥是没这个指望了,,,” “咳咳,娘,这就过了哈。” 她娘还真敢想,还好爹不在,不然那实诚的汉子得多受打击。 “分家的事儿一提,那两兄弟扯来扯去,扯走了一大片家产,留给古岳婆孙的还不到现在的一半儿,还是他们亲戚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古老二碍于面子这才松口。” “这样的人平日里偏偏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真是没救了。”傅茵实时开口,好歹得给人一点儿回应说得才有劲儿不是。 李文娟赞同得点点头,“不用救他。“ “像他现在住的那瓦房,对外说是他媳妇娘家给的钱,我呸,其实就是用人古老大的抚恤银子建的。” “一边花用着自己死去大哥的抚恤银子,一边欺负人老娘和儿子,关键是享用得心安理得,却又觉得全世界就他最委屈,啧啧啧。“ 对此,傅茵只想借用之前赖二狗的一句话,‘真是鲜少有佩服之人啊。’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闺女啊,你可不能太软弱知道不。” “哪儿能啊,再说了,有您在,谁还敢欺负我啊。” “讨打不是。” “嘻嘻嘻。” 这边,母女两嘻嘻闹闹。 青平镇上的跌打药馆却是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哎哟哟,疼,疼,轻点,疼啊。”傅梁被老师傅揉得直喊疼。 声音大得让站在一旁的王小利忍不住掏掏耳朵,耻笑道:“平常不是很能吗?现在咋一副熊样了?瞧瞧你后面那小孩儿,人才多大,被揉了半天愣是一句没喊。好意思呢?” 傅梁抽空转头一看,那小男孩儿背对着他真的是一声不吭,咦?这么爷们儿? 他不相信,伸长了脖子从侧面去瞅,还不够,又探出了身子,却立马被老师傅拉了回来,脚腕被重新摸了一遍药酒。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他是瞧见了的,那男孩儿是摔到了下巴,他倒是想喊可有那机会吗?被揉搓的师傅使劲儿摁着下巴,张嘴就给你摁回去,张嘴给你摁回去。 哎,真可怜,还不如他伤的事儿地方好呢?好歹还有吼的权利不是? 虽说如此,可他不能真在这么多人面前掉了价不是,尤其那路见不平被他拔脚相助的小姑娘还在呢。 “其实也没多疼,我就是一时没习惯。” “不疼就好,我还没使劲儿呢。”老师傅手上的劲道越发用力。 傅梁的猪叫声更加凄厉,还抑扬顿挫的,魔音入耳让人防不胜防。 “梁子,一时不习惯没事,以后要是也不习惯那才真的完蛋。” 之前是没有机会,现在王小利算是发现了,这货居然这么怕疼。 可他不是立志要在莫郎山镇场子吗?剐蹭受伤那都是常事。这样能镇得住哪类野兽?被镇住还差不多。 第十七章 熊鱼宴 两个小姑娘不好盯着瞧,听到声音却是都忍不住想笑。 好一会儿,老师傅才收手站起身,“好了,这几天腿别用力,剩下的药酒你带回去,每天早晚各擦一次就是。” 傅梁动了动脚腕,疼痛果然减轻了很多,不禁又得意起来。见那两个小姑娘一起望过来,想起刚才的狼狈样儿,挠挠头嘿嘿笑起来。 “那啥,没事儿你们就回去,我这边都好了。“傅梁朝两人摆摆手,又转头问老师傅,”大爷,多少钱?” “二十文。” 傅梁掏钱的动作一顿,傻眼了,今儿出门就带了6文钱,中午买馒头用了4文,只剩下最后两文。 没钱就找兄弟,傅梁一抬头,却见王小利对他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出门就不习惯带钱,你忘记了?” 他刚才是忘记了,现在又想起来了。这货根本一毛不拔,中午的馒头还是他请的呢。 老师傅东西也不收拾了,也不催促,就抄着手腻着他两。 正当两个半大孩子左右为难之时,被傅梁催促回去的两个小姑娘却对视一样,纷纷掏出自己的小荷包,把铜钱聚到了一起。 “给,这样就够了,多谢你的帮忙。” “不成,我哪儿能用你们女孩子的钱呢?”傅梁连连摆手,今儿他已经够掉份儿了,再接了钱说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拿着,今天看杂耍的人多,要不是你帮我们打跑小偷,也不会受伤。” 绿裙子的小姑娘把手里的钱递过去,见傅梁左瞧右瞧就是不接也急了,“赶紧拿着呀,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再耽误下去回去该挨骂了,,,。” “月菊,月桃,你俩怎么还在外面玩儿,快跟我回去。” 听到背后传来的熟悉的催促声,绿裙子小姑娘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拉过身边个子更矮,看起来年龄更小的王小利的手就把钱塞给他。 “王管事,你跑怎么快是有什么事儿么。太太不是说放半天假嘛,我们就一起出来玩儿了。“ “是呀,王管事,可是太太有急事儿吩咐?” 月菊给月桃使了眼色,两人笑脸迎上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平日里就有点儿怕严厉的王管事,好在毕竟不是那偷懒溜出来的,所以还算稳得住。 她和月桃是同乡,要不是家里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们的老子娘也不会求到熟人花婶儿面前,想搭上去周家做工的路子。 那周家可是青平县里数得着的有钱人,家里绸缎庄子,脂粉铺子,糖果铺子,茶楼等,多得很。 虽说只是个商人,却因为周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文华在县衙里任主簿,倒是没人敢轻易得罪。 花婶儿是厨房的管事娘子,因为手艺好,人也规矩,在老爷太太面前还算有脸面。 看在同乡的份儿上又见她和月桃长得乖巧手脚伶俐,这才帮着求到太太面前。 就这样,九岁的她和八岁的月桃签了十年的活契,就此留在周家做了粗使丫头,也只堪堪能养活自己不拖累家里。 好在去年她们都升任了二等丫头,月例多了也能接济家里人了。 今儿老爷是特意陪同太太回青平镇给俞老太太贺寿的,忙活了一个上午。下午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太太久不见自己母亲,十分高兴又有体己话聊,这才给了她们半天假的恩典。 现在还不到申时,回去还早,该是有什么急事了。 “呼,呼。刚才咱们老爷,亲家老爷还有来道贺的乡绅闲聊,也不知道谁起的头,闹着要办那鱼与熊掌兼得的‘熊鱼宴’,现在院子里有事儿吩咐,正需要人手,走。” 因为上午的事儿办得好,王管事今儿倒是难得对着丫头解释两句。 急急忙忙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衣袖却被一人拉住,王管事回头一瞧,却是个穿着粗布衣的清秀孩子。 “干啥,没听到有事儿呢,别一边儿去玩。” “这位,王管事是。我刚听你说要办那''熊鱼宴'',可是需要新鲜的熊肉?”王小利放开他的衣袖,镇定自若的看着他。 傅梁刚才还在奇怪,王小利拉着人家不让走,是想干嘛?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 “咋的,你有?”王管事皱眉瞧着面前的小子,似乎只要他说出没有二字,他就会发货骂人。 “我没有。” “我有。” 王管事听到前一句正要发火,又听到后一句,这才上下左右瞧了一边儿的傅梁,问他,“咋的,你有那新鲜熊肉?” “嘿嘿,我没有。不过我是,咳,我爹和我是猎人。莫郎山上就有熊啊。” 傅梁原想独挑大梁,那说出来多霸气,想了想觉得还差那么一点儿才又转口了。 “哦~那你们跟我来。我还得回去问问老爷,看这事儿要交给谁办?要是亲家老爷有熟悉的门路能弄到熊,可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快走。” 见王管事已大步离去,月菊示意傅梁和王小利他们赶紧跟上,自己也拉着月桃快步向前走去。 穿过3条街道,再拐过一个巷子口,几人就到了一宽宅大院的门口。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我问下王管事老爷怎么说再来给你们回话。” 看着那几人进去,朱红大门又再次关上,王小利这才拍下往里张望的傅梁,“别看啦,看也看不见。说好了啊,你家要是真得了这差事,可别忘了我一份儿啊,刚才多亏我反应快。” “行。不过也不知道爹会不会接下这活儿。” “毕竟平时看到大野兽他都是绕道走的,要是赏金很高,那才有可能。”傅梁想到自己爹打过的最大的凶兽就是狼了,也有点儿拿不准。 “兄弟,到时要是我还活着,你的那份儿铁定少不了。要是我英年早逝了,你记得要给我烧纸钱啊。” “切。没听说过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我对你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两人站在外面唧唧歪歪好一会儿,见人还没有出来,以为这事儿黄了,都垂头丧气的走到角落里蹲下。 月菊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以为他们等不及走了,正要转身瞧见石像背后冒出了两个黑脑袋。 “两个小兄弟怎么在这儿啊。老爷说了,这熊啊就交给青平镇的猎户们了,熊鱼宴定在五天后,有整整一百两银子呢,,,” 傅梁越听了眼睛一亮,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再听到月菊接下来的话却又有了迟疑。 第十八章 怕不是两个傻的 原来,俞老爷和周老爷仔细商议一番后提出了要求。 这熊不是随便大小的都算,得是那成年不久的大熊,这样的熊掌肉做出来才好吃。 熊不是那么好打的,哪怕是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这次‘熊鱼宴’能有一头送来也是难得,但是为了避免走空就得广撒网。 以防万一,两位老爷说了,当天谁送来的品质最好最新鲜就要谁的,没被选上熊的就只能低价卖给酒楼了。 以身犯险,不自量力的人肯定有,要是出了人命算谁的啊。 所以他们还规定了,凡是要接着活儿的猎人都必须去俞家签个字,意思是出了事儿都与两家无关,概不负责。 “小兄弟还是回家好好商量一番,估计明天全镇的猎户都会得到消息,我这就回去了啊。” “诶,好。谢谢你啊,月橘姐姐。” 见人蹬蹬蹬跑进大门没了身影儿,两人这才勾肩搭背的回家去。 “梁子,你是没骨头还是什么?你这个大个子全压我身上,好意思啊。” “嗨,这不是脚崴了还没好利索吗?你就安安静静的当副拐杖不行吗?” “哼,就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你爹愿意接活,估计也没你什么事,去了也是拖累。” “嘿,我怎么就拖累了呢,,,” 两人自动忽略了关键人物傅盛的想法,吵吵嚷嚷的商量着傅梁的去与不去,没注意到一旁有两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其中一贼眉鼠眼的矮小男人额头青紫一片,眼神毒辣的盯着傅梁。 与那矮小男人长相相似的高胖男人,则是漫不经心的往旁边路人身上瞧,看到有掏钱买东西的妇人,就想往人身旁凑,又被矮小男人扯回去,继续跟着傅梁一路尾随过去。 “大强你干啥呢?那两人身上可比脸还干净。”高胖男子不满的抱怨,低头瞧见大强额头的青紫又恍然大悟了,“哦,呵呵,你想要他的药酒啊,那东西可不好偷。” “屁话,老子是看上他药酒吗?老子是想报仇。” “哎呀,大强,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刚才多好下手的机会啊,就被你的报仇耽误了。哎哟,你干啥打我。” 心里憋屈的大强跳起来给了自己弟弟一巴掌,警告他,“死小强,给我闭嘴。敢耽误老子事儿,待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哼,咱们老子早死了,还是被你气死的呢,,,,,”收到大强望过来的毒辣眼神儿,小强也不憷他,继续嘚嘚。 咋的,你有狠劲儿我有高个儿,别以为比我早一口呼吸新鲜空气就能骑我头上。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后面两兄弟是越吵越无所顾忌,越吵越大声。 前面关于腿脚受伤的傅梁是否会拖后腿这个问题也在继续争论。 持正方意见的王小利听到吵架声,往后看了一眼,乐了,“诶,那不是刚才被我揭发,又被你踹了一脚的两人吗?怎么吵起来了。” “谁知道呢,有病。对了,刚才你说到哪儿了?”傅梁回头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怕不是两个傻的,敢惹我下次还弄他。 “说到傅叔要是危急关头还得救你。” “对,就是这儿。我怎么会让我爹救呢?,,,”一直处于斗嘴劣势的傅梁还要继续为自己争辩,看到前面一个佩戴大刀手提东西的熟悉身影,“咦,看那人是田叔吗?” “是田叔吗?”傅梁大声喊人。 被叫田叔的男人听到喊声,回过头来“哦,是梁子和小利啊。” “是啊,田叔是要回家去吗?今儿不歇在衙门。”王小利也高兴的打起招呼,两人加快步伐走上前。 “这两日衙门没事儿,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回家看看了,今儿买了东西回去一趟。”田彪提起右手的纸盒给他们看,里面装着他从街上买的糕点和糖果。 “田叔真孝顺,田大娘见您回去肯定高兴坏了,呵呵。正好,我们可以一路。” 对于王小利更加热情的态度,傅梁轻哼一声别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货打的什么主意。哼,肯定在想借口好跟去王家蹭一块糖果呢。 此时,跟在傅梁和王小利身后的两兄弟这时终于吵够了,往前一看傻眼了,两人队伍已经变成了三人,多的那个还是腰配大刀的捕快。 “我去。” 两人悚然一惊,果断转身往回走。什么叫做贼心虚,这就是。 “啧啧,可惜啊,没了下手的机会。” “还不是怪你,拖拖拉拉,不然我早就报仇了。” “有本事儿你去报啊,我又没拦着你,干啥拉上我,还不是怂,没胆儿,,,” 两人越吵越厉害,接着拳脚相加,不但周围的人过来围观,还引得没走远的三人齐齐回头来看。 “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打得挺厉害的,我去看看。” “两只臭虫罢了。哎呀,田叔您就别担心了,出不了人命,还是回家看大娘要紧。”王小利催促着田彪回家,他今天就蹭了梁子几个馒头,饿啊。 “担心倒说不上,就是挡道,碍事儿。” “,,,” 夕阳西斜,一早就出去的傅盛终于回到了家中。 “回来啦,饿了。赶紧去洗洗手,锅里有热水。”李文娟见相公空着手回来,也没多问,继续择菜。 这样的情况也偶有发生,人全好无缺的回来就是最重要的了。 今晚她打算炒一盘青菜,一盘萝卜丝儿,再敲几个鸡蛋和地里的新鲜大葱一起干炒。 “嗯,好嘞。”傅盛应声,放下弓箭和绳索,朝厨房走去,看到灶台上拿大碗放了几个鸡蛋,就知道是待会儿要炒的,“哟,今晚加菜啊,好,呵呵。” 就是这点儿好,李文娟心里很满意,自己男人就算辛苦一天没有猎物也不垂头丧气,日子过得清净。 不像那村东头的老王,本来就没啥打猎本事,偏偏心气儿高得很。进一回山要是没有收获,回到家里就愁眉苦脸,叹气连连,怪这怪那的。 他媳妇儿不乐意听他的晦气话,被念得烦了就说他几句,结果气儿更大了,说得更得劲儿了,甩锅砸盆的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他儿子媳妇常常回娘家住,为啥?还不是想躲个情景。要知道精神摧残也是摧残啊,软刀子磨人也是宰割啊。 “爹爹回来啦。”傅茵听到声响,从屋子里走出来。 “诶,闺女。”傅盛也洗好了手,看闺女笑嘻嘻的,脸色比昨儿稍稍红润一点儿也放了心,这才问起修路之事。 第十九章 初步计划 “闺女啊,你说的那个‘路捐慈善’想得咋样啦?” “哦,爹,我的意思是得先挑选一两个有名望的有钱人,把路捐的好处说给他们听,说服他们。”傅茵先把自己的初步想法告诉他爹,这也是重中之重。 万事开头难,这头两个人选不说要多高义薄云,乐善好施,但必须得是那身家清白,不为祸乡邻之人。 否则感谢碑立起来后,万一东窗事发,殃及池鱼。她们不成了帮着遮掩罪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人嘛。 “那这两个人要去哪里找呢?还有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闺女的意思是找两个打头阵的人,傅盛听了表示赞成,这样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可是相应的难度也挺大。 想到人选问题,傅盛不经在心里盘算起来。 那来福村的钱大财主倒是扶危济困的大义之人,可惜搭不上线。再说了,人是吃来福村百家饭长大的,就算愿意捐钱也是捐给他自己的村子。 到时候人隔壁村修路倒是修得风风火火,咱这边出主意的反而冷冷清清,这,,, “咳,闺女啊。那镇上好记酒楼的东家王远倒是咱来烟村人,而且颇有些产业,据说去年沾了他小妹婚事的光,酒楼都开到府城去了。” “哦~那,,,”傅茵刚眼前一亮,正觉得有戏,她爹就给她来了个当头一棒。 “但是啊。”傅盛看着闺女精神的小脑袋又垂下去,一脸夸张的失落,颇觉有趣。 “呵呵,因为当年亭长任命里长的时候一直在他和现在的里长之间举棋不定,于是想出了村民投票的法子,结果当然是他落选了。” “为此他心里一直不得劲儿。后来憋了一口气去县里给人做学徒,学有所成后就回镇上开了好记酒楼,生意是越做越大。” “哦~那他扬眉吐气后没回来嘚瑟嘚瑟,让大家伙儿后悔自己当年有眼无珠,再给咱里长大人添添堵啥的?”八卦的心思人皆有之,傅茵也不例外。 对上闺女感兴趣的八卦眼神儿,傅盛想到那年两人的嘴仗也摇头失笑。 那王远倒是没有骂村民有眼无珠,只是一个劲儿的踩低里长。 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要是他来当里长早就带着全村人名富裕起来了云云。 里长回踩他,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他那利益当头,投机倒把的样子,穷人只会更穷。 两个大男人,你数落我,我贬低你,从村东头相遇开始,一直吵到村尾里长家院门口,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 直到王远见里长端起小板凳儿坐在院子里,冲他发笑,这才回过神来,得,他这是亲自把人一路送到家了啊。 吃亏了,走,不行,再骂一会儿,可你站着人家坐着不也挺没面子的。 王远更气了,甩甩衣袖这才往回走,他的祖宅就在那村东头。 不过傅盛觉得,这些事儿小姑娘家的还是少知道的好,只说了一句,”除了年底祭祖时回来,其余时候甚少和村里人来往。” “咦~他姓王,里长也姓王,那这个王远和里长是亲戚吗?”傅茵对于老爹的迟疑,心里有数了,这两人关系有点儿恶劣呀。 “嗯,算起来算是隔房的堂兄弟。好在他虽然对当年被里长压了一头一直耿耿于怀,倒是没有刻意针对大家伙儿。爹爹猎到的野物也多是送去他的酒楼,价格还算公道。” 好记酒楼有专门打理的掌柜,傅盛送过这么多年货也只见过他几面。 “嗯嗯,那就好。他不是心里有隔阂嘛,若是愿意在里长焦头烂额的时候伸出援手,却也不失为一个找回场子的好时机呀。”傅茵脑袋转得飞起,计划着改天要去会一会他,试探一下。 “有道理,还是闺女聪明呵呵。” 听了爹爹的夸奖,傅茵十分高兴,要是此人真的没有作奸犯科倒是可以争取一下,就不知道咱们里长大人的肚量怎么样了。 呵呵,她有点儿很期待了呢。 有了一个目标人选,傅盛心里有了些许安慰,至少不是毫无头绪。 “来烟村到青平镇的距离可不短,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是笔大数目。王远这边还不一定能行,后面的?” “爹爹别担心,我打算敲定两只领头羊以后由他们出面相邀熟悉的富豪乡绅,我们负责出主意来举办一场慈善晚宴,把场面搞得热热闹闹的,到时候乐意掏钱的肯定还有。” “至于怎么联系上这两只羊嘛。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只要有心,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只有她爹有了信心,里长听了才有信心,没有王及时的同意这事儿还就开展不了。 听了闺女的大致想法,傅盛虽然说不上有信心但脸上也透出了一点喜悦的神情。 虽然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但人总是有期望有想象的。 要是路真的修得好了,村民们就不用为了赶时间挑着满满当当的两筐粮食去缴粮税,他也不用扛着一只山羊走一个多时辰了。 大家一起搭牛车,一人也出不了几个钱,省时又省力,多好啊。 父女打算饭后就去跟里长家探探口风,又继续商议下一个合适人选,就听到院门传来傅梁兴奋的声音。 “爹,娘,妹子,我回来啦。” “吱嘎”院门被一把大力推开,傅梁满脸笑容地走进来,看那样子似乎捡着金子了,走得快了腿脚好像有点儿问题,一只手拿着瓶子,一只手还捏着点儿什么东西。 “哥,你捡着金子啦,这么高兴。” “真的啊,这是快就要享福啦,快给娘看看。” 李文娟出厨房走出来,一手端着一盘菜放到桌子上,又伸手到儿子面前。虽然她并不相信,不过不妨碍她逗逗傻儿子。 “嘿嘿,要是真有肯定孝敬给娘。当差的田叔回来看他娘了,喏,这是刚才去他家王大娘家给的,我一块儿都没吃。” 傅梁说着把手里捏着的两块栗子糕亮出来,一块放她娘手上,一块支给妹妹。 至于他爹嘛,咳咳,跟他一样,习惯了就好了嘛。 “你去怎么会去田家的?”李文娟把栗子糕放进嘴里,疑惑了。 不怪她有此一问,田彪的儿子才刚会跑,他大哥田河有一儿一女,田禾香虽然年龄相仿但毕竟是女娃子,小牛才七岁也玩不到一块儿。 第二十章 里长父子两 这个嘛,想起王小利的无耻,傅梁只有“啧啧”两声感叹下了, “还不是王小利,我就说他这人奸诈得很,你们还偏觉得他是个乖孩子,拿他念叨我,这学习好的人脸皮不一定不厚啊。” “瞧这意思,哥哥倒成了面皮薄的人了?那你这栗子糕哪儿来的?”傅茵眨眨眼睛,小心思一起,故意糗他。 这个王小利确实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过奸诈不奸诈她倒是没有太多印象,毕竟人偷奸耍滑的时候也不带着她,要不然怎么成了父母嘴里的别人家孩子呢? 可是她却记得,前世唐家带着一群恶奴打上门的时候,这个王小利已经成了十里八乡交口称誉的小举人。 十七岁的小举人啊,多么难得。 秋闱的结果一出炉,收到消息的来烟村都沸腾了,那是村子里近来来难得的大喜事儿。 有那不以为然的富商觉得,不就是个举人,能顶多大用?多少人被拦在春闱的门槛子外,等中了进士再上去攀交情也不迟。 也有那喜好提前下注,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乡绅,收到消息选择果断出击,带着仆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挤进了里长家小院子。 里长多精明的人啊,越是这种场面越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咳咳,各位都抬爱小儿了,虽说是中了,可到底名次掉尾,实在是当不得大家如此夸赞。” 虽说名次不算好,可是人家才多大,前途又哪儿是中年大叔能比的,只需奋发图强更进一步,兴许一朝得贵人青眼,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那也不是不可能。 所谓寒门出贵子,严父出才子。 周围来客见人当爹的心态如此好,态度如此谦逊,愈发觉得这小举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又是一番花样百出的恭贺。 里长嘴上低调,心里可乐开了花儿,待打发了客人也不窝在家里了,背着手满村子转悠,碰上谁都能高高兴兴的说上几句。 傅茵在菜地里待半天就能碰上她三回,每回都一样的话,“哟,茵子种菜呢。”然后掏给她两颗糖,下一句就是,“给,拿着吃啊,别人从县里买来的。” 就这样,傅茵那天上午得了六颗糖,却道了三次谢,还夸奖了王小利三次,“是买给小利哥的,真有本事。”如此,里长才心满意足的晃悠走了。 “嗨,我那不是被王小利拉去了,王大娘又非要给的嘛,我也不好不接是。“ 对上老娘的火眼金睛,傅盛不多狡辩,转头说回王小利。 “分岔路的时候那货不往家走,却一本正经的跟田叔说‘我之前课业多没来得及,今儿就给小牛把那首诗教了,学堂里小牛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了。’瞧瞧,说得好像小牛跟他有约定似得。” “田叔听了,热情地邀请他,还有我,去他家了。就这样,他一边教小牛读诗,一边不客气地吃了好几块儿栗子糕,现在还没走呢,估计还想蹭一顿晚饭,啧啧啧。” 田叔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刘大娘心疼儿子今晚肯定有肉菜,傅梁其实也想蹭来着,这不是急着回来抖消息嘛,但是吃独食的小伙伴是要付出代价的,傅梁吐槽几句心里终于平衡了。 果然脸皮有点儿厚,听了傅梁的话,两口子都赞同的点点头。 傅茵也点头,不过她点头是觉得这人懂得变通,饿不着自己也恶心不了别人,再说了好歹还教了小牛一首诗嘛。 有点儿八面玲珑,油光水滑的意思。这话听起来不太正直,但真要入朝为官来说却好过迂腐腾腾不知变通。 “你不是去来福村听讲去了吗?外面怎么样,发生了什么趣事儿都说来让爹娘和妹妹听听。”傅盛也挺久没听到外面的新鲜事儿了,也想凑个乐子。 “额,哎呀,这个,这个以后再说。我这急着回来是有件大事儿要告诉你们。” 糟糕,忘了这茬,要是露馅儿了一顿抽是少不了的,傅梁心里虚着,不免显露在脸上。 看在两口子眼里,还以为他又调皮捣蛋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喝他,“你又惹夫子生气啦?” “哎呀,哪儿能啊。”傅梁急急忙忙把周家和俞家赏银一百两买熊的事儿说了出来,又把要求都说了一遍,绝口不提去过镇上的事儿,只说是从来福村听来的。 这是利益与危险共存的事儿,三人听了都垂头各自思索着。 最后还是李文娟先开口了,“先吃饭,什么事儿也得吃了饭才有力气想不是,都要凉了。”等大家都动筷了,又来一句,“又不是没得饭吃,何苦拿命开玩笑。” 娘这就是不同意吗?打虎猎熊多有意思的事儿,傅梁准备大干一场呢,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儿着急,又不敢直接反驳他娘,只好看看爹,又看看妹妹,希望他们能同意。 接受到儿子渴望的眼神,傅盛原想同意妻子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在心里衡量了一番才开口。 “危险是有,却也不必那么担忧。熊虽然凶猛,但毕竟不比老虎速度敏捷,只要不正面跟它比拼力量,有经验的老猎户遇到它胜算还是挺大的。” “就是啊,爹这么厉害,再加上我在一旁相助肯定没问题的。”傅梁看到了希望,兴奋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成了那受人敬仰的少年好汉,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你想的美,还一旁相助,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儿数吗?到时候遇到危险,还得你爹分心救你。” 被娘否决了,傅梁也不气馁,给他妹妹使眼色,可是他妹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皱眉纠结,一下恍然大悟的样子,根本注意不到他。 儿子虽然有些打猎技巧,可毕竟年幼,光有冲劲儿可不行,遇到大的猎物这样横冲直撞的只有吃亏的份儿。 都怪孩子他爹,不跟她一条心,李文娟在心里埋怨,锋利的眼刀子“嗖嗖”地飞过去。 收到妻子递过来的眼刀子,傅盛咳嗽一身,还是决定把问题甩给儿子,“你这么想去,可是有什么好打算?你也不小了,得想想清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事儿。” 第二十一章 酸爽的滋味 “嘿嘿,儿子觉得在深山老林里遇到熊还好说,就怕有其它趁机猎食的猛兽,到时候应付不过来,我觉得倒不如多叫几个胆儿大的壮汉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不就安全了嘛。” 多叫几个人是他临时起意,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会分出去,荣誉也会分出去,傅梁心里酸溜溜的,况且说服娘是关键,这样也确实更加安全。 傅梁边说边观察他娘的脸色,以为可以看到松动的表情,谁知他娘颜色越来越臭,一巴掌重重拍在饭桌上,把他虎得筷子都捏不稳,胸膛里咚咚直响。 “你要送死还要拉上别人?我就问你,万一出了事儿咋办,咋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富贵险中求,那愿意去的都是得去俞家签生死状的,出了事儿难倒还会怪到我们头上?” 迎上他娘的怒火,傅梁壮起胆子,梗着脖子继续争取,其实这话说得他自己心里都打鼓,不踏实得很。 “嘿,还真就有可能怪到咱头上。不是你娘心思歹毒看低别人,这人啊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要真出了人命,哼,不撕了你都算人手下留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家不攀扯你,可因为你牵头出的事儿,你自己能心安理得?”李氏觉得这个臭小子实在欠收拾,做事儿只凭兴趣想当然,趁着现在还小,这顾头不顾尾的性子得给他掰直了。 傅盛听得连连点头,“嗯,你娘说得有道理,这事儿就作罢。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等你长大了,比你爹厉害了,相信你娘也就不拦着你了。” 说着把碗里剩下的少许饭粒赶到一起,一口扒进嘴里就放下了筷子,轻声道一句“吃饱了,箭头有点儿顿了,我去磨一磨。”慢慢朝外面走去。 “地上晾的老叶子还没归拢,今儿黑得早,你看着点儿。”李文娟朝外面喊一句,声音不高不低跟平日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粗神经的傅梁耳朵里,却觉得不如往日飒爽。 “知道了。” 院子里传来傅盛有点儿浑厚的声音,接着响起了竹篾耙子刮地的沙沙声。 爹往日只要去打猎回来,体力消耗大,晚饭都必得吃满满两碗的,吃得又快又大口,一家人倒是差不多时间下桌的,今儿怎么? 娘怎么也不再给爹添一碗? 是因为他吗? 傅梁看这情形彻底不敢出声了,把刚才掉到饭桌上的鸡蛋重新夹起来吃掉,闷头扒饭,脚下却不老实。 一直不做声,只乖乖吃饭的傅茵就被踢了一脚,狠狠瞪傅盛一眼,见他装模作样扒饭也觉得好笑。 这少年对打熊是不是热血过了头啊。现在知道闯了祸,爹娘心情不好,就向她求救让她去安慰吗? 一顿晚饭难得莫名其妙结束,饭后傅茵负责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再把桌子和堂屋都扫一遍。 傅梁则是负责把晒过的稻草重新浅浅地铺回鸡舍地上,再去院子背面把栅栏里的二十几只鸡都赶回鸡舍,把盆里的水填满。 近来白天太阳光照不足,夜晚也渐渐有点儿凉了,李氏对这些鸡很是宝贝,早早地给它们在地上垫上一层稻草,又怕潮湿了鸡生病,隔两日就会把稻草重新弄出来翻晒一天,实在脏得很了,才换上新的。 她家没有田,稻草是拿鸡蛋跟隔壁田家换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十个鸡蛋换来的稻草可以堆满半间杂物房。 当然啦,真到了寒冬仅靠地上铺一层还不够,木板搭建的鸡舍灌风,冷风刺肉,还得在四周搭盖上一层稻草,鸡舍里才不至于风嚎嚎的。 旧稻草上很多鸡粪便,堆积到年末就一把大火烧了,加上灶肚子里的草木灰,一股脑儿弄去菜地肥地就是最好的养分,全家出动把地都翻一遍,来年的菜长得也好的很。 傅茵醒来后对李氏想养鸡来换钱换粮的做法还是挺认同的,傅盛常年往危险重重的森林里跑确实让人提心吊胆。 可她也知道,傅盛喜欢打猎,因为喜欢所以才严厉要求儿子不容他松懈躲懒,也谨记答应过妻子的话,看到大猎物就得放弃,保命要紧,今日听到傅梁这么坚持这么向往的话,心里既欣慰又跃跃欲试的。 毕竟打到大熊,得到重赏,是对一个猎人的最高赞誉,机会就摆在面前,能不想拼尽经验和胆色尝试一下吗? 熊鱼宴的事儿上世也发生了,跟她没有什么交集的事件照旧发生了,有交集的都顺势发生了改变,身边的事儿一步推着一步在慢慢不同。 比如因为上世傅茵被救后身体不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哥就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等收到消息家里人因为担心她也没心思去猎熊,比如古婆婆的病。 那时古岳因为古奶奶成了植物人卧床不起十分悲痛,不住磕头求白大夫救救他奶奶,医术高超的白大夫看着彷徨瘦小的孩子心里十分动容,却也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只离去去前对他说昌武县里有一位从太医院退下的章太医,或可以一试。 但他曾经跟此人打过交道,医术虽好但医德极差,尤为贪财,只为达官显贵治病,不为穷苦百姓救命,若不奉上数额使他心动的银两,恐怕他不会轻易出手,让守门人递个话儿的打点就不低,让他要有心理准备。 虽然李氏送去了感谢银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古岳知道以后求医问药还需要更多更多的银子? 俞周两家赏银一百两买熊的事儿传遍青平镇后,古岳上她家门来说他找到个短工,要耽搁几日,拜托李氏偶尔去看下他奶奶,喂点儿稀粥,李氏满口答应,不疑有他。 哪知道十二三岁的孩子居然壮起胆子背上弓箭,拿着柴刀偷偷摸摸进山了。 等两日后傅盛沿着熟悉的路进山的时候,还没走多远就看到晕倒在丛林里的古岳,浑身鲜血淋淋,一片淤青的脖子上两个深深的手印,脸色苍白可怖,吓得他赶紧把人背起往村里跑。 被人搬动,古岳有转醒过来,只靠着傅盛耳边低低重复了几声,“熊是我的,我的。”就又昏死过去了。 这才过了几天,白大夫就再次体验了一把全身骨头抖动的酸爽滋味,被石虎急急忙忙背着或跑或走了一路,最后还是把他放在了古岳家门口。 第二十二章 奋发的契机 等他看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古岳时已经顾不得吐槽。 腿上深可见骨还在渗血的伤痕可以看出是兽类利爪所致,打猎不可避免会遭遇到,可那脖子上深深的掐痕,这,白大夫收敛心神赶紧细细检查一番,又让傅盛去烧一大锅热水。 “好在发现的早,膝盖骨的伤要是再耽搁下去灌了脓,以后可就长不好了,这咽喉处要是再狠狠心多掐上两息,这孩子也没救了,哎。” 白大夫对着在一旁打下手的傅盛低语两句,见伤口清理干净了,这才撒上药箱里常备的金疮药把血止住,又包扎固定好,内调外理,只等煎好药灌下去,人醒过来才好。 平日里再多的摩擦也没有要掐死人啊,这可是谋杀啊,谁那么丧心病狂,居然去害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 闻风而至的村名再次挤满了破旧小院,好在出于恐惧,即便好奇也并不敢大声喧哗。 日暮时分,古岳醒来的时候急着开口,却发现喉咙疼得要命,又急着想下床,牵扯到伤口疼得满头冒汗跌回床上。 听到声响的傅盛从堂屋进来制止了欲挣扎起身的他,“要做什么别急,慢慢来。”又端来温在炉子上的药水,喂他喝了一道。 古岳本来就体力不支,全身疼痛难忍,加上喝了药更是眼睑沉重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傍晚 在古岳慢慢吞吞的叙述中,傅盛这才得知,原来这个孩子听说他不会参与这次狩猎,就闷不做声地自己进山打熊了,如果没打着就默默回来,如果打着了就拿石头把熊掩藏起来,再出山让他找人去抬。 傅盛听到开口就想敲他小脑袋瓜儿,熊是那么好打的吗?看他虚弱的样子又生生忍住,只拿虎目瞪着他,见古岳惭愧地低下了头才叹口气作罢。 原来古岳在莫郎山里搜寻了一天,终于发现熊的踪迹,又在周围找寻了大半天这才看到正在挨着一颗参天古树进食的黑熊。 他知晓自己力量的缺陷,近距离射击才有胜算的可能,好在他个子瘦弱,脚步放得及轻,又有巨大怪石遮掩,黑熊并没有发现渐渐靠近它身后的他。 在搭建拉弓射出第一剑,还射中了的时候,古岳欢喜坏了,可惜到底力量有限,箭头只扎进了黑熊皮肉一寸就止住了,黑熊受伤暴怒向着古岳追去。 这时候要搭弓再射一箭已经来不及了,在黑熊一爪子拍过来的瞬间,古岳顺势往一侧低矮处滚落,好在转身及时这才只是抓伤而不是腿折。 黑熊见没得能逞更加发狂地追赶古岳,古岳还算机灵,只往那灌木丛密集处跑,要不是黑熊个头太大太笨重,古岳选的闪躲路线又刁钻,它早就得逞了。 一瘸一拐的古岳急着保命,逃跑中摔倒在地磕得浑身都疼,又咬牙爬起来继续逃,等到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搜寻起对自己有利的地势,只等候时机成熟再给上它一箭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没想到,正在他爬到山石最高点准备射出第二箭的时候,有两支箭已经先他一步分别射中了黑熊的脖子和肚子。 古岳一看那露在外面的箭尾长度就知道射箭之人力量在他之上,也是,大概很少有比他还年轻的打熊人了,只好按捺住心跳观察起来。 没人出现再靠近它一步,等到黑熊失血过多渐渐停止挣扎的时候,有四个魁梧汉子背着弓箭从暗处地走了出来,又喊又笑好不张狂。 居然是来粮村乌家几个同宗兄弟。 认出来人古岳心里暗叫不好,也不管身上有多疼赶紧滑下去,虽然傅盛曾经告诫过他,遇到这几个人要绕道走,可是想要银子救命的渴望还是让他不舍得放弃。 从古岳脖子的伤就看出来了,那几个人并不打算把即将到手的银两分给势单力薄的古岳,他们想要占为己有,古岳的拼死阻拦激怒了其中脾性最为狠辣的乌贵,仗着自己牛高马大,一把掐住古岳黑瘦的脖子抵住树干,古岳受伤严重,双方力量悬殊又大,此时已是两眼翻白挣扎无力。 最后还是大哥乌富说不想沾惹上人命让他在莫郎山自生自灭,乌贵这才作罢。 他们并不担心古岳活着回去后告发他们,无凭无据的,一个孩子说的话谁信啊。 就这样,等他们抬着熊高高兴兴地走远了,被扔在一边缓过来的古岳忍着伤痛艰难地往家挪,后来实在支撑不住才晕倒在地,好在他选的是傅盛带着他走过几回的路,这才被进山的傅盛发现救了回来,要不然只能被闻着血腥味儿赶来的野狼吃掉。 平日里难得发火的傅盛听完气得咬牙切齿,直骂乌家兄弟丧尽天良,跟打家劫舍的强盗有什么两样。 打猎的行规,谁先出手猎物就算谁的,后面有帮忙的那也得让最先出手的人决定怎么分配,将他人的东西占为自有不是强盗是什么?抢人猎物还要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 怒气填胸的傅盛找到里长,想为古岳讨回公道,可就像乌家几兄弟无所顾忌的那样,谁能相信熊是一个半大孩子发现又射出第一箭的?谁又看见了你被那几兄弟残害?去讨公道反可能被倒打一耙说是敲诈,污人声誉,一番话说出口里长也表示很为难。 就这样,傅盛想为古岳出头不成,只得带着一腔不甘回到了家中,一家子听说后都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虽说那次吞了哑巴亏,可是瘦弱的古岳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最强悍的人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和东西。它鞭策着古岳更加刻苦的练习起了射箭的精准度和力量,进山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就连时常偷懒的傅梁也被他的勤奋感染了,傅盛心怀安慰,更用心的教导两个孩子,这也是古岳以后箭无虚发,靡坚不摧的又一大原因。 这次古婆婆不用重金问诊,古岳应该不会去打熊了,可是人得有磨砺才能长大啊,想到这些,傅茵觉得她是不是应该鼓励他们进山呢?不知道会不会被娘揍一顿。 “咳咳,爹啊,我觉得这次进山可行。” 对上他爹亮起来又暗淡下去的眼睛,傅茵接着开口,“爹您经验这么丰富,如果避开狼群,找寻黑熊的踪迹难吗?” 第二十三章 找到她也能找到熊 “嗯,不算难,大型野兽都有各自的领地意识,轻易不互相打扰。”傅盛说着放下手中细心打磨好的箭头,那箭头上还沾着水,在月光下反射出晶亮的光芒,锐利无比。 “爹在莫郎山狩猎这么多年,每次都会避开它们的地盘儿,就算遇到那落单到处觅食的,爹不也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嘛。”语气里带着平日少见的自豪,接着傅盛话锋一转。 “可是三四百斤的熊毕竟不是爹一个人能扛出深山的,受伤流血的动物得赶紧运出去才安全,为了提前蹲点少不得要在里面待个两三日的,带上其他人太危险了,你娘的话是对的。” 傅茵明白的点点头,瞧着矮凳被爹坐了,只好从堂屋搬出来一个高长凳,坐上去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悠闲又俏皮。 “如果用狼烟传递消息呢?如果可以有办法能遮掩血腥味呢?” “闺女的意思是?”傅盛隐约明白过来,又不敢肯定,只静静看着高凳上古灵精鬼的闺女。 “我打算明儿去白大夫那里问问,看有什么好的遮掩气味,防毒虫毒蛇之类的药粉,要是有就好办啦。”傅茵一拍双手,很欣喜的样子,她对这类东西的存在还是挺有把握的。 “爹爹带着岳娃子进山,等你们猎到了熊就撒上遮掩气味的药粉,再找个附近的高峰点燃狼烟,哥哥带人在莫郎山外围的最高峰等候着,看到狼烟立刻赶过去,这样是不是减少了在山里过夜的危险。” “呵呵,闺女的脑瓜子就是比爹灵活。”傅盛听到这里眉目舒展开来,又奇怪地问她,“为什么是带岳娃子进去呢?”而且闺女的语气十分笃定,似乎带上岳娃子就一定能打到熊。 至于闺女对猎熊这么支持这么热心,他倒是不奇怪,只以为是跟儿子一样小孩子好奇心作祟罢了。 “额,这个嘛。”傅茵灵动的眼珠子一转,有了,“之前我在出事,岳娃子都能一个人在黑漆漆又危险的莫郎山找到我,可见观察能力很不错,爹带上他说不定可以很快找到熊呢,嘻嘻。” 银铃般的笑声骤停,额,她这是把自己比作熊了吗?傅茵有点儿后知后觉的忧伤。 “嗯,那倒是,这孩子确实很有天赋,胆子也大,能找到你肯定也能找到熊。”傅盛说起古岳也是十分看好。 “呵,呵呵,咳,明儿上午我去白爷爷家带一些毒蛇毒虫害怕的药粉,还有急救的伤药回来,再准备一些松脂和煤油。” 傅盛听得点头,可是留守在外面的该是谁呢?他捏紧膝盖骨沉吟一番,一拍大腿站起身来,“不是说五日后才宴客吗?明日村民收到消息,愿意跟着去的自然会来找爹。”说着转身朝厨房走去,看来是打算跟李氏好好商议一番。 李氏看似粗鲁,却是个很聪明也很开明的女子,傅茵并不担心,起身坐到空出的矮凳上,支起一条腿看月亮。 月亮照得夜空很亮,星星也很多,是不曾有过的赏心悦目。风也凉丝丝的,味道很清新,吹到脸上,吸入肺腑,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她这么赞成不光是为了古岳,如果成了还能多一个捐钱的人选,不是吗?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呗。 厨房的煤油灯忽闪忽闪,里面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李氏开口的时候很少。 过了好一会儿,傅盛大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欣喜和愧疚,“你娘同意了,我明儿打算去镇上多打几只箭头,好送给岳娃子,不管咋样,他都是要跟着爹干这一行的。” 这一晚,有人激动得在床上辗转反侧,比如傻兮兮的傅梁,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留在外面接应的那一个,有人早早进入了梦乡,比如傅茵。 月光透过打开一寸的窗户缝洒下来,恰好落在傅茵钻出被子的手指上,白日里有点带黄的指尖此刻像镶了块光润细腻的白玉在上面,清浅的呼吸传来,夜更深了。 翌日,午时初 古岳扛着把大锄头从地里快步往家走,奶奶嘱咐了他巳时一定要回家吃早食,再歇息一趟,不可贪快坏了身体,怕奶奶等着急了又出来找他,只好走得再快一点。 他起了个大早把离家最远的那块儿地翻了一大半,手心往日就已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所以不算疼,就是肩膀酸胀,又饿得难受,但心里还是松快一些了,想着吃过早食得抓紧把剩下的地翻完,再浇上粪水,明日就能把麦子点上了。 等他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奶奶的笑声和小姑娘叽叽咋咋的说话声。 是她?古岳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推门而入。 “吱嘎” “孙子回来啦,饿坏了,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奶奶话呢。”听到声响的古婆婆着急起身,脑子里一阵眩晕袭来,腰腿也涨疼的厉害,一时有点儿摇晃。 “奶奶”古岳一把丢开锄头跑过来。 “古婆婆,别着急。”傅茵离得近,赶紧扶住她。 “奶奶,我不饿,您这病千万不能急。”古岳扶着古婆婆慢慢坐下,“您在这儿坐着,我去把饭端出来就在院里吃。” 又转身看着傅茵,捏紧皱巴巴的衣角,腼腆又诚恳的开口,“茵子也一起吃,家里的南瓜挺甜的,我都闻到甜香味儿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很馋似得,挠挠头朝厨房走去。 “对,茵子得留下来吃饭,我焖了南瓜糙米饭,南瓜甜得很,岳娃子喜欢吃,没有饭光吃南瓜也能吃两大碗,你家给的鸡肉炖了还剩下不少肉呢。”古婆婆轻轻地拍拍傅茵的手,笑脸上是干瘪豆子一般的松弛皱皮。 “不用啦,古婆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 “要的要的,就搁这儿吃一样。” 见孙子进了厨房,古婆婆又佝偻着背颤颤巍巍起身,对想要扶她一把的小姑娘摆摆手,“没事儿,你就搁这儿坐着,我慢着呢,昨儿躺了一天享福啊,呵呵,就是不习惯得很。” 老人家进了堂屋,趔趔趄趄地抬出来一个小木桌,傅茵赶紧上前帮忙,“不用不用,我早好了,挖地都使得,可岳娃子非要我在家呆着。” 见木桌子摆好了,古婆婆又去找来一块儿抹布,一手撑着桌沿,一手仔仔细细地把积了灰尘的桌面擦了一遍,恰好古岳也端着一大碗炖鸡出来了,又返回去端了三碗南瓜糙米饭出来。 第二十四章 让你再高兴一场 还真搁这个吃饭?傅茵有点儿犹豫,倒不是怕人说道什么。 她刚去了白大夫家,被抓着回忆了一通中学生物课本知识,好在白大夫也没有让她失望,塞给她好些个实用的药粉,而且量大从优半卖买送,嘿嘿。 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一来一回肚子也饿了,可要是她大块朵颖了,这婆孙两该不够了,傅茵有点儿忧愁。 “多亏了你们家帮衬,送来的鸡古岳已经炖了,我老婆子就舔着脸收下了,可那银子万万不能要的,你爹娘已经很照顾我们婆孙两了,,,” 古婆婆拉着小姑娘的手絮絮叨叨,满脸感激,又示意孙子回屋里拿钱,她怕装在身上不踏实,打算下午去傅盛家把钱给人送回去,一大早上门总归是不好。 “别呀,岳娃子站住。”转身进屋的古岳果然立马站住。 古婆婆的一生十分坎坷,晚年承受丧夫丧子之痛,独自苦苦支撑起一个家,还有那狼心狗肺的上门欺负婆孙两,不到六十就雪鬓霜髯。 根据以往的生活常识,古婆婆除了有高血压,还有穷苦老人更容易患的风湿,关节炎,或者骨质增生之类,她觉的得找个时间再让白大夫上门一趟,咳,下次可以慢慢走着来。 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小丫头傅茵故作为难地说:“古婆婆,这是岳娃子救了我命的救命钱,您不收着,爹和娘会良心不安的,她们不高兴了我就会遭殃的,为了我不挨骂,您就收着。” “这,你娘不是都骂你哥吗?咋会骂你呢,这么好的闺女,放心啊。”古婆婆全然不信,还让岳娃子进屋拿钱去。 “额”傅茵滴汗,感谢她娘的嘴下留情,可是您老说得这么肯定,好吗?为她哥点蜡。 “古婆婆,真的别拿啦,就算拿回去娘也会再送来的,娘等着我呢,走了啊。”傅茵给一直看着她的古岳使了个眼色,看你的了啊,赶紧提起布包撒丫子往外跑,布包里面是各种进山需要的药材。 “丫头,丫头。” “奶奶。”古岳明白傅茵眼神儿里的坚持,也不打肿脸来充胖子,上前扶住想追出去的奶奶,郑重其事地说:“奶奶,您看病急需这笔钱,您放心,等我长大了攒了钱一定加倍报答傅叔家。” “哎,这丫头。”古婆婆摇摇头又回过头看着高高瘦瘦的孙子,眼眶渐渐湿润赶紧低下头拉着孙子的手,慢慢挪到凳子上坐下。 “你说得对,是要报答,别人对咱好,咱不能装聋作哑地就领了这份儿情。饿了,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你还小,下地这么使大力气不行,,,” “吱嘎。”古奶奶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中,门又开了,门缝外探进个小脑袋瓜儿。 “那个,岳娃子,我爹让你太阳落山的时候去趟我家,别忘了啊,古婆婆我走了哈。”半路上倒回来的傅茵气喘吁吁地说完又跑了,南瓜饭果然很香甜,她得赶紧回家,饿啊。 越饿越着急,越着急跑得越快,傅茵一口气儿不带歇地爬完“天梯”回到院子里,一把仍,算了最后温柔点儿,一把放下布包,立马躺倒在长椅上,“呼~舒服。” 鼻翼微动,奇怪,怎么没有饭香味儿呢?哦,她想起来了,爹去了镇上铁匠铺子,回来得晚自然饭也开得晚。 休息够了的傅茵缓过气来,凑近无精打采的傅梁,开始和她哥说说话谈谈心,转移下饥饿的注意力。 “哥,你咋啦,昨晚不是挺高兴吗?该不会你又惹娘生气挨削了?” “小妹别造谣,传出去哥的形象多不好。” 哪用得着我造谣啊,全村人民都知道好,“咳咳”傅茵还是挺心疼她哥的,决定不提这茬,“那好,那你怎么一脸,额,生无可恋得样子。” “哎,娘说就算要进山也没我的份儿,亏我昨晚白高兴一场。”傅梁为此郁闷了一个上午,在地里干活干得磨皮擦痒,被他娘赶回来了。 “我还能让你再高兴一场,你信不?”李氏提着平日惯用的篮子推门而入,有母鸡把蛋下在后面的荒地,她给捡回来了。 “娘”傅梁被他娘盯得有点儿发毛,反射性地站直了身板儿 “娘,我来。” 傅茵殷勤地上前接过小篮子拿进厨房放好,哇,还是温热的,真好。她很喜欢捡鸡蛋的过程,有种俺家有余粮的感觉,鸡从两三只到现在二十几只,有点儿不安全,她考虑着要不去哪儿弄一只狗回来。 “咋的,你还以为你娘骗你呢。”李氏拍拍身上的灰土,带着点儿试探和惊喜地问傅梁,“你猜娘刚才碰到谁了?” “谁啊?”娘的表情怎么那么怪呢。 “宋夫子。” “什么?”傅梁心里一哆嗦,声音都高了几倍,没办法,那就是他儿时避之不及的噩梦。 “你这么大声干嘛,吓老娘一跳。”李氏拍拍胸口瞪了傻儿子一眼。 “呵呵,我这不是奇怪吗?宋夫子在来福村学堂怎么到咱这儿来了呢?”糟糕,昨儿的事儿不会穿帮了,看娘的样子应该没有,不然早拿铁砂掌和狮吼功轰我了。 “他说有事儿要找里长谈,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问,打声招呼就行,估计是关于那群孩子的事儿。” 哦,那就好,那就好,感谢娘是个妇道人家,要是多嘴问上宋夫子一句,“昨儿我那兔崽子有没有给您添麻烦”之类的就不妙了。 “那娘刚才的意思是?“ “咳,没什么,只是说出来让你高兴一下罢了,咋地,你不高兴啊。” 李氏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儿子有多不喜欢背书她这个当娘的能不知道吗?碰到宋夫子能高兴才怪。 她早上出门时碰到隔壁刘大娘,说是村里有人拖她这个中间人说亲,她得去跑一趟,还热情地跟她说梁子也可以提前相看起来了。 李氏觉得孩子还小不着急,这无所谓的样子倒惹得刘大娘急起来,拉着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好闺女抢手得很下手要快之类的,说得她脑子晕乎乎的,刚才她看到宋夫子一时就想远了。 宋夫子的小闺女她之前去来福村时碰巧见过一面,就记得她皮肤很白,大概是很少出门,比她那满山跑的闺女可白多了,茵子就是太到处乱窜,肤色有点黄,她当时想到这些就记忆深刻了,不过看儿子呆头鹅的样子还是算了,咳,孩子还小,是她想多了,好了,没得高兴了。 第二十五章 咸菜瘦肉粥 看看日头,估计孩子爹该回来了,得把饭菜弄出来了,李氏转身超灶房走去,傅梁自觉地跟进去烧火。 “咚咚,咚咚” “咦,谁这个时候来家里啊。” 白天门没锁,如果是傅盛回家直接就推门进来了,不会敲门,所以应该是谁上门来了,声音还轻轻地。 要不是傅茵站在灶房门外倒淘米水还听不见呢,挨着墙边那里有个缺口的大坛子,每顿饭的淘米水都倒在里面,营养好留着有大用,拌在鸡食里喂给鸡吃最好不过。 “娘我去看看。”傅茵把淘好的米递给她娘,快步走出去。 “吱嘎” “咦,是大力哥,快进屋里坐。”傅茵把门拉开后朝自己左手边站,给门外的青年让开位置。 那叫大力的青年穿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旧衫,原本侧身站在院门外,感觉到傅茵站的位置又转成正对着大门,轻轻呼出一口气,表情似乎更加放松了,只是不大抬眼看人。 大力听到傅茵的招呼摇摇头并不进门,只把提着篮子的手伸到傅茵面前,“枣子,拿着吃。”又努努嘴示意她接着。 傅茵掀开篮子上的布,凑近一看,哟,真是枣子?个头虽小可个数不少呢。 听她娘说因为附近的野枣树被村里的孩子们霸着,大力哥小时候去打野枣每次都会被那群孩子驱赶,后来他就在自家土屋旁挖了个大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颗焉焉的枣树苗来种上,浇水施肥伺候得十分用心,小树苗还真的越长越好。 去年他家的枣树开始结果了,大力高兴极了,碰到她爹时还兴冲冲地说,等果子熟了要给小茵子送来尝尝。 可是枣子还没等得及长大就有熊孩子去打,既为了吃也是存了心捉弄戏耍他,他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赢,次数多了还惹人父母来骂,所以他一生气就把半大枣子都打下来,还给她也送了一篮子来。 看这样子今年被熊孩子欺负的情况没有改善啊,哎,苦命人啊。 “这是给我的?这么多啊,大力哥快进来。”傅茵伸手接过篮子,笑得一脸灿烂,见罗大力摆着手脚步一转就要离开,赶紧朝屋里喊,“娘,大哥,快出来,大力哥给咱家送枣子来了。” “是大力啊,快进屋坐,婶子刚在里面切菜呢也没听出声儿来。”李氏走出灶房,招呼起来。 “枣子在哪儿,我就喜欢吃枣子,妹子快去洗一碗出来,多洗一点儿啊,走走走,大力哥,中午就在咱家吃饭。”傅梁一脸惊喜,一边指使起他妹子,一边出门拉着不好意思进屋的大力往堂屋里扯。 这话不假,去年罗大力送来的枣子多半进了他的嘴,他觉得家里就他牙齿最好,酸酸甜甜的他还蛮喜欢的。 “对,你傅叔一会儿就回来了,中午就在这儿吃。”李氏也留他吃饭。 “不,不行,我还是回家。” 罗大力一听要留他吃饭,更是打定心思地要回去,他力气又大,傅梁都拉不住。 李氏见此直接放大招,“你这孩子,婶子的手艺不好吗?梁子,把大力留下来吃饭,要是留不住中午你也别吃了。”说着就朝厨房走去,今儿中午本来没有肉菜,现在她得赶紧弄样肉菜出来待客,外面的事儿交给儿子就行。 “嘻嘻,大力哥就安心地在这儿吃午饭,不然哥都不好意思吃你给的枣子了。”傅茵给她哥使了个颜色,就提着篮子进厨房了,她得先洗一碗枣子出来,然后给娘打下手。 “就是,就是,大力哥你什么时候要打枣子叫上我啊,那群熊孩子真讨厌,要是让我遇到,,,” “要是让你遇到你要干嘛?”从镇里回来的傅盛推门而入,他儿子义愤填膺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儿都听得到。 “傅叔。”罗大力站起身喊人,有点儿局促不安。 “爹回来啦。”傅梁见他爹回来,喊了一声就缩回厨房烧火去了。 “哦,是大力来了啊,快坐。”傅盛小心放下从镇子上带回来的箭头和李氏让他带的鞋面子,因为罗大力之前主动跟着进莫郎山找女儿,傅盛心里十分感激,有心多和罗大力聊几句。 可是他本就不是个话多嘴溜之人,询问了几句地里农活干得咋样了,需不需要他帮忙之类的,都说不用他帮助,一时也没了话头。 罗大力因为天生左耳畸形,只有右耳能听声,被村民列入怪胎之列,后来他爹娘又相继得病去世,更是被迷信鬼神的村人嫌弃,说他怨气重克亲,所以他从小就心理自卑。 加上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就越发不爱说话了,脑瓜子也不大灵活,好在他力气大干农活儿是把好手,守着他爹娘留下的庄家,虽然吃不好但也饿不死。 因为傅茵从小就不避讳他,愿意跟他说话,罗大力感受到孩子的纯真和善意,就此把傅茵当成了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听说傅茵出事儿的时候他才那么着急,更别提把自己种的青枣拿来给她吃了。 青枣甜中带着酸涩的滋味儿还不错,比去年的甜份大,傅茵吃得眯起了眼睛,感觉更饿了,好在她娘又重新添了米进去煮,中午她可以放心地多吃一点儿。 她端着一盘青枣出来的时候堂屋里静悄悄的,见气氛别扭她只好把烧火的大哥叫出来出来,换她爹去烧火。 “大力哥,不用拘束,有人来的时候娘的手艺也会变好哦,我们就有口福了,嘻嘻,我进去帮忙。” “诶,你去忙,我不拘束。” 灶房里,李氏把咸菜切碎,又把二刀肉上的廋肉割下来,和着一小块儿姜剁得碎碎的。 二刀肉是之前拿盐腌起来的,还好有那么一小条没动,不然现买肉或者现杀鸡就耽误时间了,又让闺女去掐一把葱段回来,葱段待会儿切成葱花放到粥里提香。 因为傅盛比预想的提前回家,李氏就把饭改成了粥,这样快一些,熬一锅浓稠软糯的咸菜廋肉粥,待客也是行的。 又把剩下的肉都切成了薄片,和傅茵洗好切好的白菜一起炒个菜,再敲几个鸡蛋炒一盘,最后再贴十张玉米面饼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 独门秘方 李氏的手艺真是不错,炒菜又舍得下油放盐,虽然肉不多,但做出来的菜还是吃得一桌人十分满足。 米面油盐在这个小山村是精贵东西,饶是李氏平日炒菜也不舍得这样放重油,这不是客人来了,也就舍得了。 尤其是罗大力,作为一个独居单身青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饭菜了,在傅盛一家的热情招呼下吃得直打饱嗝。 觉得怪不好意思又非要去把厨房水缸里的水打满才走。 “婶儿让我去,我力气大。”一句话说完就挑着空水桶往山上跑,李氏怕人心里别扭也就不多拦着了。 真是社会我大力哥,力气大话不多啊,傅茵在心里赞叹一句。 “娘我去砍柴了。”傅梁捡起屋檐下的绳子,跟着罗大力身后也往山上跑去,他是个在家呆不住的人。 “去,多砍点儿啊。” 罗大力挑回第三趟水正往灶房水缸里倒着呢,傅盛家的院门又被敲响了。 石虎进门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眉头紧皱,身旁跟着他媳妇方大姐,方大姐面容憔悴,眼睛又红又肿,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 “呀,大妹子这是咋啦?”李氏放下手上的活计,赶紧拉了方氏进屋里,这是要进行已婚女子和已婚女子的对话。 多半是为方大姐没能生出孩子的事儿给闹的呗,傅茵心里嘀咕着,也不溜进去听家长里短了,她还是待在外面儿的好。 石虎见他媳妇小翠被拉走了,想着能有李婶子安慰下小翠让她宽宽心也好。 他自己倒也不讲究,高大的汉子一屁股坐到了屋檐边,双手搁腿上愁眉苦脸的,望向傅盛的时候又似有难言之隐。 “愁也愁不出个好来,有事儿说出来,傅叔帮着想想法子。”傅盛觉得他们肯定遇到啥难处了,给石虎递了张矮凳,自己也坐到了屋檐下。 “叔,镇上大户俞家要赏银一百两买黑瞎子,这事儿,您知道不?” 见傅盛点了头,石虎眼睛里迸射出浓烈的光彩,下一句问得更急切了,“那,您打算接吗?” “嗯。” 傅盛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七拐八弯的心思,他要进山真打了熊也是藏不住的。 “虎子不是特意跑来问这话的。” “我,,,”石虎攥紧了大拳头,怪自己没本事啊,也罢,既然开了头,那就厚着脸皮咬牙说出来。 “我想跟着傅叔一起进深山打黑瞎子。” 或许是怕傅盛不答应,石虎后面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傅叔放心,我知道打熊靠得是您的本事,我自己只有这一把子力气了,帮着把黑瞎子抬出老林子还是可以的,银子到时候您看着给就行。“ 家丑不可外扬,石虎也顾不得许多了,缓了一缓接着说。 “白大夫的儿子给他的来信了,信里提到,年初县里来了个自称有独门秘方,是专治妇科的圣手,那新医馆开门头两月都没人敢上门,就怕遇到自吹自擂的骗子。” “白大夫家医馆隔壁首饰铺的老板娘,成亲五载不孕,眼见着家里小子一个接着一个从小妾肚子里落地,着急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去了新开的医馆,没成想才过了三个月就诊出了喜脉,你们说神不神奇?” “神奇。”对着眼神儿亮晶晶的石虎,父母两异口同声地点点头,不是人自己吹嘘,确实称得上是圣手。 盼了三年孩子的石虎得到听众的肯定回应,心里更是燃烧起熊熊烈火,那团火叫做希望, “上午白大夫特来家里告诉我此事,让我赶紧带着媳妇去县里,现在找那人看病可不少,药钱不便宜。” 原本这个时候该傅盛出场来一句,“放心,虎子,叔带着你打黑瞎子挣钱。” 可傅茵脑子跳脱,想到被石虎背着跑,颠得浑身酸疼的白大夫,好奇问他,“石大哥后来有把白大夫背回去吗?” “哎,我就是这么说得,可白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啊,他怕我累着硬是不同意我送他回去。“ 白爷爷是怕自己累着,傅茵低头捂嘴偷笑。 说到这里,石虎想起白大夫转身离开后,家里的情景就气得攥紧了拳头。 听说有那样厉害的神医,他媳妇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菩萨开眼,菩萨保佑,眼泪都高兴地流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他也高兴啊,有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能不高兴吗? 可是大哥嫂子却是垮了脸,脸色阴沉沉的活像他欠了他们钱一样,娘也只管搂着大孙子跟没听到似得。 石虎嘴巴里发苦,家里没有分家,地里的收成都是娘管着的,他农闲时去镇上帮工挣的钱也全都交给娘,从来没藏私。 知道娘不满,他却还得硬着头皮得问他娘拿钱。 结果他刚一开口,大嫂就嚷嚷起来了,指着小翠鼻子不停数落她,哪年哪月抓了多少药,又花了多少银子,家里给她看病败光了之类的。 哪里有这样严重,大嫂咋不说她为了治脚臭,每晚都在泡药水呢,他看不过去就反驳了几句。 大哥怪他顶撞嫂子,大嫂有人撑腰闹得更厉害了,哭哭啼啼仿佛受委屈的是她,回屋收拾东西说要带两个儿子回娘家住。 娘心疼孙子,见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就把气撒到了小翠身上,说她是搅事儿精,搅得家宅不宁。 小翠气得趴床上憋着嗓门哭,要是哭大声了娘更生气,后面还有得闹。 不就是因为钱吗?娘不给钱,他自己一个大活人还不能去挣来钱给媳妇瞧病吗? 想到莫郎山上的野物,想到刚刚村里传的事儿,石虎就带着媳妇过来找傅盛了。 狩猎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普通农户进莫郎山,至少得往深山里走上半天时间,遇到各种大型食草动物的几率才高,其中还伴随着各种猛兽蛇虫,要想摸到黑瞎子老巢更是难上加难。 单枪匹马他是绝对不敢一个人进莫郎山深处的。 见石虎坐在矮凳上一面纠结的表情,傅茵也知道他在难受什么? 赶紧给爹使了个眼色,再多的安慰也抵不上爹的应承。 “虎子要跟着一起去当然可以,,,”傅盛把自己和闺女昨晚的计划说给他听,并且说了钱平分。 第二十七章 圆不隆冬大南瓜 听到第一句话,石虎就松了一口气 可是听到后面他着急起来,“不行,这咋行啊,傅叔的本事我知道,岳娃子也聪明,可是你们一大一小进山打熊实在太危险了,我虽然射箭不行,但好歹遇到危险可以拿刀砍,如果您不让我跟着进山,那这钱我不能要,更别说平分了。”态度竟然十分坚决。 “这,,,”傅盛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这是。”牵着方小翠从屋里出来的李氏奇怪了, 怎么几人脸色各不同,一个坚决,一个犹豫,剩下一个小的仰天思考的样子呢。 傅盛觉得此事需要跟妻子好好商量一下,遂起身朝李氏点点头,“孩儿她娘,你进来一下。” 好嘛,又换了两个人商量,院子里还是三个人。 两口子当着客人面进的是灶房,结果碰到了在里面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罗大力。 罗大力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摸摸自己的左耳朵,又失落地低下头去,侧着身子不让人看,“傅叔,李婶儿,我,,我也想跟着进去。” 声音随低可语气却笃定。 好嘛,那边还没解决,这边又添了一个人,两口子的商量又变成了三个人商议。 灶房里两口子劝说了几句,倒不是怕多一个人分钱,深山路况难走,多一个人帮着抬也是好的。 结果劝说都得到了摇头的回复,好嘛,人坚决想挣钱娶媳妇儿他们也不能过多阻止。 傅盛两口子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个罗大力,倒把院子里的两口子吓了一跳。 一群人又商议一番,就各回各家了。 西落的太阳还残留着小半边红色光晕的时候,古岳提着个南瓜上门了。 没错,圆不隆冬,橘皮大瓤的大南瓜。 还有一块儿布包着的什么?傅茵打开一瞧,哟,是晒干炒好的南瓜子儿。 呵呵,这得每次吃南瓜都把籽儿洗净晒好才能攒下这么多。 “咋还拿这么多东西来啊,这南瓜子儿你留着自个儿吃啊,是你奶奶刚炒好的。” 南瓜子儿还热乎着呢,面上留下炒过的黑色痕迹,李氏心里不忍收下。 谁家的日子好过不好过,村里人都清楚,古岳家的情况她更是清楚。 “可以啊,岳娃子,还想着兄弟我。” 傅梁已经自作多情的以为傅梁是特意拿来给他的了,抓了一颗剥起来,还拿手肘撞下古岳的胳膊,吃得津津有味。 南瓜子儿不比瓜子儿壳儿硬,城里人嫌弃难剥不爱吃,但贫瘠人家主要拿它当孩子的零嘴儿了,所以剥多了也就好剥了。 两个半大男孩儿站在一起,古岳个子竟然还隐隐冒出一点儿,就是太瘦对比起来显得单薄,跟个瘦竹竿儿一样。 古岳听到傅梁的话,却转头看了一眼傅茵一眼,见她朝自己笑笑,又抓起南瓜子儿剥起来,也放下心扯唇笑起来。 “来,岳娃子,这是给你的箭头,你看看。” 古岳听到傅盛的喊声,收敛表情走上前去,“傅叔,这,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古岳拿着箭头翻来覆去的看,摸过来摸过去简直爱不释手,眼睛亮蹭蹭的,在黝黑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明亮。 他又仔细地数了数,一,二,三,,,足足有六枚呢,他家里只有两枚傅叔以前送他的,现在多了这么多,古岳忍不住开心咧嘴笑起来。 “嘿嘿,高兴,我也得了六枚新的,加上原来的三枚,我还比你多一枚呢,哈哈,,,” 傅梁下午砍柴回家,知道自己又可以参与猎熊了,就一直兴奋着。 现在他有了兄弟同盟,两人又都喜欢射箭打猎,他高兴地一手攀着岳娃子脖子,一手叉腰,嘴里嘚个不停。 “对了,你还不知道,爹爹要带着我进山打黑瞎子,,,”傅梁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去,傅叔,您带上我一起,我想学打猎。” 古岳从心底里喜欢莫郎山,别人进山只为了猎物,但他知道相比猎物他更喜欢箭射中猎物时的感觉,这让他有种力量感。 他也喜欢羚羊奔跑时的样子,腿脚那样有力,速度那么快,自由而充满野性,让人向往。 “嗯,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你打猎很有天赋,黑暗中的观察力也极强,愿意去自然是好的。”傅盛不吝夸奖。 “谢谢傅叔。” “哈哈,这就对了嘛,不愧是我兄弟,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多多照顾你的,,,” 相比满脸神气又大嗓门的傅梁,古岳就显得内敛多了,虽然他没有笑出声,但那晃人的笑眼和露出的一口白牙也暴露了他心里的高兴。 “得了哥,嘻嘻,牛皮吹太大,到时候破了看你怎么圆回来。” 傅茵笑眯眯地糗她哥,她喜欢现在的氛围,简单又欢乐,南瓜子儿也剥得更顺畅了,吃在嘴里那个香啊。 见孩子们高兴,傅盛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无奈叹息,警告叮嘱什么的还是等出发那时再说,瞧这兴奋劲儿说了转头就能给忘了。 一时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直到夜深了才渐渐散去。 小山村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各种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傅茵提着篮子和隔壁田禾香一块往田间走去,篮子里放着小锄头,田禾香一早就去她家邀她一起去田坎边挖鱼腥草,这个时节的鱼腥草根茎又长又嫩,用来凉拌最好吃。 小山村里,家家户户对于田地都是寸土不让的。 鱼腥草也是,长在谁家田坎上就是谁家的财产,没有主人家允许不能随意挖。 禾香家的田隔得有些远,得经过好几户人家,穿过一大片田才能到。 一路上傅茵像只雀跃欢乐的小鸟般,一会儿掐朵野花,一会儿故意对着野花上的蝴蝶哈两口气。 蝴蝶受到干扰,扑腾着翅膀慢慢悠悠落到另一朵野花上。 嗯,傅茵感觉空腔更清醒了,哈哈大笑,田禾香看得逗趣,也笑起来。 两人路过一个篱笆门敞开的土坯房的时候,一个四五十岁身穿蓝色粗布衣的中年妇女坐在屋檐下,拿着一个针线篓子正忙着缝补着什么。 “哎,是禾香和茵子呀,你们两提着篮子是要去哪儿啊?啥事儿这么高兴?” 第二十八章 挖鱼腥草 那个妇女听到嬉笑声抬起头来,看到是她们的时候,一把站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不住朝她们篮子里打量,好像她们篮子里有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似得。 “余大娘,我带茵子去我家田坎挖点儿鱼腥草,正要去呢。”田香禾笑得有点儿勉强,打算应付一句就走。 “余大娘好啊。”傅茵跟着打起招呼,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嘛。 杨老太婆的弟弟叫杨大林,姐弟两岁数相差十几岁关系倒挺好,杨大林娶妻余氏,生了个儿子杨树林,一家子都是极品,余氏晚年又生了个女儿叫杨燕子,倒是嫌少见她出门作妖。 余氏把田香禾的不自然看在眼里,心里嗤笑一声,又瞧了眼旁边笑眯眯的傅茵,阴阳怪气地开口。 “哦,带人去挖鱼腥草啊,不是大娘说你啊禾香,你这样巴巴地带人去挖,人家有肉吃的时候可有想着换给你尝尝?听大娘的,犯不着啊。” 傅茵听了不高兴了,这余氏背后可没少说她家坏话,现在又当着她这个孩子的面儿挑拨离间来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啊。 “余大娘说笑了,所谓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发言权,什么时候你也让我去你家田坎挖一回鱼腥草,那才知道到底犯不犯得着呢。” 傅茵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说着抬眼往院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瞅过去,又来一句。 “要不打个赌,就赌,,,咦,那簸箕里晒得是豆子吗,这个好,我家正缺豆子,拿回家娘一定高兴。” 那点头的小模样,好像真准备把豆子拿回她家似得。 人长得不白,心肝儿倒黑,余氏双手叉腰,白眼儿一翻心里咒骂不停,眼珠子一转又上前笑眯眯地说。 “茵子呀,听说石虎上你家去了,让你爹带着打黑瞎子,你树林大哥,,,” “那什么,余大娘,我们还要去挖鱼腥草呢,就不多说了啊。” 傅茵拉着田禾香直直往前走,走着走着还跑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绕过了田埂,没了影子。 “呸,吃独食的外来户。” 余氏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回矮凳上,拿起针线篓子里的旧衣裳又缝补起来,“一口气就想挣一百两,还藏着掖着不拉着俺家,黑心肝的打猎户,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被狼给咬死。” 余氏骂着骂着往闺女儿那屋望了一眼,又放下针线篓子喊一声,“燕子,我去你大姑家一趟啊。” 屋子里的杨燕正在做绣帕,听到她娘的话眉头就皱起,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大姑。 大姑每次见了她都没个好脸,骂她是赔钱货,她都快十七了还没定下亲,就是因为大姑怂恿爹娘狮子大开口,要想娶她聘礼得给足二十两银子。 家里人这副贪财样儿,谁还敢娶她啊。 大姑咋不去抢呢?既然这么不待见她干啥还要管她的亲事。 杨燕想起来就恨,干脆不应声,只低头继续绣花,耳朵里却听见外面久得不到回应的娘骂了一句“死丫头”,接着是脚步匆匆离去的声响,然后“吱嘎”篱笆门给关上了。 杨燕愤愤地一口咬断绣线,眼眶都红了,伤心了一会儿又赶紧拿起绣帕绣起来。 娘是耗子钻油壶的性子,只进不出,她的绣工是绣铺老板娘都夸赞的好,绣些手帕子拿去镇上换钱,可以在嫁人前存下一点私房。 外面,田禾香任由傅茵拉着她走得飞快,过了四五块田地才放慢了脚步。 “禾香,不是爹不愿意叫上两位叔一起打黑瞎子,莫郎山深处危险,这次又要在林子里过夜,他们找上爹都是有自己逼不得已的难处。”傅茵说这话时眼睛直视着田禾香,有什么说开了也好,免得藏心里不痛快,日子久了影响两家感情,如果田家两位叔叔真打算一起去,现在赶去镇上也来得及。 爹和大哥一大早就出门了,昨晚就和古岳,罗大力,石虎都约好了在村头老树桩等着,一起去镇上富户俞家签字,村子就那么大有点儿,很快全村人民能知道此事儿。 田禾香明白傅茵的意思,拉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茵子,你放心,我爹说了,他只有伺候好庄家心里才踏实,二叔又是捕快在县衙里忙不过来。打黑瞎子可不是像我们去挖鱼腥草一样简单,谁都能来。” “哈哈哈,那可不简单。” “咦,我的意思就是不简单啊。”田禾香见傅茵反驳,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禾香啊,我的意思是,挖鱼腥草不简单,有的会挖断根,有的挖得又快又好”傅茵说着,挑起小眉毛嘻嘻一笑,“要不要比一比呀。” “比就比,看看咱两挖得鱼腥草品相又好量又多。” 田禾香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说她比傅茵年长,就哪个位置的泥土松软好挖,她家的田她能不清楚吗。 傅茵一年才挖几次啊,她可是每年都把全家田坎上的鱼腥草承包了的。 “哈哈,这样才有趣味嘛。”傅茵见田禾香少了往日的娇羞,更加精神有活力的样子,也高兴起来,感觉自己心态越来越年轻了。 半个时辰后,两只篮子放在了一起。 田禾香看着傅茵篮子里少得可怜,还断成一节一节的鱼腥草,无语了,合着她这么努力,看上去信心十足的对手就是这种水平咩,好想嘲笑怎么办。 “哎呀,禾香你挖得真好,你可真勤快,你看我这也太磕碜了。” 傅茵一边夸奖田禾香,一边毫不客气地伸手从人篮子里抓起一大把,放进自己篮子里。 又长又白嫩,嗯,比她自己挖的看着顺眼多了。 “嗯,这样就好看多了。” 篮子里的成果一下少了一半,田禾香还没绽放的笑容顿时卡住了,看着对面那张殷勤的笑脸,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忽悠了。 看见小姑娘一脸肉疼的表情,内里装了个老姐姐的傅茵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 声音大得田野边欢唱跳跃的鸟儿都被她惊得飞走。 “笑啥呀,我才没有舍不得呢。”田禾香脸皮薄,被傅茵笑得不好意思,当下又抓了一大把放进她篮子里,“呐,多给你一点儿免得回去说我抠门,炒肉也香的很。” 第二十九章 薄利多销 “谢谢你,禾香。听你的,一半儿中午凉拌吃,一半儿留着,待会儿割点儿肉回家,晚上炒着吃,炒好了给你家送一碗过去,我娘厨艺很好的。” “那咋成啊,茵子,我不是那意思。” “哎呀,别客气了,你瞧,我可没跟你客气。” 田禾香瞧着面前精神抖擞的小伙伴,轻轻地点点头。 “走,咱去光顾下李屠户的买卖,待会儿非让他搭一根儿猪大肠给我不可。” 傅茵拉着偷笑的田禾香往边儿走,准备穿过一片高粱地,这是要抄近道了。 明日爹要带人进山了,今儿出门,娘给了她六十文钱让割点儿猪肉回去做顿好的,要不是怕耽误爹正事,才不光顾李屠户呢。 李屠户觉得自己猴精猴精的,再抠搜的人都逢想占他便宜。 猪肉卖得比镇上贵两三文,村里人除非是特意去镇上赶集,突然来个客人或者一时嘴馋了,又嫌镇上路远的都只好搁他这儿买,反正就割那么半斤八两的,多给一两文也认了。 也不是谁去买肉李屠户都抬价两三文的,要是遇到像余大娘那种,讲价像吵架的厉害角色,就只能贵一文。 咋的,还想少?吵破天他也不卖。 李屠户说这是他卖肉的原则,讲究那公平二字,不可厚此薄彼。 村妇们聚在一起扯闲话,都说他是那粘了猴儿毛的猪,以为自己是只猴,其实原型是只猪,蠢笨如猪,尽干那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的蠢事儿,多光顾他一回生意还抵不上那一文两文的? 李屠户听得很纠结啊,在心里算来算去,结果该咋卖还咋卖。 李文娟很少光顾他生意,李屠户总会说都是一个姓的,三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要多关照下本家的买卖。 可人镇上的猪肉不仅便宜两文,买得多人摊主给点儿添头呢,他倒好,秤杆子多翘一点儿只要秤砣没掉,都要多算一两,更别提添头了。 傅茵磨磨小白牙,今儿非让给他大方一回不可。 小径两边都是高粱墙,冒着红穗子的高粱快要成熟,被风一吹,沙沙作响,两个小姑娘穿梭其间,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座青砖瓦房。 院子里一对中年男女正杀着猪,正是李屠户和他媳妇儿花婶儿。 那猪看起来膘肥体壮,屠刀砍得很深,整个大动脉被砍开,血水从脖子上的大豁口不断流向地上的木盆,肥猪无声地抽搐着,直到木盆里的血满了。 傅茵倒是见惯了屠宰的场面,没啥感觉,田禾香有点儿胆儿小,侧着小脑袋藏在傅茵身后不忍再看。 “呀,谁来啦?”花婶子探头眯眼细看,“哟,是田家丫头和傅家丫头,嘿,生意上门喽。” 这条小路到她家就是尽头了,两个小丫头过来除了买肉还能有什么事儿。 “你继续弄,我来招呼她们。”李屠户眼睛一亮,赶紧就着旁边的木盆里的水囫囵搓了两把手。 “田丫头,傅丫头,今儿是想吃猪肉啦?”李屠户甩甩手,往边上肉摊子后这么一站,大声招呼起来。 石头堆砌的案板,缝隙里斜斜插着一木板儿,上面躺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不议价’,十分醒目。 “嗯嗯”傅茵点着小脑袋,依次看过去。 见小丫头看着什么贵的都一脸想吃的样子,李屠户脸上笑容越盛。 “李叔啊,这猪蹄?” “猪蹄没涨价,十八文一斤。” 傅茵点点头,视线转上排骨上,“这排骨?” “今儿排骨好啊,这猪肥,红烧吃起来也不卡牙,二十文一斤。” 傅茵继续点头,“这五花肉?” “瞧着没有,肉厚皮白,老价钱,二十五文一斤。” “全是老价钱吗?买多买少都一个价吗?”一路问下来,傅茵这才抬起头来,似乎终于放心要开始下手了。 “那当然,我李屠户卖肉是有原则的,讲究一个公平,老少来买,买多买少,我都一样价。”李屠户拍胸脯保证,“丫头就放心大胆的挑。” “李叔这么有原则,我就放心了,那行,给我来根儿猪大肠。“ “,,,” 李屠户笑脸一垮,站着没动。 傅茵眨巴眨巴眼睛,”我喜欢吃火爆肥肠,搁上蒜苗多香啊,咋的,不能买猪大肠吗?“ 两双澄澈的眼睛都盯着他,有原则的李屠户生不出来气,只得好言好语地劝。 “我说茵子啊,你娘搁我这儿买肉可从来没少过肥肉,你小丫头要真拎根儿大肠回去,你娘不得骂你?”李屠户一脸为孩子着想的样子。 “可是大肠便宜啊,而且我家还有肥肉呢,李叔快点秤啊,娘让我早点儿回去呢。” 傅茵背过身跟旁边的田禾香咬耳朵,“下次我爹再去镇上割肉,那摊主再给添头就让他换成猪大肠,这样我就不用再来买了,嘻嘻。” 见傅茵对着她拼命眨眼,田禾香明白过来点点头,说了个“好”字,捉摸着又加了句,“镇上的肉便宜。” “是,买多一点儿腌起来吃。”傅茵俏皮一笑。 “嗯,我也让我奶多买一点儿,留着慢慢吃,划算。” 两个小丫头背着他嘀嘀咕咕,声音小小的,生怕他听见了。 但李屠户是大人,个头就更高又竖起耳朵,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心里那个气啊,还得接着再听。 “哎,要不别人都夸他会做生意呢,这叫薄利多销,禾香过来,我算给你看啊。” 傅茵拉着田禾香往前走,觉得够远了才蹲下,捡了个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两个框,“假如就两个肉铺子,肉的本钱是十文一斤,这家的肉卖二十文一斤,一天能卖出去一百斤,就是一两的利润。“ ”这家的肉卖十八文一斤,禾香觉得要卖多少出去才能赚得比隔壁多呢?” 田禾香听了觉得挺有意思,“嗯~,卖十八文一斤,一斤的利润就是八文钱,要比一两赚得还多,那,,,你等等啊。” 傅茵也不急,让田禾香慢慢地算。 “十斤就是八十文,一百斤是八百,额,,,”田禾香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正当她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自信的男孩儿声响起。 “应该是一个一百斤,加上两个半的十斤,也就是一百二十五斤。” 两个小姑娘抬头看去,原来是全村希望王小利。 田禾香觉得这人确实聪明,算得真快,傅茵却是有点儿担心。 这娃不是拆台来的,可别说出什么,“多卖二十五斤哪里那么容易。”的话来。 第三十章 物美价廉 “可要多卖出二十五斤,哪里这么容易啊。” 王小利在傅茵咬牙瞪眼前往肉摊快速一瞥,意思是“演给人看,就要演好一点儿。” 肉便宜下来,他家也能省点儿钱不是? “咳,我虽然不做生意,可村民日子多过得紧巴巴,能隔三差五吃上一顿肉就很好了,要想多卖二十五斤的量,啧啧,难啊。” 傅茵秒懂,嗖地一下站起身,隔着段距离朝王小利大声道: “这只是一个例子,我要说的是人家的经商之道。越是清贫人家,越是价格优先,谁不喜欢物美价廉的东西啊,尤其那请客办席的普通人家,买得越多省得越多。客户越少才更要珍惜,把财神爷往外推的那是傻蛋。” “上次我爹从镇上给我带了糖葫芦回来,糖葫芦是从口碑最好卖得最快那家买的,这样的糖葫芦才新鲜。新鲜的东西去买得人也多,去买的越多生意就越好,这是益性循环,王小利,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傅茵琢磨着等爹爹打猎回来,得了空闲,她肯定得跟着去镇上一趟。 肉摊后的李屠户先听了王小利的话,是连连点头,不愧是夫子都夸张的读书人,说到点子上了,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啊。 可这傅家小丫头后面噼里啪啦一通说下来,也挺很道理啊,他也听晕乎了,到底咋样能挣更多钱呢。 “哦~你说得还算有道理,看来薄利多销不仅老百姓能得实惠,商贩也能挣着钱,这就是互惠互利。” 王小利听得暗暗称赞,没想到傅梁的妹子讲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 他瞧着两个小姑娘,脑子一转又抛出个问题给她,似不服气的小孩儿争辩一般。 “可是,可是那绣娘卖绣活儿怎么解释吗?她们可是只有一双手,一样的时间。” “嘿嘿,你这问题问得好。”傅茵咧嘴一笑,走近王小利几步,似有了说教的兴趣。 “方法千百般,生搬硬套可不行,好的绣品讲究什么啊?时兴花色,刺绣工艺,这就要走精品路线了,这可跟卖咱穿的粗麻布不一样,从量。” “茵子说得真好。”田禾香听得拍手称赞,她今天才发现,原来茵子懂那么多。 “没有啦,也是我瞎听来的。”傅茵转头谦虚一笑,又问了王小利,果然也是来买肉了,就一起往肉摊前走。 走近一瞅,好家伙,猪大肠还在砧板上原样摆着,没有穿绳儿呢。 傅茵有点儿生气了,“李叔,咋这么久还没称好啊,娘等着我买完回家呢。” 李屠户哪里还有心情秤猪大肠啊。 这女娃娃讲话还蛮有道理嘛,瞧瞧,连全村希望王小利也满脸认同,李屠户最是敬重读书人,他那又陈又旧的‘不议价’牌子就是摆脱读书人写的咧。 想到那些哗哗流出去的银子,李屠户心里有些松动了,觉得自己就跟刚宰的那头猪一样,哪儿哪儿都疼。 “傅家丫头,你刚说那些真的假的?别是为了忽悠我家老李给你便宜点儿。”花婶子也过来凑热闹,眼神儿透着怀疑,她就是觉得这几个小孩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怕男人上当。 “花婶儿说什么呢?”傅茵噘起嘴,翻着白眼儿,满脸不高兴。 “大家说话凭良心,我就来你这儿买一根儿猪大肠,犯得着吗?再说了,下次赶集爹买五花肉会带猪大肠回家,我再来你这儿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后边半句是越说越小声。 “唉唉唉,别呀。“ 两口子都听见了,着急起来,夫妻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不冷静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个信息,“买肉原则从今儿起,怕是得改了。” 李屠户似下了很大决心,满脸肉疼地开口,“这样,你,你要是今儿在叔这儿至少买三斤五花肉,叔就送你爱吃的猪大肠,咋样?” “,,,”傅茵心里窃喜,面上却十分为难。 半柱香后 傅茵以二十三文一斤的价钱割了两斤五花肉,还带走了一根猪大肠。 剩下的一斤五花肉被王小利承担了,那厮也不亏,又要了一大碗猪血带走,说是给肉摊子重新题字的墨宝钱。 原来写着“不议价”的旧木板给扔了,新木板上端端正正地立着四个大字,“物美价廉”。 翌日,清晨时分 或背弓箭或拿砍刀的傅盛一行已经在层峦叠嶂,葳蕤苍茫的莫郎山中穿行了大半个时辰。 一路行来,迷雾重重的深山终于放晴,森林里的阴暗气息顿时消散不少。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几人身上,显得格外柔和温暖,也驱散了大家抹黑动身的恐惧。 加之有傅盛在前面引路,石虎和罗大力一开始悬着的心也放下些来,古岳和傅梁两个半大孩子倒显得镇定从容多了。 “先停一停。”傅盛站住脚,朝负责垫后以防猛兽偷袭的古岳招手,“岳娃子,把驱毒虫蛇的药粉拿来。” “给,叔。”古岳快走几步,把背着的布袋子交给傅盛。 “大家都撒一点儿在鞋面,腿脚上,遇到毒长虫不要去惊扰它,绕路走开为好。” 快要进入老林子内围了,石虎和大力虽说力气大,但警惕性要差一些,两个孩子心性还不够稳重,不可大意,先用上一点儿以防万一。 “茵子真聪明,这么小就想得这样周到,呵呵。”石虎已经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小姑娘特意准备好,让他们带着上路的。 罗大力憨憨一笑,认同地点头,接过傅盛递来的一小撮药粉,依言照做。 “那是,我的妹子当然聪明。”傅梁嘚瑟一笑,把手上沾染的药粉都拍到裤腿上。 古岳摸摸怀里揣着的两个鸡蛋,接过手时暖暖的鸡蛋到现在已经凉了,但眼睛里却盛满了温暖的笑意。 “咱进山的目的是为了黑瞎子,其他的野物就别去贪了,见血会耽误正事,林子越走越深,危险也越来防不胜防,咱随时都得打起万分精神。” 傅盛这话是对大家的叮嘱,说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着满脸嬉笑的儿子。 傅梁被爹严肃的表情震慑,轻咳一声,立马变成态度端正的乖孩子。 几人不敢掉以轻心,都提高警惕握紧手中的家伙,跟在傅盛的身后走,似乎周围随时能窜出一头猛兽把他们吞了。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近三个时辰,路上状况百出。 第三十一章 深山险境 有色彩斑斓的长虫在树枝上倒挂金钩,把抬眼瞧见的傅梁吓得喊娘,慌乱跳开却被藤蔓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长虫倒是不敢轻易招惹撒了药粉的几人,吐着红信子又慢慢盘回了枝桠上。 有脾气暴躁的野猪出没,长长的鬃毛和锋利的獠牙昭示着它的凶狠,可能是在林子里横行霸道惯了,野猪见着人就闷头攻击。 还好傅盛和古岳耳朵灵反应快,听到林子深处隐约传来的沉闷的跑动声,两人立马搭弓射箭,罗大力也趁着野猪中箭甩出手中的砍刀,几人这才有惊无险地把麻烦解决掉。 “黑皮黑脸黑心的死猪,还想顶我,要不是时候不对,非把你烤来吃了不可。”傅梁气闷不已,在野猪入坑前又狠狠给了它一脚,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几人虽然掩埋了野猪的尸体,但还是担心浓郁的血腥味招惹来更多凶兽,听从傅盛的安排,又加快了速度赶路。 越是往里走,森然的气息越来越浓,参天的古木遮蔽着快要落下的阳光,陌生的环境令人望而生畏。 “爹,岳娃子刚不是发现几处大脚印吗?看样子那黑瞎子来过这里,咱先歇一会儿。”傅梁拖着酸疼的双腿,靠着一块大石头有气无力地道。 长时间的提心吊胆,深山里走路又十分费脚,几人力气心神都损耗颇大,就连石虎和罗大力这种在地里可以从早干到晚的,都觉得腿脚有些吃力。 尤其罗大力,因为一不小心踩到了松动的石块,整个人都滚落到了坡下去,幸亏那片区域落叶繁多,救上来后只有些许擦伤,可也把人吓得够呛。 直到岳娃子发现了黑瞎子的踪迹,才让众人心情转好起来。 “嗯,那深陷的大脚印上还有其他小动物踩过的足迹,又被落叶覆盖了一半,也是岳娃子眼力好这才发现。”傅盛对这一路古岳的表现十分满意。 又示意大家都背靠大石坐下,“看来距离黑瞎子的老窝不远了,大家都歇息一下。” “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饼子,来,我都快饿死了。”傅梁缓过了气儿,积极地把背着的面饼发给大家。 石虎接过傅梁递过的干粮,大口咬下“唔,李婶儿手艺真好,这饼冷了吃起来也香得很。” “很香。”罗大力话不多,松开一直攥紧的砍刀,活动了一下手掌也跟着吃起来。 古岳虽然也饿却不急着吃,拿起水囊扒下木塞子,灌下一大口水,觉得干咳的喉咙舒服了,这才拿起岩石上的面饼,一边吃一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林子里温度下降得很快,现在估计才申时,可他已经感觉到一股沁人的凉意了。 “傅叔,看样子天很快就要黑了,咱今晚找山洞过夜吗?”古岳碾开手上湿润的泥土,有点儿担心却十分恭敬地询问。 之前傅叔说夜晚在山洞呆一宿,可看现在的样子,恐怕干燥的洞穴难寻,他担心会白白浪费体力。 “恐怕不行。”傅盛环视四周摇了摇头,他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这附近多乱石,看天色今晚应该无雨,待会儿再往前走一截路,找个挡风的大岩壁凑合一宿。” “嗯,好。”古岳听傅盛如此说,放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外面反而比湿暗的洞穴更安全。 傅盛经验多,几人都点头同意,补充了体力又继续出发。 森林里的天气果然变化得快,等他们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那是一快高耸石壁的凹陷处,坚硬的石壁形成一个类似石床的干燥区域,大小够四五个大人躺下,正好可以遮风挡雨。 而且这里可以听到不远水流的声音,正好方便几人给水囊重新灌满水。 “岳娃子,你小子行啊,这地方都能给你找到。”傅梁开心地跑过去躺倒,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厉害。”罗大力,石虎二人是真心夸赞。 “我这也是瞎碰上,傅叔,大力哥,石大哥,我去附近捡些柴火来。”古岳不好意思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把躲懒的傅梁拉起来。 “夜晚冷得很,得多捡一些柴,你跟我一起去。” “兄台,求过我,爹爹救我。”傅梁哀嚎不已,最终阻止不了被拖走的命运。 “大力,石虎你们留在这里守着,我去把水囊灌满水。”傅盛见两个孩子没有走太远,也放下心了,对着二人交代一番,朝水流声处走去。 夜色总有过去的时候。 天才蒙蒙亮,来烟村的乡村生活已在一阵鸡鸣狗叫声中开启了。 傅茵今日算起得早,没别的,就是想着莫郎山那边的情况有点儿睡不着。 也不知道爹他们有没有碰到乌家那不要脸的几兄弟,他们人多,群架倒不怕就怕使阴招儿。 是下午就能回还是得明儿早才能回呢? 胡乱想着,人还没走进厨房,鼻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蒸甜玉米香味儿,感觉口水都要泛滥了。 傅茵左手拿一根玉米棒子,右手拿着小锄头,边吃边往自家菜地走,她娘说了,今儿得把那大豆收回来。 种大豆那地傅盛深耕了两次,又埋了好些基肥,大豆长得喜人,可惜地少种得也少,就那么几垄。 等她到的时候玉米棒子刚好啃完,李氏已经拿锄头把土挖松了,大豆杆儿歪歪斜斜地倒在地里。 “你在这儿弄,王婆婆过大寿,托娘早点儿过去帮着捯饬午饭。”李氏交代一句,把背篓留给闺女,提着大锄头就走,风风火火的样子。 闺女只要把豆杆子拔出来甩甩干净背回去,在家把豆子晒出来就行,都是轻省活儿,她很放心。 “娘可别太凶残,下手轻一点,别把人油罐子掏空喽。”傅茵想起村民的讲究,拢嘴朝李氏的背影喊一声。 “臭丫头,骂你娘是蟑螂啊。”李氏知道,女儿是怕她去帮忙炒菜猪油放太多,到时候主人家不高兴。 笑骂一句,越走越远。 “”傅茵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弯着腰忙活起来。 正当她把大豆杆都打理得差不多,把背篓倒扣过来,坐下吹着风歇息的时候,却隐隐传来山脚下男人说话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大仙改运 说什么酒楼,鬼不觉,事成之后? 有情况啊,傅茵眼珠子一转,借着几株大桑树的遮掩,凑近一点儿,偷听半山坡下的人在说什么。 “爷,这,不是我不愿意去,人家向来瞧不上我,不愿意收我啊。” 咦~这油腻又谄媚的声音有点儿熟悉呀,是谁呢? 傅茵一时想不起,掏下耳朵,皱起小眉头更仔细地听。 “嗤,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是老乡好办事,至于银子嘛,好说,事成之后爷还能亏待你这个大功臣?” 他那意思他是外乡人喽,傅茵心里肯定,这两人合计的不是啥好事儿。 “诶,那是那是,爷可不像那个又拽又抠搜的王远,大方得很,大方得很啦,呵呵。” 谁,王远?说的是好记酒楼 村里倒是还有一个卖豆腐的叫王远,不过他见谁都一张笑,气质不符啊,傅茵心里泛起嘀咕,偷听得更起劲儿了。 “这事儿自己知道就行,要是嘴巴不严,坏了爷的事儿,,,哼,你也捞不着好。” 人称爷,可听声儿感觉年龄不大,话到这里还带着一股威胁的毒辣劲儿,看来是位平日横行惯了的狠角儿。 “不会不会,爷放心,我嘴巴严得很呢,一定把事儿办好喽,您就等我好消息,嘿嘿。” “嗯,这话爷爱听,回去,激灵点儿啊。” 几息后,一个脚步声渐远,那嘲讽的声音又起,“呸,什么玩意儿。” 等到又一个脚步声都响起,傅茵确信人都走了,这才慢慢站起来。 抬眼望去,只看得到山下小径上,一个穿青色长衫的背影。 傅茵挠挠脑袋,琢磨着还是先把活儿干完,等她想起那个谄媚声音的主人是谁再说。 大背篓里塞满了冒出老高一截的大豆,看起来沉其实背起来并不重,傅茵背了三趟就搞定了,又在院子里剥了大半天豆子,看看日头该开饭了,这才洗洗手锁好院门吃寿宴去。 王婆婆嘴快话多,平日也爱各家走动,所以她的六十大寿,村里人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基本都来了,收了人家的礼也得还人家,不能只进不出不是。 灶房里掌勺的,打下手的忙得热火朝天,院子里宾客满堂,喜气又热闹。 此时,一嗓子冷嘲热讽的话从敞开的院门响起。 “哎哟,稀客啊,为了吃顿肉出趟门也不容易,就怕是山猪儿吃不来细糠,到时候糟蹋粮食。” 众人转头一瞧,原来是杨老婆子堵在门口挤兑人,被挤兑的人却是鲜少出门的赖二狗娘李氏。 “你啥意思?我是来给王姐贺寿的,让开。”李大娘面色黑沉难看,想着寿宴闹架不好,不意和她多嘴,只让她别当道就行。 “哟,这么急着吃肉啊,我偏不让,没脸没皮的东西。”杨老婆子自以为李大娘被说中了窘迫,更是得意洋洋。 昨儿赖二狗和杨树林干架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杨老婆子这样子是为了帮侄儿出气。 可这跑别人大门口挑事儿算怎么回事,也不看看场合,当寿星王婆子好惹的? 这可惊呆了院里来给王婆婆贺寿的所有人,包括刚刚赶到的傅茵。 好家伙,李大娘都息事宁人了还满嘴喷粪,傅茵都想给杨老婆子点赞了,敢在王婆婆寿宴上挑事儿,勇气可嘉啊。 显然王婆婆也听见了,笑脸变黑脸,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叉腰就喊。 “杨婆子,你见不得我过大寿,存心给我找晦气是不,我请来的客人吃你的家肉,喝你家汤了?” 杨老婆子被寿星的连环炮吼得退后两步,门口空出一条道。 傅茵趁机快速侧身闪进院子里,打眼瞧见田禾香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坐。 “禾香,你来得挺早嘛。” “不早啦,是你来得晚,都快开饭了。” “呵呵。”傅茵跑过去坐到田禾香腾出的空位上,又抓了一把瓜子儿嗑起来,这两人战斗力都杠杠滴,她很有兴趣。 “你猜谁能赢。” “估计吵不起来,毕竟快开席了。”田禾香对傅茵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无语。 “哎,时机不对,那倒可惜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傅茵颇为遗憾地叹口气,继续看着外面。 “额”田禾香。 “丢人现眼。”王婆婆扔下一句,不再搭理杨老婆子,只把李大娘拉进来,“李老妹快进来,要开饭了。” “诶。”李大娘倒是不多嘴,跟着就进去了。 杨老婆子被主家下了面子,杵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大姑,你咋一个人在外面啊,进去啊。”来吃席的杨树林见他姑黑着脸挡在门口,就问了一嘴,没得到他姑回答,抬腿就往里走,他可是早就饿了的。 再无人搭理的杨老婆子只得自己走进来,又见她二儿媳妇缩在人群里不作声,虽然火大却不好发作,只好过去一同坐下。 乡下村妇聚在一起,最少不了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有了杨老婆子的加入气氛更是热烈,吐沫星子横飞,那场面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说着说着,杨老婆子又把话题扯到了石虎媳妇儿身上。 “小方啊,都几年了,你这肚子里咋还没动静呢?要是身体没问题那可能就是倒霉,我认识一个大仙,专门让人帮人去衰神改霉运,要不婶子介绍给你?” “杨婶儿别胡说了。”方大姐听得心里一痛,知道这老婆子什么性子不想跟她扯。 “哎呀,倒霉也不是啥大事?你别不信啊,那衰神不除,霉运就改不掉,,,”杨老婆子一口一个倒霉,衰神,说得兴起。 这么大的嗓门,旁边的男客群都听见了,王婆婆的儿子周良当然也听见了,对杨老婆子更是不满。 什么霉不霉的?寿宴上能说点喜庆的话不?偏偏娘和媳妇儿都在灶房忙活,他一个男的不好插嘴。 “你这么清楚,是那衰神是进了你身子让你子嗣艰难,大仙给你改过运?可我咋记得你家老大在你进门当年就落地了啊。”里长娘陈氏眼皮子一抬,不咸不淡地开口。 满院子的人听得都憋不住想笑。 杨老婆子进门八个月就生了她家老大,这事儿在村里不是啥秘密,对外说是早产,谁信啊? 第三十三章 智障的笑容 幺蛾子尽出的杨老婆子被揭了老底,气得倒仰,迫于里长威风又不好跟陈氏斗法,这才羞红了老脸老实待着。 笑眯眯的傅茵对着脸色转红的方小翠俏皮眨眼,又瞥一眼男客那边的某人,心里有了盘算。 她刚已经认出,杨树林就是那桑树下密谋的两人中,打算进好记酒楼干坏事儿那位,买通他的那个外乡人肯定是跟王远有过节的人,嘿嘿,这倒是她的一个机会啊。 “哈哈哈。” “茵子,你笑啥啊?”田禾香看着傅茵两眼放光,咧嘴奸笑的表情,有点儿莫名其妙,最近天冷得这么快吗?胳膊都点起鸡皮疙瘩了。 “没什么,咳,想着要开饭了,有好吃的馋了呗,呵呵。”傅茵忙得道,又砸砸嘴,一副馋猫儿样。 “嗯,我也饿了。”田禾香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香味儿,也馋嘴了,顿了顿,又凑近傅茵耳朵小小声地说,“中午是你娘掌勺,待会儿你多吃点儿。” “好啊,你也要多吃点儿。”傅茵也悄咪咪咬耳朵,心里却有点儿担心莫郎山的情况。 此时的莫郎山,搜寻黑瞎子的几人心情却不甚美丽。 “奇怪,这附近很多大熊脚印,怎么半天过去了,却没看到身影呢?”石虎有点儿心急有点儿烦躁,俞家管事说明日上午就得把熊送去,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虎子哥别急,它肯定就在附近活动。”古岳低语一句,他对此很有信心。 越心急越容易出错,傅盛见此,只得安慰起来,“岳娃子说得对,我们看着是寻了一上午,但因为顾忌太多,所以搜寻范围并不大,黑瞎子不一样,它的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更广。” 不怪石虎着急,虽然他们一路没有碰到其他猎户,但莫郎山太大了,保不齐还有人在打熊的主意,要是被人抢先一步就糟了。 不是说送去饭馆不行,一来镇上饭馆要消化整头熊难,出价低,二来饭店掌柜的一看就明白他们为什么送过去,肯定会被压价。 “嘿嘿,是我心急了。”石虎也知道着急无用,听他们这么一说,也转过弯儿来,该是他的跑不了,大不了借钱给媳妇儿看病。 “爹,你说熊掌肉真这么好吃么?”傅梁突然来了一句。 “你爹还没那口福,只知道这熊掌一般的厨子做不出它的美味来。”傅盛倒是有一说一。 那不一般的厨子是不是可以把它做得很美味呢?肯定好吃,不然谁吃饱了撑的花那大价钱。 咦?如果他们打了头熊俞家却没收,那是不是就可以自己留着吃了呢?这样想来,心里竟莫名有些期待,傅梁吸溜着嘴角的口水,露出智障一般的笑容。 好在他只顾着自我陶醉,没有说出口,傅盛也不懂儿子的脑回路,所以没人搭理他。 要是李氏在这儿一准能看穿傅梁的心思,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爹啊,要不我们散开一些,分头找。”傅梁还幻想着能多出一头熊崽子来,解解馋。 “分开吗?那是分成两路,还是一人一路呢。”石虎也觉得可行,抬眼看着傅盛让他决定。 分头寻找的好处不言而喻,搜寻的效果可以得到成倍增长,但有两个坏处,一是安全问题,二是万一有人迷路,那找熊可能会变成找人。 很不幸,罗大力就是一个路痴。 他自从进了这片老林子看哪儿哪儿都差不多,都有树有草有石头的,让他一个人走不是不敢,而是怕给大家添麻烦。 “傅叔,我”罗大力平日难得开头,这时也不得不开口。 忽然,被众人一路忽视的野兔,獐子都朝远处草丛茂密处快速窜去。 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阻止了罗大力接下来的话,也吸引了所有人的全副心神。 来了 “黑瞎子来了,大家把工具拿好,千万别慌。”傅盛脸色一变,快速交代一声,把早就握在手中的箭搭好。 “快找藏身的地方。”古岳反应也快,率先爬到凸起的小丘上,同样把弓箭搭好。 回过神的傅梁,石虎,罗大力都紧跟着找好了位置,或藏身够几人合抱的大树后,或借着怪石掩护,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罗大力攥紧砍刀的手抖得厉害,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嗷”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响彻深山,鸟儿惊得飞起。 急促的喘息声中,黑熊雄壮凶猛的身躯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好家伙,一看就是头厉害的成年黑瞎子。 黑熊察觉到陌生的气息,威风八面地朝着几人藏身处大步走来,走着走着又跑动起来。 此时不拉弓,待会儿更难瞄准,傅盛从树干后探出半边身子,当先射出第一只箭。 “噗”箭头正中黑熊腹部,虽然箭头稳稳地扎进黑熊皮肉,但黑熊皮脂太厚,奔跑速度又快,箭头没入深度根本不足以致命。 “嗷”黑熊受痛,站起身朝着傅盛的方向狂怒地嘶吼起来,两只前掌在半空不住挥舞。 它这一动受伤地方血流加快,空气中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儿。 趁着黑熊站立的档口,古岳拉弓瞄准黑熊的脖子,想给它致命一击。 其实眼睛是黑熊浑身最薄弱的地方,那里没有厚实的皮肉作保护,攻击眼睛是最好的,可是古岳有自知之明,他选择更有把握的脖子作为攻击目标。 可是就在他射出那一箭的时候,黑熊挥舞的前掌正好挥过来,把古岳的箭一掌拍飞。 “” 只能说运气不好。 同一时间,一把飞出的砍刀完美地与黑熊擦身而过,“砰”撞到树干,落在地上,另一只箭落后一息,安全地斜射进距离黑熊三尺远的草丛中,叼起一坨泥土,“啪”倒在地上。 “” 这就不能说运气不好了。 剧痛中的黑熊看着地上被自己拍飞的东西,和那个落地的玩意儿,彻底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的大脑袋绕了一圈,朝着砍刀挥出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奔跑过去。 “嗖”古岳心里一惊,手上却毫不迟疑,再次拉弓射出第二箭,“噗”,箭头没入黑熊的身侧面,带出一小串血注。 第三十四章 以鹿易熊 “噗”又是一箭,傅盛这次射中黑熊脊背,快速流出的鲜血使得黑熊皮毛发红发亮。 可惜,暴怒中的黑熊似乎决定拼死反抗,速度不慢反快,眼见着距离手无一物的罗大力仅剩下数十丈远。 “大力,快跑。”石虎再不敢等候心仪的时机,朝着狂奔中的黑瞎子用力挥出手中的砍刀,期待能一刀砍断它手臂,可惜期待终究会落空。 “大力哥,小心。”傅梁目眦欲裂,完了,被咬一口就完蛋了。 “快跑,找侧面的斜坡滚下去”古岳声嘶大喊。 “” 罗大力转身狂奔,后面黑熊紧追不舍,剩下几人在后面追着黑熊射箭,眼看着前面距离越拉越近,却阻止不了黑熊进攻的步伐,所有人都急坏了。 “吼吼”一声接着一声不大的虎啸从背面响起。 距离罗大力仅半丈之遥的黑熊有了短暂的迟疑,跑动的步子稍稍慢下。 飞速中的罗大力瞥到身侧的陡坡,果断朝那边滚落下去,刚好和黑熊带着千斤之力扫来的利爪擦身而过。 陡坡上的黑熊见目标逃脱,转身朝发出虎啸声的古岳攻击过去,留下一路的红色鲜血。 成为新攻击对象的古岳射出手中的箭就跑,不管中没中,再搭弓已经来不及了。 傅盛和傅梁没被攻击,一左一右配合着抽箭射箭,还在又有两只射中,黑熊失血过多,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速度越来越慢。 “砰”石虎搬了一块大石头朝黑熊头砸去。 “嗷”黑熊发出最后凄厉的吼叫,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砰”地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先别靠近它,等它完全断气再过去,要是它垂死挣扎,一爪子过来都够你喝一壶的。”傅盛叫住往前走出一步的儿子,又让石虎看着黑熊,自己找罗大力去了,也知道大力伤得怎么样。 傅梁听了,立马后退几步,等着黑熊彻底没气儿。 没想到,此时有几个猎人也闻声赶来了。 两个年龄稍大的背着弓箭空着手,两人更年轻的抬着一头壮鹿。 他们原想着打不着熊也不能空手而归,所以猎到头肥鹿的时候兄弟们还是挺高兴的,可是现在嘛 几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黑瞎子,脸色变得难看,在深山老林里搜寻了两天就是这么个结果吗? 这一大两小是打算等黑熊死透就运出去,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来人看着石虎几人的脸色或是阴沉,不满,或是带着赤裸裸的挑衅,正是傅茵之前担心遇到的那乌家四兄弟。 “大哥,他们运气比咱好啊。”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乌江瞅一眼地上抬了小半天的鹿,有点儿不服气。 “嗤,什么运气好,大哥,咱提前踩的点儿被人抢先。”乌贵扯唇冷笑,凑近右手边十分魁梧的乌富,阴冷的视线略过傅梁,古岳二人,落在唯一的成年男人石虎身上,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旁边的乌海,乌江闻言眼睛一亮,也把头转向乌富,看来几人都十分听从乌富的话。 石虎三人看到他们出现就暗道不好,乌家几兄弟的强盗作风可是在青平镇人尽皆知。 尤其那个乌贵,眯起的眼睛扫到黑瘦的古岳时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似乎这么个竹竿儿不配做猎户,对地上的黑瞎子的占有欲更是毫不掩饰。 现在他说话这样不客气,是想硬抢吗? “你胡说什么,什么你们踩的点儿,这黑瞎子是我们打的,跟你们可没半点儿关系。”傅梁攥紧了拳头,心里十分生气。 “莫郎山的野物,谁先打到就是谁的,而且熊都被我们杀死了你们才出现,怎么可能是提前踩的点。” 古岳也知道他们难缠,想先摆出道理,拖延下时间,要是大力哥伤得重,那傅叔背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爬上陡坡,这点他深有体会。 “没错,你们是老猎户了,打猎的规矩都不知道吗?”石虎心里很郁闷。 规矩?乌富心里冷笑一声。 他知道亲弟在想什么,两位堂弟也一向听他的安排,只等他点头同意就动手,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刚摸到老巢到嘴边儿的肉能让它溜走? 可是傅梁那个兔崽子在这里,他爹傅盛怎么没在呢? “呵呵,是石老弟啊。”沉默片刻的乌富眼底精光一闪,上前跟石虎打着商量,“咱兄弟四人可是在这里辛辛苦苦守了两天两夜的,你们这要不这么着,这头” “怎么着都不行,哼,这是我们的猎物。”傅梁对着几兄弟怒目而视。 他一看那乌富的动作就知道啥意思,合着是想用一头鹿来换一头熊呀,真够不要脸的,等爹爹带着大力哥回来看你还敢觊觎, 傅梁嗤笑一声接着道,“哈,难倒你们要拿另一头熊来换咱这头?” “臭小子,我弄死”乌贵觉得被戏耍了,撸起袖子就想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你们到底想干嘛,傅叔很快就回来了。”石虎拉住傅梁不让他冲动,话虽然是问乌家几兄弟,但透露出的语气却十分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傅盛也来了,想也是,没有傅盛带路,就这个泥腿子带着两个娃能成事?看来是受伤了待在哪里赶不过来。 时机正好,乌富对着几个弟弟使了眼色,几人齐齐点头都朝着地上黑瞎子走去。 石虎见此,拦在最壮硕的乌富面前不让他靠近,古岳,傅梁都攥紧拳头挡在黑熊前面。 “你们还真敢抢?臭不要脸的。”傅梁气得破口大骂。 “骂谁呢?臭小子欠揍是不,我先替你爹教训教训你再说。”乌贵一把拽住傅梁的衣领,往他脸上使劲儿给了拳头。 “梁子,你放开梁子。”古岳上前帮忙又被乌海踢中腿弯,古岳顺势死命抱住乌海的脖子,乌海一个不查被带得滚翻在地,两人扭打起来。 “我c”石虎粗口一暴,很快和拦着他的乌富扭打作一团。 “狗杂种,你敢打我大哥。”乌江嗷嗷叫着赶去帮忙。 石虎虽然强壮但这两兄弟同样壮实,以一敌二很快落了下风,只剩下挨揍的份。 傅梁的脸很快青紫一片,但他毕竟还小个子又矮上一截,被乌贵拽得脚后跟离地,拼命反抗,用脚去踢乌贵肚子,伸手使劲儿去挠乌贵得脸。 第三十五章 抬熊出山 罗大力滚落的那一带没有古树和巨石作阻挡,坡又太陡,他一路擦着碎石直到滚到坡底才停下。 虽然磕得浑身都是伤,傅盛找到他的时候却很庆幸他逃过了致命一击,要是被黑熊扫中肩膀,半边肩胛骨都得碎。 没想到两人好不容易爬上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令人愤恨的场面。 “住手,给我住手。”扶着罗大力终于赶到的傅盛气得炸肺,王八羔子。 傅盛暴喝一声朝乌贵鼻梁就是一记重拳,又一脚踹向摁着古岳打的乌海。 这群强盗,真当他平日让着就是泥捏的性子吗? 乌贵受痛松开了攥着傅梁衣领的手,捂着自己鼻子嘶嘶直吸气,感觉到手指的黏腻放下来一看,满手的鼻血。霸道惯了的他不敢置信,抬眼满目狰狞地盯着傅盛。 乌海是几人里稍胖的一个,被踹倒在地上起不来。 “你敢上前我必不客气,再打下去,你们也捞不着好。”傅盛一手拉着一个孩子退开几步,警惕地瞪视乌贵。 那边,罗大力虽然看上去浑身都是刮伤和血痕,但力气却丝毫不弱,朝着乌富的背一拳一拳地砸下去,乌富闷哼一声转头和罗大力对打起来,石虎得到助力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好了,都停下,你给我撒开。”乌富也满脸铁青地发话了,这个罗大力看着个子不大,没想到拳头居然这么硬,背脊骨遭的那一拳疼得他都有些受不住。 罗大力也被打得不轻,见他果真不打了,又听了傅盛的话,这才爬起身,拉了鼻青脸肿的石虎一把,两人慢腾腾地挪到傅盛身边。 “阿贵。”乌富见弟弟咬牙切齿地还想上前,大声喊住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对方五个人,他们只有四个人,确实捞不着好。 “阿海,阿江,抬上鹿咱们回去。”嘴里说着回去,脚上却没动,乌富恶狠狠地盯着傅盛和罗大力,一副吃人的模样,几息后才重重一哼转身离开。 乌海,乌江向来以他为先,呲牙咧嘴地抬着鹿跟上去。 乌贵最后一个离开,临走前放了狠话,“呸,你们给老子小心点儿,下次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弄死你们。” 几人听言无不气得咬牙切齿,傅梁还想破口大骂,被他爹拉住,只得愤愤然地闭上了嘴。 “跟他们硬磕只能两败俱伤,他们要是缠着我们不放,那熊就运不出去了,损失更大。”傅盛见人走远了放下心来,他就怕那几兄弟铁了心要跟他们耗下去,那才真是糟糕。 “欺人太胜,比强盗恶霸还猖狂。“ “呸,这么横,迟早踢到铁板。” 真是祸从天上来,石虎,傅梁心里窝火这时都骂骂咧咧起来,罗大力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太阳穴青筋鼓起。 “傅叔,这里太危险,咱还是抓紧时间把熊抬出去。”古岳看着早已不动弹的黑熊还有那淌了一地的血,心里十分担心。 傅盛显然也想到了,但现在快未时了,大家都受伤不轻,再抬着三四百斤的黑瞎子走出山林不容易,一时有些犹豫。 石虎和罗大力明白他的担忧,都使劲儿表示自己真的没问题,已经缓过来了,要是遭了罪还把熊丢了他们才真的亏大发了。 事不宜迟,傅盛决定下来,众人配合着砍了根承重树,用带来的绳子把黑熊的四肢捆在承重树上,傅盛一人扛着走前面,石虎和罗大力扛着走后面,古岳和傅梁则用粗壮的藤蔓托着黑瞎子的背在两边走。 想着把熊运出去就能换来银子,哪怕再疼再累,几人都攒足了劲儿地尽量走快一些,只要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就好了。 酉时,夜色已经来临,傅盛他们却还没回来,这让祈盼亲人早早归来的李氏他们焦急不已。 “婶子,虎子他们,明儿回来吗?”方小翠从下午就坐立难安,她不怕虎子明日空着手回来,她怕虎子空着手都再也回不来,越想越是自责。 天色越黑方氏脸色越白,李氏看不过去安慰一句,“放心,明日总能回来。”虽然她心里也担忧,但好歹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砰砰砰,,,”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瞧,这不是回来了吗?” “娘,我去给他们开门。”傅茵跳着跑开,天色已晚,院门是从里面锁着的。 “额,谢大娘啊”傅茵看着门口的妇人,心里十分失落。 看着恶狠狠地盯着她的婆婆,方小翠慌得低下了头,刚才她有多高兴,此刻就有多害怕。 婆婆本来就不喜欢她,要是虎子出事一定恨死她了,她也会恨死自己的。 “大娘来啦?进来坐会儿。”方氏看情形不好,招呼一句。 谢大娘却没搭理她,只慢慢走到屋檐下,盯着自己儿媳妇。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在静静地院子里响起。 谢氏尤不解气,一手扯着方小翠的头发,一手使劲儿地打她,嘴里大声咒骂,“你这毒妇,你不得好死,我真是眼瞎,怎么会让你进了我石家的门,蛋没下一个,还整日闹得家宅不宁,现在还要害我儿子,,,” “你咋能打人呢?快放手,小翠,小翠你傻啦,咋不知道躲呢。”李氏赶紧去拦,拦住了手,谢氏又换成用脚踢。 傅茵正往远处张望,听到声响从院门口跑进来,把木楞不知躲避的方小翠拉出谢氏的脚力范围,“方大姐,你怎么样。”又去帮她整理头发。 方小翠被打的头发成了鸡窝,衣服也皱巴巴的,眼泪流了满脸。 她不怪婆婆打她,要是虎子真的出事儿了,她也不活了。 隔壁听到动静的田家人也过来了。 “咋的这是?小翠咋哭得这么伤心。“刘大娘让儿媳妇去安慰哭个不停的方小翠,转头轻声问起李氏,”是虎子出事了?不是说有可能明日回来吗?“ “看样子,估计是得,,,” “娘,我们回来啦,娘。” 李氏刚想说他们恐怕明日才回来,门外老远就传来了儿子的大喊声。 “儿子,孩儿他爹” “哥哥,爹爹” “虎子,虎子” 第三十六章 上门要报酬 几人叠声叫着冲出院门 亲人充满欢喜的喊声让累得半死的几人心里都熨帖极了,咧开嘴笑起来,觉得这一路的艰辛都值了,罗大力听得心里十分羡慕,头更低了。 “哇,好大的熊啊,大力哥,你们终于回来啦。” “诶。”罗大力憨厚一笑,扯到嘴角的伤也不在意,他也有人记着呢。 围在门口的人赶紧让路,等他们进了堂屋,就着煤油灯,大家才发现除了傅盛,其余的人全都挂了彩。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谢大娘挤开媳妇,拉着儿子抹眼泪。 “快坐下歇息,你们这是咋啦?那鼻青脸肿的,是打熊还是打架啊。”李氏看得心疼不已,叫上女儿一起赶紧给他们倒水。 “诶,娘。”傅茵连忙把桌上一叠碗摆好,好在她有所准备,早泡好了一大壶白糖开水,想着万一他们下午回来了,肯定渴得厉害。 几人归家心切,一路咬牙支撑,只顾闷头赶路,并无多做歇息,也没有因为担心有猛兽偷袭而畏畏缩缩,倒是比进山时走得还快一点儿,这才赶上天黑不久回家,现在确实口干喉咙干的。 一大碗带着余温的甜水下肚,干渴的喉咙得到滋养,累得够呛的几人浑身舒坦不少,似乎连伤都没那么痛了。 傅盛解了渴,这才把此番进山遭遇,包括来粮村乌家四兄弟的恶行简单说了一番。 傅梁嫌弃他爹说得不详细,又在旁绘声绘色地补充当时猎熊的凶险,还有后来群架的激烈。 当然,有些被他改了,比如他射偏的第一箭说成是成精的黑熊发现危险歪头避开的,有些地方润色了,说傅盛踹过去的那一脚吓得乌海屁股尿流。 “呼,哇,嘶” 院子里抽气声连连,心想狩猎这行当真是太凶险太刺激了,一般人真干不了。 大人们听得害怕,小孩子可不会,只会觉得精彩又有吸引力。 窝在刘大娘怀里的小牛,哇哇大叫着挣开他奶的怀抱,绕着据说聪明绝顶的黑瞎子打转,晶亮的眼睛一下落在这个哥哥身上,一下落在那个叔叔脸上,让人看得逗趣。 真是越说越离谱,想着他还有力气吹牛也是不易,古岳他们也就由着他吹了,时不时地点头附和。 石虎没怎么搭话,看着媳妇脸上的巴掌印和那一头鸡窝,再对上老娘不自然的眼神儿,心里十分难受,心想只要媳妇治好病生了娃,一切都会好起来。 乌家兄弟仗着家里男丁多手段硬向来横行霸道,他们里长因为时不时能收到肉,对他们的事儿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众人听完都义愤填膺,直骂他们是强盗是恶霸,对着受伤的几人一番关心问候自不必提。 大家说好明早借了里长家的牛车把熊拉去镇上后就各自回家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氏想着事儿睡不着,对躺在身边的傅盛说话。 “这次结了仇,他们心有不甘必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你们出门千万要小心。” “别担心,明日我再多叮嘱他们,睡。” “嗯。”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傅茵也有点儿失眠。 果然还是碰到了那几兄弟,这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啊,她寻思着得想办法让他们蹦跶不了才能安心。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来着,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他们这么有强盗精神,那就让他们更强盗一些,后悔都来不及。 想着想着,睁大的杏仁眼终于抵不住身体的困倦,合眼渐渐睡去。 等她一觉睡醒的时候,傅盛和罗大力,古岳早已经套了牛车在所有人沉睡的时候离开来烟村了,李氏说这会儿估计都快到镇上了。 石虎昨日被殴打得厉害,一早起来,脸上青肿一片没法见人,也就没有跟着去镇上。 傅梁自觉脸上好看得多,也不介意去了被围观,可惜啊,被李氏以牛车坐不了那么多人为由,指挥着去砍柴了,谁让家里柴火不够用了呢。 村里有条经年淌水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村妇大都在河边洗衣裳,今日的洗衣大军格外热闹。 “茵子呀,那熊真成精了?” “茵子呀,那野猪肉丢了不可惜啊,咋那么浪费呢?” “茵子呀,听说你们几家为那一百两分赃不均,打架啦?” “” 额滴个天啊,想象力这么丰富吗? 傅茵甘拜下风,毛毛地把衣服搓了搓就端着盆子告辞了,留下一地挂着问号的大姐大娘。 ”游历在城市和楼房,心中是骏马和猎场,,,天外有外有无常,山外有山有他乡,,,“傅茵一路赏着景哼着歌往家走,还没到家就瞧见了蹲在她家‘天梯’下的赖二狗。 “赖二狗,你在这里干嘛?”傅茵低头瞅他一眼,又把装着湿衣裳的木盆子放下,料想该不止一句话的功夫,一直端着手酸。 赖二狗正无聊着,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惊喜抬头一笑,“茵子呀,,,” “停,你能换个开场白吗?”对上赖二狗疑惑的申请,傅茵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额,你有什么事儿就说。” 咦?这么直接吗?赖二狗挠挠头,他还真有事儿,而且就等着跟她这个正主说。 上次他不是给急着找娃的傅家人指了条明路嘛,他寻思着这么大的功劳,得上门讨要报酬,给几只鸡也好啊,他早馋她家的大肥鸡了。 他娘知道后警告他不准去要,说他使坏故意不早说,耽误找人的工夫差点儿酿成大祸,又叹气说他傻,好机会白白溜走了。 前几日他在岳娃子家看到小姑娘抱去的大肥鸡,更馋了,结果呢,好家伙,他又是拉来里长又是帮腔的,一根儿鸡毛都没捞着。 这不,趁着他家打了黑瞎子,有钱正高兴的时候,他心里又活动起来就上门了呗。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是小丫头翻脸,他就闹,咋地也得逮只肥鸡回去。 赖二狗唧唧歪歪了半天,甚至都不敢肯定自己把功劳和后果说清楚了。 第三十七章 看热闹啦 没办法,因为他跟杨树林打架的事儿,昨儿才被老娘削完,他不怕跟小丫头闹,就怕这丫头跑去他娘那里告状,哎哟哟哟,伤不起啊。 令他大为惊讶的是,傅茵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知道他会来一般,而且没有一点儿扭捏,立马就同意了。 傅茵确实知道他回来,前世他也找上门过,那时的傅茵从鸡舍里抱了只肥鸡给他,想了想,又去灶房把刚从镇上换来的半袋子细面给了他。 但是现在嘛,她有了别的主意。 “鸡可以给你,而且还是这样的老母鸡哦。”傅茵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肥鸡。 “真的?呵呵呵,丫头一看就是大方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赖二狗听了大松了一口气,谄媚地拍起了马屁,心想等他杀了鸡定要一半儿炖汤,一半儿红烧,炖的他娘喜欢,红烧的他喜欢,嘿嘿嘿。 “不过嘛。” “咕噜”赖二狗正想得流口水呢,一听这个不过就警惕起来,“不过啥?你可不能反悔啊,那可不地道,,,” “咳咳,本姑娘说话算话,放心,答应给你的母鸡是跑不掉的。”傅茵白眼儿一翻,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事儿,就看你愿不愿意干,要是帮我办好喽,报酬当然也有。” 一个小姑娘能让他干啥?赖二狗琢磨着该不会是让他扑两只蝴蝶摘一把野花儿给她玩儿。 等他听完傅茵让他干的事儿,心里奇怪了,上下打量小丫头,“跟踪杨树林?你个小丫头想干嘛。” “这就不归你管了,你只需要留意他这几天接触了什么外乡人,啥时他进了好记酒楼,告诉我就行了。” 赖二狗和杨树林有仇,不怕他不反过来出卖她。 傅茵继续抛出诱饵,“事成我再给你一只大公鸡一只壮母鸡,咋样?抱回家可以孵很多小鸡呢,呵呵,你娘肯定高兴。” 娘一高兴他也能舒坦呀,这个报酬赖二狗还是挺满意的,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 他幸灾乐祸地觉得姓杨的肯定惹了这丫头,他乐意帮这个忙,离开前还再三跟傅茵保证,就算被杨树林发现了也不会供出她。 傅茵听得无语,真是谢谢你,能别被发现吗? 午时,阳光正暖的时候,傅盛赶着牛车从镇上回了,车上放了几个半大的袋子,瞧着像是吃的。 路过村口的时候,枯榕树桩上坐着闲聊的老头,附近玩耍的孩子,全都围拢了过去,跟着牛车往里长家去,路过的泥土院里做针线的婶子,媳妇也跟出来瞧热闹。 黑熊天没亮就运出去了,没看到熊精的她们都有点儿遗憾,不过又有新的热闹看了,一百两银子啊,那得多重哦。 有人摊着手掌,手指微曲地往上掂了掂,似乎手上就有一大包银子,重得手直往下掉,“啧啧,果然很重,一只手不够用啊。” “哈哈哈,你也就能比划比划了。”周围的人看得哄笑。 傅盛几人刚下牛车就被人围拢了。 “大力啊,呵呵呵,瞧这精神气儿,这端正样儿。“ “,,,”嘴巴裂了道口子,额头鼓了个大包的罗大力。 “咋样,要不要大娘再给你介绍对象?” 问话的是村里的王媒婆,说话的时候满脸喜色,看着罗大力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闪闪发亮的银子,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去年罗大力上门找过她,她的规矩是不管条件好坏,只要付得起介绍钱的就都应下,结果走了五,六家,只有一家听说了他的情况后愿意相看一眼的。 可惜啊可惜,两人没看对眼,她银子也没挣着,王媒婆为此颇为惋惜。 现在好了,人家财神爷都关照罗大力了,可见不是被神佛厌弃的不详之人,她挣这份儿钱的机会也大啊。 “不,不用。”罗大力想起王媒婆给他介绍的那个脾气暴躁,嘴上长毛,满脸横肉的大姐,一个激灵赶忙拒绝了。 “哎哟,放心,这次我王媒婆肯定给你介绍个貌美如花,,,” 罗大力被王媒婆拉着不放,古岳那边更是热闹,毕竟媒婆只有一个,生意却有很多种。 “岳娃子啊,你家那茅草屋都快塌了,盖新房子的时候记得找叔和大娃啊,保准给你盖得不漏风不漏雨。” “有了房子得添置家具,我儿子在镇上学手艺,快出师了。” “老张,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才学了半个月,离出师还有几年,那桌子不会得打的一只腿长,一只腿短。” “哈哈哈”围观的又是哄然大笑。 “,,,”古岳无语,他可没想过盖房子的事儿,他得找机会把上次傅茵给的十两银子还回去呢。 攀交情的有,瞧热闹的有,嫉妒的也有。 古岳的二婶何氏看得就歪眉斜眼,呸,还想盖新房,直接盖到地下十八层去,有命挣没命花的短命鬼。 外面这么热闹,又怎么能少了杨老婆子呢,不过这次她看的不是那不顺眼的外来户傅盛,而是耳朵畸形的罗大力,眼里不时精光闪现,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院门口吵吵嚷嚷,最后王及时发话了,让大家别堵门口该干啥干啥去,这才把傅盛几人拉进了屋。 傅盛本想给钱作为借牛车的费用,王及时说难得的稀罕事儿,忙摆手不收,傅盛无法只好把买给孩子的两包糕点拿出一包来。 “这这个好。”王及时欣然收下,抬手递给他老娘,“娘,慢慢吃啊。” “” 傅盛想到修路的事儿,乘此机会问了一下。 王及时脸上立马带上了愁容,“哎,我又仔细算过了,路程长工期长,花费至少得这个数。” 他伸手比了个二,搓了搓脸又接着开口,“随随便便地修,那坏得也快,我不甘心呐,前日就去了趟县衙,站在外面等了老半天,衙门里才递了一句话出来,‘县老爷说了,修路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儿,你作为里长要想办法弄好’。” 这就是不给钱的意思了,古岳也听得发愁,这是全村人的大事儿。 傅盛犹豫了片刻,这才把闺女说的让富商大户捐钱来修路的事儿说了一通。 第三十八章 小二哥变小二爷 堂屋里几人听得都在心里夸赞,不管成不成的,总归这女娃子挺有想法,也是真心为全村人着想,光这份心意就不轻,况且人还这么小。 王及时也听得点点连头,赞完又愁上了,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有人帮他分担,这当然是好事儿,可这比修一座学堂贵得多了去了,有人愿意吗? 哎,不管咋样,这都是个办法,一个办法不行再想另一个就是了,娃子的心意不能糟蹋了。 王及时不愧有当里长的魄力,犹豫了一会儿就拍板同意了,“茵子的心是好的,想干就去干,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一声就行,办法总比困难多,劲儿往一处使就对了。” 傅盛自然应下,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地里的收成,才起身离开。 回到家把东西放下,傅盛就进屋和李氏说话去了,出来时对孩子们说了句‘把糕点找出来吃’,就去石虎家送银子了。 这次的银子是按照进山之前就说好的,五个人头平分,虽然古岳他们极力不拿那么多,可傅盛坚持这样,说大家使劲了全力,哪里有多与少之分。 等他再次回家,饭菜都上桌了,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话。 得知里长的话后傅茵心里十分高兴,默默给他点了个赞,想着等赖二狗的好消息传回来就可以行动了。 傅茵原以为没那么快,还打算在家见证新一批小鸡新鲜出窝呢,结果第二日下午,赖二狗就来敲门了。 “你猜猜,跟杨顺林碰面的外乡人是谁?”赖二狗贼兮兮问,想吊吊这女娃胃口,待会儿多捞点儿好处。 “哎,看来我家的公鸡还是我家的,吃起来那个香啊。”傅茵幽幽道,才不上他的当。 “呵呵。”赖二狗尴尬一笑,自己把话吐了出来,“小二爷,没想到,我亲眼瞧见小二爷把一包东西给了他,两人嘀咕了几句就散伙了,准是干坏事儿。” “额,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坏事?”傅茵多嘴一问。 “啧啧,他们那做贼心虚的死模样,我能看不出来?”赖二狗白了傅茵一眼,他又不是没做过贼,能不清楚吗? 好,是她无视了人家职业经验。 “那后来呢?” “后来,那小二爷回来粮村了,我一路跟着杨树林,发现他进了好记酒楼,我就蹲边儿上等啊等,半天都没见那死小子出来。”赖二狗说着又带上了笑脸,“这不是怕你等着急嘛,就赶紧回来了。“ 看来还真给他进去了,这王远这么不挑人吗? “那王远在吗?”傅茵担心这个。 不是说他酒楼都开到齐州府城去了吗,爹送了那么多年猎物都只见过他几次。 “呵,要不说你找对人了呢。“赖二狗为自己的聪明周到十分自得。 “姓杨的刚和喜迎客东家接洽,转身又进了好记酒楼,我琢磨着这里面儿肯定少不了咱村首富的事儿呀,王远每月都会来巡店,这我是知道的,可具体日子忘记了,于是我去问了隔壁布店东家,你猜怎么着,嘿,东家说下午见着王远了。” 傅茵点点头,她之前无意暴露太多,赖二狗却能想到打听王远行踪,还算不错,不过就算他猜到什么也不要紧,“对了,你说的小二爷是?” “啥,小二爷你都不认识?啧啧。”赖二狗斜睨着她,一副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傅茵。 她不是谁都认识的好,毕竟前世主要的生活圈子也就在来烟村,她绝对不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 赖二狗化身话唠,也不等傅茵问起,自个就嘚嘚把这个小二爷的人生履历说了一片,那表情颇为复杂,又是羡慕又是瞧不上。 怎么回事呢? 简单来说就是来粮村的陈小二,去了镇上老字号饭馆喜迎客做店小二,后来娶了东家的女儿,小二哥升级为小二爷,不过他嫌称呼不霸气,让人叫他爷就行,当然也有看他不顺眼的叫他陈世美。 赖二狗不愧是自称混迹一镇三乡的混王,知道得还挺清楚,连人在春香院有哪几个相好,哪个最好都清楚。 傅茵在心里冷哼一声,看来薄情寡义的戏码在哪里都不稀罕,而即将发生的戏码是,商业竞争对手之间的不正当竞争。 事情给他办好了,傅茵也说话算话,当即给了他三只鸡,两母一公,让他拿回去好好孕育出下一代,赖二狗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在李氏万分不舍的眼神儿下飞快闪了。 “娘,我去找岳娃子商量事儿”傅茵招呼一句,也跟着闪了,走出门外还喊了一句,“放心,您的鸡不会白白牺牲的。” 一下少了三只鸡,留在原地的李氏气得不行,哼哧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算了,就当答谢礼了,可她一想到赖二狗怎么这么不情愿呢,她的宝贝鸡啊。 翌日,旭日东升,凉风徐徐 王老爹甩着缰绳,吆喝着老牛沿着土路摇摇晃晃往镇上去,套着的板车上载着五六个人,还有几框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 要搭牛车就得付钱,大人两文,半大孩子一文,只有六岁以下让大人抱坐的才不收钱,一个竹筐或者背篓另外收两文,为了划算一些,凡是搭牛车的,准把竹筐赛的满满当当,冒出老高才罢休。 也有那舍不得四文钱的村民,背着大背篓,抹黑就开始赶路,走上三刻钟,天色就微微亮了,再走上一刻钟,赶着牛车的王老爹就会经过他们,不消一会儿,牛车走得再慢也把他们甩在了后头。 古岳平日都跟他们一样,靠双腿走着去,今日想着有傅茵同行,特意付了车钱,倒是坐了回牛车。 两人虽是一起,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分开坐了。 土路不平,牛车一路慢慢悠悠,也颠得人屁股生疼,倒是好在拐过这颗白杨树也就最多两刻钟了,傅茵一路跟旁边的人东拉西扯,漫长的路程倒好过不少。 “茵子,你一个人去赶集呀?”古芳随意聊聊,十岁的孩子半大不小了也能独自上街,她家芽儿不也去凑热闹了么。 “芳姐姐,我去买头绳儿啊,可不得自己去挑才中意么。” 第三十九章 人老成精 傅茵笑眯眯地答话,又摸了摸古芽儿的小揪揪,“小芽儿喜欢头绳吗?红色的,粉色的,好多种颜色。” “芽儿喜欢。”古芽儿乖乖点头,声音糯糯的十分招人喜欢。 “嗯嗯,那待会儿姐姐送小芽儿一根儿好不好呀。”傅茵继续摸她的小揪揪,又拿食指绕圈玩儿。 古岳侧头瞄了一眼,又回过头来,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 小芽儿是古丰的女儿,还不到五岁,发质软软的她摸着舒服。 “不用不用,你还小呢,哪能花钱给芽儿买东西。” “额。” 是有点儿尴尬哈,她现在没有自己的收入呢,不过拿压岁钱买一根儿头绳儿还是可以的,她这样说了,古芳也不再坚持。 “芽儿,快谢谢茵子姐姐。”古芳摸摸侄女儿小脑袋,轻声教她。 “谢谢茵子姐姐。”古芽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往姑姑怀里躲去,泛黄的肤色此刻有点儿透红。 “不客气,哈哈哈。” 就这样,傅茵和姑侄两一路聊到了镇上,倒也颇愉快。 下了牛车后,古岳帮着古芳提着那一大篮子的菜,在卖菜的区域看了又看,才在角落找了个空位置。 没办法,现在有些晚了,青平镇五日一集,每次赶集好位置都十分抢手,傅茵跟着李氏来卖过菜,自然清楚这些。 她帮着把大篮子里的菜拿出来一一摆好,叶子菜一看就是起早掐的,又绿油又齐整,卷心菜也新鲜,卖相很是不错。 傅茵真心夸赞一句,又弯了腰摸摸古芽儿的头,“小芽儿乖乖跟着你姑,别走开哦。”这才和古岳转身离开。 两人穿街过巷,朝王远的好记酒楼而去,古岳已经知道了杨树林之事,他们打算避开杨树林单独约王远聊一聊。 酒店飘出酒香味儿,面摊炉子翻滚出浓烟,卖糖葫芦的小二卖力的吆喝声老远就能听到,看在傅茵眼里,一派平凡又难得的热闹。 路过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时,古岳突然被傅茵拉了一下袖子,怎么啦?正想着,耳边传来傅茵的低语,“等一下,听听他们说什么。” 他们是谁? 古岳正欲抬眼去瞧,又被扯了一下袖子,“别抬头,是乌贵和陈小二。”傅茵是听到了那声‘二爷’,猜测应该就是陈小二无疑。 是他们?古岳果然不去瞧了。 那陈小二不认识他,可乌贵认识他啊,偷听下他们说些什么或许有用,古岳学着傅茵的样子,低下头看老汉捏泥人。 老汉手指看着粗大,捏泥人的动作却十分灵活,不消片刻就捏好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看着十分讨喜。 “小姑娘,买泥人吗?”觉得生意上门了,老头笑眯眯地,褶子开满脸。 “老爷爷,你的泥人捏得很好。”傅茵随口应付一句,继续专心听那两人说话,可惜啊,什么都听不清。 “嗯,我知道,你买泥人吗?”老头继续笑眯眯。 “等一会啊。”傅茵掏掏耳朵,继续听。 两个大老爷们儿,说话这么小声干嘛,死娘炮,傅茵腹诽。 过了几息,老头又问“已经好一会儿了,你还买吗?”笑容已经渐失,褶子稍微平展。 “额,再等一会儿啊。”傅茵还在使劲儿听,看似没有掏钱的意思。 老头闻言两眼一瞪,赶苍蝇似地赶他们,“闹着玩儿呢?不买泥人你两蹲我摊子前看老半天,去去去,边儿玩儿去,别杵在这里影响老头子做买卖。” 古岳耳力要好一些,可也听得断断续续,正听得专注呢,被这老头一打岔,只得先掏出五文钱来,安抚住他。 可惜,老头声音大得已经引得二人转头来看,傅茵心里糟糕一声,赶紧侧身挡住古岳,笑眯眯地说,“老爷爷,我买这个。” 等到傅茵和古岳拿着个西楚霸王起身的时候,在巷子口说话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可惜。” 傅茵嘀咕一声,又对傅盛道,“我怀疑那老头看穿了我们在躲人,故意大声嚷嚷好让我们买他泥人,啧啧,真是人老成精。” 人老成精吗? 古岳听后转头去瞅老头,老头回以他一个充满褶子的笑脸,他回过头来呼出一口气,觉得茵子说的很可能是真相。 看来他要更努力了,变强也变聪明,像茵子一样。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就刚才的偷听作交流。 “岳娃子,咋样,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那陈小二好像问乌贵谁同意没有,他们打着哑谜说话,听得不真切。”古岳沉吟一下,又说,“不过陈小二这样问想来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怎么了?茵子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陈小二要使坏,他现在接触的人自然可能是帮手,必须得留意。”傅茵看着古岳,说得更明白一些,“何况还是乌贵这样和咱们有仇的,肯定没有好事儿。” 古岳恍然大悟,补充道,“乌家兄弟的野味一直是销给喜迎客饭馆的,喜迎客生意好他们自然赚得多,不过,自从好记酒楼撑起来后分了好多客人走,饭馆生意差了他们也挣得更少了。“ 原来是利益共同体,一条绳上的蚂蚱呀。 “对了,乌家兄弟是不是找过王远,想给好记酒楼供货却被拒绝了?”傅茵不清楚这些老皇历,想着古岳跟着他爹学了段时间,可能了解更多。 “茵子,你怎么知道?”古岳赞叹地看着傅茵,她小脑袋瓜儿怎么反应这么快呢。 傅茵无语,虽然他爹没跟她说过这些,不过以乌家兄弟霸道又贪婪的个性,能放过这个大客户吗? 古岳嘿嘿一笑,接着说,“没错,好记酒楼店面虽大但刚开业的时候生意并不好,毕竟喜迎客是老字号,等到好记生意渐渐火起来,乌家兄弟这才找上王叔,想霸占货源,王叔当然没同意,这生意就还是傅叔的。傅叔说他已经跟掌柜的说过了,以后我打的猎物也可以送去好记,价格公道。” 傅叔不仅教他打猎,还给他找好了销路,告诉他这些也是想他防着乌家兄弟。 古岳真的非常感激傅叔一家,而且他没说过的是,他喜欢和傅茵说话,所以傅茵让他跟着来镇上的时候他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第四十章 说书人 “咳咳,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傅茵故作不满地瞪着他,这黑山娃眼神儿也太亮了,就像看到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似得。 古岳摇摇头,说回正题,“茵子,你是不是觉得乌贵会帮着陈小二对付王叔。” 这小子话题转移挺快啊,哼哼! “没错,我爹和王远都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定然怀恨在心。”傅茵哼笑一声,说出自己的心声,“他最好是参了一脚,刚好一起收拾了。” 古岳点点头,茵子说收拾人的时候像只发怒的小奶狗,真的很可爱。 又听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没听清楚陈小二问的是什么人,不然咱们更有主动权了。” “走,先去好记酒楼看看再说。”傅茵走出几步,突然又掉过头去,古岳自然是跟上去。 这次她蹲在一个算命说书的旧摊子前,摊主四十来岁的年级,五官看着平淡无奇,留着一撮小山羊胡,无人光顾正闭着眼假寐。 古岳从小就来镇上卖菜,一年能见上他两三次,每次他都是撑着手闭着眼,有人笑话他不会做生意,他也不争辩,可古岳觉得他就是有没有客人都无所谓,所以有些印象。 “大伯啊,跟你打听点儿事儿呗。”傅茵绽放一张笑脸。 “什么事儿?说。”算命的眯眼瞧了摊前的小丫头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哟呵,说话还挺有范儿。 “刚才有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在旁边巷子口说话,离开时又从你摊子前过,我想问问你可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傅茵边说边打量他,这人衣着虽普通可气度闲适自得,不简单啊。 “嗯。”声音带着嗡气。 额,还真听到了?摊子前的两人互视一眼。 “大伯,他们说什么啊?”古岳开口询问。 算命的这下没回答,闭着眼继续假寐,古岳也不敢催促,他觉得这人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心里叹口气,为自己的词穷感到惭愧。 傅茵犯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好不容易赶趟集,泥人买了,书还怕听一回吗? 就算这人是忽悠她的,好歹听了回说书,也不亏,至于算命,就算了。 “嘿嘿,先生给说段,我们想听,放心,我们带了钱的。” 傅茵摸出小荷包,正要掏钱,古岳已经拿出了十文钱放到了小桌上。 没错,垂下的桌帘上写着呢,算命说书十文起价,真不低。 “嗯”算命的总算不睡了,睁开眼看着桌上的十个铜板,说了句,“不够,再加一两银子。” “什么?”傅茵皱起小眉头,古岳也长大了嘴巴。 一两银子?他们看上去这么有钱,这么想听书吗? “听书十文起价,打听消息,一两银子,我算账很清楚。”算命的话说得悠哉悠哉,傅茵听得是气血翻涌,她身上可只有十几文。 古岳摸摸怀里的银子,白大夫那里的药不齐,所以出门他是带了足够的银子的,看茵子虽然气鼓鼓的可是却没走,他也不纠结。 只要茵子想知道,钱就不算白花。 “大伯,这里是一两,我们都是乡下孩子,这钱得来不易,待会儿还请告知实话,不要欺骗我们。”古岳把一两银子放到小桌上,话说得不卑不亢。 傅茵朝古岳竖起大拇指,好小子。 没看到那算命的听了他的话后,淡然的气质有了一丝皲裂吗? “咳,自然是实话,想听哪段书,说。”算命的把银子收入袖中。 傅茵想了想,看着手里的西楚霸王,清脆开口,“就说鸿门宴。” 这算命的,额,此刻是说书的,没想到这说书的看着怡然自得,书说得却是精彩纷呈,情节把控精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请君入瓮放虎归山的前因后果,心理变化都加上了他自己的解读,说得酣畅淋漓。 傅茵听得入迷,古岳更是神情激动,最后又带着深深的惋惜之情。 说书人抬手轻轻一敲桌子,“这回完。”说完觉得口干舌燥,又端起桌上的小茶壶慢慢地喝起来。 “没啦?” “不说啦?” “再说段其它的呗,我看你说挺好,乐意听的很呢。” 傅茵还没开口,身后被说书声吸引过来的人群却接连催促起来, “大叔大哥,大婶大姐们,是不是很精彩啊,刚才我们出钱请大家听了一回,要是你们凑十文钱来,咱又可以再听一回,多好啊。” 傅茵笑容灿烂,话音未落,蹭听党立马四散开来。 “”走了正好,她还有正事呢,她安慰着自己转过头盯着说书人。 “他们站在巷子口嘀咕,确实很影响我养神,不过压着声儿,我也没那偷听的习惯。” 说书人说此话时带着隐隐的不满,见小姑娘一副要炸毛的样子,轻松一笑接着说,“其中一人从我摊子前路过时,说了句‘以为做了妾有了靠山我就治不了你’,可能是气愤,调门儿稍微高一点儿,我不得已听到的。” 有靠山的小妾?陈小二问的是这个人。 这边还在想着,对面说书人已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又把桌子凳子还给旁边的店家。 这么早就要收摊走人?也是,赚了他们一两零十文呢。 傅茵小牙齿咬得吱吱响,最后瞟他一眼,这才和古岳往好记酒楼跑去,她们已经耽误够久了。 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杨树林满脸笑容地送客出门,肩上还搭着块白布巾,两人转头就进了隔壁锦绣布店。 店主是一对夫妻,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事实却不太忙,有对小夫妻刚结完账抱着半匹布欢喜地出门,有几个问了价格又摸了一会儿,或嫌弃或不舍的走了,不知道是真嫌弃还是囊中羞涩,只剩下一位大姐还在挑挑拣拣的。 “孙老板,生意好啊。”傅茵笑脸开口。 “孙老板好。”古岳跟着喊人。 “咦,是傅家小丫头,很久没看到你了。”布店孙老板看到进门的傅茵还蛮高兴的,她娘是店里的老主顾了,又看看古岳,“今儿是要买布?” “额,买布得过阵子了,孙老板啊,我们是有事儿想找你帮个忙的。”傅茵额头滴汗,出门一趟果然哪儿哪儿都是钱啊。 第四十一章 见面商谈 “哦,今儿不买呀,没事儿没事儿。” 过阵子天冷了,她娘肯定得上门,只要客户不走别家就好,孙老板让客人慢慢看,笑容依旧地走上前。 “什么事儿啊,你说说看,都是老顾客了能帮上的我肯定帮。” 这次回话的是那个小兄弟,意思是以他的名义帮着把王远请过来。 找隔壁东家的?他们不是同乡嘛,不过他也不多过问,只看这忙能不能帮就行。 他跟王远是老街坊了,见面也是打着招呼的,思量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让媳妇儿招呼好客人,转身就去了隔壁好记酒楼。 布店里,两人站着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走进的王远,穿一身青石色长衫,个子体态中等,嘴角带笑地和孙老板谈论着齐州的布料行情。 说齐城有一种新出的云锦卖得很好,花色好还不贵,孙老板听得十分有兴趣,殷勤地抬手让他先进门。 “王叔好,我是岳娃子。” 正偏头说着话的王远这才转头看过来,他没进门就瞟到了里面站着的两个孩子。 “嗯,我当然知道你是岳娃子。”王远看着古岳点点头,态度不算热络,他每年年底都会带着子女回乡下祭拜祖先,这些半大孩子都是认识的。 “嘿嘿。”古岳挠头不好意思一笑,他也觉得刚才那话有点儿傻,他就是觉得王叔变化挺大,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招呼。 “你是傅盛家那个小丫头,你和岳娃子这是?”王远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瞥了一眼孙老板。 有新的客人进店,孙老板已经过去招呼了。 孙老板以打听齐州布料行情为由找到他,请他移步详谈,他近年在府城呆的日子较多,其他行业确实也了解到一些,想着邻里关系要维护好,他欣然同意。 可是进了门却是两个同乡孩子抬眼瞧着他,表情欣喜却不意外,傅家丫头收起打量他的眼神儿,岳娃子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找他的另有其人。 “王叔记性真好,我叫傅茵。” 傅茵嘴角带笑,心想不愧是生意越做越大的人,说话见识就不一般,眼神里透着的精明也让人不可忽视。 怕他不愿和小孩耗费时间转身走人,决定单刀直入,“想必王叔也猜到是我们想找你,我和岳娃子有大事儿要单独和你说,不得已才拜托孙老板帮忙的,希望王叔别生气。” “哦~” 王远皱起眉头,见傅茵落落大方眼神儿毫不闪躲,岳娃子也不错眼地看着他,生怕他走了似的,看来真有要事。 “嗯,我先听下你有什么顶顶要紧的大事,要是敢糊弄我,耽误我正经事儿,我就只好找你爹要赔偿。” “不能啊,王叔,我爹可只会打猎,您要说一刻千金的,那莫郎山还不得打空啊,咱得为野生物种的繁衍生息多考虑不是。” “呵,哪里这么严重。”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王远决定听上一听,又跟孙老板打招呼说借里间一用。 “去,里间无人,你们谈你们的,不会有人打扰。”孙老板连忙回了一句,又继续跟客人介绍起来,他抽空还想听他多说说新鲜事儿呢。 半柱香后,隔间里陷入了沉默。 王远听完沉下了脸,以傅盛和杨树林两人的品行,还有中间的利益关系,他当然更相信傅盛,况且这小丫头没必要忽悠他。 那陈小二平日就没少败坏他名声,他人到中年正是一心扑在生意上的时候,对那些小动作嫌少理会,没想到现在动作越来越大,变本加厉地想害他。 那陈小二特意挑他巡查店铺的时候生事儿,除了针对好记酒楼,还针对他这个人,况且还牵扯到一个小妾,要打哪方面主意想也明白。 “多谢丫头来告诉我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放心,好记酒楼一日不倒,野味儿的供应自然一日就交给你爹,别人抢不走。”王远笑眯眯地瞧着小丫头。 傅茵一噎,等等,这是要撇开她自己做吗? 还有,他那话什么意思?一句话就把她没说出口的条件给堵回去了,想让她白帮忙么,真是奸诈。 “呵呵,那就谢谢王叔关照我家了,不过茵子还想多嘴问下,王叔打算怎么做?赶杨树林走?”傅茵心里磨牙,面上不显。 他确实想这么做,简单省事儿,他忙完这边的事儿过几日就要去昌武县了,没那工夫陪着陈小二瞎折腾。 只要他人离开,陈小二再多腌臜心思也害不了他,不过显然这个小丫头不认同这个做法。 “丫头是觉得我做事不利落,放虎归山了?” 傅茵才不会这时候点头呢,她真没想到王远居然不打算反击,“王叔比我明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放虎归山终是患。” 噜噜嘴,万分遗憾地道,“而且惩治坏人的感觉不好吗?独步青平镇不爽吗?可惜,哎。” “嗯,当然好,可惜我事情太多,那小妾也毫无头绪。”可能是傅茵的表情太夸张,王远看得好笑,问她,“茵子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喏,跟他差不多。”傅茵举起手上的西楚霸王,“鸿门宴啊,不过咱不学霸王放虎归山,咱将计就计,然后请君入瓮,最后再一网打尽,嘿嘿。” 嚯,看样子懂得真是不少,说出口的话一套一套的。 “哦~如何将计就计?” 傅茵捏着泥人,沉吟道,“那个小妾很重要,等我找出她来想必是有大用的,在此之前,我觉得先按兵不动的好,王叔也最好别去店里,想必王叔也明白,你是那个关键人物,就让他们耗着干着急,等我们了解清楚了,再引鱼儿上钩不迟。”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你就去做,不过我最多给你四天时间,四天后我就要赶去昌武县了。”王远觉得自己今日挺神奇的,居然把事情交给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来做。 “行,您就交给我,不管成不成,都不会耽误您的。”傅茵立刻应下,只要愿意交给她就好办。 古岳一直坐在旁边没啃声,闻言不禁心里欢喜,茵子真厉害。 “咱都是同乡之人,你能特意来告诉我,我不管怎么做都是欠了你的人情,你这么不予余力地做下去目的是什么?”他觉得不能把这个小丫头想得太过简单。 第四十二章 回村打听 “王叔客气了,您也说了,咱是同乡,都是同在一片蓝天下,呼吸同一片空气,喝同一条泉水长大的,呵呵,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人情。”傅茵笑得客气,模样可爱。 “”王远听得嘴角微抽,人情不是太大,意思他还是欠了人情,还是个大人情呗。 而且这丫头九岁还是十岁,说得好像他们是同龄人,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似得,哪里她就长大了。 他点点头,不说话,看她说出个什么花儿来,他这些年在外面不是白跑的,贪婪的人见得多了,要是她敢狮子大开口,哼,一根毛也捞不着。 “” 没人接话茬,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到外面孙老板夫妻招呼客人的声音。 傅茵心里吐槽不停,哼,嘴巴长我脸上,你不接话我也要说,“就是,有点儿小忙想请教您,不过这个等你麻烦解决后再聊不迟,您放心,绝对不伤天害理,不欺师灭祖,而且还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儿,嘿嘿。” 急人之所急,别人才能想她之所想嘛,而且她还有筹码,不怕到时候王远尥蹶子不干。 傅茵在心里露出狐狸笑,正襟危坐的小模样看上去认真极了。 “哦~”王远觉得自己才是她最想钓的那条大鱼,不过心里却不那么反感。 他对这小丫头是有些好奇了,小脑袋瓜儿怎么想的,傅盛这么会教孩子吗?真是看不出来。 这些个话瞧着不像是她爹让她转达的,正要问,孙老板敲了门说店里有事儿找他。 “有事儿到后面小院找我,我回青平都是住在那里,前院的人轻易不会来打扰我。”王远留下一句,转身出去。 留在里间的二人又坐了片刻才走出锦绣布店。 “岳娃子,我看你带这么多银子,是要买什么吗?” “嗯,我要去趟医馆。” “那走。” 傅茵陪着古岳去医馆抓了两副药,路上遇到叫卖的走货郎花四文钱选了四根头绳儿,本来是想送两根儿给小芽儿的,想到田禾香又多选了两根。 走到菜市口时,古岳又去买了五个馒头,两人这才去找卖菜的姑侄两,集市里人群已经稀稀拉拉的了,她们到的时候古芳牵着古芽儿正往外走。 “芳姐姐“傅茵小跑过去,看了看她的大菜篮子,哟,只剩下零碎的菜叶和一个不大的卷心菜了,“菜卖得不错,呵呵。” “嗯,今日卖毛豆,竹笋的稍多,我带来的小菜相对就好卖一些。”古芳显然也很高兴。 古岳拿出四个馒头,打算一人吃一个,还有一个给奶奶带回去。 “你们自己吃,我不饿。”古芳忙摆手不接,见小侄女眼巴巴地看着,怕她饿着只好接过一个递给她,自己那个说什么也不要,古岳也不好多劝。 又说了两句,几人提步往大道口走,岔路不远有一颗树叶茂密,枝干伸出老长的大树,村里的牛车多是等在下面,天热的时候牛也晒不着。 村民回程少了负重,要是还收两文,愿意搭牛车的人就很少了,王老爹想着能拉一个是一个,车价都是减半收的。 古岳掏了两文,几人上了板车坐好,听得王老爹鞭子一甩,扯嗓子吆喝一声,“饿了要吃草,老牛往家跑,回喽。” 秋日的阳光很是温顺,晒在人身上也不觉得热,一阵风刮过,又暖又舒坦。 傅茵下牛车后没有急着回家,而且拉着古岳往赖二狗家走,手里还抱着古芳塞给她的卷心菜,说是她给小芽儿买了头绳儿破费了,地里长的不值啥钱,她道谢接过。 “茵子,你是想找他探听乌贵的事儿吗?”古岳已经知道了赖二狗跟踪杨树林的事儿,所以有此一问。 “没错。”傅茵点点头,“赖二狗此人看着不靠谱,但成日到处瞎混,小道消息还是有些的,或许能打听到有用的。” 说完瞥一眼古岳,随手扯过一根狗尾巴草。 “我是觉着没有百无一用的人,在合适的位置发挥他恰当的作用就好。“ “茵子,你脑子里怎么懂那么多呢?”古岳听得认真,看向傅茵的脑袋也十分认真,好像那里面藏着一个宝藏。 傅茵歪头俏皮一笑,“我也是看了一些杂记,才知道一点儿道理的。” 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她,觉得那样子有点儿傻,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招不是对谁都能用,得在建立起了足够了解的前提下。” “嗯,我明白了。” 没走一会儿,墙面斑驳的土屋到了眼前,傅茵站在拐弯处等着,不时踢一脚路边的杂草,古岳很快就过来了,但身后并没有跟着赖二狗,看来人不在家。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古岳连忙安慰,“别担心,我跟李婆子说了让她带话,赖二狗一回来肯定会来找我的。” ”嗯,那就好,你回去,我也回家吃饭了。”傅茵没有太多心情,说完转身往家走,把玩了一路的狗尾巴草随手扔出去。 陷入自己思索中的傅茵并不知道,有个男孩儿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 前世,她没记得这个时候好记酒楼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事情发生了只是她没有留意到,还是王远避过这次算计? 她猜想跟乌贵是否参与进来有关。 今生乌家兄弟在莫郎山遇到的不再是古岳一个人,他们抢熊不成少赚了整整一百两,能不找地方补回来吗? 两方又在山上干了一架,结了私仇,尤其是挨了爹一拳的乌贵,定然伺机报复回去。 陈小二找上门的买卖既可以断了爹的销路,又可以得赏银,一举两得,乌贵的确有理由做帮凶。 看来因为她的到来,很多事确实一波推一波的改变了。 正想着事儿呢,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把,耳膜旁有人怪叫一声,“鬼啊”,吓了她一个趔趄,手里的西楚霸王都给甩出去了,卷心菜还稳稳地在她手里。 “哈哈哈,妹子,你也太不经吓了,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哈哈哈。”傅梁幸灾乐祸,笑得好不得意,撇到旁边的泥人,“呀”了一声,赶忙捡起来。 “哥说不是故意的,你信么。”傅梁摊着手,十分无辜。 第四十三章 新鲜菜色 即便路边上杂草丛生,霸王也被摔断了胳膊,傅茵一把抢过来,心疼得欲哭无泪,整整五文钱呢,才玩了多久啊就坏了,而且还是岳娃子掏的钱。 “哥你赔我的霸王。” “咳,多大点儿事儿啊,哥给你捏回去就是了。”傅梁说得自信,心里也没底,捏过去估计也会变形。 傅茵气哼一声,背过身躲开她哥伸过来的手,脑子一转,转头笑眯眯地睨着他。 “哥,听爹说,那俞家老爷见熊又壮又好,还额外赏了你们一人一钱银子,你还没充公,是不是该把它给你妹妹作为补偿啊。” “啥?”傅梁怪叫一声,一蹦三尺远,“女土匪啊你,什么泥人一钱银子一个,铁打的金刚不坏之身吗,那钱哥留着有用,你,你小姑娘家家的拿那么多干嘛。”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上次哥哥和王小利没有去宋夫子那里听讲,而是溜去镇上了。”傅茵露出洞悉一切的奸诈笑容,“啊,你猜这事儿爹有没有兴趣听听呢?” “你,你咋知道。”不会啊,他没露馅。 “你那天带回来的药酒啊,我在白大夫家可没看到这种瓶子的,哥哥撒谎哦,嘿嘿。” 傅梁惊悚了,完了完了,这事儿千万不能不能给老爹老娘知道,他还想看到明早的太阳呢,可是就这么交出去他真舍不得啊。 风中凌乱间了一会儿,又嬉皮笑脸凑过去,“好妹子,这样,咱兄妹一人一半,咋样?哥对你好,呵呵。” “哎,不必了,我是娘诚实的孩子,这钱你自己留着。”傅茵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往上走,朝着没剩几步的院门大喊,“爹啊,我回来啦。” “妹子,妹子。”傅梁还想垂死挣扎,眼看就要推门而入了,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好啦,都是你的,行了。” 说完哭丧着脸,哀怨地看着妹妹--手上的霸王。 “这就对了嘛,咳,去年爹买回来的陈记招牌酱香猪”傅茵看得不忍,嘴里话音未落,她哥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三份。”傅梁听到吃的反应贼快,竖起五个手指,心情由阴转晴。 陈记的传家手艺,酱香猪脯呢,啧啧,香得啊,想起来流口水,可惜她娘嫌贵,不让爹再买,不过如果妹子愿意出马的话,嘿嘿,想必他又要有口福了。 “额,尽量。”傅茵嘴角抽动,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她也不容易啊。 有钱才好办事儿,今日一上午就花了岳娃子一两多,接下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还有,那个赖二狗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所以,她不得那啥,找人赞助赞助嘛。 “吱嘎” “娘,我回来了,饿晕啦,饿晕啦。” 一边嚷着饿晕了,一边脚步飞快地窜进了灶房,把卷心菜放好,又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出来,傅梁心虚不敢看他爹,也跟进去拿碗筷。 “娘,咱家哪里来的莲藕。”傅茵连夹了几筷子辣子炒莲藕,平日饭桌上出现的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几种蔬菜,突然出现的新菜类,吃得让人倍儿爽。 “大力哥家小池塘的,他干活忙不过来,让我去挖了来炖肉吃,嚯,拢共就出那么二百来斤,杨老婆子和余大娘前后脚地来,拿了两堆走,有六七十斤呢。” 傅梁说起来就气愤,他辛辛苦苦一上午挖的,结果喂了狗,脆生生的莲藕咬在嘴里嘎嘣响。 “啥,你这孩子,咋没跟娘说还有这事儿呢?她们也忒不要脸了。” “”傅梁低头扒饭,他不是忙着去屋后树上看鸟窝有蛋了没嘛,把两根藕拿回家就跑了。 “拿?”傅茵觉得奇怪,不应该是抢了,“大力哥允许她们拿?” “杨老婆子口口声声说,都是亲戚她又是长辈,拿点儿东西天经地义,这么小气啦干啥,大力哥拦了几下,好像还蛮不好意思,也随她们了。” “去他娘的亲戚长辈,大力的家人在坟头,肉都烂完了还去攀亲戚,为了口吃食还真是拼的。” “”还好中午没肉,傅茵把嘴里的莲藕咽下去,“大力哥是没有亲戚了,可他媳妇的亲戚,也是亲戚。” “啥意思?” “你们忘了,大力哥现在可是有二十两银子的人,不是说王媒婆相当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对象吗。” 这话一出,连一直不做声的傅盛也皱起了眉头,“可那杨老婆子家都是男娃啊。” “啊。”李氏拍着大腿,大叫一声,“这死老婆子,她家是没有适龄女娃,可她弟弟家有个闺女不是还没定亲嘛。” 那家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况且还出了杨树林这茬事儿,李氏又说起杨老婆子侄女杨燕之前谈过的亲事,余氏怎么贪婪,后来亲事怎么黄的,结亲变结仇,一时饭桌倒热闹起来。 “娘,我去跟大力哥聊一下。”傅茵倒是想到一个人,把最后一口菜刨进嘴里,放下碗筷。 “诶,好好问下他咋回事啊,婚姻大事儿可不能着急不能草率了。” “知道啦,你放心。” 傅茵挥挥手,拉了门走出去。 她想找的那个人叫小奴,昌远县人士。 小时候被滚水烫伤了额头落了块疤,家里日子难过吃不饱饭,十一岁那年,被家人卖给了当地的戏班子,跟着戏班子到处走。 破了相的丫头上不了台,班主也没指望她成角儿,买她只是缺个打杂的,就让做些砍柴烧水浆洗的粗活。 没几年戏班子垮台了,小奴又被班主卖进了牙行,跟着牙行辗转到了昌武县,被人买去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儿,端屎端尿什么脏活都干不说,被主家打骂羞辱更是家常便饭。 有一天,在又一次被毒打后小奴受不住逃了,逃到青平镇的时候已经饿晕在街头,因为有伤在身还发起了高热。 罗大力那时没有钱,没人愿意嫁给他,看到晕倒的女乞丐就寻思把人捡回去了当媳妇儿算了,后来小奴自然成了他的媳妇儿,那一年傅茵十二岁。 小奴心怀感恩,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里也能搭把手,罗大力也有了陪伴的家人有了像样的家,两口子勤勤恳恳,日子过得虽不宽裕,却十分和乐。 第四十四章 主意落空 到了红火大太阳收稻谷的时候,小奴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 庄户人家遇到农忙都是带个饼子,一早就去地里抹黑才回家,就怕谷子还没晒干老天爷就变脸了。 罗大力一个人又要割谷子又要晒谷子,没两日就晒脱了一层皮,他自己是习惯了,可小奴看得很心疼,担心男人中暑,就拿夏枯草泡了开水,放凉后给罗大力送去。 结果半道上滑了一跤,当时就见红了,过了好久才有路过的村民发现她。 村民看她脸色青白交加,也不敢动她,慌忙跑去田头叫回了罗大力,一通折腾下来,等稳婆和大夫到的时候,小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没挨多久就一尸两命地走了。 罗大力的痛苦可想而知,村子里的克亲煞星传言也愈演愈烈,自是不必提。 至于杨燕嘛,那是个有主意的姑娘,知道她娘和大姑想让她去给老头儿做妾后,自己收拾包袱偷了银钱,跟着一个走货郎跑了,直到傅茵离开来烟村也再没见过。 富老头儿知道未过门的小妾跑了,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杀到了杨家要说法,又让人去绑了杨老婆子扔到院子里。 杨老婆子疼得满地打滚,余氏也哭天抢地,说她闺女把钱偷走了没钱来还,老头儿可不认这些,两人再泼辣也架不住人家拳头硬啊。 一家子又是卖田又是借钱的,总算把钱凑够还上,穷得快喝西北风了。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村里人没有一个同情他们的。 “茵子,这儿,这儿。” 下了坡道,饶过田埂,傅茵刚要拐过一片竹林,就听到熟悉的喊声,转头一瞧,赖二狗躲竹林后面,探头悄咪咪地向她招手。 “你捡着钱了?”傅茵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人才走过去。 不怪她这么问,赖二狗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可不就是有好事儿啊。 额,好,她找上他自然也能算好事儿,可怜他哥的银子才刚到手还没捂热呢,就又要被人惦记去了。 “嘿,我有那好运不得去好记酒楼,叫壶好酒嘬上几口,再点两盘下酒菜啊,这不,中午饭都没吃上呢。” 瞧瞧,又是叫穷又是说反话的,就知道等着她呢。 又听他接着说,“你今儿上好记酒楼了,看看,我要是去了那里吃饭,岳娃子也不用费工夫跑去村庙找我了啊。” 她刚还奇怪作为一个资深的混混,大中午的就回家了,原来是岳娃子去找的他啊。 村里的游手好闲之人都爱在村庙旁打堆吹牛,斗蛐蛐投骰子,一玩起来不到天黑是不会散场的。 他自我感觉重要样子,看得傅茵牙根儿痒痒,真是要多欠抽有多欠抽,还想坐地起价的意思是,看我治不了你。 “哎,看来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呵呵,别这么说,明儿也行,我都有空。”赖二狗觉得这女娃子真傻真好骗。 “咦,不对啊。”傅茵想起了啥,歪头,疑惑地看着赖二狗,“你娘没跟你说吗?” 既然他没回家,那事儿就好办了。 “说,说什么啊,你们去找了我娘?”赖二狗听到他娘心里就发虚,他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儿发生,这种预感帮他躲过去很多次削。 “嗯嗯。”傅茵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我们要找你当然得先去你家啊,你不在就只好拖你娘带话了,没想到岳娃子又直接把你找来了。” “我娘说啥啦?” “你娘说她很感谢我送去的鸡,让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你不必客气。” “啊?”赖二狗哑然,她娘还说了这话,这,哎,完了完了,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昨儿他把鸡抱回去时,他娘确实激动万分,说傅家是厚道人心肠实在,又念叨他让学学好,别整日游手好闲。 “可你刚还让我请客吃饭呢,李大娘这是说话不算话吗?我要去问问她。”傅茵故作生气地要走,,“我还是个孩子呢。” “哎哎哎,我这不是没回家不知道吗?”赖二狗嘚瑟不起来了,哪敢让她去问老娘啊,他这么想不开,送上去找削吗? “茵子,你说,有什么要问得尽管问,我一定那啥,有啥说啥。”话说的有气无力,还夹着着一股心酸味儿。 嘿嘿,这下换傅茵嘚瑟了,于是她把乌贵和小妾,还有那个靠山都问了一下,看他知不知道。 ”这我还真知道。“ 还真问对人了,傅茵眼睛一亮,”是谁?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原来,几年前春香楼有个头牌,叫牡丹,是乌贵的相好,乌贵以往打了大家伙卖的银子都拿去捧她了,后来牡丹被地头蛇朱员外赎回家做了第三房姨太太,乌贵不死心时常去骚扰牡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朱员外虽然没有当场捉奸,但是漏了痕迹心生怀疑还是很冷落了牡丹一段时间,还把她三姨太太降级成了四姨太太。 直到牡丹生了儿子加上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诱哄,朱员外怜惜之心再起,就想补偿一番。 怎么补偿呢?姿态简单粗暴,又把她从四姨太再抬回了三姨太呗。 这事儿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大笑话,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人都知道,可他们不知道乌贵的存在呀。 “你是怎么知道牡丹和乌贵有关呢?”傅茵斜睨着他,肯定他没干好事儿的样子。 “冤枉啊。”赖二狗大喊一声,感觉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他是爱偷鸡摸狗那是他的副业,可他还是很自爱的好不啦。 似乎怕人听见又自己捂住了嘴,压低了嗓门,“我是因为去来粮村,那啥,逛一逛的时候听到乌贵和他老婆在吵架,她老婆不让他拿银子走,又哭又骂带出来的,我一想,说的不就是牡丹嘛,那乌贵忒不是男人,啪啪就给了他媳妇儿二个大耳刮子,哼,我就瞧不上他。“ 想起那段艰苦岁月,赖二狗也很嘘嘘。 被里长大人和他娘收拾得不敢在来烟村混了,只好转移战场溜去了来粮村,准备干一票大的。 来粮村谁家肉最多又最好摸,不就是乌贵那乌龟王八蛋吗? 第四十五章 上了丫头的当 那货要么在去打猎的路上,要么在去猎艳的路上,家里就剩下妇孺了。 他难得去一次,还碰上人夫妻大战,真是晦气。 “原来是这样。” 看来乌贵是打算拿过往来要挟牡丹就范,美人牡丹和商人王远能发生什么事? 多半是要和杨树林里应外合,然后自导自演一出之类的戏码,再让朱员外这个地头蛇来收拾王远,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电视剧的老桥段了,她青春年少时还是看过一些的。 上午听到那算命的说有小妾时,她就想到了这些,但当着王远面儿没好说这话,谁叫她现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呢。 “喂喂,你干嘛,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再皱着就成小老太了。”赖二狗觉着这女娃怪怪的,干的都是不可爱的事儿。 “你愿意想慢慢儿想,我是得回家找吃的去了。” 赖二狗挥挥手,慢慢悠悠往家走。 见面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泄气,他刚才确实跟捡了钱一样高兴,为啥,因为岳娃子那个傻小子承诺给他打一只兔子,还让他别告诉傅茵,他巴不得呢。 以为在傅茵这里还可以得一份儿呢,那能不开心吗? 结果煮熟的鸭子,被他娘给一锅换回去了。 岳娃子那里他也不敢接了,这两孩子就是一伙儿的,到时候穿帮了捅到他娘那里去那还得了。 “老娘我回来啦。” “” 这话是叫她呢,还是叫他自己呢?李婆子觉得这话不好答应。 “老娘我,额,老娘,儿子回来啦?”赖二狗拍拍自己的嘴,嬉皮一笑。 “回来啦,锅里有玉米棒子,拿去吃。” 李婆子这才转过头,继续拿菜叶子逗鸡,一公一母两只鸡,鸡吃得欢喜,她看着也欢喜。 “好嘞”赖二狗转进灶房,捞了一根玉米棒子蹲在屋檐下啃起来,“老娘啊,刚才岳娃子和傅家丫头来找我了?” “嗯,岳娃子来了,不过傅家丫头我没看到啊?“李婆子逗着鸡, “哦”赖二狗点点头继续啃,又觉着不对劲,“娘,傅家丫头没来,你只见过岳娃子?” “是啊,咋的啦,这是。”李婆子奇怪地看着儿子,傅丫头要来她家吗? 娘只见了岳娃子,怎么可能跟岳娃子说那些感谢的话呢。 上当了!赖二狗“啊”地惨叫一声,刚还觉得回甜的玉米棒子顿时变得没滋没味儿了,他的兔子,他的下酒菜啊 娘还说傅家人厚道,这丫头不正宗啊,一点儿都不厚道。 想他堂堂来烟村混界一哥,居然上了个小丫头的当,丢脸哦,被欺骗的感觉真的好不爽哦,他得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咕噜” 好饿啊,赖二狗摸摸肚子,叹口气,他还是继续啃玉米。 李婆子没得到回应,见儿子脸上一下暴雨一下多云的,觉得实在理解不了,只好不再理会转头继续喂鸡,她要把它们养好一些,多孵些小鸡出来,呵呵。 傅茵到罗大力家的时候,他正在敞开的院子里劈柴,力气大就是效率高,枯老的粗树枝一斧子下去就劈成了两半的。 打眼一瞧,墙边儿还堆着些裹着泥浆的莲藕,长的少,短的多,品相也不好,这样的藕可不好卖,也只能尽量放久一些自己慢慢吃了。 “大力哥,忙着呢?” “哎,茵子,你来啦。”罗大力显得很高兴,抹了一把汗,把小凳子搬出来,“来,快坐。” 放下凳子又要慌着去倒水,被傅茵拦住了,她还有事儿坐不了一会儿就得走。 “大力哥,听说这两日家里挺热闹呀。”傅茵咧嘴微笑,开玩笑一般,“嘿嘿,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大姐姐啊。” “啊,没,没有的事儿。” 罗大力想摆手否认,对上傅茵虽然笑着却认真的眼睛,又慌得把手放在膝盖上,老实回答,“就是王媒婆上了几趟门,我,我还不知道咋办呢。” 哦~上了几趟门呀,傅茵点点小脑袋,上男方家门的媒婆可能是自己主动去卖吆喝的,也有可能是女方托她打听的。 她本来想把自己的来意说明就去忙别的,又觉着罗大力平日也没个说话的人,怪孤独的,那就再聊聊多坐一会儿。 “都是哪家的姐姐啊。” 罗大力觉得说出去对女方声誉不好,有些踌躇,又听傅茵说,“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还举起手做发誓状,瞧着严肃又可爱。 “嗯,我信你” 等他说了都有谁,傅茵无语了,一个不正经的寡妇,一个懒婆娘,还有一个姿色不错可开口就要二十两银子,条件还很多。 “那杨老婆子怎么都跟你攀上亲戚了,她家提的要求是啥?” 杨燕长得还行,如果杨老婆子要求不过分,罗大力很可能心动,这才会给她们事儿成了的感觉,可这不像杨家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给十六两银子,每年再给二两银子的孝敬钱。” “二两银子?“傅茵睁大眼,嗓门有点儿高,“你干一年的收成刨除自己的基本吃用,剩下的能有三钱都顶天了,剩下的哪里找?” “她说她知道有地方能挣大钱,活儿多得干不完,只要有力气,手脚麻利就行,能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罗大力以为杨老婆子是想让他去给地主当长工,可他不想离家太久,也舍不得这些庄稼地,一时纠结起来,手心不停地搓揉膝盖上的粗布。 “” 只需要手脚麻利就能挣大钱,哪家大户的活儿多得干不完?傅茵十分奇怪,问他,“杨老婆子还说什么了。” “就问了些进山的事儿,知道我差点儿被熊追上,还夸我跑得快。” 好家伙,跑得快也是手脚麻利,把熊扛出山是得需要大力气,而且莫郎山山的‘活儿’确实很多。 这个死老太婆,是想嫁了侄女儿后再逼着大力哥进山打猎,或许还惦记着再弄只熊也不一定,傅茵沉下了脸,看来她不劝着是不行了。 “大力哥啊,今儿我去镇上碰到一算命的。” 罗大力一听算命的就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干,干啥,要算命。” “咳,大力哥,你别紧张啊。”傅茵吐吐舌头,她好像戳了别人的伤疤了。 第四十六章 小夫子教学 “那算命的懂的可多了,他看着来烟村的方向,说要是我身边有急着要定亲的人,让我拦着点儿,他的有缘人不久后会去来烟村,不能着急。” 戏班子天南地北地到处卖艺,实在不好找,小奴曾说过她伺候了那个瘫痪老人两年,推算着也差不多了这时候了,为今之计只能托熟人留意下昌武县的牙行情况。 “啊,还有这一说,那我不定亲了。”罗大力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说他克妻,早结晚结都行,而且他也不是很想跟杨家结亲,“可是茵子,她,在哪里呢?” “唔,应该快了,他说了我蛮多事儿都还挺准的。” 杨树林的事儿不好张扬,傅茵只得婉转地叮嘱他要多防着点杨老婆子一家,就转身去找古岳了,手里还被塞了几根最好最长的莲藕。 “古婆婆,您在家吗?我是茵子。” “茵子来啦,门没栓,快进来。” “诶。” 古婆婆正坐在屋檐边剥豆子,脚边堆满了豆壳儿,看到傅茵来了推过去刚才孙儿坐的凳子。 “丫头快坐,你是找岳娃子,他跟我说了,让你坐一会,他把那几株倒了的菜苗补上就回来。”古婆婆看到小丫头十分高兴,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荡起了涟漪。 “好嘞,我帮您剥豆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傅茵昨天才往这里跑了,也不扭捏,一屁股坐在旁边凳子上,抓起一把就剥。 “呵呵,待会儿弄脏了手洗不干净,看你咋办,老婆子慢慢剥就是了。” 说是慢慢剥,可手上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慢,说话的功夫已经剥好了一大把,准确地扔进了豆壳儿堆旁的簸箕里。 没说几句,古岳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傅茵被古婆婆赶去一边玩儿,不让她再帮忙。 两人站到一旁说话。 “咳咳,听熟悉的村民说,朱员外脾气挺怪,十分善变。”古岳说起朱员外时表情有些古怪。 其实这话就是堂叔说的,因为他去做短工的时候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惹得路过的朱员外黑了脸,连着三天的馒头没发给他,净给了别人,不过堂叔的糗事儿他不好说。 “这人不爱动脑经,肯定又懒又胖。”傅茵吐槽,能把妾室的排名换来换去当奖惩的,也是没谁了。 “那你说牡丹会答应吗?” “哼,她如果要跟乌贵狼狈为奸,那咱也不必心软,一锅端了就是,让朱员外去收拾她, 要是她不打算参合,陈小二和乌贵为了计谋进行下去,定会拿往事要挟她,那咱就要费一番功夫,让该遭殃的遭殃,该脱身的脱身。” “茵子,那咱明儿一早就去镇上查探查探,好做两手准备。” “就是这个意思。”傅茵点点头,想起那个坑了古岳一两银子的人,“明儿恐怕还得找下那个算命的,让他帮个忙。” “怎么说?”古岳眉头一蹙,那个先生行踪不定,不知道走了没呢。 没错,算命先生在他心里当得起‘先生’二字的,虽然就接触过一次,但他看起来很有内涵,书也讲得很好,而且去换桌椅的时候举止大方有礼有节,定然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 “嘿嘿。”傅茵精灵一眨眼,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把你那本千字文拿出来,把不认识的字儿都认全了,你就可以自己看书了。”反正再着急也无用,还是教教他认字写字。 “嗯嗯,我马上去拿。”古岳点头如捣蒜,窜进堂屋把三字经拿出来,又提着铲子和撮箕去屋后面把干燥的泥沙弄了堆来。 想了想,怕傅茵说得口渴,又拿碗装了水搁在矮凳上,放在傅茵伸手就能够得着的方位,奶奶的自然也是少不了。 “不用不用,好好学啊,奶奶不渴。”古婆婆赶孙子走。 有人愿意教是大好事啊,看孙子读书的样子,跟他爹多像啊,一样的认真,她看着看着感觉泪意涌上来了,赶紧背过身去擦,擦完又低头继续剥豆子,心里有了一些宽慰,好啊,不做睁眼瞎好啊。 “剑号巨阙,这个阙你再多写两遍,门别写太大,太胖了不好看哎呀,又太小了,芯儿该装不下了诶,对对对,这一组字大小都很匀称嘛,呵呵呵,孺子可教。” 初次教学,傅茵有点儿不习惯,擦擦额头不存在汗,心里有些惭愧,哎,看来她果真没有教书天赋,该不会误人子弟。 她自己在心里埋汰自己,古岳却听得十分认真,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一笔一划端端正正,有不清楚的还会虚心请教傅小夫子,“茵子,这个字怎么读?” “我看看,临深履薄,这个字念履,和一缕头发的缕同音,这个履有踩的意思。”傅茵拿起树枝在泥沙上写,边写边告诉他,“得先上面这个尸,再写下面的,喏,看到了吗?你写给我看看。” 古岳依样画葫芦,倒是写得清楚明白,第一次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多了,傅茵夸了他一句,又跟他解释如履薄冰这个成语的意思,让他能融会贯通起来,好活学活用。 两次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点讲学的感觉了,又见古岳听得眼神晶亮,看来知识延伸效果挺好,就照着这个感觉倒回去把他指出来的生僻字又重新解说了一遍。 “好啦,你自己慢慢练慢慢想。” 二十个生僻字加上一些知识延伸也够他消化一天的了,傅小夫子的今日教学到此告一段落,学生接收能力好她教得蛮开心,拍拍屁股自己坐到古婆婆身边继续剥豆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起初傅茵没感觉什么,剥着剥着就觉得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去一扫,古岳忙得挪开了眼,似乎觉得再低头太过刻意,目光在简陋的茅草屋里四处梭巡着,从这一道墙缝到另一道墙缝,嗯,脖子有点酸了,需要活动活动。 没一会儿这种感觉又出现了,傅茵把手里播好的豆子一把扔进篓子里,眯眼斜睨着他,“你不练字儿,老看我干嘛。” 古婆婆背有些佝偻,也习惯了低着头,听到傅茵的话抬起头来,“孙子,咋的了,学东西要认真。” 第四十七章 古受傅训 “哦,我知道了奶奶。”古岳不自然地点头,拿起树枝果然认真练字儿了,没几下又故态复萌。 “还说你没看?”傅茵蓦地又转过了身,奶凶奶凶地瞪着撇开脸的少年。 古岳以为傅茵真的生气了,头埋得很低,让傅茵看了却觉得他是在偷懒。 “还跟我装是,我倒要看看你字儿写得怎么样了。”傅茵一把起身,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蹲在泥沙旁想考考他。 ‘古受傅训’ 平整的泥沙板上一笔一划写着这四个字,笔锋稚嫩却很端正,傅茵瞧着觉得有点儿眼熟,又去看千字文,书刚好翻到要找那一页,上面写着‘外受傅训’四个字。 “咳,这话也没毛病,你的领悟很正确,谁有理就听谁的。”傅茵不遗余力地给岳娃子灌输平等观念,谁让他自己这么上道的呢。 傅茵回家之前还把赖二狗的事儿跟古岳通了下气儿,意思是暂时不用理会,等有了兔子再送他也不迟,给他惯得胃口会越养越刁,越撑越大。 她自己还是一穷二白的小孩子呢,容易吗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事情的时候。 朝南街三进宅院的一个小院落里,牡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会儿侧身朝里,一会儿又朝外,怎么躺都不舒坦。 往日朱员外要是来她屋里,她一定竭力挽留,今日确是不得已,称病不能服侍,主动把他往外推了,实在是她心里乱得很,怕漏了馅儿。 别看朱员外有时神神叨叨的,但精明的时候也不含糊,离开前那个似有所思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让她打颤。 “哎,失策了。”牡丹又换个正躺的姿势,她对自己当时的表现很不满意,当时怎么就心虚地转开了头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曾经她觉得,出生不堪又怎样,她年轻貌美又是头牌,略施小计就哄得朱员外给她赎了身抬了姨娘,自有她的高傲,仗着朱员外的宠爱,对着正牌夫人也敢甩脸子。 没过多久,夫人就做主给老爷抬了四姨娘,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心里的郁气无法纾解,恰好那时乌贵找上了门,在乌贵的身上,她又找回了受人追捧的骄傲。 直到外出相会的事儿被管家揭露,她才一个惊雷看清自己的位置,管家可是夫人的亲戚。 还好那日乌贵阴差阳错地没去成,不然以老爷生气时的暴脾气,就不止惩戒她那么简单,要不是有了身孕,月份又对的上,她这个时候还躺在柴火房里,等着一早起来去夫人院里跪着立规矩呢。 儿子出生后和老爷长得很像,老爷见了很是高兴,对她态度也软和一些,夫人见她伏低做小碍于老爷情面也放她一马,日子这才渐渐松缓过来,为此她只有庆幸的份儿。 没想到,前几日去首饰铺给儿子挑选金锁,乌贵突然窜出来把她堵了个正着,吓得她半死。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乌贵竟然想让她去以色诱人,再趁机栽赃嫁祸王老板。 拿她当什么人了,这是半份儿往日情义都不顾啊,他有想过她的下场吗? 夫人厉声警告过她,要是她再行为不检,就算老爷不打死她,也要把她卖进勾栏院里,没了牡丹还有海棠,小雏菊多得是。 她一听就着急忙慌地要离开,临走前乌贵说她如果不答应,那就上门去找她,她吓得东西也没挑就回去了,回到屋里还被在家逗弄儿子的老爷说了一顿。 胆战心惊地过了几日,就怕门房传话说有个男人找她,门就更不敢出了,儿子的金锁也拖着没去挑。 本以为乌贵没有动静是另寻她人去了,她庆幸着逃过一劫。 可是上午院子里甩进来一个竹编乌龟,别人看到只以为是街边小孩儿顽皮扔的,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哐当一声,这恶人真是缠上她了。 这次是竹编乌龟,下次是不是就是他自己亲自上门了呢? 老爷对她这两日的晃神儿已经不满,这事儿再拖下去是不行了,她左思右想后在那只竹乌龟的肚子里塞了片儿花瓣儿,偷摸摸地扔出去了,意思是她同意见面,这是他们早前的把戏。 她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也不自知。 清晨,清脆的鸟鸣声透过枝头一展歌喉。 牡顶着有些泛青的眼眶坐起身来,叫进屋送洗漱水的红儿吓了一跳,“三姨太,你昨夜又没睡好?” “嗯,哪里能睡得好呢。”牡丹苦笑一声,掀开被子下地,“红儿,待会儿粉多敷一点儿,莫让老爷瞧见不高兴。“ 老爷高兴了才能让三姨太出门,红儿自然明白这点,利落地伺候牡丹梳洗打扮。 今日虽然不赶集,但王老爹却比赶集日更高兴,手上甩着鞭子,嘴巴时不时砸两下, 老妻给他定下了规矩,赶集日得的车钱统统她,其余情况下的车钱零头都归他,随他花用。 女婿家请客,他们一家子除了在私塾上学的孙儿,都去镇上吃饭,没想到半道上来几个走不动要搭牛车的娃,好啊,他存这一两酒钱存了两月终于凑齐了,呵呵。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老爹砸着嘴,手上鞭子摔得劲儿更大了,牛吃痛,“哞哞”地叫了几声,惹得他老妻陈氏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呵呵,今日这鞭子有些毛糙了,刺挠。”王老爹讨好一笑。 “”陈氏嘴角一抽,撇过头去,懒得看他那副馋样儿。 傅茵翻了个大白眼儿,您家的牛皮可真薄嫩,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古岳有点儿担心地瞟一眼傅茵,他记得昨儿她和芳堂姐还有芽儿是聊了一路的,现在该无聊了。 死皮赖脸跟去镇上的傅梁一路也格外乖巧,没办法,牛车是他嚷着要搭的,一路上他已经吃陈婆婆的眼刀子最多,很受伤啊。 里长却有些尴尬,他本来想说不用给钱,半道儿上搭车给啥钱啊,何况几个娃是为村里人办事儿,跑上跑下地已经辛苦了,可他爹的眼神儿实在太可怜了。 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很可能重走他爹的可怜路,为了以后的酒钱考虑,还是不坏了这个规矩的好。 第四十八章 今日有口福 范氏还没想到这茬,毕竟她自觉没婆婆陈氏那么厉害,那么说一不二。 她安安静静地牵着闺女的手,想着待会儿碰到未来亲家该说些什么好,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太冷淡,这是婆婆告诫她的。 少了赶集的人,没有吆喝叫卖的小贩,街道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临街的店铺倒是终年四季都开着的,毕竟镇上还有很多住户,衣食住行哪样都停不下。 人少了,买东西的少了,偷钱的对象也少了。 “大强,今儿都没人你拉我出门干啥,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呢。”小强哈欠连天,昨儿一伙人挑灯赌牌,他越是输越不让他们走,结果输得很惨睡得很晚。 “睡睡睡,睡醒了不得吃啊。”大罗惯来看不上他的懒劲儿。 死胖子,吃得多输得多,一到干活儿的时候就想缩,不早点儿出来踩点儿,等人晚上喝西北风啊。 两人一高一矮,一旁一瘦,正是被王小利揭发了,被傅梁踢了一脚的偷儿兄弟。 “对了,你提醒我了,还没吃早饭呢。”小强拍得肚子砰砰响,打头转进了一道小巷子边的汤面馆里,大强的脸色常年阴沉,并不开口反对。 面馆陈设老旧,虽然摆着七八张桌椅,可是坐着吃面的客人只有一位。 “老哥儿,上两碗面啊,多放浇头多放面啊,我胃口好,汤可以少放一些,多了浪费不是。” “”谁啊,这么不要脸。 面老板探头一瞧,又是这两个赖账的,苦笑着跑了出来,“二位爷吃面啊,真是对不住了,您看这小店拢共就一个客人,实在是请不起你们,还”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请了。”小罗大声说话,口水喷出老远。 “我可没胡说,就上个赶集日,你们不是没给钱就走了吗?” “哦,好像是,我说你啰里啰嗦干嘛,我又没说这次不给钱,上次不是着急吗?”小强“啪”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要不是因为他是偷儿不是恶霸,非把他摊子掀了不可。 入了一行就要维护一行的纯洁性,干他们这行低调才是硬道理,低调了才好顺手牵羊,弄得人尽皆知了哪里有他们下手的机会。 这是老一辈偷儿口中的秘诀,他和大强听了奉为真理,倒是很少吃霸王餐。 偷也是主要是偷路人或者外来户的钱,其次才是偷食物,当然啦,都是容易携带的吃食。 那次因为哥俩盯上了一只肥羊,着急跟上去,没付账就当着老板面儿就光明正大地跑了。 小强很生气,感觉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哦,给钱啊,两位爷对不住,对不住,那上次的给补上?”老板见他主动承认,样子也不似作假,笑着伸出手来讨。 “瞧你那没见过钱的样子。”小强摸摸衣袋,摸了半晌想起来,他的钱昨儿输光了,“我说我忘带了,你信吗?” “”老板愕然,鬼话他倒是信。 小强没法了,又去瞧他哥,啧啧,脸色更阴沉更难看了,活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拿去,上次的,快去煮面。”大强臭着脸掏出钱来,数了十文过去。 “好嘞,两大碗浇头面。”面老板吆喝一嗓门,热情地用肩上的白抹布把桌子擦了擦,转头往里走。 他可伸头瞧见了,那个矮个子还有好些铜钱呢,嘿嘿,只要不赖账就行。 “两位客观慢用啊,呵呵。” 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就坐在空桌旁剥蒜子,见之前那位客人起身了,招呼一句,“哟,乌老弟吃好啦?” 这人是猎户,他们兄弟卖了野味常在他这儿吃面,也就认识了。 “嗯。”今日有要事,乌贵脸色无意多谈,把钱放下就走了。 “那次再来啊。”老板也不在意,把那瓣蒜子剥好,这才起身去收铜钱,结果等他一回头,先前的两兄弟居然跟着不见了。 相似的场景,一样的故事,老板凌乱了。 “面钱,这次的面钱,天杀的。”他追出去喊了几声,又不敢走远,只得狠狠地蹬着腿走回去,嘴里一路都骂骂咧咧。 “呸,装模作样的偷儿,迟早被人剁了手,老子眼力好着呢,赊账赊上瘾了是,下次再来,非让你先付钱后吃面不可。” 等他气呼呼地回到店里,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山羊胡子大叔,认真地盯着桌面上的三枚铜钱,旁边墙面斜靠着一个幡旗,上面写着‘算命听书’四字,这种常见的招牌字他还是认得的。 “客官是吃面,喜欢吃哪样的?”他打起精神招呼起来。 “嗯,还是一样。”算命的捻着胡须,点点头,跟昨儿算的一样,要不是两卦都说他今日口福,昨日就离开青平镇了。 “啊,小的眼拙,没认出贵客来。”他刚还说他眼力好呢,这么快就打脸了? “鸡丝面。”算命的抬起头来,想着吃面有点燥火,又道,“算了,就三鲜粉,大碗。” “哦哦,好的,客官稍等一下啊。”炉子刚才压了一下火,面老板添上柴火又忙活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街两巷之隔的大道口,傅茵一行正拉着一路人打听朱员外的住宅位置。 “阿嚏,阿嚏”傅茵接连打了几个超极响亮的喷嚏,惊走了路边的野猫,惊飞了好些树杈上的鸟儿。 “小姑娘着凉了,现在天气变化快得很。”那妇人瞧着这小姑娘似乎被喷嚏打蒙了,觉得好笑,多嘴关心一句。 见三双眼睛齐齐看着她,傅茵揉揉发痒的鼻子,道了句,“谢谢大娘,没事儿,应该是我娘想我了,呵呵。” “”傅梁瘪瘪嘴,他娘怎么不顺带着想想他呢。 好在朱员外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加上他家宅子算得上镇上数一数二的豪宅,打眼得很,几人沿着妇人给他们指的路很快找了过去。 傅茵打眼一瞧,青石围墙饶了一大圈,看得出占地挺广,门脸门脸,大门是脸面的象征,偌大的朱红色大门,两边各嵌着一头栩栩如生的铜漆虎头,看样子是专门挂灯笼用的,大门中央的怪兽也造得比普通的大一倍,嘴里衔着大铁环显得得意洋洋,瞧着还蛮阔气。 三人找了个隐秘的好位置偷摸藏好。 第四十九章 憋不住了 “哥,交给你个轻松的任务又享受的任务,咋样。” 傅梁刚被妹子敲诈了一钱银子,心里有了阴影,警惕得很,“哦”了一声,才道,“哥咋觉着这么不可信呢。” “真的,你是我亲哥我还能骗你啊。“傅茵眨眨眼,一副你是我哥我才关照你的样子。 “你先说来听听,我斟酌斟酌。” 傅茵白眼儿一翻,“你去找一个算命说书的,幡旗上写着算命说书四个字,留着小山羊胡子,个子高高瘦瘦,昨儿他在喜记糖铺门口摆摊,你去附近客栈馆子都找找。” “茵子,那先生一年能碰上几次,我担心他很可能已经走了。”古岳想着提个醒儿,万一人没找到别耽误了工夫。 “没错。”傅茵点点头,她也想到这一点儿了,要不是因为觉得那人样子更具有权威欺骗性,能成事儿,她才不找他呢。 “哥,他要是在你就把人给我留住,要是没在你就另外找个算命的,咱就约着在好记对面巷子口碰面,知道吗?” 傅茵说着掏出小荷包,数了十文递过去,“喏,给你,关键时候才能用哦。” “嘿嘿,果然是我好妹子。”傅梁收了钱,嘴角这才扬起来,把钱收进怀里放好又拍了拍,信誓旦旦道,“放心,哥一定把人找到。” 等到傅梁走远了,傅茵回过头来看一眼紧闭的大门,对古岳道,“岳娃子,我在这儿盯着,你绕过去侧门盯着,有情况都叫上对方,再一起跟上去。” “嗯,那你在这儿小心一点儿。”古岳叮嘱一句,绕过前方拐弯,去找侧门了。 两炷香过去,大门纹丝不动,傅茵担心横生枝节,正着急着,就瞅到岳娃子出现在刚才消失的拐弯处,对着她使劲儿招手。 真出现啦?傅茵心里一喜,赶紧跑过去。 “她们主仆二人朝那条街走了,我们快跟上去。”古岳走得很快,他特意看清那二人出门后朝哪条街走,才倒回去叫傅茵的,那条街穿过去有分岔路,迟了可能岔开。 “怎么样,可看清了是谁,别认错了人。”傅茵急切地问,他们都没见过牡丹,就怕把二姨太,四姨太认成了三姨太。 “错不了,她们出来的时候,开门的小厮说了句‘四姨太慢走’。” “那就好。” 从正门到侧面距离不短,好在深闺妇人不会提着裙子跑,两人一路追上去,在路口看到两个女人,一身穿海棠红长裙身段婀娜,个子挺高,一人着浅黄短衫,个子一般瞧着背影该是丫鬟之类。 “就是她。”古岳轻身肯定,他特意记下了她们的衣着身形。 “嗯,咱,慢慢跟着,乌贵找上门去对她来说是坏事儿,这时候还有心情出门肯定不简单。”傅茵喘着粗气儿,瞥了大气不喘的古岳一眼,人与人是不同的。 “三姨太,那乌贵收了您的钱就会放过你吗,要是他拿捏了您,下次还要钱该咋办,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啊。” 丫鬟红儿小声地问,她天生姿色差嗓门也不好,以前在春香院是负责给牡丹洗衣送饭,又跟着出来一直伺候到现在,自然是一心向着主子的。 “别说了。” 牡丹冷然的声音和暗淡的神情让一脸愤愤的红儿立时哑了声音,太太就是骗自己。 碳火落在谁手上谁知道烫手,在花楼那样的大染缸里,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她何尝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可是能怎么办,想了这么久也想不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两人沉默着走进了一间首饰铺,牡丹已经没了前几日进来的好心情,稍稍对比了一下,选了把刻有福字大小适中的金锁就出门了。 躲在路边的傅茵也看清了牡丹的模样,瓜子小脸柳叶眉,鼻子虽不够挺但胜在小巧,乌黑的发髻上别了支金桂簪花,耳垂上带着的莹白珍珠耳坠衬得肤色更白皙,可惜,眼底两抹青黑破坏了整体美感。 “嗯,不错,韵味与清纯相融,确实有诱人犯罪的资本,啧啧。”傅茵摸着下巴评论一番,也不管身边的人听了会不会尴尬。 古岳脑子一翁,茵子说话真大胆了,还是闭上嘴巴装没听到的好,好在傅茵也没指望他说出什么来,嘀咕一会儿就招手跟了过去。 这边两人远远跟在牡丹的身后, 另一头,大强两兄弟蹲墙角草丛蹲得腿都麻了。 没错,他们一直没找到下手的好机会,见人进了一废旧老屋,既不甘心空手回去又好奇心作祟,只好蹲在外面守着。 一个大男人来这破地方干啥,肯定有猫腻,该不会是来会野鸳鸯的,大强阴笑起来,白日宣淫人间极乐,嘿嘿。 “大强,那野鸳鸯咋还不来呢。“小强正不耐烦想离开,突然觉得屁股有些下坠的感觉。 “噗呲”臭屁说来就来,急得他到处张望,“哎哟,不行,我要去解决下” 后面不远有块破栅栏,这个好,旁边还有个破瓦罐,这个更好,小罗眼睛一亮,看上就要过去占用。 “你干啥,那么臭,待会儿再放几个响屁,被野肥羊发现了咋办。”大罗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憋不住了,快放开我。”小罗身材优势明显,一把大力甩开大罗的手,就往破瓦罐跑去。 小罗看着他无声咒骂两句,转头远远看见了两个女人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走来,哟呵,两只野鸳鸯。 见她们进了屋,嘴角淫笑的大罗刚想起身,打算从窗户口看看里面情景,就瞧见又有两个人朝这边过来,也偷偷摸摸的样子。 两个半大孩子?今儿这块风水宝地很受欢迎啊,嘿嘿。 不过很快他就愣住了,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那两个孩子没有进门,而是小心地绕过去藏在了废屋另一面。 同行?不会。 管他们是不是,老子看上的肥羊,羊毛也冯想薅走一根儿,大强吐出嘴里的细枝,阴险一哼。 躲在另一面墙下的傅茵和古岳正耳贴墙面,仔细听着里面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了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其间夹渣着隐隐约约的放屁声。 第五十章 谁还没个心上人 “唔,好臭,有人。”傅茵皱着眉头,捂着鼻子。 “嗯。”古岳点头同意,侧过身子想着能挡点儿风也好。 又过了一会儿,有轻微的脚步声和悉悉索索穿过杂草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古岳感受着那人的脚步,先是越来越近,几丈后又渐渐变小,看环境应该是绕到房子另一面去了。 他在心里糟糕一声,这这个猜测告诉了傅茵。 两人首先想到的都是乌贵带了人来,压根儿没往偷儿上去想,他们还在庆幸对方没有发现她们,可以继续隐藏,殊不知大罗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外面怎么回事,屋子里的人并不清楚,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异味儿,只以为是破屋常年荒着,有些动物粪便罢了。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你最好不要说出让我不乐意听得话,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哼。”乌贵把牡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嗓音阴测测的。 “我不会答应你,要是事发了老爷那里我没法交代。”牡丹顶着乌贵变幻的脸色和吃人的眼神,递过去一包银子,“你不就是想要陈二爷的银子么,这些你拿去,咱们两清了。” 藏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抠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克制住把银子一把甩在他脸上的冲动。 “哟,跟我这儿炫耀来了是。”乌贵嗤笑一声,突然一把拽过牡丹伸出来的手,另一手狠狠地扯住她的长发,“老子用得着女人可怜,你把老子当什么,啊~啊。“ 恶狠狠的嗓音越拔越高,吼得牡丹心底打颤,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不知是疼得还是悔得。 “啊你干什么,放开,你放开我头发。” “你放开太太” “臭娘们,给老子滚开。” 里面的争执叫墙外的几人按捺不住,大罗小罗是想凑热闹,古岳刚想冲进去救人,就被傅茵拉住,轻轻“嘘”了一下,示意他再听,此时里面传来刚才的丫鬟关切声。 ”太太,你没事儿,呜呜呜,掉了好多头发。“ “我没事儿。” 看来头发抢救回来了,古岳重新蹲下静观其变,里面一时无话。 两兄弟好奇地想伸头去瞧,奈何那窗口开得又高又小,大罗左右没瞧见合适的石头,扯了把弟弟让蹲下给他当垫脚石,奈何小罗一把甩开他仗着个子优势,一伸脖子就瞧了个正着。 这一瞧可把他浇了个透心凉,这不是春香院的头牌,他的梦中情人吗? 狗日的,龟孙子,居然敢对他的牡丹下手,看老子不偷了你的银子让你好看。 小罗兀自气闷,昂着头头不错眼地盯着牡丹。 哎,牡丹还是这么好看,这么漂亮,正痴痴地想着就被人用力拽了一把,又踉跄地蹲下。 “你干啥?”小罗烦躁地甩开他哥的手,他还么瞧够呢。 “闭嘴。”大罗压着嗓门,警告地瞪了小罗一眼,他咋忘了暗恋这茬呢,这只臭癞蛤蟆。 里面的争吵重新继续,一个厉色逼迫,一个流泪拒绝。 乌贵看到银子起先有些犹豫,想着不如暂且放她一马,以后要钱还怕不容易? 可转头一想,陈二爷那里他不就没脸了吗,所以他一发狠决定,银子他要,事儿他也要办,两头都不落空。 乌贵不是那有耐心之人,一把扯下牡丹发髻上的金桂簪花,捏着晃了晃,“不就是让你演场戏,朱员外不会吃了你的,瞧你吓得那样儿。明日我就去朱府侧门守着,要是过了巳时你都还没出现,哼,我就找人把这个送给朱员外,不信咱试试。“ 说着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包银子,大步地走了出去。 里面传来牡丹的哭声,傅茵很想趁此机会进去,把对策商议好,可是之前拉屎那人却没跟着乌贵离开,难倒他不是乌贵得人? 这就奇怪了,他是谁的人呢? 古岳本想装作路人去引开那人,可是傅茵觉得不妥,万一还有同伙只是没发现呢,冲突起来占不了便宜。 大罗见那男的拿着银子走了,拉着小罗跟了上去,也顾不得被傅茵她们发现,反正算是互相看见,不亏。 得意洋洋的乌贵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一路。 没有留下和牡丹近距离接触,小罗本就遗憾,加上路上人少,跟了肥羊这么久都没能下手,更加烦躁了,看乌贵是哪儿哪儿不顺眼。 瞧见地上一根粗朽木,他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大罗,你说我要是给他一棍子,算不算强抢,要是抢了,还能维护咱偷儿的纯洁性吗?” 大罗张了张嘴,贼不走空才是硬道理,目露凶光,“当然能,你打他是想给牡丹报仇。”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小罗眼睛亮出惊人的光芒,这年头,谁还没个心上人呀,他给心上人报仇不算破坏规矩。 热血沸腾的小罗握紧手中的烂木头,等到几人转进了巷子里,被大罗一使眼色,一咬牙,蹭蹭蹭地跑过去。 “地上银子掉了。”大罗张口大喊。 “嘿”小罗大喝一声,抬高手臂,棍棒紧随其后。 银子掉了?乌贵刚低头一瞧,脑袋上”砰”地一声挨个正着,立时头破血流,嗷嗷叫唤起来“狗杂种,敢偷袭爷爷。” 他眼冒金星,忍着疼要转过身看看是谁。 瞧着掉在地上的碎木块,小罗吞了口唾沫,怎么还不倒呢?他自己都觉着刚才的架势挺厉害啊。 “废物”大罗一把抢过烂木头,跳起来,对着刚转过身的乌贵又当头补了一棍子。 摇摇欲坠的乌贵立马倒在地上,抱着头翻滚了半圈,没翻过去,彻底晕了。 “嗯,这样就可以偷了。”大罗摸出那包银子,小罗当先抢了那只金桂簪花,放在鼻子边陶醉地嗅着。 “快走,白痴,把它给我。” “死大罗,这是我的,我留作念想用的,不能卖喽。” 两兄弟你抢我躲,飞叉叉地跑没了影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岳把这一切看了个正着,飞快地跑回去给茵子报信儿。 乌贵晕倒了自顾自个儿睡的,有人可着急死了。 第五十一章 霸王别姬 喜迎客饭馆,陈小二黑着脸倚着门柱,乌贵这么久没个信儿,不会是没成,那王远可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他等的心烦口燥,端起银嘴儿茶壶凑近嘴喝了一口,立马喷出老远,“谁他娘沏的茶,比潲水还难喝。”骂完觉得不对,更厉害地嚷起来,“谁,给老子滚过来。”吼得脸红脖子粗。 陈小三正对着账本眼晕,见势头不对,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陈小二看了更气,举起手中的银嘴儿茶壶就想砸过去,舍不得,只好恨恨地放下,想破口大骂又怕人围观,只好一边小声咒骂,一边焦急地张望,“没出息的东西,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茶都泡不好能干成什么事儿,跟那乌龟王八一样没用” 没想到两炷香后,人真给他骂回来了,不过不是自己走回来的,是被人扶回来的,陈小二瞪大了眼睛瞧着乌贵额头的那个包,“我滴乖乖,这满脸血的,你这是打架去了?去,给叫个郎中来。” 自有小二应下跑了出去。 “你被个娘们儿打成这样?也太没用了,对了,事儿办得怎么样。” 乌贵阴沉着脸,刚想说什么,门口却跑进来一个他想不到会来的女人,红儿。 红儿瞥了眼陈小二,眼神儿一闪,装着胆子走到满脸是血的乌贵身边,压低嗓门道,“我家太太说了,她可以答应,但你们不能派人去侧门盯着她,她怕门房的人看见起疑,明日我自会陪着太太去好记就是。” 这话是那个小姑娘交代的,如今看来,也只能相信她了。 “牡丹姑娘,哎哟,看我这破嘴,现在该称呼一声三姨太了,三姨太人长得美做事儿也干脆,呵呵。”陈小二嬉皮一笑,过了下嘴瘾,再想说什么对着红儿这张寡淡的脸,也没了调侃的兴致。 “三姨太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啊,爷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总得留点儿体面不是,允了。” 说完故作风雅地敲敲桌子,沉声警告,“不过爷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千万别耍花招,否则,哼哼,坏了爷的事儿,你家太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明白吗?” “自然,自然。”红儿害怕得一抖,低着头快步跑没了影儿。 “嗤,怕得那样儿,贱命就是贱命,跟着一窑姐儿能有什么长进。”陈小二轻蔑一笑,拿着茶壶嘬起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声音故意拔得高高的,门外的红儿听了个清清楚楚,脚步一顿立马快速跑开,等到拐弯了,才对着喜迎客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畜生,连兔儿爷都不如,让你们再蹦跶一日。”这才转身离开。 事儿虽然成了,可乌贵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钱还被抢了,心里那个恨啊,偏偏人脸都没见着。 还有那贱女人,怎么突然又答应了?他觉得奇怪,可是一想脑袋疼得要死,只好放下心思,忍着疼等郎中来。 另一边,好记酒楼对面巷子口,在傅梁自言自语一炷香之后。 “叔,你咋不说话呢,就咱两个人干站着多别扭?你不是说书人嘛,说一段书来听听也行,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听我说书要十文钱。”说书人说出来站在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行,有人陪我说话就行,你要说好一点儿啊。”傅梁瘪瘪嘴,他实在耐不住寂寞,掏出最后的五文钱递过去,“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用豆子钱抵,你不是也吃了吗?” 说书人点点头,从荷叶袋又捻起一粒送入口中,待咀嚼完毕这才道,“今日就为你开个专场,说一出霸王别姬怎么样。” 咳,其实他说了这么多年书,基本都是专场,蹭听的不算。 傅梁听了兴致跟高,捧场地鼓起了掌,“这个好我喜欢,快说。”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虞姬听罢此歌和歌而动,‘汉王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说话要凭良心,说书人虽然吃了他很多豆子,可书说得真是不错,这语调这节奏,啧啧,妹子果然没骗他。 傅梁听得渐渐入迷,没等到拔剑自刎那一刻,说书人就道出了结束语。 “说罢泪珠潸潸往下倾,完。” “没啦?”傅梁傻眼,不敢置信,“最后最关键的拔剑自刎呢,您当豆子吃啦?” “嗯,本来没完,但你刚才听书的时候吃了我好些豆子,也就完了。”说书人轻扯唇角,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显得有点儿奸诈,见傅梁傻眼张嘴的样子,又恢复成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傅梁合上嘴巴咽下喉间的豆渣,无语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几句话的事儿,至于吗?还专场呢,你咋这么抠搜。” “哥哥不必生气,故事再好听,也没有自己参与进去痛快啊,是,先生。” 傅茵俏皮一眨眼,看看地上的荷叶纸,凑近她哥小声嘀咕,“哥啊,不是说紧要时候才能花钱吗,看,要用的时候钱又不够了。” 傅梁也很无语,那啥,谁让他们叫他去喜记糖铺找人,不知道他贪嘴吗? 他在糖铺门口站了好久,都没看见要找的人,站久了又累又馋,就花五文钱买了半斤炒豆,边吃边在周围溜达。 终于在巷子里一家面馆找到了跟妹子形容相符的人,然后费尽口舌,舍了一半儿炒豆才把人请到这儿来的,结果剩下一半儿炒豆也被骗走了,他才捞着一小把吃,多可怜啊。 “妹子,你哥没乱花钱,我必须强调一点。”傅梁表情很严肃,“肚子饿就是件很紧要的事儿。” “”好,你赢了。 “先生,你还在青平啊,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走了呢。”古岳显得蛮高兴,跟人打招呼时不再那么拘谨,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觉得可能跟这两日接触的人多了有关。 “嗯,昨日估计有人念叨,耳朵一直嗡嗡的,所以没走成。” “”古岳只好闭嘴,’信你的鬼‘应该不能说出口。 第五十二章 苍先生喝茶 傅茵翻了个华丽丽的白眼儿,上前把自己的来意说明,说书人只是摸着他的山羊胡并不开口答应。 傅梁,古岳齐上阵,啰里啰嗦一达通,说书人继续摸胡子,依然不为所动。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傅茵叹口气,亮出了那一钱小银角,傅梁看得肉疼,别开了眼。 说书人看着银子终于有了反应,“你为什么要我这样做,这其中有怎样的故事,我老是跟别人说书,今日你也跟我说说。” 哟呵,这大叔架子够大的哈,傅茵偏偏不想如他愿,叹了口气,“这事儿呀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哟呵,如此坚决!好,不拿出真章是不行了,一顿叽里呱啦。 两炷香后,傅茵刚描述到自己藏在一颗怎样形状的桑树后面,那时的风是什么味道,就被说书人打断了。 “停,你在耍我?”说书人相当不满,小丫头跟他打太极来了是,“我要是像你这样说书,不得赔死?” “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情景再现,想让你能从细节更好地融入而已。”傅茵无辜的眨眨眼,看着古岳,“岳娃子,你听我说有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嗯。”古岳点头,从鼻腔发出一声,仅此而已。 “妹子,你的叙事能力真是让人难受,我来说。”傅梁实在站得磨皮擦痒,他妹子什么时候变得比他还啰嗦。 “大叔,就一句话,他是坏人,我们是好人,你帮是不帮。” “嗯,这位小兄弟很有说书的潜质,只有听众亏的。”说书人表扬了傅梁一句,朝傅茵伸出了手。 傅茵心里吐槽,明明我的更煽情,上道地递过去那一钱银子,“呵呵,大叔对正义的支持真是让人佩服,一回生二回熟的,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某姓苍。”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见’,跟您四处行走,无拘无束的生活倒是十分贴切,苍先生让人羡慕啊。” 傅茵拍完马屁又看向古岳,“岳娃子,你从后院进去,跟掌柜的通下气儿,让他配合着点儿。” 说书人闻言眼眸深沉,这小丫头还算有点儿见识,傅梁见此情形腰杆都挺直了,脸上挂上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这可是他的妹子。 古岳快速就打了一个来回,说事情已经交代好了,又对着说书人恭敬道,“苍先生,拜托你了。” 说书人最后瞥了眼几人,转身大步朝好记酒楼而去。 “哟,客官,您请讲。” 有客人进门,杨树林捏捏酸疼的腰,快步过去招呼起来,又取下肩上的搭巾把客人眼睛瞧着的桌椅快速擦了一道。 倒不是他多勤快,而是人陈二爷说了,装就得装得像,要是半路被掌柜的赶走了,就不给他结银子,为了银子可不得殷勤这些么。 说来也奇怪,第一日的活儿还挺轻巧,昨日和今日他干的活儿却比谁都多。 掌柜的说是要提拔他才给更多的锻炼机会,让他好好表现,结果弄得他腰酸背疼,哎哟,这活儿可干不长久,好在坚持坚持也就这两日了。 “客官想吃点儿什么啊。“杨树林瞟了一眼他靠在墙角的幡旗,熟练地介绍起招牌菜色,“您要想吃素一些的,家常小菜都有,要是想点荤菜的,清蒸鲈鱼,红烧鲤鱼,糖醋排骨这些都有,东坡肘子老师傅做得更是一绝,肥而不腻。” 杨树林每次介绍起肉菜就滔滔不绝,说得跟吃过似得,嘴也止不住得砸,可惜啊,闻味儿管够,要吃没有,掌柜的扣啊,太抠了。 “嗯,你这个店小二倒挺有规矩。”苍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我口味清淡,就来一个清蒸鲈鱼,一个珍珠翡翠白玉汤。” “好嘞。”杨树林吸溜一下口水,走开几步,朝厨房吆喝一嗓子,又去提了茶壶给客人倒上一杯粗茶水,“客官先喝着,菜马上就好。” 店里的规矩,要好茶得单独花钱买,只要点菜,粗茶随意喝。 “嗯。”苍先生端起茶杯,看了看茶色,讲究地品了一口,眉头皱起轻声道,“虽说是粗茶叶,但泡得好了,滋味也能更好。“ 嘴上说得嫌弃,却慢慢灌下去三杯,这才觉得喉咙舒坦了,看来是刚才炒豆吃多了,就该让着那孩子一点儿。 掌柜的看得无语,还得上前接话,“哦,看客官气度不凡,该是喝过不少好茶。“ “说不上多好,就是去年机缘巧合,去过曹巡抚家,他那六安瓜片不错,香清高,味甘鲜,三月前柳知府请我算卦,泡的是君山银针,也挺好,滋味甘醇,着实让人回味。” “”掌柜嘴角抽动,那孩子哪儿找的奇葩,也太能吹牛了,抱拳作揖道,“原来客官是有大来路的人,失敬失敬,斗胆请教客官,这茶应该怎么泡才好。” “说了也白说,没有几年功夫是练不出来的,我只说你这粗茶哪里错了,这水没有滚后落开,注水不能离茶壶太远了,不能楞砸,这茶叶显然是闷久了,快成了卤茶,就这样。”苍先生摆摆手,显然无意多谈。 ”多谢赐教,多谢,先生请慢用。“掌柜的恭敬告退,又交代一句,“树林啊,你就在这儿守着,把这位先生招呼好啊。” “诶,诶,”杨树林连声应下,不愧是跟巡抚大人都打过交道的人,连喝茶的姿势也这么气派,嗯~比陈二爷叼着银嘴茶壶的时候还气派。 刚好厨房里摇铃了,他赶紧小跑着去端了出来,恭敬道,“客官,您趁热尝尝。” 苍先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入嘴,一举一动充满尊贵,“嗯,还行。”接下来细嚼慢咽,不再开口。 “小二,结账。” “好勒,一共是八十文。” “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了。“ “哎哟,那小的就谢谢客官了,嘿嘿。”杨树林乐呵地捡起桌上的银子,殷勤地帮他把墙角的幡旗递过去,“客官慢走啊,呵呵。” 苍先生接过幡旗瞥了小二一眼,迈开步子飘来一句”哎,可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杨树林捏着银子正高兴着呢,闻言楞了一下,恍惚上前几步拦住他,“啥,啥一场空,先生这话怎么说。” 第五十三章 财运走空 “我观你有财运走空之相,意思就是本该属于你的财运,可没到手又拐了弯儿溜走了,这不是一场空是啥。” “啊,咋会呢。”杨树林有点儿傻眼了,他受大姑影响也有些迷信,凑上去疑惑问,“既然是本该属于我的财运,它还能往哪儿溜?” 话虽如此说,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财运既可以溜进你的口袋,自然也能溜进别人的口袋。”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杨树林心更慌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苍先生,“我的干啥进了别人的口袋,你该不会逗我玩儿呢。” “你意思是我胡说八道?”苍先生板起脸,冷哼一声提步往外走,“曹巡抚都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你居然质疑我的能力,简直有眼无珠。” 巡抚到底姓不姓曹他不知道,对这位算命的怎样他也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此人气度不凡,而且说得他真是有些心慌。 “哎哟,误会,都是误会,小的哪儿敢质疑您啊。”杨树林上前低头哈腰地赔罪,废尽了口舌才把跨出大门的苍先生又劝到里桌坐下。 “小的只是奇怪,这到底咋回事呀?” 好在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儿,没人瞧着这里,他得问个清清楚楚才安心。 “我可不是神仙,这东西得算卦才能清楚,哼,你也别以为我框你,我今早已经算过一卦了,可一不可二,再算就泄露了天机,所以啊挣不了你的银子。”苍先生十分不屑。 “啊,这,我的银子就白白溜走?先生既然看出了门道,指点下小的呗。”杨树林听到不要银子,心里卸去了大半防备。 殊不知,世上给钱的公平交易才是踏实的买卖,不给钱的那才是大忽悠。 苍先生摸把山羊胡子,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似是心生怜悯,“哎,也罢,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我再多嘴一句。” “我且问你,如果我说你刚听错了,我不给你那二十文了,你能怎么办?” “啊~您这不是耍赖嘛。” “是啊,口说无凭,我言尽于此,其他的自己琢磨。”苍先生利落转身,留下一个高深的背影。 口说无凭?杨树林皱着眉头,深情变了几变,一咬牙蹬蹬蹬跑去找掌柜的,“刘叔,厨房里不是盐快没了么,我去买点儿。” “哟,还真是,你小子倒是心细。”刘掌柜从账本上抬起头来,数了铜钱过去又挥手赶他,“快去,可别在外面儿偷懒,厨房里还有些活儿呢。“ “诶。”杨树林去厨房拿了罐子,又蹬蹬蹬地跑没了影。 喜迎客饭馆,陈小二正在后厨训人,“都说八百遍了,这茶要省着点儿倒,兔崽子,真不是自家的不心疼是,瞧瞧刚才那人,就点了一盘地三鲜喝了我半壶茶走,我这” 杨树林刚偷摸摸走到后门,把这话听了个正着,眉头皱得更紧心也更慌了,这陈二爷跟上次财大气粗的样子不像啊,咋比刘掌柜还抠搜?那他的银子。 “咚咚咚。” “谁啊,没见爷正忙着吗?”陈小二走了两步,又倒回去盯着伙计,“咋的,还要爷我亲自开门啊。” 活计连道不敢,哈着腰过去开了门,陈小二一瞧,慌地上前把人拽进了门,“你怎么来了?要是”说着住了口,见伙计被他瞪走了,才接着说,“要是被好记的人看到,你可就玩儿完。” “爷,我有事儿找你。”杨树林匀了口气,捧着手里买来得盐,“您把我的那份儿先结给我。” “啥?“陈小二掏掏耳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嗤笑一声凑近他,“你想钱想疯了,事儿还没成就要钱,当爷大傻子的啊,要是你拿了钱不办事儿,爷不成冤大头啊?想得倒美。” “那要是我先办了事儿,您不给钱,那我不也冤大头嘛。”杨树林幽幽道。 陈小二骤然哑了,随即恼羞成怒,大喝道,“放肆,敢说爷赖账,呸,你上外面儿打听打听,爷赖过账吗?” “我刚买盐的时候,那伙计还说好记酒楼做买卖痛快,每次都是现银现货,喜迎客的老是赊账,每次都要他专门上门催账。” “放他娘的狗屁。” 陈小二气得炸肺,撸起袖子就想出去干一架,他不就是放了高利贷出去,暂时没收回来嘛,居然敢到处传谣,污他美名。 “爷,那粮铺可是俞家那姑爷,周老爷的。” 要不是考虑到他们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杨树林才懒得提醒,干架多好看啊,打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可要是陈小二打架去了,那谁给他银子,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好记的活计跟喜迎客的老板是一伙的,这人咋这么智障呢。 杨树林瞥了眼打圈的陈二爷,心想这贼船不会沉了,这样想着,更是坚定了他要把钱拿到手的决心。 “不就是有个当主簿的表哥嘛,我”陈小二住了嘴,气呼呼地自己回来,把怒火对准了杨树林。 “好你个姓杨的啊,你他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爷拉你一把是看得起你,是恩情,你居然” 都说吃饱了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事情还没办呢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好歹他也是村里一霸。 杨树林心里这个火啊,蹭蹭蹭地往上冒,要不是想到那十两银子,他非上手不可,梗着脖子道,“反正你要么现在给钱,要么给我写个欠条,否则老子就撂挑子不干。” “去你娘的欠条。”陈小二抬起脚就踢,杨树林压着脾气躲,陈小二连踹了几脚落空,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银嘴茶壶里的茶汤都溢出来。 “老子的大红袍” 哎哟喂,这可是稀罕货,可把他心疼得坏了。 陈小二也不踢了,要不是就差明日最后一步了,他非揍这臭小子一顿不可,恶狠狠地道,“行,你要欠条是,老子给你,明儿给老子精神一些,” 杨树林看过欠条,满意又小心地把欠条揣进怀里,这才吹起口哨安安心心地往回走。 “你出门捡钱啦,那么高兴。”刘掌柜瞟他一眼。 第五十五章 苦肉计 老爷的宠爱,绫罗绸缎,珍珠翡翠,这些她都还没享受够呢。 对了,还有儿子,儿子过十几年就能娶上媳妇儿了,她也能抱孙子了,呜呜呜,死不瞑目啊,不行,她要多坚持一会儿。 隐约的哭喊声从宅子内传到外面,台阶上几人眼睛同时一亮,这就开始了,就看待会儿苦肉计使得效果如何。 堂屋里,朱员外用完饭正和珠光宝气的夫人余氏闲话,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哭喊声都齐齐皱眉,谁这么不懂规矩? 余氏瘪嘴,不高兴地打发丫鬟去瞧瞧怎么回事。 还没等丫鬟出门,一个满脸泪痕的人自己一瘸一拐地跑进来,跪着地上磕头。 “老爷,求您叫人去把房门撞开,太太把自个儿锁在房里,我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该不会出事了,呜呜呜。”红儿现在是真的慌了,她刚才想制造慌乱气氛,结果摔了个结实,也不知道太太那里怎么样了。 “什么?”朱员外一把扔下茶杯,站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爷快去看看,太太午饭都没吃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啊,太太不会想不开做啥事,呜呜呜。”红儿骤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惊恐万分。 “你胡咧咧什么。”朱员外一瞪眼,他最烦听这些晦气话,但脚还是朝外面走去,准备去看看牡丹闹什么鬼名堂。 红儿哭哭啼啼,又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我呸,祸害遗千年,我有事儿她们都不带有事儿的,”余氏气得嘴歪,说完又朝地上猛吐口水,“啊呸呸呸,佛祖明鉴,这话可不作数啊,你可得保佑我活得更长啊,阿弥陀佛。” 这几个小妾没一个省心,尽出幺蛾子,眼不见为净,她还是进屋睡午觉舒坦些。 “砰砰砰,牡丹,你在闹啥,快出来,砰砰砰。” 朱员外只以为里面的人在闹脾气,敲了几下居然没人回应,嘿,敢给老爷甩脸子,他气哼哼地就想甩袖走人。 红儿嘴里哭喊着“太太”,手上死命拉着朱员外让撞门,朱员外挣脱不得,心里火大地踢了仆从一脚,“去,给老爷弄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高的心气儿。” “砰,砰,砰”门被三脚踹开。 “太太,我苦命的太太,呜呜呜”红儿扒开朱员外就去冲进去,一看牡丹的样子吓得浑身发软,抱住她的脚往上提,可惜根本使不上大劲儿,急得又哭又喊“老爷,老爷不行了。”。 朱员外看着那张脸色惨白的脸也吓了一跳,顾不得去追究红儿话里的问题,反应过来后赶紧跟着把人放下来,伸手去探,鼻翼里的气息微不可查,心一沉,又赶紧摸了下脉搏,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心里一喜,赶紧朝打颤的仆从吼,“去把纸笔拿来。” “是是是。”仆从赶紧去端了笔墨纸砚来。 朱员外虽然矮胖又丑陋,好歹曾经考过秀才,少时也学过医术略懂岐黄之术,立马刷刷刷写了张方子,让仆从去抓了来煎。 又严厉叮嘱不许外传,妾室上吊于他名声有损,万不可张扬。 “到底怎么回事?给老爷说清楚。”朱员外一撩下摆,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红儿。 “老爷。”红儿知道三太太还有气儿心里稍安不少,跪下就声泪俱下地把乌贵纠缠牡丹的事儿说了一遍,自是只说今日才碰见,没敢提上次就碰过面,还有竹编乌贵的事儿。 “太太心里只有老爷,怎么可能答应他这种无理要求,叫上奴婢就要走,可那乌贵口口声声说,要是太太不答应就把要把太太以往的事儿都抖落出去,让她没脸,太太拿出老爷威胁于他,没想那恶人一点儿不怕,说” “他说什么?”朱员外咬牙切齿,居然还敢纠缠他的女人,活腻味了。 “说,说,呜呜,老爷我不敢。”红儿低头哭泣,万分为难。 “磨磨唧唧干啥,老爷叫你说你就说,我倒要看看那厮嘴里能喷出什么粪来。” 红儿一噎,那小姑娘和太太聊完后说,老爷是不拘一格的人才,怎么让他生气怎么说就对了,气完了,再怎么让她怎么让老爷感动怎么说。 现在看来果然不拘一格,发起火来连自己都骂,当下也壮起胆子,把小姑娘交代的都吐了出来。 “他说老爷腰粗腿短,大屁股圆脸,整个一猪站起来了,果然是人如其名,他乌贵好歹是个有模有样的人,不怕一只老公猪,还说” “说。”朱员外脸色狰狞,声音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眼睛赤红一片。 外貌就是他永远的伤痛,钱他已经有了,面子和尊严才是最重要的,这乌贵竟然敢如此诋毁他。 “还说丑不是老爷的错,成天到处转悠污人眼睛就是错,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一天不作怪,心理就变态。” 这些话还算顺溜,红儿当时背得也还顺利,说完心里有些惴惴,也不敢看老爷的脸色了,低头说起牡丹的好来。 “那恶人如此羞辱老爷,太太心疼老爷和他大吵了一架,乌贵被激怒抓住太太的头发,生生拽掉了一大把也不放,想要太太妥协,太太根本不向他屈服,嘴里继续咒骂他,我上前踢打他,乌贵怕引来别人,这才松手。 太太一得了机会没有顾着自己的伤,反而搬起石头追着他撵了一路,把乌贵砸晕在路上,血糊了满脸,嘴里说着终于替老爷出了口恶气,呜呜呜,可怜的太太啊,头皮都掉了一块。” 红儿跪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撩起牡丹的头发,朱员外转眼一瞧,头顶果然有一处掉了一撮头发,头皮都扯烂了,泛着红血丝儿,看着都疼,又见她此刻这副凄惨模样,心里的火气倒是泄了一半。 “那乌贵是糙人,牡丹身为人妇怎么干这样粗鲁的事儿。”朱员外虽然话说得嫌弃,心里却巴不得一石头砸死他才好,又问红儿,“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为何还要上吊。” 红儿也不嚎了,昂起头来,凄凄凉凉地道,“太太说要是乌贵狗急了跳墙,势必在外散播谣言,她担心因为她玷污了老爷好名声,不忍心老爷受人指点,奴婢以为太太只是担忧,没想到她,她想用自己的死来保全老爷和二少爷的名声。” 第五十六章 妹子坑我 “太太是犯过错但已经彻底改好了,心里对老爷和夫人更是感激不尽,只盼着老爷能多看她一眼,都高兴坏了,太太还说老爷能接纳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虽然她没福气做老爷的妻,但老爷就是她的夫,更是她的天,求老爷给太太做主啊,呜呜呜”约到后面越是泣不成声。 朱员外听得内心颇受动容,握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美人的人,细细揉捏手背,眼神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都道是戏子无情,他以前的确是喜欢牡丹的美貌,可真没想到啊,这小妾还真挺重感情的,能说出这番情真意切的大实话出来,他很满意。 哎,也罢,进了他朱家的门,自然生是他朱家的生人,死是他朱家的死鬼。 朱员外想捏捏美人的手心,咦,打不开,再掰,还是打不开,朱员外犟上了,使劲儿去抠,终于把紧捏的拳头抠开了,那里躺着一张纸条,红儿看得庆幸,还好太太晕过去了。 “想留不能留才最痛苦 怀念老爷的笑,怀念老爷的好 我想我不会后悔,不管秋风怎样吹,让我为老爷和孩子勇敢一回。 老爷,请忘了我是谁,珍重!” 朱员外的妻妾都是识字之人,他一看这狗爬字就知道是牡丹死前亲笔,看了良久才放下,深深一叹。 “不容易啊,高雅,整齐,有内涵这些话里虽然都没有,而且还前后不搭,但正是话语里的这份简单和质朴,读来让老爷深深动容,哎,真是难为你了。” 红儿闻言喜极而泣,“嘤嘤嘤”,这些话她听第一遍的时候就被感动了。 又过了好久,仆从终于煎好了药,红儿出去端进来,朱员外兴头一起决定亲自喂药,可他动手能力极差,一碗药能灌下去一口算好, 好在家里财大气粗,药钱管够,朱员外表现欲正强,大肉手一挥“快去,再买十副来。” 又是煎药灌药,灌药吐药的,一番折腾下来,牡丹的脸色总算好转不少,也渐渐睁开了眼,一看床前的大脑袋,就想哭,“老”一张嘴,嗓子疼得她直翻白眼。 “这么着急干啥,老爷不在这儿嘛。” 牡丹不语,含情脉脉地看着朱员外,眼眸中有盈盈水光闪动。 她觉得老爷的脸从来没这么好看过,她多怕看到的是牛头马面啊。 “别说话。”朱员外被看心软,温柔地搂着她,一番柔情相拥自是不提。 里面的人继续苦情戏煽情,外面的人可是有点儿着急了,一个想,不会出事儿了,另一个想,不会演砸了,还有一个想,不会赶不上王老爹的牛车了,说是申时过半就走,他们可没钱住客栈。 好在没有纠结太久,侧门就悄咪咪地带开了,三人眼尖地看到眼眶红红的红儿出门了,瞧着门关严实了,身后没人跟着,这才满脸带笑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三人对视一眼,成了。 “太太醒了,说不了话,我在一旁连蒙带猜地,把太太的意思转达给了老爷,老爷说了,王老板要做什么他不管,但是姓乌的必须得留着给他亲自收拾。” 傅茵表示同意,现在的情况是朱员外肯定不会让牡丹抛头露面了,那就得再找个替身,替身嘛她倒是想起一人,就把计划跟红儿说了一遍。 红儿听了觉得可行,说会说服老爷,让明日一早来听消息,说完又想起她可怜的太太,眼泪又起,“太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遭大罪了,好在终于雨过天晴,呜呜呜” “那啥,不是遭罪了么,你快进去伺候着,明日等咱消息啊。”傅梁赶紧赶人走,咦,哭哭啼啼的看得他浑身难受。 等到红儿千恩万谢地走了,三人得意一笑,先绕去后院通知了王远,这才往大道口走去,准备搭牛车回家。 傅茵想到古岳家笔墨纸砚啥都没有,又拉着跑了趟四宝斋,也没什么挑的,反正指着最便宜的买就是了。 古岳付钱的时候,傅梁一直在旁边“啧啧”不停,心里着实羡慕,垮着脸感叹, “哎,人生真是太不同了,什么时候我也能体会一把当家做主的滋味呢。“ 有了大钱被娘霸走,有了小钱被妹子抢走,他容易吗他,哎,其实他就是嘴上说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当家,也不喜欢管事儿。 唉声叹气的样子看在别人眼中,却是伤心得很呢。 古岳实在同情不了他,同傅茵一道,看傻子一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一起离开了四宝斋。 “岳娃子,刚我在喜记糖铺瞧见核桃酥了,一片一片薄似云,我猜一定很好吃,嘿嘿,你觉得呢?” “吃了才知道,梁子,你要请客吗?”古岳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妹子,娘喜欢吃” “哥,你的骗吃手法太老套了,容易让人想打你。” “这招是跟王小利学得,一直挺灵啊。”傅梁不信。 “哦,那得看听的人是谁,傻孩子不是家家都有的,如果有那也一个就够了。” “” 王老爹他们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延绵的群山边际只剩下一道昏黄的余晖,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 牛车还没停稳,傅茵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古岳跟着下车,真心道谢,“王老爹,明日就麻烦您送我们了。” 王老爹摆摆手“麻烦啥,反正我也没事儿,回去。” 傅茵也告别一番就往家回了,走上几步,觉得屁股和腰松快多了。 “嘶嘶,实在是无福消受,屁股都快颠成六瓣了,明日还得一个来回,遭罪啊。” 帮忙帮得混不到个歇脚地儿也是没谁了,上赶着的买卖果然不好做啊,傅茵掬一把辛酸泪泪。 “哈哈,明日我跟王老爹说你嫌弃他的牛车,让他少载你一个。”傅梁有些幸灾乐祸,让你说我傻,让你不给我买核桃酥。 他自觉扳回一局,正乐呵着,就见妹子”嘿嘿”两声,拉着娘嘀咕了什么,还冲他安慰一笑。 “好啊。”李氏脸色一变,冲了过来,“想当家做主是。” 傅梁还以为又是一记铁砂掌,大叫一声,“妹子坑我。”,刚把背往前顶着躲,结果却是把头送上去,耳朵立时被揪住。 第五十七章 捉蛐蛐 “哟哟……疼啊老娘。”傅梁夸张大叫,疼倒是没多疼,他就是囧得不行,“娘手下留情啊,儿子胡说八道,当心累着您。” 李氏不松手,“你可真有志气,这么小就想骑到爹娘头上,当家做主啊,不得了哦,给你根梯子你就要上天啊。” 傅梁在他娘面前就是个软骨头,立马求情讨饶:“冤枉啊,儿子胡说八道,你当我是在放屁,就高抬贵手,把我这屁放了。” “那不行,放了你熏着我怎么办?”李氏就是要吓唬吓唬他,要不跟个窜天猴儿一样,无法无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娘训你是为你好,知道吗?” “自然自然,那啥,咱鸡群不是还没回家吗,一日不见怪想的,我去把它们赶回来。”傅梁心酸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这边的儿子像跟草,自有别家儿子是个宝。 何氏正在院子一角的菜地掐一把小葱,准备待会儿搁进鸡蛋里炒,她男人喜欢这个味儿,刚起身,儿子就推门回来了,手里拿着跟玉米棒子。 “哟,咋回来了,不是让你在你奶奶家吃吗。” “我才不呢,大哥啥肉都没买回来,点心都没带一块儿。”古康跟他娘一样,肥肉多,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嘟着嘴巴不满道,“还不如就在家待着呢,害我跑个来回累死了。” “不能啊,他不是去镇上了吗?”何氏不信,肯定是那婆孙两亏待孩子,摸摸孩子的头,“儿啊,是不是你奶藏起来了,你可是她亲孙子,咋这么抠门呢?” “哎呀,娘,我都饿死了,你问那么多干啥。”古康边啃玉米边蹬脚,似乎饿得不行。 其实他就是盼着早点儿把饭吃了,已经跟人约好要去逮蛐蛐呢。 前阵子倒是抓蛐蛐的好时候,可惜他一直被老爹押着背书,最近天渐渐凉了,蛐蛐都叫得少了。 夫子说今年秋雨来得迟,也该下雨了,这对想捉蛐蛐的他来说可不是好事儿,秋雨过后都是些三茬皮的东西,看着威武其实中看不中用。 难得今日休假在家,爹也没心情管他,他得赶着逮个底板老足,且比别人都强的才斗得赢。 “行,娘先去做饭啊。”何氏也不耽搁了,拿着小葱就进了灶房,再耽搁下去饿坏了儿子咋整。 晚饭后,古康放下碗筷就溜了,古老二以前就是逮蛐蛐的好手,今日他心情不好,慷慨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儿子,心想要是真逮回只好的,他也能过过瘾解解乏。 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 堂屋里,李氏点着油灯在做儿子的秋衣,爷俩上次进山都坏了一身衣裳,她刚把大的赶出来一套,就差身小的了。 傅茵正在院子里消食,中午她就吃撑了一回,结果晚上她娘特意做了她的最爱爆炒猪大肠,皮焦肉软,又不贵又好吃,得,又吃撑了。 柴火堆后面传来隐隐的小孩儿说话声。 “先去坡那边看看,那儿的土又黑又肥,挨着树林不远,附近杂草也多,听,果然有。” “嘘,你小声一点儿,它们精着呢,要是被吓跑了就回窝了。” “哦哦,对,先说好啊,谁找的是谁的,不准跟我抢,我有秘诀你找的肯定没我好。” “嘘闭嘴你。“ 傅茵好奇心一起,跟她娘说了声,拉着哥哥就出门了,傅梁一听要去坡上瞧热闹,溜得比傅茵还快,脚步却放得很轻。 坡上,古康和王婆婆的孙子周小川,正一人一边蹲在地上仔细搜查呢,一手举着跟小柴火,一边拿着又细又密的网,腰间还挂着竹筒。 “唧唧唧” 古康耳朵竖得尖尖的,正在听声儿,哪儿的叫声洪亮,间隔时间长,就往哪儿摸去,活脱脱一个灵活的胖子。 周小川则不同,他爹没传授他听声儿秘诀,哪儿叫声多就往哪儿钻,弄出的动静更大。 “哈哈哈,我逮到一只。” 周小川大叫起来,一时高兴忘记禁声,把仔细听声的古康叫得火大,冲他呲牙咧嘴的偏偏又看不见,只好郁闷地跑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啊,鬼啊。”周小川吓了一大跳,他比古康还小一岁,一时没战稳栽进了土堆里,吃了满嘴泥,抬起头来就要扯嗓子嚎。 “闭嘴,是我,你把我的蛐蛐都吓跑了,哼。” 两个孩子你推我攘的,互相又骂了几句,这才分开各找各的。 还别说,被这一吵,真有那气质强悍的蛐蛐出来窥探,古康就着火光一眼瞧见它,兴奋坏了,他爹说这种时候要稳住,他稳住了,等它再走出几步才一个猛子扑过去。 起身一瞧,“哈哈哈”,蛐蛐被网了个正着,那蛐蛐受惊,“唧唧唧“叫个不停。 “哇,脑袋青得发黑,战须又长又有力,果然是爹说的大宝贝,嘿嘿。” “啥,我要看。” “给你看,瞧它眼睛多凸啊,多有神啊,看着就凶狠” 一个炫耀,一个看热闹,两个孩子很快凑在一起讨论起来,吵架打架什么的早忘在了一边。 蹲守在草丛后面的兄妹两目睹了一切,因为周围一片乌漆墨黑,又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所以存在感极低,被忽略个彻底。 看到这里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互相对视的眼神儿都泛着同样的亮光,无声交流起来,“妹子,抢了?”,“哥哥,抢吗?”,同时点头,“好”扯唇无声奸笑。 “呜呜~呜,啊~~你们是谁,谁”傅茵捏着嗓子,“报告大神,有人抢了您的蛐蛐” 魔鬼般的抖音在半空旷的山野间飘散,阴森又渗人,两个孩子吓得大叫, “呜呜呜,娘,救救我。” “呜呜呜,奶奶救我。” 想跑又有些腿软,火把都砸在了泥地上,火焰霎时小了很多,周围更加阴森了。 “闭嘴。”傅梁捂着嘴,声音粗实不少,再哭就坏事儿了,“不准哭,不必害怕,我是山神,不吃人,人把我的蛐蛐王还给我,我就放你们走,走” 哭声戛然而止,两个孩子一听不吃人,没那么害怕了,坐在地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舍不得放下。 第五十八章 女鬼现身 “有什么问题吗?”傅梁继续开口。 “山神,我的不是蛐蛐王,小川的才是。”古康哭丧着脸指着周小川,遭到了两神一人的同时反驳。 “你眼瞎啊。” “你是天真,还是无邪?”傅茵觉得吊门高了毁嗓子,稍稍放缓一些,“或者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拿我寻”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古岳爆喝一声,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冲上了山坡,又把地上两个浑身发软的家伙拽了起来,护在身后。 他身上还捆着一个大布包,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瞧着挺沉,造型十分奇特。 茵子说负重跑步能增强人的耐力,古岳翻遍了家里所有的破布,让奶奶按照茵子说的样子,缝了个一尺半长,一尺宽,取名长方体的大背包,又长又方的身体,名字倒是很贴切,又特意多接上几根束带,装上泥沙可以结结实实地捆在身上。 因为白天没有空闲时间跑步,加上负重的样子也有些怪异,怕看见的人胡乱嚼舌根,惹来麻烦,所以他都是吃过晚饭,太阳落山的时候才练起来,等天彻底黑了,看不见路了才会回家。 没想到今日回家的路上却突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喊声,还隐隐夹杂着两种怪异的说话声。 怪声有点儿熟悉,古岳救人心切,决定先跑过去看看再说,深山老林里的黑夜他都待过几晚了,这种更是不怕。 “大哥,呜呜,你来啦。” “古大哥,快救救我,呜呜呜。” 或许是古岳的镇定气势,或许想起他打过熊精,两个孩子似找到了安全感,虽然抽噎着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即便古岳仅仅大他们一,两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快到手了来,傅梁心里哀叹不已,不自觉发出了浓重的鼻息声。 “滚。”傅茵也装不下去了,让嗓音稍微真实一些,免得被岳娃子当场揭穿,“带上你们的天真与无邪。” 闻言,两个孩子撒丫子就要跑了,古岳十分无语,他已经听出女鬼是谁了,另一个鬼是梁子。 “等等,把火把拿上。”他叫住吓破胆的两人,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火递过去,让照着路回去。 两人接过火把这下是真的跑了,也不管留下的古岳会不会被山神吃掉。 等到三人碰面,古岳听了傅茵说要蛐蛐的原因时,更是哭笑不得,“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不过不用特意帮我出气,他就是个孩子,我不恨他。” “额,我们也是无聊了。”傅茵这倒是实话,没有电视看,没有工作要赶,夜生活有些匮乏啊,但也知道捉弄孩子的把戏过头了,“嘿嘿,还好没把人吓坏,不然就作孽了。” “就是啊,还有小川在呢,我都说不行,偏”傅梁的话在两双眼睛的凝视下闭嘴了,讪笑两声揭过不提。 古岳拿起另一个火把送两兄妹回了家,这才往自己家飞快跑去,奶奶该担心他了。 一场闹剧结束,整个村落终于陷入一片寂静的黑夜中。 翌日,巳时 杨树林照常拿着块抹布左一圈又一圈的,不同的是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嘴里的曲子哼个没完,惹得另一个小二柱子频频朝他看,真难听。 “九月里调情月光明,我日夜思念我的心上人,二小妹子俊俏又貌美,皮白肉又嫩呐,我的东家,呵呵,您来得真早,您约的客人还没到呢,我都留意着。”杨树林上前哈腰,嬉皮笑脸的。 王远是从后院跨过灶房过来的,穿了件藏青色长衫,背着手站在大堂里随意扫了一眼, “嗯,我是做东的人自是应该早到,待会儿俞老爷来了带来‘鱼跃荷莲’就是。”吩咐完就往二楼走。 “好嘞,好嘞。”杨树林乐得俞老爷上门,有了俞老爷做见证,丑事更是跑不了。 他一甩抹布转头刚唱出“九月里”就听楼上传来一句“唱得太难听,别唱了。”,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柱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假模假样忙起别的来,杨树林脸色更臭了,看不起老子是,呆会儿让你哭都来不及,哼。 没过多久,俞老爷就带着到了,此时刚到午时,吃午饭显然是有点儿早的。 他早到的意思是不能让王远等他,没想到店小二却说东家早就在楼上等着他了,这下俞老爷心里的不满顿时散去,脸色比进门时更红润了。 他家开的是酿酒坊,酿出的酒自觉口味很好,王远家的酒楼越开越多,也越开越远,档次各不同,可是从他家拿货却不算多。 前几日他特意提着礼物登门拜访,就想趁此机会把进货量谈多一些,高高兴兴上门却被刘掌柜告知王远身体不适,不便会客,只好放下礼品灰溜溜地回去了。 ‘身体不适’的话谁信啊,这是打发他走呢。 没想到昨儿柱子上门来说东家身体已经大好,要请客赔罪,嘿,还是真的啊,不管咋样能谈就是好事,他让媳妇儿又备了份礼物上门了。 “咚咚,东家,俞老爷已经来了。” “嗯,快快请进来。” 杨树林推开包厢的房门,把俞老爷请进去,里面自是一番寒暄客套不提。 “上好茶啊。” “诶,东家稍等啊。”杨树林哈着腰跑去泡茶了,上楼的时候正瞧见两年轻女子站在柜台前。 一人身形高挑,穿桃红色长裙,头戴碧玉玲珑簪,脸上围着块纱巾,体态婀娜多姿,一人长相普通,穿豆绿短衫做丫鬟打扮,正是红儿。 “掌柜的,我家太太要订间雅阁请客,就‘满园春色’。”红儿开口了,声音很是响亮,引得边上一位读书人朝她们看过来。 当然,门外一个跟了一路,缩头缩脑的人也听到了,赶紧回去报信儿。 掌柜的瞥了眼那个跑开的背影,抱歉解释,“哟,不好意思姑娘,您可能记茬了,小店就两间雅阁,一间是‘鱼跃荷莲’,不巧得很东家正在里面待客,还有一间是‘竹林溪水’倒是空着,您看?” 第五十九章 美人计 杨树林虽混过春满园,但因为实力不济并未见过牡丹本人,可‘满园春色’是陈二爷说的暗号呀,看来就是这位了。 “两位姑娘,咱好记的雅阁是全青平最好的啦。”他凑过来插话,手上端着放满茶杯茶壶的托盘,“刘叔,反正我要上去,要不就由我带两位姑娘上去看看环境。” “不行~东家那里耽误不得,还是我” 这时又有一大家子进店吃饭,看样子是老熟人,刘掌柜要去亲自招呼,只好抱歉道,“实在是怠慢了,那就劳烦二位姑娘跟着小二去看看,树林啊,带客人去竹林溪水,别弄错了啊。” “刘掌柜放心,就两间雅阁,这都能弄错不成大傻子了。” “走,忒啰嗦了。”高挑女子抱怨了一下,被红儿暗暗拉了一把。 哟呵,这窑姐儿还挺着急。 杨树林走在前面引路,上了楼梯让她们站着稍等,转右先把茶送进去了,这才过去开了对面雅阁的门。 “呸,小骚蹄子,有你哭的时候。”杨树林下楼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不为别的,没调戏成功呗,正小声咒骂着呢,就见乌贵也进门了,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自己不用人招呼就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赶紧过去。 “怎么样,人来了没?” 今儿来的路上遇到意外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先去的喜迎客打听情况,陈二爷说派去朱家侧门盯梢的看见牡丹她们出了门,又看着她们进了好记酒楼,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才放心。 “人来了,就是” 杨树林刚要说‘就是牡丹带着纱巾,脾气还很恶劣。’就被刘掌柜打断了,“树林啊,快过来,把菜给东家和俞老爷端上去啊。” 这时红儿也站在栏杆里吼了一嗓子,“小二哥,那道麻辣鱼多放点辣椒啊,我太太喜欢。” 看到红儿,乌贵彻底放心了,人来了就好,哼,之前装得跟贞洁烈女似得,最后还不是任他宰割。 那女人的重口味倒是没变,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的,也是蠢得可以,他更放心了。 乌贵狞笑一声,朝他快速交代一句,“那就赶紧动手。“ “诶,姑娘,我马上就来啊。”杨树林抬头大声应下,转身进厨房,来回跑了几趟,先把东家点的菜端上去,等麻辣鱼好了又端着进了竹林溪水。 当着两人的面儿,杨树林就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刚才厨子一直瞧着他没机会下手,觉得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正要全部倒入酒中,那遮面美女轻抬玉手,拿食指摁着他的手背不让倒,语气比刚才酥软多了。 “合欢药是为了助兴不是为了谋杀,你那么大一包全倒下去,是想让他当场七窍流血而死啊,如果是这样,那还演什么见色起意,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你们自己杀了他算了。“ 杨树林看着那根白嫩的芊芊玉手,心跳有些加快,“啥,那咋弄,要是倒少了效果不够,他” “你听我的就对了,我东西我熟悉。”牡丹一个媚眼儿抛过去,轻轻磨砂他的手背,“再说了,有本姑娘在,你还怕勾不了他的魂儿啊,嘻嘻。” 怎么可能不勾魂儿呢?他现在都酥得浑身发麻了,牡丹不愧是头牌啊,正要去逮那只玉手,却逮了个空,“咋的?” “瞧你猴急的,先去叫王老板过来,就说有客人找他,你若直说有姑娘找他,怕是不好意思过来呢。” 这话有道理,杨树林笑笑表示同意。 “要是待会儿药效不够,你再来斟酒时把剩下的倒进去也不迟啊,是。”美人儿声音越发柔软醉人。 “那行,美人儿,哥哥听你的啊,等着哥哥去给你叫人啊。”杨树林也抛过去一个媚眼儿,关门前还举起刚才被碰过的手背陶醉地嗅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死变态,臭男人,老娘真想一剪刀咔嚓你。”遮面美女嫌弃地端起酒壶往手背上倒,又搓又揉的。 红儿看的十分羡慕,这人比太太的命好多了,刚入狼窝就有机会出虎穴,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不带走一片尘埃。 杨树林进隔壁屋时,东家正和俞老爷聊得起劲。 俞老爷说他家的酒品质好,想让王远多拿货,王远很为难,他意思是酒不错,但是同种品质的酒别家卖得更便宜呀,能合作就是给面子了。 “东家,隔壁竹林溪水的客人有事儿要跟您商谈?” “哦~可有说是什么事儿?”王远放下酒杯。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东家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可是我和俞老爷聊得正融洽呢,这不合适。”王远皱起眉头,挥手赶人,“谈生意得有个先来后到,这是做人做事的原则,去,让他等一会儿。” 俞老爷起先听了很是高兴,瞧瞧,他面子多大,端起酒正要杯敬酒,突然就愣住了,先来后到?谈生意有什么不合适?除非~ 糟糕,不会是同行来跟他抢生意的,那这价钱?哎哟,肉好疼。 杨树林自然应下,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幻想,剩下的药他可以留着自己享受用了,嘿嘿,那可是头牌啊。 可是他站在外面等了好久也不见东家出来,反而里面笑声更盛了,这得聊到啥时候啊。 他忍不住去敲了敲门,结果被劈头盖脸地骂出来了,这可怎么办?鱼儿都不来,怎么上钩呢,也不知道耽搁久了那药效会不会散。 没办法,他只好去找牡丹,客人亲自去请总得见面。 没想到刚才楚楚动人的牡丹变得跟泼妇似得,骂得他狗血淋头,骂完又哭哭啼啼地闹着要见乌贵。 他妈的,被骂的是老子,老子都没哭呢。 “蹬蹬蹬”杨树林火大得很,踩着重重的步子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乌贵桌子前,把牡丹的要求说了。 乌贵听完脸色更臭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婊子,他坐在下面都隐隐听到了哭声,是拿威胁不当事儿是,行,那他就去好好提醒一下。 第六十章 麻辣的滋味 乌贵想着转身就出了门,打算从街道后面绕过去。 楼上传来的哭声比刚才更加凄厉,饭客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咋的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店小二从客人包厢出来,气冲冲地下楼找桌上什么吃食都没有的男人说话,那男人听完又阴着一张脸走了 真奇怪,难倒是两口子闹别扭分开吃? “杨树林,楼上客人不是你招呼的嘛,发上了何事,怎么哭得这么惨?”刘掌柜背着双手不满地问他。 “就是啊,楼上那姑娘怎么了,我怎么看你跟乌贵很熟啊。”柱子也堵着杨树林问话。 听意思不是两口子啊,周围的客人更好奇了,“我还以为是两口子吵架呢,那姑娘哭得这么惨,怎么回事啊?” 杨树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就闪,往厨房里钻了,大厅里的食客觉得怪异,但毕竟不是啥稀奇大事儿,该吃吃该喝喝。 竹林溪水雅阁内,遮面美女正哭得认真呢,纱帘后面突然走出来三个人,正是先一步藏身在这里的古岳和傅茵,傅梁。 “芍药姐姐,看样子乌贵快过来了,可以不必哭了,不然他可能不敢过来。”傅茵冷静道。 芍药是正是她昨儿和红儿提过的那人,此人刚被卖进春香园不久,按照原来的轨迹以后会在青平镇名声大噪。 美貌是其次,主要是她的反抗精神,芍药坚持自己只卖艺不卖身,还三天两头地跟老鸨找茬,说这个客人太丑对着倒胃口,那个客人事儿多不想弹琴,不知道得罪多少主顾。 老鸨是软的硬的都来过八百遍了,每次都铩羽而归,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一大趣事儿,傅茵偶然听过此人,觉着做替身还挺合适。 朱员外办事儿还挺靠谱,今早他们就收到消息,说芍药同意了。 “哇,这么多好吃的,啧啧啧,我来尝尝。”傅梁伸手捻起一块回锅肉,吃完舔舔手指又要拿。 傅茵却是看着一盆红彤彤的麻辣鱼双眼放光,芍药还以为她想吃呢,正想说可能有些辣, 就听她指着那盆鱼平静道,“油脂这么厚,下面的汤肯定还很烫,芍药姐姐,待会儿记得用这个泼他眼睛,知道吗?肯定‘很爽很爽’。” “嘶嘶”红儿忍不住抬起手揉揉眼睛,似乎滚烫的辣椒汁泼在了她的脸上。 “哎,就是可怜了这条鱼,没有一个好归宿。”傅梁嘴里塞满了各色肉,说话含糊不清,拍着自己的五脏庙的样子显得颇为惋惜。 哪里来的奇葩两兄妹,芍药嘴角微微抽动。 “来了。”古岳突然走过来低语一句,他刚才就站在窗户边留意动静。 三人立马重新藏好,傅茵伸出两根手指插了插自己眼睛,“记得一定要对准啊。” “嗯嗯”芍药重重点头,回以一样的举动,样子颇为滑稽。 乌贵刚从后院围墙翻进去,穿过厨房一路都没碰到人,走到竹林溪水窗户下的时候,女人哭声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红儿低低的劝慰,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怕把其他人引进去。 借着角落里的高梯,他从窗户翻进去,动静不大不大,足够引起屋里人的察觉,可牡丹却背对着他不动弹,红儿看到他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怕得浑身发抖,倒退了好几步。 “嗤,怎么,还跟老子耍太太脾气呢,真当老”乌贵想去拉牡丹的手臂,被她一把用力甩来,眼神儿一厉刚瞪过去就被兜头破了一盆什么东西。 “啊啊啊~老子的眼睛,好辣,贱货,啊啊啊~,好烫” 满屋子都是乌贵的嚎叫声,就在他中招的时候,古岳和傅梁已经放轻脚步抄起椅子对着他一通打砸,他们力气本来就大,现在更是兴奋得力气大增,把乌贵打得爆头鼠窜。 “砰砰砰” “贱人,你敢打老子,啊~” 乌贵脸上被烫得通红一片,沾满了辣椒花椒和鱼汤,眼睛辣得根本睁不开,越擦越疼,越疼越辣。 头上昨日被人打了两棍子,再打就要废了,只能竭力护住脑袋。 “打死你个乌龟王八蛋”红儿适时地助威几句。 乌贵满脸扭曲,闭着眼睛反手就要去抓‘牡丹’和‘红儿’泄愤,“牡丹,老子杀了你,杀了你,啊啊” 想象是激动的,现实是疼痛的,傅梁对着他的膝盖骨一砸,立马让他趴下。 楼上动静不小,地下坐着的人按捺不住了。 “怎么喊打喊杀的?出什么事儿了?”刘掌柜大喊一声,声音大得不止楼上听到了,过路人和街坊邻里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呀,声音这么响,不会闹出人命?” “就是,快上去看看。” 一墙之隔,王远和俞老爷刚刚敲定了一个双方都心里满意的价格,正把酒欢庆,就被吵闹声吸引出来了。 “老刘,还不去看看,哭得这么惨出事儿了怎么办?”王远出了雅阁,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喊。 “诶,东家。”刘掌柜赶紧往上跑, 呼拉拉,门口聚集的一大片人也跟着朝楼上跑,看热闹谁比谁差啊,是。 屋子里几人对视一眼,红儿立马扇了芍药几巴掌,又扯乱衣服发髻,古岳已经先一步让傅茵顺着乌贵搬来的梯子从窗户爬下去,紧接着傅梁也下去了,“砰砰”紧促的拍门声响起,古岳刚踩上梯子曲腿跳下去,三人顺利逃脱,窜进了后院。 疼痛和怒火已经燃烧了乌贵的理智,他现在只想杀人泄恨,触碰到手边一把椅子,逮着就砸过去。 一不做二不休,芍药咬咬牙,凑过去受了这一砸,门恰巧在这时被推开。 “住手。” 一个是满脸通红,脸色狠辣扭曲的大男人,一个是脸上巴掌印明显,衣裙也破了,被砸个正着的娇女子,酒菜也撒了一地,桌椅全倒在地上,被甩过去的那个椅子还断了腿。 啧啧,真惨烈,大家心里立刻有了主观判断。 “丧天良啊,怎么能对一个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乌贵想跑,奈何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模糊一片,逃跑间显得横冲直撞,很快就有两个食客上前拦着还想‘发疯’的乌贵。 第六十一章 人证物证全无 急得他破口大骂,“放开我,贱女人,你脑子被驴踢了?老子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蠢女人。” 穷途末路了都还在暗暗威胁‘牡丹’,红儿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呜呜呜,大家快救救我啊。”芍药倒在地上,学着牡丹的嗓音凄厉地哭起来。 红儿正想上前给乌贵一脚,一听芍药尴尬的声音也顾不得了,这也学得不像啊,赶紧凑过去陪着哭,暗地里使劲儿掐了她一把。 好在乌贵受痛只顾着跟押着他的二人反抗,没注意到细节。 “这是怎么回事?乌贵,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想杀人?”王远铁青着脸看着屋子里狼藉一片。 红儿抢先开口,声泪俱下道,“王老板,乌贵让人在酒里下了合欢药,逼迫小姐勾引陷害于你,小姐实在不忍心害人,他就又打又骂,还说要杀人,呜呜呜” 人群中,杨树林脑子里顿时滚过万道惊雷,居然露馅儿了,不该是这样啊,他偷摸着往后退,打算先去找陈小二。 “什么?是谁下的药?我与乌贵无冤无仇他又为何要害我。”王远满脸震惊,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咦,刚下那店小二呢,我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没错,我也觉得。” “东家,杨树林跑了。”柱子指着大门口,大喊一声,抬脚就跑下去追。 “哼,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早晚收拾他。”王远骂了一句,转头厉声红儿,“现在我更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王老板,是喜迎客的老板陈小二勾结乌贵,胁迫” “闭嘴,臭婊子。”那边乌贵本来就头晕得厉害,但他知道陈小二完了他也就跟着栽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你们两合伙殴打我,陷害我的。” “哟,这里面还有喜迎客的事儿?”俞老爷插嘴一句,那陈小二做生意不如他老丈人爽快,现在跟他的合作已经很少了。 “陷害!看,那是什么?”刘掌柜往里走到窗户口,“那这梯子你要怎么解释,刚才大伙儿可都看到你从大门口走出去了,怎么,别说你走着走着又翻墙从窗户口走上来了。” “哈哈哈”围观的人听得觉得有趣。 “大家听小生一言,这位,乌贵是,你进好记酒楼吃饭却什么吃的都没点,楼上传来哭声后,那店小二又急急忙忙找你说话,你脸色难看地离开后又偷摸进了雅阁里,现在店小二也跑了,要这里面没有猫腻实在难以交代,小生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说话的是刚才吃饭的书生,长得眉清目秀,说的话也是事实,分析得也客观,围观的人对读书人都较为尊敬,听得连连点头。 “什么实话,事实就是这个贱女人自己犯贱,想勾搭王老板。”乌贵辩无可辩,就把脏水泼向‘牡丹’。 ‘牡丹’刚才一直低低地掩面哭泣,手绢都湿透了也止不住,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使劲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你们逼,逼我害人” 声音听不太清,似乎嗓子都哭哑了,已有看得不忍的妇人上前安慰她。 “满嘴污言秽语,堵上他的嘴。”王远沉声吩咐刘掌柜,又警告红儿,“这位姑娘,你说。” 刘掌柜已经扯过厨子的汗巾塞进了乌贵的嘴巴里,乌贵眼不能看嘴不能言终于害怕了,拼死挣扎起来,“唔唔唔” 动静太大惹得刘掌柜又去找了根绳子,跟厨子合力把他捆起来,又道,“还敢反抗,单就你翻墙溜进来这一条,咱好记酒楼就有理由捆你。” 这话说得在理,如果那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乌贵的恶性跟逼良为娼没有区别,围观的大部分都叫好,就算有疑惑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说什么。 红儿看乌贵被堵了嘴,心下放心不少,就怕牵扯出太太来,虽然还有第二套解决方案,但现在这样最好不过,当下立马把陈小二几人的勾当抖了出来。 “姑娘,小生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书生拱手一礼,话问得是红儿,可眼睛看向的却是侧着脸的芍药。 “请问乌贵为什么能够要挟这位小姐,这位小姐又是何人?” 红儿见此情形,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不过还好早就准备,不至于太过惊慌。 “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还是让我来说。”芍药拉住红儿,现在还是由她说出口比较让人信服。 她福了下身子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秀丽可人的脸庞,神情却十分凄苦无奈,“这位公子,我是春满园的芍药。”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讶了,竟是位窑姐儿? 反应最强烈,挣扎得最厉害的就属被五花大绑的乌贵了,牡丹成了芍药,簪子又被人敲晕抢走,人证物证都没了,那还怎么威胁她? 可惜众人忙着听故事,根本没人理会他。 芍药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把她的故事说了出来。 说乌贵想高价买她的清白,老鸨也有此意,她抵死不从,只想卖艺攒钱赎回清白身,奈何乌贵步步紧逼,说不卖身也行,帮他完成一件事以后就再不纠缠她,还会给她赎身银子。 她虽然想赎身但如果要靠陷害别人来换取自己的自由,是万万不可的,她又想起曾经有过旧交的一位太太,厚着脸皮求上门。 没想到那位太太却十分仁义,愿意慷慨解囊救她脱离苦海,今日还一早就派了红儿去春香院接她,特意定下一桌,想叙叙旧再把赎身银子给她。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那位太太的名字我万不敢透漏,也请大家莫要再提及她,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要是连累上好人遭人报复,那我死也不能瞑目。”芍药说完,抱着红儿痛苦起来。 “哎,那位太太乃高义之人,自是不该受到牵扯,姑娘遭受磨难,却能守住善心,同样让小生佩服。”书生说着,认真地行了一礼,惹得芍药又赶紧还了一礼,心想,酸书生事儿真多。 周围的人都认同地点头,看芍药的眼神儿也不再带着轻蔑了,反而是恨恨地瞪着地上挣扎无力的乌贵。 第六十二章 请用最残忍的招数 “那合欢药还剩下不少,我看他放自己怀里了,王老板,只要逮住他一查,大家自然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芍药建议道。 此时,柱子跑了回来站在门口大喊,“东家,杨树林和陈小二打起来了。” 还真跟陈小二有关?又有热闹看了,此时楼梯口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家都是见证人,劳烦诸位跟王某走一趟,如果冤枉了人,我王某一定赔礼道歉,如果真是陈小二做的,那王某也绝不放过他。” 王远拱手一礼,态度十分诚恳,说完转身朝楼下走,俞老爷眼中精光一闪快速跟上,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地往喜迎客饭馆去。 拥挤的好记酒楼突然空了下来,捆住手脚的乌贵被厨子拖到了后厨扔在了湿地上,等着水落石出后再做打算,厨子锁上大门,朝人群追去。 周围安静下来,乌贵觉得逃跑的机会来了,像蝉蛹似地拼命挣扎,动弹中“咚”一声响,似乎撞到了一个水桶。 他心里大喜过望,天无绝人之路,想哈哈大笑,却只发出“唔唔”声,顿时气闷不已,不管了,受不了了,赶紧把脑袋埋进去洗洗。 正在他觉得泡得舒服多了,抬起头来的时候,脑袋却突然被一黑布兜罩住。 “唔唔唔。”刚挣扎两下,脖子一疼,彻底晕过去了。 古岳几人对视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麻袋,把人扔进去,后门口已经停着一驾板车,藏在稻草堆下无声无息就能把人送出去。 此时的喜迎客,杨树林已经被单方面群殴了半柱香,状况十分惨烈,柱子在一旁看热闹,东家的吩咐是只要欠条完好无损,随他们怎么打。 “把我的钱给我。”杨树林倒是爱财如命,重伤也不屈服。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不认识你。” “住手,都住手。”王远大喝一声,有人跟着他上前拉开难舍难分的几人,杨树林终于能喘口气儿。 ”陈小二,乌贵已经被我抓住了,那女子说是你买通杨树林,又让乌贵胁迫她,要陷害于我,我王远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嗤,你有什么证据,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人是你店里的伙计,我可不认识他。”陈小二眯起眼睛,手里还拿着那把银嘴茶壶。 站他旁边的陈小三嘀嘀咕咕,“我看啊,就是你们好记酒楼自己演的一场戏,想陷害我哥。”说完撇到他哥的赞赏眼神儿,难得神气地挺高了胸膛。 此言一出,周围人激昂的情绪渐缓,都瞧着王远看他要怎么说,结果不用王远开口,自有人跳出来辩解。 “你敢说不认识老子,呸。”杨树林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钱没得手还挨顿揍,他是破罐子破摔了,“老子有证据,哼,现在我让你重新认识下老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欠条,还有剩下的那半包合欢药,“陈小二,仔细瞧瞧,这两样东西认识。” 陈小二瞪大了死鱼眼,慌得宝贝茶壶掉在地上也顾不得了,就要去抢,可惜哪里那么便宜,不用杨树林躲闪,已有热心群众上前拦着,呵,这可都是证据啊。 “哈哈哈,龟儿子急了,这合欢药可是你给我的,你欠条是你答应事成之后给我十两银子,嘿嘿,怂了,我让你赖账啊,还敢自称爷呢,我呸,看你狗日的怂样。”杨树林越骂越起劲,陈小二当然不可能任由他辱骂,又要冲过去打他,却被人拦着根本上不得前。 出了这事儿陈小二是彻底完了,捧高踩低是常事儿,俞老爷乐意此时卖王远个好,“哎,小二啊,你还有什么可闹的,同行有竞争是难免的,你也不能为了这个就害人啊,那欠条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着呢,还盖了手印,这手印是不是你的一验便知。” 陈小二青白交加的脸色和抢欠条的行为就是证据,还验什么啊。 周围的人炸锅了,对着陈小二和杨树林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黑心肝儿的,居然想出这种腌臜主意,还好那女子有良心。” “就是啊,心那么黑,谁还敢去他店里吃饭。” 陈小二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一拍大腿,梗着脖子大声挣扎一句,“那是杨树林借了银子的欠条,不是别的什么,不是。” ”呵,你是当自己傻呢,还是当大家好骗啊!“王远冷笑一声,从杨树林手中抢过两样罪证。 杨树林哭丧着脸瘫在地上,任由王远抢走,他已经无所谓了,居然真给那个算命的说中了,早知道就花些钱避过这一劫多好,哎哟喂,肉疼啊。 王远继续道,“胁迫和陷害两条罪名加一起可是要判刑的,明日我就拿着它们去县衙击鼓,看看县老爷信不信你的胡话。” “不关我的事儿,乌贵才是主谋,他要报复你,那女的也是他找来的,不关我的事儿。”陈小二喊着,推开人群就跑了。 “哥,你等等我啊。”陈小三伸长了手,一边喊一边跟着跑了。 东家都跑了,剩下的喜迎客的伙计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都灰溜溜地逃回了饭馆里,他们还有工钱没结呢,可不能随便走了。 陈小二逃了,还有乌贵在,大家又返回去找乌贵,却只在厨房里看到一把掉在地上的刀和桶里油腻腻的水 众人都惋惜叹气,“哎,还想给这畜生两拳呢。” 乌贵并不缺拳头,他们哪里知道,要是可以选择,乌贵巴不得回到厨房里去。 破庙里,朱员外揍完第一轮正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休息,又让两个家丁去练练手。 刚才他已经看到了乌贵头上的纱布,他的牡丹果然很勇敢,一心为他,他心里很感动。 “兄弟们,继续揍他!”傅茵兄妹压低嗓音,齐声欢呼,“不要手下留情,请用最残忍的招数。” 古岳只是眼中带笑地看着傅茵闹,虽然他跟乌贵有过节,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战斗的诱惑。 “我给你报仇啦,嘿嘿。”傅茵跳到古岳耳边低语一句。 第六十三章 麻辣咸鲜香 “嗯,谢谢你,茵子。”古岳静静地看着她,傅茵一晃脑袋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报前世差点儿被掐死之仇,他说的是报争斗之仇,不一样,不过那有怎么样呢。 她轻声微笑起来,转头再次欣赏起斗殴现场。 乌贵心里已经明白,牡丹敢背叛他肯定就已经跟朱员外摊牌了,那臭娘们儿胆子倒不小,他再也威胁不了她了,现在能把掳走的也只可能是朱员外。 朱家厉害又怎么样,他乌家也不是好惹得,还有耳边那两个上跳下窜的小崽子,早晚灭了他们,乌贵恨恨地想着,偏偏手被反捆着,头上还罩着黑罩,气得炸肺也挣脱不开,喉咙发出沙哑的狂喝。 “龟儿子,是爷们儿让老子站起来单挑。” 被激怒的朱员外撩起袖子,就要大喝一声“单挑就单挑”的蠢话,却见傅茵对着他们嘘声,自己悄悄猫到乌贵身后去了。 破庙里有片刻的消停,乌贵心里一喜,以为他有机会站起身,来一个潇洒的反击,没想到腿还没打直又被一脚杠倒了, “哈哈哈,没错,就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就是不给你机会,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傅茵白眼儿一翻,姐可不是爷们儿,是姐妹儿。 傅梁给了妹子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儿,上前又是一番拳脚相加,虽然没看到,但众人可以想象乌贵的头肯定跟猪头差不离了。 “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我求饶。” 乌贵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抖如糠筛,怕得眼泪鼻涕横流,他想回家,他想哥哥弟弟们了,呜呜呜。 “哼,老爷我看起来这么好说话吗?”朱员外冷笑一声。 “哎,歹毒的人看别人却是善良的,这是哪家的道理?”傅茵摇头感叹,可惜啊,人总是认不清现,“乌贵,把你脑子生得蠢不是你的错,但脑子蠢偏还要出来害人,就是你自己的错了。” 几人对打乌贵有兴趣,对一直打同一个猪头却没兴趣,自己尽兴了也得留给别人尽兴不是,准备撤了。 这番话叫朱员外听得熟悉又舒心,几人听他道一句,“滚,我会好好招呼他的。”就转头回去找王远了,这才是他们的目标呀。 消息的传递总是需要过程,从破庙到好记酒楼的路上还能听到摆陈小二龙门阵的议论声,但好记酒楼里的热心观众却已经尽数散去。 芍药早早就跟着红儿溜出人群,去找牡丹兑现承诺了,她才不想被一群或同情或好奇的人围观呢。 一炷香后,鱼跃何莲雅阁里。 王远正在耍花腔,“修路是造福来烟村民的好事儿,难得你们小小年纪,辛苦一番却不为一己私利,也是让人敬佩, 但一码归一码,你们的那份酬谢我自不会少给,但修路之事我只是一低贱商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至于流芳千古的义名那就更是承受不起了。” “本来想着王叔生意做得这么大,是有大远见之人,所以特来提前相告作为优先选择,没想到,哎,我这里还有一发财的好点子要献给出钱的乡绅富商作为回报呢。既然如此,哥,岳娃子,那咱就别耽搁王叔做生意了,去找找别家。” 唐然皮笑肉不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傅梁和古岳虽然不知道傅茵卖得是什么关子,却信任地跟着起身一起走,他们也没想到,王远刚听了个开头,就一口拒绝帮忙牵头,心里难免失落。 走在最前面的傅茵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头数着一二三…… “傅丫头这话是何意?”王远眼里精光一闪,通过这次的事儿他觉得已经不能小瞧傅家丫头了,而且这丫头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他生意之所以能越做越大,靠得就是善于抓住机遇和做事儿的深思远见,当年他不满足于开一家小饭馆,而是顶着压力东拼西凑,开了镇上第一家可媲美县里排场的酒楼,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后来终于苦尽甘来,生意也是越做越顺。 靠捐钱修路来建碑立传当然不是没好处,但得看碑立在何处,都有谁知道他捐了这钱啊,如果碑立在府城甚至更兴旺繁华的地界,那当然是千金不换的好事儿。 但立在一穷乡僻壤的乡镇交界口,对他的生意实在用处不大,且他儿子也不是考科举的材料,修路数额巨大实在是不划算,他是生意人,自然以利益为先。 “没啥意思,就是觉得嘴巴痒痒,得尽快找个有远见的商人把点子一吐为快才好。”傅茵回头乖巧一笑。 “”王远听得心里无语,话说大了也不怕闪了舌头,脚上却走了几步,嘴上也道,“既然这样,丫头何必走那么远呢,还是坐下说给王叔听一听。” 哼,刚才还自称我呢,现在就是王叔了,果然奸诈,傅茵心里啧啧两声,但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只是捏着小手一脸为难地杵着不动。 哟,脾气还挺大,王远大笑起来,“哈哈,放心,只要是能挣钱的好点子,当然值得起它该值的价钱,王叔绝不压价,行了。” 如此,几人又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傅茵咧开小嘴弯起了月牙儿眼,笑眯眯道,“那是自然,王叔的品行在生意方面还是没问题的,要不生意咋能越做越大呢,嘿嘿。” 这话听来咋感觉有点儿损他呢,王远懒得计较,只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丫头,说说你的点子。” “嗯,我要说的是一种叫火锅的东西。”傅茵顿了顿,看了下王远疑惑的表情才慢慢解释。 “饭桌上挖个洞坐上一似盆的锅,汤底可麻辣可清汤,下面放碳火烧,桌上装盘摆上各色食材,比如羊肉片儿,菌子,鸭肠客人围坐一起,朝滚开的高汤锅底放入自己想吃的菜,一熟即捞,蘸一点儿特制调料,吃进嘴里时热气腾腾,满嘴麻辣咸鲜香,哎哟哟,那个爽啊。” 吃火锅已经是她上辈子的事儿了,想起来真是直流口水,正巧古岳给她填了茶水,端过来喝一口冲冲味儿也好。 第六十四章 后会有期 “咕噜”傅梁已经忍不住大口吞咽口水了,肚子里的三鲜粉早就没了,妹子夸张的表情和描述让他觉得饿得慌,也赶紧跟着端起茶杯灌下一大口茶水,额,更馋了。 王远听得眼睛大放异彩,这样新奇的事物他是闻所未闻啊,还想继续询问汤底用料可有什么讲究,就听那小丫头又开口了。 “王叔,我这可是绝不外传的独特菜品,已经泄露够多了哦,嘻嘻。” 小姑娘睁大眼睛抖机灵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 他皱眉想了想,因为有了这孩子的‘热心参合’,陈小二算是彻底完了,对他在青平的生意自然有好处, 因为十年前和王及时的里长之争,他心里虽然一直不爽,但再怎么说那儿也是他王家的根儿,是他百年后要埋葬的地方,修路是全村的大事儿,他作为其中一份子该出力的时候自然不能少了,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他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叫火锅的东西会火起来,三相结合起来,花个几百两买了她的秘方,再帮她牵头游说别人倒也不是不行,至于他们同不同意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想到这些他眉目舒展开来。 “既然是同乡,自然就是一家人,王叔不是那等白拿的奸诈小人,再说了,能为来烟村修路出力也是我的荣幸。” 这意思是答应了,傅茵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就怕这人不识货到时候费力不讨好,害大家白忙活一场。 古岳黝黑的眼珠子里也难掩兴奋,傅梁也十分高兴,放下了担忧现在满脑子都是饥饿和对火锅的渴望,茶水灌得更快了。 几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傅茵答应将自己得知的所有细节都告诉王远,没错,是王远本人而不是厨子,王远也答应出五百两修路钱。 因为身上现银不多,只给了他们一百两的银票,等他去昌武县把事儿办完回来,再把剩下的四百两结清,并承诺到时候帮忙游说其他人,但成不成关键还在于傅茵几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看着刘掌柜递到面前,打包好的一只烧鹅和两包点心,傅茵好爽一抱拳,抱着它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后会有期。”傅梁和古岳也学着那样子告辞一番,说的时候还有点儿别扭,嘴巴打瓢,说完感觉浑身舒畅,高高兴兴地走了。 什么时候庄稼人也混迹江湖了? 留步桌前的王远嘴角抽动,半晌无语。 此时里长一家已经在路口等候许久了,大家知道事儿成了都很高兴,王及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孩子好孩子”的叠声儿夸赞他们。 又惭愧道,“本来该我这个里长出头,没想到却把事儿推给了孩子,你们比我这个里长管用啊,全村人都得感激你们。 王远也是个好的,有本事,给大家捐这么多,下次我得和你们一起,登门感谢他才行。” “哟,你两一见面可就跟斗鸡眼似得,别到时候吵起来了给孩子拖后腿。”陈婆婆朗声笑骂,又赞道,“那孩子我看着长大,不是小气啦的,我倒不担心他反悔。” “咳咳,那哪儿能啊,他给村里人做了好事儿,过去的事儿儿子自然不能再计较了。” 王及时有些窘迫,力争在几个孩子面前维护他里长的面子。又想到勾结外人陷害同乡的杨树林,心也沉了下来,这兔崽子不狠狠教训了早晚惹出大祸。 “行了,看样子快要下雨了,赶紧回去得好。”王老爹看着天边黑沉沉的阴云,有点儿担心。 陈婆婆也担心半路淋成落汤鸡,一坐上去就埋怨王老爹,“你个老头子现在才说,刚才也不知道催一催,要是赶不及回去可咋好。” 王老爹已经习惯了老婆子时不时的无理取闹,也不理她,只捏着鞭子待大家坐好就甩下去。 大家都不好插话,乖乖上车坐好,傅茵和古岳相视一笑,也坐上牛车,听到牛“哞哞”叫了一声,牛车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回乡的小路。 半道上还遇到了一瘸一拐的杨树林,那人傻兮兮地妄想搭牛车,可惜被陈婆婆指桑骂槐的一句,“混账东西,怎么走得这么慢,老头子你怎么赶的车啊。”给骂住了嘴。 他只好苦兮兮地继续走,等着迎接暴雨的沐浴,大家都对他同情不起来,傅茵更是幸灾乐祸,多行不义必自毙。 翌日一早,傅茵在“淅淅沥沥”的雨滴声中醒来。 “还在下呢?”她打着哈欠起床。 拉开房门,地上湿漉漉一片,小山村的青翠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沁凉的空气带着芳草和泥土特有的味道。 下雨天坡上干不了活儿,李氏坐在小杌子上缝缝补补的,傅盛则在屋檐下拿绳子编起了渔网,傅茵环视一圈也没看到她哥,这人一刻也闲不下来,准是又干啥去了。 “娘,我哥呢?” “嗨,说是去找岳娃子抓泥鳅去了。”李氏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断断续续的小雨,儿子是带了蓑衣和斗笠出门的,不担心淋雨,不过还是有些不满意,“臭小子要是敢把衣裳弄脏,我要他好看。” 傅茵听了顿时失了兴致,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对那种软体蠕动类生物一向敬而远之,满脸嫌弃的样子看得傅盛有趣。 “呵呵,俗话说得好,天上的斑鸠,地上的泥鳅,闺女啊,这泥鳅可是好东西。” “你爹说得对,要是你哥真捉了回来,娘就给你砍成一小节一小节的,都看不出原型了那还怕了啥?再买两块儿豆腐回来一起烧,保管有滋有味,吃得你停不下嘴。”李氏也笑眯眯的,她知道闺女从来不吃这个,不过每次都是苦口婆心地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恶意的。 “没错,你娘厨艺好,咱是有口福的人啊,嘿嘿。”傅盛又瞥了一眼媳妇,傻笑一声。 “去你的,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就是想使唤老娘做饭,哼,看不出来啊老傅,还挺有心眼儿。”李氏心里乐开了花儿,面上十分不屑。 第六十五章 你这么贫小牛造吗 “没有的事儿,那啥,不是你做的饭好吃嘛。”傅盛一脸认真道,末了还补充一句,“说是山珍海味也不为过。” 傅茵木着张小脸,在心里犯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这是秀恩爱呀还是唱双簧呀。 不过她知道,做饭的人只有在自己做的饭菜受欢迎时,才是最开心的最窝心的,她既不愿意爹娘失望又有些恐惧泥鳅黄鳝之类,正纠结的时候,敲门声拯救了她。 “咚咚咚,李婶儿,茵子,你们在家啊。”融洽的谈话声飘出院门,外面的田禾香自然听到了,所以有此一说。 “禾香,我在呢。”此刻已是毛毛细雨,傅茵不乐意披蓑衣,飞奔过去开了门。 “快进来,别淋着雨了,呀,还拿这么些布头啊。”傅茵拉着田禾香进堂屋,打眼瞧见了小篮子里花花绿绿的各色碎布。 “傅叔,李婶儿,我寻思着没啥事儿,就来找茵子一起绣荷包。”田荷香进门礼貌叫人。 李氏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诶,好,你们自己玩儿。”几人打完招呼,傅茵就把人拉进自己屋里了,又拿出昨儿得的一包点心出来招待。 “尝尝,绿豆酥,可甜了,给我哥吃得只剩那么几块儿了。” 田禾香捻起一小块儿,绿豆酥含进嘴里就化了,甜而不腻,一脸享受道,“嗯,这个好吃,又细又甜。” “甜,嘿嘿。” 两个小姑娘就一边儿用碎布头绣荷包,手帕等小玩意儿,一边儿闲聊,偶尔含一小块儿绿豆酥,似乎能甜进人心里,简单却又开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傅茵绣得慢,一个青色荷包绣了一半的时候,田禾香已经放下了绣好的杜鹃花,转头拿了一块红得晃眼的布头。 “茵子,这颜色正得很,上面绣上一簇腊梅,用来做手帕一定很好看,喏,给你了。” 傅茵正暗暗吐槽布头的艳丽,田禾香就来了这么一句,模样还颇为不舍,似乎要不是看在小伙伴的份儿上,她还不给呢。 “” 她还是个萌萌哒的小孩子啊,用这么靓丽的手帕适合吗?傅茵扯了扯唇角,无声抗议。 “喜欢就拿着,别客气啊,这一篮子碎布头又花不了两个钱,况且你皮肤白,衬得起鲜艳的颜色。”田禾香瞟一眼傅茵,眼里满是羡慕。 “”傅茵无语了,她这微黄的肤色还叫白?再看禾香,好嘛,是比她要白那么一两点儿。 “禾香的肤色也很好看啊,你这叫蜜糖色,是健康的肤色,看起来就精神,各有各的美,做人嘛,健康第一。” 额,感觉有点儿像广告语呢。 田禾香闻言,蜜糖色的脸颊泛起了红扑扑的红晕,不好意思地问她,“真的吗?可是娘说我太黑了,让我少出去晒太阳,巴不得我捂白一点儿呢。” 真是个害羞不经夸的小姑娘,傅茵呵呵一笑,“能自然白一些当然也挺好,不过早上的太阳多晒晒对身体好,中午太阳烈的时候就别出门了。” “嗯,也对,人哪里能不晒太阳呢,那庄稼不晒太阳都长不好,粮食不晒太阳都发霉呢。”田禾香很是赞同。 话糙理不糙,傅茵点点头,屋外雨水滴滴答答,屋里她打算分享下 “我倒是知道蛋清可以让皮肤变细腻,就是你家每次煎鸡蛋的时候都弄一点儿蛋清起来,敷在脸上按摩一会儿,像鼻子啊,额头,下巴这些部位,按摩完了用水冲洗掉,再涂上一层薄薄的面脂就行了,当然啦,面脂太贵,咱现在还用不起。” “是吗?那我下次试一试,只用那么一点儿奶奶应该不会怪我的。”小姑娘总是对变漂亮充满兴趣,田禾香停下了手中的针线,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会,不会。”说到这里,傅茵又想起了一些补水的法子,琢磨一番接着道,“听说多喝蜂蜜柠檬水可以补充皮肤水分哦,你可以试试,反正多喝也没啥坏处,还有地里种的黄瓜,捣碎了挤出水来敷脸也不错,比较清爽。“ ”真的啊,我屋子里就有蜂蜜,还是年初舅舅送我的生辰礼,平日里都舍不得放,到现在都还剩半罐儿呢。“ 田禾香说完很快又拧起来眉头,“可这柠檬是什么东西,名儿倒是很好听,就是从未听说过,茵子,这个叫柠檬是跟蜂蜜一样好吃吗?” 因为傅家是从外地迁居到来烟村的,所以田禾香觉得这肯定是傅叔他们吃过的东西,茵子或许听说过。 “额,其实我也没吃过柠檬,嘿嘿,就是书上看来的。”傅茵吐了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瓜儿,见对面小姑娘盯着她捂嘴偷笑,哼了一声继续炫耀, “我虽然没吃过柠檬,但那还真是个好东西,据说在冬暖夏凉的山地会有野生的柠檬树,结出的果实嘛,喏,这么大,跟橘子一般大小。” 傅茵边说边比划,邹巴着小脸儿,“哎哟哟,那滋味,比醋还霸道,忒酸,酸得掉牙。不过嘛,嘿嘿,要是放了蜂蜜一起泡水就还蛮好喝的,尤其是夏天,吊在桶里放深井里冰上一时辰,再捞起来喝下去,啧啧,那个爽快哦。” “那个好笑哦。”田禾香噗嗤笑出了声,小身板东倒西歪的,“嘻嘻,茵子,我发现你还挺能吹牛,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书本多贵重啊,哪里会写这些个吃的,还说得跟亲身吃过一样,哈哈哈。” “”傅茵,好想要颗柠檬树怎么破,气鼓鼓地,“哼,等我找到柠檬树,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好啊,那我的蜂蜜也给你存着,等着拿它泡柠檬的那一天。”田禾香摇着头收敛笑声,擦擦眼角的泪水,拿起布头继续秀起了花儿。 “禾香小淑女,你这么贫嘴小牛造吗?”傅茵无语,之前的羞涩小姑娘呢,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小牛啥?”田禾香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忙活。 傅茵正要好好点醒下小伙伴,就听院门外大嗓门响起,“娘,妹子,快来看啊,我捉了啥?” 第六十六章 买豆腐 “哟,还有两根黄鳝,真肥,行啊儿子。”李氏很是高兴,提着篓子就进了厨房,又叫傅盛给她腾出一个木盆儿来,舀几瓢清水漂养起来。 “那是,您儿子出马,一个顶俩儿。” 难得受到老娘的表娘,傅梁本就颠儿颠儿乐,又听田禾香赞一句,“捉得真多,泥鳅都有十几根儿。”更是得意不已,披着的蓑衣也不急着解了,就那么抖着单腿笑眯了眼,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哥,那啥,你不是跟岳娃子一起去捉的吗?他捉了多少啊。”傅茵刚才搓着双臂跳开了,见黄鳝被端走了,这才凑过去问话。 “咳,篓子里有一条黄鳝就是他捉的,泥鳅倒是跟我捉的差不多。” “嗯,不错。”傅茵和田禾香异口同声道。 其实岳娃子捉得泥鳅更多,不过傅梁觉得自己是个心地善良且脸皮薄的好孩子,就没好意思再接受岳娃子的好意。 他怕妹子再问,立马转移话题。 “我说妹子啊,你看看人禾香,胆儿可比你大多了,亏你昨儿还在王叔面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呢,那潇洒样儿装得跟真的似的,嘿,哥还以为妹子是一女大侠呢,没想到今儿被一泥鳅逼得现了原型,哈哈哈,真逗。” “嘻嘻,我也觉得挺逗的。”傅茵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哥,朝厨房大声道,“娘啊,您刚不是说要做泥鳅炖豆腐吗?今儿下雨,王叔家豆腐多半做得少,再晚就没啦。” “干,干啥看我,我多累啊啊,才刚回来呢。”傅梁赶紧去解领口的带子,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哦,对对。”灶房里传来李氏的回话。 她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看一眼刚取下蓑衣的儿子,“唉唉,不用取,正好,你跑一趟老王家啊,买两块豆腐回来。”说着从怀里掏了几文钱递过去。 “”傅梁气鼓鼓地瞪一眼妹子,却收到一个鬼脸,只好又套上蓑衣,戴上斗笠乖乖地出门了。 “嘿,平日不是老爱往外跑,一刻也消停不了嘛,现在垂头丧气的干啥。”李氏嘀咕一句,又转身进了灶房。 田禾香看得十分羡慕,她可是只有弟弟没有哥哥的人,虽然弟弟也很乖很可爱,但是有了哥哥感觉应该很不同,可惜啊,注定是体会不到的了,这样想着,一声叹息就出了嘴。 “哎。” “咋啦,禾香。”傅茵拉拉她的衣袖问她。 “没啥。”田禾香摇摇头,接着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兄妹感情很好,虽然偶尔会斗斗嘴。” “那倒是,呵呵。”傅茵也很是高兴,她很喜欢身边的亲人,包括那个瓜兮兮的大哥,还喜欢周围的一切,深山,溪流,田野,空气她都很喜欢。 两人说着话又回到屋里绣帕子,等到快正午的时候,雨也停了,田禾香提着篮子说要回家了,傅茵留她在这儿吃饭,田禾香哪里好意思赖在别人家吃肉,傅茵也不好强留,两人约好明儿要是出太阳就去挖荠菜和蒲公英。 荠菜包饺子好吃,是天然又丰富的美味佳肴,春季的蒲同英炒蛋好吃,深秋时节的蒲公英连根儿整株挖出来泡水或者炖汤最好不过。 今儿中午是注定吃不成泥鳅豆腐的了,不止因为买豆腐的人失踪了,还因为泥鳅盆里换了两次的水还脏兮兮的。 “这孩子,买个豆腐怎么买到雨停了都没回来。”傅盛看一眼紧闭的院门,继续低头修理着手上的树枝,他得把后山的鸡棚再加固一下,也多弄一块儿遮阳避雨的地方出来。 这是傅茵的意思,也是李氏喜闻乐见的,她家准备多孵小鸡多养鸡。 本来是想建个大型养鸡场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简简单单地过段清净日子再说,她还想找机会再进莫郎山看看。 “放心,你儿子你还不清楚啊,饭点儿准回来。”李氏正在切萝卜丝儿,刀起刀落声十分密集,丝毫也不担心。 可这次却被她猜错了,饭桌上的菜快要放凉了,儿子也没回来,这也太不寻常了,李氏慌了,起身就要去找儿子,嘴里也不轻饶他,“兔崽子,吃饭也不知道回来。” 傅茵自告奋勇要去找,李氏有些不放心,被傅盛一句,“大白天的,许是有啥事儿耽搁了。”给劝住了。 一路踩着泥泞的土地,傅茵到达卖豆腐的王远家时,他们一家正在吃午饭呢。 “王叔,我哥来过了么。” “茵子啊,你哥买完豆腐就走了啊,咋的,还没回去?”逢人三分笑的王远也有些奇怪了,“是不是跑哪里玩儿去了。” “或许是,叔,我回去了啊。”傅茵无意和他多聊,只好皱着眉头倒回去,之前以为是在这边有啥事儿耽搁了,既然已经买好了豆腐,怎么会不回家呢? 她一路走一路张望,也没看到傅梁的身影,心里有些担心。 刚下完雨,泥地湿滑,即便小心看着路走,出门时换的那双旧鞋也变得脏兮兮的了,把裤腰往上提了又提,裙摆也已经星星点点的了。 路过别家院门,都要打听一句看到她哥没有,无一例外都说没有看到。 傅茵怕爹娘等着急,只好先回去,结果在小路岔口碰到了脚穿草鞋,手上端着几块儿豆腐的古岳,看样子是往她家的方向去,傅茵脑子一转,有些明白过来。 “岳娃子,我哥去你家啦。” “没有。”古岳看到她有些高兴,笑着摇摇头,“我刚才在王大娘家看到梁子了,他看小川斗蛐蛐看得起劲,我看他身边放着一盆豆腐,问了才知道他是出来买豆腐的,我担心你们等着急,就送过来了。” “哼,我就知道他准是贪玩儿去了。”傅茵提着裙摆郁闷不已,她又有得洗了,古岳也看出她的狼狈了,赶紧把豆腐递过去,催她快回去。 “回去,小心地上滑。” “哎,你跟我一起走啊,都来了就上我家坐会儿呗。” “今儿就不了,我还有事儿。”古岳不好意思过去,这时候茵子家正吃午饭呢,他去了傅叔他们肯定又要留他吃饭。 第六十七章 三年后 日子总在你来我往中过去,傅莱茵也长成大姑娘了,村里的人去年都在传,傅家姑娘和古家小子青梅竹马的,都以为第二年傅家就要嫁女了,可天不遂人愿的是从年初开始朝局就动荡不安。 反贼以谋反成功后加官进爵为诱饵,联合地方恶势力势力,煽动民众情绪,导致很多本来就对朝廷不满和怨天怨地的游手好闲之徒,性情残暴的抢匪都动作起来。 京城周围各处要道大小匪患横行,渐渐往南蔓延,如今距离府城不远处的山坳就集聚了一群打劫抢掠的恶贼。 古岳为此很是担忧,看这个蔓延情况,朝廷能征善战的悍将又少,要是府城守军不得力,情况再得不到遏制,打到县里来也就是一个来月的事儿了,到时候再跑可就迟了。 傅莱茵也对之后的情况不乐观,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什么样的生活都必须在太平时才有盼头,才能慢慢推进下去。要是真打起仗来了。 你能放心得种庄稼吗?农作物刚种下去就能给你毁了,还没收获就因为担心被抢而急急忙忙的收割了,收了又担心被抢而终日惶惶不安,最重要的是性命忧天。 能安心的开店做生意吗?报名都来不及,才起步没有背景的小摊贩根本做不了生意。建好的房子说不定不久就会被成百上千的恶贼抢占了去,你还能去拼命? 经过几年的相处和刻苦学习,练习武术,傅莱茵和古岳的体格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虽然对付几个毛贼不在怕的,但是古奶奶和傅家其他人在面对恶人时,他们难免顾忌不到,实在太过危险,要是伤了人可就太不值当了,生命安全不能冒一点点危险。 两家人一合计决定不能再留在村里了,得往南边儿去,村里面做此打算的人家在少数,可背井离乡未来遥遥看不到希望,很多人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在心里盼望着朝廷能出兵镇压反贼,就不用拖家带口的离家了。 村里人都讲究抱团,你去到南边别的村镇,作为外来人要是被欺负了都没有人帮衬你,只有忍者的份儿,再说,南边也不一定就绝对安全,万一那边过不久也反起来了呢?还不如守着老祖业,能过一天算一天。 村长的意思和绝大多数村民一样,就守着祖业,朝廷也不是吃稀饭的,镇守北边边防的大军一定会分出几万人回来平反的。 知道傅古两家准备变卖房屋土地离开,很多长舌妇都在私底下对他们颇多为此,观念老旧的老人几番上前劝说他们,要是离了家可就是没了根的人了,以后没有同姓同宗族的帮衬着,在外地可是过不好的。 但傅莱茵和古岳并非心血来潮,也不是杞人忧天。镇边大将李将军根本分不出兵力来支援朝廷,他们前段日子特意去府城跑了一趟,从得到的消息和推断来看,这次动荡就是就北边蛮夷的手笔,估计边关现在已经告急了。 第六十八章 征兵 就在他们决定变卖房屋的时候,朝廷的强制征兵令出来了。 这一举动让所有的村民都一片哀嚎,这可是要拿着刀上战场和敌人真枪实战的对打啊,自古以来征兵去的老少爷们儿十个有六个都回不来,剩下能回来的也是缺胳膊断腿儿的,他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塌了这个家还有啥奔头啊,这可是全家的命啊。 村里常常能听到妇人的哭嚎声,骂自己命苦,也有骂朝廷无能的,可刚骂一句就被家里男人或长辈制止了,乱世用重典,前段日子新的刑罚已经下来了,大家知道后很是胆战心惊了一段日子。要是谁看你不顺眼去跟县令举报你辱骂皇帝辱骂朝廷,全家一起坐牢都是轻的, 傅母每天都耳提面命的约束傅梁,就怕他出去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从今天开始乖乖的给我待在村里,不准去县城,要买啥有你爹呢?否给我找到机会就开溜,要不然你就不是我儿子,听到没有。” “这么严重吗?娘,你可是我亲娘,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啊,哪有亲娘不要亲儿子的呢?至于吗?好难过,好伤心啊。”傅梁看最近家里都挺苦闷的本来想活跃活跃气氛,结果平常虽然常常骂他但很疼他的娘拿着根竹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常常做和事老的爹也不吭声,至于常常坑哥但很护短的妹子嘛,直接无视她,看着天上的白云一脸思考状。 半天给你来一句,“你可能真是捡来的。”晕倒。 “咚咚咚” “谁啊,乖儿子快去开门。”傅母吆喝一声。 “好嘞,嘿嘿”傅梁又开心了,欢欢喜喜地跑去给来得及时的敲门人开门去了,要不然他得郁闷好长时间呢。 “哟,是古岳啊,来,快进来说。” 古岳是跑着过来的进门喊了人,就跟傅家人商量起征兵令的事儿来。虽然还没过定礼,但傅家父母早已经把他当做亲儿子了,又没有外人在,所以说起话来不拘束。 “我去县里打听了,这次的征兵令不能拿银子顶,这消息估计明早会下发到村里来。我们得早做打算了。”古岳这样说,神情一片凝重。 “没错儿,既然避免不了是得早做打算。”傅莱茵一向是遇事儿就解决事儿,怨天尤人不是办法,只会让身边人更消沉更担忧。 最后他们决定傅家父母和傅莱茵带着古奶奶仍然往南边儿去,傅家由傅梁去当兵,原本傅爹坚决不同意,可拗不过儿子想出人头地的决心,虽然实在担心,但家里还有妻子和女儿,还有古奶奶要照顾,要是由他去当兵交给傅梁他也实在是不放心。 好在岳娃子是个有本事儿且稳妥的人,他们两兄弟相互照应呢到底能安心一两分。 傅梁得知自己即将奔赴战场去北边成为李将军麾下小兵后,一直就兴奋不已,完全没有对刀光剑影的害怕和即将离家出门的愁苦,晚饭时拉着古岳兴奋地谈天说地, 第六十九章 出发前的准备 谈李将军的传闻,谈自己啥时候能升个总旗当当,或许是话多了真的能跟菜一样下饭,最后傅梁多吃了一碗饭,撑得他又拉着岳娃子去村里转悠接着说去了,美其名曰做好计划。 一整天,两个小年轻除了几次眼神交流,都被正事儿给耽误得没说几句话。出门时,傅莱茵特意去送送他们,悄悄咪咪地拉了下手,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儿也就罢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傅莱茵也只能想办法让他们上战场能多几分保命的机会,能照顾好家里一切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第二天,傅莱茵拉着哥哥和古岳进县城去了,这次是征得了傅母的同意,把傅梁高兴得一路上活跃得不行。 这三年几人一直勤于练武,靠着打凶猛的野兽赚了不少银子,但古奶奶长期吃药花费不小,傅家兄妹两又贪吃,家里粮食全靠买,所以余下的不算很多,好在之前本来打算娶媳妇嫁女儿前都建新房的,房屋计划得挺大,所以都预留了一笔还算客观的钱。 这次去县里,他们准备打几把防身用的匕首,还有飞镖之类,原本朝廷动荡铁制品管得很严,但好在铁匠老庄是老熟人,因为一次意味救过他家老伴儿的命,老庄一直对他们感激不已,知道他们舞刀弄剑又是猎人,每次有了货都会给他们预留一点。所以应该不算大问题。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老庄叔,那就拜托你了。”古岳三人朝老庄道谢后退出内室,又朝粮铺走去。 “哟,傅家妹子又来光顾我家生意啊,哎,这几天生意变差了,还好有你们这些老主顾照顾照顾生意。” “二娃哥,细粮现在什么价?”傅莱茵上前询问,手里抓起一把粮食查看。 虽然因为打仗价格比起往年高了一倍不止,但好在没有遇上灾年,村民多有粗粮果腹,量价不至于遭哄抢得太离谱。但他们还是买了足够路上吃的。不论是古岳两人还是她们南下,路上万一有个什么需要躲进山洞辟祸啥的,有了粮食才能心安不是。 再然后就是四季的换洗义务了,日常穿的平常都有添置,但北方的冬天实在太寒冷,听说朝廷因为征战军饷不够,连冬衣都不够,那里不仅寒冷还风大,又要站岗,很多将士是活活冻死的,能熬过寒冬也算过了一道鬼门关。 所以这次主要是为古岳和傅梁添置行军轻便的皮靴,和新棉衣。新的棉衣更加暖和,原本想给他们一人添一身轻甲的,但县城这里没有。 “从征兵到出发估计会有几天的时间,毕竟村子这么多,要统计的也多,我明天跑一趟府城。”古岳主动揽过这项任务,一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做好准备不让奶奶和莱茵担心。他虽然相信能伤他的没几个人,除非是和蛮夷将领单打独斗。 “行,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行事。”傅莱茵叮嘱几句就同意了,傅梁也想跟着去府城,被妹子一句你还想不想做娘的好儿子给抵回去了。 第七十章 毕竟来县里是经过了他娘同意的,去府城可没有没有啊,他可不敢在非常时期惹娘生气。 如果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征兵军出发的日子,好在虽然盘查得很严格,靠着这几年经营的两处关系,七拐八弯的托人帮忙又帮着办了件棘手事儿,古岳总算顺利把两件轻甲拿到手给带回来了,这东西就花费他大半的积蓄,傅梁的那一份钱,说什么他也不说。 “咱本来就是兄弟,再说钱不钱的就是见面了。”古岳坚决不肯定,傅梁也不是拿扭捏的人,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一副以后我替你挡刀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你不拖后腿就行了。”傅母损了他一句。 用油皮纸包好的银票被傅母贴心地缝在了两人的内衣里,就怕有个万一,除了十来两碎银子都换成银票了,银子带多了毕竟打眼,出门在外的不比那些有权有势的富家子,被其它同行的眼红抢了就糟了。准备的换洗皮靴也是外面看着灰不隆冬的,但用料很好,不用一磨损还不亏脚,又轻巧又保暖。古岳拿着备好的包裹心里一片温暖。 “莱茵,等我。” “放心,要是局势真的好一些了,我们再从南方往北走,去离你们更近的城镇安家。”傅莱茵这样一说,把古岳激动得顾不得长辈在场,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哎,让他们说说悄悄话,这一分别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呢,两个孩子真是,哎” 傅母拍拍古奶奶的手,替她老人家擦擦眼角不舍的泪水,这样说。 这几天还发生了一些糟心事儿,古岳的两个叔叔婶婶又上门来讨要银子了,这次可以说是以死相逼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但 等送走了两兄弟,傅莱茵他们也准备离开往南方走了,希望能安稳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她一定履行承诺,去有他在的地方安家。 一路往南,行人着急忙慌的神色确实少了很多,这让加紧时间赶路的几人放心不少,平常都是傅爹和傅莱茵轮流着赶路,傅母和古奶奶坐在车里,虽然赶一段路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为了能有个安全的住宿荒郊野外的实在担心,不可避免的有时赶路时间挺长。 现在既然也可以好好歇一歇,如此过了几天,几人又赶了十几天的路来到了一个叫六安镇的地方,这里路段四通八达,即使有了兵祸也能利于逃命,加上这里同样背靠山脉,有个万一也能躲进山里,还不缺吃食。 这边几人总算安顿好了,那边行军的古岳他们也快到达北边战地。 秋去春又来,如此过了一年,局势总算安稳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曾经的府城半年前已经被反贼占领了去,不久前才抢回来,这是听傅莱茵向行商打听到的,几人都庆幸不已。 北边的古岳因为身手好,头脑灵活,在几次小规模战役中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才能,很受李将军的看重,已经升任千户了。 第七十一章 升官赐婚 而傅梁虽然有时性格跳脱,但身手挺好且为人讲义气,从不丢下同伴自己跑路,又肯听古岳的安排不会胡乱冲动打仗,所以也升任百户了。 傅莱茵看到这些收到的信,知道他们平安无事且能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心里安慰不少。这一年来她也没有闲着,做买卖,打猎啥挣钱做啥,也不挑,挣的钱大部分换成了药材托人给古岳他们寄过去了。 做了千户顾虑得就太多了,以前刚参军是只是一个小罗罗,只要顾好自己有饭吃有药用就行了,现在你得为地下那些人考虑,就算你再有本事也能顾着下面人的生活必需,那些兵才更愿意听令,士气也更胜。 古岳收到那些药材和衣物的时候又是暖心又是自责,所以老是劝傅莱茵别那么辛苦,这些他都会想办法解决,好在李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把手下人的药材全都收归上去分配,像这种家属寄来的大量的物资都是留下一半给他们自用,另外一半才会分配给其它士兵。 “古岳啊,你这个未婚妻真是不错啊,你小子有福气,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糟糠之妻啊。”李将军拍拍古岳的肩膀,这样说道。 “莱茵是比末将姓名更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候末将和莱茵已经说好了,她会等着我回去娶她的,我也必定不会辜负她的深情厚谊。”古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得发光,仿佛里面充满了柔情和思念,微微牵起的唇角看的李将军摇头失笑。 “呵呵,你啊你,也只有说起你未婚妻的时候才会展几分笑颜,平时啊跟个冷面神似的,王副将都说还好你是我们的战友不是敌人,上个战场是个杀神,下了战场是个冷面神,呵呵。” 古岳不理李将军的调侃,恭敬地行了一礼,就告退出去,疾步转身朝自己的账房走去,他已经等不及想看莱茵写给他的信了,可惜,老天不作美,刚回到账房拿出书信才看了个开头就被来人打断了。 “古千户,刚来了急报,将军让所有千户以上的都去营帐集合。”李将军身边的传令兵通知。 古岳只好把书信珍而重之地妥帖放进怀里,穿上刚卸下的盔甲,又往营帐去。 原来是斥候在岐山外发现了蛮夷集合的几万兵马,看样子是有一场大仗要打了。 其后一个来月,古岳带领着麾下战士,作为先锋军的一支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利用地形和兵法巧妙设计斩杀敌军统帅于马下,士气大振,在后面的追击战中又打赢了几场漂亮的胜仗,打得蛮夷元气大伤后退了百里地,估计短时间里是不敢来犯了。 此战让古岳彻底扬名于天下,皇上龙心大悦特赐封他为虎威将军,掌五万兵马,又听李将军说起了他和未婚妻感情极好却又分割两地的事儿,心里更加满意,毕竟皇帝不喜欢结党营私的属下,娶个毫无背景的村姑才是踏踏实实为他为朝廷卖命,因此特意给他们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