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套路深又多》 第1章 不知死活 痛! 一种被碾压过的剧痛传来,尤其是整个脑袋疼得仿佛要炸开。 “大小姐,你可不要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错了胎,碍了夫人的眼。” “你就是心里有怨也不要来找我们,要找就去找真正害你的人。” “大小姐,对不起了……”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没人发现本应陷入昏迷的少女,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那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消散了。 只是,杀意…… 突然察觉到危险的来临,本来双眼紧闭的人儿乍然睁开双目。看着近在咫尺逼向她脖颈的双手,眼底冷光迸现。 少女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越而起,同时一双素手毫不费劲的捏住那双危险的手臂,往身后一扭,寂静的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找死!”沈落挥开手中的林嬷嬷,脚下扫向另一个想上来帮忙的吴嬷嬷,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大,大小姐……”两位年过五十的嬷嬷跌倒在地,惊恐的看着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沈落。 沈落轻喘了口气,不过简单的几个动作,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吃力,全身如同骨头断裂般的痛清晰的传来,但是她仍是强撑着不倒下。 紧紧的盯着抑制不住颤抖的两位嬷嬷,脑海里却在梳理着那些陌生的记忆。 目光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陌生的记忆,陌生的环境,处处透着一丝诡异。 “是柳氏让你门来杀本小姐的,嗯?”沈落目光凉薄,很快就从脑海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记忆中大概的得知这具身体本是言诚侯府的大小姐,生母去世后,便寄养在继母的身边,也就是现在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柳氏。 不管在任何人的面前,柳氏对她永远是一副慈母的模样,无论什么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她打架斗殴,闯下滔天大祸,她也笑眯眯的替她解决,说得好听点是娇宠,实则是捧杀。 以至于她现在不仅仅容貌被人诟病,就连名声也只剩下嚣张跋扈了。不管是府里人还是府外人,提起她没有一个不是带着厌恶的。 如今,眼看着沈落知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她这位继母自然毫不犹豫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两位嬷嬷相互搀扶的站起来,有些惊疑的看着面前宛如变了一个人的沈落。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令她们心有余悸,心底却不断的升起疑惑,大小姐身体一直较弱,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 稍微年长的一位目光微闪,难怪夫人说沈落将来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吴嬷嬷上前一步含笑道:“大小姐可真会开玩笑,奴婢们是奉夫人的命是来看看小姐的伤势如何了,又怎会有这种歹心。” “呵,是吗?”沈落冷笑一声。在她这位嫡母的眼中她可是碍眼的很,怎会专门派人来替她检查伤势。说起她这全身的伤,可是拜某人所赐。 许是沈落语气中的讥讽太过明显,两位嬷嬷面上都有些尴尬,但只瞬间便被一抹不屑替代。 林嬷嬷接口道:“这是自然。除了二小姐外,夫人最是疼爱大小姐,这也是大家众所周知的。大小姐还是快快让奴婢们看下你的伤势如何了,我们也好回去向夫人交差。” 说罢,吴嬷嬷就上前,不由分说的扯沈落的衣服,另一个则不着痕迹的来到身侧压住沈落的手臂。 沈落神色不变,睨了眼,身边那个巴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禁锢住的林嬷嬷,嘲讽的扯了下唇角,眼底的寒意不停的加深。 简直不知死活! “大小姐,奴婢本来是想让你死得体面点,但是你既然这么不配合,那么就休怪奴婢了。” 本来拉扯着她衣服的吴嬷嬷忽然面露凶狠,衣袖中落出一把散发着幽光的匕首,说着就朝着沈落的脖颈划去。 沈落唇角一扯,也没怎么用力,就挣脱了旁边林嬷嬷的禁锢,手臂一抬,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吴嬷嬷拿匕首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朝边上一扫,匕首上顿时染上妖艳的红色。 只见旁边的那个林嬷嬷双目圆瞪,直挺挺的倒向地面,伸出来欲帮忙的手就那么僵直着,脖颈处更是喷薄出大量妖艳的红色液体。 吴嬷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死在自己手上的同伴。好半晌才僵硬的转头看向罪魁祸首,眼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恐惧。 “如何,杀人的感觉还不错!”沈落勾了勾唇角,明明是一件很血腥的事,但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趣事。 “不,你不是大小姐,你究竟是谁?”吴嬷嬷惊恐的连连后退,手中的匕首不由的脱手掉向地面发出一阵脆响。 大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但是杀人这件事她却是绝对不敢的。 “呵呵,我是谁,我当然是言诚侯府的大小姐沈落。只是你这贱婢竟然敢以下犯上,毒杀主子,还真是该死的很。”沈落轻笑一声。 优雅的蹲下身将匕首捡起,放在手心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修长的指尖每次划过锋利的一端,吴嬷嬷的心也不由的跟着缩紧,全身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是这样的,不是……” “看在你老大不小的份上,不如本姑娘让你自己选择一种死法。要知道我可是很懂得尊老爱幼的,是绝对不会强迫你的。”沈落唇角带笑,眼神却一片冷漠,漫不经心的开口,就好比在说你吃饭了没。 吴嬷嬷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惊恐得连连后退。将吴嬷嬷的举动看在眼底的沈落无趣的撇撇嘴,就这种胆量也敢杀人。 沈落转身朝床榻走去,吴嬷嬷突然像是失控了一般,扑上去抓住沈落的裙摆,语无伦次的道:“大,大小姐,真的不是奴婢要杀你的。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奴婢也不敢以下犯上啊。大小姐,你饶了奴婢一命,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说罢,吴嬷嬷不停的朝地面磕头,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沈落利落的转了个身,不耐的将自己的裙摆从吴嬷嬷的手中扯落,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眼睛,讥讽的扯了下唇角,“放了你,放了你回去告诉柳氏,是本姑娘杀了她。然后再以亵渎佛主为罪名,名正言顺的将我这个所谓的妖女杀了。嗯。” 吴嬷嬷面露惊慌。 沈落扯了下唇角,慢慢的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吴嬷嬷恐惧的眼神下执起她的右手,将匕首放在她的手心,语气轻缓,“就算你没这个打算,只可惜本姑娘向来不喜欢有任何危险威胁到我,所以……” “你必死无疑。”沈落的语气忽的一冷,同时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吴嬷嬷的胸前顿时染红一片。 “你……”胸前的刺痛将吴嬷嬷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但是她现在想说什么都晚了,瞪大了眼睛不甘的倒向地面,眼中只剩下恐慌与后悔。 沈落皱眉,只是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尖叫。 不耐的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绿色衣裙,不过十六岁左右的少女,眼露惊恐的看向厢房内的沈落,当目光落向地面时,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沈落慢悠悠的站直身体,偏头打量着这个记忆里自己熟悉不已的丫鬟。 皮肤白皙,发饰精美,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反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大,大小姐,你杀人了……”柔枝战战兢兢的道。 “没错,她们是本小姐杀的。”沈落无所顾忌的点头。 “你……”柔枝倒抽了口冷气,二话不说就想撒腿就跑。 只是沈落的速度更快,操起桌上的茶杯,射向柔枝的腿部。柔枝发出一声惨叫,直接摔向地面。 沈落步履缓慢,但是每一下就像是踩在柔枝的心尖上。 她伺候大小姐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她这么恐怖的一面。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侯爷,不,即使是在侯爷的面前,她都从未有过如此窒息,如同面临死亡的感觉。 柔枝结结巴巴的出声,“大,大小姐……” 沈落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是想到哪里去。” “大小姐,奴婢……” 沈落语气平静,目光却在一分一秒中变得足以冰冻三尺,“嗯。不如让本小姐来猜猜。你是想去柳氏那里告本小姐一状,给本小姐添一个杀人偿命,亵渎佛祖的罪名,还是想就此逃离。不过本小姐想应该是前面的可能性大些,毕竟这些年,你利用本小姐的事情去告密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不如你来告诉本小姐,这次的事情,你又在里面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柔枝大惊失色,也许是因为沈落此时给人的感觉太瘆人,柔枝再也没有以前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模样,胆战心慌的连连磕头道:“大小姐冤枉啊,就算是给奴婢一百个但子,奴婢也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沈落轻哼一声,“虽然你这贱婢确实该死,但是我却不会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起来,去打一桶水来,记住,你若是还敢吃里爬外,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自己去感受。” 说罢,沈落指间忽的一弹,一个不知名的物体飞进了柔枝的嘴里。 “咳咳。”柔枝脸色涨的通红,原本还心存侥幸,在此时自己吞下被自己认为是毒药的药丸后,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 但是看到沈落冷若冰霜的面容,她没胆量问出刚刚自己吃的是什么,只得咬牙忍受。 “是,奴婢这就去。” 第3章 无法效仿 “小姐,熏香已经准备好了。”柔枝走到离沈落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恭恭敬敬的道。 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很快,鼻尖便充斥着浓郁的香气。 其实沈落不太喜欢这种能称得上呛鼻的熏香,但索性的是这具身体之前就喜欢这些浓郁的香气,她现在在房间里点这个,倒也不会令人生疑。 很快,即使是沈落这种嗅觉极其灵敏的人,也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消散了不少。只要不是高手之类的人,应该是暂时察觉不到房间里的异常。 没过多久,房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落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眸,眼底清冷一片,微微勾了下唇角,终于来了么! “哐当。”眼前的房门被一阵大力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年过五十的嬷嬷,跟在后面的是两名长相清秀,衣着鹅黄色衣裙的丫鬟。 在沈落看向她们时,嬷嬷同样也看了过来,见沈落神色悠然的坐在桌边喝茶,嬷嬷的眼底有一瞬间的震惊,但是很快便被她掩盖下去了。 “孙嬷嬷,这一大清早就气势汹汹的赶来,有事?”沈落慢悠悠的开口。 “现在是请安的时间,夫人迟迟等不到大小姐,所以差遣老奴来看看。”孙嬷嬷是柳氏的陪嫁嬷嬷,称得上是柳氏的心腹,为人精明,沈落一开口,她就警觉的察觉到沈落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哦,是吗,本小姐怎么不知道夫人这么热衷我去请安。”沈落似笑非笑的开口。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掩盖什么,她对装傻可没有兴趣。所以根本不在乎孙嬷嬷,或者其他人的察觉到她的变化。 孙嬷嬷压下心底的惊诧,沉声道:“大小姐,晨昏定省是千金贵女该有的礼节。” 沈落冷笑一声,这是说她没有教养了! 沈落素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声道:“哦,这么说其他的姐妹定然仪态万千。只可惜本小姐经昨天那么一摔,现在还疼着,怕是无法效仿诸位姐妹的礼节。” 孙嬷嬷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不满,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小姐还请见谅。昨天的事情夫人已经查明了,不过是场误会,夫人也已经教训了她们几句,大小姐难不成还记恨上几位小姐不成。” “呵~”沈落冷笑一声,“误会,可本小姐怎么觉得几位妹妹是冲着要我命的打算去的。” 孙嬷嬷脸色一变,看着沈落的目光已经由惊诧变为震惊了。衣袖下握紧的拳头很快又松开,沉声开口,“大小姐慎言,你是侯府嫡长女,底下诸位小姐敬着还来不及,谁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大小姐莫不是听了谁的闲话,像这种乱嚼舌根的人理应打死了才是。” 说着,孙嬷嬷阴狠的目光扫了眼柔枝,厉声道:“柔枝,你是怎么伺候大小姐的,竟让这种恶言恶语污了大小姐的耳朵。” 柔枝一惊,连忙解释道:“孙嬷嬷,奴婢……” 沈落漫悠悠的打断她的话,“柔枝啊,孙嬷嬷只不过随口一说,看把你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素日里听的都是嬷嬷的话。” 孙嬷嬷心底一沉,“大小姐可真会说笑。” 沈落不紧不慢的道:“我可不是在说笑,府里这谁不知道,柔枝平日里最听的还是嬷嬷你的话,有时候连我这个大小姐都得靠后。” 孙嬷嬷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看来大小姐是还在生大家的气。” 沈落冷笑一声,这是拐着弯说她小家子气不成。 “毕竟我昨天那么一摔,到现在还浑身难受得要紧。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大舒服,火气大点也是人之常情,你说是吗,孙嬷嬷。” 孙嬷嬷咬了咬牙,“既然大小姐身体不适,那老奴就不打扰了。稍后也会请几位小姐来探望大小姐。” “慢走不送。” 孙嬷嬷带着两名丫鬟离去的背影微微顿了下,然后又加快了步伐,很快便消失在沈落的视线里。 沈落收回目光,眼中无波。 这个孙嬷嬷显然是个聪明人,打探虚实归打探,即使知道她有所变化,也不继续纠缠下去。这个时候急忙赶回去,大概是去与柳氏商量对策去了。 柳氏所居住的客院在前面,与沈落此处隔了七八个院子的距离。 孙嬷嬷一回到就院子,急急忙忙的朝着柳氏行了一礼。 “怎么这么快,沈落那个小贱人死了没。”柳氏眼底隐过一丝激动。 柳氏今年三十出头,一张面容保养得极好,螓首蛾眉,一举一动雍容华贵。 但是怕是谁也想不到,这么一张无害的面容下,却藏着毒蝎般的心肠。 孙嬷嬷神色凝重,摇头道:“夫人,事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大小姐非但没死,还毫发未伤,反倒是吴嬷嬷和林嬷嬷两人,现在却下落不明。” “什么?”柳氏脸色微微一变。 吴嬷嬷与林嬷嬷是她除了孙嬷嬷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否则昨晚也不会被她派出去暗杀沈落。 柳氏很清楚,不管任务成败与否,吴嬷嬷两人都应该第一时间赶回来向她复命,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很有可能坐实了孙嬷嬷的猜测。 “马上派人去寻找吴嬷嬷两人。”柳氏咬牙切齿的开口。 “老奴马上去办,只是大小姐那边……”孙嬷嬷迟疑的道。 柳氏冷哼一声,“这次算她命大,躲过一劫。” 总之一句话,就算吴嬷嬷等人真有事,柳氏也不认为是沈落设计的,因为柳氏从不认为沈落有这种心计。 “不过她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本夫人绝不允许她活着。” 孙嬷嬷沉凝了片刻,道:“只是夫人,宁州那边传来消息,老王爷已经启程回京,大小姐在这个时候出事,南王府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候…” 夫人肯定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第一人。 柳氏轻哼一声,面露不屑:“当初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那个女人,区区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又算什么,难不成还想翻天不成。” 孙嬷嬷表情恭敬,静静的听着刘氏的话。 “既然一次摔不死她,本夫人就不信她还能躲过第二次,你亲自去安排。” 柳氏猛地收紧五指,“咔嚓”一声,手中的茶杯竟是应声而碎。 摊开手心,碎片撒了一地,手心却没有任何伤痕的存在。 孙嬷嬷神色不变,“是。” 第4章 今非昔比 朱红的桌面上,一个茶壶,四个茶杯。 沈落姿态优雅的执起茶壶,为每个茶杯里斟满茶水。一举一动,从容不迫,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柔枝在一旁却看得心惊,她在大小姐的身边伺候数年,何曾见过她这般优雅大方的举止。 以前的举手投足,不说粗鄙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数名打扮不同的妙龄少女就那么闯了进来。 沈落看也不看一眼,慢悠悠的开口,“诸位妹妹来得挺快的,不如先喝杯茶。” 其中一名袭色罗裙,面容俏丽的少女,嫌弃的扫了眼桌面,不屑的道:“这种劣质的茶水,也就适合大姐姐你,别拿出来污了本小姐的身份。” 沈落低笑一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却透着丝丝讽意,“你在本小姐的面前谈身份!区区庶女,也配拿乔。” “你……”紫衣少女大怒。 沈落晃荡了下手中的茶杯,杯中茶叶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不定,荡起一圈涟漪。 瞥了眼颤抖着手指指着她的少女,沈落悠悠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然就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一个被推出来的出头鸟,她还没那么大的兴趣揪着不放。当然,如果她不怕死的要撞上来,她也不必客气。 目光随之落在最前面的女子的身上。 一袭白色落地长裙,水蓝色腰带束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发间摇晃着精致华丽的金步摇,肤如凝脂,略施粉黛,如花似月,举手投足端庄优雅。 不得不说,她这个二妹妹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不管是容貌,还是姿态,都属上等。 而她这个正牌的嫡女,就有些不尽人意。 沈落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开口,“二妹,怎么有兴趣来我这里。莫不是专程看看大姐我是不是还活着。” 听见这话,沈若娴瞬间从短暂的吃惊中回过神来。眸光一闪,调整了状态,轻笑道:“大姐说笑了,大家姐妹一场,难道不应该聚聚。平时在府中也就罢了,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如今难得出来,若不再聚聚,姐妹情分岂不生疏了。” 沈落侧首道:“二妹还真是大度,可我却没那么大的胸怀。” 紫衣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是谁,也配与二姐相提并论。二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不过是……”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沈落轻勾丹唇,“是什么,四妹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沈若娴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看向沈落的目光终于不一样了,“四妹也是心直口快,大姐姐就别与她一般见识。” “本小姐就算再怎么心胸狭隘,也不会将区区庶女放在心上。”沈落淡淡道。 “沈落,你……”一而再的被人提及自己庶女的身份,沈盈雪终于忍无可忍的朝慕容落扑了过去。 沈落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一个冷眸却在瞬间射向了身边的柔枝。 柔枝心中一颤,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挡在了沈落的面前,拦住了处于暴怒边缘的沈盈雪。 “柔枝!你干什么,给本小姐滚开。”沈盈雪稳住了身形,愤怒的瞪着挡在眼前的丫鬟。 即使没有与沈落面对面,柔枝依然能感觉得到身后传来的丝丝寒意。只得硬着头皮道:“四小姐,不过是些小事,何必大动肝火。” “柔枝,你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沈盈雪咬牙道。 同时心底充满了不敢置信,以前欺负沈落的时候,这个丫鬟可没少从中出力,怎么今天会这么维护沈落。 沈若娴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沈落的脸上掠过,眼底多了几分沉思。沈落这么大的转变,她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 要是在以前,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沈落早就原形毕露,要死要活的冲上去出手教训沈盈雪。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的谈笑风生。 难不成,那一摔,还把她的脑袋摔聪明了。 沈落淡淡的看着目裂欲雌的沈盈雪,凉凉的开口,“四妹气性这么大可不好。本小姐经昨天那么一摔,头现在还痛着呢。” 沈盈雪轻哼一声,“关本小姐什么事。” 同时心底恶狠狠的想着,昨天怎么没有将沈落摔死。 “是么!”沈落扯了下唇角,转而看向一旁神色复杂的沈若娴,微勾唇角道:“二妹妹。长姐记性不太好,记不得按照我天圣皇朝的律例,庶女以下犯上,残害嫡女且出言不逊是何罪名,不如你来告诉我。” 庶女,虽然也是千金小姐,但是若论尊贵,也就比丫鬟高了那么半截头。在嫡女的面前,其实还是实打实的奴婢。 此言一出,沈盈雪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身后几名始终没开口的少女,看向沈落的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 似惊似恐! 都知道拿皇朝律例来说话了,这还是之前的那个粗鄙无知,胸无点墨的沈落? 沈落扶额想了会,不紧不慢的道:“看来二妹妹也忘记了,不如我来想想,我记得好像有这么一条,若是有奴才以下犯上,冒犯主子,就算打死了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用在庶女的身上,是否合理。” 沈若娴皱眉,“大姐姐,不过是些小事,你何必这么较真。四妹毕竟是自家姐妹,怎么能与低贱的奴才相比较。” 沈落嘲讽一笑,“如今我好生生的坐在这里,自然是小事一桩。可若我今天不能坐在这里,二妹又以为如何。” 说完这句话,沈落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几名少女,同时也不忘注意着沈盈雪脸上的每一分变化。 自然也没错过,她看向沈若娴时,那希翼的目光。 “看来二妹是答不出来了。”眼见沈若娴的面容千变万化,沈落似笑非笑的道。 她当然知道沈若娴为何不答她这话,无非是想在众姐妹的面前,保持着她一向良善温柔的本性。 眼见沈若娴犯难,沈盈雪言辞狡辩道:“沈落,你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二姐。昨天是你自己摔下山坡,难不成还怪别人。” “四妹,住口……”沈若娴秀眉轻皱,低声呵斥道。 “呵呵,是不是,大家心里清楚。”沈落凉薄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得大家一阵心虚。 沈盈雪怒容满面,瞪着挡在前面的柔枝,叱道:“柔枝,你给本小姐闪开。沈落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侯府嫡女就了不起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尊容,就这模样,要是我早就一把匕首抹了脖子……啊……” 话音未落,沈盈雪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同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去,摔了个狗啃泥,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啊——”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就连离她最近的柔枝,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是在沈盈雪的脚边赫然躺着一个茶杯,正是沈落手中一直把玩的那个。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沈落慢条斯理的摊开手心,很没诚意的道:“抱歉,手滑。” “沈落,我杀了你。”沈盈雪在姐妹的搀扶下站起来,脚步传来的刺痛让她倒抽了口凉气,看向沈落的目光一时有些疯狂。 “四妹若是还不长记性,没关系,我这里还有。”沈落顺手又拿起一个茶杯,淡淡道。 沈若娴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沉声道:“大姐姐,适可而止。” 沈落轻哼一声,瞥了眼端庄大气的沈若娴,心中有些惋惜。 若非现在时机不合适,她真的很想撕了她这层美人皮。 “二小姐,不好了。”门外丫鬟传来急切的声音。 沈若娴娴转身看向急冲冲而来的丫鬟,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丫鬟匆匆行了一礼,连忙道:“二小姐,寺里的僧人在后山发现了吴嬷嬷,林嬷嬷的尸体,夫人让奴婢来请几位小姐去后山。” “什么,死人,我不去。”沈盈雪再也顾不得与沈落争锋相对,急急道。 其他几位小姐听了这话,脸色也微微变了。就算她们再怎么的心性高傲,但也是实打实的闺阁千金,何曾见过死人。 “各位小姐,夫人交代了,两位嬷嬷的死因有疑,为了排除嫌疑,每一位小姐都必须到场。”末了,丫鬟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尤其是大小姐。” “母亲真是这么说的。”沈若娴正了正神色,眸光微微闪了下。 吴嬷嬷,林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这个时候殒命于缘生寺,莫非…… “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几位妹妹就随我走一趟。”沈若娴姿态优雅,向着几位小姐宽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几位妹妹也无须害怕。就算害怕,也应该是杀害两位嬷嬷的黑心人。” “二姐说得没错。” 沈落悠悠的站直身体,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勾起抹诡异的弧度。 好戏开锣了! 第5章 首次交锋 此时,缘生寺后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有寺中的僧人,也有言诚侯府的丫鬟仆人。 僧人站成一排,单手作揖,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对着边上的两位嬷嬷,念起了往生咒。 随行的丫鬟们则站得远远的,唯有最前面衣着华丽的妇人最为显眼。 沈落不紧不慢的落后在沈若娴十来步开外的地方,面色平静,步履优雅,丝毫不把即将到来的威胁放在眼中。 柔枝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沈落,心里有些吃不准这位大小姐的打算。 昨天夜里,她可是亲眼看见沈落怎么弄死两位嬷嬷的。 那手段,说是狠辣也不为过…… 收回目光,柔枝垂下双目,在她心里,肯定是巴不得夫人知道沈落就是凶手。但是想到昨晚吞下不知名的东西,柔枝现在实在没那个胆子将这件事如实禀报给柳氏。 只要是人,都怕死。柔枝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她却比其他众多丫鬟更加吃香。以至于她更加珍惜自己这条命。 对于柔枝的心理活动,沈落知之甚深。 其实,有时候只要稍微的挑动人性中那根被称之为欲望的弦,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迎刃而解了。 柔枝不过是一个丫鬟,她的欲望无非是想成为人上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怕死。 人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柔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更加的不想死。 沈落轻扯了下唇角,她执行任务不计其数,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这里面有高高在上的当权者,亦有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 若是连柔枝这种小啰啰都掌控不了,前世那腥风血雨的二十几年,她岂不是白混的。 另一边,柳氏早已注意到沈落等人的到来,她的目光首先在沈若娴的身上停顿了下,但是很快看见了后面漫步而来的沈落,眼底快速的掠过一抹凌厉的杀意。 沈落唇角扬起抹笑意,眉峰一挑,挑衅的看了过去,那眼神放佛在说:有胆量现在就杀了本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看懂了沈落眼中的意思,柳氏的脸色猛地一沉,如仇敌般的瞪视着对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柳氏还未开口,人群里就猝不及然的响起一道略带几分刺耳的声音。 柳氏略带不悦的皱了下眉头,同时也注意到被两名少女搀扶着的沈盈雪。 要说沈盈雪,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算好,在沈落房里那么一摔,原本秀丽的发髻早已歪斜,本应是一对的流苏发钗也不见了一个,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歪在发间。衣裙上也染上了些许灰尘,虽然整理过,但是一眼看去,还是带着几分狼狈。 最重要的是,即使被两名姐妹搀扶着,沈盈雪走起路来依旧一拐一拐的。 仔细看去,甚至能发现沈盈雪秀美的脸庞因为疼痛,甚至都有些扭曲。 紧接着,一名妇人从柳氏的身后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沈盈雪的身前,将她从两名少女的手中接了过来,方才怒道:“怎么回事,是谁伤了我家雪儿。” 靠近右手边的粉色女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依旧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带着几分畏惧的朝沈落那边看了眼。 “沈落,又是你。”就这么一眼,妇人瞬间将怒火撒向了沈落。 “姨娘,雪儿好疼,大姐…大姐她居然打我。”沈盈雪双眼泛红,腿间的疼痛似乎更加剧烈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挺身而出的妇人。 “什么,岂有此理。”妇人语气一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转而拍拍沈盈雪的手心,宽慰道:“雪儿别怕,沈落她敢欺负到你的头上,姨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沈落已经走到了众人的面前,目无表情的瞥了眼那名妇人,“哦,那不知秋姨娘以什么身份为沈盈雪做主。” 秋姨娘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以前那个没脑筋,好欺负的沈落,当下便沉下脸去,冷声道:“身为雪儿的生母,难不成我还教训不得你。” “呵呵!”沈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低笑出声,听得秋姨娘心里突突的直跳,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直到笑够了,沈落才侧首看向一边的柳氏,慢悠悠道:“本小姐倒从未听说过,一个妾也有资格教训嫡女。夫人,你这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似乎不太称职啊!” “沈落,你……” 沈落语气徒地一冷,“身为一个妾室,是谁给你的资格,让你直呼本小姐名字的。” “夫人!” 柳氏目光一闪,淡淡的打断她,“秋姨娘,你确实太无礼了。回去后,罚写府中家规三遍,另外闭门思过一个月。” 末了,柳氏看向沈落道:“如此,大小姐可还算满意。”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夫人能够秉公处理这件事,真是深得我心。” 沈落微微勾了下唇角,她怎么会不知道,柳氏是想接机扩大她嚣张跋扈的名声。只是名声这个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她向来不怎么在意。只要让招惹她的人不好过,她就舒服了。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柳氏祸水东引的用意。她问沈落是否满意,显然是想将秋姨娘被罚的怨恨转嫁到沈落的身上,从而借她的手找沈落的麻烦。 至于柳氏,她则依旧保持着她那高贵典雅,贤良淑德的名声。 要知道,在京城上流的圈子里,那些不知情的贵妇可不就是这么看待她的。 第9章 罚即是赏 案子审到一半,柳氏突然撤销案件,对于此举,沈盈雪等人虽然心存疑虑,但是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撞上去。 因为只要跟沈若娴关系亲近一点的小姐们,多多少少会有点自己的消息渠道,就比如说:二小姐前段时间化重金买了把匕首…… 虽然没亲眼得见沈若娴买的匕首的样子,但是眼前一系列的反转,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身在言诚侯府,不管是姨娘们,还是庶子庶女,都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府中安稳度日,锦衣玉食,抱住柳氏母女的大腿,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以即使心里跟明镜似的,大家也一直揣着聪明装糊涂。 毕竟,对于沈落这个侯府的嫡长女,动过歪心思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只不过有些事不太适合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功臣,当属亲自促成此事的京兆府尹。 人群渐渐散去,延普方丈说了声告辞,便同样带着几名僧人离去。至于两位嬷嬷的尸身,则由京兆尹做主,先行带回停尸房。等到缘生寺这边的事了了,再由言诚侯府自行决定两位嬷嬷的后事。 等到柳氏等人都离开了,沈落才带着明显有着几分低落的柔枝,慢悠悠的朝自己的住所而去。 回到客院里,沈落突然转过身,神色悠然的盯着差点撞上来的柔枝,眼带嘲讽。 “小…小姐……”柔枝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眸光闪烁的不敢看眼前的女子。 “本小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沈落定定的看着她,直到柔枝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才恍然听见沈落低笑一声,声如清泉,但柔枝却从中感到一丝寒意。 “没能找到机会在京兆尹的面前揭发本小姐,想来是失望的。” 柔枝一惊,咬牙匍匐在地面上,狠下心朝着地面磕了两下,她倒也够狠,就这么两下,额头就一片青紫。 “小姐明鉴,奴婢岂敢有这种心思。” “别在本小姐面前演这种苦情戏,无用,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斜了眼她的额角,沈落慢条斯理的挥了挥衣袖,凉凉开口。 柔枝咬牙道:“小姐还是不相信奴婢。”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沈落低笑出身,突然蹲下身去,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柔道:“一个叛徒而已,留你一命,已是宽容,你又凭什么奢望得到本小姐的信任。” 被沈落身上低沉的气压包围,柔枝身体一片僵硬,手脚似乎也不受她控制,“小姐,奴婢……没有!” “呵呵,本小姐早就说过了,一个叛徒的话,值不值得相信,由本小姐说了算。” “这发簪挺漂亮的。”话锋一转,沈落的目光,忽然落在柔枝的发髻间,伸手将一根精美的发簪抽了下来,放在手心把玩着。 “小姐忘了吗,这还是小姐你赏给奴婢的。”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发簪被拿走,柔枝眼中多了分急色。 沈落站起身来,淡淡道:“即是赏赐,那么就是对你的恩典,但是也希望你记住,在我这里,既然赏赐是恩典,那么罚也是恩典。” 言罢,沈落手指一松,发簪便跌落在柔枝的脚边,“你今天就在这里好好反省。” 她沈落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真以为她不清楚,柔枝在京兆尹来后有何打算吗。只可惜,她的那点期盼,被沈落先一步扼杀在摇篮里。 另一边,柳氏一进入自己的客院,就将侍候的丫鬟全都遣退了,独留下几分不安的沈若娴。 “那把匕首到底怎么回事?”柳氏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既然是她亲自派两位嬷嬷去杀沈落,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再说,这把匕首本身就是沈若娴所有,柳氏再怎么着,也断不可能将沈若娴牵扯进来。 之前在现场的时候,竟没注意到这么大的致命点,否则又怎会让沈落那个蹄子钻了空子,柳氏眼底掠过一抹阴毒。 沈若娴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把匕首我一直放在客房,昨天晚上还在的,谁会想到今日会出现在两位嬷嬷的身上。” “真的不是你将那把匕首送给两位嬷嬷?”柳氏忍不住皱眉,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女儿为了让两位嬷嬷尽快完成任务,所以将这把价值百金的匕首送给了对方。 沈若娴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不过是两个奴婢,我就算有心打发她们,也不可能送一把价值百金的匕首,她们还不配。何况,那把匕首最得女儿喜欢……” 说到这里,沈若娴眼底同时闪过惋惜,不甘。当初为了买到那把匕首,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只可惜却被京兆尹当成杀人凶器带走了。 柳氏微眯的眸中快速的隐过一道寒光,“既然如此,这把匕首绝非偶然出现在现场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查清楚,若是被我揪出那个幕后捣鬼之人,我绝不轻饶。” “母亲认为,这件事跟沈落是否有关联?”沈若娴忍不住道。 柳氏伸向青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侧首看去,“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母亲难道不觉得沈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可从没像今天这么机灵过。”沈若娴迟疑了片刻,才娓娓道来,“而且今天去客房时,沈盈雪被一个杯子砸得摔倒,她那一下,一点都不像是随手扔的。” 但是,沈若娴没告诉柳氏的是,她总感觉如今的沈落看向她时,眼中若有若无的透着股阴寒,让人心生不安。 柳氏淡淡道:“自是发现了。不过你也不必太将她放在心上,不管她以前是故意藏拙,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这言诚侯府还轮不到她沈落说话,任何人也别想动摇你的位置。” 闻言,沈若娴原本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几分,但是眼底的阴郁,显然彰显着她将今天的事记下了,至于柳氏的话,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也只有沈若娴自己清楚。 第13章 不敬主子 沈落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走到丫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对方被热水烫得红肿,鼓得高高的嘴唇,笑眯眯的问道:“几位,这茶好喝么?” 柔枝泡茶的水虽然用的不是开水,但是温度却一定能够灼伤皮肤,口腔的皮肤最为娇嫩,这一杯茶水下去,虽然被她们挣扎着吐出了不少,但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想要正常吃饭说话,似乎是不太可能。 四名灌了茶水的丫鬟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听闻此言,挣扎得往后退,看向沈落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魔鬼。 “说说看,还有哪位姑娘想要喝茶?”明明此时的场景已经不忍直视,但是沈落的脸上反而扬起抹愉悦的浅笑,轻柔的问着在场的每个人。 所有的丫鬟缩成一团,慌张的摇头,“没…没有了…” 沈落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老老实实的多好。” 话音未落,沈落的话锋忽的一转,淡淡道:“柔枝,我记得是让你将所有的丫鬟聚集在此处,为何还少了一人。” “小姐说的是……”柔枝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落轻哼一声,“翠绿。” 柔枝硬着头皮上前,不太明白大小姐最厌恶的就是翠绿,为何现在主动见她,“小姐你忘了吗,你之前下过命令,不许翠绿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奴婢……” 沈落不耐烦的摆手,“现在不要跟我说这些,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立刻,马上去将翠绿给本小姐找来。” “是,奴婢现在就去。”柔枝福福身,再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快步出了院子。 沈落扫过眼前的一干丫鬟,目光微凉,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她这个主子的。她初来乍到,很多事情做起来缚手缚脚,所以急需要人手,但是这个翠绿却不同…,就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心态是否发生了变化。 “小姐,翠绿带到了。” 大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柔枝气喘吁吁的跑进院中,在她身后跟着名淡绿色衣裙,五官清丽,身材高挑的女子。 相比起柔枝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看起来反而气息十分平稳。 “见过小姐。”女子不卑不亢的朝着沈落行了一礼。 话音未落,柔枝率先开口,呵斥道:“大胆翠绿,你莫不是忘了小姐的话,见到主子,你要行三拜九叩之礼,没有允许,不得起身。” 三拜九叩! 沈落唇角不由的一抽,抚了抚眉心,隐约间想起当初的沈落似乎是说过这种话,不过却是在她身边这位好丫鬟的撺掇下说的。 身为侯府先任主母所出的嫡出千金,如今的柳氏在吃穿上面,虽然没有岢待她的意思,但是摆明了是要将她养废了。一察觉到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利益,自然也毫不犹豫的取其性命。 沈落漫声道:“柔枝的话,你有什么要说的。” 翠绿淡淡道:“小姐真的要奴婢行三拜九叩之礼?” 看着不温不火的,竟是有几分傲气。 沈落打量了她几眼,摆摆手,道:“也罢,本小姐还没活够,这什么三拜九叩还是省了。” “谢小姐。”翠绿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很快又垂下眼眸低声谢道。 沈落指了指那四名丫鬟,道:“看到这几个人,你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翠绿顺着沈落指的方向看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她们这个惨状也知道是惹到了沈落,语气平稳的开口,“以下犯上,不懂尊卑,欺上瞒下,不敬主子,该罚。” “很好!你以后不用再去小厨房打杂了,从今天开始,直接在本小姐身边随身伺候。”沈落对翠绿的表现相当满意,她要的是一个果断的聪明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问东问西,犹疑不决的累赘。 翠绿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柔枝却是大惊失色,“小姐,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柔枝,你不要忘了,翠绿本来就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沈落淡淡道,而后斜了眼翠绿,继续道:“还有,换回你原来的名字,你现在这名字听得刺耳。” “是。” “至于其她人么…”沈落扫过眼前的一干人,视线落在那四名丫鬟的身上,“你们四个现在是没法伺候人了,从今天开始去小厨房打杂。” 闻言,那四名丫鬟瞪大了眼睛,到小厨房打杂,可不比在主子的院子里伺候来得舒服,在小厨房打杂的丫鬟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是府中最低等的丫鬟。她们到现在还没醒悟过来,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大小姐要这么罚她们。 口中的剧痛,加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其中两名丫鬟受不住,两眼一翻,竟就那么晕过去了。 沈落轻哼一声,这四名丫鬟是除了柔枝外,坑原主坑得最惨的罪魁祸首,她这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粗鲁无知的污名,多多少少都是因她们而起。 如此毒瘤,还继续留在身边,肯定会惹出不少的麻烦。 沈落双目如利剑般扫过眼前的一干人,语气冷凝,“至于你们么,本小姐现在不打算追究到底,但是以后若是让本小姐抓到了你们的错处,她们四个就是你们最好的例子。” “大小姐,奴婢们一定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本分。”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们立马附和道。 “如此最好不过。” “另外,从今天开始,柔枝在茶水上伺候。”离去前,沈落再次抛下一个惊雷。 沈落走了,其她的丫鬟也如释大放的匆匆离开了院子,至于柔枝被降为二等丫鬟一事,她们也没有心情去考虑。今天还有什么事,比大小姐当众用热茶水体罚丫鬟来得惊悚。 柔枝脸色顿时煞白,愤恨的瞪着留在原地的翠绿,怒声道:“是你,一定是你……” “大小姐一回府就大动干戈,这次去缘生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柔枝,你跟随小姐一起去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前因后果。” 柔枝咬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翠绿冷笑一声,“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若是让世子知道,你勾结外人陷害大小姐,你觉得你有几条命抵罪。” “翠绿,你不要血口喷人。”柔枝气急败坏的吼道。 “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心知肚明,冤枉的话,你还是等着世子回府后,自己亲自去说的好。” 翠绿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柔枝,转身离去,一边道:“另外,我不叫翠绿。” 第14章 讨厌背叛 言诚侯府乃是上京一等一的勋贵世家,府邸占地面积极广,府中嫡系子女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庶出的子女,则是两人分得一个院子。 沈落居住的宜雨轩位于府邸东面,不管是景致环境,还是占地面积,在府中绝对独占首位。以柳氏的为人,自然是不甘心将这么一个好地方留给沈落。 只不过,这个院落却是沈落生母生前所住,逝世后,自然而然就留给了沈落。柳氏虽然现在是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但是却与沈落沾了姨母的关系,她极好面子,自然不想落个岢待自家姐姐孩子的名声。 这也是为什么柳氏明明眼红这个院子,却只能一忍再忍。 沈落登上宜雨轩最高的一座楼阁,将整个院子的布局观察了一番。这座院子确实比沈落想象中的还要大,几乎快占了整个府邸六分之一的面积,可见当年言诚侯为了讨好南王府嫡女,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只是,院子面积虽大,却容易藏污纳垢。 言诚侯府不仅家业大,府中人口也不少,这个府中不仅仅有言诚侯,侯府夫人大房的人在,同样二房的人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还有个大归的姑奶奶,在府中如同隐形人般存在。对于这个人,沈落有近十年没有见过她,也是整个言诚侯府了解得最少的人物。 回到主院时,沈落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门前的翠绿,不,现在应该叫芷语了。 从丫鬟的事结束后,她已经自主在这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不过,沈落没有问她缘由,也没有让她起身。 沈落步履缓慢的从她身边经过,侧首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进了房门。 柔枝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轻哼一声,“还真以为得了小姐的看重,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身边一名长相不起眼的丫鬟低声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小姐又厌弃得将她赶到小厨房那边去。” “说得没错,谁都不能动摇我的位置。尤其是芷语。”柔枝眼中闪过坚定,“不行,我要做点什么才行。” 话音一落,柔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摸了摸嗓子,喃喃道:“到现在还没出现不适的感觉,应该是她故意吓我的,对,一定是这样。” “柔枝姐姐,你在说什么?”丫鬟小声问道。 柔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说罢,加快脚步,扬长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芷语却像是入定了般纹丝不动。大约过去了两个时辰,沈落再次从房间里走出来,发髻衣裙略显凌乱,似乎是刚刚小憩而起。 看了眼笔直的挺着腰杆,眼睛眨也不眨的跪在那儿的芷语,沈落慵懒的斜靠在门框上,淡淡道:“说,理由。” 芷语神色不变,沉声道:“奴婢失职,没能保护好小姐,请小姐降罪。” 沈落低笑一声,声音淡然悦耳,却淡漠疏离,“失职。你有将近三年的时间不曾在我的身边伺候,何来失职之说。你今天向我请罪,是真的心中有愧?还是担心我大哥回府后,降罪于你?” 面对沈落的话,芷语脸色猛地一变,“奴婢不敢。” 沈落定定的看着对方的双眼,淡漠不语。虽然还没能探得芷语真正的实力,但是能够被派到原主的身边保护她,芷语的实力定然不弱。 想要摆脱小厨房的那些人,对芷语来说绝对绰绰有余。但是这几年里,芷语却从未帮过原主任何事情,即使被弄得遍体鳞伤,她也从未出手。 要说心中没有怨,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沈落心中轻叹一声,有实力的人难免有些傲气,她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芷语在这三年里没有刻意的去关注原主,否则,她这一转变,很难逃过她的眼睛。 不过,若说芷语心中一点疑点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嚣张跋扈,横蛮无理,胸大无脑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 沈落的目光平淡无奇,但是芷语却有种被看透的错觉,时间一长,终于有些受不住的狼狈的移开双目。 沈落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淡淡道:“是与不是,我现在没兴趣去了解。不过你也无需疑虑,既然将你调回来,我自然不会像防贼一样防着你。” 沈落眼角余光扫过十几步开外,转角处鬼鬼祟祟的两道人影,侧眸对着芷语道:“起来。” “谢小姐。”芷语从容的起身,即使跪了这么长时间,但还是站得挺直。 转身往房间走去,沈落一边漫声道:“我一回来就大动干戈,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芷语沉凝了片刻,方才道:“这次前往缘生寺,是否有人对小姐不利。” 沈落为自己斟了杯茶,淡淡道:“你很聪明,虽然没有猜到全部,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端起茶杯,沈落打量着上面精致的花纹,慢悠悠道:“你家小姐我这次可是到鬼门关去转了一圈,可是却活着回到侯府,你说是不是很幸运。” 芷语沉声道:“小姐,奴婢斗胆问一句,是否与柔枝有关。” 沈落勾唇一笑,“也许呢!不过,我有言在先,没有我的允许,你现在不许动她。” 话音一落,沈落握茶杯的手突然一松,“哐当”的一声,精致的茶杯摔向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芷语微微吃惊,“小姐…” 沈落盯着地面的碎片,眼神透着一股漠视一切的凉薄,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芷语,你觉得一个人从云端跌入谷底,是种怎样的体验。” “自然…生不如死。”不知道为什么,芷语感觉此时的沈落给人一种压迫性的气势,是属于那种上位者才会存在的气势,这是她从未感受到的。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是我更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沈落淡淡道:“芷语,我讨厌背叛者,更不会心慈手软,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 芷语视线正好落在那堆碎片上,听闻此言,心底微微一颤,“奴婢自是不敢。” 抬眸看了她一眼,沈落懒懒道:“传柔枝进来,将这些碎片处理了。” “是。”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些不肯安分守己的人,也该按捺不住了,以后的日子想来也精彩万分! 第15章 息事宁人 沈落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一事,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府邸,这无疑令她不太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但是,沈落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否则也不会心安理得的在自己房里睡觉,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四个丫鬟能被分到沈落的院子里担任二等丫鬟,且嚣张这么多年,都不能被沈落赶出去,在府中没有后台也不是太可能的。 此时,柳氏居住的月欣院里,可谓热闹不凡,这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只要是女眷,几乎都到齐了。 “这大小姐着实嚣张,本以为这次去缘生寺住了两天,能够有所收敛,如今反到变本加厉。” 开口说话的是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保养得极好的肤色,使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身穿深紫云纹衣裙,一头青丝挽了个华贵高雅的发髻,姿态从容优雅,竟是丝毫不输上首的柳氏。 此人正是二房老爷的嫡妻——蒋氏。 柳氏眼底掠过一丝郁色,面上却不显,略带几分痛心的道:“说起来,也是我的失误,若不是以前太放纵落儿,她也不会变得如此顽劣。” 蒋氏点点头,附和道:“如今眼看着与长陵王的婚事在即,这个时候若不抓紧时间教一教礼仪,丢的也是我言诚侯府的脸面。” 下面跪着的几个婆子一听上首的主子这么说,立马又是一副哭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夫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奴婢女儿在宜雨轩劳心劳力的伺候大小姐,这么年被打被骂,奴婢们都不敢有怨言,谁让大小姐是正经的主子,可是,大小姐这次实在太过分了,这么一杯热茶下去,要是弄坏了嗓子可怎么办……,呜呜……” 柳氏淡淡道:“行了,你们别哭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小姐过来,到时,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时,柳氏身边的大丫鬟箬晴匆匆进了月欣院,给主子见了礼后,方才道:“禀报夫人,奴婢去了宜雨轩并没有见到大小姐,但是宜雨轩的丫鬟说,有什么事,让几位婆子亲自去宜雨轩见她们小姐。” 柳氏脸色一沉,“胡闹!” 蒋氏淡淡道:“如今看来,大小姐是不打算认错,也不配合。大嫂,这件事何不等侯爷回府后,再行解决。” 柳氏的脸色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好转,反而更加沉了几分,身为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她不仅仅需要主持中馈,处理好后宅的关系同样重要。 虽然柳氏需要借助沈落跋扈无礼的名声,来体显自家女儿的优雅大度,但是并不代表她愿意在言诚侯的面前落下个无用的映象。 所以,这么多年里,柳氏从来没有在言诚侯的面前倒过是非,顶多就是借她人的手,将沈落无法无天的行为传到言诚侯的耳里。 柳氏平静的道:“区区内宅小事,何须惊动侯爷。” 蒋氏右眉一挑,静待柳氏下文。 果然,只见柳氏将目光投向了底下的丫鬟婆子的身上,淡淡道:“大小姐虽然胡闹,但是怎么说,她是主,你们是仆。这次虽然是大小姐有错在先,但是你们总不至于希望将自己的主子给得罪死了,如此一来,对你们的处境只会更加的不利。” 几位丫鬟婆子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变,她们自然听懂了柳氏的话,像她们这种做奴做婢的,卖身契都是捏在主家手中的,主子若是对她们不满意,发卖了都是合理的,更甚是打杀了,也是不无可能。 虽说是听明白了,但是让她们就这么将这口气咽下去,几位婆子显然是不情愿的。 自家女儿被大小姐欺负到这种地步,若还是不吭不响的,岂不是被别人小看了去。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圆脸婆子脑袋往地上磕了两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夫人,奴婢自是知道只有主子惩罚奴才的,却从来没有做下人的反过来状告主子。只是…,奴婢就这么一个女儿,竟是硬生生的烫伤了嗓子,这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好好说话,若是不能,这么一生,岂不是毁了……” 越说到后面,婆子的哭腔越大,最后直接与身旁的一名丫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见此,跪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也效仿起来,泫然流涕的痛斥着沈落的骄劣。 一时之间,整个月欣院里除了丫鬟婆子的痛哭声,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在外间伺候的丫鬟更是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是有多粗俗无礼,才会跑到几位主子的面前来鬼哭狼嚎。 柳氏盯着下面哭成一团的丫鬟婆子,眉头紧紧皱起,呵斥道:“行了,别哭了。” 回答她的却是丫鬟婆子越来越大的哭声。 看到这里,柳氏额头青筋直跳,放在檀木桌的手死死拽紧,就差没将桌上的茶杯扫向哭得像一群泼妇骂街的婆子。 一边的孙嬷嬷见此,立马上前一步,扯开喉咙道:“够了,你们也都是府中的老人了,在夫人面前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话音一落,下面的哭声顿时小了许多,丫鬟婆子同时朝着柳氏的方向看了眼,见她果然满脸不悦的盯着她们,几位丫鬟婆子身体猛地一僵,也忘了哭泣,低眉垂首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在主子的面前留下不好的映象,对她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柳氏轻哼一声,淡淡道:“你们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我也不会让你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咽下这口气。孙嬷嬷,你亲自出府去请位大夫来给她们四个看看嗓子,所需医药费全由府中出,另外,每人赏十两银子,算是替大小姐补偿她们的。” 孙嬷嬷点点头,看向下面的丫鬟婆子道:“夫人如此处理,你们可还满意。” “奴婢谢夫人恩典。”即使再不满,但是听到柳氏说到每人补偿十两银子,丫鬟婆子们也不由的偃旗息鼓。 十两银子可够普通人不缺粮不缺米,舒舒服服的过上大半年的好日子,再怎么着,她们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第16章 府中流言 “事情如何了!” 沈落慵懒的半倚在院子里一棵樱花树上,现在已经过了四月樱花开放的时间,正值五月上旬。虽然树枝上光秃秃的,但是却不影响沈落此时的兴致。 “如小姐所料,柳氏果然选择息事宁人。”芷语站在树下恭敬的禀报道。 说这话的同时,芷语掩去眼底的惊诧,樱花树枝弱小,绝对很难承受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重量。但是大小姐却能做到稳如泰山,别说是她本人,就连身下的树枝都不曾晃动。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大小姐虽然也有习武,但是懂的也只是皮毛,芷语心里虽有疑虑,却很识趣的没有问出口。 “柳氏的身上可是有着二品诰命夫人的品阶,若是真的闹得后宅不宁,对她没什么好处,若是毁了她苦心经营的贤淑形象更是得不偿失。”沈落慢悠悠道:“可惜啊,这若不乱起来,岂不无聊。” 闻言,芷语脸色不变,“小姐的意思是,柳氏并非真的打算息事宁人?” “迎高踩低这种事随处可见,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柳氏会怎么做。”沈落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是一片幽深,让人猜不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芷语沉凝片刻,方才道:“推波助澜,隔岸观火。” “所以,这把火如果烧得不够旺,岂不是辜负了柳氏的这番成算。”沈落说得漫不经心,但是芷语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凌厉之势,“她既然想把火往我身上引,那也得先让她尝尝玩火自焚的感受。” 芷语凝眉想了想,也不多问,“奴婢明白了。” 言罢,芷语也不多留,转身离开了院子。 “是个聪明人。”沈落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如墨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胸前,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颊,眼帘低垂,仿若多了几分不真实。 许久之后,才听得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叹,“就是不知,此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了五天,就在四名丫鬟的事被所有人抛在脑后时,一则真假参半的流言在府里下人周围传开。 “喂,听说了没,那四名丫鬟之所以被大小姐以雷霆手段处置,是因为她们私下与人有了苟且。”一个圆脸粗腰的婆子四处瞄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着身旁一个择菜的婆子道。 闻言,婆子择菜的手下意识的一听,诧异的看了过去,“这…你是听谁说的,据我所知,这四名丫鬟之前可是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做事为人很是机灵的,是夫人忍痛割爱,将她们调到宜雨轩伺候候大小姐。按理说,夫人院子里怎么也不应该出这种不知分寸的下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圆脸粗腰的婆子轻哼一声,继续道:“谁知道,现在府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也就你每天糊里糊涂的消息不甚灵通。再说了,当初这件事本就是敷衍了事,行凶的大小姐别说一点事都没有,当初夫人问都没问原因。” 择菜的婆子将手中的菜放下,皱眉道:“不是说去请了大小姐,是大小姐自己仗着身份没去……” 圆脸婆子撇嘴道:“这种话你也信,夫人可是小姐们的嫡母,大小姐再怎么自恃身份,嫡母的面子她总不能落。再说了,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小姐虽然跋扈无礼,但是在夫人面前,还是会收敛一二的。” 择菜的婆子若有所思的道:“说得也是。” “不过……”圆脸婆子略带顾忌的四处瞄了瞄,压低声音道:“这其实还算好的了。你不知道的是,前天我听一个前院伺候的老嬷嬷说过几嘴,当初夫人之所以进府没多久就嫁给侯爷做了平妻,是因为暗地里瞒着自己姐姐搭上了侯爷,两人有了苟且之事,后来发现有了身孕实在瞒不住,才去求了先夫人,以照顾为名嫁进侯府……” 择菜的婆子如同被惊雷劈到了一般,抢上去捂住圆脸婆子的嘴,压低声音骂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你这是想害死人不成。” 圆脸婆子拉下她的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僵声道:“不是我说的,私底下好多人都这么说。如今出了丫鬟这件事,好多人都说是夫人心虚,才不想将事情闹大,免得伤了自己的面子。” “你不要命了,你还说……”择菜的婆子怒其不争的瞪着她,咬牙道:“你管别人说了什么,听听也就算了,若是这把火烧到我俩身上来,连累了家人,都没地方哭去。”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突然,一声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在两人的耳旁炸响,吓得两人“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颤抖道:“常嬷嬷…” 常嬷嬷长得不高不矮,大约四十出头,一张脸细长,眼中闪着精光,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 盯着跪在脚边上两个人,常嬷嬷也不废话,冷冷道:“还不去干活,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们两个在这里乱嚼舌根,就不用在这府里待了。”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常嬷嬷的意思很简单,如若再犯,就会撵她们出府,发卖了。 想到这里,两个婆子再也不犹豫,拼命在地上磕了两下,“谢嬷嬷大恩。” 言罢,两个婆子如蒙大赦的飞快的离开了常嬷嬷的视线里,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现在就将她们发卖了。 常嬷嬷管着府里的后厨房,平时极其严厉,任何事容不得出半点错,她若说发卖了她们,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常嬷嬷盯着两个婆子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闪了下,最后看了眼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常嬷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听到芷语来禀报此事时,沈落表示非常满意,既然柳氏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偏偏现在没什么证据撕开她虚伪的嘴脸,那么,她就让柳氏尝尝污水染身的滋味如何。 想要坐山观虎斗,呵呵,本姑娘就凭不如你意。 沈落眼底划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既然现在她是言诚侯府的大小姐,那么以前的债就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17章 落下话柄 “荒唐,荒唐!” 月欣院里,孙嬷嬷急匆匆而来,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柳氏听到孙嬷嬷传来的消息,一张脸瞬间变幻莫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说不出的难看。 柳氏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气急败坏的道:“府里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到底是谁干的。” 这几天,柳氏一直等着那几名婆子去宜雨轩找沈落理论,谁知道,没等来沈落与婆子起争执的消息,反而听到这么个几欲让她吐血的流言。 柳氏管理侯府后院这几年里,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谁知道一出事,却是这种几乎坏了规矩的流言,如果单单只是那几个丫鬟的事,柳氏还可以随手处置了,但是居然有人将以前的事给扒出来。 还指不定二房那边怎么看她笑话了呢。 柳氏越想越气,脸色阴沉得放佛能滴出墨汁来,“最好别人本夫人查出来是谁干的,否则我一顶扒了她的皮。”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流言来得突然,最开始是从一个粗使婆子的嘴里传出来的,只是那个婆子前两天犯了错,被管事给发卖了。所以暂时还不清楚,这件事她是听谁说的。”孙嬷嬷后背冷汗岑岑,身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府里出了这样的纰漏,她难辞其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柳氏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流言一出,那个婆子就被发卖了,真当我那么好糊弄。查,给我狠狠的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 “奴婢立刻去安排。”孙嬷嬷连忙道。 只是… “夫人,现在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全府皆知,是不是该采取一些措施。”孙嬷嬷额头直冒冷汗,心中更是暗恨。 按理说,那四个丫鬟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侍候,出了这等事,首先受到连累的理应是大小姐,可是孙嬷嬷想不通的是,下面的人怎么就越过大小姐,将夫人扯进去了。 她们居然还将还将当初夫人当初嫁进侯府为平妻一事,拿出来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这分明是在怀疑夫人的教养问题。 甚至是含沙射影的说夫人能够坐到这个位置是与侯爷有了苟且。 只是这个话,孙嬷嬷是万万不敢跟柳氏说的。 柳氏神色冷然,“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四个丫鬟自然是不能留了…,还有那四个嬷嬷,一起发卖了。” 虽然她们都是自己的人,但是既然被她们给连累了,柳氏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她们在府中。本还指望她们拖沈落的后退,谁知竟是这般的无用。 “至于其她人,传话下去,若是再被发现谁在后面乱嚼舌根,说主子的不是,一律乱棍打死。”柳氏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把当年云氏还在世时,她嫁进侯府为平妻一事拿出来说事。 侯府的另一边,微风徐徐,花木的幽香,在清幽的院子里轻轻飘荡,丝丝缕缕,若有若无,令人心神俱醉。 “小姐。” 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裙,长相清秀的丫鬟快步走进闺房,对着坐在窗边美人榻上的少女屈膝行礼。 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姿容秀丽,映衬着一双灵动的秀眸,愈发清澈如水,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芍药暗纹水罗裙,聘婷秀雅,清新淡雅,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书香气息。 沈凝微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双手平叠于腹前,一举一动优雅得赏心悦目,朱唇轻启,淡淡道:“大伯母那边如何了?” 丫鬟福福身,不紧不慢的道:“小姐,奴婢从大夫人院子里的洒扫丫鬟那里打听到,大夫人不打算留下那四个丫鬟,连带四个嬷嬷也被发卖了,这件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满府皆知。” 沈凝微秀眉微蹙,“大伯母平时行事向来条理分明,不会落下任何话柄,这次怎会冲昏头脑,忘乎所以。” 丫鬟不解的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那四个丫鬟出了这等事,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府中,而且还连累到了她自己,这件事大夫人处理得有理有据,怎么会是错的。 似乎是看出了丫鬟心底的疑惑,沈凝微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是没有错,但是青玉你想想,那四个丫鬟虽说之前是在大伯母房里伺候的,但是现在她们却是大姐姐院子里的丫鬟,大伯母此举分明有几分越俎代庖,欲盖弥彰的意味。” 柳氏是言诚侯府的当家主母,她自然有权利处置任意一房犯错的丫鬟。 可是,这个时间却不对。宜雨轩犯错的丫鬟已经由大小姐自行处置过,事后那几个丫鬟的娘母却闹到了柳氏那里去,而且还格外得到了十两银子的补偿,并且四名丫鬟的烫伤还得到了大夫的诊治。 如今府中流言一出,柳氏迫不及待的将她们发卖,连查明前因后果的时间都不肯等,就是因为出了不利于她的流言,这落在她人的眼中,颇有几分卸磨杀驴的味道,反倒使这些流言有了一些真实感。 众多周知,不仅那四名丫鬟之前是柳氏身边的二等丫鬟,那四个嬷嬷更是柳氏院子里伺候的老人。 沈凝微眼帘低垂,目光落向自己纤细的十指。大伯母今日处置这件事的态度可大可小,但是摆在眼前的却是,大伯母一向贤良淑德的名声终是染上了些瑕疵。 白璧无瑕!就是不知她那位温柔秀丽的二姐姐是否也会如此。 “说起来,大姐姐回来有段时间了,我却一直未曾去探望。”沈凝微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一举一动优雅秀美,宛如一副唯美的画卷。 丫鬟,也就是青玉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宜雨轩。”以前小姐偶尔也去宜雨轩,只不过那位大小姐却是不太识趣,经常将小姐拒之门外,对此,青玉早就心生不满了。 不过,不满归不满,青玉还是很体贴的没开口阻止,自家小姐向来都是有主见的,一向不喜欢别人随意替她做主。 第18章 作壁上观 沈凝微带着青玉来到宜雨轩院门口,还未走近,就见到偌大的院子里,婆子丫鬟拉扯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凄惨的哭声,以及婆子的谩骂声。 沈凝微秀眉微皱,环顾了一圈,却没见到这个院子的主人。心中微叹了口气:自己院子里闹得乌烟瘴气的,怎么也不见大姐出来主持大局,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外人以为自己胆小怕事,难担大任,以后嫁入长陵王府又如何自处。 “三…三小姐。” 一声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从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沈凝微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面色惨白如纸的柔枝。 沈凝微双眉微蹙,走过去,上下看了她一眼,她记得这个丫鬟,是大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平时穿着也极为的体面,怎么几天没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像是得了一场重病似的,最重要的是,她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恐惧。 沈凝微微微凝眉,不露声色的问道:“柔枝,你怎么没在大姐的身边伺候。” 柔枝垂下眼帘,唇角扯出一抹凄苦的弧度,“大小姐身边现在有芷语伺候,奴婢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一道清脆有力的声音打断。 “三小姐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远远看去,只见一身淡蓝色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信步而来。一举一动大气雅致,一点也不像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 “芷语见过三小姐。”芷语在距离沈凝微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沈凝微垂眸打量着这个突然被长姐提拔起来的丫鬟,芷语这个名字她自然是记得的,当初大哥出府游历时,担心长姐的身边无人可用,便亲自送了名丫鬟给她,这件事并非私底下进行的,所以府中大多数人都知情。 只不过长姐太过骄横肆意,目中无人,大哥的这番苦心她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将芷语贬为最低等的杂役丫鬟。 这一晃,就是近三年。 如今见到这名沉寂得几乎快要被人淡忘的丫鬟,即使是沈凝微,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好气度。 这文雅不凡的举止,可不太像是一名普通的丫鬟,也难怪会被大哥亲派到长姐的身边伺候。 芷语大大方方的任由沈凝微打量,从容自若的福身道:“得知三小姐前来,大小姐特意让人在水阁准备了茶点,如今大小姐已经等在哪儿了,奴婢这就带三小姐过去。”说罢,芷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凝微微微蹙眉,目光掠过眼前的乱局,略带迟疑的道:“这里乱成这样…大姐就不管管。” 芷语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不过是些不足为重的奴仆,何须惊动大小姐亲自出面。” 沈凝微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再次看了眼那几个扭打成一团的婆子丫鬟,眸光微闪。 这些人是大伯母派过来的,将那几个犯事的丫鬟婆子发卖,但是大姐却如此行径。 如此说来,去了一趟缘生寺后,这位长姐倒是越发的猖狂。 第19章 深居简出 宜雨轩主院的后面有一片占地两三亩的湖泊。此时正值初夏时节,清澈的湖面浮现着许多碧绿的荷叶,姿态也不同,有的圆圆的,有的尖尖的,偶尔还能看见一丝红色的花蕊顶着黄色的尖儿探出头来,正是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 丹楹刻桷,设计精巧,建筑华丽的水阁正是建立在这片湖泊的最中央,雕栏玉砌的廊桥通向四方,方便主人可以随时上水阁小憩,观美景。 沈落靠坐在水阁顶层备好的软榻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美的茶盏,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暗暗吐槽,“诗意的栖居,这古人果真是奇思妙想,心灵手巧,这一个简单的水阁可谓神工天巧。” 一阵上楼梯的声音传来,沈落垂下眼眸,盯着茶盏中浮现的碧绿茶叶,也不去理会越来越近的声音,眼底晦暗莫深。 沈凝微,言诚侯府二房的嫡小姐,在府中排行第三。除了众人认同的天之骄女沈若娴外,这位三小姐比起其他嫡庶小姐,也算是有些才情,在皇城名门贵女中,也有些口碑。 总之一句话,人品好,闺中好友也多。 不过,这位三小姐除了应些好友的宴请会外,平时却是深居简出,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 要说在这府中,除了她自己的院子外,沈凝微倒是经常来看她这位大姐姐。 “凝微见过大姐姐。”这时,耳旁响起一道清脆,如溪流一般的嗓音,听着让人很舒服。 沈落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面前落落大方,容貌秀丽脱俗的少女,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三妹不必客气,请坐。” 沈凝微也不矫情,微微颔首在沈落的对面坐下。 沈落抬手斟了一杯茶递到沈凝微的面前,面色平静的道:“大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粗茶一杯,还望三妹不要嫌弃。” “怎么会。”沈凝微摇头道,垂眸看着杯中浮动的茶叶,大姐说的确实不是客套话。虽然这茶叶颜色看着鲜泽,但是精通茶艺的沈凝微却看得出来,这杯茶不过比劣质茶好那么一点点。 时间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悄然流逝。 “还不到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大姐姐可是有什么打算。”这时,沈凝微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 以往的时候,上京各府的嫡系子孙,世家权贵,每年都会在皇上的带领下前往皇家寺院普迦寺参加,以示对天圣皇朝先祖的敬重。但是沈落却从未去过普迦寺,不管是皇上,还是伯父,都一致的将她忽略了,很显然是因为她那不详的名声,谁都不希望因此触犯到先祖的安宁。 虽然当初皇上亲自下旨让所有人不得再讨论此事,算是间接的澄清了沈落不详的名声。但是在众人的眼中,沈落的这副样子始终是自带污点的,以至于许多人私底下还是喜欢拿她的名声说事。 如今眼看着不过三个月,大姐就要嫁入长陵王府,看在长陵王的颜面上,这次不知会不会发生变化。 沈落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淡淡道:“大哥不是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问问他的意见。” 沈凝微一怔,很快便展唇笑道:“是啊,大哥出府游历三年有余,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沈落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沈凝微这副眉欢眼笑的模样,倒是比她更像沈翊的同胞妹妹。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说沈凝微,就沈若娴那朵伪莲花,提到沈翊要回来时也是喜眉笑眼的样子。 也就这具身体的原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柳氏洗脑太过,丝毫不亲近自己的亲哥哥,反而一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 从记忆的深处可知,沈翊从小就很疼爱他这个妹妹。但是也正是因为沈落屡屡不听劝,一步步堕落,以至于让沈翊心寒,愤然离府游历。 这一走,就是三年有余。 沈落心中暗叹一口气,不知沈翊知晓他的妹妹早已殒命,是否会后悔将她独自留在这个豺狼环伺的侯府内。 也许是看出了沈落的异样,沈凝微很自然的换了一个话题。 沈凝微显然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任何话题她都能从容的接上,即使是沈落,也不得不承认与她聊天十分舒适。 在水阁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丫鬟来上了几次茶水,直到沈凝微院子里的丫鬟来请,她才款款起身告辞。 沈落差遣丫鬟送她出水阁,并没有亲自去送。沈凝微也不意外,对沈落的做法早已明了于心。 在丫鬟的带领下,沈凝微很快出了水阁,盯着廊桥上她那修长纤细却不失优雅的背影,沈落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对言诚侯府有个大致的了解。 就比如说言诚侯府这爵位的承袭。 前任言诚侯偏爱幼子,本意将爵位传给二房,但是却架不住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的明文规定。 天下文人最重嫡庶,长幼之别。 何况,当初还有太夫人坐镇,一直以来大力赞同立大房为世子,虽然同样宠爱二房,但是极重规矩的她不希望言诚侯府有一个众人议论的污名。 最重要的一点,老言诚侯若不想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就只能上书立大房为世子。 这件事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最终以立大房为世子暂告一段落。 不过最有趣的是这二房的老爷如今是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官居二品,可谓是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反倒是继承了爵位的言诚侯,只领了个左佥督御史的职位,官居四品。 众所周知,降爵升爵不过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爵位不过是个空架子,最重要的是手握实权。 佥督御史职责虽然是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为帝王近臣。但是比起礼部这么个肥差,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谁都知道,礼部主管朝廷重要典礼、科举考试、接待外国来宾。 不说其他,就科举这么一块,就足够令人眼红。 除了其他两位副考官是由皇上钦点外,主考官则是礼部尚书自己。 科举考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每当这个时候,全国各地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触目皆是。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朝蟾宫折桂,及第成名。 这些举子里面有出身名门世家的贵族公子,也有家境贫穷的寒门子弟。 每当科举过后,每一位考官可谓是门生满朝,这也是为什么礼部尚书在朝中的人脉极广。 至于她这位二叔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精于谋划。 因为沈二老爷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因为三年前一起轰动全国的科举舞弊案。为了平息天下读书人的怨气,当时的几位考官,包括礼部尚书,朝中有所牵连的大臣在内,几乎都是人头落地,血染刑场。 这桩科举舞弊案,正是由沈二老爷上书告发的。当时也是他出的主意,让科举能够有条不絮的继续进行下去,并且让那些举子大谢皇恩。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让他连升几级,一步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说起来,今年的春闱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朝中想必进了不少的新人。”沈落微微勾唇,对着芷语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芷语虽然疑惑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对科举来了兴趣,但也没多问,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听说今年的科举题目是由二老爷亲自出的,甚得圣心,连那些文人都大赞题目出得妙,如今天下文人,怕是没多少人不知道言诚侯府有位博学多才的二老爷。” 沈落眉梢一挑,她竟是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嘲讽的味道。 第22章 信王殿下 沈落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手心,在她的指缝之间,几根闪烁着寒光的倒刺染上了一丝血迹,透着瘆人的光泽。 这是一根银制的鞭子,除了主人手握的那端,从中间到顶端几乎布满密密麻麻的银刺,若是不慎被此鞭伤到,怕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沈落目中闪过一抹幽冷,单手将鞭子甩了出去,带起一阵风劲逼向夜北宇本人。 “啊!”夜北宇躲闪不及,清俊的脸旁被带着倒刺的鞭端打中,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世子!” 其余的几个青年被这一变故吓傻了眼,盯着夜北宇左脸那涔涔流出的鲜血,直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沈落看了眼捂着脸颊惨叫的夜北宇,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打量着自己被划破的食指,懒懒的开口:“能够让我受伤,你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颜乐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道:“洛公…子,成王世子身份特殊,这么做怕是怕是会给公子你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公子这段时间……” 颜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见了不过数面的洛公子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成王世子在醉乡楼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成王府,就算是皇上,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就一个世子,有什么好怕的。”沈落轻哼一声。 几个青年一听这话,脸上都染上了一抹愤怒,他伤了夜北宇也许无所谓,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家世都不如夜北宇,如今夜北宇被打成这样,他们却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今天回去怕是吃不了逗着走。 几个青年不禁对视了一眼,下一瞬就朝着沈落袭了过去。 沈落眉峰微扬,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看着眼前你来我往,打成一团的年轻人,再看看脸色煞白,几乎快支撑不住的齐和,以及地上痛的晕死过去的夜北宇,瑾娘气得捶胸顿足,“完了,完了,这真的是老天爷要灭我醉乡楼不成。” 这边的闹剧很快吸引了不少的人过来,就连一楼大堂里的歌舞表演也终止了,遣派自己身边的小厮前来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哟,什么事这么热闹。”一阵带着几分轻魅低沉的声音自瑾娘他们身后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几乎所有人都一惊,如此同时,沈落将正欲使用暗器的其中一名青年踹了出去,带起一道弧线砸向出现在门口最前面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不满的皱了下眉头,一甩衣袖,浑厚的风劲将砸向他的人影甩向一旁的走廊,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昏了过去。 “信王殿下,你…你没事!”瑾娘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僵硬着身体朝着红衣男子福了福身。 “瑾娘啊,今天你这醉乡楼唱的是哪一出。”夜言风一双好看的凤眸扫过眼前的一幕,落在沈落的身上,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一抹绕有趣味的浅笑。 沈落同样看了过去,平静的眼底划过一抹讶然,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将如此艳丽的颜色穿得如此的优雅清贵,凤眼丹唇,明明是男生女相,配上这样的颜色,却感觉不到一丝女气,反而带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 只不过短暂的失神,沈落便很快收回了思绪,因为她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人的背后,隐藏着刀锋般的冷意。 夜言风漫不经心的道:“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缘由来,定是这几位先找茬的。” “惊动了信王殿下,实属不该,还请殿下恕罪。”瑾娘脸色变幻莫测,连忙低头请罪。 夜言风偏头看了几眼沈落脚边痛吟的几个青年,突然轻笑一声,“也罢,这几个小子平日里嚣张惯了,今日踢到铁板也是他们自己活该。你还是尽早去通知他们的家人把人领了回去。” 瑾娘如蒙大赦的道谢道:“多谢王爷提醒,奴家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颜乐,你跟我一起去。” 颜乐犹豫了一下,才对着夜言风,沈落福了福身,跟着瑾娘一起离开了。 等到周围的人都散开了,夜言风这才重新看向沈落,挑眉笑道:“这位小公子,要不要去喝一杯。” 沈落也不矫情,从容不迫的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低垂的眼睛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夜言风眉峰微扬,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小公子,这杯酒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3章 洛氏家族 夜言风说得确实没错,他相邀的这杯酒的确没有让沈落失望。 踏入厢房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沈落就感觉到有三双目光射向了她,这并非是一种单纯的打量。因为沈落感受得到这里面的试探与威压,这是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试探。 今天进来的若是普通人,在这种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下,只怕是片刻的时间都待不下去。 “言风,这位公子是?”率先收回视线的是一名紫衣男子,他与夜言风有三分相似,比起夜言风略显阴柔的长相,他雕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眉??鬓,一双眼睛温和清润,丝毫没有刚才看向沈落时的压迫感。 夜言风慢悠悠的踱到桌边,“刚刚出去结识的一位小公子,觉得挺有趣,打算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快一年没见,信王…殿下还是如此喜欢广交好友,这上京恐怕谁的人缘都比不上你,真是让我等羡慕啊!”最靠边的一名蓝色锦衣的公子率先开口,朝着沈落投去友善的笑容,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看着似乎有些面生,好像不是上京人士,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高姓谈不上!在下姓洛,名无隐,确实不是上京人。”沈落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不会太疏远,也不会显得太亲近。 紫衣男子夜子渊略有所思的道:“在天圣,以及其他几国,好像没听过有姓洛的这个大家族。” 夜言风轻啜了口酒,悠悠道:“五哥,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所谓的大家族不过天下所知的那三家。其他的家族就算源远流长,长盛不衰,在世人的眼中只怕也比不过这三家。底蕴再怎么深厚,也不过是小门小户。五哥没听过洛这个姓的家族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话音未落,坐在最角落的一名青年紧紧的盯着沈落,突然开口问道,“敢问洛公子与临淮洛家是什么关系?” 一身苍色衣裳,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眼神清冷。只一眼,沈落就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浓重了肃杀之气。这种与生俱来的气息只有经过无数的生死,与杀戮才能成就的。 沈落前世身为杀手,对这种气息尤为敏锐,即使对方没有刻意的对她释放杀意,她也能轻易的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沈落还未说话,另外一人已经快他一步开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玩味,“咦,言小郡王,你居然知道这个家族。” “倒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是属于旁系的一支。而且居住地并不是郡王所说的临淮。”淡淡看了眼插嘴的夜言风,沈落脸不红气不喘的胡诌道,同时心底不禁腹诽道:没想到还真有这个家族的存在,不过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家族都分嫡系旁系,而且枝繁茂叶,传了不知道多少代,这几个人总不可能为了核实他是身份,一个个的去查。 夜言风嘴角不禁一抽,没有关系,那意思就是说自己毫无后台。刚才那般有底气的抽打成王世子,他还以为是那个了不得的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呢! 只是他这般作为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夜言风倒了一杯酒递到沈落的面前,提醒道:“看来小公子是初来上京,只不过这上京的水深的很,不太好混,小公子若是想在上京立足,最好还是不要去得罪那几位纨绔子弟。” 沈落挑眉道:“这话何意?” “因为他们的背后往往代表着一方权贵。刚才你也听到了,闹事的那几位里面,有三位是继承爵位的世子,其他的再不济也是家中的嫡子。”蓝色锦衣的公子温和的解释道:“洛公子今天打了那几位公子,接下来的几天这上京怕是热闹了,若是猜得没错,京兆府尹会介入此事。” 沈落无语,“那你们还敢跟我来往。”醉乡楼人多眼杂,她进入这个厢房的事,绝对瞒不过那些权贵之家的眼睛。 夜言风懒洋洋的道:“打人的是你,又不是我们……” 沈落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早就想教训那几位了。” 蓝衣青年点头道:“确有此意。只不过过足了手瘾,却也容易惹上一些麻烦事,虽然不足挂齿,但是也很容易让人心烦。” 沈落无言以对,也懒得去讽刺对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了解这上京的水有多深,这些权贵子弟表面看似光鲜,实则步步险境,如履薄冰。 当今皇上并不喜欢底下的人太过锋芒毕露,尤其是那些被培育成下一代的继承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掌控不了。 酒过三巡,沈落以借口有事拒绝了夜言风的相送离开了醉乡楼。 看着沈落消失在楼下的背影,夜言风收回视线,斜靠在窗前,挑眉笑道:“旭川,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位洛公子很有意思。” 夜旭川淡淡一笑,“确实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怕事的人了,我倒是很好奇他会如何解决后面的麻烦事。要知道,那些老家伙是真的很惹人烦的,偏偏还打不得。” 夜言风意味深长的一笑,“其他人我没兴趣,我比较好奇的是永建侯府的反应。言小郡王,你觉得永建侯这次会闹出些什么有趣的事。” 言长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兴趣。” 夜旭川低声笑道:“其实比起这些事情,我对长陵王与言诚侯府大小姐的婚事倒是有些期待。如今婚期将近,不管长陵王是如期举行婚礼,还是悔婚,这在整个上京必将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听说南王不日抵达京城,很显然对这场婚事很看重,只可惜啊……”夜子渊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位未来的长陵王妃只是南王的外孙女,若是嫡系孙女,以长陵王府、南王府两家的权势,就算是父皇有什么打算,也得掂量一二。 夜言风显然很清楚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淡淡道:“就算这位沈大小姐不是姓云,但是南王对她的态度跟自家孙女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来。” “所以说,这段时间上京有得热闹!” 第29章 人心易变 这声带着刺耳的嗓音让在场的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沈落眼底划过一抹玩味,斜了眼旁边因这一鞭子四分五裂的桌子,唇角的弧度微微扩大,悠悠道:“吼什么,这鞭子还没落在你身上呢。” 听到这声略带嘲讽的声音,青年颤巍巍道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脚步的狼藉,随之触及到同伴放佛带着几分看笑话的眼神,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闹了什么笑话。一股屈辱从青年的心底升起,冲着沈落吼道:“沈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此戏弄人算什么。” “这一鞭子刚才不过是不小心打偏了而已,倒是不知阁下这么急着找死。不过呢,我想了想,这一鞭子打不打其实都无所谓了。毕竟有些人呢,表面一副大义凛然君子做派,实则……”说到这里,沈落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对上沈落那双仿若看透了一切的目光,青年心底一凉,一股暴怒的火焰直冲脑门,当下便如发狂的野兽冲向沈落,其他的青年惊愕的看着突然发狂的男子,完全没料到他会因为沈落的三言两语失控。 “小心…”也不知是谁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一句。 沈落面容冷淡的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长鞭却如闪电般挥了出去,缠上青年的小脚跟,手腕用力轻轻一拉,青年瞬间倒地吃了一个狗啃泥。 “啊…”青年吃痛,理智回笼的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依旧不怕死的朝着沈落吼道:“沈落,你不得好死,” “不错,勇气可嘉。”沈落鞭子朝地面挥了两下,满意的点点头。 京兆尹脸色黑沉,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当他这个京兆府尹是个摆设不成。 “沈大小姐,随意伤及科考举子乃是死罪。”京兆尹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理应制止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否则他这顶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沈落悠悠道:“孔大人,你也看到了,是他无礼在先,我不过是自卫而已,何来随意伤及。何况,他除了摔了一跤,可没伤到任何地方。哦不,也许是伤到了,但是与我关系可不大。孔大人自然也可以找个大夫来亲自为他检查一番。”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乍然响起,“不要,我不要大夫——” 京兆尹狐疑的看向激动不已的青年,面露不解。 沈落慢悠悠道:“这人证虽是有了,但是可没物证。你若不找大夫为自己验下伤,孔大人可就没办法定我的罪。” 青年双目赤红,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不告了!” 京兆尹面无表情的盯着放佛受了巨大刺激的青年,心里带着点点疑惑,为官多年,京兆尹不可能看不出这个人的反常,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这个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看到上楼搜查的衙役回来,京兆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怎么这么久,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大人,长…长陵王在楼上。”几名衙役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 “……”大堂里传来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听到长陵王三个字,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全部落在了沈落的身上,他们可没忘记,眼前这位可是长陵王的未婚妻。 如果长陵王真的在楼上,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一言一行全部都被看在眼里,包括…,想到这里,大家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这谁都知道长陵王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凡是犯到他手上的人,不管男女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 今天这事一出,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人灭口。 大家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纷纷将谴责,愤怒的目光投向那名姓祝的青年。就算再怎么的清高,嫉恶如仇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名青年之前明明还扮演着一个受害者,这一刻瞬间前后颠倒变成罪魁祸首。 人心易变,正是如此! 沈落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变化,从这里面不难发现大家对长陵王的恐惧。这段时间她也了解了不少关于长陵王的传言,无非是说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名声似乎比她好不了多少。 只不过不同的是,众人对长陵王有的是恐惧,畏怯,对她却是厌恶,不屑。 突然,沈落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猛地抬起头来,刹那间便与这道视线的主人四目相对。只一眼,沈落就感觉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压力,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他的那双眼睛如万丈深渊般深沉,让人看不透摸不着,让沈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即便曾经在生命垂危之际面对着紧紧逼近的敌人,她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难怪此人能够在这些人的心中留下深刻的恐惧。沈落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之前制定的计划是有些行不通了。 这时,京兆尹也注意到了三楼厢房的纱帘不知什么时候挑开了,身着墨色暗纹锦袍,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二楼的闹剧。不做任何言行,一种属于上位的王者气息浑然天成。 “下官见过王爷,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京兆尹连忙拱手道。显然,听到的远没有见到的来得震惊,面对这位,他也是压力山大啊。 夜谨宸微微颔首,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孔大人自便就好,不用理会本王。”显然是知晓京兆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言罢,夜谨宸淡淡的看了眼沈落所在的方向,果然不多言转身便离开。大堂里的一干青年也因此松了口气,只要长陵王不计较他们说的那些话,一切都好说。 看了眼放松下来的一众青年,京兆尹心底冷笑一声,真以为长陵王表面不与他们计较就真的没事了,以长陵王的人脉手段想要断这些人的前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就算长陵王真的不在意,南王这两天也该到上京,他真的能容忍他人随意的羞辱自己的外孙女。 沈落再次看了眼夜谨宸离去的方向,低垂的眼中多了一丝慎重,虽然还没交手,但是单从对方的气息来看,自己很有可能不是这位长陵王的对手,至于这中间有多大的差距,也只有试过了才能确认。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第36章 不详之花 “两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沈翊朝着上方朗声道。 在树上蹲了许久的两人无奈的相视一眼,一跃而下落在院子里。 “蔺公子。”沈翊有些意外的看向那名红衣青年,“信王殿下也在。” 夜言风耸耸肩道:“前两日收到消息,有人买通天煞堂的人刺杀沈大小姐,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过,我的想法…显然有些多余。”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夜言风感觉有些头皮发麻,都说沈大小姐嚣张跋扈,怎么连杀人都…这么的利索。 “有劳信王殿下特意跑这一趟。”不管对方有没有出手相帮,还是应当致谢。 “另外请蔺公子也替我向王爷致谢。”沈翊朝着蔺阳拱手道,蔺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 蔺阳回以一礼道:“公子不敢当,沈世子叫属下的名字即可。保护沈大小姐的安危,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夜言风突然靠近了沈翊两步,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喂,没想到你妹妹的身手也不赖啊。她刚才那从容不迫的举止可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堪,莫非是你言诚侯府有人向外面放了假流言坏你妹妹的名声。” 沈翊平静的道:“这世上谁家没几件不顺心的事,何况你信王殿下不也与外面所传闻的不太一样。” 夜言风唇角微抽,他跟这位沈大小姐是一回事吗,不过还是谦逊的点点头,“你这话也不无道理。” “沈世子,这名女子之前是沈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吗。”另一边,蔺阳从地上柔枝的身上收回视线,面色凝重的道:“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此事属下会禀报给王爷,全力调查此事。” 夜言风围着柔枝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还真别说,她此刻的情况虽然有点像无月门毒圣炼制的毒人,却又有些不一样,倒是与上巫族的傀儡人有些相似。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这种事必须得调查清楚。” 上京乃是权贵聚集之地,言诚侯府家却莫名出现傀儡人,这件事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容忽视。 “上巫族?”沈翊忍不住皱眉,这几年他虽然去过不少地方,但是对这个名字却有些陌生。 夜言风淡淡道:“是个古老的族派,关于上巫族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了只言半语,云萧不是回来了吗,你若是有兴趣可以问问他,他知道的比较多。” 沈翊点头,“多谢。” 天空中闷雷滚滚,闪电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夜言风仰首看向被闪电划破的天穹,微微叹息,“这场雨来得可真慢。”从傍晚时分到现在,如同在等待着什么。 沈翊淡笑一声,“应该快了。” 夜言风勾唇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场雨就如同上京如今的局势,暗地里早已是波涛暗涌,却是蓄势不发。 “蔺阳,我们该走了,否则待会儿就成落汤鸡了。”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沈翊转身朝着沈落所住的厢房的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翌日清晨,铜镜前,沈落看着这张已经熟悉了的脸蛋,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在这张脸的右脸颊上方,一块差不多有婴儿手掌大小的淡黑色曼陀罗胎记占据了眼睛上方大半位置。 黑色曼陀罗,代表着无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它是生的不归路,是一种被诅咒的花。它亦是痛苦,绝望的代表,是一种不详之花。 沈落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胎记的边缘,唇角的度渐渐扩大。 顶着这么一张脸,也难怪被世人称为祸世妖女,在这种迷信的时代,没被一场大火烧死也算是幸运的。 “小姐,侯爷,夫人来了。”芷语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 沈落冷笑一声,终于肯来了么。 第38章 心怀不轨 “父亲,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几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吗?”沈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从进入这个院子,言诚侯就知道问罪沈落,这么明显的刺杀痕迹竟然没有发现。 言诚侯漠然不语,冷冽的目光却如一把利剑般刺向沈落,显然又是认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惹来了江湖上的杀手。 沈翊轻叹一声,“父亲,这几名杀手来自天煞堂。”天煞堂的杀手不仅仅是只有钱,还要有权才请得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言诚侯脸上的厌恶瞬间转为严肃,沉声道:“莫非是与长陵王府不合的权贵世家有关。” 沈翊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这府中确实也有心怀不轨之人。”沈翊走到最边上的一具尸首分身尸体的旁边,淡然的指着她道:“父亲,你看。” 看见地上那具尸体的惨状,言诚侯到吸了口气冷气,饶是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也被现场这个惨状惊得倒退了两步,“这是…中毒。” 除了在沈落的事上,言诚侯有着盲目的偏见与厌恨。但是在其他重要的事,尤其关系到自身的事上,他又有着绝对的理智。 “可以这么说。”沈翊点点头,并没有提起其它,暂且掩盖了傀儡人一事。 柳氏忽然发出一阵惊呼,难掩惊讶的道:“这不是柔枝吗,我记得她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落懒懒的开口,“夫人好眼力,这都尸首分身了,竟然还能认出她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 言诚侯猛地看向沈落,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芷语走上前,对着言诚侯屈膝行了一礼,沉声解释道:“柔枝原本是在茶水上伺候的,昨天傍晚时分,柔枝端来一壶仰天雪绿的茶,说是夫人让人送来的。称此茶清香可口,一定要小姐尝尝…” 说到这里,芷语小心看了柳氏一眼,继续道:“但是小姐这两天口里有些泛苦,对茶之类的都是敬而远之,所以便将这盏茶赏给了柔枝,当时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谁知……” 沈落慵懒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芷语,并没有打断插嘴的打算。 停顿了一会儿,芷语快速的将后面的话说完,“谁知到了晚上,柔枝就像是发狂了一样,幸亏世子当时及时赶回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翊若有所思的道:“仰天雪绿,这可是珍贵异常的名茶。此茶其产地山高谷深,多见于北越。不知此茶是何人采买回来的?” 言诚侯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本侯前不久托一位同僚带回来的。” 沈翊沉凝了片刻,才道:“柔枝是在喝了这杯茶才出现了意外,所以可以来肯定……” 言诚侯摇摇头道:“不可能,仰天雪绿你二妹那里也送了一些过去,而且本侯这几天也尝过一些,不可能中毒。” 柔枝不过几个时辰就毒发了,他这么几天都没事,言诚侯很明确的判断出仰天雪绿本身没毒。而且他的这位同僚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可能对他下毒,否则就是自毁前路。 沈翊意味深长的看了柳氏一眼,淡淡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送到落儿这里的茶被人下了毒。” 柳氏立刻接声道:“莫非是柔枝那贱丫头。” “不可能。”芷语立刻摇头道。 柳氏低垂的目中划过一抹难以扑捉的冷意,淡淡道:“你不是柔枝,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是她下的毒。” 芷语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道:“因为当时小姐将这杯茶赏给柔枝时,她没有任何的惊讶,当下便欣喜的喝下了。” “不可能!”柳氏想也没想的回道。 沈落慢悠悠的走到柳氏的身旁,一脸好奇的道:“奇怪,你当时又不在场,怎么知道不可能,大哥都说了仰天雪绿这么名贵的茶可不是一般人喝得到的,身为主子,我赏给柔枝,她难道不应该谢恩。” 柳氏一脸僵硬的道:“仰天雪绿经过了柔枝的手,里面却被人下了毒,她的嫌疑显然是最大的,怎么会……” “你忘了,芷语刚刚说了我最近嘴里泛苦,会不会喝这珍贵的仰天雪绿,柔枝应该很清楚。”沈落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胸前的发丝,一字一句的道。 柳氏双目瞪大:胡说八道。 沈落挑眉看了过去,本姑娘就胡说八道了怎么着。 沈落和善的一笑,无害的加了一句,“而且夫人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仰天雪绿是夫人你让人送来的,所以还经过了你,包括你院子里下人的手。” 柳氏脸上划过一抹羞愤,“大小姐,你…怀疑我。” “不,我只是在陈诉事实而已。” 柳氏气得胸口七上八下的,看向言诚侯,泫然欲泣的道:“侯爷,妾身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要相信妾身。” “本侯自是相信你的。”言诚侯不满的瞥了沈落一眼,对着柳氏安慰道。 沈落不屑的撇撇嘴。 沈翊掩去眼底的异样,淡淡道:“父亲,落儿身为府中大小姐,却被人暗中下毒,虽然逃过一劫,但是我认为,此事应当彻查到底。” “查,自然是要查的。这件事就由你去查。”言诚侯淡淡道。 第42章 浮生茶庄 马车大约在街上行驶了半个时辰,穿过几道巷子,耳边纷扰杂乱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很快便在一座透着贵气庄严的府邸门前停下。 沈落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不紧不慢的走下来。另一边,言诚侯,柳氏以及沈翊早已下了马车等在那儿,在他们的面前,一名四十出头,身穿藏蓝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恭敬的侯在那儿,举止言行不卑不亢,反而透着一股杀伐的气息。 只一眼,沈落就敢断定,这个人并不如他的五官那般,看起来貌不惊人。 他身上这股隐含的肃杀之气,只有经过无数次鲜血的洗礼才能练就的。 “落儿!”沈翊看着沈落一举一动从容不迫,淡定优雅,眼前划过一抹复杂,但是很快便被他掩盖下去了,温声打了个招呼。 沈落淡淡应了一声,那名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心底有点讶异,总感觉这位大小姐跟数年前相比变化了不少,但是又说不出是哪种变化,就是感觉怪怪的。 沈落歪了歪脑袋,勾唇笑道:“墨管家这么看着我,是不认识本小姐不成。” 中年男人微微一惊,连忙理了理思绪,拱手道:“大…小姐。” 沈落撇撇嘴,也不与他继续多言下去,抬首看向这座记忆里既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物是人非! 恐怕这位南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外孙女早已命丧黄泉。 柳氏见马车里只下来沈落与她的两个丫鬟,这么几句话过去,也没见沈若娴的踪影,心底不由咯噔一下,踏着步子靠近马车撩开外面的帘子朝里面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娴儿呢?”柳氏回转神来,锐利的目光射向沈落,逼问愤恨的语气显露无余,“沈落,你把娴儿弄到哪里去了?” 沈落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凉凉的开口,“沈夫人,你这情绪似乎太激动了,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我还能残害你女儿不成。” 言诚侯忍不住皱眉,看了眼眼前贵气逼人的府邸,以及等在哪儿的管家,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的不快,沉声道:“落儿,娴儿是你亲妹妹……” 沈落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嘲似讽,带着一抹冷凝。 槐夏适时的上前一步,恭敬的福了下身,“侯爷,夫人误会了,是二小姐自己心情不好要下车,当时我们的马车正好停在凝香阁,想必二小姐是去那儿了。” “凝香阁!”言诚侯语气一顿,眉间紧缩,似乎是在思索这么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槐夏继续道:“侯爷,这是上京比较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上京大多数贵女千金都喜欢去那儿。” 闻言,言诚侯脸色顿时一黑,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柳氏一眼,一甩衣袖,大步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墨管家淡淡一笑,似是没看到言诚侯怒而不发的一面,面对着沈翊两人道:“表公子,表小姐,王爷已经等候许久了,我们这就进去。” “有劳墨管家了。”说罢,两人随着墨管家一起朝府里走去。 柳氏看着墨管家那副视若无睹的态度,眼底浮上一丝狰狞,手下五指狠狠的蹂躏着手中的帕子。许久之后,柳氏面上那毛骨悚然的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朝着一旁沉默不语,面容平凡的嬷嬷招呼了一声,“你亲自去找一下二小姐。” 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柳氏语气漫过一抹冷然,淡淡道:“找到了,让她暂时不用回来,先去一趟外城七里街的浮生茶庄。” “是。” 第44章 心思缜密 沈落漫步走在幽静的小径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比起言诚侯府的清幽雅致,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南王府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摆设,假山树木错落有致,显得比较磅礴大气,一眼看去干净舒适。 忽的,沈落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向了十几步开外的荷花池。 岸边,一抹清贵的白色身影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他的身旁,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沉默的站在那儿,看到沈落时,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沈落淡淡一笑,知晓他们这是专程在这等着她,重新提起脚步,朝着荷花池走去。 云萧,南王府的世子。从小拜名师教导,惊才绝艳,智冠天下,姿容清贵,绝代无双,是天下人口中的一代天骄。 沈落在荷花池边站定,歪头打量着这个天下人口中的风云人物。 云萧身着一袭白色锦袍,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宛如春风般温和,温暖如玉的眸色带着几分玩味,举手投足间清熙温雅,优雅的气质里平添了几分清华。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面上也不见丝毫厌世的颓废,反而举止从容淡雅,似乎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对他来说不足一提。 沈落忽然有点暗叹老天爷的不公,这么一个几乎完美到毫无瑕疵的人物,若是能够重新站起来,必将是一个傲世天下,指点江山的绝代人物,那是何等的风姿。 “你觉得那朵莲花开得如何。”云萧似乎没察觉到沈落的打量,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池塘中央一朵欲开未开的莲花,好听的嗓音如清泉般缓缓流过。 沈落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沉凝了片刻,才漫不经心的道:“好是好,不过却不如旁边的那几朵赏心悦目。” 云萧淡淡一笑,“即使再怎么的赏心悦目,花期一过,也不过是碾落尘埃。” “表哥这话好深奥。”沈落无所谓的耸耸肩,表示没听懂。 云萧侧首看向淡然而立的女子,唇角带着一抹温润的浅笑,“其实呢,比起莲这种高洁不染尘埃之物,我更喜欢梅,也觉得只有这种坚强不屈的花更适合表妹你。” 不畏冰袭雪侵,不惧霜刀风险,不屈不挠,昂首怒放,独具风采。这便是梅,傲雪凌霜,平欺寒力。 沈落几乎瞬间明白了,云萧这是在暗示她这么多年的经历以及转变。只可惜啊,他这话显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嚣张得无法无天的沈落,是如何配得上这种高洁坚韧之物。 云萧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沈落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个心思慎密的男人。 “风寂,你先退下。”认真的打量了沈落两眼,云萧对着旁边的男子挥挥手,漫不经心的开口。 “是。”被唤作风寂的男子看了眼沈落,犹豫了不过片刻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云萧沈落两人。 看着消失在假山后面的风寂,沈落一派从容的面容下波澜不惊,看了眼云萧,平静的道:“你这个时候将他调走了合适吗?”风寂一看就是负责保护云萧安危的,那一瞬间的迟疑,她并没有错过。 云萧摇摇头,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坠,放在洁白的手心中。这块玉坠质地细润,颜色晶莹剔透,温润淡雅,散发着淡淡的暖光,极具审美情趣和价值。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玉坠的中央刻着一个极小的“落”字。 “这是什么?”即使沈落不太懂玉,但是也能肯定这块玉坠价值连城,像这种毫无瑕疵,雪白纯净透着一丝暖光的玉在前世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白玉千叶坠。”云萧清朗的眉眼带着清浅温润的笑意,淡淡道:“还记得吗,在你六岁那年曾经说过送你一件礼物的。来,我给你带上。” 沈落淡笑不语,依照云萧的要求,在他身前缓缓蹲下,低垂的眼眸划过一抹深思。 云萧撩开沈落脖颈处的乌黑的发丝,一眼就瞧见耳后处一个指甲大小,不太醒目的旧伤疤。 沈落似是没察觉到云萧的动作,好奇的问道:“我怎么记得是红玉?”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记得清楚。这块可是极品暖玉,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块,可比红玉有价值多了。”云萧唇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垂眸扣上链子后面的锁扣,“而且这块玉坠也不仅仅只是暖玉这么简单,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它还有其它的妙用。” 沈落站起身来,面向云萧,挑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表哥早就忘了呢?” 云萧看着眼前容貌明明不堪入目,脸上却带着几分张扬自信的女子,温和的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其实我感觉得到,你是她,也不是她。” 沈落心底微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秀眉一挑,“表哥这话何解?” 云萧摇摇头,含笑不语。言诚侯府大小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胸大无脑,这是这几年他听到最多的话。但是真正见到后,他却发现她比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更加的嚣张张扬,但是也更加的聪明伶俐。 即使许多年没见,但是云萧仍然感觉得出这个女子在无形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懂得未雨绸缪,更懂得先发制人。 一个人的性格并不是经历所谓的生死存亡就能在一夕之间发生变化的,这其中必然有一个过程。 但是云萧却也清楚,一个人的容貌伪装得了,但是想要伪造一个十余年的旧伤痕,谈何容易。 那道伤疤来自于幼年时的意外,却也只有云萧自己,以及沈翊知晓。这两个心思慎密的男人。 更何况,这条白玉千叶坠也是那年为了哄她开心承诺下的,之前所说也确实是红玉。同样的,这件事也只有他们两人知晓,就连沈翊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如果真的要一种解释,那只能是那种可能了。 第124章 一波又起 沈落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带头的那人的身上扫过,不其然的在半空中与一道深邃的视线相撞。敛了敛神色,沈落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 夜谨宸默了默,再次看了眼带头起哄的那人,低声提醒着夜潇清,“有人在打璇玑营的主意,这个人你最好让人去查一下他的底细。” 夜潇清略微思索了下便明白了,点头道:“多谢王爷好意。” 林浩因这突起的躁动脑壳发疼,即使离得两人很近,但是因为现在心神大乱,所以也没注意到夜谨宸说了什么。 周围的议论声不仅没有被消停,反而声音越来越大,林浩神色微变,还没开口阻止,脸色铁青的林夫人却是绷不住了,低骂一声,拿着箭矢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站在外围几个人一个不慎被突然发怒的林夫人给撞开的一个趔趄,林夫人也不看他们一眼,脚下不停,手下箭矢更是不留情的刺向了还在喋喋不休的男子的胸口处… “林家有这样的当家主母,简直是家门不幸……” 男子一时没提防,让林夫人刺了个正着,一团妖冶的血色顿时在他胸口绽放。 惊恐的瞪眼睛,男子提起一脚,就林夫人给踹了出去,同时也将他胸口的箭矢带了出去,胸口的血蔓延得更快,“碰”的一声倒向地面,意识越来越浑浊。 “啊——” 林夫人手里握着染满鲜血的箭矢,重重的跌落到十几步开外,口里吐出大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母亲。” 林浩瞪大了眼睛,将林夫人半抱在怀里,不停的喊着她。这一边,众多弓箭手则是围着那名男子,不停的叫他的名字。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林夫人生死不明,林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向了身后,刚开口想让人去找大夫,却见众人一副恨不得将林夫人生吞活剐的目光盯着她,在这样的盯视下,林浩身上泛起了一丝寒意,到嘴的话下意识的吞了下去。 那个男子早已死了,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几句话,死在一个后宅妇人的手上,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夜潇清摇了摇头,没伤到对方半分,反倒自己因为内乱元气大伤,这事落在许多人眼中怕也是个笑话,但是夜潇清此时却笑不出来。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个闹剧,但是暗地里会牵扯到多少人,还有待商榷。 林浩将林夫人给带走了,但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到此为止,在师出无名的情况下,一个百户带弓箭手围困官臣之家本就是重罪,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放他们进城的守城军也难脱干系。 所以这群人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回璇玑营,夜潇清让人去刑部传了个消息,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刑部大人就带着衙役亲自来了。 夜潇清负手而来,面对着一群挣扎,不肯去刑部的弓箭手道:“今日之事说小不小,你们若不想罪及家人,最好不要想着逃脱,狡辩。” “太子殿下,我们是被逼的。”有人不甘心的道。 夜潇清淡淡道:“不管是被逼,还是真的冤枉,这件事刑部自会查清楚。” 这群弓箭手虽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刑部尚书走,若是临场逃脱,是真的会罪加一等的,他们这种微末的身份,是真的赌不起。 “让南王受惊了。”夜潇清道。 老南王摆了摆手,“太子殿下客气了,这点小打小闹对我还造不成什么影响。不过…,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有什么见解。” 夜潇清沉凝了片刻,方才道:“璇玑营内的弓箭手自成一营,乃是专人专职。别说是百户职位,就算是校尉也未必调得动。林浩这次能调百名弓箭手围住王府,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不管百户还是校尉都掌管着自己的那一部分兵马,不可逾越,林浩自然也不例外。 但这百名弓箭手偏偏就听了林浩的调遣。 苏晟挑眉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在算计南王府。” 夜谨宸淡淡道:“不一定是在算计南王府,就这么点事,伤不了南王府分毫。” 沈落悠悠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将南王府当作了跳板。” 苏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沈大小姐这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沈落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猜的。” 苏晟一哽,看了眼身侧面无表情的长陵王殿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脾性,跟他家王爷还真是有得一拼。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门前,后面的马车里率先走下了一人,手里拿着拂尘,穿着鲜亮,看到台阶上的一干人,目光明显的一怔,转而从地上那刺眼的血色上一扫而过,随后淡定的走下马车。 “见过太子殿下,长陵王殿下,南王爷。”来人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一见礼。 夜潇清微微颔首,“池公公来此,可是奉了父皇的口谕。” 池公公点头道:“正是。皇上听说了林百户之事雷霆震怒,命杂家传其口谕,令林百户即刻进宫面圣认罪,现在看来倒是杂家来晚了。” “一个百户也能得皇上亲自召见,倒也是一种殊荣。”夜谨宸漫不经心的开口。 沈落难得和夜谨宸统一战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可不是,有些人终其一生未能见圣颜一面,这林百户确实是福泽深厚。” 云萧在侍卫的帮助下下了马车,瞥了眼脸色微僵的池公公一眼,单手抵在唇角轻咳了一声,缓缓道:“事情已然解决,倒是劳烦公公白跑一趟了。” 池公公摆摆手,环视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只得开口问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不知林百户现在去了何处。” 见大家没打算开口,苏晟含蓄的道:“林夫人身体抱恙,林百户担忧其母,便先行回府了。” 池公公点头应下,看向夜潇清道:“太子殿下,来之前皇上口谕,让太子殿下稍后进宫一趟。” 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情,池公公也不多耽搁,快速的离开了。 第125章 阴谋算计 御书房里,随着云萧京兆尹等人的离开,皇上终于忍不住将放在御案上的镇纸砸向了永建侯,镇纸砸在他的脚边,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永建侯却不敢挪动半步。 “朕将璇玑营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一个林家竟也能堂而皇之的调璇玑营的人进京,就是因为一个死了的儿子就围困南王府,他日若是再有不顺,是不是想直接造反。” 这话可谓是诛心之言,永建侯身上冷汗涔涔,心里恨不得将林家那一家子活剐了,连忙解释道:“皇上息怒,臣是真的不知道林家会做这种忤逆之事,因为姻亲的关系,臣虽然对林家多有照顾,但是却从未逾越,让林家染指璇玑营的兵权,还请皇上明查。” “那么此事你又作何解释。”皇上将放在御案上的箭矢拿起来,厉声道:“盗用御用箭矢,不用朕明说,爱卿也应该知道是何罪。” “还请皇上给臣一点时间,臣定然将此事查清楚,若林家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永建侯心一横,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咬牙道:“臣定亲自让他们认罪伏法。” 皇上轻哼一声,盯着永建侯的目光晦暗不明,也不知是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还是依旧心存怀疑。 直到外面的太监传来太子觐见的声音,永建侯才如释重负的出了御书房。 看着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永建侯脚步微顿,拱拱手,“太子殿下!” 夜潇清点点头,越过他,进了御书房。 永建侯看了眼身后的御书房,脸上的肃然渐渐加重,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加快脚步出了宫,火急火燎的赶回了永建侯府。 “侯爷,愿儿今天被人杀了,你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一回到侯府,迎面而来的便是满脸急色的永建侯夫人,另外等在一边的还有林浩和一位中年男人。 永建侯一听这个就来火,猛地拨高了声音,“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边的中年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气红了眼,厉声道:“妹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侯还想问你们林家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调集弓箭手围困南王府,你以为你们林家是什么身份,连一个望族都不算,也想围困一个王府,真是好大的脸面。” 永建侯脸色铁青,憋得一肚子的气,以前以为林家是个聪明知趣的,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蠢到天际去了。 “侯爷这是看不起林家。”中年男人气得一个倒仰,虽然是林浩带人围了南王府,他事先不知情,但是得知林愿是被南王府人所杀时,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难道就因为对方是世子,就不能讨回公道。 要知道,林愿在林家这一辈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被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带着林家一步登天,现在就这么折在南王府的手里,他如何能甘心。 永建侯夫人一听这话,也有些不高兴了,“侯爷,愿儿是你的侄子,你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反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永建侯轻哼一声,“帮忙!林家现在已经大祸临头了,难道不应该先想着如何自保。” 中年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意思?” 永建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有些事难道还需要我明说。” 中年男人顿时来火了,“妹夫,有什么话你最好说清楚的好,说到底今天这事跟你们永建侯府也脱不了关系。愿儿被杀,也是拜你们所赐,妹夫也别想着翻脸不认人。” “林愿被杀,跟我们永建侯府有关,这是什么道理。”永建侯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躲在角落里的齐和,从进门到现在,齐和就一直待在那儿不动,看向他时也是畏手畏脚的,全然没了素日里的张扬。 “姑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浩皱了皱眉头。 永建侯反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难道不是姑父你让齐和拿着御用箭矢交给三弟,让三弟在街上伏击,杀了齐珏,若能顺手杀了云萧,不管是永建侯府,还是林家,都能一步登天,加官进爵。” 林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特地说明这一切是永建侯的意思,是他要杀了齐珏这个长子,也是他让林愿除了云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永建侯当下暴怒了,一把将齐和从角落里拽了出来,劈头盖脸的道:“逆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御用箭矢,还有,当街杀你大哥,你是嫌你的世子做久了不成。” 齐和被拽得脸色发青,连忙喊道:“父亲,明明是你说过不喜欢齐珏的,让孩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前天…前天的时候,娘说要除掉齐珏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 “逆子,逆子!”永建侯气得直哆嗦,“那么御用箭矢呢,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永建侯心里清楚,皇上虽然表面上没有因为御用箭矢过多为难他,但是事后绝对会彻查此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打龙卫军的主意,哪怕只是一根羽箭。 齐和畏惧的看了眼永建侯,硬着头皮解释道:“是父亲身边的赵副官给我的,他说这种御用箭矢比寻常箭矢更加好用,百发百中,一击毙命,未免多生事端,孩儿便让林愿拿这种箭矢去杀齐珏。” “不,是云萧……”察觉到不对,齐和最后加上一句。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指着齐和道:“好啊,敢情这一切都是你小子算计的,说什么杀云萧加官进爵,你分明是想杀你大哥。可怜你三表哥对你一番真心,如今竟是死在你们兄弟相争的阴谋下。” 齐和缩了下脖子,在林愿死的那刻,他便知道事情闹大了,所以当时便刻不容缓的离开了,但是到了此时,他心中没有多大的悔意,他最恨的还是连番算计下,齐珏竟然还能命大的躲过。 第126章 暂且安抚 “妹妹,妹夫,今天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乍然听到这件事跟自己儿子有关,永建侯夫人也是慌了神,“大哥,你先冷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和儿虽然与他大哥不睦,但是也绝对不会心狠到利用愿儿去杀他。” “和儿,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想着让你三表哥去行刺云萧。”永建侯夫人朝着齐和使了个眼色,丝毫不提齐珏。 齐和立马懂了永建侯夫人的意思,在对方逼人的目光下,道:“是以前三表哥自己说的,若是能除了云萧这个心头大患,皇上一定会褒奖林家的。所以我就擅自做主……为表哥找了这么个机会。” “大哥你看,和儿最初的目的是想帮林家除了云萧,阴差阳错的所以才会……” 中年男人阴沉沉的道:“那他口口声声的说要杀齐珏又是什么意思,到了现在还想狡辩,林家与南王府无冤无仇,就凭你们三言两语,也想让我相信愿儿对云萧动了杀心。” 过了这么一会儿,永建侯似乎冷静了不少,淡淡道:“无冤无仇,并不代表不想借这件事一步登天。否则,你们又怎会有恃无恐的派人围了南王府。” 中年男人一哽,被永建侯这番话说得无法反驳,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 林家当初在上京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能有今天的地位,不过是有了永建侯府这么一个好亲家。 但是人心都是很难满足的,过去的十几年里,林家虽然一直安安分分的,但是心底未必不想更近一步。 永建侯沉声道:“你们与其在这里追着林愿的死不放,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释那百名弓箭手的事。今日参事的人全都进了刑部大牢,浩儿你是侥幸先离开了,否则早就进去与他们做伴了。” 林浩脸色一白,脱口而出,“他们怎么会进刑部。” 永建侯冷声道:“你在璇玑营待的时间也有几年了,难道不清楚璇玑营除了本侯的命令外,无召不得进京。更何况,你一个百户大张旗鼓调弓箭手进京,你让皇上怎么想。” 中年男人道:“对方是南王府……” “南王府又怎么了,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忌惮南王府,那也是心底想想,你有看到过皇上明面上发难。” 永建侯脸色沉了沉,突然想起了件事,看向林浩道:“还有件事,本侯出宫之前,皇上曾派池公公召你进宫,你有见到人没。” 林浩没想到还有这茬,如实的回道:“没。母亲被人偷袭受了伤,送回府安置好了后,侄儿便和父亲匆匆来了侯府,路上没有见到池公公。” 就在这时,门外的管家匆匆而来,“侯爷,宫里的池公公来了。” 闻言,林氏父子的脸色瞬间一变。林浩想到那已然入狱的百名弓箭手,脸上止不住的慌乱,“姑父。” “说曹操,曹操就到,竟是追到侯府来了。”永建侯目色微沉,深深看了眼林浩,沉声道:“池公公此次前来,虽说是为了带你进宫,但是也未必是问罪。浩儿,你也不用太慌,见了皇上后,问你什么就直接回答就是,但是也不要多说,免得多说多错。” “另外,你要记住,即使皇上将你打入大牢,那也是暂时的,你且不可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否则惹怒了龙颜,事情更加不好善了。”说罢,永建侯用力的在林浩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须知,姑父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对啊,你们别太担心了,这凡事都有侯爷在呢。”永建侯夫人应和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浩只得应下,跟着池公公离开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人都送走了,永建侯再也忍不住的一脚踹向了齐和,大怒道:逆子,你是非得害得我们永建侯府家破人亡才心甘是。” 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的齐和松了口气,一时不慎被永建侯踹了个正着,“啊——”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永建侯夫人大惊失色,连忙去扶齐和,一边朝永建侯喝道:“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和儿是你儿子,你也不怕伤到了他。” 齐和半眯着一只眼瞧了瞧永建侯,嘴里不停的呼痛,看得永建侯夫人心疼不已,连声问道伤到了哪儿。 之前林家的人在,齐和害怕他们为了林愿不不管不顾的找他拼命,所以心生忌惮,现在人走了,齐和自认为危机已经解除,自然肆无忌惮了。 永建侯看着这对母子这般模样,气得直哆嗦,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你就惯着他,迟早有一天将自己的命送进去了,就有得你后悔的了。” “娘!”齐和拉了拉永建侯夫人的衣袖。 永建侯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有娘在,谁也动不了你。” 南王府波光粼粼的池边,沈落斜靠着雕栏,神色慵懒,手里拿着一碗鱼食,时不时的抓一点扔向水面,引得鱼儿争相夺食。 云夫人眉宇间带着些愁绪,“你外公,舅舅他们已经在书房谈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府外的事情处理完后,夜谨宸并没有离开,显然是带来了什么消息,云萧等人听闻后,一起去了书房,就连刚刚回府的云长行还没歇一口气,就被请了过去,这一待便待到了日落西山。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事情多点也是难免的,舅母就别太担心了。凡事有舅舅表哥他们,也闹不出多大的乱子。”沈落沐浴在昏黄的夕阳下,惬意悠闲,不似云夫人那般忧愁。 云夫人无奈的笑道:“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这京城的事就是多,果然不如待在边境来得轻松自在。” 沈落沉凝了片刻,道:“舅母,你们有没有打算好什么时候返回宁州。” 云夫人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不过听你舅舅说过,皇上似乎有意多留你祖父在上京一段时间。” 沈落点点头,南王府主要的势力全部都在西北边境,包括那二十万兵马。这次因为她的婚事,南王府举家进京,皇上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 第127章 朝堂之争 “说起来,你与长陵王成亲后,以后肯定是要去南疆的。南疆苦寒,气候与上京大有不同,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漫长严寒,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上京,一时怕是很难适应那边的生活。” 沈落懒懒的一笑,“这有什么,舅母不也觉得远离京城更自在一些。” 云夫人轻叹一声,“这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舅母最大的希望,就是长陵王能真心待你,只有这样,再大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沈落淡笑不语,真心么,她这糟糕的名声,大家避开都来不及,又怎谈真心。至于夜谨宸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这个东西么。 夜幕降临,微风习习。 连晚膳都没用的云萧等人终于出了书房,得到消息的云夫人连忙安排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送到了偏厅,招待夜谨宸用过膳后,才将人送出了王府。 夜谨宸在南王府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一出府,就有几方暗探从不同的方向撤离,回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消息。 “看这些人一天到晚闲得,一点风吹草动就盯着不放,是没事做不成。”苏晟打马跟在夜谨宸的身侧,瞥了眼街道的转角处,那个地方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虽然快得眨眼即过,但是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既然无事可做,那么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夜谨宸一扬马鞭,马儿吃痛,绝尘而去。 苏晟耸耸肩,打马跟了上去。 翌日朝堂上,不出意料的热闹极了,一边有人上折子状告林家带人进京围困南王府,实乃大逆不道之举,另一边也有御史举检永建侯教子无方,齐和行为不端,当街对兄长行凶,实乃不仁不义,心狠手辣之辈,不配世子之位。 当然也有与永建侯交好的官员与之辩解,一时之间,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上闹哄哄的。 皇上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一掌拍向案桌,“够了。” 这一声落下,底下的官员果然全都安静了下来,低头不语的等着盘踞高位之上的皇上发话。 皇上满意的看向下方安静下来的文武百官,轻哼一声,目光从下方环视而过,落在最前方夜子渊的身上,“璃王,方才众爱卿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林家是否罪当伏诛。” 夜子渊出列道:“回父皇的话,虽然林家先有盗用御用箭矢之嫌,后有围困南王府之过,但儿臣以为,还是应当找齐证据,方能定林家之罪。” 夜潇清位于百官之首的最前方,闻言看了眼夜子渊,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天离开南王府时,云萧曾隐晦的提起的几件事。 “林家所行之事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璃王殿下还要什么证据。”立马有人反驳道。 夜子渊不紧不慢的道:“行刺之人林愿已然被当场绞杀,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手中的御用箭矢从何而来,这一点必须查清楚,否则下次再有此事,这个责任谁来担。 “另就是…”说着,夜子渊看向了定国将军,道:“敢问将军,一个百户,调得动百名弓箭手进京吗。” 定国将军淡淡道:“自然不行。上京皇城不同与战场,若是人人如此行事,岂不是乱套了。” 夜子渊扬声道:“这就对了。那么问题就来了,林百户是如何调动百名弓箭手的,众所周知,璇玑营军纪森严,没有父皇的旨意,或持有虎符的永建侯,其他人一概调不动营内兵马。” 皇上看向百官之中的刑部尚书,沉声道:“何爱卿,昨天送进刑部的百名弓箭手可有人招供。” 刑部尚书出列几步道:“回皇上的话,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六人招供,承认他们收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处,让他们听从林百户的调遣,其他人到现在依旧不肯松口。” “查,继续往下查。京兆尹协助。” “是。”刑部尚书与京兆尹相视一眼,连忙应下。 出了金銮殿后,一些较熟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早朝上的事情,时不时的朝落在后面的永建侯投去目光,这件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出事的虽然是林家,但是作为姻亲的永建侯府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太子皇兄。”夜子渊追上了跟定国将军走在一起的夜潇清,拱拱手,同时向定国将军打招呼,“定国将军。” 定国将军回了一礼,看了眼神色平淡的夜潇清,无声的笑了笑,说了声告辞,便转身告辞。 夜子渊盯着定国将军远去的背景,半晌不语。定国将军虽然因年迈被收回了兵权,但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势力依然不小,这样的人自然谁也不会去得罪。 而且府中,也听说只剩下一个父母双亡的端木小姐。 夜潇清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的开口,“五弟在看什么。” 夜子渊笑道:“我在想定国将军一生征战沙场,为天圣立下无数汗血功劳,府中子嗣却不兴,这样一代名将,晚年若是孤苦无依,岂不是令人心凉。” 夜潇清淡淡道:“端木将军若是知道你的一番心思,想来也是十分欣慰的。” 夜子渊摇摇头,沉思了片刻,方才问道:“太子皇兄觉得…林家最后能够逃过这一劫吗。” 夜潇清目色微凉,深深的看着他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做过,任何人都难逃其责。” “太子皇兄,五弟。”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不冷不热的嗓音,语气低哑幽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让人听着莫名的不太舒服。 夜子渊轻叹一声,回过身去,看向疾步追上他们的瑄王,打了声招呼,“二皇兄。” 瑄王扫过神色淡淡的夜潇清,“太子皇兄,五弟这是要去哪,不如带上本王。” 夜子渊道:“二皇兄误会了,本王与太子皇兄并未打算去哪里,只是顺路聊了两句而已。” “哦,是吗。那么五弟不如说说,你与太子皇兄聊了些什么有趣的事。”瑄王扬长了声音,显然是不太相信夜子渊的话。 第128章 贼心不死 “今日早朝上有些问题,本王不是很理解,所以便向太子皇兄讨教一二,二皇兄可是也有兴趣。”夜子渊笑容不变的道。 “是吗?”瑄王并没有看他,而是紧紧的盯着夜潇清。 自从出了顾家的事后,瑄王的日子显然不怎么好过,比起深得圣心的夜子渊,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尤其是这段时间,顾家明里暗里给他使了不少的绊子,使得瑄王在百官面前数次丢尽颜面,偏偏皇上这段时间对他也是眼见心不烦,都不知道劈头盖脸的骂了多少次。以至于瑄王一看到这两人,就有些气不顺,尤其是看到这两人走在一起,瑄王更是难受得不行。 事发之后,瑄王动用了不少的人力,也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在算计他,他其实怀疑过夜子渊,甚至是夜潇清,但是却拿不出一点证据来。私底下甚至去见过云启使臣,但是她们依旧一口咬定那两名驭蛇人早已叛变,究竟是谁指使她们的,也无从得知。 夜子渊默默的看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瑄王,脸上虽然没什么神色变化,但是心底对瑄王的做法有些不以为意。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只会选择沉寂一段时间,暗中布局,而不是时不时的出来晃悠,招人恨。 夜潇清像是没察觉的瑄王的视线,淡淡道:“本宫还有事,就不陪两位叙旧了。” 话音一落,夜潇清转身离去,姿态利落,毫不含糊,留下两人待在原地神色莫变。 夜子渊侧首道:“二皇兄,正好本王闲暇无事,想去你府上讨两杯酒喝,不知是否方便。” 瑄王目光闪烁了下,“却之不恭。” 另一边,沈落在南王府用完早膳后便返回了言诚侯府,刚下了马车,一袭紫色绣兰花长裙的沈凝微正好出了府门,见到沈落一喜,连忙迎了上去,“大姐姐可算回府了,我还正准备去南王府找你呢。” 沈落悠悠道:“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不成。” 沈凝微点点头,“你昨天与大哥出了府后一直没回来,母亲见你也没递个消息,猜你应该是去了南王府。” “所以呢?” 沈凝微斟酌着说道:“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今早去请安的时候,祖母突然问起了你,这才得知你没跟府里打招呼,就去南王府歇了一晚,发了一通火,让…我去将你接回来。” 沈落冷哼一声,“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沈凝微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沈落等会儿也会知道,早一点说也能让她做个心理准备,便开口说了出来,“大姐姐,祖母让你回府后就去见她,有件事希望你能做个心理准备。” 沈落脚步微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心理准备,是不是祖母打算在我成婚那天,顺便往长陵王府里塞一两个姐妹。” 沈凝微震惊,似乎没想到沈落这么简单就猜出来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大姐姐,祖母她……” “众所周知夜谨宸心狠手辣,看来我们祖母是没见识过他的手段,所以以为他不会对她这个亲家怎么样,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么。”沈落语气清淡,目光却凉薄如水,看来上次的话,她们并没有听进去,这么喜欢去送死,如果不成全她们,恐怕也不会死心。 一路去了福荣堂,沈落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没有因为沈老夫人的主张有任何的不快。 沈凝微下意识看了她一眼,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打算。 福荣堂里聚了不少的人,显然是专门等着沈落的,比起上次来福荣堂,这一次大家看她的目光似乎更加的微妙。 沈落勾了下唇角,一个两个都有这种心思,不知道她那位父亲大人是否知晓。 言诚侯府的女儿,一个嫁入长陵王府,一个进东宫,这已经是处在悬崖边上了,随时都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但是她们还想往里面塞人,也不怕哪日真的招来灭顶之灾。 “祖母。”沈落不紧不慢的福了下身。 “大小姐真是好脾性,不声不响的就跑到南王府一夜未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南王府的小姐,跟我们言诚侯府没有关系呢。” 最先打破沉寂的依旧是那位秋姨娘,沈盈雪则是难得的拉了拉她的衣角,让她不要多说。 沈落懒得理她们二人,而是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沈老夫人,淡淡道:“不知祖母找我有什么事。” 沈老夫人则是睨了蒋氏一眼,蒋氏只得摸了摸鼻尖,尴尬的开口,“是这样的,眼看着还没几天,你就要出阁了,大家的意思是让你递个帖子到长陵王府,让王爷到府里来坐一下,免得你婚后的时候见面不熟稔,大家彼此之间不知道喜恶,闹了笑话就不好看了。” 天圣虽然民风比前朝开放,但是男女之间在有些时候还是得避嫌,哪怕是未婚夫妻,在婚前也得恪守礼仪。 本着规矩,甚至有着未婚夫妻前三日不能见面的要求。如今大婚将近,沈落却巴巴的递帖子到长陵王府,这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第一个没脸的绝对是沈落。 蒋氏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短短两句话说得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说完只觉得臊得慌,大小姐与长陵王的婚事还有五六日就到了,这个时候递帖子上门像什么话。 沈老夫人不想做这种得罪人的事,迫于压力,蒋氏也只能自己上了,但是说完之后,除了躁得慌,更多的就恼火。 若是外人知道是她怂恿的,岂不是连她都没面子了。 蒋氏这边想着这件事传出后的各种坏处,沈落却没她想得那么多,笑眯眯的道:“为什么是在府里,既然是第一次邀请王爷做客,自然是选择好一点的酒楼。听说上京有一家酒楼建于湖面,风景优美,如痴如醉。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是胜在位置好,佳肴美。选在这样的一个位置,岂不是更能显出我们言诚侯府的诚意。” 第136章 全你心意 沈老夫人一怔,似乎没太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沈二老爷却是听懂了,沈落没其它意思,说的无非是言诚侯府与长陵王府之间的关系。 皇上赐婚将沈落赐婚与长陵王府,打的是羞辱,算计的注意,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看到言诚侯府与长陵王府关系过密。 众人在厢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小二进来上了几次茶水。 午时已经过了大半,日头也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从窗口往下看去,入眼的是碧绿的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瑰丽无比。 嬉闹的湖面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大半的画舫,虽说现在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季节,正是凉爽,适合出门游玩的日子。但是现在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绝大多数人不太习惯在船舫上用午膳,还是会回家饱餐一顿,再做其他打算。 这时,离开多时的梁管事敲门走了进来,对着座位上的众人拱拱手道:“各位,午膳时间快过了,现在是否上餐。” 沈二老爷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沈老夫人,“有劳梁管事了,我们再等等。” 梁管事环视了一圈,笑道:“莫不是那位贵客还没来。也行,等那位贵客到了,在下再来。”留下这句话,管事再次拱拱手,退出了厢房。 梁管事出了厢房,脸上的笑容微敛,转过一道长廊,在最边缘的一间厢房停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怎么样?”厢房靠边的位置摆放着案桌,案桌的后面坐着名葱倩色水纹缠枝裙的女子,一手拿着把团扇轻轻摇着,一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算盘,手边放着一叠账本。 梁管事不紧不慢的道:“贵客未止,自然是继续等着。” “呵。”女子不轻不重的笑了一下,指下动作微顿,“言诚侯府心倒是挺大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敢搞这种小动作,上面那位挺仁慈的。” 梁管事眉心一抖,却是什么都没说。 女子懒懒的开口,“行了。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继续等着,离开的时候记得把账给结了就是。” 梁管事笑了,“这是自然,一品楼不仅佳肴美,连位置也数一数二的,这一家子霸占着一间厢房这么长时间,这价格也得往上提一提才是。” 言诚侯府自然想不到一品楼还有这层规矩,等待的时间是乏味的,尤其是当你志得意满,安心乐意的等着对方时,对方却懒得理你,那种感觉就如同骨鲠在喉,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沈二老爷扯了扯嘴,“长陵王真是贵人事忙。” 即使沈二老爷再怎么不希望夜谨宸来赴宴,但是身为礼部尚书的他,平日不管是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如今却被晾了几个时辰,这种感觉自然不太舒服。 沈盈雪绞紧手中的帕子,朱唇轻咬,道:“王爷若真是忙忘了,难不成我们所有人都得在这里干等着不成。祖母。”说完,便巴巴的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沉凝了片刻,逼视的目光落在沈落的身上,“想来长陵王是忙事情忙忘了,落丫头,你亲自去走一趟,请王爷过来赴宴。” 沈落唇角笑容微凉,还未开口,就有人率先一步道:“祖母,这于礼不合。” 沈老夫人眼中划过不满,沉声道:“阿翊,我知道你疼爱落丫头,不舍得她受委屈,长陵王府纵然地位超群,但是我言诚侯府也是有脸有面的人家,岂有一直干等着却不吭声的道理。” 沈翊淡淡道:“正是因为如此,落儿才不能亲自走这一趟。大婚将至还巴巴凑上去,这落在对方眼里,岂不是成了我言诚侯府的女儿非它长陵王府不可。” 沈盈雪当下便急了,“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干等着。” 沈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其二便是,若是落儿今日走了这一遭,这种行为落在百姓的眼中,可就是言诚侯府的教养问题。落儿因此被人议论纷纷,侯府其他女儿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蒋氏闻言,脸色一变,连忙附和道:“母亲,世子说得没错,若是因此叫侯府被人议论纷纷,那可就得不偿失。” 在一个家族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落因容貌被人议论纷纷那是她的问题。可若是礼义廉耻上被人诟病,却会影响到府上所有的女儿,这绝不是蒋氏愿意看到的,府上三个嫡女,唯有她的女儿还没定亲,若是出了不好的流言,首当其冲的便是沈凝微。 沈盈雪听到他们都不赞同让沈落去长陵王府,眼底划过一抹恼恨,咬牙道:“纵然不能让大姐姐去请长陵王,我们也可以派其她人去,依我看,大姐姐的这两个丫鬟就挺不错的。”说着,沈盈雪伸手一指芷语槐夏两人,“祖母,我听说大姐姐的这两个丫鬟有些手脚功夫,避开一些人,对她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沈落轻笑两声,漫声道:“四妹妹既然这样说,不如你跟我这丫鬟走一趟,想必更能在王爷的面前表露你的心意。”最后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个圈,语气轻柔婉转,说得缠绵悱恻,令人浮想翩翩。 沈盈雪羞怒道:“大姐姐,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 沈落轻呵了一声,“这不正是四妹妹你想要的,大姐姐我成人之美,全你一片心意还不好吗。” 沈盈雪气得脸色泛红,其她人则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蒋氏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段时间沈落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她了解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善茬,正是因为如此,面对着肖想自己未婚夫的女人,更不应该手软才是。 但是沈落的所作所为,明显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看待,她的种种行为显然是不将沈盈雪看在眼里,但是两人的容貌相比起来,沈盈雪却更胜一筹,都说世间男人都爱美人,这句话绝对不假。 沈落这般无所谓,她真的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41章 成何体统 蒋氏见湖面的小船一直在原地打转,槐夏也没有将沈盈雪带上来的打算,不由急道:“槐夏还在等什么,怎么不先将人带上来。” 沈凝微轻叹一声,“成王世子也不知伤得怎么样,这个时候四妹妹自然是不能离开的,怎么着也要等大夫和成王府的人来了再说。这个时候若是离开,没了旁观者,事后有什么可就真的全都由成王府红嘴白牙说了算,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沈二老爷点点头,“薇儿说得没错,这件事已经闹大了,还不如就在原地解决,总好过被人追到府里去。” 沈落眼中划过一抹讥讽,被人追到府里去,弄不好一家子都得被成王府找麻烦,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丢的却是言诚侯的脸。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这个二叔也不忘弃卒保帅,算计自己的大哥。 至于她这个三妹妹,也是个以意逆志,心思敏透之人呢。 在众人期盼,或看好戏的时间里,前去成王府报信的仆从终于赶了回来,他身边一名提着药箱的老者步履蹒跚的紧跟着,后面还稀拉拉的来了不少人,其中一名打扮精致的贵妇尤为显眼。 一行人上了一艘船舫,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由远及近,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贵妇脸上焦急的神态。 “成王妃。”蒋氏脱口而出。 沈凝微略带苦恼的道:“听闻成王妃极为疼爱世子,今天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沈落侧了侧身子,漫不经心的道:“二婶不下去看看,成王妃来了,我们侯府若还是不出面解释一番,落在他人眼里,可就成了挑衅。” 之前不出面是怕惹了一身腥,但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成王妃好歹也是皇室宗亲,以秋姨娘和沈盈雪的身份,还没资格与她争辩事情的原委。 沈二老爷既然不想让成王府的人追到侯府去问罪,怕自己牵连其中,那么此时必然要有一人出面,只不过这一走出去,所有人就会知道言诚侯府在一品楼设宴,从出事到现在却一直袖手旁观,这一家子有多凉薄狠心,由此可以看出。 当然也可以退一步直接让成王府找上门,事后京中百姓也能从流言蜚语中得知言诚侯府曾在一品楼设宴,到时候的打击想来更大。 这可是一步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知道沈老夫人她们在最开始袖手旁观时,可曾想到过事后会是这个局面。 沈落垂眸打量着自己修长的指尖,她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既然言诚侯府的这一家子成天想着算计她,她不妨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自讨苦吃,顺便将从前的债讨要回来。 “老爷。”蒋氏这个时候并不太愿意出去,毕竟这个时候谁站在秋姨娘母女跟前,丢脸的就是谁。 沈二老爷皱着眉头思索着其中的利害。沈凝微想了想,“娘亲,还是我陪你下去走一趟。” “不行。”蒋氏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沈凝微轻叹了口气,“娘亲,其实大姐姐说得没错,成王妃亲自走了这一趟,是容不得我们继续袖手旁观了,否则事情必然一发不可收拾,成王妃爱子心切,很难保证她做出怎样的事来。大伯母尚在禁足中,是不可能出面处理这件事的,四妹妹即使犯下再大的错,也是侯府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教人害了性命。” 蒋氏咬牙切齿的道:“那也是秋姨娘母女俩自作自受,凭什么让我们替她收拾烂摊子。” 此时,成王妃已经上了画舫,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中,夹杂着妇人呼天抢地的怒骂声,不难听出说的是让秋姨娘母女赔命之类的话。 沈凝微瞧了眼底下的乱局,语气略重,“娘亲,若是四妹妹和秋姨娘今天因成王妃的一时怒气丧命,岂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我言诚侯府的女儿好欺。” 蒋氏一怔,立马回味出沈凝微这话的意思,言诚侯府一家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的一品楼,之前不出面可以说是怕丢脸,但是眼看着成王妃要秋姨娘母女偿命,她们这一家子还不出现,岂不是显得她们言诚侯府的人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别的人怎么样,蒋氏不在乎,但是整个侯府里,只有沈凝微尚在闺阁之内还未定亲,她可不希望将来沈凝微定亲时,婆家因为此事就欺辱拿捏她。 想清了这一通,蒋氏转身对着沈老夫人道:“母亲,薇儿说得没错,成王府虽然颇受恩宠,但是我言诚侯府也不是软柿子,今天这事虽然错在四小姐身上,但是断没有让人拿捏性命的道理,不如还是下去看看。” 沈老夫人一副气得不轻模样,要晕不晕的靠坐在椅子上,仿若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闻言只是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既然如此,二媳妇你就下去看看,切莫冲撞了成王妃。” 蒋氏气得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一声老太婆,面上笑容却是不减,“母亲,成王妃地位不低,媳妇的话她怕是听不进去,母亲是长辈,想来成王妃见了,也会给两分颜面。” 沈老夫人眼中划过不满,目光落在沈落的身上,“落丫头马上就要嫁进长陵王府,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之尊,既如此,就让她跟你去向成王妃解释一下。” 闻言,芷语的眼中划过怒意,算计大小姐婚事的是她,带头袖手旁观,不顾四小姐死活的是她,事情兜不住了,第一个把大小姐推出来的也是她。 果真是不要脸,为老不尊。 沈落睨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芷语啊,你去趟南王府,请舅母过来一趟,就说我这里有件事想要请教她。” 话音未落,沈老夫人就率先打断了,“不许去。自家的事却去劳烦外人,成何体统。” “祖母这话错了,舅母怎么能是外人,她是长辈,比起孙女来,肯定更适合替我去向成王妃理论。” 沈落唇角含笑,其他人则是一脸的惊恐。 开玩笑,若是今天真的将南王府的人惊动了,以老南王那爆脾气,不出一天,言诚侯府为了丰厚的聘礼,想要塞个自家姐妹给大小姐作伴这件事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第146章 过人之处 沈翊回来得晚,朱红色的圆桌上只剩下些残羹冷炙。 沈落抬眸看了过去,略带可惜的开口,“大哥回来的可是有些晚了,这么美味的食物都没能尝上一口。” 沈翊无所谓的笑笑,向众人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到沈落身边落座,笑道:“看来落儿今日吃得很高兴。” 沈落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还不错。” 沈翊的出现并没有冲淡沈老夫人等人心中的阴霾,沈二老爷盯着桌对面俊秀挺拔,从容不迫的男子,目光阴晴不定,“大侄儿,不知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是干什么去了,真是让大家好等。” 面对沈二老爷咄咄逼人的态度,沈翊歉然一笑,“碰到了点麻烦事,所以耽搁了片刻。” “什么事能让你如此不知轻重缓急。”沈老夫人眼中泛着恼意,不悦的训斥道:“我是让你去请长陵王,而不是处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事。现在好了,不仅人没请到,还白白闹了一场笑话。” “祖母有所不知,缠住孙儿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事。”沈翊轻叹了口气,“出门之时正好碰到了程卿士,他出言相邀,孙儿总不能拒绝。” 沈老夫人轻哼一声,“程卿士,那是谁,都没听说过,想来也是个没名气的人物,这样的人也能让你撇下正事不做,真是可笑。” 沈老夫人语气充满不屑,沈二老爷却在听完沈翊的话后眉头猛的一跳,略带紧张的开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沈翊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真的没有。”沈二老爷不死心的问道。 沈翊淡笑一声,“我与他相交不深,这次相邀不过是正好碰到了,有些话题自然不会深聊。” 话虽如此,沈二老爷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凝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对沈二老爷这种态度不是很理解,“老二,不过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人,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沈落一弯红唇,慢悠悠道:“祖母这话错了,‘不值得一提’这五个字,跟这位程卿士完全不搭边,相反的,这个人的职权大得很。” 沈老夫人不屑一顾,“能有多大,难道我堂堂侯爵之府还怕他不成。” 生怕沈老夫人说出出格的话,沈二老爷压低声音,出声制止道:“这里人多口杂,还请母亲慎言。” 沈落瞥了眼沈二老爷泛青的脸色,轻飘飘的开口,“也没多大,也就有着先斩后奏,生杀予夺的权利,身兼多职,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已。” 话音一落,沈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幻,有什么比大红人三个字更具有打击力,当今皇上生性多疑,阴晴不定,并不是有能力,有家世就能得他的器重,相反的皇上对底蕴过深的家族多有打压,对能力太过出众的臣子也是不冷不热的隔着一层,从不信任。 这位程卿士身后无家族的支持,甚至可以说是布衣出身,却能得到皇上全心的信任,委以重任,就可见他的过人之处。 最妙的一点是,天圣立国数百年,并未设立卿士一职,这可是他们那位伟大的皇上专门为这位程公子设立的,只此一份。 这份殊荣,纵观整个天下,包括皇上的母族都未曾享受过。 若是招惹到这么一个人物,别说现在的言诚侯府在走下坡路,就算是鼎盛时期,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听到沈落的话,沈凝微不禁露出惊奇的神色,抿唇笑道:“大姐姐懂得真多。” 沈落悠悠道:“三妹妹聪慧多智,知道的肯定不比我少。” 沈凝微道:“大姐姐就别取笑我了,凝微所知所晓都是平时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哪里比得上大姐姐见识多广。” 沈落唇角微勾,不予置评。 听得沈凝微说到见多识广时,沈老夫人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看向沈翊时,张了张嘴,显然想说些什么,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用完了午膳,一行人也不打算多留,召来了梁管事结账。 当看到最显眼的地方写的几个大字时,蒋氏只感觉眼睛都被刺痛了,白纸黑墨,几个规规矩矩的小楷是那么的显眼,看得蒋氏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老爷,你看看。”蒋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白色的纸上各项收费名列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想提出质疑,也很难找出理由,只得将账单递给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瞄了一眼,顿时也惊得不行,强强忍住到嘴的怒骂,转而看向淡然而立的梁管事,干巴巴的道:“不过十几个菜,怎会要价如此之高。” 梁管事不解的开口,“一品楼所出菜品皆为上等,之所以要价高,不仅仅是因为位置,更多的是每道菜品融入了珍贵难寻的滋补之品。这是整个上京众所周知的事,难不成诸位来此时没有了解过。” “最重要的是,客官点的本身都是楼内的招牌菜,价格上面自然更高。” 沈老夫人听得梁管事的解释,在看蒋氏与沈二老爷两人难看的脸色,起身从沈二老爷手中抽走了账单,下一刻尖锐的声音便在厢房里响起,“七千八百两,几个菜就要近八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简直就是土匪。” 梁管事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冷冷的道:“敢情你们是吃不起,既然没那个底气,又何必来这打肿脸充胖子。” 沈落眼观鼻,鼻观心,当听到沈老夫人破口而出的几个字时,忍不住看了过去,入眼的便是沈老夫人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 即使她是带着看戏的态度待在这儿,但是此时也忍不住为这个价格感到离谱。 一品楼要价之高是众所周知的事,许多人为了充面子到一品楼,点上两三个小菜,拿上一壶好酒,这么简单的一餐用掉几百两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十几个菜就要将近八千两这种事还真是没听说过。 第148章 当面对峙 两人沿着河岸而行,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水波荡漾的河面之上,泛起细碎的涟漪,微风拂过,水畔杨柳摇曳生姿,如碧波翻涌。 此情此景,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但是有所打算的两人此时全无兴致,沈落举目望去,落在一艘朴素无华缓缓向她这边驶来的画舫上。 “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沈落不疾不徐的转过身,面对着身后散落在四处虎视眈眈目光,神色沉静自如,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就那么唇角含笑,淡然而立,任由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派风轻云淡的飘然之态。 只是那张含笑的容颜上,仿佛被冰雪覆盖,说不出的森冷。 芷语神色紧绷,第一时间站在了沈落的前面。 “沈大小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喝盏茶。”一声特意压低,带着几分空旷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沈落瞥了眼身后已经靠岸的画舫,肆意的讥讽道:“姑娘,哦不,听你这声音,估计说声姑娘都高看你了。话说你连面都不敢露,说着请我喝茶,心里怕是想着下三滥的勾当。” “敢情你是没胆量。”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好半晌才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画舫里传了出来。 “你自己都躲着不敢见人,还跟我谈胆量。”沈落清冷的目光掠过四周,视线在湖中央的一品楼定格了片刻,悠悠道:“我倒是不介意将事情闹大,只是不知这位缩在乌龟壳里,芳龄不知几许的明日黄花可否有恣意行事的资格。” 画舫里的人仿佛被激怒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放肆,你说谁是黄花。” 沈落意味深长的道:“这萎谢的花朵,可不就是明日黄花。瞧你这么大的火气,怕也是因为迟迟没人采撷,急上火急出来的。” “沈落,你……找死。”一个轻巧的蓝色身影从画舫里掠了出来,手中轮着一把弯刀,轻纱敷面,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来。 蓝衣女子足尖一碰到地面,她的弯刀直接劈向沈落,刀风凌厉,带着必取对方性命的决绝。 沈落微微一个侧身,与刀身擦肩而过,足尖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轻飘飘地落在了画舫之上,稳稳而立,衣袂飘然,居高临下的盯着下方女子。 “呵,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沈落临风而立,姿态优雅。 蓝衣女子一双犀利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凌厉,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杀机,“迟早有一日,我定取你性命。” 沈落一弯红唇,“何必等来日,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若是有能耐,自可拿去,你若是没那个本事,就不要痴人说梦。” 蓝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挥舞着弯刀,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着画舫上的沈落扑了过去。 沈落不屑的冷哼一声,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直击对方下半身,手腕一翻,却是攻向了对方的面部。 蓝衣女子大惊失色,猛地后退,沈落速度也不慢,出手极速,快如闪电,在对方退到安全范围之前,伸手一拽,将面纱扯了下来,入目的是一张僵硬,平平无奇的脸庞。 另一边,芷语也和隐在暗处的杀手,一个照面,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湖岸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边上闲逛的老百姓看到这边的变故,吓得做群鸟散,一溜烟的全都跑了。 沈落看着下方含怒不发的蓝衣女子,微微勾唇,“既然已经闹开了,不如你先想想你带来的这些手下能否把全身而退。” 蓝衣女子语气不善的道:“这个就不劳沈大小姐操心了,倒是你自己我行我素,恣意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就不怕长陵王会厌了你。” 沈落唇角勾起耐人寻味的浅笑,悠悠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专程来这里截我,是心中有所求啊。早说嘛,如果你心中真有意,我倒不介意多个妹妹。” “就凭你,也配与本…我姐妹相称。”蓝衣女子被沈落这番话讥得双眼冒火。 “不管配不配,事已成定局,就算你再不甘心,也得受着。”沈落道。 “是吗?那可未必。”蓝衣女子双眼泛着冷意,突然只见她一甩衣袖,一股淡红色的烟雾朝着沈落所在的方向散去。 同一时间,沈落在蓝衣女子有所动作时,足尖一点,快速落下船舫,在湖面上轻轻一点,避开烟雾,落在十几步开外的岸边。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芷语挽了几个剑花,逼退缠住她的几个人,身子飞跃而起,在沈落的身旁站定,警惕的盯着对面的蓝衣女子。 “在那边。”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见引路人谄媚讨好的声音,“小的亲眼看见这边有人打架闹事,都亮兵器了,若是去晚了,说不定都会闹出人命。” 沈落远远看了一眼,从对方的衣着大约能推断出来人是京畿护卫军。 话说数日前,南王府被百名弓箭手围府,这号称护卫京畿民众安危的护卫军可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走。” 眼看着京畿护卫军就要到了,沈落和芷语两人身形一跃,快速离开了此地。 蓝衣女子心有不甘的想要去拦,却也知道若是跟京畿护卫军对上,届时事情就很难收场。 “带着所有人,撤。”目光环视过身后挂彩的几人,蓝衣女子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很快,河岸边的几人有条不紊的撤离了现场,除了打斗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另一边,沈落瞥了眼身上不慎沾染上的淡红色粉末,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当时避得及时,但她是迎风而立,虽然避免吸入口鼻,但是衣服上却还是不免沾上了一点。 芷语也注意到了沈落衣服上的痕迹,沉声道:“小姐,要不去找个大夫看下,若是不好的东西,也可以即使解决。” 沈落点点头,蒙上面纱,带上芷语就近找了个医馆,将衣服上沾上的粉末给大夫检查了一番。 折腾了看半个时辰,大夫并没有给出有用的信息来,只说了句对身体影响不大。 即便如此,沈落还是留了个心眼,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临近傍晚的时候,沈落两人才回到侯府,不出意外的是,她前脚踏进大门,紧跟着就被等候在门口的沈管家请到了福荣堂。 眼看着到了晚膳,福荣堂今日却是出奇的热闹,隔得甚远,都能听到偏厅里传来的哭泣声,以及声声控诉。 沈落盯着沈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感的道:“芷语,你说她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作死。” 芷语面无表情的答道:“自然是小姐以前对她们太友善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管家听着身后主仆一问一答,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沈落眼底划过一抹暗芒,最近孙嬷嬷行事越来越急躁,这位沈管家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到底是她猜错了,还是她们利益相悖。 福荣堂,秋姨娘拥着沈盈雪跪在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声痛诉着:“老夫人,侯爷,雪儿一向循规蹈矩,从未犯过大错。今日若不是这个贱婢,雪儿又怎会在人前失了礼数。你们一定要为雪儿做主啊,重惩这个贱婢。” 沈盈雪趴在秋姨娘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今日雪儿丢尽脸面,以后还怎么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怎么不去死。” ‘砰’的一声,言诚侯端起的茶杯,又猛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洒了些出来,溅到他的衣摆上,望向沈盈雪的目光充满怒火,“本侯的脸面让你们丢尽了,你还敢在这里哭。” 身为一个父亲,言诚侯这话不可谓不刻薄。 对上言诚侯阴骘的目光,秋姨娘母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沈盈雪瑟缩着脖子躲在秋姨娘怀里,紧咬着嘴唇,眼泪要落不落。 “侯爷,今日这事又不是…雪儿的错,明明是槐夏害的,你怎么能……”秋姨娘哆嗦着嘴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言诚侯怒声骂道:“还敢多嘴,你以为你今日就光彩了。若非你母女二人眼馋肚饱,又怎么会让她有了可承之机,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厉声打断道:“老大,够了。” 言诚侯顿了顿,恍然想起来设宴的主意另有她人。 偏厅的气氛绷到极致,沈落走进去,看到的便是神色难看的几人。 目光环视过众人,落在跪在一边的槐夏的身上,沈落顿了顿,面对着上首的几人,淡淡道:“祖母,父亲。不知我的丫鬟如何得罪了几位。” 一边静静饮茶的沈翊放下茶杯,淡声道:“四妹控诉是槐夏将她推下楼的,故此将她叫来当面对质。” 晲了眼虎视眈眈瞪着她的秋姨娘母女,沈落了然一笑,想到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声声控诉,这那里是对质,若不是沈翊这尊大佛坐在这里,槐夏怕是早就被这群人私下处置了,哪里会想着等她这个明面上的主子回来。 第149章 力所能及 “不知四妹妹说了什么,让祖母,父亲如此笃定是槐夏将她推下水的。”沈落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把槐夏给拉了起来。 槐夏什么也没说,顺从的站了起来。 沈老夫人眼角一跳,厉声喝道:“放肆,陷害府中小姐,没打死她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敢让她起来。” 沈落打断道:“就凭四妹几句话,就想把罪名定在槐夏的身上,这世上可没这个道理。” “大姐,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的丫鬟。”沈盈雪从秋姨娘的怀中探出头来,双眼含泪的瞪着沈落,“妹妹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大姐你指使槐夏将我推下水的,就是为了阻止我进长陵王府,害怕我得了长陵王的宠爱。” 沈落啧啧叹道:“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四妹妹的底气足得还真是让人羡慕。” 沈盈雪气得一张脸青红交加,气急败坏的道:“究竟是谁不自量力,他之所以娶你不过是尊旨意行事,你自己长得不堪入目,得不了长陵王的心,还不允许别人靠近他不成。若非旨意,这长陵王妃的位置究竟是谁的还不一定。” 沈落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都说闺阁女子向来矜持,就算真心爱慕一个人,也不会随便挂在嘴边,更别说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 “敢情四妹真正中意的是长陵王妃的位置,果然好志气。”沈落故作惋惜的出口道:“只可惜了,今天在一品楼,四妹妹那番失态的模样定是被长陵王看到了。” 秋姨娘咬牙切齿的道:“这么说,大小姐是承认了。” 沈落淡笑:“我承认什么了?” “是你指使槐夏将雪儿推下楼的,就是为了让她在长陵王的面前失了体态,好断了她进长陵王府的路。”秋姨娘面向言诚侯,含泪控诉道:“侯爷,事到如今,难道还不能证明雪儿所言非虚吗。” 沈落冷笑,“好一张指鹿为马,混淆是非的嘴。”歪了歪头,看向言诚侯,沈落继续道:“话说父亲,你真的希望四妹妹入长陵王府吗。如果父亲也有这个心思,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闻言,秋姨娘母女俩目光猛地一亮。 言诚侯阴沉着一张脸,对沈落的话不置可否,“你也不用阴阳怪气的,再问你一句,四丫头坠楼是不是你让槐夏干的。” 要说言诚侯愿意让沈盈雪入长陵王府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嫁一个女儿到长陵王府,那是皇上为了折辱夜谨宸而下的旨意。 但是言诚侯若是恣意行事,送一个貌美的女儿到长陵王府,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他想跟今上对着干。 显然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今日之所以由着她们在一品楼设宴,不过是因为心底清楚,长陵王不可能任由一群妇人摆布,真的纳沈盈雪进门。 毕竟,夜谨宸有多高傲,是众所周知的。 也只有沈老夫人,秋姨娘她们这种远离朝堂,不明局势纷争的后宅妇人,体会不到夜谨宸的铁血手段。 沈落摊摊手,“如果我说与我无关,槐夏也不会去干这种事,父亲相信吗?” 言诚侯厉声道:“既然与你无关,那么定是四丫头自己不知分寸,惹了不该惹的人。” 秋姨娘与沈盈雪两人猛地变了脸色,不明白一向不喜沈落的言诚侯,这次怎么会站在她这边。 沈老夫人不满的开口,“现在双方都没有证据,老大,你如此偏向大丫头,未免不公。” “祖母莫急,我已经派人去了一品楼调查此事,相信很快便有了结果。”沈翊目光微敛,神色如常的道:“一品楼来来往往的都是高官达贵,想要弄清楚四妹因何落水,并不难。” 沈老夫人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让人去的。” 沈翊不紧不慢的道:“回府之前,当时四妹无故落水,实在蹊跷,我便留了个心眼,让人去查一查此事。” 说罢,沈翊看向欲言又止的秋姨娘母女,淡声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届时事情水落石出时,会请旁击者前来作证。如此一来,也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秋姨娘心底一沉,“世子何故弄得如此麻烦。” 沈翊一字一顿的加重音量道:“毕竟大小姐马上就要嫁入长陵王府,总不能身后还落下一堆污糟事,届时槐夏肯定是要随她到长陵王府伺候的,这个时候伤了损了都不是个好兆头,但是她若是真的如你们所言,做了不该做的事,自然也不适合随大小姐陪嫁到长陵王府。” 沈落嘴角忍不住一抽,沈世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真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姨娘。”沈盈雪下意识的攥紧衣摆,眼神闪烁不定。 “别怕。”秋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了一声,转而深吸了口气,泫然欲泣的开口,“侯爷,雪儿今日已经在人前失了面子,难道真的还要让外人来折辱她吗。” 沈落有点厌烦秋姨娘这副要哭不哭,装可怜的模样,不客气的问道:“秋姨娘,你们一口咬定是槐夏将四妹妹推下楼的,我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明日到了成王府,你们当如何解释此事,还是将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不成,只怕到时候成王妃那一家子不吃这一套。” 话音落下之际,偏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老夫人,侯爷,求你们救救雪儿,她不能去成王府,否则成王妃会要了她的命的。”秋姨娘一个激灵,求助的目光看向上首的两人,声音略略提高了两分。 沈落盯着仿若惊弓之鸟的两人,无趣的撇撇嘴,敢情秋姨娘这对母女,只顾着给她找麻烦,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沈老夫人微蹙的眉拧成了死结,沈盈雪虽说是庶女,但她毕竟也是言诚侯府的女儿。 言诚侯却不吃秋姨娘这一套,冷然道:“祸是你们自己闯的,自己想办法解决。” “侯爷。”秋姨娘没想到言诚侯这么无情。 沈落半带轻笑的道:“秋姨娘,容我多嘴一句,上京无人不知皇上宠爱成王世子,他因四妹重伤在床,不让四妹去成王府赔礼道歉,你觉得这是父亲力所能及的。” 第150章 柳氏失踪 言诚侯面露不快,虽然沈落所言不差,但是被自己的女儿点明他无能力处理此事,难免会让他感到难堪。 沈盈雪秀美的脸上布满阴云,愤恨的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提议在一品楼设宴,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一切一定是你计划好的。” “我当时可是征求过大家的意见,怎么一出了事,就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推。四妹妹,你这习惯可真不好。”沈落脸上的笑容似嘲非嘲,透着冰霜般的冷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去而复返的沈管家走了进来,禀报道:“侯爷,一品楼的红菱姑娘来了。” “红菱!”言诚侯一怔,看了眼沈翊,“你让人请的红菱。” 沈翊摇摇头,“没有。不过她既然亲自来了,显然四妹妹这事不一般。” 言诚侯凌厉的目光射向沈盈雪,“你还不说实话,今日在一品楼,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沈盈雪身形摇摇欲坠,哭诉道:“我没有,是…槐夏害的我……” “你还嘴硬。”言诚侯猛地一拍桌子,疾言厉色的喝道:“若真是槐夏推的你,需要一品楼的东家亲自出面。” 沈翊淡淡道:“父亲,红菱姑娘还等着,不如先把人请进来,了解了前因后果,有什么话再说也不迟。” 言诚侯深吸了口气,淡声对管家吩咐道:“去把人请过来。” 红菱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是她却掌握着偌大的一品楼,每年国库一部分的收入来源少不了她,这样的人,言诚侯自然不会小瞧。 沈管家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站起来。”言诚侯晲了眼瘫坐在地上的两人,厉声喝道。 秋姨娘母女俩瑟缩了下,连忙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走到一边。 很快,一身葱倩色水纹缠枝裙的女子步履优雅的跟着他走了进来,她的容貌秀而不媚,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唇角含着笑意,端的是优美婉丽,风风姿韵。 跟在最后面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离墨。 “沈老夫人,侯爷,沈世子,有礼了。”红菱微微弯了下腰身,客气而不失礼数的打了声招呼。 沈老夫人定定看了她许久,眯了下眼睛,冷声道:“你就是红菱。” 红菱微微颔首,客气的笑道:“正是。” 看着她这副荣宠不惊,从容不迫的态度,沈老夫人压了许久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红菱微微一笑,“老夫人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沈翊瞥了眼沈老夫人阴沉的脸色,目中划过一抹讥诮,面上却不显,神色平静的接过话头,“红菱姑娘亲自前来,显然不是为了闲话家常,不知当时在一品楼,家妹究竟惹上了什么人物。” 红菱拿着团扇指了指离墨,道:“不如几位先听听这位小兄弟是怎么说的。” “不……”沈盈雪脸色苍白的想要开口。 离墨并不理会她,沉声道:“四小姐坠楼之时,安城卫家的主子在隔壁厢房待了一段时间。” 沈翊眉头一皱,“卫家!卫清然!” 红菱不紧不慢的道:“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想必侯爷与世子再清楚不过。” 与上京的三大家族一样,卫家的存在同样源远流长,只不过一个处于庙堂,一个却是商贾之家。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但是卫家却与普通的商贾之家不同,卫家的生意遍布诸国,甚至在域外都有着卫家的商号,丝绸茶叶,陶瓷,盐,铁,就没有卫家做不了的生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数年前,卫家家主突然病逝,留下一大堆的乱摊子,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盯上了卫家这块肥肉,意图从中捞到好处。卫家旁系一支也是蠢蠢欲动,想要争夺卫家家主的位置。 当时,年仅十八岁的卫清然安挥戈返日,从虎狼般的叔伯手中夺过掌家大权。 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这些人自然不甘心,便卯足了劲找卫清然的麻烦,以至于有段时间卫家底下的商铺频频出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坐不稳卫家家主这个位置,都等着看好戏。 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卫清然不仅在最短的时间里攘外安内,更是将卫家的生意提升了一个层次。 因着卫清然的手段,如今的卫家不仅在江湖拥有崇高的声望,更是被诸国以座上宾之礼相待。 这样一个经商天才,换做任何人,只会去拉拢他,而不是去得罪他。 言诚侯脸色有些不好看,言诚侯府虽说是侯爵之家,但是一大家子却还是要靠底下的产业养活。 惹上这么个鬼才,他若是不高兴了,让人在下面的产业上动动手脚,他们完全可以去喝西北风了。 言诚侯并没有忘记永建侯府曾经就吃过这方面的亏,但是无一例外的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红菱面上带笑,缓缓道:“我来此只是想告诉侯爷一声,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细究。对于沈四小姐擅闯一事,卫公子并没有紧抓不放的意思。大家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翊淡淡道:“红菱姑娘客气了,既然是家妹有错在先,自然不会道卫公子的不是。” “沈世子高量,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红菱便告辞了。” “小妹,你去送送红菱姑娘。”沈翊看向沈落道。 沈落无所谓的耸耸肩,站起身来在前面领路,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府门口走起。 出了府门,红菱侧了侧身子,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含笑道:“大小姐难得到我一品楼做客,却坏了心情,红菱深表歉意,所以备下薄礼一份,还往大小姐不见弃。” “红菱姑娘客气了。”沈落看了眼她手中朱红色的锦盒,却没有去接,神色淡淡,“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怎么也怪不到一品楼的头上。” 说罢,转身就走。 直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红菱收回目光落向手心,掂了掂手中的锦盒,唇角勾起抹玩味的浅笑,转身离开。 夜,繁星密布,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芷语提着一盏灯笼上了水阁,低声道:“小姐,别庄今天傍晚有几个黑衣人找到了那里,双方各有伤亡,别庄走水之际,柳氏不知所踪。” 沈落靠坐在护栏上,闻言低笑一声,“所以说她究竟是趁乱跑了,还是……” 芷语淡淡道:“这个不太好说,毕竟柳氏也是有些手脚功夫的,未免她不老实,在别庄的这些天,奴婢让人用了些软筋散,如果真的有人要杀她,逃出生天的几率很小。” 顾家举办千金宴那日,柳新筠趁沈落不在偷偷溜进宜雨轩,芷语依言将她扣下,又在暗中将她转移到城外的别庄上,这也是为什么孙嬷嬷大张旗鼓的搜查宜雨轩,什么都没有找到的原因。 柳新筠会武功这件事,她的枕边人言诚侯也许被蒙在鼓里,但是她却瞒不过沈落等人。 “蒋氏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我那父亲却毫无所觉,心可真够大的。”沈落目带玩味,略一沉思,顿足道:“别庄那边都处理干净了?” 芷语点头,“看守的人都是贫民窟找的,都是些无根无主,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地痞混混,并不知晓自己看守的是什么人。蒋氏失踪后,奴婢便拿了些银子将人都打发了。” “芷语,想办法在侯府里留下几条眼线,盯着沈若娴的一举一动,不管是收买,还是用其它方法。”沈落漫不经心的开口。 芷语点点头,沉凝片刻,斟酌着说道:“小姐,今日下午我们离开福荣堂后,听说里面起了争执。” “嗯,猜得到。”沈落语气淡淡,“芷语,你说大哥他在意这言诚侯府的爵位吗?” 芷语道:“世子是言诚侯府的少主人,以后爵位自然也是他的。” 沈落淡笑着摇摇头,身为言诚侯府的世子,沈翊游历三年归来,却是对府中诸事保持着漠视的态度,冷眼看着言诚侯府惹了麻烦,闹了笑话。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并伴着“咝咝”的声响,已经经历过一次,再次听到这种声音,沈落芷语两人自然不陌生。 “有点意思,原来这颗子落在这个地方。”沈落摆了摆袖摆,“幸亏今日来这吹风,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芷语却没有心情说笑,一下子就想到是怎么回事,脸色冷到了极点,“云启欺人太甚。” 今天这一遭,明显与白天的那粉末有关系,可就算知道那粉末有问题,也不可能将这套衣裙给烧毁或者丢掉,这种事在平时倒无所谓,但是在婚前做起来却有些晦气,不吉祥。 琼宁郡主明显是故意为之。 第153章 抗旨不遵 “孔大人,程大人,王爷有请。”旭日高升,厚重的铁门再次打开,孟总管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京兆尹和程时泽身后是一身黑色铁甲,神色肃穆,整齐划一的龙卫军,大门口的孟总管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长陵王府的大门两次打开,夜谨宸都未曾现身,京兆尹心底也清楚此行未必顺利,不由在心底哀叹一声。 程时泽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个差事若是办砸了,皇上顶多是训斥他两句,但是他可就不同了。 想着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京兆尹只觉得自己今年流年不利,犯了太岁,倒霉到家了。 孟总管并没有带着两人去接待客人的大厅,而是去了王府后面的练武场。 王府的练武场占地面积很广,布置却很简单,两边的兵器架上面插放着各类弩箭,长枪,棍棒等长武器,五六丈开外则摆放着一排箭靶,十几枚由丝线穿过的铜钱挂在树枝上,垂落在空中轻轻晃动。 场地中央燕陌手持一杆红缨长枪,与墨洵打的你来我往。 墨洵手执长剑,虽然看似不利,但是剑招使得呼啸生风,两人你来我往间刀光剑影闪过,过了大概百余招,燕陌竟是渐渐落了下风。 此刻,夜谨宸和苏晟坐在练武场边缘的石桌旁,两人看着练武场中央你来我往的身影,时不时的出言评价两句。 苏晟道:“看来这回又是墨洵赢了。” 夜谨宸淡淡道:“墨洵习的是孤注一掷,招招毙命的杀招,燕陌学的却是以静制动,克敌制胜的招数。这还是墨洵还未下死招的情况,若非如此,燕陌早已败下阵来。” “话虽如此,不过墨洵这小子的天赋是真的好,别说是燕陌,就算是我跟墨洵对上,也未必赢得了他。” 苏晟语气中略带羡慕,身为上属,在武功这一块,却被底下的人压了一头,这种感觉真让人倍感压力。 还未走近,入眼的便是练武场中和谐的氛围,程时泽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夜谨宸在上京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两人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仅有的一点了解,都是从旁人的嘴里听来的。 “王爷,孔大人,程大人来了。”孟总管走到一旁,不失恭敬的回禀道。 夜谨宸抬眸轻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程时泽的身上,挑眉,“程大人,久仰。” 程时泽荣宠不惊的拱拱手,“不敢当,区区小名,王爷何足挂齿。” 夜谨宸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卿士一职,天圣开国百年来从未设过这种职位,却因这个青年破了例,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个人有多信任。 两年前这个青年凭空出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得了夜瑜天那蠢货全身心的信任,得到别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 夜谨宸指尖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语气凉薄,“程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程时泽深吸了口气,不紧不慢道:“奉皇上口谕,请王爷进宫一趟。” 苏晟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接口道:“程大人,你确定你们今日不是来拿人的。” 程时泽神色不变,客气的说道:“苏公子何出此言。” 另一边,结束了比武的两个人走了过来,燕陌红缨长枪往身后一挥,神色不善的盯着程时泽,语带寒意,“龙卫军乃是皇上的亲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调动的,你是把我们当成傻子不成。”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冒着寒意的年轻人,孔大人深怕他手中的长枪呼了过来,连忙开口道:“燕少将误会了,下官与程大人奉旨前来,确实只是为了请王爷进宫一趟。” 苏晟挑眉问道:“既然是奉旨,那么请问圣旨何在。” 孔大人无奈的道:“并无圣旨,乃是口谕。” “哦!”苏晟拉长一个耐人寻味的尾音。 夜谨宸平静的开口,“恐怕是要让孔大人失望了,本王今日没空,皇上若是实在有急事,不如先等几日,到时本王定携王妃一起进宫面见皇上。” 敢让皇上等的,除了长陵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 程时泽眉头一皱,提醒道:“长陵王,这是旨意!” 夜谨宸不为所动,“送客。” “还请王爷三思而行。”程时泽一字一句道。 苏晟站起身来,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程大人,我们王爷都说了没空,你又何必多费口舌。” 静默了片刻,程时泽深深地看了眼夜谨宸,拱手道:“既然王爷无暇抽身,下官也会如实上报皇上。” 末了,程时泽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王府大门口,亲自将两人送出门的孟管家,当着两人的面,再次将王府铁门关上。 “青天白日,关门闭户,还不是做贼心虚。”程时泽盯着紧闭的朱红色铁门,抬手朝身后一招,一名龙卫军跑了过来,程时泽低声对着他交代了几句,紧接着,便见这名龙卫军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京兆尹站在五六步开外,隐约只听到‘反叛’,‘抗旨不遵’的字眼。 京兆尹缓缓道:“程大人另有打算。”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程时泽淡淡道:“孔大人,你也看到了,我们好言相劝,可是长陵王依旧一意孤行,抗旨不遵。由此可见,林浩临死前留下的证词未必有虚。” 京兆尹沉默了片刻,“程大人,虽然本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有一件事你得清楚,长陵王府兵力虽然远在南疆,但是跟随他回来的几个人没一个好惹的。” 程时泽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在孔大人的心中,长陵王府的地位之于你而言,很高。” 京兆尹不慌不忙的道:“程大人何苦挖苦本官,对长陵王府的了解,程大人肯定不亚于本官。” “长陵王府确实不容小觑,长陵王更是足以傲世天下群雄。”程时泽语气一顿,唇角勾起抹嘲弄的弧度,“但是有句话他也得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夜谨宸他再厉害也只是臣子,他却没有一个臣子该有的觉悟。” “孔大人,你说像这种抗旨不遵,无视君上的王臣,算不算是乱臣贼子。” 第155章 事在萧墙 宜雨轩,沈落拿着一把剪刀,精心的修剪着窗台前的一朵花卉,神色间悠然自得。 “小姐,端木小姐,喻小姐来了。”槐夏匆匆而来,在她身后跟着两名清秀的少女。 其中一名蓝色劲装的少女,见到窗前的沈落,三步并成两步,快速上前夺过她手中的剪刀,没好气的道:“你还要心情修枝剪花,你知不知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沈落看了看空了的手心,慢悠悠道:“端木,有段时间不见了,怎么一个照面就这么大的火气” 端木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这是替你急出来的。” 沈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莞尔一笑,“到底多大的事,能把你急成这样。” 喻灵岚皱眉道:“阿落,长陵王府的事你不会还没听说。” “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 沈落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不紧不慢的道:“现在不过巳时左右,时间还早着呢。” 端木瑶不解的挠了挠头发,“长陵王府被璇玑营围住,这跟现在是什么时辰有什么关系。出府前,我倒是听祖父说过,似乎有人指证长陵王有谋逆之心,这件事不太好收场。” 喻灵岚担忧的接口道:“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阿落你……” 沈落问道:“那你们觉得夜谨宸有没有这种心思。” 两人被问得一怔,很快摇摇头。 沈落笑着摇摇头,夜谨宸真的没有反心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今皇上间接害死了先长陵王,要说夜谨宸心中没有恨,那绝对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比常人更能忍罢了。 “大姐姐!”一身烟罗紫暗纹丝绫裙的沈凝微急匆匆而来,眉宇间蕴着一抹愁绪,在踏进房门看见端木瑶和喻灵岚二人时,连忙迎了上去,礼貌的见了见礼,“端木小姐,喻小姐。” 端木瑶和喻灵岚客气的回礼,“沈三小姐。” 沈凝微略一沉凝,轻声道:“两位可是为了……来看大姐姐的。” 喻灵岚笑着点点头道:“看来三小姐也是为了长陵王府的事。” 沈凝微叹了口气,“我今天并没有出门,院子里的丫鬟也没出去过,若非母亲过来跟我说起这件事,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说到这里,语气微顿,担忧的看向沈落道:“大姐姐,你还好。” 沈落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递给她,平静的道:“左右这件事现在也影响不到我,我能有什么事。” 端木瑶撇撇嘴,“看你这么悠然自得,反倒显得我们白操心了。” 沈落微笑着向她道谢,“也不能这么说,首先当然得感谢一下我们的端木小姐,专程跑一趟,只为看我这个闲人。” 端木瑶无语的道:“你怎么会是闲人,这段时间的事情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这是比大忙人还忙。”说着,端木瑶挪了挪位置,在沈落耳边低声道:“不过,阿落,你家那个四妹妹是不是真的想进长陵王府,给长陵王做妾。” “你从哪听说的。” “这件事昨天就在权贵圈里传开了。”端木瑶哼了一声,“这还是灵岚跟我说的,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的,说沈大小姐你不知是大方,还是傻,自家庶妹想进长陵王府做伴,竟也答应了。” 沈落默然无语,昨天在一品楼设宴,当天沈盈雪想进长陵王府的消息就传开了,这传播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喻灵岚若淡淡道:“听说昨日沈四小姐坠楼,将成王世子肋骨都砸断了几根,自己却只是吐了口血,这件事现在想来还真够稀奇的。” 沈落不以为意的道:“江湖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没有。” 沈凝微叹了口气,“也怪四妹妹运气不好。” “对了!”沈落突然想起来什么,看向沈凝微,问道:“你刚才说二婶回来了,那四妹呢?” 沈凝微犹豫了一会,斟酌着说道:“四妹也回来了,成王妃并没有过多的为难她。听母亲说,成王世子虽然伤了骨头,但只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 端木瑶诧异的道:“成王世子伤成这样,以成王妃狭隘的心胸,居然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人全都看向了她。 端木瑶见状,连忙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既然觉得意外,那么你们认为这件事正常么。” “……”好像不太正常。 另一边,程时泽火急火燎的进了宫,将苏晟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了皇上。 “噌”的一声,皇上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剧烈的动作,使得御桌上的奏折掉落了几本到地上,一边的池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捡起奏折,重新摆好。 心神震荡的皇上此时却没注意到这一切,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时泽,“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程时泽神色恭谨,抬头入目的却是皇上血红的双眼,心底不由的一惊,“皇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早已应该死绝的人会被再次提起,王庆,王庆。”皇上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神情间隐隐有一丝疯狂,“夜谨宸,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你竟然敢威胁朕,逆臣,逆臣,朕就不该留你到现在。” “噗”神色变了又变的皇上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止不住的往后仰。 “皇上!” “皇上!” 这一变故吓得池公公三魂丢了七魄,动作如飞的快速稳住皇上的身体,搀扶着他坐在龙椅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池公公扯着嗓子朝着殿外吼道。 程时泽也被吓得不轻,他万万没想到,短短的一句话,竟会让皇上怒极攻心。 “程,程爱卿,去将璇玑营撤走,让夜谨宸进宫,立刻,马上,朕要见他。”皇上挣扎着坐好,忍着胸口的剧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便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第156章 大婚之日 午时刚过,围在长陵王府门前的璇玑营陆陆续续的撤走,行馆里等着看好戏的几国使臣得知消息,均是失望至及。 本以为以夜谨宸的为人,这个时候怎么着也会跟璇玑营干起来,谁知最后竟是如此的风平浪静,别说干架,就连夜谨宸的半片衣角都没看到。 不过,苏晟代为转达给程时泽的那几句话,却被几国使臣听去了。 程时泽在调走璇玑营前再次请求见夜谨宸一面,却被挡在门外,他只得先将皇上的话转达给苏晟。 苏晟却十分不给面子,“我们王爷不是说过了,他现在没空,有什么事等到婚后再说。” 程时泽咬牙切齿的喊道:“苏晟!” 程时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程大人若是心有不满,这璇玑营你大可不必撤走。” 想到皇上昏迷前再三吩咐他把璇玑营调走,程时泽只得忍下这口气,先将璇玑营撤走,然后进宫面圣。 短短一个上午,上京将这一幕瞧在眼中的世家权贵,就如同坐过山车,心里七上八下的,惊、恐,一样不缺。 程时泽进宫后,并没有顺利的见到皇上。 池公公从内殿走出来,对于眼前这个备受皇上信任的年轻人,他不敢生出任何轻视,缓缓解释道:“皇上的情况,上午的时候程大人也看到了,你若是真有急事,得等皇上醒了再说。” 程时泽点点头。 “父皇,父皇。”一身暗金玄蟒服的夜昊非急匆匆而来,在他的身后一名长相艳丽的女人带着一群宫女浩浩汤汤的而来。 “见过淑妃娘娘,瑄王殿下。”养心殿门口的宫女太监连忙跪下见礼,池公公和程时泽二人则是拱了拱手。 夜昊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加快脚步,自直接越过他们。 眼见他要直闯养心殿,池公公眉头不由的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夜昊非的去路,“瑄王殿下。” 夜昊非面色一沉,冷声道:“池公公,你敢拦本王。” 池公公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的道:“瑄王殿下,皇上正在休息,殿下若是有事,还请少时再来。” 淑妃娘娘腰肢纤细,妆容精致,迈着轻盈的脚步而来,闻言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不悦道:“池公公何必瞒着,皇上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瑄王身为皇子,得知消息,难不成还不能看望。” 说着,她迈开脚步,就想进养心殿。池公公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皮笑肉不笑的道:“淑妃娘娘恕罪,太医走之前交代过,皇上现在需要休息,不宜过多惊扰。”言罢,眼角余光下意识的瞥了眼她身后的宫女。 “池公公,你这么怕我们进皇上,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淑妃娘娘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上去,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怒意,“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 程时泽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与池公公站成一排,“淑妃娘娘,皇上很好,你若是要硬闯,难道就不怕冲撞了皇上,担一个惊扰之罪。” 夜昊非紧紧的盯着程时泽的双眼,沉声道:“程卿士确定父皇并未大碍。” 程时泽淡淡道:“自然。瑄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留下来,与下官一起等皇上醒过来。” 夜昊非盯着杵在大殿门口不打算放他进去的两人,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触及到程时泽平静的面容时,忽然问道:“本王听闻今日程大人带领璇玑营,围了长陵王府,不知为何又将人撤走了。” “不过一场误会罢了。”程时泽道。 夜昊非目光锐利,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早在程时深得皇上信任时,夜昊非就明里暗里示好过无数次,只是对方压根不领情。长此以往,这让夜昊非升起一种毁了程时泽的心思,自己既然得不到,自然也不能让便宜了别人。 只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程时泽既然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肯定还是有些手腕的,再加上,他不单单只是对夜昊非的示好熟视无睹,其他人亦是如此。 几个人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期间只有池公公进去看了几次,淑妃娘娘浩浩荡荡的来,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些熬不住,先行离开了。 这中间,闻讯的皇后带着宫妃们也来了一次,只是皇上迟迟未醒,皇后只得简单了询问了池公公几句,交代了一番,便让众人先回去了。 在众人的期待中,戌时左右,皇上终于转醒。 各宫都在等消息的娘娘得到消息,成群结队的往养心殿赶,却全都被拒之殿外,除了程时泽外,皇上谁都没见,就连等了大半个下午的夜昊非也没能见到皇上。 程时泽这一进去,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这一个时辰里,皇上谴退了养心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没人知道他们叹了些什么。 转眼间,两天时间一过,上京翘首以待,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来临。 这一天,天还没亮,沈落早早的被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然后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 由于落身边用着趁手的丫鬟只有芷语和槐夏,云夫人便从自己身边调了两个心灵手巧的丫鬟和两个嬷嬷,一起送了过来,随沈落一起陪嫁到长陵王府。 芷语脸上洋溢着喜悦,捧着大红色的嫁衣走了过来,与槐夏两人一起替沈落穿上。大红色嫁衣上银丝所绣的凤纹与牡丹花纹交辉相应,在烛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光彩夺目。 巧露看得有些失神,喃喃道:“这嫁衣不愧是出自锦绣坊,真漂亮。” 巧慧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笑眯眯的道:“锦绣坊出品的衣服无一不是精品,每次只要有新的样式出来,都能引得众人疯抢,这件嫁衣可是舅夫人花重金,让锦绣坊用凤玉锦裁制的,能不漂亮吗。” 女子在出嫁前都得自己绣制嫁衣,沈落却对女红一窍不通,所以云夫人只得请锦绣坊高价订制了这件嫁衣。 当拿到这件设工巧妙,美艳夺目的嫁衣时,云夫人不由叹一声值了,若是真的让沈落自己绣,未必能让人这么满意。 几个丫鬟围着沈落,叽叽喳喳的商量着该梳什么样的发型,用哪些首饰,反倒将一早赶过来帮忙的蒋氏晾到了一边。 沈落神色平淡的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折腾,乌黑的青丝挽成了一个繁琐不失华贵的发髻,精致华丽的金步摇,珠钗点缀其间。 脸上那块不忍直视的黑色曼陀罗胎记被精心修饰了一番,除去了乌黑,蕴含粉红的光泽,看上去活灵活现。 坐在一旁的沈凝微打量着盛装打扮的沈落,羡慕的道:“都说新嫁娘是人生中最漂亮的时候,这话果然不假,大姐姐这般惊艳的模样看得妹妹都心动了。” 一边的沈若娴闻言,不屑的轻哼一声,消瘦苍白的脸上露出抹不怀好意的冷笑,“但愿长陵王看人的眼光与三妹妹的一样。” “二小姐!”槐夏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这不阴不阳的,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心生嫉妒。” “你这贱婢……” 芷语眉头一皱,对着伺候在一边的两位嬷嬷道:“许嬷嬷,劳烦你将二小姐请出去,今天乃是小姐大婚之喜,岂容不相干坏了兴致。” “你……”沈若娴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应该的。”五十出头,身穿青色对襟暗花长衣的许嬷嬷爽朗的笑了一声,走到沈若娴的面前,不卑不亢的做了个请的动作,“二小姐,请。” “真以为本小姐很稀罕待在这。”沈若娴怒气冲冲的一甩衣袖,朝着门外走去,许嬷嬷跟在身后,亲自将她送出宜雨轩。 蒋氏瞥了眼并未出言阻止这一切的沈落,心中忍不住咋乎:在新婚当天就闹这么一出,恐怕也只有大小姐做得到。 一番折腾下来,巳时已到。宜雨轩里,槐夏拿起大红色的盖头替沈落盖上,芷语则将早已准备好的苹果塞进沈落的手心。 准备好这一切,芷语和槐夏左右搀扶着沈落出了宜雨轩,去往前厅,拜别长辈。 大厅里,亲朋好友坐在下首的位置,沈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言诚侯则是沉着脸坐在一边,仿佛今天出嫁的并不是她的女儿。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云夫人冷笑一声,伸手将沈落拉到身边,眼底满满都是心疼,“落儿,嫁到长陵王府后,一定要好好的和王爷过日子,将来若是受了委屈,尽管来找舅母,我和你舅舅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沈落莞尔一笑,应道:“我会的,舅母你也别太担心我。” “记着,你不是一个人,有的是人疼。”云夫人拍了拍沈落的手,叮嘱道。说着,再次瞥了眼言诚侯,心底只觉得气不过,若非今日是落儿的大喜之日,这言诚侯府她绝对不会来的。自己女儿出嫁,身为父亲却摆着一张脸,看着就觉得糟心得很。 听着云夫人这火药十足的话,在场其他人忍不住抖了抖,觉得言诚侯此人轴得很,沈大小姐如此得南王府的看重,就算再不喜这个女儿,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摆着一张臭脸。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出门。”门外有人高声传道。 第157章 盛世大嫁 言诚侯府的门口此时同样热闹极了,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上京不少的百姓都来看热闹,穿得喜气洋洋的丫鬟发了一些喜糖果子下去,逢人便得一句恭喜。 “新娘子出门了。”随着喜娘喜气洋洋的声音落下,一身大红凤冠霞帔的沈落在芷语和槐夏的搀扶下走出侯府大门。 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大红嫁衣散发着迷人的色彩,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再次引来人们的惊叹。 随着新娘子的出门,源源不断的嫁妆也从府里抬了出来。那数量之多的嫁妆不知看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一身绯红喜服,金绣暗纹的夜谨宸淡淡的坐在马背上,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头戴玉冠,腰系玉佩,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清贵,让人高不可攀,神色平静的看着被搀扶出来的新娘子。 这一日无疑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刻,言诚侯府本就是高门贵族,长陵王府更是不凡,最重要的是那一箱箱延绵不绝被抬出的嫁妆,长长的摆满了整条街道。 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盛世大嫁。 不管长陵王在外的名声如何,沈落嫁进长陵王府又有着怎样的命运。今天这场迎亲,可以说长陵王面子已经给得相当足了。 即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如此风光一回,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值得了。 在众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下,沈落很快被扶进了花轿。 随着喜娘的一声起轿,鼓乐交织成一片,鞭炮齐鸣夜谨宸翻身上马,迎亲的队伍随即移动起来,人们欢呼着恭贺沈大小姐和长陵王大婚。 十几名丫鬟随侍在花轿旁,手上挎着精致的花篮,沿街撒着花瓣,糖果。一时之间,整条街万人空巷,热闹成一片。 身为兄长的沈翊自然也在送嫁之列,他骑在高大的马背上,紧紧的跟在花轿后面。 没人注意到,随着言诚侯府门口百姓的散去,一辆不起眼的青色花轿停在侯府的偏门处,在前面领路的是一名有些发福,大概五十出头的妇人,满脸不耐的去敲响了侯府的偏门。 过了一会,里面便探出头来,妇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名小厮将门虚掩着,说了声稍等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阵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雪儿”,虚掩的门再次被打开。穿着粉红色衣裙的沈盈雪被两个嬷嬷,连拖带拉往外走。 沈盈雪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了,被两个嬷嬷禁锢着手脚往外拉,她却拼命的往里面躲,嘴里不停的喊着“姨娘救我。” 秋姨娘心痛的看着这一幕,她被两个嬷嬷拦着,根本无法靠近沈盈雪,只得转身去求蒋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二夫人,求求你开恩,雪儿不能嫁去成王府,他们会要了她的命,求求你了。” 蒋氏冷淡的看着她,“你求我也没用,祸是四小姐闯的,那么她就应该承担责任。” “雪儿明明是被陷害的……” “秋姨娘,我念你是四小姐的生母,今逢四小姐出阁,所以才让人将你放了出来,好好的与四小姐说些体己话。”蒋氏不悦的道:“现在你这是干什么,是想四小姐在进成王府的门之前,让人白白的看一场笑话,让人看轻了她去不成。” 前两日蒋氏亲自领着沈盈雪到成王府拜谢赔罪,这期间她受了多少难听的话可想而知,最后成王妃竟然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要求,那就是替成王世子纳沈盈雪为妾。 身为女人,蒋氏第一反应便知成王妃此举何意,当时便想回绝,可成王妃却告诉她,若言诚侯府连这点要求都不能应下,那么只能请皇上评理。 成王妃连皇上都搬出来了,蒋氏自然不敢随意做主,只得暂且应付着,然后带着沈盈雪匆匆回府,将这事与言诚侯和沈老夫人说了。 言诚侯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去,二话不说的应下了。为了防止秋姨娘母女二人闹出幺蛾子,这两天一直被锁在房里,直到今天才被放出来。 青色花轿前的妇人看着一身狼狈的沈盈雪,轻轻的哼了一声,“四小姐这是有多不愿意给我们世子做妾啊。” “我不……”沈盈雪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嬷嬷拿手堵住了嘴,只余一双眼睛不停的流着泪。 蒋氏连忙上前一步,赔笑道:“嬷嬷勿怪,家中小辈被惯坏了,难免有点不懂事。” 妇人嫌弃的扫了眼沈盈雪,在袖口掏了掏,拿出了一个蓝色花纹的小瓶子,往前一伸,不耐的道:“把这个给她喝了。” 蒋氏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 妇人讥笑一声,“放心,不是毒药,路程有点远,只是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老实一点而已。” “……”这熟练的动作,估摸着不是第一次。 花轿里,沈落扯下头上的大红盖头扔到旁边,歪着身子懒洋洋的靠在花轿的侧壁,垂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苹果。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她的思绪却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即使已经走到今天这步,沈落的第一想法还是能不和夜谨宸这样危险的人物扯上关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相对来说,她也得付出代价,那就是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还真是个不太美妙的选择题。”沈落轻轻叹息一声,“本姑娘最讨厌做选择了。” 说着,沈落掂了掂手中的苹果,不满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刚咬完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姑奶奶我现在很饿,管你能吃不能吃。” 沈落正吃得津津有味,花轿突然剧烈抖了一下,前低后高往前倾斜,沈落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出去,连忙伸出手臂找到支撑点,轻巧的稳住身形,手中的苹果跟着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脚边。 “好险,好险。差点成了史上第一个被摔死的新娘。”沈落秀?的眉凝聚着?丝愁云,恨恨地啐道:“夜谨宸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该不会想来个突发事故将本姑娘摔死,一了百了。” “王妃想多了,如果本王真有这个心思,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做。”正在沈落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道幽冷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第158章 同样伎俩 沈落抬起眼帘,迎头便对上一双凝聚着冷意与默然的眸子,男子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眉眼清冷,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着马车的平稳,沈落慢条斯理的坐直身体,将滚落在脚边啃了一半的苹果踢到一边去,随意的抚了抚大红嫁衣,露出一个十分虚假的笑容,点点头,“王爷如此说,臣妾就放心了。” 夜谨宸轻哼一声,随手一放,朱红色的纱幔落下,将里面跟外面分成两个世界。 花轿再次缓慢的行驶起来,敲锣打鼓声不停,热闹欢呼声依旧,这小小的插曲如同湖面激起的涟漪,很快被众人忘却脑后。 沈落不着痕迹的撩开花轿窗帘的一角,目光从街道边上围观驻足百姓的身上一扫而过,究竟哪些人只是单纯的来观礼,这些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来,哪怕只是妒忌,这也是其中的一种表现。 今天言诚侯府与长陵王府的这场婚宴,来观礼的人很多,儿童、青年、壮汉、少女、妇人、老婆婆、老头子,无论是哪个年龄,哪种营生的,今天在这条街道上都能看到。 沈落单手撑着下颔,表情看起来格外平静,但是隐藏在平静下的双眸却是锐利的洞悉力。 “咝~”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侧目看去,沈落立刻看到了一样了不得的物种。 淡定的坐直身体,沈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悬空挂在她面前的五彩蜘蛛,单看它宛如鹅蛋大小的身躯,以及那艳丽的颜色便可知晓,若是不慎被咬上一口,当场七窍流血而亡都是轻的。 沈落悠然的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银针,“上次是毒蛇,这次是毒蜘蛛,真不知下次还能碰到什么玩意。”若是普通女子,乍然看到这么大的蜘蛛,铁定要吓得晕过去。沈落无奈的轻叹一声,在她出嫁的途中玩这么一出,真不知对方是小看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五彩蜘蛛似乎是察觉到了沈落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在空中不停的打着转,突然,它的尾部突然喷射出碧绿色的细丝,目标正是沈落的脸颊。 轻哼一声,沈落看也不看一眼,身体微微往旁边一侧,同时,银色的细针脱手而出,准确无误的穿过五彩蜘蛛的身体,钉到对面的壁沿上。 五彩蜘蛛摔落在地面上,仅停止了片刻的挣扎,很快又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这次它不再是吐丝,而是直接朝沈落发起了攻击。 “生命力挺顽强的,还懂得主动攻击人,有意思!”沈落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唇角,“那这样呢。” 话音落下之际,沈落身体一个旋转,同时伸手往头上一抹,只见半空中一道光芒闪过,激射过来的五彩蜘蛛瞬间被切割成两半,跌落在沈落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一股带着腥气的液体溢出,铺着锦缎的软榻瞬间被腐蚀掉一块,连带着五彩蜘蛛的尸身也渐渐被腐蚀。 “这五彩蜘蛛还真是够毒,毒到连自己的尸身都不放过。”迄今为止,她还真没见过有那个毒物能毒到连自己都不放过,除了那两条将自己腐蚀得连渣都不剩的毒蛇外。 两次手段如出一辙,云启的琼宁郡主是不是只会玩这些。 沈落颇为不满的皱皱眉,从衣袖里扯出一方手帕,随手一扔,盖在那块被腐蚀掉的污迹上。 同时另一边,长陵王府装饰得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大厅里。众人有说有笑的交谈着,因为长陵王双亲皆亡的缘故,贤玥大长公主身为长辈,因着夜谨宸也需要喊她一声皇姑祖母,她很自然的替长陵王府招待起宾客。 同样的贤玥大长公主毕竟已经到了年数,即使身子硬朗,招待如此多的宾客难免也有些吃不消。太子夜潇清只得分担一下,替长陵王府那些身份不够的下属招待一下两品以上的高官。 今天来长陵王府参加喜宴的宾客,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能得贤玥大长公主,太子殿下的招待,他们也算是倍受荣宠,如此之下,怎么都不好生出敷衍的心态。 哪怕是不情愿,也是强展欢颜的有说有笑,欢声恭贺。 更何况今天来参加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文武百官,就是有名望的大儒也来了几位,以及几位皇室王爷,再就是几国使臣。 大厅里其乐融融,众人面上带笑,心底虽是心思百转,只要无损气氛,倒也无伤大雅。 琼宁郡主坐在云启的席位上,容貌艳丽,一身大红色长裙明艳夺目,高傲的目光中带着丝丝不屑与傲慢,似乎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其他人都是陪衬。突然之间,她的脸色瞬变,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婉丽的容颜瞬间苍白如纸,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抓着扶手,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变故立刻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触及到地上那一团血迹时,多数人下意识的反应是琼宁郡主中毒了。 很快,人群里便有人高声喊出了心底的猜测。 “长陵王下毒,一定是长陵王府下毒,想要将我们暗害……” “噗呲。”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喷笑,“敢问阁下,你脑子是秀逗了,还是特意来搞笑的。暗害!亏你想得出来!今天在场的少说也有几百人,还包括其它几国使臣,长陵王府是有多大的底牌,才想着将你们一锅端了。” 下意识的将手中茶杯给扔了出去的数位官员一听这话,脸上瞬间涌现出尴尬。 也对,夜谨宸坐拥整个南疆,可谓是权势通天,更是过着山高皇帝远的日子,这世上又有谁限制得了他,光明正大的毒倒文武百官以及诸国使臣,除非他疯了。 那人被呛得脸色涨红,强硬的反驳道:“信王殿下,早就听说你与长陵王府交好,不知此举是否存在开脱。” 夜言风盯着他看了许久,低笑一声道:“大人看着有些面生,不知在何处高就,想来不是朝中大臣,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低智商的话。难怪本王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你是认识。” “……”信王殿下,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你又认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