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反派女主飒爆了》 第1章 雨夜复仇 “救命!杀……杀人了!” 章玲从灌木丛后摔出来,路边的积水迸出水花,溅脏了衬衫。她的身子抖得像筛糠,爬起来没跑几步,又重重摔在地上。 章玲低头查视腿上的伤口,血液经雨水冲刷已经稀薄许多,露出外翻的皮肉,依稀可见白骨。 那缥缈的歌声再次响起来了,似从地狱深处传来,伴随着“嘎达”、“嘎达”的高跟鞋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催命一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来了! “苏羡是谁害死的?” 音色干净温柔,却又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章玲缩紧身体,慌忙摇头:“我不……我不知道……” 一只手伸过来,修长,惨白无血色。 那只手抬起章玲的下巴:“你知道。” 章玲不敢与她对视,视线只停在那张略带笑意的樱唇上。 在她面前的,是纠缠了她一个多月的年轻女子——名唤苏棠,自称是苏羡的亲戚。 章玲年过四十,在娱乐圈已经有一定的地位,是顶流明星苏羡的经纪人。按阅历来说,她不应该惧怕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晚辈,可哪里想到苏棠会如此疯魔,居然敢拿凶器劈她的腿。 “你是苏羡的经纪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雨水顺着苏棠的长发而下,滴在章玲眼睛里。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再次睁开忽然望见一双幽蓝的眸子,犹如鬼火,刹时失声尖叫起来:“你……你是什么东西?!” 苏棠幽幽一笑,压低嗓音狠厉道:“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个凶手的命重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害死了苏羡?” 章玲身子一震,瘫坐在地上,她空洞地盯着那双幽蓝的眼眸,灵魂仿佛被摄走:“我只知道这件事跟李瑞有关系,苏羡是谁害死的我真的不知道……” “哪个李瑞?”同名同姓的人太多。 “苏羡的音乐制作人李瑞。” 苏羡的音乐专辑大部分是李瑞制作的,他们应当是共赢的合作关系,李瑞为什么要害苏羡? 苏棠还要问些什么,一低头,发现章玲趁她思索时跑远了。她甩甩手中的三角刃,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血债,就要以血来偿! 苏棠循着章玲的踪迹追去,在一处拐角突然听见一个男声:“哎?你怎么了?” “救命!有人……有人要杀我……救救我……”是章玲。 “别怕,我们是警察。要杀你的人在哪里?” “在后面……” 警察? 苏棠顿了顿脚步。 如果她此时出去,章玲定会指认,接下来难免会有一堆麻烦事。她不能与警察碰面! 苏棠还没来得及抬脚,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从拐角转出来。五官立体硬朗,是寸头也掩盖不住的帅。 姜蔚看到苏棠怔了怔,将手中的伞递出去:“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半夜出来淋雨?” 苏棠急于脱身,强行镇定下来,接过雨伞大跨步离开。 此时一辆警车驶过来,章玲扒在车窗上大喊:“警官!就是她!是她要杀我!快抓她!” 姜蔚反应迅速,几步追上苏棠,反手扣住她的双手。苏棠顺势扒住姜蔚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哼唱了几句。 姜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双颊烧得通红,冰凉的雨水也浇不灭此刻的尴尬。 “你在……干什么?” 苏棠略显惊讶,歪头打量他:“为什么你没有……” “没有什么?”姜蔚脸色难看起来,“请你跟我到警局走一趟。” 警局里,姜蔚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笔,同事方禾在审问苏棠。 问了一堆基本信息之后,姜蔚忍不住插话道:“你跟章玲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杀她?” 苏棠悠悠淡淡地瞥了一眼姜蔚,道:“我没有杀她。” “可章玲指控你持刀砍伤了她。” 苏棠自信一笑:“她身上哪里有刀伤?” 姜蔚愣了愣,之前遇到章玲时,确实没看到有什么外伤,但章玲畏惧死亡的那种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低声向同事道:“方禾,你去找个女同事,检查一下章玲身上有没有伤口。” 方禾应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寂静让氛围更加尴尬。 苏棠即使坐在那里不出声,也是最抓人眼球的,没有人可以忍住不去看她。 姜蔚虽是警察,但好歹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是控制不住地往苏棠脸上瞟了几眼—— 一双杏眼干净无尘,脸颊饱满圆润,显得很幼态;而鼻子瘦削挺拔,平白添了几分凌厉,有一股清冷之感。 这般清纯的长相,却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抹胸短裙,火爆的身材一览无余,与她的气质实在不搭。 姜蔚看到不该看的地方,连忙收回视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此时方禾推门进来,向姜蔚摇了摇头:“章玲有些状况。” “出去说。”姜蔚大步走到屋外,“章玲怎么了?” “章玲在做检查时,一直说右腿外侧有刀伤。可徐贝找了几遍,并没有看到她说的伤口。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章玲在腿上又掐又锤,一下子哭一下子笑,还嚷嚷着要见苏棠。” 姜蔚回头看了一眼苏棠,她安静地坐着,从容淡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坚信自己受了重伤,一个矢口否认伤过人。年轻的苏棠过于冷静,年长的章玲过于疯癫,都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 “你去带章玲过来,正好当面对质。” “你是没有看见章玲……”方禾低了声,“跟个神经病一样……你让她过来,还不分分钟把苏棠撕了?” “谁撕谁还不一定。”姜蔚拍拍方禾的肩膀,挑眉看向苏棠,“别被她的外貌欺骗了。” 第2章 谁绑架了我 章玲一见到苏棠就扑上去撕她。 要不是姜蔚拉的快,那精致的美甲就要划伤苏棠的脸。 章玲哪里肯罢休,边骂边挥舞着利爪,全无职场女强人的样子,宛如街边骂架的泼妇,劲大得姜蔚差点拉不住。 直到拷住章玲的双手,这才缓了缓。 “你们有什么矛盾?”姜蔚问。 章玲对苏棠呸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骂:“苏棠,你他妈的敢耍我!” 苏棠不屑与她多话,扬头向姜蔚道:“既然她没事,那我可以走了吗?” 章玲撕心裂肺地吼叫:“你想走?你休想走!我要告你!” “告我什么?”苏棠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容,“你一根头发丝我都没碰过,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 章玲愣了愣。刀划破皮肉的痛感是真的,血液粘在手上的黏腻感是真的,畏惧死亡的恐惧感也是真的……如此真实的感受怎么会是假的? 她不信:“姜警官,她之前手上拿了刀,她是想杀我的!” 姜蔚看向苏棠,她仍然从容不迫地坐着。 未等他问话,苏棠开口了:“查一下监控不就清楚了?风细路139号。” 风细路139号是一个五星级酒店,当日有一场慈善晚会。监控中苏棠和章玲是从酒店后门出去的,章玲走路很踉跄,像是喝醉了酒;苏棠脸色阴沉,跟在章玲身后。 不过奇怪的是,苏棠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如她所说压根就没碰过章玲。而章玲走着走着突然奔跑起来,边跑边回头看苏棠,撞过电线杆、摔了几次,身上的擦伤便是这般由来。 至于凶器和血,监控中全无。 “不可能……不可能!” 章玲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见鬼一般,抓过桌上的杯子砸向屏幕。方禾厉声一喝,冲上来重新拷住她。 苏棠对姜蔚微微一笑:“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章玲喝醉了酒,我担心她发生什么事,才好心跟着她。” “你和苏羡是什么关系?”姜蔚问。 “好朋友。” “你为什么去慈善晚会?” “去慈善晚会当然是去做慈善。” “章玲是苏羡的经纪人,你是去找她的。” “就算我是去找章玲的,那又怎么样?这不犯法?” 姜蔚无话可说。从监控来看,她确实没有碰过章玲,只凭一面之词无法拘留她。 苏棠站起身来,问:“姜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姜蔚的身子往前微挪,恰好挡住她的去路:“你之前在我耳边唱的是什么歌?” “随口唱的,没有歌名。”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望见苏棠的笑脸,姜蔚眼里不自觉地弥漫了笑意,待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 外面的雨停了。 下过一场暴雨,又是凌晨,路上没有车和行人。苏棠徒步在大街上,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苏羡的音容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苏羡的容貌十分秀美,气质干净,犹如盛夏夜晚的月光。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翘,不笑时也似带着一分笑意。眼神却很漠然,眸子漆黑幽深,仿佛在凝视无尽的深渊。 这般出众的长相,给予了苏羡很多便利,出道三年便跻身娱乐圈顶流,但也引来许多恶意攻击。他很讨厌别人骂他“娘”,平时经常绷着脸,不轻易露笑。 最后一次见苏羡笑是什么时候?一年前?还是更久?苏棠已经记不清楚。 她记得,苏羡小时候是很爱笑的。 他们是孤儿,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了八九岁,在这之前的事情他们毫无记忆。他们相依为命,一起在城市里流浪,那时候常常食不果腹,但苏羡是很快乐的。 苏羡喜欢拉着苏棠去海边,收集各式各样的海螺。苏棠从海螺里听见的是风声,而苏羡听见的,却是来自深海的歌声。 后来他们到了福利院,因长相姣好又伶俐,很快就被人收养了。养父孙凉要为他们改姓名,他们死活不同意。 苏棠、苏羡这两个名字似乎刻在了基因里,好像生来就该叫这个名字。 做了孙凉的子女后,苏羡就渐渐地不爱笑了。他们很清楚,孙凉是看中苏羡异于常人的音乐天赋,才收养他们的。孙凉对苏羡抱有极大的期望,因此也极为严苛。 所幸苏羡不负期望,成了孙凉想要他成为的人。可昙花一现不过几年,苏羡就意外去世了。 身后忽然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苏棠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忽然失重,一个趔趄跌进绵软的胸膛,口鼻遭人捂上,一股刺激的味道在鼻腔里乱窜,熏得眼泪肆意乱流。 她奋力挣扎,长长的指甲嵌进歹人的肌肤里,抓出几道血痕来。身后的人低骂一声,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迷药加上缺氧,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也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苏棠从一片黑暗中醒来,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闻着有些作呕;头顶上传来“咔咔咔”的响声,有些像风扇转动的声音。 有电? 苏棠站起来,如同盲人一样用双手在黑暗中探索,直到摸到一块硬物。硬物上下都是空的,中间很平整,似乎是个货架。 她顺着货架一路摸过去,在尽头触到了冰冷的墙壁。又沿着墙壁上下摸过去,果然摸到了开关。按下开关,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房间不是很大,有四个空荡荡的货架,角落里有一些未搬走的海鲜,已经腐败发臭。 到底是谁将她带到这里的? 第3章 神秘人 苏棠走到厚重的门前,用力拉下门把。 大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外面反锁住了。余光瞥到门边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纸、一部手机和一个微型摄像头。 纸上是印刷的字体:打开手机。 一打开手机屏幕就蹦出来一条视频,封面是苏棠昏睡的脸。背后的环境与裸露的肩头,令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她已经预感到视频里是什么内容,强烈的耻辱感瞬间让泪水占满了眼眶,而自尊心却倔强地不允许它们落下。 她绝不会,在这种肮脏的人面前哭泣! 苏棠劈手打掉摄像头,点开视频播放键——里面的女人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镜头里,从头至脚,每一寸肌肤都拍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谁? 是章玲报复她?还是另有其人?苏羡的死到底有什么内情?竟然能让他们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威胁她! 她只是寻找真相就得到这番待遇,她不敢去细想,苏羡死前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苏棠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她决不妥协!就算是身败名裂,就算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她也要揪出凶手为苏羡报仇! 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有电话打进来。 苏棠还没从愤怒中回过神,不可自控地吼骂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拍视频的人。” 是经过处理的男声。 苏棠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将那个男人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可理智在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肆意戏弄的玩物。他扒光她的衣服,拍下这种不堪的视频,还在手机边放摄像头,不就是想看她知道之后的反应?如果她在此时崩溃,一定会让他更加得意。 她绝不能让他得逞。 苏棠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头的怒火,用平淡的口吻道:“你真无耻。” 手机那头静了两秒,似乎是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冷静下来。他用更讥诮的话来刺激她:“怎么样,对我的拍摄技术还满意吗?” 苏棠捏紧拳头,嘴唇因过于生气而控制不住地颤抖:“你是谁?” “呵。”他轻蔑地笑了一声,“视频一旦曝光,你认为,你还能在天回市待下去吗?” 苏棠终于从一堆零碎又混乱的信息中,抓到了真正的线索。什么章玲,什么李瑞,都是些用来迷惑她的假消息! 她咬牙问:“苏羡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你既然猜出来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他的语气从轻佻变得严肃,“让我看看你的异能是什么,或许我会考虑不曝光视频。” 苏棠愣了愣,他怎么知道她有异能? 再转念一想,他知道她有异能,却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异能,所以才不轻易露面的?真是个奸猾的家伙! 隔着手机屏幕,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苏棠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问:“苏羡,是不是还活着?” 手机那头没有任何回应,电话也没有挂断。 苏棠捡起摄像头,眼神狠厉:“我知道你在看!苏羡是不是在你手上?” “来,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手机里忽然响起一阵水声,水声中还夹杂着嘈杂的机械声,很是聒噪。 苏棠不明所以,低吼道:“苏羡在哪里?!” “欸——”他很有耐心地引导,“不要太着急,仔细听听,这里面有什么。” 苏棠闭上眼,尽量凝神静气,竟辨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姐……救我……姐……” 这个声音苏棠再熟悉不过了,顿时觉得脑子要炸掉——这几个月来,苏羡到底经历了什么? 被击中软肋的苏棠再也伪装不下去,泪珠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掉落,她几近崩溃地吼道:“你做了什么?你对苏羡做了什么!” 水声戛然而止。 “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我可以不肢解苏羡。” 那是苏棠最为重要的秘密。 一旦被人知晓,她就再也无法对人造成影响。她的异能,只能施加在没有任何防备的人身上。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有一天她能将他揪出来,他必会有所防备。 那是可能斗败他的筹码,她绝不能泄露出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拔尖的地方。” “哦?不知道也没关系。”他竟然表示谅解,“我有办法让你知道。” 电话挂断了。 苏棠的身子蓦地软下来,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不断回想神秘人说过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要抓苏羡? 她与苏羡在一起十几年,并没有发现苏羡有跟她一样的异能。苏羡唯一突出的是音乐上的创作天赋,可那是普通人也能达到的,何至于将他囚禁起来? 等等,“肢解”……他用的词为什么是肢解?苏羡被他怎么了?! 神秘人给的信息太多,苏棠的脑子乱成一团,捋了很久没有理出任何头绪。她醒过神来,忽然感到异常寒冷。 抬头望去,屋子里的风箱“嗡嗡”作响,墙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苏棠瞬间反应过来,他开了制冷器!这里是一个冰库!如此低的温度,他难道要冻死她? 不……她得出去! 苏棠抓住旁边的货架,用力支撑着站起来,缓缓行了几步,越走手脚越软,汗珠如雨下,浑身抖得像筛糠。忽然一阵晕眩倒在地上,骨头似软化一般,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霜花越来越厚,一道天光从狭小的窗户里射进来,落在苏棠脸上。 她睁开眼,呆滞地望着窗外。 空中的云朵像一艘小船,漂浮在蔚蓝的大海上。苏棠坐在船上,周遭一片苍茫,目之所及皆是云水。 远处响起袅袅天音,穿破云霞踏浪而来,她疑惑回头,一个身着白色羽衣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女子脸庞削瘦,眉眼清丽,举止颇有神韵,像极了古画中的仙子。 苏棠心里一惊:“我是死了吗?你是……渡魂人?” “傻孩子。”女子温柔一笑,“沈煦会来救你的。” “沈煦是谁?” 女子抬眸望向她身后:“他来了。” 第4章 游轮派对 苏棠从噩梦中惊醒,还未看清楚周围环境,一张男人的脸便闯入眼帘。 她还沉浸在噩梦之中,本能地打向男人的脖子,岂料他灵活地往旁边一歪,迅速反剪住她的手腕。 “哇,你的手劲可真大。” 听到姜蔚的声音,苏棠蓦然清醒。她甩开他的手,掀被子下床,拎了自己的衣物就要走。 姜蔚几步上前拦住她,问:“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害怕吗?” 苏棠转眼淡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姜蔚轻轻一笑:“要不要报警,我可以帮你……” “不敢劳烦你。”苏棠绕开他走到病房外,忽然停下脚步,“姜警官,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姜蔚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熬一晚上查监控,驱车十几里路将她从冷库里救出来,得到的回报竟然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时间姜蔚将所有的不爽快,撒在来找他的方禾身上。 方禾捂着被打疼的胸口,哇哇大叫:“诶?你不知道拳头砸人是会痛的吗!” “干嘛特意来医院找我?有要紧事?” 方禾神情严肃起来:“青江路昨晚又发生一起命案,死状和青江小苑的老板几乎一样。” “青江路?”姜蔚的眉头皱得很深。 苏棠昨晚就是在青江南路失踪的,那一带是郊区,许多地方还未开发,道路监控大多是坏的。 姜蔚在去找苏棠之时,隐约听到一阵歌声,紧接着,他就看见了绑匪的车和冰库。而青江小苑的老板惨死时,也有人说听见了奇怪的歌声。他让证人把听到的歌曲录下来,反复听了无数遍也查不出任何线索。直到那夜,苏棠在他耳边哼唱了这首曲子。 他很难不将苏棠和这两起命案联系起来。 夜晚的天回市灯红酒绿。 海上一艘游轮里正在举行一场大型派对,劲嗨的音乐,缭乱的灯光,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和肆意放纵的男人,在宽阔的甲板上尽情地扭动四肢。 苏棠穿了一件高开叉的深v黑色长裙,一踏上甲板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四下寻望,锁定住目标,径直走到台前坐下,露出一双笔直白皙的长腿。 李瑞好色,这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刻意穿得很暴露,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这位女士想要喝些什么?”服务员问。 “长岛冰茶。” 苏棠点完酒,顺便扫了一眼身旁的李瑞。他的衣领开了一大半,露出有些发福的肚子,头发薄且油,留着一圈络腮胡,正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忘我地亲吻。 苏棠转过脸来,打算等他完事再进行下一步计划。不料,在拿酒杯时有人撞了她的手肘,不慎洒出许多酒水在他身上。 被人扰了兴致,李瑞颇为不爽,正要破口大骂,一回头看到苏棠的面容,当即直了眼睛:“美女,你把我的衣服搞脏了。” “我赔你。”苏棠轻轻摇着酒杯,脸上是迷人莫测的笑容。 李瑞见她面色不变,反而笑脸相迎,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意图。会来参加这种派对的女人,多半是来钓金龟婿的。 “你想怎么赔?”他的手掌抚上她纤细的大腿,缓缓往上滑动。 苏棠没料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眼中闪过一丝察觉不到的惊慌。她抓住他乱动的手,轻笑:“当然是照价赔偿。” “和美女谈钱多伤感情呐。”他凑在她的耳边,“你伺候我换衣服,就不要你赔了。” 苏棠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戾,嘴角仍旧带着笑意:“好啊。” 李瑞身旁的女人满眼怒火,到嘴的鸭子飞了,她岂能咽下这口气!当即一杯酒泼在苏棠脸上:“你是谁啊?抢男人抢到我宋小雨头上?” 经宋小雨这一嚷嚷,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有人起哄道:“哟,瑞哥桃花运不错嘛,是男人就都收了!” 李瑞嘿嘿笑着,一左一右牵住两位美女的手,先在宋小雨脸上啄了一口,又歪头向苏棠凑来。苏棠抗拒地别过脸,让他亲了个空。 顿时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喝起了倒彩:“瑞哥你不行啊,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李瑞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很不痛快。他狠力钳住苏棠的手腕,咬牙低声道:“你敢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你信不信我叫你在天回混不下去?” 苏棠的原计划是用美色引诱他到无人的地方,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再用歌声惑住他制造出幻象,像逼问章玲一样,逼问出李瑞所知道的内情。可经那女人一搅和,事情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两个人,可以说是喝多了酒神志不清,但若让游轮上几百人都看到同样的幻象,彼时众口铄金,她无法全身而退。 在以前要她委身于一个油腻好色的男人,自然是万万不能。可为了揪住那个神秘人,为了救出苏羡,她不得不假意逢迎。李瑞是她知道的唯一一条线索,她不能断。 苏棠立时转换了笑脸,忍住恶心,飞速在李瑞脸上亲了一口,道:“这样可以了吗?” 众人情绪沸腾了:“瑞哥别怂,上啊!把她就地正法!” “你们这些人……”李瑞坏笑着指向起哄的人群,猝不及防地回身搂紧苏棠的腰身,将她死死压在台上。 苏棠惊恐地瞪大双眼,躲开他的嘴唇,使出浑身的力气推拒他:“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着呗,你都做这一行了,还害什么臊?”李瑞说着,一只手从腰间往上肆意乱摸,一张满是胡渣的大嘴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狂乱地吻。 苏棠没有停止过挣扎,也没有停止过向周围的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刚给她上酒的服务员触到她的视线,连忙别过头不再去看。这游轮上的男客人都有权有势,他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得罪不起。 宋小雨虽起了同情心,但更多的是庆幸这件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殃及自身。 苏棠看见他们眼中的冷漠,缓缓闭上眼睛。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怪不得她了! 第5章 路见不平踹一脚 苏棠越挣扎,围观的人越起哄。 李瑞在一声声欢呼中愈加兴奋,他将手伸进了裙子里,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忽然整个人被一脚踹在地上。 苏棠茫然地睁开眼,只见一个男人护在她身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身材颀长,五官端正耐看,眼睛却阴鸷凌厉。 李瑞被踹了一脚竟然没有发火,而是找了个角落默默坐下。围观的人群也赶紧散去,该跳舞的跳舞,该喝酒的喝酒,仿佛刚才的荒唐从未发生过。 而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又继续和身旁的女伴聊天喝酒。 苏棠拢紧被扯开的衣领,问服务员:“他是谁?” “他是天辰集团的老板,赵星野。”服务员给她倒了一杯水,“喝杯水润润喉。” 苏棠吃了一惊:天辰集团? 天辰集团旗下有十几家经纪公司,而做得最好的,就是苏羡所在的天辰娱乐。天辰娱乐几乎囊括了现下最受追捧的明星,是行业的龙头。难怪这些人散得如此之快,谁敢在赵星野面前作妖啊。 苏棠虽对他心存感激,但转念一想,他能来参加这种派对,对他们的行为应该是默许的,为什么又会来救她?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为她解围是事实。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她不能保证此时游轮上将是什么修罗场面,更没有把握能在事后全身而退。 苏棠要了一杯酒,走到赵星野面前,道:“刚才的事……多谢。” 而后一口饮尽。 “嗯。”赵星野没有看她。 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苏棠也识趣,致完谢就连忙走了,不再打扰他。 衣服被撕破了两处,苏棠来到船舱换衣服,经过一间虚掩的门,竟看见李瑞在踢打宋小雨,嘴里还不断地骂: “你赵星野原先不就是条狗?不晓得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夺了天辰老板的位置,不然就你以前那狗样,敢在我面前嚣张?自己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还来管我,真他妈的又当又立……” 宋小雨被打得伤痕累累跪地求饶,却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思。 苏棠看不过眼,一脚踹开门,进去拉起宋小雨。宋小雨满脸错愕,还没说什么,就被一把推出房门。 苏棠反锁住门,回头微笑着望向李瑞,缓缓走近。 “怎么?想通了?”没有男人能拒绝苏棠。李瑞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想将这只野猫控在身下。 苏棠一个转身躲开李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先生,我有一首歌想请你指教指教。”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李瑞涎着脸,“不急,我先‘指教指教’你别的。” “你不急,我急。” 苏棠闭上眼凝神,将身上那股奇异的力量聚集在腹腔,霎时房间里响起一首歌,曲调空灵沉郁,仿若来自海底深处。 李瑞下意识地望向电视机,屏幕是黑的,没有闪烁指示灯,屋子里也没有音响。他回过头看苏棠,发现声音是从她的腹腔传出。 “你还会腹语?”李瑞不禁赞叹,“啧啧,厉害。你们这一行都内卷成这样了?还要学腹语唱歌?” 苏棠睁开眼,一双眼睛变得幽蓝,手中拿着一把三角刃,三面刀刃都锃亮锋利。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她在说话,歌声却没有停。 李瑞看着她的肚子,满脸惊奇:“哇,你这是自带音响啊。” 又抬头看她的脸,正对上那双幽蓝的眸子——他的身体瞬间悬空,撞碎窗户迅速坠入海底,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鼻腔,仿佛被人掐紧了喉咙,吸不上一口气。 他是会游泳的,可现在他的游泳技能起不到任何作用,双腿不管怎么划动,都无法浮上水面。 他忽然发现苏棠就在不远处,悬浮在海水中,静静地看着他。 “苏羡在哪里?”她的眼神就似这深冷的海底,令人战栗。 李瑞正要张口说话,海水马上灌进来,占据了整个口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棠皱了皱眉头,一挥手带他来到海面上。 李瑞急忙吐出海水和异物,大口呼吸以缓解缺氧。蓦地望见前方的游轮,他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游过去,岂料快靠近之时,游轮凭空消失了。 一回头,只见苏棠踏着海水而来,瞬间惊恐万分:“你是……你是什么东西?” 苏棠蹲下来,挥刃划伤他的脸,眼色阴狠:“你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拿你去喂鱼。” “别别别……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瑞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血液滴到海水中仍聚集在一处,没有四下散开,不禁有些疑惑。 “苏羡在哪里?” “你没看新闻吗?他过世大半年了。” 苏棠的心口揪了一下,在世人眼里,苏羡早就是个死人了。她只好换个问法:“苏羡是谁害死的?” “他是自己开车掉下立交桥去世的,哪里有人害他?” “是吗?” 苏棠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忽然一抬手,他的身体迅速下坠,海水又重新灌进口鼻。苏棠举起三角刃,上上下下在他身上划了十几道血口,血液流入海水中,不多会就引来一条巨大的噬人鲨。 李瑞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鲨鱼,惊得双腿乱蹬,拼了命地游。 就在快要被噬人鲨生吞之时,苏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出水面,齐齐悬在空中:“到底说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李瑞被吓得够呛,“他确实是自己开车出事的,不过,出事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电话?” “那天我和他在录音棚录歌,他的手机放在外面,姚汶打电话过来是我接的。我还没开口,就听见她说:‘小羡,你晚上什么时候过来?’。我当时觉得奇怪,怀疑姚汶是不是跟苏羡有一腿,就一直没吭声,然后她说……” 说到紧要处,忽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李瑞猛然想起凝聚在海水里散不去的血液。他潜过水,曾经在海里受过伤,血液是会在海水里散开的,为什么在这里不会? 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除了那条噬人鲨,没有任何海洋生物。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海水瞬间消失,船舱重回眼前。 苏棠惊惶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竟然破了幻境! 第6章 男友力爆棚 “什么情况?我刚才……在海里?” 李瑞沉浸在深海恐惧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苏棠慢慢退到门边,哂然一笑:“睁着眼还能做梦呢。” 趁李瑞还在自我怀疑,苏棠一拧门把,侧身出去了。一转头迎面撞见一个人,宋小雨还在门外。 “你没事?” 宋小雨的神色颇为焦急,与之前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她实在没想到,居然是苏棠解了她的围。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羞愧难当,想冲进去帮苏棠。可房间反锁无法进去,只得在外面干着急。 苏棠急于脱身没有回话,瞥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棠迅速换了一身男西装,又擦去妆容、戴上男士假发和墨镜,明目张胆地从李瑞身边经过。 船上的保安在四下搜房,宋小雨战战兢兢地站在李瑞身后,眼里的泪水要掉未掉,脸上有几个明显的指痕。仔细一看,鼻尖竟有些歪。 李瑞在拿宋小雨泄愤:“他妈的还敢说你没整容?假体都打歪了!宋小雨,你跟我有三个月了?也够久了,现在可以滚了!” “为什么?”泪水瞬间落了下来,宋小雨抓住他的衣袖哭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吗?” 李瑞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讽笑道:“呵,女朋友?你不就是为了我的钱吗?” 苏棠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什么举动,一声不吭地出了船舱。 甲板上的男男女女仍在狂欢,苏棠坐在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静待天亮游轮靠岸。 宋小雨忽然冲到甲板上,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几个保安从四周围过来,没几分钟就控住了她。 李瑞捂着脑袋跟在后面,大量鲜血从指间滴落,上来就踹宋小雨:“你竟然敢拿高跟鞋砸我,你不想在天回混了是?” 几脚踹在腹部、胸部,宋小雨疼得喘不上气,只觉天旋地转马上就要晕过去。 苏棠本不想多管闲事暴露自己,但这一船的人似乎都默许这种行为,无人出面帮宋小雨。她实在坐不住,抓起一个酒瓶砸向李瑞,半拉半抱地扶起宋小雨,往船舱跑去。 随手按下一间房的门把手,没有反锁,苏棠连忙拽着宋小雨躲进去。 宋小雨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直直地盯着苏棠道:“你……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我没有钱……” 苏棠半推下墨镜,露出一双俏皮的眼睛。一个只穿着平角内裤的男人蓦然闯进视线,她快速推回墨镜,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宋小雨回头一看,惊得跳进来,冲到门边就要跑。 苏棠连忙堵住她的去路:“不能出去,外面都是保安。” “可是……那是……”宋小雨一副见鬼的模样,“那是赵星野啊!” 赵星野拿着一块毛巾,在湿发上胡乱搓了几下,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我没有叫小姐。” 苏棠:“我们遇到一些麻烦事,想借你这里躲一躲。”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 “出去。” 赵星野背过身穿好衣服,回头见她们还在,瞬间有些不悦:“自己的女人,还指望别的男人来保护吗?” 他拉开门叫保安,丝毫不给她们辩解的机会。 苏棠只得趁保安没过来之前,拉着宋小雨跑了。她们一路往上奔逃,爬上船舱最顶层,顶层是一个露天餐厅,此时无人用餐,只开着两盏昏暗的小灯。 十几个保安涌上来,将她们的回头路堵死,只能束手就擒。 苏棠低声问宋小雨:“如果被他们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免不了被打一顿。”宋小雨想到什么,惊慌起来,“我们打伤了李瑞,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这船在海上,不管发生什么都没人敢管,下船后也不会有人给我们作证的……” 苏棠看向海里,很镇定地问:“敢跳吗?” “你疯了!”宋小雨连忙摇头,“这是海水,还是晚上……” “怕什么?我可是在国际游泳锦标赛上拿过冠军的。” 宋小雨将信将疑:“那你先跳,我再跳。” “一起跳!” 宋小雨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失重坠入海里。海水灌进口鼻,呛得她双手双脚拼命扑腾。 苏棠一把抱住宋小雨,托着她浮上水面,往通火通明的岸边游去。 苏棠在海水中竟比在陆地上还要自在,一双修长的腿并行,彷如鱼尾一般上下摆动。游行的速度极快,不多会她们就上岸了。 宋小雨惊得目瞪口呆:“你也太厉害了?这速度比鱼还快,果然是世界冠军!” 苏棠脱下外套,拧出一大滩水来。她挑眉一笑:“哪有什么世界冠军,我看你不敢跳,骗你的。” “天呐!你怎么敢……要不是运气好,万一遇到什么鲸鱼啊、鲨鱼啊,或者被有毒的东西蛰一下,那就死定了……” “鲨鱼见到我都要绕着走。”苏棠见宋小雨白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经这一跳,两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宋小雨对苏棠的好感瞬间增长许多。 宋小雨盯着那张永远无法企及的脸,满眼羡慕:“你这么好看,做什么名媛啊?走在大街上都有一堆人问你要电话?” 苏棠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瞬间沉下脸来,不想接她的话。 宋小雨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觉得她这般模样更加清冷好看,情不自禁地劝她:“这一行不好做,名声不好,攀不上高枝,更别妄想得到什么名分,那些真富豪,想找的都是家世清白的。你就别干这一行了,去找个正经工作。相信我,你一定会嫁个有钱人的。” 苏棠侧头看她:“你为什么做这行?” “家里那几个都是来催债催命的。”所有委屈和心酸瞬间一齐涌上心头,宋小雨抱住苏棠的肩头,小声啜泣起来。 苏棠抗拒着想推开她,但听到逐渐放大的哭声,也有些于心不忍,轻拍她的背小声安抚。 哭了许久,宋小雨忽然想起来什么,惊喊道:“完了完了!得罪了这么多有权势的人,我们以后在天回混不下去了!” “有我在,怕什么?”苏棠望向远处海上的游轮,瞳孔里飞快闪过一抹幽蓝,“我要让他们为今晚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第7章 拿钱滚 苏棠在天回市没有安身之处,一直住在酒店。宋小雨知道后,不管苏棠愿不愿意,连拉带劝地拐了她一起回家。 折腾了一夜,宋小雨特别乏困,冲了个澡就闷头睡去,直到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将她吵醒。 宋小雨睡眼惺忪地去开门,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甩了一巴掌。 “宋小雨,给你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一个长得高大肥硕,面相凶狠的男人冲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高吼:“钱呢?” 宋小雨不敢反抗,捂着脸颊唯唯诺诺道:“那个……我过几天给你。” “都大半个月了,钱影子都没看见。宋小雨,你是不是想赖啊?” 那男人拿起角落里的扫把,抡圆了胳膊就要打向宋小雨,忽然膝盖遭什么东西重击一下,腿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苏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是谁?” “你他妈的又是谁?!”他边说边站起来,腿上又挨了狠力的一踹,双膝跪在地上。 苏棠居高临下地站着,冷睨跪在地上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句话:“小雨,你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宋小雨瞧见她幽蓝的瞳孔,吃了一惊,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要他死!他是我哥哥!” 眼中的异色瞬间消失,苏棠不解地望着她:“哥哥?” 原来,宋小雨和宋锡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宋小雨是小姐生的私生女,自生下来就不被生父所承认,从未感受过一天的父爱。唯一疼爱她的妈妈不幸在三年前患上绝症,只能依靠化疗续命。 可天价的医药费,哪里是她们能承受得起的,宋小雨去找生父借钱,无情地被拒之门外。宋小雨为救妈妈背了一身债却还不起,许多债主找上门来威胁打砸,是宋锡帮她赶走的。 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宋锡认她这个妹妹了。可没想到,领她进入“名媛圈”、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是这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 宋锡从未把她当成妹妹,在他的眼里,她和那些卖身上位的名媛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叫朋友骗宋小雨上床,拍下不堪的视频用来控制她,让她乖乖听他的话。宋锡负责找猎物,宋小雨就是他手中的武器,每次狩猎成功,他都要分走一大半。但即便宋锡这般对她,她也从未起过要他死的念头。 世情凉薄至此,宋小雨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留住妈妈的性命,那是她活在这世上的唯一意义。 得知宋小雨的经历,苏棠抬眸看向宋锡:“你要多少钱才肯放过宋小雨?” 宋锡有些迷惑:“当初是她找上我的……” “500万?” 宋锡暗喜不已,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万。” 见苏棠脸色阴沉得紧,他连忙补充道:“你给我一千万,我马上把视频删掉,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宋小雨。” 宋小雨着急地拉苏棠到一边,低声问:“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里有一千万?而且给他这种人一千万,我真不甘心。” “一千万换你自由,有什么不甘心的。”苏棠拿出一张银行卡,丢给宋锡,“这里面正好是一千万,密码是卡号后六位数。签下协议书,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宋小雨面前,否则……” 苏棠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宋锡的脑袋扔过去。刀在空中旋转了几下,扎在沙发里,几根短发落在宋锡惊恐万分的脸上。 宋锡起初以为苏棠是个普通的女人,但凭刚才那一刀,便断定这是个练过的高手。有钱还会武,他惹不起。于是识趣的捡起银行卡,当着她们的面删掉视频,又拟了一份协议书给苏棠确认,签字按手印后慌忙跑了。 宋小雨看着面不改色正在喝茶的苏棠,突然尖叫着冲过去抱住她:“我宋小雨是什么运气,没钓到金龟婿,居然傍上富婆了!” 苏棠皱着眉头推开她。 宋小雨终于摆脱枷锁,此时心情很不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棠想起冰库的那个晚上,想到那个人也是用同样龌龊的手段来威胁她,她顿时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不过是转移泄愤对象。” “什么?” “心情不好看他不爽。”苏棠垂眸打量她,“你别想太多。” “不管你是为了谁,你帮了我,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宋小雨打开一罐啤酒碰了碰她的杯子,“友谊长存!” 这般热情令苏棠浑身不自在。 午间新闻紧急插播:4月21日凌晨四点,青江路海域一艘游轮遭到三头噬人鲨袭击,不幸坠海。 正在玩手机的宋小雨抬头瞥了一眼电视,惊得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是她们昨晚待过的游轮! 她想起苏棠的游泳速度和幽蓝的瞳孔,瞬间悟到了什么,连忙去找苏棠。 苏棠站在落地窗前,身姿优雅挺拔,顺长的秀发随意散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就是自己在发光。 宋小雨走进来,迟疑着问:“苏棠,你……不是普通人?” 苏棠没有回答,房间里安静得很。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但你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人的眼睛能变色……” 苏棠微微侧头,道:“我也想知道答案。” 这个回答宋小雨倒是没想到,她几步走过来,惊奇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苏棠望着她,瞳孔慢慢变成幽蓝。 “你知道我和你有异,为什么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苏棠垂下眼帘,神情黯然:“我小时候……是被当做怪物,像畜生一样圈养长大的。” 宋小雨不敢相信:“怎么会?你这么好看,怎么忍心……” “小雨,美貌不是万能的。” 苏棠望向远方,波浪不停拍打海岸,落霞与远处的海水融为一体。听着海水的声音,她的心情渐趋平静。 “你看那些残疾人,同他们一样也是人,走在大街上还是会受到异样的眼光。他们连同族都异样对待,如果被人知道我的异处,就再也不能安静地存于这世间。” 第8章 阴魂不散 “青江路……又是青江路!” 姜蔚狠锤桌面,紧盯着游轮乘客名单上的名字,似乎下定决心:“方禾,你去申请拘留令。” “啊?”方禾从一大摞资料后面伸出脑袋,“拘留谁啊?” “苏棠。” 当看到游轮乘客名单上有苏棠的那一刻,姜蔚就已经将她列为犯罪嫌疑人了。 这桩连环杀人案,三起案子都是在青江路,未免太过巧合。 第一起案件中的青江小苑老板,是被剜心而死,监控的画面虽是模糊的,却能听见一阵诡异的歌声。他遍查多日,没有找到与命案现场歌声相同的调子,竟在苏棠口中听到了。 第二起案件的现场,离苏棠所在的冰库不远。同第一起案件一样,死者是被剜心而死。 而这次的沉船事件虽然没有找到剜心死者,可苏棠偏偏在船上。一船人几乎全部罹难,她却在噬人鲨攻击游轮之前,带着一个女人跳水逃生了。 她彷如一个死神,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事。 想到这里,姜蔚踩下油门,径直往青江路一个老旧的小区奔去——监控里显示,苏棠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那里。 旧楼房的楼层都比较低,苏棠站在落地窗前,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警车正停在楼下。她警惕起来,迅速躲进楼上的楼道里。 宋小雨正在做饭,听到关门的声音连忙追出去看,一开门就看到穿着警服的姜蔚: “你是宋小雨?” 宋小雨紧张地拉住门,只露出半边脸:“你有什么事吗?” “苏棠在不在里面?” “不在。”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姜蔚不由分说拉开门,不管宋小雨的嚷嚷,到每个房间仔细查看了一遍。 没有找到苏棠,姜蔚只能拿出警察证逼问宋小雨:“我是警察姜蔚,你涉及到沉船案,得跟我到警局接受调查。” 宋小雨吓得慌忙辩解:“警官,是不是搞错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使唤鲨鱼啊!” “你没有能耐,但她有。” 一副冰凉的手铐拷住宋小雨,她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走。 宋小雨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刚下了半层楼梯,就听到一声“哐当”。回头一看,苏棠手上拿着一根木棍,姜蔚就倒在她脚下。 宋小雨惊喊道:“你疯啦!这下解释不清了!” “过来搭把手。”苏棠却是波澜不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将姜蔚抬回家里。 苏棠看着来回走个不停的宋小雨,缓缓呷着茶,“你逛得我头晕。” “我的天呐!”宋小雨指着沙发上的姜蔚,“他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是个讨厌的跟屁虫。”苏棠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你知道他是谁,干嘛还打晕他?难道沉船案真的跟你有关?” “不是我。” “那就赶紧放了他,不然真的说不清楚了!” 苏棠抬眸瞪了她一眼,语气仍旧平淡:“我有话要跟他说。”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宋小雨近乎抓狂,但又惹不起苏棠,干脆眼不见为净,收拾东西出去了。 宋小雨离开后,苏棠这才正眼去看姜蔚。姜蔚是典型的东方美男,五官分开单看都很柔和精致,但凑在一起就非常的端正大气。 他的长相倒是不讨人厌,喜欢跟踪人的做派却是令苏棠颇为不耻。上次已经警告过他,谁成想竟追到了宋小雨家里,这次她非得吓唬吓唬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正想着,姜蔚睁开了眼,他看到腕上的手铐不禁发怒:“你竟然敢拷我?” “只许你拷别人,不许别人拷你么?” 苏棠在姜蔚面前的茶几上坐下,一脚蹬在他的左侧,冷声问:“你为什么老是跟踪我?” 姜蔚瞅着眼前这个法盲,只觉可笑:“我跟踪你是为了调查案件,合理合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犯罪!” “调查什么案件?” “青江小苑和青江冰库附近的命案,是不是你干的?” “我没做过。” “现在是我被绑着,你当然不认罪。” “如果绑着的人是我,你就要严刑逼供吗?”苏棠凑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姜蔚瞅准时机,抬起双手将她控在怀里,迅速摸入她的口袋。口袋在腰间,苏棠被摸得发痒难耐,既想笑又生气,但整个人被他紧按在身上,全然使不出力气。 搜寻了一番无果,姜蔚举起双手放开她,这才发现苏棠是趴在他身上的。顿时双耳通红,声音也小了许多:“手铐的钥匙在哪里?” 苏棠爬起来坐在一旁,愤懑道:“扔了。” “涉及凶杀案,还绑架警察。我劝你早点自首,还能从轻判决。” 苏棠觉得姜蔚烦人得很,只想快点了结让他回去。她闭上眼凝神静气,将身体里的力量聚到腹中,瞬间整个屋子里响彻着沉郁幽远的歌声。再一睁眼,黑色的瞳仁已经成了幽蓝。 她看向姜蔚,试图用催眠令他记忆错乱,掩盖住他脑海中有关她的记忆。 “你是谁?” “姜蔚。”他的目光忽然空洞起来。 “我是谁?” “苏棠。” “不,我不是苏棠。”她缓缓引导,“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也没有去过青江路的冰库。” 姜蔚呆滞地重复一遍:“你不是苏棠,我也从未见过你,也没有去过青江路的冰库。” “很好。”催眠术已经成功了一半,“乘客名单上有我的名字,但是我没有上游轮。” “你没有上游轮……” 苏棠的嘴角勾起,继续道:“我是谁?”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很好。现在,你躺在一张绵软的床上,温暖的阳光和微风让你感到十分疲倦,你觉得很困很困,你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苏棠没想到姜蔚这么快就睡过去,心下有些疑惑却没多想。刚打开门要出去,忽然一把枪顶在她的脑袋上: “原来你是用催眠术杀人的。” “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苏棠回过身来,没有丝毫惊讶,“果然对你无效。” “你如果真无辜,那就配合我调查。”姜蔚放下手枪。 苏棠不堪纠缠,为了寻个清净只得退一步:“我可以配合你调查,但是我不去警局。” 第9章 洗不掉的嫌疑 苏棠找来钥匙打开一只手铐,迟疑片刻,又快速拷上沙发扶手。姜蔚预判到她的行为,反手钳住她的手腕,指间再一用力,便轻易抢回了钥匙。 苏棠败了下风,很识趣地没有去抢,“想问什么就快问,我还有事情。” 姜蔚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录音界面。 “你说你没有去过青江小苑,为什么监控里会有你唱的那首歌?” “不过是一首歌,也值得姜警官做文章吗?” “我匹配了所有曲库,连类似的曲调都没有找到。你如果不在案发现场,又怎么会唱?” “那首歌,是我弟弟教我的。” “你弟弟是谁?” “苏羡。” “苏羡?”姜蔚大为吃惊,“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他哪里来的姐姐?” 他从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但苏羡这个名字却有所耳闻。半年前苏羡去世,许多粉丝追到殡仪馆外悼念,有几个人发生口角,引起了一场恶性斗殴事件,是他和方禾去调解的。也是因这件事才了解到,苏羡是孙凉收养的孩子,并无任何兄弟姐妹。 “怎么可能是苏羡,他已经死了。”姜蔚不信,死人不会复生,这件事定然与苏棠有关系。 一句话忽然点醒了苏棠。在世人眼中苏羡是死了,只有她知道苏羡还活着。这首歌是小时候苏羡教给她的,还说是独属于他们的“姐弟之歌”,世上并无第三人知道。难道这桩连环案的凶手是苏羡?难道他也同她一样有异能? 姜蔚死死盯着苏棠,想从她的微表情中判断是否在撒谎:“你真的是苏羡的姐姐?别是胡乱编的用来糊弄我的?” “姜警官不信?” “苏羡的户口上只有一个养父,名字叫孙凉,哪里来的姐姐?” “那老头将我当成怪物,怎么会让我入户口!”说到痛处,苏棠的瞳孔瞬间变了色。 姜蔚以为是新出的变色美瞳,并没有觉得奇怪,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由孙凉抚养长大的?” “笑话,他抚养我?”苏棠的眼神凌厉起来,“他长年将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是苏羡记挂我这个姐姐,我才没有被饿死。” 姜蔚听到她的童年遭遇,不免有些同情,问道:“那他怎么愿意放你出来的?” “你以为他会放我出来?”苏棠不禁苦笑,“我被他关了十年。” 一个人被囚禁地下室十年是什么感觉? 姜蔚尝试着去想象,顿时从心底涌起一股绝望,堵在他的心口透不过气来。 眼前这个长着明媚面孔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出生在一个优渥家庭,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明明就是一个贵族公主,怎会有这样残忍的童年? 也许是因为同情,他的语气柔和起来:“好,就当你是苏羡的姐姐。据你所述,这首歌应当只有你们两个人会唱,可苏羡死了,这世上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还是有嫌疑。” “我也想知道,还有谁会唱这首歌。”苏棠忽然站起来,“姜警官,就到这里,我还有急事。” 姜蔚没有拦她,而是拿起手机打开一个定位软件。之前掏钥匙的时候,他顺便在她身上放了一个定位装置。 这起案件一旦曝光,造成的影响将会极其恶劣,他必须尽快找到真凶。 苏棠来到青江路亲自调查。 这条路很长,沿海而修,几乎经过半个天回市,青江北路是繁华的路段,青江南路则比较偏僻。前两起凶杀案都发生在青江南路,沉船案则在青江北路。 苏棠从北路逛到南路,发现有一个废弃的小区。 铁门年久生锈,不费多大劲就打开了。里面的灌木肆意生长,枝条如鬼爪一般攀附在墙上。杂草凌乱横生,繁密的树叶遮挡了阳光,一派阴森惨淡的景象。 她走进保安室,竟在抽屉里找到一本工作日志和几张报纸。 原来这里曾是一个高档小区,里面住的大多是有钱人,后来突然失火烧死了一个女人。女人死后不久,有五个男人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死状可怖,死因不明,到现在都没查出凶手是谁。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业主们纷纷搬走,现在只留几栋空建筑,方圆十里都无人居住。 在翻阅之时,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是那首熟悉的歌谣,隐隐约约地,似有若无,仿佛在呼唤她。 苏棠循着歌声一路深入,走到小区正中时,声音戛然而止。正当她仰头四处寻视之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半米高的草丛中,许久没有动静。 她折下一根树枝,小心穿过灌木丛,来到那个东西的坠落地。走近瞧清楚了,是一个人,头上戴着连衣帽,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 苏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树枝扒拉开头上的帽子,帽子下的东西顺着坡度滚到脚边,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巨大的恐惧感令她失声大叫,丢下棍子撒腿就跑。 竟是一具断头的尸体! 苏棠在离开小区的路上仿佛跑了一个世纪,大门就在眼前却死活靠不过去。地上的藤蔓忽然活了起来,疾迅地四处攀爬,相互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藤网。 心里的恐惧达到顶点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警惕地环视周遭,蓦然发现那具断头尸不见了,树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布。 苏棠劈手取下红布条,那张藤网瞬间消散,草地变成水泥地,脚下躺着一个胸腔被剖开的男人,肠子撒了一地,场面极其血腥。而手上拿着的红布条,瞬间化成了一把沾着鲜血的水果刀。 她惊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已经分不清刚才的断头尸是幻觉,还是现在的景象是幻觉。 “苏棠!果然是你!” 一声怒喝将苏棠从恍惚中拉回来,她连忙扔掉手中的水果刀,惊慌地奔向姜蔚:“你看得见地上的尸体吗?现在是真的还是幻境?” 还未碰到姜蔚,她的右手腕就被手铐拷住了:“苏棠,你被逮捕了。” 苏棠一下子明白过来:“不是我!” “被我抓了个现行,还要狡辩?”姜蔚不由分说,将另一只手铐拷住自己,拽着她往外走。 第10章 青江路的秘密 苏棠在与姜蔚纠缠之时,无意瞥见树后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 她的半边脸化着淡妆,另半边脸皮肤拧结在一起,眼睑下拉,眼珠没了眼睑庇护,大得似要掉下来。她就用那双可怕的眼睛,阴沉地盯着他们。 苏棠忍不住喊道:“你是谁?” 姜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女人忽然一闪就不见了。他正要追上去,忘记手铐另一头是苏棠,没跑半步就猛地被拉回来,错失追人的时机。 “稣冉。”一个名字从姜蔚口中蹦出来。 苏棠略显惊讶:“你认识她?” 五年前,姜蔚刚入警局办的第一个案件,就是这个小区的失火案。死者的名字叫做稣冉,长相与刚才那个女人化妆的半边脸一模一样。 “不可能。”姜蔚摇头否定,“稣冉五年前就死于大火之中,不会是她。” “如果她是凶手,我有办法找到她。” 苏棠不认识稣冉,也从未见过稣冉,稣冉会知道这首曲子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苏羡教给她的;要么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这首曲子人人都会唱。 苏棠十岁时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竟能用苏羡教她的曲子迷惑别人的心智、制造幻境,这样的能力是苏羡都不曾有的。这也是孙凉将她当成怪物,关在地下室十年的原因。 在长期的自我怀疑中,苏棠终于接受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她绝非人族。于是她催眠孙凉,令他永远沉睡,离开囚禁她十年的乐水市,到天回市寻找身世。 苏棠找到从前待过的福利院,从院长口中得知苏羡意外去世,才有了现在这一连串的麻烦事。 姜蔚曾说过,这首曲子是独一无二的,而她和苏羡、稣冉都会,其中必然有关联。 想到这里,苏棠深吸一口气,将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聚在一处,再使出全力迸发出去——瞬间空中响起一阵凄厉的类似鲸鱼的叫声,如雷轰顶,震得人头皮发麻。 姜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堆疑问憋在嘴边,却不知从何问起。 忽然听见一声惨叫,一个女人从高空坠落,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苏棠定睛一看,正是稣冉。她上前按住稣冉,“你是什么人?” 稣冉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棠,不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羽皇已死,你不可能是她……” “你给我交待清楚了!”苏棠揪住稣冉的衣领,“剜心命案和沉船案,是不是你做的?” 稣冉用了许久时间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挪开视线,倨傲地回道:“心是我剜的,船不是我沉的。” “你为什么要杀人剜心?” “你我同为一族,竟不知道为什么剜心?” “同族?”苏棠望着她可怖的面容,有些发怵,“你少泼脏水,我从未杀过人。” 稣冉皱了皱眉,重新打量苏棠,喃喃自语:“你不是羽皇,为什么身体里有她的结魄晶?莫非羽皇……” 她想到什么,忽然变得狂暴起来,露出锋利的指爪,极其狠辣地抓向苏棠。 手铐另一边拖着姜蔚,苏棠来不及闪躲,无措地瞪大双眼。眼前忽然一黑,整个头埋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只能听见闷哼和重重摔地的声音。再见到阳光之时,稣冉已经倒在地上,而姜蔚的手臂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姜蔚迅速打开手铐,将稣冉反手拷住,带回了警局。而苏棠作为证人,同姜蔚一同去警局录证词。 方禾看见姜蔚手臂上的伤口,连忙掏出手机去拍照:“哇,难得见你挂一次彩!你最近是不是没锻炼,怎么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啊。” 姜蔚侧身躲开摄像头,不忘回损:“前几天是谁抓小偷掉到下水井里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被抓伤的。”苏棠在一旁解释。 方禾趁机八卦道:“哟,英雄救美啊,你这小子开窍了。” “警察保护民众,是职责所在。”姜蔚拿起文件夹拍了方禾一下,“干活了!带苏棠去录证词,我去审稣冉。” “你先去医院看看啊,你那伤口都见骨头了,想截肢啊?”损归损,方禾还是很担心姜蔚。 审问完稣冉,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姜蔚的将笔录整理完后,这才发觉受伤的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了。他将资料交给值班的同事录入,拿过一件外套披上准备去医院。 “姜警官。”苏棠从一辆车后面跑出来。 姜蔚有些意外:“你还没走。” “你伤得很重,为什么不先去医院?”苏棠见他不说话,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即便是拥有这种奇怪能力的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亲自审问稣冉,是想隐瞒这件事。” “对,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不会公开,也不会让稣冉说出来。” “可是我说了。” “方禾信吗?” 苏棠愣了愣。方禾听到那些话时,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很显然,方禾不相信。 “既然没有人会相信,你就不要再说出来。”姜蔚顿了顿,“被世人知道真相,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必须得知道我的身世,我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想在你们的世界里当个怪物,我要找到属于我的世界!”她的眼神既坚韧又饱含怨恨。 她早就受够了。 草木有土壤,苍鹰有天空,海豚有大海,世间万物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世界。只要找到属于苏棠的世界,她就不会再被人当成异类。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查身世。”姜蔚犹豫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是女孩子,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苏棠仿佛没听进去:“我要见稣冉。” “该问的我都问过了。” “羽皇是谁你有没有问?她是什么来历你有没有问?那首曲子你有没有问?” “她没有说。” “你是异族,她怎么可能跟你说?”苏棠绕开他往警局里走,“我去问她,她一定会说的。” “你不能去!稣冉情绪很不稳定,她会杀了你。”姜蔚扯开衣襟,露出左边胸口上的抓痕,“她差点剜了我的心。” 第11章 她的真实身份 苏棠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上前扶住姜蔚,淡声道:“我送你去医院。” “只是看着吓人,没什么大碍。”已经伤成这样,他还不忘安慰她。 “你逞什么能?已经受伤了就让别人去审问稣冉,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苏棠莫名地有些生气。 她被囚禁十年,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不愿与人打交道,更不想欠别人人情。可姜蔚是为她受的伤,她做不到冷眼旁观。不想做却不得不做,心里便不爽快起来。 “你居然怪我?”姜蔚有些无辜,“如果你的证词和她的口供对上,那就是铁打的事实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你会被当成新物种,关进实验室做研究!我在帮你,你还怪我?” 苏棠的心口似被什么击中,心绪起伏,难以平静下来。她松开他的胳膊,拿枪指向他:“呵,帮我?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姜蔚这才发觉手枪被她顺走了。 “苏棠,你……”一时气得良久说不话来,“我可怜你的童年遭遇,才想帮你摆脱监牢,你还拿枪指我?” “原来是这样。”苏棠苦笑一声,将枪扔还给他。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 望着苏棠离去的身影,姜蔚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心口忽然如刀绞,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连呼吸也困难起来。他强撑着掏出手机,手抖着想按下拨号键,却在快要碰到屏幕时,一头栽在地上…… 翌日早晨。 苏棠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她本想一走了之,但这该死的良心一直在谴责她,迫使她回头来找姜蔚。 送他进了手术室,又照看了一夜,苏棠此时有些疲乏。病房里没有座椅,她便靠在窗前小憩。 忽然听到快门声,苏棠迷茫地睁开眼。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举着相机,飞快地又按下快门。 苏棠有些不悦,劈手打掉相机:“你干什么?” 眼镜男连声道歉:“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的感觉好像一副油画,我情不自禁就拍下来了。” “删掉。”苏棠的声音很冷,不给任何余地。 眼镜男不甘放弃:“我是天回卫视的摄影师刘七,我们有个节目叫《天选之声》,正在海选报名,你要不要去试试?” “删掉。” 刘七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你气质这么出众,唱歌也不错?去海选一定会选上的……” 苏棠走向一边,并不理他。 “我们这个节目已经定了导师,都是乐坛大咖,有陈天裕,李瑞,姚汶……” 苏棠眼前一亮,转过身正要问他些什么,忽然一个拳头从眼前过去,狠狠砸在刘七脸上。 “竟然敢在我面前性骚扰,要不要跟我到局子里喝杯茶?” 刘七看到姜蔚手中的警察证,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连忙爬起来悻悻跑了。 苏棠斜睨着姜蔚:“这么有劲,看来是好了。” 话音刚落,姜蔚就捂着胸口往后倒去,苏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往上瞧见他勾起的嘴角,瞬间就沉了脸,松手时还加了些力,将他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姜蔚摸着磕疼的屁股,不禁骂道:“你这什么臭脾气……” 苏棠白了他一眼,直切正题:“你从稣冉口中问出了些什么?” 姜蔚扫一眼周围的环境,三个病床上都有病人。他敛了神色道:“换个地方说。” 他们来到医院天台,这里没有一个人。 姜蔚打开一罐啤酒给苏棠,自己又开了一罐,饮下一口缓缓道:“稣冉说,她活了四百多年。” 苏棠一点都不信:“看她那半张没有烧伤的脸,顶多四十岁。” “她还自称是不死之躯。” “不死?” 姜蔚回忆起当年的失火案:“五年前,稣冉因家中失火而身亡,当时医生确认过,她已无生命体征,我们便送到了殡仪馆火化——她当年确确实实是死亡了的。我们做过基因比对,现在的稣冉和当年那个宣告死亡的稣冉,是同一个人。” “真的火化了?”苏棠满脸疑问。 “据殡仪馆说,确实是火化了。” 姜蔚又饮了口酒,接下来要说的事,他虽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稣冉的丈夫叫何磊,失火案发生后他就失踪了。据稣冉交代,她三百年前被人捕捉上岸,在囚室里受尽折磨,后因监牢失火才趁机逃了出来。 “长期的折磨导致她下身逐渐瘫痪,于是决定游入海底关闭五识休养,一睡就是两百多年。六年前,她从海底苏醒过来,在游上岸时不慎入了渔网,而那个渔民便是何磊。 “六年前的稣冉长得很不错,何磊对她又无微不至,很快他们就在一起了。稣冉为了帮何磊,利用异能助他顺利做成一单大买卖。后来只要何磊在生意上遇见不顺,稣冉都会用异能来为他扫平障碍。 “这些事情何磊原本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稣冉使用异能,顿时非常恐慌。但他并没有在稣冉面前表现出来,反而利用稣冉对他的感情,套出来了她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姜蔚顿了顿,他不确定再继续说下去,苏棠是否能接受。 听到紧要处忽然断了,苏棠忙催道:“卖什么关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鲛人。” 苏棠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腿。这双腿修长白皙,肌肤嫩弹,没有任何鱼鳞的影子。 “我……应该不是。” “稣冉说,鲛尾化形后,是与陆地人无异的。” 姜蔚顿了顿,继续之前的话道:“何磊知道稣冉是鲛人之后,将她绑了起来。传说中鲛人的眼泪能变成珍珠,他便用尽各种方法折磨她,让她哭泣。可是她的眼泪只是普通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 “何磊一气之下,将所有装有泪水的容器都砸掉,拿刀割下稣冉腿上的一块肉,用来炼油。炼出来的鲛人油,却和书里记载的一样,点燃以后能长久不灭。 “何磊见验证了其中一项,就以为之前是操作不当,又开始折磨稣冉。稣冉濒死之时才终于死心,她使出全身力气挣脱绳索,在与何磊争执中不慎打翻鲛人油,从而失火。” 第12章 我们绝交吧 听到这里,苏棠警惕地盯着他:“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帮我隐瞒,是不是另有所图?” “……”姜蔚甚感冤枉,“我说的是稣冉的故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代入。” 苏棠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见他许久不说话,忍不住催道:“后来呢?” 姜蔚道:“后来稣冉被火烧死——其实没有完全死亡。从我们的医学上来看是已经去世了的,但在鲛人这个种族,没有生命体征并不代表死亡。 “稣冉从冰棺中醒来,发现全身的肌肤都烧坏了,分辨不出原来模样。她便烧了一具尸体伪装成她去火化,然后去找何磊复仇。 “起初她没有找到何磊,一气之下连杀了几个男人,后来是在一个小旅馆里找到的他。何磊的全身贴满了驱鬼符咒,脖子上戴着十字架,手里还拿着楞严经。看到烧得不成样子的稣冉,他恐惧得不行,还用桃木剑去刺她。但这些东西对稣冉根本就没用,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他最后是被稣冉活活吓死的。” 苏棠不禁笑出声来:“活该。” 姜蔚无奈地看着她:“这么惨的案件,哪里好笑了?” “您是活菩萨,善良又有同情心,自然看谁都可怜。可在我眼里,何磊就是活该。”苏棠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姜蔚被怼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往下说,便拿起啤酒大口大口喝起来。 苏棠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耐烦道:“青江路又是怎么回事?” 姜蔚喝酒的动作僵了僵,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地摩挲着易拉罐,回答道:“何磊死后,稣冉沉睡了五年,不久前被附近的机器声吵醒,所以上了岸。据她所说,我们的心脏,能令她修复容貌。” “居然有这种事?”苏棠的视线不自觉地游到他的左胸,再往上便触到他的目光,“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从哪里来的?” 姜蔚想起稣冉近乎疯狂的模样,和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决定隐瞒她:“没了,她只交代这些。” “稣冉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又为什么要剜你的心?” 苏棠盯住他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直觉告诉她,他没有完全跟她交代。 姜蔚丝毫不怯弱,镇定地微笑道:“是我的问讯方式惹怒了她。” 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苏棠有些不甘心:“我要见稣冉。” “你不能见她,她真的会剜了你的心,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得知道我到底是谁。”苏棠的态度很决绝。 姜蔚叹了口气,尽力劝她:“稣冉以为你杀了羽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了羽皇是谁?” 姜蔚摇摇头。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苏棠的眼神越发咄咄逼人,姜蔚有些招架不住,轻咳了两声以缓解气氛。 苏棠心中已有答案,不再逼问他。 “这个案件那么离谱,你的笔录怎么写的?” “不过就是一个凭借女人发达的男人,为钱财烧死妻子的普通案件。青江路的两起案件,是因她仇视男人而进行的报复。”姜蔚瞥了眼苏棠,好心安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苏棠竟有些动容。 他知道她是异族却没有恐惧她、看轻她,可这样的同情却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是一个与他不同的怪物。 长期遭受打压和折磨,苏棠变得既强大又敏感,她不能容忍别人怜悯她。怜悯,是给弱者的,她不需要。 苏棠忽然起身就走,没有任何话。 “喂!”姜蔚抓住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生气?” “把你那圣母的光辉收起来。” 苏棠甩掉他的手,快速离开天台,只留下身后一脸茫然的姜蔚。 回到宋小雨家里,苏棠打开电脑查询报名《天选之声》的方式。尽快找到苏羡,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宋小雨头上夹着几个卷筒,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在苏棠身旁坐下。她瞧见屏幕上的报名表,惊道:“你要去参加《天选之声》?” 苏棠瞥了她一眼,边填表边问:“你穿成这样,又准备去夜店?” 宋小雨嚼水果的动作顿了顿,低了头不敢看她,弱弱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跟几个朋友聚聚。” 苏棠似乎早就看穿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 “干什么?”宋小雨连忙把卡推回去,“我不要。” “你不是说你妈妈……” “我欠你一千万已经很难还了,我们非亲非故,你不用这么帮我。” 苏棠怔了怔,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落到这步境地绝非宋小雨所愿,她也有她的骄傲。 苏棠意识到伤了她的自尊心,只得拿回银行卡:“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节目的导师有李瑞。” “那又怎样?” “你做名媛的事会被曝光的。”宋小雨忽然沮丧起来,“还有我……你帮了我,我将会是你最大的黑料。一千万可不是小数目,你与我很难撇清关系。” 苏棠不以为然:“我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 “可我是名媛。”宋小雨见她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急忙解释,“物以类聚,即使你不是名媛,可你与我走的近,你的名声也不会好。还有你的财产,很可能会被人污蔑是用不正当手段得到的。可能还没出头,你就先黑料缠身了。” 苏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我有应对的办法。” “你一定要参加这个节目吗?” “对,这是找到我弟弟的唯一方法。” “你还有个弟弟?”宋小雨很惊讶。 苏棠帮了她这么多,绝不能拖苏棠下水。既然苏棠想找弟弟,那她宋小雨就要竭尽全力去帮她。 宋小雨忽然挡住屏幕,非常认真道:“苏棠,我们绝交。” “什么?”苏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现在从我家搬出去。”宋小雨拉起苏棠往外走,“你记住,在外面不要说你认识我。你只管放心去参赛,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苏棠还没说完,门就重重关上了。 “……我的报名表还没填完呢。” 第13章 结魄晶 夜半,警局大门已关,只有两个警员在值守。 一个男人慌张跑来,因过度恐惧而说不出话:“有……有怪物!” “有怪物去找奥特曼,找我们没用。”一个警员盯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 “她……她的一半脸是正常的,另一半脸……眼睛鼻子嘴巴全长在一起,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男人边说边比划,“她就这么伸手一掏,就掏出一颗心脏来……” 听到报案人的描述,两个警员面面相觑,这不是昨天归案的稣冉吗?难道逃出去了? 手续没办全,稣冉还没来得及移交拘留所,一直关在警局的拘留室中。白天接班时他们还巡查过,怎么可能跑了? 重要犯人逃跑可是严重失职。一个年轻点的警员瞬间腿就软了,另一个年长的警员连忙去拘留室查看,果然不见了! 他们慌张地打电话报告上级之后,匆忙坐进警车去抓捕,全然没注意到暗处有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连帽长斗篷,整个人都被黑色包裹住,静静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待两个警员离开后,她缓缓走到灯光下,宽松的帽檐下是一张清冷的小脸,幽蓝的瞳孔如水般净澈。 苏棠穿过走廊,来到拘留室外,冷声唤:“稣冉。” 稣冉听到有人叫她,疯了一般冲过来,透过门上的小窗口死死盯着苏棠:“是你。”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你先交出羽皇的结魄晶。” 苏棠不解:“结魄晶是什么?” “连结魄晶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鲛人?!”稣冉一拳砸在窗户上,玻璃竟裂开一条细缝。 “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苏棠并不惧怕她,只想快点得到答案离开这里。“羽皇是谁?” “羽皇……”稣冉忽然掩面悲泣起来,“羽皇是我们的皇!三百年前,她救出我之后就失踪了……结魄晶是鲛人的根本,失去结魄晶的鲛人必会死亡……”她忽然抬起那张狰狞的脸,贴在窗户上,“是不是你杀了羽皇?!” “你说的这个人我从未见过,怎么杀她?”苏棠抽出三角刃指向她,“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纠缠这些事的。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出去,送你回家。” 回家…… 稣冉自三百年前被人捕抓到岸上,没有一日不想回家。奈何她伤势太重,连家门之外的海域都靠近不了。眼前的人有羽皇的结魄晶,只要她愿意,必定能送她回家。 稣冉冷静下来,道:“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一定要送我回去。” “好。”苏棠嘴边浮起一丝笑意,“那首曲子有什么作用?是用来制造幻境的吗?” “没错。它是制造幻境的媒介,每个鲛人的身体里都会注入这种物质,专门用来迷惑陆地人的,对鲛人不起作用。” 稣冉看着苏棠,忽然起了别的念头,眼神瞬间变得阴狠起来:“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羽皇的结魄晶在你身上也是浪费了,还不如交给我!” 苏棠嗤笑一声:“交给你去杀更多的人吗?” 门上的窗户突然破碎,一只手猛地伸出来,狠狠抓在苏棠心口。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苏棠猝不及防,被悬空提起来紧贴在门上。裸露在窗边的脖颈瞬间被另一只手掐住,霎时脸颊涨得通红,难以喘过气来。 “有了羽皇的结魄晶,还用你送我回家?届时我就算杀光陆地人,也没人能动我分毫!”稣冉松开苏棠的脖颈,去掏她的心脏。 就在苏棠以为要死之际,忽然有一把小刀扎进那只全是疤痕的手臂里。失去牵制之后,苏棠掉在地上一个趔趄,摔进姜蔚的怀抱。 “你怎么来了?” “值班的同事给我打了电话。” 姜蔚望向房间里疼得嗷嗷大叫的稣冉,不悦地松开怀里的人:“我都说了她要杀你,你却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苏棠揉了揉脖子,干咳几声,靠在墙边缓缓气,“小心你的狼尾巴,别露出来了。” “你怎么都捂不热的?”姜蔚蹲下来低声道,“稣冉杀了这么多人,必定会被判死刑。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我们要好好使用她最后的价值。” 说着,姜蔚打开拘留室的门。 开门的瞬间,稣冉拔下手上的小刀,猛地冲过来刺向姜蔚。姜蔚一个漂亮的转身闪到她身后,举起一根针管扎进她的脖颈。很快,稣冉便晕倒在地。 苏棠看不懂他的行为,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姜蔚抬眸看她,唇边泛起一丝莫测的笑,随后捡起小刀迅速扎进稣冉的心脏。 苏棠不禁失声:“你疯了!” 她上前抓住他持刀的手,摇头道:“你是警察,你不能……” 话还未说完,一个闪着微弱光芒的黑色结晶体从刀口下飘出来,附着在姜蔚手上。他抬起手,偏头一笑:“这个,就是结魄晶。” 苏棠盯着那颗桂圆大小的晶体,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蔚两指拈起结魄晶,放到她的嘴边详细嘱咐道:“含在嘴里不要吞下去,吸收到一半的能量就吐出来。你如果都吞下,稣冉就救不回来了。” 苏棠只觉脊背发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冷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你先吞下,别的事以后再说,结魄晶不能离开宿主太久。”他一手揽住苏棠,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快速将结魄晶塞入她的口中。 顿时,苏棠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仿佛有一股强电流在心脏和口鼻之间极速穿梭,疼得浑身发麻,难以呼吸。不过短短数秒,她额头和脖颈的青筋纷纷爆起,血液似要马上冲出青色的血管。 姜蔚看得心疼,将她翻过来靠在自己腿上,一手握拳,猛击在两块肩胛骨中间的位置。苏棠“哇”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结魄晶。 那结魄晶不过数秒,就从荔枝大小化成了红豆大小。 苏棠早已疼晕过去,趴在姜蔚身上不省人事。 姜蔚一手揽着苏棠,一手拔出稣冉心口的小刀,将结魄晶塞进伤口里。 第14章 初觉醒 苏棠在以光速往下坠,周围的景物变得异常扭曲,只能看到一道道弯曲的线条,仿佛掉入了另一个世界。 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她终于触到坚硬的地面。这是一个竹林,林子里寂静得很,无风无声。 苏棠虚弱地爬起来,蓦然望见一个穿着白色羽衣的女子,骑在一匹骏马上。 苏棠有些惊讶,这个女人曾出现在她的梦中。 顺着白衣女子的视线看过去,对面有一队穿着古装的男人,周身杀气重重,如群狼围猎死死地盯住她。 “上!” 一声令下,那群男人策马冲上去,拉出一张巨网。渔网上缀满了刀片,一旦套住她,必叫她动弹不得。 那白衣女子身下的骏马惊得原地连转了几下,而她却不慌不忙,抽出挂在马鞍上的三角刃刺入渔网中。刀刃锋利无比,只挥舞几下就破出一个大口子。 她转过头来,一双瞳孔已变了色,周身瞬间释放出一股奇异的能量,将一行人全部击翻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看够了吗?”白衣女子背对着苏棠,收起三角刃。 见势不妙,苏棠连忙躲到一颗稍大的竹子后面。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竟隔空将她提起来,待看清楚苏棠的面容后,她有些吃惊:“你是谁?” 苏棠也不示弱:“你又是谁?” “吾乃鲛皇苏羽。” “你就是稣冉口中的羽皇?” 苏羽二话不说,抽出三角刃飞刺在苏棠心口,霎时一颗晶莹剔透、闪着五彩光芒的白色结魄晶飘了出来。 她脸色微变:“竟是如此?” 接着翻身下马拔出三角刃,又将结魄晶封回去,将手捂在苏棠的伤口上。 苏棠瞬间又经历了一次电流穿身的感觉,似有千万把小刀在割她的筋脉,万蚁噬心疼痛难耐,一时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棠猛地睁开双眼——白色的天花板,缓慢滴水的吊瓶,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再拉开衣服一看,胸口连个疤痕都没有。 难道是一场梦? 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四处游移,没有任何痛感,所过之处清爽无比。 她走到窗边四下张望,这个世界突然嘈杂起来,能听见许多细微的声响,能看清晰更远的地方,隔着一米远都能闻到隔壁床身上的体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极其有质感。 她的五识更加清明了。 “你终于醒了。”姜蔚提着东西走进来,放在桌子上摆弄,“我买了饭、粥、面条,你想吃什么?” “我睡了多久?” 姜蔚抬头瞥了眼挂钟,回道:“三十多个小时。” “我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 “对啊。”姜蔚端过来一个食盒,“这么久没吃东西,先喝点粥。” 苏棠按住他的手,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结魄晶是宿在心脏里的?” 姜蔚见瞒不过,只得坦白道:“稣冉抓伤我的胸口时,有一颗结魄晶从里面飘出来了。” “你也是鲛人?”这她倒是没想到。 姜蔚摇摇头:“稣冉说我没有异变,不是鲛人。” “所以,这才是你帮我的原因?” “嗯,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棠忽然之间就释怀了,眼前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开始对他有笑颜:“你有手机吗?借我用一下。” 姜蔚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受宠若惊似的赶紧掏出手机给她:“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找到我弟弟。”苏棠打开网页,搜寻天回卫视的官网填写报名表。 “苏羡不是已经……” “他没死。”苏棠的眼中尽是怨恨,“那个人不仅绑架了小羡,还妄想折辱我……”她突然警惕起来:“那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冰库里的?” “自然是将你当成了剜心案的凶手。”姜蔚想起那夜的监控画面,“我查监控本来是想跟踪你,谁知看到你被人绑架了。那人做事还挺谨慎,刻意避着摄像头,没有拍到他的正脸。” “能把监控照片给我吗?” “当然可以。”姜蔚瞥见报名表,眉头微皱,“你想进娱乐圈?” “嗯。”苏棠继续填写资料。 “那我找个人帮你。” “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棠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他爽朗地微笑着,温柔堆满眼角。霎时,有什么东西在她未察觉时发生了变化,悄悄溜进冰封的世界,用微弱的温度一点一点,融化紧闭的大门。 《天选之声》海选现场。 导师席上的三位导师略显疲色。最能体现世界的参差就是海选了,起初还能看到惊喜的表演,一天下来审美疲劳,已经很难有人能让他们眼前一亮了。 姚汶甚至懒得看桌上的选手资料,无聊地拿笔在白纸上涂鸦;陈天裕也有些不耐烦,侧身询问工作人员何时结束。 李瑞扫了眼下一组的选手资料,有些惊讶:“苏棠?” 姚汶坐在中间,随口一问:“你认识?” “不认识。”李瑞挑挑眉,暗自盘算要怎么刷下苏棠。 演播室的门忽然打开,进来三个漂亮的女生。李瑞第一眼就望见了苏棠,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起来,但很快压了下去。 苏棠也看见了李瑞,甚至捕捉到他眼底的凶狠。 姚汶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样,疑惑地瞥了眼李瑞,没有说话。 只有陈天裕还在状态:“哗,你们三个都可以组组合出道了。” 站在正中间的叫做孟凡宁,长相明艳浓烈,如一朵浑身带刺的红玫瑰。 在她左侧的叫做南栀,美而不艳,妩而不媚,是没有任何攻击性、让人心生强烈保护欲的长相,如栀子花一般纯洁优雅。 就算将她们仨放在一众璀璨的明星里,也是极为令人瞩目的。而苏棠,是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 简直是神仙打架。 陈天裕看到苏棠的第一眼,印象就极为深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和苏羡有些相像?” “苏羡是我弟弟。” 苏棠收回视线,眼波仍然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 第15章 我比你有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给苏棠特写!”现场导演喜出望外,节目的收视率有救了! 姚汶冷笑一声:“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蹭我家小羡的热度了?他是独生子,哪里来的姐姐?” 我家小羡?如此亲昵的称呼。 苏棠皱了皱眉,面露不悦:“孙凉并非苏羡的生父,我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好,就算你是小羡的亲姐。为什么之前不说,偏偏要在海选直播的时候说?”姚汶道。 李瑞也加入进来,刻意要让她难堪:“你是不是实力不行,所以剑走偏锋,想借苏羡的名气出道?” “是陈天裕先问我的。”苏棠应答自如,“我只是回答他,我为什么和苏羡长得像。” 这般镇定令姚汶极其不爽,她将笔往桌上一扔,放话道:“我们节目的海选赛制,观众的投票是占一半的。你现在公开和苏羡的关系,对其他选手公平吗?今天只要我姚汶在,绝不会让你这种人留下来,搞坏了风气。” 气氛逐渐凝固,苏棠望着姚汶,毫无惧色。 她参加《天选之声》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接近姚汶,意不在出道。故意自曝与苏羡的血缘关系,不过是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什么赛制,什么公平,关她何事?尽快找到苏羡才是最要紧的。 忽然,南栀挺身而出替苏棠说话:“姚老师,李老师,这是歌唱比赛,不是八卦综艺?” 陈天裕见姚汶和李瑞都不接话,为免她难堪,回道:“当然是比赛节目。” “既然是比赛,那就看实力嘛。就算苏棠是苏羡的姐姐,如果实力不行,我相信苏羡的粉丝也不会帮她的。” “南栀说的对。”陈天裕趁机解围,“苏棠,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唱。” 南栀退到苏棠身后,悄声鼓励她:“加油。” “这首歌叫做《逐光》。”苏棠拿起麦克风,缓缓闭上眼。 逐光,她的人生有十年是在不断逐光中度过的。 那个狭小的地下室里没有窗户,孙凉为断掉苏棠生的念想,不给吃不给喝,还切断电源,想从生理和心理上彻底击垮她。可没想到,她竟然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活了下来。 她原是可以逃的,但孙凉待苏羡不薄,全力将他培养成一个音乐家。为了留在苏羡身边,她与孙凉达成约定:不离开地下室,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否则他就将她当成新物种,送入生物研究所解剖研究。 此后,每一道射进地下室的灯光,她都是极为珍惜的。 这首逐光,便是她在地下室初创作,交由苏羡再次编辑创作的歌曲。《逐光》一发行就成了爆曲,苏羡凭借这首歌拿下几大音乐奖项,成功签上最好的经纪公司。 但能唱出其中凄凉、孤寂和对生的渴望的人,只有苏棠。 苏棠唱完最后一个尾音,一滴泪水不禁从眼角滑落。她从未因自己的经历自怜过,更不曾躲在看不见的角落哭泣。甫一摸到这滴泪水,自己都有些吃惊。 看完苏棠的表演,演播室里的情景简直出乎意料。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姚汶眼中含了泪,李瑞也满脸的不可思议,陈天裕更是不加吝啬地鼓掌。 “苏棠,这么说……”陈天裕按下桌上的通过键,“你唱得比苏羡还要好。你的嗓音太空灵了,极其有穿透力,直击我的内心。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闻的天籁之声,这个节目的名字,形容的就是你。” …… 会被刷下来是苏棠的意料之中。 李瑞与她有过节,自然是百般挑剔,以毫无唱歌技巧为由给了拒绝通过。而姚汶说了一堆赞美的词语,最后话锋一转,以她不适合娱乐圈为由也拒绝了通过。 但被刷下来又如何,苏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在《天选之声》里的视频片段突然在网络上爆火。 某营销号:#苏羡姐姐#苏棠参加《天选之声》,被姚汶和李瑞质疑是借苏羡的名气出道。苏棠用实力说话,打破偏见,一首《逐光》堪比天籁。这样有颜有实力的姐姐,你爱了吗? 转发10w+,评论1w+,点赞29w+。 打开评论区—— 林深时见鹿:「不愧是苏羡亲姐,这一家子的颜值绝了。」 阿巴阿巴巴巴:「是我们小羡的姐姐啊!(哭jpg)必须支持!」 西瓜拌辣椒:「声音也太绝了,《逐光》已加入列表单曲循环。」 羡代诗:「管你是谁,就算是亲妈,只要消费小羡就都给我滚!」 …… 虽然有一些抵制她的声音,但舆论的风向是偏向她的。 苏棠打开复活投票榜,她已经位居第一名,甩出第二名一百多万票。 苏羡的几个大粉还拉起一个苏棠后援会,四处号召苏羡的其他粉丝来打投。照这个情形下去,她很快就会接到节目组的复活通知。 苏羡意外死亡令很多粉丝都难以接受。在宣布死亡后的半年时间里,苏羡墓地的鲜花从未断过,每日都有粉丝自发来打扫,给了他最大的体面和排面。 爱屋及乌,苏棠是苏羡唯一的亲人,自然得到了很多苏羡粉丝的爱护。 苏棠叹了一口气,他们真诚以待,她却在利用他们。可他们若知道苏羡没有死,只怕会闹翻天。但没有证据,光靠粉丝施加舆论压力,只怕会打草惊蛇,永远无法找到苏羡。 现在不是曝光苏羡在世的最好时机,她只能借用苏羡粉丝的力量,去和神秘人对抗。 苏棠叉掉网页,关机走出网。 刚转出来便看到姜蔚,来回踱步的模样仿佛是等了很久。她微蹙眉,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姜蔚几步跟上来:“你去哪?” “你又跟踪我。”苏棠步履不停。 “我那是……碰巧经过。”姜蔚突然掏出一个东西,“给你,找你实在太难了。” 她低眉瞥了一眼,是一个已拆封的手机包装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有没有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 苏棠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银行卡,打断他的话:“这每一张卡里,至少有一千万。姜警官,我比你想象的有钱。” 第16章 狗粮吃饱了 “每次找你都要查监控,我的眼睛都快瞎了。”姜蔚咬牙切齿地将手机塞到苏棠手上,“既然你这么有钱,那可别赖账啊。” “找我干什么?我们很熟吗?” 话这么说着,苏棠已经拿出手机。启动一看,里面存了一个电话,名字是“姜蔚”。她眯觑着眼,说不出来的嫌弃,迅速将联系人的名字改成了“跟屁虫”。 姜蔚似乎很不乐意这个备注,抿了抿唇角,没有说什么。 苏棠扬头看他:“来找我就是为了送手机?” “上面派我出国三个月,我不在的日子……”他望向别处,“有空常联系。” 后半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苏棠看着他别扭的模样,轻轻一笑:“好。” 得到应允,姜蔚不禁喜出望外:“和我吃个告别饭。” 某高档餐厅。 苏棠跟随姜蔚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个人她认识,是南栀。 南栀看见姜蔚进来,忍不住嗔骂:“你约的十二点,现在两点了哎哥哥……” 忽然瞧见他身后的人,连忙热情地打招呼:“苏棠!” 苏棠敷衍地扯扯嘴角,就算招呼过了,随后在姜蔚身边坐下。 南栀心思细腻,瞬间察觉到对方的不快。她讪讪地笑了笑,找姜蔚聊天缓解尴尬:“你看了我的表演吗?觉得怎么样?” “你的名次不错啊,不管是导师打分还是观众投票,都在第一名。” 姜蔚盛了一碗汤,正要递给苏棠,却被南栀接过去了。他只好再盛一碗。 “我才回国没多久,你都没陪我几天,怎么又去国外呢?”南栀嘟囔着嘴,甚是无辜可爱。 “有公事,没办法。” “那你会想我吗?”南栀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看了眼苏棠。 姜蔚没有丝毫犹豫:“当然会啊。” 苏棠喝着汤一言不发,仿佛周遭的事与她无关。 南栀挑挑眉,旁若无人地抱着姜蔚的手臂娇嗔:“那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 “我……哈,你知道的,我这个职业太忙了。”他摸摸她的头,“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棠悄悄扫了姜蔚一眼,那宠溺的眼神极为刺眼。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吃饱了。还有事,先走了。” 再待下去,只怕会被迫喂狗粮直到撑死。 “一碗汤就饱了吗?”姜蔚连忙追过去,“这才吃几分钟,你……” 苏棠望向他身后的南栀,她抿紧嘴唇,一副憋笑的模样。这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决心:“哪敢打扰你们。” 姜蔚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追在她身后一个劲地好话挽留。 苏棠听得烦了,掏出手机还给他:“我跟你互不相欠。”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恶狠狠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随后扭头就走,一刻都不想看见他。 姜蔚这才恍然大悟,暗骂了一句:“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他连忙跟上去解释:“南栀是我姨妈的女儿,她一直在国外学音乐,是我拜托她回来帮你的。” “哦。”声音仍然冷着,而脸上的乌云已经散了大半。 “南栀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们的事她都知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她。” 苏棠停下脚步:“所以她知道我是……” “对。”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她知道我也是。” “你倒是很信任她。” “南栀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去信任她。苏羡‘被’死亡,背后肯定有一个极大的势力在操控,他们不会任由你揭发真相的。你一定要处处小心,不要再发生上次冰库的事情。我不在,你要多保重。” 这才是今日饭局的目的。 “你是你,她是她。”苏棠抬眸看他,神色淡然,“不能混为一谈。” 姜蔚忽然开窍了,听出其中的意思,迎上她的目光笑道:“看来我在你心里,是很特别的存在。” 苏棠嗤笑一声,白眼翻了又翻,完全不搭腔。 从来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她别过脸,打道回包厢。 南栀瞧见苏棠进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嫂子好~” 苏棠微微一愣,往后退了半步,正巧踩在姜蔚脚上:“解释。” 姜蔚置若罔闻,倒了红酒与南栀碰杯:“我不在的这三个月,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了。” “好说好说。”南栀向苏棠挑挑眉,“都是一家人,照顾是应该的。” 就这样成嫂子了? 他的默认令她分辨不是,不分辨也不是。 苏棠咬咬牙,一抹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索性也倒了一杯红酒喝下,用酒来掩盖脸红的尴尬。 姜蔚微笑地望着她,眼神格外绵长。 红酒初尝甘甜,苏棠一口气饮下一杯,没多会儿后劲上来,胃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地。 姜蔚扶住醉得瘫软的苏棠,边擦她嘴边的污秽物,边向南栀求助:“你住酒店还是住家里?她去你那里住一晚可好?” 没有得到回应,他疑惑地抬头,南栀早已提着包包溜到门外,还不忘回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摆明了是想撮合他们。 姜蔚只得连拉带背地送苏棠住酒店。 苏棠的酒品很不好,不,可以说是极差。 不省人事的她在躺到床上后忽然睁开眼,姜蔚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搂住了脖子。 “你好香啊。”苏棠眯着眼,加重了手腕的力气,“让我好好闻一闻。” 两张嘴唇近在咫尺。 屋子里极其安静,她贪婪嗅闻的声音显得异常大。 他往下打量,那张精致的小脸染上两抹酡红,显得更为娇媚。他也喝了许多酒,一时有些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了她。 嘴唇柔软的触感令他瞬间清醒过来,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 他强压住体内乱窜的心火,死死撑住床,不敢再挨近她一毫米。 苏棠晕乎乎地看着他,吃吃笑起来:“好甜,还要~” 姜蔚无措地挪开视线,慌张坐起来,而苏棠搂着他的脖颈,一同被拉起来了。 “你……你松手……”他掰开她的双手,起身去倒水。 他需要一杯冰水冷静冷静。 第17章 拔罐 苏棠浑身燥热,想拉开衣领透透气,解了半天还没解开一个扣子。她不耐烦起来,用力胡乱一顿拽扯,胸前的扣子经受不住暴力摧残,突然四下飞落,露出里面的黑色胸衣。 她想起那个香甜的吻,闭着眼吃吃笑了两声,踉跄地往姜蔚那边走去。 一杯冰水下肚,姜蔚已经平复下来。一回头瞧见衣衫不整的苏棠,连忙又倒了一杯冰水。 镇定,一定要镇定。 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人跌在他身上,“抓到你了!” 姜蔚不敢转头,一只手扶住她,一只手解开自己的外套将她包裹住。岂料她一挥手,外套就飞到一边去了。 苏棠半睁着眼,一步一步走近他。而他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紧贴墙壁,退无可退。 她突然来了个抬腿一字马,挡住他左边的去路,一只手撑着墙面,挡住他右边的去路,让他无处可逃。 他盯着她迷离的眼眸,咽了咽口水:“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你的嘴巴……”她的手指轻轻抚上去,“真好吃。” “你清醒一点。”他一把扣住苏棠的手腕,“明天醒了……你会后悔的。” 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哈哈大笑:“拔罐,好玩。” “你吻我是因为好玩?”姜蔚气得牙痒痒,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扔在床上,“勾引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棠抚摸着他微皱的眉头,骤然伤感起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嗝……是同情我吗?” 姜蔚愣了愣,是酒醒了? 眼皮如有千斤之重,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嘴里还说着话:“我不要你的怜悯,不要,快拿走……” “苏棠。”他轻声唤,她没有回应。 房间里响起微微的鼾声,苏棠睡着了。 姜蔚给她盖好被子,走进卫生间洗脸。看到镜子里那一大片被蹂躏过的痕迹,他这才知道苏棠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笑容里透着些无奈。 他忽然想起苏棠问的话。因那悲惨的童年遭遇,她总是铆着一身刺,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愿意去接纳任何人。如果不是他意外得知她是鲛人,而自己也有结魄晶,他也走不进她的世界?倒是要感谢这颗结魄晶,让他们有了相同之处。 姜蔚看着熟睡的苏棠,不打算就这样离开,他有必要让她知道,她今晚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苏棠身上,密长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翻过身,这才发现身旁躺着一个男人。 她迅速爬起来扼住他的咽喉,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你怎么在我床上?” 姜蔚指着脖子上的吻痕,满脸冤枉:“这是谁干的好事?” 苏棠眨眨眼,松开手道:“我怎么知道?” “你敢做不敢认?”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我自己做的?” “……” 苏棠猛然记起来昨晚的所作所为,耳根瞬间通红,气势渐渐弱下来。她扯了一件风衣裹住身体,起身去换衣服。 姜蔚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肆意上扬。等她出来,定要好好戏弄一番,让她长个记性别再碰酒。 不多会苏棠就换好衣服出来,递给他一张卡片。 垂眸瞥了眼银行卡,姜蔚的笑容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昨晚是我喝多了,没有别的意思。”苏棠和他对视了一眼,连忙看向别处,“我也不知道卡里具体有多少,但应该不低于一千万。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这是封口费?” “这么理解也没错。” 姜蔚走到她面前,敞开衣襟将吻痕完整暴露出来,眸中有些怨气:“这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棠瞥了一眼,快速收回视线,问:“你想怎么样?” “你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因为是我才这样?” “什么?”她不懂他的意思。 他气得咬牙:“昨晚如果换做是别人,你也会做这种事吗?” “当然会。” 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姜蔚瞬间觉得被戏耍了。给钱,封口,她把他当成什么? “钱,我不要。你昨晚拿走了我的东西,现在还回来就行。” 苏棠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实在记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便问:“我拿走了什么……” 未说完的话被一张薄唇堵了回去,她用力挣扎着想推开他,谁知他越搂越紧,吻得热烈而绵长,不让她有反抗的余地。 就在缺氧喘不过气来之时,姜蔚松开了她。她连忙撑住他的胸膛,生怕他再干出什么事来:“够了!” 姜蔚看着她惊慌的神色,忽而一笑:“长记性了吗?以后不要再碰酒了。” 苏棠微微一怔,看着他温柔的笑颜,竟生出愧意:“你身上的……该怎么办?” 姜蔚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脖间还是能露出一两个明显的吻痕。 姜蔚:“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是小狗咬的。” 苏棠:“……” 气氛忽然冷下来,两人互不相看,各自收拾自己。 “我下午的飞机,你来送我吗?”姜蔚道。 苏棠背对着他,看不清楚神情,声音却极其平淡:“不了。” “那你要很久见不到我了。”见她没有回应,姜蔚走过来,盯着她的眼眸,“我想要一个答案。” 苏棠对上他的目光,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脱口而出道,“我们是朋友吗?” 苏棠松了口气,浑身轻松起来:“当然是。我有空会联系你的,放心走。” 姜蔚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第18章 下战书 某高档会所。 姚汶跟着服务员走进一间包厢,李瑞早已等在那里。 姚汶靠在沙发软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见面干什么?” 李瑞打开手机,翻出一条讯息:“你看看。” 讯息上的内容是“在医院偶遇的女神,有谁认识?跪求联系方式”,还配了一张苏棠靠在窗边小憩的照片。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看到下方的点赞数和评论量,姚汶不禁有些吃惊。 打开评论,大多数在夸苏棠是神颜,再点进去她的词条,热度竟超过了一众明星直达第一。复活苏棠的呼声越发高涨,复活榜上的票数,甚至超过所有晋级选手的票数。 姚汶作为娱乐圈里的常青树,热度从来只升不减。纵使是这样,她的热度排名也不过是在2-5名之间徘徊,没有上过第一。 苏棠只是一个还未出道的新人,就已经拥有了顶流的数据。苏羡粉丝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嫉妒全写在眼里,可她表现得若无其事:“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李瑞低声提醒:“苏棠是苏羡的姐姐!” “那又怎样?” “你难道不知道苏羡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知道,车祸意外去世的。”她说话滴水不漏。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瑞冷哼一声,“苏羡出事的前一天下午,你为什么打电话约他?” 姚汶抬眸看他,眼中多了些狠劲:“我是他同公司的师姐,约他吃个饭,有什么问题?” “所以那天晚上,苏羡是和你在一起?” “他并没有来。”姚汶拎包起身,“如果你约我来是想套我的话,那就到此为止,我这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供你挖掘。” 李瑞的神色柔和起来,轻声细语地劝她回来坐下:“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怎么会套你的话。我约你来是为了帮你,可别把我想那么坏。” “哦?那就别绕弯子了。”姚汶抬手看了眼表,毫不给情面,“只给你五分钟,再说废话我就走。” “苏棠是来找你复仇的。” 她眼神一凛:“苏羡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找我复什么仇?”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什么都没做过,那也用不着怕她。”李瑞的笑容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不过,苏棠这个人邪门的很,我那日在游轮上差点被噬人鲨吞了,全拜她所赐。” “沉船案跟苏棠有关?” “多半有关系。” “你们有什么过节?” “我差点上了她。”他点了根烟,不加掩饰内心的得意。 姚汶对他这种将女人当玩物的男人极其不屑,甚至觉得有些倒胃口:“说完了?” 见他没有回话,姚汶又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你跟苏羡的死有关,苏棠是不会放过你的。”李瑞摁掉烟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等她成了气候,到时候再想除掉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急什么?”姚汶侧过半边脸,嘴角微勾,眼神里带着一股凶狠,“她现在被捧得有多高,我就让她摔得有多惨。” 半个月后,《天选之声》录制现场。 “依据我们节目的规则,复活榜排名第一的选手可以继续参赛,追寻梦想。”主持人拆开手中的信封,宣布道,“复活的选手是——苏棠!” 台下的观众瞬间沸腾了,举着应援荧光板高呼苏棠的名字。 苏棠从后台款款走上来,与南栀对视一眼,站到主持人身旁向粉丝致谢:“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台下的呼声顿时震耳欲聋: “苏棠加油!” “苏棠!替小羡走完他没有走完的路!” “我们永远支持你!” 孟凡宁被这些撕破喉咙般的呐喊惊住了,悄悄向南栀道:“你出来都没有这么高的呼声,我看这届的冠军就是她了。这还比什么,我们都是来给她作配的。” “如果主角是苏棠,我甘愿做配角。”南栀看着舞台中央的苏棠,由衷地替她开心。 孟凡宁怔了怔,应和道:“也是,她这么好看,唱歌又好听,我们哪里比得上。” 说完一些台面话,苏棠看向摄影机,眼底是一片淡漠:“有一些话,我想对一个人说——喂,我知道你在看。你听好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一定会找到你,将你挫骨扬灰,为苏羡报仇。她在心里道。 台下的粉丝发出一阵惊呼,纷纷猜测苏棠口中的“你”,是不是她喜欢的人。 苏棠的话经过各营销号的八卦分析,直接被广大网友认定为是在寻找已经分手的恋人,一时间,苏棠的深情人设迅速在网上流传开来。 苏棠对网上的猜测不屑一顾,她也没法去解释。 自冰库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只有一张姜蔚提供给她的监控照片。照片里的人约有一米八,身材匀称,戴着口罩和墨镜,一身常见的黑帽衫和牛仔裤。从穿着上查不出任何东西,五官更是看不清楚。 苏棠暗地里托人寻找过,可那个人藏得严严实实,毫无线索。他手上有苏羡,还有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一定会在暗处关注她的举动。而她只能利用节目下战书公然挑衅他,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不管有什么动静,哪怕是恐吓电话,都比这样悄无声息的好。 夜半,星月无光。 苏棠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湿透了睡衣。 她又梦见了苏羡。 苏羡的身体变成半透明的蓝色,缓缓沉入海底。海底猛地蹿出几根巨大的藤条,将他的身体紧紧束缚住。在一片死寂之中,苏羡突然睁眼大叫:“姐……救我!快来救我!” 同样的梦境每夜都反复出现,再次遇见这样的场景,苏棠已经能判断出来是梦。可心知是梦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她拼了命地向下游,想抓住苏羡的手。 …… 苏棠揉揉太阳穴,起身倒了一杯水缓缓神。 她很担心苏羡是否还活着。如果那些话不足以令他发怒,她必须再想办法让他有所动静。 手机忽然响起短信声,滑开一看,是姜蔚发来的:「睡醒了给我回个电话。」 第19章 失声 苏棠有些意外,晋级赛那期节目刚播完就收到了他的信息,难道是卡着点看的?去国外半个月都没有联系,为何偏偏在节目播出之后给她信息? 她犹豫着拨通了电话:“喂?” “你为何要公然挑衅他?一旦他有动作,我远在国外鞭长莫及,如果再发生上一次的事情,谁来救你?”一开口就训斥了她一番。 果然…… 苏棠听得耳朵疼,将手机放远点:“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你想象不到坏人能有多恶。”他的语气平缓了许多,“苏棠,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一直有托人在查……” “我等不了,苏羡也等不了。从宣告死亡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个月了,我不敢去想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你知道……你知道他……” 苏棠想起夜夜梦见的场景,彷如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与苏羡血脉相连,他的痛苦,她感受得到。 “你等我回来,我会尽快把这边的事办完……” “姜警官,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她挂掉电话,不再理会他的来电。 按照节目组的规定,苏棠晋级以后要搬去节目组安排的房子里过集体生活。她来得最晚,被安排到四人房的一个床位。 苏棠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成员,没有看到南栀,却看到了海选时同她一组的孟凡宁。 孟凡宁见到她极为开心,非常热情地迎过来:“海选的时候就想认识你了,没想到你会和我一个宿舍。” 她的热情让苏棠浑身难受,只敷衍地扯扯嘴角。 这样的集体生活对于苏棠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所有的一切都令她不适。不论是上课还是训练,她都是独来独往,即便遇见南栀,也顶多是看一眼并不搭腔。她的排名却是一路往上冲,达到第一还不够,票数还甩出第二名的南栀五百万票。 这样的性格与人气,在同行里自然是不受欢迎的。宿舍里的女生常在背后议论她: “她天天摆着个臭脸,不知道给谁看呢。” “就是,第一名了不起吗?我跟她说话从来不理,永远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多久。” 孟凡宁拍打着脸上的粉道:“后天是淘汰赛,你们的歌练好了吗?还有时间在这里八卦?” “你不是也……”一个女生正要争辩,忽然看到苏棠走进来,连忙闭嘴。 这些话苏棠在楼下就听见了。不仅是她们的议论,别墅里选手们说的任何话她都能听见。听力太过发达是令人非常苦恼的一件事,她索性拿出耳塞堵上耳朵。 很快到了淘汰赛。 苏棠在后台化妆,孟凡宁就在她身旁做造型,还趁她不注意拍了一张合照,迅速发到社交平台上:「今晚,一起加油!」 瞬间点赞和评论就过万了: 清鹿:「哇,看到了我家棠棠。」 蜜糖战队队长:「你跟棠棠很熟吗?」 孟凡宁瞥了眼苏棠,回复“蜜糖战队队长”:「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底下忽然冒出来一堆类似“送棠棠朋友一起出道”的评论,一时间,比赛才进行到一半,孟凡宁的票数就从第五冲到第二,压过了南栀。 苏棠看着排名眉头紧蹙,虽对孟凡宁的小伎俩心生不满,却也不想招惹是非,勾心斗角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该苏棠上场了,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饮下两口润润嗓子。霎时,似乎有一把刀从里面割破食道,剧烈灼痛起来,她捂着喉咙猛烈干咳,说不出来一句话。 是南栀最先发现的异常:“你怎么了?是呛到了吗?” 苏棠摇摇头,费劲地扫掉桌上的水瓶。瓶子里的溶液撒在地毯上,很快就腐蚀出一个小洞。 南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即叫来两个工作人员送她去医院…… 一大早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苏棠摸了摸干痒的喉咙,尝试着发声,可出来的声音沙哑低沉,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支撑着床沿想坐起来,胸腔突然一阵剧疼,猛然跌回床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如今的模样就像一个废人,嗓子哑了,肺部也遭到损坏,连基本的呼吸都成了问题。 苏棠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却总觉得不够,仿佛有人在掐住她的咽喉,想让她窒息而死。 “苏棠!” 朦朦胧胧中听见一个女声,紧接着口鼻上罩了一个呼吸面罩。 吸到足够的氧气,苏棠这才慢慢缓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南栀,两行眼泪挂在脸庞上,真是我见犹怜。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是微弱的气音,她已无法说出实声。 看着她的模样,南栀有些心疼。苏棠昨晚喝下的是强硫酸,经过抢救保下了性命,但嗓子、部分支气管和肺叶烧坏了,以后只能靠呼吸机度日。 南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结果,越想越发难受,顿时从无声的流泪变成嚎啕大哭。 苏棠也没力气去安慰她,只闭眼养神,等她哭完冷静下来。 南栀忽然发现异常:“是谁取了你的呼吸面罩?医生说过不能拿下来的。” 苏棠轻轻摇了摇头。 “是……是那个人吗?”南栀心生恐惧,“他来过了?” 一股恨意瞬间涌上心头,苏棠紧盯着天花板,睫毛颤抖着,一双瞳孔忽然变了色。刹时,一股微弱的电流从心脏直蹿到脖颈,周身弥漫着一层淡蓝色的薄光。 自从吸收了稣冉的能量,她惊讶地发现,体内的结魄晶能治愈伤口。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公然挑衅那个人的原因。 南栀惊奇地盯着她身上的薄光,尝试着去触碰了一下,瞬间被震得头皮发麻,连忙抽出手来。 “南栀,那瓶硫酸,节目组那边是怎么解释的?”经过结魄晶修复,喉咙里的疼痛已然消失,嗓子也能发音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聒噪,苏棠取下氧气面罩,走到窗户边探看,只见楼下围了一群记者。 “警方去调查过了,工作人员都不知道那瓶硫酸是怎么混在一箱水中的。”南栀上下打量她,“你……没事了?” “我嗓子好了的事,先帮我瞒着。”苏棠顿了顿,“也别告诉你表哥我被人下药的事,不然他又要啰嗦了。” 南栀掩嘴轻笑:“他啰嗦,是因为在乎你啊。” 她神情淡漠地盯着楼下,懒得搭腔。 第20章 凶手的影子 苏棠泡了一杯茶,倚在窗边缓缓饮着:“楼下这些人在干什么?” 南栀瞥了一眼,道:“哦,那是来采访你的娱记,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医院的保安起冲突了。” “采访?”苏棠冷嗤一声,“是想偷拍。” 她放下茶杯到洗手间整理头发,镜子里的人是一副恬淡无惧的模样。硫酸换水,拔氧气面罩,种种行为都是要置她于死地。她实在想不出来,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的手段能这么狠辣。 既然应战了,那我就陪你斗上一番! 苏棠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 一走出医院,一群娱记就包围上来: “听说你喝了硫酸,是真的吗?” “你还能说话吗?” “节目组打算要你退赛,你怎么看?” “你知道是谁放的硫酸吗?” …… 话筒都快怼到苏棠脸上。 她冷冷盯着摄像机,无视记者们的问话,发出微弱的气音挑衅道:“你只有这些手段吗?”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现场安静了片刻,记者们反应过来又争先恐后地提问: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害了你?” “能告诉我们是谁吗?” …… 苏棠沉着脸,劈手打掉面前的话筒,牵起南栀的手快步离开。一众记者如同苍蝇一般,追着她围着她,嗡嗡嗡个不停。 苏棠从南栀的包包里掏出车钥匙,坐进驾驶座。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将那些记者甩开后,南栀才开口问她:“你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从后视镜看见跟踪的车辆,苏棠踩下油门,在车流中疾驶。 南栀紧张地抓住车顶上的把手,时不时地瞥眼苏棠想劝劝,但见她面不改色,娴熟地打方向盘,踩油门离合,穿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便渐渐地不怕了。 就在南栀放松下来,松开把手之后,车子猛地撞上一辆轿车。头顿时磕在玻璃上,瞬间晕了过去。 引擎盖里霎时蹿出白烟,并伴有微弱的火苗。 苏棠并没有学过车,这些都是从苏羡给她的录像带里学的,第一次操作就能顺利甩开跟踪者,她很满意。只是这烟呛鼻得不行,便将南栀拖出来放在路边的草地上。 再来到车边想打开引擎盖查看,突然迎面喷来一股粉末,她急忙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从指缝中看见一个男人。 这个人她认识,是天辰集团的总裁赵星野。 引擎盖上的火苗被扑灭,赵星野收起灭火器,指着被撞坏的车尾,轻轻扬眉:“你打算怎么赔偿?” 苏棠放下手,脸上没有遮盖住的地方是一片惨白。她指着自己的脸没好气道:“这里你怎么赔偿?” 赵星野的神色有一丝意外,睨视着她:“你的脸只怕还没有我的车值钱。” 受到这般蔑视,苏棠顿时怒从心中起,抢过他手里的灭火器狠砸豪车。经过暴力摧残,车子的车尾、后车窗,通通被砸得不成样子。 完事后,她还挑衅地向他挑挑眉:“多少钱?我赔。” 这顿野蛮操作却是令他万万没想到。 赵星野非但未怒,反倒鼓起掌来,讽笑道:“这是限量款,你有钱也赔不起。” “那你想怎么样?” “你追尾在前,砸车在后,我有充分的理由起诉你。” 她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如果扯上官司将会有无穷尽的麻烦。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棠眨眨眼,气焰弱了几分,“刚才……是我不对。” 赵星野略微扬眉,神色间有些吃惊:“认错倒是挺快。” “只要不起诉我,不管多少钱,我都赔给你。” “哦?”赵星野靠在坑坑洼洼的车尾上,上下打量她,“做名媛已经这么赚钱了吗?” 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苏棠咬牙极力克制自己:“你想多了,那天晚上是个意外。” 赵星野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他注视她半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她的衣领中,道:“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磨叽。是赔钱还是起诉,明天打我电话。如果明天没有接到你的电话,那就等着瞧,这事赖不掉的。” 放下狠话,赵星野坐进那辆没了后车窗的豪车,扬长而去。 苏棠回头看着晕在地上的南栀,叹了口气。 回到节目的别墅,选手们一改常态,非常热情地嘘寒问暖,众星拱月一般送苏棠去房间休息。宿舍里的三个室友都不在,节目组的导演已经等在那里。 “苏棠,你的嗓子好些了吗?我看过你的诊断书,食道、支气管、肺部都受到损坏,怕是连正常说话都难了。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要不要退赛?”倒是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苏棠没有回话,她正专心听楼下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看不惯她,居然下硫酸。” “她的性格本来就讨厌,以前惹了不少人。” “以她的状态肯定是要退赛的。凡宁,南栀的票数落后你那么多,你这是稳居第一了啊!” “哎呀,”孟凡宁道,“还没有的事,你们不要讲了啦。” 声音里却是隐藏不住的喜悦。 导演见她不回话,又道:“你也别太难受。虽然以后唱不了歌,但凭你这个长相身材,去做模特也是吃香的。” 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苏棠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回话,忽然听见有人在某个角落压低声音说话:“……瓶子我早就扔了……放心,没有留下指纹……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没死啊,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反悔……” 找到了! 那瓶硫酸不会凭空出现,只要做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可是警方却没有调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其中必有人说谎。当时在后台的,除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便是这二十名参赛选手,陌生面孔是不允许进入的。 她来别墅的目的,就是想先从这里下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没想到,这个人那么快就自乱阵脚。 苏棠挥手打断导演的话,径直下楼朝那个声音快步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谁伙同那个人来害她! 第21章 报复 那个声音在一处机箱室外戛然而止。这里是一个死胡同,没有看到任何人。 苏棠盯着机箱室的门把手,犹疑着猛地打开门,里面只有一个中央空调的主机。 跑得倒是挺快。 就在关门要走时,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住她。 那是一枚六芒星项链吊坠。从外观上看平平无奇,是常见的项链款式,但经常戴在脖子上的,二十名选手里只有那一个人。 离真相就快近了,苏棠不禁激动地露出笑容。她收起吊坠,轻轻关上门。 一回头就看到导演慌张的脸:“是不是我说的话太难以接受了?” “我不退赛。” 导演听见她的声音,不可思议地结巴起来:“你……你你你的声音……你竟然没事?医生不是说……” “我希望你能保密,”苏棠道,“这样出来的节目效果会更好。” 导演思虑片刻,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爽快答应下来。 苏棠回到房间,三个室友也在。 一个忍不住八卦道:“你是不是要退赛啊?” 另一个附和道:“你以后还会在娱乐圈发展吗?” 平时对她极为热情的孟凡宁,此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全都听得一清二楚。苏棠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将那枚六芒星吊坠扔在孟凡宁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孟凡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间的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吊坠不见了。她有些心虚,不敢看苏棠的眼睛,“你在哪里捡到的?” 苏棠扯下一张便利贴,写下“机箱室”三个字。 孟凡宁看了一眼,顿时心慌意乱,越发不敢抬头。就在以为会有下一步动作时,苏棠已经躺到床上休息了。 苏棠闭上眼,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降世二十余年,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世人这般容不下她?为何他们要处心积虑地置她于死地?难道就因为她是异类?还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不。 错的不是她,而是这世间有偏见的人。 圆月悬空。 苏棠拿着一盏台灯,缓缓走向别墅顶楼的露台。微凉的晚风夹杂着一股湿咸的气息,是海风的味道。她翻身坐在栏杆上,望向远处的大海,月辉洒在水波上,如星光熠熠。 属于她的世界是在海底吗? 等找回苏羡她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起潜到海的深处,去寻他们的家。那个家里,会有父母在等着他们回来? 这般憧憬着,苏棠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孟凡宁一想到那枚六芒星吊坠,便心慌得不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是不是听见了?她会不会报复她?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一定要想个办法掩盖住这件事…… 当看到下铺的苏棠执着台灯出去,她也悄悄跟在后面。本以为苏棠会悄悄找节目组揭发她,没想到是在顶楼看风景。 孟凡宁盯着苏棠那双悬空的脚,一时起了恶念——嗓子失声抑郁自杀,也是有人会相信的?而从房间到顶楼这一段路都是没有监控的,不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孟凡宁打定主意,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脑袋竟异常冷静清醒。她悄悄挨近苏棠,瞅准时机猛地伸出魔爪,一把将她推下去。 谁知居然扑了个空,用劲过猛导致身子失重,反倒是她跌下楼去。 一切尽在苏棠预料之中,一个回身抓住孟凡宁,再一使劲,将她拖了上来。 孟凡宁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盯着苏棠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你知道我跟着你!你是故意的!” 苏棠的眼睛里冒着怒光,明明是孟凡宁起杀心在前,却还要如此不讲道理地反过来责怪她。与这种人多解释一句都是在浪费口水,苏棠索性不理,拎着台灯准备回房睡觉。 孟凡宁慌张扑过来,一把将她推在地上,“今晚的事我劝你不要乱说!”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你说出去也没关系,根本就没人会相信你。你知道,你的人缘有多差吗?” 看苏棠趴在地上不说话,孟凡宁胆子大了起来,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你听到没有?嗓子不行就快点退赛,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只听到一阵冷笑。 这声笑让孟凡宁彻底失去理智,她狰狞着,捧起旁边的花瓶砸向苏棠。 苏棠猛然回过头来,那双幽蓝的眸子深冷如长渊海底,令人莫名恐慌。 花瓶砸过去竟洞穿她的身体,如鬼魂一般通透。孟凡宁吓了一跳,失声大叫:“你是……你是什么东西?!” “你觉得我是什么?”苏棠站起来,冷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别……你别过来!”孟凡宁惊恐地往后退,直退到栏杆边,往下一看,大约有十米高。要是掉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苏棠眼神骤冷,用一根绳子迅速绑住她的手腕,一把推她下去,寒声问:“我的水,是你换的?” 孟凡宁吊在空中,惊得大气不敢出:“不是……不是!” 苏棠拿起三角刃搭在绳索上,唇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不说实话,我就割断它。” “你敢!” 她挑挑眉:“那就试试。” 三角刃只不过轻轻一划,绳索就断开了一些。 孟凡宁急声道:“别割了!” 苏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谁让你换了我的水?” “是……”孟凡宁咬咬牙,管他什么约定,现在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是姚汶。” “当真是姚汶?”苏棠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她以为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是那个人,没想到是姚汶出来搅局。那个人既然会绑架她,就不可能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在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个猎物,又怎么会容许猎物来反抗他? 莫非姚汶就是他的人? 罢了,得快点寻机会,直接找姚汶问个清楚。 “是姚汶说,只要我把你的水换成硫酸,她就会跟公司开口,让我签天辰娱乐。”孟凡宁见她无动于衷,急道,“你快点拉我上去!” 苏棠斜睨着她,幽幽一笑:“你就在这里挂着。” 第22章 他回来了 一大清早,清洁工就发现别墅顶楼有个女生挂在栏杆上。节目组为防止此事传出去,悄悄把孟凡宁救下来,没有惊动选手们。 孟凡宁在外挂了一晚,吹上一夜的凉风有些发热,身子不停哆嗦,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有鬼……有鬼……” 看样子吓得不轻。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就连孟凡宁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半夜去楼顶,还反绑双手跳楼。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从医院回来再次见到苏棠,陡然生出几分恐惧。每回见到她都要绕道走,甚至还和南栀换了个床位。 自从南栀搬来与苏棠同住,就无微不至地照顾苏棠的饮食起居。起先苏棠还有些别扭,但心知南栀是真心待她,便也逐渐习惯了。 每回到了半夜,苏棠睡得正熟时,就有人突然钻进被窝。她受了惊,下意识将被窝里的人一脚踹下去。 就着窗外的月光,依稀是南栀的模样。 南栀捂着踹疼的肚子,无辜道:“是我啊……” 苏棠皱着眉,用气音问:“你有床不睡,爬我被窝干什么?” “我怕黑。” 苏棠怔了怔。她曾经也是极为怕黑的,但黑暗常伴左右,渐渐地也就接受了。 “睡你自己的床。”她躺下来,背对着南栀。 南栀没有回到她的床铺,又摸回了苏棠的被窝,亲昵地搂着她道:“不要,我就要和你睡。” 苏棠转身要推她,却听到耳边传来的鼾声。 秒睡? 她推了推南栀,没有任何反应。 南栀成功与苏棠同睡一晚,第二晚又来了。苏棠虽冷脸拒绝,奈何抵不过她的厚脸皮,慢慢地就随她去了。 每晚有南栀陪着睡,苏棠做噩梦的次数竟少了很多,常常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了。偶尔做噩梦,醒来时看见南栀清丽的脸庞,心里便逐渐安定下来。 就这样持续到录制晋级赛那天,苏棠不小心看到姜蔚发给南栀的短信: 「她最近睡得可好?」 再往历史消息一滑: 「她怕黑,一个人睡不好。如果可以,最好能陪着她睡。」 南栀老是赖在她床上,原来是姜蔚要求的。 苏棠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经常做噩梦? 她努力搜寻脑海里记忆,依稀记得醉酒那夜,她在梦魇中出不来,是姜蔚如同老父亲安抚女儿一般,轻声细语哄了她许久。 瞬间脸颊烧得通红,她一直以为是做梦。 “很热吗?”南栀道。 “不是。”苏棠慌张地将手机还给她。 “我哥从媒体平台知道你的嗓子受伤了,”南栀悄声道,“他不知道内情,已经飞回来了。我爸说,他擅离职守,上面给他记了一个大过。” 苏棠微怔,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节目组今天才给我们手机啊……” 苏棠边往人少的地方走,边拨姜蔚的电话。 “喂?苏棠?”姜蔚的声音听着很焦急,“你怎么样?” “我没事,”苏棠道,“是结魄晶救了我。” “你在哪里?” “我在电视台录节目。” “那我在外面的咖啡馆等你。” “……好。” 来都来了,总不能避而不见。 苏棠收起手机,来到后台候场。 节目已经录制到一半,主持人在说报幕词:“……苏棠嗓子受损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们节目组为了苏棠的身体着想,建议她退赛……” 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粉丝在抗议: “不能退赛!” “我们要看苏棠!” 主持人连忙拉回场子:“我知道大家舍不得苏棠,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导演建议苏棠退赛,但是她拒绝了。”主持人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有请苏棠给我们带来一首非常好听歌曲——” 这波欲扬先抑,让底下的粉丝瞬间从地狱到天堂,他们兴奋欢呼起来,齐声呐喊苏棠的名字。 苏棠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从后台款款走出来。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闭上眼,开口唱了第一句。开始有粉丝在叫她的名字,紧接着粉丝的呐呼声犹如潮水盖过了她的歌声。 她睁开眼,聚光灯外不再是一片黑暗,写着她名字的荧光牌遍布场馆,如璀璨星辰与她相互辉映。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的感觉。 好像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好像她也能融入这个世界。 在这一刻,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忽然想起苏羡。在他们眼里,苏羡已经陨落了。如果他还在,如果今天站在舞台上的是他,他们会更加高兴。 她只不过是一个取代他的人。 他们对她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 “姚汶老师,您觉得苏棠这首歌表演得怎么样?”主持人道。 姚汶笑了笑:“我无法评价。” “能说下原因吗?” “我压根就没听清楚她在唱什么。” 底下一阵沸腾,有粉丝忍不住嚷道:“您是不是年龄大了耳背呢?” 李瑞道:“粉丝的声音太大了,确实是没有听清楚。” 陈天裕不赞同他们的意见:“苏棠的歌声极具穿透力,就算粉丝的声音有些大,歌声还是能听清楚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听说你喝了硫酸,嗓子这么快就恢复好了?” “是稀硫酸,洗过胃就没事了,对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苏棠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微笑着,眼眸却无比冷漠,一直盯着姚汶。而姚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镇定地对上她的视线。 苏棠邀请道:“姚汶老师,你如果觉得刚才没有听清楚,我可以再唱一次。” “加试,是对别的选手不公平。”姚汶严词拒绝。 海选时姚汶就拿“公平”来压苏棠,不仅树立了公正不阿的形象,还在暗示自己的粉丝,不要去支持一个无视公平的人。而有些营销号掐头去尾的视频,更加凸显了姚汶的公正,并有许多网友指责苏棠是一个不守规则的人。 这些于苏棠,没有半分好处。 第23章 选择 粉丝的投票已经远远超过第二名一大截,纵使李瑞和姚汶打了低分,也不能撼动她第一名的位置。 苏棠和姚汶两家粉丝在网络上斗个不停。姚汶粉丝扒出来苏棠很多黑料,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和李瑞亲昵的照片,放大数倍拉在电视台外,刻意羞辱苏棠。 苏棠一走出来就看到那张刺眼的照片,还没等她说什么,粉丝已经冲上去把照片扯下来了。 两边顿时掐起架来,现场一片混乱。苏棠的粉丝人数多,明显占上风,姚汶粉丝打不过,此起彼伏地高声嚷嚷:“苏棠就是个婊子!” 打架打不过,嘴仗可不能输。 苏棠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上了车,从人群旁边经过时,赫然望见宋小雨的身影。她被人钳制得死死的,手里抓着一个人的头发,嘴里还骂着:“你他妈的再说苏棠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揪成秃驴?” 苏棠有些吃惊,一张脸贴在车窗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苏棠,你们的后援会会长可真拼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有人好奇地问:“哪个?” “那个揪头发的。” 苏棠禁不住笑出声,原来小雨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她。 她想起什么,打电话道:“电视台外有人打架,乱得很,我没法去你那里。你快买机票……” 姜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样?” “我没事。” “我过去调解调解。” 苏棠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以他的行事风格,一定会调解到警局去。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她也要试试。 “等等……”她连忙唤住他,“宋小雨你还记得吗?她也参与了。” 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 “你是要我徇私?”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可以吗?” “我是有原则的人。” “哦。”她有些沮丧,果然。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然后道:“放心。” 姜蔚在警届是以铁面无私而出名,三年前他的舅舅杀了人,还是他亲自抓捕归案的。 这样性格的人居然答应她徇私。 苏棠有些意外,更有些好奇:“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姜蔚:“那我抓她去警局?” “不行,哪有出尔反尔的?”声音里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到电视台了。”电话那头很嘈杂。 “嗯,拜拜。” 苏棠正要拿下手机,忽然听到一句不甚清晰的话:“……因为是你啊。” 刹时心弦一颤,恍惚以为是幻听。 直到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嘟嘟嘟”声,苏棠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窗外,发现走的不是回别墅的路。 她警惕起来:“这是去哪里?” 工作人员回道:“我们老板点名要见你。” 车子停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工作人员领人进去后马上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苏棠一个人,静得有些骇人。她迅速扫视四周熟悉环境,室内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除了黑白灰,找不出一丝别的颜色,冰冷压抑至极。 “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不到你?”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苏棠仰面一看,赵星野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苏棠这才想起来那日追尾的事情,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苏小姐可真是个大忙人。”他缓缓踱步下来,唇边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我准备起诉你了。” “你当真觉得我会怕你?”苏棠淡淡一笑,掏出一张银行卡置于茶几上,“这是两千万,够买你的车了。” 赵星野盯着那张银行卡,略微意外,这个女人的行为总是出乎意料,十分有趣。他轻轻抬眸,淡声道:“我有信心,能告到你坐牢。” 见她没有说话,他漫不经心地坐到沙发上,略略扬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苏小姐,如果你不想名誉受损影响星途,我劝你不要跟我对着干。钱在我面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来者不善。 苏棠压制着心内的怒火,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也不再拐弯抹角,“一,进牢房;二,做我女朋友。” 苏棠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他:“赵先生,您是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赵星野面容淡淡的,“有个女人一直纠缠我,又不能跟她撕破脸,只能找个人来挡一挡。” 苏棠只觉得荒谬:“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你够漂亮,足以打击她的自信。” 她竟无言以对。 忽地响起手机铃声,赵星野瞥了一眼,拿起手机往楼上走。 “你好好考虑一下。等我回来,告诉我你的选择。”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苏棠眉头紧皱,这就是所谓的霸道总裁? 等了十来分钟,不见赵星野下来。偌大的别墅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无人监视,苏棠如在自家一般自在,打开电视机看电影。 电影播到一半赵星野下来了,见到她这番状态,不禁有些惊奇:“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 苏棠看得正入神,无视他的存在。 半晌没有得到回复,赵星野沉下脸,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苏小姐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棠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好家伙,他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堂堂天辰集团的总裁,何时被人这般轻视过。 赵星野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声问:“你选一还是二?” “我选三。”苏棠扬眉看他,神色轻松,毫无惧色,“谢谢招待,我得回去了。” 赵星野一言不发,看着她离开别墅,唇角忽然勾起一丝笑。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别墅区地处偏僻,苏棠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一辆出租车,犹豫了一会儿,她拨通姜蔚的电话:“来接我。” “你在哪里?” 苏棠环视一周,望见一个路牌:“秀林路的别墅区。” “你怎么会在那里?节目组安排的别墅不是在……”姜蔚及时住口。 若非粉丝,谁会在乎节目组给选手安排的住处在哪里,贸然说出来会不会显得他过于关心了? 苏棠也没多想:“哦,有人请我看电影。” 第24章 如果太阳陨落 一辆豪车忽然停在苏棠面前,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道:“苏小姐,请上车。” 苏棠越过他望向坐在后座的赵星野,车窗半开,只看见一双淡漠的眼眸,“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赵先生,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威胁这一套,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倒是很会现学现卖。 他唇角勾笑,别有深意地望着她。 “滴滴——”姜蔚探出头来,“苏棠!” 苏棠瞪赵星野一眼,上了姜蔚的车。 姜蔚盯着后视镜里的赵星野,眼眸沉冷:“你认识那个人?” “嗯。”苏棠低头系安全带,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姜蔚打转方向盘,稳步上路,一路上不发一言。他在等一个解释,然而她一直呆望窗外,眼帘半阖,晕晕沉沉地似要睡过去。 姜蔚叹了口气,沉声唤:“苏棠?” 苏棠瞬间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嗔道:“我都快要睡着了。”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砸了他的车,好像是辆限量款。” 姜蔚有些吃惊,飞速瞥了她一眼:“那他还请你看电影?” 苏棠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姜蔚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怎么了?” 苏棠止住笑,无所谓道:“他要我做他女朋友,否则就起诉我。” “这是什么道理。”姜蔚眉头微皱,“你答应他了?” 苏棠偏过头来看他,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话:“你希望我答应吗?”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望向别处,避开他的目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全身,有点紧张,有点惊惶,甚至有点期待。好像荒芜的原野上赫然冒出的一株野草,竭尽全力想与阳光更近,又担心烈日会灼伤自己。而暖风一吹,便不管不顾地肆意生长,爬满整个原野与天相连,不顾一切地奔向烈阳。 她大概明白那是什么,虽未体验过,但也从电影中看过不少。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她以为她穷极一生都不可能体会这种感觉。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即抖出浑身尖刺——她清楚地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基于同情。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可怜虫。 姜蔚盯着前面的路况,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起初他将她当成一个凶杀案的重要嫌疑犯;后来得知她的悲惨童年,不禁心生怜悯;及至那天审讯稣冉,看到一些奇异的场景之后,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去关心她——那是一种无法自控的关心。 稣冉抓破他的胸膛,释放出结魄晶,好似打开了一个开关。此后,他的脑海里经常浮现与现实中无关的场景:古香古色的建筑群,盛大热闹的夜宴,突然从天而降夺他性命的鲛人,遍地的尸首,被鲜血浸红的海湾,滴血的长戟……一切真实得仿佛亲身经历。 而每个画面里,都有她。 她望着他的眼神,有渴求,有失望,有期待,有欣喜。那双充满故事的眼睛,时刻令他质疑这一切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她好,是真的喜欢,还是受梦境影响才想要拼尽全力去弥补她。 苏棠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莫名有些失落。低沉的情绪遇上嗡鸣的车响,她很快就睡着了。 姜蔚每次看后视镜时都顺带瞥她一眼,她的脑袋随着车子颠簸,落在了座椅最边缘。她的眉头紧蹙,嘴唇紧抿,仿佛在梦中也受了委屈。 他有些无奈,有些心疼,有些情难自已,不觉想抚平她的眉头。手还没碰上,前方忽地冲出一个老人,他紧急踩下刹车,撞进路边的绿化带。 苏棠猛地往前一倾,惶然睁开眼:“姜蔚?!” 情急之下,姜蔚覆上她的手,安抚道:“我在。” 苏棠一阵心悸,大脑也跟着断电,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沉默半晌。 她微凉的指尖如电一般直触姜蔚心头,片刻失神后慌忙抬起手,“对不起,我……”一抬眸,恰好望进她幽蓝的眼睛里。迎面硬接了一个重重的巴掌,面前的苏棠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迟疑着,轻声唤:“苏……苏棠?” “沈煦,你好大的胆。”不仅神态判若两人,连声音都变了。 她不是苏棠。 姜蔚警惕起来:“你是谁?” 苏棠冷笑一声,眼神变得狠厉:“结魄晶还来!” 说着,五指屈成爪状,直掏他的心口。她的速度之快,以姜蔚的身手都躲避不及,心口被生生剜出三道深口,一颗蓝色的结魄晶顿时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个伤口比稣冉抓的要深太多,霎时鲜血汩汩流下,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要吸收结魄晶的力量之时,苏棠的神色瞬间转变,仿佛在与什么做斗争,表情极为痛苦扭曲。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属于她的意识回来了。 苏棠急忙将结魄晶送回他的心脏。血液不断流淌,濡湿了雪白的衬衣,也沾染了她的双手。她抬眸望见他苍白的脸颊,刹时一阵心慌,泪水不可控地从眼眶滑落。 结魄晶似乎不能与姜蔚相融,停留不过数秒又飘了出来。 她抓住结魄晶,捂在他的心口,颤声唤:“姜蔚……姜蔚你别睡……姜蔚,你听我说话……” 不过片刻,姜蔚的心跳蓦地停止,瞳孔涣散,没有脉搏没有呼吸。 确认到这些症状的那一刻,苏棠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将飘出来的结魄晶塞回去。 直到黑夜降临,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死了…… 他竟然死了? 还是她亲手杀死的他! 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对她好的人,总是这般突然地离她而去? 不会再有人在她深陷危情时挺身而出,不会再有人不顾一切地来护她,不会再有人担心她记挂她。 是她,亲手断送了这一切。 一股无力感瞬间侵入全身,她抱住他的身躯,泪水无声落下,和着血液一起流淌。 他是她的太阳啊。 如果太阳陨落了,将会是什么模样? 从此以后,无昏无晨,冰封万里,山河永寂。 第25章 救他的关键 天回市监狱。 胖狱警从监控里看见一个身披黑色长斗篷、戴着面具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只一瞬,那个人突然从监控下凭空消失,不知所踪。 胖狱警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熬夜导致的眼花,没太放在心上。瞅了瞅手机,凌晨四点,还有三个小时才下班。 胖狱警拿出一桶泡面,哼着歌去二楼茶水间打热水。回廊上迎面走来一个身批斗篷的人,面具下的双眼冷得骇人。 他暗吃一惊:这不是刚在监控里看到的人?监狱守卫森严,六米铁门,还有电网围栏,并配备了多种报警装置,她是怎么悄无声息潜进来的? 他警惕地握住腰间的警棍,高喝:“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她没有说话,如鬼魅一般飘到他身侧。 胖警官还没来得及抽出警棍,就被打晕在地。 苏棠走到电脑前,娴熟地登入系统,查询稣冉关押的监室。 拥有结魄晶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所以,她从姜蔚的结魄晶中获取了部分记忆,发现稣冉是其中的关键。 找到稣冉的所在,苏棠谨慎地删除登入记录和监控视频,又关闭所有监控,来到监室。 稣冉因精神有异和暴力伤人,被单独关在一间监室。此刻她正呆望着铁窗外的夜空,看起来很是温顺。 苏棠摘下面具,透过铁窗看她:“稣冉。” 稣冉不禁打了个冷战,颤巍巍爬起来,几乎是跌到的门边。她恶狠狠地盯着苏棠,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来见我!” “我来这里,不是跟你吵架的。”苏棠冷望着她,声音也异常冰冷,“我只问一遍,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岂不是废话?谁愿意被囚禁在这种地方?”稣冉的情绪甚为激动。 “我给你一分钟冷静冷静。” 稣冉这才仔细打量她,惊觉她浑身气质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整个人阴沉冷郁得可怖。能轻易出入监狱,她的异术定是上了一个台阶。 如今稣冉的结魄晶除了苟延生命,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来施展异术。苏棠,是她出去的唯一希望。 想到这里,稣冉恭敬起来:“找我何事?” “姜蔚的结魄晶无法与他融合。” “那颗结魄晶不是他的,当然不能融合。” “上回你抓伤姜蔚的胸膛,结魄晶也飘出来了,并没有出现不能融合的状况。” “我只是抓伤了心脏。” 苏棠不解:“他这次也是被抓伤心脏,有何区别?” “抓伤心脏和抓穿心脏,可是有区别的。”稣冉道,“如果只是抓伤,结魄晶重回宿主,会快速修复破裂的组织。但若是抓穿,结魄晶失去栖身之地,还如何修复?” 苏棠脸色微变:“如果是抓穿,可还有救?” 稣冉摇了摇头。 顿时心脏漏跳了两秒,只一瞬的心伤,苏棠抬眸继续道:“姜蔚不是鲛人,那结魄晶是从哪里来的?不是他的结魄晶,又是怎么融合的?既然不是鲛人,又能融合结魄晶,那就说明他的身体也有异处,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她恳求地看着稣冉:“你活了三百多年,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 “小时候有个老者告诉过我,如果心脏被洞穿,有两条救命之法——”稣冉顿了顿,“你先救我出去,我再告诉你。” 苏棠犹疑着。 稣冉自嘲道:“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对你造成威胁吗?” 苏棠拿出钥匙打开监室的门,领着稣冉出了监狱。 “哪两条救命之法?”苏棠紧盯着稣冉,生怕她跑了。 不经意望见远处的大海,稣冉的眼中泛着泪光:“送我到海边。” 苏棠耐着性子,开车带她到了海边。 稣冉恨不得马上奔进海里,但车门上了锁,于是扒拉着车窗望海,眼中尽是憧憬。 “现在可以说了吗?”苏棠的声音里透着不耐。 “要么,找一颗结魄晶打碎,作为粘合剂与他的结魄晶一同放入心脏;要么,找一个异能强大的人来修复心脏。” 苏棠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心口,缓缓道:“我记得你说过,结魄晶是鲛人的根本。” “对,失了结魄晶,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鲛人的寿命有多长?三百年?还是五百年?” 稣冉突然笑了一声:“三百年五百年算什么?结魄晶不灭,我们可以死而复生,无穷无尽。” 苏棠低了眸。 如此漫长的生命,他可会忘记她? 稣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顿时捧腹大笑,直笑得流出眼泪:“你该不会……想拿你体内那棵极品结魄晶去做粘合剂?” “会有副作用吗?” “真是浪费。” “可我只遇见你一个同类,时间紧迫,我找不到异能强大的人。”苏棠打开车锁,“你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稣冉有些意外,她的脑子是少一根筋吗?现成的粘合剂就在她面前,她竟然要毁掉自己的结魄晶? “你当真放我走?”稣冉忍不住试探。 苏棠浅浅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从后视镜看到她的神态,满脸从容,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稣冉打开车门,一股湿咸的海风扑鼻而来,是久违的家的味道。她犹豫着朝沙滩上走,暗自盘算若苏棠偷袭该如何应对。没有等来料想的袭击,只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苏棠调转车头要走了。 做好赴死的准备后,苏棠感觉无比轻松。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弟弟。但她相信,以姜蔚的性格,一定会替她继续去找苏羡的下落。只要他能救出苏羡,她的牺牲便值得。往后他若忘记她,她也认了。 车子刚调个头,正要踩下油门时,突然稣冉飞扑到车前:“等一下!” 苏棠探出头,问:“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稣冉折下雨刷,猛地刺进自己的心脏。 苏棠大惊失色,慌忙下车去扶住她:“你干什么?” “我想去的地方,永远都到不了了……”稣冉张开手,一颗黑色的结魄晶躺在手心,“虽然它里面的能量所剩无几,但用来做粘合剂还是没问题的。” 第26章 鲛人 苏棠拿过结魄晶,想塞回稣冉的心脏,却被她挡了回来。 “为什么……” “你也看见了,我的结魄晶浑浊不堪,是最下品。”稣冉苦涩一笑,“我刚来陆地的时候,它还是清透的紫色。三百年前那次重伤,致使结魄晶出现裂缝,能量一直在消散……所以,没有同类帮助,我是无法回去的。” 稣冉转头望着深蓝的大海,一滴泪水从脸庞滑落:“你知道我多想……见到姐姐吗?我悔不当初啊……当年为什么不听她的,为什么要来到陆地……我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疼……” “苏棠,如果有一天见到我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她,我这般悲惨的境遇。该报的仇我都报了,她的妹妹,在外面没有受人欺负。我给你结魄晶,是心甘情愿。” 说着,稣冉用手指染了血,在衣角上写下几个复杂的符号,然后扯下来递给苏棠:“你如果能见到我姐姐,把这封信给她看,她就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你姐姐是谁?” “她叫稣晏。” “我死以后,马上火化,不能让陆地人知道我们的存在。”稣冉不放心地再三嘱咐,“用结魄晶聚电能加速燃烧,千万别让陆地人发现了!” 苏棠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喉头哽着,泪水无声落下:“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我早就活不了了。”稣冉的眼睛半阖,虚弱地笑着,“三百年我元气大伤,已经伤了根本。后来何磊对我百般折辱,体内的能量消散得越来越快……我本就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就算有结魄晶撑着,也活不了几年。比起默默无闻地死去,我希望有人能记住我——苏棠,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苏棠别过脸,擦去泪水:“稣冉,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半晌无声。 再回头看稣冉,她空洞地盯着大海,已经没了生气。她的双耳忽然长出九寸长须,耳后生出鱼鳃,而那双腿,瞬间化成一条巨大的鱼尾,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原来,鲛人是这般模样。 苏棠犹豫地抬起手,轻覆在她的眼睛上。 沙滩上燃起大火,苏棠手中扯着一根电线,电流经由稣冉的结魄晶,瞬间产生一道小型闪电,火堆烧得更旺了。 不过几分钟,稣冉的尸体就化为灰烬,一个浪头打过来,带走了骨灰。 是大海来接她回家了。 苏棠望着奔涌的海浪,黯然神伤。 姜蔚的躯体放在一个偏僻的旅馆,他安详地躺着,昏黄的灯光落在纸白的脸上,恍惚有了一丝生气。 救人刻不容缓。 苏棠将稣冉的结魄晶置于容器内,催动体内结魄晶的能量,将其击得粉碎。她拿出那颗剔透的蓝色结魄晶,重新塞回姜蔚的心脏里。在要飘出来之际,她连忙洒入晶粉,结魄晶和心脏瞬间粘在了一起。 霎时,心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不过数秒,胸膛的肌肤也修补完好,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姜蔚的脸逐渐有了血色。 苏棠的身子微微前倾,探了探他的脉搏,搏动很微弱;又侧过脸贴近他,想听听有没有呼吸声,依然微不可闻。 是不是她太心急了? 心脏才刚刚修补好,重新启动供血,血液循环也需要时间。 别那么着急,再等等。 苏棠这般自我安慰着,撑着床沿想起身,然而手一滑,整个人砸在了姜蔚身上。 苏棠愣了一下,不会砸坏他? 脑袋正靠在他的胸膛,心脏跳动强劲有力,不似呼吸和脉搏那般薄弱得令人揪心。 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胸膛,她实在太害怕死亡,现在只有心脏强劲的跳动声,才能暂且让她心安。 一晚上的大悲大恸,苏棠此时疲倦至极,趴在他冰冷的躯体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看见一个古代的战场。 目之所及皆是尸体,密密麻麻的铺向城门底下,血脂汇成了一条紫河;几只乌鸦从尸体中惊飞,发出撕裂的叫声。离她最近的尸体被一把长枪穿心钉在战车上,手里紧抓着一面红色旌旗,白色的“沈”字染上大片鲜血。 “吱啦——”城门打开一条缝隙,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身披盔甲,手执一方长戟;额间蒙着一块白布,飘带在彻骨寒风中飞舞。 走得近了,苏棠这才看清楚他的五官,竟然与姜蔚长得一模一样。 “投降。”他没有看她,声音比寒风更冷。 苏棠正要接话,忽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棠猛地回头,顿时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她身后,有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穿一袭素衣,浑身是血,虚弱得摇摇欲坠,全靠手中的三角刃支撑才能勉强站着。 苏棠想去扶她,不料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你杀了姜国这么多战士,不投降,我无法留你性命。”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听着倒像是威胁。 那女子冷哼一声:“那你就杀了我,为他们报仇。” “阿棠!”他低喝一声,平静的眼波里涌起惊涛骇浪。 她倔强地握紧手中的三角刃,誓死不降。 两人目光对峙许久,终是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尸堆之中。 …… 苏棠猛地睁开眼,还停留在梦境中没缓过神。 忽然感觉到背部有些热灼,身下的躯体也是温热的。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抬头去看,恰好望进他温柔的星眸里。 瞬间有一刹的失神,幸好他不是梦里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苏棠尴尬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怎么不叫我?” 姜蔚坐起来,嘴角抿笑:“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吵醒。” “你全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饿。” “那我去买饭。” 苏棠买了五人份的饭菜,她一个人就一口气吃掉三份饭。使用异能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此时的她如同饿死鬼,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 姜蔚擦去她脸颊的饭粒,轻笑:“我不跟你抢,慢点吃。” 苏棠忽然停下筷子,问:“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看来,我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什么?” 她眨了眨眼,言外之意是…… 第29章 粉丝于偶像的意义 宋小雨还在车上就远远看见“劣迹选手不配第一,退赛!”、“苏棠滚出娱乐圈”的横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宋小雨呸一声,车子还没停稳,就一马当先冲上去,一拳砸在一个眼镜妹的脸上。 对方有些懵,静了数秒,身后十几个人霎时全部涌上来,揪的揪头发,抓的抓脸。车上的人也加入混战,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苏棠找了一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手里捧着一杯奶茶,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打架。 对方人多势众,宋小雨被两个女人架着,那眼镜妹正指着她骂。 苏棠不动声色地摸了一颗石子,静观其变。就在眼镜妹要动手时,宋小雨猛地挣脱桎梏,掏出一瓶东西喷在她脸上。只见她一声惨叫,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大嚷:“你喷的什么?我的眼睛要瞎了!” 宋小雨摇了摇手中的东西,得意道:“胡椒喷雾,瞎不了,但也能让你们疼得半死。” 得意忘形之际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一脚踹过来。苏棠弹出石子,正击在那人的小腿,他吃痛一声,落在宋小雨身上的力道小了许多。 宋小雨这才看到不远处的苏棠,以为也是糖粉,便过去拉她:“人少,快来帮忙!” “小雨,”苏棠没动,“够了。” 听见声音宋小雨才认出来她是谁,不禁低呼一声:“苏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让他们回去。” “可……” 苏棠望着被摁在地上的粉丝,皱眉道:“你们是特地来挨打的?” “我本来是想跟他们讲道理,压根就没想打架,才没来几个人。谁知道他们这么过分,横幅都拉到电视台了,我这暴脾气,哪里能忍!” “你不怕假体又被打歪吗?” “一个鼻子算什么,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宋小雨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歪。” 苏棠:“……” “姐妹们在浴血奋战,我身为后援会会长,不能做缩头乌龟。”宋小雨又冲进人群。 苏棠嘬了一口奶茶,从绿化带里摸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手上掂了掂。擒贼先擒王,那个眼镜妹似乎是个领头人,把她搞定,这场混战应当就结束了。 苏棠看准时机,猛地将石头扔出去,正中脑门,一击必杀。 可倒下的不是眼镜妹,而是宋小雨。 苏棠淡定地又嘬了一口奶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高手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对? 火锅店。 宋小雨拿着一包冰块敷在额头上,破口大骂:“下次别让我看见他们!居然偷袭我,无耻!” 苏棠听见这话,默默地夹肉给她。 碗里的菜已经堆成小山,宋小雨忙道:“你自己吃,一盘肉都在我碗里了。” “你多补补。”苏棠咳了两声,粗着嗓子招呼,“大家敞开肚皮吃,这顿我请客。” 一个年纪最小的妹妹盯着苏棠,眼犯花痴:“小姐姐,你能摘下眼镜吗?” 苏棠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她特意将肤色刷成小麦色,衣服也是中性风,还化了个男性妆容,乔装成这样居然能一眼看出来是姐姐? “叫我哥哥。”她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没有喉结。” “我还没成年,所以喉结不明显。” “那可以给我你的电……” 宋小雨将一块牛肉送入她的嘴里,“再说话,我就都吃光了!” 她边嚼边咕哝:“你吃这么多,待会又嚷嚷着要减肥!” 苏棠看着他们笑闹,莫名地很舒服。他们都是因为她才聚集在一起,他们在前面为她披荆斩棘,可是她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大概只有这一顿饭了。 她开始能理解苏羡那样孤僻性格的人,为什么会说出“姐,我喜欢做明星”这样的话了。 是他们在治愈他啊。 如今她也同样在被糖粉治愈着。 苏棠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在享受并开始怀念这一刻。 就算是为了他们,她也不能轻易被打倒。 走出餐馆,苏棠径直去了电视台。没有工作证,也不能公开身份,只能在外面等导演出来。 在大堂坐了一会,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走过去打招呼:“陈老师。” 陈天裕没有认出她,头都没抬:“有什么事?” “我是苏棠。”她摘下墨镜,“我想找节目组的导演,您能帮我传个话吗?” 陈天裕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苏棠一言不发。 “来找导演,是想退赛?”陈天裕皱了皱眉,神情甚是惋惜,“抛开别的不说,你的声线我是非常喜欢的,我还想等比赛结束了,把你签到我的工作室。你如果就这样退赛,未免太可惜。” “陈老师,您误会了,我来找导演不是要退赛。” 陈天裕露出欣慰的神色,语气也温和许多:“你没有公司,更没有公关团队,现在舆论已经一边倒了,对你的名声影响很大。你如果想好好比赛,就得先解决这件事。苏棠,你老实告诉我,网上说的那些事,你可有做过?” “没有。”苏棠忽然蔫下来,“但视频里的人确实是我。” 陈天裕表示不解。 “我被绑架过,视频是那时候拍的。”苏棠顿了顿,“此事只怕没有解决之法……” “不,苏棠,你错了。”陈天裕打断她的话,“只要你不承认,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但如果你承认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也翻不了身。我不建议你坦诚相告。” “可是……那不是撒谎吗?” “你如果想在娱乐圈立足,那么这,就是规则。” “什么道德,什么真相,那些都不重要。舆论支持谁,谁就是正义。” “你对于他们,不仅仅是偶像,更是一个精神寄托。你若承认了,你的粉丝该如何自处?” 苏棠垂眸听着,忽然发问:“所以陈老师,你也撒过这样的谎吗?” 陈天裕怔了怔,道:“我问心无愧。” 末了,陈天裕离开时留下一句话:“苏棠,在这个圈子里,你若想坦坦荡荡,难免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第31章 娱乐星记 苏棠又梦见姜蔚了,不,准确的说那是沈煦。 天气似乎很炎热,他穿一件蚕丝长袍,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胸前敞开,露出结实的肌肉。他坐在长亭中闭目乘凉,旁边有侍女在轻轻扇风。 长亭顶上爬满了紫藤花,仔细一看,重重花影下藏着一个女人。 她小声咕哝着:“穿成这样,是想诱惑谁?哼,瞧那婢女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煦微微睁眼,暗自拈了一颗石子,朝空中一弹。 她吃痛一声,双手捂住脑门,刹时重心不稳摔落下来,正巧砸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沈煦的眉毛抽了抽,声音极冷:“你压坏我的葡萄了。” “我的赔给你呀~” 沈煦愣了愣,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淡淡道:“这是西域进贡的,你怎么赔?” “不就是几串葡萄嘛,我家里有的是。你喜欢西域的,我明天就去给你摘。” “下来。” 他闭目,极力抑制心内的怒火。 她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胸膛,轻轻“哦”了一声,顺势滚进他的怀里。一抬头瞧见他愠怒的眼眸,还得逞似的眨了眨眼。 “沈煦,我的衣服全脏了,你家可有换洗的?” “谁许你如此亲昵地唤我的名?” “好嘛,不让唤字,也不让唤名,你一名一字是取来供着的么?”她欢快地笑着,露出一排可爱的贝齿,“你不愿意我叫你名字,那你叫我名字呀,我叫阿棠。” 这个女人,没有半分身为女子的矜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实在是忍无可忍。 沈煦正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胸前忽然被啄了一口。 简直色胆包天! 他猛地伸手要去抓她,谁知她已经跳到附近的树上,还挑衅般舔了舔嘴唇:“亦安,你乖乖等我回来呀!” “不许叫我的字。” “沈亦安沈亦安,沈煦沈煦,略略略,你的名你的字我都叫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做了个鬼脸,瞬间消失在满天繁星之中。 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邪门得很,纵使是他,也拿她无可奈何。 苏棠在梦中笑出了声,缓缓睁开眼,姜蔚正伏在床沿小睡。 梦中那张脸与他完全重合,苏棠犹疑着轻声唤:“沈亦安?” 姜蔚睁开眼,眉头紧皱:“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沈亦安?” “我梦见他了。”苏棠坐起来,“你知道沈亦安就是沈煦?” 姜蔚心慌莫名,不能……绝不能再让她梦见沈煦。 他避开不答:“上回梦见他,是你看到了我的记忆;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联系。 苏棠茫然地摇摇头。 她也有心事。藏在身体里的人到底是谁,为何三番两次要杀姜蔚?稣冉一死,所有疑惑再也无人解答。 或许,抓走苏羡的人知道些什么? 警局。 姜蔚指着拘留室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道:“他就是‘娱乐星记’。” 苏棠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他衣着很休闲,挑染了一撮蓝色的头发,身高身形与监控里的人差不多。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那个人了? 苏棠的心脏跳得厉害。 她推门进去,冷冷扫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你叫什么?” 他盯着苏棠目瞪口呆许久,回道:“他们没告诉你吗?” 苏棠狠锤了一下桌面,眼神似要吃人:“我在问你话。” “于……于海。” “视频是你拍的?” “诶……对。” 于海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苏棠的眼眸愈冷,隐约透出一抹淡淡的蓝色。 “所以那夜,是你绑架了我?” “……嗯。” 空气安静得可怕,苏棠嚯地起身,一掌甩在他的脸上,咬牙狠骂:“无耻!” 大概是没料到她敢动手,于海捂着脸颊有点懵:“你……你怎么打人呢?这是警局,你刚才打我监控都录下来了,我有证据告你故意伤害!” 苏棠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盆栽砸向摄像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苏羡在哪里?!” “死了。” 苏棠死盯着他,瞳孔由黑转蓝,周身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 姜蔚见势不对,冲进来抓住她的手腕,“苏棠!” 于海感觉到从她眼睛里透出来的杀气,惊怕得浑身发抖,蹬着腿使劲往后挪。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力气竟然能如此大,挣扎了半天没有移动半分。 这跟他知道信息的不合啊…… 随着一阵衣料破裂声,于海猛地磕在墙面上,疼得蜷缩成一团。 姜蔚拉住还想上前揍他的苏棠,在她耳边低声提醒:“这里是警局,别乱来。” “帮我撤诉,这件事我要私了。” “你要怎么私了?” 苏棠转过头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凶狠:“杀了他。” “苏棠,不可以……” “他杀了苏羡,就应当血债血偿!” “他若有罪,自有法律审判,你若私自动手,你也要坐牢!”姜蔚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等你们审判?得等多久?” “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半年左右可以判刑。” “半年?”苏棠挣脱他的束缚,“可我已经等不及了。” 瞬间,苏棠身上流窜着一道道如细小闪电般的电流,是结魄晶在释放能量。 她真的要动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姜蔚挡在于海身前,生生受了苏棠的全力一击,他身子一软,单膝跪地,喷出一口血来。 于海哪里见过这等场景,惊恐地瞪大双眼,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杀他,姜警官,你护不住他的。” 苏棠的瞳孔变得幽蓝,一道道电流在指尖流窜。她怎么能容许,杀死苏羡的人留在这世上!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为苏羡报仇!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就这样贸然动手,如果到时候发现另有其人,那你该当如何?” “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苏棠的神情极为狠厉,“让开!” 姜蔚擦去唇角的血迹,眼神心疼而又坚定:“我不可能让你杀了他。” “你竟要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与我为敌?” “职责所在。” 第32章 不是他 拘留室里闪电频频。 姜蔚完全近不了苏棠的身,一道道电流击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体内的结魄晶似乎得到了某种召唤,在心脏里蠢蠢欲动,并迅速修复损坏的肌肤。如此循环数次,除去不堪忍受的疼痛,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不知被电击了多少次,直到姜蔚筋疲力尽,瘫在地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苏棠才停手。 于海双手抱头往角落里蜷缩,嘴里不断念叨:“别过来……别过来……” 苏棠脸色阴沉,眼眸冰冷可怖得一如死神。 “可别有什么侥幸心理,你的体内没有结魄晶,”唇角勾起一丝笑,“一击,必死。” “不是我……不是我!” 于海抬头喊出这句话,正望见苏棠的眼睛,又惊惶地抱紧头部。 “难怪给我那么多钱,原来是要命的交易!不是我……我不要钱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索命……跟我没有关系……” 苏棠眼眸微敛,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给你两分钟,说清楚。” “有个人给我发邮件,说给我一百万,帮他爆个料。”他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爆个料就有一百万,还能得到关注,这么好的事我哪里拒绝得了。我答应之后,他马上给我转了50万做定金,说全部发完以后,再结算剩下的钱。这件事的所有文案,包括那个视频,都是他通过邮件发给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可以提供银行收款记录和邮件记录。你看……能放过我吗?” 苏棠扔过去一部手机,道:“打开看看。” 于海抬头一看,那正是他的手机。他连忙拿过来调出记录,毕恭毕敬地递给苏棠。 苏棠大致看了一遍,那50万是分5次转进于海账户的,每个账户的户名都不一样,而邮件地址来自海外。这个东西她没法查。 视线落到地上的姜蔚身上。 她倒了一杯热水喂他喝下,又在他口中塞了一块巧克力。 良久,姜蔚才有了些力气,虚弱地坐在椅子上。 “他说,不是他做的……” “我都听见了。”姜蔚打断她的话,“交给我查。” 看着他憔悴的模样,苏棠想起刚才的毫不留情,未免有点愧疚。 “对不起,刚才……” “我理解。” 姜蔚拿过于海的手机,摇摇晃晃出去了。 苏棠望着他的身影,心弦一颤。她差点杀了他,他居然能谅解她,还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此一比较,倒显得她更坏了。 过去约半个小时,姜蔚回来了,气色也好上很多,想来是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 “那5个账户,都是盗用别人的身份信息注册的;根据邮件地址,最后定位是在a国的总统家里。” “那个人住在a国总统家里?” 姜蔚忍不住笑了笑:“跟总统无关,是他篡改了ip地址。” 苏棠咬牙呸骂:“真够狡猾!”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还是得从姚汶身上下手。 一回头正瞧见时不时偷窥一下的于海,苏棠白了他一眼,冷声道:“姜警官,他助纣为虐,我不撤诉,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好,走。” “等等,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让他记得。” 苏棠的催眠术愈发精进,不消片刻就让于海忘记了拘留室里发生的一切,甚至都不记得见过苏棠。 “我请你吃饭。”苏棠忽然道。 姜蔚有些意外,眼里弥漫着笑意:“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 “算是为刚才的事情赔罪。” “你想去哪里吃?” “我来天回没多久,不知道哪家餐馆味道好,你推荐。” “我知道有家鱼馆,味道还不错。” “不能吃鱼!” 自从知道自己是鲛人,她再也不敢碰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吃掉了同类。 “哦……”姜蔚猛然想起她的身份,“那去吃火锅?” 终于达成了一致。 苏棠点完菜,蓦然看到口味选择那一栏是空白,连忙喊道:“要特辣,特麻!” 姜蔚不能吃辣,但点菜时他在卫生间,全然不知道口味。后知后觉地吃下好几口菜,忽然辣得感觉魂魄要升天,忍不住眼泪直流。 平时注重仪容仪表、有泪不轻弹的姜警官,此时竟被几口辣椒搞得眼泪横流、衣衫不整。 苏棠在一旁乐个不停,又是递纸又是递水:“你是天回人,怎么吃不了辣?” “我自小就吃不了辣。” “这个赔罪宴,看来是受罪宴了。” 饮下许多水,姜蔚稍稍缓了缓:“没事,多吃几回就能吃辣了。” 这样迁就她吗? 苏棠心头一暖,放下筷子:“换个地方吃。” 走出火锅店,恰好看到有个冰激凌店。苏棠买了两个,递一个给姜蔚。 “这件事已经解决,我得回节目组继续比赛。”苏棠舔了一口冰激凌,“你也该回去了,那个处分不要紧吗?” “要紧。但这一走,你可能要跟我失联了。”姜蔚深深望着她,手里的冰激凌在融化。 苏棠对上那双明澈的眸子,心口又开始疼痛起来。她蓦然领悟:难道是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不然何至于每回一起念头,心口就蠢蠢欲动,想占据她的身体杀了姜蔚? 她不知道身体里的那个人是谁,她还无法控制住她,她不能冒险。 苏棠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冷漠地“哦”了一声。 姜蔚眉头微皱:“昨天的事,你不该给我一个答复吗?” “什么事?我忘记了。” 苏棠走到路边招手拦车,仓皇逃跑的模样刺痛了他。 姜蔚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回怀里:“我说,我喜欢你。这,也能忘记吗?” “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苏棠甩开他的手,“答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若在我心里占分量,我又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非要杀了于海?” 望见他眼底的失落,她又道:“这段时间打扰你了,如果对你造成什么误会,我向你道歉。” “不用了。”他垂下眸,往后退了一步。 苏棠苦笑一声:“再见。” 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落荒而逃。 第34章 笑面虎 苏棠是为了接近姚汶而加入的天辰娱乐,但《天选之声》结束之后,姚汶全国各地赶通告,一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苏棠耐着性子规规矩矩工作几天之后,实在没了耐性,索性双手一甩,啥也不管,躲回酒店闷头大睡。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打开手机一看,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小夏打的,其中还穿插着几个章玲的电话。 苏棠懒得搭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手机又开始震动。 苏棠撇撇嘴,抬了一下眼皮,屏幕上显示的是赵星野的名字。 一个普通员工缺勤,还能惊动老板? 苏棠皱了皱眉,接过电话:“老板,我今天请假。” “请假驳回,记你旷工一天。” “那个……我出了点意外。” “你怎么样?” “人没事,只是一觉睡过头了。” “……” 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睡懒觉而缺勤,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又理直气壮。 赵星野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回来上班,否则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 “能不能跟章玲说一下,让她少给我接些活。” “章玲给你接的资源,别人求都求不到。想红就得多曝光,你怎么还嫌资源多?” 但苏棠来这里不是为了做明星,什么名声、资源、红不红的,压根不在意。她只想姚汶快点回来,找机会探出苏羡的消息。 “姚汶什么时候回来?” “你找她有事?” “嗯,一点私事。”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在查什么东西,“她明天回来。” 跟赵星野通过电话之后,再也没有人电话骚扰她。 这几天从小夏嘴里,大致了解到一些关于赵星野的八卦。 说来也很坎坷。 赵星野的母亲张天华,与天辰集团前董事长赵毅一夜情后不慎怀孕。张天华想借腹中胎儿上位,遂瞒着赵毅生下孩子,还特地抱着没满月的赵星野,大闹赵毅和原配夫人的十周年纪念晚会。 不过是一面之缘,赵毅对张天华毫无印象,自然不肯承认。当即赶他们出去,暗地遣人揍了张天华一顿。 张天华遭了一顿毒打,又没钱治病,渐渐轻症变成了重症。赵星野本就是一颗上位的棋子,棋子无用,留着还是个累赘,张天华心一狠便弃了。 赵星野的童年是在天回市福利院度过的,后来被外市一个普通家庭收养,因不服管教,背了一把吉他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卖唱到天回,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性子里的狂野、不服输,以及阴鸷的气质,就是在这段时期渐渐形成的。 赵毅的夫人只生了一子,名叫赵柏东,比赵星野大八九岁。赵柏东作为家中独子甚为娇惯任性,在赵毅重病住院之时,挥霍掉了旗下一家老牌公司。 赵毅气得吐血,蓦然想起还有一个私生子,于是遣人去请赵星野回来做亲子鉴定。确定赵星野是自己的骨血后,赵毅一视同仁,毫不犹豫把股份平分给两个儿子。这么做,其实是希望他们能相互牵掣,别败了他辛苦打下的江山。 一开始没人把赵星野放在眼里,但赵星野的铁血手腕简直令人闻风丧胆,他就是天生的商人,眼光犀利,见解独到,做事雷厉风行,凭一己之力将濒临破产的天辰集团救活。 从此再也无人敢质疑他。 小夏说,公司里没有人敢在赵星野面前有任何失态,迎新晚宴那天,若换做是别人对他如此不恭敬,早就解约遣走了。 苏棠也隐隐感觉到,在赵星野面前,似乎有些小小的特权。 大概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还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童年? 苏棠正盯着手机发呆,忽然看到南栀传来的短信:“姚汶回来了。” 她触电一般爬起来,匆匆赶去公司。 南栀刚做完训练,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言语间带着些嗔怪:“你最近可真忙,想跟你说句话都找不着人,信息也不回。” “你怎么会签天辰?” “我答应了我哥要照顾你呀。”南栀有意无意地提起姜蔚,“听我哥说,你和章玲有过节。可我怎么瞧着,章玲对你还挺好的,大把好资源全往你手里塞。” 苏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解释。 她的视线一直在姚汶身上。 姚汶身边总是有人围着,完全找不到独处的机会。正愁闷着,章玲忽然在她旁边坐下。 “今天在做什么?”章玲盯着她,皮笑肉不笑。 苏棠也笑着:“早上起来头有些晕,就多睡了一会。” 章玲拿出几份合同,道:“今天又给你拿下两个代言和一部电影,别的艺人都抱怨我太偏心,但你的粉丝很满意我呢,说我对你不错。” 苏棠瞬间沉下脸来,冷笑道:“就凭你,还妄想控制我?” “哎哟,可别冤死我了,”章玲依然笑着,“你倒是问问南栀,哪里找得到我这么好的经纪人?” “你接再多活,我不做,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要付违约金的。”南栀连忙凑在她耳边提醒,“别说了,多说多错,到时候爆出去,网友还要骂你不识好歹、不敬业。” 苏棠心里憋着一口气,一点都不痛快。 像章玲这般圆滑的人,即便是做着恶事,也能轻易将自己从中抽离,甚至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 而她只有一腔孤勇,不得不收敛脾性,步步如履薄冰,伺机而动。 章玲颇为自信地笑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苏棠入天辰,犹如羔羊入虎口。在章玲的地盘,在她熟悉的领域,若想要一个人陨落,简直是轻而易举。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拿什么跟她斗? “明天我又约了两家谈合约,做不做,那是你的事情。但作为你的经纪人,给你争取到好资源,是我分内之事。”章玲站起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名声是你自己的。” 待章玲走远了,南栀极为不解地问:“什么情况?听她的语气,好像不喜欢你啊,为什么还要给你拿下这么多资源?” 苏棠抬眸,眼神寒厉,缓缓吐出两个字:“捧杀。” 第36章 网恋吗? 很快,姜蔚回复了:「请通过好友审核,我方便转钱给你。」 苏棠瞥了眼时间,那边应该是半夜,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她通过好友验证,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一笔转账和一条信息:「以后充话费一定要核对清楚号码。」 苏棠忍不住偷笑,就是看清楚那是你的号码才充值的啊。她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姜蔚也客气地回复了一个笑脸。 她不想就这样结束,主动道:「充话费送男朋友吗?」 信息发出去后有些心慌。这个账号是小夏帮她申请的,用的也是小夏的身份信息,他不可能知道是她在使用。 如此意味明显的话,万一他的言辞很暧昧,岂不是形象崩塌? 还没怎么胡思乱想,屏幕上跳出两个字:「不送。」 言简意赅,语气冰冷。 苏棠乐得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猛然想起一件事——身体里的那个人见不得他们在一起,总是想杀了姜蔚,那隔着屏幕恋爱,她就没办法了? 不在眼前,她想杀姜蔚也杀不了啊。 苏棠一高兴,贸然发送出去一句话:「嘿,我们网恋吗?」 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应,她发过去一个表情,突然跳出好友删除提醒。 苏棠愣了愣,为什么删她? 从姜蔚的视角看,莫名其妙被人充值一万话费,熬着夜查出充值的账户,以为还完钱就没事了,又猛地来一句表白。如此无厘头的行为谁遭得住?不骂一句疯子就不错了。 她懊恼地揪头发,大意了大意了,怎么把他加回来? 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她忍不住窃喜。 不过片刻,姜蔚发来一条信息:「你又充错话费了。」 然后是一笔转账。 苏棠咬着手指甲,盯着屏幕思考:要怎么留住他? 苏棠:「啊?我怎么又充错了?不好意思,我们的号码太像了。」 姜蔚:「再充错,我就私吞了。」 再充错几次,他也没有多余的钱转账了。 苏棠:「没关系,你吞。」 她退回了转账。 姜蔚:「……」 这是什么脑回路? 姜蔚:「你认识我?」 难道被发现了?苏棠吸了吸鼻子,连忙否认:「不认识。」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信息:「现在不就认识了嘛。」 姜蔚:「我要休息了。」 苏棠:「这么早睡啊?」 忽然想起他那边现在是凌晨三四点,只好暂时放过他:「不许再删我好友。」 姜蔚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往上翻聊天记录,一句一句拆解对话背后的心理行为。 号码太像? 她的号码与他的也很像。 他确认了一下账户信息,是夏某某。又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眼神里的嫌恶,他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她。 明明心里已经有答案却不敢去相信。 姜蔚一直失眠到天亮,幸好今天休息。翻来覆去许久,实在无法质疑作为一个警察的专业性,于是拨通了南栀的电话:“苏棠身边,有没有一个姓夏的?” 南栀:“神了,你怎么知道?” “她是什么人?” “苏棠的助理。” 原来如此。 姜蔚挂掉电话,又看了一遍她发的信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充话费送男朋友”,“网恋”,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确定账号后面的人是苏棠,姜蔚回复道:「好的。」 正想躺下休息,苏棠又发来一条信息:「你还没睡呢?」 姜蔚:「嗯。」 惜字如金么?太冷冰冰了。转念一想,他不知道她是谁啊,话少也是正常的。 苏棠嘟囔着嘴,挑起话题:「工作忙吗?」 姜蔚:「还好。」 会不会把话题聊死了? 他又追加一句:「今天休息。」 苏棠恰好在担心睡眠不足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得知他休息,她的手指开心地活跃起来:「休息日不去找朋友玩吗?」 姜蔚:「朋友……都在国内。」 他略微扬眉,故意编造试探:「倒是有一个朋友在附近,但是是前女友。」 或许是隔着屏幕,而他不知道她是谁,苏棠越发胆大起来:「她好看吗?」 姜蔚:「还不错。」 苏棠:「你挺关心她。」 姜蔚:「何出此言?」 苏棠:「如果不关心,怎么会知道她住在附近?」 姜蔚:「言之有理。」 苏棠盯着屏幕半晌,猛地将手机一扔。还“言之有理”?表白失败就去找前女友寻求安慰吗? 抱着枕头生了一会闷气,还是忍不住瞥一眼手机,姜蔚正好发来信息:「我没有前女友。」 苏棠刨根究底:「怎么可能没有前女友?」 以他出众的长相和过人的能力,身边必不乏追求者,若说他从未谈过恋爱,她是不敢信的。 姜蔚:「刚才是逗你玩的,真的没有。」 苏棠:「一点都不好玩。」 姜蔚反复默读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她生气地鼓起腮帮的样子。平日里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还有这样傲娇的一面。 不免有些珍惜。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肆无忌惮,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顾忌太多。就像普通的女生一样。 一想起她的童年遭遇,姜蔚就止不住地心疼。 苏棠火起来以后,黑粉到处扒她的黑料。好在他早有防备,将孙凉转移到军医院,这才让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到。 但是苏棠手里的十几张银行卡,却是最大的隐患。那些资产分别来自孙凉和苏羡,苏羡不知所踪,孙凉陷入深度睡眠,无人能证明她的身份,而这些资产也不在她的名下,可能会涉及非法使用他人财产而入狱。 苏棠被长年囚禁,不懂法律常识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不能看着她一错再错。 姜蔚拨通了方禾的电话:“写个申请书,把孙凉和苏羡名下的银行卡全部冻结。” 某大商场。 苏棠颇为阔气地买了一堆东西,打算赠给南栀和小夏。 结算时,柜姐笑着递回银行卡:“不好意思,这张卡刷不了,麻烦您换一张卡。” 苏棠一连拿出三四张卡,都刷不出来。只得两手空空,尴尬地出了商场。 前脚刚踏出商场,后脚就上了热搜:苏棠逛商场没钱买单 第37章 包养? 苏棠点开热搜,底下的评论好坏参半,黑粉骂她虚荣,糖粉心疼她没钱。 没钱? 苏棠蓦地意识到没钱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承诺小夏的双倍反水金也只给了一半。 想到以后要仰人鼻息地过活,苏棠就浑身难受。到底是谁冻结了银行卡? 思来想去,打电话询问银行,被告知是警方要求冻结的。 警方…… 除了姜蔚还会有谁。 苏棠咬牙切齿地打开电话本,拨号时顿了顿,然后退出,进入社交软件,用小夏的账号给他发信息:「我的钱被人偷了。」 姜蔚:「报警了吗?」 苏棠:「没有。」 姜蔚:「这么巧,我正好查获一批赃款,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的。」 苏棠意识到什么,回道:「应该是没有的。」 她如此聪颖,不会不知道他的用意。 姜蔚笑了笑,发起一笔转账:「给你零用。」 苏棠:「这么多?(?''?''?)」 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给她零花钱?她只是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网友啊。 苏棠:「这是……包养我?」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转五位数的零花钱。 姜蔚:「我单身,不存在包养。」 苏棠:「那这是什么意思?」 姜蔚:「看你可爱。」 苏棠又乐又气,这是小夏的账户啊喂!能不能收敛一点!“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言犹在耳,一转身就撩别的小姑娘? 于是手机一扔,不想理他。 姜蔚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复,正犹豫要不要发些什么,她忽然确认收款了,还发来一条信息:「算我借你的。」 苏棠任性休息了几天,决定去上班挣钱还债。猛一看见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表,登时掉头溜走。 这哪里是上班啊,简直是催命! 她不是来当劳模的。 苏棠急急按下电梯按钮,一开门,赫然望见赵星野,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星野见到她也有些吃惊,走出来道:“休息够了?” “没够。”苏棠挡住要关上的电梯门,“我有些不舒服,还要请假几天。” 赵星野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回来工作。” 他的手如火一般灼热,烫得苏棠全身都在抗拒,慌忙挣脱束缚。经过的同事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边走边交头接耳边回头看他们。 赵星野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吃过中饭了吗?” “吃过了。” 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从昨天下午账户被冻结开始,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人了,别说是吃饭,连车钱都没有,还是一路走回酒店的。所幸酒店离商场不远,不然腿都要走废。 大概是饿过头了,苏棠一直没有觉得饿,也就没想起来要去吃饭。这会儿经他一提醒,才发现已经饿得发慌。 “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走,我请你。”赵星野按下电梯按钮。 苏棠迟疑了一会,跟着进电梯了。 电梯一直升到最顶层,那是赵星野的办公室。里面配置齐全,除了办公和会客的场所,还有养生区、健身区、用餐区、休息区、娱乐区,全部是为了赵星野一人服务。 赵星野领着她坐在窗边的一个座位,介绍道:“这是我常坐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大海,黄昏的时候景色是最美的。” 一转眸,看到厨师过来,他招呼道:“你想吃什么只管说,他的手艺还不错。” 苏棠不想增添麻烦,便道:“我都可以。” “那你坐一会,我去给你点几个好吃的菜。”说着,赵星野起身去了厨房。 老板的品味果然好,每一道菜都是极致的美味,苏棠胃口大开,一顿风卷残云吃得精光。吃最后的甜品时,不知咬到了什么,硌得牙齿生疼。她将异物吐在纸巾上,发现是一枚戒指。 她愣了愣,道:“厨师的戒指掉里面了。” 赵星野眉头微皱:“他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那就是故意的。”她认真想了想,“难道想谋杀我?” 赵星野:“……” 这脑回路未免有些清奇。 “是我要他放在里面的。”他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苏棠继续装傻:“原来是你想谋杀我。” “你说过,会考虑做我的女朋友。” 得罪天辰集团的总裁,只怕以后的计划都不太好实行。 苏棠打哈哈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 “你想考虑多久?” “看心情。” “可我等不及了。”赵星野只好摊牌,“她要回来了。” 苏棠也挑明道:“但我心里已经有人。” 赵星野脸色微沉:“是那个警察?” 苏棠的眼睛不自觉眨了两下,否认道:“不是。” 赵星野望着她半晌,然后淡淡一笑:“没有关系,你心里可以有别人。我只需要你,帮我把那个麻烦赶走。” “她……到底是什么人?” “费氏影视的费晴。”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小夏曾经在她面前提起过。赵星野在天回漂泊时期,曾在一家高档酒驻唱,认识了一个富二代,就是费晴。 他们曾在一起过。 赵星野当时穷困潦倒,四处碰壁,只有一腔热血和遥不可及的梦想。费晴欣赏他,心疼他,常在暗地里帮他,想让他的路走得平坦一些。 后来赵星野发现,自己那点小名气全是倚仗费晴得来的,根本没有人会认真听他唱歌,在别人眼里,那些只是一堆噪耳的垃圾。 从那以后,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却没有人开口提分手。她爱他,舍不得与他分开;而他感念她曾经的陪伴,也做不到绝情。可时间一久,他们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不管怎么填补,都不能修复如初。 他只能用这个办法,吓跑她,击退她,让她放手忘记他。 “对她真的没感觉了吗?”苏棠问。 赵星野微微点头。 苏棠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答应:“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于她没有任何益处,早点看清楚,还能早点开始新的生活。” “你答应了。” “我可以做你的绯闻女友,但不能有任何实际的情侣行为,费晴放手以后,你得澄清。” 赵星野笑了笑:“那是自然。” 第42章 策反 崔姐领着苏棠出来,招呼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牧蓝,这是凯茜,带她去休息一下。” 牧蓝见了苏棠,微微有些失神:“跟我来。” 苏棠跟着他去了二楼一间休息室。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穿着这么暴露,令苏棠浑身不自在。她扫视一眼周围,扯下来一块窗帘围在身上,探话道:“你是运输者?” “不是。” 不是运输者,显然更不是会员。 “你是商品?”她有些疑惑,“商品不都是女人吗?” “也有男人的。”他笑了笑,“他们的爱好很广泛。” 苏棠一时哑然。 牧蓝对她很有好感,不知不觉话多起来:“你知道这里的会员都是些什么人吗?有一大半是商界政要,还有很多名人,外表看着斯文,背地里不知道玩得多野。但你不要想着能傍上他们,他们来这里找商品,就是想玩得痛快,完事后没有麻烦缠身。” 这到底是个什么肮脏组织?若把这些会员都挖出来,只怕要大变天。 牧蓝见她不吭声,又继续道:“很震惊是?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消化了很久。” “我听说那些会员还能从外面选人,这个俱乐部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做到把外面的人拉下海?” 牧蓝嘘了一声,压低嗓音道:“这个问题,你问问我就行了,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提,上面是很忌讳有人问来路的。” “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一年多,算久了。很多人连一个月都待不了,特别是像你这种身材不错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来做这个,是不要命了吗?趁还没有正式入会,赶紧跑,否则你想跑也跑不了。俱乐部的商品是不允许下架的。” 苏棠神色微变,并不清楚他是真心劝告还是刻意试探,于是绕开话题道:“你在这里一年多,有没有看到什么趣事?” 牧蓝想了想,笑道:“有个顶流男明星被买过一次,送到会员手里后居然跑了,这还是俱乐部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你猜那个运输者怎么样了?” 见她不回话,他自答道:“旅游时摔下山崖,被定为意外死亡。舒心俱乐部就是有这个能力,把所有谋杀伪装成意外。” 苏棠心头一凛:“那个顶流男明星,叫什么名字?” “这我就不知道了,俱乐部所有的成员信息都是保密的。凯茜不是你的真名?当然,我本名也不叫牧蓝。” “既然保密,那韩有霖和周阳是怎么回事?” “他们啊,听说周阳连接几个单,服务的会员恰好都是韩有霖。韩有霖不想付高昂费用给俱乐部,就和周阳私下达成约定:韩有霖付给周阳原本佣金的两倍,周阳利用俱乐部的系统去给韩有霖物色商品。”牧蓝的声音骤冷,“韩有霖和周阳违反了俱乐部的规定,他们很快就会‘意外’死亡了。” 牧蓝在说起这些事时,言语神态中没有任何同情惋惜抑或是惊讶。他在这里一年多,经历过的、看过的肮脏事数不胜数,早已习以为常并逐渐不屑一顾。只要他能平安地熬到卖身契到期,别人怎么样,与他何干? “竟然这么无法无天。” “没人管得了他们。”牧蓝抬手轻抚她的秀发,“不如你跟了我,我教你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苏棠警惕地往一侧微挪,冷笑道:“原来你跟我聊这么多,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然你以为,会有人无缘无故帮你吗?”牧蓝挨近她,“我馋你身子。” 苏棠顺势一手肘狠力顶在他的胸口,再一抬腿,膝盖撞在他的裆部。 顿时,牧蓝疼得满地打滚:“我还没干什么呢,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苏棠上前掐住他的喉咙道:“你再敢不敬,我杀了你。” 牧蓝哪里知道她是个狠角色,连声答应:“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苏棠拢了拢窗帘,将身子遮得严实,坐回沙发上。 “俱乐部的成员信息,存放在哪里?” “存在崔姐的俱乐部账号里。” 苏棠眉头紧蹙。 难办。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牧蓝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苦笑道:“不可能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苏棠顿了顿,“你就甘愿在这里浪费掉人生最好的时光?” 牧蓝低着头沉默半晌,忽然道:“你不是来做商品的,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苏棠望着他不说话,手心已经捏出汗来。 “没人能逃出这个俱乐部。不论天涯海角,它都能找到你,没有机会的。”牧蓝望着她,似是望着一个故人,“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趁早离开这里。” 苏棠确认他没有恶意,大胆起来:“为什么不肯试一下?” “因为她死了。”牧蓝陷入悲伤之中,“曾经有一个人也像你一样,劝我一起反抗俱乐部,我没有答应……结果,她死了。” 他抽泣起来:“她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商品,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姐姐。她失败之后,我眼睁睁看着她被脱光吊在楼顶上,全身血肉绽开,淋上盐,一日又一日地暴晒……直到变成人干……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舒心俱乐部脱离法律之外,没人能动得了它……谁敢反抗,谁敢违反规定,谁就要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到……” 苏棠这才知道舒心俱乐部的恐怖之处,如此龌龊肮脏的产业,居然已经完善到这种程度。除了会员,运输者,商品,最为可怕的应当就是俱乐部的管理者。他们手段滔天,视人命如草芥,就连商界巨贾和政界要员违反规定,都可以任意惩罚。 这个俱乐部的创建人到底是谁? “牧蓝,她一定不后悔。” 牧蓝猛然抬起头,从那张面具背后,仿佛看见了那个义无反顾反抗俱乐部的姐姐。 她好像回来了。 牧蓝含泪一笑:“其实她死以后,我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时她不是孤军奋战,如果我肯去帮她,或许会是另一种结局。” “我愿意帮你。” 第44章 居然是你 苏棠趁机一把扯开头套,满眼失望:“居然是你!” 她没想到,她倾心之人居然会是舒心俱乐部的会员,真是瞎了眼! “你误会了,”姜蔚拉住她,“我是来执行任务的。” 她不理他的解释:“你人在国外原来是骗我?” “这里不方便说话。” 姜蔚扯着她来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一回头看到她气鼓鼓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你怎么在这里?” 苏棠皮笑肉不笑:“这个差事可真不错,还是公费的。” 姜蔚大感冤枉:“我这是第一次进舒心俱乐部。” “听你的语气,有些遗憾啊?” “我去a国就是为了查这个俱乐部,你真的误会我了。” 苏棠有些动摇:“俱乐部的总部在a国?” 姜蔚点点头:“天回市这个俱乐部,我以前调查过,但拿不到会员信息,不敢打草惊蛇。” “那你拿到会员信息了?” “没有。” 苏棠有点失望,“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敢动南栀,我就敢端了这个点。” 苏棠抬头看他,目光冷冽,竟有几分像梦里的沈煦。 “外面有你的帮手?” “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你有多大的把握?” “三成。” 苏棠哑然。 这里四处都有人看守,每个人还配备了枪支。反观姜蔚,两手空空,一个人要怎么端掉这个点? 苏棠想起什么,问道:“你录入了指纹和虹膜?” 姜蔚摇了摇头:“前阵子我们抓了一个高级会员,我冒用了他的身份才进来的。” 沉默片刻,苏棠道:“我在系统里查到了苏羡的信息,他曾经被当做商品出售过。” 姜蔚有些意外:“苏羡是商品?” 难怪每次一查到关键线索就断了。 “可是我不知道买主的身份,只知道编号是。” “得想办法让崔姐打开会员系统。” “你怎么知道?” 话刚问出苏棠就反应过来,他一直在调查舒心俱乐部,怎会不知进入会员系统需要管理者的虹膜。 “这件事交给我。”姜蔚道,“崔姐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你逃走了,你先离开这里。” 苏棠另有图谋,她盯着姜蔚微微一笑:“或许我们可以做一场戏。” “什么?” 苏棠戴上面具,拉着姜蔚踹开一间房门。里面灯光昏暗,有一股幽淡的香味。 苏棠一把将姜蔚推倒在沙发上,麻利地脱去外套;脱衣之余见姜蔚坐起来,连忙一手撑住,顺势用身子压倒他。 “吻我。” 姜蔚一脸愕然地望着她。 外面响起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没时间了。”苏棠搂住他的脖子,忽地吻上他的薄唇。 姜蔚身子僵直,双手无措得不知该放哪。 他是喜欢她的,那张温热柔软的嘴唇实在无法抵抗;但脑子此时极其清醒,他知道她只是在做戏并无真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假戏真做时,门被暴力打开了。 崔姐见到这一幕愣了愣,满腔怒火蓦然消散,刚才还在拒绝上架,这会儿怎么主动售出了? 她好意提醒:“凯茜,你还没入会,现在出售是没有佣金的。” 苏棠听见崔姐的声音,这才意犹未尽似的从姜蔚嘴唇上离开。 “我只是试试俱乐部的会员质量。”她瞥向姜蔚,语气轻佻,“确实要比外面的客人好太多。” 姜蔚的耳根瞬间通红。 崔姐嗤笑一声:“既然想好了,就过来录信息。” 苏棠假装不舍,挨在姜蔚耳边轻轻一吻,小声道:“阳台。” 他们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苏棠跟着崔姐来到之前那间房,手下人都守在门外,屋里只有她俩人。 崔姐登入系统,调出信息录入界面,忍不住抱怨道:“这回利落一点。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你这么一折腾两个小时了还没弄完,要不是看在你品相好,我早就……” 她忽然住嘴,催促道:“快一点。” 苏棠连忙赔笑,伸出手指准备录指纹,飞速瞥了一眼崔姐,一双吊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崔姐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苏棠有些犹豫。她清楚知道录入指纹和虹膜后,舒心俱乐部会知晓她的全部信息,日后不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追踪得到。 一旦录入,将永远摆脱不了舒心俱乐部。 她咬了咬牙,拇指按在指纹机上。 “别动。”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棠回头一看,姜蔚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顶着崔姐的后脑勺。 崔姐镇定自若,冷声笑道:“凯茜,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是警察?” 苏棠望着她,没有说话。 崔姐毫无惧色,回过身去看姜蔚,眼中隐隐有恨:“编号,落网了?” 姜蔚皱眉:“你早就知道我是假冒的?” “之所以放你进来,是想看你要耍什么花招。原来你们是为了查会员信息。” “既然你知道了,”姜蔚的食指移到扳机上,“为什么还要带凯茜来录入信息?” “这对我有益无害,何乐不为?” 姜蔚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全在她的算计之中。 崔姐眼露凶光,一转身扼住苏棠的脖颈,“放了吕宏,否则我就杀了她!” 姜蔚瞄准她,镇定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特警已经在附近待命,你若敢伤她,必叫你毙命于此。” 崔姐有所顾虑,掐脖颈的力度小了一些。 “看来吕宏什么都没有交待。”说起吕宏,她的神色柔和起来。 姜蔚忽然笑了一声:“你知道吕宏是在哪里落网的吗?” 见她不说话,自答道:“a国的弗利斯大厦。” 弗利斯这几个字顿时戳入崔姐的心口,她发疯一般扑向姜蔚,歇斯底里地喊:“你胡说!” 姜蔚扣下扳机,精准击中她的大腿。门外的保安应声推门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崔姐倒在地上,又悔又恨:“他答应过我,永远不再去找她的,为什么还会去弗利斯?” 姜蔚趁机拉过苏棠护在身后,低声道:“你从阳台走。” “可是你一个人……” 一只巨大的鱼鳍猛地甩过来,姜蔚抢身抱住苏棠,两人一齐重重撞在墙上。 他们相视一看,颇为震惊:崔姐难道是鲛人? 第46章 容器 苏棠走到姜蔚身旁,目光冰冷:“沈煦,念在你是救阿棠而重伤,这一回我便饶了你。” 她收回那枚四处飘荡的结魄晶,随着一道能量塞进他洞开的胸口,不多会,心脏就修复了。 苏棠的脑袋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姜蔚睁开眼,恰好望见龙弋盯着他笑,连忙坐起来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龙弋凑近他嗅了嗅,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人,怎么会有结魄晶?” 姜蔚往一旁挪了挪,并不搭理她。转眼瞥见躺在地上的苏棠,慌忙冲过去抱起她,怒喝:“你把她怎么了?!” “我哪里敢动她,她是自己晕过去的。” “苏羽!”苏棠猛然惊醒。 姜蔚不自觉搂紧苏棠,轻声安抚:“别怕,我在。” 苏棠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才缓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躺在姜蔚的怀里。她尴尬地推了推他,从他身上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龙弋,这才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身体里的那个人竟然是鲛皇苏羽。 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苏羽为何要杀姜蔚?又是怎么藏在她的体内的?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察觉? 或许这一切,崔姐可以告诉她答案。 “你不是鲛人?”苏棠道。 “我是鳍龙族龙弋。”龙弋收起背鳍。 “鳍龙族?和鲛人是同一个种族吗?” “同源,但不同族。” “既然同源,那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苏羽从我体内分离出去?” “分离?”龙弋忍不住嗤笑她,“苏羽可是鲛皇,她要做的事情谁能阻止?你不过是一个寄放结魄晶的容器,还妄想主动分离?” “容器?”苏棠难以接受地踉跄了一下。 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吗? 难怪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以苏羽的本事,完全可以洗去她的记忆。她就是一个傀儡,一个器具,一枚任人随意摆布的棋子,独独不是她自己。 流浪,囚禁,容器。 从有记忆起,她的世界就是晦暗无光的。 呵,原来她的命运早就被人安排好了。 泪水蓄在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她为什么要把结魄晶寄放在我的体内?” “苏羽的心思,谁猜得到?”龙弋不耐烦起来,“你们想要什么快点说,天就要黑了,别耽误我回去。” 姜蔚扶住苏棠,回道:“我们想知道编号到底是谁。” “跟我来。” 龙弋领着他们回到刚才那间房,满目鲜红,尸首散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龙弋视若无睹,踏着尸首血液进去,打开电脑登入系统,问:“编号多少?” 姜蔚探头看了看,拦住苏棠:“里面太血腥了,你在这里等着。” 他皱了皱眉,绕开尸首走到龙弋身旁,回道:“。” 龙弋输入编号查询,虹膜解锁后又弹出来一个密码框。 “这是什么意思?”姜蔚问。 “他的信息加密了,需要创始人密码。” “舒心俱乐部的创始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龙弋关上电脑,耸耸肩,“没人见过他。” 线索似乎断了。 苏棠不甘心,冲进来揪住龙弋:“不可能,你是舒心俱乐部的高级管理者,怎么会不知道创始人是谁?”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信也没用。” 龙弋甩开苏棠,望向天边的落霞,喃喃自语:“该回去了……” “为什么要借助苏羽的力量才能回去?”苏棠不放她走,不断追问,“鳍龙族和鲛人族,难道在同一个地方?” 龙弋盯了她一会,讥笑道:“苏羽可真够狠,拿你当容器就算了,还要洗去你的记忆。” 这一番冷嘲热讽,让苏棠极为难受却又无从辩驳。 “她不是容器,”姜蔚握住苏棠微凉的手,“她就是她自己。” 苏棠愣了愣,没有拒绝那只温暖的大手,任由他握着。 龙弋盯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遭遇,冷声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蔚道:“什么条件?” “杀了吕宏。” “他自有法院审判,我无权决定别人的命运。” “如此负心薄幸之人,就该千刀万剐!” 龙弋的眼睛变得幽蓝,背鳍也伸展开来,蠢蠢欲动。 苏棠大惊,姜蔚若再这样直言直语,只怕又要打一架。于是连忙拦在他们之间,转圜道:“吕宏就算不死,在监狱里也不会好过的。你难道忘了苏羽跟你说过的话?” 龙弋的瞳孔逐渐变为黑色,收起背鳍道:“我当真不知道创始人是谁。” “那你的上级是谁?” “舒心俱乐部是全员匿名,就算是管理者也是匿名的,我和上一级管理者从未见过面。” “那你是怎么跟他联系的?” “俱乐部的系统。” 姜蔚望着满地尸首,在一旁重新梳理整件事,忽然发问道:“以你的能力,随手就能杀死他们,怎么会甘愿受制于人?难道……舒心俱乐部的管理者都是异族?” 龙弋目光一凛,蓦地出手扼住他的喉咙,狠声道:“你如果不想看着苏棠死,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苏羽至今不知所踪,三百年的事情若重新上演,我们会被灭族!” 姜蔚被勒得青筋暴起,无法出声。 “放了他!”苏棠掐住龙弋的手腕,“他不会上报的!” 见龙弋无动于衷,苏棠又道:“他是苏羽救活的,你若杀了他,可知后果?” 一句话蓦然提醒龙弋,她松开姜蔚,激动地抓住苏棠的双肩:“苏羽的结魄晶在你体内,你一定能感应到她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苏棠有些迟疑。 眼前这个人莫不是有精神分裂?之前还恨苏羽入骨,现在怎么又要去找她? “她杀了你父母,你不恨她吗?” “是,她杀了我父母,我当然恨她。”龙弋说起苏羽是又恨又敬,“可普天之下只有羽皇能护住我们,这是不争的事实。三百年来羽皇销声匿迹,我们都以为她死了,现在有了她的消息,我作为鳍龙族的一员,必须去找到她。” 若种族因她而覆灭,良心该何安? 第47章 苏棠的真身 苏棠闻言,对苏羽的好奇又加重了几分。 第一次在梦中见到苏羽,她端庄,温柔,雍容华贵;可第二次见到她,冷酷,凶狠,杀人不眨眼。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曾梦见海底有一座巨大的冰棺,苏羽就安睡在那里。” “海底?”龙弋蹙眉思索片刻,摇摇头,“如果是在海底,我们早就找到她了。” “一个梦而已,不用太过当真。” “不,你的体内有苏羽的结魄晶,梦里看到的一定是真的。”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姜蔚插话进来,“如果苏棠是鲛人,那她的结魄晶去哪里了?我不是鲛人,为什么会有结魄晶?还是说……我和她一样,是一个容器?” “她是鲛人,你不是。” “你是如何确定的?” “她的耳后有一条极细的疤痕,那是腮的位置;耳尖略突出,那是耳须的位置。而且,苏羽痛恨陆地人,是绝对不会将结魄晶放在陆地人的体内。” 姜蔚按着龙弋说的仔细去看苏棠的耳朵,果然耳背有一条与肤色相异的细长疤痕,耳尖也确实有些突出,略像精灵耳。 龙弋又道:“也是稀奇,陆地人的身体是融合不了结魄晶的,你怎么没有任何反应?” 苏棠接话道:“是用结魄晶粉融合的。” “结魄晶粉?”龙弋大为失色,“如果是结魄晶粉,那一定不是苏羽做的,她作为皇,绝对不会滥杀臣民。” “可我看她杀人从未有过犹豫。” “那只是对陆地人,她对我们是很宽宥的。” 龙弋顿了顿,回想起过往:“当年我们围剿圣权殿,想逼宫苏羽。苏羽本不想动手,好言劝我们回去,后来有人杀了她的妹妹苏若,这才出手击退我们。我父母就是在那时被她误杀的……可误杀也是杀!事后,没想到她没有追究我们的责任,我多次找她报仇,她也从未伤过我。但经那一战,再也没有人敢去招惹她,她的异术已经无人能及。” 苏棠不服:“她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般仁慈,又怎么会拿我做容器?如果不是她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我又怎么会被人囚禁?那十年非人非鬼的生活,都是拜她所赐!” “她做事一定有她的理由,这一切谜团只有找到她才能解开。”龙弋望向天边,已经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你不去找苏羽了?” “我在陆地太久,能量越来越弱,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族人,让他们去找。” “我……”苏棠咬了咬唇,“我想看看我的真身是什么样子,你有办法吗?” 龙弋犹豫了一会,一手拉住一个,展开背鳍腾空而起。她的速度极快,如追云逐电,在空中瞬息而过。最后稳稳落在海边,松开他们的手。 苏棠和姜蔚有结魄晶相护,身体安然无恙,但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凭空飞行,半天没有缓过神。 龙弋击起海水引在苏棠身上,湿透了一身。 姜蔚连忙护住苏棠:“你干什么?” 龙弋白了他一眼:“她长时间未化形,不先润些水,化尾后会有干裂烧灼之痛。” “我没事。”苏棠拉了拉姜蔚的衣摆。 姜蔚只得退到一旁。 龙弋又引来一股巨大的水流,直击往苏棠腿部。强劲的冲击力令她一个趔趄,跪坐在沙滩上。 顿时,苏棠只觉双腿紧绷动弹不得,紧接着从足尖开始迅速长出鳞片,双耳也冒出九寸长须,月光透破云层照在她的身上,银辉熠熠。 姜蔚看到她的真身,震惊得一句话都不出来。那条鱼尾通体莹白,白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七色彩光。 龙弋也颇为吃惊:“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容器!你难道是……” 苏棠不解道:“我是什么?” “鲛人鱼尾多为彩色,只有鲛皇是莹白鱼尾。你莫非不是容器,而是另一个苏羽?原来是换了一个身体……不愧是我们的皇……”龙弋忽然下跪,“鳍龙族龙弋,拜见羽皇!还请您跟我回去,让各位长老安心。” 苏棠望向姜蔚,不知所措。 姜蔚思忖着,这龙弋说的话不知有几分可信,若苏棠被她带走,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他当即挡在苏棠身前,拒绝道:“她不是苏羽,你不能带走她。” “滚开!”龙弋一动背鳍,扫得姜蔚摔出三米多远。 苏棠着急想去扶姜蔚,却不会用鱼尾行走,刚爬起来又跌了一跤。 “你可真碍事。”龙弋目光森冷,缓缓走向姜蔚。 她难道要杀了他?! 情急之下,苏棠假装苏羽,喝道:“龙弋,休得放肆!” 龙弋回头看苏棠,她长得本就有几分像苏羽,如今这般神态与苏羽简直一模一样。她一惊,连忙跪地:“羽皇,您别动怒……” “滚!” “是……我这就回去……” 龙弋腾空飞到海面上,一跃钻进海水里。 苏棠松了口气,总算将她送走了。 姜蔚忽然爬起来追到海水边,大喊:“龙弋——!” 苏棠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她要杀你!” “你的尾巴怎么办?” 苏棠低头一看,着急道:“我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 姜蔚脱下衣服盖在她的鱼尾上,将她横抱而起。 时下已是六月,天气炎热,姜蔚只穿了一件衣服。脱下唯一的一件衣服之后,便是裸裎着上身。 苏棠贴着他的胸膛,脸烧得通红:“我这个样子……你不怕吗?” “为什么会怕?” “我是怪物啊……”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你。” 苏棠抬头看他,正望进那双温柔的星眸里。 姜蔚笑了笑,抱着她边走边说:“你有没有听过人鱼公主的故事?” “哪里有人跟我讲故事。”她的眼眸黯淡下来。 “在大海的深处,住着海王和他的家族。海王的小女儿出海玩耍,正巧看见王子遇难,小人鱼公主便救了他。人鱼公主对王子一见钟情,不惜用声音换来一双腿,希望能永远留在王子身边……”他想到结局,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他愣了愣,低眸浅笑:“在一起了。” 第48章 成了个挂件 这片海滩的位置很偏僻,一眼望去全是嶙峋石块,姜蔚抱着苏棠走了许久,双臂酸痛得不禁微微发抖。 苏棠察觉到手臂的抖动,忍不住打趣:“姜警官,你的体质不行呀。” 姜蔚强撑着,咬牙道:“我身体行不行,你应该很清楚。” “……”苏棠眨了眨眼,别过脸望向远处。 姜蔚意识到什么,解释道:“你回头看看走了多远,换做别人早就撑不住了,居然还说风凉话。” 良久不见答话。 “姜蔚,我腿疼。” 低头一看,苏棠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神情极其痛苦。他连忙将她放下来,掀开衣服一看,鳞片脱落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抬头,惊恐地发现苏棠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瞬间衰老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苏棠虚弱得睁不开眼:“我好累……” 他极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平静,柔声安慰:“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医生。” 他将苏棠的脑袋轻靠在肩头,小心抱起。才不到几分钟,她的体重轻了许多,似乎海风轻轻一吹就能带走。 他不自觉抱紧了些。 姜蔚抱着苏棠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脚步,茫然四顾,不知该往何处去,一种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 如果去医院,她的鱼尾该怎么掩藏? 如果不去,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衰老而死? 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他必须快点做出决定。 绝望之际姜蔚忽然想起一个人,“他可能知道……” 天回市生物研究所。 夜深人静,实验室里只有一个人。他穿着一件无尘衣,拿着刀在解剖一只白鼠,手法娴熟。 实验室的门猛地被踹开,闯进来一个人:“爸,有件事请你帮帮忙。” 姜真世回过头,目光敏锐地盯着他:“等会儿,我在做实验。” “来不及了!”姜蔚冲过来拽过父亲,径直往外走,“她瞬间就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一个老人,不知有没有生命危险。” 姜真世颇为惊奇:“还有这种奇事?” 姜蔚领着姜真世到研究所后门,那里停着一辆车。走近一看,不见苏棠的踪影。 姜真世问:“她在哪里?” 姜蔚只感觉大脑被掏空,连呼吸都凝滞,父亲的话全然听不见。 车门上了锁,苏棠是怎么凭空消失的?难道是那个人带走了苏棠?他绑架过一次苏棠,难免不会有第二次,如果他发现苏棠是鲛人,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开始害怕,慌张,牙齿抖得咯咯作响,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却毫无苏棠的踪迹。为了不暴露苏棠,他特意避开监控,选择从后门进研究所,没想到断了线索。 姜真世跟在他后面找了一圈,看了看手表,道:“我明天还得交报告……” 姜蔚全然不在意父亲的去留,他跑回研究所开车,往警察局疾驰而去。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找到她! “姜蔚,你慢点开,颠着我了。”苏棠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 姜蔚猛地打转方向盘,停在路边,探头去看后座。 并没有人。 “苏棠?你在哪里?” “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蔚循声望去,在副驾驶座的垫子上,发现一张拇指大的人鱼形纸片,赫然是苏棠的模样。 他惊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拿起她:“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苏棠转动着眼珠子:“我醒来就是这样子了。” 最近遇到的稀奇事太多,姜蔚的接受能力强了许多,他将她放在手心看了许久,轻笑道:“不如……把你做成挂件?” 苏棠蛾眉倒竖:“你敢!” 说做就做,姜蔚开车到附近的商场,选了一个带孔的精致人鱼形盒子,细心将苏棠放在里面。 “姜蔚,你……” 姜蔚嘘了一声,小声道:“你这么大声,小心被别人发现了。” 苏棠干瞪着眼,无可奈何。 “你想挂哪里?”姜蔚举着挂件,在后视镜下面比了比,“挂这里怎么样?” “别……晒得头晕。” “那这里?”他往腰间比了比。 “不要,万一你放屁……” 他拿出一条链子,穿过挂件,系在脖间,“挂这里如何?” 苏棠这才满意:“视野不错。” 姜蔚轻轻一笑。 苏棠沮丧道:“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难不成我以后就是一个纸片人了?” 姜蔚望着后视镜里的苏棠,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的悲伤。 如果……如果她能永远待在他身边…… 如果那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 “我会找到办法的。”姜蔚启动车子。 “你去哪?” 警局。 方禾埋在一堆文件里忙得焦头烂额,看到姜蔚走进来,连忙道:“南栀失踪了。” 姜蔚一愕:“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 “唉——我接了个电话,回来她就不见了……” “查监控了吗?” “查了,她在医院后门打了一辆出租车,那辆出租车应该不是正规的,查不到车牌号。那一线的监控我都查过,没有看到那辆出租车。” 姜蔚走到一旁,挨个给姨妈姨夫和南栀的好友打电话,均没有她的消息。再打给南栀,不出意料是关机状态。 “南栀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哪里?” “医院。” “把那天的监控调出来,我再看一遍。” 方禾将监控调给他,抱歉道:“我妈今天做寿,我得早点回去,明天我陪你一起找。” 姜蔚轻应一声,打开文件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接连熬了两夜,他的眼窝深陷,眼睛布满了血丝。 方禾收拾完东西,忽然瞥见他脖间的挂件,奇怪道:“姜蔚,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女孩的玩意了?” 姜蔚没有搭理他。 “你还记得小雪吗?就那个,我追了两年的女生,她今晚会参加我妈的寿宴。她超喜欢人鱼的,我本来打算买一个人鱼礼物送给她,可一直没找到好看的。你这个挂件倒是不错,卖给我成不成?我出两倍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姜蔚抬眸瞪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屏幕。 方禾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识趣,他继续道:“不然你告诉我是从哪里买的?” 一个文件夹突然飞了过来,“出去。” 方禾摸了摸砸疼的额头,悻悻离开了。 第49章 沈煦的画像 姜蔚来回看了两三遍监控,没有发现南栀乘坐的出租车从何处离开。他有些疲倦,歪靠在椅子上小憩。 苏棠待在挂件里视角受限,除了一团衣服纤维,什么都看不到。这会儿姜蔚睡着,鼻孔正对着脖间的挂件,呼出来的热气吹得她凌乱不堪。她小声叫了几句,没有任何动静。 苏棠费劲地推开挂件,探头一看,姜蔚的身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一座危险的悬崖。她小心伸出鱼尾,打算跳到他的手上再落在桌上,可惜她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忽然袭来一阵“暴风”——姜蔚打了个喷嚏。 苏棠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后贴在屏幕上,口水鼻涕沾了一身。 她怒吼道:“姜蔚!” 他还是没有动静。 苏棠嫌弃地不断挣扎,但鼻涕黏腻,就这样挂在屏幕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干了,才缓缓飘落在键盘上。 她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都什么情况?好端端的,为什么从三维世界降维到了二维世界?她该怎么回去? 苏棠起身没走两步,不慎卡在键盘的缝隙里。费了好大的劲从缝隙里爬出来,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做一个纸片人真难! 为防止再卡在缝隙里,苏棠选择从键格上一步一步地跳过去。跳了几个键格后,忽然电脑响起提示音,仰面一看,是一个提示删除确认的对话框。 对话框的后面,是一个文字文档,第一行写着“沈煦”、“阿棠”、“苏羽”、“宣国”、“沈煦”、“棠玉公主”等词语,下面还有一张古画像的图片,神韵与姜蔚极像。 姜蔚在调查什么? 苏棠跳到“n”键取消删除,又跳去“↓”键旁边,按下键格看文档后面的内容: “宣朝(2136年―2452年),沧云国历史上的朝代,宣太祖朱允深建立。共传十八帝,国祚316年。……2450年,丞相沈知斐篡位,宣怀帝朱星燃败逃北隗山,建立南宣政权。2452年,沈知斐攻占北隗山,宣怀帝以身殉国。” 苏棠扫了一遍,不知所然,又继续往下看: “安朝(2456年—2501年),沧云国历史上的朝代。宣朝覆灭后战争连绵不断,各首领不明原因猝死,安文帝陆泊琛受万民拥戴,被推举上位,在任期间勤政爱民,休养生息,于2501年寿终正寝。” “沈哲(2412年—?),字知斐,宣朝丞相,在位期间权势滔天。” “沈煦(2427—2452),字亦安,历史虚构人物,事迹仅在安朝时期口头流传,无史料证实其为真实存在。” “苏羽,查无此人。” “棠玉公主,生卒年不详,相传为宣怀帝朱星燃的堂妹。” 再往后翻,是一些佐证的古籍资料和古画像。文档的末尾只留了一串数字和三个问号:2452—2456??? 苏棠一头雾水,又从头看了一遍,第二次看才找出端倪:宣朝覆灭后各首领不明原因猝死?2452—2456这四年发生了什么?为何没有记载?历史上虽有沈煦的名字,却是一个虚构人物? 苏棠想起梦里见过的沈煦,骑汗血宝马,身披盔甲,手执长戟,赫然是一个将军的模样。但如果是将军,为何他的事迹没有纳入正史,而只是在百姓口头流传? “你在干什么?”姜蔚醒来,瞥见屏幕上的沈煦画像猛然一慌,迅速叉掉文档。 苏棠转过身道:“沈煦真的是虚构人物?” 姜蔚眨了眨眼睛,掩饰心慌,“对。” “那这张画像是谁画的?” “棠玉公主。” “如果棠玉公主和沈煦一样,也是正史中查不到的人物,那棠玉公主作的沈煦画像是从何处来的?” “宣怀帝的陵墓。” 苏棠忽然跳起来,飘到姜蔚的手臂上,一路艰难地往上爬。 看到如此娇小可爱的纸人在手上攀爬,姜蔚觉得颇为有趣,但顾及到她的心情,只抿嘴轻轻一笑。 他拈起她,与她对视:“我的拇指姑娘,你想干什么?” “既然能与帝王陪葬,那就说明棠玉公主是真实存在的。”苏棠紧盯着姜蔚的双眸,“你是不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姜警官,你不太会骗人。”苏棠扭动着身子,从他身上下来回到桌面上。 姜蔚生怕她再问什么,转移话题道:“南栀还不知去向,我再看两遍监控。” 他打开软件,又调出南栀失踪那天的监控。 苏棠靠在水杯上,盯着电脑屏幕,思索刚才看到的信息。姜蔚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她正出神,余光瞥见屏幕左下方有一辆货车从隧道驶出,“暂停!” 姜蔚按下暂停键,“怎么了?” 苏棠指着那辆货车道:“这辆车有问题。” 姜蔚连忙倒退回去再仔细看一遍。 这一段路是一个短隧道,平时车流量不大,还是汽车称重区域。事发当日时刻只有一辆货车和两辆汽车进去过,没有出租车。问题就出现在货车进出前后的称重重量,两者足足差了1500kg。而这辆货车,也曾出现过在医院附近的监控里。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了:犯人不知用什么手段骗得南栀出院,南栀坐上出租车后,连人带车一起开进货车的车厢里。再特意走一段没有监控的隧道,将南栀转移到汽车上,货车带着出租车离开。这也是监控没有拍到出租车的原因。 或许是连熬两夜太累了,有许多地方没有顾及到,若是放在从前,他不会错过这些小细节。 姜蔚用食指轻戳了一下苏棠,轻笑道:“谢了。” 苏棠连忙捂住身子:“别对我动手动脚。” 姜蔚不听,又戳了几下。 苏棠痒得咯咯大笑,抬眸嗔道:“你睡觉的时候喷了我一身的鼻涕,可还记得?” “那……”他扬扬眉,将她放在手心,“我带你去洗一洗。” “你要给我洗澡?”苏棠慌忙拒绝,“不行!” “你都这个模样了,我能干什么?” “我现在就是个纸糊的人,要是洗烂了怎么办?” 姜蔚仔细瞧了瞧,笑道:“你看起来很耐洗。” 苏棠惊恐地撑着他的手,“洗烂的话,我就没了。” 姜蔚吃吃笑着,将她放回挂件里。 第57章 又在使坏了 苏棠走进电梯,赵星野没有跟上来。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条小夏发来的信息:「棠姐,我看到孟凡宁动了你的置物柜,明天开柜时小心点。」 时间是十分钟前。 苏棠回道:「你在公司?」 小夏:「我回公司拿点东西。」 苏棠:「她还在那里?」 小夏:「嗯,没走。」 苏棠:「直接抓现行,我马上过来。」 苏棠来到办公楼层的置物区,孟凡宁正在和小夏拉扯。 “你在我的置物柜里放了什么?” 孟凡宁转头看到苏棠,或许是心虚,嚣张的气焰弱了几分。 苏棠也不指望她会坦白,掏出钥匙开柜,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她伸手进去想移开纸巾看柜子深处,霎时指间刺疼滴下几滴血,仔细一看,原来抽纸里藏了几根针。 “卑鄙!”苏棠回身甩了孟凡宁一巴掌。 孟凡宁捂着脸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 苏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掌捏住食指,又拈来一根针,对着她的指尖道:“要不要试试针扎指尖的感觉?” 孟凡宁惊恐地挣扎大叫:“苏棠你疯了!只要你敢做,我就敢把这件事传出去,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圈内混!” “你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放针了,那个监控一定是坏的?”苏棠嘴角勾笑,眼神森冷,“没有证据,就凭你一张嘴,谁会信?” 孟凡宁被她的神情吓得噤声,身子不停发抖,忽然哭起来:“你瞧着人畜无害,没想到是一副蛇蝎心肠……” “对付你这种人,就得以暴制暴。”苏棠见她哭得可怜,也不忍再吓唬她,“滚。” 小夏补充道:“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了,我们棠姐不是好惹的。” 孟凡宁连忙抽回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苏棠想到什么,喊住她:“孟凡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老是跟我作对?” 孟凡宁止住脚步,僵直着身子咬牙道:“你不会知道我为做明星付出了多少努力,我没日没夜地练习,再小的事情我都认真,求精。可是呢,每次机会都是给像你这样有背景的人!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拼了命想得到的,凭什么?我不甘心!” “你可以不甘心,可以抱怨,但不管世道如何不公,都不是你做坏事的理由。”苏棠走近她,“为了进天辰而做姚汶的一条犬,真的值得吗?” “你怎么知道?”孟凡宁连忙捂住嘴,这一问不就默认了她和姚汶勾结么? 苏棠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别在娱乐圈混了,迟早会被人当成靶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棠瞥了她一眼,刻意刺激道:“姚汶不是承诺给你签天辰娱乐?怎么签的是集团的新公司?看来她对你也不怎么样。” 一句话戳到孟凡宁的恨处。姚汶出尔反尔的行为早就令她很不爽,但无奈姚汶在公司的地位太高,她只能隐忍附和。 但在对家面前,孟凡宁也只能死鸭子嘴硬:“新公司有前景,反正都是天辰集团的,我还怕拿不到资源?” 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金属断裂声,苏棠警觉起来,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声音来自孟凡宁头顶的水晶吊灯。 孟凡宁正说着话,忽然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磕在墙壁上,只听见一阵玻璃碎裂声,苏棠应声倒地,身上还有多处割伤。 一肚子怒火霎时熄灭,孟凡宁满脸惊愕,苏棠居然救了她? “愣着干什么!”小夏急嚷道,“棠姐的手被压着了,快来帮忙!” 孟凡宁发着懵,和小夏一起挪开水晶灯,扶起苏棠。苏棠的手被玻璃扎得很深,血流不止。 孟凡宁看得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苏棠推开她,这下受疼的就是她了。她处处与苏棠作对,没想到危机时刻会舍身救她。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没要你救我。” 小夏忍不住打抱不平:“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苏棠拉住小夏,向孟凡宁道:“我不过是手滑碰到了你,倒也不用上升到‘救命’的高度,我实在当不起。” 孟凡宁想怼上两句,但念及苏棠是为她而受的伤,便住了嘴。 小夏察看一下苏棠的伤口,皱眉道:“扎得有点深,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万一有玻璃渣子留在肉里会发炎的。” “不用小题大做。”对于苏棠来说,这不过就是小伤。 她们还没反应过来,苏棠就已经拔掉玻璃,抽了几张纸按在伤口上止血。碍于旁边有人不能催动结魄晶自愈,她只能硬忍着痛。 小夏连忙道:“我去拿医药箱来消毒。” 孟凡宁在苏棠对面坐下,有些扭捏:“你……你没事?” “小伤。”苏棠头也不抬。 孟凡宁从包里翻出一支药膏,放在她面前道:“这个祛疤膏还挺好用的,我手上有一个陈年旧疤,用它抹了几个月已经淡化得差不多了。” 苏棠看着那支药膏,心想:何不趁她现在心存愧疚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仇怨。 “置物柜里放针,是姚汶要你做的吗?” “也不全是……”孟凡宁垂着头,“她有交待不要让你太好过,但没有具体说要我做什么。” “你与我结仇,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姚汶只是利用你,并不会给你太好的资源,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她会出手帮忙吗?” 孟凡宁顺着苏棠的话去设想了一番,如果刚才站在对面的是姚汶,一定不会救她。姚汶的手可是买了巨额保险的,极其珍视,怎么可能去为了一枚棋子而受伤。 这么在心里一对比,孟凡宁对苏棠的歉意越来越深:“我也不想跟你作对,实在是没有后路可走……姚汶背后的势力太大,我不敢得罪。” “她背后有什么势力?” 孟凡宁摇摇头:“想想也清楚了,她20岁出道,短短5年就红遍大江南北,有了天后的称号。后面要是没金主,怎么可能这么火。” 苏棠有些失望:“你说的‘背后的势力’就是公司?” “姚汶没有背景,若不攀附连根基都立不稳。当时公司全力在捧另一个女星,她进公司的头一年资源极差,没有什么露脸的机会,几乎是雪藏了。” 苏棠陷入沉思,这么一听,确实有些问题。 第65章 救援 正犹豫之时,底下忽然一阵惊呼,南栀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苏棠和姜蔚几乎是同时冲上去,各自抓住南栀一只手。两名消防员迅速跑过来,一起来拉南栀。 可南栀完全不配合:“我的人生已经毁了,还救我干什么?放手!就让我这样坠落……” 苏棠又急又气,不想与她啰嗦,当下催动结魄晶,一股能量通过手臂传到她的身上。 苏棠紧盯着南栀的眼睛,尝试催眠她,从而忘却那段痛苦的记忆。南栀看着那双幽蓝的眸子,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梆!”忽然听见两声闷哼和倒地的声音。 苏棠正在专注催眠,已经和南栀陷入另一个世界,对旁边的事情无所察觉。 姜蔚回头一看,两位消防员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手上拿着两根铁棍。 姜蔚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人是韩有霖。 “想要我死?我先让你们死我前头!”韩有霖扯下口罩,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扔下楼去。 他被拘留了一阵子,眼窝深陷,眼袋臃肿,胡渣爬满脸庞;看起来憔悴不少,整个人更瘦了,说话时彷如一只龇牙咧嘴的猴子。 姜蔚不敢贸然松手,他没有把握苏棠能拉住南栀,但若不收拾韩有霖,他们可能会坠下楼去。 “先拉南栀上来!” 苏棠毫无反应,却牢牢抓着南栀的手腕,丝毫没有下滑。而南栀也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苏棠,就像一座雕像。 他急唤:“苏棠?苏棠!” “去死!”随着韩有霖的一声喊叫,一根针猛地扎进姜蔚的脖子。 姜蔚顿时感觉有一股冰水流入血管,迅速遍布全身直达心脏。心脏仿佛慢跳了几拍,他顿觉浑身乏力,险些松了手。 姜蔚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克服身体的虚弱,紧紧抓住南栀的手腕。 韩有霖哈哈大笑着,近乎疯癫:“你们都去死!” 他拔出针管,又朝苏棠扎去。 姜蔚一惊,一手撑住栏杆,一脚狠力踹中韩有霖的腹部。不过是简单的一个踢腿动作,居然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韩有霖倒在地上一两分钟才缓过神来,冷声大笑:“能让你死的毒药!” 他爬起来,举着注射器再次扎向苏棠。 姜蔚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踢他,若放手只怕南栀会坠下去,而苏棠抓着南栀的手,很有可能也被南栀拽下去。 他只能尝试着唤醒苏棠:“苏棠!苏棠!苏羽——” 苏棠猛地睁开眼,抬腿一踢,正中韩有霖的胸膛。但这一动作幅度太大,导致姜蔚重心不稳,忽被南栀拽下楼去。 两个人的体重苏棠哪能承受,也被拽得露出大半个身子,全凭两条腿勾住栏杆的间隙来吊着所有的重量。 南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悬在几十米的高空,吓得脸都白了:“我……我怎么在这里?” 低头看到姜蔚,惊道:“哥?这是怎么回事?” 姜蔚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苏棠刚才是在催眠南栀,将那一段不堪的记忆隐藏在了内心深处。 韩有霖举起铁棍,猛击在苏棠腿部,一下又一下,边砸边嚷:“去死、去死、去死!” 苏棠双手紧紧抓住南栀,无法使用异能,只能咬牙硬撑,一张脸涨得通红。 姜蔚看得心疼:“苏棠,放手。” 南栀也道:“下面有救生气垫,掉下去应该不会有事。” 苏棠严声拒绝:“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去赌!” 她的腿部已经被刺得遍是伤口,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忽然手一软,从南栀的手腕滑到了手掌。她心头一慌,忙奋力伸手抓住南栀的手腕。 姜蔚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根拇指粗的电线,往右两三米,下方有一个露出来的阳台。如果能拽住那根电线,再设法上到阳台,或许能够得救。 “苏棠,你撑一下,我去抓那根电线。” 苏棠乏力地应了一声。 姜蔚的手臂虽然很长,可距离电线实在太远,总是差那么一点。苏棠见状,用力荡了一下南栀,姜蔚默契配合,成功抓住了电线。 经过这一动作,苏棠愈发乏力。她闭上眼,与结魄晶里的另一个意识对话:“苏羽,你的容器如果死了,结魄晶飘出被同族所炼化,你觉得,你还可能复活吗?” 结魄晶毫无异动。 苏棠睁开眼,嘴唇越来越苍白,她望着南栀,颤抖着声音道:“南栀,对不起……” 姜蔚试过电线的承重力,向南栀伸出手:“我送你到阳台上。” 南栀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姜蔚的手。 苏棠与姜蔚对视一眼,同时晃动手臂,成功将南栀扔进右下方的阳台。 苏棠忽然吃痛一声。 姜蔚抬头一看,韩有霖手里的铁棍刺穿了苏棠的小腿,两根铁棍横亘在栏杆之间,好似在整理一只待烤的鹅。 苏棠已经疼晕过去,就这样吊在空中。此时天空阴沉,下起了小雨。鲜血自腿部往下流,融在雨水中。 姜蔚顿时双眼猩红,犹如换了一个人,拽着电线迅速攀爬而上,一腿踢翻韩有霖,将苏棠从围栏上抱下来。 韩有霖捡起注射器,趁机又扎进姜蔚的脖子里,将剩余的液体全部注射进去。 姜蔚只觉一阵晕眩,又快速清醒过来,他拔出注射器掷出去,正中韩有霖脑门。不过片刻又是一阵晕眩,他必须速战速决! 姜蔚站起身来,目光阴冷狠厉,“敢动我的人,是活腻了吗?” 韩有霖抓过铁棍,指着他道:“你以为我怕你……” 话还没说完,韩有霖手中的铁棍就被夺走,紧接着双眼一阵剧痛,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惊叫着在地上乱滚:“你个王八蛋!” “知道怎么死最痛苦吗?”姜蔚拔出扎在眼球里的铁棍,毫不手软地刺进韩有霖的喉咙。 姜蔚刺得很有技巧,没有碰到他的大动脉,不会马上暴毙,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韩有霖躺在地上抽搐着,嘴巴不断张合,发不出一点声音,一肚子的怒火只能憋着。创口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入支气管,他张着嘴巴,鼻孔扩大,拼命想呼吸空气。但越用力血液就流得越快,最终窒息而亡。 姜蔚回首望一眼苏棠,猝然倒在地上。 第66章 重症监护室 苏棠苏醒过来已是一周以后。 她的身上四处都缠着绷带,尤其是腿部,从足跟到大腿,包得严严实实。稍微一动,就似有锋利的刀子在割。 南栀躺在沙发上小憩,看到苏棠坐起来,连忙过来看她:“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拿剪刀给我。” “你要干什么?”南栀边说边递给她一把剪刀。 苏棠麻利地剪开绷带,一双伤痕累累的腿暴露在视野里,触目惊心。南栀不忍去看,慌忙别过头去。 “姜蔚在哪里?” “哥……他啊……他去上班了。”南栀闪烁其词。她端来早就备好的汤水,一回身,发现苏棠拿着手机在拨电话,一双腿已经恢复如初。 “哇……这么重的伤也能自愈?”南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沙发上的包袋里忽然传出铃声,苏棠拉开包一看,眉头紧皱:“姜蔚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南栀看她昏睡七天七夜,以为她的自愈能力消失了,为免她担心,本不想告诉她姜蔚的状况,但看到她恢复如初,连忙拉着她的手道:“你能救救我哥吗?” “他怎么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 南栀着急地带苏棠来到医院六楼,这里是重症监护室。 苏棠透过窗户往里看,姜蔚躺在病床上,脸颊深陷,眼圈发黑,浑身插满了管子。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 她的心瞬间揪起来:“他怎么了?” “医生说他的细胞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老,很多器官已经停止运行了。”南栀忍不住抽泣起来,“医生说他撑不过一个月就会……” “他体内有结魄晶,怎么可能……”苏棠不相信,想推门进去查看,但房门上了锁。 一个护士跑过来,斥道:“哎哎哎!你干什么?这里是重症,探病要按医院规定走的!” 苏棠无视护士的话,手心慢慢蓄起一股能量,猛地重击破坏了电子锁。 “哎!”护士连忙冲上来拦她,“原来你是来搞破坏的……” 苏棠皱眉回头,一双眼睛变得幽蓝森冷。护士望见她的眼睛,眼神瞬间呆滞空洞,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棠绕开护士,走到姜蔚身边。 她将手轻覆于他的心口,发现心脏跳动非常缓慢,结魄晶里的能量在逐渐消散。再往下一探,腹部的器官都处于衰竭状态,像是干瘪的茄子。 怎么会这样? 苏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去救他。她望着昏迷的姜蔚,那张俊美的脸枯瘦下去,竟有一种凋零之美。 她抓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腹部,沙哑着声音问:“你不是说……要跟我结婚吗?” 两滴泪水无声滑下,落地成珠。 苏棠盯着地上的两颗珍珠愣了愣,鲛泪化珠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她将那两颗鲛珠放在手掌心,发现里面萦动着一股能量,与姜蔚体内的结魄晶产生一种奇异的牵绊。 苏棠鬼使神差地将两颗鲛珠塞进姜蔚的嘴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体内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她要这样做。 鲛珠一入口腔,沾到液体后就像活了一样,跃入食道,穿过血管,与寄住在心脏里的结魄晶快速融合。 姜蔚眉头紧皱,陡然发出一声闷哼,又昏迷过去。整个过程之快,苏棠甚至都来不及唤他一声。 “我哥有救吗?”南栀在一旁着急道。 苏棠再次将手覆于他的心口,发现心脏跳动趋于平稳,结魄晶的能量不再溃散。 她有些茫然,这是好了,还是没好? “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个巡查的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跑进来。 医生瞪了苏棠一眼,连忙观察姜蔚的状况;而两个实习生冲上前,将她们请了出去。 医生检查过后,奇怪道:“这才过了几个小时,病情居然好转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苏棠忙问:“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医生摇了摇头:“他的整体状态还是不行。” “姜蔚的病历在哪里?” “在我这里。”南栀从包里翻出病历本。 苏棠打开病历本看了看,里面夹了各种检查报告单,却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这么多项检查,居然都查不出来他的心脏里有异物,可见一般的检测仪器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苏棠回头问南栀:“姜蔚的父亲知道他受伤了吗?” “我不敢跟他说。”南栀回道,“姨父最疼爱他,我怕他接受不了……” “姜真世是生物研究所的所长,他应该能看出点什么端倪。” “那我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苏棠点了点头。 过了约二十分钟,姜真世匆忙赶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手套都没来得脱。看到姜蔚躺在病床上,顿时气得发抖:“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成这样了?” 南栀垂着头,低声解释道:“是我想不开要跳楼,连累了哥哥……” 苏棠猛地回头看她:“你怎么会知道?” “你昏迷的这几天有很多记者到医院来堵我,都是为了采访那件事。而且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那件事的新闻,我不回忆起来都难。”南栀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火。” “你都想起来了?” “嗯。” “那你……”苏棠咬了咬牙,不再往下说。 南栀懂她的意思,强笑道:“因为我的任性,差点害你们丢了性命,实在是不该……我以后一定好好生活,不会再连累别人。” 看到南栀释怀,苏棠不禁也跟着舒心一笑,但很快又紧锁眉头。她的催眠术原来是能破解的,那些她以为消失了的记忆其实没有洗去,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反复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后,极有可能会被唤醒。 “诶?姨父,你这是在干什么?”南栀突然问。 苏棠回头一看,姜真世手里拿着一根空的注射器,扎进了姜蔚的血管,霎时血液回流灌满针管。 “他现在这个样子跟植物人无异。”姜真世将针管小心装好,“病历我看过了,医院里都是些常规的检查,查不到其他物质,我用所里的仪器测测看。” 苏棠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您作为他的父亲,一定知道他异于常人?” 姜真世停下脚步,回头一笑:“你指的是身高还是相貌?” 苏棠一时语塞。 第69章 苏羡失踪的真相(2) 苏棠捡起投影仪的遥控器,退回主页,从文件夹里找到2762年6月29日的视频,点开一看居然上了锁。 她这才发现,文件夹里的视频都是上了锁的。而刚才那个视频,是因投影后忘记按关机,才会让她看到全部内容。 当日的真相就在眼前,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密码是什么? 苏棠仔细查看遥控器。 这个遥控器是触屏的,只有底部有三个控制键,刚才应该是不慎踩到开关键,才启动了投影仪。 她拿着手机到台灯下,关闭遥控器的屏幕,侧着看上面的指痕。他离开得匆忙,连投影仪都没有关机,一定也没来得及擦去屏幕上的痕迹。 果然,有几处地方痕迹特别重。打开数字框对照,分别是“0”、“1”、“2”、“5”、“6”,而画面上却提示是六位数的密码。 用这个方法似乎不能套出密码。 苏棠盯着文件夹后面的信息沉思,蓦然想起苏羡的售卖记录: 第1次,2762年5月11日,售出给会员号,交易未成功。 第2次,2762年6月29日,售出给会员号,交易未成功。 第3次,2762年7月5日,售出给会员号,不慎死亡。 她将目光锁定在“62年”上面,“2”、“6”。如果密码是视频对应的日期,“0”、“2”、“6”一共出现四次,“1”和“5”一共出现两次。 苏棠再次侧看遥控器的屏幕,“0”、“2”和“6”的痕迹要重一些,而“1”和“5”要轻一些。 她点开2762年6月29日的视频,输入密码画面一闪,出现了苏羡的身影。 苏棠紧盯着画面,不敢错过任何一帧。 苏羡被蒙着眼,双手反绑着扔在床上,看室内摆设仍旧是在这间屋子。 “这小子又醒了。”面具男出现在镜头里,“俱乐部的药对他无效吗?一针不够,再补一针啊!” “那边说这次打的已经是双倍的剂量了。送来时是昏迷的,他们不管。”说话的是拍摄者。 “艹,真黑心!” “这样才好玩,一滩死肉有什么意思?” 苏羡缓慢挪动着,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面具男连忙上去扶他,却被撞得一个趔趄。 “滚!”苏羡低吼着。 面具男扯下他的眼罩,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苏羡看到他的右耳有明显的伤口,不禁冷声大笑起来。 面具男不明所以:“你是疯了吗?” 苏羡站起来,双手仍反绑在身后,他佝偻着身子,目光凶狠地盯着面具男,如一只躲在暗处蓄势待发的豹子。 他怒吼一声:“来啊!” 面具男被苏羡的气势吓住,回头望了一眼拍摄者。 拍摄者轻声一笑,扔给面具男一条鞭子,“有趣,陪他玩玩。” 苏羡在面具男接到鞭子的瞬间冲了上去,剧烈的撞击使得两人都摔倒在地。苏羡一个翻身,一脚踢中面具男的头部,趁他发晕之际连忙用膝盖压住胸口,让他无法动弹。 苏羡盯着他的脖子犹豫片刻,用另一条腿压了上去。 面具男剧烈咳嗽几声,双手推着压在喉咙上的腿,尖声大喊:“你还拍什么?看着他弄死我吗?” 画面忽然摇晃起来,是拍摄者有大动作。一阵模糊之后,局势已然反转。 苏羡的脸上多了一个红印,嘴角渗出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拳头越捏越紧。如果她当时在现场就好了,如果她不顾孙凉的威胁执意要来天回市找苏羡,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面具男捡起鞭子,狠劲抽在苏羡身上。苏羡连忙爬起来,在屋子里四处躲避,面具男追着狠命抽,直抽到他放弃反抗才停下来。 苏羡的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染得地毯上到处都是。他趴在地毯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有些迷离。 面具男嘿嘿笑一声,上前去扒他的衣服。或许是因为衣服扯动伤口产生剧痛,苏羡猛地爬起来,迅速跑到落地窗边,纵身跃下去。 面具男惊道:“阳台不是封了吗?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死?” “阳台没封,这个工程太明目张胆,会暴露这个地方。跑了就跑了,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拍摄者的语气仍旧平淡,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戏。 面具男扔掉鞭子,怒道:“我告诉你,事不过三,第三次还没成,我们的合作也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你可真心急。行,下一次,我让俱乐部的人下三倍的药。” “我听说那个药超出剂量会致死,你确定三倍的药量不会毒死他?” “不过就是一个商品,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如此不把人当人!拍摄者到底是谁?! 苏棠紧咬嘴唇,指甲陷进肉里。她恨不得冲进录像里杀了这两个人! 录像播放完,画面自动跳回上级页面。苏棠盯着屏幕上的文件夹,迟迟没有点开第三次的录像。 前面两个录像内容,一次比一次残忍,她不敢也不忍去看第三次发生了什么事。但那里有苏羡消失的真相,看完第三个视频,或许就能得到苏羡的线索。 苏棠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点开2762年7月5日的视频,输入密码墙上刚出现画面,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苏棠惊了一跳,连忙返回主页关掉投影仪,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从缝隙里探看,进来的人手里拿着清洁用具,是一个穿着保洁服的阿姨。她轻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那个男人。 保洁阿姨拿着清洁用具去了洗手间,此时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苏棠猫着腰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第三个视频她还没有看,如果等下次再来,投影仪里还会有那个录像吗? 苏棠犹豫了一会,返回到投影仪旁边。回想刚才的投放界面,上面显示的数据有些像移动u盘。 她在沙发四周寻找,果然在角落里的机身上找到一个u盘。为免引起怀疑,她插上手机,将u盘里的内容全部复制到手机里。 数据传输完毕之后,她擦掉指纹,蹑手蹑脚回到来时的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70章 墙里的秘密 苏棠关上门,墙上的涂料迅速移动起来,很快排列成新的图案,赫然是类似鲸鱼的形状。 墙上的大鱼似活了一般,昂首摆尾翻了个身,鱼首朝下,鱼嘴微勾,仿佛在朝她笑。 苏棠骇然,盯着那条大鱼久久没有动静,这面墙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大鱼的嘴角缓缓下撇,眼里流出泪来,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难受的状态。 苏棠犹豫着伸出手,揩了一下那滴硕大的泪水,还是黏腻的触感,仍旧是一坨不会动的死物。她将眼泪弹回去,瞬间融入墙面,变化成别的形状。 抬头一看,大鱼还在哭泣。 这面墙难道真的是有生命力的? 苏棠尝试着与它对话:“你为什么哭?” 墙面似乎听懂了她的问话,迅速移动起来,变化着不同的图像。 第一幅图像里有两批人。一批人有的腿部是鱼尾,有的背上长鱼鳍,有的是鱼首人身,他们全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另一批人有的手里拿刀,有的拖着一个昏迷的鲛人,有的围在一起看割下的鳍龙族翅膀。 第二幅图像里有一口巨大的锅和传送带,传送带上放置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传送带的终端就是那口大锅,而底下是熊熊烈火。 第三幅图像里排满了一桶一桶的液体,旁边有几辆重卡,有人把桶子往卡车上搬,运到世界各地。 三幅图像显示完,墙面又变回大鱼的形象,眼泪汪汪地望着苏棠。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这面墙的材料竟然是取自同类的血肉!为了做成这一堵墙,他们到底杀了多少人?! 她的身上有苏羽的结魄晶,所以他们将她误认为皇,他们在向羽皇哭诉,希望能为他们复仇以讨回公道! 苏棠颤抖着伸出手,擦去大鱼的眼泪,“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 大鱼听到皇的承诺,眼睛弯弯,咧嘴笑了。 苏棠向它招了招手,旋身走进通道。止步回头一看,那堵墙又变化成了原始的样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棠的心情异常沉重。 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按理说应当能占领这片陆地,成为一方霸主。为何事实却是他们被当成牲畜,竟落得投锅炼油的下场? 难怪稣冉会再三强调,要她注意隐藏身份。 苏棠回到办公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口渴,便朝外喊了一声:“小夏——” “听小夏说你的伤都好了。” 苏棠抬头一看,来人是赵星野,顿时心里燃起一股怒火。 赵星野在她旁边坐下,垂眸看她的腿。可她的腿被裤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露出笑容道:“让我看看你的伤是不是真的好了。” “不用你关心。”苏棠缩回腿,往旁边挪了挪。 “你是不是气我这一个多月晾着你了?” “赵总少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赵星野笑了笑,还是解释道:“南栀跳楼事件对费氏影视的股价影响很大,费晴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哦。” 如此单调的回应,赵星野有些接不上话。他尴尬地笑道:“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对哦。”苏棠挑眉看他,“我现在应该夸你,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竞争对手打败了。” “不,是我要感谢你和南栀,帮我打败了费氏影视。” “我可没做任何贡献,倒是平白多了一个敌人。” “这就是我想说的,以后不用忌惮费晴。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好像也没有对我怎么样。”苏棠毫不给赵星野面子。 她懒得再跟他弯弯绕绕,直接摊牌:“赵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利用费氏集团的名义保释韩有霖,然后引导南栀到费氏集团大闹,再派姚汶去刺激韩有霖,让他杀了姜蔚。” 赵星野眉头微皱,连忙辩解:“苏棠,你误会了……” 苏棠不理,继续道:“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既打垮了老情人不让她再来纠缠,又除掉了情敌姜蔚,还顺便在我病时献殷勤以博好感。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做,我就能喜欢你?” 赵星野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苏棠能猜到他所有的布局。眼前的女人心思竟能如此玲珑,他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苏棠见他不回话,也不想与他多说,起身就要走。 赵星野拉住她的手,低头苦笑:“我以为爱情是可以算计的……” “赵星野,什么东西都可以算计,唯独爱不能。”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苏棠垂头看他,他那双从来阴鸷的眼睛此时变得极其无辜,居然有些令人心疼。 她想起21层那堵用血肉筑的墙,陡然狠下心,冷笑道:“赵总这种人,原来也会认错的?” “我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南栀的事情现在闹得全国皆知,她今后要怎么面对众人?姜蔚也还在医院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一桩一件,造成的伤害如此之大,你要我怎么跟你做朋友?” 赵星野无言以对,只有紧紧抓住她的手。 “赵总做事如此狠辣,我真的特别害怕,有一天你会把那些手段都用在我的身上。”苏棠甩开他的手,“我们还是保持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您是董事长,我不过是你集团里一个小小的艺人,还请您以后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全部交由我的经纪人打理便好。” “苏棠!”赵星野唤住走到门边的苏棠,“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但你现在已经伤害了。” “我会补救的。” 赵星野大步走过来,忽然从身后抱住她,头埋在她的发间,声音沙哑而颤抖:“我会把南栀这件事压下去,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救回姜蔚,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只要你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苏棠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回身甩了他一巴掌:“你身边不是有姚汶么,在这里装什么情深?” 赵星野似乎被打懵了,一直保持着被打后的姿势。 苏棠只当他是虚情假意被揭发后无话辩解,毫不留情离开了。 良久,赵星野望向门外,喃喃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71章 苏羡失踪的真相(3) 小夏看到苏棠疾步出来,忙迎上去问:“棠姐,你怎么在这里?我看到姚汶在大堂等车……” 苏棠一听,连忙按下电梯来到一楼。 姚汶正好起身,向一辆黑色的跑车招了招手,朝里面的人妩媚一笑,然后上了车。 苏棠探头去看,那个男人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几乎遮挡了大半边脸,只露出嘴唇和下颌,看不清楚样貌。但下颌线的弧度,与赵星野简直一模一样。 在21层里的那个人,真的是赵星野。 苏棠捏紧了手机,那么,苏羡失踪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苏棠走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那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也转过头来。她连忙低头假装在看手机,随后听到一阵引擎轰鸣声,跑车开走了。 还有第三次的视频没看。 苏棠迫不及待回到姜蔚家,启动电脑插进数据线连上手机,打开2762年7月5日的视频,输入密码顿时一个晃动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过了十几秒,画面清晰起来,苏羡被面具男扔在床上,眼睛微张,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拍摄者笑了一声:“这次用了三倍的剂量,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绝对不会反抗。” 面具男将面具往上掀了一点,露出下颌轮廓——面部臃肿,毛孔粗大,法令纹明显,从皮肤状态来看似乎是一个中年人。 面具男捏紧苏羡的下巴,狠力往上一抬,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脸颊,冷声说道:“我们来玩个有趣的游戏。” 苏羡处于半昏迷状态,对他说的话毫无反应。 面具男绑住苏羡的双手,将他半吊在钢管上。 拍摄者望见面具男手中的枪,提醒道:“你悠着点,玩死了不好还回去。” “那个舒心俱乐部到底是什么来路?连你都怕?” “据说……是鲲族在背后操控。” “鲲族是什么东西?”面具男边装弹边道,“你还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异族?不过是俱乐部编来吓唬外人的而已,什么是‘包装’,你应该比我更懂。” 说着,面具男举起枪,对准吊在钢管上的苏羡,“你说,我能不能打中他?” “打哪里?” 面具男将枪往下一移。 拍摄者秒懂,嗤笑道:“你还真想把他变成女人?” “变成女人之后再宣布死亡,就不用还回去了?” 拍摄者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面具男继续道:“我已经约好医生了,只要一枪蹦了他下面,送到手术台上,从明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女人了。” 苏棠震惊地瞪大双眼,难道苏羡被他们…… 畜生! 苏棠捏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桌面,骨节处磕出血也浑然不觉。 拍摄者道:“你的思路可真是清奇。只怕没等到上手术台,他就先死了。” “这是空包弹,死不了。”面具男再次举起手枪对准苏羡,“从此以后,他的生命就是我给的。” 面具男按下扳机,一颗子弹发射出来。 画面忽然抖动了一下,镜头又扫向苏羡,子弹打中了他的大腿,霎时血流不止。 这个抖动有些奇怪…… 苏棠按下暂停键,回看了两遍这一段画面。难道是拍摄者推了一下苏羡,故意让子弹打歪?他为何会帮苏羡? 她按下播放键,继续往下看。 面具男惊恐失色:“这是空包弹,怎么会流血?” 拍摄者没有回复,走过去查看苏羡的伤口,道:“有点严重,必须送去医院。” “不行!”面具男冲上来撞开拍摄者,“我今天必须带他去做手术!” “你急什么?” “一个商品最多卖同一个会员三次。这次不动手,难道还有机会吗?你送他去医院,医院里那么多人认识他,这次机会不就等于白费?” 拍摄者按住面具男拿枪的手,阻止道:“这种事情你应该经过他本人同意。”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说着,面具男伸手来撕拍摄者的脸。 拍摄者连忙抬手阻挡,一阵混乱过后,面具男被踹了一脚,腰撞在沙发角上,疼得半天起不来。 拍摄者拿出一份合同甩在桌上,冷声道:“签了这份续约,苏羡随你处置。” “不就是签合同?你早说啊,差点要了我的老命!”面具男揉着腰坐起来,拿过签字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苏棠连忙按下暂停键,仔细辨认潦草的字迹——曹……杰。 面具男叫曹杰。 苏棠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 曹杰将合同扔给拍摄者,明显有怒气:“为了苏羡,我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 拍摄者扫一眼合同,侧了侧身体:“苏羡属于你了。” 曹杰似饿狼一般扑过去,双手捧住苏羡的脸庞凝视着:“啧啧啧,这张脸可比那些庸脂俗粉漂亮太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的一只手在苏羡身上游移着,另一只手里持刀,缓缓举起蓄力猛扎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羡猛地睁开眼,眼眸幽蓝森冷,猝然夺下刀子,反扎进曹杰的腹部。 曹杰吃痛一声,后退两步摸过桌上的手枪,对准苏羡的胸膛开了一枪。 苏羡敏捷地侧身躲过,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曹杰身后,拔出他腹间的刀子,狠狠扎进后背。再一个空中翻身,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拍摄者不可思议道:“舒心俱乐部的人说,两倍剂量的药水活不过三天,三倍剂量的药水可能立即毙命。你这才昏迷一个多小时,居然又醒了?” 曹杰疼痛难忍,使出最后的力气呼救:“别拍了……救……救我……” 拍摄者将摄像机放置在桌子上,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苏羡:“喂!你该不会是异族?” 苏羡没有理会他,一双幽蓝的眼睛紧盯着曹杰,手中的力气慢慢加重。曹杰抻着脖子费劲呼吸,双眼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拍摄者见势不妙,连忙开了两枪。两枚子弹分别打中苏羡的胸膛和手臂,竟若无其事地仍旧掐着曹杰的脖子。 他大吃一惊,苏羡真的是一个怪物! 第72章 苏羡失踪的真相(4) 拍摄者疾步冲到厨房,挑了一把30厘米长的水果刀,警惕地从背后靠近苏羡。 看着曹杰翻白的双眼,他咬咬牙,挥臂劈了下去。霎时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满脸满身的血,苏羡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曹杰终于得救了。 曹杰缓过气翻身起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气愤地揍了拍摄者一拳:“我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人居然被你毁了!” 拍摄者毫不留情地回敬一拳,“老子是在救你!” 苏羡疼得在地上四处打滚,汗珠如雨而下。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爬到断臂旁边,绝望地死死抱住。 苏棠的嘴唇咬出血来,目眦尽裂。她不忍继续看下去,却又想继续看下去,他们对苏羡造成的伤害,她一定会全部还回去! “现在……现在怎么处理?”曹杰指着血泊中的苏羡问。 “损坏商品,舒心俱乐部是会追责的。” “那个什么鲲族,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是才感受过异族的可怕之处?”拍摄者斜瞟一眼苏羡,“子弹对他都没用。” “那……那怎么办?”曹杰慌张起来,望着苏羡的眼神也变得凶狠。 “不准损坏商品……”拍摄者沉思片刻,冷声一笑,“如果商品自己意外死亡,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怎么做?” 曹杰还在说话,拍摄者已经举起水果刀缓缓走向苏羡。 面具遮挡了他的样貌,看不清楚神情,而那双眼却透出一股骇人的杀气。他踢了踢苏羡,压低嗓子笑了几声,紧接着蓦然劈下,疯一般狠命砍了苏羡十余刀。 苏羡失掉一条手臂本就剧痛难忍,没有丝毫力气去抵抗。此时就如砧板上一条待宰的鱼,生生挨了十几刀,血肉四下横飞,鲜血染湿了厚重的羊毛地毯。他已经痛到麻木,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眼眸里的光在逐渐消散…… 苏羡闭目安睡的模样,柔和秀美,宛如在皎洁月光下从容绽放的昙花。 苏棠亲眼目睹着弟弟的死亡。 她咬紧食指指根,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泪水不知何时落下,鲛珠簌簌嗒嗒地掉了一地。 拍摄者还不肯放过他,最后一刀刺进心脏,霎时似有无数萤火虫喷涌而出,整个房间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曹杰指着苏羡惊恐大叫:“这是什么东西啊?他……他真的是个怪物!” 空中的发光粒子停留在苏羡的伤口上,不断释放出脉冲。身上的刀伤逐渐愈合,断臂竟也惊人地合拢到一起,那些小小萤火虫迅速回归心脏,一点一点修复破损的组织。 就在心脏要修补完毕之时,拍摄者又举起刀刺进去,发光粒子再次喷涌而出。他举起水果刀一顿胡乱挥舞,不让萤火虫们回归苏羡的心脏。几乎近一半“萤火虫”无处可归,渐渐消弭在空气中。 苏羡缓缓睁开眼,举起右手看了看,难得的露出一抹微笑:“竟然接上了……我的手臂又能动了……这些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拍摄者奇怪道:“你也不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苏羡连忙爬起来躲到沙发后面,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死而复生,啧啧啧,也太不可思议了。”拍摄者边鼓掌边走近他,“你是什么来历?家里还有什么人?那个孙凉,是不是也是异族?死而复生,是不是你们的异能?” 苏羡恶狠狠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冷笑一声,“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知道。” 苏棠登时浑身僵住,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难道拍摄者就是当初绑架她的人?!难怪他会将她关在冰库,他是想看看她,是否也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杀死苏羡的人,绑架她的人,居然就在天辰集团的大厦里,他竟敢离她那么近! 或许他们曾经擦身而过,或许她曾见过他,或许他们还同桌吃过饭…… 是谁?这个人究竟是谁?! 难道真的是赵星野? 苏棠将那张戴着面具的脸截图放大,唯一露出来的只有一双瞳孔,连眼睛的形状都看不清楚。 这该如何辨别? 凶手就在眼前,可她还是不能确定他是谁! 苏棠愤恨地一拳砸在键盘上。 视频又继续播放: 水果刀在拍摄者拇指上转了三圈,利落地刺进沙发里,“苏羡,要么你告诉我重生的秘密,要么我就送你到实验室去做研究。” 苏羡“呸”一声,拔出沙发上的水果刀,猛刺向拍摄者。 拍摄者反应迅速,慌忙侧身躲开,就在防备下一击时,苏羡忽然倒栽在沙发里没了动静。 曹杰惊了一跳,冲过去探了探呼吸,“他没死。” 拍摄者长吁一口气,推了推苏羡,“难道复活之后有副作用?” “会不会是你刚才没让那些东西回去,所以没有完全恢复?” “我本来是想杀了他的。”拍摄者轻抚着苏羡的右臂关节,“断臂竟然都能重新接上……这样的能力如果开发出来,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全球首富?” 曹杰闻言,连忙找来刚签的那份合同,三两下撕了往空中一扔,笑道:“续签三年太短了,咱们签三十年!” 拍摄者拍了拍曹杰的肩膀,声音冰冷:“曹总,我们的合作停止了。如果你敢在外面乱说,我就把你侮辱苏羡的事情爆出去。你可别小瞧苏羡的粉丝,他们如果联合抵制,你们公司只怕会损失惨重。” 曹杰未料到他敢反咬一口,抻着脖子涨红了脸争辩道:“我侮辱苏羡算什么?你他妈的想杀他!” “你觉得我会那么蠢去自挂吗?录像在我手里,我想怎么剪就怎么剪。” “你!” 曹杰气急败坏地冲向摄影机,抓起来就往地上一顿狠砸,顿时画面一片漆黑,只有声音:“啧啧,曹总,你真的是老了,摄影机都没玩过吗?录像我都有备份,你砸它干什么?” “你……” 曹杰的话被打断:“请走。” “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紧接着是一阵很急的脚步声。 然后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第77章 梨花压海棠 “别磨磨蹭蹭的!”清影已然没有了耐心,不断催促着师弟。 云影眼眸一沉,似乎下定决心,拉起苏棠往外跑。清影没想到师弟敢背叛自己,在原地愣了半天,没有去追他们。 苏棠被拉着跑了几百米,忽然有些腹疼,连忙撒手靠在树上喘气:“不行不行,不能跑了,让我歇一会……” 云影回头来拉苏棠,着急道:“不能休息!师姐的速度很快,她就要追上来了!” “我就是见识到她的速度有多快,才不想做无用的挣扎。”苏棠下意识地摸向腹部。 “可是我师姐……” “你看到她就道歉,同门一场,她不会怪你的。” 云影指着不远处的大海,继续劝说:“师姐不会游泳,只要我们跳进大海,她就没办法了。” 苏棠还在犹豫,云影已经将她扛起来往海边跑。苏棠虽然瘦,但云影看起来比她更瘦,被一个小许多的男生扛在肩头,竟有种梨花压海棠的错觉。 “我跳啦!”云影爬上礁石,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进海水里。 与此同时,清影恰好追踪而来,看到云影抱着苏棠跳海,又惊又气:“好你个臭小子,我以前白疼你了!你给我上来!” 云影听到清影的声音,双脚蹬得更快,心慌意乱之下不慎呛了几口水,手足并用想游上去,却越扑腾越往下沉。 苏棠入水后化为鲛形,游到海底将云影捞了上来。一露水面就有一支箭射来,苏棠敏捷躲开,一抬头,望见站在礁石上的清影。 逆着月光,苏棠看不清楚她的神情,身形剪影在银辉下更显婀娜。唯有那把双刀反射着皎洁的寒光,隐隐约约能听到呜鸣声。 清影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苏棠意识到清影有意给他们台阶下,于是钻回海水里,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苏棠费劲地将云影拖上沙滩,蚕丝衣料柔软,遇水更加贴身,将云影的身形轮廓全显露出来。 苏棠低头瞥了一眼,有些惊讶:五官还未长开,身体倒挺健壮。 她拍了拍他的脸颊,还是昏迷着。 溺水的人该怎么救? 苏棠的脑海里刹时闪过人工呼吸的画面。她垂眸看着云影恍神片刻,连忙摇了摇头。对一个半大的小子做人工呼吸,她可下不去口,万一产生误会又得解释,徒增麻烦。 苏棠双手叠放在云影胸膛,有节律地反复按压。压了几分钟不见有反应,苏棠将云影翻过来,双腿屈膝跪于他的大腿两侧,在他的背部用力推压。 “咳咳咳……”云影终于咳出一团异物,大口大口地呼吸。 “原来刚才是用劲太小了……” 听到苏棠的声音,云影回头去看,竟看见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顿时脸颊烧得通红。 苏棠意识到不妥,连忙翻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苏棠将头发拢在一起拧干,挑起话头:“你不会游泳跳什么海?我如果没捞到你,你现在就是一团鱼食,没想到猎魂人都是一群旱鸭子。” 云影解释道:“我们在高山长大,溪水不过膝盖,所以不会水。” “高山?哪座山?”苏棠松开头发,摇头甩了甩,秀发自然地垂在肩头。 水珠轻轻飞到云影的脸上,仿佛有一只小手悄悄拨动了心弦,他望着苏棠的侧脸半天没有回话。 “云影?”苏棠回头看他,正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她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戳他的脑门,“小屁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云影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别处,“我们的住所是秘密,不能说。” “你为什么救我?” “师姐做了那么多张人皮面具,我每一个都救过,只有你是最泰然自若的。我觉得你能成大事,所以我想跟随你。” 苏棠笑了笑,敢情是她会错了意,这小子对她不过是盲目的崇拜。 但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崇拜跟随?未免有些太扯。 苏棠道:“你要背叛师门?” “怎能说是背叛?师父永远都是我的师父,师姐和师兄也永远是我的家人,但是我真的不想伤害异族。我想建立一个和平的世界,各个种族都能在这个世界上和平相处。”云影在说这些话时,眼神无比坚毅。 苏棠望着云影眼里的光彩,有片刻的失神。他与清影完全不一样。 “身为一个猎魂人,不应该是诛杀异族,维护世间秩序么?而你的想法,却是要把这个世界的秩序打乱。” “先打乱,再重组,又未尝不可?现在已有的秩序,不容许你们存在,也不容许我们存在。” “我倒有一点不明白,照清影所说,异族杀人剜心扰乱秩序,而你们猎魂人专杀剜心的异族人以维护秩序。既然猎魂人对世人有恩,为何还要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 云影笑了笑,对上苏棠的视线,问:“你知道,猎魂人是怎么成为猎魂人的吗?” 苏棠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云影收回视线,望向大海,缓缓道:“猎魂人本是普通人类,拥有普通人类的所有缺点:跑得慢,跳不高,不能飞,不能潜水……不管做什么都需要借助工具,更重要的是寿命短。 “猎魂人早在三千年前就出现了。最初的猎魂人,是受害者家人自发组织的队伍。他们相约一起去找异族复仇,可惜力量太弱,即使找到异族,也不过是羊入虎口,白白丢了性命。 “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累积,有猎魂人总结出来一套抓捕异族的方法,并在实战中使用。这套方法效果不显着,在几十次失败之后总算抓捕到了一个鳍龙族人。 “他们痛恨异族,也学着异族的手法,挖了那个鳍龙族人的心并分而食之。异族可以任意吞食我们的心脏,可我们吞食异族的心脏,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据记载,他们吞食鳍龙族人之后,有的暴毙而亡,有的变成残废,有的失去神智,最后健康活下来的,就是第一代真正的猎魂人。” 苏棠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们成为猎魂人之前,都先要吞食异族的心脏?” 云影点了点头。 第78章 魂契 云影继续道:“猎魂人也是同化人,成功同化之后,就算是入门了。可猎魂人始终是普通人转变的,如果走正常的训练,永远打不过异族。” 苏棠想起清影不凡的身手,好奇地问:“那你们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云影回道:“第一代猎魂人吞食了异族的心脏以后,身体发生了异变,他们的血液里凝结出一种新物质,经由血液流动沉积在心脏,逐渐凝成了圆形的结晶体。这个东西,你们称为‘结魄晶’,而我们称为‘魂契’。” “魂契?”苏棠有些不解,“为何这样命名?” “他们本就歧视痛恨异族,是为报仇才选择同化成异族。他们认为这样做是出卖了灵魂,所以将那颗结晶体称为‘魂契’。” “那你们的身体有异变吗?” “外形上与普通人无异,但五识更为清明,身体也轻盈许多。”云影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初级猎魂人,离猎杀异族还远远不够。他们会对初级猎魂人进行严苛的训练,出众者会重点培养,学习怎么猎杀异族,达到猎杀考核的人会升为中级猎魂人。” 苏棠道:“这样看来,你们猎魂人在从前,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门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落败的?” 云影的神色凝重起来,叹了口气道:“许多人是成年后才开始同化,从初级修炼到高级,往往要经历三纪。三纪共三十六年,经过长年累月的战斗,猎魂术大成以后,大部分猎魂人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异族却能躲过,他们的寿命平均有三百年。有一个猎魂宗师不甘心死在异族前头,联合各宗师研究出了长生的方法。他们研制出一种药物,能缓解吸收异族能量的痛楚。成为高级猎魂人后,配合药物食用异族心脏,可续一年寿命。” 云影望着翻卷的海浪,停顿了许久。 苏棠也没有说话。云影的叙述令她想起了清影,那夜她吃鲲族人的心脏,原来是为了续命。 如果学成高级猎魂术需要三十六年,那么清影现在多大岁数了? 想起清影生气的模样,苏棠不禁打了个冷颤。大概是到了更年期,不然脾气为何那样暴躁。 “你们这样做,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苏棠一针见血。 云影苦笑一声:“不错,说白了,猎魂人也是异族。但我们剜心,是为了守护世人。” “陆地人若能接受与我们和平共处,我们也不用杀人剜心以修正姿容。归根结底,都是偏见惹的祸。” “所以我才想重建世间秩序。” “谈何容易。”苏棠忍不住笑话他,“果然是半大的孩子,脑袋里总会装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不是小孩子!”云影很不高兴,猛地站起来,“不信你就等着瞧,我一定能重建世界秩序!” 苏棠见他认真,也不再开玩笑,拉了拉他的衣摆,小声哄他:“好嘛,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相信你。” 云影撇撇嘴,在苏棠对面坐下。 “但你说的这些,跟你们门派落败有什么关系?” “人长生,欲望也随之长生。”云影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为了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猎魂宗师萧直偃带领门下弟子夺权篡位,建立了属于猎魂人的王朝:胤朝。后因他太过残暴,遭到百姓和异族的联合反击,从而灭国逃入深山。而我们猎魂一派,也跟着落败了。” “我听过一段野史,”苏棠忍不住打断他,“听说胤帝萧直偃是个妖怪,即位时已经有216岁,六十年后胤朝灭亡,他居然还活着。所以,你们猎魂人到底能活多久?” 云影哈哈大笑起来:“野史果然是野史,猎魂人就算能续命,但也活不过两百岁。我们的史册上记载的是,萧直偃在亡国之后死在了天居山,终年178岁。” 天居山。 苏棠不禁暗笑,云影毕竟是个孩子,心思不够缜密,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了猎魂人的藏身地。 云影还不自知,沉迷在重建秩序的构想中:“他统治的天下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如果是我在那个位子,我一定会像我师兄一样,不分种族,一视同仁,建立一个没有歧视的和平世界。” 师兄? 他说的是劫影,还是另有其人? 苏棠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世界?” “我知道你不信,但它确确实实存在过。”云影一激动,脸颊和耳根就烧得通红,“你知道安朝么?安文帝陆泊琛,就是我的师兄。他建立的安朝,就是一个这样的世界。” 苏棠想探出更多的消息,故意不信:“安朝距离现在有两百多年,你说陆泊琛是你的师兄,那你师父多少岁了?你才说过,猎魂人的寿命不超过两百岁,怎么前后矛盾?” “我师父是例外。”云影的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他不需要吃异族的心脏,也能长生不老。” “他会不会……也是异族?” “绝无可能。”云影毫不犹豫地否定,“师父一生都致力于维护世间秩序,诛杀异族,如果他真的是异族,怎么会戕害同类?” “异族就不会自相残杀么?” 云影一时哑口,看到苏棠在偷笑,涨红了脸维护师父:“师父绝对不会是异族!” 苏棠忽然捏了捏他稚嫩的脸庞,“我有点好奇,你到底多大了?” 云影僵直了身子,额头渗出冷汗来。直到苏棠松开手,他才敢喘气呼吸:“我今年十六。” “那你是初级猎魂人咯?” “你可别小看我,我天资聪颖,猎魂术已经到中级了。” 苏棠扑哧一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夸自己聪明的。” 云影神气起来:“那是你还没领教到我的天赋有多厉害。” 苏棠笑道:“那你说说,你的天赋是什么?” 云影围着苏棠绕了一圈,靠近她左闻闻右嗅嗅,忽而一笑:“鲛皇苏羽的结魄晶,寄存在你的体内?我的天赋就是,能辨别追踪任何东西。” “哦,原来你属狗的呀。”苏棠嘴上调侃玩笑,实则内心惶恐不已。 第79章 图谋 “你敢说我是狗?!”云影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你别打哈哈,我推断的到底对不对?” 鼻子一闻就能猜出苏羽的结魄晶在她体内,这样的天赋着实有些可怕。如果被清影知道,恐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她给自己续命。 苏棠强装镇定:“这也太扯了,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鲛人,要是有苏羽的结魄晶,怎么打不过你师姐?” “你相信我,你体内的结魄晶就是苏羽的。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打破秩序,和我一起建立新世界?” 破案了。原来这小子是冲着苏羽的结魄晶,才不惜背叛师姐非要救她。 苏棠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体内的结魄晶是苏羽的,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建立新世界?你要我打破秩序,那我不就是众矢之的全民公敌?是你太蠢还是我太蠢,为什么要为了想象中的和平世界去做这种事?现在这个世界就挺和平的,咱们别瞎折腾行吗?” 云影不甘心放弃,拉住她的手继续劝说:“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能白白浪费了,你要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我说!”苏棠甩开他,“你这么折腾你师父知道吗?” “师父不管我这些。” “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鲛人,请你放过我!” “苏棠,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我现在只想找到救姜蔚的办法,只想快点找到苏羡,什么和平世界,这些东西太大太空了。我不过是一个存放结魄晶的容器,随时可能消失,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苏棠说得急了,神情越发激愤。 云影没有再说话,瘪着嘴望她,眼神里透着期待和心疼。 苏棠看到他那瘪嘴的模样,觉得甚是无辜可怜。冷着脸绷了一阵,没憋住笑了:“倒好像是我欺负了你。” 云影缓缓开口:“我有办法不让你消失。” “说来听听。” “毁掉苏羽的肉身,她的结魄晶就永远是你的了。” 苏棠怔了怔,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了苏羽。 “可是没人知道苏羽的肉身在哪里。” 云影迟疑着问:“我能……取你几滴心头血吗?” 苏棠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将你的心头血滴入大海,就能找到苏羽的去处。” “可是结魄晶会飘飞出来……” 云影明白她的顾虑,解释道:“只有刺中结魄晶才会离体,你放心,我不会刺中结魄晶的。”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苏羽一死,你便自由了。” “就算苏羽死了,我也没有办法吸收她的结魄晶。” “我有能缓解痛楚的药,我会助你成功吸收结魄晶里的能量的。” “这……”苏棠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一提到杀苏羽,她就特别心慌害怕。身体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劝告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或许,也有可能是苏羽为保护自己的肉身而设定的。不然,苏羽怎么会放心将视为生命之源的结魄晶,寄存在一个不相干的人体内? “不要犹豫了,只要你吸收了苏羽的力量,我们就可以建立一个新世界。”云影看着她,眼神极为真诚。 苏棠有一刹的失神,大脑在迅速捋清所有线索。片刻之后她忽然放声大笑:“云影,我差点就被你这双纯净的眼睛骗了。清影不追来,是想让你骗取我的信任?” 云影眉头紧皱,一脸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想杀苏羽。”苏棠嘴角微勾,“龙弋把苏羽在世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们出山,其实是为了找苏羽的结魄晶?” 云影眼里的惊讶稍纵即逝,他垂下头,承认道:“没错,我们是奉师命下山来寻找苏羽的结魄晶,还要找到苏羽的肉身并毁坏。我师父已经突破猎魂人的寿命极限,能像鲛人族一般永生,身手也更快更敏捷,天下几乎没有敌手。但是,他唯独忌惮苏羽。只要苏羽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师父便是天下第一,我们猎魂人就有望重新出世。” “你可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弟,居然这么快就出卖了他。” “我本就没打算骗你的。”云影不以为然,“师父根本不在意这些,就算知道我告诉了你,他也不会生我的气。” “那你师父可真是心大。” “师父是我见过最开明的人了,他懂我的志向,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说起师父,云影开始眉飞色舞。 苏棠忍不住泼他冷水:“包括乱世吗?” 云影连忙纠正:“不是乱世,是重建。” 苏棠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小时相处下来,她多少也有一些了解。云影天真无城府,待人真诚不作假,但年纪小见识短,这些假大空的构想,十有八九是他那个师父灌输的。 她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个好少年,被人当成活靶子。 苏棠好心劝解:“说白了,你师父就是一个执着于恢复祖师家业、妄图称霸天下的野心家。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敢出头搅乱世间秩序,便是引火烧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师父这么厉害,他为什么不去做?连他都做不了的事情,你一个初级猎魂人能做到吗?他如果真心对你,怎么会任由你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我劝你还是早些叛出师门为好,这样的师父,不能跟。” “你误会了。”云影来回踱几步,叹了口气,“师父是有些执念,但他绝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不堪。师父的心愿一直都是维护秩序,是我在跟随师兄师姐猎杀异族时于心不忍,才逐渐萌生出这个想法的,这跟师父没有任何关系。他还找我长谈过,言明了其中的利害。” 苏棠不知真假,也不想再劝,于是道:“你要蹚这个浑水,随便你,我管不着。但是,请你不要拉上我。” 苏棠深望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云影连忙追来:“苏棠!苏棠!” “别跟着我,去找你师姐!” “这个世界的秩序本就存在问题,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率先打破秩序。” 苏棠置若罔闻,快步往前走。 云影也不再追,站在原地大喊:“你等着看,世间秩序很快就会崩塌,到时候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们一起谋划大业!” 第80章 遇见沈煦 苏棠走出很远,云影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响。他为何这么笃定世界秩序一定会被打乱,难道他知道什么内情? 苏棠忍不住回头看云影。他还站在那里,两人离得很远,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云影看到她回头,兴奋地招手:“我等你!” 苏棠打了个激灵,生怕他再缠上自己,连忙扭头就走。 折腾了一夜,苏棠疲倦不堪。 她躺在床上,望着照片里姜蔚爽朗的笑容,不自觉也跟着嘴角上扬。看着,笑着,一股无助感慢慢吞噬了她。她抱紧残留着他味道的被子,任由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良久,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前的黑色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耀眼的光芒。 苏棠连忙抬手护住眼睛,从指缝里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缓缓逆光而来。 “阿棠,我来接你了。” 这个声音…… 苏棠放下手,果然。 眼前的人玉冠华服,气质冷傲,顶着一张姜蔚的脸却神情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又在做梦了。 苏棠问:“你是幻影?” 沈煦道:“何为幻影?阿棠,跟我走。” 苏棠不明所以:“走?去哪里?” 沈煦没有解释,宽大的袖袍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苏棠一脸茫然地跟在他后面,低头看着那只牵着自己的右手。虎口、食指和掌心都有厚茧,这一点和姜蔚的右手是相似的。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手是有温度的,灼热,滚烫,好似握着热水瓶。 她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苏棠猛地抽回手,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沈煦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拉起她的手,“来不及了,出去以后我再与你解释。” 苏棠满腹狐疑,跟着他又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苏棠不禁眯起眼睛,嚷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阿棠。”沈煦回过身,影子恰好遮住了苏棠。 苏棠这才得以睁开眼,一抬眸正好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若不是那一身华服,她几乎就要将他错认成姜蔚。 “从那里出去,你就能来到属于我的时代。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沈煦嘴角轻扬,温柔堆满眼角,神情与姜蔚简直一模一样。 苏棠怔了怔,眼里忽然蕴满泪水。她多希望那是姜蔚,可理智在告诉她,他是沈煦。 “那里……是什么?” 沈煦见她不肯走,只得告诉她:“那是时空隧道。” “时空隧道?”苏棠一脸的不可思议,“所以……你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影?你是宣朝丞相沈知斐的儿子沈亦安?” 沈煦略怔,应道:“正是。” 苏棠有些难以消化,一个过去的人竟然穿过时空隧道,来到三百年后来找她……他为什么要找她? “你如何确定我就是阿棠?” “我绝对不会认错你。”沈煦别过脸去,有些难以启齿,“你的胸上……有一颗朱砂痣。” “你……”苏棠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被一个陌生人说出隐蔽处的特征,实在是太过尴尬。 如果这是梦境,那揍他一顿又如何? 苏棠突然出手,直击沈煦要害。沈煦眉头微皱,只一招擒敌拳就将她扣在身下。 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堪一击?” 苏棠疼得哇哇大叫:“我的手要被你拧断了!” 沈煦不紧不慢地松开她,沉声问:“这下可信我了?” 得到答案,苏棠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姜蔚的推测莫非是对的? 她迫不及待地求证:“苏羽跟我是什么关系?” “苏夫人是我岳母。” “你的意思是,苏羽是我的母亲?可苏羽不是和你爹成亲了?那我跟你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沈煦不禁失笑:“我跟你何曾有血缘关系。苏夫人与我爹……不过是一场误会。” “那你可知,苏羽的结魄晶为什么要寄存在我的体内?” 沈煦也甚为不解:“这寄生之法乃是一命换一命,苏夫人怎会将结魄晶寄生在你的体内?我瞧她待你极好,不像会伤你的性命以续命,该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这里,苏棠也大为震惊。正如姜蔚所推测的,她与苏羽真的是母女关系。可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残忍的母亲,居然用女儿的命来延续自己命。 苏棠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沈煦,他与姜蔚长得如此相似,难道真的是姜蔚的祖宗? 如果她真的是阿棠,而阿棠是沈煦的妻子,姜蔚又是沈煦的后代,那他们岂不是…… “这种寄生之法,对容器选择可有要求?”苏棠问。 “必须是亲近之人。” “何为亲近之人?” “父子、父女,母子、母女,还有……有夫妻之实的夫妻。” 苏棠沉默一会,忽然问:“你可有纳妾?” 沈煦愣了愣,如实回答:“有一妾。” 果然古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苏棠对他的好感不禁拉低许多。 她又问:“那我与你……可有一儿半女?” 沈煦摇了摇头。 苏棠稍微松了口气。既然她无所出,那么沈煦的后代就都是妾室所生,她也不必再去纠结和姜蔚是否有血缘关系了。 苏棠仔细打量沈煦的五官,感到非常迷惑:她经历两世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会喜欢同一张脸,审美未免也太单调了。 沈煦越发觉得不对劲,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苏棠道:“公元2763年,也就是你的时代的三百年后。” “三百年后?我竟然到了未来……”沈煦低眉喃喃自语,“如果苏夫人对你使用了寄生之术,那么那日,你一定是逃走了的……到底是谁策划的这个局?” 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苏棠很是愉悦:“你为什么要进时空隧道,可是有未尽之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完成心愿。” 身后的时空入口忽然有异响。 “来不及了!”沈煦向她伸出手,“阿棠,你便是我的一生所求。跟我走,留在有我的世界。” “不,我只想待在有姜蔚的时代。”苏棠毫不犹豫地拒绝,还使劲推沈煦进时空隧道,“沈先生,你就乖乖跟你的妾室好好过日子,别来找我了!” “阿棠——” 时空入口陡然关闭。 第81章 自愈能力消失 苏棠猛然惊醒。 阳光透过窗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面色显得红润了些。 “你终于醒了!”南栀长舒了一口气。 苏棠这才发现自己身在医院,“我怎么了?” “那晚看到表哥家里的灯是亮的,我猜是你下班回来了,想给你送些补品。可是我按了很久的门铃你都没有反应,我便拿表哥的钥匙开门进来了。你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我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就送医院了。” 南栀一边说着,一边拿来一个大靠枕,扶着虚弱的苏棠坐起来。 “幸好送得及时,不然你就要因休克过久而胎停了。” 苏棠下意识摸了一下腹部,紧张地问:“我为什么会休克?” “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南栀压低了声音,“你的自愈能力是不是消失了?上次你昏迷,我想着你能自愈,本来不怎么担心。可是你足足睡了一周,期间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医生也说你快不行了,差点没吓死我。” 苏棠早已感觉到身体有异常,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一转头瞥见墙上的镜子,却发现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她不免有些疑惑,问道:“有刀吗?” “有。”南栀找来一把水果刀。 苏棠抓住刀刃用力一划,鲜血瞬间顺着刀尖流下来。 南栀惊慌不已,抓住她拿刀的手,心疼地低吼:“你这是干什么啊?” “验证。”苏棠扔掉刀,凝神催动体内结魄晶的能量。 伤口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迅速愈合,体内的能量断断续续,像是封在了一个窄口瓶里,费劲挤半天才能出来一点。 忽然心口一阵异动,能量在血脉里四下乱窜。苏棠疼痛难忍,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床上,冷汗涔涔湿透了衣服。 南栀看到苏棠这样痛苦,仿佛是痛在己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苏棠撑着一口气提醒道:“快……叫医生……” 南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看了,急声道:“心脏供血不足恐会引起心梗!快去拿药!” 有护士急忙跑出去取药,医生也迅速拿来仪器对苏棠进行急救。经过一番救治,终于把苏棠从鬼门关拉回来。 南栀看到苏棠睁开眼,喜极而泣,冲上去抱住她呜咽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苏棠此时不仅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纸片人,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苏棠举起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声音淡淡的:“南栀……我失去自愈的能力了……” 南栀看着她那破碎的模样,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苏棠,有一件事你应该要知道。”医生按时来巡查了,“抢救成功后为确定胎儿的情况,我让护士送你去做了b超。产科医生说你的胎儿过于活跃,各项数据都很异常,可能是经常休克造成的。而且你最近用药太多,胎儿极有可能会畸形,于是我们换了彩超仪器,照出来的胎儿形状确实跟别的胎儿不一样。” 苏棠有些懵:“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月份小,流掉没有那么伤身体。如果等月份大了再做,你的身体这么虚弱,恐怕有性命之忧。” “我不做!”苏棠毫不犹豫,“你不用说了。” “你还是考虑一下,它畸形成这样,如果强行生出来,对孩子也不好。”医生拿出一张彩超单放在她面前。 苏棠低眸瞥了一眼,单子上的图像虽然很清晰,但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医生指着图像点明:“你现在的孕周是能看到四肢的,但是这个胚胎没有形成双腿。也就是说,它一生下来就是没有腿的残疾人。” 苏棠顿时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种族特征,所以才没有形成双腿? 她望着那个小小的胚胎,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劳烦医生为我操心了,这个孩子不管长成什么样我都要。我答应过孩子的父亲,一定要生下来的。” 医生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也不想再劝,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南栀,”苏棠虚弱地下床,“姜蔚怎么样了?” 南栀连忙上前搀扶她:“还是老样子,不见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我想看看他。” 姜蔚的病情稳定以后,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苏棠走进病房,一个护工阿姨正在为他擦拭身体。 “我来。” 苏棠接过护工的活,将毛巾放进温水里搓了搓,然后握住姜蔚的大手,细意地轻轻擦拭。他右手的虎口和食指都布满了老茧,擦拭了几遍还是淡黄色。 “我遇见沈煦了。”苏棠望着他清瘦的脸庞,“是真实的沈煦,他长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我竟有些分不清。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空隧道,他是从过去穿越而来找我的,他想带我回到他的时代。我虽然不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会选择离开他,那就说明他不值得托付。” 姜蔚紧闭双眼,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苏棠握住他的手,盈盈一笑:“等我找到苏羡,我们一家四口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好不好?姜蔚,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苏棠顿了顿,仿佛在等待他回应。 可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鸟叫声。 苏棠又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沈煦是沈知斐之子?史书上不是记载他是安朝人么?你难道能看到沈煦的全部记忆?所以,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棠忽然想起曾经误打误撞看到了姜蔚的一部分记忆,于是故技重施,催动结魄晶的能量,将手覆在他的胸膛。 经过一番探寻,苏棠发现姜蔚体内的结魄晶被包裹上了一种灰色不明物质,不转动也不释放能量,完全处于封闭状态,无法与它建立起联系。 结魄晶是他们的生命之源,这样封闭起来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就是姜蔚昏迷不醒的原因?那种灰色物质难道就是注射器里的东西?该要如何将它剥离? 苏棠找到问题所在,焦急又兴奋。 不如,用结魄晶的力量强行剥离? 苏棠打定主意,起身将体内的能量缓慢释放到姜蔚身上,生生将那灰色物质和结魄晶剥离了。 就在苏棠以为得救时,姜蔚忽然喷出一口血来,神情痛苦不已。 第82章 逝水 苏棠惊惶收手查看姜蔚的状态,他体内的能量又开始溃散,脸色越发苍白。 “怎么会这样?”苏棠顿时六神无主,“是我害了他……” 她的目光恍惚地游移到窗外,蓦然看到树上躺着一个人。 “云影?” 阳光炙热,云影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风。一抬头正对上苏棠的视线,欣喜地连忙招手。 “进来!”苏棠跑到窗边向他伸出手。 注射器里的东西是猎魂人的,云影一定有办法! 云影嘟囔着说:“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不进来就算了。”苏棠作势要收回手。 “诶?你多哄一句我就来了嘛!”云影沉不住气,一个假动作就引得他腾空而起,拉住苏棠将要收回的手,三两下攀爬进病房。 苏棠拽着云影到姜蔚面前:“救他。” 云影感受到姜蔚消散的能量,在他的胸口探了探,眉头微皱:“他体内有魂契,难道是猎魂人?” 苏棠急道:“别管那是什么了,先救他!” “他中了‘逝水’。” “逝水是什么?” “是我师父研究的一种针对异族的药物,它能让结魄晶里的能量溃散殆尽,从而令异族永久死亡。” 云影再次探看一番,确定道:“他不是猎魂人,逝水只对结魄晶起作用,对魂契虽有损伤,但不至于毙命。” 苏棠疑惑地问:“结魄晶和魂契,不是同一种东西?” “虽然是一样的凝结方式,但魂契的力量比结魄晶要弱许多。我们不仅要费尽心思研究各种药物武器,还得经过严苛的训练练习猎魂术,才能达到和异族同等的力量。他如果是猎魂人,魂契的力量不可能那么强大。” “那你有没有办法救他?” 云影摇了摇头:“无药可医,逝水一旦入体,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因能量消散而亡。” 苏棠不信:“我刚才看到他的结魄晶上有一层东西包裹着,好像是被封住了。而且我上次给他服下鲛珠后,溃散就停止了。” “鲛珠?”云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之事,围着她转了一圈,“你竟能产鲛珠?” 苏棠不明所以:“鲛人产鲛珠,有什么稀奇之处吗?” “你怀了谁的孩子?”云影极为不悦,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苏棠不知道哪里惹他生气了,悻悻地指了指昏迷的姜蔚,赞叹道:“你的鼻子可真厉害,连我怀孕都闻得出来。” “不是所有的鲛人都能落泪化珠。妊娠的鲛人体内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物质,经由泪隙排出,一遇空气便凝结成珠。”云影没好气地解释,“你的眼泪能化珠,必定是怀孕了。” 苏棠恍然大悟,难怪何磊不管怎么折磨稣冉,她都不能产出鲛珠。 云影越看姜蔚越不顺眼,撇着嘴问:“他不是异族,你怎么可能怀孕?” 苏棠越发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异族不能与我们生育后代。即使dna有99的超高相似度,但依然有生殖隔离,就算只有000001的不同,那也是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云影忽然对姜蔚好奇起来,扒拉着他的五官查看,“他到底是什么物种?” 云影将姜蔚的鼻孔戳得朝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细棉签,想探进去擦拭分泌物。 苏棠拉住云影,呵斥道:“别碰他!” “我收集一些标本带回去给师父研究,他最喜欢研究你们异族了。”说着,云影拔出一把匕首,捏着姜蔚的手指想取血。 苏棠二话不说夺过匕首,刀尖直抵云影脖子,脸色一沉:“你再敢碰他,我杀了你。” “不碰就不碰,别那么凶嘛。”云影嬉笑着挪开匕首,“你这么凶悍,很容易让我想起师姐。” 苏棠瞪了他一眼,将匕首扔还给他,问:“你说逝水无药可医,那鲛珠为何能阻止能量溃散?你嘴里能有句实话么?” 云影大感冤枉:“我诚心找你谋划大业,怎么会对你撒谎?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你救回他,我就信你。” “真的没有解药。”云影见她不信,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的鲛珠就可以救他,你不是说他吞了鲛珠以后,溃散就停止了吗?” “但是他没有醒过来啊……” 云影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嗔道:“你这会儿怎么如此笨?鲛珠能阻止能量溃散,那就说明它能保护结魄晶。先把生命之源护住,别让他的肉身死了,再慢慢想办法唤醒他。” “所以我刚才剥离的东西,是鲛珠融化后形成的保护膜?” “十有八九是。” 苏棠懊恼不已,为何要多此一举,差点害了姜蔚的性命。 云影坐到旁边的藤椅上,甩开扇子轻轻扇风,眉眼带笑道:“快哭。” “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哭得出来?” “我就想看你哭啊。” “出去。” 云影摇摇头,笑起来如沐春风:“我还没见过鲛泪化珠,让我看看嘛。” 苏棠冷了脸:“你不自己出去,那就别怪我把你打出去。” 云影颇为自信:“你不会的。” “不好意思,你看错我了。”苏棠拧着云影的耳朵粗暴地拽到门外,“出去等着!” 云影一路惨叫着被推到门外,连忙回头想赖进去,奈何苏棠关门太快,差点撞塌了鼻子。 云影捂着酸痛的鼻梁,眼泪差点掉下来,嚷嚷道:“喂!需要我就召来,不需要我就丢出去,你这个女人也太现实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护士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在医院里喧哗!” 云影朝房门做了个鬼脸,气鼓鼓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待。 一个年轻的母亲推着轮椅走过来,坐在上面的女童望见云影,惊喜喊道:“妈妈,那是神仙哥哥吗?” 云影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连忙挺腰坐直,一本正经地轻轻摇扇。 “神仙哥哥,我能跟你合照吗?”女孩期待地望着他。 云影傲娇地昂头,低眸看她:“当然可以。” “你是在附近拍戏吗?”年轻女人抱起女孩,轻轻放在云影旁边。 “啊?”云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道袍,笑了笑,“是……是的。” 云影注意到女孩的双腿都打了膏药,指了指问:“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车祸,双腿骨折。” 云影顿时有些怜惜,从衣服里掏出一枚糖果递给女孩:“吃了它,明天你的骨头就长好了。” 年轻女人微笑着婉拒:“她正在换牙,吃不了糖。” 云影尴尬地点点头,暗自将那颗糖果塞进女孩的衣兜。 第157章 挑拨 车子在犹如宇宙星云的地底世界里飞行。 苏棠忽然问:“你跟巫溪是怎么认识的?” “问这个做什么?”巫敏调好数据,将座椅往后一仰,闭眼打算小憩。 “你不是要我帮你摆脱巫溪吗?我得先了解你们的情况,才好制定方案。” 车子里很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在呜鸣。 沉寂片刻,巫敏睁开眼睛,望着黑暗的洞顶缓缓道:“十年前,神氏在应龙关召开首领会议,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你们同样姓巫,我还以为是青梅竹马呢。”苏棠打趣着。 巫敏解释道:“巫氏本就住在应龙关,我是接管了白泽关,才移居到这边来的。” “原来是这样。”苏棠点点头,“你第一次见到她有什么印象?” “没有印象。” “巫溪的身材容貌都很出挑,怎么会没有印象?”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早知道她会纠缠如此之久,当年说什么也要推脱掉。” 苏棠继续挖掘:“你跟巫溪在应龙关没有交集,那她为什么会来白泽关?” 想到那日的场景,巫敏不禁头疼。 十年前,他前脚刚进白泽关,巫溪后脚就撞了他的车子,险些将他推下深渊。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实在令人厌烦,但碍于身份,巫敏一直保持绅士风度,客气地招待她。却没想到巫溪会误会,以为他也对她有意。 为了摆脱巫溪,巫敏想尽了各种方法:请巫溪父母和巫氏长辈劝说,不给她好脸色,经常发脾气……却都不能让巫溪离开白泽关。她甚至甘愿做一名守卫,在白泽殿外一守就是九年。 苏棠忍不住打抱不平:“十年时间,就算是石头,也该被水滴穿了。” 巫敏暗自苦笑,表面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是忘不掉前女友?” “哪来的前女友,我对谈情说爱没有兴趣。”巫敏瞬间茫然起来,“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何要出生,为何要活那么久,生命这个东西简直毫无意义。我无法理解先辈们为什么要移居到地底,为何不顺应天命接受天劫,这般苟延残喘地靠异变人的血活着,跟吸血鬼有何区别?我们就是一群住在地狱里的魔鬼,如何能称之为人!” 苏棠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细直的白发从无血色的脸庞拂过,似一座精心雕琢的玉像——虽绝美,却空洞。 良久,苏棠轻笑一声:“可见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望向远处闪耀的光点,“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光,就是生命的意义。” 巫敏缓缓转过脸:“什么意思?” “我的那道光,便是苏羽。”苏棠低下头,坚定地看着他,“复活苏羽,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巫敏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忽然坐起来道:“不,你绝对不是为了复活苏羽而存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 苏棠眉头轻皱:“你知道些什么?” 巫敏笑了笑:“这是能改变世界的秘密,怎么会轻易告诉你。” “你们又在谋划什么坏事情?” “到了合适的时间你会知道的,我也是受人所托。” “受何人之托?” “那件事不应该由我这个外人来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诉你。” 苏棠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没有对我这个闯入者动手?” “我怎么敢对你动手。”巫敏神秘一笑。 苏棠一头雾水。 他不肯说清楚,她也没有办法,只得另起话题:“我瞧着……巫溪对云影有些意思。”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她吻了云影。” 巫敏眉头紧锁,声音仍旧平淡:“救人罢了。” “但你就在附近,巫溪应该看到你了。”苏棠刻意刺激他,“云影有难,完全可以向你求救,可她根本就没有想起你,而是选择自己来做。” “她脑子笨。” “承认心里有她,很难吗?” 巫敏猛地瞪向苏棠:“不要以为你跟我有些渊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乱说话。” “好,是我眼瞎,看错了。”苏棠立时噤声,别过头去忍不住偷笑。 巫敏思潮起伏,不爽地打开控制面板,突然调转车头。 苏棠有些懵:“去哪里?” “累了,回去休息。”巫敏极力克制内心的怒火。 苏棠见他臭着脸,故意拖延时间吊他一下:“你知不知道劫影在哪里?” “劫影是谁?”巫敏将速度调到最快,说话间就到了白泽关第九层。 苏棠详细描述道:“是云影的师兄,也是古代装束,穿软甲,绑着高马尾。” “关起来了。” “为什么关他?” “光是擅闯这一条罪就足以送他入狱。他忽然出现在白泽殿三楼,险些杀死神氏的人,神氏的人若死在这里,我白泽关上下守将都会受到牵连,怎能容他放肆。”巫敏面无表情地走下车,按下身侧的按钮,霎时展开一副巨大的鳍翅。 苏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多问,恳求道:“既然没有造成伤亡,那可以放了他吗?” “谁说没有伤亡?他杀了一个巫氏守卫,刺伤神氏驻军,险些摧毁白泽殿三楼,如何能放他?”巫敏展开鳍翅就要飞上去。 苏棠连忙拽住他:“我保证,他不会再去白泽殿,也不会再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 “此事待会再说。”巫敏扇动翅膀,瞬间飞到白泽殿的后庭。 水池边一片狼藉,不见巫溪和云影的身影。 苏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巫敏的神情,憋着笑道:“你这么火急火燎,原来是来找巫溪的。” “我是担心她把白泽殿拆了。” 巫敏黑着脸,沿着湿脚印一路寻找过去,蓦地在二楼一间房前停下。 里面传来巫溪和云影的声音—— “干嘛呀,我不要这样,不舒服啊。”巫溪娇嗔着。 “行行。”云影叹一口气,让步道,“那我在下面哦,会比较快。” “不要,是我先脱的,理所应当是我在下面。” “可是你的衣服多啊,总不能两个人都裸着?” …… 苏棠听得脸颊红一阵白一阵,低声道:“云影,你在干什么?” 一抬头,巫敏已经踹门进去了。 第165章 冷战 “呜……呜……”云影被苏棠捂得喘不过气,急中生智伸手去挠她的肚子。 苏棠怕痒,咯咯笑着松开他,暗示道:“你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我一百个赞成!”巫溪没好气地瞪了云影一眼,提起剑作势就要去缝他的嘴,“巫敏可是白泽关首领,怎么会那么容易死,你诅咒他等同于诅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影见巫溪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连忙躲到苏棠身后,探头挑衅道:“略略略~小短腿,你追得到我吗?” “有本事你就站那里别动!” “不动是傻子!” 云影和巫溪打打闹闹地绕着苏棠跑了几圈,巫廷忽然加入进来,嚷嚷着:“巫溪小姐,刀剑无眼,快把剑放下来,别误伤到苏棠小甜心了!” 混乱中,苏棠猛地被巫溪扑倒在地,云影和巫廷同时伸手去拉她,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历尽艰辛一路寻你,你竟在这里招蜂引蝶。”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姜蔚浑身是血地站在大殿外,清隽的脸颊上有一道细长的血痕,眼神里夹杂着落寞与愤懑,冷冷地盯着苏棠。 苏棠的笑容瞬间凝固,抓着云影的手腕站起来,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会来?” “你问我怎么会来?”姜蔚觉得甚是可笑,“你莫非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苏棠神情淡漠,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是来找你的。”清影靠在殿外,虚弱地回道。 “清影?你怎么受伤了?”劫影慌忙冲过去扶清影。 清影靠着劫影站起来,高声吼道:“他以为你出事了,从陆地上一路杀下来救你,你既相安无事为何不早些回去?他如今身受重伤,你身为他的妻子竟然冷言冷语,良心何安?” “我跟他的事,与你何干?”苏棠淡漠地扫了姜蔚一眼,“我从未让他来救我。他此番行为感动的只是他自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负担罢了。” “你……”清影一激动,喷出一口血来。 “师姐!”云影正想过去查看清影的状态,却被她厉声喝止。 “你别叫我师姐!”清影捂着流血的伤口,疼得眉头紧皱,“自从遇见了这个女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姐吗?云影,你难道真的想为了一个异族叛出师门?” “师姐,你误会了……”云影百口莫辩,“我从未想过背叛师父背叛你们,但是……苏棠跟那些异族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清影恨铁不成钢,“我看你是被她用异术迷惑了,才分不清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云影见清影情绪太过激动,很担心她的伤势,只好退让一步:“师姐,是苏棠惹你生气,别撒我身上嘛……” “我……”清影再次气血上涌,顿时晕厥过去。 “师姐!”云影手忙脚乱地扶住清影,劫影连忙施展异术为清影疗伤。 “阿棠……”姜蔚眉头紧锁,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进大殿,旁若无人地猛然抱紧苏棠,“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苏棠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你在害怕什么?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既然没有想起来,为何对我这般冷漠?”姜蔚声音低哑,身子摇摇欲坠,“难道……除了结魄晶的封印,苏羽还在你的身上下了别的禁制?” 姜蔚恍然大悟,猛地拽住她的手去探寻身体里的异样。 “干什么……干什么!”苏棠不断挣扎着。 巫敏一见,出手震开了姜蔚。 姜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忽然大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苏羽,你怎么能这样做……” 顿时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守在跟前的人竟是云影。 云影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杯药水:“自己喝下,我才不喂。” 姜蔚一把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你发现了什么?”云影迫不及待地问,“苏棠的身体里还有什么禁制?” 姜蔚沉吟片刻,苦笑道:“苏羽不仅抽走了阿棠的记忆,还植入了她对我的厌恶和憎恨。现在的阿棠只知道恨我,却又不记得为何恨我。” “哇,那我的机会不就来了!”云影故意打破凝重的气氛。 姜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吼着:“阿棠是我的妻子,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云影被勒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从他的魔爪挣脱,一屁股跌在地上,疼得呜哇直叫:“喂!你不要这么认真嘛,我就开个玩笑!” 姜蔚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话说……”云影爬起来坐到他旁边,“三百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苏棠即使已经忘记也还要恨你?” 姜蔚静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云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打了个冷颤,问道:“我脸上是长了个苏棠吗?干嘛这样含情脉脉地盯着我?” “你应该是个死人了。”姜蔚语出惊人。 云影顿时从床沿弹起来,紧张地口吃道:“你你你你……你想干嘛?想杀我?你想清楚了,你若敢杀了我,苏棠一定会更加恨你!” “安文帝的肉身早就化为白骨,”姜蔚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陆然是用什么手段将你复活的?” 云影用力拍开他的手,揉了揉捏疼的下巴,不高兴道:“只许你复活,我就不能重生么?” “你跟我不一样。”姜蔚走下床,饮了一杯水润嗓子,“我刚死,身体里就被安入了结魄晶,我的肉身是完整的,是复活的最佳时间。而你是一堆枯骨,按理来说不可能复活,但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明就是陆泊琛。” “哈哈。”云影干笑两声,“越说越玄乎了,你还不如直说我是鬼变的。” “或许……安文帝的陵墓可以证实。如果安文帝的尸骨不在棺椁里,那么,你就是安文帝陆泊琛。” “安文帝的陵墓在哪里?” “当然是葬在天居山的皇陵谷。” 云影不免有些奇怪,他在天居山生活了十几年,只知皇陵谷里葬的是萧直偃,何曾有陆泊琛? 第177章 归墟 海底。 苏棠和姜蔚缓缓下沉,一直沉到海底深处。 时不时有海洋生物凑过来,妄图啃咬他们的身体,却都被笼罩在他们周身的蔚蓝屏障阻挡。 一只鲨鱼不明状况,张开血盆大口囫囵地将他们吞进肚子。 片刻之后,鲨鱼痛苦地扭动身子,似乎想将他们吐出来。鲨鱼难受得不停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使得周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砰——”鲨鱼自爆了,而苏棠和姜蔚却安然无恙。 一道空旷悠远的歌声从海底深处传来,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他们,一直坠到海底。 海底深处是归墟。 归墟的水面与海水形成明显的分界线,归墟里涌出来的波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到海水中,但又彼此界限分明地互不干扰。而栖息在归墟附近的海洋生物,仿佛是在陆地的沙滩活动。 那个蔚蓝的圆形屏障,包裹着苏棠和姜蔚,缓缓落在归墟的水面上。 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吸进去,极速坠入更深的海底…… 苏棠猛地睁开眼睛,惊叫道:“沈亦安!”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苏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羽衣,宛如画中仙子的女人缓缓走来。 苏棠惊道:“苏羽?” 很快她便否定:“不,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第一次梦见她了……” “阿棠,你没有做梦。”苏羽笑吟吟地望着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活着的苏羽。你从前见到的那些画面是我的记忆,那是结魄晶记录下来的,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事件。” “你是真实的……”苏棠震惊地四下张望,想要找到破绽,以证明这确实是一场梦。 仰头一看,发现这里是在梦中出现过的冰棺,空旷得像一座还没有装修的房子,而海水在房顶不停翻涌。不远处躺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姜蔚,另一个则是苏羡。 苏棠连忙跑过去查看他们的状态,发现苏羡的脸颊已经恢复血色,身体也有了温度。 苏棠喜道:“小羡没事了吗?” “阿羡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让他有事。”苏羽轻抚着苏羡的额头,眼中尽是宠爱,“他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身体非常虚弱,还不能活动。若想恢复如初做一个健康的鲛人,就必须拿回自己的结魄晶。” 说话间,苏羡缓缓睁开眼,望着苏棠浅浅笑着。他的身体极其虚弱,想开口说话,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 “小羡,你终于醒了。”苏棠握住苏羡的手,激动得眼眶泛泪。 苏羽复活,苏羡苏醒,一家人团聚,这是她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如今忽然全都实现,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无感,生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又要面对艰难的前路。 苏羽转眸看他,问道:“你可知道沈知斐在哪里?” “沈知斐?” “也叫沈哲。” “你说的……是姜蔚的父亲吗?” 苏羽冷瞥一眼姜蔚,站起来道:“没错,他在哪里?” “沧云国,天回市。” 苏棠想了想,补充道:“他和神愔勾结,想杀了我,夺取您的结魄晶。” “不过是个后生,不足为惧。”苏羽慈爱地去拉苏棠的手,“神愔与沈知斐皆是心狠手辣之人,你落到他们手上,应该受了不少苦?” 自有意识以来,这是苏棠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暖,忽然扑进苏羽怀里失声痛哭:“苏羽……你为什么要留我和苏羡在陆地上漂泊?为什么不送我们去属于鲛人的世界?难道是因为……我被鲛人族除名了吗?” 苏羽叹息一声,轻拍她的背部安抚:“你和苏羡重生之后是孩童身形,你驾驭不了我的结魄晶,而苏羡失去结魄晶也无法自保,如果留在圣权殿,没有我的庇护,必定会死于异变人之手。 “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冒个险,把你们的记忆洗去,封住你们的异能,隐藏你们的气息,然后放在陆地长大。虽苦了些,但也比失去性命要好。” “所以……”苏棠抬起头看她,满脸泪痕,“您是为了救我们?我不是您复生的容器?” “当然不是。”苏羽没有丝毫犹豫,“我已勘破长生之术复生之法,何必要施行此等低级的复生术?我只有你一个女儿,疼都来不及,如何忍心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 苏棠泪如雨下,握着苏羽的手歉疚道:“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孩子,我回来了,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们。”苏羽心疼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你告诉我,除了神愔和沈知斐,还有谁欺负了你?我必定会为你一一讨回公道。” 苏棠顿了顿,忙摇头:“该报的仇,我都报了。” 苏羽道:“那么,我们先送阿羡回圣权殿,然后再去找神愔和沈知斐,拿回阿羡的结魄晶。” “姜蔚什么时候醒来?”苏棠去抓姜蔚的手,却发现异常冰冷,肢体也已经僵硬。 顿时脸色忽变,惊慌道:“您没有治疗姜蔚?” “呵,治疗他?”苏羽看见苏棠紧张的神情,极为不悦,“我抽去了你的记忆,你为什么还会与沈煦纠缠不清?” “您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苏棠试图解释,“您可能不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姜蔚不顾生死,将结魄晶归还于我。现在他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结魄晶本来就是你的,是他霸占了,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可是……如果他对我无情无义,完全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又何必归还结魄晶?” “你真的要救他?”苏羽愠怒地指着姜蔚,“你知不知道,三百年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管前世有什么恩怨,这一世……我不想亏欠他。”苏棠扑地跪地求情,“鲛皇大人,还请您救他一命!” “鲛皇大人?”苏羽厉声喝道,“你连我都忘记了,却还能与他搅合在一起。那你可知,我为何要抽去你的记忆?” 苏棠垂着眸,缓缓摇头。 “好,我现在就把你的记忆还给你,你给我好好看清楚,沈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届时,你再决定要不要救他!” 苏羽手心蓄起一道金色的能量,猛地注进苏棠的头顶。 第178章 抢亲 一瞬间,所有记忆涌进脑海。 三百年前的恩怨情仇仿佛犹在昨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锣鼓喧天,红妆十里,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占满了京城的主道。 苏棠在围观人群外扒拉着往里面钻,才刚上岸便看到如此盛况,难免有些好奇:“这是在干什么啊?” 一个路人回道:“天家嫁女。” “嫁给谁?” “玢宁公主下嫁给沈将军沈亦安。” “沈亦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苏棠欣喜道,“哪个沈亦安?” 路人答:“自然是丞相家的二公子。” “可是叫沈煦,字亦安?” “没错。” 苏棠望着那顶华丽的花轿,问道:“玢宁公主在轿子里吗?” 路人回头打量了她一下,奇怪道:“新娘不坐轿子里,坐哪里?” “那沈亦安在哪里?” “喏,最前面那个骑马的,就是沈将军了。” 苏棠顺着路人的指向看过去,在长街的尽头,果然有一个身穿大红色婚服的男子骑在骏马上。 定睛一看,身形背影都跟她要找的人无异,于是几步飞跃而去,轻盈地落在沈煦面前,阻挡他的去路。 顿时一群护卫冲出来,持剑指着她道:“今日天家嫁女,不添杀业,你若识趣便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等手下无情!” 苏棠掏出一个卷轴,甩在沈煦面前,昂头冷喝:“沈亦安,你我婚约不作数了么?” 沈煦眉头紧皱,命人捡来卷轴查看,只见上面确实是婚书,落款处还盖着祖父的印章。他仔细辨认,竟发现上面的字迹与祖父的字迹一模一样,顿时心头一震,合上卷轴冷声问:“这婚书从何处而来?” 苏棠轻跃而起抢回卷轴,笑道:“自然是你亲手给我的。” “莫要信口胡诌!”沈煦的脸色越发难看,“我并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给你婚书!况且,祖父已经驾鹤西去多年,你这婚书到底从何而来?” 苏棠不悦道:“沈亦安,你难道想赖账?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来人,拉下去!”沈煦拔剑指向她,“你若再敢胡说,辱我名声,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苏棠气得跺脚,指着那张冰冷的脸道:“沈亦安,你会后悔的!” “动手!”沈煦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他与玢宁公主的婚事乃是圣上赐婚,事关家族安危,绝不能让这个不知底细的女人搅黄,否则触怒天颜,后果不堪设想。 苏棠一伸手,召唤出一把铜色长剑,挥舞之时剑身上的纹路显现血色痕迹,剑过之处,皆形成一阵小范围的疾风,使得围攻的护卫无法近身,连兵器都没有碰到就全部被震飞,摔得四仰八叉毫无颜面。 为首的护卫捂着伤口质问道:“沈将军,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煦对苏棠手里的神兵极为感兴趣:“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赤风剑。怎么,你喜欢?”苏棠豪爽地抛给他,“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夫君,这把剑就当做是我的嫁妆,送给你了!” 沈煦接住赤风剑,仔细打量一番后虽爱不释手,却还是扔还给她:“什么破铜烂铁,也配做我沈煦的兵器?” 苏棠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持剑飞身劈去,喝骂:“你竟敢说赤风是破铜烂铁,那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神兵利器!” 沈煦踩着马背腾空而起,躲过赤风剑的剑气,紧接着敏捷地跃到苏棠身后,反剪双手控制住她,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棠疼得嗷嗷直叫:“婚书上写得一清二楚,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是你亲手给我的,为何不认账?” 顿时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沈将军可真是风流啊,家里藏着小娇妻,外面还有公主痴心相待,啧啧,艳福不浅哇!” “婚书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可天家赐婚已经布告天下,就算沈家家主是丞相,也不敢违抗圣旨,大家别这么急着盖棺定论,兴许是有人要搞沈家。” “沈家权势滔天,到底是谁想不开要以卵击石?” …… 风言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沈煦眉头紧皱,手里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高声喝道:“我与玢宁公主的婚事世人皆知,你专门挑在今日来砸场子,谁知是不是居心叵测,想要陷害我们沈家!” 苏棠一听,愣了愣:莫非她这样做,会陷他于危险的境地?明明是他亲口交代,一定要阻止与玢宁公主的婚礼,现在她照做了,为什么他是这种态度?难道……是在演戏? 苏棠恍然大悟:这是皇帝赐婚,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能抛弃玢宁公主跟她私奔?这样做,或许会伤害他的家人? 忽然想开的苏棠放弃抵抗,回首朝他挑了挑眉,笑道:“我明白了,你松手,我会如你所愿的。” 沈煦不知道她想耍什么花样,但时下快接近吉时,只得将她推给护卫。 苏棠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沈亦安,新婚快乐!” 沈煦不明所以地瞪了她一眼,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苏棠则被五花大绑扭送去官府。 “哎哎哎……懂不懂怜香惜玉?”苏棠走了两步,被麻绳勒得实在有些不舒服,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罢走。 “你这刁妇,走不走?!不走,我教你怎么走!” 护卫扯出鞭子正欲抽打苏棠,突然冲来一个清秀瘦削的书生,紧紧拽住鞭绳。 “官爷,手下留情。”说着,他掏出一锭白银塞给护卫。 护卫看到银子,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笑道:“好说,好说。你认识她?” 书生作揖道:“是,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送她去官府。如果沈家问起,您便说是她自己逃了。” 护卫掂了掂银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们走。” 书生道过谢,拉着苏棠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拿出小刀给她割开绳子。 “干嘛花冤枉钱救我?”苏棠心疼那锭银子,“区区一根麻绳,哪里能困住我?你还不如把银子给我,我为你表演一个绝境逃生……” 书生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什么?”苏棠白了他一眼,“诶,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陆泊琛。”书生抬眸浅笑。 第179章 掉包 “陆泊琛?”苏棠警惕地看着他,“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要花钱救我?你图什么?难道……是图我长得如花似玉?” 陆泊琛只觉她莫名可爱,忍着笑道:“因为,您与我师叔有婚约。” 说着,陆泊琛递给她一个卷轴。 苏棠打开一看,是她和沈煦的婚书,大概是被绑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你称呼沈亦安为师叔?”苏棠打量一番陆泊琛,“你看着比他小不了多少,怎么会是沈亦安的师侄?” 陆泊琛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忙道:“抱歉,我要去吃喜酒了,丞相府再见。” “诶——”苏棠还想再问些什么,陆泊琛已经走远了。 她望着一地鞭炮碎屑,红晃晃的甚为灼眼,于是跟着碎屑一路往前走,来到丞相府大门。 苏棠注意到,在府外迎客的是管家,来吃喜酒的贵人都要递上请帖方能进府。她不想再闹事,于是摸到后门,三两下就翻身进去了。 有几个小丫鬟正在唠嗑: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女子当街抢亲,还拿着老太爷亲手写的婚书,说是早就与二少爷有了婚约。” “老太爷已经仙逝多年,这也无从查证啊。” “谁知是真是假,反正死无对证,假冒的也能说成真的。” “她竟然敢跟公主抢丈夫,不怕死么?” “会不会是老爷对家派来的?” …… 两个大丫鬟缓缓走过来,恰好听到她们的议论。 一个名唤柴雪凤的丫鬟冷哼一声,不屑道:“这女人为了挤进我们丞相府,可真是大胆!京兆尹大人素以清廉公正自居,断不会滥用私刑,把她送去官府不过关几天就得放出来。依我看,她这般坏二少爷名声,就该拉去沉塘!” 另一个名唤江梨初的丫鬟却赞叹道:“我们二少爷生得风流倜傥,自然是有许多女子倾慕,但敢与公主抢丈夫的,这还是头一人,倒真是一个奇女子。事关家宅安宁,你们少说几句,千万别让公主听见了。否则,被我知道是谁传到公主跟前,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苏棠从墙后探出头,多看了一眼那个说她是“奇女子”的丫鬟。只见江梨初举止端庄,眉眼清丽,是让人极为舒服的长相,看着就是一个好相处的善良女子。 几个小丫鬟连忙应声:“是,梨初姐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柴雪凤吩咐道:“宾客快到齐了,去看一下菜肴准备得如何。” “两位姐姐这边请。” 丫鬟们簇拥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后厨,庭院里顿时寂静得恨。 苏棠鬼鬼祟祟地一路溜到小院,越往前走,宾客和仆人越多,于是打晕一个丫头,换了下人的衣裳。 “公主在哪里?”她逮着一个落单的丫鬟问。 丫鬟看她面生,警惕地问:“你是?” “我是公主的陪嫁丫头,刚去了一趟茅房,可丞相府实在是太大,找不到喜房在哪里了。” “那您跟我来。” 苏棠感激地笑了笑,跟着她往后院去。 喜房。 玢宁百无赖聊地拨弄着红烛,问身边的丫鬟:“德训,你说……那个沈煦,当真是传闻中的那般龙章凤姿,郎艳独绝么?” 德训恭敬回道:“公主,奴婢没有见过驸马,但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驸马定会如传闻中的一样,不仅凤表龙姿,还拥有逸群之才。” 玢宁对未来的夫君幻想一番,忽然肚子“咕”了一声,于是道:“德训,你去拿些热食来,这些冷的我吃不惯。” “是,公主。”德训连忙退下。 德训离开不久,窗外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玢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从窗户钻进来,跳下来时衣服不慎卡在窗棂里,用力拉扯半天,布料“嘶——”地一声裂开,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进她的怀里。 玢宁推了她一把,喝问:“大胆!我是玢宁公主,你是哪里来的刁民?给我跪下!” 苏棠稳住身子,嗤笑道:“公主?谁还不是个公主了?你父亲是皇帝,我母亲也是皇帝,你父亲管陆地,我母亲管大海,论身份我并不比你低贱,为何要给你下跪?” 玢宁气得甩过去一巴掌:“你给我滚出去!” 苏棠抓住她的手腕,忽然凑近她,笑道:“你就是玢宁?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玢宁用力扭着手腕,妄图挣脱她的钳制,恶狠狠道:“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谁要跟你玩游戏?你到底是什么人?” “阻止你跟沈亦安成亲的人。”说着,苏棠伸手去扯她的凤冠。 玢宁大惊失色,护着凤冠高喊:“来人!来人呐!有刺客!” “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外面的人都被我放倒了。”苏棠将一个苹果塞给她的嘴里,粗鲁地剥下她的嫁衣。 玢宁捂着贴身衣裳大哭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我不是野丫头;第二,我是应沈煦之约而来;第三,二十年前我就与他有了婚约。”苏棠展开卷轴,放在玢宁眼前让她看清楚。 玢宁原本不信,但看到上面的印章以后,猛然抢来卷轴愤恨地扔出窗外。 她幼时顽皮,常常溜到父皇房里闹着要与他玩,父皇不忍看她哭泣,无奈抱着她批阅奏折。因此婚书上面的印章,她见过许多次,这就是沈煦祖父——沈贤的私印,绝对不会认错。 她乃是堂堂玢宁公主,竟然被许配给一个已有婚约之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难道父皇不知道沈家二少爷已有婚约吗?还是知道他已有婚约,但为了牵掣丞相,所以不惜牺牲她的幸福去联姻? 如果……如果真相是后者,她还能再回皇宫吗? 玢宁抹去眼泪,恨恨道:“谁爱嫁谁嫁,总之我玢宁绝不受此等侮辱!” 苏棠不知所谓地搅浑水:“没错没错,及时止损,过犹不及。” “你!”玢宁气得想骂她,却又不知该骂什么,于是委屈地穿上苏棠脱下来的衣裳,哭着跑走了。 苏棠提着凤冠在门口摆手:“玢宁公主,慢走不送!” 第186章 解约 时值深秋,微风渐凉。 冷风吹得沈煦不禁哆嗦了一下,于是弃下苏棠,坐在阳光之下烤衣裳。 苏棠身上的衣服湿湿嗒嗒,冰冷黏腻地贴在身上,凉风一拂,便是彻骨的寒冷。 她看到沈煦躺在屋外晒太阳,嚷道:“喂……你能不能把我也搬出去啊?” 沈煦翻了一下里衣,换一面烤晒,并不搭理她。 “喂!沈亦安!”苏棠尝试着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沈煦淡淡扫了她一眼,眉头轻扬:“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怎么就费力不讨好了?” “你会领情吗?” “当然领情。” “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沈煦扔掉木柴,几步走过来将她扛在肩上。 “喂,这样很难受,我想吐……呕……”苏棠抗议道。 “忍着。”沈煦想起那件被吐得污秽不堪的外袍,于是猛地扯下她抱在怀里。 霎时四目相对,喘息相闻。 苏棠的脸颊贴在他裸裎的胸膛上,顿时烧得通红。 沈煦这才看清楚苏棠的相貌。 他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却从未正眼仔细看过。 这会儿陡然看清楚她的五官,片刻间仿佛有一道雷电击中了他的心脏,竟一时失神,忘记了该如何继续跳动。 她的眼眸似一汪清冽的泉水,澄澈,清冷,令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在岸边谨慎行走,却在疏忽之时不慎落入清泉,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忽然闻到一股焦味。 沈煦四处寻望,原来是里衣被风吹落,掉进了火堆。 他急走几步将苏棠扔在地上,然后从火堆里抢救出衣裳,展开一看,背部有一个脑袋大的焦洞。 顿时不禁叹了口气。 他是堂堂的沈大将军,如此衣不蔽体若被外人看见,定会辱没沈家的名声,只怕那些政敌也会借此机会弹劾父亲。 他绝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 于是目光落在了那件满是污秽之物的外袍上。 苏棠被摔得龇牙咧嘴,还未缓过来,忽然看到沈煦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禁慌张道: “干……干什么?” 沈煦蹲下身,瞥了她一眼,然后利落地扯开她的腰带。 苏棠惊慌失色:“沈亦安!你干什么?” 沈煦凑近她,唇角微勾:“你我已有婚书,那就是夫妻,我不过是做些夫妻之间能做的事,也不算逾矩。” “我不愿意!你住手!” 苏棠慌忙催动结魄晶,可太过惊慌无法聚精会神,反而导致堵在血脉里的毒素越来越粘稠,连脖子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剥开自己的衣裳。 “你趁人之危!下流!”苏棠绝望地怒吼。 沈煦眉头微皱,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既然不愿意,为何要签下婚书?” “因为你救了我弟弟。”苏棠的声音由于过度紧张而颤抖着,“签婚书,不过是还你人情罢了,你还真的以为,我对你有情意么?” 沈煦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阴沉得紧,不顾苏棠的呼救声,一言不发地脱掉她的衣服,只剩下一件月色的肚兜。 看到苏棠这般激愤,忽然想戏弄她一番。 他抓住白皙的玉手,低眸看她:“婚书是你自愿签的,现在说什么下流不下流。”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苏棠恨得紧咬贝齿,“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羊皮?呵,我就是狼,从不披羊皮。”他松开她的手,将一道能量灌注进她的身体里。 顿时苏棠周身冒出一股青色的热气,片刻之后,忽然发现手脚能动了,于是连忙揽紧衣裳推开他,一巴掌甩了过去。 沈煦钳住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我对你没有兴趣。你若对我无意,那婚书就此作废,如何?” 苏棠正在气头上,爽快答应:“当然!谁要嫁给你这种人!” 沈煦敛眉,从一旁的茅草堆里摸出一份卷轴,在她面前展开:“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带来的婚书。既然你我都不愿意在一起,那么这纸婚书便作废。为了维护沈家的名声,我会向世人宣告,这份婚书是假的。” 苏棠没有多想,答应道:“随便,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好,一言为定。”沈煦伸出手掌。 苏棠茫然地问:“干什么?” “击掌为誓。” 苏棠鼓着腮帮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掌。想缩回来时,却被他紧紧拽住。 “你体内的毒我只解了一半,你跑不了的。”沈煦指着那件沾满呕吐物的外袍,“把它洗了,我要穿。” 苏棠嫌弃地捏着鼻子:“不要,好臭。” “那是你吐的。”沈煦推了她一下,“水缸里有水。” 苏棠理亏,无话反驳。于是捂着鼻子,两指拈起那件长袍,嫌弃地扔进水缸里,然后捡起一根木棍,愤怒地捣着脏衣服。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一定是在海里待得太久,脑子里进了水,不然怎么会放着鲛人族公主不做,跑到陆地上来受罪。 如果早知道沈亦安有两副面孔,她绝对不会违反禁令,还冒着会被圣姑惩罚的危险,偷偷溜出圣权殿,来到陆地履行二十年前的约定。 谁知他竟然忘记了! 真是可恨。 倒显得她死皮赖脸,非要上赶着嫁给他。 笑话,她可是堂堂的鲛人族公主,追求者从东海排到西海,世间众多美男子供她挑选,又不是非他不可。 待她回到深海,定要挑个比他厉害千倍百倍的男子做夫君,然后再带回陆地,叫他睁大狗眼好好看清楚,她苏棠,并不是非他不可。 「阿棠,无论我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请你一定不要放弃我。无论我对你有多冷淡,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在见到你第一眼时就已经爱上了你。阿棠,千万不要……不要放弃我。」 沈煦对她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他在说这些话时,眸中的深情与悲怆,历经二十年的时光,仿佛仍在眼前。 苏棠一时失神,用力捣了一下衣裳。 “衣服烂了。”沈煦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啊?烂了?”苏棠挑出来一看,果然破了一条大缝。 第190章 逃离那日 沈煦直入正题:“对了,你是怎么找到玢宁公主的?” 陆泊琛想起昨夜的事情,不禁一笑。 昨夜散宴以后,陆泊琛从前院回到厢房,兴许是喝得有些多,天色又暗,晕晕沉沉地竟走错了路,恰好撞见守在喜院外的护卫被人打晕。 陆泊琛一眼便认出闯入者是苏棠,果然不出所料,以她那份抢亲的勇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上前阻拦:“你怎么追到内院来了?” 苏棠见是陆泊琛,稍微放松警惕:“自然是来阻止他们成亲。” “可那是玢宁公主,朱无琰最宠爱的女儿,你抢皇家的亲,犯的乃是杀头之罪。”陆泊琛好心提醒。 “呵,这些愚蠢的凡人,还妄想杀我的头?”苏棠不耐烦地绕开他,却又被拦住,“陆泊琛,你再挡我的道,休怪我不客气!” “姑娘,你……”陆泊琛忽然头晕脑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站立不稳。 苏棠连忙用剑柄顶住他的胸膛,喝道:“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开始装死?” 陆泊琛顺势靠在剑柄上,顿时觉得身体轻松许多,轻轻喘息着。 苏棠承受不住陆泊琛的重量,不禁往回退了一步,想趁机摆脱他。岂料陆泊琛一头栽过来,拽着她一齐倒在草地里。 清寒的月光倾斜在她白润的脸上,宛如绽放的昙花,清雅而惊艳。 陆泊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悬在脸颊边缘始终没有触碰。 他眼神迷离地望着她:“你……你叫什么名字?” 眼皮似有千钧之重,陆泊琛闭上眼睛,脑袋沉沉地坠下去。 苏棠眼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惊恐地瞪大双眼,忽然一记狠拳揍翻他,喝道:“流氓!” 陆泊琛滚进池塘,水凉刺骨,瞬间酒醒了一大半。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连忙去追苏棠解释,却无意听到她与玢宁公主的对话。紧接着,玢宁公主摔门而出,从后门奔出丞相府。 新婚之夜公主失踪,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丞相府只怕难辞其咎。陆泊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不顾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踉踉跄跄地去追玢宁公主。 玢宁公主是骑马离开的,他凭着一双腿跑了许久,依靠过人的追踪能力,才从丞相府追到瓦市。 经过桂音坊,忽然一群女子涌出来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陆泊琛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可爱的女子?” “当然有呀。公子,您进来看看,无论高矮胖瘦,只要是您喜欢的,我们这里都有。” “公子,您的衣服怎么是湿的?进来嘛,奴家为你换一件。” 陆泊琛惶恐:“不……不用了……” 桂音坊的姑娘们不由分说地拉陆泊琛进来,又贴心地拿来一身干净的衣裳,七手八脚地扒拉他的湿衣服,热情得令他无法招架。 陆泊琛仿佛掉进盘丝洞,一面嘴里不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一面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衣裳,却还是被扒拉得只剩一身里衣。眼见就要触碰到最后的底线,他咬牙一掌劈在一个姑娘的脖颈,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杀……杀人了!”一个女子尖叫道。 陆泊琛眉头紧皱,迅速上前将她们全部敲晕,换了一身新衣连忙去找玢宁公主。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陆泊琛长舒了一口气。他闭眼抬指,继续搜寻玢宁公主的位置。 可玢宁公主却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气味只停留在桂音坊门口,再也闻不到任何气息。 陆泊琛望着花台上的舞女,顿时有一股不祥预感,于是重新回到桂音坊,继续探查玢宁公主的踪迹。 他刚走进桂音坊,就看到一个男子从二楼摔下来,恰好撞翻他面前的桌椅。霎时几个小厮冲过来扶起那男子,朝楼上一顿喝骂。 陆泊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靠在栏杆边,眉目凛凛:“没错,熊心我吃过,豹子胆我也吃过,那又如何?踹不得你家四爷了吗?” 周遭人都在议论苏棠乃是泼妇,不成体统有损女德。唯有陆泊琛眼前一亮,暗叹:「此等奇女子世间少有,就算是能与之成为挚友,也是一大幸事。」 更为出乎意料的是,苏棠小小身躯,竟然耍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以极其利落的剑法打败武响。 陆泊琛不禁拍案叫绝,想冲上去与苏棠打招呼。就在此时,他闻到了玢宁公主的气息,回头巡视一番,只见一个壮汉赶着一头毛驴,毛驴牵拽着一辆板车,缓缓从桂音坊前面经过。 顿时各种香味扑鼻而来。 陆泊琛恍然大悟:原来是香料掩盖了玢宁公主的气息! 他连忙追上去,只见那香车一转,进了一家香料铺。 陆泊琛是在香料铺后面的一家青楼找到的玢宁公主。 玢宁被关在一间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四处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她蜷缩在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被褥上,惊恐万状。 这本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此时应当躺在香软的被褥上,与夫君缠绵悱恻……她堂堂大宣国的公主,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怪那个贱人……都怪她…… 玢宁不禁失声痛哭。 门上忽然打开一个小窗口,露出一只满是褶子的眼睛,恐吓道:“姑娘,是后悔了?如果你现在愿意出来接客,那就不用在这种地方受苦了,否则,你将日日夜夜关在此处,直到死去。看到你身旁的死尸没有?那是今天下午刚死的,哈哈哈……” 他的笑声令玢宁不禁脊背发凉。 忽然一个火折子扔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只见不大的暗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女人,地上尽是污臭的排泄物。而她的身旁,躺着一个脸色死白的年轻女子,肢体僵硬,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蜷缩着。 玢宁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一时惊得尖声大叫,扑到门边奋力拍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那只眼睛再次出现在窗口,吓得玢宁往后踉跄了几步。 “你愿意接客了?” “接……我接。”玢宁瞪着眼睛,身子不停哆嗦。 第191章 如果是他 离开那间可怕的暗室,玢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丫头们领着去沐浴更衣,然后像货物一样,与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一起出现在众男子面前。 玢宁望着底下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屈辱的泪水不禁从脸庞滑落,她已经心如死灰,下定了决心——士可杀,不可辱。 “我要她。”一个清秀瘦削的男子指着玢宁道。 “好嘞!”老鸨拍了玢宁一下,“娇凤,你可得好生伺候陆公子,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玢宁垂着眸,行尸走肉一般来到陆公子面前,岂料他拿出几张银票,高喊:“今夜,娇凤姑娘属于我。” 老鸨看到银票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安排人带他们去房间。 陆泊琛送走伺候的龟奴,将门紧紧关上。一回头,只见玢宁公主满脸都是泪,视死如归地打碎酒杯,然后捡起一块瓷片抵在脖子上,冷声说道:“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陆泊琛惊道:“玢宁公主,我是来救你的,千万别伤了凤体。” 玢宁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泊琛趁她犹豫之时连忙上前取下瓷片,然后打开窗户,用一块布包裹住她的手,道:“公主,草民失礼了。” 玢宁公主正想问他想做什么,忽然一只手握紧了被布包裹住的手,紧接着身子蓦然腾空,飞到了对面的屋檐上。 隔着厚厚的布料,也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玢宁顿时脸颊烧得通红,悄悄瞥了他一眼。 月光下的陆泊琛气质更显温润,身姿雅美,轩然霞举,遗世独立犹如谪仙。 玢宁不禁眼睛都看直了。 陆泊琛回眸一笑:“我要从这里飞出瓦市,距离有点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玢宁撞上他的视线,慌忙低头:“好。诶?啊——” 陆泊琛忽然飞身而去,惊得玢宁死死抱住他的手臂。低头一看,距离地面实在太高,霎时眼前一花,蓦地晕厥过去。 陆泊琛扯下一片细长的树叶,在玢宁的鼻孔里挠了挠,随着一声“阿嚏”,玢宁猛然惊醒。 一抬头便看到陆泊琛近在迟尺,玢宁惊得往后一仰,顿时一头撞在树上,疼得半晌说不出话。 陆泊琛不禁噗嗤一笑。 玢宁扯下一根树枝去挠他:“笑什么?” 陆泊琛抓住树枝,笑道:“公主,我送你回丞相府。” “不。”玢宁斩钉截铁,“此等奇耻大辱,我绝不能就此罢休。沈煦欺我至此,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进那污浊的地方?我定要他好看!” 陆泊琛有意帮沈煦,便道:“沈煦有婚约在前,此事确是他不对,但你被绑入青楼乃是人心险恶,实在与他无关。” “那也是因他而起……” “不如,我带你去消消气。” 玢宁有些茫然:“什么?” “跟我来。”陆泊琛拉起她的手,在空中极速飞跃,重新落到那栋青楼前。 玢宁惊慌不已:“我不要再去这种地方!” “别怕。”陆泊琛攥紧她的手。 玢宁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内心安宁许多。 “刘妈妈。”微风卷起珠帘,一位翩翩公子摇着天机扇款款走来。 老鸨看到陆泊琛从外边进来,奇怪地瞥了一眼楼上,笑着迎上去:“陆公子,娇凤伺候得可好?” “很好。”陆泊琛唇角微勾,天机扇在手中一转,扇柄撞在她的下巴上,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她飞出一丈远。 玢宁目瞪口呆地望着摔得狼狈的老鸨,震惊之余还不忘拍手叫好。 陆泊琛微微侧头:“还有谁欺负你?” 玢宁指着后院道:“那里有一个暗室,关着不肯接客的良家女子。那个暗室的守卫,可真是讨厌至极。” 陆泊琛正想去后院,只见一群护卫围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玢宁紧张地问:“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我初来乍到本不想惹事,但今日为了你,不得不这么做了。” 陆泊琛眼神一凛,天机扇在手里轻轻一扬,瞬间射出一排毒针,那些护卫还未动手就全部栽倒在地上。 老鸨气得跺脚:“我花了那么多钱,竟然养了一帮废物!” 玢宁看得目瞪口呆,高兴地跟在陆泊琛身后,指路道:“走那边,暗室就在那里。” 陆泊琛顺着玢宁的指向一路过去,顿时冲出来几个不自量力的壮汉,陆泊琛不费吹灰之力就摆平他们。 扇尖突然冒出尖锐的箭矢,直抵上为首男人的脖颈。陆泊琛轻柔笑道:“开门。” 那壮汉怕死,连忙打开暗室。 陆泊琛借着火折子探头往里一看,不禁眉头紧皱:“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玢宁闻不得那恶臭的味道,捏着鼻子在外面喊:“姑娘们,出来,快去找你们的亲人。” 几个女子战战兢兢地从里面跑出来,拜谢过他们以后连忙跑了。 “你想要怎么惩罚他?”陆泊琛瞪着乖乖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玢宁想了半天,憋出一个主意来:“不如,将他五花大绑吊在树上?” “这也太便宜他了。”陆泊琛揪着他的后脖领,径直走到茅房后面,一脚踢开粪池的木盖。 玢宁追过来一看,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连忙捂住口鼻背过身去。 “离远一点。”陆泊琛回头看她。 玢宁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地躲到离粪池较远的地方。 那壮汉惊恐地大叫:“你……你想干什么?” “你也该尝一尝,那些女子身在暗室里,是什么样的滋味。”陆泊琛后退几步,挥舞着手里的天机扇,顿时一道白光猛冲而去,将那壮汉推进粪池里。 玢宁又惊又喜,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看到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在粪池里挣扎,笑得嘴都裂到了后槽牙。 陆泊琛走过来问她:“这下可消气了?” “有趣,你可真是有趣。”玢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巴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叫什么名字?” 陆泊琛向她作揖:“在下陆泊琛。” “陆泊琛。”玢宁望见他眼里的笑意,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心脏,只想永远沉溺在那弯笑眼中不出来。 如果,她嫁的人不是沈煦就好了。 第192章 惹祸 热水滚滚。 陆泊琛提起酒壶为沈煦斟酒,回道:“师叔,你莫不是忘了,我可以辨出世间上的任何气味。” 沈煦愣了愣,笑道:“确实忘了。若是早想起来,我就找你帮忙了,便不会有那些麻烦事。” 陆泊琛道:“师叔遇见了什么麻烦?我是否帮的上忙?” 沈煦想起苏棠,头疼地笑了笑:“不用,这个麻烦我能解决。” 沈煦饮尽杯中酒,起身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要事,改日再来与你饮酒。” “师叔,可是这酒……”陆泊琛的话还没有过完,沈煦就已经离开了,“……酒里放了安眠散,你该如何办事啊?” 陆泊琛起身去追他,还未走几步,脑袋就晕晕沉沉的,连视物都有些模糊。于是强撑着爬上床榻,在明媚日光下沉沉睡去。 沈煦走到偏房,忽然一阵睡意袭来,强忍着困意敲开房门。 苏棠闻见一股酒气,掩鼻问:“你怎么喝酒了?你这个样子还能为我解毒吗?” “当然。”沈煦努力睁着眼睛,“早点解毒,你便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哦。”苏棠撇撇嘴,回身将门关上。 沈煦示意她坐到床上。 苏棠皱眉:“非得这么做吗?” “此毒的运行之法,乃是堵住异族体内的灵气,灵气一旦被束缚,异族就无法施展异术。而唯一的解毒之法便是运功逼出毒素,可灵力不够之人无法自行逼出,唯有靠别人帮忙。” 沈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继续说道:“此毒虽易解,但毒素逼出时需要散热,否则毒素倒行,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苏棠连连摆手:“你去找个女人来给我解毒。” “我没有认识的女猎魂人。”沈煦扯下一块布蒙住眼睛,在床上坐下,“别磨叽了,我对你不感兴趣。” 苏棠顿时捏拳要揍他,但想到他若因此大怒,当场反悔不给她解毒,岂不是要一直这样任人摆布?于是乖乖地坐到他身前。 困意愈浓,沈煦急忙催促道:“好了吗?” 苏棠难为情地深吸一口气,褪下衣裳低声回答:“好了。” 忽然一个身子重重地砸过来,脑袋靠在她裸露的肩头,一动不动。 苏棠惊得一拳打过去:“流氓!” 一回头,只见他瘫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苏棠推了推沈煦,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发现他已经睡过去。 苏棠不禁翻了个白眼,但看到他右脸上的红印,忽然忍俊不禁,伸手在左边脸颊比了一下:“如果这边也有一个红印,那不就跟唱大戏的一样?” 脑海里想象了一番沈煦滑稽的模样,苏棠不禁拍床大笑,捏紧拳头还要补上一拳。 “砰!”房门猛地被人踹开。 苏棠一惊,连忙裹紧被子。 只见沈知斐黑着脸闯进来,身后跟了一群婢女,而屋外等着几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 苏棠还没说话,沈知斐就甩过来一巴掌,霎时左脸留下一个掌印。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苏棠瞬间暴怒,正想抬手打回去,忽然想起自己衣衫不整,于是又缩回被子里。 “我是亦安的父亲!”沈知斐指着她的鼻梁喝骂,“你是哪个勾栏院的?竟敢勾引我儿子!” 沈亦安的父亲? 苏棠顿时愣住,反应过来以后连忙解释:“丞相大人,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勾引你儿子。明明是他要给我解毒,不关我的事啊……” “给你解毒?”沈知斐瞥了一眼沈煦,忽然想到什么,“你是苏棠?” 苏棠愕然:“您听说过我?” “你就是那个以假婚书阻挠亦安与公主大婚的女人?”沈知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来人,给她穿好衣服,带出来。” 说着,他诡异地笑了笑,快步走出屋子。 两个婢女冲上来拖拽苏棠,连捏带掐地给她穿上衣裳,粗暴地扔在沈知斐面前。 一个年迈的太监望着苏棠,疑惑地问:“丞相大人,这是……” 沈知斐道:“易公公,此乃昨日抢亲之人。” 易公公打量着她,冷笑一声:“就凭你这风尘狐媚样,也配抢我们公主的驸马?” 苏棠一时怒火上涌,全然忘记自己身中奇毒,起身驳道:“我时常照镜子,还是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的,不似你……水鱼照镜子。” 苏棠忽然住口,挑眉瞪他。 易公公愣了愣,没有听出其中含义。 旁边的小太监低声解释道:“这是民间的一句粗话,‘水鱼照镜子——龟相’。” 易公公顿时怒不可遏,一掌扇过去:“贱婢!” 苏棠往后一仰,轻易躲开易公公的掌掴,反而是他的身子不稳险些摔倒。若不是旁边的小太监反应够快,及时搀扶住他,恐怕门牙都要磕掉。 易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贱婢,贱婢!小诚子,掌嘴!” “掌嘴?”苏棠怒火上涌,一脚踹翻易公公,“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掌我的嘴?” 小诚子惊恐地垫在易公公身下,见苏棠还要上前动手,提醒道:“我们易公公是圣上的近臣。” “皇帝身边的人?”苏棠一愣。 岂不是闯了大祸? 但她是堂堂鲛皇之女,又怎么会怕凡人的皇帝。 苏棠挣脱控制住她的人,干笑两声:“哦,那又怎样?我告诉你,朱无琰见到我母亲,还得尊称一声‘羽皇’。” “放肆!你竟敢直呼圣上名讳,来人,抓住她!”沈知斐怒喝一声,顿时外面的护卫一拥而上,抓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苏棠临危不惧,顺手抢来一把剑,与涌进来的护卫们胶着起来。她凭着剑招起初还能占上风,但人多势众,很快就体力不支,逐渐败下阵来。 沈知斐上前甩了苏棠一巴掌,顿时两边脸颊都红肿起来,她抬眸狠瞪着他:“今日之辱,有朝一日我定会悉数奉还!” 沈知斐冷笑一声:“此事乃是你咎由自取。你有辱皇家名声在前,不敬皇上在后,即便我不动手,易公公也会惩治你。更何况,你伪造婚书,故意陷我沈家于不义,此等毒妇我怎能轻易放过,这回必叫你长个记性,下辈子不敢再在我面前放肆!” 第194章 赶鸭子上架 通道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苏棠警惕起来,当看到吴棣那张脸,不禁心头一紧:“一个时辰那么快就到了?” “想来是你迫不及待,才觉得时间过得奇快。”吴棣摒退狱卒,亲自打开牢房,又谨慎地回身锁上,“美人,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弄疼你,定让你舒舒服服的。” 苏棠转眸一笑,迎上去道:“是吗?怎么个舒服法?” 吴棣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缓缓凑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苏棠眼眸一沉,一膝盖猛地顶在他的裤裆处,顿时吴棣的神情犹如吃了大粪,痛苦又难堪。 “舒服吗?”苏棠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搜出钥匙打开牢房,又重新锁上。 望着前面黑洞洞的通道,苏棠吸了吸鼻子,与其受尽屈辱而死,倒不如拼一把。她取下墙壁上的火把,目光灼灼地走出去。 几个狱卒见出来的人不是吴棣,纷纷拔剑上前。 与此同时,苏棠扔出火把,趁机抢下一个狱卒的刀,转身劈伤一个偷袭的狱卒。顿时狱卒们蜂拥而上,几把刀剑同时砍下,苏棠一时顾此失彼,背上不慎被砍了两刀。 苏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虽然寡不敌众,却也杀得对方锐气全无,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暗处,站着一主一仆。 “我要去救她。”朱星燃着急地拔剑。 “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杨天明阻拦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她连几个狱卒都应付不了,又怎配做殿下的师父?” 朱星燃觉得杨天明言之有理,于是放下剑继续观战。 苏棠身上被砍了数刀,浑身鲜血淋漓,眼眸里一抹蓝色似有若无。 狱卒们相望一眼,忽然摆出一个奇怪的阵法。苏棠已经杀红了眼,没有多加思索,手中长剑一转就飞身猛劈而去。岂料阵型忽然变换,形成一个包围圈,一齐朝着不同部位狠刺。 苏棠一路横斩过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锃——”,长剑被生生砍断。她黛眉微皱,持着断剑回手一挡,接下身后的攻击,再一个利落的回身扫腿,将身后的两个人一一扳倒。 顿时,一块令牌从狱卒的腰间摔出。 朱星燃看出端倪,惊道:“不对,这几个狱卒乃是禁军精锐,难怪苏姑娘不敌!禁军精锐武艺高强,可以以一敌百,苏姑娘能同时与他们交手,并挫得他们不敢上前,试问当今有几人能做到?这个师父,我拜定了!” 杨天明按住他的胳膊:“禁军精锐听命于皇上,既是皇上要杀之人,你若莽撞前去相救,岂不是惹皇上不快?” “天明,”朱星燃回头看他,眼神坚定不容阻拦,“我认定她了,她就是我的师父。” “殿下!”杨天明虽有千万个不乐意,但见朱星燃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也连忙追随而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星燃扶住伤痕累累的苏棠,持剑挡下一刀。 狱卒们见到朱星燃,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动手。 苏棠抬头一看,惊道:“你怎么会来?” “师父有难,我自然要救。”朱星燃捡起地上的令牌,仔细辨认后眉头紧皱,“你们是禁军。” 狱卒们见被识破,于是道:“惇王殿下,您既然已经知道是陛下的指令,又何必阻拦我们,惹陛下发怒?” 苏棠不解:“皇帝为什么要杀我?” 狱卒们无一人回答。 “自然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朱星燃道,“就算你是受玢宁雇佣而去阻扰婚礼,但父皇怎能容许玢宁名声受损。” 苏棠一头雾水:“公主雇佣?我何时跟公主……” “这个人,我带走了。”朱星燃忽然抓住苏棠的手,“既然是公主雇佣之人,就该交由公主处置。” “可是……”狱卒发现朱星燃意图带离苏棠,忙上前阻挡,“惇王殿下!” 杨天明挺身而出,持剑横在他们身前,怒目而视:“怎么?想造反吗?” “我们是遵陛下之令行事,谈何造反?杨大人,你莫要乱扣帽子!” 朱星燃不顾他们阻拦,强行拉着苏棠离开监狱。 苏棠不放心地回头看杨天明:“他没事吗?” “他们不敢伤天明。”朱星燃领着她上马车,恭敬作揖,“师父,请。” 苏棠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师父。” “我……” 朱星燃打断她的话:“此地不宜久留,师父先上车。” 苏棠叹了一口气,连忙钻进马车。 朱星燃坐在她对面,看着那张满面愁容的脸,不禁失笑:“这么为难吗?” 苏棠点头如捣蒜:“我真的不想卷入朝堂纷争,听着就头大。” 朱星燃道:“可是,你已经卷进来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苏棠愕然。 “易公公从丞相府回到皇宫,立马就禀告父皇,你是玢宁雇去阻扰婚礼的。在父皇面前,你是玢宁的人;经过京兆狱一事,你也是我的人。”朱星燃见她不解其意,挑明道,“玢宁是最受宠的公主,而我是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但我们都与你关系匪浅,你猜一猜,父皇会怎么想?” 苏棠恍然大悟:“朱无琰必然会以为,你与玢宁关系极好。但朱无琰宠爱玢宁,从他派人秘杀我来看,必定会将所有脏水都泼到我身上,并且怀疑是你挑唆玢宁,让玢宁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天呐,你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朱星燃不慌不忙,点头浅笑:“从此,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苏棠扒着车窗,欲哭无泪。 “来不及了。”朱星燃忽然下跪拱手,“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苏棠扶额叹息:“真是赶鸭子上架,被迫收徒弟。” 她转眸看他,笑问:“做你师父,有什么好处?” 朱星燃道:“徒儿自当尊您敬您维护您,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定当悉数奉上。” 苏棠揉了揉鼻子,道:“有一件事,你如果能做到,我便认了你这个徒弟。” 朱星燃大喜过望:“师父请吩咐。” “我素来受不得任何威胁与委屈,心眼也小,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棠的目光狠下来,“我要吴棣,尝一下棍刑。” 第195章 暴风雪 朱星燃猛然抬头,未料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女子,竟然如此爱憎分明。 苏棠皱眉:“怎么?你觉得太残忍了?” 朱星燃笑着又作揖:“徒儿定会办成。” 苏棠忙道:“别徒儿徒儿的,听着怪难为情的。起来好好坐着,我又不是佛,怎么每回见到我都要拜一拜?” “是,师父。”朱星燃复坐回去,忍不住发问,“那吴棣与您有何仇怨?” 苏棠想到吴棣,顿时气得牙痒痒:“那个吴棣一定没少做恶事,不知有多少女子在他手里受尽屈辱折磨而死,这种人,即便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朱星燃对吴棣的作风素有耳闻,听到苏棠如此痛恨吴棣,不禁问道:“难道他对您也……竟敢冒犯师父,确实该死。” 朱星燃掀开车帘对马夫道:“速放信号。” “是,殿下。”顿时,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响声。 苏棠从车窗探看,四面屋檐上跳出几个黑衣人,纷纷往马车相反的方向奔去。 苏棠惊道:“你身边一直有暗卫跟着?没想到你归国不过几年,就能在京城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此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朱星燃沉默片刻,抬眸看她:“我既已认你做师父,就不应该在你面前有秘密。其实天明……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苏棠颇为震惊:“杨天明竟然是你弟弟?可你的母亲不是跟朱无琰……” “此事说来话长。”朱星燃回忆道,“母亲当年,乃是名动京城的花魁,虽然身处青楼,但一直洁身自好,多少人一掷千金都不能得见母亲一面。 “母亲不止有美貌,还有过人的才情。她曾有一道诗题,挂了五年都无人能对上,于是放话道:‘谁能对上此句,便以身相许’。父皇微服私访恰好撞见母亲的诗题,居然轻而易举就对上了,母亲只能遵守诺言,委身于父皇。 “我想母亲……应该对父皇动过心,不然,为何对父皇的绝情毫无怨言。这件事在父皇眼里只是一场风花雪月,可对我母亲而言,那是一场能摧毁一生的暴风雪。 “我不被皇室所承认,母亲自然也被弃如敝履。我是皇子之事传出来以后,青楼容不下我们,世人也容不下我们。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离开京城,靠乞讨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 “后来,母亲来到边城,这里离京城太远,无人知道她的事情,于是母亲就决定在边城定居。但这样安稳的日子持续不到一年,宣国和周国的战争就开始了。 “那年冬天很冷,鹅毛大雪纷飞,母亲背着两岁的我讨米归家,在路上发现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士兵——他就是天明的父亲,杨津。 “我母亲为了救他,喂他吃米,自己却吃糠。杨津后来发现此事,一时情难自已,与母亲有了天明。我们在一起过了两年平静日子,杨津还是决定回到军中建功立业,他曾承诺,待战争结束,一定回来娶她为妻。 “不料两年后大宣战败,杨津一直没有音讯,我却被父皇派人接回皇宫。母亲心知,若被父皇发现天明的存在,定会杀了天明和杨津。于是她将天明寄养在一家关系极好的邻居家里,跟我一起回了京城。” 想到朱母的结局,苏棠惋惜道:“若她早些遇见杨津便好了。” 朱星燃笑了笑,继续道:“母亲再次见到杨津,是在六年前。杨津这些年威名远播,母亲一直被他牵动情绪,但又怕是同名同姓,便悄悄去看了一眼。 “没想到令周国人闻风丧胆的镇远将军,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津。更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杨津早就接回了天明,一直带在身边抚养,还教得天明一身好武艺。 “父皇虽然没有给母亲名分,但我已经认祖归宗,母亲身为皇帝的妾室不能改嫁。可叹杨津十余年来竟无娶妻纳妾,一直心挂母亲。我没有回来之前,他们还能悄悄往来,但我从周国回来以后,母亲为了我和杨津的前途,毅然选择上吊自杀。” 说到这里,朱星燃不禁热泪盈眶,喉咙哽着说不出话来。 苏棠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只道:“你有一个好母亲。” 朱星燃迅速恢复心情,笑道:“让师父见笑了。” 苏棠道:“所以杨天明一直跟在你身边,是杨津的意思?” 朱星燃点点头:“他也愿意。大概是我太过懦弱,令他们太不放心。” “你可不懦弱。”苏棠欣赏地望着他,“世界上能有几人有你这般意志力,原本已是一枚弃子,硬生生下出属于自己的棋局。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朱星燃目光如炬:“可是算命先生说,我没有帝王之相,若妄争帝位,恐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棠闻言,于是打量着他的五官。 朱星燃生得极其秀美,想必长相是随了母亲,这番相貌确无帝王之相,若只做个闲散王爷,或许还能安稳过完一生,但若要争皇位,只怕真的会如那算命先生所言。 于是劝道:“不如就听听算命先生的,先休养生息。” 朱星燃眉头紧皱:“师父的看法和算命先生一致?” 苏棠不忍挫伤他,含糊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枪打出头鸟,我们现在千万别冒头,好好地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 朱星燃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天明也是这样劝我的。” “你的剑术不行,为何不让杨天明教你,我瞧他刚才的架势似乎很厉害。”苏棠又开始打退堂鼓,“你拜杨天明为师也不错嘛。” 朱星燃忽然谨慎起来,低声问:“师父,你其实是异族?” 苏棠一惊:“你怎么知道?” 朱星燃笑了笑:“我曾经被一个异族救过,你舞剑时用的方式,和那位前辈极为相似。” 苏棠顿时愣住。 不是说人族跟异族不共戴天么? 她能混在人族里安然无恙,是因为身份没有暴露,可朱星燃知道她是异族,为何全然没有任何恶意,还要拜她为师? 难道是圣姑为了打消她来陆地的念头,所以才乱编了那些惊悚故事吓唬她? 第196章 收徒 苏棠问:“那个人是谁?” “他叫怀川。”朱星燃想了想,补充道,“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在周国了,是他给了我坚持活下去的勇气。因此,那日在桂音坊见到你,我便觉得倍感亲切,很想拜你为师。” “你不怕么?”苏棠忽然显出原形,“我是你们口中的妖怪。” 朱星燃略微震惊,但还是摇头道:“人如何,妖又如何,并不能说人就善,妖就恶,我们只是存在的形式不一样罢了。” 苏棠恢复人形,笑道:“此话深得我心,你这个徒弟,我收了。” 朱星燃生怕苏棠反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拜师帖,请她画押。 苏棠豪爽地咬破拇指,在拜师帖上按下指印,拍拍他的肩膀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需害怕,师父罩着你!” 朱星燃收好拜师帖,笑道:“师父,跟我回惇王府。” 苏棠道:“我身中奇毒,需得找人解毒。” 朱星燃大惊:“您竟然中毒了,难怪刚才有所不敌。” “待我解完毒再来找你。”苏棠朝外喊道,“车夫,停下!” “可是您身上有伤,万一又遇到禁军可该如何?”朱星燃有些担心,“你可知中的是何毒?我府上有一名医,深通毒理,或许可以解此毒。” “你府上那位名医,是猎魂人吗?” 朱星燃摇头。 “那没用的,此毒只有他能解。”苏棠下车向他道别,“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月黑风高。 苏棠独行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萧瑟秋风卷起一地落叶。她衣着单薄,经这冷风一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忽然,从屋檐跳下十余个穿着禁卫军衣裳的人,团团将她围住。 苏棠眼神一凛:“朱无琰那老头,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竟敢直呼陛下名讳,杀!”顿时群起而攻之。 苏棠手无寸铁,往后连退了几步,敏捷地躲开身后刺来的剑,徒手抓住白刃,猛地将身后人朝前一拽,横挡身前的刀剑。 他们见是自己人,连忙收回刀剑,重新摆出阵型继续攻击。 苏棠夺下长剑,利落地甩了几个剑花,一一拆招挡了回去。她飞身横断一把武器,落地回眸,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光。 见到她眸中的异常,一个禁军嚷道:“你是妖怪!” “妖怪?”禁军们面面相觑。 苏棠只觉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剧烈拉扯,使得她痛苦不堪,忽然喉咙一腥,喷出一大口鲜血,迷糊地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已是在一个巨大的鸟笼之中,浑身被藤蔓缠绕,动弹不得。一道天光从顶上落下,恰好照在她的身上,刺眼得无法睁开。 “听说,喝你的血,能够长生不老。”一个中气不足的男声响起,并伴随着几声咳嗽。 苏棠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坐在一张雕着双龙戏珠的木椅上。他发鬓斑白,眉目英武,虽有老态,但一双眼睛犀利有神。 “你是皇帝?”苏棠问。 “你是什么人?”朱无琰反问。 苏棠看着身上的藤蔓,不悦道:“你绑我做什么?难道想喝我的血?呵,我的血是能续命,但你若不能战胜它,只会立即毙命。” “毙命?”朱无琰向易公公使了个眼色。 易公公道:“来人,放血。” 顿时进来两个人,一刀划破苏棠的手腕,接了一碗血后又用白布包扎好,然后端去给一个小太监服下。 那小太监饮下血后,顿时疼痛难忍发起狂来。易公公为免他忍受不住而自尽,挥手让几个太监控制住他。 经过漫长痛苦的挣扎,小太监逐渐死去。 苏棠啐道:“为了一己私欲如此草菅人命,也配做一国之主么?” 朱无琰无视她的话,喝问:“为什么会这样!” “你应该知道猎魂人?”苏棠冷哼一声,“那小太监若能成功挺过来,就是猎魂人了。你堂堂一国之主,难道想做猎魂人,永远屈居猎魂掌门之下么?” “猎魂掌门?”朱无琰蓦地想起陆然,甚为不解,“朕乃国君,为何要听命于猎魂掌门?” 苏棠嘲笑道:“你不听猎魂掌门的,谁教你猎魂术啊?不会猎魂术,你如何调理体内的异能?就算成功转化,也不过一年的寿命。” 苏棠在无意中道破猎魂人的秘密。 猎魂人同异族一样也是隐身于世,常以道士自居,不轻易暴露身份。故而世人对猎魂人,没有太多的听闻。 朱无琰恍然大悟:“世人都道萧直偃是得道飞升的散仙,为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故而才百岁建国。原来,他是猎魂人。” 朱无琰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么陆然,也是猎魂人咯?” 听到这个名字,苏棠眉头紧皱:“你认识陆然?” “据说陆然是萧直偃的后人。”朱无琰走近囚笼,“怎么,你一个小姑娘,竟也认识陆然?” 苏棠撇撇嘴:“不认识。” “难怪惇王会拜你为师,这孩子可比朕有远见。”朱无琰笑了笑,“你若愿意告诉朕长生之法,朕便放了你。” 苏棠忽然抬眸瞪他。 朱星燃拜她为师之事,这老头那么快就知道了? “不想说也无妨。”朱无琰的笑容愈冷,“惇王私藏犯人,你觉得,朕会如何处置他?” 苏棠大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卑鄙?” 朱无琰蔑笑两声,道:“朕一只脚已经入土,连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什么虚名。别急着回复,朕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你要知道,惇王的性命,可是捏在你的手里。” 苏棠气得恨不得扯断藤蔓揍他一顿,没想到一时急火攻心,又喷出一口鲜血。 “慢着。”苏棠喊住朱无琰,“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朱无琰回过头来,示意她继续。 苏棠道:“朱星燃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是你想问,还是惇王想问?”朱无琰似笑非笑。 “当然是我想问。” “想听真话?” “当然。” 朱无琰盯着她半晌,冷笑道:“你还是劝惇王打消争位的念头。贱婢之子,怎配帝王之位。” 苏棠顿时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瞪着他。 第197章 国师 暴雨如注。 雨水从苏棠头顶的天窗里灌进来,将她浑身淋得湿透。囚笼周围遍布许多凹槽,想来是排水之用,但雨水倒灌太多,不多会就漫到了胸膛。 苏棠仔细观察四周,发现青苔遍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是执行水刑的地方。 若换做常人或许会怕水,可她是鲛人,遇水便是归家。眼见水位越来越高,苏棠摇身化成鲛人形态,借着水浮力挣脱藤蔓的束缚,从天窗爬了出去。 苏棠立在水牢屋顶,在暴雨中眺望。 一眼望过去,红墙青瓦,雕龙画栋,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苏棠从东海上岸一路到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楼房,难免有些惊奇,于是飞身跃上屋檐,穿雨疾行。 甬道上忽然出现一顶极为气派的步辇,苏棠连忙伏地,暗自奇怪:“这么大的暴雨,怎么还有人在路上行走?” 看那抬步辇的人的衣着,均与易公公身边的几个太监相似,苏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身处皇宫。 “正好去找朱无琰算账!” 苏棠站起来一看,亭台楼阁一眼望不到头,朱无琰到底在哪间屋子? 她的视线落在步辇上,于是飞速跟去,在过门时悄悄伏于步辇顶上。 霎时数根毒针从底下飞出,苏棠惊得跳起,暗道:难道是陷阱? 可抬辇的太监依然低着头走路,没有任何反应。 苏棠警惕地盯着下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可是除了那几根毒针,步辇里再无动静。 经过一道门时,一个守门太监望见步辇上的苏棠,惊得大叫:“步撵上有人!” 抬步辇的太监们这才抬头张望,惊得放下步辇,大喊:“快去叫人!有刺客!” 苏棠跳下来,抓住一个太监问:“朱无琰在哪里?” 那太监吓得说不出话,一直哆嗦着。 “哑巴?”苏棠推开他,又另外抓来一个太监,“你知道朱无琰在哪里吗?” “大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哦,你认识他。”苏棠揪着他的后脖颈推了一把,“走,带我去找朱无琰,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那太监吓得大叫:“来人!来人啊!快去叫人来救我!” 一个太监连忙跑走搬救兵。 “小棠,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任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步辇里传出来。 苏棠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步辇中的人,车帘缓缓掀开,一张清癯俊朗的面容赫然出现。 她惊道:“陆然?” 陆然浅笑:“小棠,好久不见。” 苏棠咬牙切齿地别过脸,不想搭理他。 “上来。”陆然缓缓道,“你不是想见皇帝么,我正好要去拜见他。” 苏棠冷哼一声:“我是去杀皇帝的,你也一起么?” 陆然手腕轻转,一根绳子从宽大的道袍里飞出,迅速束缚住苏棠。那绳子仿佛是活的,一圈一圈极速环绕,自肩膀一路往下绑到脚踝,犹如一条毛毛虫。他牵着绳头用力回扯,轻易将她拉进步辇。 陆然向外边的太监们作揖道:“这是我的师妹,失礼了。” “谁是你师妹!”苏棠不停挣扎着,那绳子绑得极紧,怎么也挣脱不了,“你又用捆仙索,真是无耻!” 陆然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含笑,一言不发。 苏棠见挣扎无用,于是决定保留体力,望着车帘不说话。 步辇停在金銮殿外。 “国师到——” 陆然走下步辇,缓缓步入金銮殿。 文武百官皆拱手相迎,齐呼:“国师!” 苏棠在殿外闻此震天呼声,好奇地蹦跳过去探看。沈煦站在人群之中,她第一眼便望见了他,瞧他的模样不急不躁,仿佛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顿时一股怒火上涌,蹦跳进金銮殿。 太监急忙来拦,却被撞得摔了个脚朝天。 沈煦看到苏棠出现在金銮殿上,惊得连忙去看朱无琰的脸色。 朱无琰低声喝问易公公:“她怎么跑出来了?” 易公公忙朝外嚷道:“来人!把这刺客关进大牢!” “慢着。”陆然不紧不慢地拱手,“陛下,这女子乃是我的师妹,并非什么刺客。她向来野惯了,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望陛下宽宏大量,不要跟一个乡野村妇计较。” “此女子竟是国师的师妹?”朱无琰将信将疑,又不想得罪陆然,于是指着苏棠道:“你来得正好。朕问你,你与沈亦安,是否有婚约?” 难道朱无琰想定沈家的罪? 苏棠暗瞥了沈煦一眼,回道:“谁要跟这种人有婚约?我是受玢宁公主指使,才去抢亲的。” 与玢宁所言如出一辙。 朱无琰顿时面上无光,向沈知斐道:“是朕管教无方,才让丞相蒙此冤屈。既然是公主顽劣,不愿意嫁给沈煦,朕作为一个父亲,也不想勉强女儿,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沈知斐虽不甘心,但也只能拜谢:“臣谨遵皇旨。” 朱无琰盯着苏棠,忽然笑道:“听闻你是惇王的师父,想来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如让文武百官开开眼界。” 苏棠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陆然连忙收回捆仙索,鼓励道:“别怕,你想展示什么都可以。” 苏棠瞪着沈煦,恶狠狠地说:“我来皇宫之前曾遭人暗算,中了奇毒,浑身血脉都被封住,用不了异术。” 沈煦避开她的视线望向别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然闻言,掏出一枚药丸递给她:“这是解药,你服下。” 苏棠瞥了一眼解药,又瞪向沈煦:“此毒不是没有解药么?” 陆然笑了笑:“解药难制成,旁人自然没有。但此毒是我做出来的,我当然有解药。” 苏棠吞下解药,顿时觉得浑身血脉通畅,于是试着催动结魄晶,将身上衣物的水分逼走。 文武百官见此异能,发出一阵惊叹的声音。 眼见恢复了能力,苏棠兴奋地唤出赤风剑,然后在空中一舞,凌空朝着朱无琰劈去。霎时金銮殿大乱,“护驾”之言不绝于耳。 陆然不动声色地弹出一枚石子,正中苏棠脑门。 苏棠受这一击蓦地停下,回头瞪着陆然。 朱无琰惊魂未定,大喝:“你想弑君!” 霎时冲出一群禁军,团团围住苏棠。 第199章 三个人的约会 立冬。 家家户户皆着黑衣于北郊迎冬。 苏棠躺在一棵茂密的大树里,忽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她拨开树枝望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列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树下有人在议论: “哎哎哎,那座步辇里坐着的就是国师。” “这国师位视丞相,可真是风光,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听说他来自神山天居山,能制出长生不老药。” …… 苏棠悄无声息地跳下来,拍了拍一个男子的肩膀,问道:“他们在做什么,为何这么大的排场?” “今日立冬,皇上令国师领文武百官迎冬,祭祀,往常这些事情,应当是皇帝来带领的。” “今日立冬?”苏棠蓦地想起与沈煦的约定,低头看了看身上有些脏的裙子,不禁叹气。 苏棠潜至一座府邸,趁这府中小姐外出时挑了一身好看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才去赴约。 还未到约定的时辰,苏棠就到了城西水云间。这家酒楼立于湖水正中央,阳光洒落在波浪上,犹如铺了一层金箔。天色未暗,便有丫头们在挂花灯,做荷灯。 一直等到日落,还是不见沈煦出现。 苏棠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落霞,忍不住咕哝起来:“他该不会忘记了?” “苏棠?” 苏棠兴奋地回头:“沈亦……诶?陆泊琛?” 看到来人是陆泊琛,苏棠不禁蔫下来。 “你好像有些失望?”陆泊琛在旁边入座,热情地招呼她,“你在等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苏棠在他对面坐下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泊琛略怔,而后笑了笑:“你在金銮殿里闹那一出,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都难。” 苏棠想起那日的事,不禁吐了吐舌头。 陆泊琛浅笑着,说道:“你竟然认识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国师。” 苏棠惊讶地望着他,蓦地弹起来走到栏杆边,不再理会他。 陆泊琛不解地追来:“怎么了?” 苏棠横瞪他一眼:“你是陆然派来监视我的?” “不是。”陆泊琛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听闻水云间的菜肴极为美味,才想过来试一试的。遇到你,全是偶然。” “真的么?”苏棠将信将疑。 “我对天发誓,”陆泊琛举起手来,“如有欺骗于你,便天打五雷轰。” “什么事情要令你发此毒誓?”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陆泊琛回头一看,喜道:“师叔。” 沈煦沉着脸望向苏棠,一言不发。 苏棠嗔道:“你为何才来,天都黑了。” 沈煦落座道:“你有泊琛相伴,想来并不乏味。” “你……”苏棠顾及到陆泊琛,不好发作,生气地背对沈煦坐下。 陆泊琛这才发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忙作揖道:“师叔,我还有要事,你们慢慢谈。” “坐下!”苏棠和沈煦齐声道。 陆泊琛惊得一个激灵,尴尬地落座于他们之间。 菜肴上齐,苏棠不断给陆泊琛夹菜,对陆泊琛满脸堆笑,一遇见那张冰山似的脸,神色便也变得冰冷。 很快,陆泊琛面前的小碗,菜肴堆成了山。他连忙阻止道:“苏姑娘,我够吃了。” “叫什么苏姑娘,实在太见外了,以后叫我阿棠。”苏棠甜甜笑着,又给陆泊琛夹了一个鸡腿。 陆泊琛不好再次拒绝,只得照盘全收。 “你们的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终于,沈煦忍不住开口。 苏棠得逞地笑了笑:“他是陆然的徒弟,我们的关系自然亲密。怎么,你嫉妒吗?” 沈煦不禁喷出一口茶,微微呛咳两声,道:“你想太多。” “那你为何请我吃饭?” “不过是赔罪饭。” 苏棠顿时放下筷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沈煦全当看不见,依旧慢条斯理地用餐,神情毫无变化。 陆泊琛为打破僵局,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放荷灯。” “走。”苏棠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去。 陆泊琛起身想随苏棠而去,但顾及沈煦,于是问道:“师叔,去祭拜一下沈夫人吗?” 沈煦一怔,放下茶杯跟随下楼。 苏棠已经点燃一个荷灯,小心捧在手心里祈愿。烛光映照着玉脸,陡然增添了几分静谧。 沈煦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她吸引过去,伫立在灯火阑珊处,静静地注视她。 陆泊琛递给沈煦一个荷灯:“你看这个可以吗?” 见沈煦没有反应,陆泊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时仿佛知道了什么,神情不自然地再次递给他:“师叔,荷灯。” 沈煦回过神来,接过荷灯道谢,缓缓来到苏棠身边。 “你许的什么愿?”沈煦道。 “关你什么事。”苏棠白他一眼。 沈煦自找没趣,于是默默放了荷灯,闭目悼念母亲。 苏棠见他半晌不说话,忍不住道:“你的愿望可真长。” “我在祭拜母亲。”沈煦睁开眼睛,眸里映照着烛光,“我的母亲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 他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她是被异族所杀。” 苏棠惊道:“沈夫人死于异族之手?” 沈煦点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跟着玄微道长去天居山修炼猎魂术。我曾经的愿望是……杀尽天下异族。” 苏棠不禁心中一紧。 沈煦望见她紧张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大概是最近,我忽然觉得……异族并非全是恶人。我刚才在与母亲说这件事,希望她不会怪我。” 苏棠猛地点头赞成:“没错,沈夫人虽然死于异族之手,但异族也像人族一样,有好人有坏人,绝不可一概而论。你放心,沈夫人定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责怪于你的。” 沈煦眉头微皱,笑着看她:“你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 苏棠若有所思,想了半天才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放一个荷灯,祭拜我的父亲?”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沈煦冷声道:“随便你。” 苏棠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心想:“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可真是难伺候。” 于是扔下沈煦,又去拿了一个荷灯。 第200章 阴晴不定 苏棠欢喜地将荷灯放置于水面上,闭眼念念有词:“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早日轮回早日轮回早日轮回……” 沈煦皱眉看她:“你在念叨什么?” 苏棠拍拍手,起身道:“我从未见过父亲,不想他来找我。” “你不想他么?” “听圣姑说,父亲死了七百年,母亲才生出我和小羡,七百年的时光,他的尸骨都化成灰烬了,何谈思念。” 沈煦甚觉惊奇:“你们异族繁衍后代竟要七百年?” 苏棠扑哧一笑:“怎会?也是同你们人族一样,怀胎十月便可分娩。” 沈煦奇道:“那为何还需七百年的时间?” 苏棠望着他顿了顿,低头道:“父亲是人族,人族和异族是无法生育后代的。母亲历经艰辛才生出我和小羡,因此极为看重,不忍打我们骂我们。但我幼时极为顽劣,惹得母亲头疼无比,最后无法,只得将我送给圣姑抚养。” “圣姑?”沈煦的大脑里飞速闪过异族的历史与皇室关系,“你母亲跟异族圣女是何关系?” 苏棠道:“圣姑是我母亲的姐妹。” 沈煦道出一个名字:“苏若?” “是稣晏,她曾经是我母亲的婢女。”苏棠忽然觉得奇怪,“你怎么对我家的事如此熟悉?” 沈煦震惊地看着她,脸色极为难看:“所以……你是鲛皇之女?” 苏棠察觉到他的变化,问道:“你怎么了?” 世人皆知,苏羽做事素来心狠手辣。苏棠又是苏羽之女,以她的脾性,若发现他与苏棠来往,只怕会累及家族。 沈煦转过身去,声音略微颤抖:“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苏棠黛眉紧皱:“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不过是及时止损。” “你什么意思?” 沈煦负手而立,冷望湖面不去看她。 “沈亦安!” “不许唤我的名字。” “你……”苏棠气得想动手。 “去游湖吗?”陆泊琛发现气氛不对,连忙出来解围。 苏棠瞪了沈煦一眼,回道:“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率先上了画舫。 陆泊琛连拉带劝地将沈煦推上船。 苏棠看到沈煦进来,冷哼一声走到船头,抱手而立。 忽然,一个泥人从肩头探出来,白面红颊,笑眼微弯。 苏棠欢喜地拿过泥人,回头一看,见是陆泊琛,心里的喜悦顿时去了一大半。她瞥了一眼沈煦,只见他正襟危坐,神情凛然,仿佛与她游湖是多么为难的一件事。 “喜欢吗?”陆泊琛问。 苏棠收回视线,笑道:“这泥人色彩鲜艳,活泼可爱,当然喜欢。不似有些人,整天摆一张臭脸,就像这变幻莫测的天气,本来晴着呢,也不知哪里惹他不悦了,忽然就下起雨来。” 陆泊琛这才发现有豆点大的雨滴参差落下,于是道:“恐有大雨,我们进去躲雨。” 苏棠道:“我才不要与他在同一屋檐下共处。” 眼见雨越下越大,陆泊琛连忙伸手拉她,急道:“再不进来就要淋湿了。” “不用你管。”苏棠用力一甩,忽然踉跄一下,不慎拌住绳索摔下船去。 陆泊琛眼疾手快,慌忙地一把拉住她。苏棠下意识地抱住陆泊琛这才没有掉进湖里,但还是弄湿了双脚。 苏棠借助陆泊琛爬上船,发髻不经意地在他身上摩擦,一支发簪蓦地掉出来。 陆泊琛捡起发簪,劝道:“进来,你的鞋袜都湿了。” 苏棠见陆泊琛一身水,不忍他因自己而受凉,便随他进去了。 陆泊琛将泥人和发簪随手放在桌上,点燃火炉招呼苏棠过来烘烤衣裳:“脱下烤会干得快一些。” 苏棠在火炉边坐下,脱鞋时忍不住望着陆泊琛笑:“可能、也许、会有味道。” 陆泊琛捂住鼻子,微笑着说:“那我得离你远一点。” 苏棠将鞋袜围在火炉边烘烤,盘腿而坐,然后拿起簪子摸索着往发鬓里插,转头问陆泊琛:“歪了么?” 陆泊琛仔细看了看,道:“还要往里面挪一点。” 苏棠照他所言,拔下簪子又插了一遍。 “再往后边一点。”陆泊琛说着,忽然去拿簪子,“我帮你。” 苏棠连忙松开手。 陆泊琛从苏棠手里接过簪子,指尖从嫩滑的肌肤擦过,这样微妙的距离使内心一阵悸动。他蓦然发觉不妥,一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应该坐回去,便一动不动地僵直在那里。 沈煦望见他们如此亲密,脸色冷如冰霜。视线往下一移,那支簪子…… 沈煦忽地抢来簪子,惊得陆泊琛往后一退:“师叔,你……” 沈煦瞪向苏棠:“你可去过城北崔员外家?” “好像是叫什么崔府。”苏棠浑然不觉触犯了律法,“我见挂在院子里的衣裳好看,便拿来穿一穿。” 沈煦的眼神蓦地变得凶狠:“那么,崔家五小姐也是你杀的?” 苏棠皱眉道:“你怎么血口喷人?我何时杀过人?” “你生得这般貌美,必然吃了不少心脏。”沈煦将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蛋,与食人心脏的情景联系在一起,顿时无法接受,用力攥紧她的手腕,“你杀过多少人!” 苏棠只觉莫名其妙,想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急道:“我没有杀过人!” “你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沈煦狠声道,“你是异族,异族化人形,必须要食人心脏。” 苏棠驳道:“你是猎魂人,可食过异族之血?只许你天赋异禀,不许别人骨骼惊奇么?你记住了,我是羽皇之女,生来便不凡,何须杀人化形!” 沈煦逐渐冷静下来,松开她的手问:“你当真没有做过?” “当然没有。”苏棠气得拔下头上所有发饰,跟衣裳一起扔在他面前,全身只剩一身里衣,然后跑进倾盆大雨里,在船头回首望他,“沈亦安,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一点儿都比不上二十年前的沈亦安,权当是我瞎了眼。如你所愿,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陆泊琛感到不妙,连忙扑过去想拉回苏棠,却听到沈煦冷声说道:“她是鲛人,会水。” 苏棠闻言毅然跳湖,紧接着陆泊琛噗通一声也跃进湖里。 沈煦一惊,慌忙紧追而来。 第202章 惇王妃 惇王府。 苏棠沐浴过,长发瀑散,着一件暗纹单衣坐于案前进食。 “师父,这些菜可否合胃口?”朱星燃不断给她夹菜,“师父,您试下这胭脂鹅脯,肉嫩而不柴,肥肉也不腻,入口即化。” 苏棠已经吃不过来,但不忍拂他好意,一口接一口直吃得肚皮浑圆,实在塞不下了才筷子一放,拒绝道:“星燃,我饱了。” 朱星燃也放下筷子,笑道:“师父,可想喝些什么?府里有桃花酿,杨梅渴水,百花春色……” 苏棠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丁点也吃不下了。” 朱星燃便命下人撤去食盘。 衣裳磨蹭得难受,苏棠挠了几下脖子,不禁道:“你们的衣裳还是不如鲛绡,磨得实在发痒。” 朱星燃仔细去看苏棠身上的衣料,登时拍案而起,喝道:“是谁送来的衣服?!” 伺候的一众仆人惊恐跪地,无一人敢出声。 “到底是谁拿来的?”朱星燃的神情极为可怖,犹如一只突然暴怒的狸猫。 一个婢子经不起盘问,颤抖着说:“是……是王妃……” “叫珞晴过来!” “是……” 不多会,一个姿色平庸的年轻妇人带着一群婢女,极有排场地进来了。她的头上插满金簪,每支簪子上都嵌着鲛珠,蒙着一层微弱的彩光;身上锦衣极尽奢华,衣料里夹杂着金线,行动间熠熠闪光。 朱星燃一见她便立即问道:“珞晴,我不是吩咐过,要给苏姑娘拿最好的衣料么?为何拿这下人都不穿的粗布过来?” 苏棠刚才撑得难受本就不想说话,又被朱星燃惊得更不知如何开口,现在舒展了一些,见他训斥王妃,连忙去劝解:“星燃,不过是件衣服,这件穿着不舒服,换一件就是了,何必这样大题小做?” “怎么是大题小做,妹妹的事自然要件件上心,做到你满意为止。”惇王妃主动上前,热情地拉着苏棠的手寒暄,“你就是苏姑娘?果然生得貌美如花,难怪王爷会带你回府,就算是我,见到你这样生得如狐媚一般的女子,也会情不自禁地要往家里带的。” 明面寒暄问暖,实则夹枪带棒。 苏棠尴尬地望着朱星燃笑了笑。 朱星燃神色严肃,连忙喝止:“珞晴……” 珞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带着一丝委屈拔高声量道:“嗐,我十四岁认识王爷,跟他过了十年苦日子,终于熬来这王妃之位。你的命比我好,正赶上王爷富贵的时候,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棠听出珞晴的意图,笑着叠上她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陪在星燃身边,确实苦了你了。星燃富贵后不抛弃糟糠之妻,实在是重情义之人,这个徒弟,我果然没有收错。” “徒弟?”珞晴松开苏棠的手,目光投向朱星燃,“她能教王爷什么?” 朱星燃冷眼看她,在一众下人面前不好发作,只道:“珞晴,这是本王的恩师苏棠。往后,你必得以礼相待,如有一丝怠慢,别怪本王不念及夫妻情分!” 珞晴一听,见他们确实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又热情地拉着苏棠的手道:“王爷放心,臣妾定会好生照顾师父。” 不等朱星燃说话,珞晴已经吩咐下人:“碧荷,去拿上好的绸缎衣裳来!” 庭院里的婢女连忙端进来几身衣裳,一一站在苏棠面前,供她选择。 朱星燃见珞晴如此知机,也不好再去责怪,便自觉退出来,在外面等苏棠更衣。 珞晴亲自伺候苏棠更衣,头上的簪子不慎刮到苏棠的肌肤,忙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苏棠注意到发簪上的珠子,略惊,“这是鲛珠?” 珞晴笑道:“师父喜欢吗?我那里还有许多,您若喜欢,我立即让婢女拿来。” “还有许多?”苏棠眉头紧皱,“王府里有多少鲛珠?” “大约一斛。” “王府里怎会有如此多的鲛珠?” “我们府里还算少的,您是没看见那晋王府里,鲛珠堆满了三间屋子。”珞晴满脸羡慕,“我们王爷归国不久,自然比不上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 “那你可知,鲛珠是如何得来的?” “鲛人产的呀。” “何种鲛人?” “听说……”珞晴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身孕的鲛人。” 苏棠的脸色愈发难看:“那些有身孕的鲛人最后如何了?” 珞晴不假思索:“自然是死了,听说大多是一尸两命,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苏棠脸色一沉:“你既知鲛珠是用人命换的,为何还用?” 珞晴奇怪道:“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身上的衣裳乃是蚕吐丝而织,冬日穿的大氅也是活剥狐貂等动物取皮毛,这些事情再平常不过,你何以计较起鲛珠?” 苏棠见与她说不通,不想再浪费口舌,朝外唤道:“星燃。” 朱星燃听见争吵声,早就想进去看看,陡然听到苏棠的呼喊声,连忙推门而入:“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苏棠举着簪子道:“旁人如何我管不着,但若要奉我为师,就不准再使用鲛珠。” 朱星燃从未见过鲛珠,鲛珠就在眼前却不认得:“鲛珠?府里何时有鲛珠?” 苏棠将簪子塞进他怀里,眼眸极冷:“惇王府里有一斛鲛珠。” 朱星燃闻言大惊,忙道:“府里事务一直是珞晴在打理,竟不知她买了如此多的鲛珠,我这就命人将府里所有的鲛珠都扔出去。” 珞晴最喜鲛珠,听闻此言犹如晴天霹雳,扯着朱星燃的衣裳娇哭不已:“王爷,皇室中有头有脸的女眷都佩鲛珠,您可是有封号的皇子,臣妾身为王妃却无一颗鲛珠,岂不是任由她们笑话?况且,一颗鲛珠价值不菲,您根基不稳,到处都需要打点,若就这样扔掉也太便宜那些平民了。” “扔掉确实有些浪费。”苏棠看向朱星燃,“我既已认你做徒弟,便送你一份拜师礼。那一斛鲛珠在哪里?” 朱星燃转头看向珞晴。 珞晴极不情愿地吩咐下人:“碧荷,去抬鲛珠过来。” 第207章 凶手现身 苏棠忽然心动,勒住缰绳回头看他:“那你知道些什么?” 陆泊琛忙道:“崔五小姐身上的香味,我已经找到源头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棠喜道:“在哪里?” 陆泊琛见她高兴,欢喜地指着一个方向道:“穿过这片树林有一个巨大的山洞,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带我去看看。” 两人策马来到山洞前。 这山洞入口与普通山洞无异,但越往里面走空间越大,一道日光从缝隙里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山洞。 苏棠循香而去,来到一汪浅水边。这里香气浓郁,与尸体上的香味是一样的。 陆泊琛道:“我在周围找过了,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苏棠蹲下身仔细勘察,浅水里只有一些石子和水蜘蛛,浅水边的岩壁上布满青苔,缝隙里长了一些野草和不知名的植物。 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起身之际,苏棠蓦地发现有一片叶子挨近水边,在阳光下隐隐有荧光。 苏棠惊喜地拔下那片叶子,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高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陆泊琛不解地问:“这片叶子有什么异处?” “这是长于深海里的疗伤圣药,不知为何会长在这汪浅水里。”苏棠持着叶子急步走出洞穴,翻身上马看向陆泊琛,“你带我到此地,我告诉你香草的来处,也算扯平了。你我就此分道扬镳,不必同行。” “苏姑娘!”陆泊琛连忙唤住苏棠。 她勒住缰绳回眸看他,眉目间英气逼人,一时令他忘记原本该说的话,只道:“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 苏棠浅笑着颔首,策马疾驰而去。 圆月当空。 苏棠手持赤风立于高楼屋顶,嘴里不断默念一句同样的话,然后经由赤风剑传播给京城里的所有同族。 过了约一个时辰,赤风剑忽然指向一个地方。 苏棠跃上马匹,朝着赤风剑的指向奔去,停在一座破旧的宅邸前。 苏棠劈门而入,只见杂草丛生,树木颓败,一派萧条景象。 她已经闻到了同族的气味。 推开一扇斑驳木门,一对巨大的鳍翅猛地扫过来,一个女声怒喝道:“是谁出卖我?!” 苏棠敏捷地躲开疾风,转手持赤风狠削而去,那鳍翅感觉到赤风的凛冽,虚晃一招便识趣地收回,不敢再战。 “你是苏若?”鳍翅底下露出一张狠厉而美艳的脸。 苏棠见她身负重伤,于是收起剑道:“苏若是我姨妈。” “原来是公主。”她冷笑一声,“你找我何事?” 苏棠问:“城北崔家五小姐,可是你杀的?” 她驳道:“猎魂宗师就在京城,谁会蠢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苏棠不信:“我问过在京城里的所有族人,他们皆说,重伤到需要使用积灵草的只有你——尘舞。” 尘舞急忙辩解:“有人撒谎。” “赤风一出,无人敢撒谎。”苏棠冷眼看她,“羽皇有令,只食恶人心脏,崔家五小姐年方十四,是一个还未出嫁的天真丫头,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我真的没有杀她!”尘舞委屈得泪水涟涟,“你是我们的公主,竟然为了人族冤枉自己的子民?你既然来到陆地,那我被猎魂人围剿之时,你作为公主身在何处?为何不庇佑我,为何让我身陷险境!你难道忘记了羽皇对我们的承诺么!” 苏棠眉头紧皱,一一驳道:“没错,母亲是曾承诺过会庇护每一个族人,我身为她的女儿理应顺承母意,尽力去庇护你们。猎魂人围剿你,我没有及时察觉到,确实是我的过错。但是滥杀无辜,就是不行。” 说着,苏棠右手一动。 尘舞望见赤风剑顿时惊恐万分,嚷叫道:“公主,我真的没有伤害崔家五小姐,我身负重伤,如何跑到城北去杀她?” “按照海域法典,滥杀无辜应受挫骨之刑,若在陆地受过惩治便可免受其罪。挫骨之刑犹如千万刀刃在骨头上生刮,你当真受得住?我们寿命长久,就算在陆地关上几十年又如何,总好过遭受挫骨之刑。” “公主,我冤枉啊……” 苏棠持剑一转,剑柄忽然射出一道紫光,尘舞被紫光一照迅速衰老,化成一块纸片。 苏棠捡起纸片塞进腰包里,骑马奔回京兆府。 朱星宸听闻苏棠已经找到凶手,火急火燎地冲到京兆府。看见苏棠悠闲地在喝茶,莫名蹿起一股怒火劈手打落茶杯,喝问:“凶手在何处?” 茶水顿时洒了一身,苏棠对他的无礼行为颇为不悦,但想到赌约不觉暗爽,诮笑道:“晋王,你洗洗干净,准备赤身游街。” 朱星宸闻言大怒,拔剑指向她:“凶手到底在哪里?” “晋王是输不起么?”苏棠毫不畏惧,斜睨着他道,“凶手我已经交给郭大人了,朱星宸,你输了。” 朱星宸气急败坏地揪住郭耘的衣领,低吼着:“交出凶手。” “晋王……晋王殿下,您想做什么?”郭耘战战兢兢地往后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宣若是落在他手里就完了”的念头。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升堂审问。”沈煦忽然进来,扯开朱星宸的手,顺便理了理郭耘褶皱的前襟,“郭大人,升堂。” 郭耘扶稳乌纱帽,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去吩咐师爷准备升堂。 沈煦经过苏棠身边,望着朱星宸离去的身影低声道:“晋王不是好惹的,你与他结仇,日后定不会好过。” 苏棠扬眉看他:“依你的意思,我应该如何?” “回大海,远离陆地纷争。”沈煦的声音极轻,却又字字清晰地传进苏棠耳里。 苏棠望着他半晌,忽然笑道:“我如果走了,晋王是不是就不用赤身游街了?” 沈煦略怔,顺着她的话道:“没错。” “既然丢不起面子,又何必与我打赌?既然已经赌了,就应该愿赌服输。”苏棠愠怒着,“沈亦安,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帮这样的人。朱星宸若是做了君王,大宣百姓该如何,你可有想过?” “人族百姓如何,不是你一个鲛人该管的。”沈煦忽然转头看她,满眼轻蔑,“你不过,是一个受人唾弃的妖怪而已。” 第208章 误判 苏棠紧咬嘴唇,忍着怒气问:“你说这话……到底是何意?” “你当真以为,你为人族择一位明君,他们就会将你视作同类么?”沈煦蓦地倾身与她挨近,在耳边悄声说话,“即便是明面上和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他们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父异母的兄弟都能自相残杀,更何况像你这种被他们视为妖怪的人,必是除之而后快。” 苏棠听着这番言论,不禁心潮起伏,缓缓捏紧了拳头。 冷风忽起,苏棠的一缕青丝轻轻拂上沈煦的脸颊。他微微偏头,低眸注视着她。 双目对视,呼吸声清晰可闻。 心弦蓦地一颤,苏棠连忙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冷笑道:“你心中没有百姓,那你上战场,是为何而战?” “自然是为家族荣光而战。”沈煦压低了声音,“谁做皇帝,与我何干?” 苏棠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他总是提醒她要遵守陆地的规矩,瞧着似是一个极其刻板墨守成规之人,谁曾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然出自护国护民的大将军之口。 实在令她意想不到。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是看不透。 “你莫非忘了我们现在是对家?你这样口无遮拦,就不怕我告到朱无琰那里去,说你意图谋权篡位。” “你不会。”沈煦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你若输了,就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亦安,跟那贱妇有什么好说的?”朱星宸回头不见沈煦,又折回来喊他,“快点过来,升堂了!” 沈煦深望她一眼,快步走进衙内。 郭耘一拍惊堂木,喝问堂下犯人:“你是何人?为何残忍杀害崔家五小姐?与她有何恩怨?” 尘舞跪坐在地上,虚弱地抬头看苏棠:“姑娘,我真的没有杀人……” 郭耘再拍惊堂木:“本官问话,你问旁人做什么?如此藐视公堂,来人,杖责二十下!” 苏棠忙道:“正常审讯即可,为何严刑逼供?” 朱星宸白了她一眼:“这贱婢如此嘴硬,不打怎么会招供?莫不是你随便找个人来充当凶手,这会儿心虚了?” 郭耘喝道:“上刑!” 苏棠还想出言阻止,却被沈煦暗中拉住。 尘舞被衙役架上长椅,一下接一下地重击臀部,尘舞疼得直叫:“苏棠,你怎能如此冤枉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朱星宸一听大喜,蹲在她面前问道:“你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尘舞声音渐弱。 朱星宸令他们停止杖刑,故作怜惜地拢了一下尘舞垂下的发丝,忍不住笑道:“苏棠,你为了赢本王,竟然抓一个可怜女子来冒充凶手,这种行为也太卑劣了。” 苏棠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展开后瞬间香气四溢。众人闻此香味纷纷有些反应,这就是崔家五小姐身上的香味,其香味奇特,极其好辨别。 她不屑地瞥了朱星宸一眼,解释道:“这片叶子叫做积灵草,原本生长于深海,乃是疗伤圣药,在陆地上难得一见。若只是触碰,香气并不会沾染到身上,需得搅碎才有异香盈袖。 “崔家五小姐和尘舞身上都有积灵草的香气,可崔家五小姐在遇害之前并没有受伤,鞋底却有积灵草的残叶。被崔家五小姐碾碎的叶子散出阵阵异香,极其容易寻找。 “而另一边,尘舞身负重伤,急需积灵草救命,于是闻香而去,为夺积灵草而杀害了崔家五小姐。” 尘舞流泪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过……我真的没有做过!” 苏棠质问道:“那你体内的积灵草是从何处而来?” 尘舞顿时懵住,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晕倒了,醒来以后便闻到一股香味……然后,你就来了。” 苏棠注视着她的眼睛,冷声问道:“你当真不知吗?” 尘舞的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赤风剑,顿时惊恐万状:“不……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苏棠举起赤风剑,正待翻转过来以剑柄摄取她的记忆,却被人误以为是要动手灭口,霎时几把剑架在她的脖颈上。 朱星宸拍手蔑笑道:“可真是一场好戏,怎么,你是输不起吗,竟然要杀人灭口!” 苏棠呸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么?我要还原案件真相,你为何阻扰我?” “还原案件真相需要动剑么?”朱星宸眼露凶光而唇角勾笑,戳着她的肩头道,“苏棠,你死定了。本王要你身败名裂,在京城永远抬不起头来。” 沈煦眉头紧皱,冷喝一声:“退下。” 几名晋王护卫互看一眼,连忙收剑。 朱星宸嚷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是本王的护卫,怎么听沈亦安的话!” “殿下,陛下吩咐过,侦查案件时只听从沈将军。” “你……”朱星宸气得拍了一下护卫的脑袋。 沈煦走到苏棠身边悄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赤风剑的威名我有所耳闻,但若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赤风的异处,你觉得,你还能在人族的地方安然待下去吗?就让它做一把普通的剑。” 苏棠吃惊地抬眸看他,低声回道:“你知道的东西可真多。” 于是收回赤风,再次质问尘舞:“你嘴里可有实话?” 尘舞带着哭腔回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苏棠懒得再啰嗦,走到尘舞身后,持剑柄猛地往背上一砸,顿时吐出一堆污秽物来。 还未等朱星宸作妖,沈煦忙喝令:“仵作!” 仵作连忙上来查验呕吐物里的残渣,与苏棠提供的积灵草仔细比对以后,禀告道:“尘舞所食确实是积灵草。” 朱星宸闻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连忙拽紧沈煦的衣袖,慌张地悄声道:“你快点想法子,难不成真要本王脱衣游街?本王告诉你,损辱本王颜面等同于损辱父皇颜面,到时候父皇震怒,别怪本王不帮你。” 郭耘判道:“城北崔家五小姐剖心一案,经查明乃是流民尘舞所为,现暂行关押,择日宣判。” 惊堂木拍下,尘埃落定。 第209章 再次调查 走出京兆府,朱星宸揪住沈煦的衣领,大喝:“沈亦安,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本王脱衣游街?” “殿下何出此言?”沈煦面不改色,“你我身体构造相同,我并无兴趣。” 朱星宸一时语塞,指着他半晌才道:“那你刚才为何帮那贱妇!” “是你的错觉,我并没有帮她。”沈煦掰开他的手指,理了理褶皱的衣襟,率先上马,“此案我已有眉目,殿下若是无事,就回府歇息。” 朱星宸一听,转怒为喜:“亦安兄,你是不是知道真凶是谁了?” 沈煦淡扫他一眼,策马离开。 苏棠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迅速上马追去。 朱星宸嚷道:“快点拦住那个贱妇!” 沈煦出了京城,直奔京郊高山上的一座道观。守门的小道士见到他连忙延入,恭敬地领着去见元光道长。 两边树木忽然一动,只见一道青光闪过,苏棠倚靠在树上气喘吁吁。 小道士惊恐地要喊人,却被沈煦拦下。 他看着苏棠,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苏棠缓过气来,指着外面道:“朱星宸那个疯子,找来一大批护卫追杀我,既然不能暴露身份,那就只能逃咯!你看,他们又来了,简直没完没了!” 沈煦眉头微皱,侧头喝令闯进来的人:“退下。” 护卫们畏惧沈煦,相望一眼纷纷退出道观。 沈煦抬头看她:“下来。” 苏棠跳下来,瞅了一眼他身边的小道士,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沈煦挥手示意小道士退下。 苏棠环视四周,道:“不就是一个道观么。” “道观里都是猎魂人。”沈煦严肃道,“还不快点离开,若被他们闻到你的气息,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 苏棠立即封住结魄晶,靠近他低头问:“现在,你还闻得到我身上的气息么?” 沈煦垂眸,盯着她因微笑而露出来的一排皓齿,也不觉勾起唇角。他配合地轻嗅两下,回道:“闻不到了。” 苏棠浑然不觉,抬头看见的仍旧是那张冰冷的脸,“连你都闻不到,别人更不可能闻见。走。” 沈煦不解:“去哪?” “凶手不是另有其人吗?”苏棠谄笑着凑近他,“你悄悄告诉我凶手在哪里,我不告诉别人。” 沈煦两指戳在她的额头上,缓缓挪开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你自封结魄晶,现在与凡人无异。” 他忽然高喊:“来人,将此人轰出去!” 苏棠惊道:“沈亦安,你怎么又翻脸!” 顿时几个道士冲进来围住苏棠。 苏棠恶狠狠地瞪了沈煦一眼,被他们押着丢出来。此时四下无人,她解封结魄晶,以极快的速度在道观里的树上穿梭,闻着沈煦的气息一路跃至一栋阁楼的屋顶,然后又封住结魄晶隐藏气息。 沈煦不禁皱眉,抬眼扫了一下房梁。 “沈将军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见谅。”元光道长满面笑容地出来迎接。 沈煦作揖道:“元光道长,许久不见,身体还是如此硬朗。” 元光道长请沈煦上座,亲自泡茶端给他,问道:“将军来此地,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煦也不绕弯子,直说道:“我听闻贵观前几日围剿了一名异族。” 元光道长捋着胡须,点头道:“没错,她是鳍龙族人,名叫尘舞。” 沈煦问:“为何围剿她?可是犯了大错?” 元光道长道:“这女子与我有些旧怨。八十年前,她杀了我的父亲,使我家破人亡,令我成为一个孤儿。我因此而入猎魂派,势要杀她复仇,可尘舞狡猾,我追踪她八十年,几番被她逃脱。如今我年近百岁,心中执念早已放下大半,谁知她竟敢盗取道观秘宝,我怎能容她放肆!于是,我命全观道士围剿她,夺回宝物。” “她为何要夺取宝物?”沈煦不解。 元光道长冷笑一声:“似她这般作恶多端之人,做坏事还需要缘由么?” 沈煦沉吟片刻,询问道:“那个宝物有什么作用?” “这件宝物是一幅字画,是千年前传下来的,据说是苏羽留下来的长生之法,但是文字深奥,无人可以破解。” “尘舞是否寿命将尽?” “她杀我父亲的时候,结魄晶已经运转了两百年,如今八十年过去,大约是寿命将尽。” 沈煦有些疑惑:“你这秘宝我也是头一回听说,尘舞是从何处知晓的?” 元光道长摇了摇头:“此事在你之前只有历任方丈知晓,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尘舞是从何处得知。” “或许是你在无意中泄露了。”沈煦提醒道,“你仔细想想,上次拿这秘宝出来是什么时候?” 元光道长皱眉思索片刻,回道:“贫道寿命将尽,半年前曾跪于祠堂,请求历任方丈助我参破其中奥秘。贫道在参拜之时,恰好遇到皇上驾临道观,可是,皇上并没有看到秘宝啊。” 沈煦问:“皇上是直接去祠堂找你的,还是有人来通传?” 元光道长神情忽变:“是霁轩!不可能,他是贫道最得意的弟子,怎么可能勾结异族夺我宝物!” “叫王霁轩进来对质。”沈煦饮茶时暗暗瞥了一眼上面。 果然有一处瓦片是揭开的。 他不禁微笑。 苏棠对上沈煦的目光,惊得差点从屋顶滚下去,暗想:“他发现我了?” 王霁轩走进来,朝元光道长和沈煦各鞠一躬:“师父,沈将军,请问唤霁轩前来有何吩咐?” 沈煦问:“你可认得崔家五小姐?” 王霁轩从容回道:“沈将军,我不认识崔家五小姐。” 沈煦缓缓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声问:“你若不认识崔家五小姐,为何身上有跟她一样的香气。” 王霁轩笑道:“就算买到相似的香料,也不足为奇?” 沈煦没有急着答话,只静静地观察他的神色。王霁轩起初极其镇定,但被那双冰冷的眸子盯得久了,不禁觉得脊背发凉,不自觉地眨了几下眼睛。 沈煦忽然发笑,说道:“那不是什么香料,而是疗伤圣药,在陆地上极为稀有。” 第210章 真凶 王霁轩仍旧笑着:“原来如此,沈将军真是见多识广,我还以为那是香料。” 沈煦问:“你从何处得来?” 王霁轩道:“香坊所得。” “哪家香坊?” “东市如韵香坊。” 沈煦唤人去查证,又问:“你可认识尘舞?” 王霁轩微笑着摇头,反问道:“不知尘舞是何人?” “经京兆尹初判,尘舞是杀害崔家五小姐的凶手。她身负重伤,杀崔家五小姐取积灵草,其实是为了疗伤。只可惜,她吃下去的草药全被催吐出来,我想,大概是起不到疗伤的作用。” 沈煦说话很慢很轻,传进王霁轩的耳朵里,却字字句句犹如铁拳锤心。他从眼神开始动摇,渐渐地,身子也微微发抖。 沈煦假意叹气:“我来时,尘舞已经快不行了。” 一丝焦急的神色顿时从王霁轩脸上掠过,他望着元光道长挣扎片刻,突然转身就跑。 元光道长急喝:“霁轩!你这个孽畜,竟然真的跟异族有染!” 沈煦忙作揖:“道长,我还有要事,告辞。” 苏棠见沈煦策马离开,也连忙解封结魄晶,扔出赤风剑紧跟而去。 墙壁上的猎魂盘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元光道长神色凝重地望着猎魂盘,下令道:“灵力如此强大……来人,速去城内搜查灵力来源!” “是!”一众道士领命纷纷下山。 京兆府。 王霁轩不顾阻拦冲进京兆府,打伤一众衙役。 郭耘领着一队精兵围住他,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京兆府!” 王霁轩持剑指着他道:“尘舞在何处?” 郭耘见势不妙,连忙躲到士兵身后,命令道:“此人是来劫狱的,抓住他!” 王霁轩正欲动手,忽然一道飘逸的身影从天而降横在中间,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煦。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持剑冲过去,想与沈煦拼死一搏。 “王霁轩,你还想滥杀无辜吗?”沈煦三两下就夺取他的武器。 王霁轩见打不过沈煦,连忙下跪认罪:“崔家五小姐是我杀的,跟尘舞无关!尘舞是无罪的!沈将军,求您放了尘舞!” 朱星宸刚跨进府衙就听见王霁轩认罪,顿时喜上眉梢,冲到沈煦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亦安兄,真有你的,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 一回头,恰好看到苏棠进来,立即得意地迎上去嘲笑:“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听到没有,这道士认罪了,尘舞不是凶手!你还是乖乖地脱了衣裳,等着赤身游街!哈哈哈……” 朱星宸笑得直不起腰。 苏棠瞪了他一眼:“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小心闪着腰!” 朱星宸心情大好,径直走进衙内,嚷叫道:“郭大人,升堂!” “诶?……是,殿下。”郭耘暗暗瞥了苏棠一眼,不禁冷汗直流,连忙跟进去命师爷升堂。 众人顿时散去,院内只剩苏棠、沈煦和王霁轩三人。 沈煦望着王霁轩叹了口气:“你是猎魂人,为何跟异族来往?” 苏棠听此问话,疑惑地望向沈煦。 他又为何与她来往? 王霁轩仰望天空,一脸释然地微笑着:“一切都是命定,没有‘为何’。” 沈煦略怔,忽然浅笑道:“进去。” 苏棠对沈煦这一笑颇为不解,追去问:“王霁轩说的话并无幽默之处,你在笑什么?” “笑你。”沈煦侧头看她,“你如果不想成为全城的笑柄,那就趁今晚赶紧离开,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否则以晋王的脾性,明日一大早必定会派人来强制执行。届时,你若敢反抗不从,便会让惇王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横竖都于你不利。”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苏棠极不甘心:“你为了赶我走,可真是绞尽脑汁。” “我是在帮你。”沈煦的声音轻得似有若无。 苏棠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沈煦瞥了她一眼,掀袍而坐,仔细听审。 郭耘一拍惊堂木,喝道:“王霁轩,你为何杀害崔家五小姐?” 王霁轩伏在地上如实招来:“那日尘舞身负重伤,我用尽许多办法都不能救活她,猛然想起积灵草可治百病,于是就去山林里寻找。 “所幸上天眷顾,让我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积灵草,可谁想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仇家,交手时不慎将积灵草丢失。我甩掉仇家以后循着香气一路寻去,却发现积灵草被崔家五小姐做成了甜饼…… “我好言劝她将积灵草还给我,谁知她完全不听,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吃得一干二净。那是救命的药,她竟然做成点心,如此暴殄天物实在是该死!所以……我在冲动之下刺穿了她的腹腔,从食道里取出积灵草,喂给尘舞救命。” 郭耘只觉离奇,问道:“你只取了积灵草?那崔家五小姐的心脏是何人挖走的?” 王霁轩一脸茫然:“我没有挖她的心脏。” 郭耘问:“你没有挖崔家五小姐的心脏,那为何心脏不见了?” 王霁轩道:“当日有仇家一直追杀我,大概是他做的。” 郭耘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问道:“照你所说,是另有其人挖走了崔家五小姐的心脏?” “总之非我所为。”王霁轩抬起头来对上郭耘的视线。 “王霁轩,我有些话要问你。”苏棠忽然起身,在王霁轩面前来回踱步,“你是道士,常年居于深山,怎会对海里的草药如此了解?” 王霁轩应答自如:“我幼时曾随父亲在海边生活过一段时间,见过许多稀奇的东西。” “哦。”苏棠笑了笑,“那你可知,积灵草生长在大海何处?” 王霁轩想了想,回道:“海底。” “没错,就是海底。”苏棠蓦地有了信心,“海底深不可测,你是如何潜下去并找到积灵草的?” 王霁轩一愕,眼神闪烁地回道:“积灵草生长的地方很浅,闭气潜水下去便可。” 苏棠目光一凛:“拿水来!” 衙役很快就抬上一缸水。 苏棠道:“海底深暗,寻东西绝非易事,你且先闭气自证,我才信你所言。” 王霁轩略显慌张:“需闭气多久才可自证?” “一刻钟。” 第213章 案件真相 山风徐徐,尘舞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更显得柔弱可怜。 “喂,你别松手。”王霁轩双手死死地攥紧鞭子,“我试着拉你上来。” 尘舞攥紧鞭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爬上去。 “你走。”王霁轩捡起地上的剑插回剑鞘,“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要放了我?”尘舞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霁轩,“你追了我三天三夜,就这么放了,当真甘心?” “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王霁轩避而不答。 “我……”尘舞见他注视着自己,两行泪水适时落下,“我身中奇毒,已经是回天乏术,大概活不到两年了。就算你今日饶过我,两年后我也会毒发身亡。” 王霁轩惋惜地叹气:“只可惜我不通医理。” “通医理也没有用,需得长生之法才可救我。”尘舞不愿再与他啰嗦,“小道士,有缘再见了。” 这一别再见,便是尘舞遭遇元光道长围剿。 “尘舞,你杀我父亲,又夺我秘宝,新仇旧恨就在今日一同了结!”元光道长袖袍一挥,一把长剑从身后飞出,瞬间洞穿她的腹腔。 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尘舞虚弱地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赫然望见元光道长身后的王霁轩,急忙投去求救的眼神。 王霁轩视若无睹,垂下眸跟随师父离开。 尘舞不知昏睡多久,直到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睛一看,已是深夜,王霁轩正在周边拾柴。 “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尘舞注视着他,轻浅一笑。 “怎会忘记。”王霁轩将木柴架在一起,生起火来,“那封信,是我写给你的。” 尘舞脸色突变:“你用信做诱饵,引元光老道杀我?” 王霁轩急忙摇头:“你误会我了,我是想救你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帮了倒忙。” “那副字画上写的是我们的文字,我已经知道要如何粹炼结魄晶了。”尘舞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真的吗?”王霁轩掩饰不住地高兴,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顿时慌张地抽回手去添柴。 “只是我身负重伤,就算知道长生之法,也没有时间去修炼了。”尘舞靠在树上,仰头望着星空,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也不知,我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光。” 王霁轩连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口,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这样……我用的是最好的伤药,为何还在流血?” 尘舞嗤笑一声:“你真是天真,元光老道要我死,还会手下留情么?现在,只有积灵草才能救我。” 王霁轩忙问:“积灵草在何处?” “积灵草长于深海,极其稀有,你就算会潜水也找不到的。”尘舞咳了两声,捂着疼痛的伤口道,“不过,我在京郊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水魔兽的踪迹。水魔兽爱美,喜闻积灵草的香气,皮肤的褶皱里定会藏纳一些,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完整的株叶。” “我这就去找。”说着,王霁轩起身就要走。 “慢着,”尘舞拿出一包药粉递给他,“这是毒药,打不过就洒进它的眼睛里。” 王霁轩接过药粉,在树林里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正在睡觉的水魔兽。 这水魔兽长得像狗熊,只不过浑身无毛,褶子又深又厚层层叠叠,彷如一层一层的口袋。 王霁轩悄悄绕到水魔兽身后,一个褶子一个褶子地翻过去,竟翻出一些小海鱼、海马、螃蟹、蛏子、章鱼等各种各样的小生物。 突然一条小蛇从褶皱里蹿出来,吐着信子直咬王霁轩的鼻头。一时慌张之下,他举剑猛地砍过去,小蛇瞬间分为两半,却也不慎划伤了水魔兽。 水魔兽怒吼一声,甩着脑袋狠力横撞,将王霁轩顶得飞上高空,重重地摔在岩石上。 还未缓过气来,水魔兽又再次攻击,王霁轩连忙掏出药粉,对准它的双眼洒出去。 水魔兽疼得捂住双眼,想从山洞缝隙里逃生。奈何缝隙太小,它只得蹭平褶子挤出去。顿时许多寄居在水魔兽里的动物纷纷掉落,一株完整的积灵草赫然在目。 王霁轩没想太多,连忙去水里捞草药,不料脚上一疼,一条小蛇从水里迅速游走。他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用轻功离开此地。 岂料使用功力竟让蛇毒蔓延,王霁轩从空中坠落,不省人事。苏醒以后,发现是一老者救下了他,于是拜别老医生,循香找到城北崔家。 王霁轩到崔家时,崔家五小姐已经将积灵草做成的甜饼吃得一干二净,于是只能回去找尘舞。 尘舞得知此事气得不轻:“你怎么能把救命的草药就这样丢了?趁她还未消化,速去划开她的食道,取出残留的积灵草。” 王霁轩一惊:“可是这样做,那个孩子一定会死。” “那你想看着我死吗?”尘舞情绪激动,伤口拉扯得极疼,又猛烈咳嗽了一阵。 王霁轩安慰道:“我再去找一找,一定还会有积灵草的。” “我等不到了!”尘舞一掌劈在他的脑门,以毕生之力施展出一个强大的幻境。 王霁轩眼珠翻白,被迫灌入尘舞的意念,只听得她大喝一声“速去崔家取回积灵草”,于是便乖乖地朝城北而去。 尘舞如愿服下积灵草,于是命令王霁轩返回道观。因重伤虚弱,尘舞又折返案发现场,剖了崔家五小姐的心脏补身体。 “……这就是真相。”尘舞垂着眸,声音越来越低。 郭耘道:“尘舞指使王霁轩杀害崔家五小姐,证据确凿。师爷,拿口供给她签字画押。” 师爷放下毛笔,将口供呈给尘舞确认:“确认无误后,在此处画押。” 尘舞瞥了一眼,直接画押。 “慢着!”朱星宸跳出来,指着昏睡的王霁轩道,“虽然他是被尘舞指使杀人,但崔家五小姐毕竟是死在他的手上,怎能由尘舞一人担责?” 沈煦知晓朱星宸的意图,也帮腔道:“尘舞为主犯,王霁轩为从犯,皆是杀害崔家五小姐的凶手。” 苏棠不服:“王霁轩中了幻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能判他为凶手?沈亦安,你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第214章 反转 苏棠的情绪过于激动,一时疼得浑身乏力,伏在地上微微喘息。 沈煦急忙回身扶住苏棠,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苏棠呛咳一下,囫囵地吞下药丸,顿觉伤口疼痛减轻许多,于是惊讶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止疼药。”沈煦见她说话中气足,稍稍宽心了一些,“你当真以为,王霁轩什么都不知道吗?” 苏棠茫然地看着王霁轩,难道事情还有反转? 沈煦用猎魂术唤醒王霁轩,问道:“你为何说尘舞是你的妻子?” 王霁轩空洞地望着房梁,痛恨、自责、喜悦、担心一一从眸中闪过,猛地坐起来看向尘舞,回道:“我在幻境中,已经与阿舞成过亲了。” 尘舞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捧腹大笑:“哈哈哈,那都是假的,你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其实根本就没有碰过我。” 王霁轩毫不意外,眼眸逐渐黯淡下来:“你只愿给我一个幻境么?” “幻境还不够么?你还想要什么?”尘舞冷望着他,“难道想要真的与我肌肤相亲?呵,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罢了。” 一句话瞬间刺痛王霁轩,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你可记得,你杀了崔家五小姐?”沈煦问。 “不记得。”王霁轩望着地面,心如死灰。 沈煦循循盘问:“适才苏棠要尘舞入水自证,你为何极力阻拦?” 王霁轩道:“我中了幻术,被人操控,并不知晓为何要那么做。” 沈煦走到尘舞身边,问道:“王霁轩,你现在是否清醒?” “当然清醒。”王霁轩一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何问这种问题。 沈煦静静注视着他,忽然一把拉起尘舞,作势要推入水缸。 王霁轩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抱住尘舞,死命撞开沈煦,或许是动作太快身子不稳,顿时护着尘舞一齐摔在地上。 尘舞趴在王霁轩的身上,惊愕地望着他:“你为何这么做?” 王霁轩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已经暴露,猛地推开尘舞,气急败坏地抢过衙役手里的兵器,一剑刺向沈煦。 沈煦微微侧身,两指夹住剑身,道破他的心思:“你知道自己中了幻术,两次阻止尘舞入水其实是为了救她,所以,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杀了崔家五小姐。虽是尘舞指使你做的,但你也动了杀心,只是下不去手,才甘愿被尘舞操控。” 王霁轩摇着头:“不是……不是这样……崔家五小姐的死与我无关,都是她指使我做的!”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亲手杀了她。”沈煦将剑挪向尘舞,并在剑上做了手脚。 王霁轩踉跄着持剑跌到尘舞跟前,那剑突然不受控制,猛地刺向尘舞的心脏。 王霁轩双手拽紧剑柄,奋力往回拔,尘舞惊恐地从剑下逃脱,躲到柱子后道:“王霁轩,你竟然想杀我!” 沈煦手指略动,操控着那把剑追着尘舞刺去。 王霁轩顿知此剑被沈煦施了法。 沈煦其名猎魂人无人不知,若想从沈煦手底下救出尘舞,只怕是不太可能。而尘舞已经认罪,就算沈煦当堂斩杀尘舞,无论是身为人族还是猎魂人,他都是在维护正义,绝无任何责任。 王霁轩想到此处,忽然徒手握住剑刃。 沈煦一惊,略有松懈:“王霁轩,松手!” 王霁轩趁此时松开剑,以比剑更快的速度冲到尘舞身前,为她挡下致命一刺,顿时鲜血直流,瞪着眼缓缓坠地。 尘舞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王霁轩。 她在人间游走两百余年,自以为看透天下男人,从不肯轻易交出真心,只一心修炼结魄晶,妄图参悟长生之道获得永生。 因此,她对王霁轩并无感情,不过是利用男人的私欲替自己办事。这种手段屡试不爽,却从未有人像他一样,在幻境之外也能如此待她。 尘舞一时不知所措,看着那只血手颤悠悠地抬起来,没有任何反应。 苏棠着急地提醒她:“他有话要跟你说。” 尘舞听闻此话,反而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霁轩的手忽然顿住,绝望地看着尘舞。 尘舞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质疑道:“你既然动了杀心,为何还要虚伪地拒绝我,不肯杀人取积灵草?” 王霁轩盯着尘舞,嘴唇翕张,半晌说不出来话。 “他的道,不允许他杀人族。但为了救你,却不得不那么做。”沈煦喂王霁轩服下药丸,代替他解释,“猎魂人都受过幻术训练,你的幻术并不高明,若非他早已动心,怎会甘愿进入你编织的幻境。” “动心?”尘舞怀疑地望着沈煦,忽然大笑不止,“哈哈哈,你们男人有真心吗?哈哈哈……” 尘舞蓦地扯下衣裳,只见背后有一块极深极长的刀疤,沿着脊梁骨蜿蜒而下,犹如一条巨型蜈蚣伏在上面,狰狞而可怖。 “当年只怪我太过天真,才会相信你们男人。”尘舞恶狠狠地扫一眼在场所有人,“我助他考取功名,助他家财万贯,助他成为京城第一首富,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这一道可怖的伤疤!他竟然想杀了我,竟然将我扔进虿盆,任千万毒虫蛰咬!这,就是你们男人做出来的事情!” 朱星宸听着极为不爽:“哎哎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明明是你非要从浊水里捞王八,关我们什么事?” 苏棠虽不喜朱星宸,但可怜王霁轩的一片真心,也随之劝道:“不论前人如何,王霁轩总归没有对不起你,甚至不顾危险去救你,为何不能尝试着接纳他?” 尘舞其实早已动摇,只是置身于虿盆里的恐惧挥之不去,对所有男人都抱有排斥。今日经他们劝解,忽然正视起自己的内心。 她缓缓走到王霁轩身边,蹲下来凝视着他,问道:“我其实是寿命将尽,并没有得什么不治之症。你可知道,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皆是谎言。” 王霁轩虚弱地笑了笑:“当然知道。” 尘舞眼眶含泪,不解地问:“我满口谎言,对你没有一丝真心,为何还要如此待我?” 第215章 双赢 王霁轩微笑地望着她,不愿意被旁人听见,于是声音压得极低:“我明知异族善幻术,却还是心甘情愿深陷其中,只因那个人……是你。” 尘舞的泪水顿时如断线的珍珠不停落下,一时情难自已,扑在他的身上大哭起来。 苏棠和沈煦的五识异于常人,王霁轩所言皆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心有灵犀地望向彼此,目光相触之时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各自慌张地错开视线。 朱星宸竖着耳朵去听,却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凑过去嚷道:“王霁轩,审讯所言皆是证词,你刚说了什么,给本王大声说清楚!还有你,公堂之上不许哭哭啼啼!” 尘舞蓦地回头狠瞪,霎时朱星宸落入一个黑暗的空间。 低头一看,满地蛇虫蝎蚁迅速钻进他的衣裳,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直至七窍全被虫子堵住。 “呃……呃……呃……”朱星宸的喉头哽着,发出一连串诡异的声音。 “殿下。”沈煦破除幻境,一掌劈在朱星宸脊背上,顿时吐出一口浓痰。 朱星宸瞬间醒转,眼前逐渐有了光亮,他霍地站起来想寻仇,却发现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尘舞和王霁轩不见了。 “人呢?”朱星宸暴怒着,“尘舞那贱妇在何处?” 沈煦道:“带着王霁轩逃跑了。” “什么?”朱星宸气得狠踹水缸,不禁疼得哇哇直叫,“郭耘,你干什么吃的,人都在衙门了还能放走?还不速去寻来,本王定要将那贱妇碎尸万段,扔进虿盆喂虫!” “是,殿下。”郭耘惊惶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朱星宸实在不解气,冲上去一把拽下郭耘的帽子,狠狠甩在地上,怒喝:“若不能找回那个贱妇,你的下场便如同此帽!” 郭耘惊得伏地叩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沈煦眉头略皱,拉住朱星宸道:“殿下,你莫非忘了陛下的嘱咐?” 朱星宸不甘地踹了郭耘一脚:“起来!” 苏棠乜斜着眼睛看朱星宸,不愿再与这种人待一处,于是拖着虚弱的身子,缓缓走出公堂。 “喂,贱妇,本王准你走了吗?”朱星宸嚷道。 “案件已结,我为何不能走?”苏棠回头冷睨他。 “你输了赌约,还想走?” “我何时输了赌约?” “杀害崔家五小姐的凶手乃是王霁轩,王霁轩又是我的部下沈亦安寻来的。按照赌约,当然是你输了。” “尘舞指使王霁轩杀人,也是凶手。” 朱星宸冷嗤一声,转头看向郭耘:“郭大人,你是京兆尹,这起案件该由你来宣判。” 郭耘刚捡起乌纱帽,拿在手上拍了拍灰尘还没来得及戴上,就听见朱星宸唤他断案,于是惊得手一抖,帽子顿时掉进水缸里。 沈煦知他恐惧,便挺身而出道:“尘舞和王霁轩皆是杀害崔家五小姐的凶手,此次赌约,双赢。” “什么双赢?郭耘,你是不是瞎了?” 朱星宸回身正想去揍郭耘,正巧望见沈煦步出公堂,这才反应过来适才的话是沈煦说的,于是低声道:“亦安兄,父皇不是叫你来帮本王么?你怎么尽帮着那个贱妇?” “陛下是让我助你查出凶手,并非要我是非不分,无视律法。”沈煦冷瞟他一眼,“你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总将粗鄙之语挂在口头,如此德行,日后怎堪当大位?” 话罢,沈煦抓住苏棠的胳膊,强行将她拽离京兆府。 身后传来朱星宸的怒喊:“沈煦!你不过一个臣子竟敢教训本王,你信不信,本王这就回去禀告父皇,让父皇撤了你的大将军之位!” “请便。”沈煦脸色阴沉,不顾苏棠挣扎,径直将她扔上马,随后翻身坐于身后,手握缰绳,将她环抱其中。 苏棠经这一粗鲁的抛掷,顿时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素衣。她没有吭声,沈煦便也没有注意,目视前方专心策马。 马背颠簸,苏棠尽量坐直不挨靠他,但伤口剧疼无比,渐渐就没了力气,不慎往右边歪了一下。若不是有臂弯阻挡,必然会坠下马去。 沈煦这才发觉苏棠的小心思,于是搂紧她的纤腰,冷声道:“不必做这无谓的坚持,我对你并不感兴趣。” “你放我下来。”苏棠妄图掰开他的手臂。 岂料沈煦手臂一抬,竟将她的双手也一齐禁锢,死死搂住不松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棠有些愤怒,“你既然对我没有兴趣,为何总要来撩拨我?难道就因那一纸婚书,就因我先向你走了一步,就要如此戏弄我?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跟你说清楚,我宁愿跟朱星宸那种人在一起,也不会再喜欢你!我对你的喜欢,早就在破庙那夜断绝了!” 沈煦忽然怔住。 他垂眸看她。 她的墨发迎风,丝丝缕缕地拂过他的心口,似针扎一般疼。 视线下移,忽然望见一片醒目的红晕,她胸前的血迹在素衣上越发扩散。 “少说话。”他低声提醒。 “你说什么?”竟然如此无视她的真心。 苏棠狠狠地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下,将满腔怨气重新憋回心底。 沈煦不禁失笑。 “笑什么?”苏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如果不想摔下去,那就别乱动。” “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煦没有说话,跑了一段路后突然勒住缰绳。 苏棠抬头一看,惊道:“丞相府?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疗伤。”沈煦揽着她飞身下马。 “你确定丞相不会杀了我?”苏棠连连摇头,“他上次就说我是狐媚子,意图勾引你。” “我觉得……”沈煦拽住她宽大的衣袖打了一个结,然后扯着衣结往府里走,“我爹也没有说错。” “沈亦安,你太过分了……”苏棠气得心口疼,捂着伤处大口喘息。 “怎么了?”沈煦见她状态不对,慌忙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闯进自己的院子。 柴雪凤听闻二公子回来,欢喜地出来迎接,边走边问身边的小丫头:“燕妺,我这发簪插歪了吗?” 燕妺仔细看了看,笑回:“雪凤姐姐,好着呢。” “我好看吗?” “雪风姐姐是府里最漂亮的大丫鬟,当然好看。” 柴雪凤转过走廊,一抬头便望见沈煦怀里的女子,顿时脸色忽变。 第216章 嫉妒 沈煦看见柴雪凤,忙道:“叫梨初过来。” 柴雪凤瞥了苏棠一眼,回道:“三公子吵着闹着要梨初带他去放纸船,梨初拗不过,便带三公子去了。公子有什么事情,吩咐雪凤做也是一样的。” 沈煦将苏棠放到自己的床上,血迹染脏了被褥。 柴雪凤略惊:“公子,您的床……” “去拿人参来。”沈煦打断她的话。 “是。”柴雪凤冷扫苏棠一眼,不动声色地退下。 燕妺见柴雪凤面有愠色,连忙问道:“雪凤姐姐,你怎么了?” 柴雪凤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出院子,一转身突然撞到一个小丫头,顿时劈手扇过去,怒喝:“不长眼睛的么?在丞相府竟也如此冒失!” 那小丫头连忙伏地求饶:“雪凤姐姐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 柴雪凤瞪她一眼,提裙下了楼梯,转进一间屋子。 “雪凤姐姐,是公子惹你生气了么?”燕妺小心翼翼地追来问。 柴雪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长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株人参。她狠狠合上匣门,终于憋不住地吐露心声:“公子素有洁癖,他的被褥从来只让梨初碰,而那女子满身是血,公子竟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 燕妺顿悟:“公子难道对她有意?” 柴雪凤咬牙道:“公子年少成名,自是意气风发狂放不羁,怎会看上那些娇柔又守规矩的大家闺秀。那女子一出手就稳稳抓住公子的喜好,只一招抢亲便成功摄其心魂,令公子刮目相看,当真是好手段!” “你的意思是……公子喜欢那女子?”燕妺有些不相信,“公子不是属意梨初姐姐么?” 柴雪凤斜睨着她,冷哼一声:“谁告诉你公子对梨初有意的?” 燕妺慌忙低眉:“是我瞎猜的,雪凤姐姐,你别生气。” “你知道公子为何对梨初不一样么?”柴雪凤将匣子塞进她的怀里,“因为三公子喜欢梨初,公子待梨初如同家人,从未逾矩过。梨初迟早会嫁给三公子,成为我们的主子,这种话不许再说,会有损梨初的名声。” “是。”燕妺不禁羡慕,“雪凤姐姐,你待梨初姐姐可真好。” 柴雪凤转眸看向枝头颓败的花瓣,忍不住暗暗蔑笑。 只要不是二公子,就算梨初嫁给丞相,又与她何干? 两人走出库房,燕妺回身正想上锁,柴雪凤忽道:“我来锁门,你去打些热水送去公子房里。” 燕妺领命退下。 柴雪凤重新走进库房,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匣子,从匣子里捻了些粉末撒在人参上面,然后物归原处。 “公子,热水来了。”燕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探头看了看昏睡的苏棠,“公子,这位姑娘的衣裳尽是污血,不如让奴婢来为她擦拭身子?” 沈煦目光不离苏棠,头也不回地拒绝:“水放下,出去。” “是。”燕妺放下水盆,缓缓退下。 柴雪凤撇了燕妺一眼,拿着人参进来问:“公子,这人参该怎么用?” 沈煦接过人参,放在热水里清洗一遍,用匕首削下一块塞进苏棠的嘴里。他伸手正想去扒她的衣裳,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人,于是道:“雪凤,你出去。” “公子是要为姑娘更衣么?”柴雪凤有些慌张,“男女授受不亲,若传出去只怕会损害姑娘的名声,这种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做。” 沈煦忽然一笑:“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亲,早就没有名声可言,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这些?” 柴雪凤虽知自家公子素来有些离经叛道,但平日里对女子都是恭敬守礼,从未有过风流传闻。今日陡然听到沈煦此番言论,一时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沈煦见她杵着不动,再次道:“出去时掩上门。” “……”柴雪凤看苏棠的眼神简直要喷出妒火,“是。” 她缓缓掩上门,绕到屋子的另一边,从一扇小窗里窥看沈煦的动静。 苏棠嘴里含着人参,逐渐有了一丝力气,睁开眼睛正对上沈煦的目光,略微有些吃惊:“你干什么?” 沈煦察觉到柴雪凤在屋外,顿时心生不悦,两指拈起一块参片,似甩暗器一般蓄力扔出去。 只听得一声短促的尖叫,柴雪凤慌张地跑远了。 “是柴雪凤。”苏棠觉得奇怪,“那不是伺候你的丫鬟么?为何窥视你?” “不过是徒添妄想。”沈煦不屑道,“要不是看在她从小伺候我的份上,早就发卖出去了。” “你不是五岁就跟随玄微道长去天居山了么?她如何伺候你?” “她是我去天居山时救下的。”沈煦想到当年的柴雪凤,不禁觉得惋惜,“雪凤当年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她一家老小皆死于饥荒,后来随着流民逃难,险些饿死在路上,幸好被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所救。老人临终时已经有数天没有进食,唯一的心愿便是吃一块肉,不愿做饿死鬼。于是她割下腿上的肉煮熟喂给老人,从而了却恩人一桩心愿。那时,她才十岁。” 苏棠忍不住质疑:“你那时才五岁,怎么救她?” 沈煦笑了笑,道:“我三岁便可倒拔大树,五岁就已经能与七尺壮汉对战。欺辱雪凤的人不过是一些饥饿的难民,对付起来并不费力。” “五岁就能救人了,可真是天赋异禀。”苏棠想起自己的幼年,只觉自叹不如,“想我五岁时,只会躲在鲨鱼嘴里拔牙。” “你拔鲨鱼的牙?”沈煦实在想不到她幼时如此顽皮,一时忍不住笑出声。 “所以母亲才将我扔给圣姑啊。”苏棠撇了撇嘴。 两人相视一笑,霎时,世间所有东西仿佛都静止了。 一片落花从窗户里飘摇而下,恰好停在苏棠鼻尖,令她陡然清醒。 苏棠摸下落在鼻尖的花瓣,探头环视一眼,发现这里是成亲时的喜房。 “喂,这是你的床?”苏棠推了推坐在床沿的沈煦,“让开,我要下来。” 沈煦纹丝不动,攥住她的手腕道:“别动,我要给你疗伤。” 第223章 选谁同归 “师叔!” 陆泊琛拢紧衣裳想跟过去,但想到苏棠无法行走,又转回去问道:“这附近有百姓居住,明日定有村妇过来浣衣,你留在湖边会有危险,我带你走可好?” 苏棠低头看了看鲛尾,疑惑道:“你要怎么带我走?” 陆泊琛一把抱起苏棠,不敢直视她,低声问:“这样……可好?” 苏棠一时不备,惊得环住他的脖颈,却很快淡定下来,无所谓道:“现下我无法行走,也只能这样了。” 沈煦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伫立在原地,等着他们跟过来。 陆泊琛经过时,沈煦蓦地伸手掀开苏棠的裙摆,盯着鲛尾冷声道:“异族善魅,泊琛,你莫要被她迷惑了。” 陆泊琛解释道:“师叔,你错怪阿棠了。她被白云观的猎魂人抓住,还受了显形药,得到明晚才能化为人形。” “以你的异术,白云观的道士如何能抓到你?”沈煦拉住苏棠的手强行把脉,略微吃惊,“你中毒了,是白云观的道士做的?” 苏棠用力抽回手,不悦道:“谁做的,你心里没数吗?” 陆泊琛惊道:“师叔,阿棠中了何毒?” 沈煦摇了摇头:“这毒极其诡异,她体内的能量一直在溃散。不强行运功便能安然无事,一旦运功就会加速溃散,恐有性命之忧。” 苏棠黛眉紧蹙:“难怪我一催动结魄晶就觉得浑身难受,原来是中了毒。” 陆泊琛问:“师叔可知这是何毒?” 沈煦望向苏棠:“我得取血看看。” 苏棠配合地伸出手。 沈煦忽然瞧见手臂上的大片淤青,撸起衣袖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苏棠掩住淤青,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沈煦瞪向陆泊琛。 陆泊琛忙道:“那小道士不守门规,想割下阿棠的鳞片做伤药,这些伤应当是挣扎时留下的。” “割鲛人鳞片犹如生剖人皮,是不可逆的暴虐行为,门规里明令禁止,违者以杀人罪论处。如此大罪,他们竟敢触犯!”沈煦眼露杀意,“那小道士在何处?” “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我杀的。”苏棠看他一眼,已经做好了沈煦找她算账的准备。 沈煦神情微缓,冷冷吐出三个字:“杀得好。” 苏棠出乎意料地望向他。 同为猎魂人,沈煦和陆泊琛必然都熟知这条门规。 陆泊琛心肠柔软,定是下不去手惩杀小道士,才选择闷不做声。而那小道士触犯门规罪有应得,所以他没有过多责怪于她,但心底仍旧不认同她的做法。毕竟,惩治门派违规者都是先交由高级猎魂人审讯,还轮不到她一个鲛人来动手。 而沈煦铁面无情,做事雷厉风行,瞧着像是墨守成规之人,却没想到会赞同她的做法。一时令苏棠刮目相看,愤懑之心稍得慰藉。 “走。”沈煦从陆泊琛手里接过苏棠,“泊琛,你身子骨太弱,回去路途遥远,还是我来带她。” 陆泊琛试探道:“师叔当真与阿棠没有婚约?” 沈煦愣了愣:“没有。” 陆泊琛笑道:“师叔,我身子骨弱只是假象,从这里到京城不过十里路,以我的能力绰绰有余。” “可是你走得慢。”沈煦不松手。 陆泊琛也抱紧苏棠:“师叔,这种差事应当是晚辈来做,您是长辈,可不能让您累着。”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正值壮年身体矫健,怎会累着?”沈煦强行抱走苏棠,“她身中奇毒不能再拖了,我轻功比你好,就先行一步带她去国师府找解药。” “师叔!”陆泊琛急步追上去,意欲抢回苏棠,“您与阿棠的婚约当真是假的吗?您当真对阿棠无意?” 沈煦侧身挡住陆泊琛,不让他触碰到苏棠,“按辈分,你应当叫她婶婶,而不是阿棠。” 苏棠满头雾水地望着沈煦,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陆泊琛看到苏棠的神情,不禁一笑:“师叔可问过阿棠的意愿?” 沈煦颇为自信:“她自然选我。” 苏棠顿觉沈煦自信的神色极为欠揍,偏不遂他的心意,伸手去抓陆泊琛的衣裳,道:“陆泊琛,抱我。” 沈煦不可置信地低眸看她。 “师叔,松手。”陆泊琛伸出手。 “苏棠,你可想清楚了。”沈煦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苏棠毫不犹豫地回复:“想清楚了,我跟陆泊琛一起回去。” 沈煦盯着她沉默半晌,扔进陆泊琛怀里,转头便走。 陆泊琛连忙接住苏棠,因沈煦扔的力道太大,不禁往后踉跄了几步。 苏棠吓得搂紧陆泊琛的脖颈,质疑地问:“你能行吗?” “当然,我就算摔着自己,也不会摔了你。”陆泊琛温声道。 沈煦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紧咬后槽牙,飞身上树消失在夜色里。 陆泊琛望着沈煦消失的地方,暗想:“师叔已向她表白两回,她是没有听出来,还是刻意忽视师叔的真心?” 他的笑容逐渐凝固,深深地望着苏棠:“你当真没有听出来,师叔的意思吗?” 苏棠后知后觉才明白沈煦的话中之意,起初半信半疑,不敢相信,后来想到他弃自己离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道:“沈亦安又不是第一次戏耍我了,何必当真,谁认真谁就输了。” “是戏耍吗?”陆泊琛唇角微扬,“抓好了,我送你去国师府。” 苏棠忙阻止:“我才不要见陆然。” 陆泊琛劝道:“师父精通医术,无论什么疑难杂症都有方可治。灵力溃散非同小可,你莫要任性。” 苏棠不信:“哪有那么严重,定是沈亦安在骗我。” “不论是真还是假都不能掉以轻心,你这病让师父看过,我才能放心。”陆泊琛不管不顾地抛出天机扇,借助天机扇的力量在空中迅速飞行。 疾风凛冽,苏棠生怕掉下去,紧紧环住陆泊琛。 陆泊琛感受到她的温度,霎时心弦一颤,试探地问:“师叔天下无双,是许多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不知阿棠是否对他有意?” 苏棠正生着闷气,口是心非道:“嘁,沈亦安还真以为他是个香饽饽,天下女子都喜欢的,我偏就不要。” 陆泊琛不知苏棠真意,不禁暗喜。 第226章 解奇毒 沈煦探出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国师府。门窗皆由黑布遮掩,屋内犹如夜晚。 沈煦看着桌上的长烛,不解地问:“师兄,阳光正好,为何蒙上暗布?” “小棠体内燥热,经不起一丝一毫的热光。”陆然从里屋徐徐走出,“查得怎么样了?” 沈煦答道:“是人参。” 陆然思忖片刻,理清病因分析道:“极寒之地产极热之物,合蓟草可治一切寒症;人参大补元气,本是一味良药,但与合蓟草同食会使得肝火旺盛,从而灼伤肺胃,一运功将会引起气火上逆,因此容易咳血。异族长居深海身体至寒,遂与之相克,故而导致灵力溃散。” 沈煦瞬间明白,神色凝重地问:“师兄可有办法救她?” 陆然再次给苏棠把脉,淡然道:“我尽力救治。” 沈煦忙拱手道谢:“亦安谢过师兄。” “亦安,你为何这般在意她?”烛火迎风跳跃,映在陆然平静如死水的眸子里,隐隐居然有些微颤动。 沈煦沉眸望向苏棠,嘴角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声音忽然生涩起来:“我对她,就如你对苏若。” 陆然的心口彷如被利刃击穿,良久没有喘过气来。他忽然一笑:“原来,二十年前的沈亦安,是真的沈亦安。” 沈煦眉头轻皱:“师兄此话何意?” “当我看到长大后的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脾性与同样的猎魂术,我很难不将你跟那个人联系起来。但是……”陆然还是不敢相信,轻轻摇着头,死水般的眼眸里蓦地有了波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告诉我,该如何回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你见过我?”沈煦不禁动摇。 难道,他错怪她了? 陆然失态地钳住他的双臂逼问:“亦安,你告诉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回到二十年前?我要回到二十年前……” 沈煦反应过来:“你想救活苏若?”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陆然似一片飘零的秋叶,徐徐坠地。 沈煦怅惘地注视坐在地上的陆然。 自他有记忆起,陆然便一直是这般待人不冷不热,除了炼药,仿佛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常年关在炼药房里。因此,他虽与陆然同为玄微道长的弟子,却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后来,陆然收陆泊琛为徒,一直放任自由甩手不管,使得陆泊琛东学一招,西学一式,拼拼凑凑地才勉强修炼到中级猎魂人。大概是过意不去,陆然将天机扇赠给了陆泊琛。 相传,天机扇是苏若与陆然的定情信物。扇面乃是苏若精心挑选的数万匹上等鲛绡炼化而成,扇骨所用的玄铁和鲲骨也是历经艰辛得来,此扇饱含了苏若对陆然的爱意。 玄微道长仙逝那年,陆然忽然将视若珍宝的天机扇赠给陆泊琛,重拾掌门之位,管理天居山。大家都以为掌门闭关十余载终于参悟,却不知他那双极温柔的眼眸里,从此缺少了一道光亮——那道光,早就随着苏若离开了。 烛芯垂进油里,微光黯淡。 沈煦提剑轻挑,屋内又亮堂起来。 “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二十年前。”沈煦垂下头,略表歉意,“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陆然身子一怔,迅速恢复平静,缓缓站起来背过身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望着苏棠,声音极淡:“此事不宜太过张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沈煦点点头,问道:“师兄打算如何救苏棠?” 陆然摊开针灸包,拿出一根银针在火焰上灼烤,“我只能尽力而为。” 说话间,陆然已经一针扎进苏棠手臂上的穴位中。他的动作极为轻柔,岂料银针扎进去之后竟立刻化为乌有。 “银针在何处?”沈煦诧异地抬起苏棠的手,细细观察一番。 陆然眉头紧皱,又捏取一根银针继续扎针。这一次他催动了体内的灵力,护着银针扎进穴位里。 陆然的医术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深通医理,经验丰富,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他沉思片刻,只能靠灵力将苏棠体内紊乱的气息调理顺畅,但依旧无法彻底清除残留的毒素。 陆然暗叹一声,拔出银针。 就在此时,他的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陆然一惊,连忙收回灵力。 陆然抬起右手,看着手腕处的一条黑色印记,神情极为不解。 沈煦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气息不稳罢了。”陆然不动声色地掩盖住黑色印记。 沈煦闻言松了口气,关心地问:“你没事?“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陆然笑着摇头。 沈煦见陆然神情正常,也稍稍放下心来。 陆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沈煦的肩膀,说道:“亦安,你到外面等一会儿。” 沈煦深望苏棠一眼,抱拳作揖再次道谢,转身出去。 陆然关紧房门,借着烛光观察那道黑色印记。他试着催动魂契,发现体内有一股灼热的力量在血脉里奔腾,异常疼痛难忍。 是被反噬了。 陆然连忙封住心脉,以免毒素蹿进魂契里。 陆然迫切地寻求解毒之法,医书被翻得掉了一地,满屋狼藉,直到赫然看见积灵草的名字。 “积灵草长于深海,与异族同生,或许可以救活小棠。” 陆然从匣子里掏出一株珍藏多年的积灵草,捣碎后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入积灵草内。 积灵草接触到血液后迅速溶化,液体缓慢流转,渐渐形成了一股淡绿色的汁液,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陆然喂苏棠喝下,并动用自己的灵力在她的体内游走一圈,借助积灵草彻底排尽毒素。 苏棠立即醒转,望着陆然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解毒。”陆然忽觉头昏,微微踉跄了一下。 鲛尾无法在地面行走,苏棠遂高声问道:“喂,你怎么了?” 沈煦听到苏棠的声音欢喜地冲进来,恰巧看到陆然晕厥过去,于是连忙奔过去抱住他,急声呼唤:“师兄?师兄!” 第227章 情意 陆泊琛把脉过后,神情凝重地说:“师父的灵力在溃散。” 沈煦愕然:“这到底是什么毒,竟有如此威力。” 陆泊琛拿起药碗轻嗅,沾点残药尝了尝,仔细辨别道:“有积灵草香和血腥味……难道这就是解药?师父为何也会中毒?” 沈煦提醒道:“先将师兄救醒。” 陆泊琛连忙去药柜找药,蓦地一瞥,发现装积灵草的长匣子就扔在地上,怅然道:“师叔,没有积灵草了。” “我去取。”沈煦转身便要走。 “积灵草生在海底,你怎么取?”苏棠伸手拉住他,“陆然是为救我而中毒,这积灵草,应当我去取。” “可是你的腿……” “没有可是。” 苏棠唤出赤风剑,正欲御剑离去,忽然听到陆泊琛呼喊:“师父醒了!” 沈煦上前询问:“师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然神色诡谲,颇有深意地瞥一眼苏棠,轻咳两声道:“兴许是刚才调配时试了解药,故而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一会便无事了。” 陆泊琛见陆然脸色苍白,紧张道:“师父,真的没事吗?” “你们都出去。”陆然不想与他们多说。 “是。”沈煦与陆泊琛互望一眼。 陆泊琛率先开口:“阿棠,我抱你出去。” 苏棠见沈煦无动于衷,便向陆泊琛伸出手:“那你可要稳当一些,别弄摔了我。” “我何时弄摔过你?”陆泊琛欢喜地倾身去抱苏棠,未料还没有触碰到她的手,一个黑影闪过,眼前的鲛人不见了。 “诶?”陆泊琛反应过来,连忙去追,“师叔等等我!” “喂,沈亦安,放我下来!”苏棠被沈煦扛在肩上,坚硬的肩膀顶着肺胃甚是难受。 沈煦沉声道:“再啰嗦,我就将你扔进屠宰场,晚上正好吃烤鲛人。” “你敢!” “你大可试一下。” “沈亦安,你放我下来!” …… 声音渐远。 陆然迫不及待地下床,从药柜里拿出合蓟草和人参,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里,多年的怨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对异族致命而不伤猎魂人,世间竟有如此奇毒,实乃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陆然拂袖扫掉堆在案几上的书籍,找来一个空罐子,将合蓟草和人参放在里面捣碎,扔进炼药炉里淬炼。 不知过了多久,炉口滴出几滴澄净的浅黄色液体。陆然捧着瓶子,神情极其虔诚,小心翼翼地接住淬炼而出的毒液。 他举着瓶子看了又看,心中无限欢喜,喃喃自语道:“灵力溃散犹如一去不返的流水,从此,便叫你‘逝水’。” 宽大的袖子徐徐落至手肘,暴露出肌肤上遍布的血色纹路,仿佛一条条蜿蜒盘旋的毒蛇,极为狰狞。 “阿若,我终于找到复仇的办法了。”陆然昂头,望着天边的彩云颤声道。 院外。 苏棠嚷叫得累了,见沈煦毫无反应,索性一口咬下去。 沈煦痛叫一声,猛地将她拽下来,横眉怒目的模样似要吃人。 陆泊琛眼疾手快,闪身从他手里夺回苏棠,护在身后道:“师叔,阿棠无意冒犯,泊琛愿代其受罚。” 沈煦见苏棠攀着陆泊琛的脖颈,才得以勉强站立,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你想清楚了,当真选他?” 苏棠皱眉打量沈煦片刻,蓦然察觉到什么,心中暗喜,故意戏弄他道:“选你可有什么好处?” 沈煦劈手将她拉过来,恶狠狠地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纤细的胳膊被他掐得生疼,苏棠用力挣脱控制,唤出赤风剑跃坐其上,不悦地瞪着他,冷笑道:“我哪敢从沈将军身上讨好处,你是最年轻的猎魂宗师,不与我为敌就该谢天谢地了。” 沈煦气得脸颊发白,抓住赤风剑猛地一拽,晃得苏棠从剑上摔下来。 他紧紧抱住她,眸子里似要喷火:“你是不是对我使用了魅术?” 苏棠疑惑地皱眉:“你在说什么?” 沈煦咬破指尖,在苏棠的额头点了一下,并无破局的迹象。他早就料到如此结果,却还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为什么会这样……” 苏棠抹去额头的血迹,不断用力挣扎,嚷道:“沈亦安,你发什么疯?” “你既然没有对我使用魅术,为何我还会深陷其中?”沈煦神情严肃,令苏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但他的神情与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语,实在无法让她确信。 若只是错觉,岂不是又徒增笑柄。 她好歹是海域的公主,陆地上遍布她的子民,一次当众抢亲便够他们笑话了,若是再倒贴一个对自己无意的人,丢的可是鲛人族的颜面。 如果再不幸传到圣姑耳里,以圣姑的火爆脾气,必会不顾一切冲到陆地上狠狠教训她,届时,那些神秘的地心人又该乘着飞船来追杀圣姑。 代价实在太大,并不值得她去冒险。 一道疾风卷起千万落叶,赤风剑呼啸而来,从枝叶缝隙里探出锋刃。 沈煦一惊,手里抱着苏棠不便舞剑。赤风剑乃是神兵,无法徒手接白刃,只得及时旋身避开,却仍旧被赤风吐出来的风刃所伤。 沈煦抱着苏棠倚靠大树,微微喘气。 “你只要将我扔下,便可躲过赤风的攻击,为何不放手?”苏棠想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沈煦低眸看她,始终不肯承认:“你如此戏耍我,是不是觉得十分有趣?”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苏棠从他身上飞下,跃坐在赤风剑上,眼眸里尽是失望,“沈亦安,你既对我无意,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她调转赤风剑,缓缓飘向陆泊琛,莞尔一笑:“陆泊琛,我饿了。” 陆泊琛望了一眼沈煦,想做和事佬:“不如,我们仨一起去水云间喝一杯,以庆贺你康复。” 苏棠脸色骤冷:“何必要招那讨厌的人。” “难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么?”沈煦顿了顿,缓缓开口,“你既然已经走进我的世界,没有我的允许,就不准随便离开。否则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我都将追逐而去!” 第228章 你想要的 苏棠身子一僵,蓦地回头看他。 他在向她表白? 他终于肯说出口了? 心中涌起巨浪般的狂潮,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怎么?原来你喜欢听这样的话?”沈煦轻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苏棠一怔。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错觉?他根本就没有表白,其实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顿时狂潮滚落千丈,瞬间冰封万里。 苏棠的反应令沈煦颇为爽快,他踱步凑近,低头挨在她的耳边道:“刚才那些话……你可满意?” 苏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冷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煦望着陆泊琛,笑意蓦然收敛:“你我扯平了。” 苏棠的脸色有些阴沉,眸光冰冷。 他这算什么? 是在戏耍她吗? 苏棠蓦地抬手,狠狠甩在那张俊朗的面容上。 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袭遍全身,沈煦眉头紧皱,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扛在肩头扔上马背,策马离开国师府。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棠趴在马背上,不停地锤打他,“我早就与你划清界限,为何又来招惹我?” 沈煦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他拎住苏棠的后衣领向上一翻,迅速将其拽进怀抱之中,俯身吻住那张檀口。 “唔!”苏棠一拳直砸沈煦的脑袋,却被他中途拦截。挣扎未果,反倒被禁锢得更紧了。 马背颠簸,她极力反抗,不慎磕在他的牙齿上,霎时一股腥味直冲舌蕾。 “放开我!”她怒吼道。 沈煦沉眸看她一眼,更加凶猛地吻上去……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苏棠低声斥道:“放开!” 她的眼眶渐红。 这个混蛋,居然如此欺负她! 他凭什么? 仗着她喜欢他,就能如此戏弄么! 苏棠怒极攻心,转头咬在他的手臂上。 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沈煦微微蹙眉,松开了苏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沈煦勒紧缰绳,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沈煦,你把我当成什么?”苏棠推开他,宁愿从马背上跌下去,狼狈地攀着旁边的树木勉强站立,“今日之辱,他日必定讨回!” 沈煦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底闪过嘲讽的笑意:“终于对我失望了吗?那就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不要再在陆地停留,否则,我将不择手段地打压惇王。” 苏棠的脸色猛然间白了下去,嘴唇微微抖动着,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赤风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拳头里。 沈煦望了一眼赤风,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缓缓道:“你还在期待什么?你为婚书而来,但婚约已经作罢,你我再无瓜葛。” 听到这句话,她的身体微颤一下,鲛尾像灌满铅似的无法动弹,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 “师兄,是异族!”一声怒吼从远方传来,沈煦和苏棠闻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道士身负长剑,急步向他们奔来。 沈煦手中现出破天戟,冷冷地望着他们。 只见一支箭穿破空气,直直向着苏棠的胸口射来。猎魂人的箭矢上都涂有若毒,一旦中箭,异族的力量均会遭到压制。 若是灵力低微的异族,他们无法自行排出毒素,中毒以后便会慢慢僵硬,化成植物人任由宰割。苏棠拥有极品品阶的结魄晶,当能轻而易举地化解若毒,但从之前她身中若毒来看,似乎并不知道该要怎么逼出毒素。 沈煦握紧破天戟,意欲为她挡下。 岂料苏棠敏捷地攀至树上,轻松躲过毒箭。 “嗖嗖嗖——”几声破空之音响起,箭矢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痕。 “师妹,这鲛人身手不凡,直接用猎魂阵法!”道士抛出一根几近透明的绳子。 道姑拉住绳子,与道士一同跃上树,迅速翻身一左一右地束缚住苏棠,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苏棠从未接触过猎魂术,不知破解之法,只一味地持剑乱砍,岂料那绳子在他们不断灌入灵力之后,竟然膨成一个透明的牢笼,无处逃离。 沈煦眼见那猎魂阵即将迸发出更为恐怖的力量,于是手腕一转,破天戟划破空气而形成的风刃瞬间割伤道士的胳膊。 道士略微分神,猎魂阵法顿时出现缝隙。 苏棠趁机逃脱。 那道姑见师兄受伤,霎时眼露凶光,追上去持猎魂绳索反勒住苏棠的脖颈,瞪着沈煦道:“你身为猎魂人,竟然帮一个异族!” 不等沈煦回应,苏棠便翻身而起,鲛尾从那道姑脸上横甩而过,攀着树枝荡远。 岂料那道姑一掌劈来,只见一团赤色火焰飞起,那火焰化为一条龙形,张牙舞爪地扑向前去,而在这道赤色的光芒中竟夹杂着丝丝黑气,不禁令人心惊胆战。 苏棠身子急速后退,那龙影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只听到“砰”的一声,龙影径直撞进她的胸口,整个人瞬间被火焰包裹起来。 猛火烧身,她急忙滚落地面,意图借用翻身将其扑灭,可那股灼热且剧烈的疼痛在身上蔓延开来,使得她逐渐挣扎无力。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苏棠!”甘霖从天而降,浇灭了身上的邪火。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的身子蓦地腾空,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里。这股熟悉的气息让她的痛苦减轻了些许,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沈煦冷喝:“你们伤了她,该拿什么来还?” “破天戟?”道姑略微吃惊,“你是掌门的师弟,沈煦?” “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我名。”沈煦只轻轻地挥舞一下破天戟,那道姑便不敌地滑地退出数米,喷出一口血来。 “堂堂猎魂宗师,竟然喜欢一个异族,真是天大的笑话!”道姑擦去嘴角的血,口念同尽诀,妄图与沈煦同归于尽。 只听得一阵刀剑相交的铮然声响,道士急声嚷道:“师妹——” 一阵风吹来,苏棠迷蒙间看到一片白色的花瓣蓦然悬空,随风飞舞着落在地上。 第230章 改观 黑暗无边无际,似乎没有尽头。 远处,一根巨大的水晶石拔地而起,直入苍穹,就像黑暗之中的灯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惊骇。 突然,从水晶石里迸发出一道刺眼的光,瞬间照亮漆黑无比的夜空,将整个黑夜驱逐殆尽。 它宛如天空中的太阳,令人不敢直视—— “啊!我的眼睛!” “爸爸!” 有人遇难。 “别看!”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有人不顾自身安危救人。 “快穿防护服!” “进地下通道!” 有人在指引慌乱成一团的群众。 “只剩最后一件防护服了!” “滚!这是我先拿到的!” 有人在为生存而战。 …… 争吵与惨叫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传遍d星球的每一寸土地。 随着一阵震天的爆炸声,世界安静了。那根巨大的水晶石,因承载不住越来越强大的宇宙能源,在某一刻轰然碎裂,瞬间化为齑粉。 而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脱的人,就像是被施展了法术的雕塑,静止在原地,脸上充满恐惧与惊慌失措,而他们的双眼则睁大到极致,瞳孔之中布满了恐惧与害怕,仿佛随时可能会从眼睛中迸射而出。 他们,已经全部死亡,只留下那道刺目的亮光。 这一幕画面,极其的震撼与诡异,令人心生寒意,不禁毛骨悚然。 一切就好似在梦境之中,那道耀眼的白光,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光柱,将他从虚幻与现实之间拉扯,逐渐回到现实里。 他们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道耀眼的白光越来越强烈,最终消失不见。 他缓缓睁开眼,床头的纱帘随风轻摇,一股清香袭入鼻间,惬意安然。 “看来你大好了。”苏棠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放下心来。 沈煦打开她的手,淡淡地问:“你没事了?” “好是好了,但灵力还未恢复。”苏棠凑近他,谄笑着,“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快些恢复灵力?” 沈煦不理会她的问题,坐起来道:“是谁救的我?” “还能有谁?”苏棠指了指自己,“我啊。” 沈煦眉头紧皱:“你的结魄晶还未完全苏醒,怎能救我?” 苏棠不以为然地比划着:“剖出来就好啦,刺激刺激它,不动都不行。” 沈煦一怔,不留情地骂道:“你的身体还未痊愈,这般妄动结魄晶,简直太蠢。” “可是你要死了哎!泊琛说,只有灌入纯净的能量,你才有可能醒过来……诶?干嘛?” “你是少根筋吗?”沈煦猛地握住她的手腕,把脉过后嫌恶地推开,“这一个月,你就留在丞相府。” “为什么?”苏棠想起什么,忽然抿嘴偷笑,“你舍不得我?” “你现下失去法力,外面又有那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目前,只有丞相府才是最安全的。”沈煦冷着脸坐起来,“你是羽皇的女儿,若死在这里,岂不是给我沈家添麻烦。” 苏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沈煦转眸瞪她一眼:“出去,我要换衣服。” 苏棠做了个鬼脸,退到屏风外,无聊地盯着屏风上双龙戏珠的浮雕发呆。她蓦地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那两个道士是什么来历?怎地这般厉害,竟能将我打成重伤,昏睡上五天五夜。” 沈煦顿了顿,回道:“他们乃是太阴双煞,已修炼至猎魂宗师。你未学过克制猎魂术之法,就算拥有极品品阶的结魄晶,也是徒劳。” “这么厉害吗?”苏棠撇撇嘴,“那你是怎么带我逃脱的?” “自然是杀了。”沈煦从屏风后走出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杀了他们?”苏棠甚是吃惊,“你可是猎魂人,居然杀同门……” 沈煦身子顿住,蓦然想起太阴双煞狰狞的面孔。太阴双煞是冲着苏棠的结魄晶而来,他若不迅速了结,苏棠必死。 他抬眸望她,冷声道:“他们不死,我救异族的事情定会传出去,不过是为维护名声而已。” 苏棠不禁小声嘀咕:“为了维护名声连同门都杀,真是够冷酷的。” “你说什么?”沈煦侧头看她。 “没什么。”苏棠打着哈哈,赶忙转移话题,“你教我克制之法如何?这样我出门在外,就不用怕猎魂人啦!” 沈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淡声拒绝:“我是猎魂人,你是异族。” “亦安,”沈知斐负手大步走进来,“你终于醒了,为父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苏棠见到沈知斐,不禁想起那日他伙同易公公,将她扔进京兆狱的场景,于是下意识地躲到屏风后面。 沈知斐注意到屏风后的人不是府内婢女,怒喝:“哪家贱婢躲在此处?” 听到“贱婢”二字,苏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出来指着他骂道:“你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如今官至丞相,怎地如市井小民一般,一口一个贱婢?” 沈知斐见到如此无礼举动,非但未怒,反而笑道:“原来是惇王的老师苏姑娘。姑娘何时来的府上,怎地不通传一声?沈某未尽家主之宜,实在是有失礼数。” 苏棠和沈煦惊诧地互望一眼,皆不知沈知斐是何意。 沈知斐见他们不说话,又和善地说道:“苏姑娘破城北崔家奇案,京城百姓无人不知苏姑娘智勇双全。此前乃是沈某误会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出手不打笑脸人,苏棠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往心里去……” 沈知斐热情地邀请道:“亦安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苏姑娘不顾名声也要前来探望,如此情谊实在感人,不如就在丞相府多住一些时日,陪陪亦安可好?” “什……什么?”苏棠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左看一眼沈知斐,右看一眼沈亦安。 沈煦忽然对沈知斐拱手:“是,父亲。” “‘是’什么?”苏棠一脸茫然。 “如此甚好!”沈知斐爽朗地大笑一声,拍了拍沈煦的肩膀,拂袖而去。 “这……”苏棠望着沈知斐的背影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他真的是你爹吗?” 第235章 授与 沈煦和苏棠一同回到春无极别院,只见韩禹一脸焦急地迎上来禀告:“公子,她没有同意。” “罢了,你先回去歇息。”沈煦温柔地牵起苏棠的手往里走。 韩禹意识到什么,惊诧不已:“公子,苏姑娘,你们……” 沈煦淡淡道:“阿棠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婚书不是假的么?”韩禹脱口而出。 沈煦偷瞟一眼苏棠,见她面露不快,连忙回道:“婚书上盖有祖父印章与官府公章,并无作假。” 韩禹恍然大悟:“公子其实是想为沈家解围,所以才宣称是假婚书的?” “不错。”沈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韩禹见苏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识趣地离开别院。 “没有婚书,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苏棠想起这件事,顿时气得甩开他的手。 沈煦含笑,哄着她走进屋子,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掏出匣子,拿来一个卷轴递给她,温声道:“婚书犹在,你自然是我的妻子。” 苏棠打开卷轴一看,那份留存了二十年的婚书完好无损,一时心中喜悦,看着上面的字迹暗乐。 她蓦地想起什么,捏了捏他的鼻子,质问道:“你那日气势汹汹地要与我解除婚约,将婚书毁了岂不是更表决心,为何还保管得这般好?莫非……你那会儿就已经对我动心了?” “我也不知。”沈煦揽她入怀,浅笑着,“只是要我亲手毁掉它,实在是不忍心。” 苏棠喃喃自语:“看来二十年前的沈亦安没有诓骗我。” 沈煦愣了愣,犹疑着问:“什么?” “没什么。”苏棠启颜,用力抱紧他,“若能永远留住这一刻,该有多好。” “趁父亲没有反悔,我们择个黄道吉日成亲。”沈煦忽然道。 苏棠略惊,仰头看他:“你认真的?” 沈煦不禁笑出声:“此等大事,我怎会开玩笑。” 喜悦之余,苏棠蓦地担心起来:“可是沈知斐第一次见我时,明明就很讨厌我,怎地突然对我改观?真是说不通。” 沈煦将婚书收进匣子里,不以为然地说:“父亲的心思很简单,只因你是惇王的师父。” 苏棠满脸疑惑:“可是你们不是帮晋王么?” 沈煦顿了顿,还是决定道出其中利害:“你若与我成亲,那你就是我的人,惇王还会再信任你么?” “这可不行。”苏棠在他对面坐下,黛眉紧蹙,“我答应过惇王,要助他夺得皇储之位,我不能言而无信。这亲,缓缓再成。” 沈煦不同意:“可你若是助惇王登上太子位,父亲便不可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苏棠笑了笑:“沈知斐是为名为利,这便极为好办。若惇王登上大位,我会劝说他依旧敬沈知斐为相,如此这般,怎会反对我们的婚事?” “你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沈煦轻叹一声,目光骤然犹如火炬,“沈家既帮过晋王,若有朝一日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惇王,他绝不会养虎为患,定会斩草除根!” 苏棠驳道:“星燃宅心仁厚,不会这样做的!” 沈煦欲言又止,望着她半晌,目光忽然温柔起来,拉着她的手道:“罢了,何苦为了未发生的事情起争执,你我抓住眼前便好。” 苏棠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逐渐冷静下来,转移话头道:“亦安,你可知乌卿坊在何处?” “你问乌卿坊做什么?” “自然是端了它!” “谈何容易。”沈煦摇了摇头,浅淡一笑。 苏棠拍案而起,一腔热血溢于言表:“我身为海域公主,怎能允许有这样残害同族的地方存在!若是那乌卿坊里的人换成人族,你该当如何?” “你莫非忘了,是谁将你重伤至此?”沈煦温声劝阻,“乌卿坊的坊主已经修炼到猎魂宗师的境界,灵力极有可能在我之上,而他的左右臂膀也都处于高阶猎魂人之巅,不容小觑。” “我拥有极品品阶的结魄晶,又手握赤风剑,还怕他们么!”苏棠目光灼灼,决心已定,此事非做不可。 沈煦无奈地望着她,默默地饮了一杯茶,才缓缓道:“猎魂术传承几千年,一直都在调整精进,这才使得无数异族落入猎魂人之手。你不懂克制之法,即便有极品结魄晶和赤风剑,也是无用。” 苏棠愣了愣,忽然扑到他面前撒娇道:“那你教我破解猎魂术嘛。” 沈煦端着酒杯,微微偏头看她,笑道:“我是猎魂人,若教你破解之法,岂不是违背道义?” “我不过是想救同族罢了,并不会伤害你们猎魂人。”苏棠拉着他的衣袖继续撒娇。 沈煦捏了捏她的鼻子,手托额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 苏棠被他盯得不禁羞赧,起身道:“你不愿意便算了。” 沈煦淡声问:“你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苏棠负气而走。 沈煦见她生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异族深居深海,修炼之术皆属阴,与之相克即是阳,因此,猎魂术擅于吸收天地阳气。” 苏棠见他愿意帮她,立即回头迅速地坐在他对面,认真听他说话。 沈煦被她的模样惹得忍俊不禁,嗔道:“你竟骗我。” “你可不能反悔啊……”苏棠楚楚可怜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沈煦经受不住,继续道:“猎魂人不仅有猎魂术,还有许多武器与毒药加以辅助,以便更快地抓住异族。其中,最好用的便是若毒与捆仙索。 “捆仙索世间只一根,原本是属于师父的,后来传给了师兄。而若毒,乃是师兄失去苏若以后,在悲痛欲绝的心境下制作出来的毒药。它无色无味,可以混入任何东西里面,一旦误食,便会压制住你们的力量,从而捕杀。这毒虽防不胜防,但也极其易解,只要你懂运行之法,便可毫发无伤地逼出来。” 沈煦盘腿演示:“你看好了,下次若再中若毒,就照我的运行之法逼出毒素。” 苏棠点点头,也学着他盘腿而坐,专心致志地学习破解之法。 冬夜漫长,而一晃,一夜便过去了。 第240章 闯赤塔 苏棠全然不信,冷声喝道:“你少在这里挑拨是非,乌卿坊在哪里?” “那就看公主的本事了。”北渠神秘一笑,手中的水晶与石碑上的宝珠相互辉映,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北渠!” 苏棠持剑往前一挥,面前空荡荡的,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再一回头,发现所有人皆消失不见,独留她一人留在偌大的广场上。 仿佛不曾见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呢?”苏棠舞剑在空中乱砍几下,气愤地吼道。 “真是个古怪的地方!”苏棠狠踹一下石碑,猛地抬头仰望那座赤塔,“赤塔倒,古城亡。好啊,今天,我就将这座塔摧毁!” 苏棠抛出赤风剑,飞身一跃抓住剑柄,极速往上飞行。她落到赤塔三千尺的位置,——这里是塔身最纤细的地方,持剑大力一挥,猛地砍在墙面上。 霎时,墙面渗出殷红的鲜血,一股黑气侵入苏棠的眼睛里,顿觉万念俱灰,只想从这赤塔上跳下去,了结性命。 苏棠紧紧握住赤风剑,按下剑柄上的按钮,顿时一道银辉冲出,直射她的脑门,瞬间逼出了那道黑气,这才得以清醒。 苏棠望向那道被砍出缝隙的赤色墙面,痛心地抚摸着,颤声道:“原来赤塔……是以你们的血肉而筑成……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登时一道惊雷劈下,恰巧击中赤风剑。余威震荡,使得苏棠不慎跌落赤塔。 “什么情况?”苏棠在空中不断调整姿势,借机攀住一块檐角,岂料手臂适才被雷电震得依旧发麻,一时没抓稳,手一滑,继续往下坠去。 眼见就要落在地面上,苏棠急喊:“赤风!速来救我!” 只见一道金色的影子闪过,苏棠落进一个绵软的身体里。 “阿棠,你怎么样?”是陆泊琛的声音。 “我没事。”苏棠被他扶着坐起来,发现是唐夷救了自己,于是拍了拍它的脑袋,垂头笑道:“唐夷,多亏了你!” 唐夷得到称赞,欢快地原地蹦跳几下,惊得背上三个人慌忙抓紧毛发,才不致被甩下去。 “没想到唐夷真的能找到你。”陆泊琛轻轻抚摸唐夷毛茸茸的耳朵,惊叹道,“你们是从何时开始,竟有这样的默契?” “我身上有唐夷的气味。”苏棠俯下身摸了摸它的眉须,“它记挂苏若,所以追踪而来。” “原来如此。”陆泊琛恍然大悟。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苏棠仰头看着赤塔,面色凝重,“我寻遍了古城,还是找不到乌卿坊在哪里。但乌卿坊坊主说,只要推倒这座塔,乌卿坊便会消失。” 唐夷似乎听懂苏棠的话,俯身低嗅,驼着他们仨人在古城里找了一圈,最终回到祭坛前,抬起头,望向赤塔顶端。 苏棠顺着唐夷的目光望过去,疑惑地问:“乌卿坊难道在赤塔内?” 唐夷猛地点头。 苏棠指使唐夷来到赤塔下,这塔身无门无窗,通体赤红,每隔百尺便有一八角重檐,若想上去,只能依靠屋檐徒手攀爬。 陆泊琛二话不说,极快地将绳子绑在扇柄上,蓦地甩出天机扇,正刺进檐角。霎时鲜血滴出,一股黑气宛如毒蛇迅速侵入陆泊琛的身体。 苏棠大惊,急忙封住他的心脉,运功逼出黑气。 唐夷见状不妙,咬住绳子拽回天机扇,敏捷地逃离。 “你好些了吗?”苏棠关切地问。 “我已无碍。”陆泊琛面露愧色,“我原想助你上赤塔,岂料帮了倒忙。” “只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你,我刚才便是因此而坠落赤塔的。”苏棠叹了口气,头疼地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赤塔,“也不知赤风剑落到了何处,若有赤风在手,我便能御剑飞上去,不必再受怨气侵蚀。” 钟不越站在唐夷的背梁边缘看了许久,忽道:“这古城极其古怪。” 苏棠也觉得奇怪,却看不出端倪,于是问道:“古怪在何处?” 钟不越道:“我进来时注意到,城内虽房屋众多,却皆是三墙面一屋顶,屋子里没有任何摆设,形态上犹如狗房。屋子高约十丈,前后不过三尺,瞧着,似乎是给阿玛塔居住的。 “而且,建筑古城的材料并非是普通的泥土石灰等物,而是由某种特殊的金属矿石组成。你看那石碑,上面的宝珠乃是古籍里记载的摄魂石,有摄取魂魄之用。摄魂石本就稀少,早在四千年前就已经绝迹,出现在这里,必然有什么重要作用。 “如果我猜测得不错,这个祭坛,就是通往乌卿坊的通道。我还发现,此地的天地与外面全然不同,几乎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世界。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翻过那座高山,也到不了赤月古城。” “前辈洞若观火,晚辈实在不及。”苏棠听完钟不越的分析,不禁赞叹不已。 钟不越摆摆手,继续道:“这里的房子约有千余间,为何不见一个阿玛塔?” “我也不知。”苏棠摇了摇头。 钟不越叹了口气,忽然飞身到石碑之上,仔细观察摄魂石,想找出其中的联系。 苏棠思忖着钟不越刚才的话,忽然道:“摄魂石能摄取魂魄,那我刚才见到的人,难道是鬼?” “未有不可。”钟不越眼瞳微缩,“如果推测成立,他们的肉身一定藏在古城某处,只要找出来唤醒,便可召回他们。” “召回,可不是什么好决策。”苏棠三两下跃到祭坛之上,望着之前阿玛塔跪拜的地方,眉头紧皱,“你们来之前,这里聚集了上千个巨人,我们三人联手也打不过一个阿玛塔,如何对付那么多巨人?更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北渠,据我所知,他已经修炼到猎魂宗师的境界了。若是唤醒他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钟不越缓缓抬起斗笠,注视着祭坛中央良久,仿佛领悟到了什么,忽而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启动祭坛,斩杀幻灵。” 苏棠喜道:“前辈莫非找到了启动祭坛的方法?” 第243章 削弱 “混蛋!”苏棠险些咬破嘴唇,作势要冲上去砍阿玛塔。 钟不越连忙抓住她,低声劝道:“这些巨人不过是北渠的傀儡,我们毋需浪费太多精力在他们的身上。只要杀掉北渠,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苏棠捏紧了拳头,极力将怒火憋回心底,随着钟不越来到一扇门下。 苏棠轻轻一推,那扇门竟极其轻松地打开了,她与钟不越相望一眼,犹疑地踏进去。 只见神座之下摆着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狂躁的黄金狮子,一壁啃咬笼子,一壁发出“呜啊呜啊”的低吼声。 “唐夷?你怎么在这里!”苏棠再往右一看,只见陆泊琛双手双脚被丝线缠绕,吊在空中,垂着头一言不发,“泊琛,你没事?” 陆泊琛听到苏棠的声音,猛然抬起头,嚷道:“这人是个疯子,快走!” “北渠在此处?”苏棠握紧短刀,眼眸里露出凶光。 “看来是我小瞧了公主。”北渠从神座上徐徐走下来,袖袍轻拂,一把赤黑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中,“真没想到,公主没有赤风剑也能登上赤塔之巅。” “还我!”苏棠伸出手,“夺人武器可不是君子所为!” “哈哈哈……我本就不是君子。”北渠一时笑得太急,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身后的紫衣女子立即端过来一个药碗。 北渠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继续道:“听到外面的哭声,身为他们的公主,应该很愤怒?” 苏棠暗自调动赤风剑,却是无用。 “公主,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北渠手腕轻轻一转,一股凌厉的剑气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 苏棠持短刀艰难地挡住剑气,倒退数米才勉强顿住身形。 “这赤风果然好用。”北渠步步逼近她,“不如,赤风剑就赠与我?当然,我不会让你们吃亏,一把赤风换你们三条命,如何?只要你愿意将赤风给我,我便放你们安然归去。” 苏棠抬头望着陆泊琛,假意道:“行,你先放了泊琛和唐夷。” “我说过,只放三条命。”北渠眸光微冷,嘴角却含笑,“唐夷不过是一个宠物,你若放了它,那你们仨人必有一死。” 苏棠不悦:“你要唐夷干什么?” “唐夷乃世间珍稀灵兽,难得一见,传闻它的背甲可抵挡任何尖锐之物。”北渠望向那头暴怒的狮子,微微一笑。 “我实在不懂,”苏棠愤懑地问,“你们生剖鲲族皮甲做何用?” 北渠微眯着眼睛看她,耐心答道:“鲲族皮甲堪比唐夷之背甲,自然是改成盔甲,作战时可刀枪不入。” 苏棠再问:“收集血液做何用?” 北渠答道:“淬炼长生之药,可不死。” 苏棠眉头紧皱:“斩鳍龙族鳍翅做何用?” 北渠袖袍一挥:“制作飞天翼,可如鹰。” 苏棠紧咬后槽牙,低吼着:“那要鲛珠做何用?” 北渠浅淡一笑,说得云淡风轻:“鲛珠堪比黄金,可置换世间万物。” 苏棠突然出手,吼道:“你们为一己私欲,竟然这般滥杀无辜,以血肉筑此万尺高楼,实属邪门歪道,不除不快!” 北渠不疾不徐地后退,一挥剑斩断她的短刀,嗤笑道:“就算有赤风剑,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现在手无利刃,与我对战简直是找死。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唐夷留下,你们仨人离开。可要想清楚了,不过是一只畜生,为了它牺牲性命,不值当。” 苏棠被剑气轰然撞飞,半天没有缓过神来。钟不越连忙上前为她传入功力,这才得以清醒。 苏棠握着断刀站起来,一跃身劈断丝线救下陆泊琛,而后旋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北渠,低吼道:“只有杀了你,数千万亡魂累积起来的冲天怨气才会消散!赤塔,才能倒!” 北渠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抓着赤风剑笑得满地打滚,说道:“若是苏羽在此,我或许还能有所忌惮。可你,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异术不过修炼至初境,连自己的结魄晶都还未完全掌控,凭何与我为敌?” 苏棠懒得与他啰嗦,突然夺过钟不越的长刀,飞身直斩而去。北渠目光骤冷,不费吹灰之力便击退苏棠数米远。 苏棠撞在墙壁上,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她张开修长的手指,望着掌心的血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拥有极品品阶的结魄晶,再怎么不敌,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呵,你们强行以真身上赤塔,肉身迟早会被怨气吞噬,化为亡灵。”北渠颇为自信地坦白告诉她,“赤月古城是专为克制异族而建造,你若想活命,唯有封住结魄晶。” 苏棠猛然抬头:“封住结魄晶便等同于封住灵力,那我岂不是任你宰割?” “你是羽皇的女儿,我杀你,无异于自找麻烦。”北渠缓缓走向铁笼,举着赤风对准唐夷。 唐夷啃咬铁笼的动作忽然停止,龇牙咧嘴地撞击笼子,妄图冲出去手撕北渠。 “我,只要它。”北渠朝唐夷诡谲一笑。 “你若杀了唐夷,我必屠戮赤月满城!”苏棠撑着长刀艰难地想站起来。 陆泊琛连忙去扶苏棠。 北渠斜睨着她,蔑笑道:“公主,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再随便使用灵力,便会马上遭到怨气侵蚀。你以为,你是羽皇的女儿,他们就会放过你么?若能成功夺得你的肉身,那些亡灵将立即组成一个全新的神识,寄生在你的体内。届时,他们会使用你的身体,以你的名字、你的容貌,去杀戮世间所有人。” 苏棠想到刚才被血海所救,坚定地说:“他们不会这样做……” “哈哈哈!”北渠笑得猛咳两声,深吸一口气,稍稍缓解又道,“羽皇素来心狠手辣,竟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天真的女儿!你若不信,只管试试!但我有言在先,你若死在赤月古城,与我无关,歃血为誓!” 说着,北渠伸手一揽,苏棠蓦地倾身而去,手指间一阵刺痛,渗出几滴血液,恰好落在一块玉牌上。 北渠也割破手指头,滴入自己的血液,与她的血液一齐融进玉牌之中。 顿时,誓约既成。 第247章 北渠战败 “泊琛?”苏棠顿知他已成功召灵。 想到他可能的结局,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 陆泊琛甩出天机扇,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三百猎魂人一一打伤,随后踏云而来,轻盈地落在苏棠身前。 北渠鼓掌道:“眨眼间,就从一个中级猎魂人飞速升到猎魂宗师,陆然的召灵符果然非同凡响。” 陆泊琛轻摇着天机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要不要领教一下速成的功法?看是你这个猎魂宗师厉害,还是召灵符更胜一筹。” 北渠眉头紧皱。 赤塔怨气冲天,他们常年待在赤塔上,稍有不慎便会被怨气吞噬,唯有以灵魄上赤塔才能避免殃及自身。 而灵魄是以魂契幻化出来的,一切不过是障眼法,没有肉身的保护,他与陆泊琛交战几乎没有胜算。 魂契,必须尽快回到肉身里。 北渠命令道:“杀了他们!” 陆泊琛轻笑:“你想逃?” 说着,陆泊琛一拂袖,冲在最前方的三四个猎魂人霎时烟消云散,几颗浑浊的魂契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面。 北渠眼眸一沉,飞身闪进神座后面的通道里,疾步往前走。 “灵魄与肉身结合会怎样?”苏棠从陆泊琛的身后探出头来。 陆泊琛正在与猎魂人们交手,听到她的问话,顿了顿,回道:“那我便不是他的对手。” 苏棠抛出赤风剑,似盛放的烟花“咻”地冲了出去,径直蹿进通道去追北渠。 “阿棠!”陆泊琛一惊,碍于人多势众,只得一一清理再追逐而去。 苏棠走出通道,竟直接回到了祭坛。 抬头一看,只见广场周遭的巨型房屋里,全都站着闭目安睡的阿玛塔。 苏棠目瞪口呆,惊讶地嚷道:“这么多阿玛塔,北渠藏在哪里?” “吼——”唐夷一声嘶吼,甩来一个大肉爪子,将苏棠拦腰扔上背脊,摇头晃脑地在赤月古城里奔跑。 苏棠见钟不越沉在毛发里,只露出两个鼻孔,连忙扒开长毛问:“前辈,你怎么样了?” 钟不越呆滞地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唐夷忽然在一间房前停下。 苏棠顺着唐夷的肉爪子看过去,只见北渠盘腿坐于阿玛塔肩头,双目紧闭。 “他的灵魄还没有与身体融合,唐夷,将他甩出去!” 唐夷愤怒地喷了北渠一脸口水,一爪子将他掀翻在地,然后像踢球一般,将他的身体踢得满城跑,乐此不疲地踹了三个来回,使得北渠的肉身多处淤青与细小的伤口。 北渠被唐夷折腾得完全无法融合,于是跳出肉身,指着苏棠骂道:“我敬你一声公主,你竟做如此无耻之事!” “谁稀罕你叫我公主!”苏棠手腕一转,挥舞着赤风剑便冲上去杀他,“现在可不是在赤塔,你死定了!” 北渠大惊,急身后退数十米,而后一个转身跃进祭坛,重新启动入口钻回赤塔里。 苏棠跳下来,回头喝道:“唐夷,你在外面等我!” 唐夷呜咽一声,委屈地趴在地上等她归来。 苏棠甩了甩赤风剑,眼眸一沉,踏进祭坛通道。 再回到赤塔之顶,陆泊琛已经将三百猎魂人杀尽,赤塔里的怨气大量消散,湛蓝的天空逐渐变得灰蒙。 “三百猎魂人的性命,不过才令赤塔下降三百尺。”陆泊琛看着北渠,眼眸里透出杀气,“看来,你若不死,赤塔便不会倒。” “少废话,我乃猎魂宗师,未必赢不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北渠掌心凝起火焰,猛地朝前轰去。 只见火焰在中途化为一条火龙,一道炙热的气流冲向陆泊琛。 火龙还未接触到陆泊琛,便已经让他感到了灼烧般的疼痛。他面无惧色,手腕微动,天机扇飞旋而出,击散了那条火龙。 北渠略微惊讶,随即双目中燃起熊熊烈焰。 他的双掌之间,瞬间凝聚了一团炙热的火球。手掌高举过头顶,用力往下压,只听到“呼啦”一声巨响,空间似乎都扭曲了。 他要将这一团恐怖至极的火焰全部打在陆泊琛身上,让他尸骨无存! 整片天空似乎都被火球笼罩,炽热的温度使人汗毛倒竖。 苏棠被炙烤得痛苦不堪,赤塔下发出更为哀凄的哭喊。她抛出赤风剑,喝道:“泊琛,接着!” 陆泊琛右手轻抬,握住赤风剑。 剑尖处闪烁着寒芒。 他轻轻一挥,将左手放在剑柄上,一股庞大的灵力涌入长剑内,长剑瞬间变得通体赤红,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剑身微抖,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随着剑身的震颤,一股凌厉的剑意从剑身中散发出来,仿佛能够刺穿苍穹。 “乌卿坊该消失了!”陆泊琛怒吼一声,双掌紧握剑柄。 与此同时,那团炙热的火球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朝陆泊琛砸来。 陆泊琛握剑的双手青筋暴突,猛地向上一甩,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朝着那团火球迎击过去。 “嘭!”两者相撞,发出一声惊天的爆炸声,一股狂暴的劲风四散飞射。 陆泊琛被余波震退,他脚步微顿,稳住身体,衣衫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北渠脸色难看至极,没想到陆泊琛竟然能够抵挡下这一击。 他再次挥掌,朝陆泊琛拍来。 陆泊琛不慌不忙,手掌微微一转,剑尖直指北渠。 北渠瞳孔猛缩,心中生出不妙之感,一缕剑气划破空气,射入了他的肩头。 “嗤!” 剑气穿透肌肤,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北渠吃痛地捂住伤口,眉头皱了起来,虽是意料之中的败,却还是有些不甘:“如果灵魄归体,刚才那一掌,你必死无疑!” 陆泊琛忽觉身子不适,于是望向苏棠,将剑还给她,温声道:“是杀是留,全由你。” 苏棠接过赤风剑,指向北渠,喝问:“你可有悔?” “猎魂人杀异族,乃是天经地义。”北渠冷笑着,喉间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苏棠赤红着眼问:“数千万条生命被虐杀而死,在你眼里,竟是天经地义?” “异族残杀人族,猎魂人杀异族,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北渠冷睨着她,“你们何时碾碎结魄晶,我们何时自废魂契!” 第248章 反噬 一股黑气萦绕在苏棠的眸中,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猩红的颜色。她甩了甩头,持剑走近北渠,再问:“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愿意跪在地上虔诚忏悔,我便留你的性命!” “异族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北渠蔑笑着,“为守护天下太平而殒命,我也算死得其所!要杀便杀,你堂堂异族公主,杀个人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苏棠从未杀过人,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北渠察觉到什么,皱眉道:“你的容貌修正得如此漂亮,定是杀了不少人,何必矫揉造作地演戏给那小子看!” “我没有杀过人。”苏棠始终下不去手。 北渠嗤笑一声,不信道:“你没有杀过人?” 苏棠不屑与他多做解释,忽然收剑去扶陆泊琛,低声道:“召灵符既然是陆然所创,那他一定有办法救你,别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陆泊琛纹丝不动,提醒道:“北渠不死,赤塔的怨气便无法消散,乌卿坊还会继续运作,被折磨而死的异族只会越来越多。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若是心软放走他,只会功亏一篑,你遭到怨气侵蚀,我被召灵符反噬,都将没有意义。” 苏棠身子一怔,缓缓抬眸看他,那坚定的眼神瞬间给予她足够的勇气,旋身一挥赤风剑,直捅进北渠的心脏。 北渠诧异地看着苏棠,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赤塔要倒了。”苏棠看着黑气迅速消散于空中,不免有些喜悦。 北渠望着漫天的黑气,不禁冷笑一声。 随着黑气的消散,赤塔轰然下坠,怨气消弭一大半之后,溃散戛然而止。 苏棠垂头望着还有三千尺高的赤塔,疑惑道:“为什么赤塔没有倒下?” 陆泊琛凑来看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沈亦安,还没有死!哈哈哈……”北渠的笑声响彻云霄。 “什么意思?”苏棠揪住北渠的衣领,赤红着双眼逼问,“你给我说清楚,赤塔为什么不倒?”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北渠剧烈咳嗽起来。 苏棠悟到什么,追问道:“难道赤月古城,真的是你跟沈亦安一起建的?” “不错。”北渠缓了缓气,哑声回道,“你若想完全消弭赤塔里的怨气,彻底摧毁赤月古城,唯一的方法就是……手刃沈亦安。” “你骗人……”苏棠不敢置信地勒紧他的脖领,“你为了报复我,所以才骗我的对不对?” 北渠光着眼睛,瞳孔散大,已然没了气息。 苏棠颓然松手,跌坐在尸体旁,恍惚地望着洞开的地面——有血水在不停地翻涌,那是死去同胞聚集而成的怨灵——它们蠢蠢欲动,在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 “阿棠……”陆泊琛身体里的灵力逐渐溃散,身体忽有忽无。 苏棠回头一看,惶恐地冲过去扶住他:“我带你回去。” “来不及了,阿棠。”陆泊琛腿一软,蓦地往后跌去。苏棠握紧他的手用力一拉,才不致令他重摔在地。 “你这是何苦?”苏棠哽咽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你是猎魂人,摧毁赤塔应是我该做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为何要使用召灵符?” 陆泊琛笑了笑,避开她的问话:“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苏棠不想听,打断他的话:“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带你去国师府找陆然。” “阿棠,有句话,我若再不说……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陆泊琛望着她的面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沈煦的脸瞬间从脑海里闪过,他的手顿时悬停在半空,不敢再去触碰,“我在天上……会祝福你跟师叔的。” “你想跟我说的,只有这个吗?”苏棠眼中蕴泪,迟迟不肯落下。 她害怕,她如果哭了,他真的就会离她而去。 陆泊琛望见她眼里的泪花,眸光微闪,温柔而笑:“如果有来世,我定要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你,哪怕你的心里没有我……再见了,阿棠。” 陆泊琛的身体变得几近透明。苏棠仿佛抱着一块易碎的琉璃,只轻轻一动就轰然碎裂,化为千万碎光与风同去。 “泊琛——”苏棠拼命地去抓取漂浮在空中的碎光,可张开手掌一看,什么都没有留住。 晚霞穿破云层照射在碎片上,折射出一道道彩色光束,澄净而又绚烂。 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庞滑落,那双蓄满泪水的眸子,逐渐变得幽蓝。 宣朝都城,腊月。 万里飘雪,远山雾掩。 皑皑白雪上留下一连串巨大的爪印,惊得路人纷纷弃车弃马避让,钻进大道两边的房子里。 众人既害怕又好奇,于是打开一扇小窗,争先恐后地往外探。 “那是什么怪物?”靠在最前面的小二问道。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挤过来瞅了瞅,诧异地说:“哟,狮子成精啦!” “诶,我在古籍上见过,这个东西我认得,似乎叫做……唐夷!”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道。 “唐夷不是早就绝迹了吗?”小二问。 书生回道:“你们可记得五十年前的唐夷老祖?据说他收服了唐夷,故而以唐夷自封。” 商人嗤笑道:“瞎说,五十年前,唐夷老祖就三十来岁了,他得多命长,居然还没有死!” 书生驳道:“修炼之人气息慢,本就活得长,你自己没见识,就不要不相信别人做不到!” “那上面坐着的雪人,就是唐夷老祖?”小二指着唐夷头顶问。 忽然,唐夷转头瞪了酒楼一眼,向他们喷出一大坨鼻涕。 小二敏捷地关窗,将鼻涕挡在外面。 书生奇怪地说道:“唐夷老祖是女人?” “长什么模样?俏不俏?”商人问。 小二打开一道小缝看了看,只见雪地里的硕大脚印,不见那头毛茸茸的狮子。 苏棠盘坐在唐夷头顶,白雪落了满身,隐隐透出一块鲜艳的红色衣料。 钟不越从毛发里钻出来,冷得搓了搓手:“你是鲛人,虽然耐寒,但也怕冰霜雪冻。一路过来皆是风霜雨雪,一直坐在唐夷头顶不愿躲避,到底是为何?” 苏棠缓缓睁眼,睫毛抖落雪花,仰头看着漫天大雪,忽然笑道:“你瞧,天地都在为他送别。” 第249章 失策 烟雾缭绕。 沈煦伫立在供桌前,闭目凝神。 “公子。” 江梨初推门进来,取下将要燃尽的檀香,换上新的檀香,暗自瞥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只见原本空白的牌位上,刻着“故友北渠之灵位”的字样。 沈煦缓缓睁开眼。 江梨初惊了一跳,连忙低眉退下。 “梨初。”沈煦唤道。 江梨初止步,问:“公子有何吩咐?” 沈煦转过身来,眸中无光:“去府外,请苏棠姑娘进来。” “是。”这段时日沈煦的脸色极为阴沉,就连江梨初也不敢与他玩笑,于是小心翼翼地退下。 打开大门,果然看到满身白雪的苏棠站在台阶下,呆滞地望着门楣上的牌匾。 江梨初连忙出来请她:“苏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叩门?” 苏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沈煦在何处?” 江梨初略微惊讶:“她平常都呼公子为沈亦安,今日怎地直呼公子名讳?” 她笑了笑,侧身延入:“苏姑娘,公子在书房等你。” “已经在等我了?”苏棠冷笑一声,“看来,他是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江梨初颇为不解,但没有多话,引着苏棠来到书房便退出去了。 沈煦见苏棠满身霜雪,不动声色地拨弄火炉,让炭火烧的更旺一些。 苏棠沉眸不语,伫立在门边等他开口。 沈煦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听说,你是骑着灵兽唐夷回来的,为何不见它?” “怎么,你想取唐夷的背甲做盔甲?”苏棠一开口便咄咄逼人。 沈煦手里的动作僵住,苦笑着:“你都知道了。” 苏棠冷眸看他,露出憎恶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如果……如果你不去乌卿坊,或许我可以瞒你一辈子。”沈煦自嘲地笑了笑,放下火钳,将水壶置于火炉上,拿出茶饼拈了一些茶叶置于茶壶里,坐等水烧开。 “过来坐。”他的举止神情,淡然得仿佛是在招待多年未见的老友。 苏棠僵持片刻,神色冰冷地坐于他的对面,头略一偏,无意看到供桌上的牌位,登时拍桌而起,面有愠色地质问:“赤月古城,真的是你与北渠一同建立的?” 沈煦清洗着茶杯。 他自幼背井离乡,跟随玄微道长跋涉千里去天居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尽天下异族,为母亲报仇雪恨。 因此,他出山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志同道合的北渠一起建造乌卿坊,捕杀藏匿在世间各地的异族。 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他无从辩驳,于是眼眸微垂,沉声应道:“是。” 虽是意料之中,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令苏棠无法接受。她极力克制怒火,想将一切问个究竟:“赤月古城既然是你与北渠一同建造的,那你为何又出卖他,告诉我乌卿坊的位置?” 沈煦盯着蹿上来的火苗,淡声道:“我反悔了。” “你既反悔,为何不自己去解决,非要赔上我与泊琛的性命?”苏棠捏紧拳头,声音有些涩哑。 “来不及了。”沈煦抬眸看她一眼,视线迅速地飘向窗外,“乌卿坊运作的第二年,赤塔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怨念,它寄生于阿玛塔的身体里,闯到赤月古城之外残杀了数万名无辜百姓。此后,为了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北渠便建造了祭坛,用猎魂人为祭品,以灵魄入赤塔才不致被怨气侵蚀。 “可让怨念消失的唯一方法,便是停止乌卿坊的运作。岂料北渠不同意,甚至与我大打出手,将我阻挡在古城之外,还布下结界,令我永世无法踏进赤月古城。我虽想阻止北渠,却连古城之外的荒漠都靠近不了,无能为力……” 沈煦陷入懊悔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说道:“阿棠,赤塔里的怨气已经累积到万余尺,如今就算停止乌卿坊的运作,它也无法自行消散了。普天之下,能摧毁赤塔的人,只有羽皇和她的直系血脉。” “原来我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可堪利用之人。”苏棠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喝,“你若问心无愧,为何要给北渠立灵位?!” “建造乌卿坊的想法,毕竟是我提出来的。”沈煦看向北渠的灵位,面有愧色,“若非我三顾茅庐去请北渠,他仍旧是一个云游天下的逍遥道士,又怎会被物质所累,落得如此下场。” “笃笃笃——”水开了。 沈煦缓了缓神,提起水壶倒进茶壶里,斟了两杯茶,若无其事地递给她一杯,温声道:“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苏棠无情地用剑柄打开茶杯,滚热的开水洒在沈煦的虎口,瞬间烫得通红。 沈煦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微微一笑,又倒了一杯水,打算再递给她。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苏棠用灵气震开案几,火焰瞬间腾起,将她与沈煦隔开,“你知道泊琛对我有意,所以刻意安排他与我同去赤月古城,因为你知道,他定会护我周全,是吗?” 沈煦不疾不徐地擦着洒在狐裘上的茶水,轻描淡写地回道:“你从未杀过人,不存狠心,必定下不去手杀北渠。北渠的修为在我之上,你若不拼尽全力将必死无疑。泊琛不过是后招,你如果敢痛下杀手,才能打赢北渠,泊琛就不会使用召灵符;但若你心软,泊琛爱你,定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你……” “啪!”沈煦的脸上顿时浮现五个通红的指印。 “那你可知,赤塔里的怨气会侵蚀我的肉身!”苏棠怒吼着,眼眸里掠过一抹幽蓝。 “怎会?”沈煦失色,“当年遭到怨念寄生的阿玛塔我调查过,他们不会伤害同族,你是他们的公主,他们更不会伤害你。” “你错了!”苏棠怨恨地瞪着他,“他们为了复仇,为了泄愤,什么公主什么羽皇,只要敢以肉身上赤塔,灵力越纯净,他们越迫不及待地想要占为己有。” 沈煦难以置信地呆望着地面。 这些年来他算无遗策,颇有信心地令陆泊琛一同前去,不过是捏准了苏棠无法眼睁睁看着陆泊琛为她而死,必定会选择杀了北渠。岂料赤塔里的怨念,竟然连本族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何其愚蠢。 第250章 决裂 “泊琛……真的死了?”沈煦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棠。 “对,他死了。你看到他带召灵符之时,就应该预想到这般结果了?”想到因她舍身而死的陆泊琛,苏棠不禁哽咽,“你竟然算计他……他是你的同门师侄啊!” “我不过……是想逼你一把,从未想过要泊琛身死……”沈煦垂下眸,涩声解释。 “悲剧已然酿成,多说无益。”苏棠擦去挂在脸庞上的泪水,拔剑指向他,手不停地颤抖着,“你害死了泊琛,该怎么还?” 沈煦从她的怨恨中看出一丝不忍,不愿令她为难,于是道:“我自会去国师府请罪,任由师兄处置。” “很好,你最好说到做到,别让我看不起你。” 苏棠收起剑离开,走到门边时,她顿足恨声道:“我定要陆然让你,以命赔命!” “吱呀——”木门打开,风雪从屋外灌进来,令沈煦觉得寒凉刺骨。 陆泊琛一死,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结果。 国师府。 苏棠独坐在陆泊琛的屋子里,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美人图——赫然是她的模样。 “小棠。”陆然走进来,一拂袖,将风雪关在屋外。 苏棠面无血色地跪地,报丧道:“泊琛死了。” “我知道。”陆然神情淡然,上前扶起她,“亦安,跪在院子里很久了。” 苏棠见陆然轻描淡写地说起此事,不由得愤懑地起身,问:“他设计害死你的爱徒,你不为他讨个公道吗?” 陆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身去点燃炭火,淡声说道:“泊琛是自愿赴死的,与任何人无关。” “你是他的师父吗?”苏棠猩红着双眼怒吼道,“泊琛惨死,你就这么放过我跟沈煦?” 陆然看着她,眉头略皱,说道:“怨灵已经在你的身体里扎根,将会逐渐吞噬你的意志,此等后果,我还要如何惩罚你?” 苏棠一怔,难怪体内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在乱蹿,原来赤塔里的怨灵已经藏在她的身体里。 陆然顿了顿,掀袍在火炉边坐下,继续道:“小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若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被怨灵侵占身体。你难道忘了,泊琛是因何而身死?他不想看到你变成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不愿看到你的双手沾满人族的鲜血,这才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他救你的同时,也救了天下苍生,如此大义之举,你我为何要悲伤。” 听完陆然的话,苏棠颓然坐在地上,缓缓掏出插在腰间的天机扇,双手呈上:“物归原主。” 陆然叹了口气,接过天机扇。 苏棠擦去眼角的泪水,唤出赤风剑急步往外走:“既然你不舍得动手,那就由我来为泊琛报仇!” 一道凌厉的剑气卷起千堆雪,向着沈煦疾驰而去,雪花簌落之间已经到达了近处。 沈煦手腕抖动,长戟横斩而出,一片刀芒闪现,将那道剑气尽数化解,然后尖锋向着前方一挑,顿时便又有一道刀芒飞射而出,将前面的一块岩石直接削平,一道道裂缝蔓延至整个地面。 这一切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等看清时,前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沈煦眸中闪烁着冷意,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大树顶端有一道身影傲立于空中,手中握住一把长剑,正是刚才攻击他的人。 “阿棠?”他略感惊讶,神色很快复归于平静。 苏棠手中的剑刃寒芒闪动,剑身上还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气流缠绕其上,显得异常阴森诡秘。 她冷哼一声:“没想到,你这么惜命。” 说着,树叶突然剧烈抖动,苏棠轻盈地滑下,一剑直刺他的胸口。 沈煦看着她那张充满愤怒的脸,并未躲避。 剑刃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仿佛能听到肌肉撕裂的声音。这一剑刺得极深,却又不伤及要害,他顿时明白,她恨他是真的,下不去手杀他也是真的。一时眼里闪烁着泪光,怔怔地望着她。 苏棠微愕,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有些疑惑:“你为何不还手?” 沈煦微笑道:“阿棠,我知错了。” 他这句话让苏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淡漠地说道:“晚了。” 沈煦的笑容瞬间僵硬,垂眸道:“我愿赎罪。” 苏棠的眉头越蹙越深,沉吟许久,蓦地将长剑抽回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沈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逐渐收敛笑意,阖上双目。 殷红的血一滴接一滴地自胸腔滴落,很快便染红了脚底下的白雪,身形忽地一晃,直接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冰冷的霜雪令他陡然清醒。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苏棠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他。 心痛与悔恨在心中交织,悲伤在疯狂滋长,它们如同洪水一般冲击着他的心房,令他痛楚难忍。 他终于醒悟,原来从他算计他们的那一刻起,他就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再修补。或许从此形同陌路,却也别无他法。 一道身影从半空中飘落在沈煦身侧,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目中闪过一抹焦急,说道:“亦安,你怎么样?” 沈煦抬眸看着那张清癯的脸庞,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而疲惫:“不用担心,死不了。” 话虽轻松,但苍白的脸色与嘴角溢出的鲜血,均在告诉陆然,他此刻十分痛苦。 陆然引他到室内,拿出一颗丹药喂他脱下,然后注入灵力,助他的伤口加速愈合。 经过陆然的尽心救治,沈煦的脸色逐渐红润许多。 “你为何不躲开?”陆然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沈煦接过药碗捧在手里,望向墙壁上的美人图,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若不让她泄愤,她会恨我一辈子。” “所以,你便用苦肉计来取平衡之道?”陆然一语点破。 “她就算要我偿命,我也是愿意的。”沈煦苦涩一笑,“说到底,是我骗了她,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我欠她的,总该要还。” 第251章 密室失踪 惇王府。 珞晴愁容满面地歪在贵妃榻上,呆望着火炉里忽明忽灭的火星子黯然伤神。 碧荷提着食盒走进来,在她面前一一摆开,温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吃些东西,这要是把身子饿坏了,待王爷回来,见到您如此憔悴定会心疼。” “王爷还没有回来,我哪里吃得下。”珞晴想起什么,“你看到杨天明了吗?” 碧荷摇了摇头:“已经三天不见踪影了,奴婢派小厮去镇远将军府问过,杨公子不在府内。” 珞晴心急如焚:“杨天明也没有消息,这可怎么办?” “王府里发生何事了,我瞧着有些奇怪。”房门吱呀打开,一个身着玄色便衣的女子推门而入,仿佛回到自家一般,颇不客气地在案几边坐下,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珞晴立马端坐起来,不悦地指着屋外道:“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哟,星燃不在,你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维护了?”苏棠睨她一眼,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星燃在哪里?怎么我转遍整个王府都不见他的身影,也不见那些暗卫?深更半夜的,他去哪儿了?” 珞晴听到这一连串的问话,突然抱着靠枕大哭起来:“我也想知道王爷去哪里了……” 苏棠见她哭得悲恸,顿知不妙,于是紧张地问道:“星燃出事了?” 珞晴本就绝食了几日,这会儿泣不成声,一时没缓过来,登时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娘娘!”碧荷连忙扶住珞晴,令其在贵妃榻上躺平,然后着急地朝外呼喊,“来人,快去请大夫!” 苏棠手中拿着一块饼,凑过来瞅了瞅,阻止道:“不必叫大夫,我能唤醒她。” “你能行吗?”碧荷将信将疑地让出位置。 苏棠懒得与她多解释,手心蓄力,蓦地将一缕灵力灌入珞晴体内,助她调理紊乱的气息。 珞晴渐渐苏醒,望着碧荷虚弱地说:“再添一副碗筷。” 碧荷瞥了苏棠一眼,顺从地再拿来一副碗筷。 珞晴虽对鲛珠一事记恨在心,但想到崔家奇案乃是苏棠所破,顿时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她的手诚恳求道:“苏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王爷!” “星燃到底怎么了?”苏棠黛眉紧皱。 “王爷……王爷他失踪了……”珞晴掩面就要哭泣。 苏棠按住她掩面的手,低喝道:“别哭,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珞晴强忍住泪水,说道:“那晚王爷在书房里写奏疏,我领着碧荷去给王爷送宵夜,王爷说他不饿,要我们退下别再打扰他,我便领着碧荷回去了。第二天清晨,我去伺候王爷更衣,谁知门窗紧闭,怎么敲喊都无人应答。后来便让家丁踹坏了门,发现蜡烛已经燃尽,而王爷并不在书房里。” 苏棠问:“门窗紧闭,是从里边锁住的么?” “没错。” “书房里的人确定是星燃?” 珞晴斩钉截铁道:“当然,杨天明一直守在屋顶。” “门窗紧闭,还有人守在屋顶……”苏棠思忖着,忽问:“书房里可有暗道?” 珞晴摇了摇头:“没有暗道,更没有暗室,王爷是凭空消失的。杨天明得知王爷失踪,将书房搜寻一遍之后,立即率领暗卫去寻找王爷,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我去镇远将军府打听过,杨天明也没有回去。” 苏棠疑惑地问:“杨天明也失踪了?” 珞晴叹气道:“王爷可是龙子,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从惇王府绑走王爷!” “自然是不惧皇室之人。”苏棠有了眉目,提剑疾步往外走。 “苏姑娘,你去何处?”珞晴喊道。 “自然是去找我那傻徒儿。”苏棠抛出赤风剑跃至上面,微微侧头道,“有我在,星燃绝不会有事。你若在星燃失踪时饿死了……呵,岂不是便宜了我。” 珞晴后知后觉,追出去问:“苏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才是惇王妃,你休想鸠占鹊巢!” 苏棠抿嘴一笑,御剑消失在黑夜之中。 “赤风啊赤风,我徒儿的性命全系在你的身上,这次定要靠谱一些啊。”苏棠闭目祷告一番,而后嘴里不断默念一句同样的话,经由赤风剑随风传播给所有同族。 在屋顶等待了片刻,苏棠几乎要冻成冰块,赤风剑突然震动起来,朝一个方向飞速而去。 “这回可真慢。”苏棠嘟囔两句,足尖点地从屋顶上飞掠过去。 赤风剑落在一处热闹非凡的院子里。 屋子里莺歌燕舞,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并发出阵阵男子的喝彩声。 苏棠四处张望,觉得甚是眼熟,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地名:“桂音坊?” 她打开一条窗户缝隙,探头看了看,还真是桂音坊。 “沈煦是朱星宸的人,朱星宸又与星燃是死对头,而那日在春无极,神愔与沈煦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达成共识……”苏棠思索着,忽然确认了什么,“那日沈煦与神愔商议的事情,莫非就是除掉星燃?” 一切似乎都能说通。 “真是过分!”苏棠从雪地里拔出赤风剑,气势冲冲地一脚踹开神愔的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暧昧的喘息声。 苏棠的脸颊瞬间通红,却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反而高声嚷道:“神愔,你给我出来!” 神愔正处于兴奋中,全然不理苏棠,与身下的男人完事以后,这才懒懒地披上火红的狐裘,歪靠在屏风边,轻蔑地望着她:“你,看够了吗?” 苏棠冷笑一声,将赤风剑扔在桌子上,掀袍坐下道:“我不介意再看你表演一次。” 没能吓走她,神愔的脸色极为难看,在她旁边坐下,试探地说:“竟然不害臊,看来,你与亦安什么都做过了。” “表演的人又不是我,我害什么臊?”苏棠盯着她半晌,忽然伸手捏住她那小巧的下巴,微微一笑,“春无极那次,你跟沈煦在商量什么事情?” “吃醋了吗?”神愔魅惑一笑,凑在她的耳边,炫耀似的说道,“春无极那次,他答应给我,我一直都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苏棠明知故问,望着她那张魅丽的脸,仍旧保持微笑。 神愔媚笑道:“当然是沈亦安的身子。” 第252章 歧途 苏棠面对她的挑衅,无所谓道:“如此攻于心计之人,你想要,拿去便是。只不过得当心,有朝一日会算计到你的头上来。” 神愔脸色微变,愣了半晌,试探地问:“他抛弃你了?” “是我不要他。”苏棠收敛笑容,“我不是来跟你争风吃醋的,我只想知道,惇王在何处。” 情敌说放弃就放弃,这令神愔高兴起来,爽快道:“不错,朱星燃确实是我设计掳走的,我原本制造了一个完美邂逅,岂料他视而不见!既然软的不行,那我便来硬的,先将他绑了,再好生调教。” 苏棠甚觉荒唐:“他可是皇帝的儿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不畏皇权。” “跟你一样却又不同的身份。” 说到此处,神愔忽然回头,瞪着床上的男人。那男人对上神愔的视线后,逐渐困倦,昏昏睡去。 苏棠眉头微皱,冷笑道:“好厉害的催眠术!原来是用此等法子,才让杨天明忘记惇王失踪那夜的事。” “你瞧,春无极里的花,开得可真艳丽。”神愔淡淡一笑,妖娆地摆弄着鲜艳欲滴的玫瑰,“那夜京城外的异动,我看见了。” 苏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何时?” “你可还记得巫敏?”神愔剪下一朵玫瑰,对镜别于发鬓间,自镜中窥看她,“我同巫敏一样,也是地心人。” 想起那夜密布的白炽光,苏棠警惕地持赤风剑霍然站起,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在地面上?” “多少人……”神愔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你们的一半左右。” 苏棠喝问:“你们来陆地,有何目的?” “你们是何目的,我们便也是何目的。”神愔拿着梳子,缓缓梳着凌乱的发尾,嗔笑着,“怎么,只许你们异变人在陆地生活,不许我们地心人呼吸新鲜空气么?” 苏棠愣了愣。 她幼时问过圣姑:“我们生于海,长于海,为何他们都想去陆地上生活?” 圣姑立在万顷波涛之上,鲛绡在风中翩飞,目光远眺,淡淡答道:“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黑暗之中。” 幼时的她百思不得其解,认为海水与陆地并无不同。可在目睹过陆地的繁华之后,她突然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宁愿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去陆地争得一寸立足之地。 深海与陆地完全不同,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更没有诸多条条框框约束自身。他们恣意而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甚至敢不自量力地到圣权殿,去挑战他们的羽皇。 正因没有约束,万年来,三族常年混战,搅得海面上常形成飓风四处肆虐,无一日安宁。 纵是本族族长,也无法完全约束族人,甚至还要面临诸多觊觎族长之位的野心家挑战,如若战败,便要退下族长之位,由战胜者担任下一任族长之位。 此番混乱局面延续了万年,直到两千多年前,鲛人族有一男一女先后练成极品品阶的结魄晶,而后强者结合诞下苏羽与苏若。 苏羽与苏若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而苏羽比苏若更为聪颖狠辣,遂被鲛人奉为族长。苏羽成为族长之后,霸占了三族圣殿——圣权殿,鳍龙族族长与鲲族族长不服,前来挑战皆悻悻而归。此后不论何人来挑战苏羽,无一不败在魂彻之下。 鲛人们日渐崇拜苏羽,为表敬重,纷纷以“鲛皇”代替“族长”之称。而在二十年前那场最终的三族混战之后,苏羽打得鳍龙族与鲲族心服口服,只认苏羽一人为皇,并尊称为“羽皇”,以表唯一之意。 海域安定下来,众人更觉无所事事,后受到陆地上的族人诱惑,越来越多人选择上岸,打发这漫长的生命。 他们天生异能,凡人如何能比?他们在陆地上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体会到钱权带来的快乐以后,谁还想回到深海里,永远仰望遥不可及的苏羽,甘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一根木柴,放在一堆木柴里,它只是一根不起眼的木柴;但若放在草堆里,它便是独一无二,可决定草堆生死的木柴。 苏棠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抬眸看着神愔。 或许地心人也同他们一样,是为了寻找自身的价值。 神愔见她不说话,轻蔑一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地心人在陆地生活是有时限的,百年一到便会被强制召回地底,不似你们异变人这般贪心不足,还妄想驱逐人族,独占整个大陆。” 苏棠充耳未闻,直问最关心的事情:“惇王在哪里?” 神愔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苏棠冷嗤道:“你绑了他,怎会不知他在何处?” “我确实是绑了他,”神愔不耐地解释,“在回桂音坊的路上,有一群人围攻我,寡不敌众,朱星燃便被他们抢了去。这件事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你就算翻遍桂音坊,也见不到朱星燃的。” 苏棠愤怒地揪住她的衣领,凑近她低吼:“你一定知道是谁带走了惇王。” “我真不知道。”神愔娇滴滴地望着她。 苏棠忽然一笑,伸手抚了抚她鬓边凌乱的发丝,眼神骤冷,拽着她便往外走:“惇王是在哪里被抢走的?带我去。” 神愔冷得瑟瑟发抖,死死地抓住门框,娇嗔道:“外边冰天雪地,我只披了一件狐裘,你莫非想冻死我?你们异变人耐寒,可我怕冷。” 苏棠毫不客气地戳穿她:“那日在春无极,你怎地不怕冷?” 神愔坦然回答:“男人喜欢我这般模样,那日如此打扮,自然是取悦于亦安。” 苏棠嘲笑道:“但他似乎不吃你这一套。” 这句话倒提醒了神愔,她忽然仔细打量起苏棠,眉头紧皱:“他喜欢你什么?” 苏棠问:“你来陆地多久了?” 神愔算了算,道:“大约四五十年。” “四五十年,还没有找到一个真心人?”苏棠忽然有些同情她,目光看向屏风后的男人,提醒道,“你若一直待在勾栏瓦舍,只能遇见那种人。” 神愔怀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第253章 代步工具 苏棠抛出赤风剑,强势地拽着神愔一同跃于剑上。 神愔冷得裹紧狐裘,意欲跳下去:“放开,我不去!” 苏棠死死地钳住她:“你害得惇王生死未卜,说不管就不管了?” 神愔正想动手,蓦地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比初见时更为纯净浓郁,顿时暗惊:“不过一两个月,她便今非昔比,异变人都这么可怖吗?” 苏棠推了她一下:“往哪边走?” 神愔只得妥协,在剑柄上踩了一下,唤道:“赤风,往左。” 苏棠愕然:“你也会御剑?” 神愔不以为然道:“这种代步工具,我们家家户户都有,你这个,只不过是打造成剑的形状罢了,有什么难操作的。” 苏棠难以置信地看着脚底下的赤风,问道:“如果只是代步工具,又怎能削铁如泥,还可以与所有族人联系?” “削铁如泥是因你这剑乃是用玄铁打造,其他花里胡哨的功能,都是由剑柄里那块小小的芯片控制。”神愔看着她,嘲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宝贝?它最宝贝的东西,只有剑身这块极其稀有的玄铁,别的已是屡见不鲜。不过,我瞧你这剑似乎是特制的,那些老头怎么愿意为你们造剑?难不成签订了什么不怀好意的协议?” “这把剑是长辈传给我的,我不清楚由来。”苏棠想起什么,又揪住她的衣领,冷声问道,“那些老头是谁?你在地底是什么身份?” 神愔拢紧衣襟,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冰天雪地的,你这样揪开我的衣裳,我会冻死的。” 苏棠往下一瞥,松开她道:“往哪边走?” “到了。”神愔跳下来,仰头看她,“你这样明目张胆地使用异术和磁悬浮代步工具,若是被人族看到了,便是违反了公约。” 苏棠对这公约有所耳闻,却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具体是什么。 陆地上的一切事物,需得先通过上岸申请,然后去圣权殿连上半年课程,学习如何融入人族,如何躲避与抵抗猎魂人,并通过海域法典与公约的考核以后才可以去陆地。 当然,也有不少似她这般没有通过申请,偷溜出来的人。这种行为造成的最终结果,轻则被人族当成妖怪,人人喊打喊杀,逃窜于人烟稀少的山林里生存;重则便是落在猎魂人手里,物尽其用,受尽折磨而死。 而苏棠之所以对陆地的一些规矩与习俗有所了解,皆是因为二十年前沈煦带来的书籍里有相关记载。 苏棠也跳下来,收起剑道:“这个公约,是海域与地底的约定?” “不错,不可暴露身份,令世人知道我们的存在。”神愔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你是偷溜出来的?” “谁偷溜出来了,我不过是忘了。”苏棠矢口否认,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神愔冷得嘴唇发紫,颤抖着说:“不知道,他们身着黑衣,脸蒙黑布,看不清楚样貌。要不是人数太多,定抢不走惇王。” “你演示一下那日的情况。”苏棠往旁边退了一下,让出更大的场地。 “演示什么啊。”神愔不干,撒娇着,“我快要冷死了,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姐妹,我也是女人,你这招对我没用。”苏棠不客气地用剑柄捅了她一下,“快点演示,否则冻死我不管。” 神愔甚为懊恼,既没有携带暗器与武器,空手搏斗又打不过她,只能顺从她边演示边解释:“那晚我扛着朱星燃回桂音坊,忽然有脱手镖射来,所幸我反应敏捷躲开暗器,紧接着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我团团围住。我扛着一个大男人,自然打不过他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便将朱星燃给他们了。” 苏棠皱眉:“原来朱星燃是你拱手相让的。” 神愔驳道:“他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要我为他拼上性命?” 霎时一股怒火上涌,苏棠责骂道:“若非你将惇王带出来,他怎么会遭人绑走?若是在惇王府,谁敢闯府绑架当朝王爷?更何况他身边还有杨天明保护,可你却将杨天明催眠,使他人事不省。全是因你才导致惇王生死未卜,你现在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做人怎能如此?” “好了,我知错了。”神愔爽快认错,“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苏棠懒得与她浪费口舌,喝道,“滚!” 神愔瞪她一眼,走了两步突然道:“你既放弃了沈亦安,那么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了。” “请便。” 苏棠回想着她刚演示的动作,目光投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喃喃自语:“暗器从那边射过来,应该是落在这一块的……” 她的目光在墙壁上巡视。 一无所获。 苏棠着急地叹了口气,回身时靠在墙壁上的木板轰然倒塌,她转头一看,发现这块木板有一处断面整齐,其余皆是呈自然断裂,错落不齐。 她用手指比了一下,恰巧是一般暗器的大小。于是掀开木板,果然发现了一枚脱手镖,她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发现上面刻着一个“朱”字。 朱。 苏棠目光骤冷:“除了他,还能有谁!” 春无极的大门轰然倒塌。 苏棠意气风发地走进来,目光四处搜寻。 “你……你是什么人?”守门的小厮蓦地惊醒,指着苏棠结巴道,“大胆,这是丞相府的别院,还不快滚出去!” 苏棠回眸一瞪,眼神锐利如锋刃,惊得那小厮蜷缩在角落里,不敢与之对视。 苏棠径直走到一处温泉旁,只见沈煦全身泡在温水里,露出半个脑袋,正在闭目凝神。 “你倒是命大。”苏棠也不避讳,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冷眼看着他。 沈煦缓缓睁开眼,下颌从水中抬起,微微一笑:“还得谢你不杀之恩。” 苏棠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道:“我何时说过不杀你了?” “我欠你的,你随时可以取走。”沈煦试探着靠近剑刃。 第254章 潜入晋王府 苏棠心下一惊,在他将要触碰到剑刃时迅速收回,冷言道:“上回剑身染血,我擦了很久,别再污了我的剑。” “真是抱歉。”沈煦暗暗窃喜,从水里站起来。 胸膛上的伤口狰狞刺目,苏棠心中一颤,别过头不去看。 他走上岸,拿毛巾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忽然挨近坐在石头上的苏棠,温热的气息缓缓喷在她的脖间,暧昧不明。 剑柄蓦地打向脸庞,他敏捷地侧头躲过,笑道:“你坐着我的衣裳了。” 苏棠连忙起身,回头一看,果然有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放在石头上。她气鼓鼓地转过身,等他将衣服穿好,迫不及待地问:“惇王失踪了,你可知?” 沈煦系好腰带,略感惊讶:“惇王何时失踪的?” 苏棠眉头紧蹙:“神愔绑走了惇王,你莫非不知?” 沈煦无辜地摇了摇头:“不知。” “神愔听从你的指令才去绑架惇王,你竟还要否认你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好骗吗?”苏棠面有愠色。 沈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何时下过指令,要神愔绑架惇王了?惇王乃是皇子,我不过一介臣子,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苏棠怔了怔,怀疑地再次质问:“身为朱星宸的走狗,你当真不知星燃在何处?” “不知。”沈煦正色道。 苏棠盯着他半晌,见他毫无动摇之色,于是道:“好,我便信你这一回。” 说着,她飞跃至树上,意欲去别处寻朱星燃。 “阿棠。”沈煦急声唤道。 苏棠身形一僵,停在树上没有回头。 “我知道错了……”沈煦的声音忽然变得涩哑,“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棠的心口蓦地一疼。 分离的这些日子,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她非常清楚,她放不下她,她还爱他,但陆泊琛之死,是横在他们中间的、一道跨越不过去的巨大鸿沟。 陆泊琛为救她而死,而她深爱的他,却躲在背后算计她。天真与城府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两相比较之下,她与沈煦的爱情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良久,她回道:“除非泊琛死而复生,否则你我绝无可能。” 沈煦怔愣在原地,望着苏棠离去的身影,久久难以平复。 东方既白。 苏棠为不引人注目,骑马在大道上驰骋。 她停在一堵高墙之下,踩着马背一翻身,便落进了院子里。 这里是晋王府。 苏棠扮做丫鬟,跟随下人们一同来到朱星宸的院子。她左右看一眼,见大家都在低头忙碌,无人注意她,于是径直朝着正房走去。 “诶?你是新来的吗?”一个大丫鬟喊住她,“新来的不能进王爷的房间!你去扫院子,把积雪都扫到一边,地面上的冰块倒热水化开。仔细着做,否则摔了王爷,有你好看!” 苏棠低眉应了一声,拿着扫帚在院里装模作样地扫积雪。 直到日上三竿,朱星宸才穿戴整齐梳洗完毕,伸着懒腰从屋子里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刺目的阳光,道:“哟,这鬼天气,终于愿意出太阳了?天气这般好,定有出洞觅食的动物!来人,备马,本王要去狩猎!” 苏棠看不惯朱星宸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于是手一甩,扫帚脱手而出,恰好掉在他的脚下。 朱星宸敏捷地一跳,及时避开扫帚,却在落地时踩冰滑倒,不慎摔了个狗吃屎。 院子里的侍女与小厮,争先恐后地去扶他,奈何冰块太滑,又接二连三地全摔在地上,一时乱作一团。 苏棠见得逞,连忙退至一颗秃树下,身子半藏在树后,忍不住捂嘴偷笑。 “谁干的!”朱星宸怒吼道。 苏棠忽地蹲下来,学着那一众下人,哎哟哎哟地捂着摔疼的地方惨叫。 一个小厮走进来,见到此番景象,犹犹豫豫地禀告:“王爷,马备好了。” 朱星宸撑着腰爬起来,朝一个大丫鬟喝道:“春雁,将那扫院子的人,拖出去杖责五十!” 春雁跪在地上道:“是。” 朱星宸扫了一眼下人们,指着两个高壮的家丁道:“你,你,跟我一起去捕猎!” 春雁暗示道:“王爷,再带一个女婢伺候您的饮食。” 朱星宸转头问:“谁手艺好?” 众人都视这为苦差事,面面相觑,无一人吭声。 朱星宸怒道:“怎地,为本王做餐饭都无人乐意?” 她们齐齐跪地磕头,仍旧无一人敢应这差事。 “你们这些贱婢!”朱星宸愤怒地踹倒离他最近的丫鬟,“老子养你们这么久,连餐饭都不乐意给老子做!既然无人愿意跟本王走,那就全部杖责五十,打死更好!” 听到这话,跪地磕头的丫鬟们更不敢抬头,纷纷怕得瑟瑟发抖。 苏棠暗骂朱星宸几句,从地上抓了些泥土抹在脸上,粗着嗓子嚷道:“王爷,婢子愿意同去。” 朱星宸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你倒识趣。” 众侍女见苏棠跟着朱星宸离开王府,皆松了一口气。 朱星宸骑马在前,忍不住回头看苏棠:“你脸上怎地那么多泥?” 苏棠道:“婢子脸上发红疹,大夫说需得脸上抹泥,才可根治。” “还有此等怪病?”朱星宸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像极了山林里的狗熊,一时捧腹大笑,乐个不停。 苏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也跟着哈哈大笑。 朱星宸令护卫守在附近,只领着两个壮硕的家丁,还有苏棠一同去捕猎。 一头梅花鹿在雪地里觅食。 朱星宸躲在石头后,搭箭拉弓对准它。就在箭将离弦之际,忽然蹿出一头黑熊,惊得朱星宸手一抖,射了出去。 梅花鹿被箭惊扰,发现黑熊的踪迹,敏捷地往相反的方向逃窜,保下一条小命。 丢掉猎物的黑熊愤怒无比,猛地冲向朱星宸。朱星宸尖叫一声,丢下他们撒腿就跑,还不忘嚷道:“快点,杀……杀了它!” 两个家丁见状,持刀一左一右砍向黑熊。 黑熊嘶吼着扑过来,一口咬在家丁的手臂上,其凶狠模样极为狰狞可怖。另一个家丁迅速绕到背后,趁机连砍黑熊数刀。被咬的家丁反扑住它,举起坚硬的拳头猛砸在黑熊的咽喉。 第255章 悬崖上的山洞 黑熊被铁链勒住脖颈,呜咽着嘶吼,其声哀绝悲怆,令人不忍细听。 苏棠于心不忍,弹出一枚石子正巧砸在家丁的腋下,使得铁链脱手。 那头黑熊蓦地翻身腾起,愤怒地两爪子推翻两个家丁,一瘸一拐地迅速蹿逃进山林。 朱星宸没有察觉到异常,气得追过去大骂:“你们两个废物,到嘴的鸭子都能搞飞!没有像样的猎物,本王拿什么去见那老头!” 苏棠眉头微皱,他口中的老头是谁? “来人!搜山!”朱星燃吹了一下口哨,高声命令驻留在外面的护卫,“那黑熊跑不远,把它的熊掌剁下来!” 数百护卫领命,纷纷驾马出动,沿着血迹一路寻去,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黑熊。 苏棠望着被砍下来的一对熊掌,一股怒火瞬间在心中腾起。 朱星宸见到熊掌颇为高兴,上马命令道:“走!” 在雪地中疾行数里,朱星宸在悬崖边停下,两个护卫提上熊掌,攀着绳索下到一个山洞。 朱星宸瞅了苏棠一眼:“随本王下来。” 然后也攀着绳索下到山洞外。 苏棠往下探了探,深渊万丈,四处冰封,绳索更是湿滑,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这山洞里住着什么人,竟值得朱星宸冒险相见? “喂,快一点,否则本王叫他们踢你下来!”朱星宸在下面嚷道。 苏棠抓住绳索,只觉冰冷刺骨,她蹬着裹覆坚冰的岩壁小心翼翼往下走,不一会儿便来到山洞外。 朱星宸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率先进了山洞。 穿过一道漆黑的通道,里面顿时明亮起来。桌椅、床褥、火炉、书壁等等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桌上的香炉内还点着熏香,散发出阵阵暗香。 “仲翁,快出来,本王给你带了好东西。”朱星宸欢快地嚷道。 “什么好东西?”鄢仲翁从屏风后走出来,目光在各人身上逡巡,最后停留在苏棠身上,微微一笑。 苏棠也打量着他。 只见他两鬓灰白,留山羊胡,身材瘦弱,不笑时眼尾也有几条皱纹,大约已年至中年。可他的目光极为轻佻,在她凸起的胸膛上停留了许久。 苏棠没好气地双手抱胸,回瞪他一眼。 鄢仲翁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热情地伸手来拉她:“你看你,脸上怎地如此脏?来,我带你去洗洗。” 苏棠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 朱星宸也应和道:“怕什么,这是本王的长辈,名唤鄢仲翁。你要是乐意,也可随本王一样唤他仲翁,只是你如此模样实在无礼,快跟他进去洗洗罢!” 苏棠歪头看了朱星宸片刻,瞬间明白他们的意图,于是微笑着先走进去,回头媚笑着招呼道:“鄢先生,水在哪里呀?” 鄢仲翁欢喜地跟上来,指着摆在床边的两个大水缸道:“水缸里。” 苏棠打开木盖,捧着水往脸上浇,将泥土洗净,露出本来俏丽的面容来。 鄢仲翁眼睛都看直了,妄图去抓她的手:“水太凉,别冻着这双纤纤玉手了。不如,让我来帮你洗?” “你是王爷的长辈,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子,哪敢让你来伺候我呀。”苏棠一边说着,一边瞥向外面。 屏风外空无一人,朱星宸早就退到洞外。 “真是有意思,鄢仲翁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这嚣张跋扈的晋王如此讨好?”苏棠暗想着,忽然手掌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 苏棠登时反剪住鄢仲翁的双手,在他大叫大嚷之前,将他的上半身用力推入水缸,令他无法说话。 “我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苏棠蔑笑着,狠声道,“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便放了你;但若你敢大嚷大叫,我便杀了你。” 说着,她拎出鄢仲翁,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鄢仲翁大口喘息着,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害怕,浑身不停颤抖。 “真是没用。”苏棠灌注一道灵力在鄢仲翁的体内,助他缓过神来,“你跟朱星宸是什么关系?” 鄢仲翁看着她,冷笑一声:“俗话说蛇蝎美人,真的是没说错。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苏棠掐住他的脖子,眸中透出凶光:“那就别怪我杀了你。” “你……你眼中有仁慈……你狠不下心的。”鄢仲翁颇为自信。 “是吗?”苏棠冷笑着加重了力度。 鄢仲翁被勒得青筋暴起,脸颊涨得通红,四肢胡乱地挥舞。苏棠眉头紧皱,就在他命悬一线之际,松开了手。 “朱星宸!”苏棠推开鄢仲翁,朝外嚷道。 朱星宸听到有人叫他,颇为奇怪,领着两个护卫跑进来,回应道:“一个贱婢都搞不定么?” “星宸……”鄢仲翁的下半句话淹没在苏棠的拳头里。 朱星宸刚踏进烛光照耀的地方,就被苏棠一脚踢翻在地。护卫们还未反应过来,他们的王爷便被人反剪胳膊,脸朝地面狼狈地趴着。 “你是谁?!”朱星宸嚷道。 “看清楚姑奶奶的模样!” 一张脸蓦地凑近在眼前,惊得朱星宸破口大骂:“苏棠?原来是你这个贱婢!你竟然敢打本王,本王定要……” 朱星宸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砸来一个拳头。 “是你要杖责我五十?” “是你笑话我脸上有泥?” “是你想污我清白?” …… 苏棠每喝问一句,便用力猛砸一拳,直打到手腕酸疼,这才肯罢休。 “我还以为这山洞里藏着朱星……藏着什么宝贝,原来是一个好色之徒。”苏棠揪住朱星宸的后脖领,勒起他的脑袋,喝问,“你给我如实招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奶奶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朱星宸朝护卫们嚷道。 苏棠不等他们动手,迅速拎起朱星宸掐住他的脖颈,威胁道:“这是我跟朱星宸的恩怨,你们识相点便滚出去,否则,我定会杀了他。他若死了,你们也活不成?你们如果乖乖退出去,我便留他一条狗命。” “这……”两个护卫相看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喂!你们竟然不顾主子的安危,待回去,本王定要……呜?呜?”嘴里忽然被塞了臭袜子。 苏棠勒紧布条固定住,烦躁道:“吵死了。” 第257章 禁卫军统领 皓雪琼枝,月色如钩。 大宣皇宫。 数十名身穿盔甲的禁卫军,规整地排成两队列,手持长刀长枪在空旷的道路上巡逻。 禁卫军统领陈危冰伫立在城墙上,手中抱着一把长戟,神情凝重地眺望远处。察觉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徐徐挨近,他反握长戟,冷冷回头。 苏棠一路疾奔,在一处屋檐转角之后,赫然望见十数名禁卫军。 一双双眸子冷冷地瞪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锋,一道道威严的杀气在空气中缓慢弥漫,使得她不由得停住脚步,眼神中略有忌惮之色。 已经够小心了,他们怎么会发现?莫非不是人族? 苏棠微微抬起赤风剑,待要先发制人之际,忽听得领头的男子说道:“你果然来了。” “你们在等我?”苏棠满脸疑惑,他们从何处知道她今晚要来? 陈危冰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苏棠注意到他手中的长戟,眉头紧皱,一字一顿地说:“破、天、戟。” “你认得此件神兵?”陈危冰示意部下退后,挥舞着破天戟上前,“听沈将军说,今夜将有一名堪称天下第一的高手闯宫,没想到,是一位如此年轻娇俏的姑娘。” 沈煦…… 他不是说没有绑架惇王么?为何破天戟在禁卫军的手里? “他又骗我。”苏棠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沈煦躲在何处,叫他出来!” 陈危冰道:“沈将军的面我都没有见过,怎知他在何处。” 苏棠冷笑道:“那你手上的破天戟是从何而来?” “乃是沈煦手下副将,韩禹亲手送来。” “他无缘无故送你兵器做什么?” “自然是助我与你切磋。沈将军说你有神兵相助,我拿普通武器,定不是你的对手。兵器相当,才是公平对决。” 说着,陈危冰神色一变,破天戟向着苏棠刺去,破天戟上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只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还不配和我交手。”苏棠蔑笑着,身子轻轻向前一闪,避过陈危冰的攻击。 她的速度比陈危冰快得太多太多,一般人根本比不过她的速度,就连号称天下第一的沈煦也不能。 陈危冰眼睛微眯,破天戟猛地向下划去,瞬间带起一股劲风,将地上的积雪卷起,四散飘落。 苏棠眉头一皱,脚下轻点地面,飞掠上半空,手臂一抖,赤风剑化作一道疾风,从上方迅捷斩下。 陈危冰冷哼一声,破天戟迎向了苏棠的剑,苏棠手腕一翻,剑锋直指陈危冰的咽喉处。 陈危冰手掌一转,将长戟向外推开,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到远处的草丛上,双腿微屈,双掌紧握,浑身微微颤抖。 “好厉害。”陈危冰心里暗叹,刚刚她的剑法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只怕是沈煦来了,都未必能够抵挡住这样强大的招式。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要跟我打吗?”苏棠得意地看着他,微微挑眉。 陈危冰竭力站起来,额头青筋暴起,低吼:“打!” 苏棠愕然:“你这人……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所以来寻死吗?”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巨大的长剑。 “风声鹤唳!” 苏棠低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向着陈危冰袭击而去,陈危冰横戟挡在胸前,将这一道剑芒挡了回去。登时,两道光芒相碰撞在一起,爆发出耀目的火花。 片刻之后,陈危冰的身体倒飞而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苏棠则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臂隐隐有些发麻。 她望向陈危冰身侧的男子,冷笑一声:“非要我痛下杀手,你才肯出现么?” 沈煦一手持戟,一手扶起陈危冰,淡声问:“打过瘾了?” 陈危冰吐掉嘴里的腥血,兴奋地喝道:“过瘾!” 沈煦微颔首:“既如此,往后莫要再缠着我切磋。” 陈危冰抱拳跪地道:“若不是这把破天戟,我早就败北了,多谢沈将军!” 苏棠不服:“明明是我手下留情,你谢他的破戟做什么?” 陈危冰几步跨到苏棠面前,抱拳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苏姑娘这等奇女子,值得我陈危冰敬重!苏姑娘,你身手这般好,往后多与我切磋切磋,指点一二,如何?” 苏棠被他这突变的态度惊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尴尬地笑着:“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你跟我切磋什么呀……” “苏姑娘的大名,京城谁人不知,怎是无名小卒?”陈危冰敬佩地看着她,“不过令我惊喜的是,苏姑娘不仅能破案,武功还这么好,长得也是天香国色。啧啧,不知道往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届时有相好的了,定要带来让我帮你掌掌眼,别的不说,这看人呐,我是一看一个准……” “咳咳。”沈煦暗示他退下。 陈危冰充耳未闻,继续道:“苏姑娘,起初沈将军说今夜给我安排了一个高手,我还不信,这一架打得真是过瘾!除了沈将军,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不打不相识,酒肉我早已备好,不如随我去喝一杯?” “喝什么酒?”沈煦见暗示不成,大步流星地过来,直接横在他们中间,“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是女子,怎能跟你们一群男人喝酒?若是传出去,你让那些市井小民如何议论她?” 陈危冰慌道:“我敬佩都来不及,怎会在外诋毁苏姑娘。” “你不诋毁,可否能保证别人看到后,不在外乱说?”沈煦顿了顿,“况且她酒量不好,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皇宫里人多口杂,对她未必是好事。” 陈危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着:“是,还是沈将军考虑周全。” “今夜之事,就归于周国刺客身上,千万不要道出苏姑娘的名字。”沈煦低声嘱咐。 “是。”陈危冰应道,“那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在外面乱说。” 沈煦点了点头,缓缓步下城墙。走出数米,他回头望向苏棠,温声问:“你千方百计逼我现身,这会儿怎地不过来?” 苏棠收起赤风剑,瞥了陈危冰一眼,与沈煦保持一定的距离,前后飞下城墙。 第331章 真正的初识 苏棠直至此时才知,原来十六岁那年遇见的沈煦,是误入时空遂道、从二十年后穿越而来的沈煦。 他已然知晓所有人的结局,妄图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轨迹,救活苏棠与沈楚,岂料着陆的地方竟是在海水里。 茫茫波涛一望无际,他在大海上漂浮数日,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已近精疲力尽。纵使身负奇才,却也无法与变幻莫测的自然相抗衡,全靠体内的灵力供养,才不致饿死在海上。 某日,一座云蒸霞蔚的小岛蓦然出现在眼前,沈煦终于得救。 岛上空无一人。 沈煦在湖水边垂头涤发,以修长的手指梳理墨发,发丝在他的指间穿过,滑顺且闪耀着光泽。 他昂头轻甩,任由湿发懒散地搭在肩头,无意间望见站在树下的苏棠,怔然地看着他——她的容貌与二十年后差别不大,还未成年便生得国色天香,一颦一笑虽带着稚气,却依旧教人移不开眼。 苏棠还没开口,便听见他神情激动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往后退了数步,拒绝与他肢体接触,警惕地发出一连串问题:“你是什么人?从何处而来?你身上的气息为何会有与我如此相似?” 沈煦极力克制澎湃的内心,迅速恢复一个人族太子的涵养,恭敬地回复道:“我姓沈,名亦安,来自东方大陆中洲姜国。” 苏棠讶异:“你是陆地人?这下方乃是圣权殿,周边百里海域皆设立了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阿棠,我是为寻你而来。”沈煦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解释上,直白地表露心意,却没想到还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凭空消失了。 第二次再见,便是圣权殿内乱前夕。 苏羡修炼上乘异术不慎走火入魔,遭到埋伏在附近、伺机杀他以雪耻的鲲族族长之子帝景的袭击。 苏羡当时为极力稳住心脉,已经耗费大量灵力,虚弱得如同普通人,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沈煦突然凭空出现,一剑刺伤帝景,苏羡只怕早已命绝于此。 帝景因身受重伤而散失大半修为,几同废人,鲲族族长怎会罢休?于是苏羡拖着病体,将沈煦藏至苏棠的水晶殿内,托付姐姐掩护他。 第一次见面就凭空消失,令苏棠震惊咋舌了许久——纵使是苏羽,也还没有修炼到能够不借助任何工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这回再度见到沈煦,苏棠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他,找来玄铁打造的锁链将自己与他绑在一起,日夜不相离——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够挣脱锁链再次消失。 十六岁的苏棠喜欢睡在蚌壳里。 这副两米之长的蚌壳乃是苏羽灌注灵力,历经百年而炼成的最为舒适的床。里面的蚌肉早已失去性命,经过苏羽的改造,蚌肉不仅没有腐化,反而柔软无比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躺在上面犹如躺在胖人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肚皮上,滑腻柔软,犹如肌肤相亲。 苏棠睡觉时便将蚌壳盖住全身,不让沈煦窥视自己。而沈煦就心满意足地睡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呆望着蚌壳直至苏棠醒来。 这是他渴望许久的瞬间,他怎么舍得错过? 如此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终于,苏棠厌倦了,便松了锁链放他自由。 沈煦不肯离去:“我救了你弟弟,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棠问:“你想要我怎么样?” “以身相许。”沈煦毫不避讳,直接开门见山表露心意。 苏棠脸色骤变,劈手挥了过去。 沈煦体内的结魄晶,乃是自己的毕生修为与苏棠灵力的结合体,其力量之强大堪比苏羽——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制服了她。 “我定要将你供出去!”苏棠双手被缚,愤怒地扭动身子,意图寻找机会反击。 苏羡及时出现,惊嚷道:“姐,万万不可!那鲲族族长定会将沈恩公扒皮抽筋,饮血食肉!” 沈煦微微一笑,松开了苏棠。 苏棠揪着苏羡的耳朵,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胳膊肘往外拐!” 苏棠爱玩,一出去需得天才能回来。沈煦独自躲在圣权殿里实在有些乏味,便抓了偷溜进来的巨大墨鱼,挤出墨汁在墙壁上胡乱涂鸦。 苏棠回来以后,看到装点得如梦似幻的寝宫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怒发冲冠正欲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回首一看,却见沈煦神情楚楚可怜,一下子泄了气,温声下逐客令:“我送你走。” “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沈煦对上她锐利的目光,顿时眼神温柔下来,“我算到二十年后有一劫数,需得与你定下婚约才可解救。” 苏棠不信,但想着二十年后谁知道是番什么情景,遂满口应下。 沈煦喜不自胜,套上鲛绡制成的披风往外走,走了两步便不放心地停下来,往苏棠额间一指,顿时显出一点红印。 “你在想什么,我知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若不守约,二十年后便会逐渐老死。”沈煦顿了顿,补充道:“要是不信,大可去找羽皇探试真假。” 而后,沈煦找到还在世的祖父,费尽口舌说服沈贤写下婚书,盖上官府印章,回到圣权殿让苏棠签字。 亲眼看着苏棠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大名,沈煦这才舒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嘱咐道:“阿棠,无论我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请你一定不要放弃我。无论我对你有多冷淡,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在见到你第一眼时就已经爱上了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弃我……” 苏羽躲在屏风后听闻此言,按捺不住冲出来想杀沈煦,岂料人已凭空消失。 而回到二十年后的沈煦,竟在某个黄昏后被琴汐下毒害死。 再之后,便是怒发冲冠的稣晏带领海族攻入姜国都城,毫不手软地杀死沈知斐、剿灭沈氏一族,扶持苏若的儿子陆泊琛为人族之皇,建立新朝,并将姜国从史书上抹去,令天下百姓不许提及任何关于姜国与沈氏的事情。 时间一久,便无人清楚知晓这段历史,更不知有姜国的存在。 第332章 秘密 “亦安,你醒了?”苏棠看着皱眉紧皱却双目紧闭的沈煦,欣喜若狂地询问。 沈煦睁开茫然的双眼,看见苏羽吃了一惊,随后跪地拜谢:“多谢羽皇相救。” 苏羽无动于衷,甚至不肯正眼看他,目光落在依然沉睡的苏羡身上。 苏棠想到什么,不解地问道:“母亲,为何不救小羡?” 苏羽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凝视苏棠,忽然笑了一声:“小羡,其实就是你。” “什么意思?” “你应当知道,我们海族无法与人族繁育后代。”苏羽从脖间摸出一块玲珑玉佩,神情温柔似水,“你的父亲,乃是胤朝时一个普通书生,名唤许南书。” “书生?”苏棠大感意外,“以母亲这般性子,我还以为我的父亲,就算不是顶天立地的将军,也应当是位高权重的权臣,没想到竟是一介柔弱书生。” 苏羽白她一眼:“书生又如何,他乃是世间至纯至善之人,两袖清风可揽乾坤,七窍玲珑堪比日月。” 苏棠打趣道:“可别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登时额头被拍了一掌:“那是你爹。” 苏棠揉着脑袋嘟囔着:“好嘛……既然你与我爹无法繁衍后代,那我跟小羡是怎么来的?” “南书是人族,寿命本就不长,我强行为他续命几百年,直到出现反噬暴毙而亡,无力回天。南书去世以后,我带着他的遗体去了地下城——听闻地心人,都是通过一种奇怪的机器培养出来的。”苏羽回忆道,“我一路杀到应龙关,遇见了地下世界的统治者神彧。出乎意料的是,神彧没有与我计较伤亡,而是引我进正殿,答应培育我与南书的后代。” 苏棠想起稣晏所说,问道:“所以,你在地心待了两百年,直到我出生?” 苏羽点了点头:“你出生以后不久又分出一个人形,那便是小羡。所以你被陆然挖走结魄晶,命在旦夕之时,我只能将我的结魄晶塞进你的心口。小羡只是你的附属,本体未活,附属根本无法接受我的能量。” 苏棠震惊不已,怔愣了片刻,望着苏羡眼含泪光:“那……那照您的意思,小羡能不能活过来,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然重要。”苏羽瞥了沈煦一眼,用鲛人特有的密语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对于万年以前这种异变现象,地心人一直在调查原因,经过万年的探索,已经有了结果。他们找到了完全适合我们生存的世界,那个星球被地心人命名为xh,比d星球要大上三倍,灵气之丰富超乎想象,因此,那里的居民也比我们要厉害太多。——这就是为什么地心人连飞船都准备好了,却迟迟没有移居过去的原因。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了只是送死。” 苏棠怔怔地看着苏羽,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信息。 “一万年前的行星撞击,令d星球元气大伤,急速步入老年。本来世上的一切都会因此毁灭,可神氏实在是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到应对之法。谁说人不能与天斗,科技发展到这等程度,就能逆天改命。”苏羽一面说,一面缓缓走向苏羡,“神彧死后,便是他的胞弟神顷继位。神顷此人阴郁诡谲,不是什么善茬,他一直想得到我的力量,然后踏上飞船,带领地心人离开d星球,另外开拓一个新世界。从他们做出的预言来看,两年后,d星球便会彻底毁灭,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将灭亡。” 苏羽忽然趁人不备,迅速剖出结魄晶,塞进苏羡体内。 苏棠惊恐奔来,扶住苏羽不解地问:“母亲,结魄晶给了小羡,那你该怎么办?” “三百年前的弑羽之战,我已元气大伤,后又遭沈煦偷袭,更是不比从前。我沉睡归墟之底三百年,是为保存灵力,好助你与小羡带领海族离开d星球。”苏羽的脸色越发苍白,“你可有想过,杀死杨天明的人是沈煦,而你与神愔并无仇怨,她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难道……是因为她效忠神顷?” “不错,神愔本就是应龙关的守卫,杨天明死后,她没有理由再胳膊肘往外拐。而你一分为二,用两具躯体修炼,修为比常人增进得更快,但到底年轻,不是神顷的对手。” 话说到这里,苏棠猛然醒悟:“您将结魄晶给小羡,是想让小羡与我合体,并找回小羡的结魄晶,将四股灵力融合在一起,然后带领海族离开d星球?” 苏羽欣慰笑道:“小棠,海族的未来就交与你手上了,你将是海族最强大的皇,无人能撼动你分毫。” “找回小羡的结魄晶就好了,为何要把结魄晶给他?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死的吗……”苏棠说着,泪水簌簌落下。 “这是唯一对抗神顷的办法,只有力量远在神顷之上,你才可以为所欲为,明目张胆地抢夺飞船,带领海族离开这里。”苏羽将苏羡的手搭于苏棠手上,“我知道你不忍心吞噬小羡的力量,但到了海族危急存亡之时,你定要狠下心与小羡融为一体。” “那……”苏棠垂眸,“我还能再见到小羡吗?” “只要足够强大,你当然可以将小羡再度剥离出来;若不能,你还可以选择以小羡的性别示人。” “啊?”苏棠下意识地瞥了沈煦一眼。 “姐……”苏羡虚弱地坐起来,望着苏棠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为了海族与你融为一体,纵使永生永世无自我意识。” “你早就知道了。”苏棠皱眉。 “你那么贪玩,总要有一个人承担重任。”苏羡笑了笑,“我从圣姑那里听到这些话时,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就算是附属,也要做一个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附属。” “走,我送你们出去。”苏羽强撑着站起来,准备蓄力将他们送上海面。 苏棠不舍地问:“您会怎么样?” 苏羽目光温柔,轻抚着苏棠的发丝:“我会化为宇宙中星光,永远守护你们。” 苏棠忍不住开口问:“您与陆然之间,是否真的如他所说?” 苏羽顿了顿,莞尔笑道:“不过是昙花一现。” 第333章 大结局 世界之外的世界 天边露白。 神愔向神顷汇报完毕今日的探寻工作,正欲领诺亚机器人离开,忽见苏棠等人从海水里跃出,马上令机器人挡在身前,喝道:“你们终于露面了。” 苏棠痛心疾首:“神愔,我倒是想不到,你竟会与我作对,当年在北隗山……” “别提北隗山!那已经过去了!”神愔探知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心生不妙,“你的封印已经解除?” 苏棠道:“念在过往的情分,今日我便饶了你,下次再见,别怪我不顾旧情。” 神愔急于脱身,听闻此言连忙回去复命。 沈煦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取回小羡的结魄晶。”苏棠想到什么,垂头冷声说道:“沈知斐多活了三百年,也该活够了。” 沈煦道:“物归原主乃是天经地义。” “好,你与小羡在这里等我。” 说着,苏棠扔出魂彻,不顾底下人族的惊呼,御剑飞行至沈知斐的藏身处,不由分说一剑封喉,剖出苏羡的结魄晶尽数吸收,化为己用。 而后与苏羡、沈煦一齐闯进地下世界,想要杀到应龙关活捉神顷。 苏棠融合了沈煦与苏羡的修为,一时间灵力大涨,在守卫森严的地下世界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沈煦忽然听到异响,眉头微皱:“我似乎听到了泊琛的声音。” 苏棠四下张望,果见不远灯火通明处,有一男子狼狈地逃窜,身后则跟着一群机器人。 脚下魂彻登时飞出,一道凛冽的剑气将机器人震退,而后在空中一转,驼起云影往他们这边来。 云影见到苏棠大喜过望:“阿棠,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找你啊。” 苏棠只觉匪夷所思:“你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 “师父告诉我的。”云影搔了搔头,“其实你们跳海之后的一言一行,师父尽在掌握,因为师姐在你们身上安了定位种子。” 苏棠嗤道:“陆然真是伪君子,偷窥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云影解释道:“师父这三百年来一直在寻羽皇,他知道你入海以后必能找到羽皇的藏身之所。可师父之前做了许多错事,你们定不会告诉他,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呸!”苏棠顿了顿,“那陆然不就知道我母亲对他……” “师父很高兴,放弃长生随羽皇而去了。”云影想起陆然,不免神情悲凄,“执念千年,也算是有了解脱。” 苏棠叹息一声:“走,前面就是应龙关。” 神顷早已等候多时。 “好久不见,苏棠。”神顷悬立在龙头上,望着苏棠微笑。 苏棠懒得拐弯抹角,寒暄客套,直接说道:“我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这个世界很快就要面临末日,不如将飞船开出来,与大家一齐逃离。” 神顷大笑不止:“难道苏羽没有告诉你,飞船只能容纳一万人,从这里去往xh星球需要三百年。没有四百年的寿命,就算上了飞船也是徒劳。” 苏棠皱眉:“那人族……” “当然是与d星球共存亡。”神顷顿了顿,“虽然我们已经提炼了足够的长生药,但是谁也没有把握能抵抗住xh星球的土着。我可以允许你与苏羡一同上飞船,条件就是,你们姐弟必须保护我们。” 苏棠与苏羡对望一眼,又瞥了一眼沈煦和云影,回道:“我还要带上他们与海族众人。” 神顷目光阴鸷地望着她,良久,他开口道:“苏棠,苏羡,你们是我神氏的孩子,不必去管那些异变人的死活。” 苏棠嗤笑一声,懒得搭话。 神顷继续道:“你们是神彧与苏羽的孩子。当年神彧对苏羽一见钟情,答应她运用繁殖技术,繁衍她与许南书的后代。可是许南书是人,又已经死去,时间越久,培养罐里存活的细胞便越少,实难成功。神彧不忍心看见苏羽失望,便吃了异变人的心头血,体内凝出魂契,及时用自己的细胞才培育成功。可他是借助药物才异变的,本身体质无法承受灵力,故而因此暴毙……” 苏棠只觉可笑:“你在胡诌什么?” “你若不信……”神顷的声音突然拔高,“来人,带巫敏过来。” 月余不见,巫敏已衰老得犹如老树枯枝,整个人以摧枯拉朽之势颓败下去,干瘦单薄的身子缩在宽大的袍子内,恍若无物。 从那双依然明亮且漂亮的眼眸中,苏棠认出他来,不可置信地迎上去,哽咽道:“巫敏……” “神彧大人,确实是你的父亲……” 巫敏不过说两句就剧烈咳嗽起来,身侧的侍从连忙拿出药丸喂他服下,半晌才缓过神来。 “神彧大人过世之前,是我陪在他的身侧。他已为你铺好后路,这世间所有的水域里,都藏着他对你的爱意——那些种类各异的机械鱼,是他特地制作出来保护你的。”他摸出一块金属卡片递给苏棠,“这是神彧大人留给你的最后影像,只有你可以打开。” 苏棠将信将疑地接过金属卡片,将拇指放在感应区,瞬间影像弹出,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我的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唤何名字,也不知你在我面前展现的是何种性别——孩子,你只管放心,雌雄同体不会令你产生困扰,而是我给予你的天赋。 “在你极度脆弱之时,你会分裂成两个人,各自去吸收天地灵气,直至强大便可再度合二为一。当然,选择的权利也在你的手上,你若想做女子便做女子,想做男子便做男子,一切皆由你的心意。若不想吞噬另一个你,那便要潜心修炼,只有强大到无人可伤害你,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 “孩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请闭上眼睛,我只说与你一人听。” 面前的影子忽然消失了。 苏棠低头一看,卡片上的灯光还在闪烁,于是照神彧所言闭上眼睛,顿时耳边响起声音:“神顷虽是我的胞弟、你的叔叔,但行事不择手段,定要提防他。飞船在神顷手上,但启动密码与指令存于天机扇中——不必觉得奇怪,为苏若做扇子本意是想讨好你的母亲。 “如果神顷愿意交出飞船,你也不要尽数相告,他随时会出尔反尔。密码与指令,将会成为你的护身符。 “我与鳍龙族族长关系不错,故而将去往xh的地图藏在了他大儿子的身体里,也就是龙渊鳍翅上的星河图。 “另外,我探寻到d星球一直有xh星人活动的迹象,他们生命力顽强,善于将自己的后代附身于人族体内,借此繁衍生长。 “结魄晶与魂契,虽原理与之相似,却有本质上的不同。那是一种类似寄生虫的物种,可以依靠别人而活,在d星球进化几千年,逐渐变成类人形,但个头极小,需要俯身刚出生的婴儿,才能与之一同长大。他们往往会寻找喜欢的家庭,选择一个骨骼惊奇的孩子,而后将其兄弟姊妹弄死,以保证自己的孩子得到独宠,犹如杜鹃鸟的繁殖行为。 “万物万事皆有例外。我探测到一个能够凝聚天下灵气的奇胎,他吸收灵气、细胞更迭速度奇快,致使他还未满月,就已经忘记自己的xh星人身份。他后被玄微道长带往天居山学异术,如此天纵奇才之人尽可收入麾下,去xh星球时定能派上用场。 “xh星球灵气浓郁,我们探测到许多庞然大物,与d星球动植物浑然不同,更无类人存在。你莫要掉以轻心,定要遵照我之嘱咐,寻到天机扇、星河图、玄微道长之幼徒,才可开启飞船,踏上太空移民之旅。 “我素昧谋面的孩子,你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 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神彧所言,苏棠的目光依次从苏羡、云影、沈煦脸上掠过,神情也越来越震惊。 “他说了什么?”沈煦实在按捺不住,抢先发问。 “你竟然是……”苏棠顾忌到神顷,话只说了一半,便转移话头,向神顷道:“原来你真的是我叔叔。” 神顷笑道:“你我是一家人,我自不会害你。神彧是不是告诉了你密码?” “他是说了……”苏棠话还未说完。 “快告诉我!”神顷突然飞至近前,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密码是多少?” 苏棠瞳孔微缩,镇定地笑了笑:“除非你答应,让我带五千人上飞船。” “没问题。”神顷果断答应,“你最好选择结魄晶已至上品品阶的海族,否则活不到三百岁,在飞船上便要老死,平白浪费许多资源。” 苏棠望一眼弟弟,苏羡即刻会意,离开地下世界,迅速去集结能达到要求的海族。 “两年后,这个星球便不存在了。”苏棠立在高山之巅俯瞰山河,言语中有些不忍,“星球的衰老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比往常频繁了些的自然灾害。若不是神氏阻断他们的文明进程,或许他们能预测到末日,有足够的时间自救……” “人各有命。你就算将他们带上飞船,可寿命不过几十年,岂不是徒劳?”沈煦轻揽她入怀,温声安慰,“你若想让海族延续下去,学会取舍是非常重要的。” 苏棠轻声叹息,目光忽被一庞然大物所吸引——一艘飞船从高山里缓缓升腾,几乎遮蔽了天光。 “走,人都已经到齐了。”沈煦握住她的手,“阿棠,无论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苏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反握紧他的手,御剑朝飞船奔去…… 璀璨神秘的星空,是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