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魄回响》 第1章 武夫 天空是阴沉而黑暗的，一轮血色残月孤零零的悬挂在黑幕之中，浓厚的云朵正在缓缓侵蚀大地上的光亮。 呼啸的风撞入耳廓，将钟晔从昏迷中惊醒。 冷风拂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缓缓坐起，只觉得身体像是七八百年没动弹过一样，浑身僵硬锈涩，仅是‘坐起来’这一个动作，就让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发生了什么？ 钟晔勉强在昏昏沉沉的大脑里找回了自我意识，迷茫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叶稀疏的荒坡上，入眼之处的人造物除了坡底那几片断壁残垣之外再无其他。 怔怔收回视线，低头下去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装，却是一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运动服。 钟晔颤颤巍巍地站起，他从没有感觉身体有如此虚弱过，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一样，可他依旧能感觉到运动服之下饱满的肌肉。 狠狠喘了几口气，又咽了一口口水，钟晔感觉到力气正在回归身体，也没感觉到喉咙干涩，这才确认自己并没有昏迷太久。 但这样一来，许多问题随之冒上心头。 ——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用力晃了晃脑袋，钟晔没能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任何相关的线索，他最后清晰的记忆是正在前往朋友家里聚会的路上，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云层吞没了月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稀疏的光线从薄弱处透出。 重拾气力的钟晔决定去荒坡下面那个废墟看看，就算没什么发现也可以得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待在这里只会让他感冒。 然而，当他踏入废墟之后，身体登时僵硬，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前方。 ——【已进入灰石村废墟】 一行字幕投射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激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吓得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现实的身体没错，他确实没在游戏里，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东西？ 钟晔站在废墟边界，紧紧抿着嘴唇。 翱翔天穹的大风扯开阴云，血色月光倾落大地，映入钟晔眼中。 突然间，钟晔莫名想起在《灵魂回响》中‘血色月光’代表的是什么—— 砰！ 一个重物掉落的声音陡然响起，钟晔扭头看去，那是一块门板，掉落在地上后激起许多烟尘，星星点点的尘埃在月光下沉浮。 “呃……” 目光再动，循声望去。 嗅到了活物的气息，尸体在血月的呼唤下苏醒，存留体内的怨恨驱动空荡荡的躯壳，扒着门框从房屋残骸的黑暗中走出，出现在钟晔的视线中。 紧紧贴在骨骼上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就连血管都干瘪枯萎，皱纹里尘垢充塞，每一次移动都能抖落不少烟尘。 残缺的眼皮被撑起，只见那深邃的眼眶当中，魂火以萎缩的眼球为柴薪，熊熊燃烧着，透出无穷恶意。 在看到这具尸体的那一刻，又一层字幕浮现在钟晔的视网膜上： 【丧尸：在血月的呼唤和活物的刺激下，尸体苏醒了过来，它怨憎世上所有的生命，会攻击感知范围内的所有活物，从不会因为身体僵硬、反应迟缓而停下脚步。这种不死生物极其弱小，只要能够战胜对其可怖形貌的恐惧，就算是农夫也能轻松击杀】 【——解锁学识（怪物-不死生物），解锁技能：弱点感知（人形生物）】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味道溢满鼻腔，清晰的触感不断提醒大脑，这里不是游戏世界！ 面对那只丧尸，钟晔架起双臂，他是地球上最年轻的格斗大师，赤手空拳和穿戴全封闭动力装甲的士兵比斗的事情都干过，遑论一只小小的丧尸？ 左脚前跨，当脚掌贴合地面之时，双膝骤然弓曲，随着上身前倾，身影便如箭矢般弹射出去，砰然消失在原地。 【——解锁技能：冲步】 “……啊。” 丧尸脚步趔趔趄趄，蹒跚前行，枯槁的双爪在空中胡乱挥舞。 一道黑影倏然而至，先是强硬地撞开阻挡在丧尸胸前的双手，而后直接印入这具尸体的胸腔。 【——解锁技能：形意拳（炮拳）】 拳锋在与这具活尸胸膛接触的那个瞬间，就摧枯拉朽地撕裂了单薄的皮肤，折断了腐朽的胸骨和肋骨，强大的力道顺势钻入躯壳之中，只见眼眶里的冷然魂火瞬间膨胀爆散。 【——解锁技能：劲力】 钟晔将拳头从尸体胸腔抽出，空荡荡的躯体瘫倒在地，荡起些微尘埃。 将沾染在手上的碎屑抖落，钟晔抬头望向废墟深处。 许多尸体回应血月的召唤，浑浑噩噩地爬了起来，被怨恨牢牢控制，从阴影处走出，纷纷望向踏入这片死寂之地，打扰了它们安眠的那个活物。 充溢鼻腔的复杂味道，刺激着肌肤的寒风，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击打手感……这些无一不在提醒钟晔接受现实。 这不是梦境，这里也不是游戏当中，更不可能是恶作剧。 他很有可能真的遭遇了‘穿越’事件，穿越到了《灵魂回响》当中。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一想到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钟晔心中就忍不住烦躁。 内心烦躁想要发泄，而现在，眼前正有许多可以让他发泄胸中郁气的‘沙包’向他走来。 钟晔迎着那些活死人走过去，逐步调整自身呼吸。 残肢断臂的骷髅和丧尸零零散散从村庄废墟中走出，在那个活人踏入废墟的那个瞬间，它们就被唤醒了，揣着满腔怨憎爬回人间。 和刚才那具身体完整的尸体不同，如今出现在钟晔眼前的亡灵大多都缺胳膊少腿，没有一个拥有完整的发声器官。 有的面部凹陷，只有些微的魂火光亮从凝成一块的碎渣缝隙中透出，有的胸腔被剖开，每一次走动都会掉落肋骨碎屑，还有一些少了一只或两只腿，艰难地在地上爬行。 钟晔从未见过这般惨烈景象，不由得被震撼了片刻，但很快，默然对一只走近身前的骷髅轰出直拳。 骷髅头骨爆碎，碎片迸裂，却未能划开满是老茧的拳面。 从五岁开始，持续了十八年的艰苦训练让钟晔得到了一具强悍的身躯，如今二十三岁的他在过去五年里不断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以磨练自己的武技和意志。 从地下拳击手到世界拳王，从蟒蛇到猛虎，从格斗专家到身穿全封闭式动力装甲的军人，只经历过寥寥数次的失败。 无论是技击还是兵器，他都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这些亡灵只是在血月影响下苏醒过来的尸体，当血月落下之后，它们便会再次失活，化作一具无法动弹的尸体。 借助废墟，钟晔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把出现在眼前的所有亡灵消灭一空。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看到一次又一次在视网膜上刷新出来的字幕再次出现，逐渐模糊、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似曾相识的文字。 【检测到大量同类技能，且所有技能熟练度都已达到‘精通’，技能融合——解锁技能：格斗大师】 【战斗结束，你以一己之力清除了灰石村废墟的亡灵，获得18点灵魂残屑（可用于提升人物等级、技能等级）】 【通过这场战斗，你表现出了足以让世界意志认可的特质，获得职业：武者，是／否就职？】 在钟晔的注意下，除‘武者’二字以外的文字迅速淡化，与之相对的是，这两个字飞快凝实。 最后，绽放光芒—— 【您已就职‘武者’！】 钟晔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良久，一阵马蹄声忽而传入耳中，令他睁开双眼，将锐利的目光投射过去。 马蹄声缓缓减弱，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俯视钟晔，回手握住背后长剑的剑柄，警惕问道：“你是……什么人？” 第2章 猎魔人 骑马的男人侧对着血月，一双暗黄色眼眸在夜色下散发出微光，背上微微拔出的长剑映着月色，清冷得摄人心魄。 钟晔吸了口气，面色平静说道：“活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活人……” 男人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可这个地方就不该有活人！” 说着，男人翻身下马，右手一直紧握剑柄没有松开。 尽管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活人’，可在这个地方，他也无法保证他所认为的‘活人’就是真的人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男人凝视着钟晔。 “不知道。”钟晔如实回答。 男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嘴唇翕动，沉默了下去。 随后，他神色坦然地松开剑柄，“我叫亚摩斯，是一个猎魔人，你呢？” “我叫钟晔。”钟晔迟疑了一下，“……来自东土，一介武人。” 言罢，他便环视一周，疑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说这里不该有活人？” 只见猎魔人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深沉叹息：“这里曾经是沦陷区的边缘，但深渊的力量从未涉足过这里，毁灭这里的是从沦陷区中逃出来的难民……总之，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最近的人类聚居地都在一百公里以外。”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钟晔好奇问。 瞥了他一眼，亚摩斯看向废墟，讥讽道：“意欲伟大的埃里克森陛下向全伊特鲁尔发出号召‘夺回土地’，我们猎魔人无力阻止他那疯狂的想法，只能提前来到这里探查一番。” 钟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沉默渲染了废墟，亚摩斯从马背上取下背囊，一面拿出宿营用品，一面说道：“这个废墟原本应该有亡灵，你把它们干掉了？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去拾取一些木块，虽然你身上的疑点还是很多，但在没有确认你是深渊生物之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实话实说是消除警戒的好办法，没有什么比真诚更容易打开人的心扉。 火焰在一座破旧的房屋中升了起来，虽然这个房子也是四处漏风，但也好过外头。 亚摩斯从背囊里拿出了一袋熏肉，挑出一根，用小刀吃力地切割细碎，串在刀上，用营火烧烤软化，不然的话，一口下去就能崩掉牙齿。 钟晔随手接过猎魔人抛来的小刀，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看着小刀在那个东土人指间旋转，亚摩斯眉毛微挑，“这手真厉害……请你吃的，放心，没有毒。” 虽说…… 钟晔看着刀上的肉，千万般思绪在脑海里闪过，可下一秒就张嘴把带着相当热度的熏肉咬下。 说实话，味道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难吃，只是不吃的话也没其他东西可以填饱肚子。 “虽然带你离开沦陷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我还是决定，明天带你离开这里。” 闻言，钟晔抬头看向亚摩斯。 木柴劈啪作响，火焰跃动，映红了猎魔人的面庞，也将他脸上的认真凝重映照得一清二楚。 明黄色的竖瞳倒映出了钟晔的身影，亚摩斯严肃道：“沦陷区外有比我更专业的人，他们可以确认你是否是人类，所以很抱歉，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现在如果你想要离开，那么我只能先杀了你。” 沉默片刻，钟晔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无所谓，反正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商量了一下守夜顺序，火堆旁很快就又陷入了沉寂，猎魔人闭上双眼开始冥想，钟晔在心中呼唤面板，就像在游戏里那样，个人信息形成一片字幕，出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姓名：钟晔】 【种族：人类】 【属性：力量14、敏捷15、体质14、智慧13、感知17、魅力13】 （普通成年人平均属性值在10点上下） 【职业：武者】 【等级：1（18／20）】 【生命值：100／100％】 【体力值：100／100％】 【天赋：根骨不凡（你可以学习世间大多数武学，甚至还包括部分有限制条件，只有极少部分无法学习——除非你愿意因小失大，把自己弄成无法接受的模样）】 【技能：格斗大师（经年累月的训练、战斗让你的武学技艺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你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一法通而万法通，你可以更快的学会武技，武学类技能熟练度获取速度翻倍，所有武学类技能效果提升百分之十）】 一级…… 钟晔终于确认，这具身躯就是他现实当中的身体。 翻看一下记录，他有些惊讶的发现竟然连从《灵魂回响》中得到的知识都得到了系统的承认。 地球可没有什么不死生物，他对不死生物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灵魂回响》这个游戏——而且他之前活动的区域是东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钟晔叹了口气，闭眼睡去。 ………… 翌日清晨，钟晔用一根木棍把还在冒烟的火堆打散，亚摩斯把背囊放上马背捆紧。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相互警惕却又带有一定的信任，相处起来无比坦诚，虽然交流很少，但每次说话都差不多是真话。 “从这里出发，无论向北还是向东都能走到伊特鲁尔，但无论走那个方向，都需要穿过一片荒漠地带。” 亚摩斯牵着骏马，遥指北方，“穿过那片荒漠地点之后，才算是离开了沦陷区，在此之前，都有可能遇到深渊魔物。 “特别是，我还是一个‘猎魔人’。” 钟晔沉默走在一旁，安静听着。 听到这里，他开口发问：“‘深渊’是什么？” 猎魔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是看到钟晔那与自身迥然不同的相貌时也就了然。 “你是东土人，也许你们那边不这么称呼深渊，但你们那边应该也被深渊影响——它可以让生命乃至环境发生畸变，能够唤醒亡灵，当然，最为可怕的还是深渊魔物。”猎魔人眺望远方怔怔出神，似乎是在回忆过往，“它们来自深渊，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仅仅是出现就足以诱发活物的畸变，唯一比较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瘟疫变体以外，其他畸变体都不具备继续传播深渊的能力。” 亚摩斯的言语让钟晔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程度，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东土，这种力量被称之为‘魔’，每当血月凌空，未经超度的亡魂就会苏醒过来，祸乱人世。 哪怕月神常羲竭尽全力去压制魔性，每个月也会有一天血月，而这个时间定然是每月之晦。 月亮有光之处谓之‘明’，无光之处谓之‘魄’，月朔（初一）之后月明渐增，月魄渐消，月望（十五）之时光明满盈，随后明消魄生，月晦（月末）之日便是血月凌空之时。 钟晔没有见过所谓的‘魔’，他穿越过来的时候《灵魂回响》刚刚结束内测，角色等级还没到达六级。 不过听亚摩斯的语气就知道，这个‘深渊魔物’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你是猎魔人，所以会吸引深渊魔物？”钟晔忽有所感，皱眉抬头。 亚摩斯笑了起来，“猎魔人正是为了深渊魔物而诞生的，自从选择成为猎魔人的那一天起，猎杀深渊就成为了我的宿命——当然，被深渊猎杀也是。” 他转身从背囊里摸出了几件装备，顺带问了一句：“需要什么武器吗？” “刀、剑。”钟晔冷静回答。 他精通地球上的大部分武艺，不仅仅是格斗技，包括热武器使用在内，大多数武器他都用得来。 亚摩斯从背囊里抽出一把手半剑扔了过去，“我这里只有这个，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 接过长剑，手指抚上锋刃，钟晔默默感受着剑锋的冰凉。 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迅速放大，荒芜的大地上刮起了大风，沙粒飞旋，构成尘浪涌向四面八方。 猎魔人拍了拍马儿，笑着高呼。 “莴苣，跑！” 驮着背囊的骏马嘶鸣一声，迈开健壮的四肢，转身乘着尘浪奔往远方。 地上只剩亚摩斯与钟晔两人，他们昂着头颅，望向那只舒展双翼，遮蔽了日光的巨鹰。 亚摩斯举起左手，攥紧那把堪称‘手炮’的轮转手枪，笑得格外开心。 “来尝尝这个！” 砰—— 一声枪响，战斗爆发。 第3章 遭遇畸变体 巨鹰左翼爆出一团血雾，可相比较它那庞大的身躯，这点伤势实在不值一提。 嘶哑扭曲的唳鸣化作气浪轰向大地，武人与猎魔人分别跃向一侧，惊险避过。 卷动尘土的狂风敲打在两人身上，他们却不为所动，几乎同时调整好姿势，严阵以待。 巨鹰飞在天上，猎魔人又是一枪击中了它的右翼，转头向钟晔笑了笑，“嘿，来帮个忙！” 亚摩斯反手将手枪插回腰间枪套，钟晔眉头微皱，无奈叹息：“你就不怕我也是深渊魔物吗？” “大不了一个打俩！” 猎魔人大笑着向钟晔跑了过去，巨鹰双翼一挥，从空中冲下。 钟晔双腿跨开，把长剑插在一旁，沉下双臂，在亚摩斯跃起的那个瞬间，臂膀猛然发力，向上挥举。 长靴沉重踩在武人掌中，本该下落的猎魔人再次腾空而起。 口中念诵着咒语，亚摩斯抬起左手握住虚空，像是扯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手背上亮起了法印的光芒。 巨鹰身体陡然沉坠，吓得它急忙挥舞双翼，却发现翅膀的肌肉僵硬得有如石块，无法运动。 亚摩斯发出怒吼，左臂肌肉瞬间绷紧，隐藏在衣袖之下的青筋不断跳动，扯动了虚无锁链，将巨鹰从空中拉下，使其坠落在地。 ——嘭！ 庞大的躯体砸落在地，激起烟尘浪波，钟晔左手挡在面前，拖着手半剑发起冲锋。 越是靠近那只巨鹰，不知从何处来的怒意和恨意便越是在心中翻江倒海，怒火升跃，怨恨沸腾。 在巨鹰坠落之前，他便记住了它坠落时的姿势，计算出了它坠落后的动作，所以他撞破尘雾，抬起手半剑，义无反顾地斩下剑锋。 剑刃划破迷迷蒙蒙的尘埃，眼前豁然开朗，一只遍覆羽毛的翅膀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手半剑的锋刃打碎了正羽的勾结，绒羽与半绒羽无力阻挡，只见长剑过半剑身直接没入巨鹰右翼的肌肉之中，钟晔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伤势完全不够！ 正如钟晔所想的那般，他还没来得及拔出长剑，猎魔人的法印就失去了效用，力量再次于巨鹰体内流转，使它扇动双翼，尖啸着挣扎了起来。 手半剑卡在巨鹰右翼的肌肉里，钟晔双手紧握着剑柄，身体自然被这股沛然巨力甩动。 他并没有慌张，任由身体被甩动，借力将双腿甩向巨鹰翅膀下方，用力蹬踏，在巨鹰挥翼之前将长剑拔出。 钟晔凭借强大的腰腹肌力在空中翻身，轻巧落地，抬头却见一只羽翼向自己挥扫而来。 向右太远，向左是巨鹰的两支利爪，但他别无选择。 武人就地翻滚，巨翼从上方堪堪扫过，然后就听到了猎魔人的声音从巨鹰背上响起。 “唔哦哦……” 声音里似乎带着兴奋与激动，反正钟晔没有从中听出多少畏惧。 当他起身之后，利爪并未如约而至，巨鹰变得无比狂躁，不断抖动身躯，甚至拍打翅膀，激起又一波尘浪，随即腾空而起。 只是它还未升上天空，背部就爆开一团火焰，亚摩斯的身影也从空中落下，烟尘飞卷撩起了鬓角发丝，他缓缓抽出手枪，向钟晔挑了下眉毛，“合作愉快。” 钟晔不做言语，转头看向巨鹰。 火焰没能让那头魔物燃烧起来，却彻底撕碎了它的一只翅膀，令其拖曳着浓烟再次坠落。 钟晔和亚摩斯同时发起冲锋，身影犹如瞬移般消失在原地，撞破尘雾，在靠近巨鹰之前纷纷跃起，于空中斩出剑刃。 剑锋切入巨鹰的肌肉纹理，长剑被他们拖曳着，在巨鹰背上犁出两道漫长裂口。 “跳！”猎魔人突然大喊。 钟晔不假思索，和亚摩斯一起跳向地面。 在他们身后，本该身受重伤的巨鹰忽而昂然站起，身上羽毛如钢针般立起，肌肉和皮肤不断膨胀，一根根骨刺从体内破出，短短数秒就变得不成鹰形。 亚摩斯举起手枪，却对钟晔耸了耸肩膀，“看，畸变体就喜欢这样，打不赢就耍赖。” 砰！砰！砰！ 三发子弹呈品字形射出，与之前那两枚子弹正好组成一个五芒星。 猎魔人收回手枪和长剑，嬉皮笑脸道：“再帮个忙呗？” 钟晔挥舞了一下手半剑，抬头望向那只畸变体，“你就这么相信我？” “最多不过十秒钟，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话还没说完，钟晔便突进过去。 原先的巨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两层楼高，浑身长满骨刺的怪物，它的肌肉裸露在外，头颅也不见了踪影，身体各处长出各式各样的眼睛，看起来很恶心。 面对这样前所未见的怪物，钟晔并未感到恐惧，他的心中只有愤怒，但奇怪的是，他还能保持冷静。 怪物身上的肌肉在蠕动，为了攻击钟晔，它长出了几只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肢体。 其中一只肢体像是棍子，细细长长却无半个关节，又有一只长满肌肉，但看上去无比沉重，只能垂落在地，缓缓拖动。 几只肢体像是拥抱一样，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钟晔不敢触其锋芒，侧身从一只肢体上翻过，手中剑刃在落地之时自下而上拉出一道残影，将肢体斩断。 突然间，几根由皮膜包裹的骨刺被畸变体射出，钟晔及时躲避，却还是被两根骨刺擦伤了身体。 伤口酥麻瘙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了问题！ “被伤到了怎么办？” 钟晔一边喊着，一边将长剑刺出，捅穿一个眼珠，将畸变体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时候，畸变体又长出了许多根触手，抽打周身空气，发出炸响。 触手弹射而来，钟晔空翻后退，偷空瞥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就见无数肉芽从内里生长出来，不断蠕动。 “等会儿帮你治！” 猎魔人高声大喊，急促凝结法印。 钟晔在与畸变体缠斗，虽然地球的武艺对于这种怪物来说没什么作用，但凭借强大的身体机能和感官，他还是牢牢牵扯住了畸变体的注意力。 他从未感觉‘十秒钟’有这般漫长，可时间一到，畸变体身上便出现了一个五芒星的法印。 “封印法印。”亚摩斯的声音从钟晔身后传来，他缓步走来，从腰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球体和一支注满鲜血的针管。 畸变体的活动被彻底封印，它的时间就像被停止一样，动作凝滞在了上一秒。 猎魔人把针管递给钟晔，“这里面是我的鲜血，注射到伤口处，能缓解你的深渊感染症，之后再根治，现在我要先解决掉这只畸变体。” 钟晔看了一眼，反手就把鲜血注射进伤口，好奇问道：“所有畸变体都这么强？” “不，这一只已经快要成为深渊魔物了。”亚摩斯走近畸变体，手掌挤压银球，球体软化，渗出些许液体。 他哼着小曲，用这些液体在畸变体身上描画符文，畸变体身上的眼球转动，目光汇聚在亚摩斯身上。 注射猎魔人的鲜血之后，钟晔伤口处的肉芽枯萎了，酥麻瘙痒的感觉也减轻不少。 这时候，回味了一下，钟晔眼睛眯起，“十秒钟？” “嘿嘿。” 亚摩斯小心翼翼地把小了一半的银球放回腰袋，“这不是还没到半分钟嘛……”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畸变体在法印和符文的影响下逐渐萎缩，身体不断缩小。 最终，畸变体浓缩成了一块巴掌大的雕塑，猎魔人用一个布袋把它收起，虽然体积缩小了，但重量却只减轻了一半，如果不是这个袋子具有‘无视重量’的神奇效果，他还真没办法带回去。 “走。”亚摩斯把袋子放在贴身的地方，尽管这样很危险，可也能保证畸变体无法破开封印。 “你不管你的马了？”钟晔歪了下脑袋。 “莴苣会自己回来……喏，这不就回来了吗？” 顺着亚摩斯的视线望去，钟晔看到远方有一匹马正向着他们跑来，忍不住叹息：“对啊，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群敌人。” 猎魔人笑着拍了拍武人的肩膀，宽慰道：“它们比刚才那只好对付多了，干我们这行的需要学会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不然迟早会被压力压垮的。” “可我也没打算入你们这行啊……” 话虽这么说，钟晔还是攥紧剑柄，与亚摩斯一同迎了上去，对畸变体群展开屠戮。 第4章 升级 站在荒漠地带的边缘，钟晔禁不住摸了摸身上的伤疤，这几天过得比过去二十几年还要惊险，如果不是他技艺高超，猎魔人也带着效果不错的治疗药剂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死在沦陷区里——当然，之前遭遇的畸变体都是猎魔人招惹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亚摩斯，或许他根本不会遇上那些畸变体。 穿越时从地球带来的那套衣服早已损坏，现在他穿着的是亚摩斯的备用衣物，他们两个身材差不多，只是亚摩斯更为壮硕一些。 “有什么想法吗？”亚摩斯牵着骏马站在钟晔身旁，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认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沦陷区的东土人应该不是伪装成人类的深渊魔物。 就算深渊魔物没脑子，也不可能扮作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沦陷区的东土人，更别说拥有人形的深渊魔物都还算聪明。 在钟晔挥剑的时候，他能明确感觉到这个东土人对于深渊魔物的愤怒——尽管钟晔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愤怒从何而来。 “……有些感慨。”武人摇了摇头，不再去纠结那些事情。 抬头望向前方蓊蓊郁郁的层峦叠嶂，荒芜在他们脚下戛然而止，再向前一步就是生长着青草的绿地。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钟晔问道。 “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亚摩斯拍了拍莴苣的脖子，思索一番，指向东方，“我记得我之前就是从那儿来的，那个领地叫什么来着？瑞坎达？瑞思达？反正是离着最近的一个城镇。那里有一座无上之光的神庙，神甫们在甄别深渊魔物这方面比我要专业多了。” 踏上沦陷区外的土地，不管是亚摩斯还是钟晔都松了口气。 也不是说离开了沦陷区，深渊魔物就不会追出来，只是这周围并没有多少深渊魔物活动，不会被亚摩斯的猎魔人体质吸引过来。 而且离开沦陷区，意味着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钟晔唤出系统面板，紧接着就被一连串的信息刷了屏。 【……战斗结束，获得12点灵魂残屑】 【……战斗结束，获得23点灵魂残屑】 【……战斗结束，获得17点灵魂残屑】 ………… 玩家等级的提升需要灵魂残屑，而灵魂残屑的获取只与战斗、杀戮有关，唯有杀戮才能得到灵魂残屑，寻常任务只有物品类的奖励。 这几天的战斗让他总共得到了237点灵魂残屑，正好够他升到三级。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2级），获得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剩余235点灵魂残屑】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3级），获得一次技能抽取机会，剩余155点灵魂残屑】 等级提升到二级需要二十点灵魂残屑，升到三级需要八十点，而升到四级，就需要两百点灵魂残屑。 从二级开始，每提升两级能够得到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可以从玩家杀死的怪物当中选取一种获取其最高属性，在获取属性的同时，有概率获取所选怪物的一项特性。 同样，从三级开始，玩家每两级就能得到一次技能抽取机会，可以从随机出现的三个主职业技能中抽取一个，除此之外，如果不抽取技能，还可以使用这个机会提升玩家的‘学习能力’——根据内测讨论群的说法和钟晔亲身感受，自主学习、训练得到的能力性价比更高，虽然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但可以任由玩家指定学习方向，低概率能得到两个以上的技能和特质。 曾经钟晔就觉得这种设定真实得不像游戏，但论坛里的其他人都说这是游戏特色，而且完成度挺高。 钟晔瞥了亚摩斯一眼，心想着如果接下来要提升属性的话，猎魔人会不会有所觉察。 【猎杀列表展开——】 【——检测到玩家所猎杀怪物均为深渊生物，‘深渊之敌’条件达成，额外获得一类属性提升（可从另一头怪物的灵魂残屑中抽取），并且必定获得一个特质（此项为成就任务，每个角色只能完成一次）】 钟晔嘴唇紧抿，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里已经波涛汹涌。 他没在讨论群里看到过类似的言论，或许是‘深渊之敌’的条件太过苛刻，还没有人触发过。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亚摩斯，他也不一定能够达成这个条件。 不过，既然存在‘深渊之敌’，会不会存在其他类似的‘成就任务’？ 列表自动排列，属性较高的怪物都出现在了顶部，可惜之前那头巨鹰畸变体被亚摩斯封印，如果能被他杀死的话，或许这一次升级的收益会更大。 列表中多是力量和体质较为突出，钟晔自然是选择这两项属性。 当他的意识凝聚在【确认】之上，属性页面弹出，【力量】和【体质】两项属性缓缓淡化，钟晔这时能感觉到，体内正有热流带着些许疼痛从四肢百骸涌出，在体内流转。 漫游山林之中，每向前一步，身上细微之处都会发生变化。 钟晔对此只有模糊知觉，如果不是能从信息面板上得知自身变化，他还不一定知道自己正在变强。 【力量】和【体质】分别上升了一点，同时定格在【15】。 至此，他的力、速、体三项属性均已到达十五点，如果放在地球，他就是一个人形兵器，若有地利，以一敌百未尝不可。 就算是在丹世界，他也算得上一个高手，只是没那么顶尖罢了。 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十八年来的勤修不缀——他现在反而比当初内测时的游戏角色还要强悍。 在【技能】一栏的下方，一个【特质】正在缓慢形成，待他又绕过了两座山之后，彻底成型。 【弱等体力强化：你的肌体发生了良性变异，体力恢复速度和肌体力量得到细微增强，在战斗当中也能恢复体力——即便微乎其微（体力增加百分之五，战斗时能够恢复体力，低强度运动时体力恢复速度增加百分之十）】 这可是……好东西呀！ 钟晔闭口不言，默默感受身体的变化。 行路、休息，虽然没有战斗，但一整天下来，钟晔也对自身的体力消耗和恢复速度有了初步了解。 尽管呈现在面板上的数值很是微小，但对于钟晔这样的格斗大师来说，一点微小的变化也可能是极大的增强。 伊特鲁尔与沦陷区之间有很大一片荒野区域，伊特鲁尔国王想要开发的就是这片区域，只是接近沦陷区，猎魔人不得不出动，巡察沦陷区的动向。 夜晚，钟晔和亚摩斯清理出一块空地，将营火烧得光亮，远处有几只猴子蹲在树上，好奇望来。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亚摩斯把一块木柴丢入火堆，冲着钟晔挑了挑眉毛，“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能闲下来的人，要不要跟我一起狩猎魔物？” 钟晔沉吟片刻，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无缘无故的，我必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沦陷区，还失去了先前的记忆。你之前也说过，这些问题找法师准没错，我打算依你的建议去找一些法师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亚摩斯感觉有些可惜，毕竟像钟晔这样实力强劲，脑子灵活，与自己配合还相当默契的不多见，就算在猎魔人中也没几个。 钟晔没有说实话，其实他是想要去找玩家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如果能找到的话，就可以证明他现在身处游戏之中，而非异世界，或许能和现实世界联系上。 当初找他进行游戏测试的是华夏官方，他知道一些内测玩家现实当中的身份是学者和军人。 尽管他们的游戏角色如今远在东土，但他不会放弃回去的希望。 只希望……能找到…… 第5章 触发任务 翻山越岭，穿行荒野，钟晔和亚摩斯走了十天，终于回到了文明的地界，一路艰辛难以言喻。 这里是伊特鲁尔王国的东南行省，伊特鲁尔国王希望以这里为突破口，收复受沦陷区波及而丢失的土地。 当他们来到瑞思达镇附近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整修道路的工匠、力夫。 手握宽斧的工人将生长在道路旁的树木砍伐，然后会有其他工人把树木拖走，另作用途。 生长在路面上的杂草一应铲除，多余的，遮挡在道路上方的繁枝茂叶也被剪掉。 此外，工地周围还有手握武器的雇佣兵巡逻和看守，防止森林里的野兽跑出来伤害工人。 钟晔看到了几个雇佣兵手里和腰间还带着枪械，对此他并不奇怪，因为《灵魂回响》的背景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哪怕是在东土，有国家强力管制，火器也难免流入民间，何况西陆？ 钟晔和亚摩斯从森林中走出，却没人敢阻拦他们，甚至工人还会有意避让。 他们离开沦陷区也有好些天，可身上的凶悍之气似乎还未消散，不仅是野兽，就连人类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凶残力量。 两人俱都敏锐发现了这一点，没有理会，踏着刚刚修整过的土路，向这个领地唯一的一个城镇走去。 没走多久，他们遇到一个正在建设的营地，工人们用拖车把树木运到这里进行处理和囤积，为国王的开拓计划做准备。 再往前，就是零零散散分布在瑞思达镇周围的庄园，佃户围绕着庄园生存，但在庄园之外，也有自由民的农舍，他们耕种的作物连成一片，若不是有栏杆隔开，根本分不清哪块地是谁的。 路过石桥时转头探望，能看到一些农妇和少女在河边洗涤衣物，更远还有一座磨坊着倚靠小河，水轮缓缓转动。 过了桥，就可以看见瑞思达的城墙。 那尊卫士沉静而肃穆，驻守此地应有数十年光景，毋须靠近也能看到上面斑驳的岁月。 从石缝里钻出的韧草轻缓摇动，敲打由几块碎石拼接而成的城砖。 夕阳西下，暮光斜斜射入城门，钟晔进城的时候正有一个商人向打着哈欠的税务官苦苦哀求，只希望降低一点税金。 ——【已进入瑞思达镇】 莴苣打了个响鼻，亚摩斯拍了拍它的脖子，拽动缰绳，越过漫溢未知脏水的水洼，带着钟晔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座教堂门前。 此时教堂尚未闭门，一个学徒正在门外打扫，见到亚摩斯，当即站直了身子，欣喜问候：“亚摩斯先生您回来啦！” 猎魔人勾起唇角，微笑颔首，“请你帮我把莴苣带到后院去，我有些事要找皮耶罗神甫，他现在在哪？” 学徒接过骏马的缰绳，道：“神甫在打扫神座。” 亚摩斯恍然，“原来今天已经是月中了……” 他带着钟晔走进教堂，边走边说：“每个月的月中是无上之光冕下选定的衅沐日，每到这一天，信徒们都得沐浴干净才能向冕下祷告，否则便是不敬。由于冕下规定信徒只能在教堂中祈祷，教堂会有辅祭检查，在医学尚不发达的年代，这个规定让许多信徒都避免了感染瘟疫的危险。 “衅沐日的祈祷仪式通常是在中午，午后仪式就算完毕了，然后教会成员会打扫教堂，神甫及以上的神职人员需亲自动手打扫神座，也就是那位冕下的雕像，亲身体会劳动的艰辛。” “你也信仰这位神明？”钟晔好奇问道。 闻言，亚摩斯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信仰无上之光冕下，只是对冕下抱有崇敬的感情。” 橘红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入教堂当中。 灯烛尚未点亮，重重阴影当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尤为突出。 神甫默默擦拭着太阳的雕塑，太阳神并非由人类升格的神灵，所以并不具备具体形象，所有雕塑皆是一个用漆料染红的石球，象征着‘太阳’。 大多数原始神灵都是这般，例如月神，雕像通常都是一个表面坑坑洼洼的球体。 祂们不需要出众的形象，仅凭高尚的品格与善心就能让民众自发信仰——就连教会都是千百年前的民众自发组建的，祂们不需要任何信仰来维持地位与力量。 只因有人诚心信仰祂们，祂们便还与同等的爱。 擦拭完毕，神甫将雕塑捧上台座，石球便飘浮起来，悬于空中，教堂内的烛火也跟着点亮。 呼—— 火苗蹿起，将教堂照得辉煌。 “欢迎回来，亚摩斯。”神甫瓮声瓮气地开口，问候一声之后，将视线转向钟晔，“还有这位东土来的客人，欢迎你来到西陆。” “皮耶罗，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东土人呢！” 猎魔人转头用下巴指了指钟晔，“你猜我是从哪把他带回来的？” 神甫面色如常，“沦陷区。” “你知道？”亚摩斯眉毛一挑。 “这是冕下告诉我的。” 此言一出，钟晔当即瞪圆眼睛，激动得向前一步，“冕下知道我是从哪来的？” “是的。”神甫双眸澄澈，语气真诚，“你名唤‘钟晔’，是东土煌国最年轻的格斗大师，为了学习更多的战斗技巧，从东土前来西陆，只是在路上遭遇了龙卷风，差点因此死亡，幸好身上携带着天神冕下赐予的护符，才保住了性命。 “只是天神冕下的护符无法控制你的坠落方向，才让你掉落进了沦陷区的边缘。如果没有亚摩斯的话，护符残余的力量也会指引你走出沦陷区——现在看来，天神冕下虽然保护了你的性命，但也不小心让你失去了一些记忆。” 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钟晔’？ 钟晔皱着眉头，神甫所说的这些事情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根本对不上。 如果他是从东土来的，那么他身上穿的应该是东土的服饰而不是运动装。 可如果他是穿越过来的话，为什么太阳神会知道他的事情？而且还要编织这样一个只能用来欺骗别人，却欺骗不了他的谎言？ “……是这样吗？” 钟晔把疑惑压在心底，即便他问出口也没人能回答，反而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原本他并不在意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可现在一看，或许要把这个身份深深隐藏起来。 亚摩斯终于能够放下心来，除了一开始，他就没把钟晔当作是深渊魔物，可心里总归有些芥蒂。 现如今，钟晔的身份得到了无上之光的确认，他可以把憋在心底的最后那一口压力给松出来了。 猎魔人笑了起来，拍了拍钟晔肩膀，“现在你也不用去找法师了解自身情况了，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要游历西陆的话，至少也得有钱？我们这行还挺赚钱的，要不要跟我干上几天？” 皱着眉头，钟晔有些迟疑。 这时，神甫插嘴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要赚钱的话，现在瑞思达正好有一件事能让你赚到一笔大钱。” “什么事？”钟晔眼神坚定下来，望向神甫。 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没钱寸步难行，刚才他也在考虑要不要暂时先跟亚摩斯一起行动，不然他可能连饱饭都吃不上。 “国王陛下要开发东南行省与沦陷区之间的那片荒野，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伊特鲁尔，现在国王陛下还在收拢流民、乞丐和无地农户，为开拓做准备，但一些黑暗生物和邪教徒已经闻风而动。 “瑞思达最近出现了几个凶杀案和失踪案，很像是吸血鬼和邪教徒的手笔，只是现在我们还没能查出来。 “领地里的贵族和商贾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所以联合我们教会一同发布了悬赏，侦破几个案件可以拿到三到五枚银币，找到凶手可以拿到三枚银币，如果抓到或杀死凶手，我们愿意支付五枚金币作为报酬——前提是凶手实力不强。” 【发现任务——】 【瑞思达的惶恐：神甫将悬赏告知于你，黑暗与杀戮如今弥漫整个城镇，恐慌通过流言散播开来，城镇之中人心惶惶。】 【侦破案件，寻找凶手可获得三至五枚银币；击杀或抓捕凶手可获得五枚金币（奖励随任务难度提升）】 一眨眼睛，面板信息从钟晔视网膜上消失。 “嘁！”亚摩斯嗤笑一声，一把勾住钟晔脖子，带他转身向外走去，“走，咱们先去吃了晚餐，然后再去找那什么凶手，我可跟你说了，对付那些东西，我可是专家……” 第6章 夜幕下 是夜，乌云遮蔽月亮，使得瑞思达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这个烛火尚且昂贵的年代，普通人家里很少会置办火烛，就连木柴都很少。 贵族和富商居住的区域仍旧灯火亮堂，有的家舍甚至会彻夜通明。 而除了他们，城镇里还有一处亮着灯火——酒馆！ 可是很快，入夜没多久，酒馆的灯光也熄灭了，至此，平民居住的区域再无半点光明。 ——黑暗耸动起来。 钟晔背负手半剑走过街巷，他没有猎魔人那种可以追踪黑暗生物气息的超自然能力，但亚摩斯也没有侦破案件的推理能力——尽管他自己也是看影视剧学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用。 几个凶杀现场无法构成献祭仪轨，但瑞思达除了凶杀案以外，还有几个失踪案。 凶杀案怕只是被抛出来吸引注意力，重点应该是失踪的那些人。 当然，这些案件也有可能是几个不同的势力犯下的…… 钟晔和亚摩斯讨论了一阵，就决定分头行动。 亚摩斯用超自然能力去追踪，钟晔一边试图推理一边巡逻，看看能不能撞大运。 凶杀案和失踪案都是发生在晚上，死者和失踪者除了一个勉强能和瑞思达男爵搭上关系的贵族之外，其余人都是平民，而且案件都发生在平民居住的区域。 由此可以得出三个可能：一，凶手就居住在平民区，就近选择的下手对象；二，凶手不住在平民区，为了掩饰自己藏身地点而选择在平民区动手；三，这几个案件只是掩人耳目，把目光都吸引到平民区，好让他们在贵族和富商居住的区域搞事情。 也许还有其他可能性，但钟晔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 呼—— 拂过屋檐的风把钟晔惊醒，抬起头，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眼眸中映出一轮银白之月。 味道繁杂的夜风中裹挟着丝丝血腥味，这种气味，过去半个月钟晔闻得多了，自然有些敏感。 右手悄悄摸上剑柄，钟晔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片刻后，抓住气味飘来的方向，蹑步靠了过去。 ………… 吉哈依捂着弟弟的口鼻，眼眶蓄满泪水，小口呼吸着床底陈腐的空气。 他能感觉到有虫子爬过脚底，以往能够忍受的触感如今却感觉片刻难耐。 “不要动……”像是哀求，吉哈依在弟弟耳边小声说道。 他的弟弟很听话，因为对这个孩子来说，只有听哥哥的话，才不会被大人殴打。 那个人走了吗？ 在漆黑的床底，吉哈依向同样漆黑一片的屋子探望。 那个人和妈妈往常带回来的其他男人不一样，虽然妈妈每次带大人回来都会让他们躲起来，但吉哈依很多时候都会在躲起来之后偷偷观察那些男人，这次也一样。 那个男人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妈妈开口叫他进来之后，他才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吉哈依看着那个男人的行为，感觉十分诡异。 把房门关上之后，恐惧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逐渐占据他的内心，听到隔壁的一声尖叫之后，便急忙抱着弟弟躲到床底。 “不要发出声音……” 吉哈依小声吩咐了弟弟一句，就小心翼翼地爬出床底。 走到墙边，将耳朵贴近墙壁，努力倾听隔壁的声响。 从小他就发现自己的听觉和视力远超常人，如果注意的话，更是能察觉到许多寻常人难以知觉的东西。 只有一个呼吸…… 妈妈还活着，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那个男人还没走，这是他的第二个念头。 这时候，吉哈依终于惊恐地想到为什么他会感觉那个男人很诡异——之前他没有感觉到那个男人的呼吸！ 只有死人才没有呼吸，那个男人是一个‘活死人’！ 吉哈依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趴下来，对床底下的弟弟嘱咐道：“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动，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动……知道吗？不许出声，知道了就点头。” 小男孩捂着自己口鼻，点了点头。 这一刻吉哈依感到无比庆幸，幸好自己的视力比较好，幸好自己从小就比别人聪明。 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吉哈依猛然撞开门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哈肯叔叔，士兵大叔，玛利亚婶婶，有人要打我！” 叫喊声像是给这个寂静的黑夜添了一把火，街巷瞬间沸腾起来。 来了！他来了！ 那个男人如影随形般，在自己撞门而出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并且跟了上来，一直追在自己身后。 吉哈依张大嘴巴吞咽扑面而来的空气，胸腔被烧得刺疼，可他不敢停下。 街旁的几间屋子大门忽地打开，几个手持木棍、斧子的男人走了出来，趁着月光，他们看到吉哈依矮小的身影后面还有一个黑影跟着。 有两个男人迟疑了一下，可其他人直接一拥而上，手里的家伙使劲往那个黑影身上招呼。 然而，他们都挥了个空。 黑影陡然向后躲闪，让木棍和斧头都落在空处，几个男人表情错愕，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吉哈依停下脚步，大口喘气，激动大叫：“他，他是活死人！” 两个先前有所迟疑的男人之中的一个听到这声叫喊，当即打了个激灵，急忙返身回屋，把大门死死闭上，另一个也被吓得手脚发软。 “哦？” 追赶吉哈依的男人轻笑一声，从阴影中走出，苍白的，透着血管的皮肤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微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天生就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吉哈依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他看到那个男人舔了一下嘴唇，听到如此言语：“没想到在这种边境小镇居然还有这么优秀的血源……” 他听往来的佣兵、冒险者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活死人叫做‘吸血鬼’，它们可以通过吸食他人的鲜血来强化自身，是一种很可怕的黑暗生物。 黑夜再次沉寂，吉哈依和吸血鬼的言语像是一股寒风，将几个壮汉心里的勇气给吹熄了。 看到他们这般恐慌的模样，吸血鬼嘴角勾起，缓步向前，他每向前一步，几个壮汉和吉哈依就后退一步，这种将恐惧施与他人的快感在他心中不断蔓延膨胀。 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吸血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深深吸了一口气，“香甜的气息……” 叫、喊、哭…… 却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静寂。 吸血鬼愕然回头，一抹银光在眼中飞快膨胀，吓得他急忙弯曲腰腿躲闪。 ——原是一柄长剑，折射出月光。 瞥见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人手持长剑向自己斩来，吸血鬼挥手在地上一撑，反弹跃起，跳上了一侧屋顶。 站在月光之下，吸血鬼眼中燃起愤懑，下颌不自觉张开，身上肌肉紧绷起，露出一双尖锐獠牙。 回剑架势，随后钟晔眉毛一挑，“吸血鬼？” 第7章 速战速决 【吸血鬼：感染了瘟疫，将死未死的病患在绝望之际被丢入尸堆，遭尸体溺死，随后饱含着怨恨在血月呼唤之下醒来，成为了世上第一个黑暗生物——尽管吸血鬼只是那位‘始祖’的其中一支后裔，但它们仍旧强大】 钟晔在东土的时候遭遇过吸血鬼，毕竟这个世界就这么大，几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吸血鬼把血脉传递到东土。 那时的他对付吸血鬼很费劲，虽然手上有一些针对性的道具，可也用了差不多三天才把那只吸血鬼击杀。 然而，现在的话，哪怕身上只有一柄手半剑，他也能将眼前这头吸血鬼击杀。 他在追踪血腥味，只是半路听到有人叫喊便过来一看，没想到遇上了一头吸血鬼。 看起来，城镇里似乎还有其他黑暗生物或者邪教徒的存在——吸血鬼杀人可不会有血腥味。 “你们先躲起来。”钟晔转头对呆愣在原地的那几个人说了一句。 就在这时，站在屋顶上的吸血鬼陡然扑下，引起了吉哈依的一声尖叫。 却见，一抹银光在钟晔手上炸开，以吸血鬼猝不及防之势刺入其左眼，贯穿了他的面门。 吸血鬼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感觉天旋地转——钟晔以身为轴，借助吸血鬼凌空扑下的力量挥动手臂，用坚硬的剑身扯动这头怪物的头颅，拉拽其之身躯在空中翻腾，掼向大地。 ——嘭！ “啊！啊——” 身体重重摔落，疼痛从咽喉中挤出。 在一片赤红的视界之中，吸血鬼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左腿，挥爪抓挠，可钟晔看都没看一眼，踢出一脚，吸血鬼的前臂诡异向后翻折。 肌肉撕裂，骨骼断裂，两种剧痛在大脑集合，不断刺激吸血鬼的神经。 钟晔踩着这头怪物的肩膀，将手半剑拔出，让吸血鬼的惨叫填充空寂的夜晚和街道。 相比较吸血鬼，这时候的钟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人。 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人们瞠目结舌，毛骨悚然。 举剑，斩落。 惨叫声瞬间扭曲，戛然而止，黑红血液顺着剑锋渗入地面，钟晔弯腰将头颅捡起，转身向那几个人说道：“最近这个镇子晚上有些不太安全，最好不要外出活动，如果遇上了什么诡异的事情可以去无上之光的教堂找皮耶罗神甫。” 说完，他回忆了一下刚才找寻的方向，迈步走去。 夏日的晚风还算温暖，可吉哈依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他天生感觉灵敏，所以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可怕，哪怕那个男人对他没有恶意，他也还是会感到恐惧…… 钟晔才走出逼仄的街巷，就听到战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砰—— 那是火枪的声音！ 心中一沉，把沾满鲜血的手半剑往肩上一扛，迈开脚步奔跑起来。 砰！砰！砰！ 枪声连响，与石头被击碎、木头断裂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尖叫声一齐在夜色下回荡。 一扇扇大门紧闭着，人们都躲在屋子里面，不敢出声。 钟晔脚步飞快，转眼就来到了战场周围。 一道黑影忽然从空中落下，两人同时挥舞武器，火星在空中迸溅。 “是我！” 钟晔和亚摩斯同时出声提醒。 看到是对方，两人放下武器。 钟晔转头望向街道另一头，问道：“怎么回事？” “邪教徒。”亚摩斯深吸一口气，“手里有火枪，之前的凶杀案可能就是他们犯下的，皮耶罗神甫搞错了，那几个凶杀现场就是他们要使用的仪轨的一部分。” 瞥了一眼钟晔的腰际，“你怎么把一个脑袋挂在腰上？” “吸血鬼。”钟晔知道亚摩斯能明白他的意思。 亚摩斯摇了摇头，“先放下，我正面进攻，你去绕他们后面。” 说完，他就拔出转轮手枪，快步走去。 钟晔看着他向一栋二层楼开枪，石质外墙崩开，便放下吸血鬼的头颅，转身跃上一旁的屋顶。 沿着屋脊奔行，却没有造成太大声响，在亚摩斯和邪教徒交火的掩盖下，没有人发现钟晔已经到来。 那栋楼房后方有一个小院，钟晔站在屋顶瞥了一眼，就趁着月光，给亚摩斯打了个信号。 ‘下去’、‘五秒’。 看到钟晔的身影消失在屋顶，亚摩斯便收起手枪，准备法印。 落地轻灵，悄无声息。 钟晔像一只猫一样，从五米高的屋顶跃下，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落在小院中，正对着楼房的后门，心中默数三下，猛然踹开门扉，随即向旁边跳开，与此同时，剧烈的声响也从楼房另一侧传来。 砰！ 火焰在墙上炸开，高温舔舐墙面，让邪教徒们不得不从窗边离开。 被踹开的门扉后面没有任何攻击射出，但钟晔还是不太放心，抬手就将武器掷出，落入屋中，他紧随其后。 黑暗之中，一支短矛骤然刺出，直指钟晔脑袋。 眼珠倏尔转动，将视线从前方拉向左侧，皓月之光斜射进了屋子，让钟晔能够看清在自身侧面站着的那个年轻人，他紧攥短矛，手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脸上满是咬牙切齿的狰狞。 急促地吸了口气，腰肌霍然扯动胸膛，双脚离地前的刹那，向大地借来了一股力量，使身躯旋转。 钟晔猛地前扑，身体却在半空中翻转，双手侧撑，翻身落地。 站在门边的年轻人大吃一惊，就在他愣神的片刻，钟晔回手将卡在支柱上的手半剑拔出，在狭窄的屋子里抡了半圈，向那个邪教徒砸去。 年轻人慌忙举起短矛格挡，手上巨震，短矛便被打飞出去，登时汗毛炸起，目眦欲裂。 “有人闯进来啦！！！” 他出声尖叫，然后转身趔趄跑出门外，还没跑出几步，一道银光闪过，长剑从背后贯入胸膛。 钟晔看都不看一眼，转身走向楼梯，忽而跨开双腿，两步并作一步，身体陡然加速，蜷身跃起，蹬踏扶手，回手反钩二层地板，把身子带了上去。 二楼中，三个邪教徒靠在窗边，他们已经听到了楼下示警，有一人把枪口对准楼梯，却没想到来者行动这般迅捷。 燧发枪！ 身子还在空中，钟晔眼神一凝，看清楚了三个邪教徒手里的火器。 砰！ 枪口焰光闪烁，硝烟升起，气味冲鼻，邪教徒却看到那人根本不受任何影响，宛如离弦之箭疾射而来。 钟晔无法躲避射出的子弹，但能在子弹射出之前做出预判，进而避开子弹。 子弹从头顶上方飞过，钟晔双腿陡然发力，转眼来到那个邪教徒身前，腹、胸、头，如是三拳，就把他打倒在地，夺过火枪。 还好这家伙打得比较准——钟晔心里没由来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正在窗边阻击亚摩斯的两人也反应过来，刚要把火枪从窗口抽出，对准钟晔，就见武人抓握枪管，把枪械当作木棍，猛然抽打一人面部，长腿顺势旋出，将另一人脑袋拍在墙上。 先前被钟晔击倒的邪教徒试图爬起，头颅便遭受猛击，砰然砸地——钟晔一脚跺下，把他击晕过去。 动静消失，手握长剑刚准备撞门冲进去的亚摩斯愣了愣，喟然叹息。 站在门外等待片刻，楼房的大门被打开，钟晔拖着三个生死不知的人走了出来。 “后院还有一个，只是死了。” 钟晔用邪教徒的衣服蹭去手半剑上的鲜血，插回鞘中，“这就完了？” “暂时先这样……” 亚摩斯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钟晔，“对了，顺便把那个吸血鬼的脑袋也带上，我怀疑失踪案与它有关，回去让皮耶罗神甫看看能不能占卜出失踪者的所在位置。” 看着那三个邪教徒，猎魔人露出一抹冷笑。 “这次，我们可能抓到了一条大鱼！” 第8章 新任务 钟晔晃了晃钱袋，听着金币在里头丁零当啷作响，心里稍微放松。 总算是有启动资金了！ 三个邪教徒还在教堂的地下室里关着，但他们和吸血鬼的赏金已经到了钟晔手上，有太阳教会在一旁监督，瑞思达的贵族和富商也不敢拖沓，确认邪教徒和吸血鬼的身份之后，就遣人把钱拿了过来。 除了衅沐日，太阳教会每七天才举行一次礼拜，所以现在教堂里除了学徒、辅祭之外没有其他人。 亚摩斯坐在另一张长椅上，双臂环抱，长剑放在一旁，垂头呼呼大睡。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抬起头望向教堂侧门。 门扉随即打开，一个学徒从中走出，来到钟晔和亚摩斯面前微微躬身，“亚摩斯先生，钟先生，皮耶罗神甫有事请你们去里间商谈。” 亚摩斯用力搓了下脸，把长剑扛到肩上，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道：“看起来应该是抓到大鱼了，不然皮耶罗神甫作态也不会这么严密。” “大鱼？”钟晔疑问。 “吸血鬼暂且不论，黑暗生物都是一群受深渊力量影响而诞生，又不遵从深渊指挥的家伙，邪教徒就麻烦了，不管是信仰邪神还是信仰深渊，使用的很多仪轨都会涉及献祭。”说着，亚摩斯脸上挂起了冷笑，“这些献祭，通常用的都是别人的命。” 钟晔眼睛眯起，沉吟片刻，“你身为猎魔人，经常接触他们？” “杀过不少。” 笑了两声，亚摩斯推门走入教堂密室。 这间密室是外人不可知的，可猎魔人与很多教会都有密切联系，自然可以知道一些秘密。 钟晔是神甫点名邀请的人，不然亚摩斯也不会把他带到这里。 密室里有一张四方矮桌，矮桌四周分别摆放着椅子，亚摩斯坐下后随手把武器放在手边，翘起了二郎腿，向早已坐在对面的皮耶罗神甫问道：“大鱼？” 神甫面色沉重，“是瘟疫之神的信徒。” 此言一出，亚摩斯脸上的轻松再也挂不住。 钟晔左看右看，不懂就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召唤深渊的仪式。”亚摩斯脸色难看地解释，“瘟疫之神早在两百年前就被深渊吞噬了，在祂被吞噬之后，祂的信徒就尝试过用仪式把祂召唤回来，他们成功了，瘟疫之神回到了我们的世界——带着深渊！ “伊特鲁尔东南行省的南方有一片大陆，‘阿非利加’，直到现在，那片大陆还没有从那场灾祸中恢复过来。 “因为这件事，我们把瘟疫之神的名讳从历史中抹除，可是现在……” 钟晔皱起眉头，略加思忖，问道：“吸血鬼呢？” “这正是我请你们来的目的——” 神甫深深吸了口气，凝重说道：“那只吸血鬼昨天刚刚来到瑞思达，没有时间作案，而且吸血鬼也不需要这么频繁的‘进食’。” 砰！ 亚摩斯脸色骤变霍然起身，带倒椅子，“你的意思是失踪案的凶手还在这个镇子里活动？！” “凶杀案和失踪案的凶手是同一个。” 这时，钟晔忽然提问：“亚摩斯，你不觉得那些邪教徒实力有些太弱了吗？凭他们能做到犯下这么多的凶杀案和失踪案的同时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多线索吗？还有，如果他们是瘟疫之神的信徒，那么，瘟疫呢？” “我——”如此一想，亚摩斯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麻，“……操！”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麻烦事儿这么多……” 亚摩斯在一旁碎碎念，钟晔再次向神甫问道：“皮耶罗神甫，请问您是否能控制瑞思达的局势？”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神甫反问。 “如果我们来不及解决这个事件，就封锁城镇，阻止瘟疫流出。”钟晔一词一顿，缓缓说道，“亚摩斯跟我说过，被深渊影响的生命会变成畸变体，而瘟疫畸变体还能继续影响其他生物，令他们产生畸变。” “很难。”神甫冷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可以做到。” “事不宜迟。” 钟晔站起来，对亚摩斯使了个眼色。 猎魔人弯腰捡起武器，骂骂咧咧跟着钟晔离开密室。 “等我找到了那些家伙，我一定得找根木棍从屁股那里捅穿他们身体！” 而钟晔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任务信息，眉头皱了起来。 【发现任务——】 【瘟疫或深渊：你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这些信息无一不在警示事态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挽回的程度，现在你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面对瘟疫，或者面对深渊】 【完成任务低概率获得太阳神的注视，有概率获得太阳神的祝福，必定获得太阳教会赏金（200金币）】 【注：此任务为成就任务链·瘟疫克星的开端，如完成则获得该任务链线索】 他解决了四个邪教徒和一只吸血鬼，拢共也才拿到了十枚金币，可这个任务，单是太阳教会就开出了两百枚金币的赏金，如果他愿意运作一下，还能从贵族那里拿到额外赏金。 《灵魂回响》的任务机制是奖励越高，任务难度也就越高。 现在这个任务的奖励这么高，很显然，难度不会低到哪里去。 钟晔和亚摩斯走出教堂，听到教堂里也热闹起来，对视一眼。 “我先说！”钟晔率先开口，“我们分头行动，去人群聚集的地方观察，如果有发现多个出现咳嗽、体虚无力、腹泻等症状的人，就回来告知教会，让他们去检查清楚。” 亚摩斯赞同点头，“平民区人数众多，更为拥挤，更容易散布瘟疫，而且他们一般得了病，都会选择忍耐或者自己寻找药方医治，不容易被察觉，察觉到的时候，瘟疫都已经蔓延开来了。” 确定计划，分配好目标之后，两人立即行动起来。 镇子里有一条长街，供乡下农户、猎户和商人买卖货品，除此之外，还有磨坊、铁匠铺、城门、冒险者和佣兵聚集的酒馆都是人群聚集的地方。 钟晔皱着眉头，忍受呛鼻的气味从人群间挤出。 贸易长街倒是没有什么发现，过了这条长街，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家酒馆。 荒郊野岭中存在许多怪物，钟晔和亚摩斯在返回东南行省的文明地界之前就遭遇过一些。 它们身上很多部位都是珍稀的材料，只是当时钟晔不知道，亚摩斯也没想到这一点，这才没有顺手收集，不然钟晔也不至于在来到瑞思达的时候身无分文，还需要打工赚钱。 瑞思达领位于欧罗巴与阿非利加的连接处，西方和南方都靠近沦陷区，但东方却不是，那里不属于任何贵族，在那里狩猎到的怪物材料不需要上税。 故而，瑞思达领不甚繁荣，却也有部分冒险者会来到这里，寻找暴富的机会。 瑞思达平民区只有一家酒馆，这家酒馆兼备旅店、中介所等功能，是冒险者和佣兵的聚集地。 哪怕是在大白天，酒馆也热闹非凡，还未靠近大门，钟晔就已经听到了从里头传出的喧闹声响。 他走向酒馆，大门却在他推开之前打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吉哈依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是昨晚杀死吸血鬼的那个男人！ 钟晔古怪地瞥了这个孩子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孩子从酒馆离开。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把手放在大门上，准备推门走进去。 “等等！先生，等等！” 吉哈依突然叫了起来，紧攥着的双拳里满是汗水。 他昂着脑袋，看着身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嗫嚅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咬牙说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说如果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就去教堂找皮耶罗神甫——我，我……” 这时候，吉哈依嘴唇颤抖，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组织不起言语。 “你发现了什么？”钟晔沉声问道。 “是的！”小男孩舒了口气，认真点头，“我感觉最近镇子里有些奇怪……” 第9章 礼赞欢愉！ 考虑到消费问题，钟晔在领取赏金的时候让人把一枚金币兑换成了铜币，虽然在太阳教会的监督下没人敢以次充好，耍小心思，但铜币与金币的价格并不完全同等，用金币换铜币很容易，反过来却很难。 钟晔在贸易长街买了个苹果，递给吉哈依，他看得出来，这个孩子似乎很畏惧他。 吉哈依接过苹果，沉默望着，嘴唇紧抿。 钟晔也没有着急，默默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最近……镇子里发生了好些怪事，先生你应该知道镇子里发生了几件杀人案件，有一个就发生在我家附近的，那里还没有清理干净，我弟弟看到那些血迹之后说自己头晕想吐，但是我……感觉那些东西，很漂亮…… “还有，每到晚上，我就能闻到大街上飘着一种淡淡的腥味，有时会出现，有时又会消失……” 听到这里，钟晔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嗅到的‘血腥味’，联想到任务介绍，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或者说跟家里人联系什么的。” 吉哈依疑惑抬头，看到那个男人神色严肃，随即紧张起来。 “先、先生，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小男孩缩了缩脑袋，怯弱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钟晔想了想，放弃了让小男孩知道那些事情的想法，“我需要你跟我去一趟太阳教会的教堂，把这些事情告诉皮耶罗神甫。” 听到这句话，吉哈依被吓了一跳，嘴唇微微颤抖，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他咽了口口水，颤声问道：“能、能不去吗？” 看着吉哈依害怕的样子，钟晔叹息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言罢，钟晔转身离去，如果事情真想他猜想的那般，那么事态将会比之前预测的还要严重。 吉哈依握着苹果，凝望钟晔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在钟晔走入人潮之前追了上去。 “先生，镇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钟晔讶异地转头望去，看到了一双满怀希冀的眼睛。 他笑了起来，伸手搂过吉哈依瘦弱的肩膀，避开了碰撞。 “放心，会解决的。” ………… 钟晔带着吉哈依回到教堂的时候，没有看到亚摩斯的身影，或许他还在收集情报。 皮耶罗神甫听了吉哈依磕磕绊绊的讲述，眉头渐渐深皱。 瘟疫之神的信徒可能早就在瑞思达散播了瘟疫，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这是他的失职。 神甫懊恼地捏紧拳头，心中思量一番，站起身来，叫上钟晔，走出门外。 “如果事情真像那孩子说的一样，可能瘟疫已经散播出去了，不只是瑞思达，其他领地也可能遭受灾害。” 叹了口气，皮耶罗神甫语气低落，“钟先生，也许现在说有些晚了，但我真的很抱歉把你卷入到这么危险的事件当中。瑞思达很小，我是这个领地最强的人，领主的军队都是一群只会吃拿卡要的家伙，指望不了他们……”神甫深深吸了口气，向钟晔弯下了腰，“所以，我现在恳求你，希望你能帮我们挺过这场危机。” 从见到皮耶罗神甫的第一面起，钟晔就认为他是一个肃穆坚韧如礁石般的硬汉，现在来看，果不其然。 面对神甫诚恳的请求，钟晔只点头，认真道：“好！” 神甫直起身来，感激颔首，“钟先生，感谢你！” 转身打开门，把身上仅剩的一枚银币递给吉哈依，让他藏好，带回家去。 “吉哈依，你是个勇敢的孩子，等到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你可以来教堂，我会收你做弟子。” 如礁石般坚韧的硬汉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容，在吉哈依呆滞地注视中离开房间，门外随即传来他的呼喊。 “怀尔德、瓦勒，来为我披甲，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 钟晔走进房间，把吉哈依带出教堂，“回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小男孩茫然抬起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教堂里面氛围的变化，紧张迫切的气氛让他感到不安，当他看到教堂外依旧宁静祥和的小镇时，这种感觉愈发浓重。 吉哈依不自觉拉住了钟晔的衣角，明明之前他还对这个男人感到无比恐惧。 钟晔低头，听到他艰难发问：“……先生，弟弟、妈妈，还有哈肯叔叔、玛利亚婶婶……我们会死吗？” 闻言，武人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斩钉截铁道：“至少这次不会！” 吉哈依离开了，钟晔在教堂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学徒手里拿着一根权杖跑了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一辆马车从教堂后方驶出，已经显出几分老态的挽马迈开沉重的脚步，向瑞思达西城门走去。 又一辆体型更大的马车走出，还没有走入街道，钟晔就看到外面有人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手脚挥动……不，不是抽搐！ ——是跳舞！ “停车！” 车厢里传出一声沉闷的呼喝，车窗打开，神甫探出脑袋，目光落在街道上。 随着那人的舞动，周围的人也受到了他的影响，手舞足蹈，又跳又唱。 ——‘舞蹈’像是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饶是钟晔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幅景象也不禁大吃一惊。 “……两个月前，有一个吟游诗人来到了这个城镇。” 钟晔听见皮耶罗神甫的声音在颤抖，却不像恐惧，而是愤怒。 “他带来了远方的礼仪——歌舞，不知道他怎么劝说的贵族和商贾，竟让他们见面而歌，夙夜欢歌悦舞。 “那个吟游诗人在瑞思达停留了一个半月，然后离去，到了那个时候，贵族们早已习惯用歌唱和舞蹈来相互问好，以为文明……” 说到这里，神甫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 猛然关上车窗，发出咆哮：“去北城门！” 马车小步奔跑起来，为了躲避街道上手舞足蹈的民众，车夫绷紧了神经。 瑞思达有两个城门，一个在西，一个在北，西城门位于平民区中，北城门则更靠近贵族和商贾居住的区域。 瘟疫可能已经蔓延出去，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封锁城镇，免得更多疫源流出，影响其他领地。 看着手舞足蹈的人们，钟晔忽然想起他并没有和亚摩斯确认过对方是怎么追踪到那个邪教徒据点的。 ‘弥漫在街上的味道’，吉哈依说的可能就是他嗅到的血腥味，那么，亚摩斯呢？ 他杀死吸血鬼的地方与邪教徒据点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二十多米，他是怎么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外追踪到那个据点的？ 钟晔陷入了思考，可是在片刻之后，他又突然惊醒过来。 不对，他现在应该行动了！ 紧接着，他又敏锐地察觉，有什么东西阻滞了他想要‘行动起来’的想法，而且现在还在持续生效，就连这个思考本身都是…… 钟晔陡然转身，一拳打在教堂的墙壁上，劲力灌入其中，墙面瞬间绽开几道裂痕。 力是相互的，他的拳头自然也是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可疼痛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该行动了！该行动了！该行动了…… 钟晔艰难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街道上，然后脑海像是炸开一般，变得一片空白。 在这片混沌当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至心极乐，礼赞欢愉！ “……钟晔！” 听到惊怒呼唤，感受到身体碰撞，意识坠回身躯，钟晔背部和后脑勺一痛，眨眼看到了澄澈的天空。 从地上爬起，看了看站在一旁大口呼吸的亚摩斯，再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摔回了教堂门前。 第10章 解决之法 ‘舞蹈’瘟疫的消息迅速传入了贵族们耳中，他们急忙相互传递消息，以确认这件事情的真伪。 瘟疫，瘟疫来了！ 当消息得到确认之后，贵族和富商们就手忙脚乱地命人收拾财物，急急忙忙准备离开这个城镇。 因为这个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多分钟，就有半个城镇的人遭到了感染，街道上全是手舞足蹈，欢声高唱的人群，而且还在向着他们所在的区域蔓延。 瘟疫在蔓延，恐慌也在蔓延。 他们不是不知道瘟疫可能早就传染开了，只是一直潜伏到了现在。 只是心怀侥幸，认为自己可能并没有遭到感染，不然的话，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发作？ “你们想要干什么？！” 瑞思达的领主听到消息后就意识到不妙，急忙出门，当即看到一大群人正拉扯着大包小包，甚至只带上了贵重物品，就准备乘坐马车、骏马离开城镇。 年轻的领主看着他们，登时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 “你们要去哪里？都不准走！”他发出竭斯底里地咆哮，也只是让某些人的动作出现了些许迟滞，更多人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不予理会。 看到他们的举动，年轻的领主在这一瞬间恨透了这些家伙。 平日里冠冕堂皇，表现得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实际上只是贪图他的财产。 有个‘好心’的商贾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男爵大人，您也快逃，瘟疫已经快要传遍整个镇子啦，要是再不走，可能我们也要遭殃，而且这个瘟疫也不一定……” “闭嘴！！” 领主怒吼，头发根根竖立起来，“这里是我的领地，我不会逃！你们也不准逃！” 被叱咄的商人也生气了，他好心好意的劝说，没理由要被吼。 “领主大人，您还当自己是领主大人啊？你的军队呢？你忠心耿耿的军队和骑士呢？！” 吼了一声，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商人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那个发了疯的领主，现在还是赶紧逃命更重要。 被商人这么一吼，领主也愣住了，他茫然看向周围，除了也在瑟瑟发抖，欲有言语的执事和仆人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的城堡不在这里，他是来度假的，但也带了一些护卫。 可是现在，根本没有看到那些护卫的身影…… “有人看到韦斯特他们吗？”领主皱起眉头，压抑着怒气，向仆人询问，“他们人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老爷啊，他们已经跑了！” 一听领主问起这件事，执事就再也按捺不住，哭诉起来：“他们不仅自己逃了，还把我们的马也给抢走了！” “什么？！”领主脸色骤变。 领主逃亡无路，可其他的贵族和商贾早早就做好了逃跑准备，有些个更是已经踏上了逃亡的路途，他们拥挤在并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有人为了抢夺逃命的机会不惜冲撞其他人，让这条‘逃亡之路’乱成一团，反而拖延了脚步。 当他们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却发现那道本该敞开的门扉紧闭着，一辆马车横在门前。 “是谁？！”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戴半身甲，骑跨骏马的骑士，看到城门紧闭，便勃然大怒，“今天是哪个蠢货值守，没有领主大人的命令竟敢私自关闭城门！快打开！” “是我让他们关上的……”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城门下方传来，人们将目光投去。 咚！咚！咚！ 人们的眼神迅速变得慌乱，他们看到一个‘巨人’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皮耶罗神甫身披钢甲，铠甲上缠绕着、悬挂着布条，其上写满了经文。 身着铠甲的‘巨人’手握一柄巨锤，齐肩高的锤柄顶着一个头颅大小的方锤，一看就知道能砸破任何人的脑袋。 横在城门前的马车车窗突兀打开，两把火枪搭在窗沿，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城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看到皮耶罗神甫的这副阵势，眼皮直跳。 “你们都不是傻子，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两个月前来到瑞思达的那个吟游诗人是一切事件的起因，作为最先与那个家伙接触的人，你们早就感染了瘟疫，只是现在还没有发作而已。” 神甫的言语激起了隐藏在众人心中的恐惧，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微微举起巨锤，顿下。 震动熄灭了人们心中刚刚升起的反抗之火，他们看着神甫手里的巨锤，心生怯意。 “也许瘟疫早就散播了出去，但正因如此，我才要把你们留在这里，不让瘟疫有更多的散播机会。” 神甫的言语像是一股寒风，吹入所有人心扉，寒彻骨髓，“哪怕是，把你们都打死在这里！” ………… 亚摩斯站在一旁，喘着粗气，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要说出来，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钟晔拍了拍脑袋，面带懊恼点了下头，“是。” 喘匀了气息，亚摩斯呼出一口气，然后口含手指，吹起哨音。 随即，一阵马蹄声传来，莴苣竟驮着背囊从后院跑出。 “我长话短说。”亚摩斯从马背上卸下背囊，招呼钟晔帮了把手，提入教堂当中。 “我已经知道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了，瑞思达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瘟疫，或者说，瘟疫只是表象，根本还在于那些个凶杀案和失踪案！” 教堂里，亚摩斯态度诚敬向太阳雕像单膝跪下，低声告罪：“冕下，瑞思达形势危急，需要借您地上的国和神力一用，还望您能原谅我这个卑微的猎魔人的过错。” 太阳雕像没有任何反应，静静悬浮在台座上方，但亚摩斯已经起身，让钟晔和自己一起清理厅堂里的桌椅。 “半个多月前，我来到瑞思达，没有和贵族们接触，只是知道这里的贵族喜欢用舞蹈和歌唱来打招呼，然后就前往了沦陷区，一来一回用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瑞思达发生了数起凶杀案和失踪案，但其实，都是‘凶杀案’！ “一层仪轨下面，还藏着另外一层仪轨！” 钟晔眉头一皱，跟亚摩斯说起了吉哈依的发现和那个吟游诗人的事情，猎魔人恍然大悟。 “那个吟游诗人走了，但没有离开瑞思达，那几个瘟疫之神的信徒是真的信徒，他们布置的仪轨需要一个统筹全局的地方，这也是我能追踪到那个据点的原因——虽然皮耶罗神甫没有认出来，但每个猎魔人都要在奥迪乌蒙图书馆里研读三年，通过了知识试炼才能外出行走，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过这个仪轨。 “‘将活人残杀，用尸体滋养瘟疫’，这种仪轨就算只完成了一半，也足以培育出疫毒，一旦仪轨完成，整个城镇都会变成为瘟疫之神向世间传播恐怖的行尸走肉。 “那本记载了仪轨的书里没有写明需要用多少具尸体来培养瘟疫，但我在寻找瘟疫症状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就去了发生在两天前的凶杀现场，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隐藏在‘瘟疫’之下的另一种味道！” 亚摩斯在清理出的空地中描绘出一个七芒星，并把七个器物分别摆放在每个芒角上。 他点燃了七根蜡烛，蜡烛燃起蓝色幽光，给光明亮堂的教堂平添了一抹冷色。 然后，他郑重取出被封印的畸变体雕塑，放入法阵中心。 在冷色焰光的映衬下，亚摩斯的脸色显得阴沉凶恶，“每一个凶杀现场都有两人死亡的痕迹，只有一具尸体的原因是另外一具尸体已经成为了瘟疫的载体，随着日夜交替，温度升降而飘向城镇各个角落，所以那个小男孩和你才会闻到那种味道——其实就是被榨成血雾的尸体！ “两个仪轨重叠在一起，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我和皮耶罗神甫，还有那几个瘟疫之神的信徒，所有人都被欺骗了。 “隐藏在瘟疫仪轨之下的那个仪轨已经完成了，那个吟游诗人是深渊的信徒，不管我们有没有抓到那几个瘟疫之神的信徒，灾难都一定会在今天爆发！” “还记得你听到的那些东西吗？”亚摩斯勾起嘴角，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满是冰寒，“原先我也没有明白，现在我才敢肯定，那个吟游诗人把自己身体拆分成了多个部分，随着每个凶杀现场中的尸体升华，散播到了瑞思达每个角落，现在他的身体无处不在，灵魂无处不在。” 钟晔眼睛一眯，“所以？” 猎魔人指向畸变体雕塑，“那种状态的他很难杀死，想要解决这场灾难，就需要召唤他，让他降临，拥有实体！” 闻言，钟晔笑了起来，“召唤需要咒语是？对了，皮耶罗神甫呢？” “来不及了，神甫应该在封锁城镇，阻止贵族和富商们出城。还记得你听到了什么吗？”亚摩斯拔出长剑和手枪，用下巴指了指法阵，“念出来。” 面向七芒星法阵，钟晔深吸一口气，将手半剑拔出。 “至心极乐，礼赞欢愉！” 于是—— 光芒降临！ 第11章 深渊信徒 呼唤…… 有人在呼唤…… 有人在赞颂欢愉之主！ 尼莫感到了无比的喜悦，甚至想要痛哭流涕，他在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苦苦忍受了三十多年，没有人理解他的真实想法，如果是同样追随欢愉之主的同僚，或许能让他分享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苦闷。 在年幼的时候，因为恐惧，他不得不伪装出了一副虚伪面孔，这副面孔已经伴随了他二十多年，其他人都认为那是他的‘真实面孔’，实际上……他恶心得都想吐了！ 每一天都在虚伪中醒来，虚伪的与人接触，过完虚伪的一天，然后在辗转反复之中睡去，只有在睡前那段时间的煎熬才是真实不虚的。 在挣扎了十几年之后，尼莫终于‘醒悟’过来，随之陷入彻底的绝望。 就在他绝望无助之际，他听到了一个‘美妙’的声音，那个声音让他得到了救赎。 至此，世界在他眼中焕然一新，尽管他知道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他眼中的事物发生了变化，感官发生了变异。 但是，这也让他如释重负。 被世界折磨了二十多年，如获新生的他对那位存在感激涕零，哪怕他对那位存在一无所知，也依旧愿意为了祂而奉献出一切。 光芒出现在了尼莫的意识里，将他从浑浑噩噩中唤醒，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他预设的唤醒机制！ 尼莫无比欣喜，他‘张开双臂’，‘拥抱’光芒，同时，发出了诚心实意的赞颂： “至心极乐，礼赞欢愉！” 恢宏的光芒降临在太阳教会的教堂正中，欣喜和欢乐的气息洋溢，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可能还会认为这是一位正神的使者，降临大地是为了救苦救难，拯救人世。 眼睛还未睁开，尼莫先张开了双臂。 可是，迎来的不是拥抱，而是一枚刻满神圣文字的子弹！ 弹头亲吻了尼莫的胸膛，一双如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睛霍然睁开，他愕然低头望去，看着胸腔破开的那个大洞，缓缓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们……” 砰！ 又有一枚弹头钉入尼莫头颅，血花绽放，随之变化的是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丽面孔。 狰狞迅速攀上尼莫的脸庞，他用力拉下昂起的头颅，眼眸当中闪烁起了微光。 “该死！！！” 声浪如有实质，好似狂风，以尼莫为中心涌向四面八方。 通灵蜡烛上的幽蓝火焰摇动不止，像是要熄灭，可不管如何吹拂，那一簇火苗就是无法扑灭。 被亚摩斯摆在七芒星每个芒角上的器物瞬间粉化，粉尘本该被扫向远处，如今却一反常态，围绕七芒星旋转，构成一道涡旋。 尼莫用余光注意到了这一景象，也是在这时，粉尘骤然突刺，缠绕上他的肢体，随即凝固，成为锁链。 蓄势待发的钟晔即刻消失在原地，全副力量轰然爆发，只见空中闪过两道银光，尼莫双臂迸开两道伤口，血涌如泉。 左臂携着满腔怒火，只是稍一用力，便挣脱了枷锁，空气继而爆裂。 钟晔就地翻滚，身后烈风爆鸣，地砖砰然碎裂，出现四道爪痕，尚未抬头，一只晶莹剔透的赤足就在眼中飞速放大。 一股吸引力忽地在身后出现，钟晔双腿一蹬，借助吸引力向后滑动，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记在空中划出残月，使空气爆炸的踢击。 屈腿跃起，落在亚摩斯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残破不堪的手半剑，钟晔随手扔去，将一杆插在身后地上的钢枪拔起，“怎么打？” 看着七芒星法阵中的那个身高足有三米，浑身赤露，既男又女的绝色美人，亚摩斯神情无比凝重。 “它是传奇……” 钟晔和亚摩斯的身影映在尼莫眼中，他的眼珠左右晃动，发现这里竟然是教堂。 这个城镇只有一个教堂，太阳神的教堂！ 伤口蠕动，片刻就紧紧贴合在一起，尼莫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前方那两人身上。 眼睛一眯，分叉的舌头划过嘴唇，两枚火球倏尔在手中升起，急骤掷出。 武人和猎魔人反应迅速，同时向两边跳开。 跳开之后，钟晔即刻刹住脚步，手握钢枪猛然冲锋。 枪芒如流星，转瞬刺破五米之距，来到尼莫身前。 吟游诗人抬手一指，法术灵光在钟晔身上闪现，顷刻粉碎。 尼莫讶异，反手抓握枪头，他的五指像是利爪，皮肤更是坚韧，哪怕擒握枪尖，也未受伤害。 “你的意志很强大，我无法支配你的灵魂。”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尼莫狰狞而笑，“但我可以毁灭你的身躯！” 突然间，钟晔松开枪杆，从丹田提起一口气，骤然后跳。 高温飞速靠近，尼莫扭头望去，旋即一朵烈焰在脸上绽开。 该死，我的脸；不对，我的反应怎么这么慢！ 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尼莫心中，这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七芒星代表着‘强大的力量’，你降临所用的身躯原本是一只畸变体，七芒星放大了躯体的生机，在你降临之前，那具躯体就已经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意识。” 亚摩斯左手拂过长剑，为剑身镀上了一层熊熊烈焰。 他开心地笑着为尼莫解释：“只是那个意识是以你为基体，逻辑思维与你如出一辙，所以你一直没能发现。” 该死！ 尼莫瞪大了眼睛，慌乱之中选择召唤深渊魔物……可是没有反应。 ——这里是太阳神的教堂！ “就算你发现了，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亚摩斯越说越兴奋，将尼莫的全副注意力都拉扯了过去。 咄！咄！ 两支弩矢激射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尼莫抬起右臂格挡，矢锋切入肌肉，令他感到疼痛和恶心。 尼莫再次发出尖啸，教堂的所有玻璃瞬间破碎，无数碎片化作泼天大雨落向地面。 左手把钢枪当作短矛，愤怒抛掷，轰碎教堂大门。 蹲下躲过这一击的钟晔冷静抛掉强弩，再次从猎魔人的行囊中取出一件长方形黑箱，脚掌蹬地，贴地飞行般奔向尼莫。 尼莫感到无比烦躁，因为另一个家伙正在喋喋不休：“……死亡和失踪的人加起来不足以制造出如此规模的仪轨，但是，如果再加上一个‘传奇’的话，就足够了！” “够了！” 一声怒吼扑面而来，亚摩斯耳膜瞬间破裂，眼珠中无数血丝争先恐后向瞳孔蔓延。 他紧咬牙关，看到尼莫束风成剑，搅入成片的玻璃碎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沙哑开口：“还记得那两枚子弹吗？现在，你已经无法恶魔化了！” 钟晔已经来到尼莫身前，看到风束劈头落下，急忙向旁侧空翻躲避。 由狂风凝聚而成的剑刃抽打在地上，七芒星被粉碎过半，加持在身躯上的力量随之消退，尼莫终于夺回了身体的全部控制权。 玻璃碎屑撞在地上，砰然炸开，向四面八方飞溅，像是坠落在地的雨滴，晶莹剔透的每个棱面都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华。 钟晔早早绕到尼莫身后，亚摩斯翻身躲入堆在厅堂边沿的长椅后方，无数玻璃渣飞射，都没有对他们造成严重伤害。 尼莫擎剑回身挥斩，却见武人把手中黑箱抛出，飞入长椅之间的缝隙，而那把燃着烈焰的长剑也打着旋从空中落下，被他稳稳握入掌中。 钟晔前踏一步，再次提气，抽取浑身劲力，挥舞火剑，与尼莫手中风束碰撞。 “喝！” 风束被一剑两断，紧接着，剑刃又携着火焰折返，尼莫惊慌伸手，不过片刻交错，他的手臂便飞上空中。 另一边，亚摩斯将黑箱从缝隙间拖出，拉来一张长椅放倒，单膝跪地，从项链上扯落一个链饰，将黑箱长边搁放长椅。 按下机关，黑箱上方当即撕开，数条电弧在亚摩斯眼前迸溅，他却不为所动，把链饰按入轨道。 世有巧匠，以言语作锤，用心火锻造，将‘诚挚’铸为子弹，想要使用，就要拥有一颗真诚无比的心灵，讲述的‘实话’越多，子弹威力越大。 尼莫的手臂飞上半空，亚摩斯瞳孔缩成一条竖线，视线沿着机瞄落在吟游诗人的胸膛上，而尼莫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弹丸装载，【真言击破】！ 猎魔人毅然决然扣下扳机，子弹开始滑动，无数电流在它的背后扶持、推动，在十分之一秒内就把‘真言子弹’加速到了音速。 这一枪似乎毫无声音，只有玻璃碎片在地上崩碎、弹起、衰落的脆响在教堂里是清晰可闻的。 尼莫瞪大眼睛，死亡…… ——我可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尼莫的胸腔已经爆开一个大洞，凭借着咽喉里的最后一口气，他放声歌唱。 钟晔和亚摩斯眼前一黑，身子下意识找了个支撑，便坠入梦乡。 身躯仰倒在地，尼莫紧咬牙关，舌头在口腔里向上探索，搅动大脑，寻找那枚将他‘封印’的子弹。 只要找到它！只要找到它！只要找到它！ ——我就可以活下来了。 第12章 尼莫 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迷迷蒙蒙，看不清楚。 但隐隐约约中，钟晔看到了血色——血肉模糊的血色。 血色涂在墙壁、天花板上，眼前还有几个怪物耸动，钟晔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向自己伸出触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 钟晔躺在湿浊稠黏的床上，‘害怕’地蜷缩起四肢，摆放在床头的玩偶眨着血淋淋的眼珠，肚子上纵横着数条可怖疤痕。 睁眼得见清晰之后，钟晔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血色涂满了墙面，而是墙壁和天花板本就是一团血肉。 那些肌肉和血管还能够呼吸，不断膨胀、收缩。 像是血肉被撕裂一样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濡湿的脚步声，两个肉块似的，身上长满了触手的怪物走进屋中，其中一只怪物伸出主触手，将钟晔从床上抱起。 ‘恐惧’瞬间填满钟晔的内心，令他放声大哭，伸手推攘，表现出无比抗拒，两个怪物身体随之抖动起来，急忙把钟晔放下。 …… 眼睁睁地看着一张沾满鲜血的皮膜被系在脖子上，钟晔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他‘怯懦’地抬起头，环视周围。 看见几根手指被插在血管里，燃烧照明，暗黄的焰光好似在灼烧灵魂。 扭曲黏稠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把钟晔‘吓了一跳’，急忙看向长桌主位。 坐在主位上的怪物晃了晃，见此，钟晔不由得松了口气，略有迟疑，忍着恶心拿起骨头餐具，缓缓切割盘子里还在蠕动的肉块，伴着鲜血，将肉块和骨头一起送进嘴里咀嚼，咀嚼着…… 坐在餐桌旁的一个小怪物突然叫了起来，两个大怪物登时站起，那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大怪物急忙蠕动过来，把钟晔嘴里的‘食物’挖了出去。 这时候，钟晔感觉到了疼痛——来自于舌头、口腔，还有喉咙。 …… 再长大一点，钟晔慢慢听懂了那些怪物的语言，知道两个大怪物是‘父母’，小怪物是‘兄长’。 此外还有一些怪物，他们是家里的仆人。 渐渐的，他学会了文字，也学会了绘画。 ——在生长着血丝的皮膜上书写、绘画。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理解他从出生开始就隐藏在心中的苦闷和恐惧，只有通过文字和图画才能排解。 他把那些皮膜堆在房间里，直到某一天，‘母亲’偶然间发现了它们，不久之后，家里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怪物，在他们的注视下，钟晔硬着头皮又画了几张。 然后，他就被‘父母’送上一辆肿胀的交通工具，离开了‘家’。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景物——缠绕着肠道的飘浮物、被剖开一半的血管、生长着利齿的低矮肉片，还有缀着无数肉片的参天白骨。 离‘家’越来越远，钟晔也越来越沉默。 从出生开始，他第一次有了‘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念头。 …… 钟晔见到了怪物们的王，还参加了一场聚会。 他脸上挂着笑容——在‘老师’那里，他学会了‘微笑’，也学会了虚伪。 在那场聚会上，他见到了‘公主’，还被她亲吻了脸颊。 钟晔陪着笑，表示感到‘无比荣幸’。 离开王宫后，坐在马车里，趁着‘老师’还在外面与人交谈，钟晔用手疯狂擦拭自己的脸颊，可是不管怎么擦拭，都抹不去那种濡湿油腻的触感。 恶心！恶心！恶心！ …… 钟晔画的画越来越少了，至今已经有半年没有再动过画笔。 但半年前的那幅画让他一跃成为了西陆最知名的年轻画家，哪怕他这半年来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对他感到失望，只是认为他正在酝酿，下一幅画会更加惊艳。 没有人知道，钟晔已经不打算继续作画了。 他对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越来越感到绝望，从出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那些怪物是不同的，格格不入的孤独和恐惧伴随了他十几年。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格格不入的感觉不断变得突兀和明显。 特别是那些怪物欣赏自己的画作时，站在一旁，哪怕没有听到他们的赞赏，他也会感到无比厌恶。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喜欢欣赏‘绝望’？ 因为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他已经能从那些怪物的动作当中读懂他们的情绪，即便他们不说话，他也可以感受到‘追崇’。 手握剪刀，钟晔绝望地将其送入喉中。 靠坐在椅背上，全身肌肉绷紧，双脚死死压在地上，陷入那片湿软的血肉之中。 他默默感受着痛苦，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从中品出了几分欢欣和喜悦。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一个好孩子，好孩子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如果你想要远离痛苦的话，就呼唤我的名字！ 你、您的名字……是什么？ ‘尼莫’即将熄灭的眼眸中绽放出了期望，艰难地抬起手，向上抓寻。 ——倾听内心，你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嘴唇微张，两条腿不断踢蹬，弥留之际，‘尼莫’借助嗓子里的最后一口气，喊出了那个名字。 “礼赞……欢愉！” …… 换掉那身沾染鲜血的衣服之后，‘尼莫’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仪貌，看着镜子里那个一如往常的英俊形象，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然后，他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四周。 宽敞又明媚的卧房里摆着一张红木大床，地板上铺满毛毯，除此之外只有一面镜子，一个衣柜。 往常他只能从自己的皮肤上看到‘白色’，可是现在，到处都是。 花团锦簇的毛毯很可爱，就连墙壁都是硬邦邦的。 深深吸了一口沉闷，还带着几分体味的空气，‘尼莫’迈开脚步，走出卧室。 他在走廊上遇见了一个中年女佣，听了她的问好，思索一阵，笑着打了个招呼：“艾玛小姐，早上好。” 然后，他哼着新写的小曲，迈着优雅步伐走向餐厅，把目瞪口呆的中年女佣抛在身后。 “菲利亚小姐早上好！” “莱斯特大叔早上好！” “菲利普你也好啊！” 走进餐厅，‘尼莫’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主位上，微笑着俯身行礼，“老师，早安。” 见状，老人微微一愣。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学生展露过如此真诚的笑容…… “咳嗯，坐。” ‘尼莫’坐下，与老人一同用餐。 今天他的食欲似乎特别好，食用了往常两倍的食物。 吃完之后，‘尼莫’抬头看向老人，微笑说道：“老师，我要出门看看，准备我的新作品。” 老人大喜，怪不得自己的学生今天会有这么好的心情，原来是准备再次作画了。 老人笑了笑，和蔼说道：“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这些事情不用再来请示我了。” 得到了允许，‘尼莫’没有再做停留，告歉离席。 离开了宅邸，走出门外，‘尼莫’就再也按捺不住即将迸发的情绪，再次深呼吸。 清新而非潮湿的空气，充满生机的绿色，广阔无边的蓝天，叽叽喳喳的鸟儿，矫健的挽马，轻便的马车…… 坐在车里，‘尼莫’闭上眼睛，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礼赞……欢愉！” ………… 喀嚓！ 钟晔从沉睡中惊醒，霍然起身。 靴底碾压玻璃渣，发出繁杂声响。 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剑身依旧燃着烈火，可是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灼烫。 呆愣片刻，钟晔低头望向火剑，刚才他似乎就是依靠着这柄长剑陷入了沉眠。 旋即，又回头看向静静悬浮在台座上的太阳雕像，钟晔抿紧嘴唇，向雕像鞠了一躬。 “噗！” 尼莫吐出弹头，被压制已久的力量回归身体，将他这个濒临死亡的生命拉回人世。 骨骼断口有类似泡沫的物质不断鼓胀，肌肉和血管蠕动起来，爆发式生长，相互连接，将那个可怕的伤口填补。 皮膜在空洞之外弥合，凹陷的胸膛正在逐步饱满，内脏、器官也在形成。 咔嚓！咔嚓！ 忽然间，他听到了脚步声，扭头望去，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有一个人提前醒来，还不是猎魔人，而是那个不知根底的东土人！ 他看到那个东土人手持火剑，缓步走来，不禁嗤笑一声。 尼莫从残破不堪的地面上爬起，“你们两个联手都没办法杀死我，何况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钟晔举起了火剑，站在阳光中，肃穆说道：“在太阳光辉的见证下，你将无所遁藏，你将无法动弹。” 尼莫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钟晔背后。 这里是——太阳神的教堂！ 玻璃渣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华光，将吟游诗人的身体牢牢困锁在原地。 在亚摩斯和钟晔将尼莫的灵魂召唤至这具身躯的时候，【瘟疫或深渊】就已经完成了——瑞思达瘟疫就是‘尼莫’本身，瘟疫只是表象，实际是尼莫用来取悦‘欢愉之主’的一场仪式，如果没有他的控制，瑞思达的人们根本不会跳舞和歌唱。 如果钟晔不去注意的话，系统面板不会自动弹出。 所以，直到刚才，他才察觉到任务已经完成，奖励业已发放。 【太阳祝福·光眷：沐浴在光辉之下，你的身体机能将得到强化（极微），任何技能都将附加光元素（极微），身体恢复能力增强（微弱）】 【太阳神的注视：你已得到太阳神的关注（剩余时间：20分钟）】 教堂就相当于一位神灵的地上神国，钟晔得到了太阳神的关注，在得知他在与深渊信徒战斗之后，太阳神便赐予了他一份能力，助他战胜敌人。 【太阳权能（残缺）：你可以调动太阳教堂的神力，获得‘有限制许愿’（2／3)（剩余时间：4分钟）】 “请无上之光，借与我斩杀邪魔的力量！” 话音落下，【太阳权能（残缺）】化作一道光辉融入钟晔体内。 剑刃上火焰发生蜕变，辉煌绚烂的金色绽放。 钟晔挥动长剑，将那颗美丽的头颅斩下。 “作为你前半生的观众，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火焰褪去，长剑恢复原状。 钟晔站在尼莫的尸体前，垂下眼帘，“愿你的来生不再遭受那般诅咒……” ——这是猎魔人睁开眼睛之后，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 深渊信徒的尸体随风沙化，而钟晔站在光辉之中，像是一个从史诗神话中走出的英雄…… 不，他拯救了这个城镇，就是一个‘英雄’！ 这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马头探了进来。 钟晔和亚摩斯望向门外，与人群视线交汇。 欢呼声渐起，形成浪潮，劫后余生的喜悦转瞬间洋溢整片街道，并向城镇其他地方蔓延。 第13章 清点收获 钟晔从太阳教会那里得到了两百枚金币，然后他就反手捐了一百枚回去。 如果没有太阳神的帮助，他无法战胜尼莫，哪怕加上亚摩斯也没有办法。 尼莫在被亚摩斯施加了各种限制之后依旧可怕，只是解除了一重封印，他就恢复了能把他们两个拖入幻境的能力，除掉两重封印，完全恢复传奇力量的尼莫不是他们两个可以匹敌的。 剩下的一百枚金币依旧是一笔巨款，置办几套衣服和野外用品，还有几件武器也只用了八枚金币。 索性花了三十金币，从亚摩斯那里买到了伊特鲁尔的地图——标记了每一个城镇和领地，还有危险区域的猎魔人内部地图。 “……在每个城镇都会有中介和情报组织，他们的据点一般都是酒馆、旅店之类的地方，有佣兵和冒险者聚集的地方就有他们。”说着，亚摩斯颇为担忧地看了钟晔一眼，“你这样没问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好像没学过骑术？” “确实未有习过。” 钟晔牵着一匹温顺的驮马，马背上驮着他之前购买的野外生存用品。 亚摩斯和莴苣站在一旁，莴苣瞥了钟晔身边的驮马一眼，鄙夷地打了个响鼻。 猎魔人拍拍马儿的脖子，抬头看了眼太阳，“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分别！” 钟晔要前往伊特鲁尔王都，而亚摩斯要一路向北，返回奥迪乌蒙。 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尼莫的记忆，亚摩斯怀疑那个深渊信徒所作的画作可能有引导他人信仰深渊的嫌疑，不仅要去信把这件事报告给长者议会，还要在回去的路上顺便收集尼莫的画作。 这也是亚摩斯会收钟晔钱的原因，尼莫毕竟是一个相当知名的画家，名气大到了连亚摩斯都听说过的程度。 尽管近几年尼莫没有再出新的画作，名气稍有消减，但正因为他新出的画作越来越少，原有画作价格也随之升高。 钟晔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挥手告别，带着马儿离去。 讨论群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内测玩家，尽管在内测结束之前，他们都只在各自出生点附近转悠，但出生点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地方都有。 除了主世界以外，还有各种秘境，只是出生点在秘境的内测玩家数量较少。 而伊特鲁尔，最为着名的一个出生点，就是‘罗马’。 除此之外，还有‘米兰’、‘拉文纳’和‘君士坦丁堡’。 这些都是大城市，想要在那里找到玩家们留下的痕迹无疑是艰难的，更何况，这里可能是真的异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玩家。 钟晔叹了口气，踩着马镫骑上马背。 双脚勾着马镫，不敢坐实，但这样反而让温顺的马儿感到了几分不舒服，打个响鼻，摆动了一下身体。 亚摩斯站在远处，看着钟晔开始了‘惊心动魄’的旅程，和莴苣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利落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莴苣心有灵犀地迈开脚步，向着北方逐渐加速奔腾。 ………… 好累…… 比走路还累…… 而且比走路还慢，如果他是步行的话，或许今天能多走二分之一的路程。 内测时期，钟晔没钱买马，因为任何一个玩家进入游戏之后都是身无分文，除了有一个合法身份之外，也就只有身上那一套衣物。 那段时间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挣扎’。 没钱买马，自然没有机会学习骑术，钟晔也是手忙脚乱了半天，才勉强让本就温顺的驮马安静下来。 一天折腾下来，路没走多远，倒是让全身肌肉酸痛，精神也颇为疲惫。 驮马的缰绳捆在一旁树上，马嚼子被钟晔取了下来，食用过精粮，正在闭目休息。 钟晔和马斗争了一天，他自己累了，马自然也累了。 幸好他的恢复能力不同以往，稍加休息，明天一早醒来，疲惫就能消除大半。 前几天一直在准备旅行用品，现在总算是得了闲暇，能够好好整理一下收获了。 钟晔在脑海中默默呼唤，系统面板随之弹出。 【……战斗结束，获得点灵魂残屑】 看到这条信息，钟晔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他内测的时候都没拿到过这么多灵魂残屑，尼莫不愧是一个传奇，竟然给他提供了数量如此巨大的灵魂残屑。 【身为凡人的你竟然能够拒绝欢愉之主的邀约，你意志的坚韧足以让世间大多数人感到尊敬，成就·否决欢愉条件达成，属性魅力＋1，同时，你得到一次获取特质的机会（8000灵魂残屑），是否获取？】 否决欢愉？ 钟晔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 尼莫将他和亚摩斯拉入了记忆幻境，在幻境之中，他听到了欢愉之主的声音，然后不假辞色拒绝了祂的邀请……原来这也算吗？ 钟晔眉头拧起，这样看来，深渊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灵魂残屑获取确实困难，但特质的获取更为困难，面对眼前这个选择，钟晔根本不用考虑。 【灵魂残屑转化中——获取特质！】 【亲和体质：从现在开始，所有生物对你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太坏，大部分生物对你都会感到友善，你更容易交到朋友，更难让人产生恶感（所有生物初始好感度不为冷淡，大部分生物好感度皆为友善，对生物更容易提升好感度，更难降低好感度）】 看着这个特质的描述，钟晔思索一阵，忽然挑了下眉毛。 这个特质乍一看似乎并不怎么强大，对战斗没有任何提升，实际上，如果把这个特质发挥到极致，能与世界上大多数人成为朋友，与大多数生物达成‘友善’关系，这将会是一个怎样庞大的人脉网？ 钟晔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高的情商，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哪怕效果削弱几分，也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特质。 能用八千点灵魂残屑换到这个特质不仅不亏，甚至还可以说是血赚。 剩下的两千点灵魂残屑，足够自己提升到六级了。 从四级开始，每次升级所需的灵魂残屑都是上一级的两倍，四级需要两百点，五级需要四百点，六级需要八百点，而想要升到七级，则需要一千六百点之多。 等级越是往后就越难提升，当初有人计算过，十四级就已经需要十七万两千八百点之多，而丹世界的传奇标准是玩家的二十级，单靠灵魂残屑升级根本不可能。 要么存在使用灵魂残屑以外的升级方法，要么之后的升级规律会发生改变。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钟晔需要考虑的事情，他将两千点灵魂残屑投入经验池里，溅起了三点水花。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4级），获得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剩余1955点灵魂残屑】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5级），获得一次技能抽取机会，剩余1555点灵魂残屑】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6级），获得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剩余755点灵魂残屑】 【猎杀列表展开——】 【检测到玩家用以两次升级，获取两次属性提升机会的灵魂残屑来自同一个灵魂，达成隐性条件，额外抽取一点属性：感知＋1】 这一条通知看得钟晔眼皮直跳，如果这个条件不是隐性的话，那么系统就是在鼓励玩家去猎杀那些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强者。 他也是有亚摩斯和太阳神的帮助才能杀死尼莫这个传奇强者，而且如果他使用的是游戏角色，不是现实身体的话，恐怕还做不到这一点。 ——这还是因为他的现实身体比游戏角色还要强大。 条件如此苛刻，除他以外，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是幸运儿吗？ 他是！ 但也是因为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否则空有幸运，一事无成。 眼神坚定下来，钟晔继续看了下去，【猎杀列表】最顶端印着尼莫的身影，就连显示字体都比其他怪物大了几分。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尼莫了…… 钟晔点选了尼莫的图像，两次。 然后—— 【感知＋1，魅力＋1】 第14章 海滨小镇 骑在马背上，地图在身前摊开，钟晔手握指南针，有些为难。 按理来说，他一直向西北方走就能到君士坦丁堡，而且地图上也有标出各个领地和地区，但他好像还是走歪了…… 可能是因为地图不是实时，也没有标出每条道路的原因……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 可他明明是沿着大路走的，这还能走错？ 看了一会儿地图，钟晔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前方。 起伏连绵的山脉犹如一头匍匐在地的巨龙，一棵棵参天大树就是它的鳞片，钟晔骑着马儿走在巨龙身旁的‘蚁道’上，这条丝线般纤细的小道随着山脉走向而曲折延绵。 这条经由车辆碾压和马蹄踩踏形成的道路是连接伊特鲁尔东南行省和东北行省，或者说下东方行省和上东方行省的‘生命之线’。 两条山脉隔断了伊特鲁尔两个东方行省的陆上沟通，两个行省之间只有三条陆路相连，这三条道路被伊特鲁尔人称之为‘生命之线’，意思是维系着这个王国生命的丝线。 正因为有这三条陆路，才让外敌难以入侵伊特鲁尔，一旦有人选择入侵两个行省中的某一个，只要封锁三条道路，就算能够攻下那个行省，也无法继续进攻，相反，伊特鲁尔可以从三条陆路派遣军队，也可以从地中海运输兵力。 想要从东方攻下伊特鲁尔，就需要同时攻下两个东方行省，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国家拥有这种力量。 按理来说，钟晔应该走地图中间那条名为‘拉克西丝’的道路，可现在他却来到了‘克洛托’。 这条路更靠近地中海，以往伊特鲁尔被侵略，都会在这里整顿军队和囤积辎重，然后击败敌人，攫取胜利。 从这里前往君士坦丁堡，路途遥远，可折返回去的话，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伊特鲁尔的东方行省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遭到入侵，因为西亚局势糜烂，乱了六十多年。 因此，三条‘生命之线’沿路上也多了几个城镇。 地图上显示，前方有一个名为‘礁石’的海滨小镇，抵达那里，距离‘克洛托’的出口就不远了。 驮马的脚步并不快，中午还停下休息了一阵，以至于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钟晔才抵达了礁石镇。 只是小镇有些奇怪，似乎有一朵愁云遮住小镇的天空，许多人脸上都泛着愁苦。 钟晔新得到的特质在这里发挥了很强的效用，哪怕人们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在他打听小镇酒馆、旅店的时候也愿意回答。 这个镇子很小，只有一家旅店，坐落在码头边上。 所以，镇子的男人们出海打渔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往往不是回家，而是在这家兼顾酒馆的旅店里喝上一杯。 可是，当钟晔牵马来到这家旅店门前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住满了人。 旅店后院早就被货物堆满，以至于后来者的货物一直堆积在马车，停在街道上，夜晚还需要有人看守。 旅店边上就是码头，码头里停泊着数量不少的渔船，似乎没人出海打渔。 还没靠近旅店的时候，钟晔就闻到了一股马粪味，哪怕有海风吹拂，这股浓郁的味道也难以吹散。 钟晔皱起眉头，看起来，‘克洛托’是堵塞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商人停滞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山体滑坡？还是怪物拦路？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有希望在短时间内解决的事情。 看到有人牵马走来，一个坐在旅店外的人站了起来，只是很快就被身边的人拉住，同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先生，请问你想要找地方住下对吗？” 一个妆容艳丽的年轻女子迎上来，伸手拉住钟晔的臂弯，“旅店已经住满人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我家去住，只需要你付一些钱。” 钟晔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又看了一眼坐在旅店门前的那些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这个镇子的居民，可没有抢这个女人‘生意’的打算，是因为他看起来面善？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手段非凡？ 钟晔想了想，在女人希冀的视线下拿出一枚银币，“住一晚，帮我准备今晚和明天早上的食物，能吃就行，顺便我想了解一下‘克洛托’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人眼前一亮，迟疑片刻，伸手抓住银币，“谢、谢谢！” 她把银币放在贴身的地方，拉着钟晔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女人就和钟晔谈起了‘克洛托’前方发生的事情。 “我听他们说，前面出现了一头白色的食人妖，有一支商队前去，只有几个人活着跑了回来，商队雇佣的佣兵完全不是那头食人妖的对手。” 果然是怪物拦路…… “军队呢？”钟晔问道，“就算你们镇子只有保护自己的力量，难道你们镇长没有联系克洛托要塞的军队吗？” 礁石镇距离上东方行省的克洛托要塞并不远，就算是乘坐渔船，也可以沿着海岸线前往要塞求援。 “应该是有的……” 女人想了想，不确定道：“一个月前，小奎托和老奎托离开过镇子一段时间，我听镇子里的其他人说他们就是去求援的。” 这时候，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军队确实来过，他们没有进入镇子，只是派人来告诉镇长一声，‘克洛托已经打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堵上了。” 钟晔若有所思地颔首，看来今晚还是得去一趟那家旅店。 ………… 叮！ 一枚银币从钟晔手上弹起，在灯光下闪烁光芒。 “有人能告诉我，礁石镇前面发生了什么吗？” 银币的闪光把许多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包括旅店老板。 “食人妖，是那头白色的食人妖。”旅店老板叼着烟斗，吐出一口闷气，“之前它被军队赶走了，可是现在又回来了……它似乎有不低的智慧，军队根本没能与它战斗，在遇见之前，它就已经逃走了。” 钟晔把银币弹向老板，面相老态的中年人随手接住。 “那头白色食人妖很厉害吗？” 老板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指向旅馆角落，“他们前几天组队去探查过，或许知道点什么。” 停顿片刻，老板举起那枚银币，问道：“需要酒吗？酒钱算在这里面。” 钟晔讶然，含笑点头，“来几杯。” 随后，钟晔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装着几杯酒，就向角落走过去。 走到那几个人围坐的桌子旁，钟晔用腿勾来一张椅子，把酒摆上桌面，“我想知道那头白色食人妖的情报。” 几个冒险者还没开口，就见他将一枚银币压在手指下，推到酒桌中央。 “谁能告诉我，它就是谁的。” 冒险者们并没有急切，他们相互对视，其中一人看向钟晔，问道：“你想要干什么？杀了那头怪物？” 钟晔拿过来的酒几个冒险者也没碰，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 为了提升等级时能拿到更好的属性，钟晔必须要猎杀各种强大的怪物。 而且当初他会成为《灵魂回响》的内测玩家，也是为了磨砺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如果你听了我们的讲述之后还能坚持的话……”说话的冒险者叹了口气，将前几天的见闻娓娓道来。 ………… 当钟晔回到临时住所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正靠在门框上，脑袋一点一点。 听到脚步声，她急忙起身，小声问好：“先生，你回来了……” 钟晔点头，绕过她推门走入房间，可没想到她竟然跟了进来。 疑惑回头望去，“你跟进来做什么？” “啊？”女人大惊失色，双手一下子攥紧了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裙子，“先生您不是需要……” 钟晔微微一怔，叹息摇头，“不需要，你早点去休息，明天我可能会起得很早。” 言罢，他让女人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这该死的时代。 第15章 准备 莫莉迷迷糊糊醒来，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慌忙坐起。 “马塞洛？” 她的儿子不见了！ 莫莉急忙下床，趿拉着鞋子跑出房间，最终在院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马塞洛站在钟晔身边，跟随钟晔一同晨练。 “注意呼吸节奏，只有掌握呼吸节奏，才能掌握正确的发力。” 像是给马塞洛做演示一样，缓慢的动作骤然加快，拳头绷紧，空气砰然震动，悠长的呼吸却未有变化。 马塞洛看呆了，小脑袋仿佛宕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的体力还能达到这种地步。 “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掌握好节奏，就可以像我刚才给你演示的一样，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钟晔大抵了解自己如今的身体极限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放在以前，他可做不到这么轻松。 依照数据化的计算，他现在的力量是十五点，那么，使用技巧，他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大约十七点力量的攻击。 看到儿子正在与钟晔学习，也不知道为什么，莫莉顿时就放心了，对钟晔感激一笑，转身回屋准备早餐。 钟晔自然有所注意，但没有在意，继续讲解：“这套拳法看似缓慢，实际对身体有很好的锻炼效果，我会在这里待上三天，三天时间应该够你学会学会这些套路了。” 马塞洛用力点头，“我一定能学会！” “呼吸又乱了。” 马塞洛急忙调整。 围墙的影子渐渐缩短，钟晔看了眼天色，缓缓收势，“今天就先到这里。” 尽管已经很累，但马塞洛还是学着钟晔的动作，收起架势。 汗流浃背的男孩抬头望去，看到那个冒险者竟然只是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不由得惊讶和感叹。 “酒馆里的那些冒险者都没有你这么厉害。” 在他小小的世界中，小镇旅店里吹牛打炮的冒险者已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 钟晔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时候，莫莉捧着两碗鱼汤走出来，毕竟除了面包和鱼汤，礁石镇也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不过钟晔并不介意。 用过早餐，钟晔就启程前往铁匠铺。 原本他打算只住一晚就走，可是几个冒险者提供的情报让他决定多留两天，在这期间，打造一些用来对付那头怪物的武器。 铁匠铺门前冷冷清清，钟晔刚走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传出：“只修理，不打造。” 钟晔脚步一顿，“为什么？” 坐在矮凳上的铁匠摇头叹息，“没铁了，想造也造不了啊……” ‘克洛托’被封锁，对礁石镇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这个镇子依托这条道路生存，除了克洛托要塞，礁石镇附近再没有其他村庄和城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钢铁一类的资源只能依靠克洛托要塞。 钟晔想了想，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的话，想要杀死食人妖可能会有些困难。 “……如果我提供铁，你能帮我打造一些东西吗？”钟晔拿出钱袋晃了晃，“钱我会照付，铁也由我提供。” 铁匠一愣，“当然可以，只是你想要造什么？” “六块带着刀刃的均厚铁片，半个巴掌大小。”钟晔用手比划一下，“我可以给你一柄长度有一米二的长剑，能打造出来吗？” “可能正好够……”铁匠眉头蹙起，默默计算了一下，又拿起一块木板比划。 “不过，你造这东西，是想要干什么？”铁匠狐疑抬头，敲了敲木板，“这东西可算不上武器。” 武人微微点头，道：“食人妖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要去把它干掉。” 铁匠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手里木板，吐出一口浊气，“……如果你是要去杀死那头怪物的话，我可以给你打造，只是你要把铁拿来，我这里真没有铁了。” “好。” 钟晔和铁匠约定好下午把铁料，因为铁匠还需要给炉子生火，提前加热。 离开铁匠铺，钟晔又找上镇子的裁缝，和铁匠不同，裁缝对钟晔的到来表现出了无限欢迎，态度无比热情。 除了裁缝之外，他还兼顾着礁石镇的皮毛收购，可是克洛托被封锁，所有收购的皮毛都只能囤积，他现在已经快没钱吃饭了。 钟晔在礁石镇奔波忙碌了大半天，渐渐的，也了解了小镇现况。 礁石镇完全依附克洛托要塞，这一次‘克洛托’被封锁了八天，经济却像是快要崩溃一般，很多人连生活都成了问题。 下东方行省的商人还在不断赶来，上东方行省的商人应该也发现了‘克洛托’发生的状况——老奎托和小奎托前去求援的时候，军队已经从要塞出发了。 只是军队开拔需要准备辎重，往往需要一段不短的准备时间。 商人们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一路上他们消耗了太多物资，比如干粮和马粮，现在的礁石镇也不可能给他们补充食水，如果原路返回，别说是亏损了，死人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越来越多的商人到来，也在不断消耗礁石镇为数不多的食水，人吃马嚼相加起来，每天都是一个大数字。 再这样下去，礁石镇就要崩溃了。 镇民和商人也对此进行过探讨，但每次讨论的结果都不太理想。 商人们希望得到更多的食物，可不管他们出多少钱，镇民们都不愿意向他们出售更多的食水。 镇民们想要联合商人，组建一支猎杀队，去杀死那头白色食人妖，商人们却一再推诿，因为他们内部存在不同声音，无法统一意见。 讨论已经陷入僵持阶段，因为商人们还在期盼克洛托要塞的军队能及时赶来驱走那头食人妖，而镇民们更倾向于集结队伍去将食人妖杀死，否则食人妖可能还会回来，将‘克洛托’再次阻断。 “辛苦你了。” 钟晔把三枚银币放在桌上，让莫莉很是惊讶。 一天一枚银币已经相当昂贵，原本她以为这个与他们相貌特征截然不同的冒险者是想要愉，可没想到他根本就没那个想法。 ——他确实只是想要找个能住下的地方和一天三餐。 莫莉纠结地拧着衣角，视线根本没法从三枚银币上挪开，“这……太多了。” 她不想放弃，可这些钱实在太多了，她没办法昧着良心…… “就当是我一时善心……”钟晔摇了摇头。 莫莉松了口气，把钱放到贴身处。 突然间，她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道：“马塞洛的父亲死了，我也是没办法，才会去做那种事……” 话还没说完，年轻的母亲便抿紧嘴唇，悄悄挺起的腰背又佝偻下去。 钟晔也感觉尴尬，什么都没说，起身回房休息。 从这时候起，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交谈。 钟晔又在礁石镇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从铁匠和裁缝那里拿到了装备，就准备离开这个小镇。 院子里，马塞洛看着钟晔收拾装备，兴奋不已地问道：“老师，我听说了，你是要去杀死那头食人妖吗？” 镇子的那些冒险者都不敢去招惹那头食人妖，他的‘老师’却敢孤身一人前去讨伐，马塞洛与有荣焉，自豪感简直要填满了心脏。 钟晔把六个铁块放入腰带，小半露在外头，方便抽取，又把一柄斧子挂到后腰。 听到男孩的询问，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然后戴上手套，牵马走出小院。 走上街道，许多人都在围观。 ‘一个东土来的冒险者准备挑战食人妖’的消息在三天里已经传遍了这个不大的小镇，因为这个消息，镇民和商人的谈判也陷入了停滞，双方都在等待钟晔行动。 马塞洛跟在钟晔后面，昂头挺胸，就好像即将去挑战食人妖的人是他一样。 镇民和商人沿街站成两排，佣兵和商队护卫混杂其中，他们都想要看看那个传闻中的‘东土人’是个什么模样。 莫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想要去把儿子拉回来，可是又不太敢行动，站在人群里，看着钟晔和马塞洛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来到小镇出口，钟晔摸了一把马塞洛的脑袋，“回去。” 小男孩用力点了下头，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很快又回头，对钟晔挥了挥手，“老师再见！” 钟晔微笑颔首，刚刚扯动缰绳准备离开小镇，脸色突然变幻。 一支标枪，转瞬而至，枪尖近在咫尺！ 嗡—— 钟晔瞳孔骤然放大，凝视着这支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粗糙标枪，时间恍若静止。 第16章 领悟 钟晔上半身猛然后仰，标枪就掠过上空，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入小镇另一侧的海面，激起爆炸。 ——超凡力量？ 一个名词从钟晔脑海中闪过，他将身体掰直，举目朝标枪射来的方向探望。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驮马惊慌嘶鸣，哪怕钟晔攥紧缰绳，也只是把它按在了原地，没法将它安抚下来。 眉头微皱，钟晔当即扯动背囊的活结，让囊袋落下，掉转马头，让它往镇子里跑。 “老师！”马塞洛出声惊叫。 “退回镇子里去！” 钟晔从袋子里掏出三根钢管，目光凝视前方，飞快组装起来。 道路远端出现的那个身影让镇子里的人发出惊呼，然后惊慌失措地逃离镇口，一个年长的镇民在逃开之前还冒着危险跑出来把马塞洛抱了回去。 钢管在钟晔手下组合成一杆长枪，随即他又从袋子里抽出一把弯刀，连刀带鞘系在腰上。 苍白皮肤在阳光下仿佛放射光芒，高大身躯向地面投下一片可怖的阴影，手里握着的一根小树更是震撼人心。 ‘食人妖’是人们对于这种怪物的蔑称，它的学名是‘巨魔’，一种拥有初级智慧，还拥有可怕力量和恢复力的怪物。 寻常的巨魔就已经足够可怕，而这头白色巨魔可能还拥有类人的智慧。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但钟晔凭借接近超凡的感知，也还是看清了那支标枪的模样。 粗糙、原始，完全不像人类造物。 也就是说，可能是这头巨魔自己制造的。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掌心摩挲枪杆，枪尖闪烁着寒光。 缓步向前，慢慢向巨魔靠近。 巨魔突兀一声咆哮，忽地迈开双腿，结实有力的肌肉推动庞然躯体撞开空气，每一次落脚都会引发大地震动，每一步都是敲打在心脏上的鼓槌。 它像是勇猛无畏的战车，在大地上横冲直撞。 在巨魔的前方，钟晔仍旧不急不缓，就像是他教授给马塞洛的一样，气息均匀而悠长，没有丝毫波动。 人体是一个很复杂、麻烦的东西，心跳过快，心脏会弄破自己，呼吸过急，会导致供氧不足，大脑缺氧，四肢也会出现连锁反应。 直到巨魔怒吼挥动小树向他扫来的时候，钟晔才有所动作。 武人屈腿俯身，力量爆发。 往日无形的空气此时在身前形成阻碍，锋锐的枪尖却以更强的力量将其突破。 水汽炸开，云雾飞散，枪芒击穿音障，势如流星般刺向巨魔膝盖。 小树从钟晔上方挥过，裹挟的狂风将他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枪头擦过巨魔膝盖，却只在那上面留下了一道转瞬既可恢复的破口。 没有时间疑虑和沉思，钟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唤出系统面板，使用第一次【技能抽取机会】。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直接抽取，而是选择了‘学习’。 学习方向——超自然能力！ 来赌一把！ 巨魔咆哮，小树荡回，钟晔及时跳开，看着那棵小树砸在地上，大地瞬间开裂，坚韧的树干也随之爆碎。 无数碎片飞溅，他挥舞长枪，将其一一弹开。 这时，巨魔冲了上来，舒张胸膛，张开双臂擒抱。 钟晔脚尖点地，手中长枪顺势向前一送，枪尖瞬间弯折，而他却借势跳出巨魔的擒抱范围。 在东土的时候，在内测的时候，他的游戏角色得到过超自然能力，因为游戏真实度的问题，让他一度混淆了现实与游戏，曾试图在现实当中复刻出游戏里的能力。 虽然复刻没有成功，但他也因此学会了如何更好的使用呼吸来调整身体状态。 那段记忆无比深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不是没有尝试过重新掌握超自然能力，可能是有什么限制，让他一直没有成功。 如果无法通过学习掌握的话，他还有一次【技能抽取机会】，所以，赌一把！ 呼！吸！ 巨魔身上散发的浓烈体臭、飞扬的尘埃，海风、鱼腥，所有味道一同涌入鼻腔。 这一次，钟晔注意到了这些味道之下隐藏着的，更深层次、更真实的东西。 “嗷吼——” 多次攻击未有成效，巨魔再也无法抑制愤怒，猛然跃起，一缕烟尘缀着它的身影，飘扬而上。 巨大的躯体上升到一定高度，速度渐缓，然后—— 坠落！ 空气被压弯，巨魔把双拳高高举起，坠落之时，轰向大地。 土浪瞬间汹涌而起，随着龟裂翻涌蔓延，强大风压扑面而来，若非钟晔下盘稳固，脚步扎实，恐怕会被掀翻在地。 看到钟晔没有倒地，巨魔眼中出现了人性化的疑惑，可钟晔没打算给它思考的时间，双脚蹬地，持枪前突。 刺、扎、挑、扫、压，长枪在钟晔手中舞动，寒星点点，枪芒连闪。 脚下踩着精妙的步伐，进退应矩，一边将攻击施展在巨魔身上，一边躲过一次又一次地袭击。 巨魔心中怒气越来越盛，钟晔的攻击落在它身上就像是钝刀割肉，对它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无比烦心。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它一次都没能打中眼前这个小人儿！ 又一次攻击袭来，这一次瞄准的是它的手肘，巨魔没有再做防御，任由那只破损不堪的枪头将皮肤撕裂，另一只利爪挥动，从那个小人儿脑袋上划过，掏了个空。 但这一次，巨魔提起了结实有力的左腿，抽击！ 在巨魔左腿肌肉鼓动的那一刻，钟晔就有所警惕，他松开了长枪，身体后仰，双腿如弹簧，将自身向后弹出。 身体在空中翻转，手掌拍地，飘然落地，此时力气未尽，使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滑出，长靴在地上划下两道痕迹。 巨魔踢断了长枪，两截枪杆飞旋升空，不知要落向何处。 武人深吸一口气，右手按住腰间弯刀把柄，凝视巨魔，倾听心跳和呼吸。 他的精神、意识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关注着前方那头难以匹敌的强敌，一半在体内随着血液流淌，随着呼吸流转。 呼吸像是鼓槌，规律地敲击在名为‘心脏’的鼓上，波纹荡开，触动四肢百骸。 钟晔胸膛起伏，他的细胞也在呼吸。 渐渐的，他找到了那个规律，那个‘节拍’。 “吼！” 巨魔咆哮，唾沫横飞。 它发起了冲锋，宽大的脚掌践踏大地，转眼来到了钟晔身前。 扬起的手臂，飞溅的汗滴，乃至空气中飘浮的尘埃，一切都似乎清晰可见。 但更为清晰的是，从细胞呼吸中滋长，回荡在身体各处的那股力量。 任何生物体内都拥有这种力量，区别只在于能否灵活运用。 其名为，‘气’！ 【——领悟‘超凡之源：气’】 武人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凝滞，运动气机，悍然拔刀！ 只见一片寒光闪过，弯刀铿然断裂，可巨魔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入骨髓的伤口。 轰！ 拳头砸在地上，手臂上的疼痛和伤口让巨魔陷入了迷茫。 另一边，钟晔兴奋得全身汗毛竖立，他紧咬牙关，才让自己没激动叫出声来。 默默抽出插在腰带上的铁片和短柄锤斧，钟晔笑起来，双手铁器碰撞，引来巨魔的注意力。 看到钟晔，厌恶和愤怒涌上心头，淹没了迷茫。 巨魔勃然大怒，猛然冲撞。 看着宛如战车的巨魔撞来，钟晔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第17章 击败 钟晔没有打开系统面板查看信息，接近超凡的感知能力已经让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左手捏着铁块，右手紧攥短柄锤斧，在巨魔冲到身前，一拳击出的那一刻陡然向左侧窜出。 拳头落空，巨魔甩动右腿，却也堪堪够到了鞋尖。 钟晔落地翻滚起身，肌肉瞬间绷紧，将身体弹射出去。 巨魔利爪向下抓挠，钟晔的身影在利爪前方诡异扭曲，躲闪过去，同时挥动锤斧，在这头怪物的膝盖侧面凿出创口。 凭借强大的身体控制力，武人越过巨魔身侧之后骤然止住前冲之势，后仰翻腾，落在巨魔背上。 巨魔佝偻的腰背瞬间挺起，手臂折返擒拿，捞了个空。 钟晔双腿屈曲，半蹲在地，手指一拧，松开片刻，锤斧在掌中翻转。 巨魔与钟晔同时转身，可它那庞大身躯只转到一半，“当”的一声响起，腘窝剧痛。 “嗷！” 怪物惨叫，粗长手臂轰然砸地，充血的眼球带动头颅四处搜寻那个可憎的身影。 钟晔呼吸稍有急促，从腰带里再次抽出一个铁块，脸部肌肉扯起了嘴角，激动的心情在胸中回荡。 双臂着地，巨魔像是狮虎一般，用四肢在地上奔行。 它的一只腿受了伤，无法奔跑，但好在它懂得别的移动方式。 钟晔迎了上去，在与巨魔碰撞之前高高跃起。 巨魔仿佛早有预测，身体猛然翻转，两只长臂霍然挥动，从两侧拍向空中——钟晔的身体正在空中。 五指弯曲，在空气中划出道道涟漪，扯动了狂风，然后，拍掌！ 巨魔瞪圆眼睛，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人儿以自己手臂为支撑，从双掌上空翻过。 两道愤怒的气流从鼻孔喷出，巨魔嗥叫着挺起上半身，利爪怎么也追不上钟晔的身影。 身体还在半空，钟晔就把铁块抛起，当双脚落地，顺势将锤斧抡了个半圆，敲击铁块。 铁块锋刃划开皮肤，切割肌肉，深深凿入巨魔的膝盖之中！ 灼热的鲜血喷洒出来，同时染红了钟晔和巨魔的视线。 借助翻滚，钟晔躲开巨魔的夺命揽抱，剧烈喘息。 先前那番动作让他消耗了大量体力，以至于呼吸节拍都无法维持，难以运气。 但巨魔已经被他废掉了行动能力，两个铁块嵌入它的膝盖当中——即便以巨魔的生命力，想要绕过两个铁块，或者将两个铁块顶开，让双腿恢复过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人类和怪物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智慧，活用头脑，以弱胜强不成问题，舍弃头脑选择用一膀子力气去硬拼的是蠢货。 片刻后，钟晔提起斧子，向巨魔走去。 也是在这时，巨魔注意到了自己伤口并没有愈合，疼痛和阻涩源源不断从膝盖传来。 它想要伸手去抠挖，可钟晔的身影砰然消失在原地，陡然出现在身侧。 攻守在这瞬间异位！ 巨魔放声怒咆，挥舞利爪，但失去了双腿的它又如何与钟晔比拼敏捷？ 斧影掠过，巨魔左腕霍然敞开，断裂的骨头和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中，无数鲜血喷薄而出。 更令巨魔惊怒的是，这一次钟晔没有再跑开，而是站在原地，持斧反撩，如果不是它及时缩回手臂，只剩一半与腕部相连的左手就会被这一斧子剁下。 恐惧，第一次出现在这头怪物心中。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斧连劈。 第一次退缩之后，巨魔再也没能提起反攻的勇气，惊慌地举臂格挡。 一块又一块的肉被剔下，血肉四溅，染红地面，钟晔沐浴在鲜血之中，面容狰狞。 在这一刻，他比巨魔更像是一头怪物！ 钟晔把一个铁块打入巨魔左肘，紧接着，又有一枚铁块钉入它的右肩。 一脚踩住巨魔的胸膛，钟晔剧烈喘息，扯起了嘴角。 四肢皆断，伤口无法弥合——巨魔那身结实紧绷的肌肉把铁块锁在了伤口之内，哪怕是巨魔自己也很难把铁块拔出。 “吼！”巨魔怒吼，唾沫飞溅。 可这一次，它的怒吼不仅没有显示出强大和恐怖，反倒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可笑味道。 钟晔咧嘴笑着，再次抽出一枚铁块，打入这头怪物的咽喉。 巨魔没有因此而死去，哪怕头颅被斩下，它也可以再生一个脑袋，可伤口被阻滞，强大的生命力只能空耗。 深吸了几口气，让力气回归身体，钟晔把锤斧插回腰带，弯腰把巨魔扛到肩上，往小镇走去。 巨魔的脑袋垂在地上，眼珠还在转动，嘴巴还能张合，可咽喉被切断，无法吼叫出声。 路过囊袋时，顺手提起。 镇外战斗的声响终于消失了，可镇民和商人都聚集在小镇码头周围，相持不下。 商人和佣兵们想要乘船逃跑，但是镇民们不允许，因为渔船只有这么多，不可能带着所有人离开，也不相信把船借给这些外乡人之后，他们还会回来接送。 码头上乱成一团，甚至有人直接跳下水中，沿着海岸游走，反正码头还有那么多人，那头巨魔也不可能追过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泳，所以人们还是需要船只。 马塞洛被妈妈抱在怀里，看着大人们的争吵愈演愈烈，甚至还有抄起武器搏斗的趋势。 孩子的哭喊声只响起了片刻，就被看管他们的大人叱骂，恐慌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那些往日总喜欢吹嘘自己有多么厉害的佣兵和冒险者都在惴惴不安，不时朝镇口的方向探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正在演变成烦闷、愤怒。 只有马塞洛注意到战斗的声音消失了，他担忧地看向镇口方向，扯了扯妈妈的衣角，把这件事告知于她。 莫莉眼睛一瞪，慌忙左右张望，抱着马塞洛挤过人群，与站在镇民们前方的一个壮年男性低声说了几句。 “都别吵了！” 壮年男性把鱼叉往地上一顿，怒瞪向对面，“镇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快让你们的佣兵站在外面保护我们，否则谁也别想走！” 此言一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商人和镇民的目光都转移到佣兵和冒险者身上，当即就有人气急大叫：“看什么看？现在就让我们走，不然别怪我们动刀剑！” 佣兵和冒险者纷纷把武器举起，面色凶狠，向商人和镇民们逼近。 人群拥挤，有人被推搡掉进了水里，局势瞬间更加混乱。 “老师！” 一声惊喜的叫喊突然响起，马塞洛兴奋地挥着手，如果不是被妈妈死死拉住，他可能早就跑过去了。 咚！ 钟晔把巨魔扔到地上，目光扫过那些面色惊愕，像是见了鬼一样的人。 “我需要一辆板车和一匹马。” 佣兵和冒险者们尴尬地收回武器，面面相觑，商人和镇民们也是如此。 他们都没想过这个东土人真的能杀死白色食人妖，还以为他和其他冒险者一样，都是在吹牛。 钟晔听到了水边的动静，眉头一皱，“有人掉水里了，你们不去救人吗？” 听到这话，镇民们才意识到有人掉进了海里，急忙施救。 马塞洛挣脱母亲的怀抱，兴冲冲跑到钟晔身边，准备看一看传闻中的白色食人妖是什么样子，却被他抬手拦住。 “别靠近，它还没死。”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 人们把视线从钟晔身上转移到了地上的巨魔那里。 ——不是‘杀死’，而是‘活捉’？！ “咕咚……” 不知是谁，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第18章 超凡之源 商人的队伍在镇口集结，佣兵们正在保养武器，眼睛时不时瞟向队伍中部，一辆由两匹马拉动的板车停在那里，车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边躺着一只活着的巨魔。 巨魔的伤口结痂了，恢复力向滞留在体内的铁块妥协，没有将其挤出。 钟晔取出了巨魔咽喉的那枚铁块，换个方向嵌入颈椎，切断巨魔大脑与身体的联系，又保证了它的生命。 他打算把这玩意儿拉到君士坦丁堡去，那个城市周围有几个法师的领地，应该会有人对它感兴趣，一头拥有类人智慧的巨魔前所未见，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如果可能的话，钟晔更希望用这头巨魔与维克多法师塔搭上联系，因为他记得有一个欧洲的内测玩家提起过自己在那座法师塔学习。 而且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巨魔会先攻击自己——并不是他认为巨魔攻击其他人是好事，只是他身上还有一个【亲和体质】的特质，按理来说，世界上任何生物对他的好感度都不会太低，更不会在见到他之后，立即产生敌意。 难不成系统显示的信息是错误的？ 商队的人从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就开始忙碌，直到太阳高挂，才把一切需要处理的问题解决。 虽然佣兵和商人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可为了安全，商人们也只能捏着鼻子与佣兵继续合作。 即便钟晔愿意与他们结伴同行，他们也不敢真的把钟晔当作可以呼来喝去的佣兵。 实际上，这么一大支队伍结伴而行，所过之处别说是野兽了，就连一些实力强劲的怪物都得避让。 礁石镇距离‘克洛托’出口约莫有三天的路程，如果是徒步，需要时间更长。 克洛托要塞并不靠海，如果乘坐渔船前往要塞求援，也需要至少三天，和可以携带许多补给的陆路相比，这条路相当于煎熬，当初前往要塞求援的镇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 钟晔坐在板车上，身体随着车轮起伏而摇晃，手边放着装满野外用具和武器的囊袋。 昨天活捉巨魔之后，他把这头满身都是臭味的怪物拖到海边冲洗了一番，又买了一些香料撒到它身上，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坐在巨魔身边。 那颗狰狞的脑袋现在就躺在钟晔身旁，隔着一个背囊，钟晔也能感受到来自巨魔的愤怒视线。 可他不做理会，双腿盘坐，缓缓呼吸着。 【吐纳法：凭借着强大的感知力，你感应到了体内蕴藏着的力量，并且领悟到用呼吸调动这股力量的方法，同时，你也学会如何使用呼吸来强化自身——内、外呼吸相合，是为‘吐纳’】 【气：每个人体内都拥有着这么一股力量，你与他人的区别就在于你能使用并灵活控制这股力量——战斗时，你可以使用‘气’强化身体机能、恢复伤势，平时，你可以消耗‘气’来缓慢强化自身】 【吐纳法】是钟晔领悟‘超凡之源’时得到的技能，这也是系统在同一个事物的描述上与游戏出现差别。 游戏中不存在【吐纳法】，对‘气’的描述也是‘超自然能力’而非‘超凡之源’，呼吸规律完全是钟晔自己摸索出来的。 通过这些东西，钟晔产生了一些猜测，只是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那些猜测是正确的。 但得到了这两个技能之后，钟晔开始认为灵魂残屑不再那么重要。 队伍前方出现骚乱，把钟晔的注意力召唤回来，站起眺望。 ——克洛托要塞的军队来了！ 临时领队走到队伍前方与军队交涉，片刻后，队伍得以继续前进，军队从外侧向队伍中部走来。 一队十二人俱都穿戴轻甲，骑着马，背挂强弩，精悍气息扑面而来。 为首的军官头盔上插有一支羽毛，带队走到板车旁，好奇看了几眼，感慨道：“还真是活的……你怎么做到的？” 钟晔拉起巨魔的脑袋，让军官看到后颈处的铁块，“除了这里，四肢上也有。” “咝！”军官吸了口凉气。 视线不住在钟晔脸上和巨魔后颈来回移动，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被他这么一问，钟晔也愣了一下，张口就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积年累月的锻炼，强大的身体素质，丰富的战斗经验，灵活的头脑，再加上些许的幸运——可是这种话他能说出口吗？ 看着钟晔纠结得皱起眉头，军官嘴巴微张，“……抱歉，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钟晔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人能用这种方法来捕捉巨魔。” 闻言，军官又忍不住看向巨魔，赞同点头，“确实。” 虽然又白跑了一趟，但好歹事情解决了，今后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情忙碌奔波。 午间，由于阳光太过猛烈，队伍不得不停下休息。 军官没有搭理商人们的巴结，走到钟晔身边坐下，取出一份干粮抛给他，“试试这个。” 作为克洛托要塞的军人，没人敢克扣他们的补给，军官携带的干粮显然要比钟晔自己准备的要好上不少。 钟晔把硬得跟石头差不多的面包收起，拿起看起来像是馕一样的干粮咬了一口，“谢谢。” 军官摘下头盔，微微一笑，“我叫埃米尔，你是东土人？” “对。” “为什么来西陆？”埃米尔好奇问道，“我接触过别的东土人，感觉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远离东土，愿意在西陆定居的更是稀少，大多都是在东土待不下去才会来西陆。” 钟晔咀嚼着，沉默片刻，“……为了见识更多的武艺，为了变得更强。” 这个理由虽然是太阳神按在他身上的，却莫名契合他的想法。 当初他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加入了《灵魂回响》的内测？ “哇哦……”埃米尔为之感叹，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他看到了对面的板车，眼前一亮，“对了，那头巨魔你打算怎么处理？它毕竟是活的，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但不可能被带进要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它卖给我，我的弟弟想要去学习魔法，要是有一只巨魔作为礼物，他就有可能被重点培养。” “抱歉，我打算去君士坦丁堡，然后把这头巨魔卖给某个法师——我有些疑问，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尽管被钟晔拒绝，埃米尔也没有感觉尴尬，反而兴致勃勃，“你要去君士坦丁堡？我家就在君士坦丁堡，而且这次任务结束后，我的假期大概也可以批下来了，正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结伴。我家有一支商队刚从下东方行省回来，现在还在要塞休整，我可以让他们花大价钱雇佣你，毕竟你是东土人，肯定不熟悉路线，想要去君士坦丁堡的话，还是需要有一个熟悉路线的向导比较好！” 听到‘熟悉路线’这个短语，钟晔眼角微微抽搐，想起了自己放在背包里的地图。 “提议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埃米尔开心地笑了起来，能雇佣到钟晔的话，一路上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既然他可以对付巨魔，那么除非路遇恶龙或者恶魔，路上都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第19章 马不停蹄 铿！ 叮！ 当！ 埃米尔握剑的双臂高高扬起，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未退却，长剑掠来的微风拂过喉咙，从剑刃上传来的冰凉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停停停！”军官急忙后退，抬手抚摸脖子，金属的冰冷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里。 钟晔把长剑还给一旁目瞪口呆的佣兵，那个佣兵满脸呆滞，看了看手里的剑，又看了看钟晔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那个军官突发奇想，提出要见识钟晔‘真实实力’之后没有两秒，随着一阵刀光剑影，军官仓促格挡，莫名其妙就被击败了。 “相比较怪物，我更擅长对付人类。”钟晔摆了摆手，“如果不择手段，我可以在半小时之内把这里的人都杀了。” 这话听得埃米尔不寒而栗，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钟晔说的是真话，人体是一种既坚韧又脆弱的东西，如果方法得当，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能杀死成年人。 不过很快，埃米尔脸上又堆起笑容，收剑归鞘。 “要塞虽然宵禁，但明天下午之前就能抵达要塞，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钟晔瞥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怎么喜欢酒。” “那你喜欢什么？”埃米尔好奇问道。 钟晔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以前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 现在想来，从小开始，他的生活就很简单纯粹——五岁那年，因为想要变得和其他小朋友不同，脑子一热拜了隔壁二大爷为师，原本第二天就累得不想继续练下去，但硬被父母拽起了床。 在他八岁那年，隔壁二大爷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了他，他却没有因此放弃，兜兜转转，到现在也有十八个年头了。 “我喜欢‘武’。”钟晔认真道。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又有哪种惯性能让他坚持不懈十八年之久？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武术能让他发泄骨子里的暴力，但不管怎样，他已经为之着迷了这么多年。 听到这个单词，埃米尔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脖子，直到现在，他也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能够培养出钟晔这样的‘战斗狂人’，原来东土是这么可怕的地方吗？ 想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遣词造句优雅大方，待人接物温暖和煦的东土人，埃米尔不禁猜想在他们那套古怪的宽袍大袖下面藏着的是不是一身精悍结实的肌肉。 夜渐渐深了，营地中央的篝火渐渐变小，最终维持在了一个适当的程度，让守夜的人能看清营地周围的情况，也不会消耗太多柴火。 许多人忙碌了一整天，已经呼呼大睡，可是，钟晔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忍不住怀念地球的一切。 丹世界与地球有很多相似之处，月亮看起来也相差不多，同样的圆润，同样的皎洁——不知不觉，时间又来到了月中。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现在地球的情况怎么样，爸妈会有多伤心…… 翻了个身，垂下眼帘，轻声叹息。 ………… 宏伟的要塞从地平线上升起，首先是了望塔，然后是城墙。 随着队伍的前行，克洛托要塞也在他们眼中不断放大。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克洛托要塞虽然没有山峦那般巨大，无法从远处就看到轮廓，但道理是一样的。 队伍稍微放缓了一下速度，各个商队的负责人带着仆人游走在马车之间，查看和统计货物，然后聚在一起商谈。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商人们结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由于商路的后半段相同，他们携带的货物种类上也有很大的重叠之处。 尽管他们在礁石镇滞留了几天，让市场出现了空缺，可是他们这次携带的货物太多，这些货物一次性冲入市场，会极大拉低货物价格，这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 同时，他们后面还有其他商人正在赶来，所以他们要及早把货物出手。 听了钟晔的解释，埃米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有长辈是商人吗？” 在地球上，这可是中学生都知道的事情。 钟晔摇头，“不……” 随即，他又沉默下去。 军官有所感觉，从昨晚开始，这个东土人似乎越来越沉默了，看起来是在思考什么。 在这样嘈杂而又沉默的氛围中，克洛托要塞出现在了队伍前方，埃米尔让手下的一个士兵策马前去报信，紧闭的侧门缓缓打开。 钟晔驾驶板车，与商人队伍分流，驻守了望塔的士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动静，探头望去，眼睛慢慢睁大。 这时，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跑了上来，“放，放行！那个冒险者是准备绕过要塞的，不用管他。” 说着，他也凑到台子边上，向下望去，啧啧称奇：“原来巨魔是长这个样子，真丑！” “……我好像见过那家伙。”哨兵皱着眉头，低声咕哝。 “谁？那个冒险者？” 哨兵指向板车上那个浑身苍白的怪物，“大概是七、八天前，那天我值夜班，晚上不是会配发望远镜吗？正好那天晚上月光不错，我就好像在那晚上看见过它，它站在对面山头的林子里。” “啊？”传令兵一惊，“原来几天前有人被派出去搜查是因为这个？” “大概……”哨兵看着躺在板车上的巨魔，突然又感觉看起来不太像了。 钟晔不知道了望塔上发生了什么，正在用自己拙劣的驾车技巧让两匹马拉着板车绕过要塞，幸好马儿还算温顺，不至于让板车走得歪歪扭扭。 距离君士坦丁堡越来越近了，钟晔的心情也跟着发生一些变化。 他察觉到，自己内心似乎出现了些许焦虑和烦躁。 如果一切事情都不同于自己之前的猜想该怎么办？如果这里真的是异世界，而且真的有另一个钟晔，只是因为那个钟晔死于非命，他却正好穿越过来该怎么办？ 虽说距离君士坦丁堡至少还有十天半个月的路程，钟晔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 心中杂绪丛生，钟晔心不在焉地将板车驶到要塞的卫星镇外，在那里搭起了帐篷。 军队不允许商人的队伍停留在要塞中，当军人们从商队手里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之后，商队就不再被允许滞留要塞，要在夜晚来临之前离开要塞。 从要塞离开的商人们自然也看到了钟晔，其中还有些人跑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钟晔一一回绝了他们的好意。 克洛托要塞之中只有军人，但他们也有需求，正好要塞坐落在‘克洛托大道’的一端，总会有商队经过这里，军队就把交易场所放在要塞之外，商队到来的时候，也会在那个集市进行休整，久而久之，集市越来越大。 有的军人在要塞待了一辈子，他们会在这附近结婚生子，要塞附近没有什么比那个集市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到了现在，集市发展成了卫星镇，有所顾虑的军队会把商队放入要塞，集中在一个地区，在监视和防备下进行交易，一来更加方便，二来也更容易弄清商人之中是否混有间谍——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今要塞不少军人都是出身于卫星镇。 临近晚上的时候，有人从镇子里跑了出来，他是埃米尔家商队的仆人，跑来是为了告知钟晔，他们的队伍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佣金在出发之前面谈。 “好。”钟晔点头答应。 即便心中充满了焦虑和烦躁，他也不会恇怯不前。 如果不去面对，问题永远存在。 第20章 旅程中（上） 马丁商队与钟晔在启程前谈妥了，佣金为三枚金币，虽然稍微有些昂贵，但带着一只巨魔很明显能让他们这一路省下不少麻烦。 埃米尔也是在队伍启程前才从要塞赶来，他换上了一套皮甲和锁子甲，之前穿的那套附魔轻甲是军队财产，不属于他，这一次他是请假回家探亲的，自然不可以穿戴。 埃米尔对于商队没有指挥权，他只是马丁家的长子，并不参与商队事务。 “从克洛托要塞到君士坦丁堡大概需要十五天，如果慢一点的话，可能十七、八天也就到了。”虽然并不参与商队事务，可埃米尔也曾参与过多次商队的行动，对这条商路如数家珍，“这只是商队平时的路线，有你在的话，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另一条路线，这条路耗时更短，只是路上可能会有些危险。” “危险？”钟晔看了过去。 他记得猎魔人的那张地图上，附近没有什么崇山峻岭，看来这个‘危险’指的并不是地理环境。 “强盗、怪物，还有山民。”埃米尔摇头叹息，“山民还不只有人类，有些是因为战乱流亡到那里的异种族，如果不是他们，那片区域的山民可能还没那么难对付。 “在那段路上，山民才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强盗还需要销赃，可对于山民来说，只要是个东西他们就用得上，所以他们什么都抢——好在选择强盗生活的山民数量不多，大多数山民都愿意用交易的方式来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是他们有很多风俗习惯，外人一不小心就会冒犯他们，只有当地出身的商人才会通过那条路来往君士坦丁堡和克洛托要塞。” 钟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现在打算走这条路线？” “当然！”埃米尔眉飞色舞，“昨天回到要塞，我把你的信息告诉了贝克叔叔，贝克叔叔当时就更改了路线，我们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尝试打通这条商路——这条路最短只需要十二天就能到达君士坦丁堡，一来一回，这就节省了六天时间。” 对于商人来说，时间约等于金钱，在地球表现为信息差，在丹世界更直观——商队的行路速度。 这条商路对于商人们来说不算秘密，甚至在几百年前，伊特鲁尔王国还占据了小半个西陆的年代，这条商路才是商人们通行往来的主要道路。 可是随着国力衰弱，战乱频发，伊特鲁尔不仅丢失了许多国土，剩余疆域中也有很多地方变得荒乱。 多年过去，伊特鲁尔已经恢复了元气，可是有些丢失的东西，一直都没能拿回来。 钟晔不知道这些，他关心的是能用多长时间抵达君士坦丁堡。 越是烦躁，越是焦虑，他就越是想要尽快得到答案。 ——还有十二天！ ………… 哗啦啦！ 积郁已久的天空终于将雨水倾倒下来，尽管货物都盖上了油布，但滂沱的大雨让大地变得泥泞，严重拖慢了队伍行程。 板车也撑起了雨篷，这个篷罩是钟晔请求商队里的人帮忙做的，主要是因为阳光太酷烈。 之前在克洛托大道的时候林荫颇多，没有什么感觉，走上这条商路之后才感觉到阳光的炙热。 水滴沿着油布褶皱滴下，雨水连成丝线，将远处山峦变得模糊。 钟晔皱眉看着外面那层厚厚的雨幕，在轰鸣的雨声里，他听到两匹挽马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不能再走了！”呼喊从队伍前方传来。 商队停下了脚步，护卫和仆人抱着器材跑出车篷，在雨中搭起临时营地，佣兵们也在管事的催促下前去帮忙。 管事没有胆子来指使钟晔做这种事，但看到人们都行动起来之后，他也离开板车，帮忙把罩棚搭建起来。 车队都进入了罩棚下，仆人们又急忙拿出长巾擦去挽马身上的雨水，帮它们搓热身体，以防感冒。 对于商队来说，马既是工具，也是伙伴，可以遣用，同时也要爱护。 棚子外大雨连绵，护卫和仆从正在用几根较长的木头打造顶梁柱，罩棚现在只依靠边沿的支柱撑起，如果不及时处理，罩棚中心位置会不断积蓄雨水，最终让罩棚垮塌。 商队主管，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中年人正在训斥商队雇佣的法师学徒，正是因为这个学徒说这场雨不会太大，队伍才没有停下避雨顺便休整。 法师学徒也是一脸委屈，但还是低眉顺目，听从训斥。 罩棚中心位置被撑起，积蓄已久的雨水像是瀑布一样，哗的一下冲刷下来，把许多刚刚安静下来的马儿吓了一跳，仆从们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急忙安抚受惊的挽马。 钟晔坐在湿漉漉的车板上，他已经帮两匹瑟瑟发抖的马搓热了身子，现在终于能闲下来把自己衣服上的水拧掉。 回头看了一眼巨魔，发现它的胸膛还在起伏，便不再理会。 转头望着棚子外连绵不息的雨幕，怔怔出神。 队伍被这场大雨拖慢了行程，可能要延迟一天才能到达君士坦丁堡。 那么，现在距离抵达君士坦丁堡，应该还有十一天。 ………… “有人过来了。” 钟晔突然开口，右耳微颤，“右边。” 埃米尔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急忙站起叫喊：“右边有动静！注意队伍右侧！” 刚喊完，他就跳下板车，追上了前方还在行进的马车，“快停下！注意防守，注意防守！” 商队行走在两山夹道之间，队形拉得很长，如果遭遇袭击，很容易就会出现伤亡。 如果来的是敌人，那么他们断然不会袭击队伍中部，那样只会腹背受敌，同时遭到前后两个部分的攻击，更有可能袭击队伍头部或尾部。 右侧山林里的人很明显也听到了埃米尔的叫喊，登时加快了脚步。 商队则正好相反，穿戴齐整的护卫率先持盾来到队伍右侧，佣兵们随后走出，钟晔也勒止板车，拿出埃米尔借给他的弓箭。 他所擅长的不止近身格斗，弓箭他也学过，只是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精通。 弯弓搭箭，放缓呼吸—— 咄！ 持刀握剑的山民刚刚跑出丛林，一道飞影陡然掠过眼前，插入身旁的树木。 为首的山民身体僵住，扭头看去，发现那支箭矢还在颤抖，箭头尽数没入树干。 又看了一眼山坡下严阵以待的商队，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招呼手下退去。 刚才那一箭只是警告，如果他执迷不悟的话，一定会被射杀。 钟晔放下弓箭，坐了回去。 护卫和佣兵们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会爆发战斗，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度过了一场危机。 躲在车厢里，手握火枪的商队主管也是精神一振，三枚金币雇到钟晔，值了！ 危机解除，只有挽马们受到了一点惊吓，稍加安抚，队伍继续出发。 收起武器，埃米尔跑到钟晔身边，兴奋问道：“刚才你是怎么知道有人来的？” 钟晔指了下耳朵，“听到的。” “天生的？”埃米尔又问。 却见钟晔摇头，道：“从小训练出来的。” 埃米尔“哦”了一声，接着，又兴冲冲询问自己是否也能训练到他这种程度，钟晔心不在焉地回答。 武人盘坐着，表面一如往常，体内却已如同熔炉一样，燃烧着从食物和呼吸中获取的能量，缓慢而又明确的滋养身躯。 肌肉、筋膜、脏器、骨骼、神经，乃至灵魂。 灵魂与体魄一同得到锻造，从他得到领悟‘超凡之源’的那天起，他的食量就在一点一滴，逐渐增长。 力量、敏捷、感知、精神、控制力，似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强大。 距离君士坦丁堡，还有八天的路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延缓行程的话。 第21章 旅程中（下） “前面就是冷杉镇。”埃米尔扬鞭一指，“往来的商队都会在那个镇子与山民交易，过了那里，我们就还剩五天的路程了。” 这几天他发现钟晔好像很关心什么时候能到君士坦丁堡，尽管嘴上没说，可行为举止中若有若无表现出了这一点。 商队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今晚大概率会在冷杉镇度过一晚，顺便补充一下给养。 “放心，不会耽误行程的。” 埃米尔想起了之前说的话，解释道：“贝克叔叔今晚就会和山民的代表谈判，如果谈妥了的话，山民代表会帮我们和其他商队联系，但不管能不能谈成，明天我们都会启程。” 商队还携带着货物，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而且埃米尔的假期也不长，三个月而已，来回就需要一个月。 钟晔微微颔首，只要不会拖慢行程就行。 冷杉镇不属于任何一个贵族，虽然伊特鲁尔王国依旧拥有这片土地法理上的统治权，这个城镇实际统治权却是在山民手里。 这里原先存在过另外一个城镇，但受到战乱波及，原本的城镇衰败了，后来山民来到这里，重新建立起了一个城镇，他们将之命名为‘冷杉’。 山民虽然占据了这片土地，却愿意与外界沟通接触，除了实际掌控权在山民手里之外，一切都与曾经没有什么区别——山民甚至愿意听从国王的命令，作为雇佣兵加入他的军队。 这也是为什么山民能够占据这片‘要地’这么多年的原因。 商队没有进入城镇，因为他们的车队里还有一头活着的巨魔，进入城镇的话可能会引起骚乱。 安排好商队事务之后，主管就带着几个仆人前往谈判，佣兵和护卫则轮班，轮流前往城镇消费。 钟晔一如既往，进食、锻炼、保养武器，即便如此，他的心情也难以平静下来。 食指轻弹剑锋，在粗糙的剑身上看到了皓月倒影。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苦修士。” 钟晔抬眼望去，看到酡红在埃米尔的脸上晕开，带着一身酒味坐到他的身边。 “自律，忌酒，沉默少言，除了食量大一点也没有明确的信仰之外，这不就是个苦修士吗？” “所以？”钟晔把长剑推回剑鞘，长呼出一口浊气。 “没什么没什么！”埃米尔打了个哈哈，打了个酒嗝，随即脸色一正，“我在酒馆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传言——这附近也有一头白色食人妖。” 钟晔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板车的方向。 这时，埃米尔话锋一转，“不过只是传言，没有人真的见过，也可能是什么长得比较白的东西，如果真有食人妖的话，也不可能只死几个人了。” “死人了？”钟晔问道。 “也不算……”埃米尔又打了个酒嗝，眼睛眯起，“就是有几个人失踪了，有山民，也有商人、佣兵，不过这些人的‘失踪’都算不得数，并不是所有山民一生都会居住在冷杉镇，他们有时候还会住回山林里，商人和佣兵就更好解释了，他们可能只是离开了，不知怎么被传成失踪，然后消息就传开了。” 在地球，很多神怪志异就是这么来的。 钟晔文化课的成绩不算好，但他的高中语文老师在教学的时候很喜欢说一些课外话题，以至于他知道很多杂学知识。 听了埃米尔的分析，钟晔颔首表示赞同。 “……回来啦！回来啦！” 冷杉镇忽然爆发出震天欢呼，击碎了夜色的寂静。 商队的人们都被欢呼声吸引，望向小镇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埃米尔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站起眺望。 可是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样什么都看不到，坐了回去。 片刻后，他又晃晃悠悠站起，“不行，醉了，我先去睡了。” 在埃米尔跑去休息之后没多久，前去镇子玩乐的护卫和佣兵也回来了，与留守的同伴说起见闻。 原来刚才镇子里之所以会爆发欢呼是因为镇子的猎人成功狩猎了传闻中的‘白色食人妖’——一头皮毛皆白的孤狼。 而且成功狩猎那头白狼的猎人还是传闻里失踪的那个山民！ 猎人在白狼的巢穴之中找到了一个商人的随身物件，而这个物件的主人，正是传闻里那个失踪的商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真正遇难的只有一个商人，传闻中‘失踪’的其余人都只是离开了冷杉镇而已。 镇子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在欢闹的声音渐渐消退之后，商队主管也带着仆人返回了营地。 他脸上有疲惫，但更多的是笑意。 夜晚很快就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醒来，为继续出发做准备。 匆忙应付了一顿早餐，仆从们将挽马和货车连接，启程了。 ………… 五天时间匆匆过去，商队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带着满身疲惫登上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渡船。 黑海海峡东岸虽然出现了聚落，但严格来讲，这里并不属于君士坦丁堡，只是出于货运和安全需求，人们自发性的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集散地。 无名集散地与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闻名七海的伊特鲁尔海军并不认为他们能对君士坦丁堡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没有理会。 沉重的货物压实船舱，再加上海面风平浪静，渡船只有些许摇晃，舒适的感觉让不少人步入了梦乡。 佣兵们怀抱武器席地而坐，靠着船舷歪头打起了呼噜。 商队的人正在开箱清点货物，为损耗糟心不已，又对保存下来了的多数货物感到庆幸。 会计已经开始计算这一路走来的消耗，然后惊喜地发现，这一次他们不需要支付抚恤金，只用支付雇佣费就可以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和钟晔谈过抚恤费的事情。 “君士坦丁堡……”埃米尔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清新空气，时隔两年，他又回来了。 海峡对岸，如林耸立的建筑群渐渐出现在钟晔眼中，他望着那个城市，突然说道：“能告诉我，君士坦丁堡周围的法师领地都在什么方向吗？” 这是他十几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埃米尔颇为诧异。 不过惊讶归惊讶，回想片刻，埃米尔一边手指，一边说道：“卡列博法师塔在君士坦丁堡的西南方向，达连法师塔也在那个方向，只是更远，维克多法师塔距离达连法师塔不远，从达连男爵的法师塔向北方望去就能看到，丽芙女男爵的法师塔则是建在水上，就在金角湾中。” 说到这里，埃米尔话锋一转，“话说你真的不考虑把那头巨魔卖给我吗？我愿意出大价钱。” 看着埃米尔诚恳真挚的眼神，钟晔摇了摇头。 “我感谢你给我提供的帮助，但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用到那头巨魔。” 钟晔态度坚决，埃米尔只能喟然长叹。 算了，反正那头巨魔也不是必要的。 虽然不知道钟晔想要做什么，但看他这么期待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样子，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当渡船抵达君士坦丁堡的港口，巨魔的出现又引起了一片慌乱，甚至招来了海港卫队。 商队主管出面帮忙交涉，马丁家多少也算个贵族，何况巨魔还被禁锢了行动能力，除了吃喝拉撒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忙活了大半天，钟晔总算得到许可，只是需要几个军人作为陪同——这可是一头活着的巨魔，军官说什么也不可能让钟晔独自带着它穿行君士坦丁堡。 巨魔出现港口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半个城市，很快就衍生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 许多人聚集在港口和街道上，就是为了看传闻中的活巨魔和将巨魔活捉的冒险者一眼。 这使得钟晔他们举步维艰，后来还是城卫队前来支援，钟晔才能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城市。 在城门下对城卫兵们道了声谢，钟晔挥动马鞭，让板车慢慢动了起来。 巍峨的城墙逐渐远离，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和车马也不断稀少，像是河道分流一般，板车驶上了维克多男爵领的坑洼道路。 夜幕之下，一切都陷入黑暗。 唯有钟晔的一双眼睛——明亮异常。 第22章 回响征 朝阳自地平线冉冉升起，在黎明时刻，钟晔吃掉了自己身上携带的最后一份干粮。 轻轻拍打马背，将挽马从沉睡中唤醒，等到两匹马也吃完早餐，他就把绳子挂到了它们身上。 不远处，一座漆黑肃穆的城堡耸立在山坡顶端，像是一位巨人。 农舍以辐射状，沿坡陁分布，星星点点散落在大地上，拱卫着城堡。 村落周围没有围栏，但他们也不需要害怕野兽的侵袭，因为他们的领主是一位强大的法师。 伊特鲁尔的法师领主在整个西陆也是绝无仅有的——实力强大，且愿意腾出一部分精力为王国做贡献的法师可以向国王或公爵索求封赏，然后可以获得一个爵位和与之相匹配的领地。 领地与爵位不可世袭，同时作为领主，法师也有义务保护治下领民。 但与之相对，法师领地不需要上税，或者说，法师领主为王国解决的困难就是他们所需要上缴的‘税金’。 强者的寿命大多漫长，而法师更是其中之最，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展领地，等领地发展成型之后，就能从领地中得到大量税金，用来支撑他们的法术实验。 而且法师领地虽然不能世袭，法师离世之后会重新收归国有，但法师可以把遗产交给学生或后代，让他们重新申请一份法师领地。 王国可以借此得到许多产业成熟的领地，而法师也有了进行法术实验的资金，皆大欢喜。 这种制度在伊特鲁尔王国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其他国家根本玩不转。 哪怕伊特鲁尔王国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衰落，也能依靠这个制度重新站起。 法师领地与寻常贵族领地很容易分辨，人们通常以法师的名字称呼他们的领地，表示他们的领地只属于他们自己。 钟晔驾驶板车，驶入维克多法师的领地，天色尚早，可路上已经有农人活动。 待到他进入村落内部之后，就看到一队村民集合起来，走上一辆驴车。 如果不出意外，驴车应该会将他们拉往工厂，开始新一天的生产。 板车继续走，缓缓向城堡靠近。 往来的村民虽然好奇，但都没有过多反应。 他们有一个强大的法师领主，领主手下还有许多实力强大的追随者，不需要担心。 村里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城堡，当钟晔来到城堡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着。 他沉默一下，走下马车，勒紧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 气息在肺部流转，陡然上升，振动声带。 “有人吗？！！！” 宛如怒狮狂吼，巨大的声音甚至把两匹挽马吓到，钟晔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们拉住。 很快，侧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长袍的少年探头望了出来。 看到城堡门前站着一个冒险者打扮的人，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少年遥遥喊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钟晔瞥向侧门，“我是钟晔，来这里是为了向维克多法师询问一些事情，为此，我带来了一头活着的巨魔。” “活巨魔？！” 少年惊叫一声，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捂住嘴巴。 “你，你等一下！” 少年丢下这么一句话，砰一声关上侧门，但门后传来的急切脚步声愈发渺远。 钟晔站在门前静静等待，大概十几分钟后，正门被缓缓拉开，先前的那个少年和同伴一起，跟在一个相貌严肃的老年人身后从城堡走出。 少年低着脑袋，神情低落，他还没有亲眼确认那个冒险者带来的是不是活巨魔就跑去报告给老师了，被训斥了一顿。 老人就是这个领地的领主维克多，他站在城门下注视了钟晔好一会儿，才又迈开脚步走过去，身后的学徒和追随者急忙跟上。 “你叫做‘钟晔’？”维克多眉头微皱，“东土人？” 他很疑惑，一个不认识的东土人带着一头活着的巨魔来到他这里，是为了询问一些事情？ 法师暗中设置好了触发术，一旦对面的那个东土人发动攻击，哪怕他自己反应不过来，法术也会自动反击。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钟晔并没有动手，而是让开身子，让他看到板车上的事物——一头皮肤苍白的巨魔！ “白色巨魔？” 维克多眉头深锁，他可不记得世界上有哪种巨魔皮肤是白色的。 巨魔基因顽固，不容易发生变异，最新的考究已经确认巨魔与人类、精灵是同一时期诞生的物种，可如今人类和精灵都发展出了繁荣璀璨的文明，巨魔却仍旧像野兽一样，它们的智慧连猴子都不如。 这是一头变异的巨魔，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而且，还是活的。 ——维克多看到了巨魔正在起伏的胸膛，听到了巨魔的呼吸和心跳。 “……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法师。” 沉吟片刻，维克多缓缓道：“作为一个战士，你竟然能抓到一头活着的巨魔，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这头巨魔的价值，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头巨魔对我来说价值非凡——现在我再问一遍，你是否还要坚持之前的条件？” “您的公正令人赞叹。”钟晔称赞了维克多法师一句，面色变得严肃认真，“但我坚持，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了解！” 维克多嘴巴微张，愣了一下，他还真没见过如此顽固的人。 自己已经点明了那头巨魔的价值，这个东土人居然还是只想得到几个疑问的答案…… 捋着短须，老法师吸了一口气，“好，你想要问什么？” 钟晔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周围，“在这里？身为主人，难道您不应该邀请我进去做客吗？” 维克多险些把胡子拔下来，他瞪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东土人。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可是他的法师塔，在一个完整且专属的法师塔内，法师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低阶法师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法师塔。 “……如果你执意如此。” 维克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仆人去把马车拉进城堡，领着钟晔走了进去。 进入城堡后，老法师首先让学徒和追随者散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带着钟晔去往会客室。 老法师才推开会客室的门，钟晔就看到架子上的茶罐自动飞出，旋开盖子，将茶叶倒入茶壶，茶壶扭着硕大的身体跑向炉灶，橱柜门忽然打开，托盘带着两个杯子飞到茶几旁，茶杯跳上茶几，又分别跑到茶几两边。 维克多领着钟晔落座，滚滚蒸汽就从茶壶壶嘴和气孔喷出，茶壶飞起，把滚烫的茶水注入茶杯，红茶在杯中转了几转。 “请。” 老法师笑着拿起茶杯，在邀请钟晔饮茶的时候，率先抿了一口做示范。 钟晔怀着几分好奇尝试了一下，惊讶发现，茶水温度正好。 “不知钟晔先生，你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 维克多虽然是一位领主，但他并不像世俗贵族那样喜欢弯弯绕绕，比起领主和贵族，他更喜欢自己法师的身份。 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东土人好歹也是出了‘大价钱’，他自然要表现出相应的尊重。 闻言，钟晔放下茶杯，默默在脑内整理思绪和言语。 看着钟晔沉静认真的表情，维克多静静等待。 “不知维克多法师……你对‘另一个世界’怎么看？”钟晔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眸，“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几年之久，在那个梦里，有一个逻辑自洽、完整的世界，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真的一样。我想请问，您认为这世上是否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你所提出的问题并非我专修的学派。”维克多摇了摇头，首先点明了这一点。 然后，他却话锋一转：“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其他世界’是存在的，不仅存在，近些年我们还观测到我们的世界正在和另外的一个世界接近。而两个世界的靠近，自然会产生一些影响，譬如你做的那个梦，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学名：回响征。 “‘回响征’，顾名思义，两个世界靠近引发了许多涟漪，这些涟漪之中蕴含着许多信息，有本世界的，也有异世界的，涟漪可以被灵魂接收，表现在突然获得的知识，还有你的那个梦境。 “不过你可以放心，你这并不是疾病，只是一种病征，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困扰，但实际上并不会给予你任何伤害。” 说着，维克多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说起这个，最近几天正好是观星的窗口期，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在这里住下，今晚我可以让你看看那个正在与我们靠近的世界。” 钟晔沉默，他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乱跳。 “……好！” 第23章 开服 过去的一个多月，钟晔一直在奔波劳累，很少得到真正的休息。 哪怕钟晔现在的身体恢复能力远超以往，可是疲惫积累下来，也几乎将他的身体压垮。 放松下来之后，钟晔倒头就睡，直到夕阳西下之时，才从昏睡中醒来。 不过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显然是没有睡够。 顶着晕眩，钟晔推门走出客房，似乎在门外守候已久的仆人引领他前往餐厅。 餐厅中，他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享用晚餐，紧接着，眼前就出现了幻觉，耳边也有迷幻的声音响起…… 钟晔眉头一拧，呈现在脑海中的幻境砰然破碎，长桌旁端坐的学徒和追随者映入眼帘。 维克多抬起头，对钟晔笑了笑，“请坐。” 也是在今天下午，他才从处置巨魔的学徒那里得知钟晔活捉那头白色巨魔的方法，那种方法对战士来说很困难，就连他的几个已经掌握了超凡之力的追随者都直言做不到，钟晔却做到了——这个东土人看起来甚至还没有突破自己的超凡壁垒。 而且那种方法对战士来说困难，对法师来说难度却降低了许多，他们完全可以摒弃外物，直接切断巨魔体内的神经传输。 作为专精生命学派的法师，得到了一个新术式的创意，维克多心情不错。 其他人也向钟晔投去了视线，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敬佩和不可思议。 钟晔刚刚落座，耳边貌似又出现了幻听，但他没有理会。 晚餐很丰盛，肉食充足，还有各种瓜果蔬菜，钟晔饿了一天，也没有客气。 他的食量几乎与维克多的几个超凡追随者相当，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虽然钟晔食量很大，吃了很多食物，但他的餐桌礼仪表现得很完美，让人挑不出差错，甚至能让与他同桌进食的人注意到自己的错误，进而改正。 如此一来，老法师对钟晔更加欣赏了，哪怕他不是一个法师。 城堡并非每天都会聚餐，大多数时候，都是厨子在厨房烹饪，通过活化餐车把食物送到每个人手上，今天只是老法师心血来潮。 用过晚餐，城堡已经亮起了灯，一盏盏水晶挂在墙壁、天花板上，散发着微微光芒，并不耀眼，又正好够亮堂。 老法师心情不错，在带钟晔前往观星台的时候还指着那些灯盏解说：“多年以前，如果我们想要制造这样的灯盏，还需要货真价实的水晶，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合成出合格的聚能晶体，使灯光不再像曾经那样昂贵。” 钟晔视线从一盏盏水晶灯上掠过，突然发问：“那么，你们有把‘灯光’普及到民间的想法吗？” 闻言，维克多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反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钟晔不假思索地回答：“在东土，我们有一种崇高的理念，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有几种解法，其中一种就是心怀天下，在自身享受的时候，要思考如何让天下人也能拥有同样的生活质量，最终达到人人为公，天下大同的层次。” 老法师没有停下脚步，一面走一面思索。 “……无法理解。” 最终，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我很难想象这种事情，哪怕是最纯粹的圣武士都不会思考这种事情，他们只会斩除世上的邪恶——毕竟世俗的归世俗，神灵的归神灵，而世俗当中，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 停顿一下，又继续道：“如果平民也能过上和我们一样的生活，那我们还做什么贵族呢？” 钟晔摇了摇头，“时代总是向前发展的，千百年前，贵族享受的美食恐怕还比不上现在市民阶级的食物，他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也不会比现在更加充实。到了那个时候，世界可能已经拥有了相对无穷的能源，任何资源都是唾手可得，能得到无穷的享受，又何必在意贵族的身份？” 即便他这么说，维克多也还是无法理解。 看到他这般态度，钟晔没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无法理解，但我对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持有尊敬。”老法师为这个话题做下结语，“当他们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与世界为敌，立场却非邪恶，而是正义到了一种我难以理解的程度——他们是在与世间的诸多邪恶为敌。” 在交谈中，老法师带着钟晔来到了城堡最高的建筑门外，但他没有推开门，举起手，两道微风便将他们两个托起，飞往塔顶。 这座高塔的顶层就是观星台，悬停在空中，维克多挥手拨开了高塔顶端。 只见塔顶向两侧滑开，将一个平台显露出来。 平台上物件稀少，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桌上铺着一面布帛，老法师带着钟晔飘下，落在桌前。 干瘦的食指轻点布帛中心位置，道道涟漪随之荡开，星空的影像缓缓投射在空气当中。 钟晔屏住了呼吸，紧张在这一刻挤掉晕眩，充斥脑海。 “这就是我们世界的星空，每一个星辰就代表着一个世界，可是每个星辰都无比遥远，不存在与我们世界交汇的可能——原本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老法师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缥缈悠远，让钟晔仿佛置身星空：“直到二十九年前，那是第一次有明确记录的‘世界接近事件’，或许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但是我们第一次观测到这个事件。” 他的手指拖动星图，一颗与众不同的明亮星辰随之从边缘走出，落入钟晔眼中。 “二十六年前，观测到这个事件的法师选择把事件公开，从那时候起，这个事件才正式进入我们法师的眼中，紧接着，‘回响征’的出现进一步验证了我们的猜想——两个世界真的在逐渐靠近，可能再过一些年，我们世界就会与那个异世界产生交汇。 “有一点比较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世界与我们世界存在许多相似之处，我们或许能交流、沟通。” 说到这里，老法师忽然笑了起来，“你也许知道，那个世界的人将他们的世界称之为，‘地球’。” “……是的，我知道。”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 维克多挥手熄灭星图，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粉末，洒在自己和钟晔身上。 “放松精神，不要抗拒。” 老法师念诵起了咒语，随着他的念诵，钟晔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上天空一样。 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钟晔看到身旁的银色粉末缓慢飘起，便抬头望去。 咒语到此结束，银色的光芒霍然绽放。 两道银光冲天而起，像是两颗流星坠向天际。 钟晔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天空吸引，以极快的速度远离大地，可又感觉不到任何重力的挽留，大地母亲安然地看着游子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萦绕周身的银光慢慢黯淡，钟晔恰时回神，抬眼就看到了漫天星辰，无边的星光笼罩自身。 ——但那只是他的错觉！ 与辽远渺小的星辰光辉相比，更为浓重的黑暗才是‘宇宙’的底色。 “看到了吗？那颗星辰。” 老法师抬起手，指向远方。 除了太阳、月球和他们身后的大地之外，无边渺茫的宇宙之中还有第四个远比其他‘星辰’都更要璀璨夺目的光辉。 钟晔沉默不言，双眼注视着那颗星辰，如果不出意外，那是他的故乡。 钟晔没有说话，老法师也不做他想，只是以为他在回味梦里的景象，毕竟那也是陪伴了他十几年之久的‘梦境’，可能比许多人的一生都要长——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并非永远对等的。 老法师拿出纸和笔，在这个无重力之地缓缓书写，一边观测，一边计算，然后把观测结果记录下来。 忽然间，那颗璀璨的星辰‘呼吸’了，光芒骤缩，骤涨。 老法师停下了笔记，与钟晔一同陷入呆滞。 “……那是什么？”良久，他震惊自问。 两个世界靠近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活动，不可能突然加速或减速，那是不自然的。 既然如此，他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一种全新的现象——足以推翻以往理论的现象？！ 钟晔也陷入了震惊，可他的震惊和老法师的震惊截然不同。 【——正在接入服务器，请勿关闭游戏】 【——成功接入服务器，正在更新游戏信息】 【——游戏信息更新完毕，欢迎玩家来到《灵魂回响》的游戏世界】 这一刻，钟晔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麻。 面板信息随着目光下滑，紧接着，一个崭新的信息映入眼帘—— 【第一章·回响征】！ 第24章 再启程 维克多和钟晔的灵魂回归了躯体，人类难以在宇宙中生存，那里没有他们生存所需的氧气等物质，即便是法师，也只有少数改造过自身的法师才能用身躯遨游宇宙。 老法师邀请钟晔先在城堡住下，把他带下高塔之后，就急匆匆离开。 钟晔是在城堡佣人的带领下走回了房间，直到躺回床上，他的脑袋也还是一团浆糊。 刚才出现在脑子里的那些信息是怎么回事？游戏开服了？ 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里的点点滴滴，钟晔感觉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 每一缕拂过脸颊的微风、每一个接触过的人、每一次引发的欢呼和恐惧，击打的手感、血肉的触感，还有如今正在自己体内流转的气息，这些东西没有半点虚假。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游戏。 既然丹世界会出现‘回响征’这样的病征，那么没理由地球没有。 或许地球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存在，才会设计出《灵魂回响》……但如果是这样，那‘神灵’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经过一番恶意的猜测之后，钟晔突然想起丹世界是存在‘神灵’的，他曾体验过一部分神灵的力量，知道祂们有多强大。 而且地球真的有能力制造出《灵魂回响》吗？ 钟晔慢慢冷静下来，他敏锐察觉到了许多问题。 二十一世纪末，地球科技迎来了又一次发展的热潮，在往后的二十多年里，原本已经放缓了发展速度的科技树快速生长，不只是向上发展，还有平行发展。 到了二十二世纪初，也就是自己穿越到丹世界之前，在华夏的提议和领导下，地球已经开始建造戴森环。 而以地球科技的发展速度，本应该没那么快。 钟晔依稀记得网络上人们对这件事吵翻了天，这可是理论上的无限能源。 地球与丹世界之间的联系绝非只有现在看到的这些，应该还存在更深层次的联系。 ——所以太阳神才会帮他伪造身份！ 钟晔恍然大悟，如果是这么想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不过还有一点疑惑，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片刻，钟晔选择放弃思考。 如今情况已经明朗，他也有了回家的希望，不用费心思考那么多有的没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或许可以去询问那些神灵，从祂们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现在，睡觉。 钟晔眼睛一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个多月了，终于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 “维克多法师似乎还在做法术实验……” 钟晔笑着对一个法师学徒说道：“帮我给他带句话，很感谢他给我提供的帮助。” 法师学徒看他这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事情已经做完了，自然要离去。”说着，钟晔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那两匹马还在吗？” “当然，就在马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叫人帮你牵出来。” 钟晔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就行。” 迟疑了一下，法师学徒给钟晔指明方向。 钟晔微笑说了句感谢，提起沉重的背包走向马棚。 在马棚，他找到了自己从瑞思达带出来的那匹挽马，这几天休息和伙食都不错，精气神看起来比前两天抵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好了许多。 亲手为挽马套上了缰绳、鞍座等马具，钟晔拍了拍挽马粗壮的脖子，牵着它走出马棚。 来到城堡门后，今天值守的依旧是那个少年，他坐在门卫室里，身前桌子上摆着几本书，他正借着透过窗户的阳光阅读其中一本。 钟晔敲了敲门，少年迷茫抬头，“怎么了？” 转眼他就看到了钟晔手里牵着的缰绳，惊讶问道：“你这是要走了？” 一时间，少年感觉无比荒谬。 他很难想象，这个东土人千辛万苦带着一头活巨魔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问一个问题？ 昨天听到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可思议，可是现在，东土人用行动印证了自己的言语——他确实没想多留，真的只是来问一个问题而已。 钟晔点了点头，“对，所以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在梦幻之中，起身帮钟晔打开侧门，看着他远去，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才回过神来。 “居然真的走了……” 钟晔牵马缓步走下山坡，从村庄里穿行而过。 走到山脚下，他看到了一个外来者，身上穿着和维克多的法师学徒相似的长袍，手持像拐又像杖的木棍，秀气的脸和白皙的手看起来像是贵族出身。 钟晔与那个外来者擦肩而过，脸上泛起微笑，把背在肩上的囊袋挂到挽马身后，脚踩鞍镫，翻身上马。 一甩缰绳，马儿便顺从迈开脚步。 蹄铁敲打在地上，刨起一片尘土，驮着钟晔和一个沉重的行囊奔向远方。 外来者若有所感，不自觉回头望去，“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站在村口思索片刻，外来者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望向山坡顶上的城堡。 时隔两个月，终于回到了这里。 ………… “接下来去哪儿呢？” 钟晔骑在马上，地图在身前摊开。 他不打算返回君士坦丁堡，在这个世界，君士坦丁堡并没有地球历史上的那个重要，伊特鲁尔王国似乎也是发源自伊特鲁里亚文明。 虽然丹世界与地球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东西不能划上等号。 或许是因为文明的惯性，导致西陆的国家都还处于封建社会，君士坦丁堡以东都是君士坦丁大公的封地，伊特鲁尔王国的精华区在罗马周边。 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丹世界的高手，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向他们提出切磋的请求。 伊特鲁尔王国以北的广袤土地被凯尔特人、日耳曼人、斯拉夫人等三个民族占据，西陆的东方，也就是对应地球北亚的那片区域，则是精灵的国土。 丹世界也存在矮人和半身人，但他们都是人类的亚种，在一个环境奇特的地区长期居住，基因受环境影响而发生了变异，所以，他们通常与人类混居。 矮人和半身人不仅存在于西陆，只是东土没有太多孕育矮人和半身人的地理环境，以至于数量稀少。 作为丹世界的两大人类文明圈，西陆的高手应该也有不少，他可以在这里游历，顺便寻找返回东土的机会。 ——西陆与东土被一片破碎的大地隔离，对应地球南亚与东南亚的区域只有一片海洋。 那片海洋依旧被称作‘印度洋’，但只是为了纪念那里曾经存在过的文明。 寻常方法无法通过印度洋，想要借道精灵可能也有些困难，钟晔只能另寻它法。 如果在西陆遇上可以信任的人，或许他可以让那人带口信回去给父母，让他们不用伤心。 食指在地图上滑过，从君士坦丁堡一路西行，经过塞尔迪卡、斯库皮、贝尔格莱德等城市，就可以进入伊特鲁尔王国的精华区，再往西就是威尼斯、米兰、都灵，罗马则在这三个城市的南方。 所以，钟晔不打算去罗马，如果在那三个城市都没找到返回东土的办法，他就改道向北，去往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斯拉夫人的国家。 做好决定，钟晔就拿出指南针分辨了一下方向，卷起地图，向目标进发。 第25章 发布会 祁静姝默默从游戏舱中坐起，吐出一口浊气。 离开游戏舱，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围着浴巾来到客厅，说了一句‘开机’，电脑屏幕便亮起。 “……我们对钟晔大师的不幸逝世感到遗憾，作为《灵魂回响》最为重要的内测玩家之一，钟先生为这款游戏的格斗动作、技能提出了相当多的宝贵建议，实际上，钟先生已经可以算是《灵魂回响》的设计人员之一。” 电脑正在播放的是幻象公司的游戏发布会，他们是《灵魂回响》的制作方和发行方，目前他们公司旗下只有这一款游戏。 这家公司据说是伊西斯医药集团和江城虚幻科技有限公司牵头组建的，伊西斯是专研生物科技和医疗器械的国际大集团，而江城虚幻在虚拟现实、人机互交，以及神经接口方面颇有建树。 《灵魂回响》据说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真实度，而且由于太过真实，让许多内测玩家都为之着迷。 祁静姝的一个好友是这次游戏发布会的工作人员，她从幻象公司的制作人员那里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个消息是可以提前透露的，所以她就把那个消息告知了祁静姝。 发布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祁静姝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幻象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台上侃侃而谈。 “……为了纪念钟先生，我们给足了加班费，让技术部门轮班通宵熬夜一个多月，将钟先生加入到了《灵魂回响》的世界之中。” 祁静姝愣住了，呆呆看着虚幻的屏幕。 “我们公司并不是想要以钟先生作为游戏卖点，所以我们根据从钟先生的亲朋好友那里得到的信息，制造出了一个无拘无束，为追求更高武道而不断流浪，又会为了心底的善良与邪恶对抗的人物形象。 “钟先生的行动轨迹和行为方式将运用最先进的混沌算法，所有玩家都有可能会在游戏中遇到钟先生，他的行动绝对不会受到系统控制，他将会在游戏中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灵魂回响》之中，钟先生将会得到重生！” 发布会到这里就结束了，祁静姝听到了台下传来排山倒海的掌声。 对此，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木然坐在沙发上，怔怔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说道：“桃子，帮我打开幻象公司的官网。” 【好的！】 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音从音箱传出，屏幕画面一转，《灵魂回响》的购买链接便映入眼帘。 祁静姝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她只想要再见到钟晔一面。 ——完成那场没能完成的表白！ ………… 钟晔再次踏上了旅途，只是和之前相比，这一次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还有闲情逸致在路上的小镇完成一些剿匪、清除怪物之类的任务赚点小钱。 虽然有一些灵魂残屑入账，但距离等级提升还是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 开服到现在也有三天了，然而，除了上次在维克多法师塔外围村落见到的那个玩家以外，钟晔还没有见到过其他玩家。 ——可能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出生点附近打转！ 想起自己刚刚加入内测时的窘况，钟晔就忍不住乐了。 前方又是一座城市，在猎魔人的地图上也有标明，不知道在那里是否能见到其他玩家？ 这般想着，钟晔甩了一下缰绳，让马儿稍微加快一些速度。 挽马四蹄踢踏，越过一辆商人的马车，朝不远处的城市小跑过去。 临近城门之前，钟晔又拉紧缰绳，挽马随之减速。 翻身下马，牵马走入城门，在几个城卫兵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钟晔微微一笑，反手从鼓胀的囊袋中抽出一把弯刀，挂到腰上，他们的视线就收了回去。 走进城内，钟晔找了个面善的商贩问询旅馆所在地，顺便从他的摊子上买走几个红萝卜，商贩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给他指明方向。 牵着挽马在城内左拐右拐，又问了几个人，钟晔才找到了藏在犄角旮旯的旅店。 街上污水横流，两旁房屋破落却又没有到可能倒塌的程度。 这里是贫民窟，也是钟晔这样的冒险者寻常居住的地方。 所幸的是，钟晔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 他推门走进旅店，让一个旅店伙计帮他把挽马牵到后院安置，然后找上旅店老板，租住房间。 “三天十二枚铜子。”旅店老板拍了拍身旁的木板，钟晔看过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上面写的是价格和汇率。 伊特鲁尔王国有许多封建国家的毛病，没能统一货币就是其中一点。 每个领地都存在私铸币，而国家又没有足够的执行力，以至于这东西屡禁不止。 不仅是商人会私铸钱币，就连一些贵族也会贪图这份利益，在自己的领地禁止其他人私铸钱币，然后自己把每一个足量的钱币都攥出‘汁儿’来。 旅店老板似乎不识字，也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与文盲率更高的冒险者、佣兵交流，木板上的价格和汇率都是用图画表示的，但图画也是惨不忍睹。 “这里不收其他领地的铜币。”看到钟晔准备掏钱，旅店老板补充道。 金币和银币掺料是最严重的，但至少它们还有价值。 铜币就不一样了，就算拿到手也不一定能用出去，只能堆在手里，去与商人、贵族兑换也行，但不管怎样，都相当于亏本。 只有王室银行发行的铜币才是伊特鲁尔王国通用的铜币，特别是十几年前改版之后——新版铜币是足量且边缘锯齿的，锯齿可以磨下来，也可以拿着整块找收购商兑换成本地铜币。 想了想，旅店老板又急忙补充：“不管是王国铜币还是阿尔伯领的铜币，都是十二枚。” 掏着钱袋的手停顿，钟晔抬头望去。 感受到钟晔眼神里的诧异，旅店老板猛地一拍桌子，“要么给钱，要么滚！” 钟晔没有在意，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把十二枚铜币一字排开放在桌上。 这个时代的小人物的小聪明在旅店老板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钟晔看着他两枚两枚的点数铜币，不禁感到悲哀——可能这个旅店老板连‘五’都不会数。 从态度转好的旅店老板手里拿到钥匙，钟晔慢悠悠走上楼，路过其他房间时，对比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和其他门锁，顿时忍俊不禁。 门锁的样式很少有重复的，这座小城应该没有那么多锁匠，也不知道旅店老板是从哪搞到了这么多不同的门锁，甚至连华夏古锁都有。 走到了第五个房间，钟晔打开门锁，然后把门锁带了进去，旅店的门锁都是挂锁，无法内外通用。 走进房间，钟晔环视一圈，发现环境还算干净整洁，而且旅店应该接待过许多冒险者和佣兵，没有搞什么往一个房间硬塞几个人的幺蛾子——冒险者很少会相信外人。 钟晔把背囊往地上一扔，躺倒在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晚将是月晦，从东土到西陆，再到相当于美洲的两片大陆，血月将会持续至少二十四小时。 他要养精蓄锐，然后下午去法术道具店或教堂购买一些除魔用品，等待夜晚的到来。 第26章 月神教会 钟晔有些惊讶，这座小城竟然有月神的教堂。 与同为原始神的太阳神相比，月亮不够耀眼，对于生活在大地上的民众的帮助也没有那么明显，所以信徒相对稀少。 月球距离大地较近，所以潮汐大多由月亮引起，各类能量和元素也会受到天体引力影响而发生变化，一般而言，只有对于这些变化比较敏感的种族或个体才会信仰月神，他们的信仰较为稳固，而且会随着血脉传承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会让一个区域的人大规模信仰月神。 ——时常会有邪灵复生的古战场或万人坑。 这一点在东土和西陆是共通的，因为东土和西陆的太阳神、月神等神灵乃是同一个。 当年死在古战场的怨灵早就被清除，只是它们的存在也已经改变了环境，每有一个人在这片土地上死去，无论是因何而死，灵魂破碎之后，都会有部分融入土地之中，不断积蓄力量，等待一个含冤而死的灵魂出现。 月神可以安抚大地，让积蓄在土地的力量像潮汐一般流淌，离开那片区域的同时，滋润周边土地，令土地更加肥沃，植被更为茂盛。 是以，太阳神与月神共同执掌‘生命’的权能。 钟晔不知道这座小城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看整个城镇只有这一个教堂的架势，他认为这里曾经可能是古战场或者万人坑。 教堂大门敞开着，冒险者和佣兵打扮的人络绎不绝。 怀着几分好奇，钟晔混进人群，走入教堂之内。 刚刚迈过教堂大门，呼吸的空气为之一新，萦绕在鼻腔里的繁杂味道骤然消失，钟晔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月神的教堂像是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碗，神像的位置并不固定，表面坑坑洼洼的石球会绕着厅堂内壁缓缓行动，站在厅堂中，就像是站在大地上仰望夜空。 厅堂布景也不同于其他教会，神职人员通常会让工匠给内壁刷上漆黑的底色，然后再添上一些金色作为点缀，寓意星空。 这般景致本该是静谧的，但如今，厅堂之中却挤满了人。 而且打破教堂规矩的人，还是月神教会的神职人员。 他们现在也在忙碌着，学徒和神殿卫士来往于教堂与后厅，不断将圣水扛出，司铎会利用这些圣水为冒险者和佣兵的武器赐福，让其拥有伤害亡灵的力量。 一次赐福需要司铎念诵经文五分钟，一次却只能加持五件武器。 此时司铎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赐福完面前这一批武器，拿起武器的冒险者向他颔首行礼，而他却连回礼都来不及，急忙饮下一口圣水——月神教会制造的圣水蕴含生命之力，可以治疗他的嗓子。 何至于此？ 钟晔感到疑惑，便向身旁的冒险者询问。 “你不是因为那个任务而来的吗？”冒险者惊讶反问。 钟晔眉毛一挑，“什么任务？” “月神教会发布的任务啊！”冒险者指了指脚下，“这个城市曾经被屠杀过，当时攻下这座城市的将军允许士兵在城内搜刮三天，然后在第三天，军队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甘死去的人们复活了，一千多个士兵被亡灵杀死，后来还是月神教会组织军队，才把这座城市夺回。 “但是，亡灵在这里徘徊了太久，让土地也跟着发生了变化，每过二十年，就会出现一次亡灵复生，那些亡灵不算强大，只是数量众多而已。” 说完，那个冒险者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 “月神教会给钱很爽快，完成这次任务我就可以……” “停！” 钟晔脸色一变，当即打断。 冒险者愣了愣，钟晔解释道：“像是打完这场仗我就回家结婚、完成这次任务我就退休之类的话，在我们那里是不吉利的，一旦说出口，发言者往往就会死在战场或任务当中。” 闻言，冒险者张了张嘴巴，然后在身前画了一个圆，默默向月神祈祷。 冒险者和佣兵是最信奉实用主义的一群人，但同时，他们也相当迷信。 钟晔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司铎，饮下圣水之后，他又开始对武器进行赐福。 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腰侧的弯刀，钟晔排上队伍。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触发任务，但他本来就打算看看今晚哪里能够狩猎到亡灵，即便现在情况超出了预料，也没有动摇他的打算。 司铎没能坚持到为钟晔的武器赐福，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喉咙沙哑，无法言语。 ——人类无法承担神灵的力量，如果限定在一个范围内，少量的使用不会造成损伤，可一旦超过了限额，继续神力就会对神职人员的身体造成伤害。 司铎如今只是喉咙沙哑，已经是很小的代价。 代替司铎的是一个辅祭，他年纪较轻，但赐福武器已经非常熟练，显然平日里没少练习。 钟晔一边等待，一边观察，往来的佣兵和冒险者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了，在此之前，不知还有多少人已经得到了赐福。 一个几千人口的小城里，来了至少一百多个佣兵和冒险者，城市的治安压力肯定很大。 不知道这一次‘血月’的规模有多大，雇佣兵再加上城卫队，应该也有几百人了。 快轮到回答钟晔疑问的冒险者了，钟晔突然又问：“以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冒险者看起来年纪不轻，对这座城市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很熟悉，知道月神教会给钱爽快，要么是本地人，要么参加过二十年前那次任务。 “因为赐福只能持续一天，所以月神教会通常都会在血月当天的白天完成赐福。”冒险者解释了一句，旋即疑惑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清楚这些事情的？” 钟晔刚张口准备回答，前一批赐福就结束了，冒险者摆了摆手，拿起武器走到辅祭面前，单膝跪地，托举武器。 年轻辅祭的赐福很流畅，但也用了六分钟。 站在最接近受赐者的位置，钟晔能很清楚的看到圣水洒在武器上，会随着诵经的声音凝聚成神圣的文字，烙印在武器表面，银灰色的光辉慢慢填满武器，最终内敛。 “咳咳。” 结束这一次赐福之后，辅祭第一次咳嗽了。 饮下一杯圣水，闭上眼睛小憩片刻，辅祭又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看到钟晔，他愣了一愣，“……东土人？” “不欢迎吗？”钟晔笑问。 眨了眨眼睛，辅祭哑然失笑，“不，我们欢迎所有愿意为生者而战的人，哪怕他们更喜欢钱币。” 微笑着，钟晔抽出弯刀单膝跪下。 “皓月之光，滋润万物……” 颂词传入耳中，映入面板，钟晔看着一条模糊的信息在眼前逐渐凝实。 【银月祝福·破灵：你的武器得到了月神的赐福，拥有了破除邪灵的力量，在月光照耀之下，这股力量会更加强大——哪怕是血月（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 赐福结束，钟晔起身的时候，辅祭面向在场的众多雇佣兵，微微躬身，用沙哑无比的嗓子说道：“祝君万胜。” 言罢，他便退开，换上了另一位辅祭为雇佣兵的武器赐福。 钟晔微怔，倾身回礼。 第27章 惊魂一夜（一） 暗淡的血月逐渐变得清晰，夜幕降临了。 殷红如血的月亮让星辰失去了颜色，暗沉沉的夜空之中只剩下血月这一个光源。 城市的宵禁解除了，可人们都心照不宣待在家中，望着从房屋缝隙透入，如血丝般的月光惴惴不安。 雇佣兵们来到大街上，踩着污浊的地面，手里紧握武器，如同称职的城卫兵一样在城市里巡逻。 而本该保护城市的城卫队被调回了贵族区，这座城市的统治者选择保护‘更高贵的人’——反正平民区还有月神教会出钱雇佣的佣兵，不需要出兵保护。 血月无言，默默看着这人世百态。 钟晔腰佩弯刀，后背长剑，腰带上还挂着几把飞刀和一柄短斧。 他不习惯穿戴盔甲，哪怕现在有了钱，也没有购买一件皮甲。 其他雇佣兵看到他这副全副武装的姿态，不禁摇头，又是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 几百年过去了，实体类亡灵早已不复存在，除非是得到赐福的武器，否则根本无法对灵体类亡灵造成伤害，其他武器就是累赘。 钟晔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他认为有备无患，他的肌力是常人的两倍以上，携带这点武器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钟晔总感觉今晚的月亮似乎比平时更大一些。 刚刚离开旅店那条街道，钟晔忽地有所感知。 不是风，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在涌动。 ——是元素能量！ 钟晔慢慢瞪圆眼睛，丹世界与地球最大区别之一的‘超凡因子’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之中，让他措手不及。 随即，眼珠一转，带动脑袋望向旁侧。 开始了？ 点点灵光从小巷深处浮现，一个身形透明的灵体从地下飘出，它还保留着死去时的形象，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满是污秽的衣裤都表明了它生前‘流浪汉’的身份。 它在阴森晦暗的小巷中饿毙，皮包骨的形体之中大概没有剩下多少肌肉。 在血月的呼唤下，它‘复活’了，带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恨。 木然呆滞的眼珠滚动起来，视线锁定在小巷出口的那个活人身上。 它感受到了那个活人体内蕴含的丰沛生命力，只需要吃一口，它或许就能活过来…… 灵体动了，它抬起已然变作利爪的手臂，本能发出一声尖啸，猛然冲出小巷。 渴望！渴望生命力！ 狰狞枯槁的面容撞入眼眸，钟晔遽然抽刀，一匹白练荡过亡灵虚无缥缈的身躯，灵体便化作两缕轻烟掠过钟晔身边，飘飞零散。 吸了口气，钟晔屈膝俯身，将双腿如弹簧般压紧，顿然爆发，脱离阴影，跃上一座房屋顶部，沐浴在血色月光之下。 立于屋顶，钟晔隐约感觉到了‘能量流向’，不假思索，朝元素能量最为浓郁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条长巷，死于帮派斗争的亡魂在迷茫之中复苏，它们重回人世，本该相互仇恨的两方却在怨恨的驱使下一同向活物发起进攻。 雇佣兵散落分布在平民区的每条街道上，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会有亡灵出现，所以他们只能巡逻。 这也导致他们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面对数量不少的帮派亡灵，当时身处长巷的雇佣兵一下子就懵了。 他想要逃跑，可他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逃跑’。 那个佣兵连武器都没能抽出，七、八只可以掠夺生命和温度的利爪齐齐落在他的身上，鲜活的身体瞬间失温，这时候他想到了要反击，可是身体已经变得迟钝，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更多的手臂从他体内掏走生命，让他变成了尸体。 噗！ 尸体瞪着眼睛，摔入污泥之中。 亡灵们拿到了生命，它们取走了佣兵的灵魂，可是，仅仅一个生命又怎么够它们瓜分，又如何能填饱它们饥肠辘辘的灵魂？ “啊！！！” 帮派亡灵纷纷发出尖叫，扭身飘出长巷，寻找更多的活物，它们想要得到更多的生命！ 却在这时，一道月光斩落，由上至下劈开了一只亡灵的身体。 脚下污泥飞溅，拍在那具尸体脸上，溅射在眼球上，那只眼睛却再也无法闭起，泥水慢慢滑落，像是眼泪一样掉入地面。 钟晔轻声叹息，帮尸体阖上眼睛，反手拔出尸体携带的长剑。 一刀一剑在月光下散发着银灰光芒，融入了武器的经文隐约可见。 这一刻，亡灵们既喜悦又畏惧。 新的活物出现了，可他手里却拿着一种令它们感到害怕的武器。 它们对生命既渴望又怨恨，钟晔手里的武器却让它们怯步不前。 长巷里刮起了一场大风，凌厉的风丝将沿途的灵体俱都切碎。 ——在亡灵们对钟晔伸出利爪之前，钟晔迈开了脚步，挥舞手中刀剑，像是一阵狂风卷过长巷，砍瓜切菜般把所有亡魂斩碎。 月光之下，长巷一片净洁，不剩哪怕一丝的亡灵。 钟晔没有停下脚步，在他到来之前，有亡灵离开了长巷，他现在就是要去追杀它们。 放开感知，默默感应周围环境能量的流动。 片刻后，感知能力响应了钟晔的意志，将流向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解锁技能：能量感应】 恰时，前方有一只亡灵从地下升起，钟晔掠过它身旁，顺手将它劈成两半。 不远处，大概在两三条街道外，雇佣兵集结了起来，他们面对的是一头畸形扭曲的怪物。 “咯咯咯！” 无数畸形肢体凝聚而成的巨大婴儿席地而坐，肥嫩的手臂拍下，雇佣兵们慌忙散开，地面砰然裂开，泥石溅射。 这正是雇佣兵恐慌的原因，这头怪物已经有了影响物质的能力！ 由许多眼眸组成的独眼看到几个雇佣兵躲到屋檐下，巨婴伸手掀开那间房屋的屋顶。 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愕然抬头，与巨婴对视。 看着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恨突然涌上心头，从未品尝过这种情绪的巨婴根本无法忍受，直接把肥胖男人抓起。 “啊——” 肥胖男人惊声尖叫，登时屎尿齐流，看着巨婴张开嘴巴，自己离那个黑暗幽深的喉咙越来越近，尖叫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咔嚓！喀拉！ 没有牙齿的巨婴咀嚼着，兴味索然地拍打那栋房子，房屋轰鸣震动，几个女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在房屋倒塌之前，几个穿着暴露的女性分别从前门后院跑出，从前门跑出来的女人看到那个巨婴之后又忍不住尖叫，转身夺路狂奔。 “aa？” 巨婴疑惑低头望去，喉咙里无数个或清脆，或沙哑的声音混杂重叠在一起，发出了疑问。 在那几个女性的尖叫声响起后，旁边几个房屋就更安静了。 巨婴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雇佣兵们躲在暗处，惊恐地看着它，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巨婴没有发现他们。 事实上，在看到那几个女性的身影之后，巨婴就把雇佣兵们抛之脑后，看到她们跑远，便匍匐下来，爬行过去。 “aa！aa！”巨婴疾呼。 可是前方那几个女性一直没有回头，哪怕气喘吁吁，哪怕肺部已经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她们也不敢回头，不敢停下。 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那头怪物为什么会出现，所以她们都不敢停下来，也不敢面对。 巨婴的呼唤越来越急切，趴在窗户后面，透过缝隙观察街道情况的居民发现，它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突然间，一个女人摔倒了。 她惊慌爬起，可是脚踝疼痛不已。 抬头望去，同伴的背影却越来越远，她绝望地伸出手，哭喊道：“不！帮帮我！帮帮我！” 同伴没有回应她，而这时，她也听到身后的动静消失了。 “aa？” 女人身体一颤，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望去，一张巨大的迷茫面容映入眼帘，占据了所有视野。 巨婴缓缓扭动头颅，左看右看，眼眶里的无数个眼眸眨呀眨，眼眸之后破碎灵魂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嘴角抽搐，勉强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颤抖说道：“对，对……乖孩子，我，我就是你的妈妈，所，所以不要，不要伤害妈妈，好吗？” 无数眼眸同时停止了眨动，凝视着这个女人。 孺慕、眷恋、畏惧、厌恶、嫌恶、憎恶、怨恨、怨恨、怨恨、怨恨…… 巨婴坐地嚎哭，猛然挥臂捶下。 尖叫应时而起，久久没有停息，回响在街道上，让不少人心生恐惧。 第28章 惊魂一夜（二） 刀与剑携着月光从天而降，斩断了巨婴的手臂。 灵体没有痛觉，断裂的手臂也只是崩散，变成无数小小的魂灵重新汇聚到巨婴身上。 巨婴抽泣着，大大的独眼凝视挡在女人身前的钟晔。 钟晔也仰望着它，隐约有所猜测，忍不住叹了口气。 “跑，离开这里。”握紧武器，钟晔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女人沉声说道，“路上的亡灵都清空了，如果遇上其他雇佣兵，你可以让他们保护你去月神的教堂。” “谢，谢谢……”结结巴巴地感谢了一句，女人急忙转身趔趄逃跑。 “aa？” 巨婴视线从钟晔身上移开，想要越过钟晔，追赶那个女人。 钟晔挥舞刀剑，再次斩断巨婴的一只手臂，将它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喜怒无常的聚合体垂下硕大的头颅，钟晔的身影再次映入无数只眼眸当中。 看着一只又一只纯洁无瑕的眼眸凝聚而成的森然独目，钟晔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摆出架势默默运气。 手臂重新汇聚，这一次，巨婴选择将其高高举起，狠狠砸下。 钟晔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两道流光从巨婴身下划过，小小的魂灵碎片从伤口流出，带着遗憾回归自然。 巨婴在身后长出了几只眼睛，从脚腕生出了几只手臂，纷纷抓向那道快如闪电的身影。 钟晔脚尖点地，腾跃而起，从手臂的缝隙之间穿过，空翻落下。 巨婴坐了起来，上半身猛然扭转，前身与后背掉了个方向，双臂掠过街道两侧屋顶，划拉下无数瓦片，荡起浓重烟尘，双掌拍打地面。 大地震动，摇晃了周围房屋，惊叫声随之响起。 听到了那些声音当中混杂着的女声，巨婴扭头看过去，刚刚从浓烟脱身而出的钟晔不得不刹住脚步，再次发起冲锋。 腿部肌肉骤然发力，把身体送上三层楼高的高度，钟晔深吸一口气，在空中强硬扭转身躯，像是旋风一般钻入巨婴的内部，刀剑绽放破灵之光，割裂聚合体的身躯。 还未出生就被剥夺了降临人世的权力，刚刚出世就遭扼死，被遗弃路边…… 它们之中不存在哪怕一个具体的灵魂，孩子的灵魂太过弱小，一旦死去就相当于破碎，没有机缘巧合根本无法存留下来。 它们只是碎片，是‘夭折之子’的概念集合体。 怀念、伤感和爱恋将它们集合在一起，但是怨恨、嫌弃和麻木赋予了它们形体——就像它们曾经的遭遇一样，它们的诞生不被任何人接受，被所有人诅咒。 钟晔从巨婴体内钻出，双脚落地的那个瞬间差点软倒下来。 他头上满是冷汗，愕然回头望去。 “你们……” 懵懂的怪物摸着身体上的裂痕，再次回身与钟晔面对。 它们都是碎片，毫不设防，只需触碰，就能读取思维和记忆。 钟晔嘴唇微微颤抖，刚才他仿佛度过了无数次人生，但从出生到死亡，最长一次也只有半年。 它们是妓女的孩子，可是她们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孩子；它们是情妇的孩子，可贵族夫人不希望它们活着；它们是被遗弃在路边的畸形儿，在寒冷和饥饿中孤独死去。 从出生开始，甚至从被孕育成型的时候开始，迎接它们的就注定是悲哀。 事实比猜测的还要残酷，钟晔沉默片刻，选择了握紧武器。 “哇！” 巨婴叫了一声，笨拙打出一拳。 虚幻的巨拳映入眼中，钟晔飞速后退，默然运转气息，忽而绷紧肌肉，停下退步，抬起一双认真的眼眸，将巨婴的身影映入脑海。 尽管关于那些夭折孩子的记忆已经开始消退，但钟晔还是想要记住他们。 确认将巨婴的形貌刻入记忆之后，他提着刀剑大步向前，刀剑上的经文仿佛也在呼应，绽放出更为强烈的光辉。 巨婴挥动手臂，扫过大地，钟晔却在手臂触及身体之前高高跃起，高到了巨婴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到。 背对着血月，身前一片黑暗，唯有一双眼眸明亮，其中充盈着凝重庄严。 “喝！” 刀光剑影骤然落下，割开聚合体的面容，巨婴抬手抚摸，却向后翻倒。 落地的那个刹那，速度猛然爆发，手中刀剑拉起一片流光掠影，不断斩过巨婴的身体，将它的灵体劈得支离破碎。 但随后，巨婴的身体又凝合起来，感觉到钟晔是想要拆分它们，它终于感到了害怕和愤怒，仰头大叫。 “吼啊！！！” 宛如巨兽怒吼的声音冲荡整条街道，无数门窗应声而动，瓦片飞卷。 聚合体不再保持婴儿的形体，生出畸形的肢体，完全蜕变成一头怪物。 足有七八十只或细长，或粗壮的手臂撑在房屋顶上，将躯干吊起，口吐寒气，每一次胸膛起伏都会抽走周围的热量。 钟晔敏锐发现了这一点，手中刀剑磕碰，擦出火星，轻灵跃上一个屋顶。 不能再拖了！ 念头闪过脑海，钟晔跑动起来，面对聚合体猛然探来的手臂挥出刀剑。 切断、割裂、斩除，一只只手臂没能触碰到钟晔的身体，俱被利落斩断。 聚合体发出骇人心神的尖啸，张口喷出一道寒气。 钟晔脚步一转，平移向侧边。 寒气追着他的身影掠过屋宇，冰结遍布。 喷吐片刻，聚合体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钟晔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冲锋。 一刀一剑被他舞得密不漏风，本就高超的技巧在压力逼迫下似乎又得到了进步。 随着钟晔飞快逼近，聚合体感到了恐惧，剩下的肢体急忙拉扯躯干向远处逃离。 钟晔不会放它离开，虽然他对他们的遭遇感到悲哀，感到同情，但也不会放任它去伤害其他人。 深呼吸，将肺部填满空气。 身体上下的每个细胞似乎都舒张开，将血管内流动的氧气和超凡因子纳入，反馈能量。 气息沿着经络在四肢百骸流转，震荡每一块肌肉和血管、神经。 脚下房屋的几块瓦片骤然炸开，钟晔借着力道在空中滑行，掠过几条街道上空。 距离聚合体越来越近，双臂肌肉也膨胀起来，眼眸怒睁，将那个畸形的身影铭刻在心底。 “——斩！” 声似雷鸣，银光乍落。 被身形巨大的聚合体吸引注意力的雇佣兵们看到一道流光闪过，血月光辉得以从怪物的体内穿过，洒落大地。 长靴在地上犁出两道痕迹，钟晔终于止住冲势，吐出几口白气，抹去眉毛挂着的寒霜，抬头望向天空。 聚合体被一分为二，可是这一次它们无法再凝合起来，左半身和右半身同时向自己的另一半伸出手，试图将自己合上，然而…… 看着那具庞大的躯体逐渐消散，一缕缕轻烟随风飘逝，钟晔垂下眼帘，转身向其他亡灵亮出刀剑。 刀剑上的经文暗敛，通体反射着光亮。 钟晔手腕一动抖落凝霜，迈开脚步，刀劈剑斩杀穿了几条长街。 就在这时，他若有所感，可左顾右盼也没找到是什么东西让自己感到不安。 眉头微皱，刚要继续行动，他就听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叫喊：“着火啦！救火啊！” 怎么会？！ 声音不远，还在平民区，在这种特殊时期，应该没有人会用火烛，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纵火？ 第29章 惊魂一夜（三） 失火是不可能的，应该是有人恶意纵火。 偏偏在这种特殊时期，纵火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钟晔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思虑片刻，便跃上屋顶，朝火灾发生的方向赶去。 跑过两条街道，钟晔就看到远处火光闪耀，不只是一栋房子，好几栋房子都被火焰点燃，可是他听到距离那声惊叫也没两分钟。 雇佣兵们还在清理亡灵，亡灵数量虽然不多，但清理起来很麻烦，它们基本免疫物理攻击，雇佣兵想要伤到它们只有用手里的武器。 如果让雇佣兵一边清理亡灵，一边保护救火的人，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如果不救火的话，火势会继续蔓延，直到烧遍整个平民区——甚至贵族居住的区域也会受到波及。 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时候纵火？ 钟晔高高跃下，刀剑划出两道弧光，斩断两只亡灵的躯体。 几间房屋的主人逃到了街上，在一个雇佣兵的保护下，站在熊熊燃烧的屋子前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财产。 “去把藏在旁边屋子里的人拉出来！” 火焰熊熊燃烧，映红了钟晔的侧脸，“再不救火的话，他们的房子也会被点着的，到时候他们也得出来，而且损失更多！” 被钟晔吩咐的雇佣兵嘴角抽了抽，“可是月神教会没有让我们做这些……” “如果你们帮忙救火了，你觉得月神教会会加钱吗？” 钟晔的反问让雇佣兵略有迟疑，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月神教会的善良，也相信月神教会的信用，可是…… “就算月神教会不会加钱，我认为他们也会和贵族谈判，从贵族那里掏钱出来。” 这句话让雇佣兵下定了决心，就像这个人说的一样，月神教会就算自己不加钱，也会从贵族那里帮他们讨到应得的赏金。 钟晔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街道两头，“去把更多人叫来，亡灵我来清理，你们保护那些救火的人就行了。” 言罢，他窜了出去，化作一道黑影，转眼就冲到街道另一头，手中弯刀划过一只亡灵躯体，一刀两断。 战斗！战斗！接连不断的战斗！ 钟晔把周围几条街道的雇佣兵都聚集了过来，接送民众来往于两条街外的水井取水——他们储存在家里的水已经泼光了。 他自己则承担了保护这几条街道，清除出现在这几条街道的亡灵的任务。 来回奔波让他疲惫不已，就连气息都出现了紊乱，战斗能力大大降低，幸好那些亡灵并不强大。 冒着风险拆除了靠近火源的房子之后，火势得到了有效控制，没有再继续扩散。 雇佣兵们也得了闲，钟晔终于可以暂时停下脚步，休息片刻。 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钟晔转头看向周围人群，微微喘息，问道：“你们有发现是什么人纵火吗？” 人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他们敬重地看着眼前这个雇佣兵，是他把其他雇佣兵集结起来保护他们，避免了火灾继续扩大。 虽然他们的房子现在都没了，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而且他们还听说这个雇佣兵凭借一己之力就清除了周围几条街道的亡灵，保护了周围街道半个多小时的安全。 这座城市的房屋都得到了月神的庇护，能让亡灵感到厌恶，哪怕它们可以嗅到屋子里的活人气息，若非迫不得已，它们也不会入侵房屋。 可是失去了房屋保护的平民是危险的，他们没有月神赐福的武器，无法抵抗亡灵。 人员聚集过多会吸引到更多的亡灵，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时候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开门接纳这些无家可归者——毕竟，他们也得为自己的家人负责。 这时候，能够接纳这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地方只有月神教会的教堂。 休息了一阵，感应到周围聚集的亡灵数量正在变多，钟晔站起来，重新握紧武器。 “走，我送你们去教堂。” 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接连发出脆响，肌肉仍在发酸，但可以继续战斗了。 叫上三个雇佣兵，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护送平民，钟晔率先迈开脚步，为队伍杀出一条通路。 亡灵不知疲倦，活人却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 三个雇佣兵也感觉到了些许疲惫，把这些平民护送到教堂之后，他们可以顺便休息一下。 实际上，在护送的过程中，他们也没有感受到太大压力，绝大部分压力都被站在队伍正前方的钟晔扛下了，那手握一刀一剑的背影给予了他们无穷的安全感。 偶尔有些被漏过的亡灵需要他们动手清理，除此之外，他们只用注意街道两旁的小巷。 火灾发生的地点与教堂相隔甚远，所幸的是，沿路上还有不少雇佣兵也在清理亡灵，钟晔实际承担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路程已经走过一半，钟晔耳朵忽而颤动，顿住脚步，转头望去。 跟在他身后的人群脑子浮现疑惑，一个雇佣兵急切发问：“怎么停下了？” “有声音……” 喧闹融入风丝，轻轻吹拂的夜风带来了远方的呼喊。 随手劈开两只扑面而来的亡灵，钟晔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有……’ ‘亡灵……’ ‘……跑！’ ‘……骷髅……’ 钟晔猛然睁眼，哪来的骷髅？ 不安的情绪陡然变得浓重，但他什么也没说，再次动了起来，向前突进。 那个方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要先把跟在身后的人群送去教堂，然后跟神职人员讨要一些圣水——他的身体已经相当疲惫。 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喧闹的声响也越来越近，队伍当中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个方向似乎闹出了大动静，顿时感到不安。 除了他们，好像还有其他人也正在向教堂赶来。 教堂不只是单纯的宗教建筑，在必要时候，教堂也可以转化成一座堡垒。 而作为一个堡垒，自然有了望塔。 当钟晔带领队伍靠近教堂的时候，教堂大门就已经敞开，民众登时喜极而泣，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 钟晔脸色骤变，当即怒吼：“都不要推攘，我还在这儿，不会有亡灵伤害到你们！排好队，按秩序进入教堂！” 守候大门的修士和神殿卫士刚准备发声维护秩序，却惊讶发现，被那个雇佣兵怒叱一顿之后，本来慌慌忙忙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虽然还有几分混乱，但也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平民鱼贯而入，三个雇佣兵经过钟晔身边的时候举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脸上俱都带着笑意，这一点就更让神职人员感到惊讶了。 钟晔把弯刀收回鞘中，左手依旧握着长剑，径直向神职人员走过去。 “我需要一些圣水。” 修士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左手，摇头道：“圣水我们会帮你准备好，你可以放下武器，进去休息了。” “听到那边的动静了吗？” 钟晔喘息着，抬手指向血月高挂的方向，“我想要去看看。” 闻言，修士和神殿卫士都沉默了，看着钟晔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敬意。 “……你等一下。” 修士转身走进教堂，几个神殿卫士和钟晔一起站在门外，相对无言。 片刻后，一个神殿卫士探头往教堂内看了一眼，发现已经不见修士的踪影，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带着几分肉痛的表情塞入钟晔怀里，“拿上，这是‘圣油’，涂抹在武器上或者身体上能让你的武器更锋利，能让你的身体更强大。” 钟晔没有推脱，点头致谢：“谢了。” 修士很快就从教堂里走出来，他拿着一个鼓胀的水囊，走动时，几乎听不到水囊里晃动的水声，很显然，这个囊袋已经被装满。 接过囊袋，钟晔就拔开塞子灌了一口，然后扭头离去。 在月光下，慢慢奔跑起来。 第30章 惊魂一夜（四） 费萨勒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当它‘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殷红如血的圆月。 “……好久不见。” 亡灵缓慢爬起，对只剩下骸骨的身躯毫不意外。 曾经的将军抖落黏在骨骼上的土砾，空洞洞的眼眶里，魂火熊熊燃烧。 “站起来，我的士兵。” 魔力从齿缝呼出，振动空气，让声音出现在这片荒野。 话音落下，费萨勒脚下的地面就开始震动，泥土隆起，一只灰白的骨手伸出，扒着地面，将脑袋和驱赶从地下拔出。 这只是一个开始—— 无数森然骨手破土而出，成百上千的骷髅爬上地面。 脱离了死亡的状态，但又不是生命，它们被称作‘不死’，又作‘非生’，它们是亡灵，带着数百年不曾腐朽的身躯和怨恨重回人世。 黑洞洞的颅骨之内，魂火倏尔燃起，千百道火焰缓缓燃烧着周围的黑暗。 “看到你们都清醒着，我感到很开心，很欣慰。” 士兵们能力不够，无法发声回答，但它们俱都肃穆地低垂颅骨，单膝跪下。 “感谢智慧之王给予了我们又一次的生命，虽然有很多人今晚就会重归死亡，但我们获得了复仇的机会。”费萨勒在军团之前缓缓踱步，“今夜之后，我们将会得到更多的战友，然后让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体验我们曾经的痛苦。” 费萨勒顿住脚步，对自己的军团行了一个军礼，“我们终将在智慧之王冕下的国中重逢——现在，整队出发！” 骸骨士兵们起身，脚下的土石攀附向上，形成一具盔甲。 由土石凝聚，却有金属和布帛的质感，费萨勒一扬披风，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城市，抽出弯刀，“进攻！” 军团沐浴着血色月光，齐步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城墙下方。 “这个时代的活物真是傲慢。” 讥讽的笑声在半闭合的头盔里回荡，十几个士兵越过费萨勒，把武器挂到背上，手指扣住砖缝，爬向城头。 它们没有让费萨勒等待多久，不过片晌，城门就被缓缓拉开。 直到这时，雇佣兵们才注意到这只亡灵军团的存在。 ——城防军都被调走了，如今这座城市根本不设防。 “你们是什么人？是来支援我们的吗？”一个雇佣兵出声询问，眼里满是警惕。 这支军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好人，而且……很可怕！ 几百年没有与其他人交谈，费萨勒突然有了兴致，拦住准备动手的士兵，“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看看你手里的武器，它不是正在仇恨我们吗？” 武器怎么会仇恨…… 雇佣兵呼吸一滞，看着手里光辉盛放的武器，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刚刚去月神教会求到了武器赐福，终于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支军队究竟是什么东西。 费萨勒放下手臂，身后的亡灵士兵从城门涌入。 雇佣兵一声不吭扭头就跑，可是身后突然有几件武器飞来，插入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令他惨叫出声。 要害没被命中，他还没有死去，可他现在更希望自己能死去，而不是被痛苦和恐惧折磨。 眼泪从眼眶溢出，抬头正好看到前方有一具灵体飘出，雇佣兵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救，救命！”雇佣兵发出了绝望的叫喊。 费萨勒摇了摇头，一定会有人在听到这个家伙的叫喊之后观察街道情况，虽然是无意的，但也让他救到了一些人。 亡灵士兵破开街道两旁房屋的门窗，人类难以在黑暗中视物，可亡灵正好相反。 不久后，数道惨叫声陡然响起，惊悚了周围住户的胆魄，却没有多少人选择离开屋子。 费萨勒带着军队继续前进，麾下的士兵不断进出房屋，让鲜血染红了双手和武器。 月神给予人们的庇护在这一刻成为了围困他们的囚笼——即便他们可以从房子里走出。 习惯了安全之后，人们就不会再选择去冒险。 现在死的人还不够多，等人死得再多点，他们才会选择逃跑。 想到这里，费萨勒就忍不住想笑，可惜它现在已经无法发笑。 刚才那个雇佣兵的叫喊提醒了其他雇佣兵，费萨勒知道正有人躲在暗处观察它们，没有打算理会。 几百年前他们能攻下这座城市，几百年后的现在，它们依旧可以做到。 第一间被入侵的房子突然有身影走出，跟上了亡灵军团的脚步，随后是第二间、第三间…… 亡灵像是瘟疫一样在城市里蔓延，被费萨勒士兵杀死的人都被转化成了亡灵。 这时候，终于有人听从其他雇佣兵的呼唤逃离了房屋，费萨勒也听到那些呼唤，可它没有阻止。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这座城市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暂时抵御军团的进攻，他们要么逃往城堡，要么逃往教堂，然而，贵族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收留他们。 费萨勒有理由相信，那些所谓的贵族可能连打开城堡大门的胆子都没有。 人大多都是从众的，逃跑的人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人逃离自家房屋，连财物都没有带，举家慌不择路地跟上大部队，前面的人向哪跑，他们就跟到哪里去。 恐慌慢慢扩散，雇佣兵和平民在逃跑的时候穿街走巷，拼了命的呐喊，能救一个是一个，如果有人不信他们的话，那也没办法。 亡灵军团像是水流一般，经过每个路口、小巷都会分流，然后闯入每一个还有活人的屋子，将他们杀死。 ——就像几百年前那样！ 恐惧像是潮水，慢慢淹没了这座城市。 而钟晔，则站在礁石上，眉头紧皱，看着远处亡命奔逃的人群。 又给自己灌下一口圣水，捏了捏拳头，霍然拔刀从屋顶跳下，落在人群前方，将拥堵在路上的灵体清除。 “都不要挤！” 钟晔发出一声暴喝：“雇佣兵呢？月神教会花钱雇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话，人群依旧拥挤，外围的人不断想要挤进内部，因为时常会有亡灵从旁边的小巷里飘出，一不小心就会被夺走生命。 雇佣兵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钟晔视线左扫右扫，只看到几个手持武器的雇佣兵站在人潮外围，依旧坚守着任务。 不管他如何皱眉，他都没有能力命令那些雇佣兵，只能依靠他们自觉。 一时间钟晔感到无比恼火，他费尽心思想要救援他们，可他们就这副德行？ 此时，一旁房屋里等待已久的人跑了出来，一个壮年男子抱着自己的孩子想要挤进人群。 孩子在他怀里哭闹，其他人在叫骂，男子低着脑袋，硬是要挤进去。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怒吼：“都他妈给老子安静！不要挤，我会保护你们去往教堂！” 震耳欲聋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懵了，脑袋嗡嗡响动，钟晔这一声对他们的耳膜造成了极大伤害。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声，无论是队伍前后，都把注意力投向前方。 钟晔狠狠喘了几口气，忽而有所感应，眼珠一转，陡然跑向队伍侧面，一刀把一只飘来的灵体劈成两半。 “所有人都不要挤，我会保护你们去教堂！”钟晔又喊了一遍，“所有雇佣兵都给我站出来，你们都忙活了大半夜，要是像你们现在这样混在人群里，你们觉得等到了教堂之后，教会还会给你们支付赏金吗？！” 雇佣兵们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不忿地挤出了人群，十几个雇佣兵站在人群周围，给人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安全感。 钟晔深深看了一眼队伍后方，转身走向队伍前方，“走！” 第31章 惊魂一夜（五） 最终到达教堂的平民大概有四百多人，有许多人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杀死在家里，还有几十个人倒在赶来的路上，有些人在路上被亡灵冲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座城市常住加流动人口大概有两三千，除去居住或躲藏进城堡里的人，平民区至少还有近千人流落在外。 ——家住教堂附近的人听到钟晔那声响遏行云的怒吼之后就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离开屋子躲进教堂。 流落在外的几百人里面不知有多少逃往了城堡，不知有多少会死在路上，不知有多少能找到正确道路来到教堂，也不知有多少还躲在家中，寄希望于月神的庇护。 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铎拖着满身疲惫起床，向雇佣兵和逃难而来的民众询问，可他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少数比较统一的就是敌人也是亡灵，身上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骷髅一样的结构。 听到这些，司铎心感不安，禁不住扭头看向外面。 一支亡灵的军队……也不知道那个东土来的冒险者能否打探到有用的情报。 司铎希望钟晔能够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情报，钟晔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登高才能望远，站在屋顶，看着远处街道上行军的亡灵大军，钟晔情不自禁吸了口凉气。 人数过百，人山人海，他不知道这支军团究竟有多少亡灵，现在看上去至少上千。 ——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钟晔站在了亡灵大军前方，在他身后的街道，许多想要挣外快的雇佣兵来回奔走，把依旧躲在屋子里的平民叫出来，然后将他们都送往教堂。 费萨勒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背靠血月的身影，举起弯刀指了过去，想了想，又觉得味道不太对，亲口发令：“举矛，抛射！” 队伍前排的亡灵顿时止步举臂，它们张开手掌，沙尘在掌中飞旋固结，凝聚成投矛的形状。 骨爪合拢，抓住长矛，抬头凝视那道身影，而后，抛射而出。 钟晔只一个后仰翻身，就躲过了那些投矛攻击，一根根长矛落在房屋顶部，瞬间就将屋顶砸穿，有一栋结构较差的房屋甚至因此倒塌了一半。 幸好那栋房屋的主人早就撤走，不然非死即伤。 深深看了一眼废墟，钟晔转身离去。 或许他依旧可以砍瓜切菜一样的击杀那些亡灵士兵，可是无法做到不被它们伤害。 他不是铁人，体能已经出现了极大衰减，哪怕有圣水也没办法让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在短时间内恢复完全。 那支亡灵大军数量众多，堆也能堆死他。 “跑……”费萨勒望着夜空，仿佛找回了快乐。 “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钟晔招呼雇佣兵保护平民离去，至于那些还躲在家里没有出来，或是没有听到呼唤的人，他也管不了了。 那些人或许是胆小，或许是月神的虔诚信徒，一切寄希望于神灵，相信月神一定会庇佑自己……可雇佣兵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救人。 即便他们也许是为了钱，但他们确实救到了一批人。 不说钟晔没有权力命令他们，就算他有，他也不会让这些人留在这里送命。 他们这支队伍以教堂为中心行动，城堡周边那片区域与教堂相隔太远，至今没能把消息传过去。 钟晔在心中权衡片刻，忽然停下脚步。 “你们应该能保护这些人回到教堂，我去那边看看。” 人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城堡。 有个雇佣兵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一个老成的雇佣兵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微微颔首，钟晔一边拔开囊塞，一边大步前行。 老成雇佣兵收回视线，握紧武器，“走，我们的时间不多。” 先前那个准备说话的雇佣兵忍不住对同伴发牢骚：“为什么要让他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他去的话又能叫醒多少人？如果那些亡灵在他带人离开之前赶到那里，他不是还会死在那里吗？更何况，就算没有那些亡灵，他真的能独自一人在灵体的骚扰下，保护一群人回到教堂吗？” 他的同伴默默听着，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口说道：“我觉得，他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 可能是那个东土人已经表现出了太多远超常人的能力，也可能是他迫切的希望能够出现一个英雄。 而钟晔，就是那个最接近‘英雄’的人。 ………… 与大队伍分开之后，除非正好撞上，否则钟晔都会选择避开那些灵体。 在那支亡灵大军出现之前，雇佣兵已经清除掉了许多复苏的亡魂，现在徘徊在街道上的灵体数量并不算多。 钟晔看到了一些倒毙在路旁的尸体，他们都是平民，或许有些就是之前和大部队走散的。 一边前进，钟晔一边用心竭力地呼唤，意图告诉所有人，有一支亡灵军队进入城市的事情。 逐渐靠近城堡，哭喊吵闹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朵。 ——许多人聚集在城堡门前哭天喊地，乞求贵族老爷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人群周围有不少亡灵徘徊，只是有人拿着驱邪的圣物或法器站在外围，才没有遭受伤害。 城墙上站着许多士兵，他们放下吊篮，把聚集在城墙下方的民众一个个接上来。 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或者他的幕僚还没有愚蠢到认为凭借一个‘贵族’的名号就能让手下的士兵乖乖听话，士兵也是人，他们都有亲眷，通过及时救助一些平民来表现自己的善心，能更好的安抚士兵。 至于聚集在城堡前方的平民里有没有士兵的亲属，那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情了，如果士兵的亲属不幸遇难，只能怪命不好，不是他们的过错。 钟晔只用一眼就看出时间上是来不及的——聚集在城墙下的人至少还有两百个，供他们进入城堡的吊篮只有寥寥数个，每次只能接送两个成人或四个孩子。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士兵的气力也会被大量消耗，接送的速度只会越来越慢。 心念电转，钟晔很快就打定了主意，身如掠影跑到人群后方，忍着酸痛，挥舞起手中刀剑。 只见刀光剑闪，拥挤在一起的亡魂瞬间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去告诉你们的领主！” 喘了几口气，钟晔大声喊道：“有一支亡灵的军队进入了城市，它们正在把活人转化成亡灵。现在它们向这边赶来了，你们应该明白你们的领主是什么品性，他不可能打开城门让你们进去，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月神的教堂！” 前一句话是对士兵说的，后一句话是对聚集在城堡下的人群说的。 他先用行动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然后用残酷的语言击碎了他们的希望，确保至少有部分人会在慌乱之中选择跟他离开。 亡灵军队进入城市的城门与教堂正好是城市的两端，绕一个大圈，或许能赶在亡灵军队包围教堂之前回到教堂。 手起刀落，臂挥剑斩，钟晔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清空了围在人群周围的所有亡魂，而后脚步一转，走向旁边。 “愿意跟我来的人就快点跟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钟晔视线在人群当中一扫，推测应该还有一些人仍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可他已经没有闲工夫去救助他们了。 一个少年率先越众而出，跑到钟晔身边。 他的举动就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很快就有不少人离开人群，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这时候，不远处有动静传来，又让一些人心下一惊，跑向钟晔的队伍。 离去之前，钟晔皱眉看着那些依旧聚集在城堡下方的人，忍不住轻叹，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无力和疲倦。 如果他们跟他一起走，可能他也保护不了那么多人…… 如果他能更强一点，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第32章 惊魂一夜（六） 缄默无言的亡灵大军吞没了半个城市，数量也从近千上升到了一千三百。 尽管多出来的四百多个亡灵只是滥竽充数，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很适合用来对付很容易受到士气影响的活人军队。 费萨勒以闲庭漫步的态度带领军队，哪怕它的军队现在已经不用再考虑体力消耗的问题。 月神教会无法阻止它，领主的军队更是没办法。 ——它在漫长的孤独中默默观察了这座城市几百年，在它的士兵一一进入沉睡之后，它依旧注视着这座城市。 身为亡灵，它是永生不死的，它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用来等待——哪怕代价是被仇恨一直折磨魂灵。 在这几百年里，它看到了这座城市重建，看到了这座城市从破落到繁华，从几十人口发展到了如今两三千之众。 它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只能默默通过亡灵的【生命感知】来确认这一切。 这是枯燥的。 这是乏味的。 但同时，也是能让它感到无比兴奋的—— 这座城市的人口越多，它可以杀死的人也就越多。 “时隔四百年，又要见到您了。” 街道的另一头，就是月神的教堂，那是一个它未曾见识过的碗状建筑，所有了望台和射击口都隐藏在内部，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建筑。 费萨勒眼眶里的魂火剧烈抖动，它指挥军队，让它们穿过旁边的街巷，逐渐将教堂围住。 常人无法感应的神力包裹着教堂，教堂就相当于一个神灵在地上的国，是祂们领域的延伸，在没有破坏基础结构之前，它的军队无法攻入教堂。 不过费萨勒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攻打教堂，它向来喜欢把美味留到最后才品尝，教堂和教堂里面的那些民众，是令它垂涎不已的美味，正因如此，它才要把他们留在最后。 三百个亡灵士兵被它留下，包围教堂，它将带领剩下的军队前往城堡，把这座城市彻底攻下。 “它们要去哪？” 了望台中，一个神殿卫士摆弄着望远镜。 看到那个像是首领一样的家伙带着其他亡灵离开，忍不住呢喃自语，而后，他猛然想起那是城堡的方向。 ——那个东土来的冒险者还没回来！ ………… 钟晔带着队伍绕了一个大圈，避开了亡灵大军行进的方向。 他以接近超凡的感知能力听到了亡灵的军队就在几条街道外大步前行的动静，而他身后的人们一无所知，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队伍全灭。 钟晔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毕竟他们可没有他这样的大心脏。 幸好在刚刚出发的时候，他就吩咐过不要弄出大动静。 路上出现的亡魂都被钟晔及时清理掉，没有出现亡灵聚集的情况，让队伍得以保全。 队伍之中有几个人手里拿着驱邪的圣物、法器，他们站在外围可以阻止亡魂靠近，让钟晔不必频繁跑动，能以逸待劳。 这么大的一个队伍行动起来不免发出一些声响，但一切都还在控制之内。 钟晔对这座城市的街道情况并不了解，但他队伍里有很多都是本地人，通过不断修正路线，队伍几乎是贴着城墙绕到了教堂周围。 秉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再加上刚才还听到了亡灵行军的动静，钟晔怀疑教堂可能已经被亡灵包围了，在靠近教堂之后，他就停下脚步，没有继续接近。 “先生，为什么不继续前进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忐忑不安地小声发问，“教堂不就在前面吗？” 说着，她抬头瞥了一眼窗户，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教堂顶部。 他们躲在一间大屋子里，除了这间屋子以外，周围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装下他们这么多人。 她是城堡周边的住户，之所以会聚集在城堡外面，是因为听到了其他城区逃难者的哭喊，对他们言中的‘亡灵大军’将信将疑。 可是当雇佣兵全都撤离之后，她就不再疑虑。 她是第一批跟上钟晔步伐离开城堡的人，因为她是裁缝的女儿，懂得一些算数，实际上，就算不懂计算，看着当时城堡外聚集的人也可以知道，士兵没办法把所有人都接进城堡。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可跟着钟晔离开实在太危险了，他们对这个冒险者不知根不知底，谁知道他能不能保护他们去往教堂？ 抱着孩子的妇女当时也是不信的，只是城堡外面的人太多，自觉不可能挤上吊篮，这才叫上父亲，跟上钟晔。 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跟随，钟晔带着他们一路化险为夷，成功把他们带到了教堂附近。 可是现在，教堂近在眼前，钟晔却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钟晔站在窗户边上，小心翼翼地观察远处街道，听到疑问，低声回答：“教堂可能已经被亡灵包围了，我自己倒是可以突围，可没办法带着你们进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 他们害怕钟晔会抛下他们，尽管钟晔之前的行动都表明了他不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钟晔靠在窗户旁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心下一惊。 “在场的，有人是退役佣兵或士兵吗？我是指有过一段冒险或战斗经验的。” 听到这句话，一个中年女性站了出来，“你想要做什么？” 钟晔粗略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去引开它们，你们趁机冲进去，在突围的时候记得呼唤月神教会，他们会给你们提供帮助。” 众人沉默下去，都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包围教堂的亡灵数量有多少，钟晔又能引走多少亡灵…… 他们都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不得不赌。 教堂就在近前，他们已经度过了重重危险，现在只差这最后一步。 看到众人好像都下定了决心，钟晔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和手臂，“男性都拿上可以防身的东西，拥有战斗能力的女性也可以站在队伍外面，其余人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你们低头跑过去就行，不惹麻烦就是你们能对团队做出的最大贡献。” 虽然话说的有些无情，但事实如此，钟晔不会鼓励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去做他们做不到的事，那样只是白白送命。 此时屋子外也聚集了一些亡魂，如果再不离开的话，包围教堂的亡灵军队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曾经当过佣兵的中年妇女正在整理队伍，钟晔趁着这时候把圣油涂抹在肌肉酸痛的部位，清凉的感觉瞬间刺透皮肤，治愈肌肉。 治疗不是圣油的主要功效，但也缓解了钟晔的疼痛，让他能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发挥得更好。 确认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之后，钟晔一脚踹开大门，手提刀剑冲了出去。 刀剑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一个灵体能存活下来。 他闹出的动静很快就被亡灵军团注意到，黑夜瞬间苏醒过来。 砰！砰！砰！ 一扇扇门窗被破开，身着狰狞盔甲的亡灵士兵走了出来。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夜晚微凉的轻风抚摸脸颊，五指紧扣武器握柄。 ——不能让它们使用远程攻击，尽量近距离交战！ 身躯下俯，双腿微曲，钟晔撞开空气，向亡灵士兵们发起冲锋。 在他身后，一双双眼睛躲藏在房屋里，默默注视他的背影，默默为他祈祷。 第33章 惊魂一夜（七） 两根长矛迅捷刺出，两个亡灵士兵就像心有灵犀的双胞胎一样配合默契，从两个角度封住了钟晔的行动，让他只能后退或上下躲闪。 但钟晔很清楚，向下是两只铁靴，向上则会遭遇其他亡灵的攻击，后退更是会被亡灵士兵合围——几个亡灵士兵已经越过它们的同伴，来到了钟晔侧面。 脚掌一踏，钟晔选择跃起。 四支投矛破风而来，交叉点就是跃起的钟晔。 却在这时，钟晔挥舞刀剑，锋刃直接嵌入两个亡灵士兵的肩甲与颈甲连接处，以此扯动身躯，落向地面。 钟晔身体在半空弯折，让双脚得以踩踏地面，向前冲刺的身体拖动嵌入甲胄的刀剑，与之分离。 脚下泥水砰然迸射，钟晔像是一个落地的弹簧，瞬间又弹了出去，穿过几个亡灵士兵的缝隙，来到了它们身后。 电光火石之间，瞬间爆发的战斗技巧看得躲藏在屋子里的众人眼花缭乱，其他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钟晔很强，只有身为退役佣兵的中年妇人才知道钟晔这一手是有多么高超。 必须拥有丰富的战斗意识和经验才能在那一瞬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同时，强大的身体素质是达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保障。 ——太强大了！ 亡灵士兵的铠甲厚重，能够防护大量伤害，避免它们的骨骼被拆卸，也能保护它们的要害，让它们成为真正的不死之军。 可是，也限制了它们的行动能力！ 无论它们是生是死，只要它们的身体基本构造还是人类那一套，它们就不可能在穿戴这套盔甲之后灵活转身。 钟晔扭转腰肢，手中刀剑纷纷劈出，斩断了两个亡灵士兵的小腿。 ——好硬！ 虽然斩断了它们的小腿，暂时消除了两个亡灵士兵的活动能力，可钟晔依旧脸色一沉。 眼睛飞快一瞥，刀剑上已经出现了豁口，用来劈斩的话，可能拆不了几只亡灵，他的武器就要断裂。 不能硬拼，需要想想其他办法。 身后攻击袭来，钟晔向前迈步，失去小腿而侧倒在地的两个亡灵士兵抽出短刀，扫过地面，对准了钟晔的脚踝。 深呼吸，钟晔小跳一步，提腿踹在一个手持长矛冲刺而来的亡灵士兵身上，借力反跃，脚踩突刺长矛，蹲伏下来。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一根长矛之上，亡灵士兵显然无法握住，但在那之前，钟晔便腾空而起，跳上一旁屋檐。 沙尘飞旋，石砾奔走，投矛在亡灵士兵手中凝聚。 钟晔瞳孔放大，将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放进脑海，头脑急速运转，下意识分析亡灵士兵的每个动作。 首先是矛头，随着手腕‘缓慢’向前，其次是肩部，肩甲‘微微’晃动，再次是腰身，被手臂带动。 所有亡灵士兵在这一刻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钟晔在脑海中构建出了所有投矛的飞行轨迹，投矛组成了一张拦截网，无论他向哪里奔走，都会被投矛射中。 常规的方法无法突破困局，只有打破思维定式，才能找到一条生路。 钟晔急促呼吸，调动气息在体内流转，脚下瓦片忽而绽裂，只听“哗啦”一声，屋瓦霍然坍塌。 嗡—— 砰！砰！砰！ 投矛有的从高空飞过，有的撞入墙壁，有的射穿窗户，而在亡灵士兵们的感知中，那道生命之火依旧旺盛。 突然间，一道黑影砰然从屋内飞出，撞到了一个亡灵士兵的头颅，使其头颅后仰，头盔与颈甲、颈甲与胸甲的连接骤然绷紧，旋即倒下。 咔嚓！ 钟晔撞破窗户，从屋内跳了出来，满身沾染尘灰，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狼狈。 剧烈跳动的心脏，急速流转的气息，钟晔不自觉地扯起了嘴角，难以言喻的兴奋填满心胸。 ——极限！他又一次触碰到了自己的‘极限’！ 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亡灵士兵，身体猛然移动，在所有亡灵士兵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踢在队列最前方的亡灵脑袋上。 在靴底与头盔相撞的一刹那，灌注足部的‘气’陡然震动，将一种频率播散，透过厚重的，全封闭的头盔，落入支撑它们活动的魂火。 砰然爆散的幽蓝火焰从连接处涌出，这具尸体随之倒飞，砸在同伴身上，然后被随意扒拉倒地。 【——领悟技能：真气灌注】 他没有使用【技能抽取机会】进行学习或领悟，通过日常的锻炼和战斗，他慢慢积累到了足够的经验，从而自行摸索出了这个技巧。 不知道这个技巧是否被系统认定为‘技能’，但他知道，他能用这个技巧来击杀敌人，这就足够了！ 其他亡灵士兵对同伴的消亡不为所动，它们挥舞手里的武器冲了上来。 钟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后暴退。 这个技巧虽然强大，但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气息，在不影响正常行动和呼吸的情况下，他估计三到五分钟内只能使用一次，使用过后他需要几分钟才能缓过气来。 钟晔看到那些亡灵士兵追了上来，稍微放缓脚步，瞥了教堂方向一眼。 他已经来到了另一条街道，而这条街道的尽头，就是教堂。 教堂周围影影绰绰，许多亡灵士兵站在阴影之中，它们也发现了钟晔的存在，动了起来。 “开火！” 一声命令划破夜空，随即响起的枪声回应了逃亡队伍的祈祷。 砰、砰、砰—— 枪声接连不断，硝烟袅袅升起，被夜风卷席，笼向亡灵的军队。 这一侧的教堂门户突然敞开，一队神殿卫士和雇佣兵从中杀出，其中一个雇佣兵还怒声叫喊：“东土人，你应该还记得你是去做什么的？” ——是时候了！ “冲！！” 虽然看不到前面发生的情况，但中年妇女还是毅然抄起手边的木棍，带队冲出房屋，“所有人都不要停下，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不想死的就不要停下！” 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恐惧，可相比较于留在那里等死，他们更想抓住这个活命的机会。 壮年男性和半大小子站在队伍外围，老弱妇孺被他们保护在内部，驱邪器物的主人也把物件交给了他们。 钟晔已经帮他们把这条街上的亡灵士兵引走了，教堂里也有人杀出来为他们开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跑过长街，拐入另一条街道的时候，逃亡队伍看到了钟晔独自一人与十几个亡灵士兵缠斗，心神巨震。 “愿月光垂怜！” 两个一直按着神术没有使用的辅祭看到那支足有五六十人之众的队伍出现在街角，脸上一喜，同时发声唱诵。 两道银色月光落下，一道照耀在逃亡队伍上方，一道落到钟晔身上。 体力瞬间注满身躯，钟晔眼眸爆出精光，抛下已经伤痕累累的刀剑，猛然拔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那把长剑，直接把身前这只亡灵士兵的头颅劈落，连颈甲都无法阻挡。 此时此刻，力气充盈身体——刚才他可是拖着疲惫之躯与这些家伙战斗。 提腿踢踹身旁亡灵脚踝，在它身体侧倒之时霍然提膝，直撞头颅。 另一边，抬手抓住另一个亡灵士兵的脑袋，将其拧下。 神殿卫士和雇佣兵将包围教堂的亡灵士兵顶开，为逃亡队伍打开一条通道。 两个辅祭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扬声指挥。 此时，钟晔耳朵一动，听到更远处的其他亡灵士兵活动的声音，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从一个亡灵士兵那里借力反跳，跑向教堂。 “啊！” 由于路面坑洼，一个少年在警惕周围的时候没能注意脚下的情况，趔趄摔倒在地。 “向前跑，不要停！” 钟晔发出暴喝，让其他人收回了救援的想法。 路过少年身旁的时候，钟晔伸手将其捞起，甩到肩上。 少年感觉疼痛不已，可没有抱怨，相反，他对钟晔只有感激。 等到所有人都跑进教堂之后，神殿卫士和雇佣兵的队伍也收缩回来，枪声再次响彻夜空，阻止亡灵士兵发动远程攻击。 终于，在其他亡灵士兵赶来支援之前，所有人都活着退守教堂。 远方，费萨勒若有所悟地收回注意力，踩过尸体和血污，抬头看向高耸的城墙，‘看’到了那些士兵目眦欲裂，愤怒中含有几分畏惧的表情。 然后它发出了苏醒之后的第一声‘笑’：“准备迎接死亡和恐惧……” 第34章 惊魂一夜（八） 神术的时效过后，疲惫又重回了钟晔身体。 这一次，哪怕是高浓度的圣水也无法治愈，只能通过休息来恢复——纯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圣水如果是非神职人员饮下，就会影响精神。 幸好钟晔还懂得【吐纳法】，能够加快身体的恢复速度，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基本的战斗能力。 但这时候，他还要与司铎他们商议之后如何应对那支亡灵军团。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以至于雇佣兵们一致推举他成为了雇佣兵的代表。 ——可他来到这座城市也不过一天，完全不认识其他雇佣兵。 “……领主是不用指望了。”年老的司铎扶着额头，忍耐脑袋里的刺痛，“城防军约等于没有战斗力，即便他们之中有退役的佣兵或冒险者，对那支亡灵军队也提不起战斗的勇气。至于城堡的卫队，里面都是一些贵族和商人的子嗣，更提不上什么战斗力。” 会议室里飘着宁神安魂的清香，安抚了司铎和钟晔的疲惫，在这间房间里，只有市民的代表还保持着足够精神。 不过这位老先生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显然也有些精神衰弱。 阿尔伯领承平已久，境内也没有什么盗匪，可供怪物栖息的土地稀少，而且大多都在荒郊野外，不需要出兵消灭，以至于军队的战斗力一直很低。 但凡领主身边有一个能打仗的骑士，司铎都不会如此头疼，从钟晔那里确认了亡灵大军主力是去攻打城堡之后，他就已经在思考城堡能支撑多久。 “那我们要一直守在这里等待救援吗？”市民代表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学者，他出身于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因为秉持着真正的贵族精神，他的家族破落了，所以他的父亲在久经权衡之后选择把领地和爵位交还给封君，换取一个让他孩子成为学者的机会。 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老学者处事公正，在这座城市很受人敬重。 司铎摇了摇头，叹息道：“教堂没有那么多粮食……” 如今教堂里可是有近千人，不仅没有足够的粮食，还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他们休息。 莫说躺卧，就连坐都没有地方坐。 整个教堂也就只有这个占地狭小的会议室没有什么人，其余地方，了望台、走道甚至还有地下室都挤满了人，而且人们的精神时刻紧绷，神职人员数量不够，根本安抚不过来。 阿尔伯领的赋税很高，不常有商队来往，想要短时间内让其他领地知道消息，并且派出军队支援显然是不可能的。 领主麾下的骑士也无法战胜那支亡灵大军，请求他们支援就是让他们来送命——现在不是要不要请求他们支援的问题，而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不要来。 老学者也叹了口气，看向钟晔，“钟……先生，请问你怎么看？” “死局。” 钟晔没有睁开眼睛，他正在专心调动气息修复身体的劳损。 “亡灵军团已经包围教堂，而城堡那边也支撑不了多久，它们完全可以先将城堡上下屠戮殆尽，再转过头来对付我们，而我们没有应对亡灵军队的手段，毕竟我们不可能抛下其他人。” 闻言，老学者痛苦地抱着脑袋，“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等死吗？” “或许，这正是他们的目的……”司铎又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安抚胀痛的血管，“它们就是要看着我们在这里耗尽所有物资，然后自相残杀……” 却在这时，钟晔睁开了眼睛，“我有一个疑问：那支亡灵军队是从哪来的？”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他许久，它们的表现足以被称之为‘精锐’，哪怕不论它们那身神奇的力量，单凭战斗技巧就担得起这个称号。 这样的一支军队不可能凭空出现，何况它们还是亡灵。 司铎和老学者脸上皆出现了迷茫的神情，他们对此也很疑惑。 “对此，我有一个猜测。” 钟晔指了指脚下的土地，“我今天刚刚听闻了这座城市的传说，在历史上，这座城市曾发生过一样的事情。” 老学者怔怔说道：“它们也曾遭遇过同样的事情……所以，它们以为自己是来‘复仇’的吗？” “复仇？”钟晔对老学者说出口的这个单词感到疑惑，司铎则若有所思。 “对，就是‘复仇’。” 老学者推了推眼镜，“我选择在阿尔伯领定居的时候，研究过这座城市的历史，四百年前那段历史是一个绕不过的点，那个时期，是伊特鲁尔最混乱的一个时期，不仅有内忧还有外患。 “外患最为严重的时候，波斯人长驱直入，攻下上东方行省之后又攻下了君士坦丁堡，伊特鲁尔差点因此亡国，而就在这个时候，波斯人的一路军队在这里覆灭，直接导致了后来波斯人的战败，这就是着名的‘古月桂城屠城事件’。 “领军的将领如今已经不可考，但当时波斯的信仰以‘月神’为主——或许你不知道，食尸鬼的起源地就是波斯，就在‘古月桂城屠城事件’的几十年前，第一头食尸鬼出现在波斯，然后在波斯内掀起了一场亡灵天灾。” “在‘古月桂城屠城事件’之后，我们教会组织了一场战争，把古月桂城的亡灵都消灭掉了，当时队伍里有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伊特鲁尔人，虽然伊特鲁尔人仇恨波斯人，但其他人还是把那支军队安葬了……”司铎扶着额头，眼里闪过怒色。 “那么它们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复仇’？”钟晔眉头紧锁，“古月桂城早就被它们屠戮殆尽，难不成它们还认为如今城里的人是当初那些亡灵的后代？” “不，它们的‘复仇’是针对‘我们’的……”司铎指着自己胸膛，一字一顿说道，“那些亡灵，早就被深渊感染了，它们从没有死去，在它们死去的那个瞬间，它们就以亡灵的身份复活了，只是一直没有‘醒来’。 “因为一个‘死亡’的灵魂不可能支撑那么久，四百年，足够让‘死魂’磨灭不下十次，只有‘活着’的灵魂才能挺过如此漫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它们一直在关注月桂城，知道这四百年来月桂城里发生了什么——知道我们月神教会一直在消灭不断复苏的亡灵，因此而怨恨当初冕下为何没有救助他们！” 钟晔对这个绕了一大圈的‘仇恨’感到震惊，他很难理解为什么那支亡灵军队会怨恨。 就是因为感觉被自己的信仰背叛了？ “等一下！” 钟晔霍然站起，盯着司铎，沉声问道：“你说它们‘被深渊感染了’，是什么意思？” 司铎茫然抬头，“就是……被深渊感染了呀？所有亡灵都是源自于血月，而血月的根源就是月神冕下在对抗深渊的时候，遭受了创伤，感染了深渊，它们既然变成了亡灵，自然就是被深渊感染了。” “不，我的意思是……深渊信徒最喜欢做的是什么？”钟晔再问。 “打开深渊之门——”司铎和老学者异口同声，然后戛然而止。 他们两个同时惊叫起来：“打开深渊之门？！” 浑身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两个老人突然变得精神起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敲响了。 司铎疑惑地说了一声‘进来’，大门就被猛然推开，一个年轻的辅祭神色慌张走了进来，低声急切说道：“阁下，不好了！教堂的法阵被破坏了！” 司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忽而抬手按住胸膛，面容狰狞痛苦。 “神力……庇佑……” 第35章 惊魂一夜（九） 厅堂当中，人们都挤在了一块儿，父母长辈把自己亲子后辈的眼睛遮住，或是把他们带到人群外围，不想让他们看到人群之中那血腥可怖的场面。 哪怕人们都站了起来，可教堂也就只有这么大，现在后院和地下室都挤满了人，无论他们多么想远离‘仪式现场’，都不可能离得太远。 钟晔从人群中挤出，神殿卫士‘包围’了现场，不过这个包围圈太小，实际上就是构成一堵人墙，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神殿卫士们脸上都带着惊慌之色，年轻的卫士看到钟晔到来，便松了一口气，年纪稍长的卫士却依旧紧抿嘴唇。 他们对‘深渊信徒’拥有深刻的了解，任何直视‘深渊仪式’的人都有可能被深渊感召，即便是意志坚定的圣武士都会堕落。 而在场的人这么多，许多人，包括他们自己都看到了那个仪式，他们也不知道其中有谁会被深渊‘临幸’。 钟晔对神殿卫士点了点头，看了仪式现场一眼，随即睁大了双眼。 血污涂满地面，碎骨、肉块零散分布，两个面带微笑的头颅静静躺在这一大片污秽之中，诡异而可怖。 “……我认得他们。”钟晔咬紧牙关，攥起拳头。 “他们的家‘被人纵火’了，所以我把他们送了过来。” 两个笑眯眯的面孔映入眼眸，钟晔气得几乎想要把它们砸碎。 他心里有些自责，但更多的是愤怒。 根本没有人恶意纵火，是他们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目的就是为了进入教堂，破坏教堂的法阵。 ‘神力庇护需要有法阵的支撑，只有法阵存在，教堂才是地上神国——神明的力量太伟大，渺小的人类根本无法承接祂们哪怕百分之一的力量。’ 法阵的存在就是教堂的根基，如果失去了法阵，笼罩教堂的神力庇护也会随之消失，这里不再安全。 司铎消耗了太多力量在武器赐福上，乍然听到‘法阵被污染’的消息，心脏不堪重负，现在还在休息。 之前司铎躺在长椅上，抓着钟晔的手把这一切告诉了他，并且希望他能带领教堂里的民众逃离这座城市。 ——为此，司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向那些惶恐不安的人们。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将会迎来什么…… 老学者也挤出了人群，他仓皇失措地看着钟晔。 当时他也在会议室中，知道事态有多么严重，可他只是一个学者，而且性格温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 钟晔突然开口，声音不算洪亮，却把其他声音都压了下去。 人们的讨论声渐渐变小，都把注意力投了过去。 许多人眼中还带着困惑，他们不知道钟晔是谁，部分人却心生不安，因为他们是被钟晔救回来的，钟晔在他们心中具有很大的分量。 钟晔‘雇佣兵代表’也是当众推举出来的，作为雇佣兵的代表，钟晔前去与司铎、市民代表商谈事务，现在他说的这句话很可能不是在与他们商量，而是‘宣布’。 “教堂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哪怕只是尽量维持在不让所有人饿死的水平，也只能够勉强支撑一天。” 说着，钟晔抬手指向一个窗户，城堡就在那个方向，“你们很多人可能对那支亡灵的军队没有概念，我现在可以很清楚的跟你们说，它们至少有一千个士兵，它们能够在杀死活人之后，让尸体复苏，也变成亡灵。它们正在攻打领主的城堡，一旦它们攻下城堡就会返回这里，到时候它们的军队会更加庞大，我们更没有办法逃跑！ “想要活命，只能趁现在，趁着亡灵大军的主力还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丑话先说在前头，以我的能力，我完全可以突破亡灵士兵的包围，然后独自逃离这座城市，你们对我来说只是累赘。如果你们不想离开，尽管说，那样我就有理由抛下你们这些累赘了！” 钟晔的声音在厅堂里回荡，激起一片哗然，人们震惊地看着钟晔，难以置信。 “现在，相互传告——”钟晔突然发出一声大吼，“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和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必须出发！” 言罢，无论民众如何抗议和叱骂，他都不会再去理会。 人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老学者，他们推举他为市民代表前去商谈事宜，没想到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急切地想要从老学者哪里得知原因。 可老学者也一口咬定事实就是像钟晔说的那样，他们的处境根本没有安全，其实一直身处于危险之中。 只有按钟晔说的去做，他们才能活下去的希望。 而且钟晔真的有可能抛下他们不管，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听他的话。 哪怕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老学者也没有把真实情况吐露出来。 ——那是不能吐露的事实，越是了解深渊，就越是有可能堕入其中，现在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深渊呼唤的可能性还很低，所以他不敢把事实透露出来。 老学者十分清楚，在知晓‘深渊’存在的情况下，他的恐惧和惊惶极易招惹到深渊的注意，只要得到排解，出事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但他做不到！ “把粮食都取出来，分发下去。” 在司铎无法指挥的情况下，钟晔代为领袖，将工作分发给神职人员。 他们隐隐有些猜测，所以没有违抗钟晔的指挥。 钟晔让几个神职人员去往后院水井，召唤民众轮流补充水分。 因为教堂没有足够的储水器具，一旦行动开始，补充水分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 仪式现场也被几块布幔遮挡起来，仪式已经完成，再破坏也没用了，不让神职人员去收拾，能够减少他们被深渊感召的几率。 所有宗教用品都被搬了出来，分发给雇佣兵和拥有一定战斗能力的民众，这些东西不知道是否能对抗亡灵士兵，但聊胜于无。 圣水、圣油是战略物资，少部分封装保存，其余都交给了战斗力强大或体力已经恢复的雇佣兵和神殿卫士。 做完这一切，钟晔拖着疲惫之身回到二楼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司铎拉着两个辅祭低声吩咐，两个辅祭连连点头，低声应答。 钟晔站在门口，等待司铎嘱托完毕，才走进去说道：“阁下，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司铎竟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走了，我要用教堂最后的一点力量为你们送行，我的两个学生将会继承我的衣钵，保护队伍离去，而我，需要留在这里。” 眉头微微一皱，钟晔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被司铎抬手打断。 “我看得出来，先生你已经相当疲惫了，我很抱歉在你如此疲惫的时候还要给你加上重担，而且先生你原本与这一切毫无关联，你只是一个雇佣兵，还是一个东土人，一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无辜之人，不该被卷入到这些事情当中。 “我对此很愧疚，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你是雇佣兵中的最强者，你是心怀善念与荣耀的高尚之人，所以我很卑劣的用民众的性命将你捆绑在了这辆岌岌可危的战车上。我不祈求你能原谅我，如果你能怀着对我的怨恨带领人们逃离这座城市，或许我还能感到片许的心安，相反，如果你不恨我，我可能会更加惭愧内疚…… “对不起，说了这么多，人老了有时候就管不住话匣子，我知道你们雇佣兵的规矩，所以你就当这是一场交易，而报酬就是那把剑。” 司铎一指钟晔身后，钟晔回头望去，看到那个年轻的辅祭抱着一柄双手剑走了进来。 钟晔沉默接过，手指刚刚接触到剑柄，就听司铎说道：“这柄剑叫做‘月光’，是当初教会发动月桂城远征时，冕下亲自赐福的武器，一直保存在教堂之中，现在，我把它作为报酬，委托你带领人们逃出去。” 【——触发任务：逃离月桂城】 【逃离月桂城：四百年前被亡灵扼杀的军队怀着仇恨重回人世，它们认为当初月神背叛了它们，誓要向月神复仇，你受到月神教会杰勒德司铎委托，带领人们逃离这座城市】 【完成此项任务，月神教会声望提升至尊敬，阿尔伯领及周边地区将会流传起你的传奇事迹，并且随着时间，事迹能够向外传播，与你在其他地区完成的事迹达成联动】 （无论你是否完成此项任务，都可以得到大剑‘月光’，但如果你逃跑，就将被‘月光’仇恨，遭到月神教会的敌视和追杀） 看着突然弹出的信息面板，钟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郑重颔首。 “……我答应了！” 司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第36章 惊魂一夜（完） 指尖轻抚大剑冰凉的剑身，如皓月一般银白的双手剑透着丝丝寒意，沿着剑柄进入钟晔体内。 【双手剑·月光：由一位普通的铁匠用平凡的材料锻造出的剑经过神灵赐福之后，也获得了超凡的力量，四百年来，它一直被供奉在月桂城的教堂之中，漫长岁月不仅没有让它滞钝，还为它镀上了一层‘破魔’的光辉】 【特性·超凡武器：坚韧远超钢铁，锋锐无可匹敌】 【特性·神赐之力：位于月光照耀之地，使用者体力恢复加倍，伤势恢复加速】 【特性·信仰之力·破魔：对亡灵类敌人造成伤害翻倍，对深渊类敌人造成伤害增加一半】 【装备需求：力量14，月神的认可】 他手握剑柄，得到了双手剑的反馈，意味着他已经‘装备’上了这把武器，也就是说，他已经得到了月神的认可？ “钟晔阁下，时间到了。” 钟晔把月光推回剑鞘，扛到肩上站起，“那就出发。” “所有战士和后备队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火枪队填装火药和子弹，带着孩子的人看好孩子，不要让他们哭闹，不要让他们妨碍行动，神职人员随时注意战场，施放什么神术、该什么时候使用，时机自己把握，我没那个闲工夫去教你们！”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钟晔，包括雇佣兵和神殿卫士在内。 他们现在正在经历一场战争，不是曾经那种小打小闹的战斗，而是一场切切实实的战争。 他们的敌人是不畏死亡且只有少数要害的亡灵，人数与他们相当，他们还需要保护几百人不受伤害…… “都做好了准备的话——火枪队上楼，盾卫和我作前锋，直接把正面的包围打开，第一队先行出发，顶住两侧合围的亡灵，第二队跟在队伍周围，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第三队任务和第二队一样，只是作为替补，第四队等盾卫和第一队撤离之后，和我一起断后，接应火枪队。”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愿意相信钟晔的原因——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嘴上放狠话，实际行动却是在关心他们。 火枪队和他们的装弹手登上楼梯，钟晔接过怀表，倒数五分钟。 秒针刚刚跳过分界线，他就把怀表扔了回去，伸手拉开教堂大门。 门外的空气一下子就涌了进来，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钟晔眼睛微眯，迈步向前走去，走入血色月光之中，看到了飞沙走石，尘埃飞旋。 亡灵士兵又在准备投矛，可这一次，它们的攻击注定会被打断。 ——足足有十四杆火枪从二楼射击孔探出，枪声像是在演奏乐曲，击锤纷纷敲响。 被子弹击中，亡灵士兵们脑袋一歪，向后撤了一步，顶住身体没有摔倒。 “跟我冲！” 为了保持阵型，钟晔特意放缓冲锋速度，手持盾牌的雇佣兵和神殿卫士从教堂鱼贯而出。 作为矢锋，钟晔拔出月光，在殷红月色之下，这把大剑仍旧反射着皓月的光辉。 在地球的时候，他很少使用双手剑，对于这种武器仅知道基本用法。 但一法通而万法通，武器乃是肢体的延伸，在拿到月光之后，钟晔脑海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相应用法。 双手剑看似笨重，实则灵活，一米六的长度，握柄就占据了五分之二，剑身只有九十六厘米。 钟晔将大剑扛在肩上，握住剑柄尾部，肩膀一抖，顺势甩出大剑。 剑刃对着一个亡灵士兵的颈脖斩下，颈甲应声断裂，骷髅头也被斩下。 破魔之力涌动，掉落在地的头盔突然喷出火焰，身体随之倾倒。 月光的剑柄分为两个部分，钟晔抬腿踢在前段剑柄，身体旋动，左手趁势握住前握柄，以腰腹顶住后段握柄，横斩另一个亡灵士兵的腰部，剑刃划出一道流光，穿越盔甲的前方与背部。 这时，一旁的亡灵士兵提矛直刺，钟晔骤然甩动握柄，大剑头尾翻转，双手紧握双柄，向上斜刺，以护手格住长矛，手腕一抖，便将长矛从亡灵士兵手中震落，侧步跨出，把剑尖送入了头盔下方。 哈！咝！呼—— 以疲惫之躯在短兵相接的瞬间阵斩三首，对钟晔来说消耗极大，但这样的消耗是必要的。 月光能让他加速恢复，加上之前的调息和【弱等体力强化】，他已经恢复了战斗能力，并且能够更加持久。 活人是很容易受到士气影响的，他现在展现给人们一个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们就会变得更积极。 盾卫和第一队看到钟晔的表现后精神一振，发出怒吼。 “第一队，出发！” 第一小队的队长看到钟晔带着盾战士撞开了包围圈，当即拔出武器，口水激喷。 他带头冲了出去，远离包围圈一段距离之后就停下，指挥队员布置陷阱和提前防御——他们将以肉身构成一道防线，铺就一条坦途。 年轻辅祭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布道台上的老人，紧咬牙关，手臂一挥，“跑！跑！跑！都跑起来，所有人都跑起来！” 平民们低着头冲了出去，不给雇佣兵添乱就是他们能做的最有利于局势的事情。 他们跑得越快，雇佣兵需要抵挡亡灵士兵的时间也就越短。 除了暂时留守教堂的部分神职人员之外，其余神职人员都混在人群之中，时刻准备施放神术——他们是队伍的又一重保障。 一道月光从天而降，照落在钟晔身上，滋润了他疲惫的身体，令大剑绽放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盾卫只能抵挡亡灵士兵的攻击，难以击杀它们，想要彻底杀死亡灵士兵还需要钟晔亲自动手。 留守教堂的神职人员注意到了钟晔的疲惫，当即给他使用了一个神术。 源源不断的体力从体内涌出，钟晔知道这只是假象，等到神术时效过后，他会感觉更加疲惫。 年轻辅祭站在大门边上，指挥着人们逃跑，另一位辅祭，他的‘师兄’则跑在队伍最前头，警惕来自四周的危险。 “其他方向的亡灵来了，第一队小心！”了望台传出了警示。 其他方向的亡灵士兵闻风而动，跑过长街小巷，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与第一小队发生了碰撞。 敌人的支援到来，钟晔压力陡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刚刚接受过一次神术加持的原因，这一次他的体力衰减速度特别快。 回头看了一眼教堂，教堂大门就只有那么大，想要把门框扩大还有可能堵塞大门，而教堂里至少还有几百人。 隶属第二队的雇佣兵奔跑在队伍两侧，雇佣兵和神殿卫士加起来不到两百人，还要被拆分成几支小队，导致每支小队的人数都不多，他们要保护一支足有近千之众的队伍，意味着他们必须分散开来。 雇佣兵的实力参差不齐，有些甚至没有对亡灵士兵拔刀的勇气，所幸的是，钟晔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人群中安排了神职人员。 两队亡灵士兵向街道合围，即将在队伍前方汇合，领队的中年辅祭猛然加速，挥动长杖，敲打在一个亡灵士兵的脑袋上。 其他亡灵士兵趁机向他发起攻击，却有一道微风在他脚下旋起，骤然迸发。 狂风将它们吹开，撞出一条通路。 中年辅祭紧握长杖站在路旁与亡灵士兵战斗，同时放声喊道：“前进！前进！” 队伍没有停下脚步，如他所愿，越过了他的身边。 神职人员们开始使用神术，哪怕之后可能会有更危险的情况，但现在已经是危难之际，再不使用，也没命留到后面。 站在布道台上的司铎闭起了双眼，他已经与教堂达成了联系，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愿——” 司铎高举双臂，怒睁双眼，“月光垂怜！” 所有依附在教堂主体上的神力在这一瞬间涌向了司铎，老人燃烧自己仅剩的生命之火，让自己的灵魂获得了片刻‘飞升’，把握住那个属于神灵的权柄。 司铎的身躯软倒，得以升华的灵魂最后回望了一眼深爱的人间，将‘权柄’掷下。 月光垂落，笼罩在每一个活人的身上，让他们得到了更多的体力、更快的速度。 年轻辅祭瘪着嘴，攥紧散发荧荧微光的拳头，没有回头探望。 伸出手，隔空扶起一个人群中绊倒脚差点摔倒的孩子，年轻人竭斯底里地叫喊：“不要慌张，不要乱，我和钟晔阁下会陪你们到最后！” 正在与亡灵士兵战斗的钟晔突然感觉到身体的一切创伤消失殆尽，就连体力都得到了补全，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发出怒吼，双臂陡然涌出一股力量，将身前的亡灵砍倒。 人们从后院、二楼跑出，从布道台边上跑过，老人倒在台上，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双眼闭起，仿佛是在害怕空洞无神的眼睛吓到其他人。 “第四队接战！盾卫和第一队准备撤离！” 支撑了十几分钟，不少雇佣兵和神殿卫士已经倒在地上，但更多的亡灵士兵再次变回了尸骸。 钟晔回头叫喊：“火枪队和哨兵，该撤了！” 与亡灵士兵缠斗这么久，哪怕是钟晔，身上也出现了伤口，只是被伤到的部位都不是要害。 平民都已经撤退，火枪队和哨兵也从楼上跑下，年轻辅祭将教堂里的灯烛推倒，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台上的老师，手提武器跑了出去。 “月神的荣耀不容亵渎！” 他与钟晔一同为队伍断后，杀向从两侧包围过来的亡灵士兵。 大地上进行着血腥残酷的战争，高空上，血月拨开阴云，将破碎的灵魂轻轻聚拢起来，纳入体内——甚至包括了被深渊仪式污染的那一部分。 微风卷过地面，携着厮杀和呐喊飘向远方。 漫漫长夜，终将迎来尾声。 第37章 燃烧的黎明（一） 在得到了神术加持之后，平民们的奔跑速度比亡灵士兵的速度还要快，身体也变得更矫健，就算要摔倒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有雇佣兵和神殿卫士抵住亡灵士兵的攻击，亡灵的军队无法追上他们的步伐。 即便如此，在钟晔和断后队伍追上大部队的时候，他们也还是在路上看到了不少倒毙的尸体，有雇佣兵和神殿卫士的，也有平民的。 对此，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亡灵士兵严格执行着将军的命令，逃亡的队伍由于人数过多，被拉得很长，最前端甚至已经逃出了城市，而亡灵士兵还在追击。 前面传来了战斗的声响，钟晔加快脚步，拖着大剑冲入战场。 在月光的剑锋下，亡灵士兵不堪一击，它们的战斗技巧虽然精悍，却还是比不过钟晔。 钟晔也不知道类似的情况重复了多少次，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带着队伍离开了城市，前方也没有了敌人。 他们循着大部队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人们还在继续前进，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身后已经没有敌人了。 钟晔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人们，而是让队伍依靠这股惯性继续向前，远离月桂城，等到雇佣兵报告有人掉队的时候才宣布了消息。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人们脸上只有疲惫和麻木，以及悲伤。 这一个夜晚他们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每个人都失去了他们的房子，许多人都失去了亲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失去了自己的城市，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神职人员帮钟晔清点好了人数，包括雇佣兵和神殿卫士在内，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八百人，有几百人倒在了逃亡路上。 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好结果’了。 神术的时效已经过去，人们无法继续行走，钟晔便带人找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地，让人们恢复一下体力。 看着那些麻木，低声哭泣的平民，钟晔抱着大剑沉默不语。 他们逃跑的时候，亡灵军队的主力并没有被吸引过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该选择带队把包围教堂的亡灵士兵都清空之后，再开始逃亡…… 钟晔忍不住深沉叹息，侧头望向月桂城的方向，眉头慢慢皱起。 亡灵军队的主力没有追上来，意味着它们还在攻打城堡，如果它们以城堡里的生命献祭，说不定能打开‘深渊之门’。 钟晔不知道‘深渊之门’是怎么样的，他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当初他是从沦陷区中走出来的，见识过畸变体，而畸变体只不过是深渊力量的衍生物，真正的邪魔据说更可怕。 如果让亡灵军队召唤出了深渊之门，以月桂城为中心，周围几个领地都有可能被腐化。 可是……现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钟晔捏紧了拳头，司铎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神术不仅治愈了他满身伤势，还补全了他的体力，而且不是具备时效性的。 他恢复了全部战斗力，才能在逃亡路上带队将追击的亡灵士兵歼灭。 但就算他恢复了战斗力，又能怎样？ 一个人能阻止那支亡灵军队吗？ 他又不是‘传奇’！ “……通知下去，休息好了的话，就准备出发！” 一旁的年轻辅祭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按照钟晔的吩咐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人们。 失去司铎之后，钟晔就成了这支队伍的领袖，虽然他是一个东土人，虽然他来到月桂城只有一天，但他之前的表现让他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和敬重。 人们没有太多抱怨，也没有询问为什么，收拾一下就站了起来。 队伍只携带了很少一部分食物，淡水也少得可怜。 他们这支队伍七百多人，别说是荒郊野岭了，就连村庄都没办法解决饮食问题，必须趁着还有体力，肚子里的存货还没消耗完之前找到一个至少能解决饮水问题的地方。 虽然他的地图落在了月桂城里，但平民当中也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他们作向导，可以迅速引领队伍找到一处水源。 凄惨的血月慢慢向西边滑去，队伍走了又停，停了又走，走走停停，几个小时过去也没能走出多远距离。 这是为了照顾那些掉队的人——平民大多都不知道如何控制体力，先前从城里逃走的时候消耗了太多体力，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钟晔游走在队伍周围，把荒野中的危险摁在队伍之外。 其他战士还能轮换，他却一直没有休息，看到他如此辛劳，其他人也没敢发出半句怨言。 又一次休息整顿的时候，老学者找上了钟晔。 “钟晔阁下……”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语。 深吸了几口气，老学者才又缓缓说道：“队伍就拜托你了。” 钟晔微微一怔，他看到老学者抬起枯瘦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什么是‘深渊’，而且也看到了那个仪式，现在我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灵感，一下子就解决了许多让我困惑已久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我大概是被深渊感召了。” “所以……”钟晔心神一动，睁大眼睛。 “所以我准备去死。”老学者坦然道，“我不认为我能抵抗深渊感召，我的意志力没有那么强，但身为施泰因家的人，我不能玷污我的姓氏——我的曾祖、祖父、父亲都用自己的一生贯彻了‘施泰因家的贵族精神’，我不能让他们蒙羞，也不能让孩子们感到羞愧。” 他用模糊而诚挚的双眼看着钟晔，柔声说道：“钟晔阁下，如果之后我掉队了，请不要再让队伍停下。” 钟晔看着老学者，沉默良久。 “……好。” 很快，队伍又启程了。 钟晔不时望向队尾，看到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被队伍落下，在心间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看着远去的队伍，老学者默默扶了下眼镜，勉强撑起一个笑容，独自爬上山崖，站在山崖上，看到队伍越行越远，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然后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钟晔低着脑袋，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为什么好人非死不可？当年那支军队自己犯下的杀孽，凭什么要让杰勒德司铎和施泰因先生那样的好人来偿还？ 而且，它们还是试图打开深渊之门？！ 手掌默默攥紧了剑柄，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高呼：“我们到了！” 两个人影在山腰处挥手，整支队伍随之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水源是一条溪流，清澈得能够看见底部的鹅卵石。 人们借着上一支路过这里的队伍留下的空地休息，只是那点空地装不下那么多人，他们还需要清理一下周围的林地。 在队伍停下之后，钟晔松了口气，转身叫住了两个辅祭。 “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带领他们逃得越远越好，然后及早把月桂城的消息传递出去。” 此言一出，年轻辅祭一下子就急了，“钟晔阁下你要去哪？” 钟晔转头看向来路，阴沉着脸说道：“我回月桂城，看看能不能阻止那群该死的亡灵！” 两个辅祭愣住了，中年辅祭轻轻吸了口气，问道：“您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一个人去阻止那群亡灵？”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把深渊之门打开。”钟晔摇了摇头，“再说了，如果实在阻止不了，我也能跑。总之你们放心，我不会死的，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在别的地方再见。” “可是……”年轻辅祭急出满头大汗，张口欲言，却被钟晔用眼神把话堵了回去。 钟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中年辅祭，微微颔首，“拜托你们了。” 随即，他大步向来路走去。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凭什么好人就得死？它们却不用付出半点代价？ 钟晔气势昂扬地背着大剑走入黑暗，消失在两个辅祭的视线之中。 那个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要去与那些亡灵决一死战的样子！ 想起钟晔那个坚毅的眼神，年轻辅祭深深叹了口气，全身力气仿佛被这一口叹息带走，腰背一下子就佝偻下来。 ………… 起初，人们并没有注意到钟晔的离去，只以为他是进入丛林探查危险去了。 直到黎明即将到来，人们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惊慌发问：“钟晔阁下呢？” 那一声叫喊把所有人都惊醒了，民众下意识环视周围，四下探寻，渐渐的慌乱起来。 “钟晔阁下呢？” “钟晔阁下呢？” “钟晔阁下呢？” 他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从地上站起，却怎么也找不到钟晔的身影。 “钟晔阁下他返回月桂城了！” 中年辅祭站了起来，大声宣布：“不过你们放心，钟晔阁下只是探查情况的，毕竟那可是一支军队，如果想要击败它们，就需要相应的情报，而钟晔阁下实力强大，独自一人前往，就算被发现也能脱身。大家尽管放心，钟晔阁下并非离开了，只是为了战胜那支将我们驱赶出家园，杀死我们亲眷的亡灵军队，去打探情报了！” 人群一片哗然，有的人并不相信这个解释。 可就在这时，放哨的雇佣兵忽然跑回来了一人，大喊：“有军队！有一支军队来了！” 所有人愕然望去，那人被吓了一跳，声音顿时低了几个声调，“他们，他们说自己是太阳教会的，还说…… “要去月桂城……” 第38章 燃烧的黎明（二） “我们是无上之光的信奉者。” 骑士从马背上下来，拿下头盔，右手抵住额头，“此次前来是为了前往月桂城斩杀那头从地狱返回人间的恶魔。” 然后，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你们是路过的冒险者吗？能否给我们指明一下方向，确认我们没有走错？” “不。” 与骑士接触沟通的人是第一队的队长，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就是从月桂城里逃难出来的，在后面的林子里，还有几百人。” 骑士眼前一亮，“还有几百人，那太好了！” 话刚说完，他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解释：“我是说很幸运……不是！我知道那头恶魔很强大，所以认为你们能逃离月桂城是一件，一件……” 说着说着，骑士就结巴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他的副官走了上来，按住他的肩膀。 “抱歉，我们队长的嘴巴有些笨，他并不是想要讽刺你们，只是想要对你们能有这么多人活下来表示高兴和喜悦。” 骑士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指。 “没事，能理解，能理解。”雇佣兵和善一笑，他也看出这位太阳神的骑士没有恶意。 然后，副官敛起笑容，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及早出发，越快抵达月桂城越好。” 在接到神谕之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穿戴上装备，让侍从帮忙收拾行装，然后夤夜起程，用了一个晚上，穿过几个领地来到了这里——为此，他们连侍从骑士都没有带上。 一头强大的恶魔在月桂城苏醒了，带着它不死的军队卷土重来，如果不能阻止它们打开深渊之门，伊特鲁尔乃至整个西陆都会生灵涂炭。 “请等一下，太阳教会的兄弟！” 一个低沉的嗓音从树林里传出，护教骑士们转头望去。 中年辅祭从树林里快步走出，他身上的长袍表明了他的身份。 “你是月神教会的修士？”骑士团长面带惊喜，“是你们带着月桂城的人们逃出来的？” 中年辅祭摇了摇头，“不，带领我们逃出月桂城的是一位冒险者，他叫‘钟晔’，是一个东土人。” “冒险者？”骑士团长面露诧异之色。 “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等你们到月桂城之后，如果遇上一个东土人冒险者，请一定要帮助他。” 中年辅祭垂下脑袋，郑重施礼，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行礼。 看着一群人为了一个人向自己行礼，骑士团长感到莫名震撼，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好奇。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想要认识一下那位叫做‘钟晔’的冒险者。 骑士团长向中年辅祭他们点了点头，戴上头盔，骑上马背。 中年辅祭为骑士团指明方向，骑士们同时吹了个口哨，两百匹马同时迈开脚步——为了尽快赶来，他们带上了骑士团的所有战马，一人两骑，能够让队伍的行进速度一直保持在最高点。 在黎明到来之前，骑士团向着月桂城再次出发。 ………… 费萨勒仰着头眺望前方那座城堡，不知疲倦，也难以杀死的亡灵军团不断向城堡发起攻击，城堡已经丢失了外墙和其他建筑，然后领导战争的骑士丢下了一大堆尸体，退守要塞。 要塞与外墙隔着一个空旷的广场，在费萨勒身后，亡灵士兵将战死在外墙上的城防军尸体拖了过来。 “四百年，能让战争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费萨勒不由得发出感慨，在四百年前，战争还不是这般模样。 没有火枪，没有火炮，所有的远程攻击能力都来自弓箭和法师。 费萨勒见过火药，可没想到四百年后，人们竟然能用那些‘危险的东西’创造出足以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杀死超凡者的武器。 可惜指挥战斗的那个人还有一点头脑，在逃离的时候没有忘记把无法带走的火药销毁。 费萨勒得到了火枪和火炮，还有一堆被浸湿了的火药，没办法用这种武器来进攻要塞，这让它相当遗憾。 它能‘看见’，惶恐不安的士兵躲在大门和窗户后面，及时逃入要塞的平民惴惴不安，除此之外，还有贵族、富商，他们都带着恐惧藏身于要塞深处。 它的士兵已经找到了城堡的逃生通道，并且猎取了几个贵族的头颅，把那些试图从城堡里逃走的家伙给吓了回去。 ——如果他们逃走了，它该去哪里找足够的祭品打开深渊之门？ 费萨勒已经知道聚集在教堂里的那些平民逃走的事情，它也想过要去追击，可是，智慧之王却在那时向它下达了一个指令——尽快打开深渊之门。 因此，费萨勒只能放弃追击的想法。 没来得及逃入要塞的平民被士兵关在了门外，他们的尸体早早被堆起摆在要塞大门前。 鲜血顺着暗沟流入要塞之中，躲藏在要塞里的人们嗅着那股血腥味，害怕得想要吐出来。 轰—— 突然有一道炮声响起，尸堆随之炸开，血肉四溅，让费萨勒忍不住低‘笑’出声。 “愚蠢……” 要塞中有三门火炮，当其中一门火炮开始作响，其余两门自然会紧随其后。 伸出骨爪在空中虚握，飞沙在费萨勒手中凝聚，形成一面盾牌。 炮弹呼啸而至，轰然击打在盾牌上，盾牌绽放出无数裂纹，却没有破碎，费萨勒更是没有后退半步。 另外一枚炮弹飞向了一只拖拽尸体的亡灵士兵，两具尸体同时炸裂，一具变成了无数血肉涂在地上，另外一具安静片刻后，又重新爬起。 恐惧，越是恐惧，距离深渊也就越近…… 费萨勒一挥手，由月桂城平民转化成的亡灵纷纷涌向要塞，手指扣入砖缝，向要塞顶部攀爬。 驻守城堡顶部的士兵急促喘息，没能按捺住恐惧，没等更多亡灵爬上来，就把家具扔了下去。 梳妆台、桌子、座椅，所有具有一定重量的家具都被搬到了要塞顶部，这些价格昂贵的奢侈品砸在丧尸身上，将它们一同坠向地面，变成一堆没有价值的碎块。 费萨勒欣赏着这血腥的剧场，忽然间，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让它情不自禁回头望向身后。 层层叠叠的云浪后面透出些微的光亮，血月淡化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璀璨繁多的星辰再次闪耀在黑夜的幕布上，但它们的光华也是转瞬即逝。 霞光从天空的另一端出现，骤然刺破了黑暗，斩开云海，群星也不再闪耀。 漫漫长夜终将走向结尾，黎明时刻已经到来。 “讨厌的太阳……” 咒骂了一句，费萨勒又把注意力转回要塞。 而就在它刚刚转回注意力的时候，一道旺盛的生命之火突兀闯入了它的感知范围当中。 费萨勒愣了愣，它对这道生命之火的‘气息’似乎有点印象。 位置在身后，并且正在向城堡赶来。 “有意思……” 费萨勒默默等待了片刻，回头望去。 一道黑影从长街另一头出现，方才现身，就拔出了背上的大剑，向它的军队发起冲锋。 朝阳在他身后冉冉升起，可是，在费萨勒‘眼中’，那一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丝毫不比那轮旭日黯淡。 看着那个身影，费萨勒举起了手臂。 “投矛准备—— “射！” 手臂挥下，如浪似潮，更像泼天大雨的投矛飞上了天空。 躲在要塞里的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投矛奔涌向城堡之外。 他们看着太阳攒射晨光，然后，黑压压的投矛将其淹没。 第39章 燃烧的黎明（三） 数量巨大的亡灵军团已经占据了城堡外墙，许多亡灵士兵进入了广场，可依旧有部分士兵零散分布在城堡周围。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被它们注意到，他也就不用鬼鬼祟祟地行动了。 钟晔光明正大从街道拐角走出，拔出月光，看到朝阳的光辉从背后倾落，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深吸一口气，把大剑扛到肩上，眼眸抬起，瞳孔里仿佛有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向亡灵大军迈开了脚步，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无数投矛冲天而起，像是乌云一样，遮蔽了天光。 漆黑的潮水隆然冲下，钟晔没有却步——前进！唯有前进才有生路！ “哦，该死……” 钟晔的身影缩成一条线，他携着大剑撞入军阵之中，投矛在他身后如雨落下，将房屋摧毁，将大地撕裂，却没能伤及他分毫。 ——没有任何一根投矛落入亡灵大军的阵地内，这是费萨勒犯下的最大错误。 它下意识地以活人军团的标准来指挥自己的亡灵大军，忘记自己的士兵早已是不死之身。 钟晔手握后端握柄，抡动大剑，斩出一道圆轮。 月光的剑身依旧散发着微光，光轮将两个亡灵士兵的脑袋剁下，前方、侧面，十几根长矛同时袭来。 武人向后撤步躲过突刺，手腕翻转，握住前后两个剑柄，速度猛然爆发。 大剑被高高擎起，锋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劈开一具亡灵的身躯。 脑中灵光一闪，双手紧握剑柄，钟晔像是使用关刀一样，肩臂不动，身体翻转，拖动大剑垂直旋斩。 月光虽是双手剑，但在使用方法上，与许多武器是共通的！ 后方的亡灵士兵攀上其他同伴的身体，踩着它们的肩膀跃上高空，手握弯刀劈下。 而钟晔身前的亡灵士兵纷纷刺出长矛，它们步调一致，节奏统一。 左右两侧更是有其他亡灵士兵包围过来，手中武器已经蓄势待发。 呼——吸—— 钟晔放开了感知，丢掉了顾虑。 呼吸间，头脑清明，视线飞快从身前的长矛、头上的弯刀掠过，没到半秒，钟晔就完成了所有分析和计算。 气息贯穿全身，随着氧气一同进入血管的超凡因子被细胞吸收，压榨出强大能量。 宛若雷霆在体内流转，驱动四肢百骸。 双臂与肩、胸的肌肉瞬间紧绷，钟晔向前跨出半步，沉重的大剑横扫，荡开前方直袭己身的长矛，尔后膝盖微曲，借着大剑挥舞的离心力旋身回斩。 武人杀入了军阵更深处，跃起的亡灵士兵从他头上飞过，被他抬手抓住脚踝，当做武器甩动起来。 军阵后方的亡灵士兵们抬起手臂，投矛再次凝聚在手中，它们将其举起，锁定了钟晔的方向。 ——这一次，费萨勒可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钟晔已经将周身清扫一空，忽然有一种危机感攀上心头，不知从何而来，却能威胁他的生命。 将手里的亡灵向前扔出，砸倒其他亡灵，武人扭身向后，提剑直斩。 密密麻麻的投矛飞起了，贴着众多亡灵士兵的脑袋射向钟晔。 斩、劈、刺，瞬间让三个亡灵回归死亡，左闪右避，躲过多次攻击，钟晔逃出了包围圈。 耳朵已经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无数道类似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凝聚成狂风。 投矛覆盖了城堡门前的一大片区域，单凭躲是躲不过的。 危机感在钟晔心中拉响了警报，无论前后左右，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瞬间做下决定，转身刹住脚步，将那有如波涛的矛雨映入眼眸。 只有一次机会，一次都不能失误。 失误的代价，就是‘死亡’！ 失去力道的投矛首先落下，插在了其他亡灵士兵身上，许多根投矛同时撒了下来，将不少亡灵砸翻。 还有部分插入了钟晔与亡灵军团之间的空地，钟晔真正需要面对的只有一小部分，对于他来说，这‘一小部分’足以致命。 低肩、跨步、横斩，有两根投矛从耳边划过，一根恰好飞过肩膀上方，两根险些与腰部碰撞，还有一根穿过了胯下空当，仅剩两根避无可避，却被钟晔举剑格挡。 屹立在投矛之林中，钟晔看着身边的无数投矛随风化作沙粒飘散，眉头微微皱起。 心脏怦怦直跳，缩胀频率太高，血流速度太快，让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像是快要炸裂一样。 钟晔急促呼吸着，差点失去了对‘气’的控制。 余悸、兴奋还是癫狂？ 他无法辨认此时徜徉心间的那种情绪，或许什么都有一些。 但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钟晔随即将疑惑抛之脑后，攥紧月光，坚定地向前跨出一步，然后砰然消失在原地。 由飞沙走石凝聚而出的投矛已经重归大地，被投矛砸翻的亡灵士兵们却还没从地上爬起。 武人擎着月光，高高斩落！ 看着麾下士兵的颅骨被斩下，费萨勒的魂火剧烈跳动。 “……这家伙，是个怪物吗？”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感慨，伸手从地面扯出一面盾牌，腿部发力，向大军前方奔去。 后方的亡灵士兵接连向两侧分开，为将军让开一条道路，然后转向要塞，默然前行。 ——强大、危险！ 钟晔突然有所感知，不再斩杀亡灵士兵，猛然后退。 可那道突兀闯入他视线的身影却不依不饶，追袭而来。 转瞬间，费萨勒出现在钟晔身前。 ——铛！ 亡灵悍然拔刀，弯刀与双手剑在空中对撞。 强大的力道分别让双方向后倒退，费萨勒只退了一步，而钟晔，在倒退五步之后才稳住了脚步。 双臂发麻，虎口疼痛！ 武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剑柄正有丝丝凉气透出，滋润自己的伤势。 轰！轰！轰！ 要塞里的三门火炮同时激发，这一次火炮兵选择了亡灵军团作为目标，炮弹像是刀子一样，在亡灵海当中犁出了三道漫长的痕迹。 可是很快，倒地的亡灵将残缺的身体拼接完全，再次站起，只有寥寥数个不幸被打碎了颅骨的家伙没能站起来。 与此同时，费萨勒和钟晔向对方发起狂攻，不留半点余地，不留半分力气。 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但他有精妙绝伦的武艺。 钟晔紧咬牙关，凝望着眼前这头亡灵，目眦欲裂。 得益于现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和先进的交通工具，让他能够学习到来自全球各地，成千上万的格斗技。 任何一种格斗技都有其可取之处，通过学习，通过战斗，不断积累经验，提取精华部分，然后—— 融会贯通！ 钟晔能够拆解眼前这头亡灵的任何一个动作，当它挥臂、转腕、跨步，乃至抖肩，他就已经知道它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哪怕费萨勒的力量比钟晔更强大，也被钟晔打得节节败退。 即便亡灵根本不用担心‘受伤’，但武人的狂攻猛击也让它危机感陡升。 费萨勒有预感，一旦它被眼前这个东土人斩下哪怕一只手，接下来迎接它的就是‘死亡’。 心念电转，费萨勒举盾格挡，向后退出一步，钟晔举步追至，却有长矛如林，从费萨勒两侧生长出来。 钟晔只能放弃追击，退出几米远。 轻轻喘息，与费萨勒‘对视’。 然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第40章 燃烧的黎明（四） 费萨勒把几近断裂的弯刀扔掉，重新凝聚出一柄。 它的一生当中，从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敌人。 力量远不如它，但不管它切换多少种战技，在它出招的那一瞬间，那个东土人也会跟着变换招式，而且动作流畅，半点也不僵硬。 如果它是单打独斗，说不定真会被他杀死。 然而，它是一位将军，它还有自己的军团！ 分出一半的军队去进攻要塞和进行献祭，剩下一半的军队也足以把眼前这个东土人击杀。 “说到底，你连‘超凡壁垒’都没能越过……” 费萨勒抬起弯刀，摩擦了一下盾面。 钟晔眉头微皱，视线瞥向两侧。 包围城堡的亡灵士兵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通过街巷转移到钟晔站立街道的两侧，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这个包围圈较为松散，但每个亡灵士兵都距离钟晔相当远，无论他逃往哪边，都会遭受来自其他方向的攻击。 钟晔也相信，经过了几次试探，这些亡灵应该已经读懂了自己的行动模式，如果再发动一次投矛攻击，大概就会是全方向、高密度。 他再怎么厉害也就只有两只手，不可能防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把其他亡灵士兵当作掩体…… 钟晔看着那个站在自己前方，与众不同的亡灵，轻轻吸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 握住大剑握柄的双手活动了一下五指，钟晔压低自己的身体。 来了！ 费萨勒猛然挥动弯刀，就见武人突然出现在它身前，却没有使用剑身，而是使用剑柄突击。 这令它魂火激荡，急忙移动盾牌。 沉重的剑柄敲击盾面，仓促防御的费萨勒没能保持住架势，踉跄后退。 钟晔趁势站稳脚步，挥动剑刃荡开弯刀，抡了个半圆，劈斩下去。 费萨勒匆忙举盾，可它还没有站稳，直接被这一剑劈倒。 这时，长矛刺击又从前方袭来，脑后也传来了投矛破风的声音。 钟晔没有贸然追击，而是就地翻滚，轻松躲过了所有来袭的攻击。 “果然。” 呆板、机械，刚开始接触可能还会觉得是配合默契，但战斗时间长了，钟晔就对那些亡灵士兵产生了一些疑惑。 阶段式或交错式的攻击很多时候都比整齐划一更有效，可偏偏这些亡灵从没有使用过。 明明它们有多次机会可以直接杀死他，但它们并没有那么做，钟晔可不认为它们是心慈手软。 亡灵士兵原本就比较呆滞，而这种情况也在他和那个与众不同的亡灵交手之后进一步加深了。 “这些亡灵是由你控制的，它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 亡灵没有回答，钟晔也没有在意。 这只是解开了他的一个疑惑，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实际上的帮助。 不如说，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他反而有些头皮发麻。 之前他要对付的只是一支亡灵军团，它们配合默契，战技精悍，但每一个都是单独的个体，只要找对方法，迟早能战而胜之。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是一个可以控制一支数量近千的亡灵军团的怪物…… 钟晔眉头皱起，对于自己是否能从这个怪物手下逃脱持有怀疑。 他这次行动确实有些莽撞了，还没有搞清楚敌人的真实实力就直接跳了出来。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费萨勒从地上站起，魔力振动空气，发出幽幽声音。 然后，它看到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跑。 ——就是现在！ 转身的同时把大剑扛到了肩上，钟晔大步流星向早已瞄准的方向狂奔，在那个方向，只有一个亡灵士兵防守。 费萨勒瞬间呆愣，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钟晔已经来到了那个亡灵士兵身前，提剑挥斩。 亡灵士兵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却还是被剁下头颅，头盔带着颅骨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撞开无头残躯，钟晔头也不回地拐入街角，消失在亡灵大军的视野中。 尽管使用‘生命感知’还是能找到钟晔的位置，但距离已经拉开，无法使用投矛攻击。 “……呵呵！”费萨勒被气‘笑’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它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能感觉到愤怒，还以为除了仇恨以外，自己就不剩其他情绪了。 “追！”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多个亡灵士兵同时迈开了脚步，踩得地面震动连连。 费萨勒则扔掉盾牌，转身走入城堡，看着要塞的攻防，默默指使亡灵士兵尽快收集尸体。 智慧之王没有再发布其他命令，可是，已经有不下三位大魔在催促了。 ………… 钟晔狂奔在街道上，视线在街道两侧不断搜寻。 他可不是在逃跑，只是战术性撤退。 蛮干肯定是打不过那头怪物的，就算联合城堡里剩余的军队也没有胜算，只能另寻他法。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先活下来，否则一切都免谈。 丹世界的背景让钟晔有些抓瞎，他并不了解历史上同样时代背景的地球是什么样，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够击败那个可怕的怪物，他所能想到的只有火药和火焰。 月桂城宗教氛围浓厚，尽管月神和月神教会都不在意法师如何如何，但在信教的平民眼中，法师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渎神’的，他们自发抵制与法师相关的事物，所以月桂城不存在法术道具店。 火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矿山或许有，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连矿山都没有——他听说丹世界还在用低效率的人工挖矿。 除了火药之外，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制造爆炸，毕竟他的文化课水平不高。 因此，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东西，就是‘火焰’。 油、酒，都可用来作为助燃物，只是钟晔并不认为这个时代酒的酒精含量够高，而且许多商家都喜欢往酒里掺水，他只能找‘油’。 然而，丹世界是否出现了内燃机不得而知，可以让他选择的东西所剩无几。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餐馆在做菜的时候是否会放油！ 忽然间，钟晔看到了裁缝店的标志，走了进去。 走进那间屋子，他看到了满地鲜血，想来裁缝店的主人可能不幸遇害了…… 沉默地在店里翻找，钟晔找到了足够多的皮革和布料，还有一把剪子。 走出店铺时，深深看了那滩血迹一眼。 走上街道，他就听到了亡灵士兵赶来的声音，眉头微皱，背着一包的皮革和布料远离。 在杂货店找到了燧石和背包，在铁匠铺找到了碳粉和木柴，随后又进入一些大房子，搜索易燃物和弓弩，结果在一间大房子里，他不仅找到了一罐橄榄油，还找到了几瓶劣质香水。 背包里的瓶瓶罐罐被皮革和布料隔开，就在钟晔准备放弃寻找弓弩前往城堡的时候，惊喜地在一间房子里找到了一把保存完好的短弓和一壶箭矢。 将箭壶和短弓背上，钟晔望向城堡的方向，紧了紧背包的袋子，拔出月光，迎着街道尽头出现的那个亡灵士兵走去。 散发着微光的剑刃在长街留下一道狭长弧光，对着亡灵士兵的头颅斩落！ 第41章 燃烧的黎明（五） 费萨勒看着广场上堆积的尸体，还有已经渗入大地的血液。 “鲜血、尸骸……” 抬头望向要塞，仿佛能看到里面瑟瑟发抖的人群。 “恐惧、绝望……” 然后，它又看向了教堂的方向。 “再加上一点阴谋和背叛。” 亡灵如潮，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要塞，从要塞顶部扔下的东西越来越少，频率越来越慢。 亡灵军团没有对要塞使用投矛攻击，因为费萨勒想要打开深渊之门需要更多的恐惧和绝望，它需要慢慢折磨那些人的心灵。 ——如果能再多一些阴谋和背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又有十个士兵回归了死亡的怀抱，意味着那个东土人还没有被杀死，还在城里活动。 费萨勒不知道那个东土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明明得幸从它的手下逃脱，却没有远远逃离，而是依旧留在城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让它不禁有些好奇，想了解一下他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或许是弹药耗尽了，火炮已经有好几分钟没有再响起。 ——是时候了？ 费萨勒想了想，挥手让亡灵士兵加大攻势，它要再逼要塞里的活人一把，让他们多产生一些恐惧和绝望。 先把深渊之门打开，然后再用更多的生命把深渊之门扩大。 要塞里的活人绝对不够让深渊之门扩大到支持大魔穿行的程度，需要更多的生命献祭。 由于环境特殊，月桂城周围不存在村庄，能够用来扩大深渊之门的祭品只有那些从城中逃离的家伙。 这是它的一点小心思，想必智慧之王不会在意。 费萨勒指挥士兵用鲜血和内脏在广场上涂抹，写下亵渎的符文。 和战争之王麾下那些只会用蛮力的傻子不同，只要费萨勒有需求，就会有无数知识从灵魂深处涌出。 通过‘正确’的血祭，它能用等量的祭品打开更大的深渊之门。 “啊——” 亡灵士兵通过窗口和维修不善而遗漏的缺口钻入要塞，惨遭屠戮的活人发出最后绝望的叫喊。 声音不仅在要塞里回荡，还传到了要塞之外。 听着这悦耳的声音，费萨勒不由得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四百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为什么会是我呢……” 它思考了四百年之久，一直想不明白。 波斯与伊特鲁尔有着血海深仇，放任士兵屠城的将领也不只它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它和它的军团遭遇了复苏的亡灵，为什么它的信仰没有来拯救它和它的军团…… 在那最绝望的时刻，它曾向月神祈祷，希望一切罪恶都由它来承担，换取手下军团一条性命。 可是血月无言，没有任何作为，直到它和它的军团都被亡灵杀死之后，才组建了一支远征军前来消灭这座城市的亡灵。 为什么呢？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灵魂里源源不断涌出的知识也无法为它解答这个困惑了它已久的问题，所以，它打算向月神亲自求证。 就在这时，费萨勒突然察觉到要塞里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似乎停下了。 它迷茫地抬起头，感应到自己的士兵正在快速‘死亡’…… 要塞里发生了什么？ ………… 亡灵大军占据了门楼和要塞前方的广场，之前已经玩过一次单人冲阵，亡灵大军应该有了戒备，再来一次多半不会有什么效果，还有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 钟晔背着分量不轻的背包在城市街道游荡，躲避亡灵士兵的追踪。 月桂城城市部分大致呈不规则的六边形，外围有一道城墙保护，而领主居住的城堡，建立在一个矮丘上，城堡的城墙并不与城市的城墙直接相连。 除了城堡大门前修建了一条通道的缓坡之外，大部队很难从其他方向进攻城堡，只因周围都太过陡峭。 城堡与城市其他建筑都隔着相当一段距离，这段空白地带能让城堡轻易发现进攻者的意图，但在城堡被攻破之后，空白地带就成了逃跑者的催命符。 城堡易守难攻，可是一旦被攻破，城堡里的人也无处可逃。 钟晔缓慢向城堡方向移动，越是靠近城堡，亡灵士兵站位就越密集。 他知道亡灵都有‘生命感知’的能力，不过在刚才脱身城堡之后他也测试过了，只要不是与亡灵士兵太近，它们也无法察觉。 如果相互之间还隔着墙壁，它们的感知能力会更弱。 很快，钟晔就来到了空白地带周围，他躲在一间屋子里，依靠窗户缝隙观察包围城堡的亡灵士兵站位。 看了一会儿，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些亡灵的站位没有半点缺漏——至少他是看不出来。 想要不打草惊蛇进入城堡，怕是不可能了。 钟晔陷入了沉思，没多久，忽然发现亡灵士兵们竟然移动了，向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过去。 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一个机会！ 拉开木窗，钟晔从屋子跳出，从空白地带向城堡狂奔而去。 他抽出腰带上的飞刀，靠近城墙之后没有减缓速度，而是直接把脚掌印在墙壁，向上迈出两步，在身体坠向地面之前，把飞刀插入城墙的缝隙之中。 凭借着臂力和腰力，钟晔两只前脚掌在墙面上一蹬，身体再次向上飞起，把另一只手上的飞刀插入砖缝之中。 如法炮制，他用了五秒便登上城墙。 亡灵士兵并没有占领城墙，它们已经把所有活人都赶入了要塞，接下来它们要做的就把活人一一杀死，占领城墙的意义不大。 当钟晔爬上城墙，就听到了要塞里传出的惨叫声，不假思索地后退几步，抽出大剑骤然前冲，向要塞的窗户跃去。 嘭！ 木窗被一下子撞碎，钟晔落入要塞之中，站稳脚跟，竖起耳朵分辨惨叫和哭嚎传来的方向，然后举步奔往。 亡灵士兵把染血的长矛从一个还在惨叫的士兵身体里抽出，机械地再次刺下，它的同伴从它身边经过，却没有帮一把手，直接了解那个士兵的性命。 “救我！救救我！” 士兵双腿乱蹬，涕泗横流地哭嚎着。 可是他的同伴只顾着相互推搡叱骂，惊恐地抢夺活下去的位置。 然而，楼梯间也就那么宽，相互拥挤还会导致行进困难，如果他们没有相互争抢的话，或许还能逃得更快些。 为了逃命，他们连武器都丢了，当沉默的亡灵追上队伍末尾时，他们只能发出绝望的惨叫，除此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却在这时候，一道黑影在楼梯间上方弹跳而过，一抹荧光骤然斩下，劈开了一个亡灵士兵的头颅。 除了这里，其他地方也有惨叫声传来。 钟晔手握大剑，站在狭窄的甬道中，面对十几个亡灵士兵。 这条甬道，两个人并肩行走都嫌窄，双手剑在这里施展不开，而亡灵士兵手里还有弯刀…… 思忖片晌，钟晔将月光刺出。 ——既然大剑挥舞不了，就不要把它当做双手剑来用。 刺、压、圈、扫、挑，月光在钟晔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杆长枪，所有亡灵士兵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甬道狭窄，让他无须担心被围攻，短短两分钟，他就将所有亡灵士兵斩于剑下。 回头看了那些目瞪口的士兵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背包里的器物需要进行处理，可是那些人已经失去了胆魄，短时间内没办法冷静下来帮他加工箭矢和可燃物。 钟晔提着大剑去往别处，他要把入侵城堡的亡灵清空，顺便找人帮他加工箭矢——赶在那头怪物打开深渊之门之前。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42章 燃烧的黎明（六） 它的士兵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回归死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概十分钟里就有几十个士兵陷入永眠，领主身边应该没有这等高手。 想到这里，费萨勒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东土人，如果是那个东土人的话，倒是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不仅没有逃走，也没有选择在城里打游击，而是绕了个弯回到了城堡，继续给它找麻烦？ 有那么一瞬间，费萨勒真想亲手撬开那个东土人的头盖骨，看看他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清奇的思路。 连超凡壁垒都没有越过，他是从哪得来的自信和勇气，胆敢与它为敌？ 不过这个想法一闪即逝，它不想再见到那个东土人，只想他现在就去死。 他已经给它制造了太多麻烦，如果不是现在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它会亲自动身进入要塞，把包括那个东土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当作活祭品，献祭给智慧之王。 可惜，它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仪式的主持人，它暂时无法离开仪式现场。 “不用再留手了，全力杀戮。”费萨勒对自己的军团下达了一个指令。 它知道自己的士兵大概是没办法杀死那个东土人，但它又不需要它们杀死他，它需要更多的死亡和绝望，只要赶在那个东土人将要塞里的所有士兵都清剿一空之前收集到足够多的灵魂和鲜血就可以了。 所有身处要塞之中的亡灵士兵不再留手，慢悠悠的脚步陡然加速，手起刀落，奋力劈斩。 有的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弯刀砍掉了脑袋。 亡灵士兵是从窗户和缝隙侵入要塞的，超过一百只的亡灵进入要塞，哪怕被钟晔干掉了几十只，剩下的亡灵士兵也足以对要塞里的活人造成极大杀伤——钟晔只有一个，他可不会分身术。 当钟晔清理完下层的亡灵士兵转战上层的时候，在一条长廊上看到了几具亡灵士兵的尸骸，还有几倍于它们的活人尸体。 活人也是可以对亡灵士兵造成杀伤的——只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钟晔在长廊旁的一个房间里听到了啜泣声，深深看了一眼，摇头轻叹，没有去敲开房门。 一来他没有时间和那些人解释自己的来历，解除他们心中的戒备，二来下层的亡灵士兵已经被他清空，这里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危险。 钟晔拖着大剑走上旋转楼梯，他在楼梯上遇到了一个亡灵士兵，可是这里的空间狭窄且弯曲，根本无法挥动月光。 三步并作两步，武人转瞬来到亡灵士兵面前，提剑格开迎面袭来的弯刀，一拳打出，空气炸响。 亡灵士兵被拳头击中，魂火剧烈震荡，砰然爆开。 把尸体扒开，钟晔继续向上。 他也注意到亡灵军团不再入侵要塞，可能是打开深渊之门的仪式快要完成了。 砰！ 一声枪响吸引了钟晔的注意力——要塞里还有人在抵抗！ 有人抛下武器亡命奔逃，只希望能多活一段时间，自然就有人紧握武器，不甘引颈受戮。 钟晔冲出楼梯，看到一支亡灵士兵的小队正在围攻一个房间，房间大门已经被击碎，有人手持盾牌顶在门口，没有让士兵入侵。 走廊地上有几具活人尸体，长靴踏过血泊，发出声响。 亡灵士兵也注意到了钟晔的到来，刚有两个转过身来，准备应敌，却看到来者压低身子，在狭窄的走廊里挥动那柄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剑。 破魔之力萦绕着月光，让大剑像是热刀切黄油般，轻轻松松撕裂了两个亡灵士兵的身体，连带它们身后的另外一个士兵也没能逃脱回归死亡的命运。 斜斩之后，大剑挑、刺，将剩下的两个亡灵士兵击杀，再加上早早倒在走廊上的另外两具尸骸，这一队七个亡灵士兵就此覆灭。 据守房间的两人目瞪口呆，却见来者解下了背包，放到他们身前，说道：“这个背包里有一些皮革、布料和一罐橄榄油，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处理一下，帮我绑到箭矢上，我想要用这些东西来对付城堡里的亡灵大军。” 说完，他也没等那两人答应，就迈开脚步，继续向上层进发。 持盾者和火枪手对视一眼，想了想，把背包拖进房间。 刚才那个人的实力他们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他和那支亡灵军队打起来谁能赢，但他们总得反抗，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 “快！月桂城就在前面！” 依照中年辅祭的指示，骑士团很快就找到了通往月桂城的道路。 大道相对平坦且没有树林草丛阻挡视线，看清路况之后，队伍能以更快的速度前进，不必束手束脚。 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月桂城的轮廓出现在了骑士们眼中，令他们精神一振，彻夜奔袭的疲惫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调整好状态！” 骑士团长发声提醒，他们即将踏入月桂城，可现在他们连城里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必须要做好匆忙应敌的准备。 前方的城门敞开着，刚刚进入城市，他们就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街道空空荡荡，点点滴滴的血迹沿街分布，看得骑士们心中无比恼火。 城市里没有其他活人，要么已经逃离，要么变成了亡灵，剩下的活人大概都在城堡那里。 进入月桂城后，骑士们很快就撞上了在外寻找钟晔，还没来得及撤回城堡的亡灵士兵。 尽管他们很轻松就解决了那些亡灵士兵，可它们的盔甲和战斗技艺也让骑士们神色变得凝重。 望了一眼城堡，骑士团长下达命令：“全员下马！” 巷战不适合骑马，如果要进入城堡与亡灵军团战斗，更不适合。 他们这一次带走了骑士团的所有马匹，如果全部葬送在这里，他们骑士团还需要大出血再购置一批战马。 而且这些马也是他们的战友，他们不希望它们白白丢掉性命。 骑士们下了马，骑士团长吹了个口哨，给战马们下达指令，让它们全员前往城外等候——这种模糊的命令，马儿们还是能听懂的。 背上可能会用上的装备道具，骑士团再次向城堡进发。 ………… 站在要塞顶部看了广场一眼，钟晔皱起眉头，扭身前往下方楼层。 鲜血涂满了整个广场，所有亡灵士兵都站在广场上，而那个怪物立于‘祭坛’中央，身边堆满了尸体，一看就知道是在举行什么可怕的仪式。 如果钟晔没有回来，侵入要塞的亡灵士兵会把活人屠戮殆尽，即便他回来了，那些亡灵士兵也能拖住他的脚步，让他无法阻止仪式的进行——毕竟他不可能抛下要塞里的活人不管。 钟晔取走了加工的箭矢，将那些劣质香水放入腰袋，拿上几根浸润了火油的木棒，向要塞一层走去。 要塞正门没有被任何重物堵塞，只有一根可笑的厚重木块将大门封闭。 对于那支亡灵大军而言，这道大门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可它们一直没有将其打开。 敲打了两下燧石，火星溅射到火把上，火焰忽地蹿升。 将火把插入地面，钟晔单手把门闩提起，扔到一旁。 隆—— 要塞大门被缓缓拉开，门外的空气倒灌进来。 朝阳的光辉落在钟晔脸上，将那一双冷厉的眼眸照亮。 抽出一支箭矢，用火把点燃。 站在要塞大门附近的亡灵士兵纷纷动身，向大门涌去。 搭箭弯弓，钟晔凝视着站在广场中央的费萨勒，冷笑一声。 “很高兴和你再见！” 在亡灵士兵将大门拥堵之前，箭矢射出，穿越它们之间的缝隙，飞向费萨勒。 ‘看’着火箭射来，费萨勒不为所动。 “垂死挣扎……” 却在这时，天空突然落下一个瓦罐，罐子砸在尸堆上，砰然炸开。 火油与橄榄油的混合液体洒了出来，与飘散空中的火星接触，瞬间爆燃。 ——烈火冲天而起！ 第43章 燃烧的黎明（七） 看到火焰点燃，钟晔就转身逃离。 他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破坏仪式，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些。 先来到要塞大门吸引那个怪物的注意力，然后让其他人配合行动，把那罐易燃液体扔下来，将那个由尸体组成的祭坛点燃。 也许这样会激怒那个怪物，但从那个怪物之前的行动来看，它的行动或许已经被仪式‘束缚’，如果它离开了那里，是否代表着仪式被破坏了？ “该——死——” 扭曲的尖啸霍然绽放，声浪向四周辐射，就连一些亡灵士兵都被冲击波撞飞。 钟晔心头一紧，骤然向前飞扑，感觉一道狂风从上方飞过，轰然巨响从前方传来。 翻滚起身，抬眼就见前方墙壁已经倒塌，一个破洞让光芒洒入要塞。 ——什么东西？ 钟晔根本来不及细想，身后亡灵士兵追了上来，急忙躲避。 他跑向楼梯，那里的火把已经点燃，抽出沾染火油的箭矢在火焰上掠过，回身疾射。 火箭直接洞穿一个亡灵士兵的头盔，将它颅骨中的魂火引爆。 亡灵士兵涌入要塞，费萨勒站在广场中央，气得浑身骨头都在发颤。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趁机干掉那个东土人？ “仪式……仪式！” 所有亡灵同时发出尖啸，成百上千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动了要塞。 钟晔的耳膜也遭受到剧烈冲击，脚步一歪，摔倒在地。 他摸着耳朵，咬牙从地上爬起。 “别想跑……”所有亡灵都在幽幽说道。 费萨勒不再执着于自己生前的身份，不再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军团没有离自己而去，从可悲的幻梦中醒来。 亡灵军团的盔甲剥落，森然白骨在强大的灵能驱使下不断聚合，在钟晔身后形成一道洪流，席卷长廊。 前方一个房间的门忽然打开，有人伸出手来，“先生，这里！” 钟晔却是脸色一变，没有去抓住那只手，抬起一脚把那人踹进房间，反手把门带上。 ——这时候，白骨洪流追了上来！ 钟晔仓促拔出月光，把大剑挡在身前，随即，洪流撞上了他的身体，顶着他穿过整条走廊，轰然撞破墙壁。 背部遭受猛击，武人死死咬着牙关，感觉体内翻江倒海，所有内脏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骨骼更是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喊。 身体被白骨洪流紧紧咬住，带向半空。 突然间，有一股巨力击中剑身，钟晔被击飞出去。 ——与其说是‘击飞’，不如说是‘喷吐’。 脑子里闪过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钟晔随即看到白骨洪流旋转起来，顷刻拧成一条长鞭，向他挥下！ 现在他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深呼吸，让气息贯通全身，调动四肢百骸的力量，调整身体在空中的姿势，然后，甩动大剑。 月光与骸骨碰撞，沛然巨力灌入手臂，感受到这股远超想象的力量，钟晔脸色骤然变化。 身体极速降下，眼看就要坠落地面，武人忽然扯动大剑，把自己身体甩飞出去。 距离地面太近，已经来不及调整姿势，钟晔从白骨长鞭下方脱离之后，身体猛然撞击地面，向上弹起。 他竭力扭转腰肢，好险让双脚踩住地面，身体却还是在剩余力道推动下不断向后，将地面犁出两道长沟。 眩晕、疼痛碾压着武人的神经，折磨着他的精神。 钟晔把大剑插进身旁地面，凝视着广场中央，抬手将脱臼的手臂复位，冷汗如泉汩汩冒出。 广场上，所有亡灵士兵都被拆分，变成零零散散的白骨飘浮在空中，隐约构成了一头怪物的形状。 啐出一口带着碎牙的血沫，嘴里回荡着铁锈般的味道，钟晔紧咬牙关，拔起大剑，调整呼吸。 勉强调动气息滋润脱臼的左肩，抬起左手解开绑在腰间的箭壶，扔到一旁。 这时候，飘浮在广场上空的白骨动了起来。 无数颅骨拼接而成的头颅垂下，与钟晔对视。 钟晔下意识屏住呼吸，捏紧剑柄，却见那颗头颅突然看向了门楼。 “为了无上之光！为了炎阳圣枪！” 响遏行云的暴喝震动空气，一支战团兀然闯入战场。 骑士团长一马当先，身化流光，提剑斩向广场之中的白骨怪物。 他的副官举起手中权杖，圣光霍然绽放，横扫全场，为整支战团提升力量。 两个号手同时吹响号角，激发所有人的勇气和胆量。 旗手位于队伍中央，他举着‘炎阳圣枪’的旗帜与战团一起冲锋，曾获圣祝的战旗之上，仿佛有烈火燃烧，光明辉煌。 ——这群人是从哪来的？ 不仅是钟晔，费萨勒对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士也感到费解。 月桂城方圆百里之内就没有一座信仰太阳神的城市，这支太阳教会的战团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在费萨勒呆愣的那个瞬间，充盈圣光的长剑瞬间将一节白骨斩断，许多根失去控制的骨骼掉落下来，插进地里。 不管是从哪来的，都是敌人！ 白骨巨兽扭动‘身躯’，将十几根宛如长鞭的肢节甩出，分别打向钟晔和骑士团。 钟晔当即侧跳，可又听到身后空气炸响，头皮发麻，就地一滚，抬头看到回卷的白骨长鞭飞向高空。 匆匆看了骑士团一眼，发现他们已经散开阵型，分别向白骨巨兽发起进攻，武人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大剑，骤然爆发速度，冲锋向前。 一个东土人？ 眼尖的副官注意到了钟晔的身影，想起中年辅祭的话语，再结合当下这个遭到破坏的仪式现场，挥出权杖，一道圣光射向钟晔。 钟晔还没来得及反应，圣光就融入了他的身体。 左臂瞬间恢复了力量，体力也有少许恢复，更重要的是，头脑变得一片清明，不再昏昏沉沉。 “你们都该死！” 所有颅骨的上下颌同时张合，无形无质的灵能轰然爆开，侵入在场所有人的大脑，意图将他们掌控。 然而，钟晔和骑士团长第一时间就挣脱了控制，对费萨勒发起强攻。 副官随即也清醒过来，手中权杖顿下，光环扩散。 眼看无法操控他们的身体，费萨勒猛然将肢节抽出，打向围在自己身边的骑士。 旗手急忙挥动战旗，骑士们身边陡然升起一面护盾。 光铸之盾与白骨长鞭碰撞，长鞭砰然碎裂，可骑士们也被那股力量击飞。 呜——！ 号手再次吹响号角，接替进攻的第二队骑士向前进发。 他们会用的可不止刀、剑，还有枪、斧。 费萨勒分出几分注意力与钟晔、骑士团长战斗，同时还要注意其他骑士的袭击，这一切都令它烦不胜烦。 白骨巨兽张开巨口，发出震慑心神的灵能尖啸，以自身僵持为代价，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片刻的呆滞。 而组成巨兽头颅的颅骨们却在这时才张开颌骨，纷纷出声念诵： “我将这鲜血和骨肉献给伟大的深渊，乞求打开一道门……” “我将这绝望和痛苦献给伟大的智慧之王，希望您能垂怜……” “我将这灵魂赠予诸位大魔，请你们帮我一把，将大门拉开……” 流淌在地上的血肉向上飞起，在钟晔和骑士们的注视下飞快组合成一道大门。 以白骨作为支架，用血肉浇筑，虚幻的灵魂在门框里凝实，一张张痛苦的面孔拼接在一起，变成两扇门扉。 尖啸还在持续着，骑士团长却挪动了脚步，缓缓举起长剑。 心脏跳动，圣光沿着肌肉的纹理流淌，这位超凡者发出一声暴喝，挣脱了灵能的封锁。 白骨巨兽挡在他与那道大门之间，骑士团长挥舞长剑，剑光向上撩起，撞在费萨勒的下颌，把那张嘴巴关上。 “安吉洛，展开领域！” 得益于骑士团长的那一击，骑士们也得以挣脱。 旗手听到团长的命令，猛吸一口气，用力把战旗插入大地。 辉煌的光环骤然绽放，将整个城堡都化作了一片光辉之地——除了那道大门周围。 白骨巨兽后仰倒下，可它身后那道大门—— 轰然洞开！ 第44章 燃烧的黎明（完） “‘炎阳圣枪’所有人听令——” 骑士团长的怒吼响彻整个广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把这道深渊之门关上！所有入侵的恶魔都给我推回去！” “是！！！” 所有骑士齐声回应。 话音刚落，就有几道黑影从深渊之门中飞出。 它们有着一身迷幻的蓝色皮肤，外形与蝠鲼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头颅部分无比狰狞，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六眼猴子，这时候再去观察它们的躯干，就会惊悚地发现，比起蝠鲼，它们更像四肢和躯干都被一层皮膜物质包裹起来的怪物。 这些怪物追随着死亡和绝望，是深渊大军的先锋之一。 “弓弩手！” 四位弓弩手收起近战武器，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掏出一堆零件，飞快组装起来。 而在他们组装完成之前，随军法师负责远程打击——信仰神灵的法师数量不少，特别是太阳神之类的原始神灵，祂们的信仰源远流长，几乎等同于人类的文明史。 炎阳圣枪战团有两位随军法师，他们抬手就施放出了两个热浪滚滚的火球。 火球紧紧跟随他们视线和注意力凝聚的目标，很快就撞上了那些怪物。 被火球击中的低阶恶魔掉落下来，尽管叫声凄惨，但看上去并没有遭受多大的伤害。 如果是人类，哪怕是超凡者吃了这样的一发火球，不死也会残废。 “它们有法术抗性！”两个随军法师异口同声。 地上，骑士们已经等候已久，看到三只恶魔掉了下来，便提剑对着它们头颅斩下，纵使恶魔生命强韧，低阶恶魔也不可能斩首不死。 可它们只是先锋之一，深渊之门的黑暗再次涌动起来，尖笑、狂叫、怒吼，纷纷从门后传出。 构成怪物形体的白骨忽然坍塌，而后重新汇聚成形，费萨勒屹立在深渊之门前方，在它身后，恶魔像是喷泉一样，争先恐后从门后涌出。 它们身高或高或低，身形有大有小，外形更是各式各样。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数秒以内，就连骑士团长都没能反应过来，恶魔们就从深渊来到了这个世界。 骑士团长眉头深深拧起，“一群杂牌军？” 恶魔并非野兽，它们大部分都有着与人类同等的智能，不过智能并不等同于文明。 他没有看到那群恶魔手上拿着或背着战旗，说明它们连加入战团的资格都没有。 钟晔从束缚中挣脱，他对灵能的抗性不如骑士们强大，在骑士们纷纷脱离费萨勒的控制之后，他依旧处于控制状态中。 恶魔犹如潮水漫过白骨巨兽的脚面，费萨勒魂火激荡。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诸位大魔……你们的军团呢？” 不管是杂牌军还是知名战团，只要是恶魔，就是他们的敌人！ “炎阳圣枪——前进！” 骑士团长举起长剑，大步向前。 他率先与恶魔的先锋碰撞，圣光闪耀的剑刃切开恶魔的身体不比切开一块黄油难多少。 他是‘炎阳圣枪’的最强者，是越过了超凡壁垒的超凡之人，寻常恶魔对他来说并不比虫豸强大多少。 骑士们跟随在他们的团长身后，怒吼着迎上如海潮般袭来的恶魔。 对于他们来说，想要击杀一头恶魔，就像是在对付一根结实的木桩，但不管怎么结实，木桩就是木桩。 短短几秒钟就有上百头恶魔从深渊之门中涌出，但瞬间就有几十头恶魔被斩杀。 费萨勒厌烦地挥舞白骨肢节，长鞭抽打空气，发出炸响。 十五道长鞭分别射向钟晔和骑士们，钟晔有些不在状态，但也还是惊险避开。 ……有种熟悉感！ 武人攥紧了剑柄，视线全部被恶魔们占据。 他也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但他似乎见过这些恶魔。 地球可没有这种东西，如今丹世界还没有与地球正式交汇，就算是深渊也触碰不到地球。 难不成是他当初在内测时期曾经与恶魔有过第三类接触，才不适合继续待在地球，被送到了丹世界？ 钟晔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送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他才有了模糊的猜测……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屏息凝神，钟晔向恶魔们发起了冲锋。 有熟悉感没错，但更多的是厌恶——就像刚来到这个世界，面对那些畸变体的时候一样！ 他的记忆肯定出了问题，虽然不知道那段记忆是怎么回事，但似乎和恶魔、深渊有关。 临近恶魔，武人突然侧身刹住脚步，以前脚为定点，旋身挥舞大剑。 离心力施加在月光之上，再加上本就强大的破魔之力，对钟晔伸出了利爪的恶魔胸膛被剑刃斩开一半，钟晔双腿肌肉再度紧绷，推动剑刃继续前行，把这头恶魔的上半身给削了下来。 “一只……” 手腕一抖，双手交换位置，提起一口气息，令剑刃回转，劈向一旁。 “两只……” 跨步向前，撞入恶魔群中，钟晔擎起月光，对着迎面而来的恶魔当头劈斩。 “三只！” 这时，费萨勒再次动了起来，昂起上半身，所有颅骨都张开了下颌，正要做些什么。 战团副官却举起了权杖，招来天火点燃那森森白骨。 术式被打断，充沛的灵能无处释放，只得在骨架内回响，随着这些能量冲荡，白骨巨兽隆然垮塌。 弓弩手抬起弓弩，铭刻着神圣文字的箭矢搭在丝弦上，沿着他们视线的方向激射，将天空中的飞行恶魔射杀。 旗手没有移动，他时刻守护在战旗周围，斩杀那些胆敢越过前方阵线，靠近战旗的恶魔。 “炎阳圣枪——” 闯入恶魔阵中，被恶魔团团包围的骑士团长突然举起了手臂，臂甲下方有光辉亮起。 战团的其他人也一同高举手臂，‘炎阳圣枪’的纹身与战旗的纹章绽放出同质光芒。 他们齐声高喊：“射杀！” 领域之中，积蓄已久的阳光在他们的命令下转化为实质，化作成千上百只长枪贯穿了每一头恶魔的身躯。 ——此为‘神赐之力’！ ‘炎阳圣枪’是太阳教会的冠名战团，在得到太阳神‘赐名’之时，就得到了神赐之力。 他们的战旗寄托着太阳神赐予他们的力量，当他们展开领域，可以不断积蓄光芒，光芒积蓄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发动【炎阳圣枪】。 战旗不仅象征着身份、荣耀，更象征着力量。 费萨勒从混沌中苏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所有恶魔同时毙命的景象。 看着这个景象，费萨勒怒不可遏。 “诸位大魔，你们的军团呢？！” 就凭这些杂牌军，怎么可能打得赢一支冠名战团？ ‘你瞧瞧你做的蠢事，费萨勒……’ 一个低沉的笑声在费萨勒心底响起：‘你把吾主交代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搞砸了，就因为你那可悲的仇恨……’ “闭嘴！快让你的军团过来！”费萨勒气急大吼。 它不是有意的，只是出现了许多意外！ ‘想要我的军团过去可以，甚至我也行，只是……’ “只是什么？”费萨勒内心突然警惕。 ‘祭品不够！’ 骑士团和钟晔看着深渊之门久久没有冒出一头恶魔，心生疑惑的同时也提起了警惕，突然看到那堆垮塌的白骨耸动起来，急忙做好防御准备。 却在这时，几只漆黑的手臂猛然从深渊之门探出，抓住了刚刚成型的白骨巨兽，将它拖向深渊之门。 “滚开！！！”白骨巨兽发出怒吼。 那个该死的、混账的蠢货准备拿它当作祭品，将深渊之门彻底打开！ 费萨勒心中满是惊慌和恐惧，那是一头大魔，自己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不能让它这么做！” “不能让那些手臂把这头怪物拖过去！” 就在其他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副官和钟晔同时发出暴喝。 敌人想要做的就是他们必须要破坏的，无论恶魔达成了什么目的，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利的！ 对！快来阻止它！ 费萨勒几乎要笑出声来，哪怕它无比想要把眼前这些家伙都干掉，但他们现在却能将它解救出来。 骑士团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高高跃起，踩着白骨巨兽的头颅对深渊之门挥出长剑。 副官也在这时候发动攻击，圣光从天而降，照射深渊之门。 然而，却有低笑声响起。 两道攻击突然偏转，落在费萨勒身上。 “——不！！！” 白骨巨兽再次崩溃，撕裂的声音凭空响起，几只手臂将费萨勒撕成数块——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手臂急速收回，无数白骨却在靠近深渊之门的时候自动飘飞，将大门框架撑开。 骑士团长望着正在逐渐扩大的深渊之门，一咬牙齿，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安吉洛，拔旗！‘炎阳圣枪’全员，随我进入深渊——我们一定要把这道大门关上！” 钟晔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回应，震撼地看着那些骑士。 他们没有一个选择退缩，在听到团长的命令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为世界献上自己的生命。 也是在这个时候—— 轰！ 要塞中喷射出一道火光，一枚炮弹飞射，正中深渊之门框架。 大门轰然崩塌，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惊愕不已。 他们惊愕地望向要塞，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要塞顶楼向他们挥了挥手。 “阁下，我们找到了最后一点火药！刚才那是最后一发了，我们帮上忙了吗？” 钟晔呆愣许久，而后才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 “帮大忙了！” 这个世界，无论是战士，还是平民，都没有放弃抗争，所以，生的希望也会拥抱他们。 倚靠大剑，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钟晔舒了口气。 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第45章 玩家布兰特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向所有在这场灾难中不幸罹难的死者魂灵告慰，我们还活着，并且之后还要活得好好的……” 布兰特站在人群里，看起来像是和周围的人一起沉湎死者，实际根本不是。 眼皮下的眼珠子在左右乱晃，想着前两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月桂城就是他的出生点，那晚他刚刚洗完澡，准备上线看一下‘二十年一遇的亡灵之灾’，可没想到刚上线就被一个穿戴全套铠甲的家伙杀死了。 玩家的一个角色只有三次复活机会，每个账号只能创建一个角色，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足够真实，而且在他死后，面板上显示【已进入剧情模式，死亡不扣除复活机会】的话，他还真想把这个游戏给扔了。 好在自从这游戏开服之后，坑爹的事情就没少过，比现实还要现实，布兰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生气之余，竟还有一点沾沾自喜。 角色【进入剧情模式】，布兰特没事可做，上论坛吐槽一番之后感觉无聊，就早早睡下，久违的早睡了。 第二天回来，上线倒是可以上线了，没想到月桂城竟然彻底破败，连居民都死了不少。 当时布兰特还感觉有些伤心，毕竟《灵魂回响》做得太真实了，每个npc都像活生生的人，他在进入游戏的这些天与城里的一些人相处得不错，没想到再一次上线，他们却消失了。 代理司铎的中年辅祭带领人们做完祷告，就匆忙离去，如今月桂城百废待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布兰特和人群一起散去，除了内测玩家以外，所有玩家进入游戏之后都是平民身份，而且身无分文，最多不过是身体健康，能跑能跳。 现实中学会的知识在游戏里也能用上，还能得到系统面板的认可，这一点倒是挺新奇。 玩家想要得到‘战职’，还需要学习相关的战职技能，现在‘工会’系统还没有上线，他们只能自己寻找就职机会，或者趁这个时候攒一些钱——听说战职者可是很花钱的。 《灵魂回响》的趣味性不算很高，这个游戏主打的是‘真实性’，宣传语是‘在游戏里体验另外一段人生’。 布兰特听说许多人在进入游戏之后，没玩几个小时就退游了，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个游戏‘太真实’，也太辛苦，没有半点趣味性可言，像布兰特这样更喜欢游戏真实性的玩家反而是怪咖。 《灵魂回响》的话题在他的班级里也火热了几天，但很快就降温下来。 二十二世纪的年轻人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能承受这种辛苦？ 阿尔伯领的领主一家都死在了那场亡灵之灾里，如今代管理月桂城的是月神教会，月神教会暂时得到了调配领地钱库的权力。 月桂城的重建也是月神教会主持，月神教会承诺，城市重建的所有费用都从领地钱库支取，并且给人们展示了钱库里的财宝之后，人们就铆足干劲，想要赶在新领主到来之前把大部分活儿都做完。 布兰特看到好些冒险者和佣兵也加入到了重建城市的队伍当中，毕竟不是每次冒险都会有收益，有些时候还会有生命危险。 月神教会给钱大方又爽快，怎么赚钱不是赚？ 城市里干得热火朝天，布兰特看着看着，也加入了其中。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就职机会，不如趁此机会赚点钱，万一就职的时候需要花钱呢？ 他加入的是城市里最大的一个工地，因为他看到许多在酒馆里喝酒打牌的冒险者和佣兵都在这里工作，想要趁机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这里学到一些什么东西，拿到转职信息。 而且，这个工地不仅工资相对来说比较高，还包食宿。 盛了一碗带着肉沫的汤，拿上两块热腾腾的面包，布兰特席地而坐，小小抿了一口汤水，就龇牙咧嘴地关闭味觉系统。 游戏里能够进食就算了，竟然还能尝到味道，不得不说，《灵魂回响》果然是划时代的游戏。 布兰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左右观察，片刻后，他关闭嗅觉系统，挪了挪屁股，靠近旁边的冒险者，把完好的那个面包掰成两半，一半塞入那个冒险者手里，“你知道这里在建的是什么建筑吗？” 冒险者瞥了布兰特一眼，丝毫不客气地拿起面包就是啃，“据说是什么‘冒险者之家’？大概是个旅店或者酒馆！” 月神教会的教堂被火焰烧燎了一遍，却没有倒塌，经过工匠确认之后，月神教会决定教堂只翻修，不重建，暂时先把财务重点放在城市重建方面。 这时，另一个冒险者插嘴说道：“别听他说的，他什么也不懂！这个冒险者之家是各大教会和西陆大国联合组建的，当地领主遣人管理，当地教会负责监督，在其他城市早就有了，只是还没有正式启用而已。不过据说协议已经达成了，很快就能用上！” 说着，他从布兰特手里拿过剩下的那半个面包，完全不介意面包已经被布兰特咬了一口。 布兰特呆滞地看着那个冒险者，听他口齿不清地继续说道：“这个冒险者之家，可能会成为中介所，所有任务都会经过审核，但也有教会作担保，保证我们能拿到足额的奖励，不过违法的任务……可能还是得私下承接。” 听着这些话，布兰特感觉十分耳熟，再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工会’系统吗？ 不愧是《灵魂回响》，就连系统更新都这么真实！ “不只是这样……” 又一个佣兵走过来，拿走布兰特的肉汤，两三下就全都喝下了肚子。 痛快地抹去嘴巴上的油渍，佣兵蹲下，笑道：“听说他们还要整顿冒险者和佣兵行业，依据任务完成度、顾客满意度和实力来为咱们定等级，而且还要立什么榜单……嘿嘿，咱们这一行里有多少人想要出名啊，有名就有钱了，他们要真这么干的话，得有多少人挤破头也想上那啥子榜单啊！” “还有呢？” 布兰特双手依旧保持着虚握的姿势，听到声音后，呆滞抬起头，看到有人撑着桌子站在自己身后。 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了过来，不少人都对他们交谈的话题感兴趣。 “还有啥？”那个佣兵想了想。 “哦，对了！还有！冒险者之家好像还会提供训练场，供一些想要成为冒险者或佣兵的年轻人，还有民兵训练战斗技能。”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散了散了！” 其他人意兴阑珊地一哄而散。 “还真以为佣兵是这么好当的？” “当什么不好，竟然想当冒险者和佣兵？在家种田都比干这个好啊！” “就是，竟然还提供训练场？我看教会也是昏头了。” 布兰特欲哭无泪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他这个角色还没吃饱呢，又要顶着‘饥饿惩罚’干活了。 垂头丧气站了起来，看着周围的工地，不知怎么回事，心底竟洋溢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一想到月桂城的‘工会’将会是他亲手搭建起来的，他就忍不住幻想将来其他玩家进出工会，听他说起这些事情时的景象…… 【叮咚！有一条重要消息，请玩家尽快查看】 突然间，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布兰特好奇地唤出系统面板，然后呼吸一滞。 【——由于你在之前‘逃离月桂城’剧情中遭到亡灵击杀，作为补偿，我们将提前为你提供‘逃离月桂城’和‘月桂城夺还战’的副本进入资格，请玩家及早前往月光教堂领取副本水晶】 布兰特呆呆地看着这条信息，反应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往月光教堂，而是下线发帖炫耀。 ——【嘿！兄弟们快看过来！《灵魂回响》竟然有副本耶！】 第46章 属性论 【逃离月桂城：你只是一个来到月桂城一天都不到的冒险者，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你凭借着仁善和强大实力被雇佣兵们推举为代表，随后又被神职人员代表、市民代表托付重任，成为逃亡队伍的首领，最终，在你的带领下，队伍成功逃离月桂城——你的善举和功绩将被人们铭记，你的故事将被人们传唱（月桂城声望永固为‘崇敬’，传奇度＋1）】 【月桂城夺还战：带领队伍逃离月桂城后，你在路上思考许久，最终选择返回月桂城为牺牲在这场灾祸之中的无辜者报仇，你几乎以一己之力瓦解了这一场足以危害整个伊特鲁尔的阴谋——你的善举和功绩将被人们铭记，你的故事将被人们传唱，你的名号将随着时间传遍整个西陆（月桂城声望永固为‘崇拜’，‘炎阳圣枪’战团声望提升至‘崇敬’，传奇度＋10）】 骑在马背上，钟晔眼睛微眯，感受着微风吹打在脸上的宁静。 事件结束之后，他没有在月桂城继续待下去，回到旅店拿回了自己的背包，还很惊喜地在旅店后院发现了自己那匹温顺的驮马。 那个时候，亡灵军团杀人都来不及呢，大概没有时间去屠杀其他活物，以至于除了受到一些惊吓以外，驮马并无大碍。 拿上行装，骑上心爱的小马，钟晔谁都没告诉，就启程离开了月桂城。 他始终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一个领袖，之前领导逃亡队伍也是临危受命，他之所以能把队伍里的事务处理好也是因为有其他人的帮助，再加上他个人声望极高，人们在孤苦无助的情况下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如果其他人也拥有这样的前提条件，那么领导逃亡队伍并不是一个问题。 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对他那种恭敬异常的态度，离开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可怜了他的马儿，一直都没能得到一个良好的休息。 钟晔看着两条信息里的‘传奇度’，有些疑惑。 声望倒是好理解，可这个‘传奇度’又是什么东西？能用来做什么？ 《灵魂回响》的游戏机制和现实没有任何差别，以至于当初内测的时候，钟晔也是云里雾里，摸索了很久才弄明白这个游戏的真正玩法——得亏现在他知道丹世界也是一个现实世界了。 内测时期，钟晔没有接触过任何与‘传奇度’相关的事情，极少数内测玩家可能有所了解，但也没用。 他现在无法与地球联系，没办法和其他玩家交流，而丹世界的原住民，大概也不会明白‘传奇度’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只能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 钟晔估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实力，普通玩家十二级的时候，或许就能拥有他现在的属性，顶尖玩家或许十级左右就能达到。 《灵魂回响》在创建角色的时候会扫描身体，玩家可以对角色属性进行一定量的调整，但属性一般而言都是较为平衡的。 比如说高智力就会出现低力量、低体质，敏捷也会出现一定量的扣除，感知和魅力同理，而这三项属性在游戏前期几乎没有什么用，力量、体质和敏捷才是生存的关键。 可是智力、感知和魅力太低的话，又会影响到之后的游戏体验。 《灵魂回响》的游戏角色会存在一个属性下限，保证玩家不会一进游戏就被自己的奇葩操作坑死。 这一点在内测时期的时候就有，钟晔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出过什么问题，毕竟一款游戏能有内测，说明前面应该还有封测。 力、体、速三项属性拥有‘十二点’的上限，除非在现实中是顶尖举重、长跑运动员，然而这类玩家最高属性也不过十三点。 智、感、魅虽然不设上限，却也不可能有人能拥有‘二十点’的超凡属性。 普通玩家十二级、顶尖玩家十级可以达到他现在的水准，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做到【逃离月桂城】，更不可能完成【月桂城夺还战】。 不过，撇开钟晔的智力、感知和魅力，他的力、体、速三项却是平衡加点的，一般玩家应该不会像他这么‘极端’。 玩家大概会在获得一个职业之后，进行极限加点，也就是选定一项主属性。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尽快触碰到‘超凡壁垒’——毕竟这东西一听上去就感觉很酷。 依照钟晔的亲身体验，属性加点并不是只增加了字面意义上的属性，比如力量并非只增加爆发力，而是同时增强了身体耐受力、爆发力，骨骼强度没机会测试，但应该也有所增加。 体质和敏捷同理，倒是感知和魅力增加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看了一眼获得的灵魂残屑，钟晔不免摇了摇头。 那头白骨怪物不是他击杀的，他只消灭了一些亡灵士兵，虽然那些亡灵士兵也是那头怪物的一部分，让他得到了607点的灵魂残屑，但离升级还有一段距离。 说来也奇怪，他在野外晃荡了两三天，却连一头能够给他提供灵魂残屑的怪物都没看到。 很多人都说荒野很危险，可他不知道这个‘危险’到底在哪里。 【叮咚！收到一条重要更新信息，请尽快查看】 突然有一个提示音响起，钟晔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浮现在视网膜上的信息，凝聚心神，将信息点开。 【尊敬的玩家：经过多年的筹备，在各大教会和世界各国的努力下，冒险者之家正式启动，世界各地的各大城市都有分部，小城的分部正在努力建设中，欢迎所有玩家来为冒险者之家的建设贡献你的一份力量，当一个地区冒险者之家建设完成，所有参与建设的玩家都将获得‘建造者’的称号】 这个消息…… 钟晔面色古怪，其他玩家或许会把这当作是《灵魂回响》为了挽回玩家而提供的一个趣味性玩法，但在知道真实情况的他看来，这就是一条招工广告！ 负责发送系统消息的人也太马虎了，竟然没把他从接收人员中剔除。 参与到建设当中的玩家或许会有成就感，但钟晔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看着这条信息，钟晔转身从行囊里掏出地图，辨认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大概是在塞尔迪卡附近，这里对应的应该是地球南欧地区，但具体是哪个国家、哪座城市他就不知道了。 他大学毕业也有两年了，原本文化课成绩就不算好，初高中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 【——解锁技能：地图辨识（初级）】 突然解锁了一个技能，让钟晔有些惊喜。 说起来，他最近确实能看懂地图了，以前他可是看着地图都会走错路的…… 惊喜过后，钟晔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靠抽取拿到这个技能的，而是实打实的积累经验，自主学习才拿到了这个技能。 以这种方式学习到的技能放到地球，估计也能使用，这是《灵魂回响》不可修复的漏洞。 当玩家们逐渐通过这种方式把技能带回现实生活中，他们或许就会意识到《灵魂回响》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游戏。 到了那个时候，官方可能会选择对外公布一些消息……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第47章 塞尔迪卡的冒险者之家 两千多年前，色雷斯人的塞尔迪部落建造了一座城市，这座城市的名字就叫做塞尔迪卡。 两千多年后，塞尔迪卡依旧屹立在大地上，从一个小部落的聚居地发展成了一座中型城市。 塞尔迪卡常住人口约莫五千，如果算上流动人口，可能有七千到八千。 好在伊特鲁尔的文明没有断代，知道如何建设下水道，塞尔迪卡不仅有下水道，甚至还有公共厕所，以至于这座城市并不如其他城市那般臭气熏天，干净程度也就仅此而已。 塞尔迪卡居民以色雷斯人为主，他们主要信仰‘天空之神’。 这位神灵也是原始神，和太阳神、月神一样，不太注重凡间的事务，从古至今，只有寥寥数次神谕。 作为祂的信徒，塞尔迪卡人的生活节奏自然比较自由散漫，慢节奏已经渗入了塞尔迪卡的方方面面。 正因如此，塞尔迪卡是一座很适合冒险者和佣兵退役之后定居的城市。 来到塞尔迪卡不久，钟晔就找到了这座城市的冒险者之家——这栋建筑是除了领主府以外，整个城市最大的建筑。 天空之神没有神殿和教堂，祂的信徒认为教堂和神殿不利于他们与神灵的沟通，所以，他们从来都只建造祭坛，不稀罕神殿。 历史上，这座城市极少遭遇战火，自然也没有城堡。 对于西陆而言，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城市。 钟晔牵着驮马走近冒险者之家，眼前这栋建筑与古罗马建筑看起来有很多相似之处，还没靠近，就有一种恢弘大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冒险者之家的大门永远敞开，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会有人坐在门后准备接待。 看到钟晔牵马走来，就有一个少年迎上来，“请问，你是冒险者吗？” 钟晔点了点头，反问道：“这里是冒险者之家？” 少年有些惊讶，“你知道冒险者之家吗？” “租住、交流情报、承接任务，不知你们这里现在开展了多少项服务？”钟晔笑问道。 那条系统信息后面写明了‘冒险者之家’的作用，这才使得钟晔对‘冒险者之家’有了几分兴趣。 少年笑了起来，引领钟晔走向冒险者之家的马舍。 他是专门被培训来接待冒险者和佣兵的接待员，知道很多冒险者脾气都不怎么好，能够遇上一个好说话，有礼貌的冒险者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塞尔迪卡的冒险者之家已经开通了所有基础功能，所有冒险者都可以在我们这里租住房间，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经过半年的宣传，塞尔迪卡周围的人也基本接受了冒险者之家的存在，很多时候需要委托工作都会来我们这里登记，因为我们不仅保护冒险者的权力，同时也会保护委托人的权力。”说起这些的时候，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又上升了少许。 冒险者和佣兵都不是什么好人，这可是一个刀头舔血的行业，有不少人原先就是地痞流氓，杀人越货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所以他们通常都只能挤在城市阴暗的角落里，用酒水和暴力麻醉自己，认为自己不同于那些怯弱的平民。 “所有冒险者之家都会开展通识班，供所有冒险者学习基本的文字和计算，而冒险者只需要支付少量的费用就可以，如果一个冒险者的信誉等级很高，我们还会给他们的家人也提供这项服务。” 来到马舍，少年在管理处为钟晔取来两枚牌子，一枚挂在驮马身上，一枚交给钟晔。 “冒险者之家有马匹寄存的服务，我们为冒险者的坐骑提供食宿，但洗澡、喂料需要加钱，如果你想要加购这些服务，请到前台登记，因为我们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要入账——冒险者之家也是要上税的。” 跟在少年身后，钟晔若有所思。 看起来教会和各国已经达成了协议，准备搞一个大动作。 ‘上税’的意思是要把这个行业正常化、规范化，而冒险者之家的存在意义就是统筹这个行业，让冒险者、佣兵变得更容易管理。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那么与冒险者相关的恶性犯罪事件应该会减少许多，很多潜在罪犯也会被消灭。 少年带着钟晔来到了冒险者之家的接待大厅，还没靠近，钟晔就已经听到了内里嘈杂的动静。 推开大门之后，怒骂、叫喊和放肆的笑声涌入耳朵，汗臭和酒水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也进入鼻腔。 大厅闹哄哄的，有冒险者和佣兵挤在前台，对接待员怒喷口水，有人坐在一起掰手腕和比赛喝酒，还有人早就喝醉，正在闹事，也有人坐在角落，冷眼旁观。 看到这一幕，少年扬起的眉角和嘴角又垂了下来。 想要一下子扭转他们的习性大概是不可能的，而这种惯性又有可能摧毁刚刚建设起来的冒险者之家。 钟晔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和太阳神祂们是一伙儿的，而且之前也承了祂们的情，如果祂们打算建设冒险者之家的话，他也应该出一份力，帮忙维护一下冒险者之家的利益。 想到这里，钟晔成功说服了自己，微微一笑，解下背包和大剑，放到少年身边，“帮我看一下。” 在少年疑惑地注视中，钟晔走上前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抓住一个闹事者，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喔！！！” 看热闹的人当即起哄，纷纷拍手鼓掌。 “等……” 少年话还没说出口，就惊悚地看到钟晔单手将一个酒桌掷出，砸向那些起哄的人。 好些个起哄者反应迅速，及时避开，但也还是有两个刚喝了酒，脑袋昏沉，直接被酒桌砸晕。 钟晔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他向所有人勾了勾手，“来啊，你们这群废物！老子一个能打你们全部！” 一听这话，许多人怒气就上来了。 即刻有人抄起椅子冲上去，对着武人当头砸下，却被他一拳击中胸膛，倒飞出去。 钟晔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椅子，其他人不向他走来，他就向他们走去。 木椅挥舞，把所有出现在眼前的人一个个敲倒在地。 这时候，冒险者们终于发现，这个不知来头的狂妄家伙好像是真想一个人打他们全部。 这么一想，他们就坐不住了，站起来交换一下眼神，怒吼着冲过去。 有人搬起桌椅砸去，却被钟晔轻松接下，放到一旁。 冒险者们一拥而上，钟晔使用精妙的步伐，一面躲避攻击，一面挥舞拳脚。 直拳、勾拳、顶肘、提膝； 推手、踢踝、过肩摔、借力打力。 钟晔越玩越开心，冒险者们不断倒下、爬起，都被火气冲昏了脑袋，只有少数人在意识到没办法打赢之后悄悄从门口爬走。 站在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冒险者们全部倒下，不再爬起，冒险者之家外面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 钟晔喘着粗气，指着倒下的冒险者们，嗤笑道：“在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谁都不准捣乱，谁闹事我就打他一顿，直到都不敢再闹事为止！” 走回目瞪口呆的少年面前，钟晔对他笑了笑，拿起自己的行李，到前台登记入住。 几十个冒险者都倒在地上痛呼，愣是没人敢站起。 收拾了几十个人之后，钟晔看上去却好像连一点伤都没受到，别说是冒险者之家的人了，就连看热闹的市民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晚，‘一个实力强大的冒险者来到塞尔迪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城市。 第48章 休闲时光 一个人赤手空拳打翻了几十个同样徒手的冒险者，像这样的人拿上武器之后会更厉害，而不是更弱。 现在他能徒手干翻几十个冒险者，拿上武器之后，他说不定就能以一敌百，这样的人已经不亚于一个超凡者。 那个东土人不知从何而来，在没弄清楚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之前，暂时先不要招惹他…… 第二天，‘声名远播的东土人’走下楼梯，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大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钟晔已经吃过早餐，扫了那些正襟危坐，不敢直视他的冒险者一眼，走到告示栏前，看了看上面的任务。 看到某条任务之后，他定住了视线，走向前台，询问接待员：“你们这里还招训练员？短期五天？” 接待员点头道：“对，持续招募，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的。不过长期的训练员一般都是由退役的冒险者担任，短期的话，我们欢迎任何冒险者应聘。”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其他冒险者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他们不懂怎么和接待员友好交流，而且他们觉得那个东土人既然比他们强，那么理应比他们懂得更多，可以从接待员那里问出更多东西。 钟晔微微一笑，收回注意力，“退役的冒险者？你们还负责退役冒险者的再就业？” “对，不仅是训练员，在为冒险者登记信息的时候我们会询问他们是否有其他擅长的技能，之后不管冒险者选择在哪里定居，只要当地有冒险者之家，冒险者退役后也有再就业的愿望，那么我们就会帮他们寻找工作。” 接待员特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想要让大厅里的其他冒险者也听到。 之前他们一直想要解释，可冒险者们蛮不讲理又脾气暴躁，如果不是接待员资薪待遇不错，谁愿意来干这活儿？ 钟晔给了接待员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接待员迷茫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回想之前培训时学习过的材料，说道：“除此之外，我们在登记冒险者信息的时候，也会询问他们的家人信息，如果冒险者不幸身亡，我们冒险者之家会负责把死者的死讯和遗物交给他们的家人。 “当然，冒险者还可以另立遗嘱，自己决定遗物的分配——我们冒险者之家是由众多教会联合监督，绝不贪污任何一点冒险者的财物。” 看接待员越说越起劲，钟晔敲了敲桌子。 能引起其他冒险者的好奇和兴趣就够了，说得太多反而会起反效果。 钟晔在前台领取了‘短期训练员’的任务，拿着号牌向城外走去。 路上，他把玩着手里的号牌，看着牌子在手指间跳动，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古早时候的洗浴城男员…… 塞尔迪卡冒险者之家的训练场建在城外，这个训练场是冒险者之家和领主共用的，既能用来训练冒险者或者想要成为冒险者的年轻人，也能用来训练民兵——很多时候，年轻人都更想要成为民兵而非冒险者。 双方都是各自训练各自的，偶尔才会有些交集。 背着大剑一路走到训练场，路上车马从多到少，钟晔久违地感觉到了悠闲。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没怎么休息过，一直奔波忙碌着。 虽说他还想要找到回地球或者去往东土的方法，但他也不是不会疲惫的铁人。 在地球，亲自开车而非智能驾驶的自驾游尚且会感觉疲惫，不说丹世界的路况还没地球最落后国家的路况好，他可是骑马的。 钟晔在训练场门前停下脚步，把手里的牌子给门卫看了看，才被放行。 训练场被一圈栅栏围起，让外人可以透过栏杆的空隙看到训练场内部的情况。 ——从一开始，冒险者之家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毕竟也没什么好藏。 钟晔来的比较早，其他冒险者还没来，但民兵们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们在草甸上挥舞着训练剑，挥洒汗水，他们的教官和钟晔一样怀抱双臂蹲在一旁。 看了一会儿，钟晔微微皱起了眉头，挪到民兵教官身边。 “你就没打算纠正一下他们的动作吗？” 民兵教官惊奇地看他一眼，“他们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吗？” 钟晔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与地球是不同的，地球很多的医学常识对于丹世界的普通人来说，那是学者或者医生、法师才会研究的东西。 不科学的训练方法会让身体遭受很大负担，同时也达不到最大的训练效果，只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 天资聪颖的人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然后改变自己的训练方法，但如果真让他们说这是为什么，他们也说不出来。 可是更多资质平庸的人只能随波逐流，前辈如何教导他们，他们就怎么训练，直到身体被伤痛拖垮的那一天。 钟晔叹了口气，与民兵教官交谈几句，起身向那些少年少女走去。 少年们一边训练，一边暗中关注教官那边的情况，看到那个冒险者打扮的高大男子向他们走来，便慌了神，动作有些变形。 却在这时，钟晔连剑带鞘用大剑托住了一个少年的手肘，“用剑的话，不是用手臂和手腕发力，你应该学会使用自己的肩部甚至腰部。” 大剑推动那个少年的上半身慢慢转动，“用这个动作试试斜劈？” 少年愣神地看着钟晔好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在钟晔的注视下抬起木剑，挥动起来。 挥了两下，少年的动作渐渐流畅起来，钟晔却又说道：“空劈就不要太用力，去那边的木桩试试。” 少年咽了口口水，带着兴奋小跑过去。 接着，钟晔又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停下了训练，呆呆地看着他。 “继续训练，让我看看你们动作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才好指导。” 当其他训练员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就看到了以往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民兵围在一个冒险者身边，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喜悦。 他们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一个训练员眼睛微微眯起，看清楚了被少年们围在中间的冒险者相貌，双眼一瞪。 “是昨天那个人！” 冒险者之家暂时还没招聘到短期训练员，不然他们早就能够认出钟晔。 只是有一个长期训练员昨天站在门外围观了许久，看到钟晔那与他们相差颇大的相貌特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他就是那个单挑了几十个冒险者，然后把他们同时干翻的家伙？”另一个训练员也有所耳闻。 “就是他！不过他是怎么和那些年轻人混熟的……”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又有几个年轻人结伴走进了训练场。 这几个年轻人是来接受冒险者训练的，他们不一定是想要成为冒险者，有的只是身体柔弱，想要锻炼得更强壮，有的今后要成为商人，需要武力傍身。 但只要有人想训练，冒险者之家就会接收。 看到他们的到来，钟晔和年轻民兵们笑着说了几句，在他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下走向那些刚刚进入训练场的年轻人。 钟晔与两个训练员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站在年轻人们面前，等待他们选择。 有一个年轻人是慕名而来，他听说了钟晔的名声，又去往冒险者之家打听，听说钟晔应聘短期训练员后就来到了这里。 看到钟晔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其他人在早几天就已经跟随两个训练员训练，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钟晔笑着发问：“战斗技巧、武器，你想要学什么？” 站在钟晔面前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睛，“什，什么都可以？” “刀、剑、斧、锤，甚至是火器，几乎所有武器我都会用，区别只在于擅长与否。”钟晔微微一笑，谦虚道，“有些武器虽然不太擅长，但教导初学者的话，还是足够的。除了战斗技巧以外的知识，我教不了你，因为我自己都不明白。” 真是……令人窒息的自信！ 年轻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49章 与玩家的第一次接触（上） “这个游戏也太难玩了……” 杰德又听到了哈丽娜在抱怨，不过他已经懒得理会了。 他们从《灵魂回响》刚发售就进入了这个游戏，直到现在也有十几天了，哈丽娜一直在抱怨，可也一直都没有抛弃这款游戏。 《灵魂回响》存在托管系统，如果玩家想要暂时离开游戏，就需要设置角色接下来要做什么，因为游戏里的时间会一直流逝，如果不进行托管，游戏角色就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发生意外导致角色死亡的话，也会扣除一次复活机会。 托管系统可以说是《灵魂回响》这个高难度网游里唯一的光，是许多被折磨得不行，又喜欢这款游戏的玩家继续下去的希望。 便是如此，也还是有许多玩家在体验过这款游戏的难度之后抛弃了这款游戏。 游戏角色除了托管工作、生活以外，也可以托管学习，只是学习的速度惨不忍睹，相比较于玩家控制的时候简直就是龟速。 “我听说《灵魂回响》里面有许多物种都是以现实物种为原型，我觉得我要是再这么学习下去，都能在现实中成为草药师了。” 想起前段时间为了生存，只能上山采药，哈丽娜又忍不住抱怨。 现实生活中她可是从小生活在巴黎都市圈的，又不是相关专业的大学生，草药自然是一个都认不得，要不是有村里的少年帮忙，她可能现在都没攒够钱离开那个小山村。 她玩这个游戏是想要体验奇幻世界的，虽说中世纪元素也是奇幻世界的一部分，但她没想要体验那么多中世纪元素。 哈丽娜和杰德离开小山村用的是步行，她感觉之前磨破皮的伤口现在又在发疼了。 听到哈丽娜的抱怨，杰德叹息摇头：“你还算好的，因为长得漂亮有人照顾，哪里像我？差点就饿死了。” 刚进入游戏的时候，他的游戏角色差点被饿死，如果不是因为有哈丽娜帮助，成功在饿死之前表露出了自己的计算能力，他就要消耗一次复活机会了。 他喜欢硬核游戏，但《灵魂回响》的硬核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杰德和哈丽娜跟着前方的队伍走进了城市，视线贪婪地在每一栋建筑上划过，看上去和刚刚从乡下来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尽管他们游戏角色的身份确实是乡下人。 “我觉得这游戏肯定能拿下今年的最佳美术设计。”哈丽娜突然说道。 杰德认同点头，他也认为今年不会有比《灵魂回响》更好的游戏。 尽管这款游戏很折磨人，但没人能否定它的艺术性——它几乎构建出了一个与地球有相似之处，但又截然不同的异世界。 周围的人对他们这些话没有任何反应，因为系统会自动屏蔽超越游戏范畴的语言和文字，在那些人眼中，他们什么都没说。 杰德和哈丽娜笨拙地向人们打听冒险者之家的位置，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塞尔迪卡的冒险者之家十分显眼，在刚刚进城的时候，杰德和哈丽娜就曾对那栋建筑指指点点，没想到竟然就是‘冒险者之家’。 来到冒险者之家，他们刚打算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就听到一个温和声音向他们问候：“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少年接待员从门后走出，让杰德和哈丽娜愣了一下。 “我，我们想要成为冒险者。”哈丽娜挺起胸说道，“听说冒险者之家有培训的业务，我们就来看看。” “培训是吗？” 少年接待员面露微笑，侧身引导，“我们冒险者之家确实有开展培训的业务，目前有两位长期、两位短期的训练员可供选择。 “训练费用按天缴纳，无论你们什么时候想退出都可以。” 杰德和哈丽娜懵懵懂懂听着介绍，被带到了前台。 “冒险者培训的价格是三铜币每天一人次，现在是上午，如果你们赶过去的话，正好能赶上今天的训练。” 听到这个价格，杰德有些犹豫，与哈丽娜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身上拢共就十八枚铜币，哈丽娜还带了一些药材，想要看看能不能在城里卖出去。 但就算算上那些药材，他们也没多少钱…… “试一试！”哈丽娜说，“万一能拿到‘就职信息’呢？” 杰德嘴唇微抿，从钱袋里数出六枚铜币。 交了钱，从接待员那里拿到训练场的进出许可，杰德和哈丽娜就赶往位于城外的训练场。 训练场依靠大路，只要沿着大路行走，很快就能找到。 哈丽娜的游戏角色主点感知，体质没有杰德厉害，所以她的行李由杰德携带。 即便如此，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她也气喘吁吁，双脚的伤口隐隐作痛，要不是《灵魂回响》的疼痛值能调整到百分之三十，她还真撑不下来。 把行李寄存在管理处，杰德和哈丽娜带着好奇走进训练场。 刚才透过栏杆，他们看到了训练场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好奇训练员是什么样的，能够教授给他们什么知识。 训练场里，民兵的年轻人和接受冒险者培训的年轻人混在一起，这在几天前绝对是无法想象的场景，即便是在同一个地方接受训练，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在民兵眼里，冒险者就是一群潜在的罪犯，最擅长的事情是违法乱纪，不管在哪都是一种安全隐患。 接受培训的年轻人们则认为，既然民兵这么看不起他们，他们为什么还要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混在一起，是因为钟晔愿意训练他们，对于钟晔来说，训一个人是训，训一群人也是训，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年轻人在一起训练，混熟之后就对对方改观了许多，不再抱有原先那种固有观念。 钟晔注意到了杰德和哈丽娜，有些奇怪，这时候竟然还有新人？ 杰德和哈丽娜走近人群，看到钟晔的侧脸，突然无比惊讶，“华夏人？” 玩家的出生点是根据第一次登录时的现实位置分配，欧洲和美洲玩家出生点都在西陆，亚洲玩家则出生在东土。 在他们意识中，西陆应当没有多少华夏面孔，如今猛地见到一张华夏面孔，自然感到惊讶。 闻言，钟晔眼珠一颤。 一个念头慢慢从心底浮现——玩家？ “……对，我是东土人。” 钟晔笑问道：“你们也是来接受培训的吗？想要学什么？” “我……”杰德刚想要开口，就被哈丽娜扯了下手臂。 他疑惑望去，听到哈丽娜低声发问：“杰德，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 “像我们的华裔同学？”一边低语，杰德一边端详着钟晔的脸，然后，慢慢瞪大了眼睛。 “钟晔？！” 尖叫从杰德嗓子里挤出。 他抓住脑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钟晔，竟然是钟晔，我的神啊，我看到了什么……” 果然是玩家！ 钟晔呼吸粗重了一瞬，随即恢复过来，挑了下眉毛，问道：“你们认识我？” “对，我们听说过您的名字。” 哈丽娜甜甜一笑，隐蔽地拉扯着杰德衣角，让他不要说话。 “哦……”钟晔若有所思地颔首。 而后，他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又问了一遍：“言归正传，既然你们是来接受培训的，那么你们想学什么？先说好，我只教授战斗技巧，其他知识你们需要向这几位训练员学习。” 杰德刚刚按下的激动情绪顿时又升了起来——现实中，钟晔可是擅长百般武艺的格斗大师，那么，这个以钟晔为原型设计出来的‘原住民’，是否也拥有同样的能力？ 杰德和哈丽娜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如果放在别的游戏里，这个‘钟晔’头顶上的名字一定是金色的！ 第50章 与玩家的第一次接触（下） 擅长百般武艺的男人、最年轻的格斗大师，这是杰德和哈丽娜对钟晔唯一的了解。 在观看《灵魂回响》的发布会之前，他们甚至都不了解钟晔是谁。 既然游戏官方都那么说了，这个以‘钟晔’为原型的原住民角色至少也精通多种武器和格斗技，跟他学习，说不定真的可以拿到‘就职信息’！ 杰德和哈丽娜怀揣着激动，进入这个游戏十多天了，终于找到了获得战职的希望。 “你，认为我们可以学习什么？”杰德激动问道，旁边的哈丽娜也不迭点头。 可是这话刚说完，杰德就想把自己的嘴给堵上。 他这问的是什么蠢问题，在进入游戏之前，他就已经根据游戏官方发布的信息确定了自己想要玩的职业，并且制定出一系列计划，包括创建游戏角色时的属性加点在内，很多事情都规划好了。 只是那时候他没想到《灵魂回响》竟然硬核到了这种程度，虽然自由度很高，但有些时候，自由度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钟晔都问他们想要学什么了，他干嘛不直接说明自己的职业规划？ “可以学什么……吗？” 钟晔一脸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玩家，此时，他的视网膜上静静飘浮着一行字幕。 【玩家‘杰德’、‘哈丽娜’向你发出‘属性展示’申请，点击查看】 可是这游戏的系统页面根本没办法‘点击’，哪来的‘点击查看’？ 把注意力放到这条信息上，字幕缓缓淡开，不知是不是钟晔的错觉，他总觉得‘点击查看’这四个字的淡化速度明显要比其他字快多了。 【杰德：力量10、敏捷11、体质9、智慧11、感知10、魅力11】 【哈丽娜：力量9、敏捷9、体质8、智慧13、感知14、魅力13】 ——这面板好简陋！ 钟晔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头脑混乱了一瞬，他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两个玩家的属性。 杰德的属性十分平庸，哈丽娜的属性更偏向于施法者，而且还不是法师，更适合就职祭司类职业。 如果钟晔没记错的话，祭司类职业即便是在内测玩家中，数量也相当稀少。 内测玩家是能够在进入游戏之前就制定角色职业的，只是需要完成就职任务。 便是如此，能够达成祭司类就职任务需求的内测玩家也不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念诵一本经文的时候全程保持心无杂念，无论产生崇拜还是厌恶的情绪都会导致任务失败。 相比较于祭司类职业，法师只要求玩家的智力足够高，可以理解法术模型，可就太良心了。 看到钟晔陷入沉思，似乎真的在思考他们能学什么，杰德就合上了嘴巴。 “依据你的身高、臂长，你可能比较适合手半剑。”钟晔比划了一下杰德的身体，“而且手半剑是一种比较通俗的武器，使用的人很多，这意味着进阶用法也很多，体系开发很成熟。” “至于你……” 看到钟晔转头看向自己，哈丽娜下意识紧张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她却看到钟晔摇了摇头，“我说话可能有些不太好听——我认为你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冒险者，你的体质有些虚弱，但我注意到，你的感知可能比较灵敏，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尝试去森林深处或者荒野之地寻找萨满、德鲁伊，不过他们很少会把传承交给外人。” 哈丽娜嘴巴微张，心里感觉……很奇怪。 有些失望，有些难过，好像之前的坚持和努力都白费了一样…… “不过感知能力强倒是很适合火枪。”钟晔突然话锋一转，“弓箭不太适合，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但可以试试弩，弩的使用和火枪差不多，当初我第一次接触火枪的时候，除了前面几发，之后的子弹几乎都能够正中靶心。” 即便如此，哈丽娜也有些提不起劲，感觉像是被人安慰，而不是真心实意。 “试试。” 肩膀被人轻轻按住，哈丽娜扭头望去，看到杰德满脸关切，嘴唇微抿。 “嗯……” 钟晔去管理处借来训练道具，他用手掂量了一下，发现这些道具除了外形逼真以外，在重量的处理上也做得很不错，与真品相差不多。 和他想象中一样，两个玩家都是零基础的新手，没有练过任何格斗技，他们的站立姿势和持握武器的姿势都表明了这一点。 帮杰德摆好姿势之后，钟晔又看向哈丽娜。 初始就有十四点感知属性，当初内测的时候他也没见过几个。 “弩弓平举，视线向前，跟着感觉走。” 比起只要弄懂基础用法之后就算学会的手半剑，弓弩显然要更加困难——学会容易，只要有手就可以，但能不能射中目标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哈丽娜紧张地上弦、举弩，钟晔说的太玄乎，‘跟着感觉走’是什么意思？ 训练场的靶子是人形的，她颤颤巍巍地举起弩弓，瞄准了靶子头部，深呼吸了好几次，突然扣下扳机—— 歪头看了一眼，没有在靶子上看到弩箭。 “不用失望，调整好呼吸节奏，对于射击来说，呼吸节奏是很重要的——当然，对于其他武器也是。一次不行就再来几次，没有人能一次就学会使用弩弓。” 杰德一边依照钟晔的吩咐挥舞木剑，一边悄悄看向哈丽娜的方向，结果钟晔头都没回，反手用大剑轻轻拍了他一下。 “专心练剑，按我说的去练，今天之内你就能掌握手半剑的基础用法。”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专心的？’杰德惊愕。 哈丽娜举着弩弓，尝试学习去钟晔的呼吸节奏——就像钟晔说的一样，她的感知能力很强，虽然现实当中因为用眼过度导致视力降低，但耳朵还是比较灵敏的。 可听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根本学不了。 钟晔的呼吸悠长，一次呼吸就需要二十秒，他真的是人类吗？怎么做到的？ 哈丽娜无奈，只能选择自己调整呼吸节奏。 这一次，她感觉确实比第一次要好上许多。 第二次扣下扳机，弩矢发射，然后，正中靶心。 哈丽娜呆愣地把视线从弩机上挪开，看了看明晃晃插在靶子上的弩箭，又看了看手里的弩弓，眼里忽然焕发出鲜活的光彩。 “再试一次？”钟晔嘴角噙着微笑。 女玩家又试了一次，这一次没能正中靶心，却也成功上靶。 哈丽娜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射击的诀窍，眼里和心底都被欣喜填满，充满了成就感。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哈丽娜嘴角微翘紧攥弩弓，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我在射击上面，是这么有天赋……” 紧接着，她惊讶地看到眼前浮现出了一行字幕。 【——您已学会技能：射击】 【——您已获得职业信息：猎人、火枪手、弓弩手】 【——您已达成就职条件，请慎重选择职业，职业选择完毕之后不可更改】 （就职之后，玩家必定获得一个职业技能，并获得一个自由属性点） 看着眼前这条信息，哈丽娜慢慢张大了嘴巴。 十、十几天了！ 终于…… 她终于拿到就职信息了！ 第51章 离去 叮咚！ 杰德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环，用意念打开信息，聊天面板投影出来。 ‘今晚还上线吗？’ 是哈丽娜发来的消息。 “不了，今晚我想休息一下。”杰德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然后又想了想，补充道，“顺便写一篇关于钟晔的帖子。” 消息发出去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正好！今晚我也想发一篇怎么获取就职信息的帖子！’ 明明之前还那么沮丧，看起来像是随时想要弃游的样子，结果刚刚获得战职没多久，就把那些东西全忘了。 给自己冲泡了一杯麦片，杰德坐到电脑桌前，打开游戏论坛。 距离开服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那些因为一时好奇而加入游戏的玩家基本都已经弃游，只是弃游不代表他们离开了游戏论坛，有许多人依旧泡在游戏论坛里，关注别人的奇幻世界之旅。 有些人是真的很喜欢《灵魂回响》这款游戏，只是他们自己玩不下去。 目前，游戏官方还没放出什么时候开通直播功能的消息，不然的话，《灵魂回响》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受主播欢迎的游戏。 登录论坛后，杰德一如既往地点开收藏，看看那个据说是‘全服第一个获得副本进入资格’的玩家有没有活到下一阶段——现在他们已经不指望他能通关【逃离月桂城】了，都在打赌他能不能在副本向其他人开放之前活到下一阶段。 副本死亡不消耗复活次数，只是每天都有进入次数的限制。 杰德不出意外地在帖子里看到了‘今天又失败了’的字样，但这一次，那个玩家似乎推进了一些进度。 【我今天第二次进副本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原住民冒险者，超级厉害！不仅一个人杀穿了一整条街，还一个人保护了几条街道半个多小时，死在他手下的亡灵至少也有两百个！】 帖子里有几张截图，视线扫过截图，杰德眼睛忽然定住，放下杯子，又凑近认真看了看。 “这……这是钟晔？” 也不知道发帖的玩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截图没有一张正面，都是侧脸。 但即便是侧脸，杰德也认出了截图里原住民冒险者的身份。 他急忙翻找帖子里的副本背景介绍，翻了十多分钟，才把所有剧情又看了一遍。 【逃离月桂城】和【月桂城夺还战】都没有写明那个领导平民逃离城市，又独自一人返回城市，捣毁亡灵军团阴谋的冒险者是谁，看起来像是在给‘扮演模式’留白。 ——以现阶段玩家的能力，肯定不可能成为这两个副本的主角，官方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而且两个副本是因果关系，在通关【逃离月桂城】之前，【月桂城夺还战】无法进入。 所以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那个冒险者的真实身份。 ……看起来，那个玩家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理清这些事情之后，杰德忍不住扶额叹息。 那个玩家就没有想过自己无法通过副本知晓那个冒险者的真实身份，但他现在就在月桂城，出门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能知道了吗？ 截图里，钟晔还没背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双手剑，但杰德可以肯定，他就是钟晔。 今天一天的训练让他明白了钟晔的可怕——不需要用眼去看就能知道谁懈怠了，能够轻松挥舞那柄沉重的双手剑，还有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来到塞尔迪卡的第一天就赤手空拳揍趴下几十个冒险者，而且自己没受多少伤。 以钟晔的能力，或许真能做出那些事情。 “你怎么没有去问问月桂城的原住民？”杰德推了下眼镜，意念凝聚在发送键上。 信息发送出去没几分钟，点赞数就开始飞涨，回复也不断增多。 没过多久，那个玩家就更新了帖子。 【你们一定想不到那个拯救了月桂城的冒险者是谁——是钟晔！是钟晔！】 【月桂城的冒险者之家正在建设，他们还准备在冒险者之家门前摆上一个钟晔的雕像呢！】 【我的神啊！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我曾经居然距离钟晔那么近！！！】 果然是钟晔…… 杰德在震撼中打开了课程表，再次确认明天没课。 看着游戏论坛，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出了“钟晔现在在塞尔迪卡”的帖子。 ………… 钟晔一如既往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洗漱起床，来到冒险者之家的后院开始日常锻炼。 除非遇上不可抗力的事件，否则只要有时间，他都会继续这项已经维持了十八年之久的习惯。 虽说学会【吐纳法】之后，他就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锻炼，但练拳不仅是为了强壮身躯，更是为了磨炼意志。 等到身体出了一层薄汗，晨练就算结束，之后是早餐时间。 如果是在前几天，这时候他就该前往训练场了，只是他的聘期直到昨天为止，休息的时间到此结束。 看着钟晔提着行囊走下楼梯，被他收拾过的冒险者顿感欣喜——这个家伙总算要走了！ 钟晔来到前台，余光看到了任务栏，忽然意动，向接待员询问：“托比恩，我想要前往斯库皮，有什么任务是在这条路上的吗？报酬不必太多，我只是顺路而已。” “斯库皮？钟先生你可是来得太及时了，正好有一支商队要在今天启程前往斯库皮！”接待员惊喜道。 钟晔帮他们镇压了那群脾气暴躁的冒险者和佣兵好几天，再加上待人和善，冒险者之家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和他混熟了。 闻言，钟晔眉毛一挑，“今天启程？那他们还招人吗？” “招的招的！”惊喜过后，接待员脸上微笑淡去，叹息说道，“钟先生有所不知，许多怪物到了秋季，就会为冬季做准备，每年到这个时候，色雷斯行省、马其顿行省都会出现很多怪物袭击旅人的事件，近些年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怪物围攻村镇的情况。 “所以，每到秋季，商队在出发前都会一直招收护卫，单个的商人也会和其他商人组成队伍行动，或者干脆加入到其他商队里，更有人不在秋天做生意，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再开始。” 情况这么严重？ 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南欧应该是地中海气候，冬天也不会多么寒冷才对。 钟晔略加思索，颔首说道：“这个任务我接了。” 去马舍取走了驮马，在一个兼职跑腿的小孩子带领下，钟晔来到那支商队的驻地。 他们在靠近城门的地方租了一间仓库，当钟晔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几个正在大声聊天的佣兵看到钟晔，差点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钟晔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个佣兵当即松了口气，只是聊天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小了很多。 商队里还有几个小孩子，不过钟晔并没有感到奇怪，普通的商人就是这样，难免拖家带口。 虽说怪物和强盗都不会因为是小孩子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但商人大多居无定所，要时常来往于各个地方，如果没有人帮忙看护他们的孩子，他们也只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而这个时代总是意外频发，很多人难以活到老年。 就在钟晔和商队一起离开塞尔迪卡的时候，杰德和哈丽娜来到了冒险者之家，尽管他们都已经拿到了就职信息。 他们在前台得到了一个令人感到失望的答案—— 钟晔已经离开了塞尔迪卡。 第52章 秋天（上） 队伍慢悠悠地行走在低矮的丛林里，充足的阳光透过树叶晒在钟晔身上，让他感觉到了几分不适。 他们正在进入高原地区，伴随着海拔上升，气压和氧气含量都在降低。 环境的变化甚至让体内气息流转出现了阻滞，还好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算快，他能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种变化。 说来也可笑，在地球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登上过高原，甚至来往于世界各地，攀爬高峰、潜入海水磨砺身体和意志，那时候他可没有这么‘娇贵’，哪怕在雪山上，战斗力也没有削减多少。 可是现在，气息的阻滞甚至让他的战斗力出现了倒退，可能还不如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这一点很致命，需要改进。 钟晔开始思考如何让【吐纳法】真正成为自己呼吸的一部分，让‘气’成为体内的另一种循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自己特意去调整，不然就会中断、混乱。 为此，他使用了一次【技能获取机会】，可除了能在面板上看到【悟性】的buff外，他自身没有任何感觉。 钟晔没有气馁，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设想是错误的，可能只是想要做到那种程度，即便对他而言，也有些难度。 队伍前头传来了呼喊，商队随之停下脚步。 海拔升高，日照时间和强度都会发生变化，意味着队伍每天行进的时间也要改变。 色雷斯行省和马其顿行省的水资源都并不丰富，特别是在荒郊野岭，想要寻找到一处水源并不容易，商队一般只能使用自己携带的淡水。 所以，走这条商路的人必须要学会合理分配水资源，不然受难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需要饮水的不只有人类，拉车的马匹更需要喝水。 当队伍停下休息，雇佣兵们的工作就开始了。 钟晔也是其中一员，他们需要探查休息地周围的情况，确保商队不会在休息的时候遭遇突然袭击——毕竟，总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有危险的话，就及早把危险清除，无论是击杀还是驱赶，只要把危险清除掉就可以。 这项工作自然是辛苦的，商队雇佣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吃闲饭。 钟晔在做这项工作的时候，比其他人要辛苦和麻烦。 他不是荒野生存达人，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东西，以前也没做过这种琐碎的工作。 和他一样辛苦的，是与他一起行动的雇佣兵。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人们还没散开，他们不得不与钟晔一起行动，之后就被一无所知的钟晔抓住询问，他们又不敢反抗——即便他们都知道钟晔性格不错，待人和善，但被他打过一遍之后，怎么看他都有点犯怵。 钟晔学到了很多东西，商队周围也安全了，只有一群被他抓住问东问西的雇佣兵累成狗。 为了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应对危险，雇佣兵们都会和商队护卫一样，选择一天三餐。 只是护卫们的饮食由商队提供，而雇佣兵需要自备干粮，有些人宁愿忍一忍，这样能够省点钱。 如果是大商人组织的队伍，或许还会给雇佣兵提供中午那一餐，只是现在钟晔跟随的这支商队是临时组建的，为了应对秋季的怪物之灾而团结在一起，各自出一分钱来雇佣护卫。 时间慢慢来到了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段过去，商队又重新出发。 可是队伍刚刚出发没多久，钟晔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动静，没等他向队伍发出提醒，前去探路的护卫就跑了回来。 “是地精！”护卫喊着，“一大群地精，至少十几只！” 地精，据说是神话时代，丹世界的时空还未稳定之时，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物种。 它们只有低级智慧，没有自己的语言，沟通方式与猩猩、猴子差不多，都是吼叫和肢体动作配合。 虽然这个物种的潜力很低，一整个种族都没有超凡者，但它们的繁衍能力十分强大，一年能生好几胎，一胎能生好几个。 即便只有部分幼崽能长大，可它们的繁衍速度几乎是呈倍数的。 不仅繁衍能力强大，它们的成长速度也相当惊人，一个地精幼崽在出生之后就能爬行，五天之后就能直立行走，半个月后就可以奔跑并食用固体食物，牙齿和指甲都生长完全，而三个月，它们就算是成年，拥有战斗能力。 地精一年到头都在繁殖期，虽说它们也有雄雌之分，但只要一个群体内只剩单性，就会有部分地精转变性别，获取生育能力。 有着哺乳动物的强大身体，却又能转变性别，使得地精成为了一种十分麻烦的怪物。 它们既身处食物链中——未能发展出族群就会被食肉动物狩猎，独狼都能够轻易将十只以下的地精杀死；又能跳出食物链——如果族群能够发展到十只以上，它们的数量就会在短时间内暴增，而且一两个月大的未成年地精也拥有战斗力，只是不如成年地精那般强大罢了。 所以这个异界物种才难以消灭，只要放跑几只，等到明年或许就又要面对一大群。 先前他们休息的时候这边可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却出现了十几只地精，说明那些地精是活动的。 “它们都是成年地精？有没有幼年和老年？” 护卫队长把商队护卫和雇佣兵都召集过来，准备布防。 听到队长的询问，那个护卫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幼年和老年，都是成年地精。” “看来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地精部落……”护卫队长担忧地看向商队前方。 往年他们都没有在这里受到过地精的骚扰，说明那些地精可能是今年才出现在这附近的。 这条商路是塞尔迪卡与斯库皮之间的主要商路，在他们商队出发之前，也有其他商队经过这里，他们都没有与这个地精部落发生冲突吗？ 思考片刻，护卫队长就放弃了思考。 他只是区区一个商队的护卫队长，这些问题不是他需要烦恼的，他要做的只有扫清商队前路上的障碍和防御商队遭受的袭击。 将大部分护卫和雇佣兵留在商队周围防止袭击，护卫队长带着剩下的人前去消灭那些‘拦路’的地精。 ——即便可能不是故意拦路，只是正好出现在了商队前进的路上。 “我想，你们都懂得规矩。” 在路上，护卫队长神情严肃对钟晔一等雇佣兵说道：“地精看起来与我们人类有相似之处，但它们与我们的血缘关系甚至比狗还远！它们对我们只有敌意，不要对它们手下留情，见到它们之后就把它们全部杀掉。” 钟晔也参加了这次行动，尽管他对丹世界的地精不甚了解，但作为二十二世纪的地球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地精’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的地精属于那种不出现在人类面前才是好地精的地精，比起一个独立的种族，它们更像是一种生物兵器。 当初内测玩家中就有人研究过这种生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它们仇恨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动物，无法与任何动物共存。 现在他已经知道丹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更不会对地精心慈手软。 那些被地精攻陷的村庄，被地精杀死的商人可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亲人好友。 如果他对地精仁慈，放跑了那些地精，那么这些地精以后再去杀人，又是谁的错？ 背负大剑，钟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丛林，一道微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鼻的臭味。 第53章 秋天（中） 清除了地精，护卫队长试图带人寻找那个地精部落的所在，可惜没能找到，无法将它们斩尽杀绝。 钟晔摘下路边的树叶擦去大剑上残留的血迹，说实话，那些地精确实与人类有几分相似之处，在面对绝望和死亡的时候表现出的恐惧确实能让人心生怜悯。 可钟晔只要想到它们对于人类只有敌意，如果没有保护力量，它们就一定会残杀人类，就无法对它们提起同情心。 前路障碍已经清除，商队继续出发，但这一次，人们不再抱有刚从塞尔迪卡离开时的悠闲心态。 现在是秋天，色雷斯行省和马其顿行省的秋天向来都是肃杀的，不存在半点温情。 虽然商队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但也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后不久来到了预定的宿营地。 他们首先升起营火，又点燃了火把，匆忙布置着营地。 雇佣兵和商队护卫轮流进食，防备昼伏夜出的怪物袭击营地。 许多只在夜晚活动的怪物都比白天活动的怪物强大，再加上有夜色的掩护，只要它们发起袭击，就可能对营地造成巨大伤害。 “嗷呜——” 正当月圆，忽闻狼嚎，跟随商队一起旅行的孩子一下子躲进了父母长辈怀抱。 声音是从相当远的地方传来，可这些孩子远比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更清楚狼有多可怕。 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听话的，因为只有听话的孩子才不会因为做了蠢事而死去。 吃过晚餐，钟晔提着大剑走入丛林，雇佣兵不敢过问，商队护卫也没有理会。 没过多久，丛林深处传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将人们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们静静望着那片黑暗，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缓慢步入火光照耀的范围，手上拖着一头生死不知的野狼。 “没有伤口……” 一个护卫在钟晔路过身边的时候看了一下他手上的野狼，登时感觉脖子发凉，不自觉抬手抚摸。 不是用武器，而是徒手杀死的…… 钟晔拖着狼尸，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营火旁，环视一圈，问道：“在场有人会剥皮吗？我想把这头狼给烤了，不需要狼皮，帮我把狼皮剥下，皮就是你的了。” 狼皮不怎么值钱，但没有人会拒绝外快。 在钟晔发话之后，立即有几人响应，只是他们剥皮的速度太慢，钟晔就让他们在旁指导，亲自动手。 自从觉醒‘超凡之源’，他的饭量越来越大，携带的干粮根本没办法填饱他的肚子，今后野外旅行的时候，狩猎口粮怕是要变成常态。 狼肉并不好吃，虽然为了剥皮，提前把血液放掉，但肉质依旧不好，咬起来像是木头，还有一股酸味。 其他人惊悚地看着钟晔把半头狼都塞进了肚子，可是他的腹部依旧平坦，也不知道他把那些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今晚还没轮到钟晔守夜，吃饱喝足后，他便枕着秋意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 离开塞尔迪卡几天之后，商队来到了商路上的一个中转点，这是一个小山村，村子里的人很少会离开村落，他们生活所需的日用品都是通过往来商队带来的。 山村里有几栋空房子，那是专门留给商队居住的。 商队会在这里停留半天，补充淡水，顺便与村民做一些生意。 钟晔没有跟随商队进入山村，经过几天的相处，商队的人都明白钟晔想要做什么。 ——可能是又饿了！ 漫步山林，钟晔四下寻找着怪物。 他距离升级已经不差多少灵魂残屑，再加一把劲就能升级，而且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只是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 看着身前树干上的刮痕，钟晔蹲下来，用手丈量了一下高度。 接着，他又拨开草丛，看到了被隐藏在草叶之下的脚印。 小小的脚印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向远处。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脚印沿路上的树干和草丛都有被劈砍的痕迹。 “身高大概一米一，成群结队，而且会使用武器……” 钟晔眉头微皱，起身回望来路，发现这个地方距离山村并不远。 怎么回事？ 几天前才遇到过一次地精，现在又发现了疑似地精留下的痕迹。 虽说地精在西陆的分布确实比较广泛，而且数量也很多，但也不至于多到这种程度？ 猎食计划大概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钟晔摇了摇头，原路返回。 他听说那个山村是这条商路的中转点，如果山村沦陷，商路就会失去一个淡水补给点，毕竟自己现在受雇于他们，姑且还是去提醒一句…… “你说什么？地精？而且可能是大批地精？” 正在与村长交谈的商队首领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皮直跳，“消息属实？” 村长摇头沉声道：“不可能！我们村子的猎人一直在清理周围的安全隐患，如果真有地精的话，他们早该发现了。” 前来传递消息的仆从满头大汗，“这，这个消息是钟先生告诉我们的，他在打猎的时候发现了地精的踪迹，村子里的猎人还不相信，现在已经被他带去发现痕迹的地方了。” “钟先生说的？”商队首领皱起眉头，“那看来应该是真的……卢克先生，你们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实力出众又谦虚有礼，再加上身上那种惹人亲近的气质，商队里的人不知为何都很信任钟晔。 钟先生是谁？怎么你们都好像很信任他？ 村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从椅子上起身，“我还是不认为村子周围有什么地精，兰登先生，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到我们村子了，应该清楚我们村子那些棒小伙儿的能力，我们村子的猎人可是周边地区最好的猎人！” 看到村长这副愤懑的模样，商队首领也站了起来，微微摇头，“我不与你争论，等到他们回来，事情自有分晓。” 说完，叹了口气，商队首领心事重重地带着仆从离开。 村长看着商队首领的背影，一时心里又泛起了茫然。 难不成，附近真的出现了地精？ 商队首领离开村长的家之后，就来到了村口，驻足于此眺望村外。 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务，这个山村是商路的中转点，也是一个给过路商队歇息和补充淡水的地方，不止一条商路在这里交汇。 地精是一种相当可怕的生物，如果不把它们及时处理掉，或许今年还不会有问题，但几年之后，地精就可能繁衍出足以把这个山村攻陷的数量。 不出现在人类活动范围之内的地精才是好地精，死掉的地精才是好地精……这些话可都是用人命总结出来的。 商队首领没有等待太久，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看到了远处的几个人影。 看到他们的时候，商队首领心里就咯噔一下，感觉要坏事了！ 刚刚仆从来报信的时候，钟晔刚刚带着猎人出发，可是现在没过去多久，他们就回来了，说明地精留下痕迹的地点距离村子并不远——前去和折返都需要时间。 不过几十分钟的脚程，能有多远？ 第54章 秋天（下） 冬天是沉睡的季节，春天是苏醒的季节，夏天是生长的季节，那么秋天，就是蔬果结实，动物壮硕的季节。 秋末就是一个轮回的终点，冬天既是沉睡又是蕴藏——在酷虐的寒冷之下，有无数生命匿藏蕴崇，等待来年爆发出更强大的生机和活力。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够熬过冬季的严寒，如若不能，生命就将在冬季迎来尾声。 地精随处可见，秋季尤其的多。 因为它们要收集足够的食物度过寒冬，如果不能收集到足够的食物，就把多余的地精消耗掉。 生性凶残的地精在数量极少的时候会表现出‘胆怯’的性格，然而，一旦它们数量超过二十个，就会变得无比凶狠残暴，连大型食肉动物都敢挑战。 既然连大型食肉动物都敢挑战，那么进攻一个人类的村庄也不是不可能。 当村长从猎人那里得知村子周围确实出现了地精活动的痕迹之后，就急忙通知了全村的人，让他们先去检查村子的围墙、各自的房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免得村子被地精入侵了也不知道。 村民们忙碌起来，商队也开始做准备。 这不仅是这个山村自己的事情，作为商路的一个重要补给点，任何一个商人都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力维护。 而且山村也积攒了不少财富，村长把山村的公共财产拿出来，雇佣商队的人帮助他们一起清理出现在山村附近的地精。 不管那些地精数量究竟有多少，山村务求一次性把地精清除干净，不放跑任何一只地精，不然的话，可能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地精又会卷土重来。 钟晔也在准备当中，不过和其他人不同，他们还需要准备各种武器和道具，以防万一，而他只需要带着月光就足够了，顶多再加上几柄飞刀和一把短柄锤斧。 他正在进食，满足自己饥肠辘辘的身体。 如果说普通人需要依靠时间和传承才能让种族和基因演化，那么领悟‘超凡之源’的战职者就是让身体指向性演化。 就像超凡者的子嗣必然会比普通人的后代强大，或身体强壮，或不易生病，或头脑聪明，他们的强大会随着基因传承给后代。 舔了舔手上的油，对于近段时间越来越大的食量，钟晔心里有几分猜测。 ——自己可能要‘蜕变’了！ “都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叫喊声，钟晔用水洗去油腻，又擦掉手上的水，戴上了手套。 除了武器之外，他们还需要带上火把和马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直搜查到夜晚。 就在刚才，商队首领告诉了他们一个严峻的事实：直到把进入山村活动范围的地精清空，商队才会离开。 即便路上耽搁这几天可能会导致货物延期送达目的地，也要把地精清除掉再走。 许多人都无所谓，他们都从村长那里拿到了佣金，而商队那边，首领承诺佣金不会少他们半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便把钱赚了再走？ 至于剩下的人……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抗议。 留下部分村民和护卫守卫村子，以防其他怪物趁着主要战力离开的时候袭击村子，其余者都随着猎人走入了山林。 钟晔已经记不清他发现地精踪迹的地方在哪，可猎人们对这片山林很是熟悉，闭着眼睛也能摸到那个地方。 地精数量增多之后会组成部落，而部落的成年地精都会外出狩猎、巡逻。 它们在外出的时候会隐藏自己部落的位置，所以仅仅追踪痕迹是无法找到地精部落所在的。 即便是老练的猎人，有时候也会被猎物欺骗，更不用说原本就比普通动物要聪明许多的地精。 村民和雇佣兵们在发现踪迹的地点散开，部分人追着踪迹找过去，其他人则以这个地方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地毯式搜寻。 商队的护卫队长不在搜寻队列之中，他带着剩下的护卫和村民守护山村，所以这一次行动的主持人是山村的老猎户柯尔。 这位年逾五十的老猎人原本已经不打猎了，只是得知村子周围出现地精的事情，自发请愿加入行动。 他的追踪能力和射击能力都相当强大，射出的箭矢甚至能与火枪比较威力。 只是因为年纪大了，体能出现衰减，而且儿子也学会了他的所有能力，才没有继续狩猎。 老猎户没有去追踪那些脚印，虽然近几十年，山村周边没有出现过地精，但他曾受到其他村子的邀请，去帮他们铲除村子周围的地精，所以他很清楚，那种狡猾的小怪物才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 那些痕迹估计是用来误导追踪者的，因为它们还在那附近留下了若有若无的臭味。 人类的鼻子很难分辨出那种味道，但很多食肉动物都可以。 沿着那些踪迹找过去，只会落入陷阱，找不到任何东西。 老猎户凭着自己的追踪术在森林里游荡，时不时爬上树枝，站在树上环视四周，时不时又蹲伏下来，翻找草丛。 石块下面的苔藓、掉落的树叶、虫豸挖掘出来的坑道，都能成为线索。 凭借敏锐的‘嗅觉’和追踪能力，老柯尔在周围几座山上转悠了一圈，将所有能找到的线索凑齐，它们都指向了几座山的后面。 在这期间，他还在附近找到了地精留下的其他痕迹，痕迹都很新，也怪不得村子里的年轻人没有找到。 “地精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附近筑巢的……” 手指捻着土砾，老猎户望着山脚的方向，喃喃自语。 几个中年、青年猎人跟在他身后，他们都是他的学生和后代。 抬头看了一眼夕阳，老猎户侧头对他们说道：“去把其他人召集过来，说我们已经找到了。” 其他猎人点头，纷纷离去。 等到他们离开，老柯尔就迈开脚步，向山脚走去。 山脚下没有任何生物群居的迹象，但他所能找到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这里。 老练的猎人偶尔会因为掉以轻心而被猎物欺骗，可是，猎人一旦认真起来，不管猎物有多么聪明，布置有多么精巧，在猎人眼里，都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老柯尔无比相信自己的能力，既然证据都指向了山脚，那么地精一定是躲在山脚。 老猎户走下山，正要搜查附近，却听到有声响从旁边传来，当即抽出挂在腰间的手弩，“谁？” 食指已经扣在扳机上，只需轻轻一按，箭矢就会射出。 看到从树丛后面走出来的人影，老猎户眉毛一挑，收回手弩，“是你？” 如果他记得没错，就是这个雇佣兵首先发现了地精的踪迹。 钟晔背着大剑走出丛林，看到老猎户，也有点惊讶。 他凭借接近超凡的感知，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地方，没想到竟然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钟晔向老猎户点了点头，抽出大剑，斩向侧方山壁上的藤蔓。 藤蔓齐齐落下，向老猎户展现出了一个低矮的洞口。 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老猎户瞳孔放大，旋即又皱起眉头，凑近看了两眼。 “……洞口应该是向内部塌陷形成的，怪不得在这里没找到地精的藏身地。” 看到这个洞口，钟晔突然就想起了几天前商队遭遇的那队拦路地精。 “最近几个月，这附近有地震吗？” 老猎户恍然大悟，“说起来，一个月前确实有过一次地震，只是没有多强……你在找什么？” 老柯尔看着钟晔低头在地上找寻，然后从地上拿起了一块不小的石头。 钟晔凑到洞口前，把手伸进去，让石头自由落体。 砰！ 很快，一个声音就传了出来。 “果然，不是山体里面，而是地下……” 第55章 地下世界 磕！磕！ 燧石碰撞在一起，摩擦出火花。 零零碎碎的火星落入干燥的草堆里，很快就点燃了干草。 人们利用火堆点燃了火把，陆陆续续的，随风摇曳的火光逐渐点亮了山脚地带。 几个村民手握石块，轮流敲击那个隐蔽的洞口，将洞口扩大开来。 老柯尔借着火光凝望洞口，他已经从钟晔那里听说商队前几天遭遇地精的事情，虽然有些荒谬，但他自己在听说之后也不由得把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 那个洞口是通往地下的，而非山体里面。 如果地下真有一个空腔地带，那么他的荒谬设想并非没有可能。 “开了！开了！” 洞口边传来村民的呼喊，老猎户撑着身后的树干站起来，踱步靠近。 老柯尔只是想凑到洞口边上，往里面看一眼，钟晔却直接从一个雇佣兵手里抽走火把，将火把探入洞口，借助火光看清楚洞口后面的景物之后，翻身跳了进去。 他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让他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没多会儿，钟晔的声音就从洞口里传出：“进来，这里氧气还蛮丰富的，而且空间很大。 “洞口下面有石阶，你们可以从那里爬下来。” 听到钟晔的声音，人们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们又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老猎户扫了一眼这些心有顾虑的家伙，摇了摇头，带头钻入洞口之中。 他看到那个冒险者在下方举着火把，微微摇晃的火焰将洞窟照亮大半，也照亮了洞口下方的石阶。 老猎户探头看了一眼，就反身向下爬去。 洞窟确如钟晔所说的一般，氧气十分充足，不仅火光明亮，就连呼吸的时候都没有不顺畅的感觉。 有老猎户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爬了下来。 老柯尔仰头看着距离颇高的窟顶，眼里有些担忧，“这个洞窟这么大……这座山差不多都空了？” “不知道。”钟晔摇头，没有再继续等待其他人，率先向前走去。 进入洞窟之后，他们只有前方这一个方向可以前进，其他方向都被石壁封死。 钟晔举着火把走在队伍最前方，老猎户拿出弓箭，警惕左右和上方，其余人则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拿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窟。 看着这个巨大的洞窟，老猎户慢慢皱起了眉头。 火把的光照亮了洞窟的每一寸黑暗，可他没有看到半条岔路，眼前这个洞窟与其说是‘洞窟’，不如说是‘通道’。 “我们在向下。”走在前方的钟晔突然开口。 向下…… 老猎户忽然一怔，“地下？” “你们没有感觉到吗？”钟晔侧过头来，火光照出了侧脸的严峻神情，“空气正在变得潮湿、浑浊。” ——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地精的部落在哪。 这时，钟晔停下了脚步。 队伍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停下，他们顺着钟晔视线的方向望去，一片微微荧光映入眼帘。 散发幽幽微光的植物和虫子攀附在石壁上，为宽阔的地下空间提供仅有的光照，轰鸣的水声在这片空旷地域来回冲荡。 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阴影在光芒之间飞掠。 钟晔听到了身后一众倒吸凉气的声音，晃动手中火把，观察洞口两侧。 洞口左侧有一条通往这个空腔地区底部的路，不过十分陡峭，根本不适合行走。 这个空腔地域由许多根石柱支撑起，在视线无法触及的远方，钟晔依稀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这个地下世界，似乎并不只有他们能看到的那么大……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去！” 其他人也从震撼中惊醒，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没见识过这种东西，连听都没听说过，第一次见到，不免感到震撼。 可是震撼过后，他们就开始感到头皮发麻。 ——这里可是他们村子的下方，他们村子就建立在这片地下空腔的上方！ 他们可是都看到了，这个地下空腔就靠几根石头柱子支撑，万一那些个石头柱子断了，他们的村子也要跟着消失！ 村民们看着空腔地域，心有余悸。 雇佣兵们也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以后出去有得吹了。 只有老猎户还记得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看着那片空腔地域，心里只有担忧。 一行人原路返回，老猎户趁机再次仔细观察洞窟一样的通道，可是这一次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分岔路口。 地精可能是从那个空腔地域上来的…… 它们之前一直生活在那个地方…… 老猎户忧心忡忡，只是因为黑暗，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担忧。 惊悸过后，人们开始讨论那片令人震撼无比的地下世界，举着火把穿行山林，惊起无数野兽。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箭塔上的村民一眼就看到了山下排如长龙般的火把，随即叫唤起来。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人们还是没有睡着，听到那声叫喊，纷纷从床上爬起，急步走出门外。 外出寻找地精的一行人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山村，可是听到其他人问起是什么个情况的时候，他们又精神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那片地下世界的事情。 老猎户忧心忡忡拉走村长，他对于地精和那个地下世界有些猜测，不适合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起。 一群人都在炫耀自己的见闻，跟随队伍前去寻找地精的商队护卫正在向他们的队长报告情况，钟晔却望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不语。 这次行动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们知道这片区域地下有一个空腔地域，而且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大，里面生活着多少奇怪物种。 他们这一路走去，都没有找到地精部落的藏身地。 要么他们找错了地方，要么地精部落确实就在那个地下空腔。 可是，从地下空腔来到地面的道路陡峭惊险又漫长，地精们为什么要来到地面？ 不是为了逃难，也不是为了巡逻和狩猎，它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钟晔隐隐察觉到，在这背后应该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难不成……地下有一个数量过千、过万的地精国度？” 望着明月，东土人低声自语。 ………… 第二天一大早，钟晔刚刚醒来，就听到了从村民居住地传来的嘈杂声响。 其他人都还在呼呼大睡，他没有吵醒他们，轻手轻脚离开睡袋，走出房子。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只有迷蒙的光，钟晔看到村子里处处点燃了火把，火光中，人影耸动。 再走近一点，就惊讶看到人们正在收拾行李，而且不只是一两个人，是全村人都在打包行装。 “年轻人，你醒了？” 老猎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钟晔把视线移过去，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黑暗中，嘴里叼着卷烟，心不在焉地吞云吐雾。 “你们这是要去哪？”钟晔疑惑发问。 老猎户迟疑一下，叹了口气：“去哪都行，总之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你也想到了？”钟晔手指脚下土地，“下面的那些地精。” “是啊……”老猎户自嘲一笑，摇头叹息，“我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猎人，能不清楚猎物的习性吗？地精的活动范围通常不会距离部落太远，可我们在那附近的地表没能找到地精的巢穴，说明它们的部落极有可能就在地下……那些外出的地精活动范围已经超过了常识，那么在其他方面自然也能超越常识。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要离开，虽然有人不想离开，可我说动了村长和我的那些学生，一旦我们离开，村子就没有了保护力量，所以其他人也不得不跟我们一起走。” 聚合离散，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 钟晔发现老猎户其实也在迷茫，不仅是对他自己，还有对村子里其他人的未来感到迷茫。 离开了这片赖以生存的山林，他们也不知道去往其他地方该怎么生活，没有土地，没有住房，也没有工作。 居无定所，遍地漂泊。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老猎户抬头看向钟晔，看到他抬起手臂，指向东方。 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钟晔身上，映得辉煌。 只听他淡淡说道：“在那个方向，有一座小城，它刚刚遭受亡灵大军的肆虐，损失惨重，有很多人死在了那一场灾祸之中，他们很需要一股外来力量，为城市注入生机和活力。” 老猎户怔怔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冒险者，狠狠吸了一口烟，旋即捻灭。 他从墙角站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向钟晔点头，道：“我去和卢克商量一下……” 看到老猎户走入人群，钟晔放下大剑，伴着喧嚣热闹的声响开始了晨练。 白色气雾从鼻孔、嘴角溢出，隐约汇聚成了某些形状…… 第56章 混元之体 村民们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和商队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村子。 他们将会在村长和老猎户的带领下穿过色雷斯行省，前往东方一个叫做‘月桂’的小城。 村子已经空了，粮食都被村民带走，除了淡水之外，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 ——幸好种植的粮食已经收获，不然想要让村民离去可能没那么容易。 商队收拾了一下，也在太阳升起之后不久再次出发。 对于普通雇佣兵和商队护卫来说，那次探险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吹嘘的本钱，可是对于商队首领而言，可能就意味着几条商路的更变…… 如果那个地下空腔里面真的存在一个地精国度，影响到的可不仅仅只有几条商路那么简单，商路更变只是附带的。 一雄一雌两个地精可以在一年之内生下两、三胎，就算每胎只有两个地精能够活到成年，一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一个地精部落的数量翻个好几倍。 而且地精躲藏在荒野之中，能够制约它们的只有食物和智慧，所以它们的数量一旦超过六十个，部落就会分裂。 身处危险的荒野，没有足够数量的地精会被食肉动物猎杀，因为它们也位于食物链之中。 这才导致地精一直没能发展起来，成为一种货真价实的灾祸。 可如果猜想为真，这片区域的地下真有一个地精国度，那么，伊特鲁尔王国可能就要遭殃了。 不知有多么宽阔的地下空腔、异于常识的地底生物、因由地震而出现的洞口、出现在地表又神秘失踪的地精，还有前几天刚刚离开塞尔迪卡不久就遇上，却没能找到所在地的地精部落——哪怕现在没有一个切实的证据可以佐证‘地精国度’真实存在，但这些事情无一不在证明这个恐怖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商队首领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本不该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接触的，‘地精国度’这类东西，应该由贵族和教会操心，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如实报告。 车队摇摇晃晃向前行，缓缓驶入原始的山林之中。 ………… 随着队伍靠近斯库皮，体感温度也在逐步上升。 商队已经离开了林区，走入草原。 来到这里，没有树叶的遮挡，热烈的阳光直接照射在身上，除了能让人感觉到炎热之外，皮肤也在隐隐作痛。 一层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止炎阳对身体的伤害，可如果待在阴凉处，不接受阳光直射，又会感觉到寒冷。 这种古怪的气候虽然折磨人，但相比较人类，拉车和运载货物的马匹更加痛苦。 所有挽马和驮马都变得相当暴躁，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安抚，就会闹出极大的骚乱。 好在商队不是第一次通过这条商路，他们本身就是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商人，早早就有了预案。 “所有人，都提起警惕！” 护卫队长骑马小跑在商队周围，扬声说道：“这片地区有一群生命力特别顽强的贼匪，他们战斗力不算强，但特别能跑！我也和他们交过几次手，每一次都能把他们打败，但每一次他们都可以成功退走！ “他们特别凶残，如果被他们击败，就意味着死亡，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炎热的气温会让脑子变得迟钝，特别是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放眼望去，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远方延绵不绝的山峦一直都只是一片迷迷蒙蒙的背景，无论他们走了多久，都感觉好像没有接近。 偶尔掠过天际的鹰隼是他们唯一能看见的外物，但也仅此而已。 初一看能让人心旷神怡，看久了就只剩烦躁。 马其顿行省的草原地带并不大，但那是对于一个行省而言，像他们这种渺小的人类，这片草原可以说是无边无际。 听到护卫队长的话，人们勉强打起精神。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希望能够遇上那群贼匪，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 可惜上天没有听到他们的愿望，商队得以平稳前行。 因为队伍是在草原上行走，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需要领路人时不时出来分辨行进方向是否出错。 领路人除了要学会辨认方向以外，在还需要懂得预测天气，如果是在大商队里，这份工作一般由雇佣的法师学徒完成。 钟晔所在的这支商队显然不是什么大商队，根据领路人的判断，今晚到明天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炎风拂面而来，钟晔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凝聚在远处几个小黑点上。 可是看了看天空，阴云正缀着和风‘缓缓’飘来，队伍要趁着阴云遮蔽阳光的时候赶路，估计那些山羊他是吃不到了。 幸好他在那个山村的村民离去之前，从他们手里买了一些家畜，不然单凭之前携带的干粮，还真无法填饱肚子。 看似缓慢，实则迅速。 阴云很快就来到了队伍上空，徜徉在天地间的高温迅速褪去，些微寒冷陡然袭来。 领路人走出来看了几眼，确认不会下雨之后，马夫们就挥舞起马鞭，让马儿们跑起来。 之前因为太阳直照的热辣，他们一直抑制着马匹的速度，与其说是在行走，不如说是在散步。 而现在，这种带着些许寒冷的空气正适合马儿奔跑，只需要把它们的速度控制在一定程度内，背上的货物、牵拉的车厢就不会给它们带来压力。 钟晔也让身下的驮马跑了起来，如今他已经可以娴熟地操控马匹，特别是骑乘，不需要用马鞭，就能让马明白自己的意思。 轰隆！ 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将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们看到电光在云层中穿梭，紧接着，雷声再次响起。 队伍没有停下，因为他们商队的领路人相当老练，他说不会下雨，那就不会下雨。 钟晔也听到了雷鸣，也看到了电闪。 在电光映入瞳孔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又发现什么都没捕捉到。 沉吟片刻，钟晔打开了系统面板，个人信息浮现于眼前，与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那个【悟性】的buff消失了。 看着投影在视网膜上的面板，钟晔眉头微皱。 难不成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就在这时候，特质栏荡起了波纹。 【混元体：‘吐纳法’已经融入了你的呼吸之中，成为了你的肌肉记忆，至此，内外合一，浑然一体，你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推动‘气’的运转，哪怕重伤濒死，陷入昏迷，只要呼吸不曾间断，‘气’就会不断滋养你的身体。同时，你的细胞可以吸收超凡因子，超凡因子不再作为催化剂，而是作为可以被肌体吸收的能量加入身体反应】 生怕钟晔看不懂似的，这一条【特质】的介绍写得无比清晰详尽。 今后他的食量可能不会再继续增加，甚至还有可能减少，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吸收元素能量。 或者说，他的身体早就可以吸收超凡因子，每一次使用【吐纳法】，让超凡因子参与内呼吸，驱动气息在体内流转，他的身体就会被超凡因子所影响。 因为他一直在使用【吐纳法】，除了睡眠的时候停止过，在此之前，【吐纳法】也几乎成了他的本能——甚至在睡眠之中，他也有可能无意驱动过【吐纳法】，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而这些天的大量进食，更是加速了超凡因子参与身体反应的频率，最终，让他成功统合了内外呼吸，令【吐纳法】成为呼吸的一部分。 按理来说，这应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毕竟这更需要积累，而不是单靠领悟就能成功的。 可是自己这么快就成功了…… “要下雨了！” 钟晔皱眉抬头。 因为之前一直沉浸在感悟体内变化之中，以至于他都没发现队伍渐渐慢了下来。 幸好他之前走在队伍的后半段，不然很有可能就脱离了队伍。 看了一眼天色，钟晔跟着队伍来到一个适合驻扎的地方，撑起营地。 就在营地建成没多会儿，就有一颗水珠落在草叶上，迸溅开来，“哗啦啦”的声音随之响起—— 下雨了。 倾盆大雨。 第57章 抵达 大雨过后，旭日升起。 雨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晚上，草原上遍地积水。 看着那随处可见的水洼，商人们忍不住发出叹息。 雨后的土地是湿软的，不仅坑坑洼洼会拖慢队伍行程，泥泞也会。 然而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顶着不利因素继续向斯库皮前进——货物一旦逾期是要支付违约金的。 为了保证马车不会被陷入坑洼之中，商人们决定牵马行走，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至少不用留在原地。 其实他们也没有太着急，签订合同的时候，他们都会预留出一些时间，只要赶在合同到期之前抵达斯库皮与对家交接就行。 钟晔也牵马走在队伍一侧，地面泥泞湿滑，一脚踩下去至少有半个脚掌会陷入泥土，好在他的长靴做过防水处理，不过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随着太阳逐渐高升，阳光落下，水汽蒸腾，队伍每行走一段距离就需要停下休息片刻。 闷热的空气一浪接一浪朝他们涌来，可他们不是礁石，无法承受潮浪的冲击。 每到这时候，许多人都会脱下鞋子，把鞋里的泥水倾倒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随之出现，弥漫整个休息地。 这对感知灵敏的钟晔来说是一种折磨，所以他自告奋勇外出巡逻，呼吸新鲜空气。 队伍行走在泥泞的草原上，远处有一群好奇的羊站在岩石上眺望，钟晔很快就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与之遥遥对望。 凝望许久，钟晔忽然看到它们四下散开，像是逃命一样。 ——不，那就是在逃命！ 远处山丘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骑着马的身影，随后，更多人影从山丘后方跑出。 抬手按住剑柄，钟晔想了想，还是松开了手，扯动缰绳，驱马跑向大队。 “有敌人！”钟晔发出大吼，提醒商队的人。 宛如狂风怒号的声音传入人们耳朵，他们登时惊慌失措，慌乱起来，护卫队长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要慌！都不要慌！”护卫队长一边维护秩序，一手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护卫和雇佣兵拿起武器，其他人躲进马车里！” 他的武器一直带在身上，不需要做其他准备，当即驱马向钟晔跑去。 接近钟晔的时候，护卫队长慢下脚步，皱眉发问：“发生了什么事？有敌人？” 他对于这个东土人有着相当的信任，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很清楚，眼前这个东土人可能比他还强大。 钟晔抬手一指，“就在远处那个山丘，他们正在向我们冲过来。” 护卫队长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些小黑点。 狐疑地看了钟晔几眼，护卫队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 商队停下了脚步，商队首领倚靠车窗，手里捏着一杆火枪。 整支商队只有三杆火枪，也不知道对面那群贼匪手里有多少杆。 那群贼匪有横行草原的胆量，自然就有与之相对的资本，只凭一身胆量是无法让这片草原一直没有出现第二支强盗势力的。 钟晔下马，站在商队正面，他看到天上有鹰隼在盘旋，可是没办法将其射落。 他不是神射手，弓箭和热武器确实只是学过而已。 听说那群贼匪多次逃脱围剿，想必依靠的就是控制鹰隼的能力——有鹰隼帮助，他们可以轻松理清战场局势，并迅速做出正确判断。 明知商队已经严阵以待，却还是冲了过来，也不知是自信还是狂妄。 几十匹马同时踩踏地面，大地随即震动。 奔腾而来的马蹄声被嚣张的笑声压下，骑在马背上的贼匪们挥舞各式各样的武器，向商队正面发起冲击。 钟晔视线一扫，当即发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火枪手，他们跑在相对靠前的位置，避免伤害同伴，又躲在其他人身后，隐藏自己。 左手抹过腰带，飞刀滑入指间，抬起手臂的瞬间，飞刀就在指尖飞旋。 左臂突然弹起，一道寒芒射出，钟晔同时跺下脚步，向贼匪冲锋。 一个贼匪忽然从马背上倾倒，却没能引起同伴的注意，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那个反冲锋的冒险者身上。 为首的贼匪眼睛眯起，双腿夹紧马腹，身体侧歪，将手中弯刀高高举起，狰狞笑意攀上了嘴角。 马蹄踩踏泥地，泥水溅起，高举的屠刀即将落下，无畏的勇士却昂起头颅，目光坚毅。 钟晔霍然挥动大剑，斩断四只马腿，低头让弯刀贴着背脊滑过，尔后旋身回斩，那张错愕的面容映入眼帘。 马儿咴咴嘶鸣，跌倒在地，无首尸体瘫软在马背上，随着马匹挣扎而晃动，死不瞑目的头颅高高飞起，将战场上的一切景物装进眼眸，然后落下。 其他贼匪还在冲锋，他们根本止不住马匹的冲势，只能扯动缰绳，从钟晔身边逃开。 可钟晔怎么可能会放他们逃离？ “杀了他们！” 怒吼响起，骑马的贼匪撞上护卫们手里紧握的盾牌，他们惊慌地挥动几下武器，还没验收战果，就拉扯马头，向旁侧跑开。 等候已久的护卫队长从盾牌后面跳出，落在一个贼匪身后，干脆利落抹掉其脖子，将其从马背推下，举起武器，高声喊道：“杀了他们！” 贼匪们彻底慌了神，他们的火枪手匆忙开枪，却一个人都没能打死，甚至还有一发打中了同伙。 钟晔的凶悍冲锋击垮了贼匪的士气，护卫队长的举动激发了雇佣兵的凶性。 隐藏在队伍两侧的雇佣兵们抄起刀剑乱糟糟冲了出来，制造出极大声势，贼匪之中有不少人发出尖叫，当即掉转马头分散逃跑。 因为在他们的后方，钟晔已经用他那柄大剑将好几人斩杀，再不跑的话，就没机会跑了。 可是没有人指挥他们，贼匪乱作一团，身下马匹相互冲撞，严重滞缓了他们逃跑的脚步。 贼匪头领没敢吱声，埋头逃跑，凭借着精湛的马术迅速逃离了战场。 这时，车队里也有枪声响起，两个贼匪发出惨叫，匍匐下来，前身紧贴马背，眼里充满了恐惧。 战斗结束得很快，因为商队没有追击，任由贼匪逃离。 但几十人的盗贼团，也有将近一半人被留了下来，其中有十几人是被钟晔斩杀当场。 有些贼匪知道无法逃脱，直接抛下武器，下马投降，他们反倒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商队发出了振奋的欢呼声，雇佣兵和护卫哈哈大笑，俘虏们跪在地上不敢把头抬起来。 护卫队长骑在马背上环视全场，当他视线掠过钟晔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 钟晔抹去脸上的鲜血，从尸堆里走出，口鼻之中溢着白雾，像是一头怪物…… 路过那匹被他斩断了四条腿的马身边时，看到刚才还在不断挣扎的瘦马不再动弹，眼泪无力滑落，钟晔无奈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蹲下抽出短刀，将其头颅洞穿。 护卫队长眉宇舒展，转头看向商队，大声说道：“先不要着急庆祝，把那些俘虏绑起来，他们在其他城镇或许有悬赏，就算没有，交给治安官也能领到一笔钱呢！” 听到护卫队长的这句话，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把投降的贼匪捆起，将他们的马牵入队伍——这些都是钱啊！ 这一次战斗，他们一个人都没死，最多受了一点伤，想到之后还能再分到一笔钱，无论是谁都会感到高兴。 收拾了一下战场，把死者身上的钱财全部扒走，商队就再次出发，哪怕前路全都是泥泞，也无法覆盖人们心头的兴奋。 在那场战斗之后，商队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用了近十天的时间，平安抵达斯库皮。 第58章 升级 斯库皮的冒险者之家风格不同于塞尔迪卡的肃穆与威严，颜色更为艳丽，哪怕主体建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更加活泼，更具有生命力。 这座城市似乎没有原始神的信仰，钟晔走在街上的时候，听到的都是‘愿丰裕之母庇佑你的孩子’、‘大工匠保佑’、‘在睿智之眼的见证下’。 这些言语在原始神为主要信仰的城市也能听到，可在斯库皮，钟晔没有听到过‘无上之光’、‘苍蓝之佑’的名讳。 人们崇拜家庭女神、锻造之神和商业之神以及其他信仰神，对太阳神、月神之类的原始神不感兴趣。 ——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城市。 原始神的信仰并不广泛，大多数人信仰的都是由人类升格而成的信仰神，祂们把持着与人的一生息息相关的神职，信仰祂们比信仰原始神的收益更大。 站在冒险者之家门前，钟晔听到了里面谈天说地的声音，只是没有塞尔迪卡那边吵闹。 斯库皮的冒险者之家也有等待在门边的接待员，而且态度比塞尔迪卡的接待员还要热情。 斯库皮的接待员皆是女性，冒险者之家既然敢让女性来做接待员，自然也会有相应的保障措施——几个被‘返聘’的退役冒险者。 这也是为什么钟晔感觉斯库皮的冒险者之家没有塞尔迪卡那边闹腾的原因，虽然并不是所有退役的冒险者都强大，但能被冒险者之家招募的冒险者和佣兵肯定有几分实力。 来到斯库皮，看到城外那个冒着黑烟的工厂，钟晔终于记起《灵魂回响》的时代背景是‘约等于第一次工业革命’。 而在冒险者之家看到职业女性，让钟晔开始好奇伊特鲁尔精华区和西陆其他国家是个什么模样。 登记入住之后，钟晔向接待员询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里应该可以把有价值的情报登记上报？” 闻言，接待员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钟晔一会儿，旋即慌忙抬手指引。 “如果你有什么重大价值的情报，请从那个门离开大厅，然后左转，进入走廊尽头的接待室。” 钟晔向她点头致谢，离开前台。 接待大厅有两道门，一道是正门，另一道是后门，通过后门就进入了一条走廊，通往二、三楼的楼梯就在走廊右侧。 走廊一侧紧贴接待大厅，所以没有房间，另一侧则是冒险者之家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只是并没有多少外人知道那些办公室是做什么的。 左转走到尽头，钟晔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传出一声“请进”之后，钟晔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只有一套桌椅，看起来很是简陋。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人，看到钟晔进来，便翻开身前的记事簿，打开墨水瓶的盖子，让钢笔尖端沾上墨水。 “请坐。” 钟晔把武器和行囊放在门边，走到老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老人低着头，托了一下眼镜，“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登记？” “冒险者之家有一个可以直接把重要情报上交给贵族和教会的渠道，我希望能使用这个。”钟晔沉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老人不得不抬起头，眼中出现了错愕之色。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问题脱口而出，可是话音刚落，老人就又摇了摇脑袋，“不对，你是谁不重要，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说的那件事！” ——我是从官方给的邮件里看到的，祂们已经把冒险者之家的底子一字不落都给倒出来了。 这种事情钟晔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冒险者之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其实是众神。 “你知道‘地下空腔’吗？” 钟晔把地图拿出来，在桌上摊开。 看了一眼，就把地图翻转过去，让老人能够看清地图。 用手指在塞尔迪卡和斯库皮之间画了一个大圈，钟晔指着那片区域，道：“在这个地方，我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不知道有多大，俨然是一个地下世界，里面疑似存在完整的生态系统……” “一个新的地下空腔？”老人颔首，“这也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但还不需要用到那个渠道。” 可是，他看到眼前的冒险者摇了摇头。 “我在塞尔迪卡接了一个护送商队的任务，在跟随他们离开塞尔迪卡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队地精，它们很快被我们解决，可是之后，我们却没能找到它们的部落所在地。” 老人耐心听着，在钟晔停顿的时候，插嘴说了一句：“在秋天，这很正常。” “确实很正常。”钟晔应和了一句，“但在这之后，我们又走了几天，来到一个山村，商队的人进入村子里休息，而我因为饥饿外出狩猎，在那个村子周围找到了地精的踪迹，然后在那里，发现了地下空腔——我们是追踪地精找到的地下空腔入口！” “……太荒谬了。” 笔尖点着记事簿，墨迹在纸上晕开。 老人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母，但也没有放下钢笔。 “实在荒谬的话，您也不会联想到这一点，不是吗？” 反问之后，钟晔补充说明：“我们追踪了下去，却没能在入口通往地下空腔的通道中找到那群地精，那条通道也没有任何岔口，所以地精也不可能躲在通道里。通过那条通道，我们大概用了十几分钟，而地下空腔的入口距离我发现地精踪迹的山林相隔了几座山——您认为，如果是外出巡逻的地精，会走那么远吗？” 老人沉默许久，吐出一口浊气。 把墨色浸染的那一页撕下，提笔在记事簿上缓缓书写。 钟晔坐在对面默默等待，看着老人不断沾点墨水、书写文字，认认真真写了好几页报告。 “……这些报告我会递交上去。” 写完之后，老人放下钢笔，活动着手指，凝重地看向钟晔，“但上面是否会受理，我无法保证。” 钟晔起身低头行了一礼，然后提起自己的行囊走出接待室。 他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贵族和教会的反应了。 ——他总不可能一个人去探索整个地下空腔？ 那不是他的工作，那种大工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提着行囊来到客房，钟晔终于能闲下来清点一下收获。 一路上，或许是因为【亲和体质】的缘故，没有野生动物会主动袭击他，让他没有亲身体会到马其顿行省‘秋季’的可怕，倒是在接待大厅，他看到了许多身上还带着伤的冒险者。 不过，他一路上都在狩猎食物，斩杀那些贼匪之后，他正好凑齐了升级所需的灵魂残屑。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杀死人类也是可以拿到灵魂残屑的——尼莫不算，他是欢愉之主的信徒，被诸神厌弃的邪教徒。 还好系统对玩家做出了限制，若非遭受主观的、恶意的攻击，玩家不能对原住民出手。 不然以玩家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个性，极有可能会做出大肆杀戮的事情。 尽管在大多数玩家眼中，《灵魂回响》足够真实，原住民能够激起他们的同理心，但也有部分玩家会把《灵魂回响》与其他游戏划上等号，npc是他们游戏体验的一部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玩家就是乐子人，要不是为了找乐子，没有人会玩游戏，只是在每个人眼里，乐趣的点不同罢了。 钟晔把注意力投入面板之中，等级随之模糊开来——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7级），获得一次技能获取机会，剩余2点灵魂残屑】 第59章 衔接 钟晔没有在斯库皮待太久，他在塞尔迪卡已经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这一次，他没有再跟随一支商队，作为佣兵的新奇感已经过去了，他将独自踏上旅程。 斯库皮似乎没有玩家，至少他待在斯库皮的那两天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疑似玩家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挣扎在出生点，或者早早弃游了。 斯库皮之后……是贝尔格莱德。 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钟晔看着地图，轻轻吸了一口气。 距离还挺远，走过去的话最少也需要半个多月。 ——这一次不是跟随商队，而是独自旅行，速度能够快上不少。 钟晔卷起地图，放回行囊，牵起驮马的缰绳，迈开了脚步。 他牵马奔跑在道路上，路过的马车和行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等到驮马适应之后，钟晔更是直接松开缰绳，让驮马跟在自己身后‘慢跑’。 没有自己的重量，马能轻松点，而且一路跑去贝尔格莱德也能锻炼身体，以他现在的恢复能力和肌体力量，完全可以把行程压缩到十天以内。 元素能量随着呼吸进入身体，被血液包裹流淌，融入四肢百骸，不断刺激细胞，令其朝着更强大的方向进化。 脚下的道路从平坦宽阔逐渐变得凹凸不平，许多土疙瘩静静躺在路面，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地下钻出，由稀少到茂盛，代表着钟晔步入了荒野。 前方再无道路，只有车轮碾压和马蹄踩踏的痕迹。 早晨从斯库皮出发，还没到中午，钟晔就不得不停下休息——不是他跑不动了，而是马跑不动了。 饮水、喂食过后，钟晔又牵起缰绳，牵马缓步行走，顺带拿出指南针辨认方位。 走了没多久，他突然看到远方出现几个小黑点，而且正在向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等到再靠近一点，钟晔眯起眼睛一看，却发现那是一支队伍，而且规模庞大。 思忖片刻，钟晔翻身上马，脚跟一磕马腹，驮马心领神会，当即加速奔行。 靠近之后，钟晔发现那支队伍护卫装备精良，俱都骑着一匹骏马，穿戴着锁子甲，后背一杆火枪，别说是雇佣兵了，一般贵族的军队都不可能这般富有。 一个骑兵突然从队伍中跑出，向钟晔奔来。 见此，钟晔勒住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 “你是什么人？冒险者吗？” 骑兵停在了一个适当的距离上，遥遥发问。 在这个距离，如果敌人向他发起冲锋，他可以从容不迫的射击，就算杀不死敌人，也可以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钟晔也扬声回答：“对！我刚离开斯库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那些车里有很多人！” 骑兵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车队，大吃一惊。 ——距离那么远居然还能看到他们车里装了不少人？ 骑兵神色认真起来，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强者，哪怕只是一个冒险者，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我们是国王陛下的军队，负责保护尚有自力更生能力的流民前往东方行省！” 说起这个，骑兵情不自禁挺起了胸膛，声音洪亮：“我们要夺回我们失去已久的土地！” 聚集全国各个地区的流民和轻刑犯，去开拓下东方行省与沦陷区之间的那片荒野，扩大农耕面积的同时，解决部分人的生存生活问题。 这件事钟晔只听说亚摩斯提起过一嘴，印象不算特别深刻。 猎魔人并不反对这项政策，就连亚摩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表示自己只是对伊特鲁尔的国王个人有意见，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没有和他们猎魔人通过气，对政策本身不置可否。 因为亚摩斯自己并不了解政治，也不了解社会，不知道这项政策能够给人们带来什么，所以他对此从不发表自己的评论。 而钟晔在稍微了解伊特鲁尔王国的情况之后，就认为这是一次赌博。 伊特鲁尔的国王正在进行一场豪赌，筹码是自己的王位——如果他赌赢了，伊特鲁尔能在接下来的工业革命中得到发展进步的契机，如果赌输了，他的统治或许就会就此崩塌。 说起第一次工业革命，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可能就是‘羊吃人’。 圈地运动为英国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即便这种资本积累是残暴的，血腥的，也无法否认其对英国迈入资本主义和推进工业革命起到的作用。 斯库皮存在钢铁厂，在相对偏僻的东方行省，钟晔也看到了纺织厂，说明伊特鲁尔的工业革命已经进行到了一定阶段。 之前平民有教会的帮助，不至于被资本掠夺，可作为掌权者，贵族阶级有一百种合规合法的方式可以拿到平民的农田、果园和猎场，将他们都赶入工厂。 如果说之前的阶段，贵族和富商们还能勉强忍受，那么现在，正当工厂不断兴建，需要大量人力之时，他们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贪婪，要用最残暴血腥的方式把农民、猎户乃至冒险者赶入工厂。 资本可以让他们的手伸到别的领地，别的国家，让他们掌握更多权力。 品尝过这种甜美的滋味后，贵族阶级已经不可能再回过头去当偏居一隅的地主，而封建君主作为贵族阶级精神的体现，伊特鲁尔国王不可能违背整个贵族阶级的意愿，所以圈地运动势必会展开——哪怕没有‘羊吃人’，也会有‘矿石吃人’、‘钢铁吃人’。 但不同于地球的不列颠王国，伊特鲁尔还有一片荒野可以开拓，当国王用上‘夺回土地’的大义，哪怕是最不情愿的贵族也要把那些暂时无处安放的失地农民、流浪者交给他。 看着远处那支车队，钟晔仿佛看到了一场无法摆到明面上的交锋。 心中感慨之后，钟晔向那个骑兵点了点头，主动让开道路，绕开那支车队。 骑兵感激挥手，然后掉转马头，跑回车队。 钟晔与车队错身而过，突如其来的风掀开篷布一角，他正巧望了过去，随即看到一群神情麻木的男女老少。 他们挤在一辆车里，像是被托运的货物。 车里拥挤到了连腿都伸不开的程度，而且他们衣衫褴褛，仅剩的财物被死死抱在怀里——哪怕只是用看，钟晔也能看出他们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风力不大，只让篷布飞起一瞬，可是那惊鸿一瞥，也令钟晔有所明悟。 那些平民不管是对于贵族阶级，还是对于国王，都只是一个‘工具’。 他们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因为没有反抗的力量和胆量，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连迷茫都不存在，只剩麻木。 与那些高谈阔论，嬉笑连连的骑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钟晔叹了一口气，让驮马放慢速度。 他从马背上下来，又给它喂了一些精粮和淡水。 幸好之前跟随商队行动的时候，他已经跟其他冒险者学会了如何寻找水资源。 等到驮马休息够之后，钟晔拍了拍马脖，奔跑起来。 跑步能够排解心中的苦闷，他暂时还没有改变这些事情的能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排解压力。 【你收到一条任务消息，请尽快查收】 奔跑当中，一个投影突然弹出。 钟晔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奔跑着，一边凝聚意念，将任务面板打开。 【你获得‘瘟疫克星：衔接’的任务线索，此任务为限时任务，请尽快前往地图所示的城市，任务剩余时间：15天】 如果不是突然来了这条信息，钟晔都快忘了自己之前在瑞思达完成的那个任务还有后续部分。 任务信息下面还很贴心的贴上了一份伊特鲁尔的地图，钟晔看着这份地图，对比猎魔人地图，惊讶发现这座城市的名字就叫做—— “……贝尔格莱德。” 第60章 抵达贝尔格莱德 “大家早上呀！《灵魂回响》的直播功能总算是开通了！” 这都开服一个多月了，直播功能才上线，如果换做其他游戏公司，早就被喷死了。 可是幻象公司已经做了许多能把人血压拉高的操作，关注《灵魂回响》的人也有了抗性。 “那么照例来一遍——大家好！我是莉莉安，至于莉莉安是谁就不重要了，进入直播间的人请点一下右下角的翻译键——‘幻象’太蠢了，没有内置弹幕自动翻译，而且只有横屏滚动弹幕，不想使用翻译的观众请发送常用单词，不然我是看不懂的。” 少女站在小巷里摆弄着如同透明球体的摄像机，虽然声音很大，但她知道小巷外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之所以要站在小巷里，是因为《灵魂回响》的人工智能已经到达了相当水准，如果她站在大街上做这些动作，其他人可能会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她。 除了主播自己，其他人看不到这个摄像头，如此可以避免主播被其他玩家骚扰。 毕竟现在《灵魂回响》的直播资格还是限量发放，而且玩家肩上都顶着一个魂球的话，就会降低游戏的真实度。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想必很多人都已经久等了？” 莉莉安把摄像头放到肩上，设置固定视角，一步迈出小巷。 “——欢迎来到《灵魂回响》的世界！” 金灿灿的阳光越过屋脊，洒在大地上，碎裂的石砖零零散散嵌入地面，行人与马车缓步行走，悠然自在。 街边叫卖的商贩与行人讨价还价，携带武器的冒险者打着哈欠路过，不知名的鸟类站在屋檐上叽喳叫唤。 拿着洗衣盆的妇女与同伴从水井边离开，儿童沿着街巷追逐打闹，一条老狗匍匐在阳光可以晒到的角落打着呼噜。 弹幕猛然爆发，如同瀑布一样，在莉莉安眼前奔腾而过。 “这里是贝尔格莱德，以现实中的贝尔格莱德为原型构建的城市。” 莉莉安暂时没有理会那些弹幕，走入人群，自顾自地解说：“《灵魂回响》的背景大概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所以贝尔格莱德周围有一座钢铁厂、一座造纸厂、一座印刷厂和两座纺织厂，不是传统奇幻游戏的中世纪背景。 “但是，这个世界的魔怪依旧有很多，比如幽灵，比如斯特里戈伊，即便人们已经拥有火器，也很难对付这些怪物。 “最重要的是，与其他奇幻游戏一样，《灵魂回响》也拥有超凡力量的设定。” 少女迎着太阳张开了纤细的五指，笑容灿烂，“‘幻象’虽然很多操作都很气人，但不得不说的是，他们在游戏体感这一方面做得很棒，现在我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面流淌——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我才刚刚转职不久，还没有掌握超自然力量呢！” 莉莉安漫步街道，看到教堂就会为观众详细介绍神灵和从神的出身、故事，看到一些特殊建筑就会说起发生这里的故事和渊源，期间穿插着《灵魂回响》的背景、设定。 她刻意放慢了走路速度，把更多时间用在介绍《灵魂回响》的游戏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关心这些东西，有很多人更喜欢看冒险故事，而《灵魂回响》又是一个自由度很高的游戏，玩家如果发挥想象力，不仅能成为冒险者，还能成为商人、铁匠，甚至于贵族。 直播间流失了很多观众，但也有更多人听说莉莉安的频道正在介绍《灵魂回响》的背景故事，就进入了直播间。 “到了！” 莉莉安来到了一栋大楼门前，这栋大楼看上去就和现代的钢筋水泥大楼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栋大楼的建筑材料是红砖。 斑驳的色彩并非残缺，反而赋予了这栋大楼异样的美丽。 “这里就是贝尔格莱德的冒险者之家啦！是不是很漂亮？” 莉莉安欢快地绕着大楼转圈，“我听说每座城市的冒险者之家风格都不太一样，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之前《灵魂回响》一直没有上线照相机和截图功能，只能通过语言描述，但不是每个人都是文学家，所以很遗憾，我没能想象出其他城市的冒险者之家的模样。” ——【真可惜啊！我就在建造一座冒险者之家，可是没有拿到直播权限】 莉莉安看到了这条弹幕，眨了眨眼睛，“哇！建造一座冒险者之家——我记得按照建筑之神的规定，所有冒险者之家都有一个记录了建造者名字的石板，我之前还看到过。你们等等，我现在去找给你们看！” 说着，少女就跑进了冒险者之家。 她并非冒险者之家的住客，只是时常会来这里打零工，冒险者之家的工作人员大多都认识她。 没用多久，莉莉安就找到了石板——它就摆放在接待大厅之中。 随着她的讲解，观众也感觉自己对《灵魂回响》的印象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感觉它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许多设定都无比真实，如同现实一般。 “呀，中午了……” 莉莉安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意识潜入游戏就这点麻烦，没办法一边玩游戏一边吃东西，虽然身体进入了睡眠状态，但消耗还是存在的。 游戏里没办法查看直播间的人数，可是从眼前弹幕的数量来看，直播间里应该有上万人在观看。 莉莉安很舍不得这么高涨的人气，只是她的妈妈原本就不是很支持她玩游戏…… “对不起大家，我要先下线吃午餐了，大概会在一个小时后再上线，大家也去吃午餐，不要挨饿，要规律进食，这样才能保证一个好的身体！” 少女把摄像头转了过来，对准自己的脸，笑着摆了摆手。 正当她准备关闭游戏的时候，一条加了钱的，无比醒目的弹幕突然刷了出来—— 【看后面！莉莉安看你身后——看那个背着大剑的华夏人！】 莉莉安微微一愣，回头看向前台的方向。 一个身材高大的冒险者背着一个巨大行囊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在他的背部与背囊之间夹着一柄大剑，剑身很长，估计不会比她的身高短多少。 站在这个位置，莉莉安没办法看到那个冒险者的正面，只能看到一头黑发，所以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走到他的侧面。 钟晔注意到了少女的视线，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终于，莉莉安看到了他的正脸。 弹幕刷的一下开始变化—— 【是钟晔！】 【是钟晔！】 【是钟晔！】 弹幕顿时变得整齐划一，哪怕隔着网络，莉莉安也仿佛能听到观众们的尖叫和欢呼。 自从知道钟晔孤身一人拯救了一座城市的事迹之后，许多《灵魂回响》的玩家就开始有意识地寻找钟晔的踪迹，甚至有人在游戏论坛里开了悬赏。 莉莉安之前还不太明白这种疯狂的行径是为了什么，但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刚要发出尖叫，眼前画面一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母亲那张带着几分不满的脸，尖叫声被堵回了嗓子里。 “快起来吃午餐。” 母亲伸过手来搀扶，莉莉安不敢拒绝，扶着母亲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起，迈开软弱无力的双腿，走向餐厅。 钟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个少女眼中突然失去了光彩，便让前台的女性接待员去看一看。 女性接待员看到那个少女之后就叹了口气：“可怜的莉莉安……” 虽然想要成为冒险者，但患上了回响征，时不时就会突然失去意识，根本不可能成为冒险者…… 看到那个少女被女性接待员搀扶走，钟晔便提起行囊，前往客房。 【——‘瘟疫克星：衔接’已激活】 第61章 获得一只学徒 任务被激活了，可是线索还需要自己寻找。 也不知道是诸神游戏制作组最后的倔强，还是祂们也不知道瘟疫信徒究竟藏在贝尔格莱德哪里。 这一次钟晔没有亚摩斯的帮助，就算看到了瘟疫信徒的仪式也认不出来，所以他得想想其他办法。 要在一个常住人口上万的城市里寻找几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凭借自己的力量，肯定无法做到，如果一意孤行，那么恐怕直到瘟疫信徒阴谋得逞，他都不可能找到他们。 这个任务之所以是‘限时’，不是因为时间到了之后，瘟疫信徒就会毁灭城市，而是时间一到，诸神就会行动起来，把瘟疫信徒解决掉。 钟晔坐在房间里沉思着，一边思考，一边用剑油擦拭月光的剑身，为大剑做保养。 ——他家里也收藏有几件武器，知道如何保养武器。 首先，他需要先弄清楚那些瘟疫信徒的形象特征，才好寻找他们； 其次，分辨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的目的，是为了献祭、杀戮，还只是单纯路过，或者是与其他邪教徒做什么交易。 这是他最迫切需要弄明白的两件事，否则想得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之前自己还没有弄懂这个系统面板和《灵魂回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自己都已经和祂们心照不宣了，祂们为什么还要把这个任务发布给他？ 这可是神灵制作的系统，不可能弱智到那种程度？ 思考了一会儿，钟晔就把大剑推回剑鞘，不再纠结那些问题，起身离开房间。 一直待在房间显然不能推进任务进度，他必须要先行动起来。 走到接待大厅，钟晔停下脚步，望着大厅里的众多冒险者，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 冒险者群体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是否混有邪教徒，所以不能依靠。 贵族同理，教会…… 站在冒险者之家门外，钟晔看着脚下的阳光，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诸神要把这个任务委托给他了！ ——诸神担心祂们之中存在叛徒！ 就像曾经的瘟疫之神，祂想要利用深渊，结果反被深渊吞噬，成为了孳息之父的走狗。 诸位神灵恐怕是又发现了什么，才会将这个任务发布给他，目的就是为了绕过某些神灵，所以教会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借助。 把这些势力都排除之后，自己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借助？ “冒险者之家……” 钟晔霍然抬起头，心底那两个字呼之欲出。 ——玩家！ 他们是与一切都没有关联的存在，本体远在地球，有诸神的庇佑，深渊力量应该无法影响到他们。 可是，贝尔格莱德有玩家吗？就算有，他又该如何寻找他们？ 钟晔站在门外思索片刻，忽而明悟。 对了，‘回响征’！ 这个版本的名字叫做‘回响征’，就是在暗示‘回响征’其实是与玩家有关，这种综合征可以很好的解释玩家的一些奇怪举动和奇思妙想。 ‘回响征’是真实存在的病征，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诸神对玩家进入丹世界的预热。 可是，直接发布任务寻找玩家肯定不行，冒险者之家的接待员知道他今天刚刚来到贝尔格莱德，如果直接发布任务的话，可能会被他们怀疑。 那么，要去大街上一个个的询问吗？ “嗨……你好？”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钟晔回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的身高可能还不到一米六，脸也很嫩，不知道有没有成年。 而且……皮肤白皙、柔嫩！ “请问，你是钟晔吗？”少女轻声问道。 “你认识我？”钟晔恰如其分地露出疑惑。 少女不迭点头，嘴唇微抿，双手在背后不安分地相互摩挲，“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拯救了一整座城市……” 常年无法与外人亲身接触，莉莉安感觉自己现在口干舌燥——没想到幻象公司连这种感觉都模拟出来了。 ——玩家！ “如果你说的是月桂城……”钟晔无奈一笑，“我确实算得上那座城市的拯救者之一。” “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弹幕如水流过，许多建议在眼前浮现，可莉莉安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略过了那些弹幕。 “不，只是，你很厉害，所以，我……”少女语无伦次。 忽然间，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令她高喊出声：“我崇拜你！” 突然高亢的声音把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莉莉安却没注意到，在喊出那句话之后，她脑子都空了。 看起来是个从小宅在家里，很少与外人接触，也没有多少朋友，稍微有点自闭的小姑娘。 看着少女的表现，钟晔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形象。 街上行人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又迈开脚步，继续行走。 冒险者之家里面爆发出来的哄笑声惊醒了莉莉安，让她缩了下脖子，要不是钟晔还在这里，观众都在期待她和钟晔的继续接触，她几乎要害羞得跑开。 即便如此，她也感觉自己耳尖发烫，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所以？”钟晔面色古怪地反问。 莉莉安微微挪动脚步，把自己的身影从冒险者之家的门口挪开，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蹂躏衣摆，低垂脑袋，小心翼翼问道：“所以，能不能……我能不能，成为您的学生？” 话刚说完，她就惊愕地看到一条信息蹦了出来。 【你正在申请成为原住民·钟晔的学徒，如果通过，你将可能获得原住民·钟晔的技艺传承，并根据原住民·钟晔的要求，可能出现改变职业、更改阵营等情况】 （根据每个原住民的性格不同，想要成为原住民的学徒，可能需要完成多种要求、任务） 而钟晔的视网膜上，也出现了相应的信息—— 【玩家·莉莉安申请成为你的学徒，根据职业需求，你可以向玩家·莉莉安设置改变职业、更改阵营等前提条件，如果通过，你将可以使用灵魂残屑帮助玩家·莉莉安进行升级，可以使用‘技能获取机会’加速玩家·莉莉安的学习速度】 【达成‘师徒’关系之后，在一定距离范围内，你可以获得玩家·莉莉安战斗收获的一部分灵魂残屑】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很多隐性条件没有写明。 这些条件怎么看上去都像是老师吃亏，不过使用灵魂残屑帮助升级应该只适用于玩家，原住民可没办法获取灵魂残屑。 眼前这个面板应该是玩家之间师徒模式的样式，适合老带新，也可以帮助老玩家冲级。 看到师徒模板之后，钟晔终于意识到玩家怎样才能冲上传奇了。 ——除了‘师徒’，可能还存在‘军团’、‘领主’之类的模板。 “……倒也不是不行。”钟晔微微一笑，“只是我的要求很严格，想要成为我的学生，就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这可能会很苦。” 这一刻，莉莉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急切回答：“没问题！我一定能坚持住！” “那么，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了。”钟晔笑着把手按在少女肩膀上。 【申请通过，玩家·莉莉安，你的职业出现变更——】 【变更：剑士（1级）→武者（1级），‘技能：快速攻击’已遗忘，‘特质：身体轻盈’已消失，根据师徒传承及玩家属性，获得‘技能：轻剑快击’，获得‘技能：调息’，获得‘特质：脚步稳健’，获得‘特质：拳脚协调’，解锁‘学识：人体要害’】 【托管系统现已变更，请尽快查看】 太、太强了！ 直播间被【ohhhhhhh！】淹没，莉莉安眼冒星星，失去了一个技能一个特质，却得到了四个更强大的技能和特质，甚至还解锁了一个‘学识’——她可不认为凭借自己的属性和那个职业能够得到这么多，肯定与‘职业传承’有关！ 原来钟晔这么厉害！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学生，那么接下来就和我一起行动！” 钟晔大手一揽，用劲巧妙，推着还没回神的莉莉安向前走去。 “毕竟我现在举目无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强。” 莉莉安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敏锐捕捉到了钟晔这句话里蕴藏着的信息！ 举目无助？ 钟晔又要做什么了吗？ 第62章 诓骗 对于玩家来说，‘钟晔’就像是一个彩蛋，能够遇上就是一个幸运的事。 随着时代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游戏里用来纪念不幸逝世的玩家、制作者的方法也在更新，像是‘钟晔’这样有思想，有自己一套独立运作规则的npc也有很多，只是之前那些游戏的人工智能应用都没有达到《灵魂回响》的高度。 面对钟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一个‘原住民’，莉莉安恐怕还真会认为他是一个切实存在的活人。 《灵魂回响》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论坛里也早有人猜测是不是地球真的寻找到了一个异世界，然后让他们这些玩家去入侵异世界的。 毕竟他们升级需要的是‘灵魂残屑’，而不是什么‘经验’。 但这种言论没有成立的根基，如果地球真的能做到这种事情，那么为什么不把‘灵魂残屑’改成‘经验’？ 实际上，在游戏里，许多玩家也能感觉到细微的割裂感，进而察觉到这是一个游戏，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即便《灵魂回响》的真实感已经超过了市面上任何一款游戏，可能未来十到二十年之内都不会有比这更真实的游戏。 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和摄像头后面的观众一起注视这个男人宽厚的肩背。 她和他们都还不清楚钟晔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已经被他拉着逛了半个下午。 可以看出来，钟晔似乎在警戒什么，再加上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直播间的观众推测，贝尔格莱德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莉莉安有些纠结地看着眼前刷过的弹幕，有不少人在撺掇她向钟晔询问。 虽然她也确实很好奇钟晔想要做什么，但这么直接问的话……真的好吗？ 纠结片刻，莉莉安就下定决心，上前拉住了钟晔的衣袖，仰头发问：“老师……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嗯？” 钟晔忽然顿住脚步，把莉莉安吓了一跳，随后却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没跟你说吗？” “没，没有……”少女微微翘起嘴角，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钟晔左右看了看，没有言语，拉着莉莉安走进一个阴暗的小巷里。 “你现在成了我的学生，那么今后势必会与他们接触。” 阳光在他们脚边经过，阴影将钟晔的面容笼罩，莉莉安仰着头，看到了一脸凝重的神色。 “‘深渊’，这是它们的名字——深渊来自世界之外，不是一种好东西，别听我说着轻巧，这是用无数条人命试验出来的，深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好处。 “这一次，我收到了一些情报，可能有瘟疫之神的信徒来到了这座城市，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几人、长什么样，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来到了贝尔格莱德。 “瘟疫之神曾经是西陆的一位神灵，虽然是邪神，但姑且也算得上神灵。祂尝试利用深渊，却反被深渊吞噬，如果仅此而已也就算了，反正也是自食其果，然而，祂的信徒却试图把祂召唤回来…… “祂回来了——带着深渊！” 钟晔控制自己的视线，没有看向莉莉安身体的其他部位。 通过莉莉安时不时的怪动作和自言自语，钟晔认定她开启了直播。 之前那番话他不仅是对莉莉安说的，更是对摄像头后面的观众说的。 或许有人在听了那些言论之后会对深渊产生兴趣，但钟晔不认为诸神做的系统会开放‘深渊’阵营，只要无法从面板上得到反馈，玩家很快就会对深渊失去兴趣。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深渊无法找上玩家本体的前提下。 他现在需要借助玩家的力量，但他不可能张口就说‘玩家们，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原住民，能不能发布任务给玩家。 所以他打算只作为一个情报的提供者，让玩家自己因为好奇心去探索，然后白嫖他们的劳动成果。 钟晔怀抱双臂背靠墙壁，继续说道：“给我提供这个情报的人来自教会，可是现在，教会的人帮不上忙，因为他们怀疑在他们之中存在叛徒，所以，不到危急时刻，我不能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冒险者不可信，贵族不可信，教会也不可信，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我自己，现在还能加上一个你。” 钟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温和笑道：“虽然你今天才成为我的学生，但我愿意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帮上我的忙。我是刚刚来到贝尔格莱德的旅人，而且是冒险者，如果我询问他人问题，他们可能不会如实回答，而你是本地人，贝尔格莱德的人应该更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我必须承认，将你收为学生，确实有这一方面的考量，有利用你的嫌疑，但我也会尽心尽力地教导你。” “我现在再问一遍——” 莉莉安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仿佛有魔力般的声音随之钻入耳朵，“作为你的老师，我请求你帮助我，请问你愿意吗？” “……嗯。”少女低下了脑袋，微微颔首。 钟晔笑了起来，摸了一把莉莉安的小脑袋，“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我继续在街上巡逻，你去帮我询问一下其他人，问问他们是否有见到过什么行事鬼祟的人，顺带帮我打听一下，贝尔格莱德的盗贼们通常聚集在哪里，但是千万要小心，打听就够了，如果看到那些人，不要独自行动，去冒险者之家等我，以你现在的能力不足以对付他们。 “就算没有打听到什么，今晚也要到冒险者之家等我，我会帮你在冒险者之家租下一个客房，毕竟你去打听这些事情，如果落在有心人眼里，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 这番话听得莉莉安眼冒星星，嘴唇紧抿，连连点头。 “我送你到大街上。”钟晔把莉莉安带出暗巷，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 “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行动，记住了，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吩咐了少女一句，钟晔便转身离去，留下莉莉安一个人站在原地胡思乱想。 走过街角，确定莉莉安无法看到之后，钟晔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 欺骗他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只是不那么做的话，他也无法得到其他力量的帮助，仅凭他和莉莉安，无法将整座城市都搜查一遍。 贝尔格莱德附近，甚至更远的玩家如果知道了这些消息，应该都会向这座城市聚集过来，以玩家的天性，哪怕他们现在实力不强，也可以把水搅浑。 只有这样，才能更容易找到隐藏在深处的瘟疫信徒。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如果诸神之中存在叛徒，或者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那么祂们是不是也能监控系统的运作，知道玩家正在向贝尔格莱德进发？ 如果是这样的话，贝尔格莱德的瘟疫信徒还会行动吗？ 无论敌我，一切都是未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瘟疫信徒……可是一个大难题。 更何况，这个任务还是‘限时’的。 【——任务剩余时间：8天】 第63章 甜美之梦（一） 时间悄然来到夜晚，街道两旁的房屋里都没有点亮灯烛，偌大一个城市，只剩寥寥几处还有灯光。 浓重的阴云遮蔽了月光，悲凉晚风卷过街道，在一片寂静之中，钟晔走入通往吵闹的大门。 即便是夜晚，冒险者之家也吵闹依旧，值夜班的接待员打着哈欠，无聊地看着那群冒险者喝酒、掰手腕，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冒险者的数量少了不少，有的人明天就要出任务，所以要提前休息，有的人喝得酩酊大醉，早早睡去，而且不是谁都能玩到那么晚，现在大厅里的冒险者大多都是刚刚睡醒没多久。 走进接待大厅，钟晔一眼就看到了乖巧坐在角落的莉莉安，她似乎等待已久。 发现钟晔，少女脸上一喜，霍然站起，“老师！” 钟晔对她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然后走到前台，让接待员帮她登记入住。 几个接待员都表露出惊讶之色，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钟晔身后的少女。 “莉莉安，你……” 过去一个月，莉莉安经常来冒险者之家打零工，接待员们基本都认识她。 “她是我的学生。”钟晔意简言赅地说。 “学生……” 几个接待员神情复杂，但没有当着钟晔和莉莉安的面多说闲话，很快就完成了登记。 钟晔把钥匙扔给莉莉安，“虽然是在冒险者之家，但也要小心，如果不是我或者你认识的人敲门，千万不要开门。” 说着，他还瞥了那些冒险者一眼，具体是在说谁，不言而喻。 有几个冒险者被钟晔目光一扫，当即打了个寒颤，急忙陪笑低头，无论之前有什么想法，现在也都消失了。 钟晔送莉莉安回到房间，站在门前，看到少女嘴唇微张，似乎有话想说，便出声打断：“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你需要有一个好的休息，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我会来找你晨练。” 莉莉安眨了下眼睛，乖巧点头，“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钟晔可以信任，而且待在钟晔身边很有安全感。 她原以为世界上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的只有母亲，现在却多了一个游戏npc…… 听到门锁发出“咔哒”的锁门声之后，钟晔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莉莉安设置好托管，和观众们互道晚安，恋恋不舍地把意念凝聚在退出键上，回到现实。 贯通全身的力量不再，只有正在萎缩的肌肉。 莉莉安吃力地抬起手，摘掉游戏头盔。 然后睁着眼睛，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忽然笑了起来。 “……晚安。” ………… 第二天，莉莉安上线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训练场中，她当初就是在这里得到了‘剑士’的职业。 还没来得及怀念和疑惑，肌肉酸痛的感觉就从四肢百骸传来，让她表情瞬间扭曲。 “呼吸节奏乱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莉莉安转头就看到了钟晔正双眼紧闭盘坐在地，口鼻溢散气雾，让刚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直呼酷炫。 莉莉安慌乱了一瞬，匆忙打开托管面板，发现他们竟然已经锻炼了三个小时。 《灵魂回响》的时间与地球是同步的，西陆时间就是欧洲时间，三个小时前……太阳还没升起来呢！ 翻找了一下托管信息，发现使用【调息】可以加快身体恢复速度，莉莉安急忙使用。 使用【调息】之后，呼吸节奏迅速平复下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流在体内窜动。 慌乱的情绪也恢复过来，头脑变得清明，如果能在这种状态下学习，或许能极大提高学习效率。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两个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播感兴趣，在莉莉安没有察觉的时候，观众大量流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莉莉安感觉自己脑袋被拍了一下，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块煎饼出现在眼前。 却是钟晔拿来的食物，少女转头看过去，就看到自己的老师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进食。 这时候，莉莉安也发现自己的饥饿值已经降到了黄线，就接过煎饼，小口小口吃起来。 把最后一块肉片送进嘴里，钟晔又拿起面包，一边吃，一边问：“昨天你去打听之后，有什么收获吗？” 莉莉安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但听钟晔问起，脑海里与之相关的事情就开始一一浮现。 “……贝尔格莱德贫民窟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盗贼们也喜欢聚集在那里。”少女沮丧低头，“我只打听到了这些……” 虽然当时有很多观众为她提供建议，但她言语磕磕盼盼，再加上长相稚嫩，没有多少人愿意回答她那些问题——可是她打听到的那些东西不几乎就是常识吗？ “足够了。” 钟晔迅速把手上的食物吃完，回手一勾，把放在地上的大剑甩到肩上。 向莉莉安伸出手，将她拉起。 去管理处归还了训练用具，钟晔让莉莉安带路，前往贫民窟。 砖瓦房、木屋、茅草屋，没有规划，只是简单的堆砌在一起。 高矮不一、形状各异的房屋和破落的街巷、流浪在街道上的人们共同写就了‘贫穷’。 哪怕贝尔格莱德已经拥有了几间工厂，可民众也不会凭空就变得富裕起来，肢体残缺的人、身体患有疾病的人，还有由于各种各样原因失去了财产和工作的人，他们流落到了这片城区，就此被贴上‘低贱’的标签。 因为混乱和无序，生长在这里的人大多伴随着斗殴和偷窃长大，养就了许多脾气乖戾的孩子。 工厂宁愿招收‘乡巴佬’，也不愿意从贫民窟招人。 其他城区与贫民窟的贫富差距逐渐拉开，但贫富差距越大，其他城区的人也就越看不起贫民窟，一个恶性循环就此开始。 莉莉安怯生生地跟在钟晔身后，小心翼翼避让街上的污秽。 她的出生点就是贝尔格莱德，但贫民窟她只来过一次。 她出生在二十二世纪初，只在网络上见过如此凄惨的景象。 瘦骨嶙峋的失家者躺在街边，不知何时死去，与路过的强壮混混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前进路上还有昨晚斗殴残留的血迹。 街道上许多人都用肆无忌惮的眼光打量他们两个，莉莉安看着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向他们迎面走来，然后……被钟晔一把掐住了脖子。 钟晔目光一扫，所有人都收回视线，无视了他们。 “告诉我，你们的帮派在哪里？” 说着，钟晔松开了手掌，强壮男人慌张后退，咳嗽几声，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莉莉安能够看到，他的脖子上已经被留下了一个红通通的掌印。 瞥了一眼钟晔，强壮男人后撤半步，脸上浮起笑容，刚想要说话分散眼前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却听他冷冷说：“敢跑的话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反正我只是来找人的，不一定要找你们帮派。” 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强壮男人缩起脖子，赔笑道：“您说什么呢，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自小生长在贫民窟，能够分辨一个人是色厉内荏还是真有胆量那么做，很不幸，眼前这个男人是属于后者…… 强壮男人灰溜溜带着钟晔和莉莉安来到他们帮派的据点，那是一间破旧的仓库。 钟晔耳朵一动，听到了仓库里面的动静，把月光解下，交给莉莉安，让她站在门口等待，然后拉着那个强壮男人走进仓库。 莉莉安没有听从弹幕的撺掇，违背钟晔的叮嘱，抱着沉重的大剑站在仓库门口倾听内里动静。 在钟晔走进去不久，惨叫声陡然响起，把莉莉安吓了一跳。 而后更是痛呼声不断，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直到“进来”的声音传出，少女才拖着大剑走了进去。 然后，她和观众们就看到了至少十几个男人躺在地上痛呼惨叫的震撼景象。 钟晔坐在一个木箱上，看上去像帮派头领的中年男性神色惶恐地跪在他身前，当他抬头看来，那双冷峻的眼睛映入少女瞳孔，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帅！！】 ——【我的天！我觉得我已经没办法再爱上其他人了！】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钟晔就是我老公了！】 ……确实。 抱紧了大剑，莉莉安咽下一口口水。 好帅啊！ 第64章 甜美之梦（二） 从帮派头领那里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钟晔便带着莉莉安离开那间破落的仓库。 虽然他很想杀了那些帮派成员，但他不是法律的执行者，没有那个权力。 ——不过，他可以把他们打得半身不遂！ 那样的话，就只是单纯的‘斗殴’而已。 走出仓库，却在门外不远处看到了两个身上裹着残破衣衫的女性，她们在看到钟晔走出来之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快步靠近。 这时候，莉莉安和观众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钟晔会无缘无故地殴打那些帮派成员，并不是因为他性格直接，不想多费口舌，而是那些家伙本就该打。 钟晔眉头一皱，“你们怎么还没走？” 那些帮派成员短时间内失去了作恶的能力，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帮派替代，最终结果不是死亡也会是重伤，但只要有一个人度过了这个危难时期，那么她们就还会有危险。 当时钟晔是当着所有黑帮的面提出让她们离开贝尔格莱德去避难的，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殴打是因为这两个女性，一旦他们的帮派被其他帮派消灭，那么她们就可能会成为被迁怒的对象。 “我，我们是来感谢您的……”稍年长的女性站住脚步，结巴说道。 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性也跟着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钟晔。 她们虽然是被钟晔救下来的，可她们也看到了钟晔把十几个人打得半身不遂的场面，对他既有感激，也有稍许畏惧。 “没必要。”钟晔摇了摇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尽快离开贝尔格莱德，那群家伙打不过我，极有可能会迁怒你们。” 两个女性连声应是，向钟晔最后表达了一声感谢，就此离去。 目送她们两个远去，背影消失，钟晔才迈开脚步，“走。” 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这时候她才发现，明明钟晔比自己高那么多，自己在跟上他的脚步时却一点都不费力…… 钟晔带着莉莉安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个大房子门前。 这一次，没人再敢让自己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贝尔格莱德是一个港口城市，坐落在多瑙河与萨瓦河的交汇处，贫民窟与港口毗邻，钟晔他们面前的这栋大房子就比较靠近港口，站在门前能够听到港口热闹喧嚣的动静。 大房子里面也同样热闹，吆喝声、叫骂声里夹杂着狂笑声，虽然大门紧闭，但从门缝里漏出的癫狂依旧吓人。 门边站着两个身体强壮的大汉，他们面容凶恶，每一个路过门前的人都被他们吓得躲开。 钟晔来到门前，径直走过去，两个大汉笑容一滞。 他们摸了一下腰后的匕首，可是一看钟晔背上的那柄大剑，慢慢放开了手，并把手举起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很聪明。”钟晔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冷冷‘表扬’了他们一句。 相比较其他人，两个大汉已经足够高大，可与钟晔相比，还矮了将近半个头。 虽然这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营养不良，身高不算高。 钟晔推开大门，莉莉安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看向屋内。 这是一个赌场——一个既非法又‘合法’的赌场！ 非法是因为贝尔格莱德不允许有赌场存在，‘合法’则是因为他们受城防军保护，而城防军首领是贝尔格莱德子爵的外甥。 寻常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可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开眼的家伙闹事，赌场里也配备有安保和武器。 看到钟晔，在赌场里巡逻的混混发出冷笑，抽出刀子，招呼了其他人一声，向钟晔走过去。 他一看就知道，那个背着大剑的冒险者是来找他们麻烦的——谁来赌场玩还带一把那么大的武器啊！ “没事！你们继续玩！我可是跟你们说了，别想趁机逃跑！” 出声警告那些眼神闪烁的赌徒，混混又扭头看向径直走过来的钟晔，眼角微微抽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里是谁罩着吗？” “不知道。” 看到钟晔靠近，混混咬牙挥刀。 没承想，钟晔连武器都没有拔出来，左手如闪电般弹出，点在他的手臂上，将刀子震落。 惊愕之色在混混脸上闪过，紧接着，他的身体猛然飞起，砸在一张赌桌上，惹起一片慌乱。 听到混混招呼的其他人也纷纷赶来，有几个荷官更是不再观望，从赌桌下面抽出武器，一声不吭向钟晔冲了过去。 赌场乱成一团，有几个赌徒想要趁机逃离，却被守在大门的两个壮汉扔了回来。 所以他们只能避开，紧贴着赌场墙壁，希望战斗不会波及到自己。 莉莉安依旧没有得到动手的机会，钟晔甚至连武器都没抽出来，仅靠拳脚就将所有人打趴下。 “我听说这里是‘鼠妇’的地盘。”钟晔蹲在一个看上去像小头目的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询问，“他在哪？” ‘鼠妇’是贝尔格莱德地下世界的头目，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强大的游荡者，贝尔格莱德所有的流氓、盗贼，乃至逃犯都得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小头目恐惧地摇着头，“不，不能说……” 砰！ 他的脑袋被钟晔砸在地上，然后钟晔身影骤然向后弹射，拦腰抱起莉莉安，冲向大门。 一直守在大门外的两个大汉脸色狰狞地跳了出来，同时刺出匕首。 钟晔却没有丝毫畏惧，解开剑鞘的系带，连剑带鞘砸向两人。 两个大汉的手臂随之断裂，可他们也把钟晔阻挡了下来。 伴随着惨叫，枪声也在屋内响起。 钟晔身体一侧，让子弹从身边飞过，脸上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直到现在，莉莉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门外大街上，已经有十几个持枪暴徒在等候钟晔逃出赌场。 十几杆枪平举，对准赌场大门。 早有准备的两个大汉扭身扑向地面，持枪暴徒接连扣下扳机。 可是在此之前，钟晔就顿住脚步，轻轻吸了一口气。 子弹射出枪口的刹那，钟晔脚下的地面陡然破碎，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赌场大门瞬间被打烂，就连屋檐都消失了一部分。 持枪暴徒们左顾右盼，寻找着钟晔的身影，却听到风声从上方传来，抬头就见银光乍落。 莉莉安坐在屋顶上，看着下方街道卷起的血雨腥风，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却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钟晔挥剑，在短短数秒之内，就把五、六个持枪暴徒斩杀。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危险袭来，旋身一脚踢出。 一个模糊的身影被从阴影中踹出，砰然砸在大门边上。 手臂一震，甩去剑锋上的血迹，钟晔举步冲锋。 从墙上滑落，跪倒在地的身影心下一惊，急忙向侧边翻滚，尖声叫喊：“快开枪！快开枪！”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钟晔居然能在冲锋中转向，他刚从地上跳起，就看到一只闪烁着寒光的剑尖飞速靠近瞳孔。 “投降！我投降！” ‘鼠妇’绝望地叫喊，剑锋应声偏折，贴着他的脖子刺入赌场大门当中。 ‘强大’的游荡者急促喘息着，喉结上下滚动，眼珠左右移动，看向赌场内外的手下，急声喊道：“不要动！都不要动！” ——要是他们动了，眼前这个男人就会杀了自己！ ‘鼠妇’嘴角抽了几下，堆起笑容，“阁、阁下，我听说……您是想要找我问问题，对吗？其实您也不用这么直接——当然，我不是说您暴躁，只是您这么做，我那些愚蠢得像是一头猪的手下会误解，他们贫瘠的大脑无法理解……您，您想要问什么？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钟晔冷冷地看着他，看得‘鼠妇’冷汗直冒，才收回了剑刃。 ‘鼠妇’松了口气，扭头叱骂手下：“都干什么？还不快把家伙收起来？”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钟晔，弯腰谄笑：“阁下，请进，快请进！” 钟晔轻哼一声，跳上房顶把莉莉安接下来，跟着‘鼠妇’走进了赌场。 第65章 甜美之梦（三） “什么……竟会有这种事情？” ‘鼠妇’头上冒着冷汗，勉强撑起笑容，“阁下，您没骗我？贝尔格莱德真的有……那什么信徒？” 作为一座港口城市地下世界的头目，他知道‘深渊’是什么东西，所以不敢直呼其名，生怕被深渊关注。 钟晔坐在原属于‘鼠妇’的椅子上，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你信吗？” ‘鼠妇’尴尬笑了笑，局促地搓着手，“您可真会说笑，我知道您从来不会说假话……” “所以？”钟晔斜视。 “我会让手下去搜查的，只是不会告诉他们真实情况——如果子爵老爷他们问起，我也保证守口如瓶，只会说您是来找人寻仇的。”‘鼠妇’面色严肃地保证。 与深渊相关的没好事，‘鼠妇’当然知道自己那群手下是什么脾性，如果他们被深渊关注，那么就相当于接受了深渊的感召。 虽然他也畏惧深渊，但如果能够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把事件扼杀，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诸神把深渊拒之界外，只要不打开深渊之门，邪魔就无法入侵他们的世界。 眼前这个男人实力十分强大，还有可能是猎魔人——不然寻常人哪会没事找深渊信徒的麻烦啊？ 他或许能解决掉那些深渊信徒，而自己只用帮他收集情报，查清那些深渊信徒的身份就足够了。 在‘鼠妇’的赔笑中，莉莉安跟着钟晔从正门离开了赌场。 街上的尸体和残肢断臂都被收拾干净，只剩那些沁入泥土的鲜血没有擦干，不过血迹也没必要处理，再过几天，就会被污浊覆盖。 “老师，接下来我们去哪？”莉莉安好奇问道。 钟晔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养精蓄锐，努力锻炼，然后等待消息。” 莉莉安有些失望，刚刚得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传承，可是这两天的行动她都没有什么参与感。 她也想参与到战斗当中，她也想体验一下战斗的滋味儿啊…… 莉莉安又与钟晔回到了训练场，这时候，她肌肉的疲劳也已经得到了缓解。 “攻过来。” 紧握训练木剑，莉莉安学着钟晔刚才战斗使用的步伐冲了过去。 “在学跑之前，应该要先学会走路。” 钟晔很轻松就捏住了木剑，伸腿一拦，少女惊叫摔倒。 “你想学我的步法没问题，但那不是你现阶段应该学习的东西。”钟晔蹲下，温和说道，“我不强求你从扎马步开始学起，只是你必须先学会如何站稳脚跟。” 莉莉安疑惑地瞥了一眼系统面板，没错呀，【脚步稳健】还在呀，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就被钟晔绊倒了？ 少女嘴唇轻抿，从地上爬起。 看到她这副倔强的模样，钟晔微微一笑，招了招手，“来，继续。” ………… 又是美好的一天！ 莉莉安睁开眼，吃力侧身，然后用双手的力气把身体撑起。 “小奇，过来。” 停在角落充电的轮椅将插头拔掉，快速来到床边。 莉莉安扶着扶手坐过去，控制轮椅驶向盥洗室。 刚刚离开房间，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从餐厅传来：“莉莉，等会儿洗漱过后就过来吃早餐，不要再玩手环了，今天我们要去复查，已经约好了时间，可不能迟到。” 少女嘴巴微张，“……知道了，妈妈。” 没办法上线，没办法直播，没办法和‘老师’见面…… 莉莉安心情低落地吃完了早餐，和母亲一起，乘电梯到公寓的交通层，坐上城市列车前往医院。 她不喜欢去医院，因为她能在医院看到许多和她患有同一种病的病人，而且都比她病得更严重，看着他们，就感觉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城市列车在医院附近的商贸大厦停下，她们乘坐电梯到第一层，又走了一段路，才到达医院。 她们来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到预约时间，莉莉安看着其他病人，眼里的悲戚愈发浓重。 她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她的世界在《灵魂回响》当中…… 预约的时间到了，莉莉安被推进诊室，她在那里做了许多检查。 类似的复查已经有过许多次，莉莉安早就麻木。 ——这一次也会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些人就是利用妈妈对自己的关爱骗钱！ “……乔伊女士，莉莉安小姐，恭喜你们，情况出现了好转！” 少女惊愕，母亲惊喜。 “真、真的？”莉莉安的母亲难以置信地掩起嘴巴，声音颤抖。 医生笑着点头，“对，虽然变化很微妙，但确实出现了好转的预兆。莉莉安小姐，我不知道你对《灵魂回响》这款游戏的感观如何，但它确实对你的治疗起到了作用，平时除了身体锻炼之外，一定要坚持游玩。” 少女和母亲对视一眼…… 忽然泛起了泪花。 ………… “老师，早上好！” 天还没亮，莉莉安就登上了《灵魂回响》，听到房门被敲响，门外也传来了钟晔的声音，当即跳到门后，拉开房门。 钟晔微微一愣，随即泛起微笑，“早上好。” 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钟晔顺路买了许多食物，怪不得昨天晨练之后能拿出那么多吃的。 太阳刚刚升起，莉莉安额头上就浮起了一层薄汗。 “——” 少女微微喘息，耳朵一动，转头看向钟晔，“老师，你说什么？” 钟晔脸上出现疑惑之色，摇了摇头，“我没说什么……” “嗯？是吗？”莉莉安也有些疑惑。 看着她这副模样，钟晔忽然笑了起来，“你今天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 莉莉安眼睛一眯，唇齿微张，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又愣住。 “……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钟晔也愣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今天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啊……” “——” 声音刚涌上喉头，莉莉安又停了下来，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 “怎么了？”钟晔面色一肃。 “……我好像幻听了。”莉莉安抿起嘴唇，表情复杂地看着钟晔，“耳边总是有老师您的声音响起……” 闻言，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是深渊？” 他好像也不能确定…… “是，是深渊吗？” 少女慌了神，突然就进入了剧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只是也许！”钟晔强调，“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也有可能是什么顽皮的妖精在捣乱！” 可是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莉莉安并不认为那是‘也许’…… “——来！” “又出现了！”少女惊叫出声，“我好像能听得更清楚了！” 钟晔抬手按住少女的肩膀，把她脑袋掰了过来，与其对视，“莉莉安，冷静！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相信我！” “不是什么……大问题……” 莉莉安轻轻呼吸着，感觉钟晔的气息喷到脸上，脸颊迅速变得通红。 “对，安心，不是什么大问——” 钟晔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凝固了。 莉莉安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眸，忽然毛骨悚然，全身肌肉僵硬。 “老师……” “——醒来！” 眼前的一切砰然破碎，色彩犹如碎裂的玻璃般洒落一地，除了自身以外，周围只剩一片黑暗。 莉莉安屏住呼吸，就见一道光芒从远处亮起，迅速渲染这片漆黑的世界。 ——她睁开了眼睛！ 少女发出惊呼，猛然坐起来。 她急促喘息，慌张地左顾右盼，下意识在幽暗的房间里寻找那个能令她感到安心的身影。 “醒了就起来！” 莉莉安转头看向窗户，在窗边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眸。 钟晔从莉莉安身上收回视线，瞥了一眼窗外，“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莉莉安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钟晔走出房间，她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上，被寂静和黑暗充斥着，莉莉安跟着钟晔蹑手蹑脚走到了接待大厅，却发现大厅里的所有接待员都扑在桌上或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绝对不只有他们！ 莉莉安惊悚地看向门外，街道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丝月光。 浓郁的黑暗徘徊在门前，不敢踏入大门一步。 门外什么也没有，她却能感觉到诡异和恐怖。 偷瞄了一眼钟晔，莉莉安心想：是不是这一整座城市只有他们两个是清醒的？ 钟晔走进前台，从桌下摸出一本书，扫过扉页，确认是家庭女神的经典，递给了莉莉安。 “我保护你，你念诵经文，同时在心里呼唤这位神灵的圣名，不要问为什么，我也不会回答。” 看着钟晔严肃的表情，莉莉安接过了那本厚重的经典，乖巧地翻开第一页，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轻声念诵起来。 钟晔拔出月光，如同一面墙壁，堵在楼梯口。 咚！ 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响，吓得莉莉安瞬间息声，怯怯抬头。 “不要停下。” 闻言，少女咽了口口水，又把注意力放回经典里，继续念诵。 咚！ 咚！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频繁，莉莉安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身体也紧绷起来，脑袋低垂着，几乎要埋入书页之中。 咔！咔！咔…… 钟晔瞥向前台，看到一头蓝黑色皮肤的怪物正在脱离接待员的身体，突起的眼睛左右摇晃，忽然把目光定在莉莉安身上。 黑影一闪，花了几秒钟才把身子拖出一半的怪物突然完全脱离，扑向莉莉安。 却在这时，剑刃直落，将它斩杀。 怪物没有发出声响，尸体化作轻烟砰然消散。 紧接着，钟晔若有所感，回头望向楼梯口。 ——无数头蓝黑怪物探头观望。 第66章 甜美之梦（完） 发现自己被人看到之后，那些怪物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 它们身体似乎很轻盈，能够相互踩踏，即便脚步落在楼梯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怪物们奔涌而来，钟晔迎上前去，大剑挥斩。 屋子里出现了一抹月光，冷冽的光芒斩断爆发的洪流，十几头怪物瞬间死亡，可是它们残躯化作的烟气能被其他怪物吸收，使其变得更加强大。 一击中的，钟晔收剑向后急退，避过扑袭而来的尖牙与利爪。 几头怪物扑中钟晔原来的位置，瞬间被其他怪物压在身下，然后其他怪物有踏着它们的身体跃起，继续向钟晔发起攻击。 数量虽然有些多，但不是不能对付！ 武人转化了架势，在莉莉安因为害怕而愈发高亢的念诵声中，跃入怪物的洪流之中，挥动大剑，与它们共舞。 剑刃犹如网兜，每当有怪物想要越过钟晔这面盾牌去伤害莉莉安的时候，就会有一道寒光照落，打碎它们的身躯。 钟晔在怪物堆里舞动，旋步、纵跃，前进、后退，月光紧随他的脚步，不断将一头又一头的怪物劈碎。 离心力随着钟晔的脚步逐层叠加，本该沉重的大剑此刻却如轻盈的丝带般，在空中飘舞。 怪物那坚韧的皮膜在月光的剑锋面前都只能甘拜下风，洪流从楼梯涌下，却无法离开楼梯口，踏入大厅半步。 无数怪物死亡，化作烟气飘向楼梯上方，等到钟晔将楼梯口的怪物全部清空，大门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巨化的蓝黑怪物砰然落地，它无法通过‘狭窄’的楼梯，所以撞破了窗户，要从正门闯入。 嘶—— 怪物身体两侧的梳状须板忽然张开，猛力抽吸周遭空气，身体霍然鼓起。 脚步踏下，钟晔身影飚飞，空气被撞开，向两侧翻卷。 被大门处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的莉莉安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那头长得和蜈蚣一样的怪物喷吐风暴，而她的老师迎着风暴前行。 “喝！” 钟晔挥动月光，劈开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风将冒险者之家的大门撕碎，冲入接待大厅中，分别涌向前台和胡乱摆放的桌椅。 躺在地上的接待员和前台后方的接待员被卷起，砸向墙壁，可他们依旧没有醒来。 狂暴的风从莉莉安身后荡过，她被那一幕震撼住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堆桌椅被暴风击飞，也没有察觉到膝上经典的书页翻动。 发丝随风飘动，少女眯起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钟晔将剑刃倒转，然后再次劈出。 大剑敲入怪物的头颅，它因此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武人手臂和双腿的肌肉瞬间鼓起，爆发出沛然之力，顶着怪物的身躯冲上街道。 这头怪物外形像是蜈蚣，只有前半身落地，后半身还塞在冒险者之家的二楼中。 钟晔把怪物顶上街道，它的后半身自然也被扯落下来。 怪物尖叫着甩动腰肢，尾部席卷而来，刮下了冒险者之家外墙的墙皮。 莉莉安发出惊呼，却见钟晔松开剑柄，旋身跃起。 钟晔身体倒转，在空中再次握住大剑握柄，长尾霍然袭来，他就将双脚印在尾端，借力飞出，顺带着将剑刃从怪物头颅内扯了出来。 怪物在地上抖动身躯，不断抽击地面发泄痛苦，钟晔却跳到了一栋房屋的墙壁上，脚掌紧贴墙壁，身体垂直于地面。 霍然，他屈膝俯身，将自身弹射！ 电光石火间，月光坠落，斩断怪物的头颅，切口平滑，让其再无余力挣扎。 钟晔深吸一口气，收起大跨步，宛若蜈蚣的大怪物在他身后碎作云烟。 他将大剑扛到肩上，面向长街，淡然道：“继续，不要停下。” 砰！ 一扇窗户破碎，一头蓝黑怪物落在地上，晃了晃脑袋，便向冒险者之家迈开脚步。 砰！砰！砰砰砰—— 怪物们不断从门窗跳出，汇聚成浪潮波涛，猛然拍向那道独自站在前方，略显有几分单薄的身影。 莉莉安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截图下来，随即惊慌反应过来，低头看向经典。 ‘潮水’在街道内来回冲荡，携浩荡之势奔腾而来。 身后磕磕盼盼的诵经声再次响起，钟晔迎着夜风，将空气吞入胸腹。 如有雷电奔行于血脉筋骸，推动这具高大身躯向前迈步，每一次呼吸都是雷霆的轰鸣，每一个运动都是电光的迸发。 风暴在眼底酝酿，血液熊熊燃烧着。 面对怪物的浪潮，钟晔发出一声嗤笑，气雾从嘴角挤出。 脚掌印下，武人站住了脚步，怒而叱咤，声震云天。 吼声扑面而来，就连怪物的浪潮都被喝止了一瞬，钟晔当时挥剑横扫。 力量轰然爆发，浪潮被拍在地上，扼住冲势。 武人再次向前迈步，洪流汹涌而来，被他用手中大剑不断劈碎。 前方的怪物随着杀戮不断膨胀，有的生出双翼，有的长出鳞甲，但它们都没能让钟晔后退半步。 他顶在冒险者之家大门前，就像是一堵巍峨的城墙，一面不朽的盾牌，所有试图侵扰、伤害内里少女的怪物都被斩于剑下。 冒险者之家并非只有正门，但其他怪物想要从其他方向突破还需要一段时间，足够少女将神灵呼唤。 钟晔原先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可在诵经之时会被怪物袭击，他没办法一边念诵经文，一边斩杀怪物。 被怪物阻止之后，他又想到自己想要呼唤的神灵可能不足以保护沉睡的人们，在让莉莉安呼唤神灵的时候，便换成了‘家庭女神’。 祂是家庭的守护者，是丰裕之母，亦是人类的保护神！ 祂将所有人类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会像一个母亲一样拼尽全力去保护人类。 ——将目光倾注下来！ 钟晔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即感受到了‘爱怜’。 空气仿佛停滞流动，少女清脆的念诵声、奔行的怪物们还有正在斩杀怪物的自己，都在这一时刻静止。 ——但这只是错觉！ 下一秒，钟晔就感觉剑下一空，所有由梦境生成的怪物在同一时刻砰然碎裂。 轻烟飘散，随风螺旋向上。 钟晔的目光追随轻烟，望向天空。 这时候，莉莉安抱着经典走了出来，“老师，刚才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这算是结束了——那是什么？” 她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 明月拨开了阴云，将自身的光辉倾洒大地。 莉莉安看到，无数根丝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在城市的中心汇聚，结成了一个茧。 她惊愕回头望去，发现有许多根丝线就是从冒险者之家里延伸出来的，而它们的源头…… “——是人？”莉莉安发出惊呼。 “准确的说，是‘梦’！” 钟晔把大剑扛到肩上，叹息道：“我原以为瘟疫只会在物质界传播，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制作出利用梦境传播的‘瘟疫’，贝尔格莱德早就成为了‘疫源’，只是没有任何人意识到…… “那是由‘梦境’孕育出来的怪物，根据我的猜测，每一个做梦的人都会给它提供一份养料，现在，它就要孵化出来！” 莉莉安瞪圆眼睛，“那……” “你回大厅里待着，不要走动。”钟晔摇了摇头，“你还太弱小，帮不上我的忙。” 嘴唇轻轻抿起，紧紧抱住书籍，莉莉安失落地低下头。 钟晔温和一笑，拍了拍少女的小脑袋，转身离去，踏上征讨恶魔的路途。 莉莉安回到大厅中，望着一片狼藉的接待大厅和那些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接待员，小跑过去把他们扶起。 慢慢的，错误的记忆被更正过来…… 忙完之后，莉莉安愣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些被迷梦覆盖的‘真正记忆’。 第67章 梦境行者（一） 偏差是从‘鼠妇’那里开始的—— 在从贫民窟出来之后，他们确实去找了‘鼠妇’，可是与梦里不同，钟晔没有和‘鼠妇’打起来。 他向‘鼠妇’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的话语有了份量，然后劝服‘鼠妇’。 实际的钟晔没有咄咄逼人，相反，还表现出了相当的智慧和理性。 ‘鼠妇’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帮助，虽然最终没能找到那些瘟疫信徒。 然后……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或许应该说是，还没有检查，不知道病情有没有好转…… 莉莉安抱紧厚重的经典，眼前忽然浮现出系统面板，意识凝聚到‘退出’上，就看到了【已进入剧情模式，如退出，则在剧情结束之前无法再次登入游戏】的字样。 ——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没有退出游戏。 少女惆怅地叹了口气，看向破碎的大门，看向被月光照亮的街道。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差点信以为真，无比希望之前‘梦’到的那些剧情能够在现实出现。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 贝尔格莱德真真正正地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在‘瘟疫’的影响下酣然入梦。 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钟晔还看到了几个躺在污泥中的身影，他们可能是小偷，是恶徒，或者情报人员。 整座城市都沉睡了，神职人员大概也不会是例外，不然他们早该行动起来。 钟晔扛着大剑奔行在空旷冷寂的街道上，右手始终紧握剑柄，以防万一。 那头由梦境孕育出来的恶魔周围肯定会有瘟疫信徒，想要杀死它，就必须要先将瘟疫信徒解决掉。 钟晔不知道瘟疫信徒会不会在路上埋伏，所以提起了万分警惕。 ‘茧’静静悬浮在贝尔格莱德城市中央的上空，无数丝线从人们梦境延伸出来，共同编织了一个‘幻梦’，将要孕育出一头强大的恶魔！ 与深渊相关的都没有好事，与深渊相关的都是大事，钟晔不清楚为什么神灵们没有亲自出手解决掉那个‘茧’，他可不一定能解决掉这个事件，保护这座城市。 但祂们没有亲自出手，一定有祂们的理由，钟晔不打算思考为什么。 他放开感知，默默感应着能量流动，全神贯注地观察周围。 随着逐渐接近‘茧’，钟晔能感应到元素能量在躁动。 忽然间，钟晔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双腿肌肉瞬间紧绷，飙射出去，身影恍若拉长，变成了一条直线。 原地什么都没发生，但钟晔更倾向于已经有影响出现，只是无法用肉眼观测而已。 ——是法术！ 钟晔眼睛微眯，却没有理会，扛着大剑埋头冲锋。 只要他不断接近那个‘茧’，隐藏在暗处的瘟疫信徒就会继续发动攻击。 就在此时，钟晔瞳孔中突然倒映出了一支箭矢。 经过吸光处理的箭镞上有着四道细长的气沟，被矢锋破开的空气在此分流，气流掠过箭羽，牢牢锁定箭矢飞行的方向。 钟晔脑袋一偏，箭矢切下几根发丝，便钉入他身后地面。 身后轰鸣乍起，泥土飞溅，钟晔扭头看向旁侧屋顶，看到一个黑影再次弯弓搭箭。 魂灵倏然传来预警，钟晔不作他想，随即前扑。 身后飞溅起来的泥土霍然放大，变成质量可怕的岩石，砸出凹坑。 钟晔也翻滚起身，却见箭矢再次袭来。 箭手火力全开，箭矢一支接一支射出，将狂暴的箭雨撒向街道。 提起大剑，钟晔不断躲避、格挡，显得相当狼狈。 因为他还要提防隐藏在暗中的施法者，箭手不难应付，只是他不知道施法者什么时候会出手，只能小心谨慎。 ——还不出手？是在等待增援？ 武人眉头一拧，荡开一支箭矢，扭身奔向巨茧。 “拦住他！” 急切的声音从身旁的一栋房子里传出，施法者知道自己无法继续隐藏下去，试图暴露位置吸引钟晔的注意力。 箭手接连射出箭矢，可是钟晔的速度越来越快，让他的每一支箭都不幸落空。 惊愕浮现在箭手脸上，明明那个家伙跑的是一条直线，连变向都没有，为什么自己就是射不中？ 回手一摸，惊悚的感觉陡然升起——箭壶空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钟晔转身跃起，左手在腰间抹过，霍然弹出。 根本来不及躲避，寒光一闪，箭手喉头就被洞穿，双腿一软，从屋顶摔下。 几个人影从街道两旁的暗巷里冲出，施法者伸手虚抓，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 ——心脏！ 钟晔脸色骤变，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鼓动心脏！ “啊！！” 施法者惨叫一声，捂着手指翻折的右手跪倒在地。 面对几个脸上浮着癫狂之色的疯子，钟晔忽然刹住脚步，以惯性将大剑甩出，把几人一分为二。 几具残躯从腰上飞出，在地上滑行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钟晔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向巨茧奔去。 身形宛如一头猎豹，矫健飞快在街巷中穿行，跑动甚至带起了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浓郁的黑暗再次笼罩过来，乌云遮蔽了月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钟晔自己一个活物，唯有呼呼风声和自身沉重的呼吸声徘徊在耳。 前路没有尽头，只有无边黑暗。 视野范围逐渐萎缩，最终只剩下身边…… ——钟晔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望向天空，巨大的茧俨然近在眼前。 茧丝之间被拉出一条空隙，一只眼睛从中投出目光，钟晔抬头望去，正好与其对上了视线。 距离他进入梦境，只过去了一个呼吸！ 钟晔笑了起来，再次提剑挥斩，将上百根连接着巨茧的丝线斩断。 他再次坠入了梦境—— “嗷！” 钟晔回过神来，猛然扑向一旁。 猛虎一击扑空，没有贸然追击，而是甩着如钢鞭的尾巴，缓缓转过身，盯着眼前这只无毛猴子。 在搏杀中失神？ 钟晔口吐白气，从雪地上站起。 风雪缭绕着树林，寒气时刻侵扰着战斗的双方。 足有四分之一吨重的猛虎忽然低俯身体，发足狂奔，再次扑击。 钟晔向后连连撤步，猛虎连扑带抓，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攻击的空当。 啪！ 虎爪拍在树上，树皮瞬间炸裂。 猛虎吐息着，热气从口腔蒸腾而出，连连攻击已经让它感觉到疲惫，却在这时，钟晔顿足，向前猛扑。 利爪从虎掌中弹出，猛虎发出一声咆哮，闪电挥爪。 让它没想到的是，钟晔又突然止住了冲势，令它的爪子挥了个空。 正当猛虎来不及收势之时，武人也咽喉鼓胀，怒咆出声。 声震山林，拳随声至！ 满是老茧的拳锋由上至下轰在猛虎脑袋上，把虎首砸进地里，遂又变拳为爪，抓住猛虎脊椎，将它从地面拉扯起来。 老虎的脑袋懵了，可它的身体没懵，本能地探出利爪，却再次拍空。 虎爪拍打在积雪中，顿时，泥雪溅射。 钟晔后撤半步，一腿旋出，猛然击打在虎首侧面。 猛虎四肢按在地上，将偏歪的脑袋拉了回来，双眼充血，向钟晔怒吼。 钟晔喘息着，忽然神情有变，抬手摸了一下侧腰，然后笑出了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令气息在体内运转，血液沸腾！ 陡然升高的体温让附着在体表的水汽大量蒸发，一时间，白雾缭绕周身。 武人学着猛虎，微微压低身躯，然后，同时发出咆哮，向对方扑了过去！ “就这？” 钟晔从暴力打杀猛虎的余韵中回神，嘴角勾起，一剑劈出，遁入梦境。 第68章 梦境行者（二） 沉重的疲惫压着身体，比温暖的被子还要沉重许多。 “小晔，怎么还没起床呢？” 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不是说要和二大爷学武吗？才学一天就嫌累了？” 钟晔没有回答，只是转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脑袋。 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想起床…… 外面太冷，不想起床…… 身体太累，不想起床…… “算了算了，我去和赵二叔说一声，小孩子嘛，三分钟热度不奇怪……” 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钟晔忽然眉头一皱，踢开被子，嚷嚷道：“谁说我三分钟热度的，我马上就起床洗漱！” 风风火火地起床洗漱，吃完早饭，钟晔就披上羽绒服，坐电梯下到一楼。 在小区的空地里，他看到了隔壁家的二大爷。 “赵爷爷！” 钟晔小跑过去，老人瞥了他一眼，面露微笑收起架势。 “小晔啊，吃过早饭了吗？”老人笑问道。 “刚刚吃完！”小男孩如实回答。 老人微笑颔首，和蔼说道：“这样啊……那咱们就先散步消食一下，刚刚吃完东西可不能马上剧烈运动。” 钟晔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待老人披上大衣，就与他一起绕着花园散步。 他的脚步很小，所以老人也放慢了脚步。 “还记得昨天我教了你什么吗？”老人声音轻柔。 钟晔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挑起眉毛，欣喜说道：“要学会掌控节奏，不管是呼吸节奏还是做事情的节奏，只要能做到，就可以事半功倍。” “对咯，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呀？”老人又问。 钟晔恍然大悟，开始与自己的呼吸角力，在老人祥和的视线下，逐渐掌控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并且领悟了让动作追随呼吸，而非呼吸追随动作的诀窍。 然后，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说实话，我还挺想感谢你的。”钟晔抬头望向蓝天，“要不是你，我都记不起来，原来我小时候这么聪明。” 话音才落，眼前的一切骤然碎裂。 ………… 除了两个相对而立的人之外，训练场内空无一物。 没有武器，没有掩体，两人皆是‘赤手空拳’，只是其中一人穿戴着全封闭式的动力装甲，瞬间出力以吨为计数单位。 而另一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赤手空拳，除了用来保护拳脚的绷带和靴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穿戴。 “都准备好了？” 声音从训练场四周的扬声器里传出。 虽然是询问他们两个，可实际上询问的只是钟晔而已。 钟晔向摄像头比了个手势，没多久，倒计时响起。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钟晔率先发起进攻。 全封闭式动力装甲是人形的坦克，如果不使用外接的移动装置，行动起来就会相当缓慢。 但与之相对的是，动力装甲足够结实，出力也足够强大，如果放在古代，哪怕没有装备武器和其他配件，也足以攻城拔寨。 【锁定目标，计算轨迹】 内置计算机利用摄像头锁定了钟晔，瞬间计算出了他可能使用的攻击方式，驾驶员没有动作，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没有行动，钟晔的攻击也无法伤害到自己。 想要用血肉之躯来对抗最先进的单兵武器，还是想太多了。 十几米的距离一闪而过，钟晔瞬间来到动力装甲前方。 动力装甲的穿戴者明显出现了慌乱，计算机虽然计算出了钟晔的行动轨迹，却没有计算出他的移动速度。 十几米的距离只用了一秒，他还是人类吗？ 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钟晔的拳头就撞上了胸甲。 动力装甲巍然不动，反倒是钟晔感觉有一股沛然巨力从手腕涌来，像是要把他的臂骨打碎。 ——这是反震的力量！ 动力装甲突然动了，双手向前拥抱，将钟晔拢在怀中。 钟晔双腿弯下，从动力装甲的怀抱中滑出。 钟晔抽身离开，一下子退开了好几米远，动力装甲也在这时候迈开笨重的步伐，追袭而来。 面对动力装甲，钟晔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辆战车正在向自己冲撞过来，非人力能敌。 钟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穿戴动力装甲的军人虽然捏紧了拳头，但也有几分迟疑。 “不要迟疑，攻过来！” 闻言，军人挥动了拳头。 空气震动，发出了呜呜哀嚎。 钟晔没有硬扛，身影一闪，来到动力装甲侧面。 脚尖一点地面，身体腾空而起，使出一记侧踢，踹中动力装甲脑袋。 动力装甲的防震挡做得很好，然而，还是有些许力量渗入头盔，击中了军人的脑袋。 等到手臂挥来，钟晔早就消失在原地，跑到了远处。 甩了甩右手，没等动力装甲再次冲撞，钟晔便向前扑击，势如猛虎。 虽有钢铁保护，但在钟晔诡异的劲力之下，穿戴着动力装甲的军人依旧遭受了许多伤害。 当然，与之相对，钟晔的拳脚也被浮肿和淤伤覆盖。 渐渐的，钟晔体力衰弱了，而穿戴动力装甲的军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疲惫。 想要以凡人肉躯对抗最能代表现代军工水平的单兵武器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这时，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愕然发现体内似有风雷运转！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朝动力装甲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没有借助那股力量，而是使用自己当初脆弱的身躯与钢铁碰撞，如同历史重演一样，再次倒在铁拳之下。 穿戴动力装甲的军人瞬间慌了神，训练场大门霍然打开，医生和护士带着担架与生命维持系统快步跑了进来。 躺在地上，钟晔颤抖地握紧拳头。 “噩梦会使人惊醒，美梦才能让人沉醉吗……我懂了！” 钟晔咧嘴直笑，向相隔甚远的天花板挥出了‘软弱无力’的拳头，击碎梦境。 ………… 猛然睁开双眼，钟晔从床上坐起。 他急促喘息着，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 “怎么了？” 躺在身边的女人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回过身。 “做了个噩梦……” 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钟晔摇了摇头，躺了回去。 “哦……” 没多久，妻子沉沉睡去，钟晔却睁着一双眼睛，凝望天花板。 那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噩梦。 在梦里，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超凡之力，而非像现在这般，被困在这凡人肉躯之中。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进步了？ 过了巅峰期，体力似乎也出现了衰减，现在的他，还有勇气独自去山林里挑战猛兽，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机体吗？ 钟晔有些惆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睡去。 只是人到中年，烦心的事情多了，很容易就会失眠，钟晔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能睡着，还被吵醒过来的妻子骂了一顿。 家里的关系还算和睦，而且由于时代发展，人们已经不需要再不要命一样的工作，让钟晔可以守着自己开的武馆过活。 武术和锻炼不再流行，在休息时间，钟晔经常能听到学生谈论起身体改造的事情。 通过生化改造和机械体改装，人们很轻松就能得到需要持续锻炼十几年才能拥有的力量。 钟晔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偶尔会感慨时代变了，而自己成为了过时的老古董。 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样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里的孩子逐渐长大，武馆也日渐落魄，变得门可罗雀。 钟晔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去，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掉入河里的孩子…… 丢掉手里的拐杖，甩去碍事的鞋子，须发怒张的中年人猛然跃入冰冷的河水，向河水中央的孩子游去。 岸上传来嘈杂的呼唤，钟晔什么都没听到，一心看着那个孩子，游到孩子身后，双臂从腋窝下穿过，把他从水中捞起。 欢呼声响起，更多的人招呼着，向他们抛出绳索、伸出长杆。 钟晔也奋力游泳，希望在体力耗尽之前游到岸边。 可是，他的脚抽筋了！ 面容瞬间扭曲，痛苦一阵一阵传来。 如果他还年轻，一定能忍耐这股剧痛，可是现在的他，哪怕紧咬牙关，也难以继续向河岸游动。 人们似乎也发现了状况，惊呼起来，钟晔和孩子正在被河水冲击，而且河水汹涌，不断漫过他们的脑袋。 死亡向钟晔逼来，他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狞笑。 ‘……要不，就这样放弃？’ 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或许这样会更轻松一点。’ “——我去你娘的！” 钟晔松开一只手，仅用一只手环住孩子的腰部，另一只手代替抽筋的腿，划开河水。 “老子这辈子就没认输过！！！” 然后—— 他成功睁开了眼睛，从死亡梦境中脱离！ 第69章 梦境行者（三） 自圣皇降生，已经过去了四十个千年。 大周没有如同过往的皇朝一般，仅有百多年国祚，而是从四万年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这一切都得益于得到了神人梦授的圣皇，他使用神人传授的术法大破敌族，随后又将术法传遍天下，让天下人都能学习术法。 虽说那仙术与寻常认知有所不同，但据圣皇自语，他只得到了器物一派的传承，其他流派的术法还需要后世人将器物一流修行到足够高度之后，再自行发展。 器物一派不擅延寿，故而圣皇之寿不过百年，其后，宗门林立，再也没有出现过圣皇治世那般，全天下都在为天下考虑，努力奋进，力争上游的辉煌景象…… 钟晔深吸一口气，关掉投影，感慨道：“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还是认为圣皇陛下无比伟大啊……” 向后躺倒，仰望闪烁不断的星空，“要是圣皇陛下能看到现在这般强大的大周，那该多好……” 天上有多少星辰，大周的疆域就有多么宽广，甚至更大。 滴滴！ 手环突然响起，钟晔意念一动，一面投影就出现在了视网膜上。 “钟晔，快搜索本星系群第六频道，两大法相强者开始比斗啦！” 钟晔一激灵，坐了起来，忽然有一阵风扑面而来，让他感觉有些寒冷，急忙把兜帽拉上。 本星系群第六频道是武斗频道，但并非任何修士的比斗都能在这个频道里播出，只有真正的法相强者之间的比斗，才能被第六频道直播。 钟晔点选了付费的意识潜入模式，双眼一闭，倒在了高楼天台。 “……此次比斗的双方，是天生·圆慧大师与万古剑仙·李长青！” 进入直播间之后，钟晔就屏蔽掉弹幕，只留下解说的声音，他不想别人打扰他观看两位大能的比斗。 “各位观众且看，两位大能已经展开了法相。” 星空之中，一尊体型大如卫星的佛像结跏趺坐，慈眉善目的面容间流动着微微电光，脑后有一道虚幻光轮静静悬浮，那是源自‘佛国’的信仰。 众所周知，人类的思维活动能够产生些微的精神能量，个人的精神能量无比微弱，甚至无法推动几粒电子，但如果成千上万的人将思维活动指向同一个目标，那么，那个目标就会受到影响。 佛门以此原理研制出了‘大光相’，此后，每一个佛门的法相大能都能借信仰愿力推算因果与掌控物理变化。 ——佛国中人，大多都是遭佛门度化的外星异族，也有部分诚信礼佛，愿意将全身心交与信仰的虔诚信众。 佛国的能源依靠信众祈祷，唯有祈祷与诵经，才可获得电力、食物与其他生活用品。 看着那尊巨佛，不知道为什么，钟晔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便转过视线，看向另一边。 同样巨大，甚至有如行星的战舰敞开舱门，放出大大小小的无人飞舰，展开战阵。 钟晔对圆慧大师不太熟悉，但万古剑仙·李长青是从他所在的星区走出去的强者，他一直以来都很关注这位大能。 李长青如今用来操控法相的应该是自主研发的‘长歌二型’阵列式光脑，据说那个光脑占地能与省会星球的一个大型城市相比。 飞燕九、蜂巢卅六、风雷廿九、天阙三、长安百一二……不需要介绍，钟晔如数家珍般点出了每一款无人飞舰的型号。 就在这时，慈眉善目的巨佛缓缓睁开了眼睛。 结禅定印的双手抬起，脑后圆光忽然盛放光芒，开始转动。 光芒映入眼中，钟晔恍惚之中仿佛听到了无数道念诵同一篇经文，甚至是同一个音节的声音。 战舰群如海潮波动，泛起了浪涛，‘天阙’与‘长安’在旗舰周围旋动，每一艘战舰都是一个节点，共同构成两层护盾。 ‘飞燕’在太空中鸣叫，向巨佛飞去，‘风雷’骤然咆哮，射出光流，‘蜂巢’作为中转站，放大李长青的神念掌控范围。 巨佛双掌结印，胸腔当中聚变炉加速转动，得御周身电磁，抗拒一切攻击及身。 与此同时，脑后圆光的光芒辐射，形成了一个场域。 无量智，无量光。 巨佛双手合十，以身体各处都有孔洞打开，无数装载了核弹头的导弹从中飞出。 导弹飞越电磁屏障，就在无人飞舰的攻击下炸开，太阳似的光芒骤然扩散，巨佛脑后圆光随之波动，操控放射的粒子发生链式反应，无边光辉便在身前形成，构成洪流，轰向战舰群。 却见电弧突然在战舰群之间跳跃起来，连接所有飞舰，‘天阙’与‘长安’组合而成的护盾竟瞬间扩散到了战舰群外，每一艘战舰都被暂时转化成护盾的节点，纵使护盾过载，也只不过是数个节点的破碎。 “……圆慧大师与李长青的试探已经开始，我们可以看到，圆慧大师使用了核子裂变之术，意图用电离辐射干扰李长青对无人飞舰的控制，只惜李长青道高一丈，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撑起了舰群护盾，在不使用超时空打击的情况下，圆慧大师想要攻破李长青的防御可能有相当难度。” 就在解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舰群之中就爆出了火光。 “——佛门神通！是佛门神通·延时因果攻击！” 通过大量计算，统计一个固定范围内原子的大致位置与动量，然后发射出恒河沙数的电子，在经过一定时间的运动之后，定然会有一个电子‘恰巧’撬动其他电子，击中重原子，引发链式反应。 圆慧大师早在李长青的舰群护盾成型之前就已经发动了攻击，随着一个‘蜂巢’被击碎，舰群护盾就出现了缺口。 仍在发生的链式反应顺着缺口涌入舰群之中，大肆破坏无人飞舰。 可是，攻击只持续了片许，两侧‘天阙’发射光波，将裂变反应所需的重原子与激射的中子隔开，连锁就此断裂。 同一型号的无人飞舰发生共鸣，重构剑阵，提取零点能，撼动巨佛周身的电磁屏障。 在电磁屏障出现波动的刹那，李长青捕捉到了机会，放出名号‘乾坤’的飞舰。 巨佛表面突然炸开，就连脑后圆光都出现了波动。 “是青云宗的超时空轰炸！” 打开亚空间通道，然后投放反物质，不需要引爆，只要装载反物质的容器破碎，正反物质碰撞，相互湮灭，就能爆发强大能量。 宇宙、星空与科幻，这些事物糅合成了一幕华丽的太空歌剧，映入钟晔眼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圆慧大师’和‘李长青’的战斗还在继续，钟晔默默看着，忽然转身，挣脱梦境，没有丝毫留恋。 回到现实之后，他抬头看向已然无有丝线相连的巨茧，笑了笑，“其实我还是挺感谢你的，满足了我那么多愿望……如果你能去死，那就更好了。” 巨茧飘浮在空中，茧丝之间裂开了许多道缝隙，每一道缝隙后面都藏着一只怒火满盈的眼睛。 钟晔握紧剑柄，半蹲下来，浑身肌肉绷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啊……” 嗵！ 武人高高跃起，巨茧之内的眼睛跟随其身影，猛然上升，却见大风忽来，拨开重云，月光顺着钟晔身体的轮廓倾落。 ——携皓月之辉，自天而落！ 眼见剑刃从高天斩下，巨茧之内的怪物发出了第一声唳鸣，瘦长如藤条的肢体从蚕丝缝隙中钻出，撞向天空。 肢节与月光碰撞，一时之间，血肉乱飞。 可钟晔也被击飞出去，落在一个屋顶，双脚踩碎不少屋瓦，才刹住了脚步。 转目望去，就看到巨茧之中伸出无数肢节，不再继续孵化。 见此，笑意便攀上了钟晔的嘴角。 不做言语，发足狂奔。 拖着大剑，向那只啼哭的怪物发起冲锋！ 第70章 梦境行者（四） 百千条肢节垂落，自梦境中诞生，以人类灵魂为食的恶兽眼眸怒瞪，成百上千个眼珠来回转动，正在适应这副躯体。 为了与钟晔对抗，它不得不加快自己的孵化速度，但是，钟晔斩断迷梦之丝的速度比它的孵化速度要快许多。 当钟晔斩断最后一根丝线的时候，它还没有完全成型，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养料。 随后，钟晔更是发起了‘最后一击’，为了保全性命，它只能放弃孵化。 而代价，就是它原本的身体完全融化，融入到了巨茧当中。 原定的躯体消失，只能使用这具破烂，恶兽必须重新适应，因为它的灵魂并不是为这具躯体准备的。 也是在这种时候，那个该死的人类又向它发起了进攻！ 宛若柳条的肢节甩动，在空中变作钢铁似的长矛，射向大步奔来的钟晔。 为何如此锲而不舍？ 于房屋顶上奔行的武人猛然顿足，向侧面跳跃，躲过那几十只长枪。 坚若钢铁的肢节划过屋顶，犁出许多到裂痕，撞上墙壁，更是能直接刺穿。 武人轻盈落地，脚尖刚刚触碰地面，便又飘然前行，一、二步之后，就如狂风席卷，飞驰过长街。 为何如此不知死活！ 肢节接连抽下，钟晔左避右闪，纵使巨茧的肢节能抽得地面绽裂、墙体破碎，只要打不中，对他来说，就相当于不存在。 巨茧里的怪物发出鸣叫，狂怒地甩动肢体，抽击在周遭房屋上。 钟晔怒目圆睁，当即挥出剑刃，把袭来的几根肢节斩断。 斩断迷梦之丝会让人坠入梦境，而斩断这头以梦境铸就身躯的恶兽肢体，当然也会！ 钟晔的动作出现了明显迟滞，双眼也失去神采，巨茧之中响起了阴森的笑声，狂乱甩动的肢节忽然指向同一个方向。 而在死亡及身的前一刻，钟晔眼珠向上一跳，意志重归身躯。 绝望与死亡的风拍打在脸上，他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畏惧。 尖锐的肢节顶端已然近在眼前，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无数只钢铁长枪从四面八方指来，中心点就是他所站立的位置。 恰时，意念闪动！ 上半身向后倾斜，腰肢、大腿和小腿的肌肉绷紧起来，贯穿全身的力量在这一个瞬间注入大地，地母也在这一个刹那回馈给了他同等的‘厚爱’。 轰！轰！轰！轰—— 钟晔身形暴退，怪物的无数肢节追随而来。 它们轰击在地上、鞭打在墙上，砸断了屋檐，破碎了地面，却只能击中残余在路途上的影像，无法打中钟晔本身。 巨茧里的怪物愈发狂暴，它向钟晔‘走’去，将延伸到极限或刺入地面的肢节收回，然后再次甩出。 钟晔不断倒退，他的视线锁定在那头怪物身上，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再次出手的机会。 ——他与它的力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啊！！！” 就在这时，一个不知是尖叫还是惨叫，亦或者两者都是的声音响起。 在迷梦之丝被切断之后，城市苏醒了。 钟晔惊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发觉那头怪物也对那个声音有了反应。 怎么办？ 慌乱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钟晔就镇定下来，同时停下了脚步。 提起大剑，弯下膝盖，压低了身体。 风声从齿缝漏出，武人将空气大口吞咽，面对汹涌而来的钢铁长鞭发足狂奔。 怪物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随即看到钟晔蹬踏地面，跳上它的肢节，踩着它的肢体，向它的躯干奔来。 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勃然大怒。 “哓——！” 肢节动了起来，狂怒的怪物将全副注意力都凝聚在钟晔身上，迷梦的力量再次出现。 可是这一次，钟晔却没有再陷入梦幻之中！ ——每一次入梦，他都能比上一次入梦醒得更快；每一次入梦，他的意志都能变得更加坚韧！ 现如今，他已经能够抵抗那头怪物的迷梦之力，不会再被它拉入梦境。 虽然梦境里面有着他的愿望，有着他希望看到的未来，但那终究只是‘梦’，无法满足他的贪欲。 哪怕是在动荡不定的肢节上，武人也如履平地。 他坚定不移地向前奔跑，在不同肢节之间来回跳跃，躲避、格挡，盛怒之中的怪物根本无法击中他的身躯。 怪物愈发愤怒，强烈的怒火让它触碰到了灵魂深处，启封了隐藏在这一层面的力量。 其名曰，‘灵能’！ 浩瀚之力骤然喷发，化作闪电驰行大气。 霹雳轰击在钟晔身上，令他浑身肌肉相互扣锁，身体一僵，跌入了肢节的浪潮之中。 从狂怒到狂喜，只用了一瞬间。 感受到那个该死的人类落入自己掌握，藏身于巨茧之中的怪物发出尖笑，将肢节卷缩回来。 就在这时—— 一个巨斧裹挟着呜呜风声劈入怪物的躯干，一道身影咆哮着冲进怪物的千百只肢节之中。 钟晔睁着眼睛，看着一个体型高大的巨人冲入肢节的包围，嘴唇颤抖，却张不开嘴巴。 巨汉抱起钟晔，低头撞出肢节的困锁，脱离包围之后，警惕望着远处的怪物，粗声粗气地发问：“小子，还活着吗？” “还……行……” 钟晔紧咬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他的伤势很重，不仅是皮肤、肌肉，就连内脏、神经都遭到了重创。 大脑像是被煮熟了一样，滚滚热流在脑袋里流转，每一次呼吸都是对嗓子的煎熬。 如果他还是地球时期的体质，遭受如此重击恐怕已经死亡。 可是现在他不仅没有死，伤势还在气息的运转下逐渐恢复——即便这个速度很缓慢。 作为一个大城市，贝尔格莱德自然是有超凡者的。 巨汉就是这座城市的超凡者之一，只是感染了迷梦‘瘟疫’，难以从梦境中逃脱。 如果不是钟晔出手，他可能就会在睡梦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谢谢你了，小子。” 巨汉把钟晔轻轻放到地上，活动了一下关节，“感谢你不惜性命保护了这座城市，保护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活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小心……”钟晔忍着疼痛，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击中那头……怪物，会……坠入梦境！” 巨汉面色一肃，默然颔首，向巨茧发起冲锋。 钟晔侧着脑袋，目送巨汉背影远去，仅是如此，就消耗掉了他所有体力。 突然间，钟晔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吃力扭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花色长袍，手执权杖的中年妇人。 “你是一个好孩子。” 面向钟晔，原本表情严肃的中年妇人便缓和了神情，因为瘦削而显得有些严厉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蹲下来，将钟晔从地上扶起。 钟晔原想拒绝，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活动，可是被中年妇人轻轻扶起之后，他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竟已痊愈！ 震惊地瞪圆了双眼，钟晔瞠目结舌，难以言语。 中年妇人向他微微一笑，然后举起权杖，对准巨茧。 怪物如遭雷击，刚想对巨汉发起攻击，千百条肢节直接僵硬在半空中。 适时，巨汉怒喝，挥出沉重一拳。 拳头轰出，上百条肢节应声而断。 ——超凡者！ 怪物根本不是巨汉的对手，宛如钢铁的肢节根本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就连抽击也只不过是瘙痒而已。 哪怕巨汉被扯入梦境，让它随便攻击，它也难以伤害到巨汉。 钟晔下意识握紧了剑柄，却被中年妇人按住肩膀。 迷茫望去，就见中年妇人微微摇头，再次高举权杖。 “【脱力】。” 言语也拥有着力量，当那个单词脱口而出，巨茧的触手就垂落下来，自身也坠落在街道上。 “我想要及早杀死那头怪物。”钟晔抿紧嘴唇，将中年妇人的手轻轻从肩上摘下，“这样，才能避免出现更多损失。” 中年妇人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眉目变得更加柔和。 “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差点让这座城市蒙受更多损失，让那些无辜的人平白失去性命。” 钟晔抿嘴微笑，将大剑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奔跑起来。 中年妇人摇动权杖，为他加持多道神术。 覆盖在身上的死皮连同被雷电烧焦，粘连在身上的衣衫碎片剥落下来。 钟晔呼吸着，气息在体内不断流转，积蓄更强大的力量。 跑过两条长街，钟晔看到了僵在原地的巨汉，看到了躺倒在地，颤抖起身的巨茧。 月光之下，他长啸一声，斩出了大剑。 第71章 梦境行者（完） 剑刃砸入巨茧，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相比触手，怪物躯干被更多的迷梦之力保护着，这些力量拉扯钟晔，令其再次坠入梦境。 这场梦里，钟晔是一个侠客，背负长剑，纵马天涯。 负剑行万里，将沿途中的贪官乡霸一应斩杀，纵使因此被朝廷通缉，也没有在乎。 自他离开家乡，开始行侠仗义之后，身上的衣服就再也没有完好过，尽是补丁，尽是邋遢。 可衣服上的每一块补丁都是受他帮助的百姓从自身衣衫上裁下，又亲手缝上的。 不知过了多少‘年’，钟晔清醒了过来——如果不是喜欢和期盼，他又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能如古代侠士一般行侠仗义，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期盼。 可是没有半点留恋，钟晔从梦中醒来，提起大剑，再次斩下。 这一次，他是一个皇帝，可以享尽天下珍宝、美食、美人。 他的权力至高无上，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纵使权倾朝野的权臣也会因为他的脸色而担惊受怕。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钟晔心里最肮脏龌龊的那部分念想。 可是很快，他就从这一切中清醒。 这场梦给他的违和感太大，他虽然心里也有阴暗面，但他从不认为那些东西是自己想要的。 又一次的清醒，又一次的入梦。 迷梦的力量每每都能读懂钟晔的内心，每每都能让他做到最美好的梦。 这一次，他是冠绝全球的武术宗师，无论任何流派的格斗者都不是他的对手。 走上原始森林，登上茫茫雪山，潜入浩瀚深海，与狮虎、与熊狼、与鲨鱼进行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斗。 而且从小到大，在比斗而非训练的较量中，他没有输过任何一次。 他的一生，是贯彻了‘武’的一生，如果地球没有与丹世界产生交汇，那么这极有可能就是他今后会走的道路。 相比较于其他梦境，这场美梦让钟晔无比沉醉，但他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那不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从穿越到丹世界之后就发生了改变，所以梦境里的武道也不是他的武道。 他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的‘武’可不是满足现状，是永不停歇和超越极限！ 钟晔再次睁开眼，耳边传来了豪迈的问候：“小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钟晔没来得及回话，脚下突然震动起来，就从怪物身上跳开。 他和巨汉一左一右，跳到了街道两侧的房屋屋顶上。 这时，手执权杖的中年妇人出现在长街尽头，抬手做出了一个手势，身上就有光辉扩散，穿越房屋和墙壁的阻碍，撒向其他街道。 “此地为丰裕之母的庇护之地，邪物不可伤及受丰裕之母护佑的人民。”中年妇人发出宣言，光辉便融入地面与墙壁，形成保护。 看到巨茧再次活动，她也抬起权杖，“【停滞】！” 刚刚举起的触手悬停在半空，躯干也没有完全立起，只剩隐藏在肢节后方的眼珠还在胡乱转动。 巨汉哈哈大笑，猛然跃起，踏碎了屋顶，一拳重击怪物的躯干。 他将怪物打倒在地，轰然震动向四周扩散。 中年妇人眉头一拧，下意识攥紧了权杖。 若非此前得到钟晔的提醒，让她意识到这里是城区，平民无比脆弱，提前设下了保护，那么巨汉的这一拳足够让几栋房屋倒塌，许多无辜平民受灾。 钟晔也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他被巨汉救了一命，可巨汉的做法让他无法苟同。 既然如此，那就在巨汉再次清醒过来之前，将那头怪物斩杀！ 武人亦提剑跃下，将手中剑刃捅入怪物体内。 一剑又一剑，一梦接一梦。 他是斩杀恶龙，为人类取得火焰，开拓黑暗大地的最初执火者；他是学贯中西，诲人不倦的教师；他是遨游星空，无人可当的霸主；他是穿梭万千世界，拯救每一个苦难者的圣人…… 上一场梦境的影响尚未消弭，钟晔就进入了下一场梦境，漫长的梦境被压缩成一小片记忆藏入脑海里，让他每次清醒的时候都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谁，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身份，眼前这一切是否还是一场梦境。 这些东西本该成为他的麻烦，因为一旁的巨汉已经开始感到混乱，怀疑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没有…… 穿越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境，钟晔仿佛走过了几百年、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漫长时光。 这些时光不是枯燥空虚的，而是充实丰富的，与现实极其相似，别无二致。 可是这些记忆都没能让钟晔停下来，只是稍有迟疑，他就坚定了意志。 并非每个人都愿意从美梦中醒来，梦境越是甜美，一切都贴合心意，做梦的人就越是无法察觉到这是一场梦境。 人们不会对梦境设有防备，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城市将会沉陷入梦境之中，不复存在。 唯有钟晔在美梦之中品尝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没有半点疑虑，就凭借自身意志从梦中醒来。 在察觉到城里发生的危机之后，钟晔也曾试图把其他人唤醒，可是所有人都沉浸在美梦当中，即便斩断了与巨茧相连的虚幻丝线也没能把他们叫醒。 正如他把巨茧周围的所有丝线都斩断，并与那头怪物战斗许久之后，才有人醒来。 “呜——” 怪物发出悲鸣，引动灵魂深处的力量，做最后的抗争。 那是浩瀚无垠的梦境之海，它伸出无形的手，将半径百米之内的所有人都拖入迷乱的深渊之中。 刚要开口的中年妇人动作停滞，双眼失去神采，眼皮慢慢垂落；刚刚清醒过来的巨汉霍然倾倒，躺倒在地呼呼大睡。 平民们更是没能做出半点抵抗，眼睛再次闭合。 哪怕是钟晔也无法幸免，他就站在怪物的身躯上，自是首当其冲。 迷梦之力灌入脑海，钟晔的眼皮被拉了下来。 可是下一刻，他的双眼便洞启张开。 眼睑撑开之时，仿佛有无数风景、人影掠过眼眸——那是他在梦境里见过、熟识的事物。 当被怪物拉入梦境的所有人，包括两位超凡者都还在沉睡，都还沉浸在虚幻的美好之中时，钟晔就穿行了无数梦境，击碎了无数梦幻，回归现实！ 灵魂燃烧得炽烈，身躯焕发丰沛生机，气势在这一刻也达到了顶点。 怪物抬起软弱无力的肢节，想要阻挡钟晔。 却见，武人握紧了剑柄，手腕扭转，将大剑擎起。 过剩的生机与力量变作气雾从嘴角溢出，其余者则在体内如江河般奔涌沸腾。 在月光的见证下，钟晔挥落大剑。 【——战斗结束，你又一次以肉体凡躯拯救了一座城市，你的丰功伟业将会在世上流传，同时，你多次破坏了窜谋之王的计划，祂向你投来了关注，请务必小心，坚定意志，勿要坠入深渊】 【获得5372点灵魂残屑，获得丰裕之母的关注，获得一枚‘梦境碎片’】 【击碎梦渊：当所有人都沉溺于甜美迷梦之时，你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和不安，没有丝毫迟疑，凭借自身意志脱离了寻常人根本无法逃脱的美梦，并发现窜谋之王的阴谋。在整座城市陷入危难之际，你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以一己之力将本该沉入迷梦深渊的城市拉起，让所有人得以生还——你的善举和功绩将被人们铭记，你的故事将会被人们传唱（贝尔格莱德声望永固为‘崇敬’，传奇度＋5）】 【检测到你拥有一枚‘梦境碎片’，转化中——】 【转化完毕——你获得‘特质：梦境行者’】 【梦境行者：从今往后，你可以自主决定在梦中是否拥有清醒意识】 终于，结束了。 第72章 掌控梦境 趁着周围街道的人们还没有醒来，钟晔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返回冒险者之家。 但是还没有走出几条街道，就遇到了那些站在家门口，满面担忧的平民。 他们没能靠近战场，所以不知道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刚才他们还眼睁睁地看着几个逃难的人忽然倒在了地上，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幸好有几个胆子大的去试探了一下，发现那几个人只是睡着了而已。 然而，在把那几个人拖出来安置好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敢有其他动作，生怕自己也会像那几人一样，突然陷入睡眠。 他们也发现了——明明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他们却没有任何知觉，而且一问其他人，就发现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同样是睡着了，一直没醒来，这不就说明‘睡眠’有问题吗？ 看到有人从战场的方向走出，人们的第一反应是躲开，只有几个缺心眼或者有什么亲朋好友住在那片区域的人围了上去。 他们还没开口，钟晔就猜到他们想说什么，摆摆手，道：“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不清楚人们的情况怎么样，如果想知道的话，你们可以进去看看，现在那里没有什么危险了。” 说完，他就闭口不再言语，即便人们一再追问也没有回答。 人们无法也不敢把他拦下，在街尾无奈停下脚步，目送钟晔远去。 贝尔格莱德这座城市已经苏醒，许多人都聚集在街道上，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响，没有看到那头怪物，不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所以看到钟晔走过来，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没多久，钟晔回到了冒险者之家，受到了许多人的迎接。 “老师！” 莉莉安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原本满地狼藉的接待大厅已经被收拾干净，冒险者和工作人员齐聚一堂，看到钟晔的回归，哪怕是刚刚被战斗波及而负伤的接待员也都站了起来。 “钟晔阁下，我是贝尔格莱德冒险者之家的主管科特·格雷科。” 一个中年男性站了出来，他相貌英俊，五官相对柔和，很容易能让人第一眼就产生好感。 科特·格雷科带头向钟晔施礼，并说道：“阁下，我必须要向您表示感谢，因为您不仅救了我们一命，还拯救了这座城市。我们从您的学生莉莉安那里听说，您曾经还拯救过另外一座城市，您的善良，您的强大令我感到无比敬佩，作为感谢，我打算以贝尔格莱德冒险者之家主管的身份赠送您两百枚金币，只是现在时间有些晚了，很难一下子筹备这么多金币，还希望您能再多待两天，让我们筹齐钱币。” 一群人跟着科特呼啦啦地向钟晔行礼，场面尤为壮观。 莉莉安站在一旁看着，激动得攥紧了衣摆，与有荣焉。 钟晔自己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面色如常。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需要那两百金币，而且那么多钱，带在身上也有些麻烦。”一开口，就让科特脸色一变。 看了一眼满大厅的冒险者，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讶之色，钟晔微微一笑：“减少到十分之一，二十枚，剩下的一百八十枚金币……我希望在这座城市建立一座通识性质的学校，招收适龄的孩子，学习常用的文字和基础计算，学会了这些东西，他们也能超越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了，今后应该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这，这……” 科特傻眼了，其他冒险者和佣兵看着钟晔的眼神也变了。 有的变得不屑，有的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也有许多变得更加敬重。 “钟晔阁下！” 有人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站了出来，“您救了我一命，我知道我难以感谢这份恩情，所以我希望能加入到这个事业当中——我保证，三个月内，我一定会拿出三枚银币，回到贝尔格莱德，为您建立的学校出一份力！” “我也是！我会拿出两枚银币！” “我也一样！”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便踊跃参与进来，不仅是冒险者，还有几个接待员。 就连科特·格雷科，在思索片刻之后也说道：“我也愿以个人的身份出资三十枚金币，为您的善举添砖加瓦。” 钟晔注定会成为贝尔格莱德的传奇人物，他主导建设的‘学校’必然随着他的事迹而声名远播。 虽然三十枚金币是自己的全部积蓄，但只要能加入到钟晔的事业当中，就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声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声望就能转化成政治资本。 “那就这样。”钟晔点头，“其他事情等到明天再商谈，我有些累了，要先去休息。” 这时，虚空之中有个声音响起：“我，舍提尔，于此见证。” 听到这个声音，许多人都面露迷茫。 这人谁啊？有什么资格？凭什么‘见证’？ 但是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色突然变化。 ——知识的皇帝，图书馆的看守者，教师的保护神，知识之神‘舍提尔’！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神灵的本名，因为他们平时根本不会直呼神灵的名字，自然不用去了解那么多。 科特脸色喜色一闪而过，暗自握紧拳头，他这一次赌对了！ 可钟晔的脚步没有停下，人们自觉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路过莉莉安身边的时候，钟晔拍了拍少女的脑袋，“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说完，就走上楼梯，回到房间，解下武器之后就弹到了床上。 他的身躯没有感觉到半点疲惫，相反，精力相当充沛。 只是他的精神饱受摧残，急需休息来恢复精神。 很快，钟晔就睡着了，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梦境行者？” 哪怕睡前已经相当疲惫，在梦中，钟晔却感觉自己无比清醒。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自己能够随意操控自己的梦境，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只要他想，都可以制造出来。 他可以深切认识到自己身处梦境，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与割裂感。 适应了一会儿，钟晔就发现了这个【特质】的正确用法。 ——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武学，他可以在梦境当中复刻出另一个自己，通过与自身战斗，能够认识到自身不足之处，并更正过来。 每一次更正都是一次进步，随后，他又可以将进步之后的自己复制出来。 不断学习，不断进步！ 此外，还能模拟出其他怪物、其他场景。 “倒是挺适合我的。”钟晔嘴角微勾，双眼一闭，退出了梦境。 暂时还不知道在梦境之中训练是否能让精神得到休息，还是下次再尝试！ 黑夜很快就过去，在黎明到来之际，钟晔睁开了双眼。 久违晚睡了一会儿，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得到一个良好的休息之后，钟晔的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背上大剑走下楼梯，人们带着敬意向钟晔问好，他也一一回应。 身披晨光，钟晔又开始了新一天的锻炼。 锻炼结束之后，他突然想到自己昨晚似乎得到了不少灵魂残屑，随手点选升级。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8级），获得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剩余2174点灵魂残屑】 第73章 超凡 上午，趁着事件还没发酵，钟晔去市场逛了一圈，买足了补给品，顺便帮莉莉安购置了一份外出所需的行李。 虽然玩家没能在贝尔格莱德的事件中帮上忙，但钟晔认为，今后总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尽管让莉莉安跟着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过相较之下，利大于弊。 下午，二十枚金币就送到了钟晔手上——如果不是科特·格雷科想要让钟晔在贝尔格莱德待得更久一点，金币早就该送来。 “……钟晔阁下，我再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您建立的学校愿意招收贫民窟的孩子，对吗？” 相貌英俊的主管眉头微皱，钢笔不自觉地在记事本上点了点。 贝尔格莱德对贫民窟的歧视由来已久，哪怕是他也不能免俗。 钟晔颔首道：“我见识过这座城市的贫民窟，我也认为贫民窟里大多数人都是没救的烂人，但他们同样也爱自己的孩子。 “贫民窟落后和贫穷的原因之中，他们自己不上进是其中一半，你们的歧视则是另外一半。 “我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我也希望你们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学校除了教导知识以外，更应该教导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好人。” 纵使如此，科特·格雷科依旧皱着眉头。 钟晔的那番话没能打动他，在他印象中，贫民窟里面就没有好东西，都是一群刁民。 刁民的孩子就算得到了教育，长大以后也会是刁民，贫民窟里不可能出现富豪，只会出现小偷、强盗。 但要出资建立学校的人是钟晔，这件事已经得到了知识之神的认可，那么不管出现什么困难，除非贝尔格莱德毁灭，否则这个学校都要建立起来。 看到科特皱眉，钟晔由不得摇头叹息：“也许你会觉得有些可笑，我一直在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人，这一次也一样。” “怎么会……”科特讪笑两声，心虚移开视线。 说实话，他对钟晔的天真想法确实有感到不屑。 贫民窟根本没有拯救的价值，费尽心思，甚至倒贴钱去帮助贫民窟，那群刁民就会感谢你吗？ 不，他们只会因为自己又占到了便宜而沾沾自喜！ “那就这样了。” 钟晔没打算再说些什么，站了起来，“如果我没死的话，维持学校运转的后续资金会一直打来。” “您这是要离开了吗？”科特仓惶起身。 “反正贝尔格莱德也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我了，我自然要继续自己的旅行。”钟晔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剑，转身走出这间办公室，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给科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科特愣了许久，赶紧拔腿追上去。 他苦口婆心想要劝说钟晔留下，钟晔却只是微笑摇头，沉默不语。 最后，科特站在楼梯下，看着钟晔背负两个行囊走了下来，莉莉安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求名，不图利，就单纯是为了帮助他人？ 科特难以置信地目送钟晔牵马远去，直到那两人一马消失在视线之中，都没能回过神来。 ………… “我离开贝尔格莱德啦~”莉莉安侧着脑袋，靠近摄像头，偷偷摸摸小声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钟晔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让她总感觉好像只要自己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钟晔就能察觉到她‘玩家’的身份。 《灵魂回响》开服已经有一个多月，与原住民达成师徒、朋友关系的玩家也有一些，只是他们都没能像她一样，可以跟随原住民一起外出旅行。 由于之前几个玩家的爆料，‘钟晔’在论坛里的人气逐渐升高，已经可以算是人气角色之一。 通过直播钟晔的旅行日常，她能得到一些打赏，可以减缓一下妈妈的压力。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钟晔，但妈妈已经为她的病付出了那么多，她不想再看到妈妈愁眉苦脸的样子。 弹幕在眼前如流水刷过，其中还夹杂几条打赏信息，莉莉安笑得眯起了眼睛。 其中有一条弹幕吸引了莉莉安的注意力，让她转头望向钟晔，好奇问道：“老师，我们的另一匹马呢？”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贝尔格莱德的城区，难不成，钟晔想要直接从农民那里买马吗？ 确实，这样的话可能会便宜许多。 正在活动身体的钟晔惊讶回头，“哪有另外一匹？” “啊？”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背着两个行囊的驮马。 只有一匹马，也就是说…… 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莉莉安低头看去，看到自己双脚正在离地，不由发出惊呼。 钟晔把少女抱起，放上马背，教导她正确的骑马姿势。 “手握缰绳，踩住马镫，但不要踩得太深，双腿也不要那么紧绷，马会跟着紧张的，要是它受惊了，可有你好受的。” 莉莉安紧张兮兮地跟随指示做出动作，哪怕马背离地不远，但她也还是产生了如同恐高一般的眩晕感。 等到少女坐稳，钟晔就牵马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确认莉莉安不会摔下来之后，便拍了拍马脖子，松开手。 “看着前方，或者看着我，不要看脚底下。” 一边说着，钟晔一边迈开长腿，慢慢加速起来，驮马跟在他身后，逐渐加快脚步。 远处的行人看到他们之后，忍不住驻足观看。 “老、老师，我有点，有点害怕……” 速度慢慢上去之后，莉莉安就情不自禁绷紧了自己的肩背和双腿，两只脚死死踩着马镫，生怕自己摔下去。 弹幕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毕竟主播吃瘪也是直播效果的一部分。 钟晔没有再继续加快脚步，让跟在身后的驮马保持着慢跑。 “听我的话，呼——吸，呼——吸！” 他的言语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言听计从。 没过多久，莉莉安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可恶啊！要是当初我有这样一个长得又帅，脾气又好，愿意耐心教学的老师，我还会现在这个样子？】 ——【该死，我已经想要亲自去玩这款游戏，‘幻象’真是太邪恶了，竟然制造出了这样一个完美的角色】 ——【‘钟晔’不是以之前不幸去世的格斗大师为原型制造出来的吗？难不成他现实当中也是这个样子？】 ——【我可以证明，我是钟晔的高中同学，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前段时间接到他去世的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置信，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去世了。说实在的，我很感谢幻象公司，能让我们有一个怀念的机会，如果有机会，我想进入游戏，和他再见一面】 莉莉安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刷过的弹幕，忍不住看向钟晔的背影。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吗…… 钟晔发现，这一整天，自己这个玩家学生都有点心不在焉，偶尔还会鬼鬼祟祟自言自语，应该是在直播，就是不知道在和观众聊什么。 等到少女钻进睡袋里睡下之后，面对空无一人的荒野，钟晔突然开口说道：“好歹我也算是玩家？虽然不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但只要我不和地球的朋友联系，你们也至少给我一个了解地球情况的手段？” 对着空无一物的苍莽大地说话，活像一个傻子。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钟晔的话语，让他不禁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做什么也不说，谜语人真是太讨厌了。 无聊地打开系统面板，看到【瘟疫克星：衔接（已完成）】的字眼，钟晔忍不住去想，该不会这个‘瘟疫克星’指的不是他，而是欢愉之主、窜谋之王这些深渊邪神？ 瘟疫之神的阴谋根本不需要他去阻止，就没有一次得逞过，全被它们给截胡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钟晔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属性点没用，当即拉开猎杀列表，位于列表最顶端的赫然是作为被他杀死的那头怪物。 把意识凝聚在图标上，随后，猎杀列表就模糊起来。 忽然间，钟晔感觉头脑变得无比清明。 【使用一次属性提升机会，获得‘感知＋1’】 【检测到‘特质：梦境行者’与灵魂残屑匹配度极高，特质效果提升】 【梦境行者：从今往后，你不仅可以自主决定在梦中是否拥有清醒意识，入梦后，可快速恢复精神，甚至可以修复灵魂】 【恭喜你，你的感知属性达到了20点，自动解锁‘技能：能量感应’、‘技能：第六感’】 【检测到已有获得信息的技能，正在进行判断——】 【判断通过，解锁‘技能：危险预感’、‘技能：要害辨识’】 （能量感应：你可以感应到能量的流动和变化） （第六感：现在，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危险预感：你会对危险产生提前感应） （要害辨识：基于知识和经验，你可以快速辨识敌人的弱点和要害） 【恭喜你，成为了一位‘超凡者’！】 第74章 小镇诡事 貌似从自己认识钟晔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停下过锻炼。 每一天早晨，登录游戏之后，莉莉安都会发现自己的游戏角色正在跟随钟晔一起晨练，而闲着没事，在直播间等候已久的观众就会将这一次晨练记录下来。 ——或许是《灵魂回响》太真实的缘故，人们越来越少会把游戏里的‘原住民’当作是普通的npc。 今天莉莉安起得比较晚，登录游戏的时候，晨练已经结束，只能通过身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汗水和肌肉的疲惫来判断今天确实晨练过了。 莉莉安登录游戏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早餐，乏善可陈的面包在嘴里被不断咀嚼着，还好《灵魂回响》可以关闭味觉，不然很多人都无法习惯这个时代的饮食。 用过早餐，他们便启程出发。 旅途中有不少不错的风景，在地球，只有在网上和自然保护区才能看到，而在《灵魂回响》中，却可以亲身感受到这种原始和自然…… 但是，旅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聊的。 不断重复的风景，波澜不惊的旅途，惊艳和欢乐是短暂的，匆忙和单调才是长久存在的。 如果不是有钟晔陪伴，莉莉安觉得自己肯定会相当无聊。 一想到之前钟晔一直是独自旅行的，她就有些难以想象，他是怎么能捱过如此寂寞和孤独的？ 中午时刻，如果是按照原来的预定，他们应该停下休息，可是当莉莉安吃完午餐上线的时候，发现他们仍在路上奔行。 然后再转眼一看，就发现原来是前方出现了一个城镇。 不仅是莉莉安精神为之一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欢呼了起来。 那段无聊又单调的旅途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可他们又想看钟晔。 现在荒野旅途总算是告一段落，大概不会再那么无聊了……大概！ 经过几天的练习和实际操作，莉莉安已经可以安稳坐在马背上，至少不会再因为驮马的奔跑而担心不已。 虽然让她自己操控的话，她还是会感觉到紧张和混乱，但骑在马上已经没有问题。 在准备接近小镇的时候，钟晔慢下了脚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驮马也跟着慢了下来。 望着不远处的城镇，钟晔眉头微微皱起，吩咐道：“情况有些不对，等会儿你暂时不要出声。” ——【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一百米了？钟晔有这么强吗？】 ——【这还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难道钟晔是‘超凡者’吗？】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侧过脑袋看向钟晔。 如果有机会的话就问一问…… 钟晔牵过缰绳，慢步走向小镇。 感知属性到达二十点之后，他的感知能力就得到了极大增强，世界从此大不同。 他没有听到小镇里的动静，只是直觉告诉他，小镇里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连现在的他都能感到危险，说明那个镇子里面的东西真的很危险。 一边靠近小镇，钟晔一边观察驮马的反应，然而，直到进入小镇，驮马都没有任何反应。 所有城镇都差不多，要么依山，要么傍水，或者两者皆有。 眼下这座城镇依山的典型——三面环山，仅剩的一面是小镇出口，在一座山的山腰上，有着一座教堂。 距离太远，钟晔也看不清那座教堂究竟属于哪位神灵。 小镇里没有城堡，也没有类似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一座由村落发展起来的城镇。 城镇的生活节奏似乎很慢，走在街道上，钟晔没有看到太多的工业制品，人们对冒险者的态度也不太好，如果不是钟晔有【亲和体质】，怕是也会遭到一些冷眼。 小镇仅有一家旅馆，老板看起来没有什么干劲，联想到人们对他们的态度，这个小镇应该很少有外来者。 钟晔手指一弹，银币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在旅馆老板面前。 老板视线被桌上晃动不断的银币牢牢吸引，片刻后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急忙前扑按住银币。 随即抬头看向旅馆大门，看到一道遮蔽了门口光线的高大身影，咽了口口水，勉强撑起笑容，“请，请问，您这是要……” 钟晔竖起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开两间房间，顺便照顾一下我的马，然后，再打听一些消息。” 闻言，旅馆老板迅速起身，顺手把银币塞进自己口袋，取出抹布，为钟晔擦拭了桌椅，把他们请了进来，又转身出门，牵马向后院走去。 莉莉安跟着钟晔走进旅馆之后，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这家旅馆。 破旧、肮脏，不少地方的墙皮已经剥落，角落里还生着霉斑，似乎是由民居改建过来的，从外面看和小镇里的其他房子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和钟晔等待了一会儿，旅馆老板才回到旅馆大厅，只是看起来形象比之前狼狈了一些。 瞥了钟晔放在脚边的两个行囊一眼，旅馆老板随手扯过来一张椅子，坐到钟晔身前，小心发问：“刚才客人您说，您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嘿嘿，我敢保证，在这个镇子里，没有其他人消息比我更灵通！不知您是想要……问些什么？” 他对钟晔挤眉弄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双手环抱，板直坐在椅子上的钟晔身体微微前倾，在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旅馆老板看来就像是向自己压过来了一样，上半身情不自禁后仰。 钟晔勾起唇角，压低声音：“这个镇子应该有一些流传已久的故事？说给我听听？” 旅馆老板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咽了口口水。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发问：“难不成……您是传说中的‘猎魔人’？” 猎魔人…… 寻常人应该不知道猎魔人的存在才对，钟晔曾听亚摩斯说起过，猎魔人向来都是隐秘行事，很少会出现在正常人眼前，很多人都把他们当作一种传说，就像雷霆之神‘朱庇特’、海洋之神‘尼普顿’以及命运三女神之类的伪神话。 ——世上哪会有不求名、不图利，就为了斩杀邪魔的人存在？ 有一个两个倒还好说，可要说这样的人有一群？ 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听我祖父说起的，我一直都以为你们的存在是天方夜谭……” 在认为钟晔是‘猎魔人’之后，旅馆老板明显放松了很多，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要是说起镇子里的传说，那可就多了，什么街角的女孩，没有尽头的巷子，夜晚的敲窗声，这些故事都在镇子里流传几十年了，可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其他人也没有，我从小认识的那些人都没有因为这些事而失踪或死亡。 “当然，既然您来到了这里，说明我们镇子可能真的有什么足以危害我们的东西，要是说起这个的话……” 旅馆老板想了想，忽有所悟，“大概就是那个——每年秋天，就会来诱拐孩子的美艳寡妇。镇子里确实有孩子失踪过，隔年秋天，又有孩子没听大人的话，天黑了还逗留在街上，结果也失踪了。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经常被父母和邻居警告，所以记得很清楚。 “——年龄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每年秋天，在夜幕来临之前都要回到家里，不然就会有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寡妇来到家门前，堵住家门，将你带走。” 他感觉到的危险，是这个吗？ 听着旅馆老板的话语，钟晔眯起了眼睛。 第75章 夜雾 “说说你的观察！” 钟晔和莉莉安坐在旅馆大厅，他们在把行囊放进房间之后又走了下来，因为钟晔原则上不会与其他女性同处于一个封闭空间里，他很清楚自己的体格会给女性和少部分男性带来恐惧。 哪怕他很克制，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做，而且女性本人也不一定介意，但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钟晔向自己的学生问起了观察结果，被问到的人一脸迷茫。 莉莉安有所迟疑，她没想到钟晔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没有半点准备。 悄悄瞥了一眼弹幕，莉莉安小心翼翼回答：“……这个镇子里的外来者很少？” 一看她这副模样，钟晔就知道她是从哪拿到了这个答案，唇角一抿：“为什么？” “……因为这家旅馆很破旧，街上人们看我们的眼神也很警惕，就连商贩都没有和我们搭话。”说着，莉莉安恍然大悟。 原来老师是想要考校自己的观察力，她不应该偷看弹幕给她的答案。 “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人都察觉不到，其实自己的眼神、动作和表情能够给别人提供很多信息，如果再仔细观察环境，把这些信息统合起来，哪怕不用开口询问，也可以知道很多事情。” 钟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声说道：“就算今后你不想成为冒险者，这些技能对你也是大有裨益。” 少女抿紧了嘴唇，明明这个钟晔更加吸引人，为什么她梦里的钟晔会是那种模样？ 顿了一下，钟晔又问道：“对于老板说的那个传说，你有什么看法？” “我，我不知道……”莉莉安低下了头。 “那我说说我的看法。” 钟晔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道：“首先，我认为他说的那个故事很荒谬，因为事件发生在十几、二十年前，任何怪物都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做任何事情，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人类，那么她也没必要特意为自己设下那些限制。 “其次，我在镇外的时候感觉到了危险，可是来到镇内，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我怀疑真正的危险可能来自镇子周围的某个地方。” 言罢，钟晔就站了起来，“走！在这里猜想再多，也不如实际调查。” 少女似懂非懂地站了起来，带上钟晔送给她的轻剑。 小镇只有一条主干道，这条直道贯穿了整个小镇，房屋大多都分布在直道两旁，而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空隙构成了一条条长短、宽窄不一的小巷，这些小巷的尽头通常就是另外一间房子。 这样的建筑方式让小镇布局显得很凌乱，有些人想要回家，与其从镇内主干道返回，不如绕到镇外，再翻过围墙，这样或许还快一些。 钟晔和莉莉安恐怕是这个小镇仅有的外来者，因为他们发现，商贩不仅没向他们叫卖，也没向其他人叫卖，这意味着，商贩知道镇子里的人需要什么。 而且镇子里的人在购买商品的时候也没有讨价还价，甚至不问价，交易起来很爽快。 明明这个镇子距离伊特鲁尔的精华区没有多远，却像是被世界和时光遗忘了一样，停留在中世纪。 钟晔有【亲和体质】，而且长相英俊，能够打消人们心中对外来者的排斥。 他从镇民们那里得到了许多信息，比如这个镇子里真的有‘秋之母’的传说，旅馆老板提到过的其他传说故事也确实在镇子里有流传。 而半山腰上的那座教堂，早在十几年前，地母的祭司不辞而别之后，教堂就废弃了，再也没有人上去过。 至于其他事情，镇民也不是很清楚。 “旅馆老板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这个镇子里消息最灵通的人。”莉莉安感慨道。 他们询问了好几个镇民，才把信息收集全，确认旅馆老板没有遗漏。 钟晔抬头看了一眼半山腰的教堂，站在镇子里，他已经可以看清楚教堂的外形。 从外表上看，那座教堂似乎真的废弃了，门板掉了一半，窗户也消失不见，只剩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他带着莉莉安在镇外逛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现在整个镇子只剩下那个教堂没有去过。 只是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太阳西斜，如果这时候再上去，搜查起来可能没办法太细致。 莉莉安也得下线休息，托管之后，游戏角色会变得相当呆板，不如今天就暂时这样，晚上看看镇子里有没有什么诡异的情况出现，明天再去探查那个废弃教堂。 不过话又说回来，废弃教堂——这可是很多游戏里的经典场景，包括但不限于恐怖游戏。 虽然这是现实世界，但不辞而别的祭司也足够诡异了。 踏着余晖，钟晔和莉莉安回到了旅馆。 老板奢侈地点燃了烛火，只是在摇曳的灯光下，阴影在暗处鬼鬼祟祟，让破旧的旅馆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莉莉安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着太阳落山，本就不算热闹的小镇迅速变得安静，因为是秋天，孩子们都被大人赶进家里，就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会被邻居暂时收养起来。 黄昏之下，街上吹着凉风，带走了白昼的余温。 旅馆老板已经在大厅等候许久，看到钟晔他们回来，便笑着迎了上去。 因为钟晔没有特别吩咐，所以他并没有帮他们准备晚餐。 而钟晔，也像是许多冒险者一样，在回来的路上自己购买了几份食物，这是应有的戒备，也是冒险者与旅馆老板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在食用晚餐的时候，钟晔并没有与莉莉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学生肯定又下线吃饭去了。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整个小镇随之陷入黑暗。 旅馆门窗紧闭，老板也早早告退，把大厅留给了钟晔和莉莉安。 当莉莉安再次登录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大风敲打门窗的声音，把她给吓了一跳。 心脏怦怦直跳，少女转过头去，就看到火光跳动，映得钟晔的侧脸阴晴不定。 看到钟晔还在身边，少女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闭目养神的钟晔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 莉莉安想起他们今晚是要去验证镇子里流传的传说，打了个寒颤，急忙跟上钟晔的脚步。 那些故事之所以会在小镇里流传，肯定有其原因所在，即便旅馆老板说自己和认识的人都没有见过那些东西，也可能只是运气好。 在打开旅馆大门之前，钟晔忽然停下，看向自己的学生，问道：“对了，莉莉安，你今年多大了？超过十四岁了吗？” 畏怯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少女鼓起脸，大声说道：“我已经十六岁了！” 轻笑一声，钟晔拉开大门，微凉晚风扑面而来。 望着门外的景象，他轻声说道：“起雾了……” 细微的水滴悬浮在空中，白茫茫的雾气填满了街道，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明明刚才还在敲打门窗。 ——【……哇哦！】 ——【莉莉安你还好吗？】 ——【看起来好像恐怖游戏的布景】 莉莉安嘴唇动了动，看到钟晔迈步走出大门，急忙跟上去。 她连听鬼故事的胆子都没有，怎么敢在这种地方单独行动。 把大门关上之后，钟晔便带着莉莉安走入迷雾中。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镇子里究竟有什么鬼东西！ 第76章 传说故事（上） 莉莉安悄悄捏住了钟晔的衣角，因为自然光只能让她看清周围一、两米的景象，更远处，则是一片黑暗。 今晚的月光似乎相当明亮，在没有任何人造光源的小镇里，让他们看清了弥漫街巷的雾水。 一堆弹幕总是一惊一乍，一直在拱火，气得莉莉安直接把所有弹幕屏蔽掉，这才清静下来。 但是……清静下来之后反而变得更可怕了。 迷雾为黑暗中的房屋镀上了一层神秘和诡异，没有亲眼见识之前，每一个影影绰绰的房屋看起来都像是匍匐在迷雾后面的怪物。 特别是今天听了那些故事之后，莉莉安的脑子忍不住为那些模糊的轮廓添上一些触手、骨刺、眼球之类的形象，并幻想他们靠近之后突然发现那些房子其实是由白骨为支撑，血肉为墙体…… 越是深想，莉莉安就越觉得害怕。 与之相比，钟晔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这座小镇。 严重阻碍了莉莉安视线的迷雾和黑暗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需要有一点光源，他就可以在黑暗中视物，雾水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在他眼中，这座小镇平平无奇，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无论是街角的少女，还是半夜的敲窗声，都没有遇上。 小镇只有一条可以被称之为‘街道’的直道，占地面积也不算大，但想要逛完整个小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钟晔忽然拐弯，走进一条小巷里。 跟在他身后的莉莉安紧绷着肩背，看着两旁漆黑的墙壁，不再矜持，直接贴近了钟晔的后背。 进入小巷之后，她连钟晔都看不清了，如果不是手里还捏着一抹衣角，她怕是要被吓得哭出声来。 ——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在担惊受怕，害怕得打开了弹幕。 “不用害怕。” 钟晔感觉到了少女的恐惧，便出声安慰：“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普通的巷子，两侧是墙壁，前方也有尽头，就是尽头旁边还延伸出了另外一条巷道，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莉莉安嘴巴微张，即便钟晔这么说，她也还是会感觉到可怕呀…… 少女选择闭口不言，默默攥紧了钟晔的衣角。 沙沙沙…… 耳边只有脚步声，除此之外，莉莉安只能感觉到他们一直在前进。 “老师，还没走到尽头吗？”莉莉安怯怯发问。 “嗯。” 少女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紧接着，就听钟晔说：“我们好像还真遇上了‘没有尽头的小巷’。” “噫！” 莉莉安身体顿时僵住。 她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也看不清周围，就连钟晔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完了完了，说什么来什么】 ——【我就说不要立fg嘛！】 ——【你们说，要是钟晔也是假的怎么办？一般恐怖游戏不都喜欢玩这种桥段吗？】 你们别说了…… 莉莉安在心里头哀鸣，越说她越觉得恐怖，早知道就不开弹幕了……可是，不开弹幕的话，她又会感觉害怕。 “咱们往回走看看。” 话音刚落，钟晔就带着少女转身向后。 他的行动力太强了，莉莉安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钟晔带着向来路走去。 他们是原路返回的，钟晔数着自己的呼吸，可是已经过了五分钟，他们还是没有走出小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头到尾，他们走的是一条直线，看到以及进入任何一条岔道，这个小镇又不大，不可能走了五分钟都走不出一条小巷。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钟晔停下脚步，沉思片刻，霍然拔出大剑。 此时是夜晚，在月光照耀之地，充盈着破魔之力的大剑散发出微光，照亮窄巷。 终于有光源出现，莉莉安眼睛微眯，过了一会儿才完全适应。 眯着眼睛的时候，她隐晦打量了钟晔几眼，确认他还是本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在拔出大剑之后，剑身上的微光闪烁，说明这附近可能存在亡灵或者恶魔，可如果真有恶魔的话，这座小镇也不可能这么祥和。 钟晔抬起月光，剑尖在空中划过，指向四面八方。 他默默感应着空气中的能量流动和变化，左手抓住莉莉安的手腕，以防万一自己跑出去了，莉莉安被留在这里。 他的这个学生胆子并不大，万一被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可能真的会哭出来。 钟晔再次向前迈开脚步，大剑直指前方。 莉莉安脸颊微红，没敢去看钟晔的侧脸，视线就追随着大剑。 大剑散发的光芒虽然微弱，但也能照亮巷子两侧的墙壁。 钟晔加快了脚步，让莉莉安不得不跟着小跑起来，没多会儿，她就有些气喘吁吁。 她的各项属性还是有些太低了，而且不懂得如何保持自己的呼吸节奏，以节省更多体力。 忽然间，莉莉安看到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两侧的墙壁消失不见！ 钟晔也停了下来，回首望向身后，眼中浮现若有所思的神采。 莉莉安正站在原地直喘粗气，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 “走……” 钟晔没有收回月光，而是把大剑扛到肩上，“第一个传说出现了，那么其他两个传说，或许也存在。” 他松开了握住莉莉安手腕的左手，让少女有些怅然若失。 半夜的敲窗声，顾名思义，就是三更半夜，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会突然听到窗户被敲响的声音，如果只是一次，还可以有其他的解释，可只要听到一次敲窗声，之后，敲窗声就会接连传来，持续一整夜，等到黎明到来，敲窗声才会消失。 小镇只有一条街道，但有许多小巷，有人不经意回头，可以发现远处小巷的巷口站着一个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少女，如果没有在意，转头继续行走的话，就会感觉到有一种不适感，让人再次回头，然后就能看到，那个少女距离自己似乎更加接近了，如是几次，等到少女来到身边的时候，就是死亡到来之时…… 这两个传说出现的时间点和‘没有尽头的小巷’差不多，而且也都在镇子里流传了许多年。 时间久到了旅馆老板和其他镇民都想不起来这些传说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镇子里流传起来，只是依稀记得有些年头了。 镇子不大，街道也不算长，钟晔他们已经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却还是没有碰到敲窗声和街角少女。 莉莉安渐渐放松下来，弹幕则开始吵闹，埋怨什么恐怖感都没有了。 ——没有恐怖感才好呢！ 少女扯了扯钟晔的衣角，问道：“老师，要不我们今晚……就到这里？” 虽然放松了下来，但她心里对那些东西还是有些害怕。 “呵……” 钟晔突然轻笑了一声，让莉莉安和直播间的观众都愣住了。 他嘴角微勾，侧过脑袋，瞥向后方。 “仔细听？” 莉莉安身体一僵，浑身鸡皮疙瘩冒起。 她看到弹幕沸腾逐渐起来，让她赶紧回头。 少女咽了一口口水，扭动僵硬的脖子，带着摄像头看向后方。 笃笃笃！ ——那是木板被敲响的声音！ 在远处，哪怕街道被茫茫白雾覆盖，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一个巷口。 ‘它’扒着墙壁，半个身体探出了小巷，似乎正在默默地盯着他们…… 一瞬间，莉莉安感觉自己的头皮像是要炸开！ 第77章 传说故事（下） “老、老师……” 莉莉安被吓得声音发颤，急忙贴紧钟晔。 似乎想到了什么，钟晔脸上笑意消退，叹了口气：“不用怕，跟着我就行，他们没办法伤害到你。” 少女收回视线，连连点头，看到钟晔向前走，慌忙跟上脚步。 笃笃笃！ 前方的窗户忽然被敲响，让莉莉安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这时，钟晔突然开口说道：“在旅馆老板小时候，这个镇子失踪的不是两个孩子，而应该是三个！”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的观众就意识到了钟晔这句话的含义。 ——【正好对应了镇子里的三个故事？】 ——【没有尽头的巷子、街角少女和半夜的敲窗声……说起来这几个故事也是流传了几十年，好像可以和旅馆老板说的发生在他小时候的那个事件对上】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会诱拐孩子的寡妇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是三个？】 偶尔，莉莉安会怀疑自己的老师是不是知道自己是一个玩家，而且还开着直播，有许多观众在摄像头后面为自己出谋划策。 但这种荒谬的想法向来不会在她脑海里长久存在，很快就会被她抛之脑后。 “第一个孩子失踪的时候，人们是怎么知道在秋天，如果孩子在天黑之前没有回家，就会被一个‘美艳的寡妇’带走的呢？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寡妇会堵在门前，把孩子带走的呢？” 一边行走，钟晔一边讲解：“人们会以讹传讹，故事越传越离谱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这个故事在镇子里流传了至少十几年，样式应该已经定下。 “而且之前我们不仅询问了年轻的镇民，还询问了中年、老年的镇民，他们的回答基本上与旅馆老板讲述的版本差不多，相同点是有一个会堵门的女人。 “确定了这一点，就可以继续延伸——为什么每年秋天，镇民都会暂时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他们真的好心，为什么不是一直收养，而是每年秋天才会收养？” 听着，莉莉安慢慢瞪大眼睛。 在钟晔收集信息的时候，她一直跟着钟晔身后，可是钟晔可以想到这些事情，她却什么都没有联想到。 进入解密环节之后，恐怖氛围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不管是莉莉安还是观众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钟晔的话语上。 如果不是还有敲窗的声音不时响起，他们都快忘了如今是什么处境。 “因为当时的镇民知道，有一个孤儿失踪了，他被一个女人带走，在那之后，这个镇子可能就诞生了一个‘故事’。 “然后，第二个孩子失踪了，也就是旅馆老板印象中的第一个失踪的孩子，隔年秋天，又有一个孩子失踪，这时候，三个‘故事’应该都成形了。 “既然镇民知道这三个故事，也就意味着有人因这三个故事而死亡、失踪过，唯一没有造成伤亡的可能就是‘夜半敲窗声’。” 分析完毕，钟晔停顿一下，又说道：“但不仅旅馆老板跟我们说‘没有人因此死亡和失踪’，其他镇民也是这么说的，如果单纯只是荒诞不经的故事也就罢了，现在这些‘故事’却货真价实出现在了我们眼前，说明，有人在刻意隐瞒这些事情。 “然而，这样一来，就出现了逻辑冲突——如果当初的镇民要隐瞒这些事，为什么这些故事如今又到处流传？要知道，事情过去也不过十几、二十年，当初的镇民可都没有死光，如果他们不想这些事情传播的话，为什么与我们说起故事的时候那么坦然？” 内里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解决了一个问题之后，又有其他问题跟着冒出来，莉莉安听得已经头晕眼花。 ——【那个不辞而别的祭司！】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只有那个同样是在十几年前不明失踪的地母祭司还独立在这些事件之外。 有个观众很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随后，钟晔也做出解释：“在这些事件当中，还缺少一个可以把这些事情真正联系起来的关键人物，我认为，那个人物就是失踪的地母祭司。”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小镇的另一端。 这里是一座山的山脚，抬头望去，就能看到那座教堂。 虽然前方有围墙拦路，但这对钟晔来说算不上阻碍，他在得到莉莉安的允许之后把她抱起，轻盈翻过围墙，向半山腰的教堂进发。 “想要解决那三个‘故事’对自身的危害其实很简单，最简单的方法可能就是搬离这里，就像现在，我们离开小镇之后就没有再遇上那些怪事。” 为了节省时间，钟晔让莉莉安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自己则迈开长腿，朝着教堂奔行。 听到这番话之后，莉莉安回头看了一眼，确实，不仅敲窗声消失了，就连街角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既然如此，地母祭司在这些事情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失踪真的是不辞而别吗？” 说着，钟晔握紧了大剑，“自从几百年前，深渊第一次入侵这个世界之后，众多教会就联合了起来，刚才我的武器‘月光’感应到了有亡灵的存在，如果那些亡灵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些孩子，那么，地母祭司在不辞而别之后，应该会把这件事告知周围的月神教会或太阳教会，两个教会接到消息就会前来消灭那些亡灵……可是，那些亡灵从十几、二十年前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钟晔停下脚步，抬起头，莉莉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教堂门前。 把少女放到地上，武人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肩膀，走向教堂大门，把剩下的一块门板推开。 雾气沉垂于地面，爬不上半山腰，所以皓月辉光得以照入废弃教堂，让莉莉安和观众可以看清教堂内的景象。 门板被推开，扬起了一片烟尘，纷纷涌向门外，站在门口的钟晔呼出一口气，烟尘随之倒卷。 钟晔走进了教堂，莉莉安急忙跟上。 “所以，我认为那个地母祭司一直都没有离开这个小镇。” 走到神座前方，看着台上的那抔清新依旧的泥土，钟晔放下大剑，躬身行礼：“哺养世间万物的伟大之母，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吗？” 莉莉安屏住了呼吸，没有注意那些刷起来了的弹幕，全神贯注地望着神座。 【请帮我……解放那些孩子的灵魂……】 没有地动山摇，亦无风吹草动，只有突然沁入灵魂的温柔话音。 钟晔听到了，莉莉安也听到了，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听到了。 然后，一个浑厚温醇的男性嗓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我找到了那个试图升格为神的女巫，但没有找到她本人，只找到了她的坟墓，为了确认她死后不再有遗留危害世间，我打算在这个小镇暂时定居下来，顺便寻找她留下的书籍和文字。” “……我找到了她的研究手记，但在我看到那本手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个女巫研究了东土的‘尸解仙’，并结合古代的升神仪式，只要有人找到并看过了这本手记，她就会重回世间，那个时候的她不再拥有身体，只是一段‘思念’，我不知道该如何消灭她，或许我应该去请教我的法师朋友？” “……阿德里安来看过了，他对那个女巫的升神仪式很感兴趣，我警告他不要去研究这些东西，这些知识是深渊邪神的诱饵，好在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也知道深渊邪神的东西最好不要触碰，所以向我郑重保证，他不会去研究那些东西。 “他认为情况很不妙，那个女巫的升神仪式很完美，如果不出意外，她迟早会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冕下，我已决定，我要留下来，与她斗争到底——她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残害了一个孩子的性命，这里的情况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我要把实情告知镇民。” “……冕下，镇民们无法离开这个小镇，在那个女巫进行升神仪式的时候，他们就被锚定在了这里——他们被那个女巫认定为自己升神的资粮！” “……我尝试过了对抗，可是都失败了，又有两个孩子惨遭她的杀害，我需要做点什么，我应该做点什么……” “……冕下，这是我最后一次祷告，接下来，我想要借用您的力量去抹除那个女巫对镇民的影响，如果不出意外，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遗留在世间的传说会逐渐消失，只要这段‘思念’消散，她就会彻底死亡！ “请原谅您笨拙的我，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可以消灭她的办法……” 话音消失，莉莉安和直播间观众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钟晔沉默了片刻，拿起大剑，转身走向门外。 “走，去消灭那个女巫。” 莉莉安惊诧回头。 老师这么快就想到了彻底杀死那个女巫，消灭一段‘思念’的方法？ 第78章 故事的终结（上） 直播间里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以及为什么‘伟大之母’要让钟晔去对付一个‘伪神’。 无论是地母，还是钟晔把那个‘伪神’杀死，对于玩家来说都只是一个游戏背景，因为他们的等级还没有到达能够对抗这类怪物的程度。 既然都是‘游戏背景’，那么为什么不是地母亲自出手，而是请求钟晔出手相助？ 为什么地母没有在信徒用命去对抗那个‘女巫’的时候出手帮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信徒去死？ 观众们有太多的‘为什么’想要得到解答，游戏背景还说神灵是爱着世人的，结果就这？ ——【我明白了！】 在人们争吵地母和其他神灵的区别，以及神灵是否真的爱着世人之时，有一个弹幕刷了出来，紧接着，那个弹幕的发送者又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阐述出来： ——【人的一生有三重死亡，第一重是身体死亡，第二重是社会死亡，第三重是彻底被遗忘】 ——【那个女巫只经历了第一重死亡，还可能经历了第二重死亡，但还没有经历过第三重死亡】 ——【如果钟晔真的是这么想的话，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看了这几条弹幕，莉莉安重新把视线放到钟晔身上。 他们正在下山的路上，相比较上山的时候，钟晔现在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了。 他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消灭那个女巫。 至于如何消灭女巫，他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不清楚能不能做到。 “……那位祭司已经成功封印了那个女巫，但是我们的到来，确切的说，是因为我，让她苏醒了过来。”钟晔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在镇外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危险，很可能就是那个女巫。 “那个女巫存在的根基应该是‘相信’，只要有人相信她的存在，那么她就还活着，所以，即便那些故事仍在小镇里流传，只要人们不再相信那些故事，她也无法回归。” 听了这番话，莉莉安心生疑问：“镇民不是还相信‘秋之母’的传说吗？” “可他们不是没有受到伤害吗？”钟晔嘴唇微抿，摇了摇头，“那个女巫既然没有死去，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脱离封印，但或许那位祭司是给她设下了限制，只要镇民不违背那些‘故事’的原则，他们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们现在听到的那些故事，可能都是经过改编的，原先的故事大概不是如今我们听到的那种存在‘限制’的版本。” 即便是如今这些只要遇上就会导致死亡和失踪的故事，钟晔也认为是经过了限制。 那个‘秋之母’的故事，可能就是女巫挣扎的结果。 这一次，钟晔他们行走速度虽然变慢许多，但也还是在半个小时内回到了水雾弥漫的小镇。 雾气依旧没有消退，看着那茫茫白雾，钟晔仿佛听到了那个女巫的猖狂笑声。 “呵！” 武人双腿微曲，骤然跳起。 他落在小镇围墙上，面对白雾迷蒙的小镇深吸了一口气。 “吼——” 身前的雾气轰然爆开，声波奔涌，扩散向整个城镇。 “咳咳！” 吼完之后，钟晔忍不住咳了两声，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将整个小镇吵醒！ 陷入沉睡的镇子一下子就变得吵闹起来，人们都以为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出现在了小镇周围，急忙从床上爬起。 钟晔跳下围墙，把莉莉安接入小镇，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什么时候起这么大雾了？” 已经有镇民来到了街上，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水，就忍不住内心的惊讶。 因为月光明亮，人们能看到街上弥漫的雾气，若是无月的夜晚，他们就看不见了。 如果没有光源，人们想要在黑夜行动就是痴心妄想，就算没有夜盲症，夜色也足够黑暗。 在发现看不清周围之后，有些人直接躲回了家里，有的人却返回家中，拿出火把。 朵朵火光在迷雾之后亮起，照亮了街道。 笃笃笃！ 就在这时，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 钟晔霍然跃上屋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蹦跳过去。 “啊啊啊不要过来啊！” 一个男性站在小巷里惊慌大叫，他挥舞着手里的火把，意图照亮趴在他家窗户上的那个黑影。 ……可那就是一道黑影，只有轮廓，没有外形。 火把在黑影‘眼前’晃了几晃，它突然动了，向手持火把的男性扑过去。 却见，月光斩破迷雾，从天而降！ 钟晔及时赶到，大剑落下，直接将那道黑影拦腰斩断。 黑影的上半身顺着惯性前扑，落在那个男性身上，惹得他尖叫不已，用力拉扯挂在身上的黑影。 可没等他把黑影扯下，那具残躯就化作烟气飘散。 那只是一道灵体，却能让普通人触碰。 瞥了那个依旧在尖叫的男性一眼，钟晔转身走入小巷，主动遁入那看不见尽头的巷子。 钟晔的身影消失在小巷转角，也消失在了现实世界。 他走入了‘没有尽头的小巷’，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寻找出口，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到小巷的‘尽头’，找到那个失踪在十几年前的孩子。 超凡的感知让他拥有找到那个孩子的能力，而他强大的身体素质，则让那个孩子根本来不及转换空间，就被突破了重重障眼法，顺着能量流动和变化的方向找到。 钟晔来到了巷子的‘尽头’，即是出口。 一道剪影似的矮小身影站在巷口，仅有的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注视着钟晔。 快步跑到矮小身影面前，钟晔举起了大剑，霍然挥斩。 白雾在他身前破开，身影在他眼下破碎。 钟晔没有停下脚步，跑向莉莉安所在的方向。 “莉莉安，转身，回头！” 莉莉安还不明白为什么钟晔让她这么做，但也还是照做了。 转身，回头—— 那个曾经被她看到过一次的少女又出现了，这一次，距离她更近，就只差了几个巷口。 镇民的视线被钟晔的呼喊声吸引过去，可惜白雾茫茫，他们只看到了一道黑影拖曳着流光闪过街道，荡开雾气。 他们的目光根本追不上钟晔的身影，钟晔很快就穿越长街，来到那个少女站立的巷口。 少女呆呆转头，只看到了一抹剑光在眼中飞速接近。 这道灵体也随着剑光绽放而破碎，就在‘她’的‘身体’碎裂之后没多久，弥漫整个城镇的迷雾霍然倒卷，涌向小镇另一端。 当白雾散去，举着火把的人们发出惊异的声音，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引发这场异象的人。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手握大剑，身材高大的钟晔。 旅馆老板也走出了门，看到钟晔，他愣了一下。 钟晔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辨别雾气奔涌的方向之后，就迈开了脚步，莉莉安急忙跟上。 “他是猎魔人！” 旅馆老板叫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小跑跟上钟晔的脚步。 看到他跑了起来，有几个好奇地镇民也跟了过去。 ‘猎魔人’是什么东西他们不知道，只是那些突然向同一个方向奔涌的雾水让他们感到好奇和疑惑，必须要跟上去看看对镇子，对他们有没有害，如果有的话，就及早跑路。 小镇的主干道不算长，钟晔全速奔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他到来的时机正好，雾气在镇口凝聚成型。 ——是一个女性！ 第79章 故事的终结（中） 家住镇口的镇民看到雾气翻涌，惊疑出声。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雾气奔涌的方向是镇口，火把上的火焰被拉扯延伸，飘往镇口。 他们楞楞站在原地，看着汹涌雾气聚拢、浓缩，凝聚成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外形，眼睛慢慢睁大。 白雾凝聚而成的女性四肢分明，存在清晰的五官，且身材妖娆，极具魅力。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人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月光，大步奔来。 就在这时，由白雾凝聚而成的女性睁开双眼，眼眸闪过一抹魔性的光，所有注视着她的镇民身体微震，怔立原地。 随后，白雾之女看向钟晔，微微一笑：“感谢你，勇敢的冒险者。” 仿佛是由无数个幼、少、青、老年的女性喉嗓异口同声说话，这些声音在同一时刻发出同一声调的言语，构成了她那独特又莫名震撼人心的声音。 “作为奖励，我允许你成为我的教宗，为我在这个世界播撒福音。” “我拒绝！” 女巫话音刚落，钟晔便拒绝了她的邀请。 他警惕地打量着十米之外的女巫，握紧大剑。 由白雾凝聚而成的女巫依旧带着一种魔性的美丽，一颦一笑似乎都在挑动人心，身材尤为高挑，并不比自己矮多少。 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坏女人’。 “那可真是遗憾……” 女巫装模作样叹息一声，随着她的叹息出口，遭受魅惑的镇民纷纷转身。 无论男女老少，有无伤残，被女巫魅惑之后，都爆发出强大力量，势如饿狼，朝钟晔奔袭过去。 “你们干什么？” 没有被魅惑的镇民惊呼，不管怎么看，那个白雾女人才是坏人，为什么他们要攻击与之敌对的冒险者？ 可他们的声音没被听入‘心惑者’耳中，如果他们挡在这些失去了心神的镇民前方，还会被撞翻在地。 丧失心智之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钟晔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眼睛死死盯着女巫。 ——那才是大敌！ 女巫笑吟吟，幻化出一柄折扇，掩去唇齿，只剩一双美眸挑逗似的轻轻眨动。 拥挤而来的镇民们抬起拳头，展开双臂，这时，钟晔动了。 左臂如闪电弹射，接连捶击镇民的头颅、侧颈，却是收着力，只将他们击晕。 围在钟晔身边的镇民逐一倒地，他们身后的其他镇民却不管不顾，踩着倒地之人的身体，拥向钟晔。 眉毛一竖，火气陡升。 武人一跃而起，跳上旁边一栋房屋顶部，居高临下与女巫对视。 “我懂啦……”白雾之女吃吃笑了两声，“你是那种心地善良，不忍其他人受伤的家伙……像你这种人，最好对付啦~” 被控制住的镇民忽然转向，在其他人惊骇地眼神中，冲向他们。 “不，不，你们别过来！” 在女巫的操控下，往日相熟的邻居、朋友、家人开始了自相残杀！ 武人不做言语，只是提剑自屋顶跃下，大剑携着怒火斩向那团凝聚起来的白雾。 剑锋之下，白雾裂成两半，女巫的身形和面容瞬间模糊，可她的笑声依旧徘徊在钟晔耳边。 女巫的意志裹挟两股雾气环绕钟晔的身体，面容在他的肩上重新凝聚，于耳边轻语：“你不该把你的弱点暴露给我……你应该看着他们受伤、死去，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有更多的人遭殃。” 钟晔抬手抓拏，却都只能抓住一团白雾。 女巫的面孔飞到钟晔面前，双眼闪烁微光，唇角轻轻上扬，展露出自身作为女性最为美丽，最具魅力的一面。 “——臣服我！” “我拒绝！” 钟晔挥起拳头，以名为【真气灌注】的技巧运动气息，击中已然放下警惕的女巫。 ——先前表现出来的所有慌乱和焦躁就是为了这一刻！ “啊！！！” 拳锋直击白雾，女巫在钟晔抬起手臂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妙，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 名为‘气’的超凡之力灌入白雾，触碰到了女巫的灵魂，白雾砰然爆开，骤然飞远。 骑在其他镇民身上抓挠、撕咬的被操控者清醒过来，看着手上的鲜血和皮脂，发出了恐慌的尖叫和恸哭。 当莉莉安和旅馆老板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骇人心神的一幕，瞬间停下脚步。 “你这个——混账！” 女巫怒骂出声：“你都他妈是装的？” “不，我是真的很生气。”钟晔冷冷地看着远处那团白雾，“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速度破解那个局面，又不至于杀死任何人的方法——尽管是一次赌博，但可惜，我赌对了！” 白雾背靠小镇紧闭的大门，不断尝试聚合，重新凝聚成形，只是钟晔那一击似乎让她伤得很重，良久无法重新凝聚。 “把他们带走！” 钟晔头都没回，视线冷冽地盯住那团白雾，感知完全放开，注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的声音让旅馆老板这些镇民如梦初醒，慌慌忙忙跑过去把那那些躺在地上，受伤颇重的镇民带走，让之前那群被女巫控制，看上去却没受什么伤的镇民自己跟上。 莉莉安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钟晔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或者说，直播间里的观众想要做什么。 默默攥紧剑柄，钟晔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女巫久久没有动静，肯定是在拖延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 “吸——” 呼！ 钟晔的身影霎时消失在视线之中，莉莉安嘴巴微张，弹幕也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 大剑平举，刺入白雾当中。 然而，白雾在被月光刺中之前，就自动向两侧分开。 钟晔手腕晃动，剑尖在嵌入门板之前骤停的大剑旋动起来，扫荡白雾。 “该死！该死！该死！” 女巫不断叱骂，尖叫声甚至让砖瓦颤动，令站在远处的莉莉安不得不堵上耳朵。 可钟晔不为所动，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清扫弥漫在空气中的白雾。 白雾试图逃脱，但不管她向哪个方向逃离，最终都会遭受钟晔一记剑斩，切断逃跑路线。 每有一部分雾气被月光切割，女巫就会失去对那部分的控制力。 剑光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绽放，如花、似画。 莉莉安亲身体验过那柄大剑的沉重，可在钟晔手中，‘月光’却在翩翩舞动，轻盈得像是一抹真正的月光，没有任何重量。 即便是直播间里最挑剔的观众，对钟晔的武艺也感到了震撼——就算隔着一个镜头，也能感觉到‘气势’！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气势’这种东西……】 有人不由自主地打出了这一行弹幕。 白雾被凌厉的剑光分割裁断，逐渐缩小。 女巫发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小，连咒骂的力气都失去了。 最终，消散于无…… 钟晔手持大剑，面对黑漆漆的小镇大门轻轻喘息。 他反手把大剑扛到肩上，双腿一迈，向莉莉安冲了过去。 “诶？” 少女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就被自己的老师扛起。 弹幕又刷了起来，钟晔扛着莉莉安飞奔向小镇深处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诱拐少女。 但莉莉安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可是一位绅士，才不会做那种没礼貌的事情，他现在这么做，肯定事出有因。 ——【那个女巫没死！】 ——【那个女巫是‘思念’，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 ——【那个女巫还没有经历第三重死亡，也就是说，她还能再活过来】 这几个弹幕的发送者在看到其他与自己弹幕类似的弹幕之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钟晔这是要去彻底杀死那个女巫！】 钟晔没有奔跑多久，就遇上了先前带着其他镇民撤离的旅馆老板他们。 他们站在原地，每一个都动作僵硬，像是被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 就在钟晔带着莉莉安追上他们的那一刻，他们才‘复苏’过来，纷纷回头露出笑容，异口同声说道： “刚才那些都是骗你哒！我根本就没有死，惊喜吗？” 钟晔把莉莉安放下来，拉到身后。 “不惊喜。 “反倒是你——我已经找到了彻底杀死你，还不用伤害其他人的方法，惊喜吗？” 第80章 故事的终结（下） “……你是在哄骗我，对吗？” 钟晔没有表情，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被女巫控制住的镇民，“你的存在最初依托于那位地母祭司，因为他看了你遗留下来的笔记，以为你还活着，所以你活了过来，你在复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构筑一个‘故事’，让祭司对你的存在深信不疑——直到这个时候，你的存在仍旧依赖于祭司，如果他能在这个时期意识到问题，说不定就能直接将你杀死。 “可惜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所制造的‘故事’已经让当时的镇民们产生了恐惧。” “所以呢？” 老底被扒，女巫感觉有些难堪，控制所有镇民一同开口：“你所说的惊喜指的就是这个？你想要凭这个杀死我？杀死一位即将完成升格的神灵？” 钟晔没有理会她的讥讽，而是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被你杀害，制成‘故事’的三个孩子应该一直拥有自我意识，如此才能解释他们既受你操控，又被祭司用来当作封印你的节点，只要他们不被全部消灭，你就无法脱离封印。 “而你赋予他们的‘性质’又让他们很难被消灭，如果不出意外，你脱离封印的可能几乎为零，因为你无法制造出‘新的故事’，只能延续存在，无法完成升格。 “——就连你自己，都被那位祭司用你自己制造的‘故事’束缚了！” 得到新证据之后，基于旧证据的猜想就被推翻了。 “嗯哼？” 女巫没有贸然行动，虽然眼前这个冒险者可能在那个教堂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但仅凭那些信息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足以证明这个冒险者的头脑。 不仅有头脑，还拥有实力，是她最不喜欢对付的那类敌人。 钟晔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冷静解说：“被那位祭司封印了这么多年，你已经变得无比虚弱，在之前与我的战斗当中，你只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不死能力，以及魅惑能力——或许你的魅惑可以影响其他超凡者，但影响不了我。 “你虽然可以升格为神，但现在的你还不是神灵，只剩不死的能力，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而为了保全性命，你选择控制所有镇民，试图以他们的性命威慑，让我不敢动手。 “可这样做，也会让你无法制造‘故事’，无法攫取恐惧，无法完成升格——我之前就注意到了，被你控制的镇民是在清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也意味着他们现在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你到底有几只眼睛？ 无论女巫、莉莉安还是直播间的观众心底都冒出了类似的疑问。 战斗难道不该全神贯注吗？为什么你还有闲工夫去关注那些被控制的镇民脱离控制之后的反应？ “所以你说的惊喜呢？该不会就是这些？”一众镇民同时露出不屑的笑容，大声嘲笑，“你说了这么多，你敢动手吗？” 钟晔反手把大剑插入身旁的地面，把双手捏得嘎巴脆响，“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敢？” 镇民们脸色一变，虽然刚才钟晔没有过多表现自己的徒手格斗技巧，但仅凭那几下子就让女巫认定他的徒手格斗绝对不弱，甚至可以说很强。 这个家伙就没有短板吗？！ 武人冲入人堆，三拳两脚就打倒了近十个镇民，而且力道控制得当，仅将镇民击晕，没有对他们造成额外的伤害。 “你害怕我常驻这里！” 钟晔抬手盖住一个儿童的脑袋，手指轻弹，孩童便昏迷过去。 “你害怕我再次把你封印！” 手刀敲击一人侧颈，使其昏倒。 女巫控制镇民们转身逃跑，凭这些普通人根本无法击败那个冒险者——别说是击败了，想要给他制造一点麻烦都不可能！ 这个小镇还是太封闭了，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冒险者来找她麻烦，她就不应该选择以这里作为升神仪式的举行地。 不过，如果当初不是选择这里，可能她早就被杀死了。 这些镇民是她存在的根基，如果他们都昏迷了，她可能真的会被那个冒险者杀死。 ——他看起来真的想到了杀死她的方法！ “你害怕我把你杀死！” 可是普通人的腿脚怎么能与钟晔相比？ 他们甚至没能跑出几步，钟晔就闪身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他们击晕。 除了钟晔这种属性还没有超凡，技艺早已超脱凡俗的特例，任何普通人面对超凡者的时候都相当无力，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钟晔早就比一般超凡者还要强大，当他成为超凡者，实力更是可以用‘暴涨’来形容。 他可以读懂人们的每一个骨骼、每一丝肌肉，随着他们的运动，还可以分辨出他们不擅长应付哪个方向的攻击，要如何才能让他们难以防御。 钟晔早就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只是成为超凡者之后，原先拥有的能力被进一步强化了。 “你害怕自己无法升格！” 所有人都被钟晔击倒，女巫不得不重新显化形体，如果她再不出现的话，就要被‘杀死’了！ 她的身体已经死了，早就被葬下，‘秋之母’的原型就是她自己——当初她来到这个小镇定居，并在所有人见证下死去，为的就是复活过来之后，制造的‘故事’能够明确指向她，收获人们的恐惧。 恐惧也是一种意念，和‘信仰’的区别只在于没有那么纯净。 失去了恐惧，所有人都认为她‘死去’的那一刻，就是她真正死亡的时候！ 到了这时，女巫总算是明白钟晔想要做什么了。 终结一个‘故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另一段故事代替，比如说——女巫的‘故事’到此结束，冒险者与祭司跨越十几年的接力，拯救了被恐怖长久统治的小镇的故事从此开始。 刚才那个冒险者说的那番话根本不是为了让她出现慌张，他是说给身后那个少女听的。 除了那个冒险者以外，那个少女是这个镇上唯一清醒的人！ 而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都是‘表演’！ 面对冲锋而来的钟晔，女巫眉头微蹙，打了一个响指。 风暴在钟晔脚下爆发，将他吹上天空，然后女巫又做了一个手势，地面突然生出许多突刺，向天空攒射。 地刺汹涌而来，钟晔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身处半空，以强大的腰肢和肩背力量挥动手臂，抓握冲天而起的地刺，借力在空中移动，快速接近女巫。 这个形体不能被他击溃，就算要被击溃，也要在那个小姑娘心里留下‘她还活着’的印象！ “你该不会以为，击溃我这个身躯，就能杀死我！” 女巫眯起眼睛，抬手招来狂风，将身体送上天空。 这时，钟晔刚刚落地，迅速被拉开了距离。 尽管只收获了不到十分钟的‘恐惧’，但女巫也恢复了一部分力量，让她能使用少量法术。 想要击败那个冒险者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要尽量拖延时间，尽量在那个少女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钟晔不做言语，身影再次消失，女巫根本来不及发动预言法术，一只拳头就出现在眼前。 她咬住牙齿，瞪大眼睛，越过拳锋两侧的余光要将钟晔的面容铭刻在心里。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充裕着‘气’的拳头轰碎了女巫的形体，钟晔随之落地。 “我说过，我有杀死你的方法！” ——这可不是什么赌博，而是一场争夺‘信任’的战斗，可是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钟晔转身，看到莉莉安眼里仿佛有着光亮，他就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伪神的故事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是冒险者与祭司跨越了遥远岁月的接力战！ 接下来，只要把镇民唤醒，让莉莉安与他们说明自己亲眼见证的一切，就能彻底把那个女巫杀死了。 百般武艺，此为——话聊！ 第81章 善后 旅馆老板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之后，望着璀璨星空，他陷入了沉思。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约尔你醒了？” 身旁传来了惊喜的呼唤声，约尔季奇迷茫转头，看到了自己的儿时玩伴。 身体瘦削的旅馆老板被体格与自己正好相反的儿时玩伴热情拥抱了一下，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挤碎一样，急忙喊停。 “发生了什么？”旅馆老板揉着肩膀，疑惑地左顾右盼，“我记得，我们刚把乔森他们带离镇口，怎么……都倒在地上了？” 放眼望去，似乎整个镇子的人都东倒西歪躺在大街上，有些人早就醒来，正守候在自己家人和朋友身边。 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和他赶去镇口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多。 “约尔你还记得那些在镇子里流传了十几年的故事吗？” 闻言，旅馆老板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就今天我还和一位猎魔人说起过——就是刚才与一个怪物女人战斗的那个冒险者。 “对了，他好像还顺带解决了其他东西！就是那什么‘没有尽头的小巷’、‘街角少女’之类的，原来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啊，我跟他说起的时候还很笃定地说那些故事都是假的呢！” “就是这个！”身体壮硕的猎户拍了一下旅馆老板的肩膀，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秋之母’的故事也是真的，故事里的那个寡妇其实是一个女巫，她杀害了我们镇子里的三个孩子，然后被住在山上的地母祭司封印了。 “如果你不信的话……约尔，今年你多少岁了？” 旅馆老板疑惑看着自己的儿时玩伴，“大概三十多？” 因为要经营旅馆，这点数学他还是会的。 “那么，那几个故事流传了多少年？因为‘秋之母’而失踪的两个孩子是在多少年前失踪的？” “十几年前……” 旅馆老板突然反应过来，十几年前他都成年了，怎么可能会被家里人警告，被父母关在家里？ 猎户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们的记忆被模糊了，其实失踪的是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失踪之后，我们就得到了那位地母祭司的警告，每到秋天就会被长辈关在家里，就连无父无母的孤儿都会被暂时收养——因为第一个失踪的孩子就是孤儿。” “原来如此……”旅馆老板发出感慨，怪不得之前他一直觉得记忆好像有些对不上。 随后，旅馆老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疑惑看着猎户，“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还有，我们怎么都在这里？”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醒来的人不多，算上他也只有五个，可趁着月光，他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些受伤了的人都不见了。 猎户哈哈大笑，“这些事情都是那位阁下的学徒告诉我的，她让我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让我们从今往后不用再担心了，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完美解决。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起来你可能不太相信，其实我们之前是被那个女巫控制了，那位阁下将她击败，拯救了我们。现在那位阁下还把受伤的人都带去救治了，他可真是一位好人啊……” 旅馆老板顺着猎户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几丝光亮从那栋房屋的门缝、窗沿流出，顿时心情无比复杂。 ——那是震撼、感动和崇拜。 灯光之下，钟晔为受伤者绑上绷带，绷带是用滚烫热水浸泡洗净的衣服制作的，这个小镇没有医生，受伤生病用的都是不知道怎么流传下来的偏方。 如此制作出来的绷带自然不合格，但现在情况危急，也只能这么做。 莉莉安站在一旁，负责裁剪衣服，然后把布条浸入热水，洗涤。 钟晔一边帮伤者处理伤口，一边对自己的学生讲解如何紧急处理伤势，在言传身教之下，莉莉安很快就获得了一条【包扎】的技能信息提示，如果再获得两条提示，她就可以得到【包扎】技能。 通过摄像头，观众们意识到，原来有一个愿意耐心教导你的老师，真的可以让你快速掌握一项技能。 在钟晔的指导下，莉莉安处理这些事情的手法愈发纯熟，甚至能够被钟晔指导着动手给伤者包扎。 但她并没有因此获得第二条技能信息提示，因为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判断伤员的伤势，不知道包扎什么位置能够最快让伤口止血，关于这些，她还需要学习。 即便如此，莉莉安依旧兴奋得脸色通红，她在现实当中可做不了这些事情！ 只是很快，她就必须要下线了。 看着那些伤口上被打了马赛克的伤口，还未成年的少女向观众们道了一声晚安，启动系统托管。 钟晔忙里抽闲瞥了莉莉安的游戏角色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下头去为尚未苏醒的伤员处理伤势。 屋子里放不下那么多伤员，不过只要钟晔需要，他喊一声，就会有人把还未处理伤口的伤员送进来，把已经处理过伤势的伤员带出去。 躺在大街上的人纷纷醒来，听说钟晔的作为之后，都忍不住对其产生崇敬的心理，只要有人表现出不忿，就会被其他人叱骂。 一些年老的镇民也现身说法，证明他们小镇确实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只是被那位‘失踪’的地母祭司封印了，直到今天才彻底得到解决。 人们醒来之后，都等在了门外，可是秋天的夜晚已经有几分寒冷，钟晔让他们不要等待，先回家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说。 听了钟晔的劝说，镇民大都散去，只剩部分帮钟晔搬运伤员。 这个时候，受伤的镇民也都醒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无法自行走动，需要他人搀扶和搬运。 钟晔顶着昏黄的灯火忙碌了半夜，总算是把所有伤员的伤势处理完毕，听着他们的感恩戴德，钟晔摇了摇头，带着莉莉安已经昏昏欲睡的游戏角色回到旅馆。 就在他踏入旅馆的那一刻，眼前蹦出了一条信息。 【——战斗结束，你终结了一个伪神的生命，解放了四个被束缚的灵魂，获得点灵魂残屑，获得1点神性】 【现在，你可以使用‘神性’减少一个等级的升级所需】 （如：升级需要6400点灵魂残屑，使用之后，你可以用3200点灵魂残屑提升一个等级，而到了下一个等级，你升级所需的灵魂残屑依旧是6400点） “……所以，这才是顶尖玩家的真正升级路线吗？” 击杀伪神才能获得1点神性，这个世界哪来的那么多伪神，难不成是在鼓励玩家屠神？ 钟晔总感觉这之中可能有什么陷阱，但又说不太出来。 最近诸神游戏制作组真是越来越懒了，连任务页面都懒得给自己做，刚才他就没在地母那里触发任何任务。 但地母应该不至于吝啬到连奖励都不给的程度，奖励还没发放而已。 ——重点批评诸神游戏制作组！ 把莉莉安的游戏角色送入她自己的房间之后，钟晔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思考如何跑路。 他不擅长应对其他人对他的崇拜，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在这个小镇的声望已经相当之高，如果不快点离开的话，可能就会被镇民堵住。 所以……还是快些跑路！ 第82章 系统升级 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钟晔就敲响莉莉安房间的门，提上行囊，悄悄来到旅馆后院将马牵走。 走到小镇大门，钟晔先将大门打开，让马驮着行囊和莉莉安出去，再把大门关上，从围墙跳出。 所以，当莉莉安登录游戏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已经在荒野上漫行。 ——【好家伙，这是有几天没上游戏了？】 ——【托管系统也有些不靠谱啊，幻象就没打算改一下这个游戏机制吗？】 ——【这不是挺真实的吗？毕竟游戏一直在实时演算……】 因为这个机制没有影响到你啊……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玩游戏？ 看着这些弹幕，莉莉安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灵魂回响》的许多游戏机制受人诟病已久，虽然在被投诉之后，他们也改了很多，但基调还是没有改变。 依照幻象公司的说法就是，他们是把这个游戏当作了现实世界来制作的，不愿意为了游戏性而牺牲真实度——哪怕游戏会因此卖不出去。 “莉莉安，下来。”目光一直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的钟晔忽然开口。 少女笨拙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经过之前几天的学习，她学会了基本的骑乘技术，虽然还没有被系统认可，但也已经拿到了一条信息提示。 莉莉安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她现实当中能有游戏里的身体素质和活动能力，或许在现实里也能骑马……大概！ 钟晔从行囊里取出手弩和一把箭矢——这东西自从买来之后他就没用过。 “看到那只兔子了吗？” 钟晔把手弩递给莉莉安，指向不远处草丛下的一只灰色兔子。 莉莉安看了好几眼，才发现兔子的身影。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钟晔将行囊从马背上放下，把驮马拴在一棵树边。 “从现在到中午，试着把它抓住，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中午你还没回来，我会去找你。”钟晔把大剑放在一旁，盘腿坐下，“不一定要是那只兔子，哪只兔子都可以，如果你能把一只兔子抓回来，我会考虑调整教学计划——这是一次考试，去！” 在钟晔话音落下之后，莉莉安立即向他鞠躬行礼，然后转身跑进森林。 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丛林，钟晔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旁，“还要藏吗？” 旋即，就有绿色光点从四周的植物中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半人高的妖精。 这只妖精有着一头秀丽的金色长发，五官精致，身披绿色长裙，背后还有四只蜻蜓似的膜翅。 她出现在钟晔跟前，向他行了一个提裙礼，“尊敬的玩家您好，我们听到了您的宝贵建议，特地前来为您安装新版本的个人系统。” 果然众神就是《灵魂回响》的制作组…… 虽然早有猜测，但直到现在，那个猜测才得到了证实。 “我的系统一直没更新过？”钟晔眉毛一挑。 妖精颔首微笑道：“是的，当初为您安装系统的时候，所使用的系统是当初最先进的版本，可是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升级更新，您的系统已经落后了现有系统几个版本，很难与其他玩家的系统进行对接。” 闻言，钟晔的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出bug了？” “……没有的事。”妖精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钟晔表示理解：“bug也是代码的一部分，这个我清楚。” 妖精维持着微笑，没有再与钟晔说一句话，在身前拉开一张金色光幕。 【系统升级中，请稍后——】 视网膜上出现这一行字幕，钟晔不由得摇了摇头，“你们真是好的没学会，坏的学了一大堆……” 只是这一次妖精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就在妖精专心致志地为钟晔升级个人系统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对了，‘神性’是什么？这个世界的伪神应该没有多少，你们总不会支持玩家屠神？” 身体被钟晔的视线扫过，妖精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只能无奈开口回答：“……高阶恶魔身上也是有‘神性’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妖精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干脆放开了说：“我说实话，我们之所以要制造《灵魂回响》，就是为了让你们帮助我们对抗深渊，所有玩家的后期主线任务都是‘对抗深渊’。依照我们对‘玩家’这个群体的了解，为了提升等级，你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对付深渊和恶魔。” “所以你们才会把升级所需的灵魂残屑设定得那么高？”钟晔又问。 “不！” 妖精突然肃起面容，“你以为什么是‘超凡者’？什么是‘传奇’？或者说，你知道‘传奇’意味着什么吗？” 钟晔自然是摇头，他又不是丹世界的人，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没多久，不可能知道这些。 看了一眼荧幕，发现系统升级已经进入自动进程，妖精收回视线，认真道：“在说这个之前，你需要明白一个概念——这个世界任何一种超凡之力，它存在的根基都是‘灵魂’。 “‘所有的奇迹都源自于灵魂’，超凡之力在我们世界，也属于‘奇迹’的一种。” 说着，她可能觉得这么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便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你现在修行的‘气’，虽然是作用于身体，但根源也是灵魂。要知道，你的这具身体可是原版的，如果我们丹世界的人是拥有‘超凡器官’才能获得超凡能力的话，你一个地球人，身体是地球原装正版的碳基生物，怎么可能也获得了超凡能力？ “《灵魂回响》这款游戏就是基于灵魂开发的，我们把玩家的灵魂投射过来，为他们在这个世界创造一个身体……” “等等！” 钟晔突然打断了话语。 他眉头紧皱，认真地看着妖精，“玩家在这个世界学会了‘超凡之力’，在地球也能用出来吗？” 妖精沉默片晌，叹道：“……灵魂与身躯永远是一体的，如果他们的灵魂变得强大，势必会影响到身体。” 闻言，钟晔也沉默了下去。 他沉默良久，期间有什么话想说，可总是欲言又止。 最后，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应该是地球的国家和政府需要考虑的，从他之前加入内测的情况来看，丹世界众神早就与地球政权搭上了关系，不需要他这个已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小人物’操心。 “你们为什么要让我穿越来这里？” 钟晔将这个隐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我？” 只可惜，妖精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负责这方面的，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天空之神’，不过短时间内祂们恐怕没有时间和你接触，近段时间深渊对我们世界的侵扰越来越频繁了，就连梦神都因此殒落，家庭女神祂们还在头疼该怎么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神灵……殒落？”钟晔嘴巴微张。 “你之前不是得到了一块‘梦境碎片’吗？”妖精指了下他的脑袋，“那就是梦神的一块神权碎片，虽然极其微小，最多只能让你做做清醒梦，但那也是一块神权碎片，为了将它掩盖起来，我们还特意设置了几层防护。” ——【梦境行者】的特质！ 钟晔当即反应过来。 “好了！” 妖精双手一拍收起光幕，钟晔也看到了【升级完成】的提示。 “我也该回去了，在回去之前，我先提醒你一句：不要被‘升级’带来的假象迷惑，那并不是你强大的根源。” 还没等钟晔开口询问，妖精就挥了挥手，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话。 【加油！姓钟的小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虚空，钟晔放下微微抬起的手，垂下眼帘，默默整理刚才听到的那些可怕信息。 哪怕只是‘闲聊’，信息量也……实在是太大了。 第83章 巨人 “老、老师……” 莉莉安平举着手弩，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发酸，可是钟晔没有发话，她也不敢把手放下来。 钟晔瞥了她一眼，“再举两分钟，时间自己数，如果在时间到之前放下来，那就继续。” 其他时候的他很好说话，但在安排学生训练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平时多流汗，战时就能少流血，哪怕他知道莉莉安是玩家，不会死亡，但受伤之后也是会痛的。 虽然玩家可以用升级来提升属性，但基本功也是必须的，练不好基本功，战斗能力会比练好了基本功的人弱上好几分。 如果不出意外，等到玩家大规模成为超凡者之后，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战斗能力普遍弱于原住民的超凡者。 这个差距不仅在于战斗意识，更在于玩家不会去考虑如何节省体力，并在这个基础上对敌人进行尽量多的有效打击以及让自己尽量少的受到伤害。 在这里，玩家要面对的可不是弱智的电脑ai，而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高手。 无视【时间到了】、【够了够了】的弹幕，莉莉安默默倒数，数到了两分十几秒，她才放下手臂，抬眼看向钟晔。 钟晔走到她身前，这一次却没有动手帮她按摩手臂，而是用自己的手臂给莉莉安做演示。 “按压这里，可以有效缓解手臂肌肉酸痛，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呼吸节奏吗？调整呼吸，一边呼吸，一边按压穴位。” 莉莉安按照钟晔说的去做了，没到三分钟，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肌肉真的不痛了。 【已使用20点灵魂残屑加速玩家·莉莉安的学习速度，使其获得‘技能：手部穴位辨识’信息提示一次】 看了一眼消息提示，钟晔又看向莉莉安。 这是系统升级之后的新功能之一，他可以使用灵魂残屑加快自己学生的学习速度，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使用【技能获取机会】。 但‘学习加速’的功能只能用于传授自己拥有的技能，而且要求技能等级不低于‘熟练’。 技能等级‘熟练’以上，每提升一级，使用‘学习加速’教授学生的灵魂残屑需求就会减少一半。 ‘学习加速’传授技能的灵魂残屑需求视技能的稀有度和学习难度而定，如钟晔的‘穴位辨识’已经达到了‘熟练’，可以拆分成身体各部位的穴位辨识，如果只教授‘手部穴位辨识’的话，获得第一次技能信息提示只需要花费二十点灵魂残屑，就算第二、三次提示需要灵魂残屑翻倍，总共加起来也不过需要一百四十点灵魂残屑。 费用不算高，如果莉莉安真的拿到了三次技能提示，完全学会了这个技能，或许她自己察觉不到，其实她完全可以在现实当中使用出来。 游戏就该有游戏的样子，虽然《灵魂回响》没办法变得更有娱乐性和趣味性，但可以做到寓教于乐。 一个‘手部穴位辨识’，如果放在现实当中，可能会需要一个人学习几个月，而放在《灵魂回响》之中，却只需要‘区区’一百四十点灵魂残屑，这么一丁点‘虚拟数据’！ 钟晔不知道这个功能什么时候会上线，因为他的系统更新起来比较困难，所以之前升级系统的时候，那个疑似神灵的妖精干脆把后面几个版本的功能都给他装上了，他的系统领先了玩家们使用的系统几个版本。 但他估计，这个功能应该不会上线得太早，因为除了导师可以使用这个功能之外，学生也可以花费灵魂残屑加快自己的学习速度。 现阶段，绝大多数玩家的灵魂残屑连升级都不够，根本没有多余的灵魂残屑来学习技能。 而且，灵魂残屑只能通过杀戮来获取，一旦数以万计的玩家大开杀戒，丹世界现存的怪物都不够他们杀的——哪怕一个玩家帐号的游戏角色只有三次复活机会。 这个功能明显是要配合‘深渊入侵’来使用的，如果不是为了抵抗深渊入侵，丹世界的众神也不至于弄出一个《灵魂回响》。 用过午餐，莉莉安再次登录游戏。 现实的身体不需要担心，有智能护理床可以帮她锻炼肌肉，游玩全浸入式游戏则是在治疗和锻炼她的神经……尽管她也不知道这种治疗是否有效果。 正因如此，她的妈妈才会默许她一整天都在游玩《灵魂回响》。 少女继续与自己的老师学习各项技能，包括但不限于剑术、射术和马术。 等到下午，太阳最猛烈的时段过去之后，他们收拾了一下，再度启程。 骑在马上，看着不断从眼前刷过的弹幕，莉莉安突然发问：“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去达尔马提亚行省，”奔跑在前方的钟晔扬声回答，“然后在阿斯帕拉托斯乘船，前往威尼斯！” ——【干得漂亮，小姑娘！】 ——【我就在阿斯帕拉托斯附近，应该能在你们到来之前赶到】 ——【啊哈，那我就在威尼斯等待你们的光临了】 距离他们离开贝尔格莱德还没几天，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想要到达阿斯帕拉托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看弹幕热情的程度，莉莉安觉得弹幕的发送者或许今天就会动身出发。 莉莉安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起头，突然发现前方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个峡口，明明之前那里还什么东西都没有！ 钟晔放慢了脚步，驮马也跟着慢了下来，最终，在峡口前方停下脚步。 在莉莉安疑惑的眼神中，他转身走到驮马身边，从行囊里抽出地图看了几眼，确认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随即笑了起来，把地图一卷，拿在手中，轻拍驮马的脖子，示意它跟上。 走在前方，钟晔笑着对满心疑惑的莉莉安解释：“这里是一个巨人的聚居地，他们不太喜欢与人类接触，认为人类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而打来打去的行为很蠢，所以很少会出现在人类社会当中。不过根据法师的研究，他们发现，巨人其实是人类的一个亚种，就像矮人一样，受到环境影响而发生了变异。 “巨人大多拥有强壮的体格和发达的头脑，是战斗的一把好手，也拥有成为法师的才能。 “尽管他们不喜欢与人类社会接触，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消息闭塞，他们之中的法师有很多，在某些法师塔里，你也能看到一些作为学徒，跟随法师塔主人学习的巨人。” “你似乎对我们很了解。”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前方突兀传来，钟晔和莉莉安纷纷转头，看到巨大的身影站在峡道出口处，遮挡住了光线。 巨人双臂环抱，瓮声瓮气问道：“但你既不是法师，又不是猎魔人，你的那些知识是从何得来？” 钟晔微微一笑，按住有些躁动的驮马，“我有一个猎魔人朋友，我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你们。”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巨人摇了摇头，抬手指向钟晔他们身后，“回去，我们这里不接待客人。” “但我也听说，你们从来不会回绝挑战者的决斗邀请。” 钟晔的言语让巨人脸色微变，低下头，聚精会神地打量起钟晔，渐渐地皱起眉头。 “……维图斯欢迎您的到来。” 巨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一肃，为钟晔让开了一条路。 “——尊敬的战斗大师！” 第84章 维图斯 莉莉安坐在马背上，随着钟晔走进山谷，慢慢的，她瞪大了眼睛。 ——铛！ 微风吹起了悬挂在飞檐翘角的占风铎，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色的石柱撑起了雕梁画栋，棕色木门紧闭着，大门两边有两面石壁，莉莉安看不清楚石壁上雕刻了什么东西，但再加上大门两侧和上方悬挂的木牌，毫无疑问，这是华夏风的建筑——在《灵魂回响》中，就是东土风。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东土风’的建筑？ “宗祠……” 钟晔极目远眺，看清了几块木牌上镌刻的文字。 左右是‘孰事有恪，明德惟馨’，上书‘维图斯氏祠’。 “你知道？”将钟晔他们带入山谷的巨人大为惊讶。 钟晔叹了口气：“我就是东土人……” “东土啊……” 巨人恍然大悟，然后转头看向宗祠，“其实我们维图斯的巨人大多都有东土人的血脉，因为我们祖上曾经救过一个落难的东土人，后来那个东土人和我们部落的一个女巨人成为了夫妻，听说当年，印度还没有碎裂的时候，经常会有东土人来到维图斯与我们做生意，还有一些干脆就留在了维图斯，教会了我们养殖桑蚕、编织丝绸和耕种，现在西陆市面上的丝绸有许多就是出自于我们巨人之手。” 钟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们有办法去东土吗？” “你想要去东土？” 看到钟晔颔首，巨人便叹息道：“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去东土看一看？” 巨人的眼里也带有憧憬之色，他看起来似乎也想要去东土看一看，看一看那片在族里流传已久的繁华大地是什么模样。 巨人是人类的亚种，他们的寿命并不比普通人长多少，甚至就理论寿命而言，巨人比人类还短了一截。 只是人类都会生病、受伤，身体相对于巨人更加脆弱，以至于实际寿命很难接近理论寿命，造成了‘巨人寿命比普通人类长’的错觉。 几百年的岁月对于巨人来说同样漫长，漫长到他们让忘记了‘东土人’的外形特征，所以这个巨人在看到钟晔之后没能认出他是一个东土人。 感慨了一阵，巨人就再次迈开脚步，带着钟晔他们走向山谷深处。 那座宗祠建在一座被磨平了的山上，位于山谷中央，所以钟晔他们才能在进入山谷之后，第一眼就看到那座建筑。 ‘维图斯’是一座围着宗祠而建造的城市，这座城市占地面积颇大，每一个建筑都能让莉莉安感到震撼，因为那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建筑都是等比放大的，如果让莉莉安下马步行，她可能并不比门槛高多少。 这里是巨人的国度，钟晔已经相当高大，可是与巨人们相比，他也只到了最矮的成年巨人腰部。 “岐，他们是客人？” 街道上，所有巨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两个‘小人’，维图斯很少有外人进入，钟晔和莉莉安一看就知道不是法师，仔细再看，也不像猎魔人，所以，巨人们都对他们的身份很感兴趣。 带着钟晔他们进入维图斯的巨人名字叫做‘岐’，听到询问，便点了点头，“是的，这位名叫‘钟晔’，是一位从东土来的战斗大师，他想要向我们发起挑战，我正准备带他去见王。” 此言一出，街道瞬间沸腾起来。 ‘东土来的’、‘格斗大师’、‘挑战’，这三个词里面的任何一个词都能挑起他们激动的情绪，现在却出现在同一句话里面，怎么能让他们不兴奋和激动。 向岐发出询问的巨人更是瞪大眼睛，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钟晔。 “大师，恕我冒犯。” 端详片刻，那个巨人突然开口，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向钟晔挥出了拳头。 其他巨人，包括岐在内都没有阻止，而是让开了一步。 岐跨步走到驮马身前，挡在前方，为莉莉安和驮马提供保护。 钟晔却是没有生气，反而见猎心喜，向前跨出一步，抬起左手抓向那个巨人的拳头。 然而，在手掌与拳面接触的前一刻，张开的五指突然滑开，猛地扣住巨人手腕，将那个沉重的身躯拉了过来。 这一切都出乎了巨人意料，他的拳头本该落在钟晔身上，可是一个瞬间过后，攻守异位。 右手提起，一掌推出，手掌印在巨人胸膛，却没有给他造成伤害，而是借势将他的身体顶起，甩向一旁。 “喔！！” 不管是围观的巨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发出了赞叹。 只不过两三秒而已，战斗就结束了，让人始料未及。 ——那个巨人突然动手，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钟晔下意识双手抱拳，“承让！” 然后，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副姿态仿佛已经随着时间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的本能……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巨人愣了一下，迷茫却又相当熟稔地给钟晔回了一个抱拳礼。 这时候，岐站了出来，大手一挥，“大家都散了，我要带他们去见王，等到‘决斗仪式’开始的时候，大家再来观看就行了。” 虽然巨人们对钟晔都很好奇，但相比较之下，还是‘决斗仪式’更为重要。 巨人们没有散去，而是让开道路，驻足街道两旁，目送钟晔他们远去。 岐走在前方，好奇回头看了钟晔几眼。 他虽然在峡道出口就看出了钟晔是一个‘战斗大师’，可是没想到钟晔不止技艺高超，实力也相当强大。 ——他们巨人的力量可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钟晔阁下，既然你想要见识我们维图斯的武技，那么你应该清楚，我们维图斯的武技需要武器来配合，如果只是空手搏斗的话……” 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晔打断：“因比斗而负伤，这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他那副认真的神色，岐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劝阻。 巨人带着钟晔走向山谷中央，维图斯的巨人之王就居住在那座承载着宗祠的无名山脚下。 相比较维图斯的其他房屋，巨人王居住的‘府邸’看起来也没有多豪华，因为巨人盛产能工巧匠，他们能够装修自己的房子，把房子建造得相当漂亮。 而巨人王的‘府邸’，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老建筑，虽然带着一种时光岁月留下的韵味，但也有几分落后于时代的味道。 来到那座府邸门前，岐就向钟晔他们讲解：“这座府邸就是当初我们那位被救下的东土人先祖留下来的，他娶走了当时维图斯最为美丽的女巨人，也就是那个时候的维图斯族长，也是从那之后，维图斯的建筑风格就出现了变化。” 岐走上去，敲响府邸大门，没多久，大门就被拉开了。 一个女巨人探头看了几眼，看到岐身后的钟晔他们，不由得为之一惊。 既然岐带他们来到了府邸，也就是说…… “他们……要向我们发起挑战？”女巨人问道。 岐认真点头，“是的，鹂，快去告知王，有一位战斗大师到访，而且要向我们发起挑战。” 女巨人颔首，把大门拉开，然后先行一步走了回去。 岐带着钟晔他们走进府邸，绕过照壁，来到府邸正堂。 巨人王也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人未至声先到：“欢迎你的到来，尊敬的战斗大师！” 第85章 巨人王 在维图斯，每一个战斗大师都会受到尊敬，巨人们敬仰每一个战斗技艺高超的人，无论他是来自哪个种族。 钟晔从亚摩斯那里听说了‘维图斯’和这里的巨人，当时就起了挑战之心——那时候他还没有确认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的。 维图斯的巨人对于来访者的最高接待规格就是‘决斗仪式’——在维图斯全体巨人的注视下，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进行一对一的战斗，如果得胜，就可以从巨人的宝库中挑走一件东西。 当然，就算挑战失败，只要没有在战斗当中偷奸耍滑，耍小聪明、使阴招，巨人们也同样会致以敬意，热情招待。 而想要进行‘决斗仪式’，就需要得到维图斯之王的首肯。 巨人王的声音传来，钟晔他们转头望去，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跪下，“王。” 那是钟晔见到的体型最大的巨人，身高可能超过了六米，如果没有超凡之力的支撑，这般巨大的身躯恐怕连呼吸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看到巨人王的第一眼，钟晔就感觉到有一种压力扑面而来，比他当初赤手空拳上雪山直面猛虎的时候还要可怕无数倍。 压力转瞬即逝，当钟晔从回忆中惊醒，他就再也没有从巨人王身上感觉到任何压迫感。 “你的到来，让我们感到荣幸。”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性，刀刻斧凿般的面容仿佛出自顶尖的雕刻大师之手，身体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在诠释‘完美’一词。 ——这一代的巨人王，是一位传奇！ 钟晔突然想起了亚摩斯说过的话，眼神一凝。 轻轻吸了口气，他拉着仍旧呆滞的莉莉安向巨人王躬身行礼，“您好，维图斯的王，我是钟晔，这是我的弟子莉莉安。” ‘传奇’究竟代表着什么，那个妖精直到最后都没有说明，但从她那认真的口吻听来，传奇代表的可能不仅仅只是‘强大’。 巨人王走到他们身前五步之距，先让岐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向钟晔拱手而礼，“钟晔阁下你好，我是维图斯这一代的王，你可以叫我‘曲’。” 见面行礼过后，巨人王便邀请钟晔他们入座。 许是为了照顾曾经在维图斯生活过的东土人，府邸之中没有设置座椅，只有坐席和蒲团，不至于让钟晔他们感到尴尬。 巨人王坐上主位，盘腿而坐。 巨人们衣着穿戴都是西陆的风格，可他们的礼仪风俗又有东土的味道，两相结合，倒是给人一种新奇感。 “我刚才听说了，钟晔阁下你来到我们维图斯，是想要挑战我们？”巨人王目光炯炯地看着钟晔，咧嘴而笑，“是单纯的武技交流？还是想要来一场货真价实的战斗？” “都可以！” 在巨人王的注视下，钟晔也笑了起来，“不如说，我都想要！” “哈哈哈哈！” 巨人王忍不住拍腿大笑，钟晔的脾性正合他们胃口。 “那就这样！”巨人王敛起笑容，严肃说道，“为了表达对你的敬意，我们将会为你举行两场‘决斗仪式’，一场是单纯的武技交流，点到为止，一场是真刀实枪的战斗，时间你来定，对手你来挑。” “那就一个小时后！至于对手……” 钟晔双手按着膝盖，仰头看着巨人王，目光如炬，“可以选您吗？” 闻言，坐在一旁的岐眉头微皱，“钟晔阁下，您这未免也……” “岐！”巨人王突然出声，打断了岐的话语。 在巨人王的注视下，岐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随后，巨人王回头看向钟晔，展露笑容：“钟晔阁下，您确定？” “可以吗？”钟晔又问了一遍。 “有何不可！” 巨人王一拍大腿，霍然起身。 气势忽而汹涌而出，把莉莉安吓得呆愣原地，身体僵硬，直播间的弹幕也一时断绝，所有观众都被震慑住了。 这位传奇眼中仿佛蕴藏着雷霆霹雳，被他凝视的钟晔顿时感觉到有一股雄浑气势扑面而来，身体和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 “岐，你带钟晔阁下去演武场做准备，我随后就到。”巨人王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成为传奇之后……不，应该还在那之前！ 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他冒险的途中，传奇之下，只有龙兽、泰坦巨蟒可堪一战，但最终也会被他撕成碎片。 而传奇，那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生命，需要另当别论。 在成为传奇之后，更是没有人胆敢挑战自己…… 他，已经寂寞很久了！ 眼前这个东土人虽然狂妄，但也久违地激起了自己的好胜心。 “钟晔阁下！” 在钟晔准备跟着岐离开府邸的时候，巨人王又开口叫住了他。 武人回首望去，看到维图斯的王者向他投来认真且严肃的视线，郑重说道：“做好准备，我会以最强大、最完美的状态出战，然后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钟晔唇角扬起，冷笑道，“谁打败谁还不一定呢！” 平日表现出来的谦逊只是为了不让骨子里的狂傲伤害到其他人，唯独在‘武’这一方面，他不会隐藏自己的欲望。 ——他就是想要赢，他就是要胜了又胜！ 巨人王没有生气，而是笑了起来，他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对手。 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女巨人吩咐道：“鹂，去告诉维图斯的人民——我将要亲自下场参加‘决斗仪式’！” 女巨人神色复杂地点头应承，“遵命，我的王。” 走出府邸之后，岐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对钟晔道：“阁下，维图斯没有旅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您住在我的家中，然后先把马和行李放好，再去演武场。” 尽管因为钟晔向巨人王发起了挑战，让岐感到了些许不忿，但这点不忿并没有影响到他对钟晔的尊敬……不如说，正因为钟晔向巨人王发起了挑战，让他对钟晔的尊敬更上了一个层次。 以‘非传奇’之身向一位传奇提出堂堂正正的决斗邀请，就算被挑战者是他们维图斯的王，也无法消除岐对钟晔的欣赏和赞叹。 直言不讳的狂傲、有话就说的坦诚，这些都是广受巨人欢迎的品性。 在得到钟晔的同意之后，岐就先把钟晔和莉莉安带到自己家中，和自己的妻子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收拾客房，安置好驮马，然后又将他们带往演武场。 对于维图斯的巨人而言，‘演武场’是一个神圣的场所，仅次于宗祠。 尽管演武场一年到头都不会用上几次，但依旧被收拾得很干净，每一块地砖都完整无缺，砖缝之间也没有杂草生长。 这个场地呈圆形，占地面积极大，位于宗祠山的后方，与前方的府邸相对，形成了先天太极的阴、阳两极，据说是当年被维图斯族长救下的那个东土人布置的。 ——当年东土和西陆存在密切联系，可路途遥远，途中危险数不胜数，能够从东土来到西陆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消息已经散播了出去，维图斯的巨人们陆陆续续赶来。 演武场中间是一处空地，周围则是阶梯一般的席位，整体与古罗马斗兽场有几分相似之处，在建造的时候应当参考了伊特鲁尔的建筑。 钟晔走到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大剑放到一边，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他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战巨人王！ 一个小时匆匆过去，正在偷偷拍摄演武场里的巨人们的莉莉安突然听到整齐的欢呼声响起，急忙将视角转向演武场中央。 身高足有六米的巨人王从演武场另一侧的大门走出，钟晔睁开眼睛，缓缓站起。 巨人王突然抬头，“安静。” 随即，声音消失。 第86章 比斗 ——【说起来，钟晔自己不就是《灵魂回响》战斗系统的设计人员之一吗？如果这个钟晔是以那个钟晔为原型的话，自己和自己设计出来的游戏角色战斗会输吗？】 这种事情……还真不一定！ 或许是直面过巨人王的缘故，莉莉安不如直播间的观众们那么乐观，将担忧的视线投向场中。 演武场周围的阶梯上坐满了人，可所有人都闭口不言，无论男女老幼，都不再发出声音。 他们崇敬地望着场内的两个人，一边是外来的战斗大师，一边是他们的王，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两人将会为他们呈现出两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巨人王向前迈步的同时深呼吸，身体骨骼和肌肉发出脆响，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的身高不断压缩下来，最终，降到了两米多的高度，仅比钟晔高了半个头。 钟晔左看右看，没有从巨人王身上找到他携带的武器，脚尖一挑，放在地上的大剑飞入手中，然后被他回手一扔，站在另一个入口的岐伸手捞住。 两人纷纷向对方抱拳躬身，后退三步，拉开了距离。 他们都没有摆出明显的架势，而是以场地中心为轴，保持距离相向移动，专心致志观察对方。 所有巨人都下意识放慢了呼吸，将全副注意力放在场中。 就在这时，巨人王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钟晔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拳头便擦过鼻尖，尔后定睛一看，却见巨人王已经站在他的身前不足三寸的位置上。 后脚撤了半寸，顶住身体，武人胸膛震动，手臂忽而化作幻影，“啪”，双掌拍击。 ——一击未中，巨人王就向后倒退，以至于钟晔这一击也未能击中目标。 “呵！” 巨人王嘴角咧起，挤出了一抹笑意。 钟晔拉回后仰的上半身，活动一下肩膀和脖子，右手摊开，微微躬身，“请！” 巨人王亦收起架势，躬身回礼，“请！” 刚才那次交手不过是试探——试探对方是否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而现在，他们都认可了对方的‘资格’，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旋即，两人同时暴起！ 巨人王大步前踏，旋身飞出一脚，犹如长枪抽击，打得空气砰然作响。 钟晔身形一矮，蹲伏在地，一只拳头捏在腰间，待那穿云裂石的踢击擦过耳鬓发丝，力量骤然从四肢百骸汹涌而起，推出拳头。 拳头沿着巨人王踢出的长腿向上，直指其之腰际。 变招被手臂封锁，巨人王便将长腿向后甩去，身体旋转，顶出手肘，把拳击拦在身外的同时亦锁定了钟晔胸膛。 手臂已经无法抽回，武人干脆将错就错，提起另一只手挡在胸前，身体向外侧倾斜。 肘击撞在掌中，他借势朝外侧跳跃。 当他落地之时，巨人王追击而至。 硕大拳头在眼中不断放大，掀起的拳风将发丝吹拂，钟晔急促吸了一口气。 胸膛之中似有风雷，血液宛如江河奔涌，牵动双膝和脖颈的肌肉，躲开了那足以致命的拳头。 拳锋从肩上穿过，钟晔不退反进，一拳霍然击出。 拳头击中巨人王的胸膛，将那具沉重的身体推了出去。 巨人王倒退两步，听着从周围传来的惊呼，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兴奋攀上面庞，在嘴角凝固成一抹狰狞。 看着钟晔冷静依旧的面容，巨人王大吼：“够劲！” 他的身影砰然消失，钟晔双眼怒睁，不断抬臂提膝格挡从前方好似浪潮般涌来的攻击。 直拳、勾拳、摆拳，上踢腿、侧踢腿、鞭腿，顶肘、膝冲、肩撞。 巨人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当作武器，而且他不仅仅只是鲁莽的挥拳踢腿，有些时候，攻击的角度和力度都相当刁钻，让钟晔防不胜防。 然而，这样的攻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巨人王并没有持续攻击，片刻之后就向后撤退，站到远处。 哪怕使出了这番高强度的攻击，他的呼吸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甚至就连心跳也仅仅只是快了些许。 反观钟晔，气息早已变得粗重，手臂上更是出现了不少淤伤。 ——这场只是武技上的比斗，点到为止。 他们在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哪怕巨人王已经相当克制，却也还是将钟晔伤得很重。 就在这时，一股气息从地下冒出，涌入钟晔体内，将他的身体恢复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武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地面，又抬头看了一眼巨人王。 巨人王咧嘴而笑：“这是‘演武场’的功用之一，正因为有这个功能，我们才能抛开一切，心无旁骛的战斗。” “这样啊……” 钟晔若有所思，跟着笑了起来。 “再来！” 话音刚落，钟晔便迈开双腿，主动向巨人王靠近。 “这场比斗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站在场边观看比斗的岐突然开口：“无论是王，还是钟晔阁下，他们都是不愿认输的那类人，如果没有把对方击败，他们就不会从演武场上撤下。” 抬头看了岐一眼，又看向场中，莉莉安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正如岐所言，钟晔和巨人王的战斗从中午开始，直到莉莉安吃完晚餐之后再上线的时候，战斗还在继续。 坐在演武场周围的巨人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当太阳落山，黑暗逐渐笼罩大地，演武场就点上了灯火。 ——【他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他们就没感觉到半点疼痛吗？】 ——【这已经打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难道就不累吗？】 ——【太可怕了……现实当中的‘钟晔’难道也是这样的吗？】 直播间里的人都在表达自己的震惊，从兴奋激动到麻木，再从麻木到震惊，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一直看着钟晔和巨人王从中午打到了晚上。 隔着一个屏幕，他们都能感觉到拳拳到肉的疼痛，正在对战的两人却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似的，一直在打。 钟晔和巨人王并非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对攻，有些时候也会使用武技，然后让对方尝试去瓦解自己的攻击。 即便如此，一直打了几个小时，那也是令人感到无比震撼的事情。 他们不累，看着的人都替他们累。 ‘演武场’能为两人恢复体力，主要是能够给钟晔恢复体力和伤势，对于巨人王而言，这点消耗量还算不上什么。 缠斗一阵，两人再次分开。 这时候，巨人王脸色无比凝重。 之前还没有察觉，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钟晔的进步速度远比他要快许多。 他们都在进步，只是钟晔的进步远比他的进步要更大。 这个‘进步’并不是指身体素质上，而是指‘武艺’！ 略加思忖，巨人王忽然醒悟：“‘适应’——你在适应自己的身体？！” 钟晔握了握拳，感觉到身体的伤势正在快速消除，听闻巨人王的言语，抬头一笑，“我成为‘超凡者’可没几天。” 一边适应自己的身体，格斗技艺也在不断进步，怪不得他的进步速度要比自己快！ 巨人王眉头一皱，就算这么解释，也不能掩盖钟晔成长比他更快的事实。 “还要再来吗？”钟晔举起了拳头。 闻言，巨人王就把所有思虑抛之脑后。 “为什么不？” ——战斗再次爆发！ 第87章 属性提升 ——【离不离谱啊，怎么还在打？】 莉莉安上线的时候，正好看到钟晔和巨人王以一次对肘结束了这次战斗。 两人迅速分开，站在演武场两边，默默吸收和转化上一场战斗给他们带来的经验和感悟。 莉莉安控制游戏角色从睡袋里爬出，坐在旁边的岐递了一个碗过来，“不知道你吃没吃过，这种食物叫做‘粥’，虽然煮得有些稀，但我们放了一些燕麦、碎肉和果干，能够让你填饱肚子。” 看着碗里漂浮的杂碎，莉莉安开启嗅觉，轻轻吸了吸鼻子，顿时，香味扑鼻。 “玩这游戏这么久了，第一次在游戏里见到美食……”她对摄像头嘀咕一句，然后把视角转向身前的大碗。 对于巨人而言，这个碗很小，可实际上，这个碗都快有她的脸那么大了。 莉莉安勺起一口热气腾腾的粥，吹了几下，送进嘴里。 “……好吃。” 一时之间，她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口中润开的滋味。 碎肉没有腥味，只有水果的清甜，由于剁的很碎，甚至不需要太多咀嚼就可以和果干一起吞咽下去。 ——【吸溜】 ——【原来‘幻象’真没搞虚假宣传，‘异界美食’真的存在啊（:-d】 ——【色香味俱全，果然美食荒漠还是得靠我大华夏来拯救】 许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钟晔转头看向莉莉安所在的方向，“莉莉安，吃完早餐休息过后记得练剑！” 巨人王也看了一眼，“你的学生？” “我之前介绍过。”钟晔有些诧异，巨人王的记忆力应该没有这么差？ “我没在意。”巨人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还没有资格让我记住，哪怕她是你的学生。” 钟晔哑然失笑，然后握紧拳头，“来，我们继续！” 随着气息在体内流转，他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 每一次战斗，他都能感觉到，相比较于上一次战斗，他的体力和伤势恢复得更快，而且坚持得更久。 不只是因为他的武艺正在得到飞快进步，更是因为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这种正在蕴育什么的感觉让他联想到了先前获得【混元体】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也出现过类似的预感。 巨人王明显知道钟晔想要做什么，是想要把他当作一块磨刀石，把自己磨砺得更加强大。 ——身为传奇，巨人王不至于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拳脚实打实地落在对方身上。 一拳，又一拳！ 钟晔的身体被巨人王当做生铁一样捶打，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气息在体内的运转也越来越狂暴。 将经络拓宽，将肌肉延展，使得骨骼致密，也令神经发生进化——在此之前，他已经通过不懈的努力和锻炼，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大，走完了百分之九十的进度，仅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与巨人王的战斗，‘演武场’的神奇效果，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帮助钟晔，将极限突破！ 灵魂在每一个细胞之间穿梭来去，倾听着它们的呼吸，驱动它们的回响，凝聚那名为‘气’的超凡之力。 这股力量贯穿全身，随着血液奔涌流淌，在呼吸的作用下，融入四肢百骸，滋润每一个细胞，构成循环。 每一次呼吸，都意味着气息已经在体内进行了一次轮转，每一次流转都会让他变得更强大，哪怕这点进步是那般微弱、渺小。 可是，聚沙成塔，水滴石穿，无数微小的进步层层叠加，再加上钟晔勤修不缀，日复一日的锻炼，足以让点点水滴汇聚成河流，冲开前路的所有阻碍！ ——【体质＋1】！ 就在这时，钟晔抓住了巨人王的一个破绽，抽腿向上，朝天蹬踢，一脚踹中他的下巴。 咔！ 巨人王颌骨发出一声脆响，本人却不为所动，只是和钟晔一样，向后倒退，拉开距离。 “到此为止……”巨人王活动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叹惋，“再这么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后面那场也不用打了，反正真打起来，你也打不赢我，不如就先存起来，等你到了‘传奇’，咱们再打一场。” 巨人王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惋惜之意，与钟晔的战斗让他很兴奋，很激动，也得到了不少进步，可战斗的时候必须束手束脚，完全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憋闷。 单论格斗技艺，他和钟晔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交手互有输赢，再加上他们都是不服输的人，一直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闻言，钟晔默然收起架势，与巨人王相对抱拳施礼，纷纷转身离去。 “这一场比斗，没有输赢！” 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巨人王高举双臂，面向周围发出呼喊：“感到荣幸，我的子民，你们见证了一位未来传奇的成长——我可以预言，不用多久，钟晔就将成为一位新的传奇！”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勃然而起，像是要掀翻天穹似的叫喊直冲九霄云外。 钟晔顿住脚步，抬头看了那些正在为他而欢呼的巨人们一眼，又回首看向巨人王。 这时候，巨人王也回过头来，注意到钟晔的视线，微微一笑，然后遥遥对岐吩咐道：“岐，带他去维图斯的宝库，这次比斗虽然不分胜负，但他也得到了我的认可。毕竟我身为一位传奇，居然没能在武技上压过他，如果认真来算，我也算是输了！” 岐低下头颅，“遵命！” 钟晔眼中流露出疑惑，他还没问出口，巨人王便预先解释：“就当是一次投资，我知道你拥有成为传奇的资质，若是没有中道崩殂，必定会成为传奇，既然如此，提前与你交好对我们也有好处。” 言罢，他摆了摆手，不等钟晔追问为什么，迈步离去。 钟晔将微微张开的嘴巴合上，摇头走向莉莉安他们。 岐恭敬地将大剑交还，“钟晔阁下，请跟我来。” 离开了演武场，岐带着钟晔他们向宗祠山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的所有巨人在看到钟晔之后，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向他敬重施礼，每到这时候，钟晔也会抱拳回礼。 这使得他们的行程有些拖沓，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演武场走到宗祠山脚下。 维图斯的宝库位于宗祠山地下，有且只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往，而且大门处也有人驻守，寻常人根本无法绕过重重防护进入宝库之中。 维图斯所在的山谷有法术笼罩，如果不是钟晔持有地图，感知能力强大，也很难找到这里。 找到维图斯的所在地就已经很困难，遑论潜入宝库，将宝库里的宝物偷走。 正因如此，维图斯的巨人并不忌讳让钟晔这些外人知道宝库的所在地。 穿过一段螺旋向下的宽阔阶梯，他们就来到了宝库大门前。 岐走上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左侧的墙壁打开了，一个年老的巨人拄着拐杖从密道走出，看了他们几眼，很快就把视线锁定在钟晔身上。 “他挑战的是谁？”老巨人臭着一张脸问道，“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不争气？” 岐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凑过去小声说道：“钟晔阁下挑战的是王，不分胜负……” “什么？” 老巨人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居然是曲那个小兔崽子！他都是一个传奇了，竟然没打过一个连传奇都不是的人类，等我轮换出去，看我不抽死他！” 骂完之后，他没有理会苦着一张脸的岐，走到宝库大门前，用拐杖在门上轻轻一点，迷幻的色彩在门前荡开、消散。 “跟我来！”老巨人轻哼一声，“只能挑一件东西。” 看着老巨人的作为，岐叹了口气，转头向莉莉安说道：“莉莉安小姐，还请你和我在这里等候，按照规矩，宝库只有钟晔阁下和当值的守门人才能进入，就算是王想要进去，也要经过守门人的确认。” 莉莉安乖巧地点点头，默默看着钟晔的背影，没有理会弹幕的撺掇。 钟晔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宝库，跟随老巨人的脚步，走了进去。 第88章 ‘青鸟\’ 感觉……好像穿过了一层薄膜。 黑暗与钟晔擦肩而过，眼前一花，前方忽然亮起火光。 呼—— 巨大的宝库顶部垂吊着一盏风灯，四周墙壁上也镶嵌着一道道透明的沟槽，沟槽之中流淌着散发荧光的不明液体，老巨人按动门边的一个机关，就让整个宝库的灯光亮起。 “……你是东土人？”老巨人突然发问。 钟晔眉毛一挑，抬头望向老巨人——他用的是东土语？ 尽管有些生涩，但确实是东土语。 根据当初内测玩家里的语言学家所言，东土语与古代汉语有许多相似之处，就算是在现代汉语环境中长大的人，如果努力思考，连蒙带猜，说不定也能听懂几个字。 不过作为玩家，钟晔不需要学会，系统能够自动为他翻译。 “我是东土人。”钟晔点头。 “东土和西陆之间的路线打通了吗？”老巨人悄然握紧拐杖，“不需要通过精灵那里的路线。” 钟晔仔细思考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 “还没有吗……” 老巨人怅然地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指向前方，指向这个巨大地下空间里摆放着的柜台。 “虽然我知道曲那小子肯定给自己设置了很多限制，但以‘非传奇’之身与一位传奇打成平手，你的强大足以得到所有维图斯巨人的敬重，依照规矩，你可以从我们的宝库里拿走一件宝物。 “事先提醒你，被放置在这里的东西，要么是我们难以满足使用条件，要么是有巨大副作用的诅咒物品，还有一些干脆就是纪念品，一旦选中，概不退换。” ——好用的东西肯定会被使用，哪个蠢货会把那种东西放在宝库里干看不用？ 不过对于人类来说，不符合巨人使用条件的东西，他们可能就正好符合。 并不是每一个巨人都能学会‘变形术’，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体型缩放’，维图斯里会的人也不超过五十个。 宝库里不可能有特别强大而又没有副作用的物品，就算是有副作用，只要效果强大，巨人们也会千方百计地满足使用条件。 换句话说，宝库确实是宝库，只是里面的宝物都并非维图斯巨人手中最珍贵的物品，就算这些‘宝物’被挑走，他们也不会感到心疼。 钟晔行走在千百个柜台之间，浏览着摆放于其上的物品。 正如他之前所想，这些物品都算不上珍贵——尽管他自己并没有那个‘慧眼’，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可以分辨这些物品珍贵与否。 可是，他能够看出这些物品的‘平凡’。 无论是铠甲，还是武器，亦或者是道具，他都没有从那上面看到有如‘月光’一样的灵性。 它们或许是超凡物品，却不是钟晔想要的那一类。 ——毕竟他没什么眼光，如果看错东西了怎么办？ 视线从一件件物品上划过，忽然，钟晔在一个柜台前站住了脚步，直直看着摆放在架子上的那柄直刀。 总长约莫六、七十厘米，一半刀柄没入刀鞘，虽然刀身藏于鞘中，但仅凭外观，钟晔就能感受到它的‘锋利’。 恍若身不由己，钟晔伸出了手，将直刀从架子取下。 按住刀柄，五指收紧，将直刀从鞘中拔出。 ——一声宛如鸟雀的鸣叫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响起！ 老巨人惊讶地投去视线，借着摇曳的火光看到了钟晔手中握着的物件，眉头微皱，迈步走过去。 刀身锃亮，在灯火下反映出凌冽之光。 将直刀从鞘中全部拔出，钟晔仔细打量起手中的刀，随即发现刀身微有内弧，样式有如唐刀。 他把这柄刀推回刀鞘，试着放在腰间，感受着刀的重量和手感。 “它叫做‘青鸟’。” 老巨人走到钟晔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直刀。 看着老巨人的神情，钟晔就知道这把刀后面应该有着一段故事——毕竟，这把刀是东土的风格！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么一首诗：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老巨人用着生涩的东土语念出诗的前半段，随即脑袋卡壳，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句段。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钟晔接上了后面的诗句。 “对，就是这个！” 老巨人眼前一亮，然后看着钟晔手里的直刀，又忍不住叹道：“这是我们的一位先祖在东土和西陆道路断绝之后打造出来的，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带着它回到东土，再看一眼家乡，只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钟晔也明白。 直到今天，东土和西陆的联系仍旧是藕断丝连的状态。 想要从东土到西陆，或者从西陆到东土，只能通过精灵的国度，或是远渡重洋。 然而，精灵不喜欢人类踏足他们的领土，远洋之中危险重重，只有‘传奇之船’才能渡过。 如果道路打通，能够让人正常往返于东土和西陆，维图斯的巨人们或许会前去旅行，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显然是无法前往东土的。 听了老巨人讲述的故事，钟晔低头看向手里的直刀。 “……我能选这个吗？” 老巨人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钟晔竟然会说这种话。 一般人在听了这些话之后不都应该把那柄刀放回去吗？ 钟晔将直刀握紧，“这柄刀，我很喜欢，而且总有一天，我也会回到东土，我一直在寻找返回东土的方法，如果实在找不到，就会尝试穿越精灵的国度。” 即便语气平淡，老巨人也能听出钟晔言中的认真和坚决。 老巨人皱起眉头，思前想后。 良久，他才点了下头，“如果你执意要选的话，也可以，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一定要把它带回东土！无论完好！” 老巨人面色严肃，双眼凝视着钟晔，看着他的眼眸，等待他开口。 “可以！” 令他感到满意的是，钟晔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已经选定物品，钟晔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握着直刀，跟随老巨人走出维图斯的宝库。 在离开宝库之前，老巨人又按了一下机关，让宝库里的所有灯火熄灭，这才走了出去。 在钟晔他们准备离开地下之前，老巨人忽然叫住了钟晔。 “之前你说你‘很喜欢它’，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闻言，钟晔低头看了一眼直刀，抿唇微笑，“因为我也有一柄这样的刀，只是被我放在了家里，它叫‘池中梦’，名字取自‘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看到‘青鸟’，我就仿佛看到了‘池中梦’，仿佛看到了家乡……” ——这个世界也有这首诗吗？ 当钟晔念出那首诗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就开始科普那首诗的全文、作者以及含义。 看着那些弹幕，莉莉安脑子里禁不住蹦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 可是很快，她就摇了摇头，把那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 《灵魂回响》的设计人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华夏人，他们往游戏里参杂一些私货也很正常。 老巨人很满意钟晔的回答，微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钟晔和他们的那位先祖一样，都是渴望回归家乡，却可望不可及的游子。 他拿走‘青鸟’，再正常不过了！ 在老巨人的眼中，钟晔与自己那位不知名的先祖身影渐渐重叠。 第89章 【连接】 “嗯？属性呢？” 钟晔手握直刀，凝视片刻，却仍未看到有面板从眼前蹦出，不由抬头望向夜空，“该不会又出bug了？” 他和莉莉安已经离开了维图斯，再次踏上旅程。 如果还在维图斯的话，他可不敢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是bug，没人把这柄刀的相关信息告诉你，所以理论上，你无法了解到这柄刀的属性和信息，你得找人鉴定一下才行】 “还真在啊？”钟晔眉毛一挑，“那你能帮帮我吗？” 此言一出，屏幕对面的‘人’就不再回话。 轻笑着摇了摇头，钟晔向后倒去，躺在地上。 野外的夜晚是寒冷的，所以在距离不远的一片空地上，火堆静静燃烧着，散发热量。 驮马不再瑟瑟发抖，钟晔也感觉到了温暖。 尽管以他现在的体质不需要害怕那点寒冷，但寒冷总归会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两人一马围在火堆旁，虽然周围丛林幽静，却也能让人感觉到几分安心和温馨。 【……对了，那个新功能记得帮忙测试一下，虽然天空之神祂们暂时还顶得住，但并不是每个玩家都像你这么能打，我们还得提前训练一下他们】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字幕，钟晔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你们想要更多玩家现在就加入《灵魂回响》？” 【是的，越早越好，越多越好】 “宣传动画和设定集做得怎么样了？新手引导什么的有在做吗？” 【……虽然对于地球玩家来说这是一个游戏，但对于你我而言，这里是现实，你应该清楚单单是组建冒险者之家就耗费了我们多少精力和财力】 字幕顿了一下，又继续弹出：【不过宣传动画倒是做好了，等你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应该就会放出来，正好可以测试一下网络连接】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别忘了帮我们测试】 这段字幕过后，无论钟晔怎么呼唤，都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是真的走了…… 望着繁星点点，如若银河的夜空，钟晔叹了口气。 之前就是《灵魂回响》的内测人员，现在又成了新系统的测试人员，还真就逃不脱这个职责了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他好像成诸神游戏制作组的编外人员了，而且还是没工资的那种——直到现在，地母那里还拖欠着他的奖励呢！ 难不成诸神游戏制作组特意把他从地球那边拖过来就是为了找一个工具人？ 闲下来之后，钟晔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先前他还想着向神灵询问自己是为何穿越过来的，现在神灵是见到了，问题也问了，却没想到被他提问的那个神灵不是负责这方面事务的…… 他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穿越过来的呢？ ………… 莉莉安坐在树下，一只手捧着指南针，另一只手拿着地图，虽有钟晔的讲解，可她依旧看得晕头转向，分辨不清。 丹世界的指南针制式和简易方便的现代指南针有些不太一样，上面的各种刻度结合不同的工具似乎还有其他作用，可是指南针的表盘也因此变得杂乱无章，想要用它分辨方向实在困难。 再加上地图的比例尺问题，让‘地图辨识和定位’在这个时代成了一个罕见的技能，寻常人根本无法掌握，只有老练的旅行者才能学会。 就连钟晔，如果当初他没从猎魔人那里买了一张比例尺相对正常的地图，可能早就迷路到不知哪去了。 想要成为一个成熟的冒险者，这些技能是必不可少的。 钟晔也不知道《灵魂回响》是否打算出一个地图系统，至少就他目前看到的版本还是没有的。 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他们收拾行装，再次出发。 两人一马行走在树林中，枯枝落叶被他们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许多躲藏在落叶之下的虫豸、小兽都被这些声音惊出，悉悉索索地跑向远处。 几只松鼠站在树枝上，耸动了几下鼻子，好奇地盯着从树下经过的驮马。 钟晔也发现了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伸手进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掰开送给它们。 令莉莉安感到惊讶的是，那些松鼠并没有跑开，而是排队从钟晔手里接过了面包，甚至没有发生争抢。 看得她心痒痒，可她才刚刚伸手，站在树上的松鼠们就都跑开了。 仔细一想，莉莉安忽然发现钟晔好像跟所有动物都合得来，不止地上跑的、树上溜的，就连天上飞的都愿意和他亲近。 路上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过有鸟雀飞着飞着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听说华夏的习武之人中，有一种‘天人合一’的说法，钟晔是不是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她以后也能像钟晔这样吗？ 在莉莉安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走出了山林，前方出现纷杂繁多的马蹄印和车辙。 这些痕迹向两侧延伸，一端深入山林，一端通往城市。 钟晔早就确定了自己所要前进的方向，没有停留，沿着蹄印和车辙行走。 视野渐渐变得开拓，树丛逐渐稀疏，城市从地平线长出，随着他们的接近，城墙慢慢向两侧延展。 那就是他们旅途中的一个休息地，名为‘温泉’。 温泉城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因周围存在为数不少的温泉而得名，而且是一个独立城邦，没有领主，一切皆由市民自治，以至于成为了附近一片区域乃至伊特鲁尔精华区贵族的旅游胜地。 类似的独立城邦在伊特鲁尔数量稀少，在经过一千多年前那段兵荒马乱的时期，国内群雄割据之后，这个王国主要还是实行封建制。 温泉城群山环绕，道路却通畅，以至于城市每天都会有不少人离去，又有不少人到来，可以称作是一个交通枢纽。 就在钟晔他们看到城市之后不久，前方就出现了一支规模巨大的队伍。 那是一支商队，货车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这种规模的商队在温泉城不算随处可见，但也不在少数，因为这里是一座独立城邦，有许多法师喜欢在这里定居。 在这里，他们可以互相交流，相互学习，如果交情甚好，或许还会邀请对方来帮助自己进行法术实验。 因为流动人口很多，冒险者的数量也不少，所以这座城市自然会有冒险者之家的存在。 钟晔和莉莉安绕过了那支商队，在他们前面进入了城市。 令莉莉安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城市的街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干净，路面都铺上了一层水泥，而且似乎每天都有人清理打扫。 不仅如此，温泉城的街道还相当宽阔，行人和车马一同走在路上也不显得拥挤。 钟晔向路人询问了一下冒险者之家的位置，便带着莉莉安向那个方向走去。 莉莉安骑在马上，左顾右盼，看到了街道两旁大门敞开的商铺，裁缝店、铁匠铺、木工房，甚至还有钟表店和宝石店。 这样的一座城市，除了街上行驶的还是马车，也没有路灯之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近现代’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城外或许还会有‘工厂’。 往常在其他城市难以见到的法师，在温泉城里也能看到，只是那些法师很少会上街，通常都是派遣他们的学徒去收购和出售物品。 温泉城的冒险者之家位于城西，那是一间占地面积很大的大屋子。 当钟晔踏入大门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出现了这样的一行字幕： 【尊敬的玩家，欢迎来到冒险者之家，已搜索到网络连接，是否以现有的帐号登录游戏论坛？】 第90章 宣传动画 钟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为自己和莉莉安办理了入住手续，用过晚餐，做完晚间锻炼并洗漱过后，才躺到床上，打开了系统面板。 【——已连接至游戏论坛】 个人属性面板的侧边出现了一个箭头，把意念凝聚其上，就能打开游戏论坛。 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连接功能被诸神游戏制作组阉割过了，如今在《灵魂回响》中只能连接游戏论坛。 即便如此，钟晔也相当满足了！ 看到熟悉的页面展现在自己眼前，钟晔下意识点开了右上角的个人信息，然而，映入眼帘的账号名字却是一串乱码。 看着那串乱码，钟晔沉默片刻，随即释然而笑。 丹世界的众神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之前一直没让他联系地球，现在自然不可能让他随随便便就联系上地球，或许在游戏论坛中，他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既然众神让他帮忙测试，那么祂们应该也在监视他的账号。 稍微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钟晔心念一转，迫不及待地开始浏览游戏论坛。 一条条帖子在眼前一晃而过，求助帖、婊人贴、八卦贴、科普贴，各种帖子应有尽有，填满了整个论坛。 无论哪一个版面都写满了帖子，其中求助和科普的帖子是最多的。 虽然手边没有快乐水，但钟晔也还是相当乐呵。 可是看着一大群人对着支离破碎的‘剧情’分析这分析那，揣摩设计人员的心路历程，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或被人直呼狗屎，或可以称之妙绝的剧情，钟晔忽然就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因为他现在也是‘游戏’之中的一员，对于玩家们来说，他只是一个npc，禁不住会把心态代入到原住民当中。 无论‘游戏’里发生的是悲剧还是喜剧，对于玩家而言，都是乐子，只能够给他们带来‘游玩体验’，很少人会感同身受。 玩家也许会为了游戏角色的死亡或幸福而感到一时的悲伤或快乐，但这种悲伤或快乐并不会渗入他们现实当中的生活。 他们与他们相隔了一个世界，相隔了无尽虚空，导致相互之间存在一层相当厚实的隔阂。 迟疑了一下，钟晔打开搜索栏，搜索起自己的名字…… 页面瞬间刷新，许多条帖子被刷了出来。 视线从那一条条帖子上面掠过，忽然间，在一条帖子上面定住。 钟晔从床上坐起，打开了那条帖子，眼睛死死盯着标题，又一目十行地阅读详情说明。 ——【最年轻的格斗大师钟晔因车祸不幸逝世】 他是因为死亡才穿越的？因车祸而死？ 钟晔脑子里一时间冒出了无数疑惑，二十二世纪的汽车大多都是人工智能在操控，只有少数人才会选择手动驾车，而手动驾车的汽车车速在城内是不允许超过每小时三十公里的，到了每小时三十公里的车速之后，油门就会被锁死。 以他的身手，躲避如此车速的汽车完全不成问题。 讣告里没有写明具体情况，钟晔又往下翻了翻，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因为救人而死…… 自己是因为救人而死的吗？在救人之后，抢救无效而死亡，然后灵魂就被丹世界的众神捞了过来？ 这些问题刚刚在钟晔脑子里出现，立刻就被他否决。 这具身体是他原版原装的身体，体内的各种暗伤和腰部位置的伤痕都还在，如果身躯是被众神重塑的，那么这些东西应当不会存在——祂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蒙骗他而连这些伤痕都复刻出来，反正他当初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 ——这其中必有蹊跷！ 深深吸了一口气，钟晔又躺了回去。 确认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清事情原委之后，他瞬间就把问题抛之脑后，不再为此浪费脑力。 看着那一条条的帖子，钟晔没有点进去的欲望。 关于‘穿越’的疑点越来越多，他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 就在这时—— 叮咚！ 右下角有弹窗出现。 ——【《灵魂回响》全新宣传片已上线】 钟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灵魂回响》的游戏系统还有音效。 正好现在也无聊，他便点开那条信息。 屏幕随之黑了下来，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否曾经幻想过，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奇迹，存在魔法，你的生活会变得更加有趣，更有色彩？ “你是否曾经幻想过，仗剑纵马天涯，或是手执利刃，直面恶魔？ “你是否曾经幻想过，当你拥有了超脱凡俗的力量……” 声音逐渐变低，慢慢消失，眼前忽然闪烁起了点点微光。 一朵火焰在黑暗中燃起，火把紧随其后，从阴影中探出。 手持火把的冒险者缓步走了出来，他的外形邋遢，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却无比明亮。 刚硬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右手微微摆动着，在火光的照射下，手里的长剑反射出寒光。 冒险者尽量放缓了脚步，努力倾听周围的动静。 即便如此，衣物厮摩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洞穴中依旧无比清晰。 虫豸移动的声音、水滴落下的声音，还有他那尽量延长的呼吸声，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能让人感觉在周围，在远处那片黑暗当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藏着，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冒险者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再隐藏脚步，快步向前走去。 外侧忽然有微微光亮进入镜头，冒险者举起火把，视角随着火光转向。 ——那是一片遍布荧光的地下世界！ 就在冒险者移动火把，寻找向下的道路之时，一张诡谲的面孔忽然在火光下掠过，让火焰摇曳，冒险者身体也随之僵硬。 他猛然扭头看向后方，火光却在这时熄灭！ “——啊！” 躺在床上的青年忽然睁开双眼，从梦中惊醒。 从噩梦中醒来，让他禁不住心脏加速，急促喘息。 青年坐在床上，怔怔望着眼前的虚空，没一会儿，闹钟铃声响起，将他的意识唤回了现实世界。 关闭闹钟，青年怅然若失地起床洗漱。 很快，他离开了住所。 站在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青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将城市的模样收入眼底。 而后画面一黑，又有一个青年抱着脑袋苏醒。 他面带愁苦地走到门外，眼里闪过地球网络、现实的景象。 “——回响征，这是一种病征，而非疾病，不需要担心。” 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许多人出现了和你类似的情况，你完全可以放心，这种病征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青年眼睛一眨，就发现自己正局促地坐在一位老法师对面。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封印掉那段记忆。”老法师平淡说道。 “不，不用了……” 青年摇了摇头，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推开房门之后，一条宽阔整洁的街道就出现在眼前。 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着两排砖瓦房，行人和车马在街道上穿行。 商贩对着人们吆喝，背负武器的冒险者若无旁人地大声谈笑，手提花篮的少女沿街叫卖。 然后，一声龙吼响起。 人们纷纷抬起头，看到一只通体银白的巨龙从街道上空飞过。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拥有超凡的力量，你会选择什么？】 一面荧屏在青年眼前弹出，他笑了笑，抬起手去点击…… 第91章 新手指导（上） ……就这？ 钟晔满眼疑惑地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他敢保证，如果这东西发出去了的话，肯定会有人问制作组到底贪了宣发多少钱。 如果实在不懂的话，去请教一下地球的游戏制作者也可以啊！ ——【你是想要和巨兽角斗的力士？】 就在钟晔满头雾水的时候，音画再次出现。 白茫茫的风雪填满了屏幕，悠远的吼叫充塞耳朵。 在这片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正在角力。 战士嘴角挤出一串气雾，忽然怒吼，双臂和脖颈青筋暴起，将体型比自己大了十倍不止的巨兽扳倒在地，双手扭转，硬生生拧下了巨兽的头颅。 ——【你是想要成为知识的掌控者？】 画面一转，场景变成了一个空旷的图书馆。 坐在柜台后面的法师专心致志地研读手里捧着的书籍，头都没抬一下，另一只手挥出，大厅长桌上的书籍们瞬间拥有了生命，从桌上飞起，井然有序地自动填入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 响指一打，书架之间就卷起了微风，将灰尘扫落，涌入垃圾筐内。 然后，法师将书本一合，放在桌上，挥手熄灭了图书馆里的所有灯火，转身消失在这个空间之中。 ——【你是想要成为元素的亲近之人？】 画面再变，一个水波在图书馆的场景上荡开，波纹不断，将陷入一片黑暗的图书馆染成波涛汹涌的海洋。 一位身着长袍的方士静静站在水面上，身体虽波浪起伏不定。 他淡淡地抬起眼眸，望向远方乘风而来的魔物，从指间弹出一张符箓。 符箓在他身前烧成飞灰，也在这时，大风起，云飞扬。 天上云雾飞旋，形成了浓重乌云，乌云继续汇聚，不久后，雷鸣轰然响彻，一抹电光在方士眼中绽放，与魔物的身影重合。 身躯庞大的魔物发出一声悲鸣，便从天而降，坠入海中。 ——【还是想要成为冠绝天下的强者？】 镜头随风直上九霄云外，随即又探下云层，落入一座青碧大山。 隐居山林的武者将信笺放下，提起尘封已久的长刀，远步千里之外，来到那条裹挟无数水流，足以祸害数州之地，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滔滔大江之前。 武者纵身跃入河道，直面那奔涌而来的洪水。 抽刀，断流！ 【——如果你拥有了超脱凡俗的力量，你会用来做什么？】 当这一行字幕闪过，屏幕就黑了下去。 播放器自动收起，为钟晔弹出游戏论坛的页面。 可是，他却深陷在那段视频给予他的震撼之中。 ——毫无疑问，那是‘传奇’！ 这段宣传视频整体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前半段甚至会让人看了感觉云里雾里，什么都没看懂，只是视频后半段配上结尾的那段话，能让人浮想联翩，引起讨论。 可是钟晔关注点和玩家不同，他更关注于视频中展现出力量的那些强者。 就他的经验而言，凭借升级，玩家升到十级，所能拿到的属性点也不过五、六点，完全不够他们成为超凡者。 根据官网给出的资料，十级玩家对标的是‘超凡者’，二十级对标的是‘传奇’，除非升级系统在九级或十级以上出现变化，否则，属性肯定无法到达标准。 看着个人属性面板上的‘神性点’，钟晔有些意动，只是很快，他就把躁动的心给按了下去。 如果使用了‘神性’，他能升到十级，可是猎杀列表中，没有适合提升属性的怪物，那个女巫能够提供的属性应该是智慧或魅力，可是他现在不需要这些属性。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超凡者，没有提升属性的必要，对于技能和特质也没有特别的需求，完全不需要升级。 还是先把这些灵魂残屑放着，等找到合适的怪物之后再用。 打定了主意，钟晔重新把注意力转回游戏论坛。 就在这时，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钟晔没点开私信就知道应该是某个神灵给他发来的，他这个账号还未在游戏论坛里发表过任何言论。 【连接还算通畅吗？】 给他发来私信的账号竟然还是论坛的一个管理员，钟晔不禁怀疑，真的有这么闲的神灵吗？竟然还有时间管理游戏论坛？ ‘连接很稳定，网速也够快，至少我看宣传片的时候没有任何卡顿，只是不知道使用的人数上升之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在钟晔做出答复之后不久，对方又发来信息：【这个不需要担心，服务器很坚挺。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一句——冬季的时候多加小心，现在准备进入深秋，等到冬季的时候，玩家也差不多都拥有了战职，而且等级也应该在三级以上，天空之神祂们打算小规模投放一些低等级的恶魔，供玩家升级和初步了解深渊。但是，这些低等级的恶魔可能会引起潜伏在我们世界的深渊信徒和恶魔注意，如果他们只是注意到玩家也就算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被它们盯上，你的灵魂就在这个世界，一旦死在恶魔们手上，我们也没办法把你复活】 看着这条信息，钟晔眉头微微皱起。 ‘形势很严峻吗？’ 【不算严峻……你知道这些也没用，总之小心就对了】 生怕钟晔继续追问，那个账号的头像瞬间灰了下去。 钟晔沉默片刻，把聊天框关掉，回到游戏论坛。 他还记得，在君士坦丁堡，在维克多法师塔那里，他听说了‘这个世界迟早会与地球产生交汇’的言论。 如果不在两个世界交汇之前消除深渊对于丹世界的影响，那么地球也会遭到深渊的入侵。 一旦丹世界被深渊毁灭，深渊魔神们就会以这个破灭的世界为舟车，驶向地球。 恐怕也正是因此，地球方面才会与丹世界进行合作。 仅凭丹世界的力量，可能无法抵御深渊的入侵，可如果两个世界通力合作，说不定就可以做到！ 那么，在这之中，他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游戏论坛，钟晔脑中灵光一闪。 ——作为前辈，他完全可以在论坛上成为‘新手导师’，力所能及的帮助其他玩家解决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玩家大多数时间都会在野外活动，只是并非所有玩家都是野外生存专家，就算是野外生存专家也不一定能够适应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所以，必须要有一本《〈灵魂回响〉野外生存百科》。 除此之外，《怪物图鉴》和《升级须知》也是必要的，以免新手玩家升级的时候乱加点，导致提升到相应等级却无法到达对应位阶。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游戏论坛帮助新手玩家获得职业技能，但他可以适当透露一些‘隐藏内容’来帮助新手玩家成长，增加他们对这款游戏的好奇心。 这样一来的话，工作量可能就有些大了，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偶尔通宵一次不成问题。 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回忆了一下，钟晔打开草稿，输入标题—— 【《灵魂回响》野外生存百科（东土篇）】 双眸之中倒映着旁人不可见的虚幻屏幕，一行行文字被他写下。 这其中蕴含着的不仅是他的经验，更是他回不到的过去。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东土，回到地球！ 第92章 新手指导（下） 咔哒！ 蹬掉脚上的高跟鞋，祁静姝提着一袋豆沙包走进客厅。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随即按照她的体形开始调整形状，并自动检测身体的疲劳状态，为其提供按摩。 祁静姝眼睛眯了起来，手指轻点手环，向大厅显示器发送连接邀请。 屏幕亮起，显示出游戏论坛的画面。 她对于游戏不是很拿手，特别是对于《灵魂回响》这类意识浸入式游戏，虽然因为医生的身份，让她一进入游戏就得到了两个医疗技能，也得到了【医师】职业，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提升过等级。 《灵魂回响》的经验获取方式只能通过杀戮，可她没有战斗技能，又该如何获取灵魂残屑？ 这个游戏的设定根本就不合理，像她这样的辅助人员要怎样才能升级？ 打开了自己发的求助帖看了一眼，发现根本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要么是在玩梗，要么是在复读，更有人在嘲讽，还有一些人在认真回答问题，可他们说过的方法她都尝试过了，完全没用。 祁静姝柳眉颦蹙，手指一划，将那个叫做‘莉莉安’的玩家直播间打开。 当她在视角的边缘看到‘钟晔’，眼睛就亮了起来。 无论看到多少次，祁静姝都感觉这个钟晔就是‘钟晔’。 气质、神态、性格，还有一些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小动作，都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正因如此，有空闲的时候，她就会来这个直播间看一看。 幻象公司果然没有撒谎，他们在《灵魂回响》之中复制出了一个和本人一模一样的游戏角色，怪不得之前她去钟家拜访的时候，钟晔的父母都未曾表露过悲伤。 根据官方给出的设定，钟晔前往西陆是为了与更多的强者交手，见识更多的武艺，早晚会回到东土，就算一直待在东土，也有机会可以见到他。 可是，祁静姝不想等…… 看了一会直播，祁静姝就把屏幕分成两半，一半显示直播间，一半显示游戏论坛。 “新手玩家如何升级……” 她又尝试去搜索升级的技巧，在这两个月里，她一直在努力，可是忙死忙活也只拿到了几点灵魂残屑，连二级都没办法升上去。 祁静姝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以往每次搜索都能看到新答案，只是每一次她尝试使用那些‘新办法’的时候，都无法成功。 杀猫杀狗的事情她没办法下定决心去做，而杀死虫子、解剖野生动物却只能获得少量灵魂残屑。 如果帮人治疗也能获得灵魂残屑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搜索出来的答案出乎了她的预料。 “《新手玩家升级指南》？”祁静姝将热度第一的那个帖子标题念了出来，点击进去之后发现，这个帖子竟然被版主置顶了！ 这让她大为惊讶——大量人员涌入游戏论坛是在《灵魂回响》开服之后，在那之前，只有内测人员才可以使用游戏论坛。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无论是在开服之后还是之前，游戏论坛里的每个版面都只有一条置顶，那就是论坛和版面的规则。 开服距今已经有两个月，任何一个版面都没有规则以外的置顶，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置顶’，是不是在说明版主或者管理员也认可这条帖子？ 祁静姝接着看了下去，随后的内容更让她感到惊讶，这个《升级指南》写得相当详细，每一个部分都标记出了相应的楼层，而且还特别分出了‘东土篇’和‘西陆篇’，等到看到详细内容之后，更是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内部人员写的。 “……游戏的等级提升主要依靠灵魂残屑，而灵魂残屑的获取只能通过杀戮，如果是不愿意杀戮，或者是没有攻击能力的玩家怎么办呢？可以去西陆的冒险者之家，东土的聚义阁花费一些钱财和灵魂残屑签订一份‘组队协议’，组成一支队伍。 “需要注意的是，这支队伍不是临时性的，能够轻易解散的队伍，在解散的时候也需要支付灵魂残屑，所以在组队的时候考虑好自己与队友的相性以及关系如何。 “组成队伍之后，在一定范围内，每一个队员都可以分配到一部分灵魂残屑，这样一来，辅助流的玩家也不用担心自己无法升级。” ——这个游戏机制从来没有人说过！ 祁静姝瞪大眼睛，急忙用手环联系自己的朋友。 她看了几眼这条帖子下面的回复，发现已经有人组成了队伍，并且验证了‘分配灵魂残屑’的说法。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么她很快就能提升等级了！ 她不想等到‘钟晔’返回东土，她想尽快去见到他。 《灵魂回响》真实度很高，意味着玩家在受伤之后需要治疗，不然伤势很可能会恶化，这样一来，辅助玩家特别是她这种拥有医疗技能的玩家会很吃香，就算是高等级的玩家也会需要她。 “……在升级的时候，请注意选择猎杀列表中的怪物，超凡者位阶的属性要求是‘二十’，如果稍有不慎，就需要通过别的方法来弥补——在这里顺便提一嘴，设置托管的时候尽量点选锻炼，因为根据我的推测，《灵魂回响》是可以通过‘锻炼’这种行为来获得额外属性的。” 看到这一条，祁静姝并没有多么惊讶。 之前已经有其他玩家猜测过《灵魂回响》有其他获得属性的方法，也有人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得到证实。 现在也没有证实，都只是猜测而已。 如果选错了等级提升时的属性点，也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弥补回来，只是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这一点可以说相当真实了。 但也正因如此，人们虽然喜欢《灵魂回响》，却不喜欢自己被折磨，以至于很多人都只是‘云游戏’。 祁静姝继续看了下去，看到这一楼层下面出现一条楼主自己放上去的连接，点开一看，就发现是一本《怪物图鉴》。 里面写着东土和西陆的各种怪物，并指出了它们的特长和弱点，并根据这些东西对它们可能提供的属性点进行推测。 当祁静姝看到《怪物图鉴》的时候，除了楼主自己写的《怪物图鉴》之外，其他玩家也补充了部分怪物。 这么大的工作量…… 祁静姝惊讶地看着两个帖子的更新日期，都是在今天，或者说今天早上。 从凌晨到中午，更新了几个帖子、几百楼，而且还‘未完待续’。 看起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灵魂回响》这个游戏，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收集、编写这些东西？ 不过祁静姝也能理解他的想法，《灵魂回响》确实是一款非常出色的游戏，虽然有很多游戏机制劝退玩家，但也不可否认这款游戏的有趣——从游戏论坛的活跃人数和网上直播的热度就能看出，有许多人喜欢这款游戏。 祁静姝将那个昵称为乱码的账号加入关注列表，刚准备继续观看《升级指南》，就发现关注者有了新的动态。 “《灵魂回响》野外生存百科（西陆篇）？” 她将标题念了出来，忍不住点了进去。 楼主首先更新了目录，目录下方是详细内容，只是现在才更新了第一部分。 祁静姝的阅读速度甚至比不上更新速度，她还没有看完一段，下一部分就刷新出来了。 她忍不住沉迷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从这些文字之中读出了一种熟悉感…… 第93章 学习成果 莉莉安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总感觉他好像有些疲倦？ 钟晔突然抬眼看向莉莉安，少女慌了一下，接着，他开口说道：“考考你，今天是什么日子——提示，每月都会有，但上个月你没有经历过的日子。” 莉莉安的小脑瓜下意识转动起来，在弹幕提示出来之前就想到了答案。 “月晦！” 她紧张看着钟晔，害怕从他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钟晔展露微笑，抬手摸了一下莉莉安的脑袋，“正确，既然是月晦之日，那么……” “会有亡灵复苏！”莉莉安接上了话。 随后，她左顾右盼，看着周围的树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开嘴巴。 “准备一下，”钟晔拍了拍放在身边的行囊，“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如果不出意外，你今晚会经历第一场实战。” 少女呼吸一滞，双手捏住了衣角。 她成为钟晔的学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学习，被钟晔保护得严严实实，没有进行过一次实战，唯一比较接近实战的就是日常狩猎。 但那也只是对付一些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食草动物，钟晔从没有让她面对过食肉动物。 ——今晚就要面临实战了吗？ 说实话，莉莉安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的运动过了，仅凭游戏里的锻炼，真的能让她战胜亡灵吗？ 他们已经离开了温泉城，继续向阿斯帕拉托斯进发。 钟晔似乎早就有了打算，在温泉城补充物资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些除魔用品，这些东西可以让普通冒险者对亡灵造成伤害。 莉莉安从行囊里取出了圣水、银粉，依照钟晔教导的方法为武器附魔。 在轻剑上涂抹圣水，将银粉压进弩矢的血槽里，只是简简单单的两项工作，她却做得满头大汗。 天色慢慢黑了下去，莉莉安越来越紧张，学着钟晔盘膝而坐，将轻剑放在腿上，情况也没有任何改善。 看到她这副模样，钟晔叹了口气：“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莉莉安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叫做【调息】的技能，使用之后，她的呼吸自动变得悠长，心神沉浸在呼吸之中，确实不再那么紧张。 这个技能好厉害！ 莉莉安终于意识到，对于她来说，【调息】才是真正的神技。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调息】必须要在非战状态才能使用，不能让她在战斗的时候保持冷静。 下线吃了晚餐，再上线之后，莉莉安发现自己又变得紧张起来了，而且这一次就算使用【调息】也无法压制下来。 “……老师，我真的能行吗？” 看着眼前不断飘过的弹幕，莉莉安幽幽问道。 瞥了她一眼，钟晔轻笑：“你可以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但你不能怀疑我的执教能力——我都这样说了，你觉得怎样？” 脸上的忧虑再也绷不住，莉莉安抿唇一笑，抬起头，看向那黑暗幽深的树林。 血色月光照入这片稀疏枯凋的树林，不仅没有照亮远处的景物，反而让更多阴影若隐若现，仿佛在蠕动、缩涨。 如果是一个人身处此地，她可能会害怕，会畏缩，可是现在钟晔就坐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好可怕的？ “注意一下，有东西过来了。” 因为这是莉莉安的第一次实战，钟晔决定照顾她一点，出声提醒：“速度很快，就在你的左侧。” 莉莉安心下一惊，下意识看向钟晔，看到那双略有不满的眼眸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在身边摸索，抓到手弩之后慌慌张张站起。 举起手弩，对准那片黑暗的树林，莉莉安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口干舌燥起来。 “放心，放心，老师就在后面，老师就在后面……” 眼睛紧紧盯着那片黑暗，莉莉安催眠似的不断嘀咕，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绷紧，缓缓将轻剑从鞘中拔出。 通过直播视角看到这些的观众们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接连敲下弹幕，想要提醒莉莉安，可是少女已经把自己的全副注意力放在前方，没有时间去关注弹幕。 视线在树林的阴影之中来回游曳，耳朵仿佛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莉莉安僵硬地站在原地，她好像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可是那个东西在哪里，她却不知道。 这种感觉十分讨厌，让她感觉四面八方好像有无数只眼睛正在窥视自己。 不在树下，也没有藏在树丛之中，那么……树上！ 莉莉安紧咬牙关，猛然抬起头，果然在一根树枝上看到了一只双眼冒着红光的猿猴！ 观众们情不自禁发出惊呼——莉莉安还未成年，她的滤镜是无法关闭的，可是成年的观众却从直播镜头里看到了一只身体腐烂大半，有几处隐隐约约透出白骨的猿猴尸体。 猿猴蹲在树枝上，对莉莉安龇牙咧嘴，显得十分凶恶。 莉莉安在看到那只猿猴的时候，瞬间屏住呼吸，因为她能闻到从那只猴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只是钟晔教过她，在战斗的时候任何一种感官都是重要的，所以她没有关闭嗅觉。 少女没有抬起手弩，因为钟晔无数次提醒过，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一场战斗通常只会有一次使用手弩的机会，要确认能对敌人绝杀的时候，才是使用手弩的最佳时机。 一人一猴僵持而立，渐渐的，莉莉安开始感觉到寒冷。 冰凉的感触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大脑得以重新开始运作。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莉莉安回忆起钟晔那利落干脆的战斗方式，便挪动脚步，向前猿猴靠近。 “吱！” 猿猴突然一声大叫，从树枝扑下。 莉莉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剑上挑，使用了【轻剑快击】。 ——钟晔在训练的时候刻意培养过她这方面的反应，所以少女在受到惊吓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起攻击。 出剑力度判定通过，出剑角度判定通过，【轻剑快击】得以成功发动。 技能自动为莉莉安修正了剑刃落点，让她这一剑自下而上，将猿猴的下巴割开。 少女后退半步，顶住后仰的身体，猿猴的手臂没有轻剑剑身那么长，在莉莉安上半身后仰之后，没能抓到她的身体。 猿猴掉在地上，从它身上传来的恶臭更加浓郁，莉莉安趁着它还没有站起，便将手弩对准了它的身体，扣下扳机。 她的射术还没达到指哪打哪的程度，相比较目标较小的脑袋，身体更容易命中。 弩箭上被填压了银粉，只要射中亡灵的身体，就会对它造成伤害！ 弩矢轻而易举穿透了猿猴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 亡灵吱吱乱叫，不断拍打伤口，试图将从那里喷涌出来的火焰拍灭。 看着它这副模样，莉莉安心一横，跨步向前，刺出轻剑，把猿猴钉死在地上。 轻剑穿颅而过，通过圣水附加在剑身上的神圣力量，瞬间涌入亡灵躯体，将其点燃。 猿猴很快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莉莉安拄着轻剑，愣愣看着地面。 片刻后，她被弹幕惊醒，人们就像是自己亲手击败了那只猿猴亡灵一样，欢呼雀跃。 莉莉安忽然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扭头一看，看到了一只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手，看到了欣慰而笑的钟晔。 “干得不错。” 压在肩上的重量又消失了，全副武装的钟晔从她身边走过，拔出了那柄挂在腰间的直刀。 “接下来，好好看，好好学。” 散发着寒光的直刀指向树林，莉莉安顺其望去，从幽暗之中发现了许多只通体苍白，有着透明感的狼，它们正向他们包围过来。 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害怕—— 因为钟晔挡在了她的前方。 第94章 路遇 “老师，前面好像有人……” 莉莉安手搭凉棚，坐在马背上远眺。 既然她可以看到，钟晔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太阳还没下山，但现在也相当接近夜晚，在这种时候，如果队伍规模庞大，又不需要赶路，就会早早停下来寻找可以用来宿营的地方。 前方有一支规模不大也不小的队伍，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商队——因为钟晔发现了躲在不远处树丛里的暗哨，还看到那支队伍的护卫。 “不要管他们，我们找个别的地方休息。” 钟晔不打算和那支队伍搭上关系，像这种队伍，大多属于贵族，很多时候，‘贵族’约等于‘麻烦’。 穿越到这个世界，钟晔只和贵族打过一次交道，那就是在瑞思达，有过那一次接触之后，他就把贵族当作了麻烦的代名词。 如果不是有太阳教会替他与贵族交涉，可能他都没办法顺利从贵族手里拿到赏金。 在带着莉莉安离开的时候，钟晔脚尖一挑，将一块石子踢向暗哨的位置，示意自己已经发现了他，让他不要不识抬举。 ——如果不发出警告，那个暗哨肯定会多事，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他们。 钟晔很快就选好了一块能够让他们休息的地方，这个地方位于半山腰，是一块凸起的岩石。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周围的地势，虽然夜晚可能会有些寒冷，但他们也携带了睡袋，晚上也会一直保持着火堆的燃烧。 而且这里属于迎风坡，夜晚温度不会下降太多，像那支队伍所在的地方则属于背阴地，晚上必然会很冷。 这里看不到那支队伍的营地，也省得他们上来找麻烦。 天色渐晚，钟晔用过晚餐，正在教导莉莉安刺击的发力技巧，突然就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不动声色，让莉莉安跟随他的指导练习。 正在靠近……而且重量不轻，发出的动静却轻微，不像是小型动物。 钟晔站了起来，从莉莉安手里接过轻剑，为她进行示范。 两个人，都带着武器…… 单手握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钟晔只是将轻剑向前一推，破风声就响了起来。 那两个人站住了脚步，只是听起来，手上的动作并不怎么安分…… “唉……” 钟晔突然叹了口气。 随后，一声响彻山林的怒吼传来：“敌袭！！！” 莉莉安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有些惊讶。 钟晔抬起轻剑，指向那两个人藏身的方向，冷然道：“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动手，一旦你们动手了，那么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闻言，莉莉安回过头来，顺着轻剑指向望去，勉强在树木的阴影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随即愕然。 躲在阴影里的两人迟疑了一下，可迟疑之后，他们还是把手弩掏了出来，对准钟晔和莉莉安。 却在这时，钟晔背在身后的左手在腰带上一抹，两道寒光在空中一闪而过，飞向那两人。 两个闷哼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刚从树后跳出，两柄飞刀就插入了他们持握手弩的那只手腕部。 察觉到自己和对面那个冒险者的差距之后，两人没有半点疑虑，直接转身逃跑。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冒险者的身影——就在他们身后！ 轻剑刺击，就如雷电飞闪，拉出一道弧光，将四根脚筋挑断。 啪！ 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惊恐回头，却看到那个冒险者已经转身，用随身携带的抹布擦去剑锋上的血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钟晔走到莉莉安身边，把轻剑插入剑鞘，拿起放在地上的大剑和直刀，“莉莉安，带上手弩和燃烧瓶。” 少女正在打量那两个倒地的人，看到他们两个脸上的惊恐和无助，心生不忍。 ——对付非人的怪物还好，让她对付人类的话，她可能没有那个胆子和决心。 可是听到钟晔的吩咐，莉莉安不假思索从行囊里拿出手弩和燃烧瓶，放到两边腰袋，跟随钟晔下山。 山下的营地很热闹，火光灼灼，叫喊冲天。 先是一个护卫发现了有杀手袭击，便发出声音，提醒其他人。 而后杀手们不再隐藏，从四面八方向营地发起攻击。 枪声和弩弓发射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令刀剑与盾牌的碰撞更为激烈。 护卫和杀手各有死伤，不断有人倒下，可是双方都已经被鲜血刺激了眼球和神经，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一个杀手站在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岩石上，手持火枪瞄准营地护卫，正要扣下扳机，一颗石子就从旁边飞来，正中脑袋。 杀手瞬间昏迷，双腿一软，从石头上掉下来。 其他杀手随即反应过来，有两个已经填装好子弹的杀手掉转枪口，其他人看到他们的动作，便又回头对付营地护卫。 钟晔冷着脸从黑暗走出，高大的身躯和肩上的大剑震撼了两个杀手一瞬，但也只有那一瞬，下一刻，他们就按下扳机。 砰！砰！ 两枚子弹同时飞出枪口，钟晔却在子弹飞出枪膛的前一秒躲开，让两枪都落了空。 他冲上前去，两个杀手还没来得及将武器举起，就被大剑拍晕。 “啊！” 战场边缘突然传出一声惨叫，一个杀手捂着背上的伤口，摸到了一支箭矢。 他扭头看向身后黑暗的树林，急忙提醒：“林子里还有一个人！” 可是在他出声之前，莉莉安就抱着手弩转移了位置。 听到叫喊，她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 即便那个杀手出声提醒，但其他人又哪有精力去处理躲藏在树林里面的敌人？ 钟晔手提大剑从杀手们的背后冲出，杀手们一边冲击营地，又要应对钟晔，他们根本分不出人手——别说是多余的人手了，他们是否能够完成这次任务都成了问题！ ——这个家伙是从哪来的？ 杀手和护卫脑子里都冒出了相同的疑惑，钟晔就像是一只冲入了羊群里的狼，每一次出手都必定会有一个杀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不过十秒，就有十几个杀手失去了战斗能力。 “撤退！” 杀手头领察觉到任务已经失败，便发出叫喊，呼唤还能活动的手下。 还有活动能力的杀手们听到这声命令，如获大赦，扭头就跑，根本没去看那些无法逃跑的同伴。 “反击！快反击！” 胜利的曙光已经到来，护卫首领激动地发出命令，自己更是手持长剑越出防线，一剑把一个杀手斩首。 护卫们士气大振，爆发出强大力量，很快就把杀手们击倒、击杀。 看到护卫可以自己解决掉剩下的杀手之后，钟晔就停下脚步，让莉莉安继续待在树林里不要出来。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不能让她看到。 浑身浴血的护卫们战胜了杀手，一部分返回营地，一部分却提着武器，走向那些倒在地上的杀手。 护卫首领向钟晔走了过来，一拍胸膛，咧嘴而笑：“感谢你，阁下！” “只是他们惹到了我而已，如果他们没有对我们动手，我也不会帮你们。”钟晔摇了摇头，“如果要感谢的话，直接用金钱更实在一些。” 护卫首领笑容一滞，嘴角微微抽搐，“当，当然！只是我们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如果可以的话，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会支付您十枚……不，二十枚金币！” 钟晔看着他，轻哼一声：“想要雇佣我就直说，不过你得先说你们是要去哪里，如果和我的目的地相反，我不会接受雇佣。” 闻言，护卫首领笑意消退，脸色阴晴不定。 沉思片刻，他才抬起头，严肃说道：“我们要去—— “威尼斯！” 第95章 财富（一） “老师，你怎么接受雇佣了？” 护卫和侍从正在收拾营地，莉莉安站在钟晔身边，与营地隔着远远的，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不喜欢麻烦吗？” “我原本是那么想的。”钟晔双臂环抱，摇了摇头，“但他们给的钱实在太多了——我还有一个学校要养，挺缺钱的。” 莉莉安震惊地看着钟晔，钟晔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形象，现在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种话！ “阁下！” 营地快要收拾完毕的时候，一个仆从小跑过来。 他满眼钦慕地看着钟晔，昨晚在护卫首领的勒令下，他不得不举盾站在营地中央的马车旁，亲眼看到钟晔从杀手们的后方杀出，轻而易举干掉了十几个杀手。 “我们这就要启程了，请问您是……” 钟晔道：“我们跟在队伍后面，不用特别照顾我们，按照你们原来的步调行事就行。” 仆从跑了回去，向护卫首领报告，随后，护卫首领向钟晔他们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两个人却只有一匹马，那匹马有这么厉害吗？ 不过既然钟晔都这么说了，护卫首领也没打算多费口舌去劝说。 每个超凡者都有自己的脾性，钟晔看起来虽然比较好相处，但在与他交涉的时候，护卫首领明显感觉到了他对他们有种不耐烦的情绪。 ——他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这种情绪！ 钟晔背上了一个较轻的行囊，他已经适应了驮马的奔跑速度，继续下去也不会起到多少锻炼效果，所以他选择负重。 队伍缓缓开动起来，没过多久，人们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晔背着一个看上去就知道很沉重的行囊奔跑在队伍一侧。 骑在马上的护卫首领眼睁睁看着钟晔超过了自己，呆若木鸡，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怪不得他们两个人却只需要一匹马，原来是因为这样！ 双腿一夹马腹，护卫首领追了上去，明知故问：“阁下，您这是……在干什么？” 钟晔瞥了他一眼，“锻炼。” 我当然知道是锻炼，可是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跑下去吗？你就不会感觉到累吗？ 护卫首领嘴巴微张，最终也没能把这些问题问出口。 队伍的行进速度慢慢快了起来，可是钟晔一直跟随在车队一侧，车队里有不少双好奇的眼睛盯着钟晔，猜想他什么时候会感觉到疲惫，可是直到队伍休息的时候，钟晔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疲劳。 人们看向钟晔的眼神从震惊到麻木，再到崇拜，只用了几个小时。 原本他们就很佩服钟晔，现在更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他已经那么厉害，可是就连赶路的时候都在锻炼，休息的时候还不忘教导自己的弟子。 看他那弟子习以为常的态度，恐怕他已经持续这样的行为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正因为这种敬仰，让队伍里的人们不敢轻易靠近钟晔，即便与其接触，也是被护卫首领命令。 护卫首领靠坐在被所有护卫保护在其中的马车边上，开始有些后悔雇佣钟晔的决定。 ——他太自律了，自律到能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明明已经那么强大，却还如此刻苦，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成为‘传奇’吗？就算想要成为传奇，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休息到下午，队伍再次出发。 钟晔看过地图，这支队伍似乎并没有打算靠近城镇，沿着现在的路线走下去，他们只会与最近的城镇错身而过。 他看到过有一个领路人离开马车观察周围地理，说明他们是有意在避开城镇。 这支队伍究竟是在保护什么人？ 有那么多的杀手前来袭击，又不打算进入城镇，是因为害怕城镇里会出现更多的杀手吗？ 钟晔带着莉莉安游走在队伍边缘，以局外人的视角默默观察着这支队伍。 不过他只是有些好奇，没打算去揭晓这些疑问的答案。 现在他是以一个佣兵的身份加入到这支队伍当中，收钱办事，其余一概不理。 ………… 几只鸟雀扑打着翅膀从树枝下飞过，钟晔若有所感，抬头望向远处。 他掰下面包一角，伸出手去，却没有任何一只鸟类停下，径直从他的头顶上空飞过。 钟晔把掰下来的面包送进嘴里，缓缓咀嚼，起身走向车队。 很快，车队的人就注意到了钟晔的动向——他加入队伍也有一两天了，却很少和他们接触。 囫囵吞下咸涩的肉干，护卫首领迎着钟晔走过去，“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护卫首领顺着钟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听闻：“那是队伍前进的方向吗？” 护卫首领看着远处，眉头慢慢皱起，“请稍等片刻！” 说完，他就转身走回车队，将领路人叫了出来。 队伍的领路人是一个中年人，他有丰富的旅行经验，就连护卫首领都能发现的动静，在他眼里更是无所遁藏。 “咝！” 领路人也皱起了眉头，断言道：“韦斯特先生，我们必须要更改路线了！那边可能有一只强大的怪物在猎食，我们这支队伍目标太大，如果靠近的话，恐怕会被它认定为食物。” “那就改！”护卫首领想都没想就回答，“只要能够安全抵达阿斯帕拉托斯就行！” 对于一支车队来说，临时修改路线是大忌，若非万不得已，领路人和决策者都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做下决定之后，护卫首领特意来告知了钟晔一声。 现在队伍里最强大的人可能就是钟晔——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队伍里的护卫实力都不算强大。 前两天队伍遭遇袭击，护卫首领就意识到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后面可能会有更强大的敌人在等着他们，所以哪怕情况不明，也只能雇佣钟晔。 领路人回到马车研究地图，队伍短时间内是不能出发了，护卫首领就命令护卫们加紧防备——他的神经现在极度紧绷，甚至到了怀疑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程度。 他严重怀疑前方出现的动静不是巧合，就是前两天袭击营地的那些杀手引起的。 当莉莉安上线，就看到钟晔正捧着一本书在研读，和一旁车队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温泉城有不少法师定居，自然就有舍提尔的图书馆，钟晔在图书馆花大价钱购买了许多本书，都是《草药学》、《炼金常用的材料》、《一百种你所不知道的怪物》之类的杂学。 莉莉安不知道钟晔想要做什么，只是看到他这副努力的样子，也受到了鼓舞，打开虚拟屏开始学习高数——这是《灵魂回响》最新推出的功能，如果在游戏里感觉到无聊，也可以使用托管，然后进行别的活动。 到了下午，队伍再度启程。 或许是动物都跑光了的缘故，远处再也没有出现动静。 可是护卫首领已经决定要更改路线，他并不打算去和一头可能存在的强大怪物战斗。 前方，可能会有更为危险的事物在等待他们…… 第96章 财富（二） “该死的雨！” 坐在车檐下，望着外头哗哗直落的雨水，护卫首领低骂了一声，神情阴郁。 这场始料未及的大雨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依照领路人的说法，这场雨可能会持续半天。 即便雨不会一直这么大，但大雨过后的地面总是泥泞，会让车马举步维艰。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可从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到阿斯帕拉托斯还相当一段距离，冒雨赶路行不通，反而会让马匹生病。 他们还需要依赖这些马匹，可不能让它们生病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护卫首领看向队伍的边缘，那对师生依旧待在那里。 钟晔撑起了一面大伞，这面伞是他在温泉城找人定制的，可以拆卸，需要用的时候再组装便可。 这面大伞正好可以为他和莉莉安还有驮马遮风挡雨，虽然挤是挤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好。 ——咔嚓！ 远方有一道闪电劈下，落在一棵树上。 驮马似乎已经适应了野外的环境，哪怕有惊雷炸响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慌，淡定低头啃食地上的杂草，反倒是车队的马匹被吓得不轻，仆从急忙安抚。 这场雨下了两、三个小时，没有下半天之久，无论护卫首领还是领路人都松了一口气。 雨停之后，护卫首领便吆喝着，让队伍赶快出发，趁着夜晚还没有到来，趁着天气还算清爽。 啪哒！啪哒！ 马蹄踩在湿软的地上，将积蓄在泥土里的积水挤了出来，马匹拖动沉重的马车，车轮碾过泥地，被依依不舍的泥土拉扯。 挂在树枝上的雨水滴了下来，落在一匹马的身上，让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脖子。 雨后空气带着一股清新，随着呼吸沁入人们肺部，令他们萎靡的精神得到振奋。 而且大雨过后，弥漫在树林里的腐臭味也暂时消失了，虽然地面泥泞，也抑制不住人们欣喜的情绪。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钟晔自然不需要奔跑，他快步行走在队伍一侧，始终没有被落下。 人们已经习惯了那个背着大包跟在队伍周围的冒险者，也默认了他的强大，现在队伍行进速度放慢之后，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能够一边看书，一边行走，而且不会撞上任何障碍物，可以越过每一个水洼。 ——【认识钟晔越久，就越是会对他感到敬畏——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的成绩不算好，可是除了文化课以外，他几乎什么事情都能做好，无论是组织活动，还是参加比赛。就是他这个人比较孤僻，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哪怕性格温和也掩盖不了这一点，虽然有许多朋友，但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那个自称是钟晔曾经的同学又发送了一条弹幕，感慨过往。 看到这条弹幕，莉莉安本能想要反驳，可是认真想想，就发现钟晔好像还真像是话里说的那样。 性格比较温和，却又显得孤僻，如果没有人主动与他接触，他也不会去打扰别人。 啪！ 钟晔忽然将手里的书合起，抬头望向前方。 旋即，他加快了脚步，走到队伍前头。 护卫首领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作声。 之前一路上钟晔明里暗里已经为队伍处理了不少麻烦，其他人不清楚，他却明白得很。 钟晔既然要那么做，肯定是因为又有什么事情找上队伍了。 事实也如护卫首领猜测的那般，前方树林里埋伏着一个狼群，如果队伍继续前进，就会踏入到那群座狼的包围圈。 “离开！” 钟晔环视周围树丛，扬声说道：“你们也拥有不低的智慧，应该知道，如果你们向我们发起攻击，你们至少会有半数伤亡——你们真打算这么做吗？” 队伍里的人闻声看向站在前方的那个冒险者，眼里有些许疑惑，但也还是从车板或马腹一侧抽出武器，警惕四周。 簌簌！ 话音落下没多久，人们就惊悚地看到几只黑色皮毛的巨狼从树丛里钻出。 那几只巨狼最小的一只都有一匹成年马的一半那么大，它们是怎么藏进树丛里的？ 挽马们惊慌起来，为首的巨狼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像是笑了一声，这才带着自己的族群离开。 走了几步，狼王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钟晔，口吐人言：“看在你放了我们一条生路的恩情上，警告你们一句，从这里过去，你们会经过一个厉害家伙的地盘。” 说完，它就带着族群迈开四肢，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韦斯特先生，你也听到了。”钟晔走回车队，平淡看向护卫首领，“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护卫首领眉头紧拧，临时修改路线是旅行的大忌，他们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再修改一次…… 就在这时，领路人从车厢走出，“韦斯特先生，只有这条路了……” “什么？”护卫首领错愕转头。 领路人叹了口气，低声道：“前面是一个山谷，两边群山相连，以我们队伍的规模和状态，想要翻越群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护卫首领双眼圆瞪，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之前重新选择路线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个？一个山谷——你知道如果有人埋伏在那里的话，我们会有多危险吗？” 领路人垂眉顺目，“我知道，只是韦斯特先生你的要求不就是尽量避开路上的城镇吗？为了避开那些大城镇，我只能这么选啊……” 嘴角抽了抽，护卫首领想要叱骂，可是怎么都无法骂出口，这股气憋在嗓子里，憋得他满脸通红。 “……干！” 低骂了一声，护卫首领让领路人赶紧滚回马车，自己则看向车队里的其他人。 他们正直愣愣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 护卫首领板着脸，喊道：“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人们面面相觑，便低下头去，继续原先的工作。 深深吸了几口气，护卫首领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钟晔，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钟晔阁下，怕是又要麻烦你了……” “得加钱。” 听到这句话，护卫首领反而面上一喜，当即应承：“没问题！” 依照佣兵的规矩，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本来就要加钱，原先的佣金越高，‘加钱’也就得越多。 但护卫首领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让他们活着到达威尼斯，那么就什么都好说。 这个小插曲让队伍的氛围稍显低沉，莉莉安面带古怪地看了队伍里的人们几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低沉的。 手里有那么多支火枪，而且还有一位超凡者，什么样的怪物对付不了？ 莉莉安对钟晔充满了信心，不认为那只狼嘴里的‘厉害家伙’会比钟晔更强大——他可是打赢过一头比房子还大的怪物，战胜了一个伪神，还与一位传奇打成平手！ 什么样的怪物，能和这样的一位强者比较？ 队伍继续前行，随着他们的前进，两侧山峦正在慢慢、慢慢向队伍靠拢。 树木也变得越来越茂密，让队伍的行走变得更加困难。 到了午时，队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们发现山谷就在眼前——足以容纳一座城市的谷口就在前方。 “都好好休息，做好准备！” 护卫首领眼神凝重地望向前方，“穿过这个山谷，我们距离阿斯帕拉托斯就没有几天行程了！” 第97章 财富（三） 在下午时刻，队伍进入了山谷。 宽阔平坦的谷道中长满了树木，而且那些树木都是常绿树，并非落叶树。 青翠填满人们的视野，只是他们都提起了万分警惕，感觉每一片树叶后面都可能藏着那头狼言中的‘厉害家伙’。 就连莉莉安都被他们的情绪带动，也稍微紧张起来。 只有钟晔依旧保持着平静，快步跟随在队伍一侧。 有他在，那个‘厉害家伙’不一定会袭击车队——当然，也只是可能。 如果实在是饿急了，怪物可不会因为他拥有【亲和体质】就放他一马，顶多会把他放到最后一个再吃。 部分护卫怀抱火枪，剩下的把手按在武器握柄上，不断观察周围，隐隐把一辆马车保护在中间。 钟晔瞥了一眼那辆马车，这些天，他从没有看到那辆马车里的人走出车厢，而且窗户紧闭，从未被打开过，但他能感觉到，车厢里确实有人。 吃喝拉撒睡都是在车厢里进行的，可想而知，里面的环境会有多差，这种做法，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囚禁，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太阳在天空缓缓运转，慢慢滑向西边，人们也渐渐放松下来。 然后，就感觉到了疲惫。 神经紧绷久了，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感觉到疲惫，哪怕他们的身体肌肉并不劳累。 他们一直警惕着四周，可是所谓的‘厉害家伙’一直没有冒出来，随即感觉自己被骗了。 ——‘厉害家伙’根本就不存在，只是那头狼因为自己被逼走而羞耻，为了报复他们才编造出了这样一个谎言。 队伍的气氛不再压抑，护卫也变得散漫起来。 笃！ 一个护卫用长剑砍断一只爬在树干上的蜘蛛身体，又用剑身一搅，把蛛网破坏。 “看着就恶心……”他咕哝道。 山谷之中树林茂密，有许多小动物生存的同时，也有许多虫类和节肢动物，其中数量最多的莫过于蜘蛛。 只要抬起头，就一定能看到编织在树叶、树枝之间的浓密白色蛛网，许多肢节细长的蜘蛛爬在上面。 走进这个山谷，就像是走进了蜘蛛的国度，到处都是蜘蛛和蛛网。 不过蜘蛛和蛛网虽多，也只是看起来可怕，实际上山谷中存在许多蜘蛛的天敌，比如鸟雀、蟾蜍、蜥蜴等等。 而且那些蜘蛛的体型也没有多大，算上腿，最大的一只也只有脸盆大小。 莉莉安倒是被吓得不轻，急忙选择托管，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面。 ——【看着好渗人】 ——【感觉像是到了盘丝洞一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蜘蛛精，嘿嘿嘿……】 ——【你们说，那头狼说的‘厉害家伙’有没有可能是一头大蜘蛛？】 ——【最大的一只蜘蛛也才脸盆那么大，你说的‘大蜘蛛’能有多大？】 哪怕只是看着弹幕，莉莉安也感觉毛骨悚然，根本不敢重新接管自己的游戏角色。 护卫首领看了下天色，勒住缰绳，向车队喊道：“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队伍寻了一块空地，让马车停下，然后开始清扫空地及其周围。 几个戴着手套的护卫拿着特制火把，点燃之后扫荡地面，躲藏在草地下面的虫豸争先恐后从地下爬出，落荒而逃。 仆从们顶着满身满背的鸡皮疙瘩，安抚好同样因大量虫豸逃窜而受惊的马匹，将宿营用品从货车里搬出，快速建立起了一个营地。 当火光从营地中央亮起的时候，人们那饱经摧残的心神终于得以放松。 噼啪！ 一滴油落下，伴随着一声脆响，火星在火堆里迸出。 懂得如何烧烤的仆从将护卫们捕猎来的动物架在火上，烤熟之后用小刀切成一片片，虽然没有什么味道，甚至吃起来有些腥臊，但能够迅速填饱他们的肚子，让他们更有力气。 只是，没过多久，就有一股香味从营地边缘飘来，人们循着香味望去，看到钟晔正从一个布袋里倒腾出各种香料。 他们看着钟晔把装载罐子里的细碎香料洒在肉块上，纷纷咽了口口水。 咕咚！ 虽然已经不如曾经，但钟晔如今的食量依旧很大，仅靠背包里携带的面包根本无法填饱肚子，在野外行走，必然要狩猎。 有一段时间，他因为食量大增，又没有携带调味料，被迫吃了一段时间的原味烧烤，在那之后，每到一个城镇，他除了补充食物和淡水之外，补充最多的就是调味料。 尽管碍于烧烤的手法和调味料，烤出来的肉也不算太好吃，但好歹能吃。 夜色慢慢驶向寂静，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睡去，只剩几个护卫和仆从守夜。 他们有的凝望火堆，有的看向四周，看着重重树木之后的黑暗，又忍不住想起那头狼说的话，登时打了个寒颤。 黑夜很快就过去，到了清晨，队伍为了弥补昨天被拖慢的行程，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之后，人们连早餐都没吃，就急急忙忙启程了，在路上随便应付几口，就当是吃过了早餐。 随着队伍深入山谷，树木也逐渐变得高大，钟晔抬头瞻望，更是从树叶的缝隙中看见一棵参天巨树。 秋天的动物活动最是频繁，走入山谷之后，动物和昆虫随处可见，它们甚至不畏惧这支规模巨大的队伍，有几只动物就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 有个闲着无聊的护卫举起了弓箭，瞄准一只小动物，可在这时，钟晔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若非必须，勿造杀戮。” 护卫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发现钟晔正在看着自己，讪讪放下弓箭。 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队伍的另一侧，钟晔与他相隔了那么远，居然还能注意到他在干什么？ 收回视线，钟晔眉头微皱，看向远处。 队伍在林荫下行走，不需要考虑热辣的阳光，只用注意马车不要被树根和石块绊到，幸好驾驭马车的车夫们技术了当，队伍的行进速度没有被这种复杂的地势拖慢多少。 钟晔有所察觉，跑入队伍之中。 许多人都情不自禁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每一次钟晔主动走入队伍，就意味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前面有一个大家伙。” 钟晔没有理会护卫首领紧张的神色，淡然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对我们没有恶意，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省得等下队伍出现慌乱。” 闻言，护卫首领松了口气。 ——钟晔总算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完，钟晔就又离开队伍，跑到莉莉安身边，隐隐将她保护在身后。 队伍继续前进，很快，人们也发现了山谷中央的那棵参天巨树。 那棵巨树比周围所有树木都要高大，枝丫和树叶也更加茂密，仅是一棵树，投下的阴影就足以遮挡住一大片土地。 山谷里其他树木和那棵树放在一起，就像是用一棵小树的树枝与宫殿支柱对比一般。 “那棵树，就是山谷的中部。” 领路人从马车里探出头，同样震撼地看向巨树，“我以前只是听人说起过，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大…… “到了那里，距离出口就只剩不到半天的路程了！” 第98章 财富（四） 那棵树相当巨大，一个普通身材的成年男性估计都没有它突出地面的树根高。 因为钟晔的提醒，队伍没有靠近，从远处绕过了巨树。 能看见，壮硕的树根从地下顶出，看上去像是一头又一头化石的巨蟒盘绕在巨树根部。 纠缠交织的树根既粗又长，经地表延伸向远处，又扎入泥土，为巨树吸取营养。 这些树根让巨树看起来像是被根部撑起，树干悬浮在半空似的，让人一眼看去能感受到无比震撼。 茂盛的枝叶从树干的一半就开始生长出来，主枝生副主枝，副主枝生侧枝，侧枝又生枝丫，粗枝生细枝，层层交错，摞叠向上。 巨树努力伸展自己的枝叶，就是为了捕捉到更多的阳光，获得更多的能量。 它生得如此巨大，本应该会与其他植物争夺生存空间，可是钟晔可以透过树根之间的缝隙看到，即便是在黑暗的树根遮盖之下，依旧有花草生长在巨树根部。 绿茵围绕着巨树生长，而在最长的一根树根尖端不远处，就有许多高大树木挺拔而立。 这种情况不正常，按理来说，巨树会夺取大量营养，除非是与巨树共生，否则周围不可能有其他植物生长。 那些树木和花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与巨树共生的样子，偏生它们就顽强的生长了出来，还丰茂茁壮。 ——它就是自己之前感应到的那个‘大家伙’吗？ 因为树根的原因，巨树周围的地面凹凸不平，可是这棵植物又占据了山谷的正中心，必须要经过这里才能通往山谷的另一端。 队伍在这里的行进速度很慢，钟晔也可以放慢速度，远远观察那棵巨树。 哐当！ 唏律律——唏律律—— 有一辆马车的车轮陷入缝隙里，拉车的马瞬间惊叫起来，它的惊叫带动起了其他马匹的恐惧心理，它们纷纷狂叫。 车夫和仆从们脸色瞬间变化，急忙按住那些马，安抚了许久，才让它们冷静下来，然后召唤护卫们帮忙把车轮从缝隙里拉出。 一群人围在马车边上，齐声呼喝，慢慢把倾斜的马车抬了出来。 人们都在紧张地看着那辆马车，或者是把拉车的挽马安抚住，让它们不要叫唤，也不要惊慌。 就连莉莉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只有钟晔将视线放到了其他方向。 ——不对劲！ 钟晔的眉头慢慢皱起，这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有动物被惊动了，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到周围的丛林出现其他声响。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安静过头了！ 正看着护卫抬举马车的护卫首领突然感觉脑袋一疼，疑惑回头望去，猛然对上钟晔的眼睛。 看到钟晔向自己微微颔首，护卫首领的眼角就抽了抽，差点忍不住哀嚎出声。 才带来一个好消息没多久，就要带来一个坏消息了吗？ 左右看了看，发现人们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护卫首领微叹一声，向钟晔所在的位置挪动脚步。 “你又感觉到了什么？”护卫首领没好气问道。 “周围没有其他动物闹出的声响，刚才没有，之前也没有。” 钟晔如实告知：“我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在我们靠近那棵巨树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那些声音，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护卫首领表情一僵，他不知道钟晔的感知能力有多强大，但在一路上，他们已经凭借钟晔的感知能力避开了许多麻烦。 “干……” 忍不住低骂了一声，护卫首领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车队，却发现有人正在看着他们。 车队成员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交谈，这让护卫首领更是感到心烦气躁。 “没什么事，只是钟晔阁下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劲，让我们早些通过这里！” 护卫首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巨树周围没有其他动物的活动，为了安抚队伍成员的情绪，他只能一半实话一半谎言的把交谈内容告诉他们。 他自己感觉烦躁，但他不能让手下也感到烦躁，因为他知道他们还不够成熟，真正成熟的护卫都不在这一队，这样才能做到掩人耳目。 可惜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失败之后的影响是巨大的，譬如现在他们只能依靠钟晔，依靠一个不知根不知底，只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外人。 经过车夫的检查，他认定那个车轮还可以使用，不需要更换，所以队伍很快就又开始行进。 在刚才护卫首领和钟晔交谈的时候，莉莉安就在他们身边，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可以听到，直播间的人自然也可以听到，现在他们正在兴致冲冲地讨论麻烦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有的人还在呼唤，希望‘剧情’早点降临在这支车队上。 他们都是观众，所以能够若无其事说出那种话，可是莉莉安和车队成员相处了好几天，她感觉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情绪和生活的‘活人’，而不只是一团数据。 对于行路的无聊，她很讨厌，可是她又不希望有什么突发事件打破这种‘无聊’，因为突发事件极有可能会导致死伤。 莉莉安很纠结，理性和感性正在她脑子里对抗纠缠。 队伍行进速度快了一些，但也更小心了。 他们可不希望再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故，毕竟钟晔对他们的提醒一直没有出过差错，他们真的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比如说，那头狼提到过的‘厉害家伙’。 那棵树既然可以和花草树木共生，为什么周围会没有其他动物？ 一个疑惑充斥着钟晔的脑袋，让他不断思考。 并非所有动物都对植物是有害的，还有很多动物与植物是共生的关系，没了它们，植物也无法好好生长和繁衍。 所以他对此感到疑惑，究竟是为什么？ 钟晔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举目四望，试图从周围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般有什么问题，一旦他暂时想不通，就会抛之脑后，不会再深入思考，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却一直盘旋在他的心间，扰乱他的心神，说明这个问题可能会对他造成影响。 在没有成为超凡者之前，钟晔就有了一些模糊的感知，得到超凡的感知能力之后，他的直觉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既然自己的大脑一直在引导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么…… 钟晔猛然抬起头，望向巨树顶端，试图让视线穿过层层交叠的枝杈。 他忽然想起，在猛兽的巢穴周围，也极少会有其他动物出现！ 虽然现在不止有小动物消失，就连昆虫都不见了踪影，但为什么不能这么想？ 当这一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钟晔心中的危机感瞬间飙升，甚至令他心脏加快了跳动。 武人骤然深呼吸，滚滚气息在体内流动，迸发的神经电刺激身躯每一寸肌肉筋骨，驱动身躯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霍然向前迈出一大步，便转向车队，他将背囊解开，扔进了一辆马车当中。 一步跺下，顺势拔出背在身后的大剑，冲天而起！ 人们甚至没有注意到钟晔的动作，唯有莉莉安的视线被他牢牢牵引，随之转向。 他在跳起之后，又一脚踩在一个车厢顶部，向着更高处飞跃。 车队继续行驶，绕过了巨树，却在这时，一道黑影猛然从队伍的上方落下，同时发出嘶鸣。 ——那是一只蜘蛛！ 只有目光一直跟随在钟晔身上的莉莉安在这一刻，看清楚了敌人的全貌。 下一刻，大剑与螯牙碰撞，溅出狰狞尖锐的鸣响！ 第99章 财富（五） 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充塞了人们耳朵，伴随着顶尖猎食者的气息散发，马匹纷纷受惊。 车夫们下意识扯住了缰绳，没让马匹脱离控制，但车队也因此飞奔起来，如果不是有车夫掌控方向，这些辆马车恐怕会撞在一起。 莉莉安也控制不住驮马，便依照钟晔当初的教导，双腿夹紧马腹，只要不被马从背上甩出去，那么一切都好说！ 钟晔和蜘蛛同时向后倒飞，蜘蛛落在巨树的树干上，钟晔则双脚踩地，在地面犁出两道裂痕。 被背囊砸中的仆从抱着皮囊，和其他人一同楞楞看着钟晔愈来愈远的背影。 “钟晔阁下！” 护卫首领极力扯动缰绳，身下的马却死不回头，他只能扭头望向身后，奋力呐喊。 许多坐在马车和马背上的护卫同样如此，原本很听话的马现在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正在远离。 “跑！不要停下！” 在怒吼的同时，钟晔向着巨树迈开脚步，与车队背对而行。 蜘蛛的长腿交替踢踏树干，转动身体方向，看到钟晔疾步奔来，也从树干跃下，耐心等待，待到他冲到身前，猛然前扑！ 两颗狰狞可怖的螯牙张开，两只肢节以合拢状从两侧扫来，这时，武人顿住脚步，发出一声大喝。 胸腔舒张，气息喷涌，耸动了肌肉、皮膜，将力量从筋骨之中提取出来，导向双臂，挥动起大剑。 月光后发而先至，斩在蜘蛛的螯牙上。 结果与之前几乎完全相同，超凡武器与螯牙碰撞，却是不相上下，甚至钟晔还要承受蜘蛛的巨力冲撞，身体禁不住向后倒退。 在被蜘蛛拥入怀抱之前，武人拧动手腕，双腿蹬地，借力腾空而起，从蜘蛛背上跃过。 前扑的余力未尽，蜘蛛的巨大身躯铲过地面，许多泥土被推起。 就像是划分了一个战场，被蜘蛛高高堆起的泥土隔绝了钟晔和车队的视线，也杜绝了钟晔从那个方向逃走的可能。 钟晔翻身落在一只树根上，脚下的踏实触感差点让他以为这是地面。 蜘蛛爬了起来，身体和肢节微微抖动，转身的时候，把粘在听毛和触毛上的泥土抖落。 它向钟晔发出一声嘶鸣，化作黑影冲了过去。 听着肢节尖端踢踏在地面的声音，感受空气的流动，双眼凝望蜘蛛在风中穿行时，每一根因风而动的刚毛，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 蜘蛛沿着树根冲了上来，速度飞快，转瞬间就来到了钟晔下方。 这一次它学聪明了，一只步足猛然弹动，如同拳击一般打了出去。 武人倏尔蹲伏，冷然看着步足推动空气从上方飞过，迎面而来的‘拳风’吹动他鬓角发丝。 当那只步足即将延伸到极限，钟晔乍然蹿出，拖动大剑从蜘蛛胸腹下方滑过。 十指和手掌即刻收紧，牵扯大剑向下挥劈。 可是—— 一连串的火星随着剑刃与蜘蛛胸腹的接触迸发出来！ 钟晔落地，立即向前冲刺，就在他消失在原地的那一刻，蜘蛛从天而降。 他们一逃一追，在树根之间窜走，蜘蛛对这片地形可比钟晔要熟悉太多，很快就堵在了他的前路上。 面对这头巨蛛，钟晔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冲锋过去。 蜘蛛两只触肢猛然击出，甚至敲响了空气。 气流汹涌而来，钟晔没有却步，迎着触肢的挥击奔跑，在触肢击中自身的前一秒故技重施，从蜘蛛身下滑铲过去。 他与蜘蛛错身而过，凭借腰腹力量挺身站起，遂又趁着力势未消，沉身下蹲。 双腿肌肉飞速绷紧，武人自丹田处提起一口气，旋即松开对腿部的限制，身如弹簧猛然升起。 蜘蛛霍然转身，却没能在身后发现那个人类的身影，左摇右晃，试图去追寻。 触毛和听毛微微摆动，令它感觉到了上空的异动。 ——已经来不及了！ “——斩！” 钟晔带着月光从天而降，将剑刃劈入蜘蛛的步足肢节连接处。 他能感觉到相当明显的滞涩，反震也沿着手臂涌向身躯。 双脚仿佛牢牢吸在蜘蛛的身体上，感受着脚下巨兽狂怒的震动，钟晔始终没有被蜘蛛抖下。 蜘蛛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埋头向巨树狂奔。 就在这时，又是一轮呼吸，让钟晔恢复了气力，随即提起全身之力，将大剑猛烈压下！ 咔！ 蜘蛛的一条步足应声而断！ 身体陡然趔趄，撞上树根。 钟晔向后跳跃，方才落地，便见蜘蛛猛然翻身，疯狂撕咬空气。 只断了一只脚，行动还相当灵活…… 深吸一口气，钟晔把大剑扛到肩上，左手按住直刀握柄，昂然举步前行。 触毛轻晃，蜘蛛转身面向钟晔，触肢摩擦螯牙，发出嘶嘶鸣叫。 长靴倏忽印入泥地，武人骤然将身体下压，力气从四肢百骸灌入地面，推动身躯奋然突进。 蜘蛛耐心等候在原地，待钟晔出现在身前之时，猛地后跳，身在半空，腹部弯曲下来，将几个纺器推出。 浓稠的粘液喷薄而出，在空气中飞速凝形，化作丝线射向地面。 见此，钟晔心中一跳，脚步频频踢踏地面，步伐变幻，躲避激射而来的根根蛛丝。 ——不能被粘上，一旦粘上就完了！ 肢节勾动丝线，蜘蛛在周围飞快编织出蛛网。 看到这一幕，钟晔顿下脚步，断然转身朝车队逃亡的方向跑去。 蜘蛛愣了一愣，正在编织网络的肢节停在半空——它怎么着也想不到这个人类竟然会逃跑得如此果断！ 下一刻，蜘蛛从巨树弹出，甩开七只步足追向钟晔。 钟晔绕过了高高摞起的土堆，目光一直在周围树木上来回弹动、左右摇曳。 足尖轻盈地踢蹬树干，蜘蛛在树林里穿梭，犹如魅影，又如大风，带动树叶哗哗作响。 蜘蛛像是一位在空中跳跃的舞者，用坚韧无比的丝线拉扯身躯险之又险地从地面荡过，越过树冠，飞上高空，旋即断开那一根蛛丝，喷射出另一根。 在蜘蛛的眼中，那个人类的背影越来越近。 事实也是如此，只用了不到半分钟，蜘蛛就追上了钟晔。 它从高空扑下，在半空中，纺器接连鼓动，将钟晔前方和两侧的树木全部用丝线粘连，封锁了他的逃跑路线，让他不得不转身面对自己。 蜘蛛在身后砰然落地，武人遽然回身，利用离心力甩出大剑。 月光划弧，穿过直刺而来的触肢空隙，砸向两颗螯牙。 同时，钟晔向后暴退——他松开了双手！ 飞出的大剑与螯牙发生碰撞，两只挥击的触肢落了空，只剩强大气流迎面而来。 脚趾扯地，足弓拉起，钟晔刹住身形，旋即回弹向前。 正当蜘蛛的动作被遏止，直刀猛然出鞘，拔出炫目刀光。 刀锋裹挟惯性，斩入又一根肢节连接处。 这一次，刀刃同样被卡在肢节之间。 面对近在咫尺的螯牙和狰狞面孔，武人挥动拳头，暴烈地敲击刀背，将这根步足斩断。 蜘蛛扭动头颅，螯牙豁然张开，扑向钟晔。 千钧一发之际，钟晔不退反进，矮身钻入蜘蛛身下，在它身体下砸的那一刻，之前被砍断的那一段肢节下方窜出。 高高扬起的大剑回旋落地，插入地面，钟晔从一旁跑过，顺手拔起。 手臂一抖，将直刀上的粘液震落，归入刀鞘，钟晔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 同一侧失去了两只步足，蜘蛛难以继续追赶，只能无能狂怒，将怒火发泄到被钟晔不断抛在身后的树木上，却无法捕捉到钟晔。 久经奔跑锻炼的身躯在这时终于起到了作用，钟晔可以长时间把速度保持在巅峰，让他得以快速远离那头蜘蛛。 不久后，身后便再无攻击袭来。 钟晔松了一口气，目光四下找寻，很快就找到了车队留下的痕迹，然后，循着痕迹追去。 第100章 财富（六） 钟晔很快就追上了队伍，这时，护卫首领已经把走散的马车都找了回来，莉莉安也在其中。 她完全无法控制身下的马，只是驮马跑累了，自己停了下来而已。 在被护卫首领找回来之前，任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驮马迈开脚步。 看到钟晔完好无损的回归队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那些棕黄色的粘液，而且这么久才追上队伍，极有可能已经与那头大蜘蛛发生过一场战斗。 当钟晔从那个被背囊砸中的仆从手里拿回行囊的时候，仆从非但没有埋怨他，相反，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和感激。 如果不是因为钟晔，或许他、他们，都会被那只大蜘蛛杀死。 队伍已经重整完毕，但他们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休息。 钟晔回归队伍之后，护卫首领就命令队伍再次启程。 无论是谁都没对这个命令产生怨言，哪怕他们都感觉到了疲惫，可是对于大蜘蛛的恐惧一直盘桓在他们心间，驱赶他们远离山谷。 队伍重新踏上行程，护卫首领也有了些许空闲，骑马走到钟晔身边，紧张问道：“怎么样？你杀了那只大蜘蛛？” 他无比希望能从钟晔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却看到钟晔摇了摇头。 “没打过，不过用了一点小伎俩，砍断了它的两条腿，追不上来的。” 听到‘没打过’的时候，护卫首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是钟晔后面的话又让他把心放了下去。 “追不上来就好……追不上来就好……”说着，护卫首领回到那辆马车周围。 此时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因为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和奔跑，所有的马都产生了疲惫，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可是他们又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便折中了一下，放慢速度，但保持行走。 护卫首领离开，莉莉安又凑了过来，小声问道：“老师，就连你也打不赢那只大蜘蛛吗？” “打不过。”钟晔眉头微皱，“那只蜘蛛相当厉害，无论是‘月光’还是‘青鸟’都没办法破开它的防御——哪怕我已经用上了‘气’——而且它知道自己的要害在什么地方，从没让我靠近过。 “我难以伤到它，可只要它打到我，我就会死亡！” 莉莉安脸上出现了错愕之色，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钟晔亲口承认自己有打不过的东西。 无论是面对贝尔格莱德的那头怪物，还是那个小镇的伪神、维图斯的巨人王，他都没有表露过胆怯——当然，现在也没有。 这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之前一直把钟晔当成了一个‘无敌’的存在。 随后，莉莉安就低落下去，不再言语。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没过多久，就有人惊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堆马车的残骸。 断裂的绳套垂落地面，车厢七零八落躺倒在地，货物倾漏出来，无人收拾。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到处都能看到战斗的痕迹。 队伍慢慢靠近，就发现还有几支火枪散落在草丛里，战场中心还出现了一个大坑，似乎是爆炸形成的。 除此之外，这一片树林还有燃烧过的痕迹，只是看起来火焰刚刚烧起，就被扑灭了。 看着这些东西，护卫首领神情严肃。 看痕迹，战斗可能就是在近两天发生的。 在这种时候，究竟会有什么人来到这个山谷，而且还携带了这么多武器？ 反正，护卫首领只能想到那群杀手！ “是那只蜘蛛。” 钟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护卫首领惊讶回头，看到他走到了自己身旁。 视线从战场的每个角落划过，钟晔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再次说道：“他们与那只蜘蛛战斗，然后所有人、马都被那只蜘蛛带走了——无论活人还是尸体。” “咝！” 听到这句话，护卫首领便联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这个惨状，如果不是钟晔拦住了那只蜘蛛，恐怕他们也会全军覆没…… 想通了这个道理，护卫首领面容一肃，抬手敲击胸膛，“感谢你，钟晔阁下！等到了威尼斯，我们将会额外支付给您三十枚金币！” 钟晔没有客气，“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收拾了一下还能用的物资，队伍继续行走。 他们距离山谷已经不远，没到傍晚，队伍就离开了那个令人感到畏惧的山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都打起精神来！” 护卫首领出声大喝：“我们今天就能抵达阿斯帕拉托斯了，我们可以那里休息一天，然后再出发前往威尼斯！等到了威尼斯，这次任务就算结束了，你们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没人管你们！ “但是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护卫首领是除了钟晔以外起得最早的人，一大清早，他就把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顶着一双黑眼圈，半命令半鼓舞地呼喝他们。 他的声音很大，哪怕有人还是睡眼惺忪，半睡半醒，被他这一通讲话，也就清醒了过来。 护卫首领瞪着一对遍布血丝的眼睛，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越是接近阿斯帕拉托斯，他的睡眠质量就越差。 尽管在那个山谷之后，没有新的杀手前来袭击车队，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没办法睡好觉。 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杀手接下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刺杀，毕竟进入城镇之后，他不可能把人一直关在马车里，那样更加可疑，而且更加危险。 所以很无奈，他只能让人提起警惕，顺便等到了阿斯帕拉托斯，再问问钟晔能不能提供贴身保护，如果可以的话，不管加多少钱，他都认了。 在把人们叫醒之后，护卫首领并没有让他们立即启程赶路。 一路上舟车劳顿，所有人都累了，这时候再让他们急急忙忙赶路，只会起到反效果，不然让他们先吃饱喝足，这样才有精力去应付困难险阻。 用过早餐，队伍便向阿斯帕拉托斯进发。 阿斯帕拉托斯，对标着地球的斯普利特，如今达尔马提亚行省的首府。 因为优秀的地理位置和海岸环境，让这座城市成为了达尔马提亚行省与伊特鲁尔精华区连接口，周围行省的人如果要前往威尼斯、罗马，就一定会前来阿斯帕拉托斯，无论是在这里出发，还是在这里中转，都让这座城市的地位得到了提升。 阿斯帕拉托斯的船长已经把通往威尼斯、罗马的海路摸清了，能够保证路上万无一失，从一百多年前到现在，没有任何一艘隶属阿斯帕拉托斯的海船在亚得里亚海沉没。 这是护卫首领所能找到的最安全，也是最快的路线。 ——穿过半个达尔马提亚行省，从阿斯帕拉托斯前往威尼斯。 队伍一大早出发，在日上中天之前，成功抵达了阿斯帕拉托斯。 路上，他们遇上了不少队伍，但就像当初的钟晔一样，所有队伍都没有靠近他们。 即便如此，护卫们依旧保持着警惕。 直到进入阿斯帕拉托斯，他们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入阿斯帕拉托斯，他们就看到有许多人围了过来。 几十个、上百个，那些人不仅站满了这一条街道，还在不断拥挤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护卫按着武器站了出来，厉声喝问。 他们现在的身份还不是贵族的侍从，马车里的那位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在那些人动手之前，他们不能提前动手。 “我们是来迎接钟晔阁下的！” 一个人兴奋地扯着嗓子回答，其他人纷纷应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忍不住转头看向钟晔。 钟晔以手覆面，无言以对。 这些是……玩家！ 第101章 财富（七） 钟晔叹了口气，放下手，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都是您的崇拜者！” 说话的人似乎是个扮演狂，用相当大声的话语回答了钟晔的问题：“因为仰慕您，自发聚集到了这里！” 钟晔眉头微皱，“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哦豁，出事了】 ——【我一早就说过，不要迎接钟晔，《灵魂回响》的人工智能可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先进多了！】 ——【那现在怎么办？】 弹幕从莉莉安眼前流过，她莫名感觉心虚。 早知道当时就不听弹幕的怂恿，问钟晔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了…… 看到钟晔眼中的警惕之色越来越浓重，有人灵机一动，赶在某些蠢货开口之前，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我们是根据您的行走路线推测出来的——我们之中有人猜到了您可能会来到阿斯帕拉托斯，所以就集合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在这里等候，没想到这么巧，您也是今天到来！ “如果您是过几天来到阿斯帕拉托斯，可能就能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我们的消息！” 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也解释得通。 钟晔也没想过于为难这些玩家，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别那么天真的以为《灵魂回响》的原住民都是过去游戏里那种机制单一，只有简单逻辑的‘npc’——简直为玩家操碎了心！ “消息传播得这么快吗？”钟晔眼里依然带着狐疑，“我也是一路走来的，可没从其他城镇那里听说过我的事迹。” ——他似乎相信了之前那番说辞！ “有一个吟游诗人来到了阿斯帕拉托斯，他带来了您的故事。”有个玩家微笑道，“在月桂城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一座城市，在贝尔格莱德，为全城人民的获救争取了时间，同时，您还在那座城市与知识的守护者立了约，除此之外，您还是塞尔迪卡与斯库皮之间那片地下世界的发现者。” 说着说着，他还唱了起来：“您是仁善者，是孤身破军之人，亦是梦境行者——您的善良必将被世人唱诵，您的名字将在善民之间口口相传，随着时间，传遍整个西陆。” 这个玩家在现实当中或许是个歌剧演员，无论唱法还是唱功都相当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乍然听到歌剧院里才会出现的歌声，词句却又如此简单直白，街上的原住民们都听呆了，两侧房屋甚至有人推开门窗，想要看看是谁在歌唱。 护卫们却与众不同，把视线集中在钟晔身上，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一个在路上被首领随意雇佣的冒险者，竟然曾经拯救过两个城市？ 就连护卫首领都咽了一口口水，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赚了！赚翻了！ 依照钟晔之前表现出来的诚信守诺，就算现在身份被叫破，只要他们没有主动与其切断联系，那么他就会遵守承诺，把他们护送到威尼斯……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程大概是稳了！ 玩家不怕钟晔去验证事情真伪，因为确实有一个吟游诗人带着钟晔的故事来到了这座城市。 只是那个吟游诗人的词曲唱能力都太差，所以阿斯帕拉托斯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听说过钟晔的事迹。 到了这时，钟晔‘放下警惕’，向一众玩家说道：“看也看见了，都散了，我现在还在执行任务，不适合与你们接触。” 钟晔话音方才落下，就有几个玩家跳了起来，一边蹦跳，一边叫喊：“钟晔先生，钟晔先生，我想要成为你的学徒！” 他们有男有女，而且脸都捏得不错，一个个都长相英俊、漂亮。 但是，不管他们形象捏得有多漂亮，都掩盖不住骨子里的那种逗比气息。 钟晔当时一口回绝：“我已经有一个学生了，暂时不考虑招收其他学生。” 以前看玩家骚扰npc的视频时，他会觉得相当有趣，但自己成了当事npc之后，感觉就截然不同了，他只觉得他们很聒噪。 那几个玩家还想要说什么，但被其他玩家堵上嘴巴带走了。 ——城防军正在向这边赶来，再不跑路的话，可能就要被抓了。 玩家们一哄而散，眨眼就消失在钟晔他们眼前。 “……真是一群怪人。” 憋了很久，护卫首领才憋出来这一句话。 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嘴上说着崇拜钟晔，可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对钟晔的崇拜之情，不管怎么看都能让人感到奇怪。 不远处，城防军士兵正在询问街上的行人，他们是听到有人在这里闹事才赶来的，没想到赶来之后，什么都没看到。 队伍与城防军擦肩而过，他们却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虽然马车上没有纹章，但那支队伍不管怎么看都只有贵族才养得起，如非必要，他们并不想打扰一位贵族，那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领路人指引着队伍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来到一个相当靠近港口的街区。 这个街区的房屋大都对外出租，尽管因为靠近港口而稍显混乱，却能够装下他们所有人和车马。 领路人出面，租下了三栋带院子的楼房，稍微挤一挤，也能住下二十多个人。 护卫首领把钟晔和莉莉安安排在了他和那辆马车的主人那一栋房子住下，他们队伍当中并非只有男性，所以莉莉安可以和她们住在一起。 车队分作三流，分别驶入三个院子之后，那些平日里很少能见到的女仆就从一辆马车走下，干脆利落地收拾起房间和厨房。 而钟晔，也在这里见到了那辆一直被护卫牢牢保护在中心的马车的主人。 护卫首领站在马车门前，将车门拉开，内里的人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车厢里走出。 首先出现在钟晔视线中的是一只苍白到可以看见静脉血管的小手，那只手按着门框，将身体从车厢里拉扯出来，让自身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脸色看起来苍白无血，在发现钟晔正在注视自己之后，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就开始左右躲闪，忍不住低下脑袋。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贵族服饰，香水与不知名的臭味在身上混合，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莉莉安脸色微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嗅觉，僵硬的表情这才松弛。 “钟晔阁下，这位就是我未来的主人，米兰大公的幼子，提姆·格罗里亚。”护卫首领向钟晔介绍，“他是大公如今唯一的子嗣，如果您愿意的话，完全可以……” “我是东土人。” 钟晔没等护卫首领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严肃说道：“我来西陆是为了见识这里的武技，迟早会回到东土！”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护卫首领也感觉有些尴尬，故作轻松笑了两声：“哈哈，是吗？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钟晔阁下您会在西陆待上很久呢……” 笑着，护卫首领推动那个男孩的肩膀，将他推进房子里。 站在院子谈笑实在是有些危险，就算有钟晔站在身边，也不一定就能保证大公幼子的绝对安全。 唯一的子嗣…… 看着护卫首领和那个男孩的背影，钟晔眉头微皱，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又是这些无聊的权力斗争！ 第102章 财富（八） 在这月色消隐，太阳还未升起，一天之中最为黑暗，也是最为寂静的时刻，就连海水打起了呼噜，群星跟着陷入睡眠。 阴影笼罩阿斯帕拉托斯的每一个角落，无论长街小巷。 在这片寂静之中，钟晔忽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 他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安，便从梦中清醒。 怎么回事？ 钟晔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几个躺在地上的护卫，从窗户翻出去，落在院子里。 站在院中，抬头仰望漆黑无光的天空，感受着堵在胸口的压抑感，钟晔开始思考和观察周围。 ——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他内心中的不安？ 迎面吹来的微风之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除此之外，一切都保持着沉寂，周围没有任何生物活动。 钟晔估计，如果想要骗过他的感知，至少也要是游荡者进阶的‘传奇’，就连那只蜘蛛，在即将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也被他察觉到了行踪。 可如果真是游荡者进阶的传奇，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将其击败，甚至无法从之手下活下来。 危机感不算紧迫，意味着危险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但会影响到他…… 在成为超凡者之后，钟晔就经过各种试验，测试出了自己感知的极限和范围。 他现在可以根据感觉来判断危险距离自己有多远，是否会波及到自己，以及危险的程度如何。 如今他只是心有不安，情绪变得有些烦躁，根据之前的测试结果来判断，即将到来的危险可能会波及到他，但对他来说，又不算很危险，或者还没有那么快到来。 烦躁的感觉一直压在心上，怕是也睡不着了。 钟晔想了想，便蹬墙跳上屋顶，站在屋顶上举目四望。 视线从一片漆黑的城区扫过，虽然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但看上去都只是一些小偷，不是他要找的人或事物。 当钟晔无法用眼睛探查到任何信息，就闭上了眼睛，用还不熟练的感知能力去感应四周流动的能量。 空气、次声波、超声波、电磁波、元素…… 钟晔默默感应着，渐渐的，他的心也平静了下去。 现在的他可以主动进行‘感觉补偿’，双眼闭起，就可以放大听觉和嗅觉，如今他放大了自己的听觉和能量感应。 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听觉之中，他仿佛能够监听小半个城市的声音。 呼噜声、摩挲声、低语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涌入耳朵，还能被他的大脑清晰分辨。 平时他只会用超凡的感知能力来进行战斗，这样的用法还是第一次，感觉颇为新奇。 此时此刻，他甚至可以听到老鼠在地下爬行的声音！ 在这一切声音当中，潮水的声音最为宏大和震撼。 聆听潮起潮落，感受着水流冲击海岸，渗入码头石砖的缝隙之中，慢慢将其侵蚀。 这是大自然的和谐之声，哪怕只是静静听着，钟晔也感觉自己对一些招式又有了更多的理解——原来武侠小说里面写的‘顿悟’是真的，观海听涛还真能让自己的武艺精进？ 突然间，钟晔眉头一皱。 和谐的乐章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离谱的音符。 “那是什么……”钟晔低声呢喃。 在听到这个隐藏在海浪之中的不和谐事物之后，他心中的危机感陡然升起。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阿斯帕拉托斯？” 钟晔旋即睁开双眼，将目光投向港口。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靠近了港口，但在那片海浪当中，确实夹杂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那个东西能让他产生危机感。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路过月桂城的时候，遇上了窜谋之王的阴谋，路过贝尔格莱德的时候，正好撞破又一场阴谋，再加上瑞思达那场‘瘟疫’，斯库皮和塞尔迪卡地下的那个空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安排了一样。 ……或许这不是错觉，他真的被安排了？ 这般想着，钟晔翻入房间，提起月光和青鸟，将飞刀一支支插入腰带，戴上手套、绑紧鞋带，全副武装。 为了避免出现对付那只大蜘蛛时的尴尬情况，这一次钟晔还带上了炽火胶和一杆火枪。 装备好了自己，钟晔便敲响护卫首领的房门，站在门外等待。 没一会儿，房门被拉开，护卫首领盯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探头出来。 原本他还有些许睡意，可是看到全副武装的钟晔，大脑立即清醒过来。 他瞪大眼睛，愣愣问道：“阁下，您这是……” “我感觉到了一些危险，准备去查看一下情况。” 钟晔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火枪，这是一把后膛枪，只是仍需要分别填装火药和子弹，与前装枪的区别只在于更容易清理和填装。 即便是他也遭不了一发子弹，以他的射击技术，带上一杆火枪足以应付很多麻烦。 除了用来应付敌人，火枪也可以当作唤醒他人的‘闹钟’，枪声一响，肯定会有很多人被吵醒。 “危、危险？”护卫首领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快要扭曲。 “不，您应该留下来保护……” “我感觉到的危险来自海上！来自港口！”钟晔打断了护卫首领的话，“现在还没有靠近海岸，我只是有所感觉而已！” 护卫首领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里，他呆滞地看着钟晔，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栋房子距离港口可以说很远，至少需要穿过几条长街才可以到达港口，海岸则更远。 可是钟晔，却说自己在这里感觉到了有危险来自海上？ 如果说出这种话的是其他人，护卫首领肯定不会相信，甚至会嘲讽他们，然而，现在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钟晔……他就有些拿不准了。 “那……您去！”护卫首领轻轻吸了口气。 他很清楚，钟晔不是来询问他，而是来通知他的。 钟晔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必须要去海岸查看一趟，不然也不会携带这么多装备。 想起今天那群怪人说的话，护卫首领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钟晔，是不是又要拯救一次城市了？ 当然，这个想法还是太过荒谬，只在护卫首领的脑子里存在了不到三秒。 钟晔对护卫首领微微颔首，就把火枪背到肩上，走下楼，推门离开。 夜晚的凉风吹拂面门，让钟晔的头脑变得更加冷静。 踩着层层叠叠的阴影，缓缓向港口走去。 钟晔将其他想法抛之脑后，只剩下一个线程，竭尽全力去思考危机感从何而来。 ‘危险来自海中’，这是直觉告诉他的事情，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或许是因为他孤陋寡闻，他没有听说过地中海里有什么可以登陆的怪物，可如果怪物不能登陆的话，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他？ 浪潮……海啸？ 可是直到刚才，海面依旧风平浪静，如果真的要出现海啸，那么肯定会有其他征兆，在海啸发生之前，他就能注意到那些征兆，并早早避开。 这么一想，还真可能是什么怪物——总不可能是海盗！ 亚得里亚海可是伊特鲁尔王国的‘澡盆’，阿斯帕拉托斯作为一个大型城市，至少也有两个以上的超凡者，有什么海盗可以劫掠这里，还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呼吸着寂静，鼻腔里的海腥味逐渐浓重，钟晔也收敛起发散的思维，抬头望向前方。 港口，到了！ 第103章 财富（九） 站在街口，钟晔看不到海岸。 港口是一片街区，街道两边修建了许多房屋，有些是住房，有些是店铺，还有些是仓库。 哪怕是阿斯帕拉托斯这样的大城市，港口这片街区的地面也很少修整。 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曾经给这片街区的地面铺上了一层石头，但随着时间流转，许多石头不翼而飞，道路也变得坑坑洼洼。 街上许多低洼里面都积着污水，倒是没有什么垃圾——所有垃圾在这里都不是垃圾。 木屑可以生火，碎布可以打补丁，掉在地上的菜叶洗洗也还能吃，如果有金属碎片那就更好了，大的可以卖钱，小的可以打磨成刀具，就算是鞋帮也另有用法。 看着周围那些破落的房屋，钟晔就能想象这个街区居民的生活水平如何。 人们之所以无法想象，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景象，但钟晔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许多次贫民的惨状，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居住在这片街区的人们平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轻轻叹了口气，钟晔沿着街道向码头走去。 海浪的声音逐渐变大，一波接一波冲击耳膜，一转头，在夜幕下显得无比静谧的漆黑海洋映入眼帘。 很多船只停泊在岸边，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都有。 钟晔举起火枪，视线随着枪口摇摆，慢慢靠向码头。 隐隐约约的危机感一直盘桓在心头，不知为何，当他来到港口，烦躁的心绪就得到了安抚，不再干扰头脑。 ——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他保持在最佳的战斗状态吗？ 察觉到这可能是本能反应，钟晔瞬间提起了警惕。 来到了港口，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 海浪之中掺杂着些许杂音，但那些杂音似乎并不是从这个码头传出的。 发现了这一点，钟晔立即向其他码头走去。 作为伊特鲁尔最大的海港城市，阿斯帕拉托斯的港口并非只有一个码头，港口是一片街区，这个街区连接着几个码头。 通过港口区的街道，钟晔来到了第二个码头，只可惜，这里也没有找到他的目标。 但是，他在这里有所发现—— 在这个码头，他看到了一个类似手指的印记。 这个指印是留在一块码头边沿的石砖上，石砖碎裂，几条裂缝构成了手指的模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算从水里爬出，但又因为什么没有上岸，重回海里。 而且这个东西力量极大，拥有分明的手指结构，体型应该也不小——钟晔用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他的手指比指印小了几圈。 拥有那么大的手掌，是巨人吗？ 提起火枪，钟晔转身离开这个码头，没多久，他就来到了第三个码头。 还没有靠近这个码头，钟晔远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视线在海岸边上一扫，就看到了一个疑似下水道出口的洞口。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那个有一半没入海水的洞口，视线慢慢飘向城市内部。 阿斯帕拉托斯分有几个城区，其中就有一个城区是建立在一个岛礁上，通过桥梁与南、北两岸城区连接。 如今钟晔所在的城区属于北岸，也只有北岸才修建了能够停靠大船的码头，因为海运越来越频繁，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北岸，北岸城区自然也就向外扩张。 城区是扩张了，可是城市基础建设却没能跟上，导致北岸城区很多地方都有些脏乱，只有老城区才保持着基本的净洁，但也没有多干净。 下水道只存在于老城区，靠近港口的这一片区域都可算是老城区，毕竟北岸城区原先就是作为港口设计出来的。 在看到下水道洞口的时候，钟晔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那东西’会不会从下水道钻进城区里了？ 下水道洞口很大，哪怕只有一半露出水面，估计也有两、三米高，半径都有两到三米，那么面积呢？ 阿斯帕拉托斯的下水道很宽敞，就连维图斯的巨人都可以蹲着在里面行走。 当脑子里冒出那个想法，钟晔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 危险确实是从海上来的，可就在他赶往海岸的时候，那个‘危险’也顺着下水道进入了城区。 ——不，刚才他还能听到，也就是说，那些东西刚刚进入城区没多远。 钟晔心下一定，闭上眼睛，开始聆听。 海水在下水道里流淌，水流的声音轻微，但仔细去听，还是能够慢慢摸清下水道的脉络。 双眼紧闭，钟晔向着城区迈开了脚步。 哪怕闭着眼睛，他也可以轻松分辨出前方是直道还是墙壁，脚下是疙瘩还是低洼。 微风从耳边掠过，带来了远处的信息——撞到墙壁会反弹，通过巷道会分流，至于身边的坑洼，钟晔甚至不需要聆听风声，仅凭‘第六感’就可以判断。 这个时候，有很多人依旧沉浸梦乡，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夜行动物仍在活动，但频率也低了很多。 黑夜既没有过去，又接近了黎明，这个时间段正是所有动物都会感到困倦的时候。 除了失眠者，没有多少人会在这时候保持着清醒。 因为没有其他干扰，钟晔在走出港口之后，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杂音’。 和之前他在海浪中听到的杂音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不同……这是‘语言’？ 紧闭双眼的钟晔挑了一下眉毛，这个混在水流之中的杂音在他听来有点像是什么东西在交流。 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丹世界没有鱼人，没有任何水生的智慧生物。 这个世界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演化出来的，而非由神灵创造——最古老的神灵也是诞生于智慧生物积年累月的祭祀之中。 那么，现在这个情况又该如何解释？ 钟晔循着‘杂音’追踪过去，这个‘杂音’时有时无，而且随着钟晔靠近‘杂音’源头，‘杂音’出现的频率就愈发增高，越听越像是在交流。 忽然间，地面震动起来！ 钟晔猛然睁开眼睛，在这个静谧的时刻，一声怒吼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吼！！！” 声音从远处的地下传来，饱含愤怒和仇恨。 身旁房屋的瓦片被震落，掉在地上，砰然碎裂，门窗发出与框架碰撞，接连不断制造声响。 滚滚烟尘霍然扬起，裹挟着土块和水滴直冲天空。 许多人被惊醒过来，钟晔眉头一拧，将火枪背在身后，向那个烟尘升起的方向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像是黑影一样掠过一条条街道。 待他靠近事发地点，看到周围的景物，愣了一愣。 ——事发地点距离队伍租住的房屋并没有多远！ 烟尘滚滚飞扬，愤怒的咆哮声接连响起，紧接着的是建筑被破坏、倒塌的声音。 惨叫声、尖叫声和哭喊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响彻这片城区。 钟晔嘴唇紧抿，转身一蹬墙壁，伸手勾住屋檐，腰肢用力，荡上屋顶。 站在屋顶上，他遥遥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一片烟尘之中，看到了几个高大而佝偻的身影。 它们发出怒吼，它们竭斯底里地咆哮，它们挥动手臂，击出拳头，将周围的建筑打破、击垮！ 除了站在地面上的那几个身影，还有更多的黑影正在从地面破洞中钻出。 看到这一幕，钟晔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肌肉绷实。 双膝微微下弯，随即砰然跃上高空，从背后拿出火枪，身在半空，便将瞄具对准了其中一道身影的头颅。 砰！ ——子弹和钟晔同时‘着陆’！ 被火枪瞄准的那个高大身影脑袋顿时歪斜！ 第104章 财富（十） 听到枪声，护卫首领猛然扭头望去。 因为身在房间里，他只看到了一面墙壁，可是那声枪响，让他联想到了钟晔。 钟晔也是带着一把火枪离开了房子，而且能够这么快反应过来的人，除了钟晔，护卫首领想不到其他人。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坏房屋，杀戮平民——在怒吼出现的那一刻，他就跑进了提姆·格罗里亚的房间，将这位大公幼子保护起来，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按理来说，现在他们应该离开房间，但护卫首领不知道杀手会不会趁机行事，所以就暂时待在了房间里。 实际上，虽然窗户紧闭，但他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只要有什么声音向他们这边靠近，他都会毫不犹豫将大公幼子带离这个房间。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光刺破了昏沉的黑暗，一抹越过山峦的晨曦为大地带来了光亮。 钟晔将火枪扔到一边，拔出背上的大剑，向着那些高大的阴影走了过去。 朝光把那些高大而佝偻的身影真实面目映出，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正对向了钟晔。 它们有着健壮的躯体，性别分明，只是每一张面孔都有两只外凸的弯曲獠牙冲天而起，这两根獠牙让它们的面部肌肉挤在一起，显得无比狞恶。 钟晔曾经见过这样的身形、这样的面容…… 那是在一个海滨的小镇，那是在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上…… ——它们，是‘巨魔’！ 只是与它们那拥有苍白皮肤的远亲不同，如今出现在钟晔眼前，破坏这座城市，杀戮人群的这些巨魔拥有一身鱼鳞，通体呈恶心的绿色，脖颈处还长有鱼鳃。 它们一看就知道是水生物种，可是钟晔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巨魔还拥有智慧？还能够相互交流？ 被子弹射中脑袋的巨魔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倒向了地面。 但是，它并没有因此死去，它还在呼吸！ 身影一闪，武人便消失在原地。 待他再次出现，就已经来到了一头巨魔的身前，他嘴角咧开，从齿缝挤出了一股白气，迎着朝阳，向身前这头巨魔挥动了大剑。 “斩！” 一声暴喝瞬间充塞长街，压过了所有惨叫和哭嚎。 月光闪耀，在巨魔反应过来之前，就击碎了它的左腿膝盖，将它的左小腿砍断。 巨魔身体一矮，却见一抹白光在眼前飞快绽放——折返的剑刃把它的头颅给剁了下来！ 脑袋掉落在地，钟晔一脚踩上去，砰然爆开。 武人怒目圆睁，视线扫过那些呆愣在原地的巨魔，吼道：“来啊！你们这群废物！” 尸体还在地上抽搐，许多肉芽试图钻出伤口，重新生成一个头颅。 巨魔们在同一时刻冲着钟晔发出吼叫，转身扑了过去。 看到它们不再破坏房屋，钟晔便吸了一口气，向后倒退。 同时对付十几头巨魔，他恐怕做不到，但逐一对付它们的话，他能把它们全杀了！ 巨魔的口鼻翕动，有空气进出，可以使用肺部呼吸，意味着它们可以在陆地上活动很久。 沉重的脚步踩在地上，会有震动沿着肌肉、骨骼向上，又传导至皮肤，影响空气。 巨魔的身体结构在钟晔脑海里飞快被勾勒出来，被他迅速掌握了其之要害。 退出了十米远，武人随即止住脚步。 巨魔在他的身前排成一列，拉开了距离。 这个时候，他再对上它们，就不会被几头巨魔围攻！ 吸一口气，令超凡因子在体内滚滚流动，融入肌体，钟晔从中提取超凡之力，驱动身体。 ——在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双腿便宛如拉满的弓弦，将身躯霍然射出。 大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将第一头巨魔的利爪斩下，在顺势转身之时，钟晔将直刀抽出，劈开这头巨魔的胸腔，然后马不停蹄向第二头巨魔冲了过去。 第二头巨魔向着他扑了过来，武人便一跺脚，力由地起，拉出刀光剑影，把这具坚韧的肌体撕成四块。 偏了一下脑袋，让飞起的头颅从耳边掠过，一脚踹开屹立在地上的下半身，走向第三、四头巨魔。 第三头巨魔看到了前两个族人的惨状，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等到一个族人来到身边，这才向钟晔发起攻击。 充沛着力量的利爪挥舞，空气发出哀鸣，可是钟晔早就读懂了它们的行进路线，脚尖轻点，微微跃起，位于空中身体弯折，便躲过两只利爪的袭击。 把直刀推入刀鞘，半蹲落地的武人猛然起身，原地旋转，金属的旋风将两头巨魔头颅掀开。 余力未尽，第五头巨魔就来到了身前。 钟晔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充满着愤怒的眼眸。 这头巨魔愤然咆哮，张开双臂拦住钟晔逃跑的方向，又如拥抱一般向怀中合拢。 “你们也会因为同类的死而愤怒吗？” 左手松开剑柄，钟晔左臂弹出，如飞星连点，击打在巨魔身体的穴位上。 第五头巨魔忽然感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臂也失去了力气，垂在两侧。 抽刀，斩首！ 一腿踢出，把无首尸体踹倒，钟晔抬起眼帘看向剩余的巨魔。 “害怕吗？” 他踩着尸体走了过去，巨魔俱都后退了一步。 “愤怒吗？” 武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随即，咧嘴而笑：“巧了，我也是！” 脚步一踏，他向巨魔们冲了过去。 心里虽有恐惧，但略加较量，愤怒还是压过了畏惧。 巨魔们不再后退，而是发出咆哮，一同向钟晔发起了进攻。 它们拆下房屋的大门，从废墟里抽出房梁，或是捡起石块，一拥而上。 石块飞射，超凡力量附加其上，眨眼就轰然落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飞溅的土块甚至砸碎了两侧房屋的门窗，激起又一波尖叫。 而钟晔，在巨魔捡起石块的那一刻就有了准备，在它掷出的瞬间从地面跃起，脚蹬墙壁，旋身斩出大剑。 拆卸大门的巨魔把门板举起，却见寒光落下，大剑将门板连同它的手臂一齐斩断，还在它的侧脸留下一道伤口，伤口直至肩膀，血液汩汩喷出。 但是，‘这点伤势’对于巨魔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受伤的巨魔被身后的同族拉扯倒退，另一头巨魔在钟晔站起之前挥出木棒，逼得他只能后退。 砰！ 一声巨响传来，一头巨魔高高跃起，它擎起一根梁木，在至高点朝钟晔扔了下去。 心中危机感陡生，钟晔不断后退。 ——嗵！ 木头贯穿大地，插入下水道。 “吼！！！” 巨魔们纷纷怒吼，向钟晔发起冲锋。 十几头身体高大的巨兽从各个方向，前方、屋顶，甚至是通过墙面反弹冲了过来，哪怕是钟晔也感觉到了压力。 一退再退，一退再退！ 短短几秒钟，就退出了十几米远。 就在这时，钟晔捕捉到了一个机会，正要向巨魔们发起进攻，身后突兀响起了一声枪响。 方向是……他们队伍租下的三个房子？！ 钟晔下意识在脑子里构建出了地图，然后就注意到了这个地点。 子弹没有飞来这里，也就是说，他们队伍在这时候受袭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钟晔阁下——” 护卫首领惊怒皆有的呐喊随之传来：“我们遭到了袭击！！！” 第105章 财富（十一）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钟晔两条眉毛近乎竖起，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那些巨魔已经把它们同族的‘尸体’拖走，以它们那可怕的生命力，只要及时把残缺的身体接上，就能重新复活，如果放着不管，它们很快就会全部恢复过来。 可是，护卫首领已经发出了呼叫，说明他们自己无法应对来袭的杀手，需要他赶回去支援。 一边是放着不管就会制造大量死亡的怪物，一边是关系着大笔金钱的任务，钟晔几乎不用思考，不管让他选择多少次，他都会选择留下来对付巨魔。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杀手集结人手不需要时间吗？就算他们从一开始就租下了周围的房子，从睡眠中惊醒，恢复状态不需要时间吗？为什么他们会卡在这种时候发动袭击？ 如果他们早有计划，并且一直在盯梢的话，那么早在他离开那栋房子，前往海岸探查情报的时候就该动手了，为什么一直到了现在才发动袭击？ 钟晔想不通，他感觉自己没办法想通！ 枪声和呐喊的声音接连奏响，从身后传来。 钟晔看着前方聚集起来的巨魔，毅然迈出脚步。 护卫们应该无法抵抗多久，可是，他能在他们落败之前将眼前这些巨魔全部斩杀吗？ 一呼一吸，恍若有滚滚风雷在肺部流转，溅射的雷霆涌入四肢百骸，激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调动起身躯的每一寸肌体。 愤怒加速了气息流转的速度，超凡因子逐渐充塞躯体，过量的超凡之力无处发泄，泵动血液，令皮肤烧得通红。 体温迅速升高，钟晔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强大的体质属性让他的耐受力得到了极大提升，能够承受更强烈的爆发，更为强大的力量。 脚步一踏，瞬间出现在一头巨魔身前。 武人陷入了三头巨魔的包围中，可他毫不畏惧，适才现身便挥下大剑，在黎明之光的照耀下，将眼下这头巨魔头颅劈成两半。 剑刃卡在锁骨之间，就拧动手腕，将锁骨撕开，抽出大剑。 另外两头巨魔挥爪袭来，脚步轻晃，轻而易举躲闪过去，尔后举起月光，旋身斜斩，一连将两颗头颅削下。 从腰袋里掏出炽火胶，塞入那头脑袋被劈成两半的巨魔体内，熊熊烈焰顿时从其体内喷涌出来，火舌高涨，贪婪的想要舔舐天空。 那头巨魔连惨叫都没办法发出，因为它的声带也被劈成两半，只能在地上不断挣扎翻滚，还抬手伸进喉咙，试图把里面的炽火胶掏出来。 在这一瞬间，所有巨魔勃然大怒，就连两个掉落在地的脑袋都做出了愤怒的表情。 “吼！！！” 巨魔们放声咆哮，它们看向钟晔的眼神骤然转变为狂怒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看到它们这副神情，钟晔脑子嗡的一声，突然想通了一些关节。 为什么这些巨魔会进入阿斯帕拉托斯？ 为什么它们不像远亲那般莽撞，不是正面进攻这座城市，而是选择潜入？ 为什么它们在刚刚出现的时候，表露了无穷的愤怒？ 还有，为什么那些杀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袭击…… “……呵！” 钟晔突然笑了。 看到巨魔们向自身直扑而来，他掉头就跑。 这些巨魔会因为一个同族的彻底死亡而感到暴怒和仇恨，由此可以推测，在此之前，它们有一个同族彻底死亡了。 它们潜入阿斯帕拉托斯可能是为了救回自己的同族，但因为同族的彻底死亡，让它们产生了愤怒，才会破土而出，破坏建筑，杀害民众。 十几头巨魔像是狂暴的狼群，对钟晔穷追不舍。 奔跑在街道上，跳跃在屋顶上，它们的眼睛里只剩下了钟晔的背影，脑海被愤怒充盈。 它们追在钟晔身后，像是狂风一样卷过街道，掀起了砖石，打碎了屋瓦，将门窗和墙壁敲得哐哐作响，把恐惧投射进所有居民心中，引得居民们尖叫、哭喊。 声音逐渐接近，护卫首领把火枪递到身后，又从后方接过一杆已经填装完毕的火枪，忍不住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巨魔们的狂吼怒号只一听就能让人毛骨悚然，激起满心恐惧。 ——钟晔正在向着他们这边赶来？ 听到那些吼叫，护卫首领抬手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忽然起身，将火枪伸出窗户，对躲院子里的杀手开火。 杀手们以马车作为掩体，不断向房屋接近，旁边的两栋房子也有惨叫和咆哮传出，听起来像是他们的人正在与杀手进行厮杀。 撑住！一定要撑住！ 护卫首领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他现在就害怕那两栋房子被攻陷，让杀手可以从两侧攻入这栋房屋。 轰！ 正当护卫和杀手厮杀惨烈之时，院子的围墙轰然倒塌，一个石块斜角射出，击穿了两道围墙，将旁边那个院子里的几个杀手连同马车一并砸了个稀巴烂。 护卫首领突然感觉到了颤栗，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就看到几头巨魔已经站在街道对面那栋房子的屋顶上，在那被烟尘掩盖的街道，或许还有其他巨魔。 “那是……什么怪物？” 无论护卫还是杀手，看到那群高大健硕的怪物时，脸都被吓白了。 哪怕佝偻着身体，体型最娇小的巨魔也有两米高。 钟晔在院子外面停下了脚步，这片街区都是出租房屋，暂时没有多少人居住，在这里战斗，他不用担心误伤到其他人。 为什么巨魔会进入阿斯帕拉托斯——它们是被引诱进来的！ 为什么它们选择潜入——它们想要救出自己的同族！ 为什么杀手会选择在这时候发起进攻——因为，这一切就是他们引起的！ 为了掩盖自己动手的痕迹，那群杀手当初可是想要杀人灭口，销毁一切证据。 那么，这一次呢？ 钟晔停下了脚步，而巨魔们却未曾停下，它们直扑过来。 眼珠在眼眶里飞快移动，将几个扑击而来的巨魔行动路线和攻击预兆全都在脑海里描绘出来。 武人骤然向左侧移步，撞入一头巨魔怀中，并将大剑上挑，刺入这头巨魔的肩窝。 巨魔发出一声怒吼，猛然绷紧肌肉，双臂收紧，誓要将钟晔绞杀在怀中。 可是随着它的手臂合拢，挤压了钟晔手肘，大剑自动上移，瞬间挑破肩窝，斩入咽喉。 鲜血从脖子喷出，浇了钟晔满头满身，然而，余力未尽，手臂继续压了进来，大剑轻轻松松划过脖颈，将它自己斩首。 武人如同泥鳅一样滑溜，微微弯腰便从尸体怀中走出。 只是一个跨步，就让他打出了时间差。 ——恰时，第二头巨魔才来到他的身前。 起身，旋转——回旋斩！ 剑刃随着钟晔的转身自下而上，在空中加速，得到了一个惯性，又自上而下，得到了重力势能。 大剑劈斩下来，当时就撕裂了第二头巨魔的颈椎，把它头颅剁下。 第三头巨魔冲了上来，一记蓄力已久的拳头打响空气，鼓动狂风。 拳头从侧面勾来，钟晔在此之前就有了计算，立即弯腰，原地空翻，拖动大剑对准出现在自己正前方的这头巨魔当头劈下，将它的颅骨劈成两半。 第四头巨魔聪明了一些，懂得从地上挖出一块砖石，向钟晔抛掷。 石块猛然射出，轰然砸碎大地！ ——却见钟晔早已离开原地。 飞溅的泥土在身上，在表皮制造出了几处淤伤。 屋顶上的几头巨魔齐齐跃下，钟晔深吸一口气，朝天怒吼：“开火——” 砰！砰！砰！ 三枚子弹从身后房屋里射出，打在三头巨魔身上，没能给它们造成什么伤害，却将它们身体打歪，让它们失去了控制力，无法把钟晔扑倒在地。 钟晔顺势退入院子，转身面向那群瞠目结舌的杀手。 “是你们吗？” 声音宛如来自无底深渊，逸散着亘古寒意，但在冰面之下，还有烈焰蕴藏。 “——那群巨魔就是你们引来的吗？！” 第106章 财富（十二） 砰！ 因为恐惧，一个杀手下意识对着钟晔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口射出，却撞在了月光的剑身上，偏斜向旁侧。 ——在枪口抬起之时，钟晔就已经将大剑抬起。 身后狂风涌动，有一双利爪从两侧探出，钟晔当即蹲伏，拧动脚腕和身躯，向围墙破漏之处弹出。 巨魔擒抱不中，刚想要抬腿踩踏，就见几只枪口同时迸射焰光。 杀手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没有瞄准到钟晔身上，而是对面目狰狞的巨魔开了枪。 哪怕钟晔才是想要杀死他们的敌人，但任谁看到巨魔那般模样，都会感觉到害怕。 因为恐惧，杀手们对巨魔扣下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只有一发落空，其余全都打在巨魔身上。 只是那些子弹全都没有打中巨魔的头颅，对于这种怪物来说，只要没有击中大脑，其他一切都不算是致命伤——就算击中大脑，也不一定会就此死去！ 闯入院子的巨魔把视线从钟晔那里拉回到杀手们的身上，顿时怒火喷涌，放声咆哮。 “吼——” 钟晔从围墙破洞来到了另一个院子，就如对付那头大蜘蛛一样，他虽然可以将巨魔暂时杀死，但同样，只要巨魔碰到他一下，他半条命就没了。 巨魔是天生的超凡生物，只要成年，必定会拥有‘超凡力量’和恐怖的生命力。 而作为这些力量的代价，它们的繁殖能力并不强，尽管精子活力很强，但会被雌性巨魔身体吸收，无法与卵子结合，诞生新生儿。 通过这种过滤机制诞生的新生儿才能够传承到巨魔的强大，它们也因此十分珍惜幼崽。 钟晔联想到了这些，就意识到，那个‘彻底死亡’的巨魔很可能是一头幼崽！ 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巨魔们暴怒至此，它们杀了人的事实不会发生改变。 这个院子的杀手大部分都已经攻入房屋，正在屋子里与护卫们近距离厮杀。 当然，枪声也在屋子里不断响起，近距离厮杀并不代表他们就只用近战兵器。 呼—— 院子外的声音忽然传来，钟晔不用抬头就知道，有几头巨魔跃上半空。 几头巨魔跳过围墙，落在院内四处，将钟晔包围其中。 而在身后的院子里，被激怒的巨魔已经开始屠戮杀手。 在钟晔把这些巨魔引来的时候开始，局势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在那些杀手一开始的计划中，肯定没有算到这一点。 钟晔猛吸了一口气，身形向后方射出，左手抽刀，向最靠近自己的巨魔挥出直刀。 巨魔甩动手臂，从一旁扫来，直指钟晔脑袋。 却在这时，武人将大剑扛起，剑尖指向巨魔挥舞而来的手臂。 剑刃割开了他肩膀的皮革，让皮肤破裂，鲜血从中溢出，但是，剑尖更是直接利用巨魔自己的力量把手臂捅穿，让那只长臂在耳边堪堪停下。 直刀划过巨魔的脖子，没能把它杀死。 一只粗壮有劲的大腿猛然上划，钟晔微微弯腰从巨魔手臂下方钻过，躲开踢击，然后紧握剑柄，霍然发力。 巨魔的手臂被扭动，关节直接翻转。 它刚刚抬起另一只手，其他同族适才发起冲锋，钟晔就一刀沿着刚才留下的伤口砍下，削断其首。 一脚踩着巨魔的身躯，把大剑从手臂肌肉里艰难抽出，一股恶风忽地从身侧袭来。 钟晔脑袋一歪，黑影从耳边飞过，撞向围墙。 无数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那是一块木板！ 两头巨魔从肉糜中拾起碎骨，向钟晔投掷过去。 一头巨魔扑到了钟晔身边，举起手里的火枪，像是木棒一样砸下。 钟晔跳离原地，火枪在他身前碎成无数片，碎片溅射而来，他只来得及抬起大剑挡住面目，让几块残片插入了躯干和大腿上。 武人登时吸了一口凉气，陡然蹲下。 一前一后的两个碎骨从头顶上空飞跃，轰然击垮了院子围墙。 站在钟晔身前的巨魔刚想要对他发动攻击，就有一声枪响，让它脑袋一歪。 钟晔抓住了这个机会，紧握直刀，刀刃贴着巨魔身体昂然向上，从下巴捅穿头颅。 还剩下……三头！ 将直刀抽出，钟晔向这个院子剩下的两头巨魔冲了过去。 在他旁边那个院子里，枪声接连响起。 十几头巨魔很难对付，可是两头巨魔对于钟晔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三下五除二，就把它们的脑袋全都砍下。 然后，他直接冲入屋子里，将杀手全部斩杀。 没过多久，战斗就彻底平息下去。 钟晔没给任何一个杀手求饶的机会，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把他们杀死。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城防军和阿斯帕拉托斯的超凡者才赶到了这里。 巨魔们还未彻底死去，它们只是暂时死亡，血肉还在蠕动，试图把尸体重新拼接起来。 阿斯帕拉托斯的超凡者在带队赶来的路上，看到街道的惨状，又看到几具巨魔的尸体，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 究竟是谁…… 那位骑士沿着破坏的痕迹追寻过去，找到了钟晔他们队伍租住的房屋。 在那道残破的围墙上，坐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没有骑士的命令，城防军的所有人却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听到动静，钟晔睁开眼睛，无比凶悍的气势随之升起。 咕咚！ 有几个人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浑身汗毛炸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仿佛……在面对一头巨兽！ 那些巨魔的尸体上似乎没有子弹留下的伤口，只有刀痕剑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们就是这个男人杀死的…… 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拉起面罩，翻身下马，向钟晔走过去。 “阁下，请问……” “我杀的！”钟晔没有站起来，现在他的大脑还被愤怒影响着，因此语气也有几分凶厉，“它们是巨魔，生命力很恐怖，现在还没有死亡，如果给它们足够的时间，它们完全可以恢复过来。对于法师来说，它们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这十几头巨魔，我想请你帮我出售给法师，得到的钱你可以拿一部分，但我希望，剩下的钱可以分发给那些因这场战斗受到损失的平民。” 骑士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俯身行礼，“……您的仁善令我感到羞耻，我刚才竟然有了一瞬把那些金钱贪污下来的念头。” “用铁块插进它们的关节处，就算切断颈椎也没事，这样能够让它们保持生命。”把禁锢巨魔的方法告诉了骑士，然后钟晔又转头看向房子，“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调查一下，在巨魔涌出的那个洞口下面有什么东西，是否有一具巨魔幼崽的尸体……还有，我需要他们来辨认一下，屋子里的那些尸体，是否是阿斯帕拉托斯本地的帮派成员。” 战斗结束之后，钟晔就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些杀手的战斗能力似乎并不怎么强，远不如之前在荒野中遇到的那一批。 思考了一下，钟晔脑子里就有了一些想法。 而现在，就是验证这些想法的时候…… 第107章 财富（完） “……呃！” 走进屋子，所有城防军的士兵都变了脸色，有人不得不捂住嘴巴，勉强让自己不吐出来。 血肉几乎涂满了每一寸地面，死状各异的尸体躺在地面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到无比恐惧。 最终还是有人没能忍住，把胃里的残留物和胃酸一同吐了出来。 骑士往里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这时，他再回头看向钟晔，忽然攥紧了拳头，不让手指再颤抖。 士兵们匆匆看了几眼，就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报告，而是呕吐。 “……是吉米帮。” 缓过神之后，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士兵抹去嘴角酸液，低声说道：“我看到了铁手和瘦高个……因为他们的脑袋还算完整。” 还算完整…… 骑士紧咬住牙关，视线不自然地扫过几个城防士兵沾染了鲜血的长靴，深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他自己就是一个超凡者，也无法遏制的对钟晔产生了恐惧。 那三栋房子里的杀戮不都是眼前这个东土人做的，但他自己亲口承认过，至少有一半人是死在他的手里。 “阁下，你也听到了，里面的人确实是阿斯帕拉托斯的帮派成员……” 骑士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用‘阁下’来称呼一个冒险者的一天。 “谢谢。”钟晔颔首，以示谢意。 随后，他又沉默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防军不愿意在这个地方久待，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只留下钟晔和骑士两人。 ——现在处理巨魔和帮助钟晔去下水道寻找他想要找到的‘巨魔幼崽尸体’确实很缺人手，之前没有人想要去干这种脏活，如今却争着抢着想要干活。 谁都不想去清理那三栋房子，在他们看来，一把火将那三栋房子烧掉算了，死了那么多人，谁还愿意租住？ 骑士渐渐冷静下来，原本他的心理素质就不弱，只是那些东西和钟晔实在太吓人，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沉吟片刻，回忆起钟晔之前说的那番话，骑士突然问道：“阁下，不知道您对这些事情是否有所了解？如果有的话，又是否能告知于我？” 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自己这番话的语气有些傲慢，骑士又急忙补充道：“作为阿斯帕拉托斯的城防官，我需要对领主和城市负责，如果您能够把您所知的信息告诉我，对我将会是一个莫大的帮助。” “我能告诉你的不多。”钟晔微微摇头，“只能告诉你，我在保护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招来了刺杀，然后我怀疑那群巨魔就是杀手引来的，目的是为了把我拖住，顺便销毁罪证。 “我估计，那个‘吉米帮’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 骑士听得眉毛直跳，这些东西……可不是他想听到的。 只希望他的领主可以识相一点，不要因为这些联系而试图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如果真的打起来，他可打不过眼前这个冒险者。 而且最好也不要贪污这个冒险者贩卖巨魔的金钱，毕竟他已经明说是用来补偿在这次‘灾难’当中受损的平民，要是闹出了什么事情，骑士相信眼前他一定会回到这里，然后把自己连同领主一起剁掉。 “找……找到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街道远端传来。 他们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城防军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找、找到了……在下水道里找到了，那个尸体……” 这个士兵气都没喘匀，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搭后语，说着还忍不住咳了几声。 可钟晔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默然攥紧拳头。 闻言，骑士瞥了钟晔一眼，看到那阴沉的脸色，心底生寒。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 莉莉安上线之后，看着托管日志，满头雾水。 她的游戏角色竟然在托管期间参加了一场战斗？而且还得到了一些灵魂残屑？这游戏还有官方挂机功能？ 不过这种挂机功能也没什么用，灵魂残屑只能储存半个小时，而且还会随时间衰减，在她上线的时候，原本的五十六点灵魂残屑已经衰减到了二十九点。 如果玩家还在游戏当中，那么托管系统只能进行生活生产类的活动，战斗还需要玩家自己来。 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莉莉安也没有去冥思苦想，抬头看向四周，忽然又愣住了。 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放眼望去，大厅里或坐或躺着许多伤员，他们都是熟悉的面孔，是队伍里的护卫和仆从。 看到没有负伤的仆从正在笨拙地为伤员处理伤口，少女迟疑一下，走了过去。 局促地站在一旁看了几眼，莉莉安鼓起勇气，道：“……让我来！” 令她感到奇妙的是，自己动作虽然也有些笨拙，但哪怕没有技能显示在面板上，她也依旧可以为伤员处理伤口。 就好像……她真的学会了这项技能一般！ 面对伤口，莉莉安有点手忙脚乱，但依照记忆里钟晔教给她的处理方式，也慢慢把眼前这个伤口给处理完毕。 “干得不错。” 听到钟晔的声音，莉莉安面色一喜，抬头望去，“老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钟晔已经把身上除了血液之外的秽物都清理了干净，可就算只剩血液，也足够骇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正在帮其他伤员包扎伤口，整个人散发出深沉肃穆的气息，搭配上外表，令人畏惧。 身上虽然肮脏，但有些伤员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不尽快处理就会殃及性命的程度，钟晔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清理自身，只能把上衣脱掉，找了件衣服包住裤子，不至于让沾染在衣物上的灰尘轻易进入伤员的伤口之中。 莉莉安被吓到，直播间却发起了大水——这还是因为她未成年，许多污言秽语还没发出来就被屏蔽掉。 又打开托管日志看了一眼，看向钟晔的眼神变得更加崇拜。 队伍已经整体转移到了街道对面的空房子里，原先那三栋房子已经破破烂烂，而且满地满墙的秽物，不能住人。 在和听到动静赶来这边的产权人商量了一下，护卫首领用金钱说服了那个难缠的中年男人，让队伍得以搬迁到这里。 为伤员处理伤势的同时，钟晔也在教导莉莉安如何处理这些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护卫首领走了过来。 他的肩上也包着一道绷带，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不幸被一颗流弹射中，但相比较那些已经失去性命的人来说，他也足够幸运了。 “阁下，我们打算依照原计划行动……”护卫首领低声说道。 钟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就回道：“我没有意见，但有些人没办法支撑到威尼斯。” “他们会留下……我会预付一部分金钱，让医生帮忙照顾他们，等到了威尼斯，我再带钱回来。” 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钟晔也没有再说什么。 医生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将无法继续跟随队伍的伤员接走，顺便也把伤势未得到完全处理的人带了过去。 领路人前去联系昨天预定的海船，到了下午，队伍就启程前往威尼斯。 第108章 权势（一） 从阿斯帕拉托斯前往威尼斯需要三天，因为领路人帮他们联系的是一艘商船，路上还需要装卸货物，不然的话，甚至不需要一天。 这个时代的船无法夜航，哪怕是在一望无际的海上，船只也有可能触礁。 ——在夜晚，视线根本无法透过海面，看到隐藏于下方的事物。 双桅的帆船静静飘浮在大海上，四面八方没有任何陆地，第一次出海的年轻人们因为身上的伤痛久久无法入眠，便挤在舱室仅有的两个舷窗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想要借此抑制疼痛。 可他们并不知道，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精神，疼痛会变得更加清晰。 比较老练的护卫都没有动作和言语，背靠船板，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单凭话语是没办法让那些年轻人明白吃到教训的，让他们自己亲身体会一遍，他们才会明白为什么年长者要求他们做这些事情。 “韦斯特先生，我有件事想要问一问。” 声音从一旁传来，护卫首领睁开眼睛，看向身侧。 当然，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听出来，那是钟晔的声音。 他们队伍所有人都挤在一个舱室里，这也是为了保护大公幼子。 “有什么事情，您尽管问。”护卫首领同样小声地说道。 大公幼子就睡在他的身边，为了不将之吵醒，护卫首领尽量放低了声音。 “米兰大公的所有子嗣都是因为意外而死亡的吗？在他们死后，受益者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护卫首领愣了一愣，嘴巴微微张开。 钟晔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之前他不是一直都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吗？ 护卫首领隐约感觉到了不对，但他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许钟晔只是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对这件事感到了好奇而已。 “……我不敢说大公的所有子嗣都是意外去世的。”护卫首领摇了摇头，“虽然对外宣传和调查结果都是意外，但是……我不认为事情会有这么巧合。大公他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他绝嗣了，那么受益者应该是他的远亲，或者妻子的外甥之类……” 护卫首领提了几个名字——他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是很了解，他只是一个实力不强的护卫，或许可以从流言蜚语中听到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大多都是牵强附会。 听完之后，钟晔说了一声‘感谢’，就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夜色沉寂，护卫首领感觉到了丝丝寒冷，从背包里摸出布块，盖到大公幼子的身上，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见识到钟晔的力量之后，他终于可以放心下来，让自己得到一个好的休息。 钟晔不仅力量强大，还诚信守诺，护卫首领愿意完全的信任这位冒险者。 他这辈子做出过所有选择当中，最为令他感到骄傲的，可能就是当初雇佣了钟晔。 ………… 三天的海上旅程很是枯燥，即便他们可以上到甲板活动，也依旧很无聊。 看了三天的海，他们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抵达威尼斯。 这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天然带着一种浪漫的气息，使得许多艺术家都喜欢来到这座城市观光，并且以此创作出作品。 再加上这是一座实行贵族共和制的城市，对于不喜欢受到贵族钳制的艺术家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定居地，久而久之，威尼斯就成了伊特鲁尔王国乃至整个西陆的‘艺术之城’。 商船停靠，钟晔他们的队伍就拉着马车从船上走下，人们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因为队伍只租下了商船的三个舱室，一个用来休息，其余两个用来放置马车和马匹，即便如此，也无法装下他们的所有东西。 因此，队伍只能放弃掉一部分车马和物件，剩下的东西再挤一挤，才全部装进船舱里。 商船的船长站在船边向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这一趟船他只赚不赔，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能够再赚一次，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再从威尼斯返回阿斯帕拉托斯。 威尼斯被誉为‘水上之城’，交通运输很多时候需要依靠船只，但也并非没有陆路，这座海滨城市的陆路其实也挺多的。 毕竟城里的人也需要赚钱，陆路可以通行车马，运输量也更大，威尼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水上之城’的称号而与金钱和民生过不去——‘水上城市’可以是特色，但不能是全部。 威尼斯大概是他们此行的终点站，护卫首领的任务就是把大公幼子护送到这座城市，之后的任务可能就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了。 队伍的目的地就在城中，距离港口有点远，大概需要穿过小半个城市。 不过可能是因为任务即将结束的缘故，所有人的心情都很轻松，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或是跟在一旁，悠哉游哉地漫步在这座五颜六色，充满奇幻色彩的城市。 艺术家们在城市里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都涂有画作和长诗，而建筑更是五花八门，每一栋房子似乎都充盈着艺术家们的奇思妙想。 别说是年轻人了，就连成熟老练的护卫都没有见过这般奇妙的城市风光，忍不住睁大眼睛。 莉莉安也情不自禁地左顾右盼，摄像机镜头随着她的视线转动。 现实中的威尼斯可不是这样，直播间里的威尼斯人也在大呼小叫。 自从海平面上升，海堤建成之后，威尼斯许多古建筑不得不拆除，防止垮塌的时候对城市造成伤害，人们只能从过去的视频资料里看到盛名已久的威尼斯是个什么模样。 威尼斯的玩家吸取了阿斯帕拉托斯玩家的教训，没有在钟晔刚刚来到威尼斯就去围观他。 反正他们也都知道，威尼斯就是钟晔任务的终点，任务结束之后，他肯定会在威尼斯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装作偶遇就行了。 队伍穿过了小半个城市，来到一栋豪宅门前，护卫首领把一枚印章交给门房，没过多久，豪宅大门就被打开，队伍也走了进去。 终于，终于…… 护卫首领精神一振，转身为大公幼子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带队走进豪宅。 这栋豪宅是米兰大公在威尼斯的财产，如今交给一个管家来打理，而那位管家，也是护卫首领的接头人。 护卫首领让队伍先去休息，看向钟晔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思虑片刻，护卫首领一咬牙，做下决定：“……钟晔阁下，您也请跟我来！” 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要把钟晔介绍给大公——钟晔的实力足以让他做出这种僭越的行为。 护卫首领带着大公幼子和钟晔，在一个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小会客室。 会客室内空无一人，他们等待了片刻，那位为米兰大公打理他在威尼斯财产的管家姗姗来迟。 “埃尔·韦斯特？” 衣装打扮得当的管家皱起眉头，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三个‘邋遢之人’。 “是我，奥伦管事！”护卫首领神情激动地牵着大公幼子的手走过去，把男孩轻轻推到身前，“我完成了任务，将提姆大人带到了威尼斯！现在……” “是的，你完成了任务。”管家点了点头，“提姆大人已经回到了米兰，你很出色地完成了你的任务。” “……什么？” 第109章 权势（二） 那是钟晔第一次在一个成年人脸上看到了窘迫。 埃尔·韦斯特狼狈地看着管家，双手无力地按住身前男孩的肩膀，“可、可是，提姆少爷不是还在这里……” “‘真正’的提姆少爷已经跟随他的母亲回到了米兰，再过两天，老爷就会向人们宣布提姆大人的身份并公布遗嘱。” 管家用了一个重音点明被埃尔·韦斯特带来的这个小男孩的身份，怜悯地看着这位护卫首领，“这是拉米特大人的计划，提姆少爷可是老爷最后的孩子，老爷怎么可能会让少爷涉险。 “放心，拉米特大人在做好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有牺牲的人，他们的家人都能拿到一大笔钱，如果他们有兄弟姐妹或者孩子，都能得到一份好的工作。 “今天你们先在这里住下，过一会儿我就会让人把你们应得的报酬拿过去——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放松了。” “……好。” 埃尔·韦斯特嘴巴微张，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只能咽回去。 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对上身前男孩可怜的双眼，心头又是一颤。 “你们的事情说完了，那么麻烦结一下账。” 却在这时，钟晔一步向前，来到管家身前，细数起账目：“基础佣金是五十金币，第一次追加了五十，第二次追加一百，总共两百枚金币，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支付？” 看着钟晔，管家眉头微皱，“你是……” 基础佣金那么高，而且那两次追加的佣金也价格不菲，让他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位，这位是钟晔阁下，是我在路上雇佣的佣兵。”埃尔·韦斯特害怕管家惹怒钟晔，急忙解释，“他是一位超凡者，在阿斯帕拉托斯，那群丧心病狂的杀手设计招来了十几头巨魔，全都被他斩杀了。” ——十几头巨魔！ 这一刻，管家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眼前这个男人，独自解决了十几头巨魔？ “……感谢您的帮助！”管家抿起嘴角，微笑道，“两百枚金币是吗？放心，很快就会送到您的手上。” 真是讽刺！ 贝尔格莱德冒险者之家的主管想要筹齐这么多金币也需要一段时间，可是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介管家，居然能够如此轻松答应下来，而根据也仅是一人之言。 接下来他肯定回去向其他人印证这个说法，但只要他能够确认埃尔·韦斯特所言确凿，那么肯定能拿出这两百枚金币。 “不用了，帮我直接送到冒险者之家，告诉那里的工作人员是交给我的就行。” 钟晔挥手拒绝，随即转身离去，“我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没等他们出声挽留，钟晔便拉开房门，离开了这间令他感到不适的会客室。 沿着记忆里的道路来到豪宅大厅，莉莉安正站在那里等待着。 “走！” 走到莉莉安身边，钟晔把两个行囊甩到背上，招呼一声，径直走向门外。 莉莉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上了钟晔的脚步。 门外，护卫和仆从正在收拾行李，钟晔他们的驮马也因此还停留在院中，没有被豪宅的仆人带走。 看到钟晔把背包放上马背，人们脑子里不仅冒出疑惑，可是他们都不敢去询问，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钟晔和莉莉安离开了豪宅。 “老师，我们去哪？” 当豪宅彻底消失在莉莉安的视线中，她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我们不住在那里吗？是要去冒险者之家？” 钟晔淡淡的声音从前面飘来：“补充一下食物和淡水，我们去米兰。 “米兰距离威尼斯不远，全速赶路的话，大概两天就能到了。” “去米兰？”莉莉安越听越迷糊，“我们去米兰做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得到钟晔的回答。 身材高大的冒险者走在前方，沉默得像是一座大山。 钟晔在市场那里又买了一匹马，这匹马性格没有莉莉安骑的驮马温顺，却健壮有力，可以驮运更多东西。 【已使用‘神性’，升级所需灵魂残屑永久降低一级】 钟晔和莉莉安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潮涌动离开了威尼斯。 瞳孔里倒映着虚幻的荧幕，钟晔默然将灵魂残屑投入到等级之中。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9级），获得一次技能获取机会，剩余9974点灵魂残屑】 【等级提升，当前等级为武者（10级），获得一次属性提升机会，剩余3574点灵魂残屑】 在之前那场战斗之中，他彻底杀死了一头巨魔，得到了一千零二十点灵魂残屑。 所以当猎杀列表展开，位居榜首的女巫往下，第二个图标就是那头巨魔。 注意力集中在巨魔的图标上，猎杀列表随即破碎、飘散，化作无数光点涌入钟晔体内。 能够感觉到，身体细微之处发生了变化，最初的变化是出现在血液当中。 威尼斯城外的道路相当宽敞和平坦，城墙边角还有许多外来者或是穷苦之人搭起了房屋，只是因为威尼斯相对比较发达，工作机会比起亚得里亚海东岸的所有城市都多，让这里的人相对没有那么贫穷，住得起茅草屋，不至于露宿大街。 ——当然，这座城市仍然有乞丐。 从城门挤出的队伍慢慢开始加速起来，钟晔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好奇、古怪视线，不为所动，跟着迈开了双腿。 他带着莉莉安在许多车队之间穿梭——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跟错队伍，所有车队都贴上了标识，哪怕是由个体商人组成的临时队伍，也会有自己的一个标识。 血液加速了涌动，将超凡之力带向身体各处，渗入肌肉、浸润骨骼，改造细胞。 威尼斯城区向外辐射十几里，还有零散的农庄、聚落，因为这里有贵族的庄园，道路也修建得较为平整。 钟晔带头，两匹马跟在身后，他们在这条平整宽敞的道路上与许多行人、车马错身而过，收获了不少奇怪的目光。 再向前，他们就算是进入了荒野的领土。 但是由于米兰和威尼斯之间有不少商贩游走，每一天都会有至少十辆马车从这条大道上驶过，以至于荒郊野岭、杂草丛生的景象在这里不复存在。 放眼望去，一条与周围泾渭分明的行道延伸向远方。 钟晔奔走在大地上，呼吸带动丰沛的生命力在体内流转。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有一道雷霆在体内迸绽。 津润、滋养，由灵魂带来的奇迹于肌体之中盛放！ 最终，这一切都化作了一条在钟晔眼前缓缓浮现的字幕—— 【力量＋1】！ 也是在这时，又一条新的信息蹦了出来。 【——思量已久，我觉得，还是应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 【恭喜玩家获得‘特质：地母恩眷’——请从‘力量’、‘体能’、‘恢复力’及‘行动能力’中选择两项，获得相关恩眷】 钟晔眼睛一扫而过，心中就做下了决定。 字幕在眼前消融，然后重新凝聚，变成了实质的力量，进入他的体内。 【地母恩眷·大地行者：站在大地上，你的力量将得到增强，并且任何地形都无法阻挡你的脚步，无论那是沼泽、高原、山峦——自此之后，无处不可去】 在字体形成的那一个瞬间，钟晔就感受到了力量…… ——汹涌澎湃的力量！ 【你获得一条转职相关信息，请尽快查看】 第110章 权势（三） 米兰与威尼斯之间道路通畅无阻，沿路上有几个村庄和城镇，可是钟晔都没有在那里停留。 第一天下午从威尼斯出发，第二天一整天都在赶路，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抵达了米兰。 在路上的时候，莉莉安闲着无聊将灵魂残屑投入到等级当中，成功提升到了二级，然后她惊讶的发现，在等级提升之后，系统竟然自动为她规划出了四条升级路线。 按照游戏论坛里其他玩家的说法，他们只能自己规划升级路线，而根据‘升级须知’，只要他们踏错一步，就无法在十级的时候到达超凡者的位阶。 自己与他们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传承’——她是钟晔的学生，拥有他的‘传承’，如果放到战斗系统之中，或许就对应着升级路线。 力量、体质、敏捷和感知，四种升级路线，每条升级路线应该都有独特的技能和特质。 ‘传承’的本质是钟晔拥有的知识和技能，也就是说，从这个‘传承’之中延伸出来的四条升级路线，都是钟晔原本就会的东西。 想到这里，莉莉安就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钟晔的背影。 她知道钟晔很厉害，只是没想到钟晔竟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不愧是拥有百般武艺的男人！ 不过看向钟晔之后，少女小小的脑壳里又冒出了些许疑惑。 她的这位老师似乎正在准备做些什么事情，这两天很少主动说话，往往是自己提出问题，才会回话。 他们急匆匆地从威尼斯赶到米兰，是因为这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就像是在贝尔格莱德一样？ 钟晔默然无言，带着莉莉安来到米兰的冒险者之家门前，然后让少女在门外等待，自己进去问一些事情。 当他走进冒险者之家，整个大厅的空气随之一沉，交谈的声音瞬间变小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大厅里谈天说地、交流情报的冒险者和佣兵忽然闭上了嘴巴，有些感知敏锐的，则转头看向大门。 “怎么了？” “嘘，好像是个超凡者……” 感知较为敏锐的佣兵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同时让自己的同伴闭上嘴巴，不要关注来者的事情。 在他们的感觉当中，那个冒险者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酝酿着怒焰。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钟晔走到前台，接待员抬起头来，面露微笑。 冒险者之家彻底开放将近一个月，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冒险者、佣兵都逐渐习惯了这个组织。 接待员已经可以十分流畅地与任何一个冒险者进行交谈，而冒险者们也学会了一点点的礼貌。 “我想问，米兰大公现在在哪？” 钟晔的问题让接待员愣了一下，旋即苦笑摇头，“抱歉先生，这种事情我们是不能说的，如果您能说清自己是为什么要寻找大公阁下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为您询问一下大公阁下的执事，看看能不能帮您预约。” 闻言，钟晔没有继续追问接待员，回头望向大厅那些冒险者。 “有谁知道吗？” “……先生？”接待员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您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 唯恐天下不乱的冒险者若有所感，兴奋地挑了下眉毛，扬声说道：“我们亲爱的大公阁下应该就在城外的庄园里举办宴会，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哦，对了，他还带着自己的军队，到了城外，你看到哪个庄园外面有人在巡逻就能知道他在哪儿了！” 钟晔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弹了过去，“谢了。” 金币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入那个冒险者手中。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个冒险者手里的金币。 看着金币，冷汗从冒险者鬓角渗出，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抬头望向四周，其他人不约而同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此，冒险者急忙从椅子上蹦起，跑向大门。 没一会儿，他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面对同伴悚然的眼神，他嘴角抽了抽，哭丧着脸说道：“我好像惹上麻烦了……” ——什么人会随手打赏一枚金币啊？！ 在莉莉安满脑子的疑惑中，钟晔又带她离开了米兰的城区。 离开城区之前，钟晔还向路人打听到了米兰大公的庄园位置…… 堆积在莉莉安脑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多，钟晔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看到弹幕已经有人在商量要不要跟踪他们，可是这种愚蠢的弹幕很快就被人驳斥——钟晔的感知能力那么强，谁能跟踪？ 观众都在讨论钟晔想要做些什么，毕竟钟晔就像是一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都会有灾难发生。 跟着钟晔，或者猜出他想要做什么，就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剧情。 离开了城区一段距离，钟晔走向一条岔路。 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和车马，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钟晔把莉莉安带到了道路中段，指向一旁的丛林，淡淡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 不仅是莉莉安自己，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或者说，钟晔这几天一直都有些不对劲，只是他们没有真正意识到而已。 ——【他不会是想去给那些平民讨公道？！】 那些平民？哪些平民？ 看着弹幕，莉莉安也迷惑了片刻，随即才想起来，在阿斯帕拉托斯的那场战斗当中，确实有一些平民伤亡。 杀手们为了越过钟晔去刺杀大公幼子，绑架了一头巨魔幼崽，把一个巨魔族群引诱到阿斯帕拉托斯，又将那个巨魔幼崽杀死，让十几头巨魔同时狂暴起来。 被愤怒和仇恨充斥内心的巨魔破土而出，大肆破坏城里的建筑——许多平民因此遭受了无妄之灾。 莉莉安猛然抬头，可是已经不见了钟晔的背影。 他的行动无比迅速和果断，在说完话后，立即就离开了这里。 远处，有几支队伍正以一个庄园为中心，四下巡逻。 钟晔默然无言，快步走了过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 在庄园门外，钟晔被一个站在箭塔上的哨兵喝住脚步。 钟晔抬起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请问米兰大公阁下现在在里面吗？” 哨兵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做什么？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接近的地方！” 说着，他还举起了火枪，“快滚！” 应该就是这里了…… 武人深吸口气，提起左腿，猛然踢击！ 大门轰然洞开，门板直接沿着门轴飞旋，撞在两侧墙壁上。 箭塔也晃了一晃，哨兵眼里闪过一抹慌张，扣下了扳机。 钟晔看都没看一眼，子弹根本没有落在他的身边，而是歪到了一旁。 “你等会儿！你不能进去！” 哨兵匆匆忙忙填装子弹，急出了满头汗水，可是等到他填装好火药和子弹，抬起火枪，却发现那人距离太远，以自己的射击能力根本射不到。 愣了一下，哨兵赶紧敲响警钟。 “有人入侵！有人入侵！” 钟声迅速响彻整个庄园，正在巡逻的队伍也因此向庭院集结。 钟晔却不为所动，稳步向庄园深处走去。 只是，眼神愈发冷冽…… 第111章 权势（四） 由于数量过多，车库无法放下，诸多华贵的马车就停放在庄园庭园中。 无所事事的车夫们聚在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猜测大宅里发生的事情。 突然间，他们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响，不由得转头望了过去，随即，有车夫疑惑道：“我怎么感觉……听起来像是枪声？” 他这么一说，其他车夫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感觉像是枪声。” “可是为什么会有枪声？” “不知道，难不成是有人在这附近打猎？” 庄园周围是一片树林，出现偷猎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很快，车夫们就惊慌发现，米兰大公的军队正在往庭园汇聚而来，他们似乎是在集结？ 箭塔的警钟是一个法术道具，被敲响的时候，其他与之关联的物品也会震动，哨兵以此通知了庄园里的所有军队。 发生了什么？ 军队迅速集结起来，一个个都手握火枪，将枪口对准了大门的方向，这时候，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线列站位，呈阶梯式的士兵们震惊地将视线从瞄具上移开，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只有一个人？ “看门的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人也给他闯进来了？” 一个如临大敌的小队长放下火枪，忍不住破口大骂，然后挥舞手臂，“射击！都给我射！” 第一排的士兵们面面相觑，随后还是互相点头，接连扣下扳机。 枪口喷出白烟，远处那道人影忽然消失。 “在天上！” 士兵们正疑神疑鬼地左右顾盼，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急忙抬头。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把他们身前的地面踩得开裂！ 狂风汹涌四起，吹得身体僵硬的几个士兵禁不住眯起眼睛。 钟晔抡动大剑，横扫阻挡在前方的所有士兵。 士兵们发出惨叫，身体被巨力推向一旁——他用的是剑身。 第一排的士兵全部倒下，小队长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道命令，眼前一黑，被大剑砸翻。 第二、第三排的士兵慌忙举枪，又看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当即有人发出尖叫，扣下了扳机。 这声枪响触发了连锁反应，让许多士兵都向空处开了枪。 钟晔闪现在士兵们的左侧，一脚踢出，一群人便如多米诺骨牌般被接连撞倒在地。 十几个士兵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全部打倒，这种只会出现在传说故事里的情节发生在了车夫们眼前，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钟晔视线一转，收回刚要迈出的右脚，脚尖在地上一挑，士兵手里的火枪脱手而出，落入他的掌中。 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涌入耳朵，钟晔举起火枪，对准远处那个骑乘战马，冲锋而来的骑士开了火。 骑士举盾，子弹只是在盾牌上摩擦出一道火光，没能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短短两秒，战马便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来到钟晔面前。 浑身披甲的骑士对钟晔举起了长枪，夹紧枪杆，手臂肌肉绷紧，却见钟晔不躲不避，抬起大剑挡在身前。 武人把大剑插入地面，在骑枪与剑身接触的那个瞬间，使出浑身气力，猛然扭转剑柄。 剑身随之转动，骑枪因此而打滑，甚至带偏了骑士和战马的奔跑方向！ 骑士从钟晔身旁跑过时，霍然挥动盾牌，向他的头颅砸下，却被一个弯腰避过。 嘭！ 马蹄踩中了一个倒地士兵的头颅，脑袋被巨力挤压，瞬间爆开，鲜血和脑浆喷了其他士兵一脸。 有个士兵还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品尝到腥甜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呕吐出来。 不止他一个，那具死尸周围的士兵都吐了。 他们惊恐无比地看着那具无首尸体，泪水遏制不住的跑出眼眶，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哭喊着四散奔逃。 看到那具尸体，钟晔眉头一皱。 骑士扯动缰绳，让战马回旋，向着钟晔再次发起冲锋。 嗒嗒嗒—— 马蹄不断敲击土地，健硕的四肢发挥出全部力量，撞开了沉重而坚硬的空气。 灼热的气息从口鼻溢出，在空中拉出两道长线，战马忽而发出嘶鸣，骑士也沉声低喝，刺出骑枪。 风！大风！ 空气涌动，大风迎面吹来，在战马蹄下，无头的尸体再次破碎，鲜血溅来，钟晔神情愈发沉郁。 在骑枪即将刺入眉心的那一刻，武人身体一晃，正好避开了战马的冲撞。 骑士缓缓扭动脑袋，目光跟随着那道身影，却惊悚地看到一只手臂伸来，抓住了鞍桥。 钟晔双脚离地，身体被战马带动，同时他以抓住鞍桥的右手为轴，借力在空中摆荡，骑上了马背。 他已经把大剑背在了身后，当战马感到不适，霍然止步昂起立起，就用双臂环住了骑士的腰部。 “烈火，不——”骑士瞪大眼睛，惊慌大叫。 腰肢猛然发力，钟晔把骑士从鞍座里拔出，自身也在反作用力推动下被战马甩出。 “喝！” 武人一声大喝，在余力未尽之时刻，扭转身躯，让骑士转到了下方，正对地面。 看着地面的事物在眼前飞快放大，骑士便咬紧牙关，绷紧肌肉。 咚—— 全身披甲的骑士重重撞入地面，在草地上划出一道深刻的印痕，看得远处的车夫们骨寒毛竖，几近窒息。 钟晔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走过骑士身边，一脚踹中他的脑袋，令他彻底晕厥过去。 转头看向战马，那匹火红色的骏马当即停下了刨蹄，不敢再对钟晔发起冲锋。 捡起骑士的盾牌，看到他插在腰间的转轮手枪，眉毛轻挑，也将其带上。 一手持盾，一手握枪，钟晔将盾牌顶在身前，右手枪口指向地面，踱步接近大宅。 没有一个车夫敢挡在他的前方，看到他走来，原本僵硬的身体忽然软化，连忙退到一旁。 战斗的动静让其他士兵加速赶来，同时惊动了大宅里的贵人们，但也只是让缓歌缦舞停滞了片刻。 两队士兵分别从大宅两侧走出，看到他们，车夫们纷纷惊叫，忙不迭跑向远处，以免被误伤。 钟晔也叹了口气，人数太多，想要留手也是不可能了。 在士兵们开枪之前，钟晔便抬起手枪，对右侧的小队发起攻击。 砰！砰！ 两枪射出，两个士兵当即发出惨叫，捂着手腕和手臂跪倒下来。 随即，噼噼啪啪的枪声不断响起，钟晔躲到马车后面，感受着车厢的破损程度，在车厢彻底被打烂之前，用盾牌护住脑袋，朝那些士兵射击。 士兵们正在轮换射击，填装子弹，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压制住了敌人，完全没想到钟晔还能还击。 正是因为这点不慎，就又有五个士兵失去了射击能力。 拉车的马匹被惊动，想要从原地逃离，可它们都被拴在一根柱子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钟晔看着它们，忽然出手将连接在马匹身上的绳索切断。 马儿们得以释放，纷纷嘶鸣着逃离原地。 还有射击能力的士兵紧张抬起枪杆，却发现闹出动静的是一群狂奔的马，登时愣住了。 当然，也有人开了枪，但那一枪让马群变得更加混乱。 重新填好子弹的钟晔再次从车厢后面探出，面对胡乱飞舞的子弹，冷静扣下扳机，又有四名士兵失去了战斗能力。 士兵们也发现，敌人似乎只是想要他们失去战斗能力，没想要杀死他们。 就在这时，大宅大门忽然打开。 两个人影从门后走出，刚刚走出大门，就有一人嚷嚷道：“怎么回事？有多少敌人？” 视线一扫，却发现前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砰！ 一个枪声突兀响起，发话的那人满头冷汗地躲到一旁，若非他反应迅捷，他的手臂可能就要废了。 两人同时拿起武器，看向那辆马车。 盯了一会儿，差点被打中的那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就只有一个人而已，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一个人都打不过？ “凯尔博呢？他去哪了？” 话语刚脱口而出，他就看到倒在远处的骑士，声音陡然停滞。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霍然向钟晔躲藏的马车冲了过去。 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出现在马车旁，较为健壮的那个捣出一拳，将车厢彻底轰碎。 车厢碎裂，在木块碎片之间，他们看到了一双冷静的眼眸。 那双眼眸的主人一手把盾牌拦在前方，一手举着手枪，对准了他们。 两人的眉毛不由自主跳动起来，心神也开始颤栗。 砰—— 枪声响起！ 第112章 权势（五） 马车碎片以扩散状喷涌向钟晔，可是黑洞洞的枪口却避过了所有碎片，向两个超凡者射出子弹。 钟晔身子缩在盾牌后面，木片噼里啪啦撞上盾牌，也有向他脑袋飞来的，都被他躲了过去。 六枚子弹其中两枚打向两个超凡者，其余都击中了那些手握火枪的士兵手臂。 两个超凡者险之又险地避开，随即刚刚扭头回去，就见他们的敌人把手枪插回腰上枪套，顶着一面骑士盾低头冲撞过来，急忙退避。 踩着碎片，钟晔扭动脚腕，朝那个穿戴拳套的壮硕男人冲了过去。 壮硕男人心中暗骂，只能停下脚步，将双臂交叉于身前。 巨大的力量从手臂涌来，让刚刚停下，还未站稳的壮硕男人忍不住向后倒退。 却在这时，钟晔收回手臂，让盾牌与壮硕男人之间出现了稍许的空隙，旋即又将盾牌再次撞出，使其踉跄倒地。 壮硕男人脸色一变，坐倒在地之后连忙向后翻滚，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 钟晔没有追击，猛然抽出直刀，旋身向后劈砍。 沛然巨力通过刀身，砸在悄然刺来的长剑上，把长剑轰向地面。 对钟晔发起进攻的瘦削男人双臂肌肉和骨骼发出痛呼，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也没能阻止长剑垂落在地。 “你——” 瘦削男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他刚刚想要变招，在半途就被这个男人打断。 借助着瘦削男人的瞳孔，钟晔看到自己身后的壮硕男人翻滚起身，蹬踏大地。 他猛然甩出右腿，牵动身躯回旋两周，犹如流星般地呼啸而来。 钟晔撤回直刀，下蹲的同时转身向后，拧动上半身，躲避壮硕男人的踢击，在他准备将长腿下劈之时，直击其之脚踝，架起他骤然袭来的拳臂，用他自己的力气把他甩了出去。 瘦削男人适时提剑刺击，他的剑术套路以轻快为主，而且速度也比钟晔快了许多，可是当他向钟晔发起攻击，他就发现自己所有动作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瞬间猜出，方才想要变招，路线上就会出现一柄直刀或是盾牌。 叮叮当当！ 长剑与刀、盾几次碰撞，迸发出刺耳声响，更有火星在虚空绽放——那是已经碰撞，却未被肉眼识别的交击。 在最为自豪的领域遭受挫折，瘦削男人头冒冷汗，紧咬牙关，将全副注意力放到手上的长剑上，忽然感觉疼痛从膝盖传来，猛地被一股力量踹倒在地。 身上顿时飚出了许多汗水，瘦削男人抬头看去，就见他的敌人已经不再注视他，而是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超凡者。 瘦削男人面容逐渐扭曲，扭头看向士兵们，尖叫道：“开火啊！你们这群废物！” 仅剩下的几个还有射击能力的士兵身体一颤，慌忙举起火枪。 “威尔科你个狗杂种！” 壮硕男人被气得头发竖起，忍不住破口大骂。 也不看看那些士兵被吓成了什么样，现在他们肯定瞄不准，万一要是打到了他的身上，就算死不了，也会受伤。 他又不是‘传奇’那种怪物，可扛不了火枪！ 原本壮硕男人还想要向钟晔发起进攻，可是听到了瘦削男人的话，便踌躇不前，生怕有子弹落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不向钟晔走去，钟晔就会向他靠拢。 举起脚步，踩得大地龟裂，武人好似化作了一道狂风，裹挟着磅礴之势奔涌向前。 盾牌在眼中不断放大，壮硕男人怒吼一声，双脚扎根地面，以身带拳，霍然轰出一击。 他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这一击之中——与相对独立的智慧、感知、魅力不同，在一定程度上，力量、体质和敏捷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这一击，足以击穿钢铁、毁灭建筑！ 盾牌与拳头相撞，钟晔感觉到了从手臂传来的疼痛感和沛莫能御之力，他甚至还听到了盾牌发出了嘎吱的痛呼。 在这时候，枪声响起，而钟晔的身体也倒飞出去。 子弹击穿了拳套，撕开皮肤，钻入肌肉之中，然后被紧紧绷起的肌肉夹住。 陡然的疼痛令壮硕男人的脸色瞬间涨红，也是死死咬住了牙齿才没让自己惨叫出来。 扭头瞪向瘦削男人，壮硕男人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咆哮：“威尔科你个狗杂种！” 手握转轮手枪的瘦削男子满目震惊，他刚才是想要射他们的那个敌人，可是，那个男人怎么就被打飞了？ 倒飞十几米远的钟晔刹住脚步，卸掉所有力量，默然转移目标，向瘦削男人发起冲锋。 “小心！” 骂归骂，可是面对强敌，壮硕男人还是明白该做些什么，什么不该做，看到钟晔有所动作，急忙做出提醒。 瘦削男人随即转动枪口，这时钟晔才冲锋到半路。 露出放松的笑容，瘦削男人咬牙道：“死！” 子弹从枪口飞出，转瞬来到了钟晔眼前。 可他不为所动，调整了一下盾牌的角度，子弹便弹向一边。 瘦削男人大吃一惊，连连扣动扳机，但每一颗子弹都会被弹开。 咔咔咔！ 弹巢空了，任凭他怎么扣动扳机，拉扯击锤，都没有子弹从枪口射出。 已经来不及更换子弹了，钟晔的身影霍然出现在瘦削男人身前。 瘦削男人惊恐举起手臂，然后他就清楚地感觉到了手臂断裂。 钟晔连同他的手臂一并踹向脑袋，把瘦削男人踢飞。 那具坚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壮硕男人身边飞过，他看着自己的同伴在落地之后还向上弹起，接着又翻滚了几圈，就知道这个同伴已经昏迷过去。 这时，士兵们终于开了枪。 砰砰砰！ 子弹却都从钟晔身边划过，没有一枚的落点是在他的身上。 看着钟晔躲都不躲一下，壮硕男人面色一沉，转动大脑，随后开口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似乎没有打算杀死我们，应该不是前来刺杀大公阁下的……你为何而来？” “……说不准。” 钟晔的回答让壮硕男人愣了一下。 冷静下来之后，看向这位强敌的眼眸，壮硕男人忽然发现，那双眸子里似乎并不只有平静，反倒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涛平缓，微风徐徐，一切都与平常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平静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我或许真的是来杀人的。” 壮硕男人脸色骤变，急声呼喊：“开枪！快开枪！” 下达命令的同时，他还想要转身向大宅跑去，可是在他转头的那个瞬间，钟晔就抽出了两柄飞刀，投掷出去。 在钟晔手中，飞刀甚至不比子弹慢多少，壮硕男人不得不狼狈躲闪。 逃跑被耽搁了一瞬，就是这一瞬，让钟晔追上了他。 壮硕男人甩动手臂，意图将钟晔再次击退，却发现他只是微微偏转了上半身，就轻松躲过了攻击。 ——刚才他是故意被击退的？ 脑子里刚刚冒出一个疑惑，腿弯就被勾住，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倒。 后脑勺还没撞到地上，一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的长靴就落在壮硕男人的脸上，将他的脑袋重重踩下。 钟晔继续向前，两步之后遽然转身，将盾牌掷出。 盾牌呼啸着撞上刚刚爬起的骑士脑袋，让他又晕了过去。 视线一扫那些手忙脚乱，还在试图填装弹药的士兵，钟晔不再理会，快步走向大宅。 士兵们松了口气，不再试图填装。 可是他们面面相觑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发声提醒，这也是他们所能尽到的最后努力了—— “敌人攻进去啦！！” 第113章 权势（六） “今天，我请诸位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 身穿礼服的贵族和富商都被一个优雅的腔调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转过头去，看向那位拄着手杖，站在阶梯上的老人。 即便年岁已老，头发花白，老人看起来也依旧很精神，脸上只有少许皱纹，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在轻柔的乐声中，老人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提姆，现在你可以下来了。” 闻言，人们就把视线移向二楼，看到一扇大门打开，男仆率先走出，引领一个男孩走下楼来。 男孩的出现让人们议论纷纷，因为楼梯正对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的就是当代米兰大公年轻时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那幅画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现在他们只在意那个男孩的身份——他看上去和画像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老人似笑非笑，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观察他们的脸色和神情。 ——只要不蠢，就能猜出男孩的身份。 男孩走到老人身边，被他揽住了肩膀。 “提姆·格罗里亚，我的儿子。” 老人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便抚胸躬身，向在场的所有人行了一礼。 即便早有猜测，也还是有人小声惊呼。 在伊特鲁尔的法律中，私生子同样具有继承权，只是继承权甚至排在继子之后，如果第一顺位的继承者不允许的话，私生子也无法拿到属于他的那份遗产。 但是，大公他没有侄子，也没有继子。 大厅里，人们议论纷纷，但也有少数几人没有与他人交谈，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公和他的孩子。 不需要大公自己去观察，几个躲藏在暗处的侍从已经帮他把那些人都给记了下来。 那些人或许还不是全部想要谋夺大公之位和格罗里亚家族财产的人，但他们一定是相关利益者，经过他们，可能就可以找出当年谋害大公子嗣的犯人。 就在这时，宅邸外的叫声传了进来。 起初，只有少数几个人听到，其他人只是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可是，后面又有几声叫喊传进来，人们逐渐停下讨论，呆呆地望向宅邸大门方向。 大公眉头微皱，不过没有惊慌，让乐手们停止演奏。 哒，哒，哒…… 清晰的，踩踏地板的声音逐渐靠近，站在门口附近的人挪动了脚步，远离大门。 人们屏息凝神看着大门，那脚步声就像鼓槌一样，敲打在他们的心脏上，令他们的心跳不断加速。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悄然来到大公身边，没有作声，用持握短杖的右手按住胸膛，向大公行礼。 大公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微微松了口气，颔首示意。 他们又把视线投向大门，却听，脚步声突然停下。 人们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了一拍，下意识屏住呼吸。 吱呀~ 沉重到需要两人才能拉开的大门被两只手轻松推开，钟晔的身影随之映入所有人眼中。 在场的女士还记得抬起扇子遮住嘴巴，一些大腹便便的男士则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赘肉，看向钟晔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来者眼底仿佛有两个漩涡，蕴藏着狂暴的雷霆。 “……你是谁？” 大公手指轻点杖首，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我可不记得，我有邀请过你……” 钟晔站在门口，大公站在正对大门的阶梯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本该显得更加尊贵，可看着钟晔，大公忽然感觉正是因为自己站在了这里，才能与其‘平视’。 “我是钟晔，一个冒险者。” 钟晔嘴唇轻启，没等大公再问话，主动道出此行目的：“我来这里，是为了给阿斯帕拉托斯死去的无辜人们讨一个公道的。” “阿斯帕拉托斯？阿斯帕拉托斯死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就为了这个……” “他到底在说什么……” 人们窃窃私语，接连将疑惑、鄙夷、愤懑的视线投向钟晔。 大公眉毛一挑，嘴角微抿，脸色古怪，“这里是米兰。” “正因为这里是米兰！” 钟晔转动脑袋，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纳入眼眸。 “诸位贵人事务繁缛，应该都不知道阿斯帕拉托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忽然将大剑鞘套的系带解开，沉重的双手大剑落下，插入地面之中。 钟晔按着剑柄，在这一刻，他像是一堵墙壁，将这个大厅彻底封闭起来。 “提姆·格罗里亚，这位大公幼子并非一开始就隐藏在米兰之中，他和他的生母居住在达尔马提亚，就在这个月，他们才从达尔马提亚回到了米兰。 “大公的某个幕僚为他出了一个主意，把队伍分成了明、暗两支，明面上那支就是真正的提姆少爷和他的生母所在的队伍，暗地里那支则是一个假的提姆·格罗里亚，在两支队伍出发之后不久，突然有消息泄露，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知道了暗里还有一支队伍的存在。 “泄露消息的人没有告诉那些人暗地里的那支队伍真假与否，只是让那些人去猜测，成功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转向那支暗处的队伍——同时，在暗处那支队伍出发的时候，那位幕僚还告诉队伍的护卫，他们保护的是‘真正’的提姆·格罗里亚。” 听了钟晔的讲述，许多人都眼前一亮，看向大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大公却目露疑惑，看向身边的管家，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请人来吹嘘自己。 停顿了一下，钟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自然，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也不知道，护卫们认为他们保护的就是真正的提姆·格罗里亚，为此，有一些护卫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很多人落下了残疾…… “我是在半路与这支队伍遇上的，因为别有用心者派出的杀手想要杀人灭口，销毁一切证据，那时我宿营的位置正好与那支队伍相距不远，如果爆发战斗，我肯定能够知晓，所以杀手们向我发起了袭击，后来我顺手帮那支队伍把杀手们驱逐，护卫的头领就花了大价钱雇佣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钟晔的讲述，人们转头看了过去。 亚麻色曲卷长发披肩，相貌英俊的年轻贵族面带嫌恶，破口大骂：“罗里嗦，讲了一大堆话，谁管那些——” 却见钟晔手腕在腰带上一抹，一道弧光顺势飞出，洞穿了那个年轻贵族的脸颊。 年轻贵族愣了一下，随即才感觉到疼痛，抬起颤抖的手捂着脸上的伤口，连声惨叫：“啊！啊——” 惨叫声回荡在寂静而空旷的大厅里，引得人们心头发寒，还有一些人也跟着尖叫起来。 钟晔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述说：“威尼斯是我们旅途的最后一站，而想要前往威尼斯，阿斯帕拉托斯是最好的选择，在那里，我们遭到了杀手的最后一次袭击。 “为了把我拖住，他们绑架了一个巨魔的幼崽，将一整个族群的十几头巨魔吸引到了阿斯帕拉托斯，然后将巨魔幼崽彻底杀死，令巨魔们暴怒，随后，巨魔们破土而出，开始大肆破坏建筑，屠戮人民！” 在这一瞬间，原本还相当平静的钟晔脸色骤然变得狰狞。 “为了争夺权势，为了杀死一个孩子，便招来十几头巨魔，任由它们破坏城镇，杀戮生命，令人与人自相残杀，你们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半点羞愧，半点悔恨，半点耻辱吗？！ “——你们难道连半点身为人类的尊严都没有吗？！” 第114章 权势（七） 噗通！ 不止一人在听到钟晔的怒吼之后脑袋变得空空荡荡，双腿一软，不顾丝毫颜面瘫坐下来。 从小在保护下生长起来的贵族根本没办法承受钟晔的暴怒，只是一声怒吼，就让他们心惊胆颤。 没有尖叫，没有呐喊，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无法言语，亦无法动弹。 却见，钟晔忽然抽出转轮手枪，指向贵族们，他们一眨眼睛，尖声惊叫。 随着一声枪响，大厅里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找掩护，想要把自己藏匿起来。 可大公注意到，那把手枪没有对准任何一个人，而是指向了一个角落。 当子弹从枪口射出，在焰光的推动下，不断突破空气的屏障，击碎了摆放在那个角落的一个瓷器，却有一道身影从瓷器之后跳了出来。 “那一天，你也在！” 钟晔用枪指着那个从阴影中跃出的人，沉声问道：“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大公死死盯着那个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怒气之后，才转头看向钟晔。 “……年轻人，你还年轻，有大好前途，不要那么冲动——你想一下，如果你在一位大公的宴会上杀死了一个或几个贵族，你将会面临什么？” “通缉，追杀。” 在尖叫声中，钟晔冷静回答，然后又开了一枪。 从阴影里跳出来的游荡者下意识想要躲避，可是刚做出反应，骤然发现子弹飞向的正好是自己要躲避的方向，急忙刹住脚步，看着那枚子弹从耳边划过，嵌入身后的墙壁里。 大公猛然顿下手杖，发出厉喝：“够了！” 身边的管家适时举起短杖，所有尖叫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只能像是小丑一样，滑稽地转动着眼珠，身体无法动弹。 然而，钟晔又扣下了扳机。 这一次，游荡者没能躲过去。 ——他的身体也被定住了。 只是钟晔没有瞄准他的脑袋，瞄准了手臂而已。 子弹击穿肌肉，游荡者的眼睛当即突了起来，惨叫出声。 眼中闪过一抹怒气，大公攥紧了手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杀人！”钟晔毫不犹豫地回答。 即便以大公的涵养都想要骂人，这个冒险者真就是一根筋吗？他真的一点都不害怕通缉吗？ 钟晔把枪口指向游荡者的脑袋，再次逼问：“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游荡者咽了口口水。 他不敢说，因为一旦他说出那个名字，他就会成为‘帮凶’，一定会被通缉。 没有谁想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哪怕只要逃出米兰，逃出伊特鲁尔，逃到其他国度隐姓埋名…… 大公深吸了几口气，对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劝说道：“年轻人，要不这样，我来作保证，让他们出钱赔款，你也知道，杀死一个贵族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说！” 钟晔根本没有理会大公的言语，拉下了击锤。 大公攥住手杖的手青筋暴起，双眼怒瞪，“年轻人，你最好——” “是米卡尔·罗曼诺！” 游荡者不仅叫出了那个名字，还抬手指了过去。 钟晔瞬间调转枪口，放开击锤。 “拉米特！” 管家在大公愤怒的呼唤之前就举起了短杖，为那个贵族构建出了一面阻挡飞行物的护盾。 武人连续扣下扳机，所有子弹都被那面护盾阻挡，随即收回手枪，拔起大剑毅然冲锋过去。 这时候，人们又恢复了行动能力，许多人摔倒，许多人尖叫，许多人哭喊着四散奔逃，用脚、用手，四肢并用，拼了命地想要逃开。 那个被指认出来的贵族神色惊惶，他被钟晔的视线牢牢锁定，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体完全僵硬，连膝盖都弯不下来。 只有脑袋，只有眼睛和嗓子还是属于他的，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所以，他放声尖叫： “啊！！！” 钟晔抡动大剑，剑刃撕裂空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向那个贵族的头颅劈下。 拉米特将短杖一指，令钟晔身上的肌肉相互固锁。 ——既然精神类的法术无法控制住他，那么就让他自己控制住自己！ 哪怕以‘体质’属性超脱凡俗的超凡者，也无法避免‘抽筋’的现象出现，毕竟那是肌肉在对付自己。 全身肌肉在这一刻相互纠结在一起，使得钟晔血管暴突，皮肤瞬间涨红。 可是，那剑刃依旧斩落了下去！ 锋锐的剑刃将尖叫着的贵族劈成两半，大量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洒了一地。 看到这一幕，一直强作镇定的大公幼子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因为肌肉纠结，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只是随着气息在体内流转，扣结在一起的肌肉也逐渐舒缓，夺回了呼吸的权力。 过了两秒，僵硬在原地的钟晔霍然抽刀，回身劈斩——那个游荡者正面带狰狞之色向他扑来。 这个时候，管家的咒语只念到了第二小节，看到钟晔挣脱法术，便抬起右手食指，一道灼热射线猛然喷涌。 即便钟晔在他抬起手指的时候就有所警觉，也来不及躲闪。 射线在武人的左肩留下一道伤疤，高温瞬间点燃了衣物，火焰侵蚀着针织物，灼烫身躯。 高高跃起的火舌舔舐耳根，撩拨发丝，令钟晔感受到了无尽疼痛。 他的面容因疼痛而抽搐，可是刀锋一往无前，接连与游荡者的匕首碰撞交击。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将大风吐出，强大的风压瞬间把火焰熄灭。 可是伤口和疼痛都遗留在了肩上，时不时涌入神经，刺激大脑。 一边念诵着咒语，拉米特一边将手枪从怀中取出，瞄准了钟晔。 心中危机感陡生，武人咬紧牙关，将气力全部提取，灌入左手，在与游荡者又一次的交击中，全力劈斩。 压倒性的力量搭配上超凡武器，游荡者手中的短刀砰然破碎，在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直刀落下。 “啊——” 一只手腕掉落在地上，游荡者惨叫一声，向后跳跃，远离敌人。 数只触手忽然从地面长出，方才出现就甩向钟晔，与此同时，管家也扣下了扳机。 子弹与触手同时袭来，钟晔提起双臂，无视了疼痛与创伤，挥舞刀剑。 锐利的剑锋劈开了子弹，被一分为二的子弹飞向两边，击中了两只触手，将其偏折方向。 将剩余的力量导向脚尖，钟晔轻盈跃起，身体在空中翻转，使用直刀和大剑把触手劈开，干脆利落，极其惊人。 就连捂腕直呼的游荡者都愣住了，忘记了疼痛。 武人在空中跃动、翻转，然后沉重落地，裂成不知多少瓣的触手碎裂消散。 拉米特没有给他喘息的时机，再次发动法术。 一个气泡骤然在钟晔眼前生成，令他瞳孔放大，瞬间踢踏地面，向后暴退。 ——气泡中蕴藏着一线辉光！ 凭借着超凡的感知力，钟晔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一景象，大脑随即反应过来，控制身体。 啪！ 气泡破裂，光辉绽放！ 乍然生成的闪电挥洒四方，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牢笼，若非钟晔反应及时，就会被这个牢笼囚禁其中，不断承受闪电的鞭笞。 躲在闪电牢笼后方，趁着这个双方都无法用肉眼观测到对方的时机，钟晔猛然刹住脚步，反手把大剑插入身前地面，右手从腰间一抹，掷出一枚飞刀。 飞刀没能对拉米特造成任何伤害，却成功打断了他的法术连击，为自身夺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只有片刻，也足够了！ 第115章 权势（完） 射线在钟晔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幸好温度够高，将血管都封闭了起来。 每当他活动那部分的肌肉，肩膀就会抽痛，疼痛会沿着神经导向身体各处，影响身躯的运作。 钟晔只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他抓住这一点喘息之机，努力呼吸，并竭尽全力去思考。 ——要怎样才能把其他那些参与到那个计划当中，给阿斯帕拉托斯平民造成苦痛的家伙揪出来！ 猛然将大剑拔起，武人脚踏大地，身如疾风奔向站在楼梯上的法师和大公。 大厅四周挤满了人，他们连滚带爬想要从大门逃出去，可是他们力气根本不足以将大门拉得更大，只能挤在大门旁边，不断将前方的人推出去，以期望自己也能尽快逃脱。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逃离大厅，因为大公正站在楼梯上俯瞰这可笑的一切。 看到钟晔举步奔来，管家中途转换咒语，一脚顿下，钟晔的脚步落点随即凹陷，洞口不大，深度却足以让他的一整只腿全部陷入。 钟晔身形随之歪斜，可他脚踝一转，便让脚部卡在洞口，应时迈出另一条腿，把自身拔了出来。 一切都如此行云流水，钟晔的脚步没有丝毫阻滞，不过片刻，就登上了阶梯。 看到他踩上楼梯，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大公也动摇了，急切开口：“比起复仇，那些遭遇不幸的平民更需要金钱来度过往后那段艰难的生活！” “现在他们只需要复仇！” 武人冲到了管家身前，视线与其交错，不带半点迟疑，挥出刀剑。 “他们已经拿到了足以度过艰难岁月的金钱——那十几还未彻底死亡的巨魔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就剩下那群家伙了！” 管家的胸针忽而闪光，一面护盾旋即生成，架住了钟晔手里的刀与剑。 但是，护盾也在嘎吱作响！ 玄妙的咒语被管家念出，几经压缩的咒文只用了三秒就被全部念诵。 然后，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如同气球一样飞快膨胀，几乎要将极具延展性的衣物撑破。 他张开嘴巴，狂暴的气流奔涌而出，轰然挤碎身前的护盾，并将钟晔击飞出去。 ——咚！ 大厅之中狂风翻涌，又引起了一阵尖叫，随后钟晔撞在大门上方墙壁的声响让尖叫声变得更加高亢。 无数粉尘震落，一些胆小者干脆蹲了下来，抱着脑袋和身体瑟瑟发抖，他们堵在了人们的逃跑路上，令大门处更加混乱。 人们再也无法阻挡拥挤，叠加在一起的重量让大门迅速闭合，挤在门口处的人瞬间就被夹断了手脚，更有甚者，被挤碎了脑袋。 惨叫、尖叫混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惨凄凉的乐章。 令管家和大公感到惊讶的是，钟晔没有从墙上掉落，他用可怕的背肌和腿部力量反向攀附在墙壁上，利用浮雕和凹痕站在大门上方。 “当初，那些平民叫的可是比这些人更要凄惨、更加悲怆……” 双手攥紧武器握柄，武人霍然屈身，大半悬空在外的双脚顿时贴住墙面，腿部肌肉骤然绷紧。 双腿瞬间迸发力量，钟晔猛然弹起。 身体在空中翻转，弯起腰部和膝盖，脚步面向天花板，印在其上。 一步、两步，他在天花板上，倒悬大地奔跑了起来！ ——这里，仍然属于‘大地’！ “其有何辜？凭什么要被拿来当作牵制我的工具？凭什么要去死？是谁擅作主张，为他们选择了这样的命运？” 从阿斯帕拉托斯那场战斗就开始积攒下来的愤怒猛烈爆发，伴随着怒火，武人的脚步也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步落下，天花板都会出现一个脚印，许多裂纹自脚印向四周迸发。 管家脸色骤变，短杖一挥，摆放在桌面、散落地上的刀叉颤动起来，纷纷指向天花板，宛如倒置的银色之雨，从地面飞向天空。 以那个奔行在天花板的身影为目标，银色流光昂然直上，电射而起。 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刀叉不断插入墙体，紧随钟晔的脚步，却没能落在他的身上。 眉头拧起，管家陡然更改了飞行弹道，打出一个提前量，在钟晔落下又一个脚步的时候，瞳孔中突然映出了刀叉的金属色泽。 脚步踏实落下，身体却以落下的脚掌为锥点，猛然旋转。 金属的风暴刮了起来，双脚交接踩下，刀与剑的大回旋将金属餐具劈开、偏斜。 失去了速度，钟晔的身体也就无法抵抗重力——能够在天花板上行走是因为【地母恩眷】，可是这项特质也没办法彻底无视物理规则。 身在半空，他就看见管家手里闪烁起电光。 管家把手掌推出，闪电随之喷射。 钟晔避无可避，徒劳劈出直刀与大剑。 电流从刀剑蔓延出来，涌入躯体之中，瞬间有无数肌肉痉挛，神经短路。 细胞被电流击穿，水分瞬间蒸发，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灼烫血管。 身体在空中就已经翻转了过来，双脚沉重落地，骨骼和紧绷的肌肉撑起了高大的身躯，让钟晔依旧屹立在地面上，只是脑袋和手臂下垂。 见此，大公终于松了口气，管家也放下短杖。 看着这个高大的冒险者，大公慢慢垂下眼帘，心中情绪复杂，感慨万分。 能从外面闯入宅邸，说明他击败了一支列装火枪的军队和三个超凡者，在同事面对超凡级别的游荡者和法师的时候，还能废掉游荡者的战斗能力，这种强大着实震撼人心…… 如果他不是那么冲动，能够好好说话，那么在宴会之后，自己也不是不能帮他杀死那些意图杀害提姆的家伙。 只是可惜…… ——吸！ 空气忽地涌动起来，抽吸的声音由弱至强，从小变大。 管家警觉地举起短杖，快速念诵咒语。 大公睁开眼睛，就见本该死去的钟晔猛然抬起了头。 磅礴的气息在体内奔涌流转，武人举步向前，无数力量随着他的脚步迈开在肌肉和骨骼之间爆炸、迸发！ 【——获得‘特质：弱等闪电抗性’！】 ——与那头从梦境中孕育出来的恶兽施放的雷电相比，这一道闪电还是太过‘温柔’。 肌肉拧动，筋膜牵扯骨骼，在脚步踏落的刹那，推动了身躯，从地面弹起。 地砖绽裂，尘烟飞散，钟晔的身影电射而出，飞上阶梯。 在管家念出咒语的最后一小节之前，钟晔右腿上撩，指向他的肩膀。 管家身上突然爆出许多法术辉光，却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强大的意志力和体质足以让钟晔豁免掉大部分法术。 管家从大公身边飞过，轰然撞入墙壁，令上方的画像摇晃，坠落下来。 眼看着倾倒的画像就要砸在大公头上，一抹寒光突然从他耳边飞过，刺穿画像，钉入墙面。 一滴冷汗从额头渗出，大公眼珠移动，看着那只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硬生生扭转已经插入墙壁的剑身，将剑锋搭在了自己肩上。 哪怕隔着一张画像，无法用眼睛看到，但钟晔也知道在画像的另一边，剑刃也指向了管家的脖子。 “别动！”钟晔冷冷发出警告。 闻言，无论大公还是管家都不敢再动弹。 胸膛剧烈起伏，不断吞咽着空气，加速身体的恢复。 目光转到大公身上，钟晔冷然道：“告诉我，究竟是哪些家伙参与到了那件事情当中，不要试图说谎，我有分辨谎言的能力，也不要闭口不言，因为我对于殴打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些忠心耿耿，蒙受欺骗的护卫的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胆大包天……竟然如此放肆！ 大公脸色瞬间涨红，嘴唇紧抿，双眼怒瞪着钟晔。 随后，一只拳头就在他眼中迅速放大。 砰！ 钟晔一拳砸在大公脸上，老人一个脚步不稳，就坐倒在地。 大公幼子发出一声惊呼，也被带倒。 听着孩子在身后的啜泣，大公惊惶无措抬起头，满目震惊地看向身前这个男人，连疼痛都忘却了。 皱着眉头的钟晔从大公幼子身上收回视线，再度捏紧了拳头。 老人嘴唇颤抖了几下，失魂落魄地低下头，低声说道：“昆提斯·罗曼诺、扎克·德蒂、雅尼·比安奇……” 作为利益生物，他可以为了自己的颜面和利益阻止钟晔在他举办的宴席上杀死那些想要杀害他孩子的贵族，自然也会在面对钟晔的拳头时低头。 钟晔默然将大剑从墙上拔出，转身走下楼梯，沉声道：“谁给我指认出以上那些名字，我放他一条生路！” 他们能够以傲慢面对平民，谈笑间决定平民的命运，那么，当他以更高一层的傲慢来对付他们时，他们也会感到恐惧，心神颤栗。 话音刚刚落下，人们就开始左顾右盼，尖叫着、嘶喊着把那些名字的主人从人堆里扯出来。 ——能够对付傲慢的，唯有傲慢！ 第116章 门（一） “我没有！我没有！” 一个被从人堆里拉扯出来的肥胖男子惊慌大叫，面对钟晔，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不在打颤。 “我真没有！！！” 尖叫声从嗓子里挤出，在其他人听来，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猪羊在临死前发出的哀鸣。 不只是他一个，另外几个贵族也是同样的回答，而且还是同样的丑态。 他们的尖叫在其他人听来无比刺耳，看着眉头紧拧的钟晔，有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人群里扑出，把一个尖叫不已的贵族按在地上捶打。 “分明就是你做的，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你想要篡夺大公的位置，就凭你这低劣的演技，哪来的胆子，竟然还想要蒙骗这位阁下？” 从人群里扑出的那人骑在贵族身上，拳头不断落下，越打越兴奋。 他也是一个贵族，与这个被他按在身下殴打的贵族素有仇怨，想着接下来这个家伙也要去死，那么不如在这个家伙临死前，发泄一下仇恨，就扑了出来。 看到了那个人的动作，其他人也有一学一，向着被拖出人群的那些贵族扑了过去，饱以老拳。 ——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被披露得没有一丝可以辩解的余地。 只有少许人才注意到，那个高大的冒险者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可不相信他会在这时候停下——闯入大公的庄园，击溃大公的军队，威胁大公，还有用性命威胁了他们这些贵族。 以上无论哪一样都是足以让他掉脑袋的罪行，如果他在这时候停下来，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损失了相当多的东西，哪怕是他们，如果他们真的做了类似的事情，他们一定不会选择停下。 将心比心，他们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冒险者是一个蠢货，蠢货可没办法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钟晔在思索！ 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贵族被人痛殴在地，连还手都不敢的懦弱模样，钟晔眉头皱得更紧。 成为超凡者之后，他拥有了判断他人情绪的能力，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些贵族的话语是真情实意的，他们似乎真的没有派出杀手袭击埃尔·韦斯特带领的那支队伍。 思虑片刻，钟晔忽然开口：“停下！” 只是那些人已经上头了，打得相当过瘾。 只有两人时刻注意着钟晔这边的动静，在钟晔发话之后，立即就停下了殴打。 其他人没有停止，反而越打越激动，在见了血之后，脸色变得无比狰狞。 钟晔吸了口气，发出厉喝：“停手！” 又有几个人从迷醉之中惊醒，看着身下已经不成人样的仇敌，又看了看沾满鲜血，抽痛不已的双手，立即被吓得站了起来。 还有一人没有停止，在挥舞拳头的时候，嘴里还在低声念叨什么，微若蚊呐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只有他自己和被他骑在身下的贵族以及钟晔，才能听清。 无非就是一些琐事，只是他把这些琐事全都记恨了起来，就算这一次没有报复，迟早也会向这个贵族挥舞拳头，乃至刀剑。 钟晔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了那人肩上，把他踢翻在地。 那人充血的双目猛然抬起，看到钟晔那张冷峻的面容时，又急忙低下了头。 “你们说，不是你们做的？”钟晔收回视线，环视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贵族，“具体是哪一次？” 那些贵族都被揍得晕头转向，大脑昏昏沉沉，可是在听到钟晔的声音之后，还是立马反应过来。 “就是阿斯帕拉托斯那次！那一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派出过一次杀手，我、我根本没有能力派出第二次杀手。”一个贵族强撑着起身，跪在钟晔面前大声哭嚎。 其他人的回答也与他大同小异——他们都没有能力派出第二次杀手！ 这个回答在其他人听来有些荒谬，但又很贴近现实。 火枪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要把足够多的火枪运往阿斯帕拉托斯，再交给一群杀手使用，这可不是只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钟晔又回忆了一下，发现第一次遇见袭击的杀手时，那些杀手人数还没阿斯帕拉托斯那个‘吉米帮’的帮派成员数量多，但也不是每一个人手上都持有火枪，许多杀手还拿着近战武器和弓弩。 如果按照这些贵族的说法，不是那些杀手不想或者不会用火枪，而是没有钱和那个能力。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的话，又该是谁？ 有这个能力和意愿的人…… 钟晔大脑快速转动，通过仅有的信息分析和推测，不断排除可疑的目标。 几秒过后，他猛然转身，望向阶梯。 “是你？” 大公看着钟晔那凶狠的目光，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就被气笑了，“你认为是我？是我派人去刺杀我自己的儿子？” “不，大公阁下，他指的应该是我……” 倾倒的画像被推开，管家踉跄着走了过来，走到大公幼子身边，蹲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微微一笑，“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有这个意向和能力的人，只有我——因为这一整个计划都是我设计的，所以杀死假的提姆少爷，等那些可笑的家伙自动跳出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甚至这一部分就连大公阁下你都不知道。” “为什么？”大公眉毛竖起，目光锁在管家身上。 管家弯腰把大公搀扶起来，微笑道：“因为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那时候提姆少爷已经抵达了米兰，只要打一个时间差，就能让那些可笑的，意图篡夺大公之位的丑角跳出来，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我只能自己操作……” “不对！” 钟晔出声打断了管家的话。 他默默攥紧了武器的握柄，仰起头，直视管家。 “巨魔幼崽通常不会独自行动，它们的家长也不会让它们离开巢穴，那个被找到的巨魔幼崽尸体从一开始就让我感觉很奇怪，那些杀手表现出来的力量并不足以捕捉巨魔幼崽，并且逃脱巨魔的追杀。” 管家侧过头，望向钟晔，满脸笑容，对他的言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一看，那些被报出名字的贵族不过是一群窝囊废，他们做不到这种事情，而你虽然能做到，并且也做了，但你的目的不只是像你说的那样——你应该很清楚，那群巨魔是可以相互交流的，它们拥有智慧！”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一些人便惊叫起来。 其他人不明白‘巨魔拥有智慧’代表什么，他们却很清楚。 “想要捕获巨魔幼崽，就必须与那些巨魔产生接触，既然如此，你肯定会知道它们拥有智慧，或者也可以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它们拥有智慧，所以才会选择它们！ “你选择它们，不是所谓的‘为了打个时间差’，也不是为了阻拦我，这些都是你的谎言，和我自我意识过剩的猜测。” 说到这里，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有没有我，你都会执行这个计划，那个巨魔幼崽是必须要死的，那些巨魔也是必须要死的，它们必须要死在‘人类’手里，这一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唯一改变了的就是‘我’——我来到了这里！” 管家脸上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夸张，在钟晔做出断言的那一刻，他也笑了起来。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像是他的喉咙里有两根喉管、两条声带。 “如果，你没有那么敏锐，没有那么冲动就好了……” 拉米特的嘴角裂开，随着笑容，显示出两排尖锐的牙齿。 一双暗黄色的眼睛眯起，又有两道缝隙在额角出现，其后显现出眼珠的模样。 “——我很欣赏你的智慧！” 第117章 门（二） 无所谓身份暴露与否，拉米特已经感觉到了钟晔的杀意，依据钟晔之前的态度，只要被这个冒险者察觉到是他谋划了这一切，那么这个家伙一定会对他动手。 既然如此，再去纠结身份也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拉米特的变化，钟晔嘴唇紧抿。 ——果然是‘深渊’！ ‘进化’是偶然事件，任何一种演化都是从某个单独的个体开始的，可是那十几头巨魔不仅拥有智慧，还拥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哪怕那不是‘语言’，也足以证明它们绝非‘第一代’。 这是偶然事件？还是一个阴谋？ 曾经，钟晔对‘深渊’和‘恶魔’并不敏感，也没有知晓‘系统’的真相，完全没有意识到素未谋面的生物初一见面就对于拥有【亲和体质】的自己产生敌意是一种什么概念。 这个世界的造物在第一次见面都不会对他产生恶感，最多认为他是陌生的同类，不会主动攻击他，正因如此，他在旅行的时候从没有遭遇过怪物袭击。 就连山谷里的那只大蜘蛛，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袭击马车，是他主动跳到了它的身前，将它拦截下来，阻止它的捕猎。 可是，在那个名为‘礁石’的海滨小镇，他却遭到了一头白色巨魔的袭击！ 它使用的那杆标枪极为粗糙和原始，完全不像是人类造物，而且人类也没办法使用那么粗的标枪，当时他就认为那杆标枪是巨魔制造的。 到了现在，统合所有信息之后，他的猜想终于得到验证！ ——巨魔确实得到了智慧，但并不是因为自然演化，而是源自于一个阴谋！ 大公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位心腹，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让一头恶魔在身边陪侍了十几年之久…… “那是什么？拉米特先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由于教会和上层贵族严格控制深渊的消息传播，以至于现在还有人在疑惑。 为什么那个冒险者只说了几句话，大公的管家就变成了怪物……或者说，它原本就是怪物，现在只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钟晔回身甩出大剑，月光从人们头顶上呼啸而过，撞击大门，砸出了一个窟窿。 “跑！”钟晔厉声大喝。 话音才落，就有一道黑影从人群上空闪过，游荡者头也不回地逃出大厅，消失在走廊尽头。 有些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其他人埋头跑出大厅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一次他们虽然拥挤，却比上一次有秩序多了，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极其靠谱和强大的后盾。 钟晔警惕地盯着拉米特，没有任何动作。 大公眼睁睁看着大厅逐渐清空，双眼怒瞪，可是他又不敢开口求救，生怕身旁的恶魔一个不高兴就将他杀死。 而他的儿子——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跑！尽情的跑！”拉米特轻轻抚掌，开怀大笑，“我在这座城市经营了几十年，就算你们能逃出这间宅邸，又能跑到哪里去？” 说着，它就把大公幼子的脑袋摘了下来，“献以米兰大公子嗣之血，我将唤醒这座城市所有的‘原生体’——智慧而强大的冒险者啊，要和我玩一个游戏吗？” 面对深渊，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回答、不信任！ 钟晔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阶梯上的那头恶魔，感觉到所有人都已经逃离，便挪动脚步，向后倒退。 拉米特没有逼问钟晔，只是笑着，四只眼睛里都透露出了愉悦，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也不想搭理我，但我知道，接下来你一定会参与到我的游戏之中—— “想要拯救这座城市吗？想要救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民吗？” 钟晔退到门后，退到大剑旁边，警惕着弯腰捡起大剑，旋即转身逃跑。 在他身后那个大厅里，恶魔高举死不瞑目的头颅，狂笑不已，大公站在它的身边瑟瑟发抖。 “关于这场游戏的所有东西，我都留在了那座城市里，去找！去找！那是这座城市唯一的活路！” 猖狂的笑声在耳边回荡，钟晔沿着长长的走廊追上了人群，因为往日疏于锻炼，许多人的逃跑速度并不快。 穿过长廊，便来到了前厅，宅邸大门就在前方。 看到活路就在前方，所有人都变得激动起来，纷纷加快速度。 却在这时，构成门框的木头焕发了生机，勃然生长。 无数尖刺和触须弹出，瞬间洞穿了拥挤在门口处的人们身体。 手臂、小腿、腰部乃至头颅，许多人当即被定在原地，但他们身后的人根本来不及刹住脚步，撞了上去。 “啊——” 被尖刺和触须刺入的身体部位与躯干脱离，骨肉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顿时鲜血喷涌，恐惧的尖叫和疼痛的哭嚎齐齐响彻。 那些被推出来的人摔倒在地上，捂着伤口痛苦翻滚，而后面的人没有理会他们，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脚步就直接踩在他们身上——实际上，能够及时反应的人并不多。 尖刺和触须不断生长，眼看着就要将大门封闭，还没来得及跑出的人放声哭喊，不断加快速度，不惜把前面的人推倒，自己挤上去。 人群后方的钟晔猛然跃起，越过人们的头顶，双手持握剑柄，对着大门挥舞剑刃。 剑光闪烁，宅邸大门轰然碎裂，石块与门框碎片飞溅，砸在门外的人们身上。 听着痛呼，钟晔落在大门前方。 他把争先恐后逃离宅邸的贵族拨开，将倒在地上的活人提起，然后一拍他们的背部，“跑起来！” 那些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就遵从了钟晔的命令。 然后，钟晔又回过身去，向那些被推倒在地的人伸出援手，把他们拉起来。 就在他向一个女士伸出手，女士也相当感激地抬起手的时候，他看到这位女性的脸色突然变化，皮肤下方有异物滚动。 手上动作一变，霍然抓住她的手腕，甩向那些正在生长的尖刺之上。 那个女性的身躯有好几处被洞穿，可它还是顽强地抬起脑袋，向钟晔发出尖叫。 直到钟晔抽出直刀，把它的脑壳掀开，尖锐的叫声才停了下来。 有个人刚刚自己爬起，看到那个女性的变化又叫了一声，吓得坐了回去。 钟晔若有所悟，挥刀把弹射而来的尖刺和触须尽数斩断，把所有人都从宅邸里拉扯出来。 米兰大公的军队则站在宅邸之外，看着落荒而逃的人们，看着他们为了争抢一辆马车而丑态尽露，还有不怕死的家伙试图去牵走骑士的战马，被踹飞出去。 士兵们看到他们的敌人正在把一群哭天喊地的家伙从发生异变的宅邸救出，内心顿时被荒谬充塞。 发生了什么？ 钟晔向士兵们跑了过去，顺手把倒在地上的两个超凡者扛起，“带上你们的武器，跟我跑！” 从宅邸里逃出来的不止有贵族，还有一些仆佣，他们是被贵族们裹挟着跑出来的，但现在看到了宅邸的异变，庆幸不已。 就在钟晔带人离开宅邸之后不久，这座建筑就开始疯狂又野蛮的向外‘生长’。 石块涌动，木头蔓延，就连玻璃都繁衍出了许多晶簇。 举棋不定的士兵们顿时骚乱起来，有人听从钟晔的话语，跟上了他的脚步，有人却甩开同伴的手，向宅邸跑了过去。 “玛丽！玛丽你等着我！” 哗啦！ 二楼的一扇窗户忽然碎开，玻璃和晶簇掉落，几个人影从窗口跃出。 向宅邸跑去的士兵抬头一看，登时喜上眉梢，嘴里高喊：“玛丽！玛丽！” 他跃上前去，将一个坠落下来的女佣接住，哪怕自己被撞倒在地，被玻璃渣刺穿皮肤，也没有在意。 几个人忍痛站起，士兵拉着女友的手，正要带她逃离宅邸。 突然间，手腕胀痛！ 剧烈的疼痛鞭笞了士兵的神经，催促他低头看去。 当他低下脑袋，就看到自己的手和女友的手已经‘不分彼此’，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惊恐对视，通过对方的瞳孔，看到了自己身体骤然膨胀。 几个肉球出现在了宅邸前方，这时候，钟晔刚把沉重的骑士放到战马背上，眉头一皱，把地上那两个正在缓缓苏醒的超凡者扛到肩上，向庄园外部逃去。 两个超凡者感觉到颠簸和不适，方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令人作呕的肉球，以及它们后面那座仍在持续生长的宅邸。 人们已经逃出了庄园，却也还是能够听到幽幽的呜咽声随风飘荡。 “玛丽……玛丽……” 第118章 门（三） 莉莉安站在路边，看着道路上尘土飞扬，一些人歪歪扭扭骑着马，从她面前跑过。 看着那些人大呼小叫的模样，少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的骑术恐怕比她还不如，那种骑乘方法不仅很容易让自己坠马，还会给马带来不小的损伤，大大减慢马匹奔跑的速度，如果他们骑的马性子再烈一些，还可能直接前后腾跳，把骑在自己背上的家伙甩下去。 他们来的方向好像就是钟晔去往的方向，这条路似乎只会通往米兰大公的庄园…… 莉莉安担忧地望过去，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人从那座庄园里逃了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视线沿着道路飘向远方，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远端出现了一团黑影。 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一群人！ 在人们的踩踏下，路面扬起烟尘。 人群后面，几匹挽马用尽全力迈开四肢，可是马车里的人不断拥挤，让车厢来回摇晃，平添了行走的难度。 系在挽马身上的绳索已经绷紧，在已经绷到极致的情况下，绳索还在逐渐延长…… 钟晔跑在队伍末尾，所以等到人群从眼前跑过，莉莉安才在弹幕的提示下发现了钟晔的身影。 来到这个地方，钟晔便离开队伍，进入草丛后方，将捆在树上的绳索解开，让莉莉安赶紧上马，自己也牵着那匹性格较烈的马走出草丛。 “老师，发生了什么？”莉莉安小声问道。 这不只是她的疑惑，也是直播间观众的疑惑。 钟晔很明显是去了米兰大公的庄园，他们按照之前钟晔的行为模式来推测，推出了‘钟晔是去杀人’的结论。 可是现在，钟晔却在跟那些看起来像是贵族一样的人逃跑。 钻出草丛之后，少女就看到路上有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待钟晔。 钟晔眉头一皱，“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跑！” 莉莉安惊讶地看到，那些手握火枪的士兵竟然听从了钟晔的言语，继续向前迈开脚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莉莉安让驮马小跑起来，跟上队伍的步伐，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了钟晔的声音：“是‘深渊’。” 转头看去，看到了钟晔满脸严肃的神情。 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钟晔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身影一闪，卷起一阵大风，高高跃起，落入人群之中。 按着刀柄的右手发力，将直刀从鞘中抽出，在落地的那一刻斩向身体发生异变的贵族。 看着又一个被他救出的人倒在地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头恶魔疯狂的笑声，钟晔眉头紧拧。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而且越来越频繁。 就在钟晔把一头畸变体斩杀之后，忽然有一辆马车也传出了尖叫和惨叫声。 “救命！救命！” 钟晔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被按在窗户上的脑袋砰然爆开，鲜血和脑浆涂满了玻璃。 车厢的门被撞飞，几具尸体顺势滚了下来，几条只有血肉，没有表皮的触手紧随其后，争先恐后从车门涌出。 “散开！” 跑在马车旁边的人听到钟晔的怒吼，刚刚转过头去，一只触手就甩到了他的脸上，将他向马车拽去。 受此待遇的人不止一个，每一根触手都绑上一个人，将他们拖向马车。 听着那接连不断的尖叫和哭嚎，武人把直刀推入鞘套，反手拔出大剑，提起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向马车发起冲锋。 车厢突然炸开，十几只触手像是绽放的花瓣一样，向四面八方舒展开。 ——啪！ 随着一声脆响，连接在挽马身上的绳索突然断裂，马儿得到了自由，同时也遭到了阻滞。 在绳索断裂的那一瞬间，挽马一时没有注意，踩进了一个凹坑，前腿骤然弯折。 疾行的马车撞上挽马，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强大的动能灌入体内，将内脏绞了个七零八落。 马车随之侧翻，倒在路上，还向前滑行了一段路程，车板上的那头怪物也被倾倒下来。 畸变体使用触手支撑躯体，意图爬起，可是这时候，钟晔已经来到了它的面前。 这头畸变体变异得相当失败，只有触手，没有用于行走的肢体，和沦陷区那些畸变体完全没得比，只是看起来恶心，实际上反应迟钝、速度缓慢，就连力道都相当微妙。 大剑挥过，触手就被接连斩断，在战斗的时候，钟晔还有闲情逸致去观察那些掉在地上的触手，发现断口处根本没有任何肉芽蠕动。 ——就连恢复能力都比不上沦陷区最弱的那些畸变体！ 前后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钟晔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把这头畸变体斩杀。 一脚踹开侧翻的马车，钟晔回头瞪向那些停下或是放缓了脚步的人，恶声恶气喝道：“看着干什么？想死吗？” 被他呵斥之后，那些人又急忙奔跑起来。 哪怕双腿肌肉发酸，哪怕呼吸不顺畅，哪怕脑袋发昏，喉咙像是火烧一样，他们也没敢停下脚步，不敢说‘已经够远’之类的话。 作为当事人，他们很清楚庄园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情况…… 直到现在，还有人在疑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也不知道拉米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 路过那头畸变体的尸体时，莉莉安只瞥了一眼，就感觉心底发寒。 尽管她使用的是‘未成年模式’，那具尸体在她眼中也依旧无比恶心。 深渊…… 莉莉安在心里默默念叨这个带着几分诡异色彩的‘单词’。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遭遇深渊，在贝尔格莱德的时候，她就帮助过钟晔消灭了那群从梦境里诞生的怪物。 但是莉莉安并没有因此小觑‘深渊’——从听到这个单词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是类似于最终boss的存在。 除了地区主线、国家主线之外，所有玩家现阶段的游戏主线都是‘成长’，通过升级和获得技能、特质来进行成长，当大多数玩家都成长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灵魂回响》才会开启下一个阶段的游戏主线。 等到路过钟晔身边的时候，莉莉安发现了他左肩的伤口，忽然愣住。 盯着那个伤口，又看了看像是没事人一样的钟晔，莉莉安难以置信地发问：“老师你受伤了？” “嗯……” 钟晔点了点头，伤口被牵动，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莉莉安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的话，就是城市‘米兰’。 “米兰！” 随着钟晔的话音落下，莉莉安眼前也正好刷出了一条弹幕。 ——【米兰突然发生了‘深渊入侵’事件，我在其他主播那里看到，街上有人突然就变成了怪物！现在米兰已经进入剧情模式了，所有人都没有了复活机会！】 看到这条弹幕，莉莉安瞪大眼睛。 这时候，城市距离他们已经不远，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那宏伟的城墙。 莉莉安愣愣地抬头望去，‘渺小’的火光映入瞳孔。 队伍前方，那些骑马跑在前头的人又哭丧着脸跑了回来，他们带回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了绝望的消息—— 米兰周围似乎出现了一个结界，没有人能够跑出去！ 第119章 门（四） 在城墙外侧，堆积着各式各样的房屋，有木屋，有泥瓦房，也有简陋粗糙的茅草屋。 居住在城外的不一定都是穷苦之人，也有可能是农民，或者干脆就是想要图个清静。 现在，那些屋子却燃起了火焰，熊熊烈火在屋子之间蔓延。 当逃亡大队赶到城外的时候，这里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通往城市的道路被火焰和怪物填满。 在路上，钟晔就让队伍变换了阵型，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便让士兵们站到队伍前排。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被钟晔伤到了惯用手，但他们还有另一只手，勉强能够满足射击的条件，只是无法填装火药和子弹而已。 这些士兵虽然是米兰大公的私兵，但好歹经过专业的射击训练，准头可比那些贵族好多了——喜好打猎的那几个除外。 参与宴会的贵族并非只有懦夫，一些贵族也从士兵手里拿过了火枪，走上队伍前排，对准那些畸变体搂火。 “三位，该你们上场了！” 行走在火海之中，钟晔拉住了想要逃跑的马，转头看向队伍里的那三个超凡者。 三个超凡者尴尬地对视一眼，默然从队伍走出，护住两侧。 被钟晔踹断了腿和手的瘦削男人骑在一匹马上，用尽全力才控制住坐骑，不让它乱动。 他们三个的立场很尴尬，之前都是奔着杀死钟晔去的，只是都被钟晔打败了，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怨恨钟晔，可是钟晔又救了他们一命…… 畸变体的生命力强大，时常会出现挨了好几枪也杀不死的情况，这时候，就是该三个超凡者出手的时候。 三个超凡者除了有给予畸变体最后一击的任务外，还要在队伍四周巡逻，防止有畸变体从侧面跳出，袭击队伍，钟晔则是查漏补缺，顺带解决队伍里突发异变的人。 队伍稳步向前推进，就连莉莉安都得到了与畸变体战斗的机会，即便她的力量弱小，凭借钟晔教给她的那些技巧，也还是能够与畸变体交手一二。 在钟晔的保护下，莉莉安得到了相当多的实战经验，正在飞速成长。 通过弹幕，莉莉安得知城市里的情况似乎也得到了初步控制——当然，仅限于冒险者之家和教堂区。 这两个区域之外，破坏还在持续，杀戮仍在进行。 随着战斗的持续，在他们快要推进到城门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加入了队伍，这让士兵们和三个超凡者压力大增。 他们身上大多都有伤，身体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虚弱，已经有几个士兵握不住火枪，从前线退了下来。 而且他们的弹药不多了，一旦用完弹药，士兵们也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这时候，钟晔站了出来。 他收起直刀，拔出大剑，走到队伍最前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现在他们都认为钟晔是自己的救星，也是唯一的希望！ 无论是什么样的危机，只要钟晔站了出来，就都能够迎刃而解。 ——哪怕他们与钟晔接触的时间还不到半天！ 正因为有这个不知姓名的冒险者在，他们才能顺利从那个庄园逃出来，活着来到这里。 “停火。” 在钟晔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所有人都收起了火枪。 即便是曾经桀骜不驯，性格傲慢的贵族，面对钟晔也是心服口服。 “你们三个照顾一下他们，然后——所有人跟在我身后，跑起来！都小心，不要掉队了！” 脚掌一蹬，钟晔倒拖大剑，向前疾行。 冲到一头畸变体身前，脚步不曾停下，根据它的动作和重心，推测出其内核所在。 大剑横扫，畸变体被一分为二，两半身体在地上不断抽搐，可直到大部队从它身边跑过，它都没能做出下一个反应。 钟晔永远冲在队伍前方，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畸变体都挨不过两次攻击。 月光被挥舞起来，每当锋利的剑刃切过畸变体的身躯，就会留下一道贯通前后、上下的平滑切口。 左肩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或者说，钟晔已经适应了剧痛，对于伤口的反应感到麻木。 队伍在钟晔带领下向前奔跑，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城门。 此时城门是敞开的，因为异变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而且关闭城门也没有任何意义，畸变体不仅出现在城外，城内的畸变体数量更多。 正因为城门敞开，所以城门处相当拥挤，城外的人想要进去，城内的人想要出来，然后就被两边的畸变体夹在了中间，无法动弹。 砰！砰！砰！ 一杆杆火枪发射子弹，把冒头的畸变体打翻在地，但是无法将它们杀死。 城外和城内的队伍在城门碰撞，又因为畸变体从两方身后逼来，让他们不得不背靠背，依靠对方作战。 拥有战斗能力和武器的人站在队伍外围，与畸变体奋力搏杀，火枪手和弓箭手们则半跪、站在车上，向畸变体倾泻火力。 就在他们与畸变体厮杀惨烈之时，钟晔从岔口斜斜杀出，挥舞着大剑狠狠撞入畸变体群之中。 ——和沦陷区的畸变体相比，这些畸变体根本不够看！ 即便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人策应，但相比较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会儿，敌人更弱，而他更强。 无情、麻木的剑刃挥斩，金属风暴在怪物群内刮起，血雨腥风随之而来。 武人双手紧握剑柄，在畸变体之间横冲直撞，哪怕周围敌人众多，月光也总是能精准的落在每一个露出破绽的畸变体身上。 钟晔的出现让城门下的人们大喜，随即他们又看到一支规模巨大的队伍从岔路跑出，更是喜不自胜。 城门近在眼前，尽管三个超凡者还不知道钟晔为什么要带领他们回到城市，但现在他才是队伍的指挥官，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骑士拉下面甲，夹紧骑枪，身下战马默契地迈开脚步，埋头冲撞。 一人一马携着巨大的动能撞入畸变体群中，骑枪突刺，挑飞了好几头畸变体。 其余两个超凡者紧随其后，从骑士撕开的那个缺口突入畸变体群，以他们的能力，不至于被这些‘弱小’的怪物杀死。 火枪重新得以动用，不过这时候还拥有战斗能力的就只剩下了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和喜好打猎的贵族，其他人都因为受伤或是没经过训练而无法使用火枪。 莉莉安也提起了警惕，把驮马让给两个身体虚弱的士兵，自己则下马，手按剑柄，警惕四周动静。 在四位超凡者离开队伍之后，她可以算是队伍里仅剩的近战手，虽然仅凭剑术和属性无法与畸变体抗衡，但钟晔教过她的可不止有剑术。 “后面有一只！” 人们渐渐脱离了慌乱的状态，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观察四周动静，及时给战士们报信的技能——毕竟这关乎于他们自己的性命。 莉莉安就位于队伍末尾，听到呼喊，便回头望去，正巧看到一只依稀保留着人形的畸变体从两个屋子之间的空隙挤出。 少女屏住了呼吸，举起手弩对畸变体的脑袋射出一箭，弩箭插入畸变体头颅，令它停止在了原地，但这一支箭矢不仅没有将它杀死，还让它更为愤怒。 不过莉莉安也没想过一箭就能把畸变体射死，在射出弩箭的时候，右手松开剑柄，从腰包里取出一支燃烧瓶，抬手投掷过去。 火焰在畸变体身上炸开，燃油顺着肌肉纹路流淌，迅速将这头怪物点燃。 畸变体惨叫起来，迈开脚步追赶队伍。 莉莉安一边奔跑，一边冷静地填装箭矢，然后侧身对畸变体的膝盖射出一箭，让它脚步一错，轰然倒地。 弹幕开始欢呼，莉莉安也兴奋得耳尖发红，这可是她第一次独立解决了一个敌人！ 就在这时，真正的欢呼声传入耳中，少女转头看了过去，看到通往城门的路已经被打开，拥挤在城外一侧的畸变体都被清除干净。 城门不再堵塞，就有人开始向城外逃跑，可是更多的人看到钟晔带领三个超凡者杀向城内，也掉转脚步，转向城内。 人心在剑锋之下汇聚，队伍沿着剑指的方向集结，一同迈出了步伐。 哪怕在出现之后，钟晔没有与他们说过任何一句话，但许多人都看到了他的强大，他的毅然决绝，在没有任何方向和目标的情况下，就下意识跟上了他的脚步。 然后，城门被打通了！ 第120章 门（五） 在钟晔的带领下，愈发壮大的队伍不仅打通了城门，还夺下了这一段城墙。 他们依托着城墙防御，不用再担心腹背受敌。 尽管城墙的射口都是对外，让他们无法躲在厚实的墙壁后面点杀那些怪物，但那些怪物也无法从射口‘钻入’——就在刚才，他们遭遇了一头可以自由拆解身体骨骼的怪物，那头怪物想要从射口钻入，甚至已经通过了一半身体，如果不是钟晔及时出手，那头怪物说不定还真可能进入城墙内部，屠戮队伍里的人。 在夺下城墙之后，队伍又得到了壮大。 这一次加入队伍的是一群驻守城墙的士兵，他们手里不仅有武器，还相当熟悉城墙内部的结构。 异变发生之后，他们只慌乱了片刻，随后就依照平时的训练，凭借手里的武器和城墙内部结构与畸变体战斗。 尽管伤亡众多，但他们也解决了许多畸变体——受限于城墙内部空间，畸变体的身躯也无法变得很大，否则难以移动。 当钟晔带着队伍闯入城墙的时候，这些士兵已经联合起来围剿剩下的畸变体。 有他们的帮助，队伍很快就夺下了城墙。 夺下城墙之后，钟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城门放下，将城市内外分隔开，同时收集木柴，在城门点燃了烽火。 然后，他又让人用几件衣服缝制了一面旗帜，把旗帜插在城楼顶上，希望有人能够看到。 即便畸变体大都长得奇形怪状，看一眼就能把人吓得心惊胆颤，六神无主，但它们的各项能力都很难超脱‘凡俗’的范畴，嗅觉无法与猫狗进行比较，视觉也只相当于人类，听觉就更不用说了。 在最初的混乱过后，只要躲藏得当，就能够躲避畸变体的袭击。 只要不注意畸变体那稀奇古怪的外形，完全可以把它们当做一种猛兽来看待。 只是它们时刻饥饿，时刻都想要进食和袭击人类。 旗帜在长杆上随风飘舞，猎猎作响。 钟晔站在城楼顶部，眺望着这座伊特鲁尔第二大的城市。 并非他不想救援这座城市的民众，但他不是铁人，一路从米兰大公的庄园赶来，他一直在战斗和警惕，身体也产生了疲惫。 就连他都感觉到了疲倦，更不用说其他人。 那些被他打伤了手臂的士兵伤势在夺下城墙之前一直没有得到处理，到了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有几个士兵还出现了免疫反应，开始发起烧来。 虽然现在伤口里的子弹已经取出，但伤势依旧没有得到妥善处理。 城墙这里缺少药物，可以治疗普通的枪伤、刀伤，可是那些士兵不仅是受到了枪伤，伤口还遭到了感染。 在受伤的时候，不得不继续战斗，这更是消耗了他们大量体力，让身体变得虚弱，让病菌有了可乘之机。 而除了那些士兵，其余人都是一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让他们当当观察手，报一下点还行，可如果让他们去面对畸变体，去战斗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去做，就算做了，也会心生胆怯。 这些人只能做杂务，帮忙搬运子弹和火药，其余的事情根本做不来。 正当钟晔眉头紧皱，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莉莉安也走上了城楼。 “老师……” 少女刚刚开口唤了钟晔一声，旋即被城市的异状吓得止住了声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钟塔，高大的塔楼拔地而起，一个同样巨大的机械钟安装在塔楼顶部，哪怕是最短的时针也比一个成年男性的身高要长。 如果是放在以往，这座建筑的宏伟足以震撼任何一个外乡人，就连莉莉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不由得为之感慨。 可是现在…… 纯白的钟盘上攀附着如树根般蔓延的管状物体，两根指针遭到血肉纠缠，刻度被厚重的紫黑色表皮覆盖，而在塔楼顶端，生长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肉瘤状物体，肉瘤上方，有一颗硕大无比的眼睛缓缓转动，扫视全城。 莉莉安脸色煞白，抬手捂住了嘴巴，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直播间也炸开了锅，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许多直播间来回流窜，很多人一直把视角挂在莉莉安这里，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这就是深渊……” 他紧紧捏起拳头，胸中有怒火在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如此无力。 在拉米特变身之后，心中的警报就接连不断，每一次被那头恶魔的视线扫过身体，身体都会产生应激反应。 钟晔知道自己无法打败那头恶魔，幸好那头恶魔似乎有其他打算，让他得以活下来。 这一次，他也没打算退缩，只是力量不够，需要寻找其他方法。 莉莉安放下手，狠狠吸了几口气，扭过头不去注意那个塔楼，这才放松了一些。 仰头看着钟晔的侧脸，少女低声问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以这段城墙为根据地，沿着主干道向城内进发，同时尽量清除畸变体。” 钟晔低下头，视线掠过城墙周围的城区，将街巷尽收眼底。 “只依靠城墙是不行的，还需要在周围街道建立防线，因此需要收集物资、救助幸存者。” 在为莉莉安解释的同时，钟晔也在梳理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他想通过玩家来传递信息。 米兰是一座大城市，当初内测的时候，就有不少内测玩家是以米兰或者周边的城镇、村庄为出生点，当他们等级提升，可以外出行走之后，就纷纷聚集到了米兰。 内测玩家尚且如此，现在的玩家应该也会选择这么做。 钟晔不知道如今米兰还有多少玩家还活着，又是身处什么位置，但直播间的观众肯定会去传话，只要他们能够收到消息，一定会想办法向这段城墙靠近，或者把这里的信息告知他们所在的幸存者团体。 冒险者之家和教会应该也在做类似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米兰的驻军会不会出手救助平民。 鲜血涂满了这座城市，为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死亡和绝望的味道。 畸变体游荡在大街小巷中，有的变异出了弹跳甚至是飞行能力，在城市上空来回游荡。 这座城市有二十多万的常住人口和数以万计的流动人口，放在整个西陆，都是了不得的大城市。 正因如此，这座城市占地面积很大，钟晔站在城楼上，一眼看不到城市的另一端。 那些活动能力极强的畸变体还没有发现这段城墙的变化，钟晔想要趁着这时候在周围街区建立起另外一条防线，尽量收集物资和救助幸存者。 手上的战力没有多少，但他可以努力一些，承担大部分的攻坚任务和杀戮任务。 如果其他人只需要注意防御的话，在半个小时内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也不是不可能。 “走！” 做好决定，钟晔抬起头，看向城市的眼眸里重新亮起坚毅的神采。 深深看了塔楼上的畸变体一眼，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进城墙。 虽然他身上也有伤，但只要打通与教堂区之间的联系，伤势很快就可以恢复。 米兰可是一座大都市，不可能没有超凡级别的圣职者进驻。 第121章 门（六） “我最后再说一遍——” 钟晔侧身，严肃的视线扫过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们，“我没有系统性的学过指挥，也没有实际指挥过战斗，所有战术、指挥技巧都来自道听途说，我不强求你们跟我一起去救助其他幸存者，如果有谁想要退出的话，现在就可以留下，留守城墙的人们也需要你们的一份力量。” “可是您不是更需要我们吗？”一个佣兵在人群之中举起了手。 他是随着一支商队来到米兰的，只是商队刚刚抵达这座城市，异变就发生了，他们也被堵在了城门外。 如果不是有钟晔带人赶来，即便他们能解决掉那些畸变体，也会死伤惨重。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就笑了起来。 这没什么好笑的，可是他们需要用笑声来驱逐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钟晔摇了摇头，转身打开木门，率先走出城墙。 在他身后，士兵和雇佣兵鱼贯而出，只是与看起来极为放松的钟晔不同，在走出门的那一刻，他们就收起嬉皮笑脸，手握武器，将警惕的目光投向四周。 莉莉安跟在钟晔侧后方，除了要积攒实战经验和获得灵魂残屑之外，钟晔还希望她能用摄像头把信息传递给其他玩家。 跟在钟晔身后，少女视线忍不住飘向他的肩膀，那道深刻见骨的伤口上，已经多了几根毛线，她是亲眼看着自己这位老师皱着眉头，让人用毛线把他伤口两边肌肉连上的。 城墙这里可没什么药物，钟晔就那么硬生生把伤口缝上了——用的还是毛线！ 可以看见，钟晔肩膀会时不时出现幅度微弱的抽搐，很显然，这对他来说应该很不舒服…… 前方还没有出现畸变体，钟晔就拔出大剑，低喝道：“准备战斗！” 战士们不疑有他，纷纷举起手中武器。 武人吸了一口气，运转体内气息，砰然前冲。 身后众人也跟着小跑起来，远远缀在钟晔后方，虽然他们也想要帮助钟晔一起战斗，可钟晔给他们的命令是‘防守’，等到他需要轮换的时候再出手。 钟晔向前冲刺，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巷子里突然跳出一只蟾蜍似的畸变体。 却见钟晔身子一拧，原地旋转，畸变体猛然撞上剑锋，身躯瞬间断成两半。 人们看到他跑向街角，忽然跃起，脚踏正对长街的那栋房子墙壁，向左侧街道反弹出去。 钟晔速度极快，像是一道闪电，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来到了另一条街上，手起剑落，收割畸变体的生命。 莉莉安按照计划开始叫喊：“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如果有的话，就请回一声！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们的话，也可以看一眼城门的方向，我们在那里树立了旗帜，点燃了烽火，主干道的畸变体都已经被清除，你们可以放心离开屋子！” 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话，但在这种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 虽然现在面板上没有显示出任务，但剧情模式都是这样，除了灵魂残屑，所有奖励都会在剧情结束之后，根据‘完成度’进行发放。 ——根据幻想公司的说法就是：‘这样比较真实！’ 当队伍赶到街角的时候，却见钟晔站在街尾，肩扛大剑，极目远眺，骇状殊形的尸体散落在街道各处。 感觉到他们的到来，钟晔收回视线，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以这条街道为末端，向城墙发信号，配合第二小队逐步清理这个街区的畸变体——现在，三人一组，三组一班，开始行动！” 两个近战手，一个使用远程武器和道具策应，对不算特别强大的畸变体也有一战之力，三组一班相互照应，虽然清理畸变体的速度慢了些，但能够最大程度的降低人员伤亡。 队伍就此散开，莉莉安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拿出简易烟花，朝天空发射。 没有炫目的焰光，只有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但也足以让时刻关注街道动向的哨兵注意到。 刚刚接到信号，哨兵就跑进了城墙，向等候已久的第二小队喊道：“钟晔阁下发来信号了！” 靠坐在甬道中的第二小队纷纷起身，排成一队，沿着楼梯向下，离开城墙。 来到街道上，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躺在角落里死状凄惨的尸体。 第二小队由身为超凡者的骑士带领，相比较其他两人，他很难在城墙那边发挥出全部实力，所以他也和钟晔一样，带领着一支小队，扫荡这片街区的畸变体。 虽然钟晔一再强调自己没有系统性的学过指挥和战术，但听了他的计划之后，就连骑士都不得不赞叹他的构想，认为他那不过是谦虚的说法。 对于人手紧缺的他们来说，‘三三制’是最合适的战术搭配，这场灾难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收集物资是很有必要的，建立防线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战斗在长街短巷里接连爆发，清脆的枪声和畸变体的怒吼同时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战士们用来鼓舞自己的呐喊。 莉莉安和钟晔守在街区末端，听到那些声响之后忍不住回头望去。 而就在她转过头的那瞬间，一道黑影忽然从一扇窗户后面弹出。 啪！ 耳边出现一声炸响，吓得莉莉安急忙收回视线，却见钟晔的左手在她身前抓住了一根触手状的物体。 肩上的毛线瞬间绷紧，钟晔手臂用力，将一头畸变体从房子里扯了出来。 他手里攥住的是畸变体的舌头，右肩一抖，大剑奋起，在畸变体飞到脚边的时候，当头斩落。 “战斗的时候，不要分心。” 看着钟晔脚边抽搐不断的尸体，莉莉安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畸变体不是野兽，它们是由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突变而来的，不会只游荡在大街上，房子里也有。 只是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清除街道上的畸变体，躲藏在屋子里的畸变体要等到之后再说。 随着这片街区的战斗声音传播，其他街道的畸变体也会被吸引过来，钟晔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阻挡它们。 他脚下的这条街道是城市的主干道，畸变体也不全是行动灵活的类型，通过主干道赶来这片街区的畸变体绝对不在少数。 让莉莉安比较担忧的是，连接这片街区的路不只有眼下这一条，如果畸变体从其他方向闯入这片街区该怎么办？ 不过这种问题，钟晔应该不会想不到。 连连响起的枪声最终还是引来了幸存者的关注，躲藏在屋子里的幸存者从窗户缝隙向外窥探，看着雇佣兵与士兵的混编队在街上走过，将怪物击杀，随即又想起刚才的叫喊，转移了一下角度，看向城门。 灰扑扑的简易旗帜在城楼上飘扬，烽火造就的浓烟袅袅升起，将那片澄空净宇染上一层乌漆墨黑的颜色。 ——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位骑士骑乘战马从街上走过，喊着：“所有幸存者都听好了，把财物藏好，然后带上你们的食物前往城门，我们能庇护你们的安全——随后，我们会从房子里收集物件，组建防线，重新夺回我们的城市！” 作为骑士，他学过如何振奋手下的士气。 轰—— 一声轰鸣陡然响起，骑士扭头望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钟晔选择的‘前线’。 在进攻与防守的位置互换之后，属于防守的战斗终于打响！ 第122章 门（七） 莉莉安看着清冷明净的月光在畸变体群里扫过，将一具又一具血肉之躯截断。 通过钟晔的讲解，她明白了并非每一只畸变体的要害都在‘头颅’，或许是在胸腔，或许是在那层层血肉包裹之下。 如果是生命力特别强大的那一种，说不定连‘要害’这个概念都不存在，只要还剩下一块血肉，就能重新复活过来。 不过眼下这些畸变体还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就算恢复力较为强大，也依旧拥有要害。 只是，在钟晔面前，无论它们是速度快如流星，还是可以断臂重生，最多也不过是两剑的事情。 它们的每一次运动，每一次呼吸，都在给钟晔提供信息，无论是重心，还是要害，在他眼前都暴露无遗。 几头畸变体被斩于剑下，后面的畸变体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可是钟晔并不打算放过它们，一个箭步向前，抡动大剑。 将这些畸变体斩杀之后，钟晔就把它们的尸体拖到一处，横在街道中，摞叠起来。 这堆尸体可以阻碍畸变体的行进，不需要太久，只要能让它们的速度稍微滞缓一些就足够了。 “莉莉安，跑起来。” 钟晔招呼了自己的学生一声，迈开脚步向下一个目标点赶去。 莉莉安从那堆尸体上收回视线，恍然大悟。 其实钟晔这样做就是在构筑防线，畸变体的尸身相当于沙袋，而且它们大都身躯庞大，几具尸体摞叠起来几乎就要将街道占满。 通过这种方式构建起原始的防线，依托这条防线，他们可以一边防御，一边收集大型物件，构筑一条真正的防御阵线。 虽然有些恶心和吓人，但毫无疑问，这种方法行之有效。 钟晔的奔跑速度不算快，莉莉安只要咬咬牙，就能跟上他的脚步。 还没抵达下一个目标点，钟晔就让少女止步于此：“还记得我之前教过你的附魔方法吗？这一次填装炽火胶！” 说完，他就继续朝目标跑去，莉莉安被留在了大街上。 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如果这附近存在畸变体的话，钟晔肯定会先去清理了畸变体再前往目的地，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也就意味着附近没有任何危险。 莉莉安半蹲在地上，解下小背包，将其摊开。 打开之后，小背包就相当于一个简易的工作台，少女小心翼翼地从腰袋里取出炽火胶，这种粘稠液体一遇空气就会燃烧，如果想要用来改造弩箭，就需要另外一种溶剂。 寻常冒险者和佣兵根本不会这种技术，这种技术还是钟晔从一本书里找到的——就是在温泉城买的那堆书。 由于处理起来很麻烦，而且一旦加工，就需要在一天之内使用，并不怎么实用。 比起炽火胶，冒险者和佣兵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但是，这项技术既然会被发明出来，自然有其用处所在。 炽火胶只会燃烧，而且还像白磷一样，一旦沾染就无法熄灭，直到燃烧殆尽，其他燃烧剂都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莉莉安用八分钟制造出了三支填装炽火胶的弩箭，在使用之前，只需要把矢锋在地上一抹，将阻燃剂擦除，就可以点燃炽火胶。 前方传来激烈的叫声，不过听上去都是畸变体发出来的。 一提系带，工作台就恢复成了背包，莉莉安把背包甩到肩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曾经的她，即便身处钟晔的保护下，面对一群小怪物也还是会感觉到害怕，现在却能够独自一人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冷静制造战术道具……这时莉莉安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穿过一条小巷，莉莉安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修罗场’。 ——长靴刚刚踏出巷口，就踩中了一片血泊。 丝丝缕缕的鲜血沿着道沟流淌，流入低洼中，汇聚成一片又一片的血泊。 大大小小、或高或低的血液在战斗的余波中震动不已，七零八落的尸首也堆满了街道。 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钟晔在几头畸变体的围攻下小范围腾挪，脚步频繁，不断调整畸变体的方位，等到它们到达了合适的位置之后，就一拳击出，把它们撞入房屋之中。 畸变体们在房屋中挣扎，勃然大怒，竭斯底里地咆哮，不断将房屋的支柱和承重墙拆除。 受他们战斗波及，几栋摇摇欲坠的屋子终于倒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钟晔当即了解几头畸变体的生命——如果不是为了拆除这几间屋子，他可不会和这些畸变体缠斗那么久。 “莉莉安，过来！” 莉莉安顺从地小跑过去，沿着钟晔手指的方向望向远方街道，忽而瞳孔放大，呼吸一滞。 “把你刚才制造的箭矢射过去！” 那是一团血肉——纯粹的血肉！ 没有表皮覆盖，肌肉和血管都暴露在了空气中，看起来似乎没有骨骼，只有肌肉和脂肪，软趴趴的‘拥挤’在街道之中，依靠肌肉蠕动而行动。 那头怪物身上长满了各形各样的面孔，一张张脸同样没有皮肤，在蠕动的时候，不断发出低沉的哀嚎。 随着怪物的蠕动，偏下方的那些面孔就被垫在了地上，上方的面孔随之下滑，映入他们眼中。 莉莉安颤抖地举起手弩，那头怪物体积太大，几乎填满了半条街道，哪怕躯体无比柔软，堆起来也有两层楼高。 “注意呼吸。”钟晔抬手按住少女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是你今后必须要应对的敌人，比眼下这个东西还要恶心和可怕的怪物数不胜数，不要被它吓到了，它其实很好对付。 “——听我的，用弩箭射它！” 莉莉安一抿嘴唇，翘起脚跟，弩箭在鞋跟上一划，火焰便燃了起来。 弩臂也经过了加工，涂上了阻燃剂，短时间内，炽火胶无法点燃手弩。 甚至不要瞄准，只要向着那头怪物举起手弩，必然能够射中。 三支弩箭接连射出，都命中了肉团。 那团血肉感受到了体内的火焰，高温正在不断摧毁它的躯体。 它通过模糊的感知发现了前方有两个生命体，不知为何，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它空荡无物的内心之中熊熊燃起。 所有面孔同时发出嚎叫，怪物用尽全力向前方蠕动。 火！ 大火！ 随着怪物的蠕动，肌肉和血管被摩擦破裂，鲜血汩汩喷涌，火焰沿着血液流淌到了地上、墙上。 街道燃烧起来，可钟晔却扭头带莉莉安离开。 已经不需要再看结果，那头怪物死定了——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炽火胶，也足以燃烧几分钟，这几分钟足以把它彻底烧死。 火焰无法蔓延到这片街区，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破坏掉了火焰蔓延必经之路上的几栋建筑。 钟晔带着莉莉安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在半路上，莉莉安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战斗结束，你在导师的指引下战胜了恐惧，成功利用智慧和学习成果战胜了一头强大的畸变体，获得337点灵魂残屑】 轻轻吸了一口气，莉莉安转头看向城门方向。 枪声和呐喊已经许久没有接连不断的响起，偶尔才会响起那么一两声，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距离收复这片街区已经不远了？ 第123章 门（八） 和预想之中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在他们建立防线的时候，从其他街区赶来的畸变体越来越少。 米兰可是一座人口二十多万的大城市，这还只是计入了统计的数量，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口不得而知，大概接近三十万。 如果以三十万计，整座城市至少有一万以上的畸变体，只算周边街区，应该也有上千头畸变体。 可是，如果不包括城门那些畸变体，被他们击杀的畸变体堪堪过百，怎么想都不对劲。 钟晔他们收复的这片街区中有一家酒馆，这种地方向来是藏污纳垢之地，冒险者、佣兵，还有盗贼，都喜欢在酒馆或是旅店之类的地方活动。 这家酒馆的幸存者不仅将出现在酒馆里的畸变体杀死，还把酒馆打造成了一个堡垒，就算没有钟晔，他们也可以支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在那家酒馆，钟晔从酒馆老板的儿子手中拿到了米兰的城区地图——酒馆老板就是变异成畸变体的那个人。 他们夺下的城段位于城市东区，教堂区位于城市西北角，距离甚远，米兰大公的城堡也是在那个方向。 但冒险者之家位置接近城市中心，如果先与冒险者之家合流，再想办法打通前往教堂区的通道，三点一线，可以把城市划分成两个部分，沿着通道向两边辐射，注意首尾呼应，夺回城市不成问题。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了可战之兵…… 钟晔坐在酒馆里，摊开的地图摆在身前的桌子上。 视线在地图上寻索，脑子里模拟着进攻路线。 ——想要前往冒险者之家，那座钟塔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如果要绕开的话，至少得多穿过两个街区，不利于与冒险者之家保持联系。 而且那座钟塔是附近唯一的一个制高点，如果夺下了那里，就可以将周边几个街区的情况尽收眼底，极其方便他们进攻和撤退。 只是，他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模拟，没办法真正去攻打那座钟塔。 经过几场战斗，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仅仅是防守这片街区就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 钟晔也曾向酒馆里的雇佣兵们发起过邀请，他们当时就回绝了他的邀请，表示帮助防守街区可以，但不可能跟随他去攻打那座钟塔。 冒险者之家和教会肯定都在为城内发生的灾难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还有一头高阶恶魔位于城外的庄园。 如果放任不管，拉米特说不定会打开深渊之门，让深渊邪神的触手探入这个世界。 当初在月桂城，那头亡灵也是用血祭才开启了深渊之门，而且耗时不短，以此为参考，拉米特或许没办法那么快就打开深渊之门。 但不管怎么说，每拖一秒，那头恶魔打开深渊之门的机会就多一分。 沉思片刻，钟晔深吸一口气，霍然站起。 “阁下！” “钟晔阁下！” “阁下您好！” 钟晔走出酒馆，路过的人们纷纷向他低头行礼——哪怕这是一个他们曾经最嗤之以鼻的冒险者，一个曾经在他们嘴里可以和土匪画上等号的冒险者。 钟晔一一颔首回礼，快步走向城墙。 城墙当中有一个武器库，几近弹尽粮绝的队伍就是从这里补充了火药和子弹。 当他来到武器库的时候，发现曾经与他交过手，名为‘马特’的超凡战士也在这里。 看到钟晔，这位体格壮硕的超凡者停下了计算的纸笔，“你怎么来了……” 直到现在，面对钟晔的时候他也还是会感觉到尴尬。 与钟晔战斗的时候，他是抱着杀意的，可是钟晔不仅放了他一命，还把他从那座庄园救了出来。 他已经从那些贵族嘴里知晓，‘拉米特’就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这头恶魔在大公身边潜伏已久，钟晔的到来也算是提前引爆了这场必定会出现的危机，如果不是钟晔，他们可能会在那头恶魔完成一切布置之后，瞬间死亡，而非像现在这般，还拥有一线生机。 钟晔没有回答，看向马特手里的纸笔，“你在做统计？” 马特低头一看，笑着用钢笔末端搔了搔头发，“当佣兵时的习惯，不统计一下装备的数量和磨损情况总感觉有些不安。” “嗯……”钟晔点头，不再过问。 他蹲下身来，从弹药箱里取出了几个炸弹和一些子弹，挑走了两支火枪。 马特看着一愣，忍不住问道：“阁下，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去解决掉钟塔的那头畸变体。”钟晔把炸弹装进一个背包，弹药放入腰袋，然后又拿起了一张短弓和一壶箭矢。 “那头怪物……” 攀附在钟塔顶端的畸变体形象顿时浮现在马特脑海中，令他脸色一变。 “你要独自一人去对付那头怪物？” “放心，就算杀不了它，我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拍了拍壮硕男人的肩膀，钟晔嘱咐道，“等下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做好防守的工作，不用担心我。” 钟塔距离城门不算很远，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是他不打算对城市动用火炮，一来可能误伤幸存者，二来火炮的声音足以把大量畸变体吸引过来。 火枪的声音尚可以被层层交叠的街道消弭，火炮却不行，炮声如惊雷炸响，一旦开炮，就会吸引到许多注意力。 或许城里的其他幸存者在听到炮声之后，知道城墙上还有一群幸存者，可他们不可能越过危险重重的街道，赶来这边，但畸变体不同，如今这座城市已经是它们的天下，它们想去哪就去哪。 现在畸变体还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同伴’也是一种食物，没有形成食物链，开始互相捕食。 只要火炮打响，它们就会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一旦靠近，它们就能发现这片街区存在大量生命。 马特呆呆望着钟晔离去，背影中带着一种他不曾拥有的潇洒，嘴巴微张，过了一会儿，还是把嘴巴闭上。 他没有钟晔那种勇气，钟塔周围不知有多少畸变体在徘徊，那头怪物实力如何未可知，即便跟钟晔一起行动，也还是太危险了。 全副武装的钟晔离开武器库，很快就被其他人注意到。 只是在大多数人眼中，沉默寡言的钟晔虽然是一个值得敬仰的领袖，却不怎么好接触。 除了马特之外，钟晔没有把自己要独自前往钟塔对付那头畸变体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莉莉安用过午餐再次上线之后，也只是让她待在这里，利用学到的知识帮忙街区防御。 ——哪怕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玩家，不害怕死亡。 没有带上任何人，钟晔翻出防线，走出防线之后在街角等待片刻，以确保没有人自作主张跟上自己，随即才向钟塔进发。 钟塔位于城门南面，除了钟塔本身之外，附近还有许多功能型建筑，例如浴场、体育场馆，是富庶的市民阶级聚居的区域。 往日里，那片区域来往的人数众多，大概今天也不会是意外。 正因如此，那家酒馆里的雇佣兵们才拒绝了钟晔的邀请。 他们已经见识过‘畸变体’的力量，那不是他们可以对付的，钟塔周围说不定有成百上千头畸变体聚集，凭他们那点实力就想夺下钟塔，简直是痴心妄想。 因此，即便对于钟晔而言，这也是一次足够危险的行动！ ——但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哪一次行动不是稍有不慎就会葬送自己性命的？ 第124章 门（九） 鲜血以溅射状从地面延展到墙上，曾有人在这里死亡，喷涌的鲜血有部分落在地上，形成一片血泊。 如今，这里只剩下鲜血，连半条残肢断臂都没有被留下。 阳光经过犬牙相错的屋瓦洒入这条小巷，背着一身武器装备的钟晔从巷子里无声走过，光影在他身上游走不定。 强大的感知能力让他能够在畸变体发现他之前做出反应，如果实在无法潜行过去，就直接将畸变体暗杀。 通过这种方法，他已经相当靠近钟塔。 可是越靠近钟塔，周围徘徊的畸变体数量越多。 不仅是街道上、巷子里，就连一些屋子都有畸变体待在里面，它们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钟晔知道，它们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生命力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般旺盛。 它们还在呼吸，它们的肌肉还在活动，只是不做动弹。 寻常畸变体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行为，如果只是一两头畸变体如此，倒也还可以解释，可是现在，不只有一两头畸变体出现了这种异常的举动，而是十几头、几十头。 这些畸变体不仅做出了此等异常举动，还大量聚集在了这片街道，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钟晔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畸变体之中出现了一头能够号令其他畸变体的突变体！ 这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亚摩斯曾经与他提起过，畸变体之所以是畸变体，就是因为它们在接受邪神的‘馈赠’之后，无法享受此等恩眷，身体便出现了畸变，失去智慧。 反之，若是能够承受，那么就会变身成‘恶魔’。 畸变体本身代表着无限可能，出现能够控制其他畸变体的能力也并非不可能。 念此，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钟塔。 钟塔顶端的那头怪物在这段时间里，长得更大了，只是外形看上去比起之前更加‘规律’。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松开了缠绕住指针的触须，甚至还调整了钟表的时间。 ——下午，十三时十六分。 钟晔收回视线，从箭壶抽出一支箭矢。 从这里开始，无法继续潜行。 体内气息流转运动，涌过腿部经络，增强肌肉力量。 重心一沉，身体微微下压，而后，猛然弹起！ 双腿在墙壁上蹬踏，将沉重的身躯送上屋顶。 咔嚓！ 在钟晔落下的那一刻，瓦片开裂，在这片寂静无声的街道中，尤为清晰和明显，惊动了两边街道的畸变体，也惊动了几头隐藏在房屋中的畸变体。 双脚及地，武人便将身体向前拉扯。 啪！啪！啪！啪！啪—— 随着屋瓦不断破碎，畸变体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看到了一道在屋顶上飞快奔行的身影。 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一道流星，径直朝着钟塔的方向飞去，声音越来越急。 呆愣片刻之后，畸变体们动了起来。 “吼！” 一头畸变体仰头怒吼，仿佛在给其他的畸变体发出信号。 实际上也是如此，当那道吼声响起，其他街区的畸变体纷纷扭头望去。 被钟晔抛在身后的畸变体一边仰望屋顶，一边迈开脚步，追踪而去。 它们在街道上奔跑，好似河水在河道里流淌一般，汹涌澎湃。 ——十三时十八分。 前方的畸变体也被吼声吸引了注意力，发现钟晔之后，几头弹跳力不错的畸变体跟着跑上屋顶，拦在钟晔前方。 钟晔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默然举起手中弓箭，张弓拉箭。 纵使肩部伤势严重，无法使出太大的力气，每一次运动都会产生剧痛……这一切都无法阻挡钟晔前进的步伐，都不是让他停下的理由。 弓如满月，那么，箭矢便如流星—— 一头形同巨鼠的畸变体站在钟晔前方，发出嘶鸣，却有一支箭矢骤然袭来，在它张开嘴巴的时候，贯穿其头颅。 巨鼠畸变体瞬间毙命，紧绷的肌肉当即软化，失去力量，四肢向两边岔开，脚下一滑，就从屋顶滑落，掉进畸变体群之中，被它们踩成肉糜。 武人继续前行，在某一时刻猛然跃起，身体在空中翻转，反手从腰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 就在他跳起之后，屋顶轰然破开，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从破洞钻出，又猛然闭合。 钟晔拧身落地，弹射起步，瞬间跨过了一栋房屋。 咔嚓！ 畸变体的食道蠕动，隐约传出了一个玻璃破裂的声音，旋即，高温和烈焰喷涌而出！ 火焰在身后昂然升起，钟晔的眼中却只有那座如峰耸峙的高塔。 距离钟塔还有两条长街，忽有烈风吹起，一只鹰隼身躯，人类脑袋的畸变体从一旁小巷阴影射出。 钟晔眼珠转动，视线拉向眼眶的角落，瞥见了那头畸变体的模样。 双脚踢踏，扭转身躯，铿然出鞘的直刀拉出一面刀光，借其本身的力量将其一分为二，手腕一转，沾染在刀身上的血液就被震落，随即收刀归鞘。 从始至终，钟晔的脚步未曾停下。 ——十三时二十六分。 轰隆—— 畸变体似乎也发现它们难以阻拦钟晔的脚步，直接将他前行路上的几栋房子推倒，让他无路可走。 跑到硕果仅存的房屋顶上，钟晔脚掌一蹬，高高跃起，顺势从箭壶抽出几支箭矢。 就在这时，埋伏已久的几头畸变体也跟着跳了起来，无不伸出利爪、张开巨口，势要把钟晔击杀在这里。 弓弦拉开，弓身曲弯，武人的身体在空中翻转，搭在短弓上的箭矢却如精准制导的导弹一般，每一发都精准无误地刺入每一头畸变体要害之中。 在这不过咫尺的距离，附加在箭矢上的动能近乎完满，哪怕它们的要害深藏在坚韧的皮肤与结实的肌肉之下，也会被矢锋贯穿。 钟晔踩在一头畸变体的尸体上，借助畸变体向上跳跃时未尽之余力，再次跃起，尸体则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凹坑。 畸变体们看着那个人类从高空掠过，落在了远处屋顶。 双腿一弯，瞬间弹了出去。 甩掉短弓，解下箭壶，钟晔从背后抽出一杆火枪，耳朵微动，随即放缓脚步，垂下枪口。 两根触手从脚下屋子的窗户射出，绕上房顶，畸变体不知道敌人在哪，干脆将触手横扫，扒下所有屋瓦。 钟晔轻轻一跳，身体在惯性推动下继续向前。 脚下这栋屋子与对面屋子之间隔了一条小巷，小巷中，有一头畸变体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畸变体伸长脖子，脑袋向上咬去，眼睛却看到一道明亮的焰光，意识随即陷入黑暗。 身体落下，钟晔拉动枪栓，把又一枚纸壳弹填入枪膛，继续向前奔跑。 ——十三时二十九分。 砰！ 又是一道白烟从枪口升起，又一头畸变体毙命。 从多只触手缝隙钻过的钟晔反身落下，左手抓紧枪杆，右手化作一团幻影，飞快填装子弹。 大多数畸变体都被他抛在了身后，可是越靠近钟塔，畸变体数量就越多。 那些怪物密密麻麻挤在街道上，就像一片蠕动的肉海，看起来极为恶心。 铛—— 钟塔内部的铜钟被敲响，恢弘雄浑的声音隆然扩散。 现在是——十三时三十分！ 就是在这个时刻，一道光束从远方城区冲天而起，轰在钟塔顶端，那头畸变体一半身躯猛然炸开。 钟晔看到，周围的几百头畸变体纷纷一愣，抛下自己不管，转身向光束涌起的方向跑去。 ——机会！ 钟晔反手收回火枪，向钟塔发足狂奔。 来到塔下，他非但没有刹住脚步，还加快了几分速度。 脚掌印在塔楼外壁，便将身体拉扯上去。 身体贴近墙壁，钟晔在这与地面垂直的墙壁上奔跑起来，向着钟塔顶端的畸变体发起最后的冲锋。 第125章 门（十） 钟塔内部呈螺旋状，楼梯紧贴墙壁，每一层都有一扇窗户，供空气流通，窗户也是随着塔内楼梯螺旋向上，而非竖直排列。 钟晔通过一扇窗户进入钟塔，相比较塔楼外侧，作为一个仍旧被重力束缚的人类，他更加适应脚踏实地的战斗，站在与地面垂直的墙壁上，总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在他如今身处的这一层往上，就是安置机械钟的楼层，塔楼外壁已经被畸变体的血肉占据，如果他一脚踩上去，保不准会引发什么应激反应，稳妥起见，钟晔还是选择从内部进攻。 之前本该发生一场恶战，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这时候帮了他一把，把所有畸变体吸引了过去。 而那一次攻击，也证实了钟晔的猜想：地面那些畸变体果然是受钟塔顶部的那头畸变体控制。 若非如此，它们应当不会全部转移。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钟塔顶部的那头畸变体会让所有畸变体都前往攻击发出的地点，没有留下部分畸变体来阻挡他？ 钟晔搞不懂，也没打算搞懂，现在他只想要将钟塔顶部的那头畸变体杀死。 ——一头能够控制其他畸变体的畸变体，实在是太危险了！ 机械钟所在楼层与钟塔下方的楼层由一块地板分隔开，想要通往上面那层，需要打开一扇木门。 木门是敞开着的，钟晔向上一蹿，跳上机械钟所在的楼层。 这里只有少许光明，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微的光线，为这个由许多齿轮和转轴的巨大机械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原本是这样！ 钟晔借助微弱的光线，看到了那些沿着转轴和齿轮生长的血肉，令人作呕的肿胀血肉占据了这个楼层的大多数空间，就连向上的楼梯都被堵住。 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使用炸弹，恐怕就连自己都躲不过去…… 眉头微皱，钟晔转动眼珠，视线在机械与血肉之间游曳。 攀附在机械上的血肉并非一动不动，相反，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摆弄转轴和齿轮，钟晔一直有听到‘咔哒咔哒’的轮轴转动声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回荡。 钟晔默默观察着，几秒种后，身体忽然动了。 他猛然跃起，跳上一根机轴，脚尖轻点，将身体继续向上方推送。 在几个大如磨盘的齿轮间来回弹跳，足尖贴紧，落在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立锥之地中。 除了这一丁点的空缺，这条机轴其余地方都被血肉铺满。 稍作休息，待到血肉向脚下蔓延过来的时候，再次提气起跳。 起跳的同时，钟晔拔出大剑，在继续向上跳跃的时候，不断积蓄力量。 然后，挥出月光！ 钟晔浑身肌肉绷起，血液奔涌，将四肢百骸的力量灌入大剑，便有气流滂沛，随剑而行。 默不作声的血肉在这一刻反应过来，无数肌肉瞬间活动起来。 血肉向上蔓延，形容水波升涌，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要将钟晔收拢。 可是，昂然向上的大剑撞上天花板，沛然莫御的庞大力量砸进石头当中，石质墙壁发出一声呻吟，骤然拉伸开来，向外突出。 当石头与胶凝材料被牵拉到韧性的极致，随着一声爆鸣，天花板轰然破落，无数光辉照入这片幽暗的空间。 钟晔的身影从破洞飞出，双脚刚刚落地，身后就有无数血肉汇聚而成的触手追出。 钟塔顶部是一个亭台，狰狞的肌肉和血管如同攀缘植物一样沿着支撑起穹顶的柱子向上生长，最终在钟塔顶端凝聚成一团肉瘤。 感觉到身后恶风袭来，武人脚步微动，闪身到了一旁。 奔向亭台护栏，脚踩栏杆反身蹿升，落在穹顶边沿上。 这时，钟晔转身看向亭台顶端，与肉瘤上的那只巨眼对视。 仰望天际的巨眼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充血的眼珠转向钟晔所在的方位。 钟晔左肩下塌，装满炸弹的背包便沿着肩膀滑入臂弯。 用眼角余光瞥了后方一眼，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大风呼啸而过。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般高空战斗！ 浓郁的血腥味从亭台另一端飘来，钟晔手提大剑缓缓移动脚步。 眼珠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血丝慢慢从角落蔓延至瞳孔。 背包悄无声息从手上滑落，一条背带挂在了亭台飞檐，随风来回摇晃。 他能够感觉到，亭台之中那些血肉在蠕动，像是巨蟒一般，但又带着几分粘液分离、粘合的恶心声响。 忽然间，钟晔身影一闪，奋起那清冷而净洁的月光，霍然出现在肉瘤上方，横暴劈斩。 奋发全身之气力，将全副精神灌注其中，大剑轰然坠落！ 就在钟晔身影消失的刹那，攀附在亭台顶部的血肉迅速鼓胀，将肉瘤包裹起来，眨眼间就生成了坚韧的皮肤。 剑刃斩在厚皮之上，武人扬起肩胛骨，背部肌肉瞬间凝结，涌出无穷力量。 向前！深入！分割离断！ 月光在钟晔推动下，猛然破开了十几层血肉和皮膜，斩断了怪物的防御，将它最为脆弱的那一面暴露出来。 钟晔重心下压，双腿踩在畸变体的身躯上，脚掌陷入柔软却韧性十足的血肉之中，把身体里面最后的一份力量加至剑身。 下沉！下沉！下沉！ “——斩！” 大剑沉入那颗眼珠之中，房水顿时喷溅出来，与那些汩汩喷涌的血液融为一体。 月光把眼珠斩断，武人奋力抽出剑刃，脚下的血肉陡然翻涌起来。 向后一跳，踩在亭台边沿，钟晔半蹲下来，身旁就是挂着炸弹背包的檐角。 震感从脚下传来，令背包摇晃不断，钟晔微微低下头，倏尔瞪大双眼。 轰—— 钟塔猛烈震动，钟表周围的墙壁突然隆起，不过片刻，塔楼顶端的墙壁轰然破碎，不计其数的石块和机械零件携带着巨大动能，洒向四面八方。 随着承重被破坏，无数血肉触手从塔楼内部伸出，亭台再也无法支撑，开始向下坠落。 支柱接连被涌动的血肉拧断，触手缭纠飞上，打向半空中的亭台，准确的说，是打向钟晔！ 粗壮的触手在余光之中飞速靠近，武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即将向下掉落的炸弹背包，甩向坍塌的钟表楼层。 把大剑挂在身后，掏出最后一瓶炽火胶，抛掷过去。 然后他就不再理会，翻身向着地面和鞭打而来的血肉触手跳下。 身在半空，钟晔拔出直刀，将前方的触手一刀两断，可是除了这一根，还有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 重力拉扯身体向下，空气却没有得到引力的邀请，与钟晔擦肩而过，由此形成的大风吹起了发丝和衣裳，发出猎猎声响。 绷紧肌肉，扭转身躯，躲过三道抽打而来的触手，落入一根触手中段。 感应到重量，血肉便想要沿着钟晔的双腿向上生长，可是他方才落下，又蹦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爆裂的轰鸣和焰光卷着热浪向四周挥洒，更是直接击穿了楼层的阻隔，涌向钟塔楼道。 强大的气压接连从窗口喷出，其中还裹挟着些许火花，这股力量瞬间把几根蔓延向地面的触手切断。 钟晔刚刚跃起，就有一根断裂的触手飞到了他的下方，他在那上面借力一踩，向前跳跃。 爆炸把本该向下坠落的亭台推往高空，爆裂的碎肉和血液如雨一般，喷洒周围街道。 前方有一条失控的触手仍在舞动，钟晔跳到了其根部，转身举步，跑向触手末端。 在他跑动的过程中，触手渐渐失去了力量，垂落地面。 钟晔在触手即将垂直于地面之前再次跃起，脚踩飞溅、洒落的石块，跳到了一个屋子的屋顶之上。 身上还带着惯性，双腿来不及停止，便如滑行一样，在屋顶上犁出了两道痕印。 ——咚！ 高高飞起的亭台也在这时落下，大地震响，砸烂了几栋房屋的同时，连同那头畸变体一起，彻底碎裂开来。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发麻的双腿，向着那群畸变体涌去的方向迈开脚步。 那人帮了他一把，现在，该是他去回报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然而，突然之间，有无数纸页从空中洒落，钟晔忍不住抬头仰望。 第126章 门（完） “明天是安娜的生日，她一直想要登上塔顶看看米兰……” “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安娜……” “今天是父亲第一次带我登上钟塔的钟表层，那些齿轮和转轴可比我们平时修理的那些大多了……” “安娜是维吉尔法师的学徒，也就是说，她未来会成为一位法师老爷，但我只是一个钟表匠的儿子……” “安娜她会画画，而且画的还很好，天呐，太厉害了……” “隔壁莱利叔叔家的狗去世了……” “我听说奈尔被安娜打了一巴掌，也不知道他怎么气到了安娜，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我肯定会教训他一顿……” “安娜说她很喜欢米兰，想要上钟塔的塔顶为米兰画一幅画，可是钥匙在父亲手里……” “今天回家的时候被父亲骂了一顿，可是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顶嘴，因为今天安娜很高兴，还送了我一幅画……” “父亲摔了一跤，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腿受伤了，爬起楼来很困难，我们去询问了一下米格尔老爷，看在父亲为钟塔奉献了这么多年时光的贡献上，米格尔老爷把管理钟塔的职务交给了我，感谢米格尔老爷的信任……” “安娜出师的考试失败了，她哭了一整天，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首饰好贵，不管是金的、银的，都好贵！可是安娜看起来很喜欢那个红宝石的……” “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总算是买到手了，虽然也有父亲资助的一部分……” “明天，我打算带安娜去钟塔的亭台，然后在那里向她求婚……” 写满文字的纸片如同雪花一样从天空飘落，钟晔凭借超凡的感知力将那些文字捕捉。 两面都被写上字句的纸张打着旋缓缓落下，眼睛一扫，就能把还未破损的页面看完。 这似乎是……日记？ 因爆炸而破损的笔记本在空中裂成无数张单独的纸张，降落在周围街道。 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钟晔禁不住回头望向钟塔亭台坠落之地。 它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吗？ 日记上没有写明日期，而且顺序似乎也是杂乱无章的，让人分不清具体的时间排列。 只是，与其他纸页不同，唯独‘求婚’那一篇所在的纸页上留有许多空白…… 钟晔默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埋头赶路。 他在屋顶上跳跃，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赶去。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聚集起来的畸变体群，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和睦，不再秋毫无犯，而是相互惨烈的厮杀起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饥饿。 畸变体们相互厮杀，相互吞食，为了尽快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它们不再专门去寻找人类，对身边的‘同族’下了手。 畸变体的数量因此得到减少，但是，更为疯狂的异变也随之开始！ 钟晔站在屋顶上能看到，一头无比弱小的畸变体在偷偷摸摸吃了一点‘残羹剩饭’之后，身体突然发生可怕的变异，无数骨刺从体内突出，骨骼和肌肉都在迅速拉伸，包裹身躯的皮肤遭受不住这等摧残，在拉伸到极限之后，接连崩裂。 没有等待异变完成，那头畸变体便扑入战场，与其他怪物搏杀起来。 钟晔持续沉默，继续赶路。 他正在不断接近记忆里攻击发出的地点，拥挤在街道里的畸变体数量随之增多。 它们捉对厮杀，不断变强，然后继续厮杀。 起初它们可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但随着自身变得强大，它们就不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战斗。 ——当然，也有可能是变异会消耗许多能量，它们只能不断进食。 越是靠近，场面就越是惨烈。 这时候，钟晔终于见识到了‘血流成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没想到竟然也有亲眼看见的一天。 残肢断臂和杂碎飘浮在‘血河’之上，随着液体流动，漂往远处。 在一连片的吼声之中，钟晔听到了马蹄踩踏地面的声音。 有一匹马在街道上奔跑，与此同时，还有枪声混杂在这些声音当中——频率很高。 ——不知为何，莫名熟悉。 带着些许疑惑，钟晔循着马蹄声跑去。 长腿一迈，越过一条街道，钟晔站在一栋房屋顶上，向另一侧街道探望，忽然瞳孔一震。 “亚摩斯？” 听到呼唤，骑在马背上，回身射击的猎魔人疑惑地扭头望去，看到站在前方屋顶上的钟晔，同样感到了震惊。 “钟晔？” 身下的骏马也跟着嘶鸣一声，当作是打了个招呼。 看到紧紧追在猎魔人身后的畸变体，钟晔没有继续说什么，从身后取下火枪，瞄准了片刻，开枪射击。 怪不得会感觉到熟悉，无论是之前攻击那头畸变体的光束，还是亚摩斯的转轮手枪，他不都见识过吗？ 街道上子弹横飞，一头头凶恶的怪物接连毙命。 钟晔在屋顶上跟随着骏马的脚步奔跑，有亚摩斯在地面吸引注意力，他可以放心在畸变体攻击不到的地方放冷枪。 有一个配合默契的战友在一旁策应，亚摩斯便带着畸变体们在周围街道兜圈子，就算一枚子弹打不死一头畸变体，只要能将其打倒，后面的畸变体就会接连不断踩踏它的身体，将它踩死。 在钟晔和亚摩斯的默契配合之下，近百头畸变体被他们接连击杀。 确认身后没有其他怪物追赶之后，莴苣就慢了下来，不管猎魔人怎么骂它，都当做没有听到，不肯加速，慢悠悠地走在这片形如屠宰场一样的街道中。 恨恨地给骏马脖子一巴掌，亚摩斯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抬头望向屋顶上的钟晔，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钟晔摇了摇头，“你不是回去汇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米兰？” “这都几个月了，早汇报完了！”猎魔人高喊道，“我来米兰是因为接到情报，有人在都灵附近发现了巫妖，我是来猎杀巫妖的，只是途经这里——倒是你，你怎么也在米兰？” “寻仇！” 说起这个，钟晔便拧起眉头，“寻仇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头高阶恶魔，如今米兰发生的一切就是它引发的——它是米兰大公身边的人，叫做拉米特。” 亚摩斯脸皮抽了抽，“也不知道该说你倒霉还是怎样……你怎么就老是撞见这些东西呢？你不来当猎魔人都是屈才了！” 月桂城和贝尔格莱德发生的事情他都通过某些渠道知晓了，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的深渊入侵，钟晔却在短短几个月里撞上好几次。 闻言，武人也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城市中心，“我要继续去猎杀畸变体，要一起吗？” 猎魔人有所意动，却在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不了，我保护了一群幸存者，现在还不能离开……” 钟晔挑了一下眉毛，抬手指向城门，“那要和我的队伍合流吗？我那里有三个超凡者，而且还有一群士兵和佣兵。” 亚摩斯眼前一亮，笑了起来，“不愧是你！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然后你和我帮他们开路！” 就在这个时候…… ——天，亮了起来！ 耀眼的光辉瞬间吸引了钟晔和亚摩斯的注意力，令他们一同看向城市中心。 虚幻的光彩在城市中心的上空展开，悬浮在城市上方，化作一扇门扉！ 仰望着天上那道虚幻之门，他们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第127章 虚实之间（上） “那是……深渊之门？”钟晔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了一句。 “看起来有点像……”猎魔人眉头紧皱，“不过我没见过真正的深渊之门，也不知道深渊之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但以米兰如今的情况来看，那道虚幻之门就是‘深渊之门’的可能性极大。 门扉尚未凝聚成型，他们还有破坏的机会，如果深渊之门彻底成型，门扉就能得到深渊之力的庇护，到时候可不是想破坏就能破坏的。 不过那道门扉悬浮在空中，即便他们想要破坏，也没有手段和方法——他们不会飞行，手中的武器也够不着如此高度的天空。 钟晔忽然想起了之前打伤那头畸变体的光束，问道：“你那把枪吗？” 亚摩斯摇头叹息：“子弹还有，但那把枪每用一次，就需要找法师帮忙充能，短时间内用不了。” 然而，发现了那道虚幻之门的人并不只有他们。 就在他们商量怎么把猎魔人庇护的那些幸存者带往城门的时候，一道闪电冲天而起，贯穿了门扉。 曲折蜿蜒的雷电生长出许多枝杈，将瑰丽的色彩映入许多人眼眸。 那道雷电是凭空生成的，来自城市的西北方。 “神术！”两人异口同声，笃定说道。 能够将神术的力量送往那般高空，施法者一定是一位超凡级别的圣职者，保不准还是相当接近‘传奇’级别的强者。 如果这一个神术能够击碎虚幻之门，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那头恶魔看起来并没有愚蠢到不设任何防护就把还未成型的深渊之门摆在他们眼前。 也不知道那头恶魔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竟然令雷电穿透了门扉，却没有对其造成半点伤害。 “……走。”猎魔人没有叹息，他并没有对神术的失效感到失望。 任何一头高阶恶魔都是狡猾的，哪怕是战争大君麾下的恶魔——它们只是不喜欢用脑，不代表它们没有脑子。 钟晔说他撞见了高阶恶魔，但在灾难发生之后，占领下来的区域却是城门周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头恶魔如今应当在城外。 它明目张胆的在城市上空展开深渊之门，应该就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在城外搞自己的阴谋。 只是问题在于，这道门扉确实牵扯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亚摩斯掉转马头，脚跟轻碰马腹，莴苣不忿地打了个响鼻，带领钟晔跑向幸存者们的藏身之所。 还没有赶到那条街道，远远的，他们就看到有一头身高超过了两层楼的畸变体正在缓缓移动。 它的身躯庞大，脚步沉重，每向前迈出一步，都需要用上半身的六只手来搀扶，宽大笨重的手掌只是搭在屋顶上，就能将其按碎。 砖瓦在它手下被捏成齑粉，大地在它脚下接连沉陷，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能喷出浓郁气雾，哪怕体形佝偻，也如一座小山。 钟晔抛下一句话，就向着那头畸变体加速跑去，“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去劝说那些幸存者！” 亚摩斯没有谦让，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那头畸变体距离幸存者躲藏的地点太过接近，只要它再向前挪动几步，就能闻到幸存者们的气味。 在亚摩斯的驱使下，莴苣绕道，避开了畸变体的视线。 砰！ 钟晔一边赶路，一边向畸变体发起攻击。 激射的子弹精准无误落在畸变体脑袋上，但它一动不动，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畸变体才迟钝地转过脑袋，看向钟晔，又过了几秒，才转动身体，向钟晔移动过去。 ——看起来，它的大脑和身体相处得并不怎么融洽。 钟晔距离畸变体两条街道以外，与畸变体之间相隔了好几栋房屋。 他立于屋顶，与远处那头畸变体的脑袋齐平。 在发现他之后，畸变体就直接转过身，六只手臂按住阻挡在前方的楼房，忽然发力，本来就不算坚固的建筑被它捏得轰然粉碎。 碎裂的石块和木片飞溅，有的撞在畸变体身上，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有的则飞入一旁房屋当中，砸塌了墙壁。 扒拉着两边的屋子，畸变体从废墟上跨过，零散分布在身体各处的七只眼睛中的四只锁定住了钟晔的身影，呼吸变得粗重。 它看起来很饥饿，如果不是还没有那个意识，它恐怕连石头都能吃下——实际上，畸变体的肠胃大概率是可以消化泥土和石头的。 站在远处，钟晔冷静地填装、上膛，再次扣下扳机。 他的任务只是吸引这头畸变体的注意力，并非将其击杀。 因为体格上的差距，哪怕他可以轻松斩断那头畸变体的身躯，想要彻底杀死它，也至少需要十分钟以上，在战斗的过程中还会消耗大量体力，与他接下来的计划相悖。 畸变体接连撞破了两栋房屋，沉重的躯体碾压过去，就连残余的建筑物都被踩进地里。 钟晔一摸腰袋，动作忽然停滞，反手把火枪甩到背上，拔出大剑。 剩下的子弹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武人从屋顶跃起，兔起鹘落，轻巧越过几栋屋子，落在畸变体侧面的街道上。 双手紧握剑柄，看着畸变体慢慢转动庞硕身躯，他便向后倒退几步。 这头畸变体是这一片区域的‘胜者’，除了它之外，这里已经没有畸变体，但这并不代表这片区域的危险度降低了，不如说正好相反。 如果只是普通的畸变体，普通人拿着一杆火枪就能把它们打死，最多是需要多少发子弹的问题。 可是这一头畸变体必须要超凡者才能应对，普通的火器在这头怪物面前已经不够看，就算是火炮也不可能一炮把它打死。 不出意外的话，这头畸变体的恢复能力也应该相当惊人。 巨兽喘息着，口鼻之中冒出浓重气雾，看起来就像是体内有一把火焰在燃烧——实际上也差不多，它的生命确实如同一团烈火。 它迈出一步，就跨越了这条长街四分之一的长度。 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次轻微的地震，而且距离越近，震感就越是强烈。 钟晔能够稳住身形，可是换做其他下盘不稳的人来面对这头怪物，恐怕会受到很大影响。 啪！啪！啪！ 与那些被震落地面的瓦片一样，屋瓦在畸变体宽大的手掌下砰然碎裂。 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箭步向前，试探性地对畸变体发起攻击。 抡动大剑划开它那臃肿的肚皮，旋即向侧面跳开，躲过了从天而降的巴掌。 手掌拍在地上，大地震动，周围土地霍然隆起，形如扩散的波纹一般涌向四面八方。 轰—— 几面墙壁在震波的冲击下轰然垮塌，若非钟晔躲避及时，也会被倾倒的墙壁砸中脑袋。 眉头紧紧皱起，钟晔看到畸变体肚皮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恢复，给它几分钟，伤口大概就可以愈合。 “钟晔，走了！” 远方忽然传来亚摩斯的呼唤，钟晔吐出一口浊气，把大剑挂回背部鞘套，转身离去。 这头畸变体的移动速度不算快，一转眼，就被钟晔远远抛在身后。 “——吼！” 巨兽仰天怒吼，愤怒拍打周围建筑，不过片刻，半个街区变成废墟。 第128章 虚实之间（中） “有人！” 站在城楼上眺望城市的哨兵忽然按着女墙，向城墙下方挥了挥手，同时抬手指向城市内部的方向，大喊道：“前面街道有人过来！” ——而且还是一大群人！ 不过后面那句话哨兵没有喊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奔跑在屋顶上的钟晔。 钟晔的形象太过鲜明，以至于哨兵不用太多精力去观察也能分辨出来。 所以哨兵急声大叫：“是钟晔阁下！他带了许多人回来！” 听到了这句话的人俱都精神一振，在钟塔爆炸之后，他们都从马特那里得知了钟晔是去猎杀那头怪物的，一直担心钟晔遭遇了不测。 虽然不至于到魂不守舍的程度，但营地里也有很多人心不在焉，议论纷纷。 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放下心来，并且由衷的为此欢呼雀跃。 欢笑声从城墙根向整个营地蔓延，人们相互传播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很快，在防线周围巡逻的战士也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有人灵巧地爬上一旁房屋顶上，虽然没有望远镜，但同样也看到了钟晔的身影。 他似乎正在与一群怪物战斗，手中火枪一直没有停下射击，无论填装子弹的速度还是射击的速度都远超常人。 但是，很快就看到，钟晔忽然把火枪背到身后，反手从肋下抽出了什么东西，似乎也是一把枪，但看起来很短。 “钟晔阁下在战斗！” 爬上屋顶的雇佣兵朝站在下面翘首以盼的众人说道：“他带着一大群人正在向我们这边赶来，后面似乎追着一堆怪物！” 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提议：“我们去接应钟晔阁下……” 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坚定，可是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就有人高声呼应：“那就去！” 其他人看了过去，发声的那人轻哼一声：“钟晔阁下不是也说过吗？现在是人越多越好，要不是我们没有炼金术士，子弹打一发少一发，我们又何必拿着这种东西巡逻？” 说着，他愤愤拍了一下腰间刀鞘。 在确认周围街道没有任何一头畸变体之后，他们的火枪和弹药就被‘统筹管理’，收进了武器库中。 作为交换，他们也得到了一批质量良好的近战武器，可是再怎么品质优良，近战武器对他们来说也比不上一杆燧发枪。 如果手上有火枪，哪怕只是每人一杆燧发枪，凭借他们的人数，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抵挡下畸变体群的冲击，近战武器又能做什么？ 他们也抗议过，试图反抗，可是原属于城防军和大公私兵的士兵都听从于那三个超凡者的命令，面对几十杆火枪的枪口，他们不得不交出火枪和弹药。 “要是钟晔阁下还在，他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雇佣兵按着刀柄，大声嚷嚷。 他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回忆起钟晔还在的时候，他们在钟晔的带领下夺下了城门，又夺回了这一片街区，成功在这里建立起一个营地，周围街道的幸存者在听说之后，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向他们这边赶来。 可是在钟晔离开之后，情况一下子就变了。 士兵们被重新编制，武器都被收缴上去，而且那些士兵明明拿着更好的武器，却连巡逻都不用做，被好吃好喝的供着，美名其曰‘养精蓄锐’。 这么一想的话，他们确实应该去接应钟晔！ “那这里……”有人迟疑，指了指身旁由建筑残余和大型家具堆积起来的防线。 义愤填膺的雇佣兵也沉吟片刻，“那就留几个人下来，其他人和我前去接应——我们大概也不需要做什么，钟晔阁下那么强大，只要我们保护好他接来的那些人，他一个人就能把那群怪物给消灭了。” 说完，这个雇佣兵就一马当先翻越防线，向营地之外走去，其他人对视一眼，推搡着让别人留下，自己则跟上那个雇佣兵的脚步。 他们之中许多人，在今天之前互不相识，可是现在，却可以相互信任。 原本只是为了活命才聚集到钟晔麾下，但跟随在钟晔身后，看着那道充满光辉和坚毅的背影，不知不觉也被他那坚定的信念所感染。 当钟晔向前迈步，他们就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那个之前爬上屋顶的雇佣兵没有走下来，而是行走在房屋顶上，给同伴指引方向。 随着接近钟晔所在的位置，他们也感觉到了有轻微的震动从脚底下传来。 这时，屋顶上也传来了一声惊呼：“好多人！” 一道火光在远方亮起，爆破了一栋屋子，构成房屋的砖石倒塌在地上，拦住一众畸变体的前路。 钟晔耳朵一动，察觉到了远处的情况。 “亚摩斯，我来断后，你带他们向前跑，前面有人来接应了！” 言罢，武人便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畸变体群前方，猎魔人没有回答，直接掉转马头，让身下的骏马全力奔跑。 “前进！前进！不要停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停下——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你们只管前进！”亚摩斯驱马跑在大部队一侧，高声大喊。 原本他们只是想要把亚摩斯庇护下的幸存者送往城门营地，没想到当他们开始行动，就有其他幸存者跑了过来，哀求他们将自己和家人一起带走。 不管是钟晔还是亚摩斯都不可能坐视不管，结果导致他们的队伍愈发壮大，甚至于能够塞满一条长街。 队伍里有退役和休假的冒险者、巡逻的士兵，还有两个法师、一个专职的炼金术士和一个外出采购的祭司，这些人也拥有战斗力，不然只靠钟晔和亚摩斯两人来保护这一支庞大的队伍，足够把他们累死。 面对汹涌而来的畸变体，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大喝。 庞然气势骤然绽放，队列前方的畸变体忽然刹住脚步，可它们身后的怪物根本来不及止步，直接撞上了它们。 不少畸变体都被挤了个踉跄，钟晔顺势挥舞大剑，把它们的性命收割。 在翻涌的‘浪潮’拍打下来之前，钟晔向后撤步，避开了身体前压的畸变体。 那些摔倒在地的畸变体没能再次抬起头，被从后方涌来的‘同类’踩成碎片。 有几头形如虎豹、蜥蜴的畸变体借助街道两边的墙壁奔跑、跳跃而来，越过了拥挤的队列，朝钟晔扑下。 武人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反手拔出直刀，将它们砍得七零八落，让尸身从身边飞过，落到身后。 手臂一震，甩去刀刃上的鲜血，收刀还鞘，然后双手抓住剑柄，闯入畸变体的群体之中。 米兰出现的畸变体大多身体臃肿，因此行动起来都有些滞钝，钟晔利用这个特性，即便身在畸变体的包围当中，也能从容不迫地躲过每一次攻击，把攻击自己的畸变体砍杀。 但是，畸变体数量一多，什么样的变异都会出现—— 在大剑即将破开一头畸变体胸腔之时，钟晔猛地抽剑钻出包围圈，就在他离开后的没几秒，一股浓酸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浇在几只畸变体身上。 只用了不到十秒，那几只畸变体的表皮就消融在酸液之下，发出凄厉惨叫。 钟晔当即抽出转轮手枪，一连六发子弹射出，其中四枚被移动的其他畸变体挡下，却也有两枚穿过了畸变体群的空隙，正中目标，引爆了躲藏在畸变体群中的那头突变种。 如同一个被扎破的水袋，浓酸砰然四溅，畸变体们纷纷殒命，就连那头突变种都死在了自己制造出来的酸液之下。 确认了战果，钟晔扭头便跑。 大部队已经撤离，断后的任务也完成了，没必要留下来和这些东西死磕。 不过在转身逃跑之前，钟晔还顺势瞥了一眼天空。 ——那道虚幻的门扉在这段时间里又凝实了几分！ 第129章 虚实之间（下） 骑士弗莱彻骑在马背上，士兵在他身后分作两列站在街道两侧，手持火枪面向被搬开的街垒之间。 属于营地巡逻队的雇佣兵打头跑了进来，向他们高举双手，大喊着：“不要开枪！都不要开枪！” 虽然他命令不了那些士兵，可是弗莱彻听到这句话之后，抬起手臂，示意士兵们暂且放下火枪，等待下一个命令。 弗莱彻能够看到街道尽头那片黑压压的人头，比起难民，他们更像是一群奔行的饿狼，因为长途奔走，脸色已经变得无比狰狞。 沉默片刻，骑士便驱马走到了街道边上，贴着一旁屋子的墙壁。 没过多久，形如洪流的人群涌入了防线‘缺口’，从这里走入营地。 不知有几百人，还是上千人，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士兵们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他们都被那些幸存者狰狞的脸色给吓到了，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不过因为弗莱彻命令他们把枪口对准地面，才没有导致惨剧的发生。 这时，屋顶上的哨兵发出警告：“注意！周围街道有怪物跑了过来！” 或许是意识到了它们根本不可能突破钟晔和亚摩斯的防御，一些行动能力较强的畸变体便从队伍后方绕开，在一些衡门深巷中穿行，意图跑向队伍前方，截住人群。 只可惜它们没有预料到前方有一个人类建立的营地，这个营地的存在让它们的打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 弗莱彻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早早将手下的部队分散开，依托街垒和建筑，守住每一个与城市相连的街巷。 看着那些涌入营地的幸存者，弗莱彻嘴唇紧抿。 他对钟晔一直都不是很服气，哪怕钟晔一路带领他们逃出庄园，打下了一片营地，可钟晔始终不过是一个冒险者，却得到了那么多人的信任和追随。 而现在，钟晔又救了这么多人回来……凭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冒险者！ 枪声响了起来，虽然隔着几栋屋子，但士兵们还是听到了枪械激发的声音。 他们的战友开始与那些怪物战斗，也就是说，其余怪物距离他们这里已经没有多远。 眼前的队伍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幸存者们的跑步速度并不慢，而街垒之间的缺口每一秒都能通过几个人，可是过去了几分钟，视线越过那道缺口，他们就可以看到堵在营地之外的人群看起来丝毫没有减少。 站在这里，他们看不到钟晔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 “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站在缺口周围的雇佣兵大呼小叫，意图让人们速度慢一点，不要磕磕碰碰，一旦他们摔倒，就会严重影响队伍的行进。 所幸的是，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十分钟后，人们全都通过了街垒，亚摩斯也骑着马跑了过去。 “闭合街垒！” 猎魔人站在街道上，对眺望远处的雇佣兵和士兵喊道：“不用担心钟晔，那家伙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强，他留在了后面断后，很快就会过来，街垒闭合也没事，他还不至于连这种东西都没办法越过。” 因为这番话语，人们忍不住看向猎魔人。 听起来，他似乎和钟晔阁下很熟悉？是以前认识的人？ 战士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弗莱彻，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看着亚摩斯，弗莱彻总感觉这个人很奇怪，但思虑片刻之后，他还是下达了命令：“闭合街垒。” 高高堆起的建筑废物和大型家具被推倒下来，慢慢堵上了防线的缺口。 这时候，枪声已经停止，旁边街道的战斗已经结束。 亚摩斯没有离去，而是从行囊里捣鼓出了一盒子弹，将子弹一一填入手枪弹巢。 抬手摸了摸腰间，骑士神情有些阴郁。 曾经他也有这样一把转轮手枪，只是被钟晔拿走，直到现在都没有还给他，看样子是不打算还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所以人们都在整理身上的装备。 手握刀剑枪斧的雇佣兵们忍不住瞥了士兵们手里的火枪几眼，轻哼一声。 这个营地，看起来有些不太安稳啊…… 趁着检查装备的时候，亚摩斯偷偷观察了这里的人几眼，发现雇佣兵和士兵之间似乎有一些摩擦，而那个骑士对此不闻不问，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士兵手里的枪械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批的东西，有些枪管甚至生锈了，和一旁那些油光锃亮的火枪截然相反。 士兵都拿着火枪，而雇佣兵拿的都是近战武器，这是想要让雇佣兵去送死吗？ 猎魔人眼睛微微眯起，他从这里面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忽然，有震感从前方传来，一道身影随即翻过了街垒，落入防线之内。 钟晔微微喘息，环视周围一圈，看到了人们脸上兴奋激动的表情。 转头望向弗莱彻，钟晔问道：“营地情况怎么样？能安置下这么多人吗？” 骑士轻轻吸了一口气，摇着头，“不太乐观，食物应该是不够的，而且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会不会吸引来那些怪物？” “这不是问题，大多数的畸变体都被冒险者之家和教会吸引了过去，我们只需要解决掉追来的那部分就够了。”亚摩斯突然开口插话，“对了，虽然畸变体不会污染水源，但也要小心水井里可能会出现畸变体，每一个水井旁边都需要两、三个人驻守。” 闻言，弗莱彻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钟晔。 武人没有迟疑，点头道：“听他的，他是专家——对付这类东西的专家！” 猎魔人微微一笑，“这些话放到之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对付那些东西。” 他努了努嘴，让众人注意力转向街垒之外。 不知不觉，奔腾而来的畸变体群竟然已经来到了街道拐角。 战斗，一触即发！ ………… “发生了什么？” 在弗莱彻带队离开之后，钟晔向雇佣兵们询问：“你们的火枪呢？” “在阁下您离开之后，就被他们给收缴上去了！” “现在我们手里只有刀剑，连把弩弓都没有，怎么和那群怪物战斗？” “刚才要不是有您的保护，我，还有卡曼他们说不定都会死！” 当他问起这件事，雇佣兵们情不自禁大倒苦水。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钟晔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只是弗莱彻还在场，他没有当面质问，省得爆发冲突影响到雇佣兵和士兵。 他和骑士打生打死都没关系，只是不应该让其他人也参与到斗争当中。 钟晔默默听着，连连颔首。 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弗莱彻就带头收缴了雇佣兵手上的火枪和弹药，用来武装已经归于自己麾下的士兵。 可是武器库里还有那么多备用武器，完全用不着这么做。 弗莱彻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掌握营地里的权力。 这些话听得钟晔眉头紧皱，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争权夺利？ “要帮忙吗？”亚摩斯站在骏马旁边，双臂环抱，眼里满是戏谑。 在他看来，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帮忙，钟晔就能自己解决，多此一举只是为了开个玩笑。 钟晔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大步流星走向城门。 猎魔人笑了一声，牵马跟上钟晔的脚步。 适时扭头看向天空，脸上笑意随之淡去。 ——虚幻之门凝实的部分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第130章 虚实之间（续） 跟着钟晔进入营地的居住区域，亚摩斯发现了大多数人都对钟晔抱有敬意。 他们的表现太过明显，情绪差不多都写在了脸上。 而在他们向钟晔打招呼的时候，钟晔也会礼貌性地回礼，这时候亚摩斯才意识到，钟晔的礼节都是下意识行动，几乎成为了本能。 ——怎样一个高贵的家族才能培养出如此彬彬有礼的后人？ 然而，就在他们继续深入营地，即将抵达城门的时候，亚摩斯忽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深渊的味道……” “老师！” 猎魔人刚想要说些什么，莉莉安就跑了过来，跑到钟晔身边，气喘吁吁地停下，“您、您回来了。” 钟晔抬起右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不是说不用担心了吗？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解决不了那头怪物？” “你的学生？”亚摩斯从钟晔身后探出头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莉莉安，“咱们这才分别没几个月？你怎么就收了个学生？” 猎魔人开口，莉莉安这才发现钟晔身旁这个与他身高相差无几，只是更要壮硕一些的英俊男子。 亚摩斯的手臂随意搭在钟晔肩上，脸上浮着玩世不恭的戏谑微笑，虽然也很帅气，却是莉莉安讨厌的那种类型。 “你是谁？”莉莉安发现了亚摩斯的眼神不太对劲，警惕反问。 “亚摩斯，一个猎魔人。”钟晔肩膀一抖，把亚摩斯的手臂抖了下去，然后侧头看向猎魔人，“你刚才说什么？深渊的味道？” 说起正事，亚摩斯也敛起笑容，沉重点头，“准确的说，是恶魔的臭味，所有猎魔人都改造过自己的身体，我也一样，我改造的是视觉和嗅觉，所以我是猎魔人里面负责追踪和辨识的那部分。 “当然，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是难以分辨出窜谋之王麾下的高阶恶魔，它们比其他恶魔都要狡诈，更会隐藏自身。 “只要它们不进入教堂，哪怕是站在高级圣职者面前，也能隐藏身份。” 说着，猎魔人不屑地冷笑一声：“只是，藏在这个营地里的恶魔太低级，连自己的‘味道’都藏不好。” 莉莉安站在一旁懵懂听着，她感觉难以置信，营地里竟然还藏有恶魔？ 钟晔侧头想了想，“我去？” “当然是你去。”亚摩斯耸了下肩膀，“我可是猎魔人，只要靠近，就会被它发现，只能你去。既然营地里出现了一头恶魔，那么肯定也会有‘配套’的东西出现，我还得帮你压制这些东西。” “在哪？”钟晔问。 “城门。”亚摩斯答。 没有质疑，也没有询问‘恶魔是谁’，钟晔举步向城门走去。 莉莉安呆呆看着钟晔离去的背影，想要跟上去，却被亚摩斯拦住。 猎魔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微笑道：“小妹妹，你老师是要去解决强敌呢，你跟上去会让他分心的。” “啊……”莉莉安小声惊呼，脸蛋微红。 因为一直以来钟晔都能够巧妙的解决任何事件，让她产生了钟晔无所不能的错觉。 ——其实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好好待在这里，如果等下营地里出现了畸变体，帮忙解决它们，就是你能对钟晔起到的最大帮助——想必钟晔也教过你，做事的时候应该量力而行。” 说完，亚摩斯也牵着马离开这里，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量力而行，莉莉安，加油！”少女捏了下拳头，给自己打气，随即她又想起自己正在直播，顿时涨红了脸。 远处，钟晔嘴角微翘，很快就又压了下去。 一路健步如飞，没过多久，钟晔就抵达了城墙根下，推开木门，走入城墙当中。 到了现在，大多数人都不再待在城墙里面，这里的居住环境并不怎么好，外面有很多屋子并没有遭到畸变体的破坏，只要稍加清理就能居住，没必要挤在这里。 只有原本隶属于城防军和大公私军的士兵才在弗莱彻的要求下依旧居住在城墙里，挤在甬道和少数没有遭到破坏的房间之中。 现在士兵们已经累得不行，但住在房间里是伤号的特权，哪怕再累，他们也只能靠坐甬道墙壁，抵足而眠。 有个位置接近楼梯的士兵发现了钟晔的到来，却又看到他将食指竖起，抵在唇前，“不要出声，让大家好好休息，告诉我马特、威尔科、弗莱彻他们之中有谁在这。” 士兵心中一暖，同样低声回答：“马特大人和威尔科大人都在。” 钟晔颔首，微笑道：“好好休息。” 他跨过士兵们伸直的双腿，脚步落在空隙之中，悄无声息，活像一只飘浮在地上的幽灵。 钟晔控制着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没有让背上的武器磕碰，也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惊醒他们。 作为超凡者，哪怕是在这种危机时刻，马特和威尔科依旧拥有特权，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房间。 钟晔路过一个个房间，倾听着内里的呼吸，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两个的房间。 笃笃笃！ “谁？”房间内有疑惑的声音传出。 很快，房门就从里面打开，马特疑惑地探头出来，随即睁大双眼，“你回来了？” 钟晔抬起下巴，指了一下房间，“进去说。” 马特想了想，确实应该如此，便让开身子，让钟晔走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之后，钟晔开门见山，直接质问：“弗莱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就没打算拦一下？” 言下之意，你曾经也是一个佣兵，难道不应该帮扶雇佣兵们一把？ 而且马特也曾进入武器库统计过，雇佣兵们不知道弗莱彻所说的‘弹药稀缺’的情况根本不存在，他不可能不知道。 对此，马特只能沉默不语。 他看出钟晔是兴师问罪来的，难不成真的要说自己当初什么想法都没有吗？ “说实话，他的这种做法太危险了！”钟晔双臂环抱，冷声说道，“火枪全部掌握在士兵手里，也亏他想得出来——别忘了，你们曾经与那头恶魔有过不少接触，要是再出现一次异变，你们很可能会成为畸变体，到时外面那些人该怎么抵抗？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你想怎么做？”马特眉头微皱，“再把火枪发到佣兵和冒险者手里吗？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士兵还在我们的约束下，要是那些地痞流氓闹事，谁能阻止他们？” 他们已经构建起了一个防御完备的营地，外面的怪物很难入侵进来，对于生活在营地里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安全。 一旦人们放松下来，团结求生的念头就会消失，进而孳生邪念歪想。 钟晔出于安全考虑，马特则是出于治安考虑。 “只要不让他们闲下来就行了！”钟晔摇头，“等他们休息好了之后，我就会带他们去夺下更多的街区，将营地向外拓展。” 马特突然被哽住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去找威尔科了。”钟晔拍了拍马特的肩膀，从他身边经过，走出房间。 威尔科的房间就在隔壁，钟晔不再隐藏脚步声，当他走到门前，就听到里面穿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门没关。” 放下准备敲门的手，钟晔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身形瘦削的剑士躺在床上，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被绷带绑紧，抬起阴郁的眼睛看了钟晔一眼，望着天花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不准备掺和你们之间的争斗，以我现在的情况，想掺和也没办法。” 钟晔之前与马特交谈的时候没有特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只隔了一面墙，威尔科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知道钟晔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跟着站队。 听到这句话，钟晔就分辨出了究竟谁才是恶魔，在威尔科惊恐的眼神中，从身后拔出了大剑。 “亚摩斯说过，你实在是太低级，连隐藏自己的味道都做不到。” “谁？什么低级？什么味道？”瘦削男人猛然坐起，惊慌大叫，“钟晔，钟晔阁下，你要干什么？！” 钟晔没有回答，而是将大剑横在身前，冷然道：“现在我才发现，你不只是低级，还很愚蠢！” 然后，大剑挥动，威尔科发出尖叫。 在尖叫声中，月光轰然击破墙壁，钟晔踏过烟尘，再次出现在马特眼前，看着这个满脸错愕的壮硕男人，他歪了下脑袋。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想要对付他，弗莱彻至少得找一个盟友，可是谁会去拉拢一个残废呢？ 收缴火枪大概也不是弗莱彻的主意，或者说，‘不全是’他的主意。 就像戛然而止的尖叫一样，错愕也只在马特脸上停留了一瞬。 威尔科的尖叫和轰隆的巨响惊醒了坐在甬道里休息的士兵们，他们正在向这边探来，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特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就算，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看似淳厚的壮硕男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能阻止这一切吗？曾经保护的人，费尽心思和力气也要从那个庄园里带出来的人，现在全都要变成畸变体，伤害你其他想要保护的人！有没有感觉很讽刺？有没有感觉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有没有感觉到后悔和懊恼？” “没有！”钟晔果断回答。 不只是马特愣住了，就连旁听的威尔科也愣住了。 武人如此说道：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第131章 洞开（一）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站在这里不对你动手，什么都没干，就一个劲的听你废话？”钟晔眼里写满了对眼前这头恶魔的鄙夷，理直气壮地说，“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小说和话剧里，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马特瞠目结舌地看着钟晔，满脸呆滞。 “——就连现在，我说这些废话也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可能！” 马特面容抽动，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没有人可以阻止畸变的出现……没有人可以抗拒深渊的馈赠！” 他怒吼出声，身体迅速发生形变。 斑斑点点的蓝色在表皮上扩散，双肩、手背以及额头裂开了许多条裂缝，一只又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从裂缝之中投出怨毒视线。 深蓝色的脸颊裂开，长出了两张嘴巴，在马特开口说话的时候同步张合：“没有人可以——抗！拒！深！渊！” “你这么说是因为如果其他人能做到的话，就会说明你很逊？” 钟晔面无表情说出的这番话对马特伤害巨大，令它的愤怒遏制不住地喷发出来。 “吼！！！” 身体出现变化之后，马特的体型并没有多大改变，使得它依旧比钟晔矮了那么一点。 正因如此，当它向钟晔发起冲锋，就让它显得有些可笑。 因为地形狭窄，钟晔没有过多使用大剑，只用月光挡住了马特的一次攻击，便将其插入地面，拔出直刀。 “你想逃跑？” 在与马特缠斗的时候，钟晔突然开口：“装作愤怒的样子，就是想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走？” 恶魔的面容瞬间扭曲了。 它想要发声怒叱，却被钟晔一手按在脸上，从地面拔起，猛然掼入墙壁。 疯狂地想要抬手撕扯，钟晔便松开左手，拧身旋踢。 在马特将脑袋从墙壁里拔出的那个瞬间，头部就遭受到了重击，身体骤然翻转，轰然倒地。 “我听说窜谋之王麾下的恶魔都会法术，你呢？” 感受到脸上一轻，马特惊悚地向后翻滚，听到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使用法术，然而，方才举起手臂，手掌就被直刀洞穿，钉在墙上。 视线从地面拉起，又看到一个熟悉的靴底向面部印来。 嗵！ 武人一脚踏下，直接将马特的面骨踩碎。 正面的嘴巴被堵上，脸颊的嘴巴却惨叫出声。 感觉到门外的动静，钟晔沉声喝道：“退回去！马特已经变异了，这不是你们可以参与的战斗！” 脚步声随即停在远处，没有继续向这边靠近。 缩在墙角的威尔科也高声附和道：“马特确实已经变异了，你们都听钟晔的话，不要靠近，都离开这里！” 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是变身之后，马特依旧不是钟晔的对手，就像是自己之前与钟晔战斗时发生的事情一样，所有动作和变招都会被猜到，犹如心灵和脑海对其完全敞开，不设防备。 在这种情况下，马特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打得过钟晔。 作为敌人的时候，钟晔无比可怕，可如果作为同伴……说实话，他从没遇到过像钟晔这般可靠的战友！ 惨叫声戛然而止，侧面的两张开始吟唱两个不同的咒语，而且语速极快，就连钟晔都来不及打断。 当咒语咏唱完毕，停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正在向这边靠近。 钟晔大脑刺痛了一下，紧接着，疼痛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的袭来。 “就这？” 马特另一只手猛然攥住了钟晔脚踝，超凡级别的力量从肌肉涌出，可就在这时候，它也感觉到掌中的小腿肌肉紧绷了起来。 喀拉—— 恶魔的头颅彻底凹陷下去，脑浆和血液迸开。 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脑子里的剧痛逐渐消退，门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除了脚踝筋节大概出现一些损伤之外，钟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没有畸变体出现，也没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啊！” 城墙之外——大概是在两条街道外，出现了一声尖叫。 尖叫声距离遥远，其他人没有听到，只有钟晔捕捉到了这个动静。 发生了什么？ 钟晔不慌不忙地擦拭好刀剑，将其收回鞘套，这才向城墙外走去。 有亚摩斯在，就算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不用太惊慌，在确认营地里有恶魔之后，他应当做好了万全准备。 从楼梯下去用时太久，钟晔登上城楼，然后一跃而下。 回忆了一下尖叫声出现的方向，发足狂奔。 在已经显得有几分拥挤的街道，人们方才看到钟晔，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他便已经穿越长街，出现在街道另一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等钟晔到达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在那片废墟当中看到了亚摩斯和一坨穿戴着盔甲的烂肉。 放下按住剑柄的手，钟晔走了过去，“弗莱彻？” “什么？”猎魔人叼着烟疑惑抬头。 “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骑士。” 亚摩斯恍然大悟，“对，就是他！不过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他没能变成恶魔，而是变成了一个畸变体。” 说着，他遗憾地拍了拍身旁那坨烂肉，叹道：“他那匹马还是挺漂亮的，正好还是一匹母马，本来我还想跟他商量一下，给莴苣配个对儿，这样他变成恶魔，我就干脆一点了解他，不要让他受那么多痛苦……谁想到他竟然变成了一头畸变体，还把那匹马给吃了！” 说到最后，猎魔人气愤得起身踹了弗莱彻糊一脚，站在废墟外的莴苣也装模作样打了个响鼻。 “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钟晔突然发问，“制止人们身体发生畸变。” 亚摩斯摇头笑了笑：“这是猎魔人和教会特有的技术——要是不能制止人们变成畸变体的话，我们人类岂不是越打越少？” 钟晔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些担忧抬头看向天上的虚幻之门，忽然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看来你已经完成了我的那个小游戏……】 “拉米特？！” 钟晔记得相当清楚，这是那头恶魔的声音。 【对，没错，是我。】 拉米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到懊悔和绝望？千辛万苦将那么多人从苦难中拯救了出来，却让他们陷入到了更深一层的绝望当中……】 片刻错愕之后，钟晔和亚摩斯对视了一眼。 “你看不到我这边发生的事情？”钟晔打断了恶魔的言语，反问道。 【我？我不需要看……】 “可我这边什么都没有发生。”钟晔又一次打断了拉米特的话。 【……这不可能！】拉米特就此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笑声便在钟晔耳边响起，随即传来的声音却无比低沉：【好，看来你们确实做得不错……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真正的游戏现在正要开始——】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米兰将成为‘猎场’！” 宏大的声音在天空响彻，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人们纷纷抬头望向天空，就见那扇虚幻之门彻底凝实！ “成为猎物，还是成为猎人，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话音落下，无数光辉从门扉中喷涌而出，每一道光辉都落在了人们面前，凝聚成两行文字。 【从现在开始，杀死他人，你将能夺取他人的力量】 【每过十分钟，力量最弱的十个人将会被标记为‘猎物’，如果在五分钟内不将‘猎物’杀死，‘猎物’就会获得巨大力量，反过来猎杀‘猎人’——不杀则死！】 凝望着眼前的文字，钟晔皱起眉头，“那不是……深渊之门？” 第132章 洞开（二） “不！那就是‘深渊之门’！” 亚摩斯也在盯着浮现在眼前的光辉，断言道：“那头恶魔只是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然后收集足够的灵魂和怨恨，构建出真正的‘深渊之门’！” 闻言，钟晔眉头紧拧，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他猛然一跃，跳到了一旁房屋的屋顶上，然后向着城门跑去。 亚摩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登时飞身跳上马背，“莴苣，走！” 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骏马不再装模作样，昂起前身嘶鸣一声，在猎魔人的操控下朝外围街道跑去。 他和钟晔带回来的那些幸存者基本都被安排在了外围街道，虽然那里也是属于营地的范围，受武装队保护，可相比较靠近城墙的街道，那里显然更容易遭遇袭击，一旦防线被攻破，首当其冲的就是那片街道。 现在出现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发生猜忌。 作为‘外来者’，被安排到外围街道的幸存者显然是不被居住在内侧街道的幸存者信任的，这种‘身份’上的差别会导致双方都对对方产生警惕，只要摩擦出一丁点的火星，这个火药桶就会爆炸。 因为‘身份认同’上的差异，让本该相互猜忌的幸存者可以团结起来，对抗那些与自己‘身份不同’的幸存者群体。 这种现象绝对称不上是‘好’，但现在，至少可以有效遏制住幸存者之间的互相残杀——哪怕只是暂时的！ 这点时间可以让他和钟晔稳住局势，可以让幸存者们暂时冷静下来，然后再想方设法去解决眼下这个难题。 ——天知道那头恶魔在米兰潜伏了这么多年，究竟对这个城市做了什么。 尽管原则上他们不应该把恶魔和邪神的任何一句话听到耳中，但事关两千多条人命，不能不严肃对待。 即便距离城墙最近的房屋也与城墙相隔了几米远，钟晔却从屋顶一跃而起，脚踩墙面，翻上城楼。 城墙下，街道里，所有人都在议论。 暂时还没有爆发恶性事件，这是唯一能让钟晔感到欣慰的。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震声大喊：“安——静——” 声波霍然扩散，飞越层层房屋和街道，向外涌去。 还好他们早就把营地周围的畸变体清理干净，不然钟晔这一嗓子足以把畸变体招来。 一声荡过，所有议论声都被压了下去，人们安静下来，转头看向城楼，他们看到钟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上面。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就让所有人都得到了信心。 “所有人放下武器！” 手按城垛，钟晔遥望着下方的街道，面色严肃认真，“我来想办法！” 闻言，人们面面相觑，许多人迟疑了一下，就松开了抄在手里的物件，但也还是有一些人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行事，手里依旧紧紧攥着能够用来伤人的东西。 部分已经放下‘武器’的人看到他们的行为之后，又把东西捡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难以相互理解，想要让所有人消去怀疑，诚心相信对方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有几十人，或许还能尝试一下，但现在这里有足足两千多人！ 仅凭语言，钟晔可以让部分人相信他，加上行动，这个数量就能变成‘大半’，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让所有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恐怕马特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拉米特当作了一个‘小游戏’，不然的话，它也不可能怂恿弗莱彻收缴火枪。 它和弗莱彻的这个做法无疑是帮了他们一把，因为不可能完全信任他的人当中，一定有相当一部分是雇佣兵。 除了家人、朋友，所有人都在警惕其他人——哪怕是朋友，也会被他们警惕。 看不懂文字没关系，那些信息是直接映入脑海的，光辉落在所有人面前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其他人也得知了这项信息而已。 这时候，钟晔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从现在开始，营地进入戒严状态，谁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你们不要想着使用阴谋诡计暗杀别人不会引起我反应的事情，我钟晔，是以感知能力成为的超凡者，营地里每一个角落、所有动静，我都能感觉得到！ “你们杀人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我杀死！” 如果凭借话语无法让人们信从，那么就成为他们的威胁，强行进行身份划分，把他们全都摆到另一边。 从现在开始，营地里只有两个阵营、两个阶级，那就是钟晔和其他。 尽管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依旧会有不信邪的人想要尝试挑战言论的真实性，但只要杀鸡儆猴几次，人们就会乖乖听话。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在最短时间内尽量减少人员伤亡的方法！ “……操！” 听了钟晔那些话，亚摩斯愤然一拳捶在身旁的墙上。 就因为一些蠢货，现在他们手上最强的战力被拖在了营地里，能够外出寻找解决方法的人只剩下他。 原本他还以为钟晔会更温和一点的方法，正想要帮忙安抚外围街道的幸存者，没承想钟晔做法竟会如此激进。 不过，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得想办法尽快解决掉那头恶魔的布置…… 亚摩斯骑在马背上，脸色阴晴不定，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掉转马头，驱马向城楼跑去。 当他抵达城楼的时候，钟晔正拖着一个士兵走出城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将其脑袋剁下。 一脚把尸体踹向旁边，让站在一旁的幸存者忍不住后退。 钟晔环视周围一圈，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道：“谁要是想杀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钟晔目光扫视下，所有人都惶恐低下了头。 “钟晔。”猎魔人越众而出，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你确定那头恶魔就在那座庄园？” 亚摩斯刻意放低了声音，确保除了钟晔以外，没有人能听到。 钟晔点头，“你想要做什么？” “城内形势已经趋向稳定，我准备前往冒险者之家和教会，纠集一批人去解决掉那头恶魔，它才是这一切事件的源头和关键，解决了它，至少事态不会再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说着，猎魔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希望我们能够赶在深渊之门完全打开之前完成这一切！” “祝你好运。”钟晔抬起拳头。 亚摩斯看着他的拳头，忽然一笑，举拳相碰，“承你吉言。” 钟晔目送他转身离去，翻身上马，策马奔向远方。 随即身影也动了起来，猛然跃上房屋，翻过几条街道，撞入一个屋子里，撞破了一个杀人现场。 杀人者手中紧握武器，愕然扭头，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狰狞。 他看着那团愤怒的黑影背光走入屋中，向他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令他心脏加速跳动，直到发胀发疼，也还是在不断加速。 “不，钟晔阁下你听我解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晔劈手打落武器，捏住脸颊，拖出黑漆漆一片的屋子。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刀，结束了杀人者的性命。 又一次向大众发出宣言，钟晔厌弃地收刀入鞘，带着满脸阴沉离开了这条街巷。 系统的荧屏在眼前打开，两条信息跳了出来。 【……获得了1267点灵魂残屑】 【……获得了1593点灵魂残屑】 这根本不是什么‘灵魂残屑’，而是两个……不，四个完整的灵魂！ ——拉米特，那头恶魔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33章 洞开（三） 骏马健硕有力的四蹄迈开，交错接替踢踏地面，骑在马背上的亚摩斯扭头望向身后。 一眼望去，万马奔腾！ 两位分别来自不同教会的祭司，一位圣武士，还有两个冒险者之家的战士、游侠，一个来自盗贼公会的游荡者，包括他自己在内，总共七个超凡者，再加上驻扎在米兰附近的王国军队‘沾血蔷薇’的三百名精锐骑兵。 每个人都骑着一匹战马，奔腾在林荫小道之中。 三百零七人，三百零七匹马，挤在同一条道路上，却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看了一眼，亚摩斯就又回头看向前方。 “施威格先生，前面就是大公的庄园了吗？” 在队伍的前方不远处，有一栋诡异的建筑拔地而起。 恣意生长的钢铁和土石形成围墙，保护着一栋由水晶和石板凝结而成的宫殿。 没有人规定这样的建筑一定就是恶魔躲藏的地方，信仰窜谋之王的恶魔最是狡诈，在猎魔人总部的图书馆里，亚摩斯就曾看到过一个这样的案例——窜谋之王麾下的高级恶魔用强大法力制造出一栋填满了陷阱的建筑，当时前去讨伐那头恶魔的队伍里所有人都以为那头恶魔就躲藏在那里面，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假象，当人们打通了所有陷阱和阻碍来到建筑内部的时候，却发现高阶恶魔根本不在那里。 好在当时队伍之中有一位精通时空法术的法师，利用猎人提供给他的信息追踪到了高阶恶魔的所在地，把整支队伍都传送了过去，成功阻止了那次深渊入侵。 要是没有那一次‘奇迹’，也许现在的世界就不会如今他们所看到的这个模样。 可是他们不能一直指望奇迹的发生，不能把世界的命运交给运气。 所以亚摩斯一再确认前方那个建筑就是米兰大公的庄园所在地，只是在拉米特那头恶魔的操控下变成了这番诡异的模样。 “前方没有大门，轰碎那道围墙！” 在亚摩斯的呐喊中，一位战神的祭司挥舞起手里如同战锤的长杖，一道虚幻的锁链便从杖首飞快延展出来，在生长到了十米之后，凝聚出了一个球形锤头。 那位壮汉怒吼一声，在所有人心惊胆颤地注视下把流星锤抡圆，击碎阻拦在队伍前方的围墙。 钢铁和土石轰然向内崩裂，碎片溅射，烟尘飞扬。 猎魔人一马当先，拔出背后的长剑，率先冲入了围墙之内，拨开阻碍视线的尘土。 “有恶魔的气息！”猎魔人和祭司、圣武士异口同声说道。 两位祭司和猎魔人当即施放一个术式，确认了那头恶魔依旧躲藏在建筑之中。 冲过围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狰狞扭曲的植物。 因为形象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没有人能够看出这些歪曲的植物原先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是灌木，或许是乔木，甚至原本只是一些花花草草。 但现在，它们都变了模样！ 看着一堆藤蔓激射而来，亚摩斯一抹剑身，手掌所过之处有熊熊烈焰升腾。 他挥动烈焰长剑，将藤蔓击退。 可是，即便将藤蔓暂且击退，也还是有茂密的树丛拦在前方，使队伍难以前进。 “第一列队，燃烧弹准备！” 随着命令下达，二十名精锐骑兵纷纷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炸弹。 “——向前投掷！” 超凡者们为骑兵让开位置，骑兵们抵达树丛前方，向内里投出了燃烧弹。 炸弹爆开的那一瞬间，火焰顷刻覆盖了一大片树丛。 投出燃烧弹的骑兵从两侧绕过，重返队列。 火焰并没有燃烧多久，在树丛被点燃之后不久，远方的巨树便睁开了眼睛，挥出由树枝组成的手臂，大风呼啸而过，将火焰压低。 一棵棵巨树醒了过来，充血而浑浊的眼珠转动，看向了站在树丛之外的人群。 只见泥土隆起，巨树把树根从地下拔出，本该坚硬的树根此时却如灵活的触手一般柔软，拖拽树干向前移动。 它们的移动速度不快，可是它们每一棵都有五米高，树冠浓密，像极了撑开的暗绿色阳伞。 “嘁！” 战神祭司不忿地啐了一口，驱马上前，举起手中长杖，高喊道：“以太阳之名——” 在阳光的照射下，树怪们的头冠忽然冒起了浓烟，随后，火光大亮！ 战神与太阳神是同盟，都向对方的祭司开放了自己的领域，祭司可以等价交换，用一个‘神术位’施放一个同等级的‘外领域’神术。 祭司所有的一切都来自神灵的赐予，神术同样也是，脱离了神灵，他们便一无所有。 烈阳照耀，火焰燃烧，不过片刻，树怪就都化作了飞灰。 不仅如此，那一道神术还扫荡了阻拦队伍前进的树丛，让他们得以继续向前。 “前进！” 战神祭司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随着声波扩散，神力也注入了在场所有人的体内，令他们都获得了额外的力量。 尽管这一份力量并不怎么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微薄’，却也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勇气。 “前进！” 亚摩斯高举火焰之剑，冲在前头，其他超凡者紧随其后。 “前进！” 骑兵指挥官也发出嘶吼，命令旗手打起精神，让‘沾血蔷薇’的旗帜迎风飘扬。 队伍踩踏着还带着丝丝余温的灰烬和泥土，轰轰烈烈涌向发生了巨大异变的宅邸。 在前方，他们发现了一堆形如肉球的畸变体，畸变体之中还回荡着一个低沉的咕哝声，只是他们还没听清，超凡者们就将这些畸变体全部杀死。 战马前蹄踏碎由木质化藤蔓和石块组成的宅邸大门，带头闯入危机重重的宅邸当中。 没有人停下，没有人驻足，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和迟疑！ 米兰，他们所热爱的城市，他们的家人正在遭受那头恶魔的挑衅和威胁，第一个‘十五分钟’已经过去，第二个‘十五分钟’即将到达尾声，谁也不知道城市里如今已经变成了怎样一个惨状，他们只知道，现在他们必须要杀死那头恶魔。 ——不惜一切代价！ “拉米特！！！” 亚摩斯的猎魔人感应已经锁定了恶魔的位置，它似乎一直没有挪动，依旧待在那个大厅当中。 心中涌动着浓烈的不安，可是他们已经无法停下。 即便有七位超凡者开路，骑兵们也还是无法避免被突然生长的石刺、触手和空间乱流杀死。 哪怕是超凡者——那个来自冒险者之家的游侠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射线刺穿了胸膛，只是还没有伤及心脏。 在心灵法术的影响下，忽然有好几个骑兵对自己的同伴下了杀手，他们的同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战友竟然会对自己出手，始料未及，瞬间毙命。 而其他人，在这种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到那些受控者的情况下将那些人制服，只得含泪挥出武器，将其杀死。 一条不算漫长的通道，却出现了几十个伤亡，就连骑兵指挥官和旗手都死在了那次‘暴乱’之中。 骑兵们来不及感伤，只是捡起了战旗，就在副官的带领下跟随着七位超凡者闯入大厅，来到了‘决战之地’！ 米兰大公的宅邸宽敞得可以跑马，队伍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跑入大厅。 闯入大厅之后，亚摩斯猛然抬头，看到了站在二楼的恶魔，瞬间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阴森森的单词：“拉米特，你该死！” 他们抬起手，几个空间锚同时射出，飞向恶魔。 倒在楼梯上的两具无头尸体忽然跃起，挡在拉米特前方，一大一小的两个身体拦下了四道空间锚。 拉米特嘴角翘起，托举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特意让他们看了一眼，然后笑道： “再见了，各位！” 身影一闪，彻底消失在宅邸当中。 猎魔人瞪大眼睛，“这不可能！” 之前扔出的空间锚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在进入宅邸之后，他就扔下了一个‘时空结界’，按理来说，拉米特已经不可能再使用传送法术。 可是，它怎么还能传送？！ 传送之后，它又能去哪…… 意识到这一点的所有人脸色皆是骤变。 ——米兰！ 第134章 洞开（四） ——所谓‘获得巨大力量’，就是变成‘畸变体’！ 在第一个‘十分钟’结束之后，钟晔他们的营地就有三个人被标记成了‘猎物’，为了避免其他人心生恶念，钟晔就把他们三个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而他则待在他们身边。 人心经不起考验，钟晔不是白痴，不会用这种考验来测试人心和信任。 可是在第一个‘五分钟’过后，那三个‘猎物’就突然变成了畸变体。 首先是血肉和骨骼不受控制的向外生长，身体迅速变得臃肿，然后失去属于人类的智慧。 在他们失去智慧之前，钟晔还能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眼中的悲愤、痛苦、哀求和一闪而逝的怨恨——作为一个以‘感知’属性超凡脱俗的超凡者，他对情绪的感应十分清晰，能够将所有情绪辨别出来。 哪怕他们不能言，不能语…… 最终，钟晔只能把他们斩杀。 这个世上没有把畸变体变回人类的方法，因为变成畸变体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灵魂被污染了，即便把身体变回人形，灵魂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 令他感到略微窒息的是，这三个‘猎物’变成的畸变体不仅比普通畸变体强了一线，而且提供的灵魂残屑也不只是‘残屑’，就像之前被他杀死的那几个人一样，提供了一个‘完整的灵魂’。 只是因为他拥有‘系统’，这部分力量被自动储存了起来，没有融入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中。 在第二个‘十分钟’的时候，钟晔听到了人们的窃窃私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私底下埋怨他。 ‘猎物’迟早会变成畸变体，那么为什么不在这之前让他们将其杀死，增强他们的力量？ 要是他们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对抗起城市里的那些怪物岂不是更容易？ 虽然让他们得到这份力量的家伙就是导致这座城市异变的恶徒，但只要力量掌控在他们手里，让他们反过来对付那个恶徒岂不是更好？ 类似的言论在营地里流传，钟晔却没办法制止。 就算他制止了这些言论，其他阴谋论也会应运而生。 在钟晔的压制下，营地安然无恙的度过了第二个‘十分钟’，可是氛围依然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加沉闷。 人与人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阂，望向对方的眼中满是猜忌和警惕，哪怕结束了这场灾难，重新夺回城市，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再缓和，相互戒备和神经紧张将会被植入这座城市的血脉之中。 如果人们能够向外分散，分散到其他城镇或乡村里，这种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的情况或许能够缓解，然而，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们接触过恶魔，接触过深渊，很容易遭到深渊感召，极易成为一个新的‘传染源’，即便经过重重检测之后他们可以被允许与外界接触，但哪怕是最心慈手软的教会也不可能让他们搬离米兰。 如今这座城市的居民最好的结果就是在这座城市里终老一生，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结局。 在纷纭杂沓的议论声中，第二个‘五分钟’到来。 莉莉安坐在街道边上，从对面房屋收回视线，将关注点放在争论不休的弹幕那里。 所有人都在讨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该不该顺从恶魔的意志行动，双方争吵不断，如果不是直播间自动屏蔽污言秽语的话，现在她看到的弹幕一定全都是骂人的话。 实际上，在不能进行直接人身攻击之后，双方就有一部分人开始了拐弯抹角，用隐晦的话或是俚语谩骂对方。 看着这些弹幕，莉莉安感到很荒谬。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火气会这么大，为什么会有人选择顺从。 莉莉安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奇怪，可是没等她继续深入思考，眼前的弹幕忽然一空。 少女眨了眨眼睛，急忙查看了一下网络状态，看到‘直播中’的状态依旧悬浮在视网膜左上角，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是因为事态愈演愈烈，直播间助理封禁不过来，所以超管就手动接管了直播间的事务，设置了全员禁言。 眼前虽然没有了弹幕，莉莉安却是松了口气。 没有了那些令她心绪烦躁的弹幕，她就可以专心进行游戏，尽管她并不喜欢这部分，如今这一切无论是什么都让她感到无比压抑。 游戏应该让人感到快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灵魂回响》就连快乐都懒得给予玩家。 制作组似乎已经陷入了‘剧情深度’和‘悲壮情节’的自嗨当中，完全不顾玩家的游戏体验。 如果不是莉莉安难以割舍与钟晔之间的关系，恐怕早就弃游了！ “……去巡逻。”莉莉安低声自语，拍了拍屁股站起。 营地里依旧只有她一个玩家，许多玩家仗着‘不死’的特性随便浪荡，很快就死在了畸变体手下，所以被亚摩斯保护的那些幸存者当中并没有玩家。 反正这只是一个游戏，就算三次死亡机会耗光了也没事，他们还能再创建一个角色，只要角色不是死在荒郊野岭，他们就可以从冒险者之家那里继承自己上一个角色的部分财产。 而且他们的新角色在学习旧角色学过的技能时速度也快了很多，已经掌握了诀窍的他们再次成长起来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因为营地里只要她一个玩家，所以她不需要费尽心思去对付其他玩家，让他们乖乖听话，不要违背钟晔的命令。 就玩家的特性而言，只要人数一多，必然会出现顺从恶魔的指令，把这个事件当作一项奇遇，想要以此获得力量的个体。 不知为什么，莉莉安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钟晔所在的那个屋子里骤然传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女性哭嚎之声。 莉莉安随之一怔，停下了脚步。 营地里虽然有很多青壮年，但也有部分老弱病残，他们就是最容易被标记为‘猎物’的群体。 她记得，这一次的‘十分钟’里，营地有五个人被标记为了‘猎物’，其中有一个就是婴儿。 婴儿的母亲当时苦苦哀求，希望钟晔能够帮她的孩子一把，能救她的孩子一命，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跟着钟晔走进那个聚集了所有‘猎物’的屋子。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也就是说，她的孩子…… 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刚刚发生畸变的时候就被钟晔斩杀，他希望他们能够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与之相对的是，婴儿以外的四个‘猎物’在死去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的。 他们很感谢钟晔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即便他们到最后也还是没能活下来。 “……钟晔阁下，谢谢您。” 那个泪流满面的母亲抱着仍有余温的小小躯体，口齿含糊地向钟晔道了声感谢。 哽咽了几下，她便低下头，“真的很感谢……” 钟晔嘴唇颤动，沉痛垂下了眼帘。 忽然—— 感觉到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气息，钟晔猛然睁开双眼，抬头看向那个女性身后。 面带微笑的恶魔手上捧着一老一少两颗头颅，忍不住低头看向身前这位痛哭流涕的母亲，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甜美的绝望和痛苦……” “拉米特！！！” 钟晔怒吼，面目狰狞，一步前踏，悍然拔刀。 直刀铿然出鞘，追赶着愤怒的目光，狠狠劈出。 拉米特吹了个口哨，本该劈在他身上的直刀忽而滑向一边，在钟晔绝望的目光中斩入了那个女性的后颈。 他极力绷紧肌肉，不惜拉伤肌腱，可是依旧无法阻止直刀落下。 ——这一刀中饱含愤怒，即便是他，也无法轻易收回。 刀锋斩落，一个脑袋飞了起来。 直至死亡，她依旧沉浸在一天之内痛失丈夫和孩子的痛苦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到来。 “拉——米——特——” 恶魔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很夸张。 在它的笑声当中，房屋四壁与房顶轰然炸裂，随即背生双翼，从地上猛然飞起。 恶魔狂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高声呼唤： “——打开，深渊的门扉！” 第135章 洞开（完） 老人的头颅代表着‘权威’——他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他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在所有人的认知当中，他的一举一动，一念一想都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意志。 拉米特前前后后为米兰大公的家族辛劳服务了几十年，终于将他塑造成这片土地的‘代表’，让所有人认同他的权威，为的就是这一天！ 狂笑的恶魔将老人头颅举起，砰然捏碎，大地随之而颤动。 “——啊！！！” 一声尖啸直上九霄云外，贯穿了天空与大地，回响在这片天地之间。 声波在城市里不断回荡，敲响了每一栋建筑，无论是茅草屋还是砖瓦房，无论是贫民窟还是城堡，即便是在下水道中，也有属于当代米兰大公的声音响彻。 在头颅爆开之后，一道灵魂被释放了出来。 拉米特抬手一点这个虚无缥缈的灵魂，凭借着‘权威’勾动盘桓在城市上空的意识海，命令游离思想凝聚到一处。 ——在这座城市里，领主就相当于‘神灵’！ 绝望、痛苦、悲伤等等，这些负面情绪连同残破不已的灵魂碎片一起，被狂风席卷而来。 结界笼罩之下，这些东西都无法扩散出去，本该流失的灵魂碎片依旧存在于结界之内，当拉米特举起手，聚拢一切事物的时候，结界开始收缩，卷席裹挟所有的一切，近乎光速的涌向恶魔掌中。 孩子的头颅代表着‘道路’——他是这座城市的继承者，他是未来的领主，即便城市的居民并不知道他，但在他出现在贵族们眼前之时，他的身份和象征就已经定下。 拉米特把掌握在手里的一切事物灌注到这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当中，怨恨、绝望、悲伤、猜忌、疯狂……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彻底碾碎了这个脆弱而年幼灵魂，将其搅成一片混沌。 然后，智慧的灵光从中生发，被拉米特刻意插入的魔法记忆驱动了已然变得僵硬的青紫嘴唇，口齿张合之间，念诵出了疯狂亵渎的咒文。 ‘天空’开始颤动，这是时空不稳的标志。 就在这时，钟晔自地面蹿升。 速度之快好似闪电，只是霹雳一响，便出现在拉米特身前。 撞破了层层尘雾，首先映入钟晔眼中的是一双讥讽的眼睛和一个扬着戏谑弧度的嘴角。 双臂、双肩和胸膛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砰然跳动，收缩起来，压榨出强大力量，加速体内血液的运动，加快了气息的流转，将皮肤蒸得通红，让筋骨发出鸣叫。 贯通了尘埃，撕裂了空气，只为挥出那饱含怒火的剑刃！ 那是光芒，那是幻影，那是乍破空间的轰鸣——亦是，一道月光！ 在靠近恶魔之后，附加在大剑上的破魔之力霍然绽放，这一刻，钟晔手中握着的就是真正的‘月光’。 拧动腰背，转动肩膀，延展肘膊，翻转手腕。 大剑劈开了沉重的大气，速度却未减半分，当剑锋压着狂风抵达恶魔的眉宇之上，钟晔发出了竭斯底里地怒吼：“死——！！！” 剑风轰然扫荡，大风直涌前方，将无数房屋的砖瓦掀起，劈开了一条横跨两条街道的长痕。 砰！ 在许多双惊骇的眼睛注视下，钟晔沉重落地，直喘粗气。 刚才那一剑……没有砍中！ “就只有这样而已吗？”拉米特一手捧着仍在低声念诵咒语的头颅从街道拐角缓步走出，轻蔑地笑了一声，“莽夫就是莽夫……” 眼前一花，恶魔身影跟着一闪。 钟晔转瞬出现在拉米特原来所在的位置上，一剑劈斩。 月光敲碎了大地，更一道剑痕向前蔓延。 可是这时候，拉米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对着一个呆滞站在原地的幸存者轻轻一点。 “呃，呃……” 身体动弹不得的幸存者忽然双眼胀起，脑袋向后翻折，不过片刻，身体的各项组织就开始疯狂生长。 生长出来的触手猛然卷向身旁的同伴，另一个幸存者发出一声尖叫，却见眼前光芒闪动，钟晔的背影就出现在余光之中。 大剑三连劈斩，一剑斩断触手，一剑削掉头颅，一剑剖开身躯，彻底将畸变体杀死，只是拉米特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钟晔扭头望向一旁屋顶，看到了蹲在那上面的恶魔。 恶魔对他笑了笑，“我记得，你们这里是可以防止畸变体出现的对？” ——嗡！ 钟晔没打算与它说话，剑光一闪，便割裂空气，出现在屋顶。 拉米特出现在了另一处，侧头看着钟晔，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东西并不怎么牢靠，甚至可以说是‘脆弱’，脆弱到只要我轻轻一碰，它就会……啪！” 人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尖叫声四起。 就在这尖叫声中，许多痛哭和惨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些雇佣兵明哲保身，因为他们手里没有火枪，没办法参与到这场战斗当中，一些雇佣兵却想要上前去帮助钟晔解决掉他的敌人。 哪怕钟晔之前的做法相当横暴，但他始终还是关心他们的！ 可是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刚刚迈开脚步，就感觉到了心脏泵动，无数血液涌向头脑。 主观时感在这一刻凝滞，这些人在‘时间停止’的错觉发生之时，看到了浩瀚星空，看到了苍茫大地，看到了无垠海域，看到了澄净苍穹，同时，还看到了自人类诞生以来所产生的所有知识，有关于某项实验的讨论，某个高阶法术的全部计算公式…… 每一个分子和原子在他们眼前都是清晰可辨的，只是一次呼吸，他们就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成分，每一个元素占据了多少。 这些知识和智慧每分每秒都在他们脑海里涌现又消失，在上一刻，他们还感觉自己是全知全能，到了下一刻，就什么也不剩。 他们下意识产生了渴求，然后更为浩瀚，无边无际的知识就被生硬地塞入他们脑袋，将他们的神智摧毁。 外泄的法术力量使得他们身体出现变化，因为每时每刻的知识都在变化，所以每时每刻影响到他们身体的力量也在不断变化。 ——畸变，因此产生！ 大量畸变体突然出现在了营地之中，并且当即展开了杀戮。 原本是亲人，原本是朋友，原本是同伴，可是在身体发生突变之后，它们就没有了情感和神智，它们的灵魂已经被深渊污染。 拉米特抬手指向钟晔，大笑道：“你想要拯救他们是吗？你看看现在，你又能拯救什么？” 当初城市里也是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打破了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让这片大地陷入了血腥和杀戮的绝望。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怒火飙升到一个极限之后，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他能做什么？ “你是想要戏耍我，想要让我绝望？”武人冷然道。 恶魔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却见钟晔身影一闪，刀与剑交错形成的刚风便涌过长街，许多头畸变体身上同时爆出血花。 “看着我！” 钟晔站在街道上，怒声大喊：“摒弃一切念头，相信我，我会拯救你们，我会保护所有人！” 当一口气回了上来，他便再次闪动，荡过两条街道。 这时候，拉米特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再关注钟晔。 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手里的男孩头颅，将其向后一抛。 半空中，一道光芒忽而盛放—— 门扉浮现，然后，轰然洞开！ 第136章 希望（一） 拉米特身后的空间以头颅为起始点，向中心扭曲。 歪歪扭扭的空间褶皱向外蔓延了一段路程，同时撞上一层由白骨铸就的门框。 从地上尸体中抽出的骨骼还未褪去血腥，能够看到其上仍有千丝万缕的肌肉黏连。 在扭曲时空撞上门框之后，那些血肉就开始生长—— 首先是门角，最为接近的四处地方肌肉竟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样，纠结在一起，相互围绕。 这种血色‘丝线’从门框的每一段向内共同进发，在一种无形力量的约束下，逐渐编织出一个图像的边角。 钟晔抬头仰望，看到拉米特站在大门前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你以为你真的很重要吗？” 它一开口，就让莉莉安和直播间里的观众心脏猛跳。 “我在庄园放你逃跑，现在也没有对你下杀手，一直试图激怒你……似乎让你产生了错觉。”恶魔嘴角高高咧起，再也不用遏制自己开怀的心绪，大声嘲笑道，“你真的以为你很重要吗？不不不，我只是为了寻个开心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误会，但是，这座城市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民众大量转变成畸变体，还是深渊之门打开，这些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无论你愤怒与否、绝望与否、悲伤与否、愧疚与否，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血色的肌肉在拉米特身后编织出了一张绝望痛苦的面孔，那张面孔的嘴唇张合，念诵出邪恶的咒文。 莉莉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面对拉米特这头恶魔，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这种窒息感，这种畏惧感……明明这里是游戏，为什么她会感觉如此清晰？ 在这尖笑声中，钟晔默然打开系统面板，点出【转职信息】。 然后，信息就如同水瀑般于眼前刷下。 【检测到感知属性达标，检测到‘技能：格斗大师’、‘特质：混元体’、‘超凡之源：气’，‘转职：气宗’已开放！】 【检测到敏捷、感知属性达标，检测到‘技能：格斗大师’、‘超凡之源：气’，‘转职：武器大师’已开放！】 【检测到敏捷属性达标，检测到‘技能：格斗大师’，‘转职：剑舞者’已开放！】 【检测到力量属性达标，检测到‘技能：格斗大师’，‘转职：力士’已开放！】 【检测到力量、体质属性达标，检测到‘技能：格斗大师’，‘转职：盾卫’已开放！】 ………… 【附灵圣拳】、【绿林客】、【神射手】、【拳斗士】等等，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五十九个职业向钟晔开放了转职权限。 正如钟晔之前推测的那般，一般玩家在到达十级之后，属性并不足以‘超凡’，转职系统就是为此设计的。 一旦玩家转职，系统就会根据玩家拥有的技能和特质进行‘属性补正’，弥补玩家升级过快，身躯却没有被超凡因子完全浸透的缺憾。 而钟晔生在地球，长在地球，自然也有着这种缺陷。 在升级的过程当中，他的身体和灵魂没有被足量的超凡因子浸润，受其改造。 这种改造原本只能依靠时间来磨砺，但诸神可以取巧，利用神力来绕过时间的限制。 钟晔之前已经观看过了转职列表，并且已经下定决心要选定什么职业，只是一旦转职，就会出现‘属性补正’，那时他正要奔袭米兰，没有时间适应暴涨的属性，便没有进行转职。 ——可是现在，他需要力量！ 【您已选定职业——先天！】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只相信自己的拳脚，自己的武艺，他已经在这一条道路上走出了名堂，不必也不会再拐上其他道路。 哪怕他知道，他眼下走的这条道路有很大局限性，但这也是最适合他的。 【转职开始，属性补正——】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投影在视网膜上的信息融化，。 砰！ 心脏骤然猛跳，涌动的血液如同锻锤，沉重地砸在他的筋肉皮骨之上！ 脚掌一踏，外泄的力量使地面瞬间绽裂出无数纹路，身体在这股力量推动下穿越长街。 路过每一头畸变体身边的时候，他都会挥出刀剑，将其斩杀。 每一头畸变体都是一条人命，而在今天，这座城市已经有无数人因为那头恶魔的阴谋丧失了性命！ “知晓了真相之后，痛苦吗？羞耻吗？竟然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会保护所有人’，你有那个资格吗？你有那个力量吗？”拉米特继续嘲笑。 力从地起，沿着血液涌入四肢百骸，这是属于【地母恩眷】的力量！ 【——力量＋05】 钟晔拧动腰肢，挥出大剑，将一头畸变体斩杀，然后在剑刃即将割开畸变体身前的幸存者衣服时收回大剑，左手的直刀同样如此。 有清明的感觉于脑海中涌现，让钟晔感觉到思绪更加灵敏，完成了更多计划的细节。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梦境行者】！ 【——智慧＋1】 呼—— 炽热的浊气被钟晔从口鼻吐出，在旁人无法观察到的情况下，他的皮肤和肌肉乃至骨骼的细胞都被超凡因子影响着伸拉、锁紧。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身体都能得到一次完整的锤锻。 无论脏腑、血管、神经，只要还是这具身体的一部分，只要还跟随着血液和气息运转，那么，就能得到锻炼。 【太阳祝福】、【弱等体力强化】、【弱等闪电抗性】、【混元体】……这些特质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一同将这具身躯推往更高的层次。 【——体质＋1】 钟晔像是发了疯一样，不断砍杀由幸存者转变成的畸变体，人们瞠目结舌，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卷过街道，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感应了一下深渊之门的‘进度’，现实与虚幻正在缓慢重叠，深渊那边的大门已经敞开，只待这边的大门开启。 在门扉之后，早已有无数恶魔等得不耐烦了！ “不管你杀了多少，我都能再次制造出来，你现在做的不过是徒劳无功……” 原本拉米特还想继续讽刺钟晔几句，可是看到他那副不打算理会它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厌弃。 它已经玩腻了，不管它做什么，钟晔都不会给它半点反应，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更不用说绝望了。 对拉米特而言，钟晔作为一个玩具已经不再称职。 既然如此，这个玩具也就可以丢掉了。 钟晔若有所感，忽然转头看向拉米特的方向，正当此时，两条连续的信息在眼前闪过。 【——敏捷＋05】 【——魅力＋1】 信息一闪即逝，没有阻碍钟晔看清恶魔的动作。 拉米特将右手举起，五指半拢，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一道火光在钟晔眼前亮起。 这道火焰燃烧着【格斗大师】的字条，无数拳法、腿法、剑法、刀法、枪法的名字随着火焰燃烧迸发出来，化作滔滔大江，涌入钟晔体内。 面对做出施法动作的恶魔，武人猛然将左臂后摆，肌肉紧紧绷起。 在拉米特眼里，它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心脏’！ 它脸上不再有半点笑意，冷冷地看着钟晔。 “——死！” 五指骤然收拢，攥成了一个拳头。 掌心当中的空气以魔法为连线，与钟晔的心脏连接在一起。 当拉米特五指收缩，钟晔的心脏就会随之爆炸…… ——本该如此！ 钟晔感到心脏一震，便咬紧牙关，扯动手臂，驱动从四肢百骸涌现出来的沛然巨力，将青鸟掷出。 此时此刻，直刀就像是一只真正的青鸟，展开了羽翼，昂然飞起。 直刀掠出一道横跨长空的光芒，被拉米特一偏脑袋躲避过去，插入它背后那座血肉门扉之中。 眼前的火焰燃烧殆尽，逐渐熄灭。 随即，便有几行字幕升起。 【——力量＋05，体质＋1，敏捷＋15，感知＋1】 【恭喜玩家转职成功，当前职业为——武者·先天】 【恭喜玩家打破枷锁，击碎灵与肉的隔阂，铸就‘超凡之躯’！】 拉米特脸色陡然变幻，因为它看到，钟晔不仅没有死去，还咧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笑了起来？ 第137章 希望（二） ——他为什么还能笑起来？ 感觉到事情好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拉米特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它看到了钟晔张开的左手上下翻转，手指一根根地向掌心收拢，同时弯曲手臂，看起来像是在……拉扯！ 长久以来的努力，积年累月的勤修不辍在这时化为实质，更有效率的变现成力量注入钟晔身体的每一寸筋、皮、骨、肉，灵魂与体魄不再是分离松散的，彻底凝结为了一体。 然后，合力为钟晔击破了通向‘超凡’的壁垒！ 不需要做【壁垒突破】的任务，因为钟晔本身就已经是一位超凡者，只是灵魂与身体没有能在超凡因子的推动下完全融合。 而现在，【转职】便是为灵魂和体魄搭上了一道桥梁。 超凡的壁垒被他‘轻轻一触’，便分崩离析。 【——超凡壁垒已突破，灵魂绽放……确认躯体接收回响，躯体转化开始——】 指尖仿佛与直刀牵连着无形的丝线，随着钟晔手臂活动，插在血肉之门上的青鸟便颤动起来。 这个颤抖极其轻微，就连拉米特都没有能感觉到。 恶魔极力运转自己的大脑，眼睛死死盯着钟晔的手臂。 虽然它的速度没有钟晔快，但法术会代替它的意识做出反应，现在它只需要思考如今局势之中的一切缺漏之处，站在钟晔的角度思考破局之法。 他在这时候还能做什么？他要做什么才能打破当下这个局面？ 毫无疑问，钟晔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它！ 所以，他打算用什么方法？ 瞬间排除了上百个答案，只剩下数个可能存在于拉米特的大脑当中，下一秒，它就意识到了钟晔的攻击会来自于何方——就在它身后！ 锵—— 直刀飞出了深渊之门，回旋着斩向拉米特的脖颈。 恶魔根本来不及回头，就在它得出结论的刹那，青鸟便发出鸣叫，携杀意袭来。 【横刀·青鸟：这柄刀上寄托着一位思乡游子的思念，因东土与西陆分隔，这位游子再无返回家乡的机会，于悲恸之时，想起过往听到过的一首诗词，燃铁铸刀，将其命名为‘青鸟’，以托后人在可以往返东土和西陆之时将其带回东土，替自己最后瞻望一眼故乡】 【特性·超凡武器：坚不可摧，锐不可当】 【技能·归乡：以一个动作，将青鸟从远处收回，青鸟飞回的速度取决于施展动作时的力量（三次／日）】 （注：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装备需求：10力量，思乡之情】 拉米特的脖子瞬间被割裂，脑袋被回旋的刀刃带动着飞向天空。 恶魔被杀死了，那么接下来就要摧毁那道门扉！ 莉莉安忽然激动起来，看向那扇由血肉和白骨凝聚而成的大门，只是看一眼，就能让她感觉不适。 门扉上的那张年轻面孔正在随着时间流逝，咒语的念诵，不断变得狰狞骇人。 可是她没看到，身在另一条街道的钟晔并没有将注意力转向深渊之门。 屋顶上的恶魔尸体突然崩溃，另一处街道的空间随即发生扭曲，一个心脏首先出现在虚空当中，血管霍然生长，重新构建出一具身躯。 两秒过后，灵魂重归躯体，拉米特猛然睁开双眼，开始呼吸。 之前那一切发生在短短两三秒之间，以至于它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钟晔杀死了一次。 不过现在情况又重新回到了它的掌控当中，只要…… 轰—— 身旁墙壁轰然破碎，拉米特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钟晔的身影，看到了他那双充盈着怒火的眼睛。 ——怎么回事？！ 撞破了一整栋房屋的大剑轻而易举就切开了恶魔胸前的皮肤，刺入它的肌肉当中，随着钟晔手腕扭转，厚重剑身竟卡在了两根肋骨之间！ 霎时间，拉米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强大力量从胸前涌来，带动了它的身体，令它脚掌离开地面。 钟晔撞着拉米特冲向一栋楼房，他再次活动手臂，大剑便顺滑地分割了恶魔体内的肌肉，大半剑身从它的身体穿了过去，将这头恶魔钉在墙壁上。 拉米特忍痛抬手，作势尖叫，可钟晔的速度比它更快，在它刚刚想要做出动作的时候，就松开了紧握剑柄的双手。 右手抓住其之手臂，愤而发力，令恶魔的臂弯咔嚓一声向内翻折，左手抽出直刀，直接贯穿拉米特的右眼眶。 恶魔瞬间失了声，武人也将直刀从其脑袋里拔出，顺势挥出右拳，直接让它的脑袋以扩散状随机分布在墙面每一处，随后，墙壁也碎裂开来。 ——如果他还有原来的控制力，墙壁必不会碎开。 墙壁破碎，被钉在墙上的尸体自然也就滑落下来。 钟晔扶住剑柄，踩着恶魔的尸体将大剑拔了出来，然后扭头看向深渊之门。 那道门扉即将开启，可是营地还在遭受畸变体的肆虐，即便拉米特已经死亡，它们也不会停息。 是破坏深渊之门，还是先解决掉营地里的畸变体，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去思考。 脚掌猛然跺下，推动身体向深渊之门飞去，钟晔瞬间出现在大门前方，抡起大剑。 剑刃撕裂了门扉上的狰狞面孔，打断了它的念诵。 依附大门的混沌灵魂发出尖啸，将裹挟着灵魂力量的声波灌入钟晔大脑，召集了营地及周围街区所有的畸变体，让它们保护自己，向钟晔发起攻击。 它是可悲的，只是因为是大公的幼子，甚至前几天才与自己的父亲见上了第一面，就被制作成开启深渊之门的‘钥匙’。 它是可怜的，方才要开启新的人生，便遇此劫难。 但这一切都不是钟晔放过它的理由，他必须要在这里击碎这道门扉！ “钟晔阁下，钟晔阁下救命！”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们吗？快来啊，我就要死了！” “求您了，就算您不救我也没关系，请您救救我的孩子，他们还小，他们是无辜的呀！” 忽然间，哭喊声四起。 被深渊之门放大了的心声和哭嚎响彻在营地上空，察觉到了这个动静之后，人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卖力地哭泣叫喊。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怒火直冲脑门，令头发根根竖起。 钟晔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但是他没有回头，而是提起大剑，再次向大门挥出。 就在这时候，一道流光突然从拉米特的尸体中飞出，射向深渊之门。 它的灵魂在深渊之门的操控下变成了一面护盾，挡在前方。 大剑斩下，与护盾碰撞，本已死亡的拉米特再次睁开眼睛，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不，不，不要——” 剑影接连斩落，不过两秒，挡在深渊之门前方的护盾砰然碎裂。 破碎的灵魂顺势被门扉吞噬，当钟晔再次抬起剑刃的时候，看到门扉上的那张狰狞面孔忽然像是发疯了一样地张开嘴巴尖叫。 无比凄惨，无比恐怖，只是听到就让人毛骨悚然，感觉到其中的‘疼痛’。 肌肉被拉伸，血管紧绷起来，面孔上出现了一条‘中线’，没等钟晔将这一剑劈下，大门便沿着中线向两侧打开，那张面孔也跟着被撕裂成了两半！ 尖叫声戛然而止，随即，有接连不断的低笑声从门扉当中的黑暗传出…… ——大门，彻底打开了！ 第138章 希望（三） 站在门前，钟晔沉默片刻，转身背对深渊之门，面向汹涌而来的畸变体。 打开之后的深渊之门已然不是他可以破坏的事物，既然如此，在深渊的恶魔到来之前，他要尽量对畸变体造成杀伤。 “都躲到房子里，避开畸变体！” 那些畸变体是冲着他来的，它们的目标只是他，但它们会摧毁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 一旦幸存者出现在它们前进的路上，那么它们就会将幸存者撕碎。 钟晔也只来得及出声做出警告，因为蜂拥而至的畸变体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深呼吸，令气息在体内运转，充盈着超凡因子的血液带动躯体，随着肌肉一块一块的鼓胀，澎湃之力便喷涌而出，甩动沉重的月光大剑，斩向抵达身前的畸变体。 十几根细长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刺来，却见大剑旋转，将之一一斩断。 随即路数一变，一剑横斩，把眼前这头畸变体连同它身后的另外两头畸变体一并斩杀。 钟晔大步向前，迈过三具尸体，迎着奔涌而来的怪物们走去。 大剑挥舞，即便是剑风也能把畸变体的攻击打歪，直面剑刃的畸变体更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剑光掠过，便倒在了地上——区别只在于身体被分成了多少截。 沉重的大剑在钟晔手中轻得像是一支羽毛，若在以往，他还能做到举轻若重，可是现在，只能做到举重若轻。 高达十七点的力量尽数施展在畸变体们的身上，血肉被钢铁刮下，骨骼被剑锋敲断，扭曲的生命就此断绝。 畸变体听从命令涌来，迎接死亡。 在钟晔接连斩杀了几十头畸变体之后，他背对着的那道门扉终于出现了动静。 一道电光骤然从门后飞出，早有准备的钟晔侧身跳开，闪电劈在一头畸变体身上，从它身体蔓延向其他几头与它拥挤在一起的畸变体。 它们身体瞬间变作焦炭，然后被后面的畸变体推倒、踩碎。 尖笑声从门后涌出，一群孩童般大小的怪物你推我搡地从深渊之门中跑出，它们不仅是看上去像是儿童，性格也与孩童存在相似之处，只是它们更加恶劣，更加残暴。 这些恶魔出现在物质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手里喷发出火焰，点燃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 无论是房屋还是畸变体，在它们眼中都是需要摧毁的东西。 ——而钟晔，更是如此！ 紧随着这群小恶魔从深渊之门中飞出的是一群如同蝠鲼的东西，钟晔曾在月桂城见过它们，它们乘坐魔法之风，追随着杀戮到来。 前方和背后都有敌人，从这一刻开始，钟晔便是腹背受敌。 ——他能做些什么？ ——仅凭他一人，他又能做到些什么？ 钟晔呼吸着，粗重的气息来往于咽喉，肺部与横膈膜鼓动，刻意加速的呼吸带动心脏，使得这片肌肉群加剧了收缩与膨胀的幅度。 大量血液泵入心房，通过瓣膜，注入心室之中，自肺泡进入血液的超凡因子在这里被第一次分流，融入周遭心肌细胞，增强心肺能力。 随着心室收缩，血液便喷射而出，沿着血管涌向身体各处，超凡因子被压入沿途经过的所有细胞当中。 这份不属于凡俗的力量在一个细胞饱和之后就会向下一个细胞奔去，等到上一个细胞重新变得饥渴，又会在下一次血液循环中将自身填入其中，如此循环往复，成为新陈代谢的一部分。 脚掌重重一踏，足部和腿部肌肉瞬间拧起，连带着腰肢、胸膛的肌肉也活动了起来。 体内充盈的能量出现了片许的空缺，却在深呼吸的作用下快速填满。 钟晔身影骤然闪动，那些身材如同孩童的恶魔拥挤阵型轰然碎裂。 听从钟晔提醒，已经躲进屋里的莉莉安借着窗户缝隙只能看到正在向前施放火焰的小恶魔身体忽然和火焰一起碎开，连锁反应随即发生。 像是台球一样——碎裂的恶魔肢体撞上其他恶魔，被肢体撞上的恶魔也跟着爆开，力量不断传递，直到钟晔的身影出现在小恶魔们的身后，手中大剑和身体都涂满了血液，这令人震撼和窒息的情况才算结束。 小恶魔们被屠戮殆尽，刚刚从天空呼啸而下的蝠鲼恶魔赶忙挥动双翅，想要窜上高空。 可钟晔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猛然跃起，跳跃的高度远超蝠鲼恶魔们如今所在的高度。 背上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满是冷意的眼眸，残暴凶狠的蝠鲼们俱都心生恐惧。 钟晔没有使用武器，而是提脚踩踏在这群恶魔的身上，在它们还没有来得及运用能量之前，把它们踢向地面。 身躯与大地轰然碰撞，瞬间碎成无数块。 只用了短短半分钟，钟晔便清理了几十头恶魔，可是那扇门扉无比巨大，当他杀死了几十头恶魔，就有近百头恶魔从门后涌出。 而且随后出现的这些恶魔不再仅限于之前那两种，更为高大、强大的恶魔正在源源不断地从深渊之门走出。 它们方才登场，抬手就施放出各式各样的魔法来改造周围环境。 地上的小恶魔尸体在一头手执木杖的秃鹫脑袋恶魔驱使下分裂，生成一种体型更小的恶魔。 它根本没打算给这些恶魔配置灵魂，所以逗留此地的灵魂碎片自动导入每头恶魔体内，有的拿到了大半，有的却只分到了一点。 毕竟，它们只是炮灰。 大量的血液和骨肉在恶魔的召集下流向深渊之门，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张毯子。 随着血肉不断汇聚，毯子越来越大，不仅覆盖了地面，还爬上了墙壁。 除此之外，还有一头恶魔射出灵能闪电，霍然击毙了十几头畸变体，谁也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这是混乱而又扭曲的战场，面对这些实力强大、数量众多的恶魔，钟晔只能依靠自己。 如果放在以往，他可能会选择撤退，再寻找其他方法来击败这些敌人，关上这道大门。 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这片街区还有几百个幸存者，更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天塌时的‘高个儿’。 一旦他撤退，就没有人能够阻止恶魔的入侵；一旦他撤退，恶魔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涌入这个世界；一旦他撤退，本来还有的几分胜算就会随之消失。 没有太多的烦思杂绪，落地之后只停下休息了片刻，武人便迎着恶魔大步迈去，下一刻，身影消失。 【躯体转化完成，恭喜您成功铸就‘超凡之躯’！】 所有恶魔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被钟晔所吸引，它们看到了一具强大的身躯，看到了一个璀璨的灵魂。 两者相对独立却又紧密相连，共同构成了这个名为‘钟晔’的人类。 躯体的锻铸也在这时候进入了尾声，远超以往的强大属性让钟晔感觉到了几分不适，就好像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种状态对于战斗来说极其不利，可是钟晔也别无他法，为了战胜拉米特，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若是没有这份力量，他又该如何对抗眼前这群恶魔？ 一头恶魔张开鸟喙，摇动法杖，璀璨夺目的电光便在杖首凝聚。 它一推法杖，发出尖啸，闪电乍然射出。 电光在空中跳跃，蔓延出一道纹路，却什么也没有打到。 恶魔没来得及疑惑，头颅飞了起来。 在死亡的瞬间，向后转动的视角让它捕捉到了钟晔的片许身影，那一鳞半甲很快就又淡化。 ——那只是残影。 第139章 希望（四） ——他只是一个人，能做到什么？ 当恶魔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钟晔脑海中闪过了这样一个疑问，下一刻，他就得到了答案。 ——他恐怕什么都无法做到，既无法保护剩下的幸存者，也无法阻止恶魔大举入侵。 哪怕他曾经遭遇过类似的事件，拯救过其他的城市，但是那些事件与如今米兰发生的灾难无法相提并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这场灾难一旦失控，不仅会威胁伊特鲁尔王国，更会波及整个西陆。 若是没人能把这道深渊之门关上，恶魔源源不断的从这道门扉闯入丹世界，到了丹世界与地球正式交汇的那一天，地球便会遭到入侵。 一道深渊之门被打开，从门中走出的恶魔就会开始准备建造下一道大门。 如果他现在撤退，等待援军抵达再来摧毁大门的话，就什么都晚了！ 佣兵们的火枪被收缴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亚摩斯也应该带走了米兰大部分的超凡者，剩下的超凡者即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是否会赶来还要两说，就算他们在注意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动身前来，赶到这里至少也是五分钟以后了。 五分钟的时间能让那些恶魔做很多事情，比如屠杀，比如血祭…… 刚刚被复活过来的小恶魔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进行更多的破坏，身体就又断成了两半。 喷洒的鲜血映出了钟晔的几分轮廓，可是转瞬又消失在众多恶魔眼前。 他像是一个鬼魅，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恶魔群体之中，每次出现在恶魔眼中的都只是残影，好似在跟它们开一个玩笑——每当它们又惊又惧的集火，都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大脑延迟反应之后，自动映射在视网膜上的残像。 可是这个玩笑对于恶魔们来说一点都不好笑，每时每刻，它们都在死去。 斩首、剖心、拦腰截断，各种各样干脆利落的死法降临在恶魔们的身上。 名副其实的血雨腥风在街道上刮了起来，就连那些指挥官级别的恶魔都无法捕捉到钟晔的身影，因为他不仅在地面奔跑，还会依靠周围的墙壁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游走，它们能看到的只有突然龟裂的地面、爆破的墙壁和破碎的屋瓦。 在这些纷乱如麻的声音当中，不断有生命消逝。 恶魔、畸变体，尽数死在了那一抹时隐时现，惊鸿翩跹的剑光之下。 大量的死亡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那些站在岸边的中阶恶魔，把它们也拍入海中。 然而，如此高强度的攻击钟晔也无法维持太久，半分钟过后，令人惊艳不已的剑舞停了下来，钟晔肩扛大剑，粗重喘息。 深渊之门前方的街道，钟晔所站立的地方前后都堆满了尸体，各形各样的残肢断臂交叠在一起，填满了街道每一处空隙，有的挂在屋顶上，有的嵌入墙壁里。 血色涂抹了街道两侧的墙壁，为这个残酷画作添上最后一笔。 啪！ 在他身后，畸变体丝毫没有退缩的意识，仍旧在向这边赶来。 它们踩着尸体，踏着血泊，接二连三从远处街道、小巷中跑出，汇聚一处，汹涌而来。 深渊之门却已不再有恶魔跑出，所有踏足这个世界的恶魔都被钟晔屠戮一空，只是他能够感觉到，在那道门扉之后，有什么更为强大的东西正要走出来。 手臂肌肉在颤抖，体力消耗也有些大，如果是在以前，他可不会出现这种误判。 钟晔眉头微皱，扬声大喊：“所有人都找机会转移出去，能跑就跑！”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他必须要站在深渊的大门之前，挡住所有从深渊跑出的恶魔。 他保护不了营地里的幸存者，只能向他们发声提醒。 实际上他也知道，幸存者们根本没有能力跑出这片街区，因为畸变体们正在蜂拥而来，它们堵住了每一条街巷，更有甚者飞行在空中，跳跃在屋顶上，拦住了所有活路。 钟晔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力，面对这种灾难，即便是超脱凡俗的力量也无法保护所有人，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在发出提醒之后，钟晔便转身杀向畸变体们。 由营地幸存者转变而成的畸变体早已都被斩于剑下，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些畸变体是相互厮杀过后的‘胜者’，它们更为强大，更为诡谲，有的甚至拥有类法术能力，可以施放火焰或是闪电，驱动大地和狂风。 抬起剑刃，将一头筋肉结实的畸变体杀死，抽出直刀，把一只从头顶上方扑下来的畸变体拍到一旁，再旋身甩腿，使用强大的力量把身旁这头畸变体的心脏隔着几层脂肪踢碎。 举剑挥刀、腾挪踢腿，钟晔在无数头畸变体的包围下，不断将它们斩杀。 然而，再怎么精密的计算和判断也总会有疏忽之时—— 一个不留神，钟晔就被一只触手打中肩膀，同样高达十七点的体质让他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可是他也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正在衰落。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骤然从深渊之门射出！ 钟晔感应到了能量流动，第一时间向上跃起，却只是堪堪脱离闪电的影响范围。 他看到光弧从脚下飞过，落在畸变体们的身上，若非他在起跳之时就已经向后翻身，陡然绽放的雷霆必然能将他笼罩其中。 “咦？” 深渊之门那边传来了一声惊疑，钟晔还未落地，地面便向上隆起，几处泥土螺旋上升，凝聚在一处，使尖端变得无比锋锐。 地刺霍然袭来，武人却只是将足尖在锥点上轻触，便凭借强劲的核心力量再次翻身跃起。 所有尖刺都落了空，而钟晔也面向深渊之门，轻巧落地。 脑袋还没抬起，眼珠便拽动视线从地面划向门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鹰爪，其次是一件长袍下摆，长袍上刻录着许多散发着荧光的不知名文字，再次是一双羽翼，然后是四只手臂和一个如同鹦鹉的脑袋，脖子倒是有些类同于秃鹫，长而丑陋。 鹦鹉脑袋上的六只眼睛接连眨动，钩喙微张：“你真厉害，竟然能一个人杀死这么多的恶魔和畸变体……” 恶魔能够静立旁观，钟晔却不能停下脚步。 身后的畸变体直接撞碎拦在身前的地刺，向他继续发起攻击，更有火焰和寒冰越过畸变体的队伍，喷吐而来。 反手把直刀插入鞘套，武人紧攥剑柄，默然发起冲锋，目标是站在深渊之门前方的那头大恶魔。 在大恶魔身后，原本停止喷吐恶魔的深渊之门再次运转起来，数量众多的低级恶魔欢闹着跑了出来。 看到钟晔的身影消失，大恶魔就摇动了右侧第二只手紧握的法杖，悬挂在杖首的铃铛发出脆响，让它看到了钟晔下一秒会出现的位置。 左侧第二只手在虚空中一握，只见风沙飞旋，它的手里就出现了一柄匕首。 大恶魔把匕首向钟晔下一秒的位置刺去，却听到了一声铿锵锐鸣。 ——那是一柄直刀，刀刃正巧挡住了匕首尖端。 手腕扭转，匕首便被搅动，从大恶魔手中掉出，直刀顺势向上挥斩。 钟晔眼前的身影一闪，代替大恶魔出现在刀锋之下的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畸变体，浑身上下都是脂肪，直刀轻而易举没入其中，只是很快就被卡住。 而传送到畸变体群中的大恶魔双翼振动，飞上半空。 它高举四只手臂，号令四面八方的空气汇聚，碾压大地！ 它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性命，它接到的任务是在这里建立起其他的门扉。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杀死眼下这个人类，它的任务就相当于完成了大半！ 所以，死—— 第140章 希望（五） 空气从天上坠落，钟晔忽然跃起，双脚蹬在畸变体身上，借助反推力把直刀拔出，同时身形疾射，脱离了重击的影响范围。 巨大的重量轰然落地，肥胖臃肿的畸变体和它身边一圈的小恶魔瞬间殒命，它们被拍成了肉糜。 震动随之传播出去，猛然撞上街道两侧的房屋，墙壁摇曳了几下，便倒塌下来。 屋瓦哗啦啦滑落，其中还掺杂着躲藏在屋子里的幸存者尖叫声。 这些声音让钟晔心绪烦躁，适才落地，便看到天上的大恶魔高举一只手，牵动浮土、瓦片，令其在地上流淌，于畸变体群中昂扬升起。 随着那只手挥下，高昂的浪头狠狠拍下。 土砾的浪潮顷刻将十几头畸变体碾压在下面，冲击街道两侧房屋外壁，在那上面刮下了一层石粉，剥落了不知多少石砖，以汹涌澎湃之势朝着钟晔滚滚奔腾而去。 武人默然，坦然向前迈步，脚踩蔓延至身前的浪尖，登上潮头。 土浪在他脚下翻滚，他却可以如履平地，奔行在这个质量恐怖的浪潮之上。 看到这一幕，大恶魔直接掌控了两头拥有飞行能力的畸变体，让它们从自己身边飞过，冲向钟晔。 两头畸变体扇动丑陋的翅膀，从天空扑下。 然而，它们的到来不仅没有给钟晔带来半点麻烦，反而成为了助他登上天空的阶梯。 ——畸变体从空中扑下，武人微微扭转身体便躲过了它们的扑袭，随即释放杀意，两头畸变体被吓得蹿上天空，可就在它们即将升天的时候，钟晔把直刀插入一头畸变体身体之中，双脚一蹬，跟着畸变体一同飞向天空。 身在半空之时甩动了双腿，腰肢带动下半身荡向天空，而畸变体也受到了影响，不得已翻身平飞。 恰在此时，钟晔脚掌踏及它的背部。 将直刀拔出，然后弹动腿部，畸变体被钟晔踢向地面上那仍在翻滚的泥石流，然后他又在空中转体，一脚踢蹬另外一头飞行畸变体，借力跃向身处高空的大恶魔。 大恶魔正在吟诵下一个魔法，它知道那两头畸变体挡不住钟晔，可是它也没想到钟晔竟然能用这种方法来到它的身前。 不得已中断这一个魔法的施放，转而张开一只手掌，面向钟晔。 一点光亮首先在大恶魔的掌中亮起，钟晔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和光线都在被抽取，涌向前方那只手掌。 不过片晌，璀璨光波便在大恶魔的掌心凝聚。 然后——喷薄而出！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猛然垂坠，仿佛体重瞬间增加了十倍，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显的下划线，落入一栋房屋的屋顶，双脚忽而陷入，紧接着整个屋顶都塌了下去。 肉眼可见的光波划过天际，飞向远方。 大恶魔收回手，再次摇动法杖，忽然看到钟晔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影像，吓了一跳。 一眨眼睛，眼前的影像消失，它才回过神来。 “法术……反制？” 可那个人类不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莽夫而已吗？ 大恶魔下意识陷入了思考，钟晔从屋顶破洞跳出，脚踩断壁，不再约束自己的力量，猛然蹿升。 砰！ 断壁爆裂，惊醒了大恶魔，它刚刚回神，就见刺眼剑光已然迫临瞳孔。 光辉从大恶魔的一个戒指中撑起，为它阻挡下这一次攻击。 护罩只存在了片刻——裂隙在剑刃之下绽放，整个护罩随即支离破碎。 大恶魔挥动双翼，源自羽翼的大风撞上钟晔身体，略微阻滞了他的冲势，然后趁机向后躲开。 钟晔没有在空中跳跃的能力，大剑也无法触及敌人，只能坠下地面。 泥土仍在流动，只是速度慢了许多，钟晔落地，乘着泥土的奔流，向着深渊之门迈开脚步。 大恶魔扭头看向钟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竟然会下意识寻找钟晔的身影，一旦钟晔脱离视线，它就会感到不安。 看到钟晔的身影，大恶魔便举起一只手，快速念诵咒文。 能量在身后涌动，钟晔却置若罔闻，径直冲入恶魔当中，抡起大剑，对它们展开屠戮。 几秒过后，一抹火苗大恶魔从指尖蹿起，猛然膨胀，片刻便化作一个人头大小的球体。 手臂甩出，牵动熊熊燃烧的火球，将其掷向地面。 火球如同流星，灼烫空气，扭曲了光线，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而降。 这时，钟晔才将大剑嵌入一头队长级别的恶魔脖子，感受到热浪袭来，不假思索地拔出直刀，旋身向后。 刀刃与感知中的那一线‘薄弱处’碰撞，轻而易举剖开了半个球面，斩入火球当中。 火球再也无法维持稳定结构，不受控制的喷发出来，熊熊烈火有如霍然舒展的双翼，从钟晔两侧滑过，撞上墙壁之后又向内倒卷，在街道之中来回冲荡，将一头又一头的恶魔化作灰烬。 翻滚的热浪拍打在身上，拂动发丝，钟晔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只见眼睫毛正在逐渐曲卷。 火焰的喷涌并没有持续太久，实际上也就只有两、三秒，发觉火势减弱，钟晔便抽剑离开，将尸体带倒。 还没有发起冲锋，他就发现大恶魔在火焰的掩盖下提前准备好了一个法术。 能量球静静悬浮在杖首上方，随着法杖被放平，指向了地面。 刹那间，无数光辉从能量球中刺出，每一道光辉彻底脱离球体之后又化作一个浑圆的球形。 无穷无尽的飞弹风暴呼啸而来，钟晔迎了上去。 侧身、跳跃、蹲伏，他只用了这些最为基本的躲避动作便躲过了每一个向他射来的魔法飞弹。 武人阔步向前，忽然在拧身躲避两个分别从上下袭来的飞弹时顺势投掷直刀，然后刚烈撞入畸变体群。 大恶魔羽翼微扇，避开直刀，它的其他几只手臂也没有闲着，正在准备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要将这条街道连同那个人类莽夫一起化作灰烬。 魔法飞弹接连射入畸变体群里，对它们造成了极大杀伤——钟晔一直利用畸变体做挡箭牌，同时在这些怪物之中穿梭，逐渐接近大恶魔。 专注于施法的大恶魔并没能看到钟晔在与一头畸变体的战斗中扯动了空无一物的左手，随即又是一道光芒爆开，这一面护盾依旧只坚持了片刻，就土崩瓦解。 大恶魔惊恐地望向身后，看到回旋的直刀将自己一只羽翼割裂，然后挤过那道伤口，飞入那个人类掌中。 它试图振动双翼，可是受伤的左翼并不听使唤，任由身躯坠向地面。 嘭！ 大恶魔从高空坠落，无数羽毛因此飞起。 正在准备的魔法被强制中断，飞弹风暴也戛然而止，最为可怕的是它抬起眼帘就看到几头畸变体被从地上抛起，转瞬间，那个人类莽夫便出现在它的眼前。 面对当头劈下的大剑，大恶魔发出尖啸，用灵能在自己面前构建起一面力场墙。 力场墙与月光僵持了片刻，轰然‘落败’。 剑锋斩下，却劈了个空。 感应到某个地方的空间出现波动，钟晔抬手掷出直刀。 刚刚脱离随机传送，还未来得及确认自身所在位置，大恶魔就感觉胸膛疼痛，低头望去，一把直没柄部的武器把柄映入眼帘。 这点‘小伤’并不会让它死去，只是它看到了追袭而至的钟晔。 瞳孔上倒映着倒拖大剑，即将提臂将其挥出的人类身影，然后眼前一花，视线忽然转动起来。 钟晔将落下的头颅一脚踢飞，省得它又把脑袋接回去，由死复生。 转身之时顺手把直刀从向前倾倒的尸体胸前拔出，钟晔看向了深渊之门，正好看到又有一头与他脚边尸体长相相似的大恶魔从门扉钻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向着大门迈开脚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第141章 希望（六） 希芙琳乘着天马驰骋于天穹，手上握着一张金弓，长枪和盾牌挂在骏马两侧。 自从发现城门方向出现了深渊之门，她就知道那个猎魔人领导的行动失败了。 深渊之门是突然出现的，此前并没有太多征兆，就连结界的崩坏她都以为是斩首行动成功的标志，可是随着门扉打开，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不该那么乐观，以至于深渊之门打开的时候，她连半点准备都没有。 即便在发现深渊之门之后，希芙琳立即召唤了天马，并且整理装备，也还是多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几分钟的时间，不知道深渊之门能够吐出多少恶魔，而且以如今满城都是畸变体的情况，在畸变体和恶魔的围攻之下，城门营地的那个超凡者能够支撑多久？ 若是有高阶恶魔在场，普通人很容易发生异变，成为畸变体。 像是这种强度的深渊之门，一定会有大恶魔出现，一旦它们踏入这个世界，在它们的影响下，那个营地的普通人恐怕都会变成畸变体。 希芙琳听那个猎魔人提起过，城门幸存者营地人数过千，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平民发生异变，因此诞生的畸变体也是一个恐怖的数量！ 她只有一个人，即便她是一个超凡者，一个圣武士，也不可能与如此数量的畸变体和恶魔对抗……但能在短时间内横跨整座城市，赶往城门支援的人只有她！ “抱歉了，萨妮……”希芙琳对自己身下的天马低声致歉。 她要尝试去关闭那扇深渊之门，但是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无法靠近门扉，只能依靠天马。 可这个‘尝试’的代价是生命——她和萨妮的生命！ 天马发出一声嘶鸣，以加快前进的脚步回应伙伴的话语。 希芙琳吸了吸鼻子，从箭壶抽出一支箭矢，望向前方那几个畸变体汇集，飞行恶魔盘旋的街区。 却在这时，她看到远方有大风鼓起，带来了无比浓郁的血腥味。 圣武士忍不住瞪大双眼，在那个地方，还有人在战斗？ 希芙琳努力睁大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形影在那一片畸变体和恶魔的海洋当中起跃。 她因此想起了猎魔人和她提起过的那个超凡者——她听猎魔人说过，城门幸存者营地有一个实力强大的超凡者，曾经在深渊的阴谋下拯救过两座城市。 虽然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考证，但到了此时，希芙琳也相信了猎魔人的说辞。 那位超凡者确实实力强大，寻常的超凡者根本不可能在恶魔和畸变体的围攻之下坚持这么久。 看到他，希芙琳心中仿佛也燃起了一点渺小的希望。 ——或许，她真的能关闭深渊之门！ “萨妮，冲上去！” 天马再次加速，如若流星般撞入飞行在天空的畸变体群中。 希芙琳举起金弓，箭矢连连射出，每一支箭都能够精准无误的落在畸变体和恶魔身上，哪怕无法将它们杀死，也可以让它们失去飞行能力，从空中坠落。 随后，圣武士转手把金弓挂回马鞍，提起盾牌与长枪，轻咤一声：“不知名的强者，让我来助你杀敌！” 天马骑士杀穿了包围圈，来到深渊之门前方的街道上空。 垂首望去，却愕然看到了那条长街前后都已经铺满了尸首，其他街道也被溢满的鲜血浸染。 正在与两头大恶魔战斗的超凡者本身更是早已被鲜血染红，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相貌。 这一片街区无比‘沉寂’，除了畸变体的吼叫和恶魔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之外，根本听不到第二个属于人类的声音。 面甲之后的眉毛随之拧起，希芙琳提枪杀向一头正准备施法的大恶魔。 天马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到了大恶魔前方，可是在听到她的叫喊之后，两头大恶魔都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惊讶或害怕。 大恶魔手臂一转，指向了希芙琳。 即将完成的法术瞬间取消，切换成一道精神冲击。 对付地上那个人类，一切精神法术似乎都没什么用，还有可能会遭到反制，可如果用来对付其他人类，屡试不爽。 大恶魔看到眼前这个骑士提盾格挡，不由得感到愉悦。 莽夫就是莽夫，就会直来直往的进攻和防御，殊不知，智慧才是战斗当中最不可替代的东西！ 看到大恶魔转手指向自己，隐藏在胸甲之下的项链忽然变得灼热，希芙琳就知道这头恶魔准备对自己施展精神类的法术，只有精神类的法术才会让项链发出提示。 所以，她提盾格挡！ 无形的冲击波猛然撞上盾牌，随即反弹，涌向了自己的主人。 灵魂骤然遭受重击，大恶魔只感觉脑袋一震，反应出现了严重的滞缓。 它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刺来，贯穿眼眶，然后将自己的大脑搅成一团肉糜！ 尸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当希芙琳放下长枪，就在重量的带动下滑出枪尖，掉向地面。 压力得到分担，钟晔终于也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正是这点时间让他恢复了气力，抽出直刀对身前的大恶魔狂劈乱斩。 刀剑相合，不过片许，大恶魔就出现了破绽，被斩于剑下。 希芙琳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向深渊之门。 在那一堆尸体当中，她看到了足足六具大恶魔的尸体，其余低级恶魔更是不再少数，这条街道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深渊之门周围已然成为了废墟。 除了她杀死的那头之外，其他都是这个超凡者斩杀的！ 如此强大…… 圣武士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灌满鼻腔的血腥味，轻声问道：“还有力气吗？” “有！”武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等圣武士继续说话，他便扛起大剑，向着深渊之门冲了过去。 哪怕街上铺满尸体，充满鲜血，可他依然如履平地。 小恶魔们在冲出门扉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前方喷洒魔法火焰。 火焰点燃了一具具尸体，蒸发血液，使得深渊之门附近充盈血雾和焦臭。 在确认短时间内无法突破钟晔的防御之后，深渊之门后面的恶魔就转变了战略思想，不再是重新构建深渊之门，而是尽量把当前这扇门扉扩张，让更多的大恶魔乃至大魔通过。 小恶魔就是它们派出来的炮灰，唯一的作用就是焚烧和转化门扉附近的尸体，然后再把自己转化成新的尸体，不断提升深渊之门的‘容量’。 钟晔早就发现这些恶魔的举动，只是一直被大恶魔阻挡，无法攻击深渊之门。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或许可以破坏这扇门扉，但他从未拥有过‘足够的时间’。 “萨妮，冲锋！” 希芙琳下达命令，让天马冲上前去。 完全打开的深渊之门虽然有深渊之力的庇护，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要尝试一下。 原本她就是抱着必死信念来到了这里，如今还多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同伴，为何不能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钟晔和希芙琳一同冲到了门扉前方，挥舞兵器，在小恶魔们的尖叫声中将它们歼灭。 虽然深渊之门还在喷吐恶魔，但看到希芙琳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钟晔转身面向汹涌而来的畸变体。 随着时间推移，实力弱小的畸变体也被杀得差不多，剩下的畸变体越来越强大了！ 第142章 希望（完） “不要出声，往这边来……” 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的幸存者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 眼白与棕色的虹膜泾渭分明，这双眼睛的主人看到他们愣神，又小声地说了一遍。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在那位女性圣武士加入之后，战况变得更加惨烈。 深渊一方不得不派出大恶魔与钟晔他们战斗，阻止他们拆解深渊之门，而门扉的‘扩容’计划也因此被极大拖延。 门扉附近的街道受战斗波及而毁灭，但在那之前，莉莉安就已经带着躲藏在那附近的幸存者逃离了出去。 先前，弹幕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在直播间观众的出谋划策下，莉莉安不仅成功逃离战场，还带着许多幸存者逃离，也是从那时起，钟晔再无顾忌。 带着那些幸存者逃到城门边上之后，莉莉安又折返了回来，想要救助更多的人。 当然，在这种时候，即便不靠近战场也是危机四伏。 畸变体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好似百川归海，江河汇流，不断注入到门扉战场这个血肉磨盘当中。 弱小的畸变体大都死绝，如今行走在街道间的畸变体都是在多次厮杀中取胜的胜者，要么体型巨大，有如小山，要么能力特异，快如闪电或是可以放射能量。 但除了某些特殊的畸变体之外，绝大部分畸变体都不会破坏房屋，因为那会消耗它们更多的力量。 ——它们的生命力正在熊熊燃烧，可没有多余的力量发泄到建筑上面。 通过连接在一起的房屋，只要不走上街道，挡在畸变体前进路上，幸存者们就可以远离战场。 莉莉安利用这种方法陆续救走了几十个人，至于更靠近战场的其他幸存者……她也没办法。 她无法潜入到那边，即便用上钟晔教她的潜行技术，来到这里就已经是她的极限，更靠近战场的街道已经被畸变体堵满，哪怕她靠近了也无法把仍旧存活的幸存者带出来。 【——救出了这么多人，剧情模式结束之后的奖励应该会很多】 看到这条弹幕，莉莉安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或许不是亲身参与的缘故，直播间有很多观众都无法与幸存者产生共情，但也正是置身事外的缘故，他们才能以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这一切，为莉莉安提供帮助。 在他们的帮助下，莉莉安避过了许多危险，成功救助了几个幸存者。 带着两个幸存者兄妹原路返回，脱离了危险的战场边缘，莉莉安站在敞开的窗户边上，眺望那片黑云压顶的街道。 从深渊之门打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钟晔一直在战斗，一刻没有停息。 在战斗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也曾旁观过，就像是现实当中的格斗大赛，真正高强度的战斗并不会持续多久，真正的战斗体力消耗非常巨大，如同钟晔那般的格斗大师或许能够很好的掌控体力消耗，但再怎么样，持续战斗十几分钟，期间没有得到任何休息，即便是铁打的身躯，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如果自己能去帮忙就好了。 莉莉安被心中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直到现在，她也才不过两级，虽然灵魂残屑足够升级，但就算升级，也不过才三级，能帮上什么忙？ “……火炮！” 忽然间，莉莉安想起了自己在城墙上看到的几门火炮。 当初夺下城墙的时候，她是跟着钟晔杀进去的，知道在城墙里面保存着几门火炮。 那几门火炮可以用升降机运上城头，也就是说，拥有向城内发射的能力。 只是升降机是手动的，虽然升降机利用的是动滑轮，但依旧需求相当的力量。 可是被她带离战场的幸存者零星分布在一个以战场为中心的圆环上，并非所有人都聚集在城墙下。 现在她过去，真的能把火炮运上城头吗？ 踌躇片刻，莉莉安便下定决心，开始行动。 她先是劝说刚刚被她带离战场的两个幸存者，试图让他们跟她一起前往城墙，可遭到了拒绝。 弹幕开始谩骂，莉莉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她可以理解他们不想再置于危险的想法，但也对他们产生了厌恶。 终究还是顾头不顾尾的小市民思想，只想着当下的安全，却没想过一旦恶魔它们获得了胜利，他们还能从这个危机重重的城市里逃出去吗？ 唯有奋尽全力，拼命一搏，才能夺得一线生机！ 莉莉安已经与他们说明了道理，只是他们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少女绕了一个大圈，避开战场，前往城墙——她对这一段路程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像是一只身形矫健的猫咪，穿行在一栋栋房屋里。 从这家的窗户跳入另一个窗口，又从另一边的窗户跳出，落入空荡荡的小院里。 十三点的敏捷让她做到了现实当中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哪怕身处危险境地，莉莉安也感觉到了兴奋和激动。 莉莉安快速回到了城墙之下，前后没有用到两分钟，但也因此，她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而急促。 趁着附近还没有出现畸变体，她急忙窜向城楼入口，敲了几下门，让守在门后的幸存者把门打开。 “召集大家，我想到了一个能够帮到老师的方法！” 气还没喘匀，莉莉安便沿着旋转楼梯走上去，一边走，一边呼唤城墙里的幸存者们。 原先待在城墙里的士兵们并没有在之前那场动乱中全部死亡，毕竟他们手里不仅有武器，还有威尔科。 作为一位超凡者，哪怕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也不可能被畸变体轻易杀死，何况威尔科还随身携带着一把转轮手枪。 被莉莉安从战场周围带来城墙的幸存者和剩下的士兵加起来总共有四十多个，听了莉莉安的计划之后，很多人都持反对态度，他们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吸引恶魔的注意力。 但威尔科沉思片刻，选择了支持。 “去几个人，把上面的门板打开，其他人把火炮和弹药推进升降梯，如果钟晔死了，你们决定自己能够逃掉吗？” 作为大公的家臣，威尔科在士兵们眼中还是有几分威信的——哪怕他现在鼻青脸肿。 其他幸存者更是没敢发出怨言，他们敢欺负莉莉安这个小姑娘，却不敢违背威尔科的意愿。 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威尔科是个什么性子，如果出声反对，就可能会被一阵殴打。 幸存者们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威尔科嘴角微翘，转头看向莉莉安，“小姑娘，做得不错，很有想象力，胆子也挺大，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敢下定决心。” 从莉莉安身上，他依稀看到了一点钟晔的影子，虽然还很稚嫩，不怎么懂得变通，但同样的思路清晰、行动果决，可惜缺少了一点能够让人心向往之的自信。 莉莉安有些诧异，因为在她印象当中威尔科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谢谢。” 向威尔科不卑不亢地道了声谢，莉莉安准备走上城头，看看如今战斗情形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走上城楼，去打开升降梯顶板的士兵跑了下来，相隔甚远就大喊道：“威尔科阁下，城外——城外有一支军队！看起来很像是我们的援军！” 威尔科愣了一下，幸存者们也跟着愣了一下。 “操他妈的，来得正是时候！” 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威尔科哈哈大笑：“快！分出几个人，去把城门打开！” 人们顿时忙碌起来，莉莉安则凑到观察口后面，往外窥视。 她看到了远处飞扬的尘土，看到阻挡在那支队伍前方的畸变体瞬间就被碾压，穿过满是灰烬和建筑废墟的直道，向着城市赶来。 没过多久，少女就听到了绞盘被扭动的声音，绳索吱吱作响，城门摩擦墙壁的震动随之传来。 她跑上城头，只见风尘仆仆的猎魔人一马当先，在城门还未完全打开之时闯入城市，带队杀向深渊之门。 他们的到来，为这座即将熄灭的城市添上了一抹亮光。 ——那是希望！ 第143章 决战（一） 轰隆隆—— 巨怪用六只手臂撑着街道两旁的房屋，向前迈开脚步。 躲避不及的畸变体被它踩在脚下，肌肉和皮肤瞬间泛起波荡，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着几声断裂的脆响，轰然趴倒地面，内脏承受不住这等巨力，猛地被挤压、喷涌出来，整个化作一团肉糜。 它的到来不仅让钟晔和希芙琳为之瞩目，就连三头大恶魔都眼前一亮。 这头畸变体看起来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巨大，如今它的身高怕是已经有十米以上，而且体态臃肿，浑身上下缀满肥肉，每行走一步，身上的肉块都会泛起波纹。 巨怪的生命力正在熊熊燃烧，在未能形成稳定的生命形态之前，若是生命力燃烧殆尽，畸变体就会死去。 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进食，不断补充营养。 可以看见，这头畸变体所过之处皆成废墟—— 沉重的手臂抓抓起一团砖石，填入背部和头部的嘴巴里，咀嚼和吞咽的声音紧随而至。 ——在发现入眼之处已经没有其他生物可以填充生命力之后，畸变体便尝试把土石塞进嘴里，吞咽下去。 它的肠胃早就可以消化这些东西，只是受到生物本能的束缚，它没有进行尝试，但在那之后，生存的本能超越了生物的本能，它选择‘进食’！ 然后，它就发现了原来吃这些东西也能让它继续活着。 遭到了拉米特的召唤，巨怪便从已然片瓦无存的盘踞之地出发，一路行来，它的身躯也在越变越大。 这种强大的怪物，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对付，哪怕是钟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将之杀死。 三头大恶魔同时举起法杖，盘桓在深渊之门周围的血雾忽然凝作一团，涌向钟晔和希芙琳。 两人纷纷防御，却发现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半点伤害。 血雾尽数涌向了街道尽头的那头怪物，在来到目标身边之后，这些雾气便翻涌而上，缭绕在这头畸变体的身边，随着它的呼吸和吞咽，注入它的体内。 三只大恶魔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得希芙琳头皮发麻。 因为这时候，又有一头大恶魔从门扉走出。 对于大恶魔而言，它们在物质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时空与界域的封锁根本无法限制它们强大的灵魂，无法切断它们灵魂与深渊的连接。 凡人不敢囚禁恶魔的灵魂，只要他们胆敢触碰，深渊污染便会从沿着恶魔的灵魂蔓延过来。 唯有强者，唯有神灵才能彻底杀死一头大恶魔。 只可惜，希芙琳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的强者，身旁的这个超凡者大概也不是…… 被他们杀死的大恶魔都回归了深渊，虽然需要一些时日休养生息，才能完全恢复过来，但这种‘不死’的性质也让它们毫无畏惧。 眼下这些恶魔隶属于窜谋之王，尽管大恶魔之间算计颇多，可是只要小心应对，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自身实力变弱而死亡，毕竟它们不屑于使用那些‘野蛮人的伎俩’，唯有通过阴谋来杀死对方，才能让它们感到愉悦。 正因如此，窜谋之王麾下的恶魔远比欢愉之主麾下的那些东西更要‘勇于牺牲’。 ——为了打开这道深渊之门，它们不惜一切代价！ 念此，希芙琳转头看向钟晔，“阁下，你……” 待到钟晔回望过来，她的言语戛然而止。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位超凡者脸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眼眶延伸到额角，那一片皮肤消失不见，直到现在还在汩汩流血。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烧伤、冻伤和贯穿伤，胸膛正起伏不定，眉宇间也透出了几分疲惫，显然已经消耗巨大。 许多念头在希芙琳脑海中闪过，她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战斗时不要分心！” 发现圣武士没有继续说下去，钟晔摇了摇头，提剑奔向深渊之门。 那头畸变体移动速度很慢，他要赶在巨怪到来之前先把宰了那几头大恶魔，不然将会腹背受敌，无论哪一边的敌人都实力强大。 忽然间，钟晔耳朵一动，将视线投向深渊之门。 准确的说，是投向那道门扉之后！ 那头畸变体实在巨大，它的每一次活动都会造成隆然巨响，大地也会随之颤动。 巨大的动静掩盖了除此以外的所有声响，哪怕是畸变体们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也无法与之相比，在这片战场之上，唯有钟晔能从这些纷纭杂沓的声音里面分辨出一些……意料之外的动静！ “威尔科大人！” 站在火炮旁边的士兵们纷纷转头看向了威尔科。 威尔科站在城垛之后，尚能活动的那只手死死按住城砖，“我知道你们要试射，但再等一下！” ——猎魔人带领的队伍还未接近深渊之门周围！ 又等了四、五秒，长驱直入的斩首小队冲破了畸变体的封锁，完整的深渊之门映入眼帘。 “开火——” 希芙琳掉转马头，让天马在空中回旋，忽然有一道光亮在远处城墙上升起，然后是一道轰鸣震响！ ——轰！ 那是什么？ 圣武士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了一个疑惑，就见不远处的半栋房屋轰然坍塌，剧烈的震动影响着周围，无数墙砖被剥落下来。 ——是火炮！ 城墙上有人还活着，而且懂得使用火炮！ 希芙琳整个人精神一振，与她相对的是，四头大恶魔纷纷发出或狂怒或惊慌的尖叫，指挥部分畸变体和恶魔转向，去往城墙。 随后它们派出的队伍刚刚转过头，就在撞上了亚摩斯带领的队伍。 “恶——魔——！！！” 猎魔人身骑骏马，抬手掷出了一枚火球，烈火撞入恶魔的群体当中，立即对它们造成了极大杀伤。 在他身后，两位祭司同时召唤神力惩戒，耀眼的雷霆从天而降，轰然击打在深渊的门扉上。 门扉周围的空气微微颤动，本体却没有遭到任何伤害。 但他们的举动也让恶魔们又惊又怒，几头大恶魔飞上天空，环视全场。 局势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强与弱的逆转，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它们没能解决掉一个超凡者——这太荒谬了！ 大恶魔们发出尖啸，声音扩散到了全城，乃至城外。 它们正在召集这座城市所有的畸变体，哪怕这会让他们之后的计划有所改变。 但如果不能保下这道门扉，再多、再精密的计划也只是空谈。 就在这时候，城墙上的火炮炮口接连绽放火光，炮弹从中飞出，五枚炮弹之中有四枚轰到了那头正在路上行走的巨型畸变体身上。 剩下的一枚没能打中目标，却也在撞破一个屋顶之后落入街道里，碾压了几头畸变体。 巨怪身体一歪，仓皇想要抓住周围的建筑稳住身体，可是身体的重量也让它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在它的六只手臂下，建筑接连倒塌，然后它也轰然倒下。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便有地震，如同波纹一般扩散开来！ 周围的泥土翻滚起来，推开了房屋，让墙壁倾倒，顶棚坠落，摧枯拉朽般，在短短十秒之内就将一整个街区毁灭，让所有建筑都变成了废墟。 地震也影响到了战场局势，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都受到了影响。 城墙也在摇晃，但威尔科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瞬息变化局势狂放大笑。 “都给我填装，继续射击！” 第144章 决战（二） 尖啸的飞行恶魔从空中扑下，站在火炮后面的士兵举起火枪，瞄准了这些怪物。 随着几声枪响，一头恶魔坠向地面，可更多的恶魔硬扛着子弹，呼啸而下。 幸存者里面的佣兵和壮年男性手提盾牌，顶了上去。 他们虽然害怕，但也不能让这些恶魔破坏了火炮。 就在刚才，他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能让这群令人作呕的怪东西滚回它们世界的机会。 威尔科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抽出长剑，面对迎面飞来的恶魔发出一声冷哼，手中长剑连刺，无数道银光放射，好像有许多只长剑重叠在了一起。 几头飞行恶魔发出一声惨叫，从这位超凡者身边滑过，擦着城头地砖，撞向了另一侧的城垛。 威尔科头都没回，听着那几声闷响，手中长剑一挥，把沾染在剑锋上的血液甩在地上，发号施令：“继续射击那头怪物，不要管那道大门，自会有人去解决！” 盘旋在城墙上空的飞行恶魔不再直接扑下，刚才那一次攻击，它们只杀死了一个人，现在人类似乎已经提起了斗志，再直接俯冲下去，恐怕它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这些长得和蝠鲼相似的恶魔虽然性情凶狠，头脑简单，但也不是什么看到猎物就会直接冲上去的蠢货。 而除了蝠鲼恶魔以外，天空中还有一些骑着蝠鲼恶魔的其他恶魔，它们拥有施法能力，如今正在准备法术。 它们站在天上，可以悠哉游哉地准备法术，他们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举枪——射击！” 这时候，下方街道传来了高亢的呐喊。 噼里啪啦的枪声接连响起，就见天空中的那些恶魔发出惨叫，被击落下去。 隶属于‘沾血蔷薇’的精锐骑兵大队每个人都配备有火枪，此外还有许多战术道具。 指挥官已经死亡，现在是他的副官在指挥。 副官注意到了城墙的危险境地，便命令麾下骑兵开枪支援。 他们需要城墙上的火炮，需要重火力，不能让城墙就这么被攻下。 骑兵大队人数众多，所使用的是交替射击，拥有足够多的预备队，即便对城墙进行支援，也不会打破防御态势。 如今，骑兵们已经自觉与一等超凡者进行了分割，他们没有跟着超凡者们突进到门扉周围，而是站在远处，利用火枪和战术道具对畸变体和恶魔造成杀伤。 他们位于深渊之门的背面，恶魔想要攻击他们需要绕过门扉，而且此时还有九位超凡者围在门扉周围。 只要能够应付周围的畸变体，那么这里就是安全的！ 战场‘安静’了片刻，炮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五枚炮弹都轰在了巨怪身上，将它再次压向地面。 地震又一次出现，只是相比较上一次，这次的动静小了许多，只是让地面稍微摇晃。 这点动静连固守阵地的骑兵们都影响不到，又如何能影响到钟晔他们这些超凡者？ 除了亚摩斯以外，其余的超凡者早早下了马，他们所骑乘的战马可没有莴苣那种灵性和力量，很容易被恶魔操控。 深渊之门不再积蓄力量，把大量恶魔喷吐出来，每时每刻都有数十头恶魔通过门扉来到这个世界。 神术与法术在战场上交相辉映，刀剑与利爪碰撞在一起，战况愈发变得激烈。 一头大恶魔掀起大风，另一头大恶魔把狂风转化成利刃，呼啸之风方才在众多超凡者身上留下几道伤痕，就被家庭女神的祭司喝止。 庇护之力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避免他们受到伤害。 战神祭司手提重型权杖大步向前，他用神力捏出了一面巨盾，盾牌可以为他阻挡恶魔们施放的法术。 由于被超凡者们围在中间，没有去处，小恶魔们便团结起来，一同施放出熊熊烈焰，焰流冲荡盾牌，却没让这位祭司后退半步。 医疗之神的圣武士抬起手，愈伤之风吹了起来，抚摸战场上每一个超凡者的肌体，并为他们恢复了些许体力。 如有一道活泉注入身躯，将干涸枯竭的躯体唤醒。 钟晔眼前一亮，正在折磨身体和精神的疼痛消退了稍许，同时体力也得到了补充。 “亚摩斯！” 正在挥剑砍杀恶魔的猎魔人突然听到一声呼唤，扭过头去，视线跨越了半个战场，落在钟晔那张稍显狰狞的面孔上。 想到刚刚拂过身躯的治愈之风，当即心领神会。 左手松开缰绳，猎魔人向恶魔们做出一个手势，强烈的冲击波瞬间将它们拍飞，打开了一条通路。 钟晔挥舞大剑，在一众注目之下，劈开前方的恶魔，奔向了亚摩斯，接近之后又直接跃起，像是要一脚把猎魔人踹下马一样。 周围的低级恶魔共同施放出魔法火焰，可它们的攻击都被家庭女神祭司的庇护之力拦截，哪怕烈火合流，也无法伤及钟晔和亚摩斯半分。 钟晔在空中转身，亚摩斯也把手掌对准了他。 涌动的空气撞上钟晔的靴底，将他击飞。 钟晔借助着这股冲击力飞上天空，接近了一头大恶魔——战场上有许多只眼睛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头大恶魔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钟晔跳了上来，它便从掌心施放出一团火焰，高温和刺目的光辉瞬间绽放。 可它万万没想到，钟晔竟没有像之前一样使用手里的大剑进行攻击，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手枪。 大恶魔望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神呆滞。 砰砰砰！ 接连三枪射穿烈焰，激发了大恶魔身上的防护法术，它眼睁睁看着钟晔从空中落下，被骑乘天马的圣武士接住，没有半点反应。 这个时候，亚摩斯也掏出了手枪，连连扣动扳机，一秒钟之内就开了六枪，把笼罩着大恶魔的护盾击碎。 大恶魔如梦初醒，可是已经来不及—— 一支从犄角旮旯射出的箭矢直接钉在它的脸上，贯穿了它的脑袋。 又一头大恶魔‘死亡’，剩下的三头大恶魔忽然心生不安。 “沾血蔷薇发来确信——他们攻下了城堡！” 突然，家庭女神的祭司高声大喊：“拉米特果然在那里有所准备，但是沾血蔷薇动作及时，没有让它们打开第二个深渊之门！ “只要解决眼下这道门扉，我们就算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就是‘决战’！ 所有听到了这句话的人俱都精神大振，钟晔也不例外。 转眼望向深渊之门，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大量无辜民众死于非命，许多家庭分崩离析——正如他之前了解到的一样，深渊只会带来毁灭和绝望，绝无半点温情可言。 却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意志从深渊之门中挤出。 方才出现，便震慑了全场！ 所有人都被镇在原地，恶魔们却不受影响，趁着钟晔他们陷入震撼之时，天上的三头大恶魔齐齐施法。 云层因此旋动，在气旋推动下，这些沉重的水汽不断下降，与此同时，相互摩擦的浩瀚水分子激发了几点电光，起初只是几个零星的光亮，两、三秒之后，光芒便向外扩散，将浓厚的云雾连接起来，名为‘闪电’的力量开始在云层里穿梭！ 钟晔第一个从震慑中惊醒，因为他对这种感觉稍有些熟悉——在月桂城的时候，曾感受过一次。 若无意外，那就是‘大魔’！ 心里的警钟不断鸣响，让钟晔抬头看向了天空，霍然看到整片天穹都在向自己倾轧下来！ 浓郁的乌云凝结在一起，蕴藏着无数可怕的雷电，当那雷电盛放，摧毁半座城市也不在话下。 钟晔刚准备有所动作，第一道雷霆乍然劈落—— 随后，群雷降至！ 第145章 决战（三） 大魔从门扉之后投出视线，天空之上的雷霆轰然降临。 璀璨夺目的雷光劈打在地上，当即炸出一个凹坑。 ‘雷霆之雨’恢宏浩大，只见无数头巨蟒在阴郁淤积的乌云里穿梭来去，霍然将头尾探出，鞭笞大地。 它们或许只是在玩耍，但对于凡物而言，这些雷电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他们造成极大损害。 一道雷光猛然落下，将那位来自冒险者之家的游侠炸得浑身焦黑，他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身体直楞楞地倒下。 然后又有一抹雷电，轰炸在畸变体群中，把那一大片畸变体都杀死。 这正是大恶魔们之前没有使用这个法术的原因——它们也无法控制这强大猛烈的雷霆！ 亚摩斯适时回过神来，看到周围那些原本被他打散的低级恶魔又围了过来，轻轻吸了一口气，左手做出一个手势，这个手势代表着‘蛊惑’和‘诱导’。 举起左手，对准一众超凡者，猎魔人大喝道：“醒来！” 恶魔们也在这时举起了手，烈焰从掌中喷涌而出，从四面八方浇灌到亚摩斯身上。 烈火焚身，胸前便有项链亮起红光，这抹光辉为猎魔人和他的骏马套上了一层抵挡火焰的魔法护罩，除了火焰之外，这个护罩什么都不会过滤。 精神波动导入超凡者们的脑海当中，令原本就快要清醒的他们即刻回神。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雷霆落下！ 好巧不巧，雷电指向了他们的阵地而非恶魔。 电弧轰击地面，使得堆积地上的尸体炸开，无数血液、脑浆之类的体液四下飞溅。 “为我加护！” 一道声音清脆响亮，几位祭司、圣武士转头看过去，就见钟晔将大剑高举，站在一个建筑废墟的顶端。 当他们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神术也就跟着施放。 三层护盾、一个祝福同时加持在钟晔身上，高举的大剑吸引了周围的游离电子，第二道雷霆轰然射出，笔直坠落在他的身上。 经过了三重削弱的雷电根本无法伤害钟晔的身躯，一个持续恢复的祝福也让他在下一秒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武人砰然跃起，裹挟着雷电落入恶魔当中。 当他的开始活动，便有电光被肌肉从体内挤出，肆虐八方。 所有恶魔都无法靠近钟晔周身，当他扛起大剑，发足狂奔，所有人都能看见一头电蟒在恶魔群中横冲直撞。 不止超凡者们看见了，天上的三头大恶魔也看到了，它们当即发出尖啸，命令低级恶魔去拦截。 同时，它们也在准备下一个法术。 可是让它们没想到的是，被它们召唤来的雷云并没有给它们提供过多的帮助，反而把一道道雷电砸在恶魔们的头上，仅有两三道电光射向了人类一方，而且还被他们一一化解。 “——啊！” 一头大恶魔突然发出惨叫，下意识想要反手把钉入脊椎的弩矢拔出，却感觉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挥舞的双翼也定格在半空。 这头大恶魔坠落了下去，其余两头大恶魔急忙取消正在准备的法术，给自己套上一层护盾，然后观望四周。 但在射出弩箭之后，来自盗贼公会的道具大师就又潜入了阴影，如果不使用法术，它们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两位祭司和医疗之神的圣武士正在与冒险者之家的超凡战士一同推进，他们强大的实力让恶魔们不得不分心应付，无法集中力量去对付钟晔和亚摩斯。 在雷电散尽之前，钟晔来到了深渊之门前方。 抬头仰望这道大门，他感受到两道仇恨的视线，随即在门扉顶端看到了拉米特的那张脸。 它的灵魂在开门之时被撕成了两半，如今出现在门扉顶端的面孔自然也是左右一边一半。 “这东西该怎么破坏？” 钟晔转身，躲避来自身后的攻击，反手抽刀将那些低级恶魔都砍杀，同时大声发问。 “摧毁节点和基座！”亚摩斯大声回答。 但他现在也就只能口头回答，低级恶魔已经把他给围住，短时间内根本抵达门扉周围，更别提给予钟晔帮助。 “那玩意儿怎么找？怎么摧毁？” “不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响彻在战场上空，原本还在担心的大恶魔顿时笑出了声。 莽夫果然就是莽夫，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亏它们之前还那么担心深渊之门被摧毁。 ——该怎么摧毁深渊之门？ ——没人知道！ 一如钟晔他们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摧毁眼前这座门扉。 或许他们之中有人像亚摩斯一样，懂得摧毁一座传送门需要破坏传送门的节点和基座，可是他们根本找不到这些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无法将这座深渊之门摧毁？ 门扉还在喷吐着低级恶魔，只是数量相比较之前少了很多，钟晔对此早有感觉，深渊之门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一头大恶魔正要被传送过来。 事实也正如他猜测的那般，又是一头大恶魔从门扉中探出头来，然而，就在它将这个世界的景象映入眼眸之时，一个重物直接砸在它的脸上，把它给砸了回去。 那是钟晔随身携带的转轮手枪，因为先前那道雷霆，这支手枪内部结构已经融化，外壳也与枪套粘连在一起。 既然已经无法使用，他干脆将其当做一个投掷物扔了出去。 ——子弹早在之前就耗尽，否则他也不敢吸引雷霆加持于身。 看到那头大恶魔被砸回深渊之门，不仅是钟晔，就连恶魔自己都愣住了。 这也还是它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走出门扉的时候，它们竟然还能被推回去！ 钟晔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问道：“深渊之门在完全打开之后还是物质实体吗？” “是！” 亚摩斯扯着嗓子回答，他知道钟晔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既然如此—— 武人转身面向门扉，迈步奔跑，但他没有正对着门框之内，而是向着敞开的门板冲了过去。 脚掌在地面上重重一踏，飞身跳到门板上，脚踩实物，钟晔抵抗着重力，继续向上奔跑。 深渊之门并非‘地面’，但以他如今的肌体能力，足以让他在力竭之前跑上门扉顶端。 “阻止他！”一头大恶魔尖叫。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想要做什么，但不管他要做什么，阻止就对了！ 低级恶魔们站在地上一同投出火焰，十几头飞行恶魔在天空环绕，然后向下俯冲。 家庭女神的祭司将权杖重重顿下，神力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降临在钟晔身上，为他增添一面护盾。 战神祭司埋头冲撞，撞入恶魔群中，仗着身上的祝福与护盾跟这些怪物近身搏斗。 他们为钟晔引走了足够多的敌人，骑乘天马的圣武士还在两头大恶魔身边环绕，一边挑杀低级恶魔，一边寻找着两个大恶魔的破绽。 有她在侧，大恶魔也不敢掉以轻心，分心对付钟晔。 在一众超凡者的帮助下，钟晔站在了深渊之门顶端，望着旋动的漆黑天穹，看着乌云之中穿梭来去的雷霆。 深深吸了一口气，钟晔再次举起了大剑，侧头望向城墙，大喊道：“城墙那边的，向我开炮！ “另一边的，拜托你们引导雷霆！” 几位超凡者抬头仰望，看到了钟晔站在门扉顶上，目光灼灼。 ——或许，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第146章 决战（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哪怕是在这个纷乱嘈杂的战场，钟晔的声音也足够洪亮，城墙上的人们能够听个一清二楚。 狼狈的杀死两头恶魔之后，开始感觉到体力不支的威尔科咬住牙关，怒喝：“转动炮口，都给我瞄准那道大门！” 谁都知道钟晔在说什么，只是没有威尔科的命令，士兵们始终不敢把火炮转向钟晔，他们对于钟晔依旧抱有相当的敬仰之心——特别是在他们注意到钟晔一个人就把那么多恶魔堵在那座门扉前面十几分钟之后。 得到了命令，士兵们便吃力地抬起火炮，转动炮口，他们半蹲下来，努力让眼睛与炮口齐平，视线穿过火炮中线的照门，进行瞄准。 虽然他们进行的是仰角抛射，但在开炮之前也要先瞄准。 此时，云层旋动，雷霆翻滚。 听到了钟晔的话，两个大恶魔看到另外一头大恶魔从门扉走出，急声叫喊：“阻止他！” 刚刚走出大门的大恶魔还没来得及愤怒，就被它们的叫喊吸引了注意力，扭头看向大门上方，看见一个人类站在那里，高举着大剑。 这是要干什么？ 大恶魔心生疑惑，但还是振动双翼，从地面飞起。 钟晔沉着感应着空气中的能量流动，任何事件在发生之前都会有所预兆，闪电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感觉到了又一头大恶魔的到来，当即收回大剑。 适逢其会，大恶魔出现在了钟晔身前，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它选择稍微远离，并且到达了一定高度，确保眼下这个人类不会伤害到它。 正当它准备将手里的法术放出之时，钟晔那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映入这头大恶魔瞳孔。 大恶魔终于感觉到了不妙，因为它身上携带的金属环带正在滋滋作响。 抬头望向天空，它便尖叫出声：“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这群蠢货！” 在尖叫声的伴奏下，雷电沸射，从上至下贯穿了这头大恶魔的身体。 相对于其他大恶魔，这头大恶魔更加谨慎和惜命，因此它身上携带的魔法道具附加的大多都是防护法术，可是面对那强大的自然之力，这些东西也只是保了它一命。 大恶魔惨叫一声，跌落了下去。 它掉在恶魔群中，将几头低级恶魔砸倒在地，勉强睁开出现了些许黏连的眼皮，就见一个耀眼的火光出现在上空。 连粗口都没能来得及说出，这头刚刚登场没多久的大恶魔前半身就被烈焰焚烧得焦黑，涌入体内的高温瞬间将它的这具身体杀死。 空气中游动的电子在经过一次雷击之后，愈发变得活跃。 当然，这也是两位祭司努力的结果。 正因如此，深渊之门周围更易引发雷电！ 只是如此，也无法让雷霆降至，单靠神术的力量，也无法摧毁这座大门，所以钟晔站在了这里。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手中的大剑，来吸引闪电！ 三层加护同时在身上绽放，一个用来持续恢复伤势的神术也开始生效。 与此同时，五门火炮当时激发，炮弹呼啸着，乘驾大风奔腾而至。 因为没有进行过试射，只有三枚炮弹落在了深渊之门背面，使得深渊之力狂涌，就连站在门扉顶端的钟晔都受到了影响。 剧烈的颤动从脚下传来，无数被门扉囚禁的魂灵哀嚎着伸出魔爪，被深渊之门释放了出来。 它们本是受害者，如今却和加害者站在了一起，助纣为虐，一同对其他人施以仇恨和怨毒。 这些被称之为‘魔灵’的伥鬼一边哭嚎、啜泣，一边抓着钟晔的长靴、裤腿，攀援而上。 它们像是一团团气雾，围绕着钟晔的身体，附带寒冰，快速从裤腿爬上了肩膀，更是有一只无形的爪子已经触摸到了他的咽喉。 冰结与霜冻也在飞速蔓延，寒气四溢，转瞬间就将钟晔的身体笼罩。 钟晔并不知道深渊之门遭受攻击之后会发生这种情况，但他也没有因此活动身体。 因为，雷电已然垂降—— 在那些魔灵的利爪将他的双眼蒙蔽之前，钟晔便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大气的力量在天穹凝聚，丝丝缕缕的电流垂落到大剑上，连接了天空与大地。 然后电光乍起，雷鸣响彻，耀眼的雷霆从天而降，劈打在钟晔身上，电弧沿着骨骼向外迸发，将所有魔灵彻底击杀。 电流继续向下，涌入深渊之门，令这座大门颤动！ “咳——” 钟晔吐出一口恶气，感觉浑身上下所有肌肉仿佛凝结成了一团，内脏也遭受了极大负荷。 但在持续生效的治愈神术和本就强大的体质作用下，他正在逐渐恢复过来。 但是，第二道雷霆紧随而至！ 这一道雷霆不在两位祭司的控制之下，看到那条光束，他们脸色瞬间变化。 这一道闪电远比之前那一道更要强大，更加猛烈！ 然而…… 它没能轰击在门扉上！ 一个护罩及时出现在深渊之门上方，不仅保护了门扉，还保护了钟晔。 两头大恶魔的咒语还在唱诵，很明显，这个护罩并非它们施放。 咔嚓——咔！ 随着一连串诡异的声音响起，深渊之门微微颤抖起来，亚摩斯脸色沉郁，看到有一只漆黑无比的巨手从门后缓慢探出。 “……大魔！”猎魔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带着几分诡谲色彩的词语。 这个深渊之门的体量无法让一个大魔通过，哪怕只是一只手也相当勉强。 亚摩斯感觉到了身下的马在瑟瑟发抖，莴苣不由自主地举蹄刨地，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亚摩斯还没有发话。 就连希芙琳骑乘的天马都抑制不住恐惧，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向远方退开。 整个战场为之沉寂，无论是人类、恶魔，还是畸变体，都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只有钟晔咬牙拧动了肢体，无边的疼痛从浑身每一处肌肉、每一个细胞里放射出来，摧残他的神经和大脑。 计划被中断了，只能另做打算…… 【……节点……两边……】 视网膜上忽然有信息跳出，让钟晔愣了愣。 只是这条信息不断闪烁，有点类似上个世纪的显示器电子元件接触不良的情况。 【……外……角……】 节点、两边、外、角……节点在两边的外侧门角？ 下方，巨手已经把腕部从门后拖了出来。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令心脏慢慢加速。 ——成败，在此一举！ 双腿和腰肢猛然发力，将脚步拔起，运动僵硬得有如石块的肌肉。 钟晔面容狰狞地转身跨开双腿，抬起的脚掌重重落下，印在由血肉、骨骼构建而成的门框上，推动身躯，向着深渊之门的一侧门角跑去。 哪怕眼睛没有看见，哪怕只有一只手来到了这个世界，大魔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狂暴的风忽然卷起，从钟晔面向的虚空冲袭而来。 风暴撞在钟晔身上，宛如刀子的风直接从他脸上刮掉了焦黑的皮肤，把粉嫩、通红的肌肉和血管暴露在空气中。 额头、肩膀、手臂、肋部、腰部……若非钟晔察觉到了这道狂风的诡异，提前举臂护住了脖子，恐怕就已经被斩首。 即便如此，他也被削掉了一只眼皮，挡在脖子前方的手臂一大片肌肉都被‘风刃’剃掉。 所幸，‘门角’就在前方。 钟晔硬顶着持续不断的风暴跑到了门角，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挥舞大剑，所以他一转身体，将毫发无损的另外半边身子换到前方，手臂肌肉紧绷起来，把大剑插下！ 大剑成功插入了门框当中，可是他另外半身的皮肤、肌肉和血管正在被飞速剥落，这一现象是从手掌、手臂开始，向着身体蔓延。 “另！一！边！啊！！！” 一只耳朵被狂风撕掉，疼痛令钟晔忍不住大喊出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亚摩斯抬手便是六枪射出。 在钟晔开始活动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看到钟晔成功把大剑插入门扉，他便知晓，这一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是他们！ 深渊之门的两个节点砰然破碎，哪怕还有其他节点也无济于事，因为已经支撑不起一个完整的结构。 节点碎裂的瞬间，门扉轰然倒塌。 世界分离的力量直接把大魔的整只手掌剁了下来，奔涌切割钟晔身躯的风暴也慢慢止息，只是钟晔早就随着崩塌的大门坠向地面。 在钟晔准备落地之时，盗贼公会的道具大师就连同武器一起将他带走，至此，他们再无顾忌。 “杀了它们！！！” 猎魔人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放声怒吼。 这些家伙，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多少灾难，带来了多少痛苦！ ——必须要以死亡偿还！ 第147章 苏醒 身体仿佛浸泡在一片汪洋大海中，随着海浪起伏而沉浮不定。 意识也是昏昏沉沉，并不怎么清醒。 钟晔隐隐感觉这种状态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想不起来。 “……” “嗯？” 钟晔抬起头，看向天上那个闪烁不断的光。 光芒好似呼吸一般，一缩一涨，钟晔默默看着它的活动，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钻出来…… “……” “什么东西？” 本该继续沉寂的钟晔忽然心生好奇，不只是在驻足观看，想要真正接近那道光芒，想要看看那道光芒里面的是什么。 所以他行动了起来，双腿弹动，向上起跃。 随着他的活动，天上的光芒也在缩涨之间不断扩大，而且那并非他的主观感觉，乃是一个客观事实。 在钟晔不断向上的过程中，周围的黑暗被光明逐渐驱逐，当他抵达了‘天穹’，再回头望去，就发现四面八方只剩光亮，无有半点黑暗。 怀着好奇和疑惑，他抬起手，轻轻触碰了身前的光辉…… “……咳！” 钟晔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个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呆滞了许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回忆起意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出现在了这里，没有死亡，也就是说，那道深渊之门确实被关闭了，他们获得了那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他的昏迷还在深渊之门被破坏之前，只记得自己摧毁了一个节点，且喊出了一句话，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那时候究竟喊了什么。 随着回忆，身体的感觉正在逐渐恢复，疼痛也跟着到来。 “咝——” 钟晔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各个部位都向大脑发出了‘剧痛’的信号。 在那个意识还算清醒的时间，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皮肤、肌肉被风暴剥下，而且耳朵也被撕掉了一只。 “……眼皮。” 钟晔眨了一下眼睛，发现双眼的眼皮俱在，可他分明记得自己不只是眼皮被撕裂，就连眼睛都被刮瞎。 感知慢慢向下延伸，双手‘触摸’到了床垫，这更让他感觉到惊讶。 他这是昏迷了多久，不仅眼皮重新长了出来，就连双手都断肢重生了——当时那种只剩白骨的情况，与肢体断裂已经没有太多区别。 吱嘎—— 听到房门被推开，钟晔循着声音望去。 “醒了？” 猎魔人眉毛一挑，走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下。 钟晔默默收回视线，再次望向天花板，开启沙哑的嗓子，说道：“醒了……但很痛。”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当时你身上百分之二十的肌肉都没了，皮肤受损至少一半以上，不痛才怪！”亚摩斯幸灾乐祸地掏出一个苹果，坐在椅子上欢乐地吃了起来，“你运气还算不错，战争还没结束，就得到了医疗之神降下的神迹，不然你这条命都保不下来。” “结束了？” “结束了，可能还有一些畸变体流窜，但几个教会已经组织人手去追踪搜寻了。” 亚摩斯自然知道钟晔想要问的是什么，啃了一口果肉，含糊不清地说：“半个城市的人都没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怎么也怪不到你的身上，如果让拉米特继续潜伏下去，它或许能直接把米兰拉进深渊，让这座城市成为一个真正的地狱……营地有八百多个人活了下来，对了，你那个弟子做得不错，直接加间接救出了近百个人。”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却没能减缓半分内容的沉重。 钟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亚摩斯没有打算安慰他，作为一个成熟的，能够理性思考的成年人，钟晔可以自己理清这一切。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为外人所见的荧屏便在视网膜上亮起。 【……战斗结束，获得点灵魂残屑！】 数量如此巨大的灵魂残屑足以让他把等级提升到十二级，可是钟晔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高兴。 这些灵魂残屑背后代表着的是十多万的人命，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拥有感情的人类。 他们会欢笑、会流泪、会感动、会哀伤，他们本该有一个或漫长或短暂的故事，不管这个故事是否精彩，是否‘有价值’。 但他们的生命和故事都在这一天被强硬的画上了句号…… 死去的人是痛苦的，可活着的人更加痛苦。 幸存者在惊悸过后，会慢慢恢复其他感情，然后当他们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孤独一人，就会回忆起家人、朋友还活着的场景，每一天每一刻都要沉浸在生离死别的痛苦之中。 这种伤痛也许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但永远不会消失，会伴随他们一生。 发生这种事情，又能怪罪谁呢？ 怪罪米兰大公？可是他又不知道拉米特是一个恶魔。 怪罪米兰的圣职者？作为教权，他们向来被王权和贵族排斥，而且拉米特伪装得很彻底，不然的话，它也不敢潜伏在米兰大公身边。 最终似乎也只能归结于人类本身的劣根性，但即便是二十二世纪的地球，这些东西也依旧没能被消除，遑论社会人文发展远远逊色于地球的丹世界。 除此之外，唯一的恶便是‘深渊’！ 钟晔默然，继续往下看。 【——得到了医疗之神的关注！】 【——得到了家庭女神的关注！】 【——得到了战神的关注！】 这三位神灵似乎是这座城市的主流信仰…… 吸了一口气，钟晔强忍剧痛坐了起来，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看到钟晔像是想要站起，亚摩斯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钟晔摇头拒绝，自己挪动身体，把双脚放到地上，紧咬牙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他一边挪动脚步向外走去，一边询问。 “愈伤者冕下的神殿。”亚摩斯也跟着起身，走向门外，“你要去哪？” 钟晔没有打算隐瞒，淡淡说道：“冒险者之家，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是众神，我在那里可以跟祂们联系上。” 猎魔人脚步稍微停顿，转身帮钟晔拿上了他的武器，继续跟上脚步。 “你说你可以和众神联系？”跟在钟晔身边，亚摩斯低声问道，“你和祂们是什么关系？” 被问到这个，钟晔也迟疑了一下，“……员工？雇佣兵？” 他们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徒步。 亚摩斯也不知道为什么钟晔要这样折磨自己，但既然他这么选了，也就随他去！ 漫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四处都有破落的痕迹，无论是破损的门窗还是倒塌的屋顶，都在告诉其他人，这座城市曾经遭受过的灾难。 短短五天，自然不够这座城市重建，这时候，人们还沉浸在悲伤当中，根本没有心思去重建城市。 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就算有人也是行色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也不会有半句话、半个眼神的交流。 他们是从神殿后门偷偷溜出来的，医疗之神的圣职者、学徒都在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已经离开了神殿，如果注意到了的话，肯定不会让钟晔离开。 “你去和众神联系……是想要做什么？”沉吟许久，亚摩斯道出了这个疑问。 随着身体活动，疼痛正在逐渐削减，肌体能力正在恢复正常。 听闻问询，钟晔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我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恶魔！” 第148章 新的目标 米兰的深渊入侵事件脉络已经足够清晰，不需要再多作讨论，而神灵们为何没有动作，自有其原因，也不需要赘述。 到了最后，如果不是某位神灵为他提供了关于节点的提示，恐怕深渊真的可能在这座城市设下一个永久开启的门扉。 比起那些事情，钟晔更想要知道究竟有多少恶魔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不需要具体行踪，如果有具体行踪和位置的话，诸神肯定早就派遣圣职者找上门去。 他只想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疑似恶魔的存在潜伏着，他想要一一找上门，确认他们是否就是‘恶魔’。 他不敢想象，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地球上，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惨状！ 每个都市圈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全世界人口已然接近百亿，一旦恶魔出现在地球，不管出现在哪个都市圈，除非降临在生态保留区中，否则都是一个泼天的灾难。 “……就为了这个？” 亚摩斯完全无法理解钟晔为什么会如此急切。 现在钟晔的身体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任何伤势，明里暗里的所有伤势都在医疗之神的那个神迹之下完全恢复，但他曾说过‘很痛’，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能被他说出口的‘疼痛’，肯定不是普通级别的。 钟晔颔首，“就为了这个。” 亚摩斯哑然无语，可是看着钟晔思索的神情，不再多言。 他们两人穿过了小半个城市，路上只遇到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这座原本无比繁华的城市一下子就空了。 钟晔依稀记得当初他前往冒险者之家询问米兰大公行踪时，见到的那些沿街叫卖的商贩、缓行于街道的车队、赶路的行人、流窜在街头巷尾的混混，无论好坏，他们都构成了这座城市繁华图景的一角。 可是现在，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 走入冒险者之家，没有听到熟悉的欢迎声，即便大门依旧敞开着。 大厅里冷冷清清，人们沉默无言地喝着酒，哪怕有交流也是声音低沉。 只有一个接待员呆滞在前台后面坐着，身显颓唐，眼睛里写满了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的伤怀。 深渊入侵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极大的伤痛，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来者，都不愿再想起前几天发生的那些事情。 钟晔刚刚带着亚摩斯坐进大厅角落，就看到前台的年轻接待员不知怎么的，眼眶忽然溢出泪水，缓缓低下头，扑在桌子上，低声哭泣。 “唉……”哪怕见识颇多，猎魔人也不禁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不愿再看。 钟晔收回视线，打开了游戏论坛。 他的《升级指南》和《怪物图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私信里塞满了催更的文字，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更新那些东西。 随便打开一个版块，对版主发送私信，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回信。 【这些事情……你暂时还是不要去关注为好】 又是这个熟悉的语气，现在这个版主账号后面，应该还是曾经与他接触过的那位神灵。 【而且我们现在能够确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恶魔只有几个，但它们都隐藏得极好，哪怕是我们也无法确认它们的行踪】 看到这行文字，钟晔眉头微皱。 就连神灵都无法追踪到那些恶魔的行踪？ 皱着眉头想了想，钟晔在聊天框内输入：“那么，邪教徒呢？” 时间才过去了几个月，而且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就在身边，钟晔可没忘掉‘尼莫’这个大敌。 当初尼莫是被他们用计谋杀死的，所以当时他并没有对‘传奇’有多少概念，直到看了《灵魂回响》的宣传视频，接触到巨人王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传奇’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存在。 尼莫这样的邪教徒肯定不是个例，暗地里说不准隐藏着更多。 他虽然没有召唤深渊之门，但几乎把一整个小镇的人全部变成傀儡，想要召唤深渊之门也是轻而易举。 如果邪教徒出现在地球上，就会对地球，对他们的社会造成极大的伤害，这些狗东西的存在甚至不下于恶魔对他们的威胁。 【邪教徒我们倒是可以找到……但是说实话，我们都腾不出手，如果你实在想要找他们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问问那个猎魔人】 腾不出手？ 钟晔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殒落的那位神只，直到现在，祂的死讯依旧没有被公布出来。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先聊到这里了，我还要去准备下一个章节的事情——对了，你做的《升级指南》和《怪物图鉴》很不错，下一个版本我们决定把它们加入到系统里面】 【顺带说一下，现在时间是深秋，等到入冬的时候，我们就会放出下个版本的宣传视频，到时候我们会借用一下你的形象，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又能怎样？反正你们不也还是会用？” 打完这行字，钟晔就关掉了聊天框，转头看向亚摩斯，问道：“亚摩斯，你知道哪里有邪教徒吗？” 坐在一旁打算观察钟晔怎么与神灵沟通的猎魔人被突然提问，愣了一下，“……怎么？你想要加入他们？” 看到钟晔一脸平静，脸色变化都欠奉，他便打了个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过邪教徒嘛……我不是负责这一部分的，可以帮你问一问，但是，你找他们打算做什么？” 钟晔平淡地吐出了两个充满血腥味的字眼：“杀人。” “咝……”亚摩斯吸了口气，满脸赞叹，“说真的，你也来当猎魔人！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激进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激进。 “不想做改造手术也没问题，反正不是每个猎魔人都一定要经过改造手术，我们大多数人使用的战法都不一样，多一个格斗大师反而是我们的荣幸。 “对了，我准备启程去都灵了，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恢复，但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就来都灵找我，如果事情能够顺利解决，我会在那边等你一段时间，如果进展不顺，我就等你到了都灵之后帮我一把——都灵的黑市和我们关系不错，我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情报。” 钟晔从猎魔人手中拿过武器，系到身上，“你可真是有够不客气的。” 他的衣服早就在之前那场战斗中被摧毁，现在穿着一身医疗之神教会给他准备的粗布麻衣和一双布鞋。 可当他把武器带在身上之后，一瞬间锋芒毕露的气势便吸引来了一些窥视。 简陋的衣物也无法掩盖钟晔的气质，在他把武器系到身上的那一刻，亚摩斯就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已经从困顿中恢复过来，重新成为了一个‘战士’。 于是，亚摩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钟晔想了想，“先适应一下‘新的身体’，然后去都灵拿情报，顺带帮你解决一下那件事。” 亚摩斯顿时瞪圆双眼，猛地一拍钟晔肩膀，大声道：“好家伙！你这是认为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是？你就等着瞧，等你到都灵的时候，那个巫妖肯定被我解决了……” 虽然亚摩斯想问的不是钟晔身体完全恢复之后要做什么，但听他的回答就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在拿到情报之后，他会去猎杀邪教徒！ 第149章 离开 十天一晃而过，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在这十天里面，钟晔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让属性暴增的身体重新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这还是因为他的感知属性很高，能够让他清楚感觉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运动。 苏醒当天，钟晔就想要搬离医疗之神的神殿，只是圣职者们借口他的伤势还未完全愈合，没有放他离开，以至于直到今天，他都一直住在神殿中。 看得出来，医疗之神尽职尽责的信徒们一心想要让他皈依，但只在平时用餐和锻炼的时候通过语言劝诱，没有过激行为。 不过钟晔也一直咬定不放松，他对宗教信仰没有什么兴趣，或许对那些保护世界的神灵抱有相当尊敬，可是想要让他信仰祂们，决计不可能。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欧文主教，感谢你们这些日子的收留。” 哪怕心中再痛苦，生活也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在这半个月里，店铺陆陆续续开门营业，钟晔也在这时候为自己和莉莉安置办了几套衣物。 他们的行李都在那场战斗中损毁，无论是衣服还是道具，还有那些看过或没看过的书籍，都被那场战争所摧毁。 跟在钟晔身边许久的驮马最终也没能寿终正寝，因为遭遇恶魔而死去，就连存款都不翼而飞。 若非几个教会给他预支了部分赏金，可能他连行装都置办不下来。 钟晔带着莉莉安站在医疗之神的神殿正门前方，婉拒了主教的挽留。 “我的心思不在这里。”抬起眼帘，看了欧文主教身后的神殿一眼，钟晔微笑道，“接下来，我想要继续在西陆旅行，顺带斩杀恶魔或者邪教徒之类的东西。” 闻言，主教就闭上了嘴巴。 钟晔得到了神迹，而且还是他们信仰的那位神灵。 正因如此，他们一直想要让钟晔留下，加入到他们的教会当中。 可是，钟晔并非西陆人，他对神灵和宗教信仰并不感冒，他们的努力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成效。 如果可以的话，欧文主教确实想要让他留下，如果可以的话…… 然而，直到钟晔说起‘顺带斩杀恶魔或邪教徒’，他才意识到钟晔是一位实力超群的超凡者。 不管是谁，只要曾经与钟晔并肩战斗过的人都会称赞他的强大和坚韧，可以说，正是因为钟晔，他们才能获得那场战争的胜利。 ——尽管他们都对钟晔为何能在最后时刻察觉到传送门节点这一点感到疑惑，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他帮助他们解决了深渊的问题，那么他就是他们的朋友。 欧文主教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向钟晔行了一个略显繁琐的礼仪，“那么，祝你们好运，一路平安……” 说完，他又忍不住叹息。 没能让钟晔加入他们教会，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无论是作为一个神迹亲历者，还是作为一个实力强劲的超凡者而言，钟晔的任何一个身份对他们教会都是极为重要的。 只是可惜…… 钟晔带着懵懂的莉莉安还礼，然后牵上新买的马，转身离去。 虽然这半个月没有冒险，只有训练，但莉莉安也没有感觉无聊，相比较于现实，至少在游戏里她还能蹦跳，还能自由活动。 尽管经历了那次深渊入侵事件，莉莉安也曾想要换游，可是借着闲暇时间去玩了一下其他游戏之后，她就发现其他潜入式游戏对她来说有一种……束缚感！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和身体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而《灵魂回响》却没有这种感觉。 从那时候起，莉莉安就知道自己想要真的弃游那是不可能了。 ——假若不曾见过阳光，她本可以忍受黑暗。 “老师，接下来我们是要去都灵吗？” 尽管说起来有些不太道德，但现在米兰空出了许多‘位置’，玩家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获得新的职业、提升自己的地位。 而且在经历深渊入侵事件之后，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玩家纷纷暂时或永久的退游了，让米兰的玩家数量一下子减少了许多，所以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玩家来打扰他们，让他们过得很是舒心。 在阿斯帕拉托斯的事件之后，玩家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个游戏的智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因此，莉莉安并不担心他们会像在阿斯帕拉托斯一样被玩家围堵在城门附近。 “对，去都灵……” 钟晔让莉莉安起到马背上，自己则牵着缰绳，向前走去。 “还记得亚摩斯吗？就是那个猎魔人，之前他启程去了都灵，目的是为了验证那里是否存在巫妖，如果存在的话，就把巫妖给解决掉，我让他顺带帮我打听了一些消息，现在咱们去都灵，就是去取情报的。”说到这里，钟晔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当然，他和我打了个赌，他觉得自己能在我前往都灵之前解决掉这个事件……” “要是他没能解决呢？”莉莉安好奇问。 钟晔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道：“那就等我到都灵的时候，再帮他解决——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听起来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听了钟晔一番话，莉莉安心中只有这一个感慨。 沉吟了一下，少女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师，你让他去打听的是什么消息？” 她对此很感兴趣，身为钟晔的弟子，今后也要跟随钟晔一起旅行，莉莉安觉得自己应该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 “……关于邪教徒的情报。” 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大费周章，用了这么多句话，才引导莉莉安问出了这个问题。 玩家们无孔不入，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才，可以帮他找到邪教徒的行踪。 在各种各样的游戏里，自由度越高，玩家们所能发挥的能力也就越强大。 因为他们不惧死亡，死亡虽然不会让他们直接变得更强大，但用死亡换来的事物，可以帮助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强大起来。 直到现在，钟晔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玩家们发布‘任务’，他甚至怀疑制作组从来没考虑过‘任务系统’，从他穿越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怎么见到过‘任务’。 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白嫖——先激起玩家们的讨论，然后窥屏论坛，空手套白狼。 “在西陆，邪教徒分为两种，一种是本世界的邪神信徒，他们并不算危险，除了偶尔会进行血祭之外，几乎翻不起什么风浪，而另一种，就是深渊信徒！ “他们和恶魔一样，有着相同的信仰，而且他们远比恶魔更易隐藏在人类社会，对人类社会造成的破坏相比较恶魔来说，更为巨大。 “他们是人类的叛徒，无论他们的初心是什么，只要信仰了深渊，就是对世界的伤害——莉莉安你也见识过了深渊入侵，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比起由恶魔亲自引起的深渊入侵，邪教徒引发的深渊入侵次数要更多！ “他们是无可饶恕的罪人，如果你以后遇见了他们，千万不要因为他们有着和我们相同的外形就心软，你的心软会让许多无辜的人像是死在这场灾难里的人们一样，死于非命。” 闻言，莉莉安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周围这冷冷清清，无比破落的街道。 商贩们不再有活力，像是死了一样颓坐在椅子上，行人也很少与他们有所交流。 米兰已经被封锁了，只有得到通行许可的人才能进入或离开，直到现在，这座城市依旧没有外来者的进入，没有被注入新的活力。 整座城市看起来与半个月前灾难刚过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冷清，一样的……死寂。 第150章 再度启程的旅行（上） 沿着还未修整的道路走出城市，坐在马背上的莉莉安回头望向身后那道关卡。 全身披甲的神殿卫士手握火枪站在城门里，那道厚重的门扉正在缓缓闭合，将内外的空间隔绝开来。 城门完全闭合，城内和城外就变成了两个世界。 除了贝尔格莱德，莉莉安还是第一次在另外一个城市待了这么久。 但这座城市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美好的回忆，所能想起的记忆大多都是关于悲伤与毁灭，就连钟晔都差点死去。 这些回忆都随着她离开这座城市而被她深深掩埋到脑海深处，莉莉安不希望自己会有再次启开这些记忆的时候。 城外的道路也相当残破，这一片区域没有被大火点燃，但经历过畸变体的肆虐，现在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陷坑和突起的土块。 道路两边倒塌了一半或是变成废墟的房屋随处可见，暗沉沉的血色浸入泥土，留下了许多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看着这些东西，莉莉安刚刚放松没多久的心神就又低落下去。 视线顺着这条路望过去，直到尽头，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一处人烟。 感觉到了学生的情绪，钟晔没有回头，轻声说道：“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收容到了城内，在确认他们没有被深渊感召之前，米兰都不会对外开放，外来者都会被拒之城外，城里的人也无法离开。” 听到这些，莉莉安心里是好了些，可是情绪依旧有些低沉。 人们原本不应该承受这种苦难，但现在却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让她不得不感到哀伤的同时，也在愤怒……尽管只有少许。 从米兰前往都灵需要绕过或者翻越一片山峦，如果选择直接翻越的话，在即将进入群山的路途上，能够遇到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属于广义上的米兰的一部分，所以距离米兰并不算远。 曾经这个小镇只是商路中的一个歇脚地，尽管热闹，但也不似如今这般‘喧嚣’。 商人们无法进入米兰，只能聚集在这个小镇，以至于现在这个镇子的外来者比居民还多，镇外也新增了许多木屋，那些木屋所用的木材没有经过太多处理，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盖的。 大公已死，格罗里亚家族也在拉米特的阴谋下灭亡，米兰失去了继承人，如今是教会和尚存的贵族把持着整个米兰的事务。 他们规定所有人都不能从米兰离开，但即便有一半的人死去，米兰城内仍有十万以上的人口。 数量如此巨大的人数，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一直紧闭大门，不让外来者进入的话，这些人肯定要饿死大半。 所以，教会和贵族议会就指定了两个地点作为交易的集散地，进行统一的采购和运输。 这一举措也让外来的商人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就当是为以后米兰重新开放之后做准备。 眼下钟晔他们来到的这个小镇就是被指定的集散地之一，不算宽敞的街道挤满了人和车马，商人和他们的护卫们叫嚷着想要前往街道另一端，可是其他人也一样，只是方向与他们相反。 异样的喧嚣和吵闹给这个小镇带来了很多生机与活力，因为没有遭受到畸变体的袭扰，小镇居民的日子也过得宁静祥和，有闲情逸致趴在窗边观看下面街道的吵吵嚷嚷。 来到这里，莉莉安沉郁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少许缓解，心灵被这非常的热闹所感染。 他们没有走进镇子，因为在城市的时候，钟晔就已经买好了所有旅行的必需品，如今只是借路前往那片被称之为‘金雀’的群山。 绕过小镇，一条宽敞大道便出现在眼前。 此时正有一支队列漫长的商队从山脚走出，钟晔他们与车队擦肩而过，坐在马背上，莉莉安可以看到装备齐整，但态势散漫的护卫和佣兵围绕着队伍巡逻，也可以看到载人马车窗户后面的好奇面孔。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凑到窗边的少年就把脑袋缩回去，直到她和钟晔的身位越过那辆马车之后，才又把脑袋探出来，呆呆望着莉莉安的背影。 就这样，钟晔和莉莉安跟在一支正在远离小镇的商队步入群山。 放眼望去，这条山道竟出乎意料的平坦和宽阔。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米兰和都灵可是伊特鲁尔第二、第五大的城市，两个城市之间的道路，哪怕是一条山道，也早就被来往的商队踩成平地。 更何况这条群山之间的道路并不漫长，如果是在早上进入，甚至不需要在山里过夜，傍晚就可以离开群山。 不然的话，崇尚效率的商人又怎么会开拓这条商路？ 漫步群山之间，鼻尖萦绕着草木的芬芳，躁动的心情也慢慢宁静下来。 莉莉安看着太阳滑向西边，原本行走在他们前方的那支商队早已不见踪影，幽静的林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阴森。 浓郁的阴影铺散开，最后一缕天光映出树林影影绰绰，好似有什么东西躲在那里面窥视他们。 一想到这些，莉莉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幸的是，钟晔之前买了一个马灯，让他们周围保持了方寸的光明，只要耐住性子不去看灯光尽头的景物，便不会感觉害怕。 没过多久，他们发现了几个由经常来往于此地的商人在路边修建的木屋，这些木屋外形粗犷，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足够结实，门户巨大，可以把马车和货物拉进去。 当然，虽然商人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但吃喝拉撒总是免不了制造气味，这个时代的人可没那么讲究，大部分农民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更是会把牲畜圈养在房子里，和自己一起居住。 还好在他们踏入这条山路之后，前后都没有商队，不需要‘搭伙’，不然钟晔宁愿顶着寒风，也不要和那些商人住在一起。 挑了一个味道没那么大的房子，钟晔和莉莉安先把马赶了进去，然后蹲在距离那几个房子十几米远的地方吃晚餐。 马灯挂在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钟晔一边锻炼、教学，一边等待那个房子通风透气。 等到寒风带来了夜晚的第一丝冰凉，呵气成霜，钟晔就让莉莉安收起架势，回屋里擦去身上的汗水，自己却站在幽幽林中，仰望白若凝霜的月亮。 幽寂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缝隙，轻轻洒在草地上，照出凝聚于草根之上的露水。 看了一会儿，钟晔收回目光，举步走向屋子。 长靴摩擦草地，踢起草叶上的露水，路过一棵树木的时候，钟晔忽然抽刀，把直刀刺入地面，将刀刃拔出，就带出了一片暴露在空气中会迅速化作粒子的灰色血雾。 荒野是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走到门前，敲响了房门，直到里面传出一声“请进”，钟晔才推门走进去。 屋子里除了几张木板床以外什么都没有，不过也方便了他们，只要把睡袋铺上，就能直接入眠。 看着莉莉安呆呆的模样，钟晔就知道她一定是又托管了，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个时代。 脱去外衣，钻进铺好的睡袋，眼睛一闭，钟晔便沉沉睡去。 那场灾难让他认识到了自己还不够强，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根本不需要从拉米特面前逃走，也不需要临战升级，提升属性，将自己置于‘无法掌控’的危险之地。 所以，他决定加大在梦境里的训练量！ 第151章 再度启程的旅行（中） 清爽的微风迎面拂来，带来了远方城市的气息。 钟晔眼睛微微眯起，极目远眺，将那座背靠山峦的城市大致轮廓收入眼底。 在今天出发之前，他就已经确认过，如今出现在视野当中的那座城市就是‘都灵’——甚至不需要多加确认，他们脚下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那座伊特鲁尔第五大的城市。 因为距离太远，而呈现出苍蓝色的山峦怀中躺着一个外形唯美的城市，都灵的城市规划似乎走在了世界前列，相比较其他几经扩建，显得有些丑陋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扩建一直都在设计师的计划当中。 从钟晔所站的位置望去，能看到那座城市城墙的三条边，只能看到少许部分的第三条边暂且不论，能够窥探全貌的两条边却是一样的长短，再依照城墙外角来计算内角，依稀可以看出这座城市外墙似乎是一个正六边形。 不过，他虽然能够看到三条边，却只有一个城门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 熙熙攘攘的队伍从城门走出，在岔路上分流，原本看上去无比浩大的车流经过几次路口之后，就变得‘稀稀疏疏’。 但这也是两相对比之下产生的错觉，实际上，即便是在分流之后的车队也依旧庞大。 驻足观望片刻，钟晔就又迈开了脚步。 低头嚼草的骏马下意识跟了上去，莉莉安也从远处收回视线。 直播间里的观众直呼过瘾，虽然幻象公司的智障操作很多，但与之相对的是，相等数量乃至更多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游戏体验。 《灵魂回响》的背景设定很丰富，而且游戏体验也完全符合时代背景，可以说这个游戏是扮演狂的狂欢，让人们可以跨越久远时光，回到那个工业方兴未艾，神秘还占据着主流的时代——尽管地球的‘神秘’和《灵魂回响》中的‘神秘’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一个只有神棍和骗子，另一个却有着真正的法术和超凡之力。 不过玩家们真正感受的是这个游戏的时代气息，他们仿佛在这个背景里看到了正在兴起的工业力量逐渐替代那些足以超越凡俗的神秘，看到了超凡力量的没落。 道路上行驶的还是马车，但人们掌握的火枪，即便是超凡者也不敢硬扛。 一个时代的兴起，一个时代的没落，这种世代交替的感觉让玩家和云玩家们沉浸于其中。 更为重要的是，《灵魂回响》的自由度极高，几乎模拟出了一个完整的异世界，由于没有特别明确的‘主线剧情’，玩家们可以参与到时代的进程当中，推动时代和世界的发展。 这也是《灵魂回响》除了时代氛围之外最为吸引人的特点，没有特别明确的主线剧情可能会劝退部分剧情党，可是，其他玩家能在游戏里找到自己的目标，并且为之奋斗。 因为是‘天选之子’，哪怕失败了也能再获得一次机会，所以他们可以在游戏里大胆想象，大胆施为。 当死亡不再是一种局限，而是一个助力，那么人类的想象力也就不会再受到拘束。 莉莉安跟着钟晔混入进城的人流当中，若非骑在马上，保不准要和其他人摩肩擦踵。 来到都灵的时候，完全没有进入米兰时的紧迫感，让莉莉安有时间和精力去观察周围的人群。 她发现这座城市的繁华并不下于米兰，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有许多商人打扮和佣兵打扮的家伙，而且行走在街上的奢华马车也不在少数——能够拥有这种马车的人不一定是贵族，也可能是一些富商。 当然，在这个时代，贵族与富商之间的身份是很模糊的，大多数的大型商会后面都是一个贵族，有了贵族的担保和人脉，他们才能来往于各个领地和国家。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与其他伊特鲁尔精华区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从古至今就屹立在了这片大地上，而且距离罗马很近，深受其影响。 除此之外，在仔细观察之后，莉莉安还在街上发现了疑似玩家的人。 他们散发出的精气神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气质很是显着，哪怕混在人群当中，一眼望去就能找出来。 这是她在过去十几天里的学习结果——钟晔并不满足于只教导她战斗的技术，除了战斗技艺之外，还教导了她许多的杂学。 虽然技能列表里没有显示出来，但莉莉安可以肯定，自己在‘察言观色’方面已经有了极大进步。 走过了一片拥有橙红色屋瓦的街道，他们来到冒险者之家的大门前。 因为冒险者之家是西陆每一个大城市最为显着的建筑，甚至要比教堂、城堡都要知名。 平民或许只知道城堡大致在哪个方向，去能对冒险者之家大厅的摆设如数家珍。 比起‘高高在上’的贵族和圣职者，冒险者之家显然更加亲民，无论任何工作，只要愿意支付报酬，都能够张贴在大厅的任务栏上，有些城市的冒险者之家甚至发展到了‘平民受到威胁不去警备所，而是前往冒险者之家进行委托’的程度。 因为警备队可能与帮派沆瀣一气，可是身为外来者的雇佣兵们不仅不辞辛劳，胆子还特别大。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冒险者之家的名声就已经人尽皆知，只要不是在特别偏僻的乡野，很多人都知晓了‘冒险者之家’这个特殊的组织。 所以，亚摩斯就把会面的地点定在了都灵的冒险者之家，省得钟晔找不着地方。 钟晔只是在城门附近买了个水果，顺带问了一句，就得到了冒险者之家的具体位置。 跨越了半个城市，他们总算是在靠近西侧城墙的地方找到了那栋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 “欢迎来到冒险者之家。” 似曾相识的欢迎之声和恰到好处的微笑很容易就会让来访者心生暖意，无论到达哪个城市，都能让人感觉像是回家了一样。 在寄存了马匹之后，钟晔和莉莉安提着各自的行囊回到大厅。 走进大厅，钟晔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喝酒读书的亚摩斯。 也没有办理入住手续，径直走了过去。 他们还没靠近，亚摩斯就反应过来，抬头观望，发现是他们，挑了一下眉毛。 “情况怎么样？解决掉巫妖了吗？” 钟晔把行囊扔到桌下，给莉莉安拉来了一张椅子，然后自己才坐下。 听到钟晔提起这件事，亚摩斯就把书籍合上，叹道：“别提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巫妖，只不过是一个复生的尸巫而已，虽然恢复了部分神智，但它生前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法师，我只用了一个火焰法印就击败了它。” “哦，那我要的情报呢？” 听到亚摩斯已经解决，钟晔就不再关心这件事，转而问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亚摩斯耸了下肩膀，“还在调查，不过应该也快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个女性从门口走了进来，正在四下观望，找寻着什么。 看到那个女性，亚摩斯登时眉飞色舞，站起来挥手，“西丽，在这边！” 在那个女性走过来的途中，猎魔人向钟晔挑了挑眉毛，“她就是都灵黑市主持人的女儿，和我关系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你的情报已经收集完成了。” 而事实，也如亚摩斯所说那般。 钟晔从那位女性手中拿到了一个小本子，看着她和亚摩斯相互调笑着走上楼梯，无奈摇头一笑，带着莉莉安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要在都灵待上一、两天，好好规划之后的行程。 第152章 再度启程的旅行（下） 钟晔和莉莉安在都灵待了两天，在都灵黑市主持人的那个女儿找上门之前离开了那座城市。 亚摩斯比他们早一天离开，他在这座城市待了十几天，成功勾搭到了那个女性，然后又在自己被束缚在这里之前离开…… 离开都灵的时候，钟晔是黑着脸的。 “老师，那个猎魔人一直是这样的吗？”莉莉安的语气里满是鄙夷。 “不知道！”钟晔回答的语气生硬，“我和他认识其实没多久，只是并肩作战过几次，彼此之间很对脾性，所以关系才显得不错。” 因为亚摩斯，他们不得不急匆匆收拾行装离开，不管怎么看都相当狼狈。 虽然都灵黑市的势力肯定拦不下他们，但钟晔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亚摩斯已经拍拍屁股跑路了，无论都灵发生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他，如果事情闹大了，真正遭殃的还是钟晔他们。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们只能提前离开都灵。 感觉到钟晔对亚摩斯行径的不满，也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安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微微翘起嘴角，堆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问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接下来……” 钟晔反手从背包里抽出那张崭新的地图，手指在‘都灵’的位置上，然后慢慢向上，“从这儿，到这儿——从伊特鲁尔到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 眼前这张地图，莉莉安熟的不能再熟。 除了少许部分不同以外，这就是一张地球欧洲的地图。 伊特鲁尔王国相当于意大利，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相当于瑞士，而且这两个国家的情况也与现实极其相似。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瑞士历史上也是一个城邦联盟，直到近代的时候才真正成为了一个国家。 也不知道是幻象公司偷工减料，还是他们为了给玩家提供代入感，故意设计成这样，《灵魂回响》的背景在一定程度上，与现实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不是在伊特鲁尔，而是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吗？ 也就是说，她可以跨国行动了？ 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也不知道那些城邦都是什么样子的？ 莉莉安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逛论坛的时候好像只会注意伊特鲁尔、西陆之类的地域相关词，很少会关注其他国家和地区发生的事情。 不过，为什么是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既然情报是从都灵黑市那里拿到的，那么情报不应该指向伊特鲁尔其他地区吗？ 莉莉安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钟晔笑着回答：“因为相比较伊特鲁尔，哈尔施塔特是一个城邦联盟，在都灵黑市的势力辐射范围内，哈尔施塔特城邦的人员变动谈不上更加频繁，只是人员成分复杂，想要混入其中并不困难，自然更容易收集到情报。 “至于伊特鲁尔的其他城市和地区，虽然称不上无孔不入，但比较于哈尔施塔特，确实难了许多。” 闻言，莉莉安恍然大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钟晔手里的那些情报大都指向了哈尔施塔特——既然黑市的人可以轻松混入哈尔施塔特，那么邪教徒想要混入其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邪教徒也不是出现在一个地方就一定会搞事，毕竟他们做事不一定会成功，需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能提高成功几率。 既然要做准备，那么资金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单靠抢劫和偷盗来进行准备，可能没等开始搞事，他们的身份就暴露了。 所以，那些疑似邪教徒的家伙出现在那些地方，可能只是搞事前夕在做准备。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人称‘山谷之国’的瓦莱，这个城邦地势与现实当中没有什么区别，瓦莱及其势力辐射范围内的村镇点缀在阿尔卑斯群山之间，不愧山谷之国的称谓。 放在现实当中，瑞士的瓦莱州算得上是一个旅游胜地，可是在《灵魂回响》的时代背景中，不易行走和偏僻就注定了一个地区的贫穷。 生产的物品没有外销渠道，一年到头都没有多少外来者，除了某些闲得发疯，外出旅行的贵族子弟和吟游诗人之外，哪怕是冒险者也不怎么喜欢前往那个城邦。 也不知道都灵黑市的人是怎么得知那个城邦可能有邪教徒的踪迹，如果不是亚摩斯以自己的名义再三担保这些情报的准确性……既然亚摩斯都以自己的名义做担保了，那么这些东西还有准确性可言吗？ 想到这里，钟晔怔了一怔，无奈摇头，把地图放进背包，慢慢加速奔跑起来。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马，让马跟着小跑，向远方奔去。 ………… 离开都灵的第五天，钟晔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越过了国境线，反正在这个时代，国境线只存在于地图上，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没有能力来维护‘国境线’这种东西。 居住在边境的人民跑到其他国家是常有的事，要是没有这种事情发生那才叫奇怪。 就连当地的领主也弄不清楚自己领地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所以经常会闹出笑话，甚至会引起‘战争’。 不过隐藏在这些行为背后的其实还是利益争端，只是这些丑陋的东西被双方用一层能被人津津乐道，引为笑谈的行为包裹、掩盖了起来，让人们忽略他们才是真正受到了损害的一方。 钟晔和莉莉安‘有幸’见到了一场‘边境战争’，双方都只有部分士兵拥有火枪，大多数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比如镰刀、草叉、木棍。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士兵，他们是被领主征召来的农民，而且还得自备武器装备。 如果不是这场所谓的‘战争’没能开始就死在了互报家名的阶段，莉莉安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老师一定会同情心泛滥，直接提剑去和两边的贵族讲道理。 都灵与边境之间的距离只比与米兰的距离远了一些，可都灵已经跟上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脚步，而边境，却还像是中古那些啰嗦又冗长的贵族故事一样，满地鸡毛蒜皮。 来到边境之后，钟晔就有些犯起了难。 瓦莱不仅是周围山峦耸峙，实际上他们刚刚来到边境的时候，就已经步入群山之中。 想要前往瓦莱，需要在群山之间找到一条明确的道路，问题在于，地图上并没有标明这条路线。 或许在进山之前，他们就应该找好向导，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别说是找不到前进的路线，就连原路该怎么走，钟晔都忘了。 当他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莉莉安之后，他们两个就大眼瞪小眼，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钟晔无奈叹息，“食物不够的话，也能打打野味，就当做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冒险！” 莉莉安默然无语，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钟晔这么不靠谱的样子，从她认识钟晔以来，在她眼中，钟晔一直是一个成熟可靠有礼貌的大人，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冒失的时候。 不过这样看来……似乎也有些可爱？ 正当莉莉安看着弹幕遐想连篇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来，顺着衣领滑进衣服里，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女抬头望了一眼似有几分萧瑟的山林，想起行囊里的厚衣服，顿时放下了心。 虽然天气开始转冷，但是没关系，在都灵的时候，他们就置办了保暖的衣物，哪怕行走在荒野之中，也不需要担心寒冷。 ——还好当时她出声提醒了！ 第153章 群山之中 阿尔卑斯的群山确实不负盛名，层层叠叠的山影沿着视线逐渐升起，向远方辐射，常绿的树木生长在较为低矮的山丘和山脚上，更远处却有一片连绵不绝的雪白山峰耸立。 钟晔和莉莉安从天然的山道走过，踩着因季节变化而呈现出枯黄色彩的草地，身旁的是连片山林。 他们的目的地位于群山深处，除此之外的信息一概不知。 ——就算是出生在瓦莱的人，也不一定能在这群山之中找到通往外界的道路。 进入阿尔卑斯群山之后，钟晔才发现瓦莱被称之为‘山谷之国’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如果用‘群山之国’或许会更加贴切。 这片土地并不贫瘠，甚至可以说是资源丰富。 一路上他们发现了许多珍奇植物，虽然叫不出口，但能够通过周围的生态环境来判断那些树木的珍稀程度——这是许多老练冒险者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之一，他们使用这项技能可以赚到一大笔钱。 这是一种赌博，用自己的生命和外出冒险必须消耗的钱财来下注，赌一场大富贵。 没有人教过钟晔这种技能，他是在书上学到的。 不过钟晔并不是专业的冒险者，冒险者只是他的副业，他通常不会用这些技能来赚钱，因为对他来说，把这些东西从荒野带到文明地带实在是麻烦。 发现了那些珍奇植物之后，钟晔什么都没做，只是将其记录了下来，如果有机会把手里的笔记贩卖出去的话，也能赚到一笔钱。 一路上，钟晔都在制作地图。 他把来路上的一切显目地标记录下来，用炭笔画在了一张羊皮纸上，这样制作出来的地图很简陋，但冒险者们用的大多都是这种地图。 如此一来，既能避免自己找不到来路，又能避免走错路之后无法纠正。 当然，关于这些技能，钟晔没有教导莉莉安的想法，就连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怎么可以误导他人？ 这里人烟稀少，钟晔他们一路行来没有看到自己之外的半个人影，不仅没有看到人影，就连半点人类活动的踪迹都找不到。 如果不是知道在这片群山之中还有一个城邦，钟晔或许会认为这里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在这个时代，一个国度中，这样的地方比比皆是。 沿着山道前行，钟晔他们正在逐渐深入山脉。 在进入群山的第六天，他们发现了一个村庄。 那个村庄建立在山脚下，边缘围着一圈石质的围栏，因为在这里，相比较树木，石头更加廉价。 钟晔远远就发现了那个村庄，可是直到他们接近村庄的时候，村民才发现了他们。 在外牧羊的村民看到他们，就把羊群往村子里赶，返回的路上还大呼小叫，激起其他村民的警惕，惹得一大群人手提粪叉、石斧走出村庄，聚集在村庄之外。 看着这群人和他们手里的‘武器’，莉莉安满目讶异。 群山之外的人类世界几乎已经成为了钢铁和火药的天下，蒸汽机正在逐渐成为工业发展的主导力量，可是在这片连绵的山脉当中，人们使用的‘武器’还是粪叉和石斧，只有少数几人手里握着弯刀。 时代好似又发生了一次转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进入群山之后悄悄把时间往前拨动了几个百年。 相比较啼笑皆非的莉莉安，钟晔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相距甚远，钟晔就嗅到了空气中飘着的一股臭味，这股味道是从那些山民身上散发出来的，有自身的一部分，也有衣服的一部分。 他们穿着外界平民无法穿戴的皮草，但制成衣服的皮革并没有经过进一步处理，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味道。 居住在山区当中，每天都要遭受风吹日晒，使得他们皮肤粗糙、黝黑。 但是体格非但没有因为久经磨练而更加精壮，相比较外界的人，这些山民反而因为饮食匮乏显得有些瘦弱、矮小。 钟晔牵着马站在了距离村民们较远的地方，扬声问道：“我们是来自群山之外的冒险者，请问，你们知道瓦莱在什么地方吗？” 在丹世界中，除了东土和西陆存在明显的语言差异之外，大多数国家之间都没有发展出自己的语言，正因如此，才有西陆和东土是世界两大文明圈的说法。 ——这个世界是存在超凡力量的，哪怕是在久远的古代，也有许多旅人来往于各个聚居地，他们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带出，让一个范围内的语言和文字慢慢演化，逐渐形成了如今的西陆语和东土语。 所以，哪怕是在深山之中，山民们也能够听懂钟晔说的话，不存在沟通障碍。 闻言，山民们面面相觑，没有放下手里的粪叉和石斧，但似乎也愿意和钟晔他们进行沟通。 山民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不过他们显然没想到钟晔其实可以听到他们讨论的声音。 有一部分人看上了他的马和学生，还有他背上携带的大剑，想要抢到手里，但更多人并不赞同他们的想法，想要直接把他们赶走，或者是告诉他们瓦莱的位置。 他们争论不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听着他们的讨论，钟晔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悲哀。 愚昧和无知不是他们的错，因为这个村庄与世隔绝，很少有外来者来到这里，他们过着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他们的先祖或许有所见识，但到了他们这一代，他们又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些东西，又怎么能够证明故事里面的东西真实存在？ 钟晔默默等待着，莉莉安骑马站在他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能从他的一些小动作看出他心情并不怎么好，是因为听到了那些村民的讨论吗？ 莉莉安可是知道钟晔的感知力无比强大，依据论坛里其他玩家的推测，他的感知属性可能已经达到了二十点以上。 这么‘近’的距离，钟晔应该是可以听到的。 山民们一直在争论，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基调。 “瓦莱在那边！” 一个体型稍微显得壮硕的山民提着弯刀越众而出，指向东偏北的方向。 在指出方向之后，山民们依旧警惕地盯着钟晔，显然是不信任他。 毕竟钟晔身高接近两米，在这些山民的眼中，几乎就可以算是一个‘巨人’，而且他还随身带着一把与身高相匹配的武器，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谢谢。”钟晔吐出一口气，颔首致谢，便带着莉莉安远离村庄周围。 在山民们的注视下，他们远远绕开了村庄，甚至走上了山，从山上绕过村庄，避免误会的发生。 远离村庄之后，莉莉安把视线收了回来，疑惑问道：“老师，你怎么知道他们知道瓦莱的位置？” “因为有几个山民手里有刀。”钟晔回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些弯刀之中，有一柄还很新，可是这个村子看起来也不像有铁匠的样子，如果他们与外界有所接触，就不会认为自己能够打劫我们，所以我就认定，在这周围应该有一个地方拥有铁匠和铁矿石，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就是瓦莱。”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惊讶道：“他们想要打劫我们？” 钟晔点头，“有这个想法。” 但也只是想法而已，有想法并不犯罪。 走在路上，钟晔想了想，从背包里自己制作的那张地图，做了一个标记，代表那个村庄。 第154章 山谷之国 翻过重山，越过河川，经过雄伟的山峰，路过广袤的平原，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瓦莱。 满面风霜的莉莉安吸了吸鼻子，仰头眺望远方那两座筑在山顶上的城堡。 这一点也与现实相近——前不久她下线睡觉之前查了一下，发现‘瓦莱’城邦指的应该就是瓦莱州的锡永，那里也有两座城堡，不过现在都被废弃了。 城市沿着山坡修建，建筑环绕着两座山峰，盘旋而下。 在房屋与房屋之间，经常相隔着一大段距离，人们会在这一片空地里种植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他们的牛羊则统一在山下放养。 这座城邦并不大，居住的人口看起来也不算多，他们拥有的土地却相当广袤——这也是生存所限。 如果是在群山之外，拥有这么一大片土地的农民，至少能让全家吃饱饭，并且可以让次子乃至长子学习知识。 ——对于农民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土地更加重要，长子必然会继承他们的土地，次子却需要另寻生活之法，所以让次子学习文字和计算，而长子不能，在西陆也是一件常见之事。 看到钟晔举步前行，莉莉安也驱马跟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总算是成功掌握了骑术，‘娴熟’的骑乘技巧化作一个技能显示在系统面板上。 哪怕没有钟晔的引导，她也可以驾驭骏马跟上他的脚步。 当技能显示在系统面板上的时候，莉莉安甚至有一种错觉，如果不是因为她在现实中身患疾病，她或许可以在现实当中复现出游戏里的骑术。 他们缓步前行，来到了山脚下。 这个城邦周围只有一道石墙围绕着两座山，就连大门都只是一个实木的双开门，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防护能力。 像是这样的大门，钟晔觉得自己或许能直接撞开。 石墙也不高耸，只要稍稍拔高视线，目光便能越过墙头，看到城市里面的景象。 现在大门敞开着，一些闲人在门里门外晃荡，豢养牲畜的牧民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好让牛羊不要将一个地方的牧草吃光。 而在更远的地方，钟晔能够看见一些人在收割草叶，压实捆绑之后，装进一个背筐里，背回家里。 时间已经来到了深秋，距离冬天没有多远，牧民们必须为冬天做好准备，以免入冬之后蓄养的牲畜被饿死。 从这些景象看来，瓦莱完全称不上是一个城邦，比起一座城市，这里更像是一个原始的人类聚居地，人们只是聚居在一起，没有形成更先进的社会结构。 或许是因为很少与外界沟通交流，农牧业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个城邦的支柱产业，每家每户都离不开农业和畜牧业。 又因为可以自给自足，像这样的地方，商业行为应该也很少。 钟晔和莉莉安靠近之后，就像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村庄一样，当即引起了骚动。 瓦莱还与外界保持着联系，居住在这里的山民没有那么无知，所以骚动只是骚动，人们并没有产生过激行为。 但是，就和那个村庄的山民一样，人们看向钟晔他们的眼神中依旧带着警惕和戒备。 这时候莉莉安已经下了马，牵马跟在钟晔身后，好奇地打量周围那些皮肤黝黑，双颊通红的山民。 直播镜头随着她的视线转动，一一将蓝天白云和渺远的群山收纳，然后把近景放在了身穿皮袄，紧握牧鞭的牧民身上。 神色紧张的他与背景里的羊群、黄色草甸共同组成了一副名为‘牧羊人’的画作，令直播间里部分拥有艺术素养的观众直呼过瘾，激动称赞。 视线在弹幕上停留片刻，莉莉安又转动视角，望向瓦莱的主要城区。 目光从石墙头上飘过，落在那些空闲出来的农田上。 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过了大门，这里的人虽然对他们抱有警惕和戒备，但城市几乎没有半点防备，就连像钟晔这样身怀利器的人进入城区都没有遭到任何诘问。 几个游手好闲的人站在路边对他们指指点点，言语中不乏粗鄙低俗，只是他们都压低了声音，不敢让钟晔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笑上几声，他们就惊慌地看到那个身材高大的外来者向自己迎面走来，顿时停止了交谈，转移目光，准备溜走。 “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旅店吗？” 钟晔可没打算放他们离开，【亲和体质】能让人第一眼看到他不至于产生厌恶，但不会让人产生亲切的感觉，而且还会基于受影响者的道德水准、受教育程度表现出他们的态度。 无论是之前那个村庄的村民，还是这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在他们的观念中，打劫和调侃都算不上什么需要忌讳的事情，不是‘坏事’，所以才会产生这类反应。 现在混混们会产生畏惧，也是因为他们心虚。 ‘旅店’…… 听到这个陌生的单词，混混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纷纷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大汉从他们身后的石屋走出，看到这些混混，他就眼睛一瞪，猛然大喝：“又是你们这群小子，不去帮家里干活待在这里干什么？！” 不仅混混们被吓了一大跳，莉莉安也被吓到了，手里牵着的马惊叫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就被钟晔按住无法动弹。 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的混混们一哄而散，脚步踉跄，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大汉收回视线，投向钟晔他们，眉毛微微跳动，“你们……是冒险者？” 他在打量他们，钟晔也在打量眼前的这个山民。 和其他人比起来，这个山民体型更加壮硕，身上的气质也与周围格格不入，手臂肌肉很发达，形状与钟晔自己有些类似。 “嗯。”钟晔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你也是冒险者？” 大汉咧嘴一笑，拉起裤腿，“曾经是。” 隐藏在裤腿之下的是一只假腿——这个大汉的左腿膝盖以下的部位是一只木质的假腿，膝盖以上的肌肉被长裤包裹着，但也依稀可以看出肌肉形状有些古怪，想来应该是用力不均匀造成的。 在少女眼里看到了惊讶，大汉放下裤腿，颇为得意地说道：“这个伤是当年为了救下一个伙伴被一头地穴蠕虫咬断的，那只蠕虫可大了，从头到尾足足有一棵树那么长，嘴巴里啊还全是牙齿，一圈又一圈的，如果不是我被它咬到之后马上砍断了自己的腿，肯定要被它整个吞下……” 在述说的同时，大汉还用双手在身前比划，表情浮夸，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说着说着，大汉突然想起眼前的两人是冒险者，一拍脑袋，转而问道：“话一不小心就说多了，不知道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作为老前辈，我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把——当然，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他的言语里满是热情，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怀念过去，想要提携后辈一把的老前辈。 可钟晔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大汉对他们抱有警惕之心，说这些话估计是为了瓦解他们的戒心，然后套话。 钟晔没打算弄虚作假，和他绕圈圈，直接道：“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来这里办一些事，不会危害这里的居民。” 小心思被点破，大汉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只是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又问道：“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钟晔看了看周围，“我本想找个旅店，但这里似乎并没有……” “正好了！” 大汉忽然双手一拍，振奋道：“刚才你找那群小兔崽子问，肯定什么都问不出，他们懂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 “来来来，跟我进来——既然你是外面来的，那你肯定知道冒险者之家？我这儿，就是瓦莱的冒险者之家！” 说到这里，大汉一瘸一拐走进屋里，拿出了一个铜质徽章，“喏！要是你不信我的话，总认得这个？” 徽章上的图形是长剑与法杖交叉的浮雕，下面还印有‘瓦莱冒险者之家’的字样和印章。 冒险者之家的徽章样式是工艺之神设计的，受神力庇护，除非得到许可，否则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制造。 也就是说，他说的是真的？ 钟晔和莉莉安抬起头，看向大汉身后那个与城里其他屋子没有太多区别的石屋。 ——这就是瓦莱的冒险者之家？ 第155章 瓦莱的冒险者之家 和其他城市的冒险者之家都不一样，瓦莱的冒险者之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屋，唯一的一个工作人员就是他们眼前这个名叫‘萨维奇’的前冒险者。 走进石屋之后，莉莉安发现里面竟然意外的宽敞，只是光照有些不太充足。 前冒险者趔趔趄趄走到了壁炉边，将里面的粪便点燃，然后关上火炉的铁板，让气味不至于散播到屋子里。 钟晔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萨维奇表面上大大咧咧，没有在意自己的残疾，甚至还将其当做炫耀的资本，但实际上，这种表现就是因为他太过在意，以至于不希望其他人歧视他——一个令人听起来就感觉很‘荣誉’的故事足以掩盖残疾给他带来的坏影响。 正因如此，如果他上前帮忙，反倒会让萨维奇感觉自己被歧视。 深秋的瓦莱已经变得寒冷，就连莉莉安都不得不多穿几件衣服，也就只有钟晔，依旧穿着一件单衣抵抗寒风。 直到现在，莉莉安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究竟有多么强大。 点上悬挂在支柱上的油灯，让整个屋子亮了起来，萨维奇就走到了钟晔他们对面坐下，脸上带着兴奋和热切的笑容，道：“你们是要住宿是吗？根据上面给我们发下来的定价表，一天的住宿包括食物，我应该收你们一枚铜币。” 他并不是因为‘生意开张’，能够赚到钱而兴奋，是因为终于有冒险者来到瓦莱，可以接待外来者而兴奋。 ——在瓦莱，能够用到钱币的地方很少很少。 “不过我们这里除了食宿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业务，你们看外面的样子也知道，不常有外人来到我们这里，本地也很少有事情发生，而且本地人也没有接受‘冒险者之家’的概念，对我们还不太熟悉，所以我们这里暂时也还没有什么可以让你赚钱的任务。 “但是我们这里也有很多珍奇的，外界没有的东西，只要能把这些东西运到外面去，就能赚上一笔大钱……” 萨维奇坐在钟晔他们对面，用手势配合着言语，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 也不知道他是有多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这些东西，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当即停下了嘴巴。 这位前冒险者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笑声来缓解尴尬，“哈哈哈，实在抱歉，因为很少和其他冒险者说过话了，本地人除了一些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我说的这些东西……” “理解。”钟晔颔首道。 莉莉安现在才明确认识到，面对一个话痨时选择倾听是一种多么煎熬的感觉。 其他话痨或许还需要她偶尔打个腔，但萨维奇大概可以一个人从白天说到晚上，说个一天一夜也不带停的。 可是当屋子真正安静下来之后，她借着灯光，看清楚了眼前这位前冒险者的模样。 他之前看起来有些壮硕，但那只是身上皮袄被骨架撑起之后的错觉，实际上，他是瘦削的。 萨维奇骨架很大，如果皮肤下面被肌肉填满，他或许并不会比钟晔矮多少，可是现在，就连脸部的肌肉都凹陷了下去，眼眶边上依稀还能看见黑眼圈的痕迹，只是很淡。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那被剔短的头发发根已经斑白，白发在头上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斑点。 这些外形特征叠加起来，很容易让人一眼就联想到他曾经有过一段颓废的生活，只是现在又找回了生活的方向。 ——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是明亮。 萨维奇察觉到了莉莉安的视线，忍不住打趣道：“小姐你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害羞的。” 少女脸蛋噌的一下红了起来，慌忙扭头撇开视线。 笑了笑，萨维奇又把视线放回钟晔身上。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在这两人当中，这个男性才是占据了主导地位的人。 迟疑了一下，他又把之前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到瓦莱这里是来做什么的吗？当然，我也不勉强，只是想要提供一点帮助。” 他看起来眼神诚挚，好像真的想为钟晔提供帮助。 钟晔双臂环抱，沉吟了片刻。 虽说人类很容易被腐蚀，但冒险者之家从开展业务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如瓦莱这般特殊的地方，负责人应当是经过慎重挑选……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邪教徒。”钟晔缓缓说道，“有人搜集到情报，说这里有邪教徒的踪迹。” “瓦莱？邪教徒？” 萨维奇努力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认知当中，这两个词没有任何一点关联性。 “是的，邪教徒。”钟晔认真点头，“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后，我也怀疑过那些情报的真实性，但既然已经来了，就进来看一看。” “这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外来者，我退役回来也有几年了，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邪教徒……”萨维奇抬手扶额，无奈叹息，“你肯定是被卖你情报的人给骗了，瓦莱哪有什么邪教徒？” 在听说‘邪教徒’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第二反应是难以置信，第三反应是哭笑不得。 瓦莱哪里来的邪教徒，这里的人连邪教是什么都不知道，单纯朴质的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如果有邪教徒的话，像瓦莱这样的城邦早就应该沦陷了。 “看看……”钟晔也摇了摇头，“我会在这里待上两、三天，如果没有找到邪教徒的行踪，就会离开。” 看着他，萨维奇又叹了口气：“随你……” 言罢，他就站了起来，带着钟晔他们走上二楼。 拿出钥匙，当着钟晔他们的面打开两个相邻房间的门锁，把锁和钥匙交给他们，萨维奇指着这两个房间说：“这是你们的房间，每人每天一枚铜币，虽然有点贵，但我保证，你们能吃到在外面想吃都吃不到的美食！” 房门后面自有门闩，不需要门锁，而且这个城邦也没有那么多外来者，没有那么混乱，不需要太多防备。 莉莉安吃力地将行囊提入房间，放好之后整理了一下，然后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走下楼去。 当她下楼的时候，发现钟晔已经坐在了大厅里，与萨维奇闲聊着。 这时候，萨维奇正好说起为什么要回到家乡，并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冒险者之家，这个前冒险者抓了抓脑袋，沉默片晌。 “……怎么说呢？” 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花板，萨维奇抱起双臂，忍不住感叹：“以前我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父母在我小时候就感染风寒去世了，从小跟着祖父一起生活，祖父是一个严厉顽固的人，对待我的时候也一样，但是那时候我很叛逆，总是喜欢和他反着来，他想要让我继承家里的农田和牛羊，可我一心向往着故事里的山外世界。 “在一次争吵当中，我一气之下离开了瓦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总算是走出了群山，去到其他城邦。也是去到外面的世界之后，才发现原来瓦莱那么贫穷，那么单调…… “我被外面的世界迷住了眼睛，又不想被束缚，就经常在一些乡村那里游荡，假称自己是冒险者，因此赚到了一点小钱，也遇上了真正的冒险者和佣兵，稀里糊涂过了好几年，才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成了一个冒险者。”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当时的冒险者可没现在这么规范，只要是个人，提上一把武器外出闯荡就是一个冒险者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好词，和地痞流氓差不多。” 莉莉安听得入神，情不自禁发问：“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回来了？” “后来啊……” 萨维奇愣了一下，陷入回忆当中。 第156章 目标明确 虽然之前就已经听过了一遍，但莉莉安还想要听更加详细的过程和原因。 这不仅是她自己想要听，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想要听一听。 西陆人很少会看重自己的家乡，他们或许会重视家人，但对于家乡的发展总有那么一些漠不关心，不像东土人，很多时候都会把对家族的关切延伸到家乡上面。 路过那么多城市，莉莉安也知道很多冒险者在退役之后不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而是会在自己最心仪的一座城市定居下来，只有极少数恋眷故乡或者家乡确实很好的人才会返回家乡。 当然，说西陆人没有乡土情怀也不对，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东土人那么浓重。 “后来是因为腿断了，又想起自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祖父，就回来了。” 萨维奇叹了口气，怅然道：“回来之后才知道，在我出去的第三年，祖父因为病重没人照顾，去世了……” 闻言，莉莉安嘴巴微张。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结结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做错了，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叛逆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萨维奇摇摇头，黯然轻叹，“之后，我就留在了这里，但是因为腿断了，耕种和放牧都不太行，本来也打算就这么过完一生，没想到两年前突然有人联系我，想要在瓦莱建设一个冒险者之家。” 回头望向挂在墙壁上的徽章，这位前冒险者摇头晃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们说这样做可以让瓦莱发展起来，让这里的人过得更好，我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但他们那么说了，而且还是他们出的钱，不做白不做。” 萨维奇的前半生不算精彩，类似的故事在其他冒险者身上比比皆是，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平凡，让莉莉安有些感动。 莉莉安还沉浸在故事当中，钟晔却从萨维奇的话里面敏锐捕捉到了一点信息。 冒险者之家的上层在两年前联系了萨维奇，想要在瓦莱建设冒险者之家，现在看起来是多此一举，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玩家。 ——瓦莱没有冒险者和佣兵需要整合，如果不是为了给玩家提供一个学习和成长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必要设立冒险者之家。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想到这里，钟晔突然开口：“所以，你是打算让瓦莱变得更加富裕吗？” 萨维奇怔了一怔，呆呆摇头，“不，我没有那么想……也不对！我是想让瓦莱变得更好，可是你这么说……” 他只是隐隐约约有点想法，还没有钟晔说的那么夸张，而且他也没有那种信心认为自己可以让瓦莱变得更加富裕。 钟晔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又问：“你认为，瓦莱的贫穷是因为什么？” 萨维奇嘴巴张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酝酿，想要生长出来，可是贫瘠的语言能力让他无法把心中所想吐露出来，忍不住抓耳挠腮，急得脸颊通红，很是窘迫。 没等他回答，钟晔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贫穷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为明显和致命的是，缺少与外界的沟通和交流。 “来到这里之后，我大致观察了一下，发现瓦莱人其实过得很富足，无论是土地、牲畜、衣物，在衣食住行这四点里面，你们唯一缺少的只有‘行’，那么，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自己贫穷的错觉？” 听钟晔这么一说，萨维奇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相比较群山之外的农民而言，瓦莱的人们其实已经过得很不错，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只要不是出现天灾，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有富余的粮食。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感觉瓦莱贫穷呢？ “……瓦莱不是贫穷，而是‘落后’！” 这时，莉莉安插嘴道：“或许是因为萨维奇先生你离开过瓦莱，看到过群山外面的世界，所以回到瓦莱之后，才会觉得瓦莱贫穷。其实不是，那只是一个错觉！” 她没有仔细观察过瓦莱的情况，但她相信钟晔，既然钟晔说瓦莱并不贫穷，那么就按照这个思路寻索下去。 “对！落后，就是落后！”萨维奇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双掌，“和外面比起来，瓦莱实在是太落后了，外面城市警备队用的都是火枪，只要轻轻扣一下扳机，就能杀死怪物，比弩还好用！ “如果瓦莱有那东西，再有怪物来袭，我们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伤亡！ “还有矿山机器，只用烧煤，力气就比十几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大，而且没有体力的限制，一直烧煤就能一直用……” 萨维奇越说越兴奋，就好像已经看到这些群山之外的物件进入瓦莱之后的景象，可是忽然间，他又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言语，整个人一下子就低落下去。 因为，瓦莱与世隔绝，没有通往外界的路，也没有商人只为了买他们的牛羊而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做生意。 正当萨维奇失落的时候，钟晔从背包里取出了那张自制的地图和笔记。 他把地图在桌上摊开，吸引了萨维奇的注意力，“这是……地图？” 看着那张简陋的地图，萨维奇很快就理解了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瓦莱并不贫穷，阿尔卑斯的群山也并不贫瘠，不是没有冒险者来过这里，只是他们都被群山复杂的地势给打败了，相比较挑战这片蛮荒之地，用更多金钱和时间来赌一场大富贵，或许循规蹈矩更适合庸碌之人。 “胆敢前来挑战阿尔卑斯群山的人自然是勇者，可他们也不会深入到瓦莱附近不是吗？ “他们之所以不到这里来，是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动力，而这些，”钟晔点了点地图和笔记，“就是给他们提供动力和必要的东西。” 萨维奇心动了，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心脏砰砰直跳，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冷静下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知道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你想要做什么？”萨维奇严肃问道，“你做这些事情肯定不是没有代价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分一杯羹。” 钟晔把笔记放到桌上，与地图一起，“我只是一个人，就算加上我的学生，也只有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捣鼓出这条商路，你之前说自己在群山里面转悠了几个月才去到了下一个城邦，去掉各种意外情况，瓦莱和那个城邦的路程应该不超过一个月，这还是因为道路原始，如果经过开发，路程应该还能再缩短一点。 “直接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卖给其他冒险者，相对于打通一条商路赚到的钱可太少了。 “这份地图和笔记能够吸引冒险者来到瓦莱，他们来到瓦莱，自然也会产生相应的需求，人数少的话，瓦莱还能自己消化，但人数一多，过剩的需求无法得到解决，那部分正好是商人需要的。 “之前你说过‘不常有外来者’，说明瓦莱并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一个村庄相比，瓦莱居民面对我们的态度温和了太多，由此可以推测，至少有一支群山外面的商队和瓦莱保持着联系。” 听着钟晔的话，萨维奇的脸色越来越惊悚，看向钟晔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听到最后那句话，他忍不住发问：“你怎么知道是一支商队？” 却见钟晔微微一笑，“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 闻言，萨维奇愣了一下，尔后摇头苦笑。 深深吸了一口气，萨维奇又问：“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钟晔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和他说起这些东西，既然说了，那么肯定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可如果是想要分得一些利益的话，跟他说起这些也没用，因为他不是商人，也不可能成为商人，更没办法打通瓦莱与其他城邦之间的商路。 他倒是有一些老朋友，可几年过去，他们要不是死了，要不已经退役，就算联系上了他们，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想要知道那支商队的联系方式。”钟晔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顿了顿，发现萨维奇脸上带着疑惑，便解释：“相比较其他商队，那支商队既有经验，也有能力，他们能把你们需要的东西运到这里，那么自然也有能力把冒险者们需要的东西运过来。 “他们知道该如何开发这条商路，也知道瓦莱的生活水平，知晓你们不是没有消费能力，而是没有消费的渠道，很清楚这条商路一旦运作起来，将会给他们带来多少财富。 “正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切，所以我不用多费口舌去和讲解这条商路的潜力，只要我把这些东西摆到他们面前，他们自然就会和我进行合作。” “咝……”萨维奇眉头微皱，吸了一口气。 听起来，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换做其他不清楚阿尔卑斯群山情况的商队，他们肯定不会因为钟晔把那份地图和笔记摆在面前就相信他的话，但如果是那支‘经常’与瓦莱做生意的商队，当他提起这件事情之时，大概就会开始设想如何打通这条商路了。 然后，萨维奇又听到钟晔补充说明：“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能把关于瓦莱和其他城邦之间的路线说明一下，接下来我会在前往其他城邦的时候，沿路寻找那附近拥有价值，能够让冒险者蜂拥而至的物品。 “在这个计划当中，冒险者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只有冒险者来到这里，才能吸引到商人的注意力，而且还不能只有一、两个冒险者，需要至少几十个乃至上百个经常进出群山的冒险者。 “你之前也是冒险者，应该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冒险者来到这片蛮荒之地。” 还能是什么？ 除了一朝暴富的诱惑之外，别无其他！ 阿尔卑斯群山还是一片没有被开发过的蛮荒之地，就算是瓦莱的居民也都没有怎么探索过周围的土地。 原始不一定代表着财富，可是阿尔卑斯群山并不贫瘠。 物产丰富又原始的地域，难道不就是‘暴富’的代名词吗？ 萨维奇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通了，沿着钟晔描述的方向展开思考，发现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选择进入群山。 冒险者和赌徒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们的赌注更大、更惊人——他们用来下注的东西是自己的性命！ 沉吟许久，思想斗争了许久，萨维奇一拍大腿，终于下定决心。 “他们在蒙特勒！” 萨维奇用手比划着，“从瓦莱出发，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你们会看到一个大湖，那是‘莱蒙努斯’，沿着湖岸向北，就能抵达蒙特勒——当初我就是用这条路走出的群山，至于进出群山的具体路线，也只有那支商队才知道，我不怎么清楚。 “那支商队名叫‘希永的湖水’，在蒙特勒有驻地，你们找当地人打听就能知道他们在哪。” 钟晔连连点头，默默把这些信息记下来。 就他看来，以瓦莱的情况，都灵黑市大概是没办法进入这座城市搜集情报的，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又会认为瓦莱有邪教徒的踪迹呢？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在无法进入瓦莱的情况下，情报人员能接触到的无非就只有两种人。 一是这个城邦的领主，二是沟通瓦莱与群山之外人类社会的商队，两个都很有嫌疑，甚至可能两个都是，而不是二择其一的情况。 他会在瓦莱待上两天，在这两天里找机会接触一下这个地方的领主，然后去往蒙特勒，试探那支商队。 不过行事要隐蔽一些，不能让他们知道了他是在刺探情报、确认信息，不然的话，可能会让他们起了疑心…… 第157章 旅途趣事 莉莉安还在回望身后，钟晔紧了紧行囊的系带，“走。” 闻言，少女便转头望向前方，拍了拍马的脖子，静立不动的骏马随即迈开蹄子。 他们在瓦莱待了两天，在这期间，除了萨维奇之外，也接触过一些人，这里的人不敌视他们，只是对陌生人抱有警惕心理，在发现钟晔其实很‘亲切’之后，他们就放下了警惕之心。 钟晔从与他们的教堂之中总结出了许多有利于开通商路的东西，只是没有找到半点‘邪教徒’相关的信息。 瓦莱的领主很奇怪，一年到头只有少数几天会离开他的城堡，就连他的士兵离开城堡的次数都比他多。 城堡里面似乎没有什么佣人，佣人和士兵都是瓦莱本地人，农忙的时候还能得到领主的允许离开城堡帮家里的忙，像这样的领主，在整个西陆估计都是独一份。 没有人感觉到这里领主的古怪，因为瓦莱的人民自小生长在这里，并不知道外面的领主们都是什么德性，对于他们而言，异于瓦莱领主的领主做派才是不正常的。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他们并没有得到更多有关于那位领主的消息，只知道他的姓氏是‘阿哈什’，意为‘山中薄雾’。 而这些信息，他们在第一天就打听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收获。 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钟晔也还是决定在第三天离开了瓦莱。 如果不使用出格的手段，怕是很难探清瓦莱领主的情况，可是瓦莱并没有出现多少意外死亡的事故，失踪事件也很少，几年都不会有一例——这些信息是钟晔从萨维奇那里了解到的。 看起来，瓦莱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危险。 阿哈什家族已经统治了瓦莱这么多年，一直以来，这座城邦都没有发生多少意外，暂且可以默认瓦莱领主并不是邪教徒。 因此，钟晔想先前往蒙特勒，确认一下那支商队的是否是邪教徒或者与邪教徒相关。 在他新购买的那张地图上，存在着蒙特勒的标记，而且旁边也确实有一个名为‘莱蒙努斯’的湖泊。 蒙特勒位于莱蒙努斯湖的边缘，与高卢王国隔湖相望，哈尔施塔特城邦联盟与高卢王国的分界线就在这附近。 萨维奇有一点说得不够准确，蒙特勒实际上是位于瓦莱北偏西的方向上，从瓦莱向着西北方向一直前进确实能够走到莱蒙努斯湖，但需要穿过高卢王国的领土。 因此，他们也可以从高卢王国靠莱蒙努斯湖的城市坐船前往蒙特勒。 但阿尔卑斯山脉横跨了小半个西陆，无论是走哪条路线，在用时上应该差不多，都需要翻过重山复岭，区别只在于一条路线有补给，另一条路线没有。 中午休息的时候，钟晔将地图摊开，在那上面虚划两条路线，并把区别告诉了莉莉安，让她来进行选择。 看着地图，莉莉安陷入沉思。 她屏蔽掉了所有弹幕，开动自己的小脑瓜进行思考。 “……我们应该走这一条。” 带着手套的右手在地图上方虚划，将瓦莱和蒙特勒连接了起来。 “理由？”钟晔沉声问道。 听到钟晔提问，莉莉安心中暗喜，刚才她关掉弹幕就是认为钟晔会考校自己，果不其然！ 少女抿着嘴，整理好思绪和言语，说道：“因为老师你说你确实想要打通这条商路，而不只是为了从萨维奇那里套话，既然如此，收集沿路的信息就是必须要做的。 “如果‘希永的湖水’，那支商队确实与邪教徒相关的话，我们就要找其他商队进行合作，必须要拿到足够多的，能够吸引他们的‘证据’，如果路线需要经过高卢王国的领土，可能会被收取很多税金，这样一来，对他们的吸引力可能就没有那么大了。” 钟晔看着她，嘴角微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莉莉安微微一惊，难道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吗？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没有了……” “一支商队，每天人吃马嚼的消耗巨大，所以在开发一条新的商路时，他们都需要把路上的补给点探查清楚，被收取税金的同时，他们还可以在出发的时候带上一部分那些领地所需的货物，一路贩卖，一路补充，哪怕在进入群山之前会有亏损，只要亏损能在群山里面赚到，那么亏损就不能算是亏损，可以当做成本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钟晔顿了一下，对莉莉安的想法给予肯定：“当然，你的想法也不错，因为走高卢王国的路线，还需要额外租赁船只，到达地方之后，载货马车也是一个问题。具体的成本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我只是想要贩卖一个可能性，要走什么路线还得看他们的选择。” 得到夸奖，莉莉安一下子高兴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化作了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 钟晔把地图收了回去，做下决定：“那咱们直接穿越群山，找出一条能够让商队通行，足以吸引他们的商路来！” 莉莉安顿时惊喜得屏住呼吸，等到钟晔起身去制作马料，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看到了吗？都看到了吗？哼哼哼，这次行动的方针可是我制定的！” 面对摄像头时的她可不像面对钟晔那样的拘谨，反正平时旅途中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她就经常和观众们互动，他们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了。 ——【是是是，你厉害】 ——【看着莉莉安被钟晔从什么都不会，还有点小怯弱的样子一点一点培养到了现在这种行事果断，敢大胆发表自己言论的模样——他真的好暖好厉害，天呐，我感觉我真的是爱上他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是啊，莉莉安真的成长了好多】 ——【这不应该说是幻象技术力很强吗？我看莉莉安和钟晔的互动就像是在看她和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交流一样，没有出现半个bug，市面上所有游戏里面，也就《灵魂回响》的人工智能应用最厉害了？】 ——【嘿，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以后教材也不需要让人类来录制了，直接制作一个像钟晔这样，愿意手把手教导你，而且还不辞辛劳的人工智能教师给下一代的孩子进行教育，岂不是能大大加快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观众们在弹幕里大肆抒发自己的想法，莉莉安的注意力却飘到了钟晔身上。 也是被弹幕提及，她回顾了一下几个月前自己的样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变了那么多！ 当初她的开朗大多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她知道自己的妈妈会观看自己的直播，所以哪怕是在游戏里，也不会表现出情绪低落的模样。 可是自从成为了钟晔的学生，她就在钟晔的陪伴和教导下慢慢的、慢慢的成长了起来。 尽管不是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开心，不是每一天都有成长，但她确实变得更加开朗，更加勇敢了…… 不再是假装，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乐观、豁达了起来。 莉莉安正注视着钟晔背影浮想联翩，却不知道钟晔早就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从几个月前到现在，几乎每一次她与观众的互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其他原住民会被神灵设下的‘障眼法’迷惑，可他并不是原住民，他的真实身份也是‘玩家’。 背对着莉莉安，钟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忍耐笑意。 当然，在转身回去面对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他会恢复原样的。 第158章 蒙特勒（上） 莱蒙努斯湖是一座冰碛湖，千顷湖水宛若一面水晶镜，瑰丽可人。 湖水蓝得出奇，好似碧空如洗的穹苍。 旁近千山围绕，似乎拱卫，更是为其增添了一抹庄严和神圣。 湖边的空气带着几分冰凉，这是因为时节已然接近冬季，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要入冬了。 根据那位神灵的说法，下一章节的预告片大概会在近期发布，也不知道等自己到蒙特勒的时候，是否能看到…… 无论走哪一条路线，都会先遇上莱蒙努斯湖，因为钟晔他们并不知道瓦莱直接通往蒙特勒的道路，需要先来到莱蒙努斯湖附近确认自己的位置，再沿着湖畔向北方进发。 蒙特勒就在莱蒙努斯湖的湖畔，位于瓦莱北偏西的方向，而他们从瓦莱出发之后，一直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路上钟晔也在不断修正方向，没有可能直接越过蒙特勒。 抵达莱蒙努斯湖畔的时候，钟晔他们总算是又见到了人烟。 零零散散的村落点缀在湖边，沿着湖畔一路行来，他们遇到了不少村庄，大多数都只有十几户人口，还有少数只有几个家族聚居在一起，甚至算不上村庄的聚居地。 村民们以渔为生，此外还会在村外的土地种植一些蔬菜。 话虽如此，这些村落也不怎么落后，因为有些商队会沿着湖畔行走，来往于城市之间，村民们能从那些商队手上买到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并不排斥像钟晔这样的外来者。 随着钟晔他们向北进发，远处的山峦也在向他们贴近。 方才走出群山没两天，钟晔他们又进入了群山当中，只是行走在其之边缘，没有被重重山峦阻隔前路。 离开瓦莱之后的第十天，他们来到了莱蒙努斯湖畔，第十二天，他们再次步入群山，然后在第十三天，除了散居湖边的村落之外，他们终于见到了其他人类。 ——那是一支来自蒙特勒的商队！ 不过并非‘希永的湖水’，只是一支由游商们临时组成的队伍。 “你们要去蒙特勒？” 那支游商队伍遇到钟晔他们之后表现出了相当惊讶的神情，因为他们极少会在这条路上遇到商人以外的人，即便有冒险者和佣兵，也是作为商队的护卫，与商队一起行动。 因为钟晔他们只有两个人，尽管钟晔看起来有点强悍，但他身边也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所以游商队伍并没有多少犹豫，就和他们接触上了。 当然，他们是否别有想法，也不得而知。 商队与商队在路上相遇，尽管大多时候都是不作任何接触，但也有些时候，一方或两方都有交易的意愿，就会派人前去与对方交涉，如果交谈妥当，双方便会在一个约定的地方，带上自己的货物，直接在路上进行交易。 而遇到冒险者、佣兵之类的人也是如此，只是相比较于其他商人，路上的商队很少会与他们接触，更别说是沟通了。 只是钟晔和莉莉安看起来并不怎么危险，游商队伍愿意与他们进行接触。 ——有些时候，能够用来贩卖的货物不仅仅只有实物，情报也是货物的一种。 “沿着湖畔走，不需要两天，你们就能到达蒙特勒。” 钟晔从他们的手里买了一些商品，作为商品的附赠，游商队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钟晔。 眼前这个冒险者用的虽然是他国的钱币，但好歹也是白银，而且还是官方铸币。 “不过这个时候你们去蒙特勒做什么？”一个游商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刚刚开口，就被其他人瞪了一眼，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缩了缩脖子。 钟晔心下一沉，“蒙特勒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看到游商们都闭口不言，他就从钱袋里拿出了一枚金币，“谁告诉我，这个就是谁的。” 钟晔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游商快言快语：“蒙特勒的领主老爷死了，据说是被暗杀的，现在那里正在严查外乡人，无论是原先就在那里的外乡人，还是之后进去的外乡人都会被查，我们跑得比较快，得知消息之后就跑出来了，不然的话估计也得被剥下一层皮来。” 其他人脸上也带有遗憾之色，他们并不是不想说，只是没赶上。 钟晔手指一弹，隔着几米远，就把金币弹入了那个游商手里。 捧着金币，游商喜笑颜开，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确认金币的真伪。 钟晔他们与游商队伍就此别过，继续沿着湖畔北上。 “老师，我们就这么过去，真的没事吗？”莉莉安有些担忧。 听了游商的述说，她总感觉蒙特勒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如果他们现在过去的话，估计也会被审查。 而且听游商的语气，审查外乡人的家伙应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以钟晔的性子，她有点害怕万一那些人胡作非为惹怒了钟晔，钟晔很可能会与那些人发生冲突，然后他们两个可能就被蒙特勒通缉。 ——莉莉安从没有想过钟晔会被那些人击败的可能，在她眼中，钟晔都已经可以关闭一道深渊之门，那么解决一群贵族私兵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万一他们被蒙特勒通缉了，再想要去刺探那支商队的情报，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以她对钟晔的了解，钟晔无比执着，甚至可以说固执，只要认定了一样东西，就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 像是现在，钟晔已经把寻找邪教徒当作了自己的目标之一，那么他肯定不会放过作为疑似目标的‘希永的湖水’，一定要探查个究竟。 “不用担心，我虽然执着，但还不是死心眼，知道什么叫变通。” 钟晔摇头说道：“以我和各大教会、冒险者之家的关系，如果那些家伙胡作非为，我会让教会介入，不会鲁莽出手——除非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 哪怕再怎么不悦，贵族始终还是俗世的统治者，如果不是事态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钟晔不会亲自出手。 话虽这么说，莉莉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只是钟晔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蒙特勒，她也没办法阻止。 揣着担忧的情绪，他们一路向北，因为脚程比那支游商队伍要快许多，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来到了蒙特勒。 站在远处的山丘上眺望那座小城，不仅是钟晔，就连莉莉安都可以看到城门处有许多士兵把守，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员都要被他们检查一番。 以这个时代士兵的素养，进出城的人保不准要被刁难一番。 商人可能会被勒索，女性则会被调戏。 冒险者会被他们用枪口抵着，摸索全身上下所有地方，当作是羞辱。 这个向来脾气暴躁的群体也此时只能敢怒不敢言，因为正在被十几支枪的枪口指着，只要他们动一下，万一哪只枪走火了，他们也就一命呜呼了。 也只有在面对富商和神职人员的时候他们会收敛一点，其余时候几乎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只是看到这一点，钟晔和莉莉安就感觉到了城内的低气压。 “老师……”莉莉安心底有些惊慌。 她已经看到了钟晔脸上有乌云汇聚，因为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连小女孩都没放过。 她现在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城门的那些士兵。 “走！” 钟晔冷冷突出了一个字眼，向着城市迈开脚步。 莉莉安嘴唇微抿，埋头跟上。 那些家伙，就自求多福…… 第159章 蒙特勒（下） “进去！” 一个士兵勾着嘴角，用火枪推了一下身前的冒险者，将满眼愤怒却不敢发泄的壮汉推得脚步踉跄，低头走进城内。 胸臆中尽是畅快，士兵转动枪口，高喊道：“下一个！” 然后，一个阴影扑面而来，令他瞬间陷入了呆滞。 所有声音仿佛都在同一时刻止息，交谈、呼吸、风……都消失不见了。 他仰起头，在那片遮蔽天空和太阳的阴影当中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发现那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咕咚！ 喉结不由自主滚动了一下，士兵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臂和双腿都在颤抖。 他看到那道黑影抬起手，紧接着，眼前一黑，双脚忽然离地，剧痛从后脑勺传来！ 钟晔抓起眼前这个士兵的脑袋，把他抛向了其他士兵，直接将好几个人撞倒在地。 当他集中起精神，就能感觉到身旁任何风吹草动，能够感觉到寒风的太息，能听到鸟雀的鸣叫，能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亦能感觉到周围这些士兵肌肉和骨骼转动，血液在体内奔腾的声音。 在几个士兵抬起枪口的时候，钟晔就已经把手臂扫了过去，一巴掌将他们的武器打落在地，还劈手夺过了一支火枪。 脚尖转向身后，带动着身体拧动。 被钟晔握住枪杆的火枪抡出一个大圈，砸在一个想要开枪的士兵手上，瞬间有骨骼脱臼的声音响起。 还有几个反应迟钝的士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举枪，钟晔便一个跨步来到他们身前，拳脚并出，把他们打翻。 手臂一抖，被握住枪杆的火枪当即掉了个头，枪口对准一个之前就被砸翻在地，还想要举枪反击的士兵脑袋。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士兵顿时停下了动作。 也正是这个时候，钟晔五指猛然弹出，把手里的火枪投掷出去，将两个倒地士兵手里的火枪击飞，随即右腿回勾，踹中另一个试图爬起的士兵胸膛。 还有几个士兵一直没有把火枪举起来，看着同伴都被打倒在地，他们便紧紧握住了枪杆，却将枪口对准地面，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钟晔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明智之举。” 那几个士兵都是老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肉眼可见的伤势。 他们比起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知道的事情更多，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名叫‘超凡者’的存在，这类人或是力大无穷，可以一脚踹开城门，或是身躯坚韧，刀枪不入。 领主身边就有这类人的存在，只是他们很少能够见到那些人施展自己的威能。 从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们就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那类人。 他们之所以能够产生这种感觉，并非他们感知敏锐，而是他‘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连莉莉安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晃，战斗就结束了。 七、八个士兵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忍不住发出痛吟，还有几个士兵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钟晔从那几个老兵身上收回视线，看向那些躺倒在地的士兵，问道：“欺压平民很有意思是吗？” 这时候，四周才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人们半是惊恐，半是感激地看向钟晔，就连几个商人也都站在一边旁观，根本不介意城门拥堵。 “调戏妇女，猥亵儿童很有趣是吗？” 钟晔弯下腰，拎着一个士兵的领口，把他举了起来，冷冷道：“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距离虽远，可他刚才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这个家伙连儿童都没有放过，硬是要搜身。 领口被收紧，挤压着脖子，脖颈的肌肉向内收缩，压住了气管，让士兵根本无法顺畅呼吸，很快就被憋得满脸通红。 “不……不……” 士兵双腿在空中胡乱踢蹬，泪水和涎水被挤了出来，涂得满脸都是。 钟晔在心中默默倒数，又将他举了数秒，才把这个士兵甩到地上。 “呜咳，呃，呵，咳咳咳……” 落地之后，士兵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急忙翻身喘气，把倒灌进喉咙的鼻涕和口水吐出来。 可他刚刚翻身，钟晔踩在了他的身上，“说话！” 这一次，他的语气更为激烈。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也不想上前劝阻，便愣愣地围在城门旁边，看着钟晔对往日他们不敢招惹的士兵施以暴力。 倒在地上的士兵蜷缩起来，满脸痛苦，眼里也填满了怨恨，死死咬着牙关，不准备回答。 “阁下，阁下……” 磨蹭了半天，几个老兵终于商量好谁站出来当他们的代表。 被推出来的那个老兵狠狠瞪了其他几人一眼，深吸一口气，挪动脚步，小声呼唤：“阁下，您这么做有些不太好，尽管您贵为超凡者，可是在少爷……哦，老爷身边也有几个像您这样的人哩。 “您这么做，老爷要是生气了的话，您也吃不了好处，只不过是几个外地来的平民而已，待会儿我就让他们道个歉……” 老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了钟晔那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干巴巴笑了两声，闭上嘴巴。 “既然他能对外乡人这样，对你们本地人呢？你们就能确定他没有那个嗜好？”钟晔冷然反问。 “怎么会，托卡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会……” 话说到一半，老兵自己也卡壳了，愣愣看向地上那个士兵。 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所有人看向被钟晔踩住的那个士兵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低沉而繁多的讨论声就响了起来。 士兵托卡终于喘过气来，隐约听到了人们的讨论，愕然抬头，发现不仅是平民，就连他的几个同伴都向他投来了厌恶、鄙夷的眼神。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里，本地人与外乡人的区别几乎相当于牛和羊的区别，方才他们只是没有联想到这一点而已。 “不，我、我不是……”托卡嘴唇颤抖，试图辩解。 可是根本没有人想听他的辩解，纷纷扭头望向一边。 见此，钟晔一脚把他踹开，走向城里，经过那个老兵身边的时候，停顿脚步，“检查外乡人是你们的职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利用自己的职权欺压别的平民，因为你们本质上和他们并没有区别——你们的权力来自于领主，一旦领主不再信任你们，或者当你们老去，不能再作为领主的士兵，那时候你们和被你们欺压过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罢，钟晔便继续向城内走去，没有人胆敢阻拦他。 听完他的那番话后，不只是几个老兵，就连其他几个士兵也都脸色一变。 他们手里的枪，他们拥有的暴力都来自于领主，可是他们能否拥有这些东西，都在领主的一念之差，实际上他们和其他平民根本没有区别，都是领主‘财产’的一部分，他想要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 倒地的士兵们抓着武器，垂头丧气爬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久久没有说话。 一个士兵望着钟晔他们的背影，小声嘟哝：“他们没有检查就进去了……” 其他士兵脸色纷纷一变，把他的嘴给堵上。 托卡手里握着火枪，低垂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直在咬牙切齿，做心里挣扎。 “托卡，放下枪！” 一声低喝突然传入耳中，让托卡吓了一跳，慌忙抬头，却见几个老兵隐隐以包围之势站在他的身前。 之前被推出来，负责与钟晔交谈的老兵表情不愉，直接上去夺下了托卡手里的枪。 “你的事情我会和你父母说的，你现在马上回家，哪都不许去！” 听到这话，托卡脸色瞬间煞白，惊慌摇头，苦苦哀求：“不，费里叔叔，请你不要告诉他们……” 老兵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低吼道：“闭嘴！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以为你还能隐瞒下去吗？现在就回家，不要再让你的父母丢脸了！” 托卡张着嘴巴，飞快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了人们若有若无的隐晦视线，便惶恐地低下脑袋，灰溜溜离开。 钟晔也把注意力收回来，弹出手里那枚铜币，同时拿起身前摊位上的一个木质发饰，向摊主询问：“你知道‘希永的湖水’在哪吗？” 接住铜币，抱着女儿的妇女感激地看了钟晔一眼，点头道：“他们就在城西，靠近湖泊那边。” 钟晔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感谢。” 回身把发饰递给自己的学生，钟晔紧了紧大剑鞘套的系带，手指摸过腰带的飞刀，向着城西走去。 第160章 试探（上） ‘希永的湖水’，这个商队貌似很有名气，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随口一问，被询问的人就能回答上来。 事实上，这个商队不仅仅只是有名气，还相当富有。 钟晔和莉莉安循着那位妇女的指引，来到了城西，再次见到那片宛若碧空的清冷湖泊。 蒙特勒只有三面城墙，因为这座城市的西侧濒临莱蒙努斯湖，无法也没有必要建筑城墙。 一排沿着湖岸建造的房屋组成了蒙特勒最西侧的最后一条街道，有一座桥梁从这条街道延伸出去，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连接在一个城堡上。 西陆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围绕着城堡建设的，蒙特勒自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蒙特勒依靠莱蒙努斯湖，但是，在建设这座城市的时候，石匠并没有发现这座城市有适合建造港口的地方，所以港口建在了城郊，距离城市不远。 也是因此，蒙特勒最西侧的街道才没有变得混乱，反而成为了蒙特勒最为‘高贵’的街道。 ‘希永的湖水’在这条街道上拥有一个驻地，由此就可以看出，这支商队究竟有多么的神通广大。 ——湖上的那座城堡，‘正好’就叫做‘希永堡’。 在这一点上，现实和游戏没有任何差别。 不消多说，只要看到这个名字就能明白，‘希永的湖水’其实与蒙特勒的领主有着相当深刻的关系。 对于其他人而言，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时节与这支商队接触可能有些不太好，但钟晔从来不会理会这些东西，他直接找上了门。 笃笃笃—— 莉莉安牵马站在钟晔身后，忍不住左顾右盼，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虽说领主被刺杀了，但是对于蒙特勒的平民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人们往常做什么，现在也还是在做什么。 在街道的尽头，她还能看到有一栋建筑正在修建，那栋建筑看上去占地面积很大，与其他城市的冒险者之家有点相似之处，很有可能就是蒙特勒的冒险者之家。 ‘希永的湖水’驻地大门紧闭，不过在钟晔敲门之后，他也听到了内里的脚步声正在向大门接近。 脚步声停在了大门后方，其之主人打开门闩，向外探头观望，一眼就看到了堵在大门前的钟晔。 “你是？” 钟晔拿出笔记的前半部分，递给门后的那人，“我是一个冒险者，想要和你们做一个生意。” 站在门后面的那个人没有接过笔记，疑惑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笔记，生意的详细都记载在了里面，只要让你的上头看到，他们就能明白。” 钟晔不卑不亢的沉稳气度被门后那人看在眼里，迟疑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笔记，把他们关在门外。 听着门后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钟晔就和莉莉安站在门外等候。 他相信，如果商队的负责人经营过与瓦莱的生意，那么一定知道那份笔记代表着什么，就算没有，也应该知道那份笔记的价值。 笔记只有前半部分，记录了他从伊特鲁尔王国进入阿尔卑斯群山之后遇到过的珍奇物种。 有怪物，有魔药，还有部分露天的矿石分布点。 这一部分很难开发，但只要开发出来，就能够带来巨额利益。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赌博，可也是看得见部分收益的赌博。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很快，就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门后传出。 大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之前站在门后的仆从气喘吁吁把门拉开，“先、先生，管事想要请您，请您进去商谈。” 钟晔微微颔首，侧头瞥了一眼被莉莉安牵住的马，“帮忙照顾一下我的马。” “是，是！”仆从忙不迭点头，希望钟晔早点进去。 随后，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进了跟前这栋房子里。 作为一个商队驻地，这栋房子拥有仓库和马棚，占地面积巨大，如果不是财力富足，显然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房子。 管事的办公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之前去通知他们的仆从把马带去了马棚，是另外一个仆从引领他们到了办公室门前。 “马克管事，客人到了。”那个仆从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仆从随即推开房门，侧身引导钟晔他们进入。 钟晔和莉莉安走进房间，看到一个略微有些肥硕的中年男人。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张矮桌，对面则是另外一张沙发。 钟晔毫不客气，解下刀剑的系带，把武器搁在沙发扶手边，坐了下去。 看到他这番做派，肥硕男人微微坐直了身体。 莉莉安刚刚坐下，就听对面的男人发问：“先生，你看起来不太像西陆人，是东土人吗？” “是，但这和我们这次要谈的生意无关。” 钟晔从背包里取出了地图和后半部分笔记，放到身前矮桌上，“这才是相关的东西。” 两本笔记和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放在一起，肥硕男人呼吸节奏稍微有些变化。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反应早已被钟晔看在眼里，故作潇洒地笑了笑，“先生，你去过瓦莱？” 钟晔点头，“我不仅去过瓦莱，还是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你们的信息。” 肥硕男人抬起手，松了松衣领，“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你说的‘生意’……是怎样一个生意？” “前半部分的笔记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是从伊特鲁尔到瓦莱的路线，看了那些，你应该已经知道后半部分会写些什么。”钟晔指向桌子上的羊皮纸，“而这，是地图。” 荒野是危险的，这不仅仅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就算是对于超凡者，荒野也依旧是危险的。 身体素质远超人类超凡者的怪物在这世上还有很多，并非只有‘巨魔’一种。 只是这种危险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于钟晔来说，再怎么危险的荒野，只要不是跟深渊搭上关系，都不能算是‘危险’。 【亲和体质】能让他规避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危险，只要不是他主动去招惹，那些强大的怪物也不会对他产生敌意。 即便身边跟着一个莉莉安，不是饥饿到了极点，怪物也不会向他出手，而如果饿到了极点，那么【亲和体质】也就没什么用了，在那个状态下，即便是人类也会易子而食，更别说是野兽。 正因如此，钟晔才能在荒野中寻找出那些资源，同时也标记出了危险。 其他人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在【亲和体质】的影响下，钟晔做到了。 看了前半部分笔记的肥硕男人也知道那张地图代表着什么，不由自主舔了一下嘴唇。 “为什么是我们？”故作稳重地沉吟片刻，肥硕男人又问。 钟晔笑了一声：“因为你们与瓦莱做过生意，知道阿尔卑斯的群山其实并不贫瘠，之所以不开发只是因为没有看到足够的利益，相比较其他商人，显然说服你们比说服他们要容易许多。” 闻言，肥硕男人敛去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起来。 “说实话，我确实很想要这个东西，开个价！” 不是‘我们’，只是‘我’吗？ “百分之十！” 钟晔眼睛眯起，狮子大开口：“我希望得到你们经营这条商路得到的百分之十利润！” “这不可能！”肥硕男子想都没想，当即驳回，“百分之十太多了！” 第161章 试探（下） “不可能！百分之十太多了！” 听到这句话，钟晔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从桌上拿起地图，一点点展开。 肥硕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眼睛紧紧盯着展开的部分，随着钟晔的手指转动。 钟晔只把地图展开了一半，但只是这一半，就差点让他的眼睛瞪出了眼眶。 地图上只有一条路线，可是在那条路线旁，存在着密密麻麻的标记点，对照那些标记点的位置，一一将脑海里的记忆对应上，肥硕男人震惊发现，原来自己看过的那部分笔记并不是几条路线的标记，实际上只有一条路线！ 看着这条路线上如同枝杈一般延伸出去的标记点，肥硕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他已经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只有真正的商人才知道，这样的一条路线几乎已经相当于一条已经完全开发了的商路，可是相比较已经被开发完全，没剩什么资源的商路，眼下这条路线却还是静待开发的状态。 路线周边的资源、危险都被标注出来，而且极为详细，不可能是编造的，如果真有编造这些东西的能力，那他明明可以去做其他事情，拥有更多的名誉，何必来行骗？ 肥硕男人只来得及看几眼，钟晔就再次把地图合上。 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肥硕男人解开了衣领的第一、第二颗纽扣，加快了身体的散热。 因为肥胖，也因为心跳加速，他感觉自己的体温上升了不少。 “……哪怕有这个，百分之十也还是太多了。”肥硕男子咽了口口水，苦口婆心地劝说，“哪怕不是我，而是其他管事和你商谈，他们也不可能接受这么离谱的价格。” 钟晔平淡地看着他，把地图收了回来，“那么你为什么不去通知其他管事，让他们和你一起商量？” 地图被眼前这个冒险者握在手里，肥硕男子额头沁出了汗水，从衣兜里抽出一张手帕，缓缓擦拭起来，“他们不在，就算他们在这里，也不可能答应这么高昂的价格……” 看到肥硕男子还没打算说实话，钟晔摇了摇头，直言：“你说的这番话，只能代表你自己？” 刚刚整理出来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嗓子里，肥硕男人呆滞望着钟晔，喉结滚动。 “谈成这单生意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能帮助你掌握更多话语权？” 隐藏在心底的想法被钟晔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肥硕男人不断擦拭脸部和脖子沁出的汗水，深深吸了几口气。 思绪在大脑里几经翻滚，最终，肥硕男人咬了咬牙，道：“没错！以我的权限，给不出‘百分之十’的价格，别说是我，就算是其他人也在这，也不可能把百分之十的利润给你！” 既然无法隐瞒，那么索性开门见山，有话就说。 从看到那份笔记的第一眼起，肥硕男人就明白了这些东西的价值，这些东西能够提升他的地位，如果能主导这条商路的开发，说不定上头还会让他组建一支新的商队。 趁着其他人还没有知道这件事，他要把这条路线拿下，哪怕要因此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钟晔歪了下脑袋，脸上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你是觉得，我非要找你们合作不可吗？” 肥硕男人心头一颤，只感觉对面那个冒险者的眼神忽地变冷，刺骨冰寒渗入心扉，由内及外，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不！我们在商言商，在商言商……” 惊觉眼前这个冒险者并不好惹，肥硕男人瞬间打消了那些恶劣的想法，先安抚了两句，同时在大脑里搜刮可能谈成的合作方案。 “嗯……蒙特勒的其他商人没有能力单独吃下这个单子，可如果要联合开发，我们‘希永的湖水’肯定会掺上一脚，人多了就可能分配不均，容易争吵起来，大大拖延开发的速度。 “而且你一人手握百分之十的利润，肯定会遭人嫉恨，相比较之下，不如你和我合作，我可以决定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七利润的价格，在这个基础上，我还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权力帮你一些忙，咱们互帮互助不是挺好？” 闻言，莉莉安转头看向钟晔。 经过弹幕的提醒，她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对面那个肥硕男人准备徇私舞弊，利用匡助的承诺，压低价格，以此夺取更大的权力，再用这份权力来完成承诺。 这样的交易听起来好像双方都没有亏，但只要肥硕男人把价格压下去，将地图和笔记拿到手，然后再毁约，不兑现承诺，钟晔就会平白少掉相当一部分的收益。 就算钟晔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可肥硕男人的做法不仅没有给商队带来半点伤害，还夺得了巨额利益，他的上级嘉奖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怪。 “……也不是不行。”沉吟许久，钟晔终于做出答复。 肥硕男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钟晔如此问道：“我听说，你们商队在暗地里还做些别的生意？” 肥硕男人当即被吓了一跳，瞳孔放大，口不择言：“谁，谁告诉你呢？”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他又不能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 钟晔轻轻摇头，“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来判断你是否可以成为我的合作对象。” 肥硕男人抿起了嘴唇，脸色阴晴不定，脑海中瞬息就有十多个想法一闪而过。 挣扎了片刻，肥硕男人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是！” “大致是做什么生意的？”钟晔继续问，“军械？违禁品？还是人口？” “你想要做什么？”肥硕男人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钟晔的眼睛。 钟晔双眼无比澄澈，面对肥硕男人的注视，眨都不眨一下，“不做什么，就是想要知道。” 他这句话倒是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让肥硕男人即刻明白了眼前这个冒险者为什么想要了解那些事情。 ——肯定是想要利用他们商队的渠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感觉自己隐约抓到了一些把柄的肥硕男人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微笑起来，“除了军械，其他都做一些。” 钟晔微微颔首，把地图放回桌上，“起草契约，我要百分之六。” 闻言，肥硕男人笑容更盛，“感谢您的理解。” 他吃力站起身来，走向办公桌，拿出两张羊皮纸，快速书写起来。 莉莉安的视线落在肥硕男人身上，愈发怜悯。 这个家伙也太容易套话了，钟晔演都没演一下，直接把内心所想说了出来，结果这家伙居然就上套了——或许是他脑补了些什么！ 不过……钟晔也确实有点可怕，居然能把握别人的内心和想法，哪怕一直都是实话实说，也能让那家伙把所有他们想要知道的情况全部吐露出来。 肥硕男人没有注意到莉莉安的视线，因为内心的激动澎湃，他以平常两倍的速度写完了两份契约，还没等墨迹干涸，便拿着契约走了过去。 肥硕男人坐在钟晔对面，怎么也按捺不住兴奋，流出的少许部分变成了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他默默等待钟晔看完了两份契约，并在那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心田登时乐开了花。 在撰写契约的时候，肥硕男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在契约主体部分下面签上了‘希永的湖水’和‘马克·费德勒’的字样。 钟晔写在契约上的虽然是东土字，但契约本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签下名字’这个动作，当他完成这个动作，也就意味着这份契约得到了商业之神的认可，无论他签的是假名，还是用的东土字，都无法绕过商业之神的规则。 口头契约之所以是口头契约，那就是只会出现在口头上，他们签署的契约里面并没有‘马克·费德勒必须帮助钟晔’的事项，因为那份契约是要交给上级过目的，私底下的交易如果出现在纸面上，那交易肯定是没办法完成了。 好在钟晔也没有追究，没有硬要把那个条例写到纸面上，这也让肥硕男人松了口气。 “合作愉快！” 肥硕男人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两只眼睛眯成两条缝，刚想要伸手与钟晔握手，就见他双手抱拳，行了一个东土的礼仪。 肥硕男人傻眼了，愣了一会儿才学着钟晔，身体僵硬地回施一礼。 没有多做言语，钟晔提上武器，便带着莉莉安离开办公室，去往马棚取走了马和行囊。 离开了商队驻地，感觉距离足够远之后，莉莉安才开口问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还有继续试探吗？” “欲速则不达。”钟晔回头瞥了一眼那栋房子，嘴角咧起，露出森白牙齿，冷哼一声，“这次能打探出那么多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明天或者后天，再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不管‘希永的湖水’是否与邪教徒相关，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感到了愤怒。 只是现在不是让愤怒爆发的时候，他还需要从他们身上找出更多东西，更多线索。 不过再怎么拖延，也不过是半个月内的事情！ 第162章 意外 “莉莉安，你觉得我们之后应该做什么？” 紧要的事情已经做完，钟晔就开始让莉莉安尝试去安排他们的行动规划。 一直以来，莉莉安都跟在他的身边，听从他的指示行动，很少有发挥的机会。 不过现在，钟晔认为她应该已经吸取到了足够多的经验和知识，可以尝试着做一下行动规划。 突然被钟晔这么问，莉莉安也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就被惊讶填满，“老、老师，您是要我做行动规划吗？” 因为紧张，她说话甚至有些结巴。 钟晔颔首，“想一想。” 莉莉安咽了口口水，开始转动自己的小脑袋，思考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已经和‘希永的湖水’搭上了关系，之后再去试探的话就会变得轻易许多，现在可以暂且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可是想要直接从那支商队的成员嘴里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很显然是不可能的，邪教徒往往会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如果那支商队确实与邪教徒有关，那么即便肥硕男人能够被问出商队暗地里经营什么生意，也不可能被问出邪教徒的身份。 所以，他们需要旁敲侧击，从别的方向寻找突破口！ 站在路边思考了一会儿，莉莉安抬起头，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找一个旅店住下！” “为什么？”钟晔问。 莉莉安嘴唇微抿，低声说道：“只有外来者才会居住在旅店，比起和本地人交流，与外来者交谈会更容易一些，而且人多嘴杂，或许能打听到什么情报，然后，旅店和酒馆向来是会有各式各样的人混杂在一起的地方，就算在旅店那里找不到蒙特勒的帮派成员，也能打听到帮派成员在哪。” 他们现在站在路旁，街道上有行人往来，即便数量不多，也不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 钟晔笑了一声，从莉莉安手里牵过马，示意她走在前面。 意思是按她说的来做？ 在钟晔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莉莉安心头紧张，心下一横，咬牙走到前面。 稍微调整了一下剑鞘的系带，舒缓紧张感，少女一边缓步向前，一边来回扫视，看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行人之后，却踌躇不前，直接让他从身边走了过去。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莉莉安吸了吸鼻子，决定暂时屏蔽掉弹幕，那些弹幕总是在眼前飘过，会影响她的决心。 眼前为之清明，没有了那群人的插科打诨，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对面有一个老年人行来，步履缓慢，看起来并不急切，莉莉安深呼吸几次，凑上前去。 钟晔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磕磕碰碰的与那个老人交流，忍不住会心一笑。 很快，莉莉安就结束了与老人的交流，转身跑回钟晔跟前，“老师，我打听到了，那个老爷爷说蒙特勒有两家旅店，一家在北边靠近城门的地方，一家就在这条街道附近。” 钟晔微笑道：“那……带路？” 莉莉安点点头，按捺着欣喜之情，再次打开了弹幕功能。 虽然游玩《灵魂回响》对她的病情暂时还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妈妈也通过直播感觉到了她的成长，允许她每天增加一些游戏时间。 正因如此，莉莉安最近两天心情不错。 莉莉安带着钟晔在周围街道游荡，没多久，就找到了第一家旅店。 只可惜，这家旅店已经住满了人。 由于领主被刺杀，所有外乡人都被滞留在了这座城市，哪怕旅店的住房不少，但住客一直无法减少，自然很快就被填满。 带着遗憾，莉莉安和钟晔离开了这家旅店。 “这家已经住满了，那么城北那家呢？”莉莉安小声嘀咕，飞快瞥了钟晔一眼，发现他仍旧微笑不语。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考试’呀…… 离开了旅店，莉莉安带着钟晔向城北走去，城北还有一家旅店，可如果那家旅店也住满了人的话，他们就得看看城市里有没有哪户人家愿意租住两个房间给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是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负责交涉的人肯定还是她。 莉莉安一边行走，一边冥思苦想，设想着交涉的场景和过程。 ——哪怕不一定会出现那种情况，但她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要有预案。 蒙特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莉莉安个子比较小，每一步的距离都比钟晔要小许多，当她不能骑马，也没有钟晔照顾她的步伐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行走的速度究竟有多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明明在没有遇到钟晔之前，她也是这么走路的，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钟晔不仅照顾了她的步距，还在有意识地让她保持了一种相当舒服的呼吸节奏，走起路来根本不累。 当她自己行走，没有钟晔带动的时候，呼吸节奏就乱了。 不过好在那家旅店没有藏在犄角旮旯里，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位置上，主干道旁边，从街头一眼望过去就能发现。 可是来到城北之后，他们就发现前方有些拥堵。 “……是那个士兵。” 没等莉莉安凑上前去，身后的钟晔便开口说道：“那个被我教训了一顿的士兵在我们离开之后，就被老兵卸了武器，赶回家里，他的家就在前面。” 一说起这件事，莉莉安立即想了起来，表情瞬间变得厌恶。 原来是那个恋童癖！ 如果放在现实当中，那个士兵仅凭他之前的作为就可以被判几年的牢狱，可是在这里，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要不是钟晔看不顺眼出手揍了他一顿，他甚至可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莉莉安又一次感觉到了时代的差距——《灵魂回响》的时代背景实在是太像十七、十八世纪的地球了，能够给人一种很强的代入感。 当他们走近一点，莉莉安就发现屋子里的吵闹声正在慢慢停息。 砰！ 大门被猛然撞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跑出屋子两步之后，他又转身向屋子里怒吼：“我都说了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 一道更为巨大的怒吼从屋子内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脚步声。 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推开堵在家门前的人群，想要逃跑。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一个人向他扑了过来，“是你吗？还我女儿，快把我的凯拉还回来！” 莉莉安微微一惊，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他刚才好像一直隐藏在人群当中，直到青年出现之后，才扑了上去。 青年被邋遢男人一把抓住，一股异样的味道直冲鼻腔，让他忍不住怒从心头起，用力推搡，同时怒喊：“什么凯拉？我不知道！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青年的父亲从屋子里走出，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人使劲抓住，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想要把那个邋遢男人推开，可是推了几下之后发现，他的力气很大。 “你做什么？” 面对青年父亲的质问，邋遢男人没有理会，死死瞪着青年，一个劲地念叨：“把凯拉还给我！把凯拉还给我！你把凯拉藏到哪去了？快点把凯拉还给我！” 声音中带着愤怒，也有绝望。 被他的眼睛盯着青年心生畏惧，情不自禁撇过头去，“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 莉莉安突然听到身边的钟晔这么说，随即感觉到缰绳被塞到了手里，看到钟晔走了过去，伸手按住邋遢男人的手腕，将他们两个分开。 邋遢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青年那里转移到了钟晔身上，看到钟晔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之后，陷入了呆滞。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一说，我可以帮你解决。”钟晔如此说道。 第163章 缘由 正当自己深陷困难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跑出来说‘我能帮助你’，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不会相信。 可是，如今这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邋遢男人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当他看到钟晔那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坚定眼眸时，下意识就认定这个人可以帮自己找到女儿。 被邋遢男人抓住的托卡也跟着转头看了过来，却发现帮自己解决了困局的那个人正是让他身陷囹圄的那个人！ 看到他，托卡怒火直冒，“是你？！” 这一声叫喊尖厉，让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托卡的父亲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看向了他，问道：“你认识他？” “就是他诬陷我！”托卡冲着自己的父亲怒吼，气得脖子和额头的血管凸起。 钟晔一眼扫了过去，目光渐冷，“你居然认为是我污蔑了你吗？那么你之前猥亵儿童的动作是真的没有发生过吗？就连那些老兵也是在我的胁迫下把你赶回家的吗？” 听到这句话，托卡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确实做下了这些事情，托卡的父亲眉毛竖起，一拳把自己的儿子打倒在地，咆哮起来：“你这个蠢货！我有教过你这些东西吗？你的做法不仅让我蒙羞，还会让你母亲感到难过，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托卡爬在地上，用手捂起了脸，听到父亲的怒骂，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看到托卡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钟晔从他身上收回注意力，扯动邋遢男人的脚步，将他带往旅店的方向，因为那些东西可能不太适合在街道上交谈。 在这个时代，旅店和餐馆乃是一体的，当钟晔拉着邋遢男人坐到角落里，就有一个女招待走了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吃些什么东西。 莉莉安正在柜台与旅店老板交流，不过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就算旅店没有房间，总归还是要进食的。 钟晔让女招待送来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餐饮，然后转头看向邋遢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刺鼻臭味，一闻就知道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洗澡，也没有除味。 钟晔在刚才点餐的时候，看到了女招待脸上明晃晃写着的厌恶和嫌弃，当他带着邋遢男人坐进这个角落，其他人就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位置，尽量远离他们这里。 如果不是钟晔看起来不太好惹，他们肯定会把邋遢男人驱赶出去。 “我能问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臭味在鼻尖萦绕，钟晔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脸色都没变化一下。 邋遢男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木桌的纹理，痛苦说道：“凯拉……我的女儿，她失踪了…… “她是那么的乖巧，她很听我的话，那天她肯定乖乖待在了房间里，可是当我回去的时候，没有找到她……哪里都没有！ “床底、马车、货箱，我什么地方都找过了，但根本没有找到凯拉，她一定是被人给拐走了，不然她不会离开房间……” 邋遢男人满脑子都是自己女儿的事情，没办法很好的组织起语言。 他现在已经疯癫了，不过之前那番话还是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但他的职业大概是商人，而且不是本地出生的居民。 他的疯癫做派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和惊讶情绪，说明人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那个老兵会突然沉默下去——老兵肯定是联想到了这件事情。 钟晔在脑海里默默整理得到的信息，随后又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来蒙特勒是为了什么吗？” “……我？”邋遢男人愕然抬头，尚存的几分理智令并不愚笨的脑袋转动起来。 呆愣片刻，邋遢男人又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我叫保罗，是一个商人，来蒙特勒是为了做生意……” “为什么你会带上你的女儿？” “因为我的父母和妻子都去世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只能一边做生意，一边照顾女儿……”说着，保罗抬起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虽然知道继续问下去会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但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就需要知道更多信息！ 这时候，莉莉安走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坐到钟晔身边，支支吾吾地说：“老师，旅店没有两个房间了，所以……” 钟晔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只要你不反对的话，我没有意见。”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保罗。 女招待举着托盘走了过来，憋着气，飞快把托盘摆到桌上，然后像是躲避脏东西一样小跑远离。 “吃点东西。”钟晔把一个盛放面包的托盘推了过去，自己也脱掉手套，大快朵颐。 保罗麻木地抓起一个面包，麻木地张口啃咬，麻木地咀嚼，面包屑从嘴角掉出，落在胡子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钟晔又问：“你女儿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哪怕之前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可是当猜测被印证的时候，莉莉安半点都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感觉到窒息般的沉痛，这让她忍不住深呼吸——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关闭了嗅觉系统。 “五天前……”保罗呆滞地回答。 五天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钟晔不再继续询问保罗问题，一言不发地进食，肉块和蔬菜在牙齿的撕咬、切割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团可以被吞咽下去的混合物。 一旁的莉莉安也是如此，因为和其他方面不一样，经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之后，钟晔便不再谦让，她必须要在钟晔把手伸向自己面前的食物之前让自己吃饱，避免饿肚子。 麻木地把手上这块面包吃完，保罗突然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激动道：“你，你会帮我找到凯拉的对？！” 钟晔停下了咀嚼，把食物咽了下去，然后郑重点头。 “我会帮你找到你女儿的！” 他很少跟别人承诺什么，但只要承诺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他答应保罗的请求，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保罗很可怜，更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 吃完了午餐，钟晔正想要把保罗送回去，没想到他竟然也是这家旅店的住户，便把举止失常的保罗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钟晔站在走廊，望着窗外，一旁的莉莉安眉头微皱，因为她知道意外情况发生之后，他们的计划也会随之改变。 “失踪五天，应该还有拯救的机会。” 闻言，莉莉安从沉思中惊醒，看到钟晔离开了走廊的窗户，向楼梯走去，便急忙跟上。 走下楼梯，钟晔带着莉莉安来到柜台前，伸手在钱袋里一模，拍到桌面上，让漫不经心的旅店老板坐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这个看起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瞥了钟晔的手一眼，梳了梳稀疏的头发。 “我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本地的盗贼公会在哪？” 听到这句话，旅店老板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说句实话，我虽然知道他们在哪里，但他们的收费……” 话才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咽喉中间，不上不下。 钟晔掀开了手掌，让旅店老板能看到两枚叠在一起的钱币。 银币叠在金币上面，食指按在了银币上面。 钟晔淡淡看着他，说道：“告诉我，银币就是你的。” 旅店老板放在桌面上的手一下子攥起，深深吸了一口气。 本想拒绝，顺带嘲讽一下这个家伙……但他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第164章 出人意料的情报 笃笃、笃、笃笃笃、铿！ 正在屋子里面打牌的两人听到了敲门声，当即对视一眼，警惕地望了过去，听到最后那一个金属敲击的响声，才松了口气。 一人起身走到门后，拔出匕首，藏于手掌之后，另一人则翻出手弩，拉弦搭箭。 走到门口的那人拉开门闩，把门板拉开了一条缝隙，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熟人之后，才把大门全部打开。 然而，把大门全部打开之后，他自己又愣住了。 呆滞看着站在那个熟人身后的高大身影，看到那个从肩膀露出的剑柄，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乔丹，他们是谁？”站在门口的那人嘴唇紧抿，握紧了匕首，微微挪动脚步。 没等他的熟人开口解释，钟晔便推开了将他们带来这处地方的帮派成员，“一个冒险者，想要来你们这里买一些消息。” 说着，钟晔淡淡瞥了一眼屋内，“还有，那种拉力的弩对我没用。” 不只是站在钟晔身前的那个盗贼，就连屋内的那个盗贼也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直上天灵盖，让身体变得僵硬。 两个盗贼没有回话，钟晔低头看向那个帮派成员，“你可以走了。” 帮派成员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钟晔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只要他不说话，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高山，而自己正是站在山脚下，仰望山巅的蚂蚁。 ——毋须多言，就可以给人以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被旅店老板委托，带他们来到蒙特勒盗贼公会据点的帮派成员如获大赦，扭头就走，钟晔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一步前跨。 站在他身前的盗贼不自觉往后倒退，眼睁睁看着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进了屋里，然后关上大门。 直到这时，两人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两个盗贼脑袋上冷汗直冒，反抗意识在脑海里翻腾，但身体怎么都提不起劲儿。 却见，那个身材高大的冒险者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将其打开。 站在钟晔身前的盗贼忽然松了口气，回头对另一个盗贼笑了笑，“没事了。” 在那个布袋里面，他看到了一堆明晃晃的金币——虽然三种钱币混杂在了一起，但他依旧可以看出，金币数量并不少。 另一个盗贼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直接放下手弩。 对于他们而言，除了性命之外，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实际上，如果钱给够的话，命也不是不能卖。 “这里应该不会只有你们两个？”钟晔环视了屋内一圈，感知当中也没有发现其他人。 莉莉安站在钟晔身后，和镜头后面的观众一起好奇地打量这间破落的屋子。 这里不算贫民窟，如果蒙特勒真的有贫民窟的话，那么除了少数几条街道以外，其他街区都能算是贫民窟。 盗贼们也不会专门往贫穷破落的地方钻，他们只是为了找掩护，如果据点都建设在贫民窟，那么贵族只要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他们的位置。 盗贼公会通常做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有些时候还会触及贵族，可是在这一点上，他们往往不会忌讳。 这就导致了盗贼公会和贵族之间大概率是存在间隙的，哪怕他们有时候也会合作。 每个地方的盗贼公会成员都会给自己披上一层‘普通’的外皮，或是商人，或是工匠，更有甚者，还会成为艺术家，为其他盗贼和自己的盗贼活动打掩护。 而最为普遍的，则是成立一个帮派。 眼下这个盗贼公会就是如此，他们的‘外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帮派，平日依靠收保护费、控制一些妓女和帮忙运输违禁品为生。 实际上，他们的打手和名义上被他们控制的妓女都是盗贼公会的一员。 这种情报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隐秘，但是钟晔有钱，他的钱给够了，自然有人开口。 “当然不是，这里只是我们的一个与外人对接的据点而已。”站在钟晔面前的盗贼一扫先前的警惕，把手里的匕首给钟晔亮了一眼，然后反手插回鞘套当中。 另一个盗贼走进里屋，随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声响，大概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响动逐渐变小，意味着那个盗贼大概是通过什么密道离开了这间屋子。 与外形看上去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隔音很好，而且还能产生迷乱的效果，如果不是钟晔感知能力强大，能够察觉到细微之处的差别，或许还真会认为另一个盗贼是通过后门离开了这个房子。 站在钟晔面前的盗贼脸上堆满笑容，拉开了两张扮相不错的椅子，“你们请坐，稍等片刻，我们公会负责这一块儿的人稍后就来。” 当钟晔他们坐下，盗贼便开始和他们闲聊，想要从他们这里套话，可是不管是钟晔还是莉莉安都闭口不言，钟晔还好，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莉莉安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地看着眼前这个盗贼。 盗贼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尴尬，如果这都会感觉尴尬或愤怒的话，公会也不会让他来负责接待外人。 不过感觉到钟晔他们的抗拒之后，盗贼也就闭上了嘴巴。 ——身为盗贼，不是只用知道偷东西或者战斗就行了，他们往往还要学会一些额外的技能，比如察言观色。 没有让钟晔他们等待多久，过了一会儿，一个戴了面具的女性便跟着先前离开的盗贼回到了这间屋子。 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三之间，体态均匀，身材不错，根据肌肉和筋膜活动的声音判断，她应该学过战斗的技巧，而且有一个不错的身体素质。 钟晔看着那个女性款步行来，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她擅长什么样的战斗方式以及惯用手。 她想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可是在钟晔眼中，别说是实力，就连肌肉和骨骼都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的破绽。 戴着面具的女性坐在了钟晔对面，还没开口，就看到他从钱袋里面拿出了三枚金币。 “……你想要问什么？只要是在蒙特勒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女性尽量放低了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一些。 “有一个叫保罗的商人，他的女儿失踪了，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 钟晔把三枚金币依次弹起，金币在手上飞舞，其之灵活让在场的三个人叹为观止。 这一举动表明了他的实力并不弱，而且还说明了他的武器虽然是大剑和直刀，但如果用其他武器的话也不会很弱。 ——这是在警告！ 女性心中出现了稍许不忿，可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那三枚上下飞舞的金币抚平。 面具女性轻声回答：“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蒙特勒，就连一些乡野的地方都知道了，我们自然也知道。” 钟晔微微颔首，又问：“那么，你们知道他的女儿去哪了吗？” 戴着面具的女性沉默了下去，看到她的反应，钟晔就明白，她应该是知道的。 “……钱太少。” 钟晔不假思索，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两枚金币。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透入房间，金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瑰丽’的色彩。 又沉默了片刻，戴着面具的女性才艰难说道：“‘据说’，这件事可能与老领主有关……” 钟晔手掌一张，五枚金币跌入掌中，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事情在这里似乎已经达成了一个闭环。 第165章 线索 “你确定？”钟晔五指收拢，握住金币，直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性，“就是几天前被刺杀的那个？” 戴着面具的女性迟疑了一下，“……准确的说，是三天前。” 保罗的女儿在五天前失踪，老领主在三天前被刺杀，而他们在昨天遇上那支游商队伍，根据游商队伍的说法，那时候距离他们离开蒙特勒已经有两天。 现在有一点令人感到疑惑，那就是不知老领主的死亡与保罗女儿失踪是否有所关联。 钟晔在听闻此事之后，就下意识把两件事联想到了一块，而以他现在的感知属性，这两件事有很大概率是真的可以联系到一起的。 说的玄乎一点，就是以他现在的感知能力，已经可以捕捉到‘命运轨迹’，能够把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根据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内在逻辑联系到一起。 钟晔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然而现在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可能有所联系。 所以，他现在已经在思考，在那空缺的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晔陷入了沉思，房屋因此安静下来。 坐在他身边的莉莉安看着弹幕的胡乱猜测，也跟着陷入思考。 虽说她自认没有钟晔那么聪明，但就像之前一样，她迟早也要独自面临难题，到了那时候，若非危急关头，钟晔都只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她要趁着自己的学习进度还没有到达那个阶段之前，‘预习’一下，以免无法应付‘突击考试’。 良久，钟晔才抬起眼帘，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性，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们自有我们的渠道……好！其实是我们有人查到了些什么，但那个人现在已经失踪了，如果不出意外，老领主的死也与他有关。”看到钟晔又从钱袋里拿出了十枚金币，戴着面具的女性当即改口。 闻言，钟晔眯起了眼睛，“他是负责收集情报的？” “不……”戴着面具的女性摇了摇头，“我们当初吸收他的时候，是把他当作战斗员来培养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就……” 她耸了耸肩膀，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就算她不说，钟晔也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他了解过盗贼公会的普遍结构，知道它们一般都经营着情报生意，与称呼不同的是，发展到了现在，盗贼们已经不会再去做小偷小摸的事情，街上的小偷会是他们的眼线，却不可能是公会的一员。 保留‘盗贼’的称呼既是为了误导，也是在提醒后来者要尊重传统，不要忘记偷盗技艺的传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实际上，盗贼公会的很多业务都是偷盗技艺的延伸，如果失去了传承，他们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除了贩卖情报以外，盗贼公会还承接暗杀、送信、偷窃等业务。 尽管不是每个部分都有专业的负责人，但一般而言，战斗员和其他部分都搭不上什么关系。 盗贼公会的成员并非都是游荡者，他们也吸收其他职业者，因为‘盗贼’只是一个身份，可以是人们所有身份当中的一个，除了‘盗贼’身份以外，他们还可以有其他身份，多个身份直接互为掩护、利用。 正因如此，战斗员，也就是俗称的‘打手’，很少能够接触到公会里的隐秘，除非为公会做出了巨大贡献。 所以戴面具的女性才会感觉奇怪，为什么那个打手能够知道保罗女儿的失踪会与老领主有关。 钟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在描述那个战斗员的时候用的是‘失踪’而不是‘死亡’，再联想到这些天蒙特勒领主的军队一直在搜查这座城市，便问道：“那个人的实力很强吗？” “并不。”戴面具的女性耸了下肩膀，“我见过他，他和混混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的身手比较灵活，如果论战斗经验，他甚至和混混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在刺杀老领主之后逃脱的呢？ 钟晔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更多有关于老领主去世的信息，从钱袋里掏出三枚银币，“告诉我，老领主是怎么死的，又是在哪里死的，那个人又是怎么逃走的。” 有些肉痛地看了那三枚银币，戴面具的女性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些消息，不需要那么多，就当做是之前那些消息的赠品——首先，他是当街被刺杀的，在一群护卫和一个超凡者的保护之下；其次，他死在了正在修建的冒险者之家工地外面；最后，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逃走的。” 这些问题出门之后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眼前这个冒险者俨然成为了他们的一个重要客户，与那三枚银币相比，还是信誉比较重要，说不定以后他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钟晔站了起来，随手一抛，十枚金币接连飞出，戴面具的女性和其他两个盗贼没来得及伸手，金币就落入她的手中，摞成一叠，稳稳当当立在她的掌心。 看到这一手，三人的瞳孔霍然放大，登时感觉毛骨悚然。 ——他们都清楚这一叠金币代表的是什么！ 抬起头，就见那个身材高大的冒险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带着小女孩离开屋子。 刚刚走出屋门，莉莉安就迫不及待发问：“老师，你猜到了什么吗？” “……没有。”钟晔摇头。 他确实猜到了什么，但那些猜测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整一个事件时间线的开始是五天前保罗女儿的失踪，随即是两天后的老领主被刺杀，他的长子当天就继承了领主之位，并开始下令搜查外来者。 钟晔没有去询问那个战斗员的出身，因为新任领主可能已经从盗贼公会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把目标定为‘外乡人’。 刺杀老领主的人是‘外乡人’这一点已经可以确认，随后就是老领主的死亡地点是在冒险者之家的建筑工地外——为什么会是在那里？ 因为蒙特勒的冒险者之家即将竣工！ 在前往‘希永的湖水’驻地时，钟晔就已经远远看到了那个工地，与现实不同，丹世界的石匠建造建筑的时候并不会把工地围起来，他们没有那个安全意识，而且就丹世界如今的建筑技术而言，也不可能出现高空坠物。 那么，那个人作为盗贼公会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打手，又是怎么知道保罗女儿的失踪与老领主有关，怎么知道老领主会前往冒险者之家的建筑工地，以及，又是如何从那么多人的合围下逃脱的？ 这一切看起来都不符合常理，按理来说，以那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但是，如果这些事情是‘玩家’做的，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解释了！ ——这次暗杀的不只有一个玩家，而是两个或多个玩家协同完成的！ 至少有一个玩家加入了希永堡，然后知道了老领主的秘密，没有在游戏里碰面，而是在现实当中联系，实施了这一场暗杀。 至于暗杀者为什么能从众多护卫的合围下逃离，这一点就更好解释了。 因为玩家在复活次数没有消耗殆尽之前，并不会被‘杀死’，所有杀死他们的人或者怪物都会被扭曲记忆，制造出一个玩家莫名其妙逃离并活下来了的假象。 在内测的时候，钟晔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当一切信息都明确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做出这些事情的人，是‘玩家’！ 他们已经开始可以影响到世界的进程了——哪怕只是蒙特勒这个在西陆排不上名号的小小城邦。 可是，距离他们进入这个世界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现在他们已经能利用玩家的特性刺杀制造出一场对于原住民而言堪称‘完美’的刺杀，那么，以后呢？ 第166章 联系（上） “这里是……冒险者之家？” 站在街道对面，莉莉安仰望着那栋即将竣工的建筑，有些疑惑为什么钟晔要带她来这里。 距离老领主被刺杀已经过去三天，这条街道早就恢复了以往的景象，死亡现场也早被清理干净。 ——蒙特勒的人可不会让他们领主的尸体在这里停放三天，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保护现场的概念，所以他们即便来到这里，也应该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 看着对面的工地，钟晔突然说道：“话题重回原点，为什么老领主会在那天来到这个工地？为什么要携带那么多的护卫，他是知道自己要被刺杀，还是要出远门？亦或者，他觉得不带那么多护卫就会感觉不够安全？”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莉莉安呆滞了片刻，随即顺着钟晔的思路思考起来。 从那个戴面具的女性话语中他们可以得知，遭遇刺杀的那一天老领主带了一群护卫，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超凡者。 尽管通过弹幕的分析，莉莉安已经开始认为那个刺杀老领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一个玩家，但这种事情，钟晔是不可能知道的。 作为一个npc，他不知道玩家在被原住民杀死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钟晔应该还是对于这件事抱有很大的疑惑。 可是，跟在钟晔身边那么久，莉莉安也知道钟晔的行事方式，如果一件事在短时间内搞不清楚的话，他就会暂时放弃对这件事的思考，不去深究，转而从其他方向入手。 既然弄不清楚暗杀者怎么能在那么多人的保护下刺杀老领主，又能在他们的合围下逃走，那么，他会从其他方向去研究‘老领主被杀’和‘保罗女儿失踪’这两件事里面的关联，以及‘老领主与邪教徒之间的联系’。 这几件事从头到尾都很奇怪——他们来到蒙特勒是为了调查‘希永的湖水’，这支商队与蒙特勒领主有着联系，而现在，又得知一个小女孩的失踪与莫名被刺杀的老领主有所关联，很难不让人联想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关系。 若说老领主是一个恋童的变态或许有些勉强，但如果把‘保罗女儿失踪’这件事与他们正在调查的‘希永的湖水’联系起来，大概就可以解释。 话归正题，为什么老领主那一天会来到这里？ 莉莉安思考了片刻，忽然想到冒险者之家是由贵族和教会共同出资建设的一个带有官方性质的组织，像是‘冒险者之家’这样的组织在西陆还是第一例。 在冒险者之家的设定出来之后，玩家们还在论坛里讨论了很久，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是一个强力玩家，活动范围也仅在贝尔格莱德周边，所以没有能参与到讨论当中。 但只是在一旁观看，也让她下意识记忆了许多东西。 一个答案慢慢浮现在心中，莉莉安有些疑惑地说道：“……老领主是来视察工地进度的？” 钟晔点了点头，又道：“冒险者之家的主管由当地贵族和教会共同举荐，他必须得到双方的认可，也就意味着，那个人与贵族、教会的关系都不错。” 莉莉安恍然大悟，问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找冒险者之家的主管？”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钟晔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不！我们去找教会！” 错愕之色攀上了莉莉安的脸庞，她呆呆地看着钟晔，没等钟晔开口解释，就有一条弹幕从眼前流过。 ——【我明白了！虽然冒险者之家的主管是贵族和教会共同举荐的，但他不一定会知道钟晔的身份，各地贵族之间的联系没有教会内部的联系那么严密，所以钟晔找上他，也不一定能被接见。相比较之下，如果是教会的话，不管是信仰什么神灵的教会，也应该知道钟晔拯救过其他城市的消息，凭借着这个身份，钟晔可以获取更多信息】 这条弹幕的发送者应该也是用游戏头盔观看的直播，也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发送这么长的一条弹幕。 随后，钟晔在路上也是这么和莉莉安解释的，内容大同小异。 越是了解钟晔，莉莉安越是感觉他的强大，他之所以强大，不只是因为精通百般武艺，而是他确实是在用头脑‘战斗’。 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与敌人的搏斗厮杀之中，更体现在平日里与恶徒的头脑博弈当中。 望着钟晔的背影，少女默默捏紧了拳头。 这种做法哪怕是在现实当中也适用，就算现实不需要搏斗厮杀，可是与其他人的接触，生活在地球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战斗？ 莉莉安胡思乱想了一阵，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教堂门前。 这座教堂没有多么富丽堂皇，只是看起来相当干净整洁，让人有一眼看过去便能感觉到心旷神怡的规律美感。 大门敞开着，有不少衣衫齐整、干净的人进出。 和其他教会不一样，这个教堂供奉的神灵看起来很少有贫民信徒。 事实也是如此，莉莉安跟着钟晔走进教堂大门，抬头仰望，视线越过众多信徒的头顶，落到正对大门的神像上。 那是名为‘科塞留斯’的商业之神，神职包括有商业、旅行和信使。 这个时代的商业往往能与贵族搭上关系，所以科塞留斯是少有的，与贵族之间关系良好的神灵。 当然，这个‘关系良好’只能代表祂的信徒，并不能代表祂本身。 在这个工业逐渐发展起来的时代，原有的金融体系已经慢慢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一直处于萌芽阶段的银行业开始蓬勃发展。 与贵族或商人自己开设的银行不同，商业之神教会建设的银行更加贴近现代银行的概念，例如跨地区存取金钱、定期存款能得到利息之类的业务是其他私人银行无法比拟的。 如果是历史不过关的玩家，肯定会对这样的教会感觉到奇怪，但他们并不知道，在现实的中世纪欧洲，除了犹太人以外，教会就是放贷的主力，连贵族都有所不及。 而在丹世界，人们早就习惯了商业之神教会的存在，更不会对此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教堂里有很多张桌椅，神职人员和商人们坐在桌椅两边，讨论着存取金钱和商业契约的事务，与这种氛围格格不入的钟晔方才踏入教堂，就被神职人员们注意到。 与西陆人迥然不同的相貌特征让注意到钟晔的神职人员一下子就对他起了好奇心，让他们一下子想起了近来在教会里传播的那个人物。 钟晔视线在教堂里一扫，径直向一个神职人员走去，然后说道：“我是钟晔，有事情想要和你们的主教谈一谈，如果主教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找司铎。” 那个神职人员听了钟晔的话之后并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反而满脸兴奋，“您就是钟晔阁下？” 闻言，钟晔挑了一下眉毛，看来自己名声传播的速度远超预想。 随即颔首，“是我。” 神职人员笑了起来，可是随后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压下激动的情绪，敛去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钟晔，“抱歉！我们必须确认一下您的身份，接下来我将会向您施展一个神术，希望您不要抗拒。” “应当如此。” 得到了钟晔的答应，神职人员转身通过侧门跑入教堂后方，不久，又捧着一支金色的短杖跑了出来。 他将短杖指向钟晔，然后，那些有关于钟晔，他已然知道或未曾知晓的‘故事’便涌入了脑海。 神职人员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望向钟晔的眼神当中满是惊叹。 “您，您先请随我到会客室，然后，然后我去通知司铎……”握紧短杖，神职人员垂眉顺目，按捺着汹涌澎湃的心潮，结结巴巴地邀请钟晔走向会客室。 这一幕被其他人看在眼中，纷纷感觉惊奇无比。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那个神职人员会对他这么恭敬？ 类似的疑惑不约而同出现在了人们的脑海之中，但即便他们发挥出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到那个神职人员究竟看到了怎样震撼的景象！ 第167章 联系（中） 钟晔他们没有等待多久，商业之神教会的司铎就一边擦着汗，一边推门走了进来。 “钟晔阁下？” 推门走进会客室之后，司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沙发上的钟晔，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充塞了整个房间。 ——或许也只有这位从深渊手下拯救了几座城市的英雄才能够拥有这样的气场！ 司铎用手帕擦拭不断从额头、脖颈冒出的汗水，坐到了钟晔对面，毕恭毕敬地问道：“钟晔阁下，不知您来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您尽管说，我们会竭尽全力去帮您。” 其他人或许还不太清楚，但商业之神教会大概算得上整个西陆消息最为灵通的组织，毕竟他们信仰的神灵掌握着‘信使’的神职，他们所能学习的低阶神术当中，就有【通讯术】，如果距离相隔太远的话，还能隔空投递信件，所以他们教会是所有教会当中沟通最频繁的。 更何况，上级也早早将钟晔的信息发布下来，让他们了解到这个貌似会带来灾厄的‘英雄’的存在。 或许是因缘际会，钟晔到达的每个地方几乎都会有事件发生，如今他来到了蒙特勒，是不是代表蒙特勒也会有什么事件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 接到‘钟晔到访’的消息之后，司铎只来得及给接待的豪商说了句抱歉，就立即赶了过来。 直到现在，他的心跳好像还在加速。 司铎这么配合，让钟晔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需要多费一些口舌才能说服眼前这位司铎，没想到他还没有提出请求，司铎自己就拍着胸脯表示会竭尽全力。 ……现在他的名号已经这么好用了吗？ 这些想法只在钟晔脑子里流转了几秒，就被他抛之脑后，旋即说道：“我想要了解一下老领主被刺杀的始末。” “这……”司铎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后皱起眉头。 难不成老领主的死亡与正在发生的事件有所关联吗？ 看着司铎阴晴不定的脸色，钟晔想了想，补充道：“我认为，老领主可能与邪教徒有关系——当然，只是可能。” “邪教徒！！！” 司铎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屁股一样，当即从沙发上弹起，尖声叫喊。 如果不是会客室的隔音效果良好，他这一嗓子就足以引来教堂的护卫。 莉莉安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神情古怪地打量了司铎几眼，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瘦弱的男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哪怕她及时捂上了耳朵，声音也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抱歉，我失态了。” 愣愣地看着钟晔几秒，司铎才缓缓回过神来，道了声歉之后，心神惶惶地坐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蒙特勒好像也要出现深渊入侵事件了……再不济也是邪教徒举办献祭仪式的级别，不可能更低！ 钟晔‘带来’的灾祸貌似是按照城镇规模大小来算的，而以蒙特勒的规模，‘深渊入侵’的可能性极大…… 不行！必须要冷静！ 钟晔虽然会带来灾厄，但同时，他也在竭尽全力的拯救人类，大多数事件本来就存在，只是恰巧被他撞破了而已，所以，蒙特勒还有救——只要他全力配合！ 钟晔看着司铎坐下之后脸色几经变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便有些疑惑。 难道老领主的死亡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邪教徒，邪教徒……嗯！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 司铎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三天前发生的事情，虽然事情过去没多久，但想要将整个事件的点点滴滴都回忆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那一天，老领主和主教约好前往冒险者之家的工地，只是老领主被刺杀的时候，还没有到与主教约定的时间——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可是上午的时候，老领主就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前往了工地。” 随着述说，记忆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司铎随之想起了更多东西，“对了！老领主有些时候总会带上一队护卫，去往城外，虽然他自己说是去打猎或者钓鱼，但是据我们推测，他可能在什么地方有一个私生子，出城就是为了看望私生子的，以之前那副阵仗，或许就是为了出城找他那个私生子。 “至于为什么要先去冒险者之家那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天他已经和主教约好，应该不可能出去太久——往常他每次出城，都会在外面待上一整天。” 居然还有一个私生子？ 钟晔眉头微皱，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发生刺杀的时候，我们教会没有人目击到，不过听其他目击者说，是突然有一个人在人群里面突然对老领主射了一发弩箭，被法术道具挡下，然后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跑过去刺杀了老领主。” 说着，司铎用手在脖子比划，“就是这个位置，一刀捅了进去，之后那个杀手不知怎么跑掉了，连保护老领主的超凡者都没能把他抓到或杀死。 “当天下午，老领主的长子在收殓父亲的尸体之后，就宣布了继位，哈尔施塔特的情况您也应该知道，每个城邦都是相对独立的，没有什么贵族、爵位的划分，长子是继承权顺位的首位，只要他宣布自己继位，那么这个城市就是他的。” 听了司铎的讲述之后，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越来越多了。 钟晔眉头因此皱得更深，陷入了沉思当中。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你们应该与‘希永的湖水’有过很多接触？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啊，这，这……”司铎嘴巴微张，额头上突然冒出了许多冷汗，声音跟着低了下去，“这个，您看，我们这是商业之神的教会，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去过问的……” “你们知道？”钟晔忽然双臂环抱，“还是不知道？” “呃，知道一点……”司铎迟疑片晌，小声说道，“不过知道的不多，毕竟我们是正神的教会，不做这些事情……” 不做这些事情并不意味着‘反对’，商业之神和祂的教会态度是默许，作为商业的保护者，如果连这些东西都要反对的话，祂将会失去一部分信徒。 ——相比较拥有自然伟力的原始神灵，这些因信仰诞生，存在由信仰维续的人格神在对抗深渊，保护世界的时候，也会动一些小心思，扩大自己的信仰。 而这，也给了深渊可乘之机！ “之前我用了一份阿尔卑斯群山的资源、危险路线图，跟那支商队交换了一些利益，从他们那里试探到了部分隐秘的信息，他们说自己除了军火买卖之外什么都做，比如违禁品，比如人口贩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铎听得冷汗直冒，不断用已经被打湿的手帕擦拭汗水。 违禁品之所以是‘违禁品’，就是因为那些东西有可能是恶魔制造，用来腐化人类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增加寿命的生命药水、让阳痿者重获新生的秘药、受诅咒的武器。 至于人口贩卖，那就更不用说了，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几次邪教徒通过购买奴隶，利用他们进行血祭的事件。 如今人口贩卖已经被全面禁止，就连商业之神都抵制人口贩卖，一经发现，不只是进行人口贩卖的人，就连当地的神职人员和贵族都要受罚——这也是当初神灵与贵族们签署的契约之一。 神灵和教会可以不干扰贵族的统治，但同时，他们也要约束好自己和自己的下属。 可是现在—— 司铎深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严肃问道：“钟晔阁下，您确定您所言其实？” “我确定。” 钟晔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还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契约。 无须仔细检查，司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契约是受商业之神保护的正规契约。 “我希望等我行动的时候，你们能配合我。”钟晔轻声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邪教徒很擅长隐藏自己的身份，我现在还需要一些证据。 “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个‘证据’大概不需要多久，我就能找到。” 第168章 联系（下）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莉莉安低声嘟哝。 在司铎和钟晔的交流中，她没能插上话，不过也听完了全程，得知了许多新信息。 司铎的言辞和之前那个盗贼公会的情报人员给出的信息没有太大出入，只是多了一个疑似存在的‘老领主私生子’。 盗贼公会的情报人员没有给他们详细描述刺杀的过程，司铎却告诉了他们老领主的死因。 ——【不过好奇怪啊！玩家不是不能主动攻击原住民吗？】 ——【难不成是那个玩家接到了什么任务？我记得如果是遭受攻击或者接到任务的话，玩家就能攻击原住民了？】 ——【有这个可能！直播间里有谁是在蒙特勒的吗？有人能说说蒙特勒的老领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除了玩梗和复读的人外，还有少部分观众是在认真观看并讨论剧情的。 《灵魂回响》剧情是实时演算的，哪怕没有玩家参与，系统也会根据原住民的行动来推动剧情发展，进一步加深游戏的真实性。 这种实时演算的剧情系统在其他游戏里早就已经实现，只是完成度都没有《灵魂回响》这么高而已。 所以有的‘剧情党’很喜欢在没有什么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托管游戏角色，去到其他玩家的直播间里观看直播并提出建议，相当于参与到了其他人的剧情当中，这能给他们带来一种快感。 而且由于莉莉安的直播时间是白天，正好是大多数人的工作时间，是他们无法进行游戏的时候，在摸鱼时观看直播、参与剧情可以有效放松心情——当然，他们的老板并不喜欢看到他们这么做。 看了一会弹幕，莉莉安忽然发现钟晔正在带自己远离教堂，随即疑惑道：“老师，我们这又是要去哪？” 从来到蒙特勒之后，他们就在马不停蹄地行动着，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 尽管莉莉安已经习惯了旅行，没有因此感觉到什么疲惫，毕竟真正干活的人是钟晔，她只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学习。 但不仅是她自己，就连观众都没有从司铎给出的新信息当中分析出什么有效信息，按理来说，线索到这里就应该断了，哪怕再从其他方向入手，也没办法找到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 就算是冒险者之家的主管，大概也不可能再给出什么新的信息——哪怕事发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如果是玩家的话，倒是可以用破格之法——寻找那些进行了这场刺杀的玩家——来了解这件事情，可是作为原住民，钟晔能怎么做？ “整个事件中，还缺少了一环。” 走在前面，钟晔缓缓说道：“只要补完了那一环，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蒙特勒领主究竟是不是邪教徒。” ……嗯？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愣了一愣。 难道有什么信息被自己漏掉了吗？怎么就能确定蒙特勒领主是不是邪教徒了？之前那些东西不都是推测出来的吗？万一有哪些信息并非真实的，最终推导出来的结果也应该是错误的。 然后，她看到钟晔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似曾相识的笔记本，念头一转，随即想起是之前都灵黑市负责人的女儿交给钟晔的那个记录了疑似邪教徒踪迹的小本子。 那个小本子里的信息她也看过，第一页的内容就是有关瓦莱的…… 说起来，他们好像是从瓦莱查到的这里！ 想到这里，莉莉安又愣了一下。 为什么都灵黑市的情报人员会认为瓦莱存在邪教徒的踪迹？ 就是因为他们查到了有几支疑似在暗中贩卖人口的商队与瓦莱，或者说阿尔卑斯群山有所联系。 至于是哪几支商队，他们没有能查出来，只是能查到当地和沿途的粮食、淡水买卖。 所以当初在瓦莱的时候，钟晔才会疑惑都灵黑市的人是怎么查到瓦莱的。 那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外人进出，后来还从萨维奇那里套话得知只有一支商队与瓦莱存在联系。 当时钟晔还在怀疑是不是瓦莱的领主与邪教徒有所关联，或者本身就是一个邪教徒。 直到，他们来到了蒙特勒…… 钟晔翻开了小本子，看着第一页的内容，轻声说道：“‘希永的湖水’掌握了通往瓦莱的道路，但是，他们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确实是，没有必要的。”莉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通往瓦莱的商路沿途没有其他城镇，也就是说，‘希永的湖水’没办法一边贩卖，一边收购，他们携带的所有货物都是为瓦莱准备的。 他们在瓦莱待了两天时间，并没有在那座城市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座城市的所有产出都与普通的中世纪农业城镇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在发现‘希永的湖水’与蒙特勒领主有关系之后，她就应该想到了这一点！ ‘证据’其实早就有了，只是还不够充分，她也一直都没能意识到。 不过这都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当初她也没有怎么注意这些，所以没能想起来并非怪事。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懈怠了。 瓦莱可能并没有邪教徒，有邪教徒的是蒙特勒——‘希永的湖水’通过与瓦莱之间的商路，掩饰人口买卖的行径，而这支商队不可能上下都是邪教徒，所以他们也会在暗地里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人口贩卖。 利用这一层‘生意’，就可以掩盖有邪教徒在暗中收集生命或灵魂的行为。 事实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现在钟晔就是想要把这个‘闭环’缺少的那一部分补上！ 想到了这些，莉莉安只觉得头皮发麻。 至于这个‘闭环’的最后一部分在哪里，不需要钟晔说明，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个地方。 站在桥梁一端，莉莉安向远方眺望，在另一头看到了一座古朴的城堡。 那座城堡建筑在蓝汪汪的湖面上，边沿几乎与湖水相触。 它被称之为‘希永’，是蒙特勒领主的财产，也是历代领主的住所。 钟晔只在桥梁的边缘停驻了片刻，便迈开脚步，带着莉莉安向那座城堡走去。 两人踏上了石桥，很快就被桥梁另一端值守的士兵发现。 几个士兵不约而同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昂首挺胸，看着钟晔缓步前来。 一步，两步，三步…… 握着武器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松懈，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向下倾斜了一点，从钟晔的脸庞滑落到他的躯干，再从躯干滑向双脚。 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们不敢再直视钟晔的面容。 走到了城堡门前，钟晔抬头仰望了一眼面前这座厚重的门扉，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士兵，“请问，能去通知一下你们的领主吗？请告诉他，‘钟晔’到访。”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这人打扮看着像是个冒险者，身上却有一种只有在老爷那里见到过的……‘气质’？ 这种气质让他们一时之间难做定夺，而且，也不敢轻易定夺。 一个较为年老的士兵尽量放缓声音，垂眉顺目说道：“请您，呃，在这里等候一下，我这就去通知凯文执事。” 因为不确定钟晔是什么身份，是否有资格见到他们的领主，所以，他们干脆就自己不做决定，让执事来做决定。 这样一来，最后得罪人的也不是他们。 第169章 闭环（上） “钟……晔？” 巴尔默咀嚼着这两个古怪的音节，念起来像是一个名字，但他从未听过发音如此古怪的名字。 奥穆家族作为一个已经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古老家族，自然不是那些‘暴发户’可以比拟的，底蕴和传承不仅让他们对家族继承人的要求很高，对执事乃至仆从的要求也是如此。 巴尔默作为奥穆家族的执事，没有狗眼看人低的习惯，他的涵养不允许他那么做。 所以，哪怕城堡大门前出现了一个看似无礼、狂妄的家伙，他也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万一是自己没有见识呢？ 跟在前来报信的士兵身后，巴尔默走到城堡外，见到了那个自称‘钟晔’的人。 这是一个……冒险者？ 即便是相貌上的英俊和强烈的存在感也掩盖不住钟晔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作为执事，巴尔默需要掌握很多项技能，‘识人’就是其中一项，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准确率也接近百分之八十。 在凭借第一印象和后续观察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这件事情上，巴尔默自认在奥穆家所有执事中他是排的第一位，再加上谦逊和文化素养不低，领主就把与外人进行交涉的任务交给了他。 打量了钟晔几眼，巴尔默轻声询问：“不知这位先生，您找我们尊贵的领主大人，是有什么要事吗？” “‘希永的湖水’是你们家族下属的商队？”钟晔从背包取出那张契约，“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你们的领主——是有关于人口贩卖的事情。” 巴尔默刚要伸出手去接过契约，听到后半句话，嘴巴抿紧，动作未有变化，从钟晔手里接过了那张契约。 视线飞快掠过契约内容，落在契约末尾的签名和日期上。 时间是今天，签署人是‘马克·费德勒’，印章也确实是‘希永的湖水’的印章。 制式正确、完整，眼前这个自称‘钟晔’的冒险者好像还真是那支商队的‘合伙人’。 巴尔默吸了口气，抬起头，义正词严地说道：“‘希永的湖水’确实是奥穆家下属的商队，但是，绝无‘人口贩卖’一事，若您从其他地方听到此事，定是杜撰！” “这件事，是在契约上面签名的人说的。”钟晔淡定回答。 巴尔默眼皮一跳，又迅速恢复原样，沉声道：“奥穆家门风严谨，不允许人口贩卖的交易存在，这肯定是下面的人私自行为。” 钟晔挑了下眉毛，“你没有怀疑这是我在胡编乱造？” 果然是冒险者吗？不然怎地会如此喜欢胡搅蛮缠。 巴尔默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您的气质很特别，一般人没办法拥有像您这样的气质，所以我认为您应该不会说谎。”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们会派人去调查的，老爷现在正因为刺杀事件而烦恼，没有时间接待客人，您还是请回。” “在某种意义上，”钟晔突然笑了一声，“我的身份相当于‘猎魔人’——你应该知道猎魔人是什么？” “……什么时候，猎魔人也招收东土人了？” 一道灵光从巴尔默脑海中闪过，让他想起了为什么之前会感觉那两个听起来像是名字的音节奇怪——那确实是名字，只不过是东土人的名字！ 在几百年前，西陆和东土的交流还相当频繁的时候，有很多东土的书籍流入了西陆，希永堡的图书馆中就有几本译本，巴尔默曾经翻看过。 再加上钟晔那有异于西陆人的相貌特征，巴尔默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 “我是前不久才成为的猎魔人，大概是半个多月前！” 没等巴尔默发出质疑，钟晔率先说道：“你应该知道猎魔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的身份你可以找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印证，哪怕是司铎、主教，也都可以。 “我想要与你家老爷见一面，才好解决蒙特勒发生的事情。” 巴尔默沉默了下去，他再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性。 “……请您稍等。”执事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微微躬身施礼，“我这就去通报给老爷，只是我要事先说明一下，老爷并不一定会接见你。” “我会见到他的。”钟晔微笑道。 巴尔默转身通过侧门进入城堡，值守城堡大门的几个士兵或疑惑，或好奇地看着钟晔，就好像是在围观什么稀奇事物一样——对他们来说，只流传在故事当中的‘猎魔人’确实是一种稀奇东西。 执事进入城堡没多久，莉莉安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老师，你什么时候加入猎魔人的？” “骗他的。”钟晔没有掩盖自己声音的想法，就当是在日常交流一样，让几个士兵把这句话给听了去。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个士兵就和莉莉安一样瞪大了眼睛。 钟晔捏着下巴，若无旁人地自言自语：“不过‘猎魔人’的名头还是蛮好用的，以后可以多用用。”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 要不要……现在跑进去告知巴尔默执事一声？还是说直接拿枪与这个意图欺骗他们领主老爷的狂徒战斗？ 想法只是想法，几个士兵都没有将其付诸于行动，正当他们踌躇不决，挣扎不已的时候，巴尔默又从城堡里走了出来。 回来之后，巴尔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施礼，然后道歉：“非常抱歉，老爷不想接见您。” 然后，他就惊愕地看到钟晔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向自己大步走来。 钟晔把手搭在巴尔默肩上，拍了拍，侧头看着这位执事，咧嘴一笑。 “我说过，我会见到他的。” 手臂微微用力，钟晔就把执事推开，带着莉莉安走进城堡。 执事和士兵们都愣住了，直到莉莉安顺手把侧门带上，巴尔默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转动脑袋向两边的士兵低喝：“拦住他！快去拦住他！” 几个士兵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去按推侧门，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晃动门板把手，这扇门就是打不开。 一看就知道是里面的门闩插上了，这群蠢货却还在徒劳无功地推门。 巴尔默脸上一黑，厉声呵斥：“你们这群蠢货！不懂翻墙进去吗？！” 大门后面是希永堡的前庭，隔开城堡前庭与外界的是一堵围墙，这堵围墙高大，可是只要搭人梯，就能越过去。 几个士兵也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跑到围墙下面，一个接一个，把某个士兵推上围墙。 而这时，钟晔他们已经进入了城堡前庭。 庭园靠近城堡主体的地方，左右各有一条岔道，不知通往哪里，那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叱骂声，钟晔和莉莉安相视一笑，然后就摇着脑袋，径直走向城堡。 拾级而上，又有一道大门拦在了身前，钟晔不慌不忙地抽出直刀，将刀刃插入门缝当中，猛然向上提升，只感觉到了些许阻滞感。 门闩已被斩断，钟晔伸手一推，大门随之开启。 大厅当中，正有一个仆人打扫着灰尘，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吹来，光芒照入大厅，便回头望去。 看到一个身形高大，还背着一柄大剑的男人走了进来，当即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声吵醒了这座古老的城堡，声波不断扩散，吓了许多人一跳。 看着那个惊恐尖叫的仆人，钟晔嘴角微抿，笑问道：“请问一下，你们家老爷在哪？能告诉我吗？” 第170章 闭环（中） 尖叫声没有任何意外的惊动了整个城堡，钟晔能听到从城堡各个方向传来的响动。 这样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钟晔没有拔出武器，带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莉莉安向楼梯走去。 发出尖叫的仆人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呆呆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钟晔这是想要做什么？直接逼问现任领主？】 ——【可他不是说还缺少了一部分的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不能行动了吗？更何况，钟晔现在的行动不就是为了新的证据吗？】 同样没有意外，弹幕再次吵了起来。 莉莉安看了弹幕几眼，又把视线投向钟晔背影。 她不知道钟晔现在想要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很放松，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推测出了这些事情的全貌？ 就在这时，钟晔突然说道：“莉莉安，做好战斗准备，等下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莉莉安精神为之一振，顿时把猜测、思虑都抛之脑后。 “是！” 她当即从背包里拿出手弩，把腰袋的绳扣解开，然后将右手轻轻按在剑柄上，视线从钟晔身侧越出，观察着四周动静。 话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与钟晔并肩战斗！ 嘴唇微微抿起，莉莉安眼里燃起了斗志。 领主的军队往往就居住在城堡当中，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堡设计发生改变的同时，职业军人也逐渐独立出来，在城外拥有一个兵营。 不过希永堡已经传承了不知多少百年，这座城堡的设计没有跟随时代进步而改变，士兵们仍旧居住在城堡里，只有休假的时候才能离开城堡和家人团聚，否则他们每日的任务就是训练、值守和保养武器。 如今钟晔他们直接闯入城堡之中，定然会遭遇士兵的阻拦。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正是钟晔想要的！ 前方传来了一连串连续的脚步声，钟晔没有提醒莉莉安，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已经快要走上楼梯，前方走廊拐角处却有几个壮汉跑了出来，莉莉安瞬间握紧了手弩，刚刚将其抬起，就被钟晔反手按住。 疑惑抬头望向钟晔侧脸，只见他迎着几个壮汉走了过去。 这时，莉莉安也才注意到那几个男人根本没有拿着武器，手里握着的不过是一些木棍、扫把之类的东西。 看着敌人迎面走来，几个男人有些犹豫地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一咬牙，扭头面向钟晔发出怒吼，一拥而上。 步伐松散，畏首畏尾，没有半点血性和胆气可言，全凭着一口干劲才能发起进攻…… 钟晔轻叹一声，本该继续向前迈出的右腿忽而由慢及快，啪的一声抽响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跑在最前面的两人，那两人身体顿时停滞，旋即猛然倒飞，直接撞翻身后的人。 当他们被击倒，钟晔便不再继续关注他们，转而带莉莉安走上楼梯，前往上面的楼层。 越来越多的人动了起来，繁多又杂乱的脚步踩踏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回响，这些声音被钟晔捕捉，让他一个个分析出脚步声主人所在的位置和他们将要前往的方向。 “——有敌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吼，让莉莉安微微一惊，急忙转头看向身后，随即才想起那些人已经被钟晔打败。 钟晔能够把握自己出手的力度，那些人想来应该是不可能再追过来了。 再回头的时候，他们已经登上了二楼。 只见一柄短剑从旁边迅猛刺来，莉莉安瞪大眼睛，看到钟晔左手瞬间由静至动，击打在持握短剑的那只手腕部。 短剑飞向空中，钟晔紧握的左手随即松开，擒住手腕，将手腕的主人拉扯过来。 向钟晔发动攻击的士兵还没有感受到手腕的疼痛，身体猛然倾倒向前，愣愣地看着那只斜视的眼珠，旋即腹部遭受重击。 “噗！” 士兵双眼凸出，口水随着肺部的空气喷吐出来，浑身顿时失去力气，摔倒在地。 打飞短剑、擒拿、膝撞，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秒之内，惊悚的情绪刚刚从莉莉安心中升起，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压了下去。 抬手接住落下的短剑，回手抛掷，短剑掠过甬道，插入了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火枪枪口，而持握火枪的士兵刚刚扣下扳机，手里的枪杆砰然炸开。 “啊！” 士兵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受伤的手臂蹲了下来。 但是，钟晔这一记飞剑只伤到了一个士兵，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士兵站在走廊尽头举枪准备射击。 看到他们，钟晔不禁摇了摇头。 站位混乱，准备不足，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砰！砰！砰！ 三支火枪接连射击，士兵们将视线从瞄具上抬起，满头大汗地看向远处，却见那人身前横着一把直刀，身上没有半点伤势。 “莉莉安，帮我看住背后。” 撂下这句话，钟晔便举步向前。 脚步踩踏在地板上，慢慢加快速度，朝着三个士兵奔跑过去。 少女趁机跳出楼梯，举起手弩对准钟晔后方那空无一人的走廊。 看着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向自己奔来，三个士兵就有些手脚发软，颤抖的手臂不断尝试重新填装弹药，可是因为紧张，填装速度反而更慢了。 还没来得及将子弹填入枪膛，钟晔就来到了他们身前，一一将其击倒，然后看向因双手受伤而蹲在地上的士兵，道：“告诉我，你家老爷在什么地方。” “不，不知道……”面露恐惧的士兵慌忙摇头，声音颤抖，“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钟晔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看到他离开，那个士兵就一屁股墩子坐到地上，目光垂落下来，看着地面，急促喘息。 “走，上楼。” 走到莉莉安身后，拍了拍她肩膀，钟晔迈向楼梯。 少女有些失望地从空荡荡的走廊那里收回视线，跟上老师的脚步，登上楼梯。 因为建筑在湖岛上，希永堡的面积并不大，而且是几百年前建造的，当时的建筑工艺还没有如今这般发达，因此城堡只建设了三层。 钟晔听到了许多人聚集在了三楼，聚集在了一个房间外面，就知道那是领主所在的位置。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为了让其他人听见，为的是让他们以为他是来找领主的。 “莉莉安，你对老领主拥有‘私生子’这件事怎么看？” 在走上三楼的时候，钟晔突然开口，让保持着警惕的莉莉安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起这个？ 迟疑了一下，莉莉安反问：“老师，您是想要问我，认为这个‘私生子’是不是真的存在吗？” 钟晔摇头笑了笑，“不，我是说，每一次老领主去见自己的‘私生子’之时，都要带上一大群护卫的事情。” “这不是他为了用狩猎来掩盖去见私生子吗？”莉莉安眼中冒出困惑之色。 “你换个方向想想？” 三楼楼梯口就在眼前，一边说着，钟晔一边拔出了直刀。 “换个方向……”莉莉安疑惑地嘀咕了一声，就看到有一条弹幕从眼前飞过。 ——【挟持？】 ——不是‘护卫’，而是‘挟持’？ 第171章 闭环（下） 这个异乎寻常的猜想让莉莉安不禁为之瞠目结舌，她也不知道钟晔的脑洞究竟是大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把‘护卫’联想成‘挟持’。 不过，这么说来，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据说老领主每一次出行都是大张旗鼓，要带上一大群护卫，虽说借口是‘打猎’，但听起来，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勉强。 “不过，这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说着，钟晔一步窜出楼梯口，将自身暴露在一众士兵的射界当中。 “举枪！” 命令的低喝从走廊尽头传来，站在士兵们身后的指挥官怒目圆睁，将钟晔的身影捕捉。 “——射击！” 脚掌踢踏地板，推动身体旋转，钟晔借着旋转之势，在狭窄的楼梯口将背上的大剑拔出，然后插入地面，挡在身前。 正当他向后倒退之时，看到了五道焰光从平举的枪口中迸发。 爆炸的火药将弹丸从枪膛里喷出，飞旋的子弹把前方空气压出一层薄薄的褶皱。 它们顶着阻力前行，大气从四面八方向它们洒出兜网，然后被层层击穿。 在旁人眼中，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只听到了枪声响起，余光捕捉到了枪火迸射，遂又见一枚子弹打在那柄大剑上，向旁边弹开，两枚直接从敌人身边飞过，剩下的两枚倒是精准，却没能命中敌人，被骤然闪亮的刀光劈开。 士兵们瞬间就愣住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可以用近战武器劈开子弹？ 指挥官双眼一瞪，但他反应比较快，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敌人已经从地上拔起大剑，向他们走来，急忙怒吼：“都愣着干什么？换列，换列啊！” 士兵们如梦初醒，开了火的士兵慌忙俯身后退，后排的士兵侧身挤到前排，举起手中的火枪。 他们紧握火枪的手里满是汗水，看向钟晔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恐慌。 努力呼吸着空气，想要让心情平复下去，可是越呼吸，他们的心脏就跳动得越快。 “莉莉安！” 钟晔呼唤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躲藏在楼梯间的莉莉安听到呼唤立即跳了出去，举起手弩，没有瞄准，就向着走廊另一边发射。 看到钟晔大步行来，士兵们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连瞄准都不瞄了，直接对钟晔扣动了子弹。 在他们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钟晔就已经从他们的肌肉动作、呼吸频率和骨膜响动中分析出了他们下一秒的活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绷紧肌肉。 双臂、肩膀、胸膛、腰背，乃至双腿，全身上下的肌肉联动起来，发挥出超常的力量，挥舞手中刀剑。 更加绚烂的刀光剑影在钟晔身前展开，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和力量将每一枚飞射而来的子弹劈碎，唯独忽略了自身后射来，从侧腰飞过的弩箭。 箭矢乘风而行，插入了一个士兵肩膀，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举枪射击——” 指挥官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叫喊。 哪怕钟晔没有奔跑，只是大步向前，他距离他们阵地也越来越近。 他能用手里的武器劈开子弹，那么劈开他们的身体，难道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吗？ 恐惧终于从一堆情绪中越众而出，开始侵蚀指挥官和一众士兵的心灵，宛若面对巨龙的压迫感和恐惧感让他们绝望而恐慌地举起火枪，拿起这唯一能够保护他们自己的武器。 人类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积年累月的训练成果，所有士兵都抬起了枪。 架在前方同伴的肩上、从腋下探出，在恐惧的驱使下，士兵们忘记了交替开火、排队射击，将十把火枪的枪口对准了钟晔。 “莉莉安，躲回去！” 没有丝毫迟疑，听到钟晔的声音之后，还在拉弦上箭的莉莉安就跳回了楼梯里。 火药激发，子弹飞射！ 十杆火枪当中，只有一杆火枪哑火，没能成功激发，其余九枚子弹都成功冲出了枪口。 一枚会从头上飞过，三枚不会落在身上，只有五枚可以击中身体，但是，钟晔已经看穿子弹的飞行轨迹！ 二十一点的感知能让他在周身这片方寸之地宛如神只，哪怕微小如尘埃，他也可以通过感应风的流向和空气运转捕捉到，遑论几枚子弹？ 叮！铛！铿！砰！锵！ 金属交击，子弹与锋刃相撞，短短半秒之内，钟晔用刀剑迎接了五枚子弹——无一例外，都被他劈开！ 听到声响，已经填上箭矢的莉莉安又从楼梯跳出，单膝跪地，扶稳手弩，扣下扳机。 这一支弩箭射入了一个士兵的膝盖，让他发出惨叫，向后倒去，撞在其他人身上，瞬间整个阵型就乱成一团。 即便阵型不乱，他们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因为他们的子弹全都射了出去，钟晔却已经来到他们跟前。 不过钟晔在挥剑横扫之时，还是夸赞了少女一声：“莉莉安，干得不错！” 莉莉安脸蛋微红，虽然她很高兴能得到钟晔的夸奖，但这次行动她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做，根本没有到达可以被夸奖的程度。 厚重的剑身拍在士兵们身上，直接将他们拍倒在地。 指挥官见势不妙，扭头就跑。 钟晔只瞥了一眼，没有理会，因为这里就是走廊尽头，除了旁边那个房间之外，就只剩下一扇窗户。 房间里的两个气息还在，如果这个家伙也是邪教徒的话，肯定不会逃跑。 果不其然，转身逃跑的指挥官推开了房间的门，跑了进去。 这时，钟晔耳朵一动，“莉莉安，快过来，城门的守卫追过来了。” 闻言，莉莉安抱着心爱的手弩小跑过去，跑到钟晔身边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张望楼梯。 那几个值守的士兵手里可是拿着枪的，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死亡耗在这里。 双腿迈开，跨过了倒地痛呼的一众士兵，钟晔走到尽头房间门前，一脚将其踹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杆由强弩激发的箭矢！ 矢锋切开空气，砰然打烂正在向两侧翻开的门板边缘，余力未消，直指钟晔。 钟晔懒得再把直刀从刀鞘拔出，侧开身体，让粗长的弩箭钉入身后墙壁中。 箭尾颤动不止，嗡嗡直响。 左手在腰间一抹，寒光飚飞而去。 伺机已久，正准备对钟晔发动袭击的超凡者看到他的动作，心头一紧，当即跳到飞刀前进路上，举剑格挡，为身后的那个青年挡下了飞刀。 瞥了一眼楼梯的方向，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进放进。 “哟，这不是反应挺快的吗？” 钟晔嘴角含笑，看了看房间里的三人，把目光定在超凡者身上，“怎么当初保护老领主的时候，就那么迟钝呢？不仅没有挡下弩箭，还让一个实力不强的刺杀者跑到了老领主身边，对他实行刺杀。 “当时那一大群护卫和你都是吃素的吗？连这般拙劣的刺杀都阻拦不了，老领主当初是为了什么才雇佣你们的呢？” 事件，于此时达成了‘闭环’—— 为何老领主能在众多护卫，甚至还有一个超凡者的保护下还能被一个实力不强的杀手刺杀； 为何老领主的长子在当天就宣布了继承领主之位； 被众多嫌疑指向的瓦莱、保罗女儿的失踪、拥有贩卖人口嫌疑的商队……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这一刻连接了起来。 尽管还有许多细节没有得到解答，但是无所谓，他之所以会来到蒙特勒，就是为了追查邪教徒。 保罗的女儿要救，‘希永的湖水’要铲除，只是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或者现在根本做不了。 因为现在这些事情已经达成了闭环，但还缺少一个实质性的证据，让真相浮出水面！ 这也是钟晔为什么会强闯希永堡的原因——邪教徒善于隐藏自己，但如果是面对死亡的威胁呢？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赌博。 ——钟晔在赌自己的推测和都灵黑市交给他的情报没有错误！ 第172章 落日黄昏（上） “……阁下是什么人？” 被超凡者保护在身后的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图平复怦怦直跳的心脏，开口打破了房间里尴尬的沉寂。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怕心里充盈着愤怒，但青年在这时候也只能说一些‘温和’的话语，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即便现在许多士兵都被派出去搜查外乡人，正是城堡防守力量薄弱的时候，可是能够正面突破二十个手持火枪的士兵组成的防线，成功进入这个房间，足以被称之为‘强大’。 这种事情就连自己的保护者都做不到，如果他们敌对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强弩也已经用了，可是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坐在桌子后面，青年默默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用眼角瞥了一眼手边的抽屉。 “我是钟晔，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猎魔人。” 钟晔把大剑扛到肩上，大摇大摆走到那个超凡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后视线又越过他的头顶，望向坐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年。 “我来蒙特勒，是为了追查邪教徒，因为发现你们家族下属的商队疑似存在贩卖人口的行为，就来这里询问一下。”说到这里，钟晔摇头笑了笑，“不过领主大人你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连门都没让进，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闯进来。” 青年脸皮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差点抑制不住怒气。 “依照贵族和猎魔人的约定，你们不能……” “有这东西吗？”钟晔左手捏着下巴，故作疑惑。 青年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因为羞愧，是因为愤怒。 “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需要搜查这座城堡，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我的调查。”钟晔嘴角微翘，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当然，你也可以邀请当地的教会来监督、协助我的调查，这是你的权利。” “看来你挺有礼貌，竟然还会‘尊重’我的权利！”青年瞋目切齿，怒极而笑。 桌面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攥起，如果不是他努力克制，差点就忍不住冲着那人怒吼了。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猎魔人在听到他用来讽刺的话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比骄傲地说道：“那当然！猎魔人里比我有礼貌的人还真没几个！” “老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喊。 站在钟晔身前的超凡者忽然暴起，长剑的剑锋直指钟晔脖颈。 身后，包括巴尔默在内，七个人手持七支火枪，枪口指向了屋内。 钟晔身前的超凡者刚刚暴起，桌后的青年面露狞色，就听到门外的执事忽又高喊：“都不要开枪！老爷还在里面！” 他们两个瞬间愣住了，随即超凡者看到一只手掌拦在了剑锋前方，几根手指死死将剑身捏住。 骇然抬头，只见那人撇了下嘴角，道：“你们之间的配合似乎并不怎么好。” 超凡者手臂使劲用力，却发现剑锋仿佛嵌入了石块之中，巍然不动。 莉莉安不忿转身，故作镇定从腰袋里掏出一个瓶子，在那些士兵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燃烧瓶，只要瓶子被打碎，火焰立马就会爆开，蔓延整个房间！” 闻言，就有几个士兵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双手攥着火枪的巴尔默也是满头大汗。 “——把武器放下！” 坐在桌后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都把武器放下！” 他心底忍不住暗骂，要不是巴尔默喊了那一声，他们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几个士兵很听话，在青年发言之后，立即放下了枪，巴尔默随即也把枪口指向地面。 钟晔松开手，让超凡者把长剑抽了回去。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青年又忍不住深呼吸，缓和了声音：“这位猎魔人先生，我同意你的调查，希望你能让那位小姐先把燃烧瓶收回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这都是一件好事……” “莉莉安，收起来。”钟晔笑了一声，头都没回，眼睛盯住了桌后的那个青年，高声喊道。 超凡者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呼吸变得粗重，却不得不压制怒气，因此，他只得站在原地，双眼怒瞪，在心里把钟晔千刀万剐。 莉莉安嘴唇抿起，在几双眼睛心惊胆颤的凝视下又晃了晃瓶子，挑动几个士兵本就惊慌不已的心神，然后才把瓶子放回腰袋。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甚至想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但是少女死死咬着牙关，不住吞咽口水，把激动的心情牢牢封锁在胸膛之中。 ——那根本不是什么燃烧瓶，只不过是一瓶圣水罢了，就算摔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燃烧瓶还是太‘软弱’了，经过米兰的深渊入侵事件之后，钟晔就把他们的燃烧瓶全都换成了炽火胶，她可不敢把那东西拿出来晃荡。 莉莉安想笑，想要肆意大笑，可是现在她还不能笑。 青年松了一口气，放开抓住戒指的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钟晔身上。 他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钟晔却在这时，突然开口：“对了，我建议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是凭借感知能力成为的超凡者，像是现在，我知道这个房间下面有三个呼吸，一楼有四个人在走动，能够听到地牢通风的声音，这座城堡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我的感觉，无论你打算吩咐其他人做些什么，我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闻言，超凡者脸色骤然一变。 以感知能力成就的‘超凡’？那他之前感觉到的力量、反应速度又是怎么回事？ 同为超凡者，青年的保镖很清楚想要成为一个超凡者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可是眼前这个猎魔人却说自己是凭其他方面的能力成就的‘超凡’？ 一瞬间，蒙特勒现任领主的保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我需要请商业之神教会的司铎来进行公证！”沉默片刻，青年吐出一口浊气。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城堡被人搜查，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挑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威胁。 但是现在，他确实是被胁迫了！ “巴尔默，你去通知兰斯顿司铎，把事情‘如实’告诉他！” 说完，青年又看向钟晔，脸色阴沉，“猎魔人先生，在兰斯顿司铎来之前，你不能有任何行动——这是对一位领主最基本的尊重！” “没有问题。”钟晔爽朗答应。 他若无旁人地从房间角落拉来了两张椅子，让自己和莉莉安坐下，监视着青年。 该死的猎魔人…… 青年在心中暗骂不止，可是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青年深知，在自己有所行动之前，那柄明晃晃放在一旁的大剑就会劈到自己的脑袋上，他可不想死。 虽说是追查邪教徒，可是这个家伙最多也只能查到人口买卖而已，不可能查到别的东西！ 钟晔和青年默默对峙着，莉莉安坐在一旁，看着吵闹不止的弹幕，开始思考钟晔做这些事情的用意。 看这个现任领主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座城堡可能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是钟晔看起来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担忧，她又忍不住想，难不成城堡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隐藏着？ 一时之间，房间陷入了沉默。 他们等待了许久，直到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商业之神教会的司铎才赶来…… 第173章 落日黄昏（下） 姗姗来迟的司铎踩着晚晖登上古朴陈旧的楼梯，心思各异的几个神职人员跟在他身后，来到城堡的三楼。 经过漫长的走廊，阴影和夕光都在他们身上来了又去。 当他们跟着执事走到那个大门敞开的房间时，眼睛情不自禁眯了一下。 即将沉入莱蒙努斯湖的落日余晖透过玻璃窗闪耀了他们的眼眸，只有兰斯顿司铎不为所动。 ——在被奥穆家的执事邀请做公证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以来到房间门前的第一时间，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房间里的几个人影。 那个高大的身影如约映入眼帘，让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坐在桌后的青年又一次点起了卷烟，这种在高卢王国上流社会渐渐流行起来的‘新东西’能有效舒缓他的心理压力。 等待教会人员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点燃了三支，现在这是第四支。 如果是在以往，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如此损伤身体的事情，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情也慢慢变得烦躁起来。 对面那两个人什么也不做，不交流，不吭声，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像是两具人偶，但他们的眼睛却非空洞无神，乃是正好相反，炯炯有神——特别是那个自称‘猎魔人’的家伙，眼底仿佛燃烧着两朵火焰，烫得他的皮肤隐隐作痛。 拉瑞图厄坐在厚重古老的木桌后面，丝毫不介意烟灰掉落在那上面。 被一个拥有高强感知的超凡者紧紧盯着不是一种好感受，所幸的是，教会的人已经来了。 哪怕他一直都很讨厌这群市侩的家伙，但现在他们的到来，让他能够稍微松一口气，不至于那么紧张。 一时之间，拉瑞图厄的心情有些复杂。 “兰斯顿司铎，欢迎你们的到来。” 青年站了起来，笑着绕过桌子，迎向身披长袍的神职人员们。 莉莉安眼睛眨动，为了不错过后面剧情的她趁着双方对峙的时候下线用餐，此时正巧登录上线。 她看了钟晔一眼，然后起身，和他一起回头看向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 兰斯顿司铎摇头轻叹：“拉瑞图厄大人，您应该很不希望看到我们来到您的城堡才对？这样就意味着您有了麻烦。” 拉瑞图厄眼睛微微眯起，弹了一下卷烟，“确实如此。” “事实上，钟晔阁下在此之前，曾与我们接触过。” 说着，兰斯顿司铎和钟晔对视了一眼，钟晔向他微微颔首，当作是打了个招呼。 “他想要让我们帮他查一下‘希永的湖水’的商贸记录，不只是明面上的，还有暗地里的，虽然直接查不一定能查得到，但从其他方向慢慢查找，如果他们真的做了，那么肯定是能够查到的……” 司铎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说出来就会伤及拉瑞图厄的颜面。 哪怕作为蒙特勒教会中仅次于主教，可以司职除‘晋升’以外所有事务的高阶神职人员，兰斯顿司铎面对拉瑞图厄这位新领主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委婉’。 如果是其他教会的神职人员，他们肯定会直言不讳，不会像兰斯顿司铎这般照顾贵族的颜面。 众多教会和上层贵族早在几百年前就签署了‘不允许人口贩卖’的契约，哪怕是贵族参与到了这项事务当中，轻则剥夺继承权，重则直接处死——在那份‘神圣同盟’的契约当中，明晃晃的写着所有教会都拥有这项权利。 兰斯顿司铎这是在劝说拉瑞图厄交出账本，每个家族都会有那么一个账本，里面总是记录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不过司铎也知道让拉瑞图厄交出全部的账本是不可能的，便通过手势暗示他只需要交出有关于‘人口买卖’那部分就足够了。 青年吸了一口烟，带着几分腥辣的烟雾沿着气管注入肺部，透过肺泡渗入血管，随着血液流动，被卷在烟丝里的秘药随之发挥作用，轻微的刺激感从身体各处传来，通过神经涌向大脑，给他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愉悦感。 大脑转动了起来，格外清醒的精神让他得到了远超以往的智慧，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呋—— 吐出一道长烟，拉瑞图厄点了下头，“我可以把‘希永的湖水’的账本交给你们，不过我希望你们行事能小心一点，我刚刚继承了领主之位，不好让平民知道这些事情。” 这个房间里的外人只有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与那个猎魔人和他的学徒，除此之外，他的保护者、巴尔默都有资格听到这件事。 “单是账本可不行，那是他们教会的任务。” 就在这时，钟晔插话进来：“而我的任务，是搜查这座城堡！” 拉瑞图厄猛然回头瞪了过去，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他有一半的脸庞隐藏在了阴影之中，而隐藏在阴影下的那颗眼珠反射着忽明忽暗的烟火，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兰斯顿司铎，他说自己是‘猎魔人’，确实如此吗？” 哪怕之前司铎的话语中已经侧面印证了钟晔‘猎魔人’的身份，但拉瑞图厄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兰斯顿司铎有些惊讶地看了钟晔一眼，随即迟疑片刻，道：“我不太清楚钟晔阁下是否是猎魔人……但我知道，他曾经拯救过几座城市。” 拯救过几座城市…… 拉瑞图厄又忍不住吸了一口烟，这时候他终于可以确认，那个自称‘钟晔’的家伙并不是一个蠢货——蠢货怎么可能做到拯救几座城市的壮举？ 之前表现出来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蒙蔽他的感知，让他对其产生轻视而已。 ——演得还真像！ 拉瑞图厄走到木桌后面，坐了回去，把所剩无几的卷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去！不过你们只有今晚——一个晚上总该够了？” “足够了。” 钟晔微微一笑，带着莉莉安和一众神职人员离开房间。 巴尔默也跟在他们身后，他是被拉瑞图厄指使过来的，目的是为了监视钟晔，不让其做出格之事。 对这个破坏了自己平静生活的猎魔人，执事自然是恨之入骨，阴郁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钟晔身上。 “太阳即将落下了……” 望着窗外的暮光，钟晔忍不住发出感叹。 人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此感叹，钟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人们回到一楼。 之前没有参加战斗的士兵们此时正在与巡逻、搜查了一天的士兵进行轮换，领队的两个骑士看到钟晔他们这一群人之后，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就是那个身材高大的‘猎魔人’，他严重挑衅了奥穆家族的荣耀，如果不是白天他们在外巡逻，直到返回城堡才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他们肯定要与那个家伙拼命。 不，现在也不是不能…… “阁下！” 一个身穿皮甲的骑士侍从突然从队伍中跑出，放声大喊：“在地下，有个小女孩被他们带到了地下！” ——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迪伦！”一个骑士震怒大喊，跑出队伍的那个人正是他的侍从。 玩家已经能够参与到游戏的进程当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让其他人的命运随之扭转。 而此时，正值黄昏！ 通过观察莉莉安，钟晔早就知道西陆的时间大致与欧洲的时间相同，黄昏正是下班、放学的时候。 如果他之前的推测正确，那么应该会有一个玩家潜伏在希永堡中，傍晚和夜晚的时间正是他们可以接触的时段。 当然，除了这个计划之外，他还有另外的计划，只是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成，自然也就不需要其他计划了！ “兰斯顿司铎，你听到了吗？”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气息在体内与血液一同奔腾。 “——在城堡的地下！” 第174章 自毙 坐在桌后，背对着夕阳默默吸烟的拉瑞图厄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保护者，“什么声音？” 房间里没有点燃烛火，仅有的光照来自背后，来自窗外的落日余晖。 这点光芒根本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因此，有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拉瑞图厄禁锢在原地。 保护拉瑞图厄的超凡者侧耳倾听，眉头微皱，“好像是……争吵？” 这个房间位于城堡西面，转身就能看到唯美静谧的莱蒙努斯湖，但也远离城市，无法听到那一侧的喧嚣。 拉瑞图厄的保护者听力并不强，哪怕他的动态视力能够捕捉到跳蚤，能在跳蚤跳跃的过程中用一根针将它拨回原处，且不伤其分毫，可是他没办法听到前庭正在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个单词，拉瑞图厄眼皮一跳，莫名其妙的烦躁出现在了心里。 这种情绪让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抓挠自己的心脏，明明没有痛楚，也没有瘙痒，却时时刻刻拨撩着神经，让他头皮发麻。 叼着卷烟沉思片刻，拉瑞图厄突然拿起纸笔，书写起来。 ——在这个距离，那个猎魔人能听到我们的交谈吗？ 看到那行文字，超凡者没有丝毫迟疑，点了下脑袋。 所有超凡者都是超越了常人认知范围的怪物，强大的灵魂驱动身体，能做到许多超脱凡俗的事情。 对于拉瑞图厄来说，这群家伙和游荡在荒野之中的野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超出了他想象的怪物，最多只是这群被称之为‘超凡者’的怪物披上了一层人皮，观感好一些。 超凡者走到桌边，从拉瑞图厄手中接过纸笔，写到：如果事实真像他说的那样，那面只要他注意的话，不只是说话，就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观察到。 看到这行文字，拉瑞图厄忽然打了个寒颤，抬头扫视整个房间。 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每一处阴影，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似乎都藏着一只眼睛。 ——这种感觉糟透了！ 心情本就不好的青年拉开抽屉，拿出那支精致的檀木握柄左轮。 打开弹巢瞥了一眼，六枚子弹整整齐齐排列其中。 哪怕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也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以防万一。 时间慢慢流逝，房间里也点燃了烛火。 昏黄的光芒填满整个房间，但阴影依旧存在。 等待是痛苦的，哪怕拉瑞图厄知道他们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 作为贵族，在钟晔他们搜查的过程中，拉瑞图厄依旧能让人给自己送来食物，这是他的权利，被查出问题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剥夺。 由于钟晔的闯入，让厨娘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晚餐，所以拉瑞图厄今晚只有一些简单的面包、蔬果。 拉瑞图厄没有怪罪他们，他让战战兢兢的仆人退下，然后把刀叉放到一边，用手掰开松软温暖的白面包，将其当做那个猎魔人的血肉，送入口中，咀嚼、撕咬，无能的发泄愤怒。 很快，拉瑞图厄就发现了这一点，默默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把剩下的东西厌弃在餐盘里。 太恶心了，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急促喘了两口气，摆了摆手，让诧异望来的保镖继续吃。 随即，一声巨响猛然出现！ 轰—— 哪怕相隔了三个楼层，震动也依旧传到了拉瑞图厄身上。 他听到了下方传来的惊叫和慌乱的动静，急忙把转轮手枪抓起，虽然没有对准房门，却也警惕着那道破烂，已经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的门扉。 地下那个密室，他们发现了吗？ 青年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 那个密室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那里面只有一个小女孩，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而仅凭一个小女孩，他们也没办法定他的罪。 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们和商人一样市侩，同样的斤斤计较、短视和软弱，除了有一个神职人员的身份之外，几乎与商人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蒙特勒的领主，就算他被发现了与‘人口贩卖’的生意有关，他也不会有任何麻烦——商业之神教会神职人员们的软弱就是他的底气！ 青年坐在桌子后面默默等待着，而他的保护者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加快进食速度。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由小及大，仿佛鼓槌敲打在心脏上，加剧了拉瑞图厄的心跳。 然后，房门被推开！ 钟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烛火的光芒从屋内射出，穿过他的身体轮廓，在走廊上投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阴影。 拉瑞图厄呼吸一滞，随即猛地一咬牙，握紧手枪，恢复了呼吸。 青年靠着椅背，下巴微微扬起，冷笑问道：“请问这位猎魔人先生，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对，发现了一个密室和一个小女孩。” 钟晔想要走到桌子前，却被拉瑞图厄的保护者拦住了脚步。 瞥了这个超凡者一眼，不屑地勾起嘴角，嗤笑一声：“拉瑞图厄，那个小女孩就是你们选择的祭品？” “这可不关我的事，那是我父亲做的，他有些不太好的癖好。”青年耸了下肩膀，把自己撇了个干净，“至于‘祭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了。”钟晔摇头笑了笑，“我已经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发现了你们刻印的亵渎气息。” 拉瑞图厄下意识抓紧了手枪，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貌似又中了这个家伙的圈套。 除了钟晔以外，跟着他一起来到这个房间的还有兰斯顿司铎和他的学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他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你刚才……好像有点紧张？” 青年抬起头，视线从保护者肩上越过，看到了钟晔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嘴唇微抿，“被人认作是邪教徒，当然会紧张！” “是因为被看破身份了吗？” 说着，钟晔打开腰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瓶子。 他推开了拦在身前的超凡者，拿着瓶子在拉瑞图厄眼前晃了晃，“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是什么？”拉瑞图厄眯起眼睛。 钟晔咧嘴一笑，“猎魔人秘制配方——吐真灵药！” 这群疯子！ 拉瑞图厄瞳孔放大，猛然抬脚踢蹬木桌，让自己向后倾倒。 钟晔却在他做出动作之前就有了反应，另一只手撑着木桌，翻身过去。 青年面目狰狞地举起手枪，钟晔一脚横踢，把他踹向墙壁。 咚！ 身体重重地撞上墙壁，拉瑞图厄双眼凸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的骨骼和肌肉都在惨叫。 他的保护者也在这时候做出了反应，一抹寒光乍然闪现，骤起的风吹灭了烛火，在皎洁的月光下，剑锋与刀刃相撞，绞在一起。 超凡者瞬间瞪大眼睛，难以想象的力量正沿着剑身涌来，他甚至没能做出反应，持剑手的腕部骨骼便与臂骨脱节。 砰！ 一声枪响过后，超凡者眼神凝滞，迅速灰败，随即，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倒了下去。 钟晔神色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拉瑞图厄。 那个青年瘫坐在地上，一颗从下颚射入的子弹贯穿了他的整个脑袋，强大的动能直接把大脑搅成一团碎肉，白的、红的、黄的液体从头上孔洞喷洒出来，溅满了背后的墙壁。 剧痛让他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是在那扭曲之下，依稀还能看到几分狰狞的笑意。 仿佛在说—— 你们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赢了！ “……操他妈的！” 看着那具尸体，钟晔忍不住攥紧直刀握柄，低骂出声。 莉莉安站在一旁，这荒唐的一幕映入眼帘，让她感觉莫名荒谬和窒息。 明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可是她怎么…… 会感觉到厌恶？ 第175章 尘埃落定 “……奥穆家总共有二十三人死亡，下属商队里也有八个人死亡，他们身份不一，有执事、士兵、马夫、仆人，下属商队也一样。” 夜已经深了，可是城市灯火通明。 人们没有见过如此景象，纷纷躲在窗户后面朝街道上窥视。 这其中之最，便是奥穆家族的城堡。 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把仓库里的所有蜡烛都搬了出来，将城堡所有角落都照亮——包括马厩在内。 汇报的神职人员顿了一下，继续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所有死者都是与拉瑞图厄·奥穆同一时间死亡，可以推测他们的生命很有可能与拉瑞图厄·奥穆绑定在了一起，只要拉瑞图厄·奥穆死亡，他们也会跟着死亡……” 听了报告，商业之神教会蒙特勒地区的主教转头看向钟晔，缓声问道：“钟晔阁下，你怎么看？” 此时，钟晔正在把玩从拉瑞图厄手上摘下来的戒指，从那个青年自杀开始，他就恢复了常态，甚至更加沉默。 听到问话，钟晔抬起眼帘，望向摆满大厅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不管是被胁迫还是他们本身就是拉瑞图厄的下属，他们极有可能是经手了拉瑞图厄的邪教徒事业，知道一些消息，所以拉瑞图厄才把他们的性命和自己绑定在一起……不，可能是控制，把他们的性命控制在自己手里。他能够随时结束他们的生命，而且一旦自己死亡，这些人也会与他陪葬，以免消息泄露。” 他连猎魔人都不是，怎么可能会有‘吐真灵药’——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存在。 他只是想要利用这么一个噱头来唬骗拉瑞图厄，只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如此狂热，丝毫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方才确认自己打不过，直接果断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拉瑞图厄的狂热和果断让钟晔感到不寒而栗，感觉十分恶心。 除了自杀并终结了许多人的性命之外，城堡里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拉瑞图厄就是邪教徒的罪证。 主教也忍不住发出叹息，望着那些尸体，眉头紧皱。 这种事情发生在了他的教区内，他肯定要受到来自教会内部的谴责，说不定还会遭受惩罚。 虽然他已经老了，对于继续向上攀爬不再感兴趣，但受他连累，蒙特勒教区的其他神职人员都要接受审查。 奥穆家族，无论是老领主还是拉瑞图厄，都对教会没有什么好感，很少与教会进行接触，教会里，只有少数人能够与奥穆家族直接联系，而与这个家族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隐藏在暗面下的真面目，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正当主教沉浸在自责之中时，钟晔从一旁把手伸了过去，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主教大人，能帮我鉴定一下这枚戒指吗？” 看到这枚戒指，主教眨了眨眼，“这是……拉瑞图厄手上的那枚？” 他见过这枚戒指，不止一次。 拉瑞图厄似乎很喜欢这枚戒指，每一次说话、思考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摩挲，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钟晔点头，“是，我觉得它可能是一个法术道具，因为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作为商业自身的神职人员，鉴定物品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学徒时期就要学习如何鉴定宝石、宝物和艺术品，成为正式牧师之后，他们就可以鉴定法术物品。 一般而言，品级越高的神职人员在这方面的学识越丰富，见多识广，但现实不一定如此，因为这些知识长久不用，就会被遗忘。 主教已经是一个老人，而且还不是一个超凡者，大脑早就变得迟钝。 接过戒指观察了片刻，最后还是使用一个神术，才成功把戒指的根底鉴定出来。 “唔……这是一个储存了【魅惑人类】的戒指，使用次数是每天一次，每过十八小时，法术就能重新恢复。” 法术不是能级越高就越好，只要使用时机得当，那么一级法术同样能制造出如同五级法术一样的效果。 这枚戒指能够让其他人更加相信拉瑞图厄的话语，能让他更容易隐藏自己的身份，对于他来说，比起【火球术】、【浮游护盾】都要好用多了——作为一个领主的长子，他很少会直接面对危险，【火球术】大多时候都没有手枪好用，在身边有超凡者保护的情况下，能让他更好隐藏身份的【魅惑人类】显然更适合他。 钟晔接过戒指，看着红宝石切面上的倒影，突然问道：“主教大人，你曾经接触过拉瑞图厄，能和我说说他曾经是个什么的人吗？” “拉瑞图厄……他应该可以算是一个比较平庸的贵族子弟……”主教陷入了回忆，“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别的城市、国度，拉瑞图厄和平常所见的贵族子弟没有什么区别，谨守家族荣誉，以自己的血脉为荣，有一些不太严重的小毛病，又不至于骄奢淫逸…… “总的来说，很普通，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深刻的印象。” ‘普通’吗…… 望着红宝石戒指，钟晔沉默下去。 普通是最好用的一种面具，把它戴在脸上，周围的人就会下意识忽略掉佩戴者，这种时候，无论佩戴者周围发生什么事件，人们总是会下意识把注意力首先放到异于常人者身上，从而忽视伪装者。 因为普通，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因为普通，不会有雄心壮志；因为普通，不会癫狂…… 平庸成了拉瑞图厄的伪装色，让这位鲜有人知的领主长子可以安逸躲在幕后操控一切……不，他是否是‘领主长子’还要两说！ 城堡的搜查工作还在继续，不过这里商业之神教会已经全面接手，没有钟晔什么事了。 和主教、兰斯顿司铎他们道别之后，钟晔带着莉莉安的躯壳返回城北旅馆。 此时，旅馆仍旧门户大开。 教会的神职人员把保罗的女儿送了回来，并按照钟晔的委托帮这位已然有些疯癫的父亲治疗了一下精神，现在保罗基本恢复了正常。 作为庆祝，保罗出钱请了旅馆所有人一杯。 钟晔回到旅馆之后，自然是被保罗好一顿感谢，大厅里得知是他帮保罗找回女儿之后，也遥遥敬了他一杯。 在柜台领了一杯劣质的温热麦酒，一口饮下，当是回敬所有人，然后钟晔就带着莉莉安的游戏角色返回房间——明天早上，他还要早起锻炼呢。 狭窄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钟晔把床让给莉莉安，自己则坐在椅子上，靠着窗户应付一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在黑暗中忽然睁开。 钟晔从睡眠中醒来，依照感觉打开了窗户，借着星辰散发的微光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时间尚早，不过睡眠已经充足，直接开始锻炼，今天锻炼的时间延长一点。 打窗户跃出之时，钟晔没有忘记把窗户关上，万一寒风吹进房间，让自己的学生感冒了，那可就不好了。 从月隐星稀到朝阳升起，他的锻炼持续了几个小时，一直没有停下。 现在他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强大了，如果再保持以往的训练量，必然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所以，需要更多的锻炼。 不过这个时间点，城市正在逐渐苏醒，他再继续锻炼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其他人，肚子也饿了，便停了下来。 钟晔用毛巾擦去没有多少的汗水，向旅馆走回去，在路上，眼前突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灵魂回响》‘第二章·征兆’预告已发布，快点来看！】 看到这条信息，钟晔就忍不住咂嘴。 ——这都多久以前的宣传语式了，现在居然还用？ 诸神游戏制作组也就这点审美了！ 第176章 预告 叮当~ 闹钟响起，莉莉安睁开了眼。 或许是因为昨天玩游戏有些累的缘故，闹钟响起来之后，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爬起来，而是用抱枕堵上耳朵，继续睡觉。 可是闹钟如果不关掉，每过三分钟就会响一次，赖床了六、七分钟，莉莉安的睡意终于消退，艰难翻身，用无力的手臂一点点把身体支撑起来。 能够自由变换形状的智能床垫托住莉莉安的腰椎，让她按着扶手站了起来。 仅仅只是这些动作，就让她感觉呼吸有些急促。 莉莉安嘴唇紧抿，唤来自动轮椅。 “妈妈？” 离开房间，少女试着呼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妈妈的回应，看来她应该是去工作了。 房子里只剩下电机转动的轻微声响，莉莉安控制着轮椅前往盥洗室洗漱，然后来到餐桌边，上面摆放着妈妈为她准备的早餐。 已经冷了，但她可以使用微波炉加热。 等待早餐加热的时候，莉莉安打开了游戏论坛，入眼就是《灵魂回响》第二章的预告宣传。 “嗯？第二章了吗？” 莉莉安有些不太明白，《灵魂回响》的制作组究竟是根据什么来判断剧情进展的，这个游戏就如同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 如果说《灵魂回响》的剧情全都是自动演算，那么这个游戏应该不存在‘游戏章节’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虽然各种剧情都是自动演算的，但整体上，并不完全是实时演算的，还存在一条没有人注意到的主要剧情线，这条剧情线能够贯穿整个游戏，能够连通西陆和东土。 微波炉加热完成的提示音将莉莉安从思考中惊醒，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完全沉迷到游戏里了，就连没玩游戏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灵魂回响》的事情。 从微波炉里取出冒着热气的早餐，莉莉安让智能管家把《灵魂回响·第二章》的预告投屏在客厅的荧幕上。 餐板从一侧升起，莉莉安把碟子放在那上面，当她准备好一切，预告就开始了。 幻象公司的商标一闪而过，随后是长达五秒的黑屏，黑屏之时，音效渐起。 莉莉安仔细听着，把一块面包片撕开，送进嘴里。 好像是……水滴的声音？ 屏幕当中忽然出现了一朵火光，将视角照亮，这时候莉莉安才发现，原来刚才那并不是黑屏，而是视角位于一个类似于洞窟的地方，没有任何光线，所以除了水滴的声音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镜头迅速向火光拉近，等到拉近之后，就能看到那一朵火光来自于火把，一支冒险者的队伍进入了这个地方。 “这地方究竟有多大？”有人说了话，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这空旷的洞窟当中，依旧造成了回音。 “不知道，据说从塞尔迪卡到斯库皮的地下都是空的，而且斯库皮附近已经有人目击到地精的踪迹了。” 听到这些话，莉莉安想起了这是几个月前，她还没有遇到钟晔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初有人在论坛里挖出，这件事好像和钟晔有那么一点关系。 两人对话之后，队伍又沉寂下去，可是没过多久，镜头对准了猎人打扮的人，他耸了耸鼻子，旋即皱眉低喝：“停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望向猎人，目光随着猎人的移动而转动。 莉莉安也看得入神，机械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双眼直勾勾看着屏幕。 只见猎人踮起脚尖，缓慢行走，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重新感觉一下气味传来的方向。 大约走了二十多步，他从大腿外侧抽出了一支小棍，将小棍的一端打开，往内部吹了一口气，火光便亮了起来。 猎人蹲了下去，借助这微弱的火光研究地上的粪便。 “看起来像是地精的粪便……” 他从一边捡来石块拨弄了两下，自言自语，然后把石块丢到一边，走回队伍中，低声说道：“从气味闻起来，排便的那家伙更多食用的是肉类，而且消化能力很强，再根据形状来判断，大概是地精一类的东西。” “看来咱们运气不错？”有人低声笑了起来，“只要确认这个情报，就能去冒险者之家那里领一大笔钱了！” “能活着回去再说。”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放松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文明世界之外的荒野是可怕的，冒险者就是一群用自己生命做赌注前往这个赌场的赌徒，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被人经常探索的荒郊野岭尚且可怕，遑论这片没有被什么人探索过的地下世界？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开口。 众人当即警惕起来，镜头从每一张紧绷的脸划过，然后定在了队伍前方。 莉莉安拿起牛奶，抿了一口。 咚！ 一个石块突然从顶上掉落，当即有人抬起枪口，可是他们头顶上什么也没有。 有人思考了片刻，“是震动！”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人们便不约而同向后倒退，慢慢加快了脚步。 “火把！火把！我们需要看看从后面跑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手持火把的人大声叫喊，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小心翼翼。 队伍里的两人从背包里抽出火把，让身旁的人帮忙点燃，然后相隔一段距离之后，将其扔下。 被扔在地上的火把没有熄灭，还在燃烧着，冒险者们跑过这条漫长的通道，站在远方，利用望远镜窥视通道的另一端。 震动正在加剧，当然，还没有到他们能够清晰感觉的程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冒险者们屏住呼吸，手握望远镜的猎人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只利爪从黑暗中迈出，随后是一只长满鳞片的短臂，火光继续攀爬上去，越过那头蜥蜴的肩膀，照出了一个人形生物的下半身。 猎人当即起身，把望远镜折叠回去。 “是地精‘骑兵’！”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用了这个形容词。 越来越多的身影从黑暗中越出，冒险者小队转身就跑。 画面慢慢黑下去，可是莉莉安还是能够听到他们的叫喊：“炸弹！准备炸弹……”、“维克多，都怪你的乌鸦嘴！”、“猎人，作用啊！” 随着画面消失，他们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小，最终化作了一行文字显示在黑屏当中。 ——地下！ 很快，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画面之中出现了一片山林。 镜头从山林上方飞过，飞到了一个聚居地的上空。 可是，组成这个聚居地的生物并非人类，而是一群身材高大，皮肤苍白的巨魔。 它们用石头磨制刀斧，用木头制作标枪，还有巨魔尝试制作弓箭。 在这群巨魔当中，体型最大的那头巨魔若有所感，猛然抬头望向了镜头，眼底的凶恶和仇恨全部注入到了镜头当中，哪怕隔着一个屏幕，并且知道这是虚假的，莉莉安也还是被小小吓了一跳。 “吼！！！” ——森林！ 字幕出现，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黑云低垂的城市上空。 从上空俯视，这座残破的城市中有无数头怪物沿着街道、从房屋顶上，涌向那个大门所在的地方。 莉莉安瞪大了眼睛，这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场景，所以印象无比深刻！ 一道雷霆轰然劈下，落入那片血肉磨盘般的战场中央，击打在大门上。 然后，一只巨大无比的手从门中探出，搭配着激昂的音乐和音效，给予了莉莉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就在这时，镜头猛然拉近，落在一柄大剑之上。 大剑的主人仿佛挣脱了牢笼，在所有人都僵硬在原地的时候，挥舞起这把武器，带动它向着门扉一角奔去。 忽有狂风袭来，暴风宛如锋刃，落在持剑者的身上，便割出了一道又一道深刻的裂口。 能见肌肉、可见白骨、亦见内脏！ 砰！ 胸膛之中那枚心脏跳动着，驱动持剑者将大剑挥出，插入门扉一角。 皮肤正在剥落，血肉正在消磨，骨骼上也出现了道道裂痕，随即而来的是一声竭斯底里的呐喊。 呐喊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让他们重获行动能力，伴随着一声枪响，门扉轰然破碎。 手臂也被断裂的空间切断，留在了这个世界。 厮杀还在继续，那只断裂的手臂静静躺在地上，手指微微颤动…… ——域外！ 一行大大的字幕打在了屏幕中央——第二章·征兆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莉莉安怔怔站立，良久，她才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地面。 刚才那一声‘砰’的声音并非钟晔心脏跳动的声音，而是她撞翻餐板，从轮椅上站起的声音。 餐盘和被子掉在地上，幸好地面铺有地毯。 “……我站起来了？”莉莉安疑惑呢喃。 不仅站起来了，还撞翻餐板！ 第177章 雪 今天……莉莉安似乎没有上线。 钟晔看了桌子对面的少女一眼，虽然少女眼中依旧有灵光，却没有往常那般灵动——换一种说法就是‘灵魂没有在躯体之中’。 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之前这个小丫头不会直到中午都没有上线，是因为现实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钟晔眉目间闪过一抹阴郁，沉默许久，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丹世界与地球相隔甚远，就算知道莉莉安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帮不上忙。 吃过午餐，钟晔便带着莉莉安会房间收拾东西。 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邪教徒，就算还有剩下的邪教徒，也会被提起十万分精神的商业之神教会揪出来。 相比较于一个教会，在寻找邪教徒这件事情上，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单薄。 钟晔不打算继续在蒙特勒待下去，没有了邪教徒，他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其他地方可能还有邪教徒或者恶魔在活动，那些地方更加需要他。 ——身为一个超凡者，他一个人干活的效率比十个人加起来还多，有他的帮助，其他地方能够更快把邪教徒给找出来。 “下一个地方是……安纳西？高卢王国？” 对于这个地方，钟晔有那么一点印象。 亚摩斯曾经在闲聊时与他提起过，那片区域原本并不属于高卢王国，只是在一次邪教徒引发的深渊入侵事件中，统治那片区域的大公家族上上下下全都死光了——邪教徒就是当时那位大公的次女，她以全家人的性命和灵魂作为交换，召唤了一头大恶魔降临，险些打开深渊之门。 唯有以‘城市’为代价才能召唤深渊之门的降临，足够的死亡和绝望才能铸就门扉的根基。 一个大公家族的死亡，还不足以让深渊之门降临在那座城市。 那座城市曾经遭遇过深渊入侵事件，直到现在依旧有一支家庭女神的冠名战团驻扎，竟然还会有邪教徒？ 坐在椅子上，钟晔把记载了情报的小本子在身前摊开。 因为都灵黑市给出的情报让他找到了一个邪教徒，他对于这些情报已经有了部分信任。 或许情报里记载的地点和人物不一定是邪教徒或者能与邪教徒搭上关系，但能有蛛丝马迹也好过漫无目的的寻找。 斟酌片刻，钟晔决定这就收拾东西，然后再去市场补充一些补给品，前往安纳西。 不管这份情报是否正确，坐在这里空想是没办法确认的，必须要到实地考察。 而且蒙特勒的冒险者之家还没有落成，没办法连上网络。 他有些好奇第二章的预告是什么样子的，尽管以制作组往常的审美来看，大概率也不会有多么出彩，极有可能会走意识流风格。 收拾好了行装，钟晔将它们全部背起，带着莉莉安的游戏角色走下楼，退掉了房间。 在取马的时候遇见了保罗，这位父亲已经决定不再行商，想要带着这么多年来的积蓄和女儿回到家乡，经营一片土地，哪怕会贫穷、辛苦一些，也绝不再让女儿遭受苦难。 也是在女儿被拐走的那几天里，他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对女儿的亏欠实在是太多了。 保罗还想要赠送他一些物品，不过钟晔强硬的拒绝了。 那些东西对于保罗来说显然更加重要，反正现在他不缺钱，也没有什么物欲。 和那位父亲道别之后，钟晔前往了市场。 由于寒潮来袭，在市场贩卖木柴和煤炭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对的是，贩卖蔬果、干粮的商贩变少了。 家家户户都在储存过冬的食物，市面上的食物也因此减少了许多，好在钟晔他们只有两个人，不需要准备太多。 做好了准备，钟晔便带着莉莉安前往城外的码头。 他准备乘船前往高卢王国的湖边小镇，再步行前往安纳西，这样能缩短很多行程。 出城之时，和守卫城门的神职人员打了声招呼，钟晔没有理会他们的挽留，摆手离去。 沿着湖岸缓步前行，感受到从湖面吹来的寒风，钟晔让莉莉安的游戏角色多穿了件衣服。 玩家的游戏角色也会患病——至少在内测的时候，钟晔就在论坛里听人提起过自己的角色一不小心感冒了，症状与现实没有多大区别，还差点因此死了一次。 蒙特勒算是周边最大的一个聚居地，因此，码头边上停靠了不少商船，钟晔随便一打听，就找到了一条准备前往日内瓦的商船，花了一些钱，船长便答应在高卢王国境内的某个湖边小镇停靠。 商船下午的时候启航，大概明天就能抵达高卢王国境内的一个湖畔小镇——所有靠近安纳西的湖畔小镇中，只有那里才有能让商船停靠的码头。 马和钟晔他们待在同一个舱室里，上船的时候，它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安，整匹马都显得萎靡不振，如果不是钟晔一直在旁安抚，它或许会表现得更加焦躁。 好在莱蒙努斯湖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压仓的货物也有些多，让商船没有左右摇晃。 昏暗的船舱里，钟晔默默翻阅着书籍，不断从书本上汲取新的知识。 他会时不时转头看莉莉安的游戏角色一眼，确认他的学生是否有上线。 一直到晚上，晚餐过后，莉莉安才登录了游戏。 一睁眼，自己就出现在了一个昏暗的船舱里，唯一的光芒来自悬挂在立柱上的风灯。 莉莉安无比惊讶，无比诧异，急忙低头确认自己是不是被绑架了，发现身上没有绳索，她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脑袋——有钟晔在身边保护她呢，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莉莉安一边答复弹幕的问候和疑惑，一边翻看游戏日志，看到是钟晔决定乘船离开蒙特勒，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安纳西？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犹如江河一般的弹幕从眼前刷过，看得莉莉安晕头转向，就在这时，钟晔推门走了进来。 注意到莉莉安眼里的神采，钟晔放下了心，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外面开始下雪了，明天记得多穿点衣服，以免感染风寒。”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季节没有那么分明的认识，但是无论是哪个地方，只要会下雪，那么就都会将第一场雪作为秋季与冬季的分界线。 也就是说，西陆入冬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有位神灵曾与他说过，在初冬时节，天空之神祂们就会尝试让玩家逐渐接触恶魔，为今后应对深渊打好底子。 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更高级的深渊入侵事件发生。 但是，这也是必须要做的！ 哪怕现在游戏论坛里对‘深渊’讨论得火热，可是只要玩家们没有真正接触过恶魔，就不会理解它们的可怕。 玩家在击杀恶魔之后，神灵们就会将恶魔的灵魂强留在这个世界中，如今月桂城的两个副本就是以恶魔灵魂为基础，需要玩家不断击杀副本里的恶魔，消磨它们的灵魂。 当游戏进入第二章之时，神灵就会把储存多年的恶魔灵魂投入使用，制造副本，开启《灵魂回响》的副本系统。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东西都与‘第二章’有关，而游戏进入第二章的时间，就是在入冬之后！ “下雪了？”莉莉安瞪大眼睛，问道。 雪后的莱蒙努斯湖一定会很美！ 钟晔点了点头，“下雪了。” 入冬了，第二章也将要开启。 第178章 来信 【致钟晔阁下： 首先，我们必须要再次感谢您拯救了我们的城市，因此，我们斗胆在城市当中树立了一座您的雕像——一位高洁的战士应当被人铭记！ 月桂城的冒险者之家已经落成，我们得以与西陆其他城市建立起更加紧密的联系，您介绍来的那些人也给月桂城注入了一道新的生机，一切都在变好。 在此，我需要感谢信使的守护者，让这封信能够顺利送达您的手中。 我们听闻了您在贝尔格莱德、阿斯帕拉托斯和米兰的壮举，一如您在月桂城创下的传说，令人感到震撼。 震撼之余，我们发现了您为贝尔格莱德留下的‘财富’——这世界上除了生命和信仰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比知识更加宝贵。 您用自己的辛劳赚取了金钱，又把这些金钱换算成了不等量的知识交与新一代，这种无私令我们赞叹。 不过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们的老师在把月桂城的逃难队伍交给您的时候，支付过了一次报酬，可是您后来又拯救了我们的城市，我们却没有支付报酬。 我们应当支付报酬，我们必须支付报酬。 因此，我们想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不知您是否介意我们以您的姓名为一座学校冠名？ ——诺亚·辛察列】 莉莉安坐在一旁，看着钟晔专心致志地阅读手上的信笺，有些好奇，可是没有经过同意擅自翻阅其他人的信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呵，滑头……” 落款人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不过应该是月桂城的两个辅祭之一。 钟晔笑着摇了摇头，把信交给莉莉安，自己则靠到椅背上，仰望天花板。 应众多冒险者的要求，从不关门的冒险者之家如今也把大门给关上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外面太冷，哪怕壁炉烧得火热，只要有一缕寒风溜进来，就足以让人感到难受。 这里是安纳西，高卢王国东南部的一座不知名小城。 冬日的寒冷也止不住人们内心的火热，更何况冒险者和佣兵从来都是无比吵闹的一群人，当这些家伙聚到一起，喝酒、交流、打牌，无论做什么，最终都会变成闹哄哄的一团。 缩在暖洋洋的大厅里，钟晔感受着壁炉散发出来的温度，一边回想月桂城寄来的信件。 看到信的内容，莉莉安忍不住窃笑，挪了挪椅子，凑过去小声说道：“老师，老师，那座城市有你的雕像耶……” “对啊，不仅有雕像，以后还会有以我的名字冠名的学校嘞。”钟晔毫不在意，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入冬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慵懒了许多。 莉莉安歪了下脑袋，如果是在以前，钟晔可不是这样子的。 发觉自己没办法以此戏弄钟晔之后，小姑娘轻哼一声，扭过头去，然后在一旁拿着信笺嘀嘀咕咕。 也不知道早其他人眼里莉莉安现在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自己是听得一清二楚。 钟晔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哪怕对他来说，憋笑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靠着椅背，微微转动脑袋。 视线从欢笑的人们脸上划过，钟晔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或多或少算是个内部人员，前几天就从神灵那里得知了消息，大概在今天，第二章就会开启。 东土和西陆将会同时进入‘第二章’，由于两个文明圈发生的剧情不太一样，祂们分别制作了两个预告。 不过，不管是在西陆，还是在东土，天空之神祂们都决定会在游戏进入‘第二章’之后，开始让玩家们与恶魔进行接触。 ——当然，这个‘接触’必然会是你死我活的厮杀，不会有任何温情脉脉。 想了想，钟晔决定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先干点别的。 他去柜台那里找来了纸笔，并不怎么熟练地捏着鹅毛笔，在纸张上书写回信。 他其实不在意月桂城怎么使用本该属于他的‘报酬’，也不介意诺亚·辛察列在信里耍滑头——他本来就没想要那些钱。 财富已经没有办法打动他的心神，在二十二世纪的地球，他已经品味过了各种各样的刺激，再多的钱，也没办法在这个时代满足他的物欲。 正因如此，他可以说是‘没有物欲’。 【……你们可以尽情使用。】 钟晔在回信的最后写上了这样一行文字，然后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放在地球，他可能还没办法这么豁达。 钟晔没有学习过西陆的语言和文字，不过神灵们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原住民一些，直接把语言相关的知识灌进了他的脑子里，所以在莉莉安眼中，他能够书写出西陆的文字，只是字体看上去并不优美，歪歪扭扭。 就目前而言，增强丹世界的实力，是保护地球的方法之一。 就在钟晔写完信之后不久，眼前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通知：《灵魂回响》将于一个小时后进行系统升级，届时将会关闭服务器，请玩家在此之前做好托管设置】 【此次系统升级将会持续二十四小时，升级过后，《灵魂回响》将会进入‘第二章·征兆’，敬请期待】 眨了下眼睛，钟晔将信息关闭，转头看向莉莉安。 少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看着前方。 钟晔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在回神的一瞬间，莉莉安表现出了相当的不忿。 这次升级的时间确实是有些长了，足足有二十四个小时。 不过这也与进入第二章之后，游戏将会加载更多系统有关，钟晔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许久没用过的‘加速学习’系统。 依照计划，《灵魂回响》会逐渐加深与现实的联系，逐步、选择性的公开丹世界的情报。 毕竟两个世界终究是要交汇的，一点点引导公众的舆论，让他们接受丹世界的存在总好过突然之间让他们知晓丹世界，并突然之间让他们应对深渊。 《灵魂回响》就是这样的一个计划产物，通过对玩家灵魂的影响，让现实中的他们也产生变化，从一个游戏开始，逐渐影响整个地球。 趁着莉莉安设置托管系统的时候，钟晔把回信交给了冒险者之家的接待员。 冒险者之家的邮件系统由商业之神教会负责，科塞留斯作为商业之神的同时，也是旅行与信使之神，在祂的庇佑下，许多信件都能顺利抵达收信人的手里——哪怕寄信人并不知道收信人的具体位置。 就在钟晔寄信之时，又有一个邮递员背着一袋信件走了进来，搓了搓被冻得冷硬的脸，把袋子里的信全都交给冒险者之家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翻看了一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便将那封信抽了出来，“钟晔，你的信。” 钟晔抬起头，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寄信的地址和名字，便笑了起来。 来自贝尔格莱德的信，看起来他的‘学校’应该是建起来了。 没等他打开信封，翻查信件的工作人员又喊了他一声：“这次是来自蒙特勒的。” 蒙特勒？ 带着些许疑惑，钟晔首先拆开了那封来自蒙特勒的信件，看了一眼，旋即笑着摇头。 原来是与他交给‘希永的湖水’的那条线路有关——商业之神教会决定牵头组建一支商队，开发他给出的那条路线。 他们没改变‘希永的湖水’给他的分成，毕竟想要参与到这次开拓之中的商队和商人很多。 这次来信，是为了询问他打算在那条商路盈利之后，如何使用那些分成。 这还用说吗？ 钟晔当时就拿起纸笔，写了回信。 他打算建立学校，但也不仅仅只是建立一所学校。 那条商路的分成可以让他在西陆各地，在那些小城市，建立起许多学校！ 第179章 万事万物，皆有筹码 【系统升级开始——】 钟晔看着莉莉安的‘灵魂’离体而去，反应突然变得呆板。 这时候他视线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中一扫，发现还有四个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玩家，刚才他感觉到的窥视当中，就有他们的一份。 左手支在桌面上，撑起下巴，因为游戏系统升级，钟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开论坛看了几眼，又感觉没啥意思。 所有人都在讨论下一个版本的《灵魂回响》是什么样的，他们也听说了要加装许多系统，几乎一半的人都在争论究竟要加装什么，一小半的人在吐槽幻象公司游戏都没做完就扔出来圈钱。 只要寥寥几个帖子是在讨论邪教徒相关的东西，可是这些帖子要么没有半点可信度，要么只是单纯在讨论邪教徒存在的意义，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进而叱咄封建社会的腐朽和落后——这种事谁都知道。 他来安纳西是为了寻找邪教徒的踪迹，可现在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与瓦莱的情况相似，都灵黑市的情报人员是从商队和当地帮派的违禁品交易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哪怕这座城市有家庭女神的一支冠名战团驻扎，可这些东西是禁止不绝的，即便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二世纪，迷幻药一类的东西在华夏以外的地区也是屡禁不止。 钟晔自然不可能是瘾君子，作为一个自小在红旗长大的青年，他对这一类东西向来厌恶。 可是以他的身板，如果不伪装成一个瘾君子，想要和贩卖这些东西的商贩接触，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不想伪装，他只想把那群家伙揪出来，然后干掉。 在这一点上，所有教会都有着与他一致的态度。 致幻剂使用过多会招来欢愉之主一系的恶魔关注，若是在使用致幻剂的同时更进一步，开个无遮拦大会，更是可能会得到欢愉之主的一抹余光。 丹世界历史上，出现过数次这样的情况。 除此之外，邪教徒还会利用致幻剂来沟通他们那所谓的‘神灵’。 就连极少数希望得到正神关注的狂信徒也会尝试利用这种方法来激发自己‘更为狂热的信仰’，他们几乎每一次都会成功，因为察觉到他们是正神信徒的恶魔或邪神会将他们腐化，以此污染他们信仰的神灵。 被腐化的狂信徒自然能够受到神灵的关注，只是态度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相反罢了。 致幻剂对于人体百害而无一利，但这世上仍有许多人需求这类东西，所以才会屡禁不止。 视线在大厅里游弋，在人群里寻索，忽然间，钟晔想起了一件事情。 冒险者和佣兵向来是与盗贼相提并论的存在，在冒险者之家建立之前，这群家伙可没有如今看起来的那么守规矩。 即便是现在，大概也只是在这个大厅里表现得守规矩，如果离开了冒险者之家，原来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群家伙。 在这群家伙身上，他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钟晔试着嘱咐了莉莉安的角色一句，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少女听从吩咐，起身返回房间。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信任他…… 没有了未成年少女在旁干扰，钟晔活动了一下肩膀，朝一个独自坐在大厅角落的人走去。 他把大剑放在了房间，身上轻便，只在腰佩一柄直刀，纵使如此，体型也足以让人感到畏惧。 那个坐在大厅角落里看似喝闷酒，实则观察其他人，偷听情报的冒险者看到钟晔坐下，便要起身离去。 却在这时，钟晔说道：“能帮我联系到这个地方的盗贼公会吗？” 他的声音很小，没有传播出去，被淹没在了周围的喧嚣当中，只有那个打扮落魄的冒险者能够听到。 听到这句话，屁股刚刚离开椅子的冒险者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看周围，低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能联系到他们？” 钟晔指了指眼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冒险者应该也是盗贼。 冒险者恍然大悟，虽然钟晔也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么，但他看起来是明白了。 视线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冒险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苦涩的酒水，“你出门，然后往右走，能看到一家铁匠铺，铁匠铺旁边有一条巷子，在那里等几分钟，会有人带你去的。” 钟晔从钱袋摸出一枚铜币，轻轻放在桌上，站了起来，“谢了。” “……等等。” 看到那枚铜币，冒险者喊住了钟晔，无奈叹了一口气，道：“记住，要双手抱胸，右手握拳。” 钟晔微微一笑，摆手离去。 昨夜才下过了一场雪，街道潮湿，走在路上极易打滑，再加上寒风吹拂，街上没有几个人。 走在路上，往常时不时就能见到一个的流浪汉此时都失去了踪影——他们都被当地教会收留了。 当然，这个收留仅限于冬季，而且他们还要用劳动来换取食物，如果不劳动，每天只能分到半份面包。 毕竟教会只保证他们不会被冻死、饿死，是否能吃饱、穿暖，就与教会无关了。 钟晔沿着指示来到铁匠铺旁边的小巷里，双手抱胸，右手握拳，在巷子等待片刻，然后铁匠铺的后门就打开了。 一个学徒打扮的少年探头出来看了两眼，“……进来。” 当地的盗贼公会据点就在这间铁匠铺里面？ 钟晔低头，钻过门框，当即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是铁匠铺的锻造室，此时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一个铁匠和他两个年龄比较大的学徒正在锻造一些铁器，看都没看钟晔这个外人一眼，就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少年抬手抹了乌漆嘛黑的脸一把，带着钟晔走向铁匠铺更深处，来到存放铁器和材料的房间之后，用手拨开覆盖在木板上的浮土，掀开盖子，将一条幽深的通道呈现在钟晔眼前。 少年似乎也了解‘客人’的疑心，提起一盏提灯，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招呼钟晔也跳下来。 钟晔进入通道之后必须弯着腰，这条通道就连正常身高的成年人都没办法挺直腰背，更不用说他了。 倒是带路的那个少年，他可以昂头挺胸地穿过这条通道。 通道很长，看起来完全是一条直线，实际上这只是光影造成的幻觉。 通道存在略微的弧度，让他们的行程看上去是通往城外，实则是在城市地下兜圈。 走了约莫五分钟，他们才抵达终点。 那是一个有点狭窄逼仄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套桌椅，一盏风灯，和一个身披黑袍的人。 除了他们身后那条通道之外，房间看起来没有其他出口，但狡兔尚有三窟，钟晔相信这里还有其他出路。 不过其他出路藏得很深，至少就现在，他只感应到了通风管道。 把钟晔带到这个房间之后，少年便提灯原路返回，只剩钟晔和黑袍人在这里。 “万事万物皆有价码。” 钟晔刚刚拉开椅子坐下，黑袍人就用沙哑声音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句，随后问道：“年轻人，不知你想要从我们这里买到什么？” 说实话，如果只是玩游戏的话，他会感觉这个黑袍人很神秘、很有趣、有逼格……可现在他只觉得尴尬。 “我想打击这座城市的致幻剂生意，告诉我做这份生意的人的名字，给我列一张名单！” 或许是从未接触过像钟晔这般直接，完全不掩饰自己目的的人，黑袍人沉默了下去。 “……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们公会也有在经营这些东西？”说到这里，钟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黑袍人摇了摇头，“那会让我们得罪太多人……” 闻言，钟晔直接解下钱袋，扔了过去。 “够不够？” 黑袍人把钱袋推回去，又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钟晔眉毛一挑，没有收下钱袋，反问：“万事万物皆有价码？” 黑袍人动作一滞，叹息道：“你的，价码不够……” 第180章 无知者无畏（上） 钟晔提着依旧鼓鼓囊囊的钱袋从铁匠铺地下走出，之前为他带路的少年此时已经加入到了锻铁的行列当中，而当他从地下走出之时，他们谁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们的态度让钟晔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认知，就像是地下那个房间的情报人员一样。 这个世界并不是如他这般‘非黑即白’，通过情报人员的言语，他已经可以推算出安纳西的违禁品生意不仅仅只是这一个城市的问题，它们与其他城市、其他贵族也有关联。 他的钱袋里有三十多枚金币，可是那个情报人员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推了回来。 就连盗贼公会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在这个城市里应该没有几个。 从后门离开热火朝天的铁匠铺，来到寒风呼啸的小巷，钟晔呼出一口白气，转身走回大街。 漫步在大街上，大脑开始运转。 不同于人口贩卖，掌控违禁品生意的团体不一定要限定在一个城市里，它可以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因为这种东西更加隐蔽——无论是运输、贩卖还是使用。 本地的贵族还不足以让盗贼公会感到畏惧，安纳西的领主和傀儡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这座城市的真正掌控者是家庭女神的教会，因为这里驻扎着一支他们教会的冠名战团，贵族私兵是比不过一支冠名战团的。 能让盗贼公会感到畏惧的势力不多，家庭女神的教会算一个，可是那位神灵不会允许自己的教会里如此污秽。 这也意味着，这些违禁品生意背后有着一个更大的阴影，安纳西只是被这个阴影笼罩的一部分。 因此，在这座城市里，能够帮到他的只有家庭女神教会，毕竟他们的拳头最大，谁也不用怕。 不过与盗贼公会不同，家庭女神教会不可能告诉他更多的情报，让他把那些做违禁品生意的商贩揪出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早就那么做了，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钟晔来到了一座教堂门前。 教堂大门是关闭的，门扉上方墙壁雪白，有着一面家庭女神展示神迹，拯救人类的浮雕，再往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圣徽。 那是一双呵护孩童的纤细之手，双掌微拢，捧着一个简笔画的儿童。 可是定睛一看，人们能够从那个儿童身上看出少年、中年、老年的模样，这表明了此处是受家庭女神庇护和认可的教堂。 在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钟晔就已经调查过了安纳西的标志性建筑，比如冒险者之家，又如当地的教堂和领主的城堡。 轻轻叩响门扉，待到里面传出一句轻缓的“请进”，钟晔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向守在门边的小学徒颔首致意，视线越过裹着毯子聚成一团坐在大厅里的流浪汉们，望向正在帮流浪汉检查身体的牧师。 安纳西虽小，但有一支冠名战团驻扎，所以家庭女神教会特意给这座城市周围地区划分出一个教区，让这座城市拥有了一个‘主教’。 拥有主教之后，自然需要司铎、辅祭、牧师，只是因为教区狭小，相应的配额就被砍了一半，一个教区只有相当于其他正常教区一半数量的圣职者。 在这座教堂里，钟晔只看到了寥寥数个学徒和两位牧师。 当然，他也知道，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各个教会最为忙碌的时候，类似于家庭女神教会这种认为自己担负着巨大责任的教会会派出圣职者去乡野之间巡查，有些时候主教级别的大人物也会出动。 这是让一直在教堂里学习、成长的年轻人变得成熟的机会，也是为了避免异端信仰在乡野之间传播。 钟晔穿过流浪汉们，径直走向牧师。 他没有打扰为流浪汉们进行诊治的牧师，而是站在一旁，观察那些落魄的人。 被他视线扫到的流浪汉总是会感觉不自在，俱都缩了缩脑袋，把头扭向一旁。 钟晔等待了片刻，牧师便直起身来，转头望向了他。 “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牧师看出了钟晔的不凡，这也正是钟晔希望他能够看出来的。 钟晔微微一笑，“我是钟晔，不知你是否有听过我的名字？” “钟晔……”牧师忽然一愣，旋即大为惊讶，“您就是‘钟晔’？！” 他看着钟晔的脸，忍不住点了点头，“对，我听说‘钟晔’是一个东土人，您看起来确实和我们有些不太像……您就是‘钟晔’吗？” 安纳西距离边境并不远，与伊特鲁尔相当接近，牧师很早就听到了从伊特鲁尔那边流传过来的传奇故事。 在故事当中，一位名叫‘钟晔’的东土人冒险者识破了一头隐藏在米兰大公身边几十年之久的恶魔伪装，又与那头恶魔召唤来的军团战斗，最后更是摧毁了深渊之门，没有让恶魔的奸计得逞，成功拯救米兰。 故事里的钟晔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双手分别持握刀与剑，眼前这个自称‘钟晔’的冒险者除了没有背负大剑之外，其他一切都符合了故事的描述。 “对，我就是钟晔。”钟晔微笑颔首。 牧师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神话里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他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些事情，与致幻剂有关。” 说着，钟晔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将它递给牧师。 牧师疑惑接过本子，翻看了几眼，慢慢地瞪圆眼睛。 “这，这是……” 他愕然抬头，看到钟晔做了一个口型：‘邪教徒’！ “我虽然没有在瓦莱找到那些家伙，但是顺着线索前往了蒙特勒，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疑似那些家伙的人，正当我想要从他嘴里诈出一些情报的时候，他自杀了，随着他的死亡，有几十个人跟着死去。” 牧师看着钟晔翻开记录在本子里的第二条情报，指着它，说道：“而这一条，指向了安纳西——这些情报是我拜托一个猎魔人帮忙寻找的，那个猎魔人又拜托了一个黑市，是他们帮忙查到的这些东西。 “比起教会、贵族，那些在阴暗之地摸爬打滚的家伙显然能够接触到更多阴暗面的东西，这些情报有一定的可信度。 “现在，我想要查一查安纳西的违禁品生意和致幻剂问题。” 说完，钟晔从牧师手里拿起那个小本子，视线又从那些流浪汉身上扫过。 他看得出来，那些流浪汉之中有些人就曾使用过或正在使用致幻剂，可他是不可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东西的——除非逼问。 一面厚重而可悲的墙壁将他与他们分隔，与其用暴力把墙壁拆除，不如让更加能够缓解他们内心压力的牧师去询问。 钟晔低头在牧师耳边说了两句，牧师脸色随即有了些许变化。 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钟晔转身向大门走去，“我想要和你们教会进行合作，你可以把这件事情汇报上去，我就住在冒险者之家，这几天都不会离开安纳西。” 对站在门边的小学徒笑了笑，拉开大门，步入那片寒冷的风雪之中。 脸上的笑容敛起，望向冷冷清清的街道，钟晔轻声自语：“接下来该去哪呢？” 想了想，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有了！” 钟晔咧嘴笑了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冒险者之家走了回去。 盗贼公会知道致幻剂生意后面站着的是什么人，可是，冒险者们不知道啊！ 第181章 无知者无畏（下） “这……您确定吗？您确定要发布这个任务吗？” 正在倾听任务描述的接待员听到钟晔刚才的那番话，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钟晔笑着把钱袋放到桌上，推了过去，“这是酬金，不够还有。” 接待员注视着钱袋，又看了钟晔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继续书写任务详细。 一个站在旁边听完全程的冒险者神情古怪地看了钟晔两眼，就把注意力放到桌面那个钱袋上，食指微动，情不自禁又故作矜持地咽了一口口水。 ——每个贩卖致幻剂的贩子，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抓到并扭送过来就是一枚金币！ 那可是‘一枚金币’，以往他们打生打死才能赚到多少？ 相较之下，这个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了！ 感受到身边那个冒险者的呼吸变得粗重，钟晔嘴角微抿。 这次可不同于以往，他的身边并不只有一个莉莉安，一整个冒险者之家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同伴。 写完任务详细之后，接待员把任务表给钟晔看了两眼，得到他的确认，便离开前台，走向任务栏。 就在接待员刚刚把任务表贴上去的那一刻，刚才还站在前台的冒险者就出现在她的身后，瞥了一眼任务编号，大声喊道：“0104号任务，我接了！” 这声突兀的叫喊直接吸引了其他站在任务栏前的冒险者们的注意力，他们转头望去，经过通识教育之后，他们已经识得一些简单的词语，接待员在书写任务详细的时候也注意没有使用晦涩的单词来描述。 所以，他们只看了那个任务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一个致幻剂贩子一枚金币？！”有人情不自禁发出尖叫。 这个价钱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以安纳西如今的物价，一枚金币可以让他们在其他旅店里居住一、两个月，他们平时每次冒险的报酬或许能超过十枚金币，但那是他们用餐风饮露、艰辛困苦换来的。 每次冒险前都需要准备大量物资，同时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外出旅行时，能对他们造成危险的事物不只有怪物，环境、天气，乃至运气是能够夺走他们性命的因素。 与其他任务相比，这个任务的性价比实在是太高了！高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听到那声尖叫，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几十个冒险者和佣兵齐齐扭头望向任务栏。 他们像是饿狼一样，眼里发着绿光。 钟晔走到一边，为冒险者让开了位置。 他刚刚离开前台，就有一个冒险者冲了过来，指着任务栏，大声问道：“0104那个任务是真的吗？” 冒险者的口水喷了出来，满嘴的口臭也喷到了接待员的脸上，接待员眉头紧皱，拿出手帕擦了擦脸，点了点头，“是真的，现在我们这里已经拿到了三十多枚金币的酬金。” 三十多枚……只有三十多个名额？ “我接了！快，快给我登记！” 冒险者拍着桌子，激动得脖子上的血管都在突突直跳。 他们向来难以抵挡金钱的诱惑，为了钱他们连命都可以不要，前往那危险又可怖的荒野，如今只不过是需要对付一群致幻剂贩子而已。 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人来说，那群贩子或许是危险的，可是就他们这些时常游走在悬崖边缘的亡命徒看来，那群家伙不过是一些拿着刀枪耍威风的小朋友——最低劣的战士也远比苍蝇要强大无数倍！ 冒险者和佣兵们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饿狼，向着柜台蜂拥过去。 用冒险者来对付致幻剂贩子，那就是降维打击，这些活跃在荒野之中的危险分子远比致幻剂贩子要强大。 他们需要用身体和智慧来和环境、怪物战斗，而致幻剂贩子不过是一群游走在臭水沟、暗巷这类阴暗之地的泼贼，如何能与冒险者做比较？ 面对不同情况，可以使用不同的方法。 钟晔默默站在一旁，观望着这癫狂的一幕。 安纳西是一座小城，因为多少能算是一个教区的中心，有不少家庭女神的信徒定居于此，这才让人口到达了三千。 与之相对的是，如今这个大厅里的二十三个冒险者和佣兵，如果算上那些待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和居住在其他旅店的冒险者，这座城市的冒险者数量也不会超过五十。 这些冒险者和佣兵当中，并非所有人都远途跋涉过，进入过危险的荒野，有的人只会周围几个城镇活动。 即便如此，他们的力量也不是致幻剂贩子可以比拟的，不需要多久，这座城市大多数的致幻剂贩子都会被抓到他面前来。 现在他就需要思考如何处置那些致幻剂贩子，如何收容他们。 交给当地领主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发布这项任务已经是压着当地法律的底线，就算之后要与安纳西的领主敌对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他严重怀疑安纳西的领主与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沆瀣一气，尽管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这一点，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在让接待员发布任务的时候，特意写明了‘任务发布人’。 接下任务之后，冒险者和佣兵们纷纷返回自己的房间，整顿装备，准备外出‘狩猎’。 落脚点在其他旅店的冒险者们也推门离去，在他们当中，钟晔看到了那个之前介绍他去盗贼公会的冒险者，他也跟着其他人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只是与其他人的亢奋不同，钟晔能嗅出他身上的惊慌。 很快，除了冒险者之家的工作人员之外，大厅里就只剩下钟晔和两个喝得烂醉的冒险者。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两个接待员甩了甩酸累的惯用手，刚才她们用那只手写了十几份表单，还不能慢，一慢就会被冒险者催促。 抱着酒杯坐在边上的退役冒险者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说真的，要不是我已经退役许多年了，也肯定想要掺上一脚。不过小伙子，你对那些家伙就如此痛恨吗？” 这是一个头发和胡须都花白的矮人，他的武器——一柄斧面有脸盘大小的长斧，就靠在身边。 钟晔沉默片刻，说道：“我对他们确实有仇恨，而且我认为，不应该只有我对他们仇恨，所有人都应该仇恨他们——你见过被致幻剂伤害到的人吗？ “他们的大脑神经在第一次使用致幻剂的时候就坏了，生理性的对致幻剂产生依赖，每使用一次，身体就会损伤一分，而且在使用过后，他们会越来越不满足于低端的致幻剂，转而追求更能让他们感受愉悦的药剂。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身体会逐渐崩溃，体内各种系统会被逐步削弱，最后接连罢工，到了那时，他们就死了，但在死亡之前，他们会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如果丢失了工作，他们就会去坑蒙拐骗，杀人抢劫，哪怕面对家人也下得去手。 “从他们第一次使用致幻剂时开始，他们身上的‘人类’属性就在不断消退，逐渐变成致幻剂的奴隶。 “这种东西对社会的危害性极大，一旦松懈就会迅速泛滥，不要期望什么‘只要我自己不用就行’，瘾君子是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他们会想方设法弄到致幻剂，如果那些贩子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能拉一个人进入这片泥沼，就给他们减用呢？你觉得他们会这么去做吗？你真的能够彻彻底底，完完全全避免自己和家人不去接触这些东西吗？” “……咝！” 老矮人听了钟晔的话，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单纯只是听闻就感觉毛骨悚然，如果这种事情真实发生的话……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对付这群根本不能算人的家伙，必须要重拳出击！” 就在钟晔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冒险者之家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穿戴皮甲，外面披着大衣的英武男子走了进来。 “请问，钟晔阁下在吗？” 第182章 谋划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坚忍之盾’战团的副团长，你可以叫我‘阿莱克’。” 冒险者之家为钟晔提供了一个会客室，他可以在这里与阿莱克进行交谈而不被打扰。 两人对面而坐，相互之间有着一张矮桌。 进入会客室后，为了表示礼貌，阿莱克就把大衣和皮甲都脱了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只有随身携带的武器和钟晔一样，放在手边。 阿莱克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严肃地看着钟晔，“我听教会那边的人说，你在追寻邪教徒？” 钟晔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从都灵到瓦莱，再从瓦莱到蒙特勒，然后从蒙特勒到这里，一路追寻过来。” “那你要小心了，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做好了准备，但并非所有邪教徒都是只会做小偷小摸之事的贼窃，他们之中也有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对付他们的时候，或许你不会出事，可是，其他人可没有你这般强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阿莱克就闭上了嘴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从钟晔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异常的坚定，眼底下蕴藏着的意志正在熊熊燃烧，这团火焰足以将任何邪恶焚烧殆尽。 ——其实不仅仅是邪恶，还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阿莱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他从东土远道而来，身上满是神秘，谁都不知道他在来到西陆之前经历过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为何能够拥有如此坚韧的意志。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战友，一同抗击深渊，追猎邪恶的战友。 顿了一下，阿莱克话头一转，说道：“我们从教会那里听说，你正要打算从致幻剂这方面入手，去追踪邪教徒，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了安纳西的致幻剂生意和邪教徒有关了吗？” “对，”钟晔点了下脑袋，“我已经在这里发布了任务，冒险者远比那些致幻剂贩子更强大，他们能够将那些家伙抓到我的面前。” 闻言，阿莱克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这么做的话，这座城市会乱起来。” 几十个冒险者加起来足以扰乱一座城市的秩序，那些时常活跃在荒野之中的‘粗胚’怎么懂得如何在城市里战斗？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分辨出了相似的色彩。 “……你需要什么？”沉默良久，阿莱克才轻声发问。 钟晔淡淡道：“我需要一个收容、关押那些家伙的地方。” “我们可以提供。” “我需要一些人来安抚民众，让他们不至于被隐藏在暗中的阴谋家煽动。” “我们可以做到。” “我需要一个可以为我抵抗安纳西贵族的战友。” “我们依然可以。” 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掌。 ‘坚忍之盾’的副团长也伸出手，两掌相击，代表着誓约成立。 放下手，阿莱克炯炯有神地看着钟晔，说道：“从你选择与邪教徒、与恶魔、与深渊为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战友，即便从未谋面，哪怕相隔万里，纵使信仰不同，但我们同样为保护这个世界而战！ “当你与邪恶作战的时候，我们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顺带一提，你的计划很不错，不只是我，我想其他人也会喜欢——虽然有点粗暴，但打破了我们的思维定式，做了我们之前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说到最后，阿莱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钟晔的计划实在是太符合他们心意了！ “不敢当，只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罢了。”钟晔也笑着回答。 没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意味着他可以肆意妄为，哪怕面对一个庞大利益集团的打击报复，也只需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弟子。 “对了，如果你们加入了的话，就没有回头路了，那些致幻剂贩子的上级一旦知道安纳西的市场被摧毁，一定会暴怒，打击报复就会随之而来——哪怕他们不敢明面上做些什么，暗地里也总会给你们下点绊子。”钟晔提醒了一句。 阿莱克摇了摇头，“在对抗深渊的路上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言，如果那些致幻剂贩子真的能与邪教徒有关系，那么他们本就是我们的敌人……不，就算他们与邪教徒没关系，单凭‘贩卖致幻剂’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敌人！” 他的回答让钟晔有些意外，便问：“你似乎很了解‘致幻剂’能够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说到这件事，阿莱克严肃起来，摇头叹息：“不知你是否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事件，有一个狂信徒，为了让他的信仰更加关注他，便试着用致幻剂来增强自己，提供更多的信仰之力，他成功了，他的信仰关注了他，因为他被深渊邪神腐化了——故事里的这个狂信徒，就是信仰女士的信徒，他是大不列颠岛的一个牧师。我们将这件事引以为戒，不仅把这件事在教会内部传播，还让其他教会也知晓‘致幻剂’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但这种东西还是屡禁不止！” 阿莱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过去我们对于致幻剂的打击还是太过温和了，认为这个任务是贵族应该做的，以至于致幻剂已经在我们眼皮底下泛滥开，我们都还没有注意到！ “我们会一同与你对抗那些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群东西，冒险者们可能没有那么快就抓到那群贩子，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当那群贩子的庇护者开始行动之时，‘坚忍之盾’就会第一时间开入城内！” “不！” 出乎阿莱克预料的是，钟晔拒绝了他的提议。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要在‘第三天’入场，这是为了确保致幻剂贩子背后的利益集团能够出现在我们眼前，在第三天到来之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冷眼旁观就好。” 钟晔的话让阿莱克愣了愣，旋即又皱起眉头。 阿莱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钟晔如此说道：“在这三天里，我会雇人大肆宣扬我的名号，让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钟晔’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同时也让他们知晓，冒险者的行为与我有关，这样一来，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我。” “你是要把自己当做诱饵？”阿莱克惊讶问道。 钟晔笑了起来，在阿莱克眼前握紧了拳头，“既是诱饵，也是陷阱。” 阿莱克眼前一亮，忽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位拯救了几座城市的大英雄，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能够成为英雄？ “同时，我还希望你能在离开冒险者之家的时候，做出与我不欢而散的态度。” “好！可以！”阿莱克一口答应，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钟晔笑着，和阿莱克继续商讨更加详细的计划。 他将时间定在‘第三天’，不仅仅是为了钓鱼，更是为了让玩家对‘邪教徒’起到更多的兴趣。 现在他在论坛里的热度不算低，经历了蒙特勒事件之后，他就发现玩家之中还有一些人是抱有正义感的，他们能对游戏里的原住民产生同理心，才会策划对蒙特勒老领主的刺杀。 既然如此，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热度来带动‘致幻剂贩子’的热度，来让玩家们联想到现实。 ——虽然在现实当中他们无法打击毒贩，但可以在游戏里发泄愤怒呀！ 第183章 对峙（上） 在愈发猛烈的风雪当中，安纳西这座本该如同其他小城一样陷入沉寂的城镇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冒险者们从各家旅店出发，像是传说中的冬狼，狩猎那些迷失在风雪之中的旅人。 只不过他们狩猎的不是迷失在‘风雪’里的旅人，而是迷失在物欲当中的贪婪者。 冒险者和佣兵通过各自的关系，或是联系盗贼，或是联系帮派成员，或是钓鱼执法，更有甚者，直接联系使用致幻剂的瘾君子，从他们那里打探那群贩子的所在位置。 恫吓、交涉、唬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改变这群烂人的本质，他们的文明与温和只会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里体现——哪怕在那里他们也表现得很粗俗，但和之前相比，他们已经改变了许多。 不过在冒险者之家外面，他们还像以前一样。 游走在危险边缘，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他们精神紧绷了无数次，也放松了无数次，因为这重复无数次的一张一弛，冒险者的精神大多都会出现问题。 年轻的冒险者还不至于，但大多数年岁较长的冒险者在精神方面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精神方面的问题产生了很多压力，而这份压力又随着他们的冒险增长，继续冒险会引发更多问题，循环往复，等到他们身体或精神真正出了大毛病的时候，就是他们退役的时候。 不过现在他们还能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里活动，还能和其他人一起喝酒、谈笑、打架，说明他们还没到该退休的时候。 钟晔坐在窗边，透过一层玻璃，看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尘在狂风的驱使下乱卷狂舞，默默计算着之后该怎么行动。 忽然间，他有些荒谬的觉得自己像是电影或游戏里的大反派，整天整日都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一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身处在‘游戏’当中，就感觉更像了。 “什么时候才能抓到第一个……” 安纳西是一座只有三千人口的小城，致幻剂更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贩卖这些东西的贩子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终日藏身于地下，不敢露头。 依照他的推测，致幻剂贩子的数量不会很多，顶多也就十几个，但作为老鼠，他们也有强项，那就是‘躲藏’。 也不知道当地的盗贼公会与那些致幻剂贩子是否有关联，如果有盗贼公会的通风报信，想要抓住他们可就麻烦了。 钟晔坐在窗边默默等待着，没过多久，冒险者之家的大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 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风雪涌入大厅，坐在柜台前面喝着热酒的老矮人当即扭头瞪过去，“快把门关上！” 肩扛着一个人的壮汉咧嘴一笑，用脚把大门踢上，然后把肩膀上的人摔到地面，让其发出一声痛呼。 紧接着，壮汉看向钟晔，声音放缓了几分：“阁下，这个家伙是我当场抓获的，那时候他正在和其他人交易致幻剂呢……” 说着，他还从腰袋里掏出了一包布，将布块打开，让钟晔看到了里面包裹的枯叶。 “就是这东西，他们管这叫‘花蝴蝶’，这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直接碾碎了倒进水里，您别看这一袋很少，其实够十多个人用的——这是在回来之前，我问他的。” 钟晔从壮汉手里接过布包，闻了一闻，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皱起眉头。 视线转向趴在地上的那人，钟晔蹲了下去，轻声问道：“是你的吗？” 那人惊恐地抬起头，让钟晔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摇了摇头，“不，不是，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可是他哪知道，钟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 “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们这些家伙。” 钟晔站了起来，让壮汉去前台领报酬，自己却从一旁拿来了一根绳子，用力按住趴在地上的那人。 他还试图挣扎，却感觉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不仅手脚难以动弹，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为了一点金钱就搞得其他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当然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只要不做这个就活不下去，但这依旧改变不了我对你们这个群体的厌恶。” 丹世界与地球不同，有些致幻剂贩子确实是为了生计，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活下去才贩卖这些东西的，但他们害得他人家破人亡也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这些人是时代造就的悲剧，钟晔知道自己不能评判他们的对或错，只是对他们感到悲哀。 悲哀过后，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交给教会处置，然后尝试帮他们的家庭渡过难关。 钟晔三下五除二把第一个致幻剂贩子绑了起来，期间这个贩子一直在尖叫，在挣扎，只是钟晔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钟晔把冒险者之家的一间仓库租了下来，在‘坚忍之盾’入场之前，他会将所有抓获的致幻剂贩子关押在那里，他自己就是看守者。 根据推测，接下来还会有一到三个致幻剂贩子被抓获，押送到这里，所以钟晔只是把那个致幻剂贩子击晕，继续坐在大厅里等候。 刚刚那个壮汉在领取金币后，又离开了冒险者之家，他已经尝到了甜头，忍不住抓捕致幻剂贩子的欲望。 老矮人放下酒杯，瞥了被放在角落里的致幻剂贩子一眼，“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他问的不是要把抓到的致幻剂贩子安置在哪里，而是钟晔打算在此之后，如何处理这些人。 阿莱克和钟晔的商谈结果是不欢而散，所以钟晔才会匆匆忙忙租赁一个仓库。 钟晔回答：“拷问他们，然后再把他们交给领主处理。” 老矮人大吃一惊，“你辛辛苦苦花那么多钱抓住他们，就是为了把他们交给领主处理？” 就连两个接待员都忍不住侧目，嘴巴微张，像是想劝说。 安纳西领主的风评在这些人看来似乎很不堪，冒险者之家是贵族和教会联合建立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有一半的薪水是来自贵族，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表现。 “我和阿莱克先生在很多方面确实没谈拢，但在对待致幻剂的问题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钟晔瞥了一眼地上那人，“就算他们之后会被领主放出来，教会也会把他们看得死死的，绝不会让他们有再次犯罪的可能。” 老矮人眼神古怪地看着钟晔，无奈摇头，什么也没说，回过头去继续喝酒。 要说他遵纪守法，他雇佣冒险者去抓捕致幻剂贩子就是在挑战法律，可如果说他罔顾法律的话，他又会将抓到的致幻剂贩子交给领主……太怪了！真是太怪了！ 正如钟晔所料的那般，没过多久，就又有两人把一个致幻剂贩子扭送过来，经过钟晔确认之后，从前台那里领走了一枚金币。 他们没有选择兑换成银币对半分，因为在大多数地方，金币远比银币值钱，直接兑换他们反而亏了。 在那两个冒险者刚刚离开冒险者之家时，大门又被推开了，老矮人和接待员都有些惊讶，这么快吗？ “干什么？你们都在干什么？” 可是当他们转头望去，入眼的竟是一个身体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男性。 “是谁干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挑战领主大人的法律？”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性鼓着一双青蛙似的眼睛，死死瞪着坐在前台的两个接待员。 钟晔双手抱胸，板直回答：“是我发布的任务，有什么意见吗？” “你——” 年轻男性扭头望去，却见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撞入眼底，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又堵了回去。 “你、你这是在挑战法律……要立即撤回。” 钟晔歪了下脑袋，“如果我说，‘不’呢？” 第184章 对峙（下） 民间低烈度的斗争是被默许的，哪怕是两个帮派为了争夺一条街区的控制权而在大街上相互厮杀，只要他们能够处理好尸体和血迹，‘日理万机’的贵族老爷瞧都不会瞧他们一眼。 可是钟晔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贵族所能容许的限度，这是在挑战他们的威严！ 更何况，贵族和那些致幻剂贩子之间未必没有联系…… 在那群疯子的强力压制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致幻剂贩子被全部抓捕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外力’这就来了。 冒险者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皮肤苍白的年轻男性在心里暗骂，面对钟晔的反问，他根本提不起回话的勇气。 钟晔饶有兴趣地看着紧攥拳头，尴尬站在门后的那个年轻男性，他看得出来，这个人是贵族，可是看起来不像是领主派过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是自己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自己跑过来的？ 这个家伙应该和致幻剂贩子有什么关系，可惜是贵族，在‘坚忍之盾’入场之前，在贵族们发难之前，他并不打算和贵族发生直接冲突，那会给他们提供一个‘正当’理由，没办法把那些与致幻剂贩子有着更甚联系的家伙钓出来。 ——尽管现在他做的事情也已经足够他锒铛入狱！ 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感觉到脚边那两个致幻剂贩子有苏醒的征兆，钟晔又一脚把他们踢晕了过去。 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寂静，年轻男性也从浑浑噩噩中回神，他那还不算愚笨的脑袋转动了起来，意识到再这样僵持下去，真正尴尬的人还是他自己。 “……你们这是暴乱！” 硬扛着窒息的错觉，年轻男性急促又粗重的深呼吸几次，忽然攥紧拳头，瞪向钟晔。 “对！暴乱！”年轻男性挥舞着拳头，竭斯底里地叫喊，“立刻停止这愚蠢的行为，不然你们就会被吊死！吊死在城外，成为永无归处的游魂野鬼！” 他想要用这种方法来鼓舞自己的内心，并痛斥眼前这个男人，令其感到恐惧。 他瞪大了眼睛，等待钟晔的反应。 可是…… “所以？” 钟晔站了起来，缓步走过去。 耸峙的高山向自己缓缓行来，每一个脚步都不亚于一次地震，年轻男性无力地放下手，愣愣仰头看着钟晔。 钟晔咧起嘴角，“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没有等待年轻男性回话，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已经没有回答的能力。 “我是月桂城、贝尔格莱德、米兰的拯救者，我是巨魔的屠戮者，我杀死过一名伪神，我是战斗大师，我是超凡者，我曾与一支军队战斗，并正面击溃了他们——那可是一支全员持有火枪的现代军队！” 钟晔毫不脸红地夸赞着自己，虽然他确实感觉有点羞耻，但现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需要震撼他们，需要威慑！ “我叫做‘钟晔’，我追寻着邪教徒而来，我怀疑这座城市的致幻剂贩子与邪教徒有关！” 五指收拢，在年轻男性眼前捏成了一个拳头。 钟晔低头凝视着他，沉声问道：“所以，你要阻止我吗？” ——这是诡辩，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威胁’。 他的那番话完全无法表现出自己行动的正当性，更无法解释他那些已经触犯了法律的行为，哪怕一时被震慑到，过后仔细回想一下就能反应过来。 但年轻男性显然是被他的话语吓到了，忍不住向后倒退，摇着脑袋，“不，不……” 钟晔的一双眼睛能够洞穿心灵，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家伙是在心虚。 这个家伙肯定是和致幻剂生意有联系，区别只是在于他是‘使用’还是‘贩卖’。 “回去。” 昂起腰背，钟晔转身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告诉你们的领主老爷，我这是在为他解决一个大麻烦，他们根本不知道邪教徒有多么危险，因为他们的放纵，致幻剂在这座城市里泛滥开……哦，我看到了城外有一座工厂，那应该也是他们的财产，他们知道使用了致幻剂的工人进行作业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吗？他们应该不知道，高贵的贵族老爷们怎么可能会去了解这种卑贱的事情？” 被钟晔轻蔑地看着，可年轻男性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来愤怒。 他的心如同被置于屋子外的狂风大雪当中，所能感觉到的尽是寒冷。 呼吸的是寒风，流淌在血管里的是冰雪，大脑渐渐被冰结，无法进行思考。 惊惶地瞥了钟晔一眼，就感觉眼睛被蛇咬了一样，急忙收回视线，转身拉开冒险者之家的大门，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老矮人和两个接待员也愣住了，他们听完了全程，钟晔的功绩是他们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他们没有怀疑那番话语，因为钟晔表现出来的气场足以匹配那些功绩。 两个接待员对视了一眼，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英俊高大，性格温和，实力强大，而且看起来还很有钱，别说是在这座城市了，就算是在其他城市、国家，也找不到像钟晔这样年富力强的人？ 只是，他还有一个缺点，这个缺点足以掩盖所有的优点。 ——他追逐危险，追逐死亡！ 他可以是一个好的情人，却非一个好的丈夫。 坐在窗边，钟晔很快就等到了第三人。 第三个抓捕到致幻剂贩子的冒险者在领到酬金之后喜笑颜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阁下，刚才我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听说有个帮派是专门贩卖这些东西的，如果把那个帮派打下来了的话，酬金该怎么算？” 钟晔想了想，“依旧是每个贩子一金币，然后我再额外追加十枚金币。” 一听到这个价格，冒险者立马热血沸腾起来。 “十枚金币，十枚金币……” 冒险者不断念叨着，满怀雄心壮志走出冒险者之家。 仅凭他一人或许无法攻打下一个帮派，但如果有十枚金币的话，他完全可以和其他人合作！ 早在发布任务的时候，钟晔已经表明这些致幻剂贩子可能与邪教徒有关，不过冒险者们并没有在意，他们以前面对的东西可比邪教徒可怕多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只有烂命一条，只要能赚到钱，什么都好说。 钟晔轻轻松松提起了三个成年人，这般力量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如果还有人回来的话，就让他们把任务目标带到那个仓库里去。” 说着，钟晔推开了大厅的后门，走入风雪之中。 他租下的那个仓库位于大厅后方，就在马厩的不远处。 望着那纷飞大雪，钟晔吐出一口白气。 一场战争正在这场大雪之下打响，冒险者与致幻剂贩子，他与邪教徒，与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庞大利益集团。 对于即将开启第二章的玩家来说，这应该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随着他在安纳西的动作，其他地方也会被触动，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玩家们仔细寻找的话，应该也能找到隐藏在暗处的利益集团的边边角角。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在过去那些事件当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隐秘行动，没有同伴。 可是这一次，他要对付的是一群致幻剂贩子，这是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事物，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对付他们。 他可以发动自己的号召力，掀起一场人民的战争！ 第185章 ‘货源\’ “能告诉我，你们的货源是哪里吗？” 坐在一个木箱上，钟晔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那几个人。 地板冰凉，哪怕身穿皮袄，几个致幻剂贩子也被冻得脸色发青。 不同于温暖的大厅，这里可没有什么壁炉，这个地方本是仓库，为了更好的存放货物，在设计阶段，就注定是要干燥、低温的。 仓库内不及外头寒冷，可是也没有多少保温效果。 以钟晔的体质，这点寒冷根本无法伤害到他，可是对于三个致幻剂贩子而言，足以致命。 “求，求求你，放过我们，放过我们！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一人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而瑟瑟发抖，不断哀声求饶，悔恨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脸上划出几道泪痕。 其他两人也差不多这样，只是还没有痛哭流涕而已。 但钟晔很清楚，他们根本不是在悔过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是因为自己被抓，感觉到了恐惧，才会发抖，才会哭喊。 “告诉我，你们的货源在哪里！”钟晔冷硬地又说了一遍。 他们依旧是那个模样，没有对钟晔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哭嚎的依旧在哭嚎，发抖的依旧在发抖，好像没有听到钟晔的话一样。 “你们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此言一出，三个人就都愣住了，他们停下了所有动作和声音，呆呆仰着头凝望钟晔。 “有什么东西比你们的生命还重要吗？还是说，只要你们把货源说出来，你们的家人就会遭到杀害？”说到这里，钟晔都忍不住笑了，“如此畏首畏尾，你们还是致幻剂贩子吗？” 在地球，毒贩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遭到排斥——哪怕在南美，哪怕在东南亚，哪怕在西非。 贩毒就意味着铤而走险，每一个毒贩都是站在钢丝线上，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所以他们悍不畏死，或者说在这群为了些许利益就敢残害他人的烂人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践踏的。 他们是真正的亡命徒，真正的自私自利，冷血之人——即便亲属或手下被抓住，他们也会心狠手辣的先找机会把亲属暗杀，因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其他。 钟晔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家伙，但仅凭新闻的文字，就可以品出那些人的无情冷酷。 眼下这三个致幻剂贩子让他感觉很不习惯，甚至感觉有几分可笑。 三人呆滞地看着钟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们看着钟晔，钟晔也看着他们，想了想，从腰袋里拿出一个瓶子。 “知道猎魔人吗？他们专门猎杀肆虐乡里的怪物和邪教徒，为了撬开那些死不开口的邪教徒嘴巴，他们研制了一种药剂，他们管那种药剂叫做‘吐真灵药’。 “我和他们关系不错，知道我要追猎你们这群致幻剂贩子之后，他们送了我一瓶，就是我现在手里拿着的这瓶。 “药剂虽好，只是有一个缺陷，使用过后，使用者会有概率变成一个白痴，不过这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只要变成白痴，就不用担心亲眷惨遭杀害的事情了……” “不要！”三人纷纷尖叫出声。 钟晔瞥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吐真灵药’在使用之前需要进行一个仪式，那就是把药剂的效果如实告知于使用者，也就是你们，这代表着‘诚实’。好了，仪式终于完成了，刚才你最吵，就选你！”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刚才那个痛哭流涕，直言悔过的致幻剂贩子走过去。 其他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被当作目标的那人看着钟晔缓步走来，眼里的恐惧越积越多，最后干脆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钟晔用脚踢了一下，忍不住嗤笑：“晕了？” 然后转头望向其他两人，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过去。 两人不迭摇头，尖声叫喊：“不，不！不要！” “其实无论谁说都没区别，因为这里只有我们，外面没人知道是谁把货源说出来的。” 钟晔蹲了下去，大拇指弹开瓶子的木塞，悠闲说道：“只要有一个人说了，在他们不知道是谁说的情况下，你们背后的人大概不会什么都不做，而是会选择把你们所有人的亲眷都杀掉。” 说到这里，钟晔便咧起嘴角，笑了起来，“来选一下，谁喝？” “他！让他喝！” “不！应该让他喝！” 两人瞬间内讧起来，纷纷指认对方，看向对方的眼里充盈着愤怒和怨恨。 看到他们的反应，钟晔眯了下眼睛，这是‘不能说’？ 两个人的骂战持续了一会儿，钟晔估摸一下时间，也觉得是时候了，装作厌烦地啐了一口：“行了！我随便选一个……就你了！” 被他指中的那人脸色顿时僵硬，随即涨红起来，“不！凭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他？！” 另一人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那人的眼里写满了幸灾乐祸。 “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说着，钟晔就捏住了那人的嘴巴，在他惊骇的眼神下，把瓶子靠了过去。 “……我说！” 鼻尖仿佛已经闻到了药剂的味道，那人急忙大叫：“我说！我不要吃这个，不要！” 钟晔动作停止，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他浑身发毛，才把他放下，收回瓶子。 刚才一直被钟晔举着，身体早就无力支撑扬起的脖子，脑袋被放开之后，下巴直接磕到地上，疼痛刺激泪腺，让那人眼泪汩汩流出。 劫后余生，那人大口吞咽着空气，感受在胸膛里怦怦直跳的心脏，声音的幻觉在耳朵里回荡，大脑一片空白。 钟晔敛起笑容，把木塞重新塞上，装模作样地将瓶子郑重放回腰袋。 “说。” 听到钟晔的话，意识重新回到空空荡荡的大脑中，撬开了记忆之门。 被好一番精神折磨的致幻剂贩子怨毒地瞥了另一人一眼，张口想要说话，嗓子却无比干涩，咳嗽了两声。 “咳咳……是‘真白鲑’，我们都叫他真白鲑。” 只是说起那个名字，致幻剂贩子眼里就浮现出了恐惧，“我，我也不想的，我原本只是一个小偷，是那个家伙，是他突然给了我那些东西……” 前言不搭后语，略过了许多信息。 钟晔眉头微皱，“你，或者说你们，为什么会受他的控制？还有，你们怎么和他联系？他在哪？” “因，因为……” 说到这些，致幻剂贩子眼神就开始躲闪，不愿继续回答。 钟晔眼睛斜视，望向另一人，发现那人低着头，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 “致幻剂？” 致幻剂贩子脸色一僵，点了点头，结巴说道：“他，他给了我们更好的……我们听话，就给更多……” “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钟晔又问。 致幻剂贩子畏缩地缩了下脖子，“偷、偷东西……” 忽然间，钟晔眉毛一竖，喝问：“你们平时是怎么和他联系的？”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面对钟晔的逼问，致幻剂贩子直接蜷缩起来，满眼惊恐地不断重复一句话，身体瑟瑟发抖。 再看向另一边，另一个人趴在地上，用身体机械地摩擦地面，动作缓慢，神情麻木。 法术？诅咒？ 钟晔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都不太像，反而有点像纪录片里的‘戒断反应’。 ——如果是法术或诅咒的话，干嘛不直接让他们暴毙？ “邪教徒没找到，反倒是撞上了这种怪事……” 钟晔喃喃自语，转身离开仓库。 他去讨要一些木材或者煤炭，总不能让那些致幻剂贩子冻死了，他们还有用。 第186章 回归游戏 静静躺在床上的莉莉安睁开了双眼，一面荧幕随之展开。 【玩家‘莉莉安’，欢迎回到《灵魂回响》，系统更新已完成，此次更新信息如下——】 【加速学习系统：玩家可以投入灵魂残屑加速技能的获取】 【怪物图鉴：玩家在猎杀一头怪物之后，可以查看怪物能够给玩家升级时提供哪种属性加成，但具体信息还需额外了解，不过只要阅读或了解过怪物的相关信息，玩家不需要记忆，打开图鉴就能搜索】 【副本系统：《灵魂回响》将开启‘历史回溯’的副本功能，玩家或原住民在完成丰功伟绩之后，时间会将事件记录下来，玩家可通过相关任务获取副本进入资格（副本通关次数有限，当副本通关次数耗尽，相关副本就会消失，通关次数为全体玩家通用，每个玩家最多可通关三次同一副本）】 【‘超凡之源’开放，‘超凡’阶位开放，‘进阶职业’开放……】 【——更多详细信息请自行在‘资料库’中根据相关词查询】 眼前的荧幕提醒着莉莉安，这是一个游戏世界，而非现实。 少女坐起身来，呼出一口气。 环视了一眼屋子，莉莉安发现这是她的房间，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安纳西是一座小城，没有玻璃工厂，所有的玻璃都必须要从其他城市运输过来，可是这个时代的道路几乎没有一条可以被称之为‘好’的，颠簸的道路足以让玻璃成为一种奢侈品。 虽然安纳西有工匠可以烧制玻璃，可是供应量少，所以冒险者之家只有少数地方安装了玻璃，像客房这些地方，仍旧使用的是木窗。 房间并不昏暗，些微的光线透过窗户缝隙照入内里，至少能让莉莉安看得清楚房间长什么样。 因为这些微不可见的缝隙，房间变得冷了许多。 躺在床上有被子包裹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可是当她离开被窝的时候，就感觉有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也是紧咬牙关，才没有再缩回去。 “冬天有这么冷吗……” 莉莉安嘟哝着，急忙给自己穿上了几件衣服。 这个时代的衣物保暖性能并不怎么好，多穿了三件衣服、两件裤子之后，莉莉安才感觉到了温暖。 推门走出房间，她发现走廊里更冷，而且站在这里，她已经可以听到屋子外面有风雪肆虐。 一边走下楼，莉莉安一边翻看日志，发现昨天二十四小时的行动和往常相差很多——她的游戏角色居然被钟晔支使回了房间！ 不仅如此，就连日常的学习都没怎么进行。 难道系统更新的时候，游戏的剧情演算也会停止吗？ 带着疑惑，莉莉安来到了一楼大厅，可是她在这里没有看到钟晔的身影，就连冒险者也少得可怜。 仅有的几个冒险者满脸愤懑，神色阴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到莉莉安走进大厅，老矮人便呵呵一笑，喊道：“小丫头，你老师让我告诉你，他在后面那个仓库里。” 他的叫喊吸引了几个冒险者的注意力，视线落在莉莉安身上片刻，莉莉安看到他们之中有人起身，似乎想要向她走过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即便在系统升级更新的这段时间里，剧情的演算依旧没有停止，而且也没有加快，是依照平时的速度来演算的。 这样倒是挺好，至少不用一进游戏就感觉与时代脱节。 莉莉安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大厅，既然没有指明是哪个仓库，那么应该也很好找。 事实也是如此——冒险者之家大厅后面还有几个建筑，马厩、仓库和训练场。 刚刚离开大厅没几步，走入飞舞的风雪当中，莉莉安就听到了一些声音从其中一个仓库传来。 她顶着风雪，快步朝着那个仓库走过去。 靠近之后，她才愕然发现从仓库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哀嚎。 一瞬间，无数想法从脑海中闪过，站在门前片刻，直到一缕寒风从衣领溜了进来，莉莉安才回过神来，试着拉开大门。 她没想到，仓库大门只是那么轻轻一拉，就被她打开了。 更为刺耳的嚎叫涌入耳朵，莉莉安当即皱起眉头。 她走了进去，然后又把大门拉上，将声音囚禁在了仓库里。 仓库没有光照，所以钟晔在这里点亮了灯烛，放在他身旁木箱上的那盏油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在昏黄的灯光下，莉莉安走进仓库里，看到了钟晔。 他坐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个木箱上，身体有一半陷入黑暗中，形影模糊，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莉莉安看到了一群蠕动的阴影，他们趴在地上，发出呻吟，或者一动不动，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穹顶。 微弱的灯光将他们的丑态暴露了出来，只看了两眼，莉莉安就感觉毛骨悚然。 打了个寒颤，莉莉安加快脚步向钟晔走了过去，低声问候：“老师……”瞥了一眼那些匍匐在黑暗中的阴影，“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钟晔眉头紧皱着，“一群致幻剂贩子，现在只是戒断反应犯了。” “致幻剂贩子？” 莉莉安愣了一下，看了看弹幕，她现在可是还开着直播呢！ “之前你不是看过那些情报吗？都灵黑市并没有查到真正的邪教徒活动，他们只是查到了与其相关，疑似的活动——瓦莱是‘人口贩卖’，而安纳西这里，就是‘致幻剂’。” 钟晔知道莉莉安应该开着直播，所以这些话并不只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观看她直播的观众听。 “我花了一些钱，雇佣冒险者，让他们帮我抓捕致幻剂贩子，这几个家伙就是。” 闻言，莉莉安不由自主转头看了过去，六个人趴在那片黑暗当中，他们身下铺垫着兽皮，不远处还有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 “我撬开了他们的嘴巴，从他们那里得知，他们的上线都是一个叫做‘真白鲑’的男人，所有人卖的都是同一类致幻剂，用的也是同一种，只是很奇怪……” 钟晔盯着那片黑暗，沉声说道：“明明用的是同一种致幻剂，出现的戒断反应却不一样，而且发作时间都是在他们准备吐露更多信息的时候。” 莉莉安嘴巴微张，“那，这还是戒断反应吗？” “我请人来看过了。”钟晔摇了摇头，“虽然听起来不太像，但这就是戒断反应。” 什么戒断反应会在准备吐露更多信息的时候就发作？这听起来更像是诅咒呀！ “……他们用的致幻剂有问题？”莉莉安只能想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 钟晔颔首，“单凭这一点，大概就可以证明他们与邪教徒有所联系，除了邪教徒，没有人会用这么邪恶的手段来控制他人——他们只不过是一条销售链的末端，却被控制着，无法开口。” 瞥了一眼弹幕，莉莉安开动脑筋，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找到那个‘真白鲑’？” “还有这些人的庇护者。”钟晔指了指那些渐渐停止抽搐的致幻剂贩子。 “如果没有人庇护他们，他们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发展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们就能见到安纳西的领主，或是他的代理人了……” 第187章 谈判 马车从渐渐消停的风雪中驶过，拉车的两匹马口鼻溢出的水蒸气与空中飞扬的雪尘融为一体，一同被呼啸的寒风拉远。 在这种天气的影响下，地面湿滑，哪怕御术娴熟的车夫也不敢让马车跑得太快。 漫天大雪模糊了街道，车夫只能依照记忆和建筑轮廓来寻找冒险者之家的位置。 所幸的是，他没有记错。 车夫松了一口气，水蒸气喷到皮质面罩上，又被寒风一吹，让他感觉到了些微湿润。 马车向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建筑阴影驶去，慢慢放缓速度，在冒险者之家门前堪堪停下。 安抚好两匹挽马之后，车夫转身走到车厢门边，拉开了门，轻声说道：“大人，我们到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车厢走出，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身前这栋建筑，目光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夫垂眉顺目，看到中年人迈步向前，就把车门关上，然后先一步来到冒险者之家的大门边上，将大门推开。 忽然打开的大门吸引了大厅里人们的注意力，他们将目光投去，只看到了一个衣装工整、身姿英挺的中年人。 车夫在中年人身后低声道：“大人，我先去把马车停好。” “嗯。”中年人用鼻音回应。 然后他头也没回，举步迈入大厅。 眼睛一扫整个大厅，没有发现疑似‘钟晔’的人存在。 他听说，‘钟晔’是一个东土人，有着与他们西陆人截然不同的相貌特征，而且身材异常高大，相貌英俊，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请问，钟晔阁下在哪里？”中年人淡淡发问，“我代表雷蒙德大人前来与他谈判。” 看到那个中年人，两个接待员急忙低下头，几乎要把脑袋塞到胸膛里。 她们认得他，他是领主身边的亲侍。 老矮人瞥了他一眼，操着大嗓门喊道：“钟晔他在后面那个仓库里！” 中年人微微颔首，走了过去，“那么，请带路。” 老矮人呆愣当场，疑惑看了看周围，便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在说我？” “对。”中年人眉头微皱，“还请带路。” 老矮人眼睛一瞪，鼻翼翕动，刚要发作，一个接待员就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脸色变化了两下，老矮人把怒气咽了回去，但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中年人一眼，“跟我来！” 推开大厅后门，步入风雪之中，老矮人没什么感觉，中年人却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露糗，这让暗中观察着他的老矮人心中不忿又多了一些。 车夫方才停好马车，从马厩走出，看到两人顶着风雪走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脱下外套挡在中年人头上，“大人，小心别着凉了。” 对此，中年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咚咚咚！ 老矮人用力拍打仓库大门，大声叫喊：“钟晔小子，领主的管家来找你谈判了！” 然后没等回应，他就把大门拉开。 突如其来的寒风让莉莉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即刻扭头看了过去。 钟晔也放下书籍，看向大门。 中年人皱着眉头走入带着一股异味的仓库，等到车夫也走进去之后，老矮人就用力关上了仓库大门，哼哼笑了两声，转身走回大厅。 借着火堆的光芒，中年人一眼就看到了钟晔，忍不住眼皮一跳。 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高大英俊，不过很少有人提到，钟晔身上还带着一种‘强者’的气质。 瞥了一眼，钟晔就收回视线，放入书签，把书籍合上，“这里没有椅子，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听到这句话，车夫怒从心头起，可是他不是话事人，不能随意发言，只能紧紧攥起拳头站在中年人身后，怒瞪着钟晔。 然而，出乎车夫预料的是，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便把大衣解下，放到身旁一个低矮的木箱上，坐了下去。 哪怕火堆烧得正旺，仓库里也没有丝毫暖意，火焰散发出来的热量只够维持那些致幻剂贩子不死的程度，更好的体验他们是不可能拥有的。 所幸，中年人的衣物用料高级，自己也曾练过一些剑术，即使没有外套保温，他也坐得住。 抬手制止了车夫想要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肩上的动作，中年人看着钟晔，严肃道：“钟晔阁下，您的身份尊贵，且目标正义，但您的所作所为切实伤害到了安纳西的法律，还请你撤销那个任务。 “当然，那些与邪教徒有所关联的致幻剂贩子也不能放过，雷蒙德大人会派遣军队搜查整个城市，一定会将邪教徒和致幻剂贩子斩尽杀绝。 “我们军队的素养可比那些冒险者要好上许多——就像昨天，不是还有几个烂人抓了几个无辜之人，想要蒙骗您，换取酬金吗？” “那些无辜的平民已经被我放回去了，而且我也给了他们补偿，我和他们都很满意，如果不是我在他们面前郑重教训了那几个冒险者，那些个无辜之人还想要再被抓一次呢。”钟晔笑着摇头，“更何况，你们怎么能肯定你们与邪教徒没有关系？” 中年人眉毛一竖，“钟晔阁下，还请慎言！” “米兰、蒙特勒，”钟晔点数起来，“一个差点沦陷，一个潜伏已久，就连领主都被替换了，这两个地方发生的事件，哪个不是与贵族有关？如果不是我出手相助，就会有数以十万、百万计的无辜之人遭殃！” 钟晔脸色迅速阴沉下来，低喝：“我他妈的已经受够你们这群傻逼了！致幻剂泛滥本该是你们要管的事情，我一个冒险者，闲着没事干才来管这些东西，可是致幻剂已经在安纳西泛滥两年了，在这两年里，你们做了什么？ “大声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车夫已经被吓得僵硬在原地，中年人也是紧咬牙关，才没让自己被吓晕过去。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中年人浑身冰冷，无法言语，无法作答。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莉莉安深吸了一口气，填满差点因为屏息凝神而窒息的肺部。 看着突然爆发的弹幕，她小声问道：“刚才有谁截图了吗？能私发一下吗？”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没过多久，弹幕就齐刷刷变成了【加我一个】。 钟晔板着脸坐在木箱上，紧握的双手表现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听到了莉莉安的话，表情差点没有绷住，还好意志力强大，克制住了，没有笑出来。 也是深呼吸了两次，钟晔才‘艰涩’开口：“……你代表的是安纳西领主，那么你肯定知道‘真白鲑’是谁，告诉我，我就撤销那个任务。说到底，我只是想要打击邪教徒，打击致幻剂贩子不过是顺带的。 “只要抓到‘真白鲑’，我就能知道谁是他的上线，顺藤摸瓜，总有一天，我能找到隐藏在这背后的邪教徒！” 中年人如梦初醒，惶恐地低下了头。 他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优雅，在一头巨兽面前，蚂蚁无论怎么保持优雅都不可能打动那个可以主宰自己生命的存在。 巨兽只关心能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不会因为他的优雅就对他优待一星半点。 “……关于‘真白鲑’，我确实不知道。”中年人咽了一口口水，抬眼飞快瞄了一眼，确认钟晔的情绪，急忙补充，“不过应该是有人知道的，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看到他这副胆怯的模样，钟晔嗤笑一声：“交易只维持到今晚，过了今晚，我也差不多可以掌握足够的信息来推导出那个家伙的身份——今晚之前告诉我，或者把他带到我的面前！” 中年人连连点头，然后带着车夫急匆匆离去。 钟晔脸上的讥讽瞬间散去，举起手里的书轻轻拍了一下莉莉安的脑袋，“继续练剑，你没练过基本功，基础不扎实，需要更多的练习来弥补。” 少女点了点头，当即提起轻剑，依照钟晔教给她的路数不断练习。 对于剑术，她充满了热忱。 之前她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虽然医生检查过后说那只是因为一时激动，但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端。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迷信，莉莉安心中有那么一部分认为，这些改变是钟晔带给她的。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继续练习钟晔教给她的剑术，总有一天，她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恢复正常，过上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的生活。 ……这大概是一个无助的期许！ 第188章 引爆 【怪不得乱码兄一直没有更新《图鉴》和《指南》，私信也不见回，原来是被制作组抓去做系统了！】 【你怎么知道的？】 【打开‘资料库’，左上角有一个‘鸣谢名单’，点开就能看到乱码兄的名字】 钟晔手里捧着书，但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书页的文字上面。 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其他人无法看到的荧屏，屏幕上显示着游戏论坛的画面。 看到这些话，钟晔脸色有些古怪，打开‘资料库’的鸣谢名单，几经对照，发现鸣谢名单里的那串乱码确实是他在游戏论坛里的昵称。 这是那些神灵在帮他掩饰身份吗？ 火堆里跳跃的焰光照亮了小半个仓库，莉莉安借着这火光练习剑术，钟晔则趁着休息时间放松一下自己。 相比较莉莉安这些玩家，他只有在冒险者之家的时候才能与地球连接，《灵魂回响》的游戏论坛是他唯一能够观察到地球的手段。 同时，通过游戏论坛，他也可以了解到丹世界其他地方的情况。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帮助，就比如现在—— 在莉莉安播放了他的那段演说之后，论坛里对于‘邪教徒’的讨论度明显上升了许多。 只是时间短暂，玩家们没有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让钟晔知晓，而且很多信息都似是而非，看起来更像是在吹牛。 如今《灵魂回响》已经进入了‘第二章·征兆’，只是玩家们都没办法通过那两个充满意识流观感的预告看出些什么，幻象公司搞人心态向来有一手，要不是《灵魂回响》的世界足够精彩，狗才会玩这个游戏。 钟晔的那番演说和推论像是给玩家们揭露了剧情线的一角，增强了玩家们的探索热情。 嗅觉敏锐的玩家已经参与其中，有这些人带头，其余玩家也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饿狼，蜂拥而至。 不管是不是活跃在高卢王国境内的玩家都开始寻找致幻剂贩子的踪影，希望能从那些贩子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并非所有玩家都怀着一颗善心，他们只是找到了加入剧情线的机会，而且有系统的制约，让他们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可是就如冒险者们一样——玩家和冒险者本质上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一个为了金钱，一个为了乐趣——再严密的条例也总会有空子，玩家正是钻空子的专家。 钟晔控制不住冒险者，系统也没办法完全控制玩家的行为。 诸神不可能也不会操控玩家们的行为，无论这群家伙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都是祂们自作自受。 浏览着游戏论坛里有关于近期剧情和版本探讨的帖子，钟晔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虽然时间只过去了几个月，但他莫名感觉自己与地球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淡，这几个月他所接触的东西都与丹世界有关，与地球的联系就只剩下眼前这片荧幕。 如果不是系统还会时不时弹出一些信息提醒他的身份，他或许还真会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丹世界的原住民。 记忆实在是太久远，远到了难以追寻。 也不知道为什么，钟晔莫名其妙叹了口气，这让莉莉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在这个未成年少女的心中，钟晔一直是一个硬汉的形象，从未见到过他有这种……‘叹惋’的时候？ 不过莫名其妙的感伤并没有在钟晔心中持续太久，因为他刷新出了一条帖子—— 【兄弟们！我在现实中用出游戏里学会的技能了！】 在帖子里，发帖人语无伦次的描述着自己在游戏里学会了马术，在路过一个马场时，心血来潮尝试了一下，就发现自己能在现实当中复现‘技能’的可怕事实。 实际上，在其他浸入式游戏还在流行的时候，也出现过类似的帖子，可是后来那些帖子都被证明是发帖人在水经验或者是游戏雇佣的水军。 在帖子发出来之后，钟晔便沉默地不断刷新页面。 看着帖子的回复从零到一，从一到二，从二到三……慢慢增长了上去。 人们以为这一条帖子也是在水经验，毕竟幻象公司看起来也不像拥有请水军的那种智商。 除了楼主之外，帖子里还有一些人在捣乱，说自己也在现实当中用出了游戏里的技能，有些只用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但有些说的跟真的一样。 真实与虚幻混杂在一起，楼主也在极力想要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真不是为了水经验才发这个帖子，可是随着回复的增多，他也慢慢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条回复刷新在了最顶部。 ——【是真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许多人的关注功能发出了提醒。 这时候人们大多都在学习、工作，但也有许多人在休息，而且学习和工作也能摸鱼。 看到关注列表亮起，有人只看了一眼，便将其略过，有人却好奇点开，然后被那条帖子吸引注意力。 钟晔的回复像是给这座活火山投下了一个炸弹，如果没有这枚炸弹，火山就不会爆发，可是现在…… 风暴在酝酿，回复量正在快速增加，将这条帖子的热度顶了起来。 争论、争吵让更多的玩家注意到了这条帖子，十分钟、半个小时，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条帖子下面发出回复，每个人都畅所欲言。 狂欢开始了，在‘第二章’更新上线的这一天，在‘加速学习系统’实装的这一天，一条帖子引爆了《灵魂回响》玩家的热情。 更多的玩家开始尝试着在现实当中使用游戏里的技能、知识，然后惊讶的发现——他们真的能够用出来！ “莉莉安，休息一下。”钟晔突然说道，“张弛有度才是最好的训练方式，你不仅得学会刻苦练习，还得学会如何更好的休息。” 听了钟晔的话，莉莉安也停了下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跳已经这么快，呼吸已然如此沉重。 然后，她打开了弹幕显示，眼前随即齐刷刷出现了一片【快去看论坛】的弹幕。 “论坛？论坛有什么……” 带着疑惑，莉莉安打开了游戏论坛。 刚刚打开论坛，一条被热度顶了起来的帖子和相关帖子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少女的瞳孔霍然放大，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点开帖子，而是扭头看向钟晔。 “怎么了？”钟晔疑惑看了回去。 “不，没什么……”莉莉安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几口气，“只是突然有点想要谢谢老师你……” 钟晔微微一愣，然后摇头笑着低下头去，继续阅读手里的书籍。 莉莉安收回视线，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那一条帖子。 她逐字逐句地查看楼主的描述，看完之后，注意力往下拉，将帖子不断向后翻页。 少女把论坛页面投映到了镜头当中，让直播间的观众也能看到这条帖子。 莉莉安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到了其中，没有注意到仓库大门被拉开。 冒险者之家的采购人员把一袋面包拖了进来，这是钟晔和那些致幻剂贩子的晚餐——当然，只有他自己和莉莉安是足量的，那些致幻剂贩子每人只能吃上几口。 就在采购人员满怀笑意地怀揣酬金离开仓库之后不久，老矮人就又敲响了大门。 “钟晔小子，那个家伙又来啦！” 第189章 离去 直到现在，坐在马车里，莉莉安有点不太敢相信她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就是‘真白鲑’。 她原以为他们需要花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抓住‘真白鲑’，没想到，他竟然被安纳西的领主送到了他们眼前。 经过那些致幻剂贩子的指认，这个男人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他确实是‘真白鲑’，安纳西所有致幻剂贩子的上线。 因此，钟晔在昨晚就撤销了那条任务，只不过依旧接收那些被冒险者扭送回来的致幻剂贩子，并且支付酬金。 但是也仅限于还没有接到消息，从外面回来的冒险者，如果是已经得知消息，还把致幻剂贩子抓回来的，钟晔会接收致幻剂贩子，但不会支付酬金。 于是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安纳西的‘混乱’就走向了尾声，出笼的疯狗又被关了回去。 冒险者们无论赚没赚到那份钱，都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赚到钱的在庆祝，而没赚到钱的在消愁，对于贵族们的行动丝毫不觉。 在这之中，只有钟晔时刻保持着清醒，既身处局内，又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接收了‘真白鲑’之后，莉莉安亲眼看到钟晔从那个领主的管家手里敲诈到了一辆马车，就是如今他们乘坐的这辆。 如果放在以前，她恐怕很难想象钟晔竟然能面无表情地从其他人手上敲诈什么东西，但他确实做了。 当然，她并不认为钟晔做错了什么，因为这辆马车用起来很舒服。 阳光透过玻璃，让车厢内部尽是光明。 肆虐天地的大雪在昨夜悄然止息，如今马车行驶于积雪上，举步维艰。 这种天气根本不适合出行，可是钟晔已经做了决定，莉莉安也不好反对。 “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莉莉安轻声发问，她知道即便隔着一块木板，钟晔也能听到。 钟晔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随即传入车厢，“去布尔格。” 布尔格？ 莉莉安疑惑地从背包里取出地图，视线在其上寻索，很快就在安纳西北方发现了那座城市的标记，然后弹幕也科普了起来。 在现实中，这座城市名叫‘布雷斯堡’，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里昂都市圈的一部分，通过真空车道与主城区相连。 那座城市曾是法国一个省的省会，只是如同地球大多数国家一样，法国也取消了‘省’的行政地区划分，布雷斯堡因为距离里昂较近，农业与畜牧业发达，就被划入里昂都市圈，成为了都市圈的主要粮食生产部分。 ——哪怕现代已经可以人工合成淀粉，但还是有人更喜欢食用从地里面耕种出来的粮食。 而在历史上，布尔格多少可以算是一座较为重要的城市，想必在《灵魂回响》之中也差不多。 莉莉安沉浸在与弹幕的互动当中，没有注意到他们即将离开安纳西。 钟晔手握缰绳，吐出了一口白气。 白气如箭，飞行甚远。 经过前两天的宣传，他在安纳西这座小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冒险者打着他的名号招摇过市，被他们抓去的无辜者拿到赔偿，返回家里之后，也会向其他人吹嘘他的名号，与家人、朋友说起自己见到了怎样的一位大英雄。 许多人都知道安纳西来了一位大英雄，他追逐着邪教徒的脚步而来，一时之间人们都提起了警惕，闭门不出，生怕自己和亲人惨遭邪教徒杀害。 除此之外，钟晔还雇佣了两个冒险者，让他们到其他旅店去传唱他的故事。 因此，他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也应该把视线从那些被他利用的冒险者身上转移到了他这里。 他拥有绝强的武力，和那些冒险者不一样，哪怕招惹了那个利益集团也不会出事，可冒险者们就不同了，一旦那个利益集团打击报复，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而且引人瞩目，一举一动都会吸引人注意还有另外一个好处——所有不想暴露身份的邪教徒和恶魔都会远离他。 这个时代的消息传播速度很慢，可是钟晔敢肯定，关于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高卢王国。 于是，计划的第二步也完成了。 接下来，就看‘坚忍之盾’的表现了。 ………… 看着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精神萎靡的家伙，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让他们快点上车！”中年人扭头呵斥了站在马车旁的仆人一声。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自从昨天见过钟晔之后，中年人的心里就飘浮着焦躁的情绪，让他难以保持冷静。 仆人被呵斥吓了一跳，急忙驱赶致幻剂贩子上车。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会在领主老爷的地牢里待上几天，要么被饿死，要么被处死…… 仆人不无恶意的想象着，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光亮，好奇转头望去，骇然看到一支披坚执锐的骑士沉默行来。 “大人，那边！” 仆人的尖叫激起了中年人心里的烦躁，“闭嘴！” 他怒吼了一声，然后恶狠狠扭头瞪去，瞪去…… 中年人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被一位骑士扛在肩上的那面旗帜。 作为安纳西领主的亲侍，他无比清楚领主和他的家族存在一个‘世敌’——家庭女神教会的‘坚忍之盾’战团！ 正是因为这个战团，让他们无法完全的行使领主权力，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畏首畏尾，其他领主能做的事情，他们大部分都不能做。 哪怕‘坚忍之盾’什么都没做，只是驻扎在安纳西周边，就已经让他们感到足够的憋屈和羞辱。 “卡普图里先生，请把那些人留下。” 那队骑士走近中年人带领的队伍，为首的骑士一口喊出了中年人的姓氏。 在阿莱克发话之时，骑士们沉默散开，包围了车队。 中年人的脸色一下子被气得涨红，“阿莱克副团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是老爷指名的死囚，难道你想要保护他们吗？” “并非如此。”阿莱克的脸隐藏在面甲之后，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瓮声瓮气地说道，“只是因为我们对你们不抱有信任——卡普图里先生，如果你的脑子没病，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闻言，中年人愣了一愣。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牙尖嘴利，没想到阿莱克一开口就几乎是在辱骂。 随即，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敢——” “你们都敢让致幻剂在城里泛滥，自己抽自己的脸，为什么现在我只是说了句你脑子有病，你就生气了呢？”阿莱克打断了中年人的话，先是表示了困惑，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们只是来纠正你们的错误，希望你们能够及早收回踏在悬崖边缘的那只脚，万一不小心跌落‘深渊’，那可就不好了。” 及早收手、跌落‘深渊’…… 感受到来自面甲后面的深邃杀意，如同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中年人瞬间冷静下来。 作为领主亲侍，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安纳西的历史？不知道‘深渊’是什么东西？ 带着几分迷茫，环视那些包围了车队的骑士，直到现在，中年人才恐惧的发现，他们的手已经按在了武器握柄上，隐藏在面甲后方的一双双眼睛投射出杀意。 紧咬牙关，没让牙齿打颤，中年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把那些家伙放下，我们回去。” 本就惊慌不已的致幻剂贩子们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脱离了无精打采的状态，纷纷乱叫起来。 他们自认与领主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可这些骑士绝不可能与他们有共同利益！ 中年人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哀嚎，带着恐惧，让仆人把致幻剂贩子们丢下车，便驾车离去。 坐在马车里，中年人回头望去，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骑士们的身上。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坚忍之盾’的战士站在冒险者之家大门前方，正好组成一面坚固巍峨的城墙。 霎时间，中年人把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 ——钟晔和‘坚忍之盾’根本没有闹翻，那只是他们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 钟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抓到的致幻剂贩子交给他们，他发布任务，让冒险者去捕捉那群家伙，目的是为了把他们钓出来。 他一开始就认为他们是那些致幻剂贩子背后的人，所以才会把‘交出真白鲑’当作交换条件。 一旦他们宁愿把‘真白鲑’交出去，也要让他撤销任务，他就能依据推测出他们其实与致幻剂的泛滥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如今‘坚忍之盾’出现，截走了那些致幻剂贩子，不仅是为了让他们无法杀人灭口，更是在警告他们，让他们不要打冒险者之家的主意。 ——经过这一个事件，他们也真正认识到了冒险者之家的能量，正在盘算如何才操控冒险者之家。 可是‘坚忍之盾’的出现，直接宣告了他们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灭。 钟晔得到了‘真白鲑’，也得到了更多的证据，‘坚忍之盾’接手了那些致幻剂贩子，以他们的能力，再过不久，整个安纳西及周边地区的致幻剂贩子都会被清扫一空！ 只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 想通了这些关节，中年人瘫坐在马车里，眼神灰败。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190章 旅途闲谈 “老师……我们真的有必要带着他吗？” 有了马车，钟晔他们可以携带更多东西，而且马车本身也可以进行改造。 钟晔利用自己仅有的机械学知识为马车加装了一个可伸缩的棚顶，使用的时候可以用两根棍子将其顶起，这样就能在马车旁边撑开一个四处漏风，但可以避雨、避雪的棚子。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他们之前路过的那个村子没有厚布贩卖，不然钟晔还能给这个棚子外面加上一层布罩。 莉莉安和钟晔，以及他们的那匹马躲在棚顶下，围着火堆而坐，感受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散发出巨大热量。 那个代号‘真白鲑’的男人被他们关在马车里，事实上，从离开安纳西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被关在马车里，只有排泄的时候才被允许离开马车。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如果没有‘戒断反应’没有发作的话，他只是一个精神状态稍微有些萎靡的普通人，能够正常对话——只要不询问他的上级是谁。 可是如果不能从他那里得知他的上级是谁的话，‘真白鲑’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有。” 钟晔面不改色地撕下灼热的肉块，把一根肉条放入嘴里咀嚼，其余的串了起来，递给莉莉安。 “从他被安纳西领主交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安纳西领主与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有着联系，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分子。” 接过肉串，莉莉安疑惑地歪了下脑袋，“为什么呢？” “你觉得安纳西的领主会在意我们对安纳西的破坏吗？”钟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不会！”莉莉安想都没想，“如果他在意的话，就不会允许致幻剂泛滥了——他能把‘真白鲑’交出来，说明他早就掌握了‘真白鲑’的信息，也就意味着他默许了安纳西致幻剂的泛滥。” 钟晔点了点头，又问：“致幻剂泛滥对安纳西造成的伤害大，还是冒险者们只在平民可以活动的区域寻找致幻剂贩子对安纳西造成的伤害大？或者说，你觉得安纳西的领主在意平民的死活吗？” 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如果安纳西的领主不在意这些，那么他为什么要用‘真白鲑’来换取撤销任务？” 钟晔把刚刚烤熟的肉块从火上拿起，吹了吹热气，便一口咬下去。 莉莉安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到安纳西的领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咀嚼了一下，把嘴里的肉块咽了下去，钟晔缓缓说道：“因为他知道‘真白鲑’和那些致幻剂贩子一样，只要提到‘上级’，就会触发戒断反应，而且‘真白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莉莉安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可是，安纳西的领主和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不是没有直接联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钟晔就笑了起来，“确实在明面上没有直接联系，但是，还记得我审问那些致幻剂贩子的时候，他们自己说明的‘任务’是什么吗？他们的致幻剂又卖给了谁？” “尽量扩散致幻剂……”莉莉安眼睛眨了眨，“致幻剂卖给了铁匠、石匠、钟表匠和面包师，工厂里的工人、管事，还有帮派成员、妓女、冒险者……” 细数之后，莉莉安才愕然发现原来致幻剂在安纳西已经如此泛滥！ “这是一股力量！”钟晔肯定道，“你也见过了那些致幻剂贩子触发戒断反应的样子，哪怕被我绑着，知道我对他们的厌恶，他们也还是哭着喊着向我哀求，希望能从我这里拿到一星半点的致幻剂，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不是他们使用的那种也可以。” 听到钟晔提起，莉莉安就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些景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无论表现出来的是哪种‘戒断反应’，那些致幻剂贩子最终都会哀求钟晔，即便他们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仅仅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恶寒的感觉，让她真正意识到了‘毒品’是一种多么危险和邪恶的东西。 “那些瘾君子是可以被控制的。”钟晔轻声补充，“——用致幻剂。” 宛如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莉莉安一下子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安纳西的领主有一个‘敌人’，因为那个‘敌人’的存在，让他无法彻底控制住安纳西，行使自己全部的权力。 所以……他想要另辟蹊径？ 这太荒谬了！ 钟晔指了指马车，“‘真白鲑’是谁，其实无所谓，他可以是‘真白鲑’，其他人也可以是‘真白鲑’，底层的致幻剂贩子才是无可取代的，他们手里掌握着安纳西所有瘾君子的信息，也就是说，‘真白鲑’只是一只白手套，如果丢失，只需要换一只就够了，底层的致幻剂贩子才是安纳西领主那蔓延向民间的触手。” 这些事情听得莉莉安头皮发麻，她可没有钟晔这种从蛛丝马迹中抓取线索，然后全部整合到一起的能力。 如果让她和这些人斗智斗勇，她可能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猜测，万一安纳西的领主不是这么想的呢？” 钟晔用一句话轻轻松松揭过了这个话题，但莉莉安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在惊叹。 棚顶下重归寂静，只有钟晔咀嚼肉块和挽马啃料的声音仍然继续。 “可是……”莉莉安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安纳西领主的‘敌人’不就是‘坚忍之盾’吗？他们可是家庭女神教会的冠名战团，致幻剂是所有教会都抵制的东西，除非安纳西的领主打算投身深渊的怀抱，否则的话，也不会用致幻剂来控制安纳西？” “所以只是‘猜测’。”钟晔舔了舔满是油光的嘴唇，继续说道，“我们需要继续追查下去，才能弄清楚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那他呢？”莉莉安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马车，“他有什么用？” “到了布尔格之后，我会把他交给教会，让圣职者们看看，能不能用神术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东西。” 钟晔讲述着自己的计划：“然后，根据都灵黑市给出的信息追查邪教徒。” 布尔格…… 莉莉安努力回忆了一下，艰难地从记忆中挖掘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然后愣了愣。 “布尔格……好像也是致幻剂？” “不只是布尔格，里昂、瓦朗斯、尚贝里，还有日内瓦，都灵黑市在这些个城市都查到了或多或少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区别只在于泛滥的程度。”钟晔一边大口咀嚼着肉块，一边回答。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随意，可是莉莉安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片冰凉。 这么大范围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一个巨大的集团控制，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知道这些城市致幻剂泛滥并不代表只有这些城市存在问题，只是因为不知道其他城市的情况。 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是否就是邪教徒，他们不得而知，只能慢慢寻找线索，一点一点把真相拼凑起来。 不过，现在有‘玩家’的加入，这一进程可以加快许多！ 莉莉安看了一眼弹幕，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把这些信息发送到游戏论坛上，然后就会有在高卢王国地区活跃的玩家加入这场‘追猎’当中！ 呼—— 忽然一道寒风袭来，将莉莉安从沉思中唤醒。 视线越过棚顶的边沿，她看到了天上飘浮的那些乌云，它们将天空染成了灰色。 又要下雪了…… 第191章 抵达布尔格 马蹄踩入湿软的泥土中，挽马打了个响鼻，从嘴里喷出一股热气，拉着一辆马车缓缓走向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城市。 因为是冬季，出行不易，许多商人都会把冬季当作休息的时候，直到春季冰雪消融，才又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当然，也有极少数商人违逆季节规律行事，或是无惧冰雪，或是本来就是要做冬季的生意。 在路上，钟晔很少有看到其他行人，就算看到，他们拉车或者骑乘的都是一些身披厚实皮毛，一看就很合适在这种时节运动的动物，没有和他一样用马来拉车的。 对于莉莉安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惊奇景象，每当与行人相遇的时候，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扒在窗户边上，透过那扇玻璃窗往外瞧。 牦牛、巨羊，甚至还有恐龙！ 与每一辆车的相遇都会让她大开眼界。 ——这是她进入《灵魂回响》的第一个冬季，以这款游戏的剧情推进速度和玩家成长速度，她可能还可以玩很久。 已经快要抵达布尔格，莉莉安自然而然凑到了窗户边上，视线沿着城墙的轮廓发散。 在城外，她看到了许多漫长的围墙，这些围墙蔓延到了几公里之外，看起来很像是农场的围墙，只是她从来没有在现实看到过农场有这么高的围墙、围栏，难以确定。 不过这可能与这个游戏世界内在的生态有关，毕竟地球也没有‘怪物’。 在布尔格周围，莉莉安没有看到冲天的烟柱，她有点好奇，难道这座城市没有建设工厂吗？ 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了城区，值守城门的士兵拦都没拦一下，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挥手让他们过去，更有甚者当场打了个哈欠，拉下帽子继续打盹。 那些士兵的懒散态度让莉莉安也不禁为之愕然，就连值守城门都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偷懒？ 等到进入城市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不止值守的士兵，这座城市的其他人也一样。 开门营业的商铺里，店员无所事事地趴在桌上、背靠椅子，如果有顾客，他们就懒洋洋地站起，顾客也不生气，很有耐心。 “冬天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有布尔格是这样？”莉莉安向直播间的观众发出了疑问。 【——好像只有布尔格是这样，我现在在伦丁尼姆，就和地球一样，这里已经兴建了许多工厂，哪怕在冬天，工人们也要按时上工。】 【——我看其他主播，他们那里即便到了冬天也还是很热闹。】 【——是这样吗？那我这边怎么也和布尔格一样？】 只看了两眼，莉莉安就收回注意力。 这时，车厢门被打开，钟晔将几卷厚布放了进来，然后说道：“已经打听到了，这座城市主流信仰是地母。” 听到这句话，‘真白鲑’抬起眼帘，瞥了钟晔一眼，用那沙哑的嗓音说道：“你还没有放弃吗？没有用的，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得知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着，钟晔把车门关上，声音就此隔了一块木板，传进车厢里，听起来有几分飘忽、阴森，“反正你也害了那么多人，就算因此死亡，也无法弥补犯下的过错。” ‘真白鲑’当即瞪圆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感觉害怕吗？”莉莉安接过钟晔的话头，阴沉说道，“为什么之前你谋害其他人的钱财、性命时，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呢？” 车厢一震，马车又开动起来。 坐在莉莉安对面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一路上，她极少表现出对他的厌恶，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她对他还抱有几分善意…… 看到他这副表情，莉莉安笑了起来，“感觉很奇怪吗？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在我的眼里，你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区别只是早晚罢了！” ‘真白鲑’并不可怜，哪怕他只是一个‘工具’，可是他直接或间接伤害了许多人的事实并不会因此改变，作为事不关己的外人，钟晔和莉莉安没有资格代替被他伤害的那些人来原谅他。 他是带着‘罪’的，无论伤害他人是否出于主观意志，客观事实也不会改变。 因此家破人亡的人不知有多少，他必须要得到惩罚！ 来到布尔格最宏伟的那座神殿门前，钟晔让莉莉安先下了车，然后把浑浑噩噩的‘真白鲑’带了出来。 “干得漂亮。”耳边传来一个微不可闻的声音，莉莉安微笑起来，手臂轻动，钟晔与她擦肩而过之时，便与她碰了碰拳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他带进去，很快就出来。” 吩咐了自己的学生几句，钟晔便把‘真白鲑’扭送入大地神殿当中。 在大门处，他还被守卫神殿的护卫拦下询问，只是听说‘真白鲑’的身份之后，护卫脸色微变，直接把钟晔带进神殿里面。 不过钟晔并没有在神殿待太久，向接待自己的牧师交代两句，便离开了大地神殿。 这座城市可比安纳西大多了，城外还有那么多的庄园、农场，就算是地母教会也无法查清楚这座城市究竟有多少人使用致幻剂。 虽然地母教会肯定知道一些情报，但钟晔更想从外来者的角度切入，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待这座城市发生的事情。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局势之中，地母教会难免有一些视觉死角，可是钟晔没有那么多顾虑，或许能看到更多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没有发现的东西。 这一次没有‘坚忍之盾’这样的强力战友援护，他在布尔格的行事不能如安纳西那样嚣张，需要想想其他办法…… 在驾驶马车，准备抵达布尔格的冒险者之家门前时，钟晔突发奇想：“莉莉安，你有见到过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吗？” “啊？” 正在与弹幕聊天的莉莉安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摇头答道：“没有……” “那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嗯？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为什么钟晔要突然说起这个，也不明白钟晔为什么突然想要带她去看看贫民窟。 不过她确实没有真正见识过《灵魂回响》的贫民窟是什么模样，即便是还在贝尔格莱德的时候，她也没有去过那里的贫民窟——尽管她在游戏里的住所距离贝尔格莱德的贫民窟并不远。 贫民窟里似乎隐藏着危险，每次她好奇想要去看看的时候，眼前都会弹出‘危险区域’的字样，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而其他城市的贫民窟，倒是被钟晔带进去看过几眼，只是都没有看清楚具体是什么模样。 一听钟晔提起这件事，莉莉安的好奇心就被激起，嘀嘀咕咕和镜头后面的观众谈论是什么样子，然后惊悚的从他们那里得知，不止有一个玩家把三次复活机会都耗在了贫民窟里头。 因为贫穷，贫民们经常争勇斗狠，打出人命，外来者则是他们所有人的猎物，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字面意义上的！ 某些地方的贫民窟，当街杀人都不会有人理会，是货真价实的法外之地。 这样的地方，钟晔为什么会想要带她去看看？ 第192章 问询 铺展于地面的积雪足以掩盖许多东西，如低洼、排泄物、尸体…… 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探头探脑，望着这片‘贫民窟’的景象。 那是用言语难以表述的——因为尚未加入工业化的浪潮，布尔格的生产力相对来说较为匮乏，冬日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生存需求。 出现在眼前的每一个门户都紧闭着，或坚固，或单薄，或大或小，然而，即便门户紧闭，这些房子依旧挡不住寒气凛洌。 墙壁肉眼可见的薄弱、陈旧，能够遮风挡雨，却难以给予住户以温暖。 这里是布尔格的贫民窟，是整座城市最穷最落后的地方，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们只是‘生存’，而非‘生活’，每天都在挣扎求活。 压抑的环境造就了恶劣的人民，恶劣的人民又加剧了环境的压抑，几乎所有的贫民窟都是这般模样，如果没有外力支持，贫民窟将永远是贫民窟，居住在贫民窟里的人们永无出头之日。 随着他们继续深入贫民窟，周围的建筑也慢慢变得更加老旧，一些紧闭的门户也敞开出来，路上也出现了行人。 为了避免感冒，套着数件衣衫的女性靠在门边，视线在行人身上游弋，有人与她们看对眼，便会走过去，与她们进屋。 这些是比较‘富裕’的，贫穷之人没有选择，只能衣衫褴褛的站在寒风当中，‘工作地点’也只是小巷。 莉莉安的瞳孔在震颤，对于她来说，‘妓女’已经是一个淹没在历史当中的单词，她自然在其他城市见过妓女，可是没见过如此……悲惨的！ 她慢慢转过眼睛，视线落在钟晔的背上。 钟晔带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贫民窟、贫民窟…… 莉莉安忽然一愣，随即听到钟晔问道：“看到了么？” “看到什么？”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下意识转头四顾。 这时候，她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些妓女身上移开，放到了其他地方，发现角落里、巷口、门前，许多人都在吞云吐雾。 “烟？” “对。”钟晔点了点头，“有些人只是单纯的抽烟，但有少数人，他们的烟里似乎加了‘东西’。” 一个词语随之浮现在脑海当中，莉莉安瞪大眼睛，“致幻剂？” “所以……”她环视周围，“我们是要从这里开始调查吗？” “布尔格不同于安纳西，在这里，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助力，地母教会算一个，可是布尔格的致幻剂泛滥也说明了问题，他们不能帮到我们太多。” 甜腻的味道在鼻尖萦绕，钟晔的眼睛来回转动，视线扫荡街道，在心里默数着使用致幻剂的人数。 妓女、流浪汉、衣衫破旧的行人…… 这些都是社会的底层人士，他们或是居住在贫民窟，或是更多在贫民窟活动，因为这里是实际上的‘法外之地’，没有那么多人来管理他们。 与此同时，他还极力扩散了自己的听觉，听取四面八方的动静。 交谈声、呼吸声、呻吟声、祈祷声……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团浆糊，钟晔也是因为智慧属性足够高，才能从这团乱麻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那些祈祷者信仰的对象是‘地母’，这让钟晔有些意外，不过再仔细想想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地母教会向来以‘仁慈’闻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布尔格的地母教会也尝试过解决贫民窟，甚至直到现在也还在尝试，只是方法不当，自然没有成效。 不只是地母教会，在其他城市，其他教会也有类似的尝试，只是大多收效甚微。 这些想法在钟晔脑中一掠而过，他沉下心去，查找与‘致幻剂’或‘邪教徒’相关的信息。 越来越多的信息汇入脑海，被他一一分析，无用的筛掉，有用的存放，慢慢将‘布尔格’这个空白的框架填补起来。 不过底层人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注定无法接触到更高层面的东西，他能从言语当中提取出来的只有一些底层贩子的信息…… “走。” 貌似神游天外的钟晔忽然开口，莉莉安心领神会，加快了脚步。 布尔格的贫民窟就像是一个迷宫，所有建筑在修建之时都没有经过规划，道路并非两边平行，犬牙差互便是贫民窟街道的特点。 有些房子紧贴在一起，有些房子之间却存在能够塞下半栋房子的空隙，街道在这里形成岔口。 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有钟晔在前方开路，凶悍的气势直接逼退了所有心怀恶意的帮派成员，让她没有遭到任何骚扰。 钟晔带着她来到一栋大房子门前，直接一脚将大门踹开。 莉莉安嘴巴微张，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可是她不记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过了。 这是一家酒馆，而且在门外的时候，莉莉安就已经感觉到了内里热火朝天的氛围。 争吵、打闹，还有那洋溢着快乐的大笑，这些动静填满了整家酒馆。 当大门被踹开，闹哄哄的气氛便涌出酒馆，洒满大街，紧随而至的是一双双洋溢着惊讶、愤怒的眼眸。 人们纷纷站起，从腰后拔出匕首，从柜台下拿出长剑，从角落里举起木棒，然后他们看到踹开酒馆大门的人在步入酒馆的同时，从背后解下了一柄一人高的大剑。 哐当！ 所有人脸上狞恶的笑容慢慢转变，从愤怒变成了谄媚，而且武器也都丢到了地上。 “我听说，你们掌管了半个贫民窟？” 钟晔漠然扫视酒馆里的人们，沉声问道：“那你们有贩卖致幻剂吗？” “我们不碰那东西！” 一个反应最快的帮派成员在钟晔把问题抛出来之后，立即回答：“我们都是地母的信徒，绝对不会碰那种东西的！” “对对对！我们都是地母的信徒！” “老大不让我们碰那东西，他说那是邪神的馈赠，一旦接受我们就完了！” “老大还说了，谁敢碰那东西，就砍死谁！” 一众帮派成员纷纷应和。 他们知道，如果不这么回答的话，可能就会死。 ‘参谋’可是他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既然他都认怂了，他们也没必要死倔。 “没有就好。” 钟晔把大剑放了回去，让莉莉安把大门关上，然后拉来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帮派成员们面前。 “现在我想问几个问题，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看着钟晔背在身后的大剑，一群壮年男性齐齐点头，不敢驳斥。 钟晔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你们知道那群致幻剂贩子是打哪来的吗？他们是不是本地人？” 第一个问题就把他们难住了，禁不住面面相觑，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答案，可惜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 这时候，‘参谋’叹了口气，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他们都是本地人，而且全都是我们这片地儿的。” ‘这片地儿’指的是贫民窟，所有的致幻剂贩子都是贫民窟的人？ “包括其他城区的？”钟晔追问。 ‘参谋’点了点头，“包括其他城区的。” 钟晔若有所思，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他们拉帮结派吗？” “他们不拉帮结派，但他们和很多帮派都有关系——除了我们。”‘参谋’又一次强调了他们的‘特殊’。 “那好，最后两个问题——” 钟晔眼眸幽深，冷声问道：“他们分别是谁？卖的是哪种致幻剂？” 第193章 时代的悲哀 ‘参谋’迟疑了一下，道出一连串的名字。 钟晔将这些名字默默记在心里，然后就听眼前这个帮派成员说道：“现在布尔格最流行的致幻剂是‘花蝴蝶’，所有‘花蝴蝶’都是从他们那里出货的。” “又是‘花蝴蝶’？”莉莉安小声嘀咕。 安纳西流行的致幻剂是‘花蝴蝶’，布尔格流行的致幻剂也是‘花蝴蝶’，很显然，这并不是巧合。 钟晔沉默了几秒，又问：“‘花蝴蝶’要怎么用？” 不是说‘最后两个问题’吗…… ‘参谋’心里腹诽，却不敢说出来，想了想，如实回答：“可以碾碎倒进水里喝掉，也可以加进烟丝里吸食——这样做的话，致幻效果会更强，更容易……死人。” 闻言，钟晔垂下眼帘，摸了摸钱袋，从里面摸出三枚金币，抛了过去。 “谢了。” ‘参谋’匆忙接住金币，看着手里那三枚闪着金属光泽的钱币，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其他帮派成员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瞠目结舌。 钟晔起身带着莉莉安离开，可是在即将打开大门之时，他又转头回望，问道：“如果能有一个正常工作的机会，你们会想要去做吗？” 他没有从那些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帮派成员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连头脑一直很灵活的‘参谋’，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脑子也生了锈，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晔等待了片刻，没有继续等待，从他们的迟疑当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重新踏入风雪之中，莉莉安微微打了个寒颤，白茫茫的雪景再次映入眼中。 火热只是暂时的，寂冷才是这个时节的主题。 从‘参谋’那里听说了‘花蝴蝶’的两种用法，这时候再看向街道上那些吞云吐雾的人，莉莉安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 “老师，那个人刚才说直接吸食的话，致幻效果会更强……” 而且也更容易死人！ 放眼望去，街上有一些人正吸着烟，也不知道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卷烟里面加了料。 钟晔冷眼看着街上那些人，“如果安纳西不加以管制的话，最终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从碾碎浸泡，到卷烟吸食，为了追求刺激感，使用致幻剂的人会一步步走进深渊，哪怕他们知道前方是死亡，亦会‘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 说着，钟晔从腰袋里取出一个布制口罩，口罩针脚看起来有些粗糙，因为这是他自己制作的。 他给口罩洒了一些圣水，递给莉莉安。 “带上。” 虽然在这寒冬之中，佩戴一个沾了水的口罩可能会很难受，但想到街上有弥散的致幻剂，莉莉安感觉不是不能接受。 少女接过口罩，仰头看向钟晔，“老师你呢？” 钟晔摇了摇头，“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我染上致幻剂。” 高达十七点的体质并非只是让他皮糙肉厚，免疫系统、造血功能、新陈代谢等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极大增强，即便是直接攻击神经和大脑的致幻剂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作用。 街上弥漫的雾气对他来说没有用，可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在慢慢引导他们走向深渊。 哪怕他们不使用致幻剂，也会被逸散的致幻剂逐渐侵蚀神经，性格会随之变得古怪，暴躁易怒，可是完全找不到原因。 直到……他们自己也开始使用致幻剂！ 这里已经不再只是一个‘迷宫’，钟晔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混沌’，如果再不加以控制，这个地方将不会再有未来，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会被致幻剂感染，被致幻剂奴役。 地母教会知道这些事情吗？ 他们恐怕是知道的，可是他们无力改变这一切。 ——即便是神灵，也无法扭转人心！ 神术可以治愈他们被致幻剂伤害的神经和大脑，短时间内，致幻剂曾经的使用者可能会因为恐惧戒断反应而不去使用致幻剂，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压抑的生活会再次把他们的坚持摧毁，致幻剂也就能乘虚而入。 ‘致幻剂泛滥’只是表象，内心的空虚和生活的压抑、看不到任何未来的绝望才是这些贫民使用致幻剂的根本原因。 这种情况在安纳西的时候还不太明显，可是在布尔格被放大了几倍之后，问题就体现出来了。 这些问题不是布尔格独有的，许多城市都有类似的情况，‘致幻剂泛滥’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因为寒冷，脖子情不自禁缩了起来。 眼睛来回张望，忽然间，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一个窝在角落里的身影，随即止住了脚步。 钟晔察觉到了莉莉安的动作，也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手里捏着一支还在燃烧的卷烟，身体各处都是冻疮，脸色也因寒冷发青，口唇紫绀，毛发上还挂着霜冻。 但是，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愉悦与祥和。 莉莉安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从眼前飘过的弹幕也减少了许多。 “他死了。”钟晔冷不防地说道。 “嗯……” 抿了抿嘴唇，莉莉安艰难点头。 僵硬地转过身体，跟上钟晔离去的脚步。 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具面带笑容的尸体静静躺在风雪之中，带着几丝阴影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开来，身体慢慢被冰霜覆盖。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才会选择在欢愉的幻觉中溺毙…… “不要抱有‘这或许是一件好事的想法’！” 钟晔那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莉莉安愣了一下，扭头望向他的背影。 “无论如何，这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哪怕他的悲哀是由社会环境造就的，但这不是我们能够坦然接受他的死亡的理由！” ——钟晔是愤怒的！ 莉莉安好像从那句话中读懂了钟晔的情绪，感觉到了他的愤怒。 “去改变它，而不是接受它！” 钟晔挺直腰背，阔步向着贫民窟之外走去。 不过他还在照顾莉莉安的步行速度，脚步没有走得太快。 贫民窟是一个泥潭，能把所有想要拯救这个区域的人拖入其中，除非本身体量够大。 钟晔依旧保持着冷静，在‘参谋’嘴里得知布尔格流行的致幻剂也是‘花蝴蝶’之时，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目标就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部分需要其他人来配合。 他原以为自己还需要在这座城市待上一段时间，来寻找各种各样的线索，可是听到‘花蝴蝶’这个致幻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时代不同于地球，交通运输并不发达，‘花蝴蝶’看上去像是一种干燥的植物碎末，但是运输起来也有几分困难。 如果日内瓦、里昂等地的致幻剂同样也是‘花蝴蝶’的话，那么这片区域附近应该存在一个‘花蝴蝶’的生产基地。 找到那个生产基地的话，就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既然有关于‘致幻剂’的事情已经完成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解决‘贫民窟’的事情了。 无论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或者邪教徒想要在贫民窟里做些什么，只要把那个地方‘推平’，一切事情就都能得到解决！ 仁善的地母教会、遍布贫民窟的信徒、数量繁多的农场…… ——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194章 解决之法（上） 钟晔再次来到了地母教会的神殿门前，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街道上的行人大多都已经回到家中，神殿内业已没有前来祈祷的信徒。 两人拾级而上，钟晔突然问了自己的学生一句：“莉莉安，还记得地母拥有什么神职吗？” 莉莉安把注意力从弹幕转了回来，想了几秒，答道：“大地、生命、农业、微生物、黑暗……应该就这些。” “对，就这些。” 守卫神殿的护卫看到钟晔再次到来，脸上出现了几分惊喜之色。 就在几个小时前，主教才吩咐他们，如果钟晔再次到访神殿的话，就直接把钟晔带去会客室，然后通知他。 护卫们也不知道钟晔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刚刚还在想着这件事。 “主教？会客室？” 听到这两个词，钟晔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难不成地母教会真的撬开了‘真白鲑’的嘴，从他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 原本还感觉有几分无聊的直播间观众顿时沸腾起来，使得弹幕在莉莉安眼前飚飞，密集得让她差点看不到路。 她觉得，在这些弹幕之中，肯定有几个是接到了相关任务的玩家，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热情。 ——今天她上论坛看过了，已经有一些人顺着钟晔给出的提示接到了‘清理致幻剂’或‘寻找致幻剂贩子’的任务，现在这些人肯定又是想要白票线索。 莉莉安暗中咬牙切齿和弹幕嘀嘀咕咕，钟晔忍住了没让自己的视线飘向那边，同时还得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说实话，挺累人的。 好在主教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大约五分钟后，一位身着朴素长袍的老人便推门进入了会客室。 “抱歉，钟晔阁下，让你们久等了。” 老人坐到了钟晔对面，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老人不同，他看起来没有那种暮气沉沉的感觉，正好与之相反，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长袍的朴素无法遮盖住那身健壮的肌肉，一般人可能会被他长着长胡子的慈祥面孔迷惑，但钟晔一眼就知道，这位主教也是一位近战的好手。 两人就着大剑攻防的优缺点寒暄了一下，主教忽然话头一转：“对了，钟晔阁下，关于您今天送来的那个贩子头目，我们已经从他嘴里得知了一些消息。” “用神术吗？”钟晔疑问。 主教捋着胡子咧嘴一笑：“我们的仁慈只给予应得之人，像是那种家伙，我们向来只会冷面相对。”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轻飘飘的，背后却不知藏有多少腥风血雨。 就算是以‘仁善’闻名的地母教会也不会只有善良和仁慈，在这个野蛮落后的时代，如果只有这些东西，肯定会被其他人生吞活剥，不可能发展得如此强大。 不过钟晔没有在意，对于‘真白鲑’而言，这也算是罪有应得。 斟酌了一下言语，钟晔问道：“我想请问，你们是从他那里得知了什么？” 主教捋了捋胡子，沉默片刻，“不知钟晔阁下您是否知道，在那些致幻剂贩子背后，存在一个组织？” 钟晔点头，“早有猜测。” “现在这个猜测可以确认了，他们背后确实存在一个组织。”说着，主教禁不住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贫民窟的情况，实际上地母教会已经不止一次清理过贫民窟的致幻剂贩子，因为他们在贫民窟里有‘内应’，想要知道谁是致幻剂贩子很简单。 可是，他们清理掉一批致幻剂贩子，那个‘市场’就会出现空缺，贫民窟的环境造就了居民们的恶劣性格，那片区域是法外之地，所以那里的人从小就没有任何法律意识，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反正也就烂命一条。 致幻剂的暴利能让他们铤而走险，为了钱，他们连命都可以不要。 只要那个组织还存在，‘货源’还在，就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更多致幻剂贩子。 无论他们处理多少致幻剂贩子，都是治标不治本，没办法彻底根治布尔格的致幻剂泛滥问题。 而且，布尔格使用致幻剂的人不只有贫民们，其他城区乃至城外庄园的人也有使用，只是他们不像贫民窟一样肆无忌惮。 这座城市从根子里就烂透了，想要根治致幻剂泛滥问题，必须要先解决掉贫民窟！ 钟晔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主教大人，刚才您说是‘一些消息’，除了这条信息以外呢？” 主教也从沉思中回神，“他还说，那些致幻剂是通过‘个人’而非‘商队’运送过来的。” 闻言，钟晔猛然抬起了头，看向主教。 “……我有一个猜测，这条消息或许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钟晔嘴角微微翘起，“在这附近，应该存在一个致幻剂的生产或是中转的地方，如果他们是通过‘个人’来进行运货，显然不可能让一个人远道千里运送那么多的货物，单是在路上的消耗，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不要说风险——要是运货人在路上被怪物袭击，或是因为其他原因突然死亡，他们显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知晓这个消息，然后又以最快的时间补货。 “所以我认为，他们在这块区域附近，一定存在一个用来生产或是中转的地方！” 主教呵呵一笑：“原来钟晔阁下您也是这么想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们也有类似的想法。” 里昂、瓦朗斯、尚贝里、日内瓦……这些城市同样也有致幻剂泛滥的问题，只是程度深浅的区别。 钟晔把自己所知的信息告知了主教，主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知道一些消息——不只是这一片区域，我们教会与其他教会交流过，整个高卢王国，致幻剂泛滥问题最严重的区域就是我们这一片，其他的区域，例如中央区、北方诸省，都没有被致幻剂的问题困扰。” “问题出在了这一片？”莉莉安在旁低声咕哝。 主教虽然年老，但听觉还是较为灵敏，听到莉莉安这句话，便严肃颔首，“是的，如果不出意外，问题就出在了我们这一片区域！” 被听到了自言自语的悄悄话，莉莉安不免有些尴尬。 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化解尴尬，钟晔又看向主教，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有。”主教吸了口气，点头说道，“那个人说，自己只是组织里最普通的成员，能够随时替换……除非‘坚忍之盾’能够时刻高压治理，否则不出意外的话，安纳西仍旧会有致幻剂贩子出现。” ‘就像布尔格’，这句话主教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没有脸面。 钟晔眉头微皱，继续询问，可惜的是，地母教会只从‘真白鲑’那里得到了这么多消息。 “……那么，让我们来说一下布尔格贫民窟的问题。” 钟晔觉得是时候了，便将问题抛了出来：“不知主教大人，你们是否想要解决贫民窟？” 主教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深呼吸了几下，“钟晔阁下……你也看出来了吗？” “想要解决布尔格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必须要从贫民窟下手，如果不解决掉贫民窟，布尔格就会继续堕落。”钟晔淡淡说出了这个在地母教会中被大多数人认同的结论。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呀……”主教沉痛叹息。 却见，钟晔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你们有办法，而且也有那个能力！” 第195章 解决之法（下） 主教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自从他们意识到贫民窟是一个‘问题’之后，他们就开始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至今已有十几年的时间，就连致幻剂泛滥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 可是钟晔一个外人，来到布尔格也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想得出‘解决’贫民窟的办法？ 而且他还说‘你们有办法且还有能力’——这是最令主教感到不解的。 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们早就做了！ 可是主教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打算先听听钟晔的说法。 钟晔沉默了片刻，整理思绪，然后问道：“首先我想要问一下，城外那些农场当中，有几个是你们教会的？” 主教很疑惑，为什么钟晔会问起这个。 不过疑惑归疑惑，主教略微回想了一下，回答：“城外有六个庄园、十三个农场……有两个庄园和六个农场是我们的。” 钟晔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有考虑修路吗？” “修路？”主教眉毛一挑。 他是越来越疑惑了，这些问题与解决贫民窟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东土有这样一个说法——以工代赈！” 钟晔解释道：“贫民窟的根源在于‘没有希望’，其他城区的人不会收贫民窟里的孩子当学徒，那些孩子小时候没有教育，长大之后没有工作，为了活命，他们只能找些没有人会去做的工作维持生活。 “可是其他城区的人歧视他们，当他们做那些‘低贱’的工作时，这种歧视还会加剧，贫民窟也因此更加堕落，孳生出帮派、强盗、小偷、诈骗犯、黑商等黑恶势力，除了离开这座城市，成为一个冒险者之外，他们就没有了别的出路。 “想要改变贫民窟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首先‘教育’这一点是必须要重视的，只有好的教育才能够改变贫民窟的未来，让那些孩子不至于走上犯罪的道路。 “但是，在那之前，还需要解决贫民们的工作问题，这也就是我想要提出‘以工代赈’的原因——就比如我说的‘修路’，布尔格周围的道路并不平坦，路况可以说是很糟，这种路况极大降低了商人往来的念头，明明布尔格周围有那么多的庄园和农场，可以生产出足够多的农产品，只是因为这路况，导致货物很难运输出去，生产出再多的东西，也不可能让城市变得更加富裕。 “如果地母教会能和布尔格的领主合作，或者你们自己投资建设道路，当道路建设完成，路况畅通无阻之时，就能通过商人的渠道让外来资金注入布尔格，届时，庄园和农场生产的产品贩卖出去，你们也能获利，而且这个利益不是一时的，是持续不断的！” 他说的‘东土’并非地球，事实上，丹世界的东土确实存在‘以工代赈’。 在内测的那几个月里，他就亲眼见识过两次官府组织的‘以工代赈’，还参与了其中一次的护卫工作。 毕竟这个世界不同于地球，荒郊野岭存在许多怪物，即便实行‘民兵制’，可是普通平民保护一下村庄城镇还行，面对荒野当中的怪物就有所不及了。 进行‘以工代赈’的建设工作时，当地官府往往会组织一部分官兵，再招募一些游侠保护建设队伍。 主教听了一段，就隐约明白钟晔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组织贫民们修路……”主教眉头紧皱，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修路’的话也只能招募一部分贫民，贫民窟那么大，至少有一千人居住在那里面，就算一直修路，也不可能把贫民窟彻底解决掉。 “‘修路’只是其中之一。”钟晔看出了主教的疑虑，转而问道，“你们是地母的信徒，拥有大地的权柄，修路对你们来说应该并非难事，从布尔格到其他城市，你们最短需要多少时间能够完成？” 主教赞同地点了点头，“你们是从安纳西来的，那我就以布尔格和安纳西为例子，修建这条路可能需要半年。” “那好，在这半年之内，你们可以在你们的庄园和农场里建设工厂，以‘地母信徒’为招募标准，向布尔格招收工人，再以‘工人亲属’为条件，为他们的孩子提供教育。 “农产品一部分留着自己使用，一部分作为原材料出售，一部分送入工厂进行加工处理，然后再出售，因为不需要加入布尔格这个需求已经饱和的市场，所以你们的庄园和农场可以加大生产规模，这样一来，就可以招收更多的工人，能够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 “对了，我说的以‘地母信徒’为招募标准，并不是让你们只招募贫民，其他城区想要进入工厂、庄园和农场进行工作的平民也可以招收——在这一个大圈子里面，贫民和其他城区的居民能以‘地母信徒’为自己增加一个‘同类’的标签，可以有效消除相互之间的隔阂，然后他们的亲属也是在一起学习的，长大之后，关系肯定会比现在更要亲近。” 主教眼前一亮，忍不住想要感慨。 可是钟晔还没有停下，继续输出自己脑内的想法：“在‘修路’这件事情上，你们可以与商业之神教会合作，毕竟那位神只掌握着‘旅行’和‘商业’的神职，修路对他们来说有很大好处，运输是商业当中较为重要的一环，而且他们也很有钱，凭借他们的号召力，或许可以让许多商人加入和注意到这件事情。 “其他城市的贫民窟也可以这样解决，反正这只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概念，运用到其他城市上面未尝不可……” “够了，够了……”主教激动地喘了几口气，面色红润，“钟晔阁下，您说的这些对我们来说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钟晔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言语，瞥了主教一眼，感觉自己再说下去，主教的心脏可能都要激动得爆炸了。 他说的那些理念在地球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随处可见，只是因为太过寻常，人们不会去注意。 他只是凭借着自己超越时代的观念来看待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而且也仅仅是述说了理念，实际要怎么操作还是一个问题。 “怪不得您说我们不仅有办法，而且还能做到……是我愚笨了，竟然还以为您在说大话。”主教忍不住发出感慨，因为情绪激动，又情不自禁站起来，对钟晔恭敬施礼。 “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哪怕仅仅只是听到，我就觉得可行性很高！” 钟晔也起身回礼，“您不必谢我，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概念而已，真正实行起来还得你们去做，你们可比我辛苦多了。” 以超越时代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他只是把真正伟岸的前人所说所做的事情复述了出来而已，根本担不上这般大礼。 让他感觉比较难受的是，他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还得接受他人的感谢……内心里有一种‘盗窃’的羞耻！ 又寒暄了几下，钟晔就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愧疚感盘桓于心间，主教越是表达感谢，他的愧疚就越是浓重。 向主教告罪一声，便带着莉莉安匆匆离开了神殿。 “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莉莉安满目敬仰地看着钟晔侧脸，轻声询问。 “先休息一晚上，然后明天……” 钟晔灵机一动，笑了起来，“明天时间你自己安排。” 第196章 莉莉安的自由活动时间（上） 自由活动啊…… 走在街上，莉莉安眼神飘忽，视线没有聚焦。 她好像很久没有单独行动过了，除了米兰那一次，她几乎都是跟在钟晔身边。 虽说跟在钟晔身边，她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很少有学以致用的机会，她的老师好像一直不认为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明明她已经不比普通的冒险者弱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冒险，她的等级已经提升到了四级，距离五级也没有多远。 她这个等级在所有玩家里面也不算低了，又不是所有玩家都能每天刷经验，他们的游戏角色会饿、会渴、会生病、会受伤，受伤、生病之后如果不好好的治疗、休息，还会出现并发症。 玩家就像现实当中一样，每天都需要精打细算，可就是这样的游戏，许多人还乐此不疲。 莉莉安自己是因为身患疾病，在现实当中无法运动才进入了这个游戏，那么其他人又是有什么理由？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弹幕不断从眼前刷过，建议她多去寻找任务的线索，反正以她‘钟晔学生’的身份，只要她提问，被询问的人应该也会回答。 看到这些弹幕，莉莉安就知道这些人肯定又是想要从她这里白票线索，她才不会上当呢！ “……莉莉安？” 忽然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少女疑惑回头望去，循着声音望去，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性。 “真的是莉莉安！” 那个青年男性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欢呼雀跃。 街上其他人都被他这古怪的姿态和声音吸引去了目光，莉莉安也登时羞红了脸，因为他在叫的是她的名字！ 不消说明，她已经明白这个青年男性的身份了——他也是玩家！ 《灵魂回响》的世界很大，而且官方的智障操作也一直在劝退老玩家，不少玩家都没能撑过三天，就会选择弃坑，以至于这个游戏‘地广人稀’。 要不是幻象公司自己知道《灵魂回响》是个什么模样，而且还给玩家‘七天之内无条件退款’，这款游戏的好评度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高’。 说起来，好像除了在贝尔格莱德那时候之外，她很少与其他玩家接触，感觉是在玩单机——明明这是个联机游戏。 不过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玩法，而且每个玩法都能实行，这才是《灵魂回响》的魅力所在。 “莉莉安你好啊，我是你的粉丝！你的好多期直播我都在看，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布尔格，原本我还在看直播，然后，然后看到你来到了布尔格，我就上线来找你了！” 这个自称是‘莉莉安粉丝’的青年男性表现得很激动，很兴奋。 在莉莉安的视野中，弹幕也激增起来，只有莉莉安自己感觉头疼。 相比较‘社交’的玩法，她更喜欢之前那种‘单机模式’，根本不想和其他玩家接触，可是家教和钟晔长久以来的潜移默化又让她不得不礼貌回应：“你，你好……” 便是如此，她也感觉有些别扭。 “你好你好！” 青年男性兴奋地伸出手，可是久久没有等到莉莉安与他握手，反而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禁不住讪讪收回手臂，勉强笑了笑。 回手抓了抓后脑勺，青年竭尽全力转动大脑，想要找点话题。 忽然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对，对了！莉莉安你想不想要去下副本？” 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布尔格有一个副本我知道在哪里，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下那个副本？” “副本？” 听到提及，莉莉安也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更新公告里面写有‘第二章’加装了副本系统。 只是她一直跟在钟晔身边，有些时候生活远比副本都要精彩——寻常玩家哪能每到一个城市就会遇到邪教徒、恶魔、伪神之类的东西？ 现在她更是在与一个掌控了千百个致幻剂贩子的庞大利益集团战斗，远比副本剧情惊心动魄。 不过，她对‘副本系统’有那么一点兴趣，去看看也无妨。 莉莉安抿嘴微笑，“好啊！谢谢你！” 青年看到这个笑容，仿佛被击中了心脏，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手臂都在颤抖。 “好，好的……” 他转过身去，试图掩盖兴奋至极的表情，殊不知紧紧攥起的拳头和肌肉紧绷的手臂都被莉莉安看在了眼里。 经过钟晔的训练，莉莉安早就练就了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能通过他人的微表情和动作分析出对方的情绪。 当然，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个青年是如何的兴奋和激动。 莉莉安跟着青年走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屋门前。 青年指着这间屋子，“就是这里。” 他在看着莉莉安，莉莉安却在观察周围。 或许这里就是‘副本入口’，因为他们站在这里，青年还表现得那么奇怪，可路上的行人却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莉莉安沉思片刻，对街道招了招手，又蹦又跳……依旧没有人看向他们。 这时候，她才转身看向那间破旧的房屋，朝身旁目瞪口呆的青年问道：“怎么进入副本？直接推门进去吗？” “呃，啊，对，对！” 青年抿了抿嘴，突然显得有些紧张。 莉莉安轻轻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认真地看向身前那扇大门，右手放入腰袋里，左手慢慢推开大门。 虽然她知道‘副本’一般不会设置开门杀，但她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推门走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却非一片破落，而是富丽堂皇。 莉莉安嘴巴微张，缓步走了进去，青年也跟了上来，他们身后的大门砰然关闭。 莉莉安警惕地回头望去，青年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大大咧咧说道：“这个副本就是这样，等我们进来之后，大门就会突然关上吓我们一跳，不只是我，其他布尔格的玩家也都被吓过。” “是吗？”莉莉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然后，突然有许多声音闯入她的耳朵，让她感觉像是这个地方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一个个人影随之出现在眼前这个宅邸当中，其中有一个人影更是直接生成在他们身旁。 那些人影迅速‘活化’，脸上出现了生动的表情，只是那些表情都被定格在了脸上。 ——就连幻象公司的技术力，加载一个副本都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莉莉安感觉有些疑惑，不过疑惑并没有在她心里存在太久，生成在他们身旁的那个人影表情动了起来，急切说道：“两位猎魔人阁下，你们总算来了！” 两位？ “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他没有提‘两位’……”青年小声提醒。 原来如此，是根据进入副本的人数来算的吗？ 莉莉安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就又警惕起来。 以幻象公司的德性，副本难度肯定也是实时变化的，单人进入副本就是单人难度，两人进入副本肯定是双人难度！ “说一下这里的情况！” 青年已经进过了不止一次这个副本，可是考虑到莉莉安还没来过，照例问了一遍。 “是，是！” 两人身旁的中年男性用手帕擦着汗，赔笑道：“我们，我们这里……闹了幽灵……” 第197章 莉莉安的自由活动时间（中） 幽灵？ 莉莉安脑子一动，相关情报就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灵魂回响》不同于其他游戏，在设定上，亡灵的形成条件很苛刻。 一般而言，城市和村落有神灵的庇护，亡灵不会直接出现在聚居地内，但万事都有例外，比如‘怨灵’。 “……怨灵？”莉莉安把放在腰间佩戴的轻剑握柄处。 她发现自己和身旁青年的服饰都变了，除了武器没有变化之外，身上还多了两个腰袋。 这时，眼前跳出了一条信息—— 【猎魔人学徒套装已加载，获得掺银轻剑x1，银粉x2，圣水x1，灵猫护符x1，简易陷阱x1，轻便手弩x1，箭矢x6】 这么多东西…… 莉莉安眯起了眼睛，嘴唇紧抿。 “大、大概……”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搓着手，讪笑两声。 【——该副本为‘完全扮演模式’，任何不符合玩家扮演角色身份的言语都有可能增加副本难度】 刚想开口为莉莉安讲解这个副本剧情的青年看到这条信息，当即闭上了嘴巴。 《灵魂回响》中的每一条信息都很重要，有时候破局之法就隐藏在系统给出的提示里面。 莉莉安呼出一口浊气，刚才借着副本加载的那段时间，她好好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可能是一个贵族——没落贵族或旁系贵族。 时代应该与‘现在’相近，至少在服饰和装扮上没有太多差别，口音也差不多。 略加思索，莉莉安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中年人身上，“你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中年人嘴巴微张，刚想要回答，莉莉安身旁的青年就率先开口介绍：“这是马克·克鲁爵士，我们这一次的雇主。” 莉莉安微微颔首，从青年身上收回视线，看向马克·克鲁，道：“你说你家闹了幽灵，是怎么回事？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 “这……” 莉莉安在这个中年人脸上看到了迟疑，就知道这件事情里面大概率存在隐情。 而且…… 一、二、三、四、五、六——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玩家之外，正好有六个人。 除了站在他们身前的中年人以外，客厅里还坐着两男两女，壁炉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个老人，如果这个房子里没有其他活人的话，箭囊里的六支箭矢或许就正好对应这六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沉默许久，马克·克鲁才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其实我们是在一场地下拍卖会上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在争夺一幅画……” 说着，他看向墙角，莉莉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的扁平方形物体。 “就是因为那幅画，我们家才闹了幽灵……” 莉莉安敏锐注意到了他用的是‘我们’，可他们又不是一家人！ 想了想，莉莉安问道：“你们都为那幅画出价过了？” 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这个‘共同点’。 马克·克鲁苦笑点头，“是的，我们都想要买下那幅画，哪里想到那幅画竟然那么邪恶！” 莉莉安若有所思，然后提醒道：“还有，幽灵呢？” “哦，对！幽灵！” 马克·克鲁也反应了过来，邀请莉莉安他们两人进入客厅。 这间房子的客厅是开放式的，斜对着大门，不远处就是壁炉，此时壁炉里火焰烧得正旺。 客厅有一张圆桌，但通过圆桌下方、支架上的积灰程度可以看出，这张桌子不是原本就摆放在这里的，甚至就连圆桌周围那几张椅子也不是。 来到圆桌边上，莉莉安惊讶发现，坐在桌子旁的两男两女脸上都戴着一张全覆盖，却有部分镂空的面具。 转头望向壁炉，站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那个老人的侧脸，不出所料，她在那个老人脸上也看到了一张面具。 略加思考，莉莉安就明白，并非副本为了掩盖他们的身份才为他们戴上了面具，而是他们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戴着面具。 “之前我有一次想要摘下他们的面具，结果刚刚摘下面具，副本就直接崩溃了……”青年凑到莉莉安耳边小声说道。 ——‘面具’是一个触发点。 莉莉安默默把这个情报记在心里，在马克·克鲁的邀请下坐到了圆桌旁边，没有贸然过问那些人脸上的面具是怎么回事。 看到他们这副‘懂事’的姿态，马克·克鲁紧皱的眉头也微微放松。 坐下之后，马克·克鲁叹道：“说是‘幽灵’，但我们也不太确定。” “你们没有请教会的人来看过吗？”莉莉安突然发问。 闻言，马克·克鲁面部抽搐了几下，“这个……我们的……那幅画的来源不太干净……” 原来如此，莉莉安点了点头，“请您继续说那个‘幽灵’的事情。” 马克·克鲁明显地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幅画……是我买下的，在买下之后没两天，我就突然感觉家里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看着我，但那时候我并没有在意，直到半个月后，我听到了卖家意外死亡的消息……我才感觉到不对劲。 “那幅画之前一直是书房挂在墙上的，每天我都会进入书房读一会书，因此每次我读书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幅画——对了，我还没与你们说过那幅画是什么样的！” 马克·克鲁忽然惊叫起来，莉莉安也飞快瞥了墙角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听到马克·克鲁的惊叫之后，她就感觉那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散发出了一种可怕的气息。 “它原本画的是一位美丽的贵族女子，背景色为红色与白色，虽然都是亮色，却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进一步映衬出了那位女性的美丽和风貌……原本是这样！”说着，这个中年人面色沉重地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幅画也出现了变化，红色的幕布和白色的墙壁慢慢向对方的颜色转变过去，画中人像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发现的时候还以为那是画师的画技高超，能让画作在一定时间内发生变化，可是渐渐的，我发现那张画越来越奇怪…… “幕布不再像幕布，像是一串串骨头，墙壁也变得像是血肉一样，画中人像依旧还是那般模样，但她的五官和身体越来越像是什么东西拼凑起来的一样！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毕竟只要我揉一揉眼睛，就能感觉画作恢复了原样——那时候，有人在暗中盯着我的错觉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我就觉得是我精神太紧张了。 “——但不是！那根本不是我精神紧张！” 马克·克鲁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更是拍桌站起，指向了墙角，“它就是在变化——幕布就是白骨，墙壁就是血肉，就连那个女性都是由一团团血肉堆积起来的怪物！ “我们所有人，当时出价竞拍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后来我们巧合之下知道了对方的事情，才意识到根本原因就是那幅画！”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了，就连莉莉安都被他这副激愤的姿态吓住。 “……你们有尝试销毁过吗？” 话刚说出口，莉莉安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马克·克鲁坐了下来，双拳紧攥，满脸悲愤说道：“当然有！可是不管怎么销毁，撕烂、切碎、焚烧、丢弃，它都会恢复原样，并且回到……我的家里！”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莉莉安忽然站起，指向墙角，“我能打开看看吗？” 她的提议得到了人们的允许，因为他们都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莉莉安和青年走向墙角，走向那幅画。 青年自告奋勇，将画作提了起来，生拉硬扯拆除包裹画作的黑布。 在这时候，莉莉安突发奇想，转头询问：“对了，你们知道这幅画的画师是谁吗？” 马克·克鲁愣了一愣，脸色迅速阴沉下去。 “尼莫！” 他冷冷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尼莫·贝鲁奇贝利！” 第198章 莉莉安的自由活动时间（下） 尼莫·贝鲁奇贝利？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就在莉莉安走神的时候，青年已经把包裹着画作的黑布全部撕下。 一臂半长，一臂宽的油画展现在了他们眼前，然而，在莉莉安眼里，这幅油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完美？ 一位贵族女性穿戴一件素雅的露肩长裙侧坐在高背椅上，五官精致美丽，双手佩戴着三枚宝石戒指，鬓边两缕长发低垂，由三只贵重金属发夹架起，衣裙上绣着一支从左侧腰际生长出来，横跨半个身体，在右半身向上绽放的淡粉色百合。 嘴角抿起的弧度，身体倾斜的角度，以及背景的配色，看起来都相当协调，当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能给予人一种‘完美’的错觉。 手捧着油画，青年低声说道：“说真的，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感觉画家好厉害……” 画技有如超越时代、超越凡俗般，哪怕是不懂得欣赏油画的人在看到这幅画之后，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美丽。 但是听了马克·克鲁的描述之后，莉莉安对于这幅画就只剩下了厌恶和害怕。 像是地图这么小的副本，剧情应该不会有多么复杂，只依靠这些人的情报，就能把整个副本的剧情串联起来。 莉莉安捏着下巴，默默打量被青年拿在手里的那幅画，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你有通关过这个副本吗？” 听到这个问题，青年瞬间变成了苦瓜脸，摇头长叹：“没有……” 每个玩家都只能通关同一个副本三次，因为所有副本都是存在通关次数限制的，如果一个人通关次数太多，就会挤占其他玩家的资源。 而且一个地方存在的副本数量也有限，如果一个地方所有的副本都被消耗掉，那么这个地方便不再拥有副本。 莉莉安不知道这种麻烦的设定究竟有何用意，但幻象公司就这样，总喜欢搞些让人血压升高的操作。 莉莉安点了点头，又问：“你之前是怎么走剧情的？” 青年有些苦恼，“第一次我是直接去书房的，因为我感觉这幅画可能有些怪，可是进了书房之后，我什么都没做，系统就告诉我任务失败了……可是任务究竟是做什么，系统也没说啊！ “第二、三次我还是没看画，试着去其他房间看看，也还是一样的结果，第四次的时候我看到画了，可是没等画出现变化，我就被冒出来的幽灵杀死了，后面也差不多……” 青年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的埋怨根本掩盖不住。 “其他布尔格的玩家呢？”莉莉安追问，“论坛里的人有说什么吗？” 青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他玩家也和我一样，论坛里的人说，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几个人身上，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的话，他们都不会回答，时间一到，就会被幽灵杀死。” 说到这里，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低声骂道：“这个副本设计得就跟智障一样，有谁能过啊？” 果然，副本的通关方式是在那几个人身上。 莉莉安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油画。 马克·克鲁站在圆桌旁，看了其他几人一眼，望向莉莉安，担忧发问：“两位，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莉莉安双手抱胸，右手食指在手臂上轻点几下，忽然转身看向那六个人。 “几位，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现在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们，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马克·克鲁大喜过望，其他五人也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反应。 “好！好！我们一定如实回答！”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马克·克鲁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有些涉及隐私的问题，我们不会回答的……” “尽管放心，我问的问题都不会涉及到你们的隐私。” 莉莉安微微一笑，开始提问：“首先，我想要知道你们之中是谁最先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的？顺序如何？” 马克·克鲁嘴巴微张，可是又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唇，“……第一个是我，其他人几乎不分前后。” “是按出价的价格来分的吗？”莉莉安又问。 马克·克鲁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随即喜上眉梢，“你，你知道……果然！两位猎魔人阁下，你们果然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他不是第一个，或者说，他才是最后一个！ 其他人都戴着面具，没有表露身份，因为在他们当中，马克·克鲁的身份最为低微，哪怕暴露了身份也无所谓，所以才会让他代表他们进行发言。 而且看这个屋子的装潢就知道，马克·克鲁应该不会太有钱，既然如此，他的出价可能是最低的那个。 “很好，我觉得我已经抓到那只幽灵的马脚了！” 说着，莉莉安不仅自己从腰袋里掏出手弩装填，还招呼身边的青年与她一同武装。 马克·克鲁他们微微一愣，不过想到莉莉安刚说出口的那句话，以为她是要准备对付‘幽灵’，便按捺下忐忑不已的心。 莉莉安抽出轻剑，装模作样地打望了一下周围，继续提问：“第二，你们除了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之外，你们还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吗？比如说发冷、发热、长出奇怪的肢体？” 话音刚落，马克·克鲁便矢口否认：“没有！我们绝没有这种感觉！” “那么第三——” 莉莉安抬起手弩，对准那些人的身体晃了晃，让他们感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青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好像明白莉莉安想要做什么了。 “你们有感觉自己眼里的世界出现了什么变化吗？”莉莉安眼睛眯起，“除了这幅画以外！” 进入副本之后，系统没有告诉他们任务究竟是什么，是解决宅邸里的‘幽灵’，还是解决‘这幅画’，或者解除那些人身上诡异的状态……一切都没有说明，需要玩家自己来探索。 “世界……” 马克·克鲁嘴巴微张，刚想要说明，就见那个少女飞快把手弩转向了壁炉旁的摇椅，决绝扣下扳机。 与此同时，莉莉安发出了叫喊：“动手！” 她射出的箭矢插入了那个老人的头颅中，青年仓皇射箭，却是落了个空。 马克·克鲁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其他四人也拍桌站起。 被莉莉安一支箭矢钉入脑袋的老人也撑着扶手，霍然起身。 “邪教徒！” 莉莉安眼睛一瞪，把轻剑插入地毯，飞快拉弦上箭。 一旁的青年还在手忙脚乱拉弦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箭矢填装完成。 看到那几个人扑了过来，莉莉安抬手就是一箭，钉穿了一个邪教徒的眼眶，令其身体一僵，摔倒在地。 五个人一同扑来，莉莉安从地上抄起轻剑，向后退去，手弩丢到一边，顺手拉了青年一把。 青年身体向后倾倒，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莉莉安却冷静异常，依照平日里的练习，将轻剑刺出。 飞驰的银光点在两个邪教徒的喉咙上，瞬间将其击毙。 少女且战且退，虽然她身后就是墙壁，但在后脚跟顶到墙根之后，她就已经用手中的轻剑把其他几个变化没有那么严重的邪教徒杀死，只剩下那个老人。 喘了几口气，莉莉安利用自己精湛的剑术与其缠斗，不断割裂他的手肘、肩部、膝盖，让他的行动力一点点丧失，然后一剑贯穿他的头颅，将他彻底杀死。 在用掺银轻剑将那个老人杀死之后，她还担心他死得不够彻底，将腰袋里一整瓶的圣水都灌入他的喉咙里。 果不其然，在圣水灌进去之后没多久，老人便发出一声惨叫，从地上蹦起。 他的身体开始燃烧，奇怪的是，那些火焰并没有点燃周围任何物件。 青年瞠目结舌地站在一旁，呆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武器。 他刚刚结束了慌乱，拔出武器，莉莉安就结束了战斗…… 这，这和他设想中的剧情不太一样啊！ 莉莉安喘息着，看到眼前有一道字幕浮现—— 【恭喜你，尊敬的玩家，你是《画中魅影》的第一位通关者，将获得一百五十点灵魂残屑的奖励！】 第199章 触发任务 【杰德的学徒试炼：由尼莫·贝鲁奇贝利亲笔创作的《画中魅影》引发的深渊污染扭曲了马克·克鲁等六人的精神与灵魂，猎魔人导师赖安在带着自己的学徒追查邪教徒行踪时意外发现了这件事情，便把他们当作杰德的试炼目标】 【杰德通过黑市的渠道与他们取得联系，依旧没有察觉到自身变化的六人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困扰，没有对一个‘求财’的猎魔人起疑心，最终确认他们已经无法救助之后，杰德将他们全部击杀，并回收了《画中魅影》，完成了自己的学徒试炼】 副本结束，莉莉安他们的服饰又变回了原来那套，四周的富丽堂皇也渐渐消退，破落、陈腐的气息随之袭来。 脚下的地毯消失不见，变成了几块腐烂不堪的木板，原本桌椅的位置也空了出来，地面上全是沉积的灰尘，天光从墙壁裂隙和窗口投入屋内，让他们可以看到空气中飘浮着的大量尘埃。 看到这些，莉莉安下意识屏住呼吸，转身推门离开。 青年也从回味中惊醒，急忙跟上莉莉安的脚步。 走到屋外，青年没有把门带上，房屋破烂的大门就自行关闭，把他吓得汗毛乍起。 莉莉安站在房屋不远处，她发现在这个位置上，行人依旧看不到他们。 她打开游戏论坛，搜索关键词‘尼莫’、‘贝鲁奇贝利’，果不其然，找到了十几个帖子。 这些帖子之中大部分都是布尔格的玩家发布，他们想要从中寻找线索，以图通关‘画中魅影’。 仅有两条来自其他地区，其中一条是在感慨一场地下拍卖会上，一幅尼莫·贝鲁奇贝利创作的画作竟然价值三百枚金币。 另一条帖子的发布者似乎是一个艺术家，他对《灵魂回响》的美术设计大为赞叹，竟然制作出了那么多惊才绝艳的艺术品，这条帖子里面就有提到‘尼莫·贝鲁奇贝利’这个人。 尼莫·贝鲁奇贝利，现在应该已经有四、五十岁，最早面世的作品是在四十年前，早期作品画技稚嫩，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荒诞，后来转变画风，不再带有早期画作的荒诞不经，画技却更上一层，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练习作也相当完美，就此名声大噪。 这个帖子的发布人也在布尔格玩家的求助帖里回复过，或许是因为尼莫的设定太过完善，那个艺术家将其当作了现实存在的人物，在评价《画中魅影》这幅画的时候，用的是‘看起来像是年轻时候的作品’。 那条感慨尼莫画作值钱的帖子她之前确实看过，可是在‘第二章’更新之前，这条帖子几乎没有多少阅读量，即便是现在也不过几千。 当初自己是怎么看到这条帖子的…… 有一个想法时刻盘桓在脑子里，可是迟迟没有落下。 她记得应该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尼莫’这个名字，可是始终想不起来。 莉莉安冥思苦想，青年就站在一旁悄悄端详，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道：“莉莉安，副本已经通关了，那……我这里有个追查盗贼的任务，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莉莉安迷茫抬头，然后脑中灵光一闪，惊叫起来：“……对了！亚摩斯！” 什么？亚摩斯？亚摩斯是谁？ 青年有些迷惑，然后他就看到莉莉安向他挥了挥手，急不可耐地转身跑开。 “我还有事！任务你自己去做，加油！” 叫喊着，莉莉安迈开双腿，向着冒险者之家的方向跑去。 青年伸出手，想要挽留，可是话到嘴边就怎么都没办法说出口，只能缩回手臂，无奈长叹。 ——【好耶！莉莉安终于抛下了那个烦人的家伙！】 ——【说起来，莉莉安现在是不是有点强过头了？四级的玩家有这么厉害吗？】 ——【莉莉安厉害不是很正常吗？她的老师可是钟晔啊！】 ——【刚才莉莉安思考和战斗的时候我还以为直播的人是钟晔呢！（笑）】 弹幕如流水，可是莉莉安对其中的内容视而不见，脑子里想的都是‘尼莫·贝鲁奇贝利’。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从亚摩斯那里！ 亚摩斯和她聊起过他和钟晔是怎么认识的，除了在沦陷区的那段时间之外，真正让他们建立起坚固友谊的就属那场与尼莫的战斗。 钟晔那时候甚至连超凡者都不是，他和钟晔完全是取巧才战胜了尼莫，而那个时候的尼莫，则是一位‘传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亚摩斯说过，他们与尼莫战斗的时候，曾经被尼莫拉入自己的记忆当中。 或许，这是一条线索！ ………… 钟晔关闭了论坛，他在论坛里看到莉莉安已经通关了一个副本，唯一比较可惜的是，他能看到的只有文字描述。 直到现在，诸神依旧没打算给论坛添加一个直播功能，其他玩家倒是没什么，他们就算在游戏里也能打开其他网页，就是比较麻烦。 目前所有能够收集的情报已经收集完了，目前高卢王国的玩家们还没有大规模针对致幻剂贩子，他没办法确定致幻剂的生产或者中转基地在哪，只能自己再跑两、三个城市，一边收集情报，一边等待玩家们的消息。 等他跑完两、三个城市之后，就算他自己没有收集够情报，通过论坛里玩家们给出的情报，也可以推测出致幻剂生产或中转地的大致位置。 坐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里，钟晔默默思考着。 尼莫·贝鲁奇贝利，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二个大敌，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原本他都快要忘记这个敌人了，没想到来到这里之后，居然还能遇上与尼莫相关的事情。 之前亚摩斯已经回过了猎魔人总部，这就意味着，尼莫的画作回收工作开始也有那么一段时间了。 让他有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不知多少年前，尼莫的画作就引发过一次深渊侵蚀事件，而且还引起了猎魔人的注意。 可是直到尼莫被他们杀死之前，亚摩斯都不知道尼莫是一个邪教徒…… 也就是说，尼莫曾经逃过了猎魔人或者教会的审查？ “……老师！” 莉莉安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钟晔身边——其实在她刚刚打开大门的时候，钟晔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少女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我听亚摩斯，提、提到过，你们之前战胜过一个，一个叫做‘尼莫’的邪教徒，对吗？” 钟晔点了点头，“对，你提他干嘛？” “我，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莉莉安咽了口口水，一边深呼吸，一边说道，“好像在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前，布尔格曾经出现过一次诡异的事件，在一场地下拍卖会上，为同一幅画出价的六个人，那六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然后都死于非命，而他们出价竞争的那幅画就是‘尼莫·贝鲁奇贝利’画的。” “所以，你认为尼莫的其他画作也有相同的效果？”钟晔反问。 “对！”莉莉安用力点头。 钟晔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虽然猎魔人已经在着手收集这些画，但他们人手不足，可能会有所遗漏……这样，我们一边追踪致幻剂，一边寻找尼莫流传在世界上的画。” 莉莉安愣了一下，随即眉飞色舞起来。 ——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了建议，并且还被钟晔接受了！ 然后，她的眼前就弹出了一面荧幕—— 【触发任务：《根除影响》！是／否接受？】 第200章 记者会 “记者会？” 祁静姝看着突然弹出来的直播动态，想起了前几天幻象公司发布的公告。 这一次召开记者会，是为了回应这一段时间在网络上流传的‘《灵魂回响》中学到的技能可以在现实中使用出来’的传言。 ——这根本不是什么‘传言’！ 祁静姝自己就是这一功能的受益者之一，她当初也没想到自己在游戏里学会的技能和知识，竟然可以在现实当中使用出来。 她在游戏里学习的也是医术，只是非现代医学。 东土作为一个与东亚地区对应的文明圈，所传承的医术自然是中医。 为了获得职业，祁静姝可是跟一位老师傅认真学习了一段时间，真真切切的从游戏里学习到了知识。 只是她的四诊法学得不够好，在日常生活和工作当中并不会下意识用出来，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学会了那些东西。 但是有一次她生病的时候，心里暗暗给自己的病症下了判断，当她去中医科治疗的时候，惊讶发现医生的判断和她自己的判断只有稍许差别——当然，是她没有学精，在自我诊断的时候出了误差。 也是在那个时候，祁静姝才发现《灵魂回响》里面的技能在学会之后，可以在现实当中运用。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怀疑幻象公司和《灵魂回响》可能存在什么秘密。 明明有这种能力，却秘而不宣，死死掩盖起来，怎么看都很奇怪。 所以她没有贸然将自己已经从游戏里获取技能的事情透露出去，而是默默在网络上观察。 《灵魂回响》的游戏机制虽然比较狗屎，但也有一些吸引人的独特之处，让这个游戏拥有了许多拥趸。 尽管真正的玩家数量不是很多，可至少也有十万人。 这么多人里面，肯定不止她一个人从游戏里获得了知识和技能。 当然，有可能那些人像她一样，即便获得了技能，也没有说出来，正在默默的观察着网络上的动静。 不过这种局势已经被打破了——就在半个多月前。 突然有一个玩家在游戏论坛里说自己从游戏里获得了技能，他的帖子被许多玩家回复，其中肯定参杂着一些确实得到了技能的玩家。 那时候大多数人都表示不相信，认为那个人只是在水经验，直到论坛闻名的‘乱码’出现之后，人们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进入《灵魂回响》鸣谢名单里面的人，已经可以算是内部人员。 内部人员爆料，可信度就高多了！ 这半个多月来，论坛一直在激烈的争吵，但官方对这件事一直没有任何答复。 直到几天前，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出圈的程度，幻象公司才发布声明，要开一场记者会来回应这件事。 也是在那时候，一直注意着幻象公司动向的祁静姝第一时间点击了关注。 看到消息弹出，她就点开了直播间。 祁静姝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人和她一样，正在关注着这件事情。 事实也是如此，当她进入直播间，屏幕右侧的聊天框就像是倒流的瀑布一样，信息不断刷上去，不调慢一点刷新频率，一个消息都看不见。 屏幕右上角显示着接入信号的数量，现在是五万。 祁静姝还没把视线移开，就发现这个数字往上跳了一跳，直接跳到了七万。 然后是八万、九万、十一万…… 记者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接入量就达到了二十万。 忽然间，屏幕亮起。 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巨量的消息同时刷新出来，右侧聊天框的消息刷新速度瞬间到达顶峰，变成了一团看不清任何文字的幻影。 祁静姝没有打开弹幕功能，不然全部屏幕都会被弹幕淹没。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把玩着腕表，等待着幻象公司的回应。 通过现场的摄像头，她看到了有一男一女坐在一张长桌后面，面前分别摆着一个话筒。 其中，那位男性摆弄了一下话筒：“都能听到？” 得到确认的答复之后，看着台下一张张翘首以盼的面孔，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我们来回应一下近期《灵魂回响》游戏论坛里的讨论…… “——是真的！” 清亮的嗓音通过扬声器传遍了整个会场，也通过网络传入了每一个关注着这场记者会的人耳中。 经过扬声器自带的翻译，每个人都听懂了他说的话。 在场的人们都愣住了，然后坐在旁边的女性便接过话头：“实际上，《灵魂回响》中所有有现实依据的技能，在学习之后，都是可以在现实当中使用出来的，在最近更新的‘第二章’中，我们更是为《灵魂回响》加装了‘学习加速’功能。” 所有坐在屏幕前，打开了扬声器的人都能听到现场已是一片哗然。 镜头忽然拉远，祁静姝看到了台下的记者们都举起了手，想要提问。 台上的男性扫了一眼，抬起手臂，“这一位先生。” 被点到的记者霍然站起，张口就问：“张先生，莱恩小姐，我想请问，所有‘有现实依据’，也就是说，包括了医术、数学和格斗术这些复杂的知识吗？加速学习能够加强我们的学习能力？” “是的。”台上男性点头，“包括这些在内，如果是切实学会了这些技能和知识，就能在现实当中使用出来，就算是通过‘技能获取机会’灌输得到的技能，只要使用次数多了，逐渐熟练之后，就能将其在现实中使用出来——这方面我们专门请教了各行各业的专家，所有技能都是可靠可用的。 “当然，在现实使用出来的话，还需要考虑‘熟练度’的问题，毕竟绝大多数玩家在现实里的身体素质和游戏里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听到这个回答，记者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刚才您说的是‘绝大多数’，难不成还有玩家在现实当中的身体素质比游戏里的还要强大？” 所有在观看这场直播的人都被这个问题吸引了心神，台上男性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微微颔首。 至少五十二万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等待着回答。 “……钟晔。”那位男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所有玩家当中，如果钟晔先生现实中的身体素质换算成游戏里的等级，他的等级至少是八级。” 钟晔…… 祁静姝望着屏幕，怔怔出神。 在他还没有说出答案之前，她就已经联想到了钟晔。 钟晔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可他又像根本没有离开一样，每次进入论坛，她都能看到与他相关的帖子。 就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却又能听到他的消息…… “下一位！” 又一个记者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荧屏，问道：“请问，贵司是否有打算开放这两个系统供大众使用？比如说，开发一个新的软件？” “不，并不会！”台上女性回答，“在游戏里学习技能这一点，只需要认真去做，哪一个游戏都可以做到，而‘加速学习系统’，是我们精心打造的，专门为《灵魂回响》推广做准备的系统，短时间内不会对外推出。 “如果想要学习知识，大可以游玩《灵魂回响》！” 此言一出，更是引起了一片惊愕。 幻象公司难道不知道这个系统一旦运用到学习当中，将会给地球带来多么大的进步，能够推动社会发展吗？ 四常真的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看到这里，祁静姝就有预感，这场记者会过后，风波不会就这么过去，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 第201章 ‘神\’ 这里是‘里昂’，高卢王国东南部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虽然无法与没有遭受深渊入侵之前的米兰相比，但在高卢王国，里昂已经算得上是排列较前的几个大城市。 因为居民众多，富豪也多，以至于哪怕是在冬天，城外也还是热闹非凡。 商队仍然来来往往，除了道路两边堆着白雪之外，看上去和夏秋两季没有什么区别。 进城贩卖木柴的村民在城门外聚成一团，远远躲开那些驾驭着食草龙兽的商人，尽管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些龙兽，可是它们那极具威慑力的外形还是让他们望而却步。 这些龙兽是不允许进城的，因为它们一旦受惊发狂，造成的破坏力远比牛、马要大得多。 里昂城外有一个专门用来安置龙兽的聚居地，由于使用龙兽的大多都是商队，久而久之，那个聚居地周围就发展出了一个市场，那个市场里有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品。 不过这与钟晔他们无关，马车排在漫长的队伍中间，不同于其他面对龙兽就会瑟瑟发抖的挽马，牵拉钟晔他们这辆马车的马像是知道自己主人有多么厉害似的，半点害怕都没有表现出来。 嘴里咀嚼着钟晔喂食的精料，还不耐烦地踢踏了几下地面。 这时候，莉莉安推开了车门，双手勾住顶板边沿，翻身向上，坐到了车顶上。 脚跟一勾，把车门带上，她就吹着冷风，眯起了眼睛。 嘟~嘟嘟~嘟嘟嘟嘟~ 兴许是等待时间太漫长，有一个商人从车厢里拿出了自己的吹奏乐器，吹起了一路的艰辛坎坷，奏出了满天霜寒。 乐声悠远，莉莉安顺着乐声飘飞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片青白相间的草甸。 消融的冰雪已然无法完全覆盖草地，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积雪底下探出头来，明媚的阳光照射其中，就像是在赞叹生命的伟大。 起时艰涩，落时欢快，商队在乐声的伴奏下走入城门，吹奏乐器的商人就把乐器收起。 不多时，钟晔他们的马车也缓缓驶入城门。 坐在车顶的莉莉安吸了吸鼻子，热闹非凡的冬日盛景在门洞阴影消退之后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悠扬的乐声从街边酒馆溢出，在街上缓缓流淌，刚刚进城村民们分散开来，沿街叫卖。 那些看似庞大的商队在一个个岔路口上分流，而在街边，一个面包师学徒从闷热的面包房里走出，在大街上奋力叫喊。 相隔没有几间屋子，一家成衣铺里的老板正在打着哈欠，等待下一个顾客的到来。 更远的地方，有拉着一板车咸鱼的渔夫与行人推销自己制作的腌制品，包括即将出行的冒险者在内，许多人都对那些咸鱼表示出了兴趣，看那个渔夫脸上灿烂的笑容，想来这个冬天他都会过得很好。 马车继续前行，路过了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尊铜像，人们在这广场上谈情说爱，观看表演，还有一些商贩围着广场摆摊售卖。 学过几手戏法的表演者凭空编织出了一只飞鸟，手臂一抬，便让其展翅高飞，收获了一连串的掌声和惊叹。 莉莉安也感觉有点意思，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铜币，屈指弹了出去，正巧落入表演者伸出的帽子里。 “耶！” 莉莉安小声欢呼，然后看到表演者疑惑抬头望过来，更是笑得开怀。 在莉莉安新奇的注视和欢快的笑声里，他们来到了一条拥挤的街道，趁着道路堵塞的时候，钟晔转头问了其他路人几句，确认了冒险者之家的位置，待到道路疏通，驱马前去。 中古时期的城市虽然比较单调，但同质化还没有后世那么严重，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特点，每座城市都能给莉莉安一种新奇感。 ——放在现实中，她也只能从网络上看到这些东西，在这里，她却可以亲身体验。 在冒险者之家安置好了车马，钟晔便带着莉莉安离开冒险者之家。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先来里昂呢？”莉莉安好奇问道，“里昂领主管制比较严格，这里的致幻剂泛滥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先去其他城市寻找线索不好吗？” 这是他们在离开布尔格之前，从地母教会那里得知的信息——相比较其他几座城市，里昂领主对于致幻剂的态度是极为激进的，他不容许自己的城市里存在任何致幻剂。 现在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完全是因为历史遗留，毕竟里昂是一座大城市，上一任领主在位的时候，致幻剂曾经上流社会中流行过一阵子，虽然后来因为‘圣白修道会’打击，致幻剂不得不由明转暗，但问题也遗留下来了。 ——历任里昂领主都是从‘圣白修道会’中选拔出来的，毕竟所有‘圣白修道会’成员都奉行禁欲主义，无妻无子。 正因为出身于‘圣白修道会’，里昂领主都是信仰坚定者，他们不会被轻易蛊惑，而且面对致幻剂这种东西，态度一向强硬。 相比较里昂，其他城市的致幻剂泛滥问题更严重，更容易找到线索。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思考。” 钟晔站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莉莉安，“如果致幻剂贩子背后存在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组成这个集团？致幻剂是下三滥的玩意儿，如果那些人可以组成一个利益集团，那么不去动致幻剂，去争权夺利岂不是更方便？更赚钱？” 闻言，莉莉安愣了愣。 好像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原以为致幻剂贩子背后是邪教徒，可邪教徒组成这样一个利益集团，不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在神灵们的面前反复横跳吗？ 然而，他们已经能够组成那么大的一个利益集团，为何还会看上致幻剂这点‘蝇头小利’？ 她之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他们最初的设想里面还存在不少的漏洞。 “那……老师，你有什么头绪了吗？”莉莉安仰头问道。 “有了一点想法，但还不太明确。”钟晔微微摇头，又迈开了脚步。 莉莉安跟了上去，走在钟晔身侧，开动自己的小脑瓜，试图分析出钟晔联想到了什么、现在要去做什么。 “不计成本的投入……” 念叨着，莉莉安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扩散！他们想要让致幻剂扩散出去，想要让所有人都染上致幻剂？” 对于她能够这么快联想到这一点，钟晔有些意外。 “再想想？”钟晔嘴角微抿。 听到他这么说，莉莉安就知道自己的思路可能对了，心中一喜，继续冥思苦想。 然而，直到他们抵达太阳教会的神殿门前时，莉莉安都没能想出下一点。 她叹了口气，无奈放弃。 看到莉莉安这副模样，钟晔决定给她一个提示：“看着他们，你想到了什么？”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太阳神殿，莉莉安随即陷入呆滞。 她看着人们垂眉顺目，带着虔诚走上台阶，看着人们眉宇间充满畅快、欢欣离开神殿，心中有一个想法缓缓浮现。 如果把致幻剂使用者当作信徒，致幻剂贩子当作牧师，头目当作主教的话…… 一瞬间，莉莉安的表情就扭曲了。 那个荒诞不经的想法搅得她脑海翻腾，可是她又没办法将其遗忘。 “……神？” 第202章 荒诞之语 钟晔带着莉莉安经过门厅，走入了太阳神殿的中殿，还未表露自己的身份，一位正在向信众解释经义的牧师一眼注意到了他。 虽然牧师没有其他动作，但钟晔感知敏锐，能清楚感觉到牧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略加思考，钟晔就意识到可能是【太阳祝福】的缘故。 这个祝福一直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帮助，毕竟所有的加成都相当‘轻微’，就算给他提供了帮助，也难以察觉。 这是太阳神给予他的祝福，能被太阳神的牧师察觉到并非怪事。 钟晔和莉莉安站在一旁等候，观望着周围那些来来往往的信徒。 不过他们也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就又有一个牧师来到了中殿，他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可是当他看到了钟晔，微微一怔，转动脚步走了过去。 “打扰一下，请问您是……” 学徒尚无法分辨钟晔身上的祝福，可是牧师都是正式的圣职者，与神灵的联系更加深刻，一眼就能看出钟晔身上携带的【太阳祝福】。 “我是钟晔。” 听到这个名字，牧师脸色一变，肃然起敬。 “原来您就是钟晔阁下！” 太阳教会内早就流传有‘钟晔’的传奇故事，他们都清楚钟晔是一个东土人，而且身上还带有他们信仰的神灵给予的祝福。 如果是其他教会，或许还需要确认一下，可是太阳教会根本不需要确认，任何一个正式的，得到了太阳神认可的圣职者都能在钟晔身上看到太阳神给予的祝福。 当今世界上，拥有【太阳祝福】的人并不多，在这个基础上，相貌特种与西陆人不同，又是冒险者打扮，应该就是钟晔了。 钟晔微微颔首，“你们应该知道我现在正在做什么？” 牧师回想一下，“追查致幻剂？” “是的。”钟晔又点头，“我想要从你们这里得到一些线索，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各自知晓的信息。” 牧师望了一眼门厅，轻轻吸了一口气，“钟晔阁下，现在我还有些事，不过我可以先带您去往会客室，让其他人来与您交流信息，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可以。” 钟晔并不在乎谁与自己交流信息，也不在乎接待自己的人的身份高低，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行。 随后，牧师便带着钟晔和莉莉安前往会客室。 说了一声‘稍等片刻’，牧师就离开了会客室。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如果放在以前，莉莉安可能会感觉坐立不安，可是成为钟晔的学生之后，她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耐心’。 现在，她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在进入神殿之前与钟晔的那番对话。 虽然那只是猜测，但越想越觉得可能。 《灵魂回响》里应该没有一个‘致幻剂’的神，难不成那些信仰指向的并不是丹世界的神灵…… “别想那么多了。”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钟晔忽然开口：“凭借已知信息根本无法推测出那些致幻剂贩子和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究竟想要做什么，坐在这里空想，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话虽如此，可是莉莉安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那些东西。 如果‘致幻剂’代表着的东西正如她所想的那般，那他们现在可是在拆解一个‘教会’啊！ 虽然是一个邪教，但多少也算是一个教会。 不过钟晔说的也对，坐在这里空想，没有任何意义。 莉莉安微微颔首，不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静静等待着太阳教会的人到来。 在此期间，她悄然发动了【调息】——她不知道这个技能是否也‘有现实依据’，只是想着，如果这个技能也能在现实当中使用出来的话，或许就可以给她的病情带来极大帮助。 只希望……这个技能也是！ 等待的过程中，许多不想离开直播间的观众就开始在弹幕里隔空打起了牌，只是他们都‘各打各的’，从二十一世纪初到二十二世纪初的各种棋牌都有。 观众逐渐流失，莉莉安没有在意，相比较以前，她耐心了许多，也没有那么计较一得一失了。 大概十分钟后，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钟晔阁下？” 钟晔睁开双眼，点了点头，“你好。” 得到回应，中年人脸上浮起了笑容，抬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圆，“钟晔阁下您好，我是太阳教会里昂教区的副主教，您可以叫我‘帕里什’。” 钟晔也站起身来，抱拳回礼，“钟晔，一介武人。” “请坐。” 帕里什笑呵呵地邀请钟晔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了他们对面。 坐下之后，这位副主教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渐渐变得严肃，“钟晔阁下，我们已经得知您在安纳西、布尔格做的事情，您正在追踪‘致幻剂’？” 钟晔颔首，“是，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有点问题……” 说到这里，帕里什沉吟一下，反问：“不知您是否已经知道，那些致幻剂贩子背后存在一个利益集团？” “我已经从布尔格的地母教会那里知晓。”钟晔如此回答。 “那您是否知道……这个利益集团很有可能是一群邪教徒？”帕里什又问。 “这一点，我只是有所猜测而已。”钟晔眼睛一眯，“现在你们已经定性了吗？” 帕里什摇了摇头，“不，直到现在，我们也只是怀疑他们是邪教徒而已，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就是’邪教徒。” 钟晔若有所悟，问道：“你们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只知道一两个……” 说着，帕里什叹了口气：“正如您猜测的那般，他们都是贵族，据他们自己描述，之所以要贩卖致幻剂也是鬼迷心窍，看上了致幻剂能够给他们带来的财富——对了，他们都是些没落贵族，之所以要收敛钱财，是为了重振家业。 “依照我们与贵族的约定，他们‘只是’贩卖致幻剂，不是邪教徒，我们无权与他们的封君申请剥夺他们的爵位和封地，也没办法惩治他们，只能让他们的封君将他们收敛到手的钱财全部剥夺。 “而且那个利益集团的存在，我们也只是有所推测，没办法从那几个贵族嘴里得知利益集团是否真实存在——直到之前地母教会才真正确认了其之存在。” 听完，钟晔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利益集团里面恐怕有很多贵族？” “这个我们不能确定，但按理来说，确实如此……”帕里什又忍不住唉声叹息，情绪低落。 曾经的贵族有多么光辉，现在的贵族就有多么阴暗，两者一对比，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如今这些贵族竟然是当初那些贵族的后代子孙。 忽然间，钟晔说道：“瘾君子是信徒、致幻剂贩子是牧师、头目则是司铎……你们有联想到过这个吗？” 莉莉安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钟晔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现在整个直播间不都听到了？ 正在唉声叹息的帕里什双眼一瞪，猛然抬头。 “钟晔阁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帕里什盯着钟晔好一会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问道。 钟晔像是没听到帕里什的疑问一样，继续询问：“丹世界应该不存在‘致幻剂之神’？” “……请稍等片刻，我需要去请示一下主教大人。” 说着，没等钟晔的答复，帕里什便霍然起身，急匆匆拉开房门，离开了会客室。 ——如逃跑般的！ 第203章 梳理脉络（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副主教突然神色大变，然后跑了？】 ——【因为钟晔的那些话……】 ——【有那么吓人吗？】 ——【应该信仰导向问题——如果事情真的像钟晔说的那样，那个利益集团就可能是在信仰邪神，而且高卢王国一些地区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很严重，要是所有使用致幻剂的人都成了那个邪神的信徒，那么这个邪神的信徒可能比相当一部分神灵的还多】 察觉到莉莉安的目光，钟晔转头望去，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是，是啊，只是没有想得那么详细……”莉莉安支支吾吾收回视线。 可能是她太敏感了，也可能是近段时间在论坛上看到的阴谋论太多，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然会觉得钟晔知道她是一个玩家，而且还知道她开着直播，故意在观众们面前说起这件事。 以她对钟晔的了解，如果钟晔真的知道那么多，肯定会利用这一点让其他玩家知晓这件事，以提升玩家们对这件事的关注度。 不过联想到那位副主教失态的模样，或许这件事对于原住民来说真的很严重，所以钟晔才会着重点出…… 这时候，观众们也开始逐渐理解了钟晔之前说的那番话。 莉莉安已经看到有弹幕在为其他人解释钟晔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当即意识到，参加这个任务的玩家数量将会大大增多。 前两天幻象公司刚刚召开了记者会，承认了通过《灵魂回响》可以学习到现实中绝大多数的知识，而且还加装了‘加速学习系统’。 尽管他们‘暂不公布加速学习系统’的决定让国际上掀起了一片抗议的浪潮，许多有识之士都看出了这个系统能够给地球和社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他们坚决抵制幻象公司这种做法。 ——哪怕一个系统卖几百欧元，也好过现在这样，只能在游戏里面体验到，而且还要使用游戏里的‘经验值’来兑换！ 现在已经有人打出了‘人类社会的罪人’的旗号来声讨幻象公司，只是这个破公司就和以前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游戏论坛里涌现出一大堆乐子人，曾经只有他们体验过幻象公司的智熄操作，现在地球上所有人都体验到了，不管其他人怎么不爽，反正他们是爽了。 不过骂归骂，在幻象公司顶不住压力之前，‘加速学习系统’也只有在《灵魂回响》中可以使用，以至于这两天里，每时每刻都有新玩家进入游戏。 这些新玩家正是缺乏‘灵魂残屑’的时候，现在有这样一个大型任务摆在他们眼前，他们怎会放弃？ 而且也不止新玩家，许多老玩家也对这个任务链感兴趣，论坛上有很多活动区域在高卢王国周围的玩家已经启程上路，正在向高卢王国这边走来。 现在钟晔的那番解释被直播了出去，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论坛上，到时可能会有更多的玩家向高卢王国聚集。 莉莉安已经可以预见玩家们成群结队在高卢王国境内活动的事态了，壮不壮观需要两说，但一定会很麻烦！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感觉头皮发麻。 ——说不定还会惊动高卢王国的贵族和教会！ 就在莉莉安胡思乱想之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帕里什跟在另外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人身后走了进来。 络腮胡刚进入会客室，就毫不客气地发问：“钟晔阁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走到钟晔对面坐下，两只眼睛严肃地与钟晔对视。 钟晔摇了摇头，“对于这些，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事实就是如此。” “……我相信你的猜测！”络腮胡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通知了文书，现在他们正在查找与那个组织相关的情报，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这件事情！” 说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钟晔，“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希尔’，我是里昂教区的主教。” 钟晔点了下头，“希尔主教，你刚才说‘重新梳理’，也就是说……” 一旁的帕里什副主教开口，代为解释：“十九年前，上一任领主还在任的时候，里昂的‘上层阶级’曾经流行过致幻剂，那时候王国东南大区的致幻剂泛滥问题还没有出现——当我们察觉到问题的时候，大部分的贵族都已经染上了致幻剂，他们将其当做一种高贵的行为，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财力使用致幻剂。 “上一任领主因此引咎退位，‘圣白修道会’又选出了一位新的领主，也就是现任领主，配合我们，才将这件事情压制下去。 “而这一切，我们教会都有记录！” 希尔主教沉重地点了点头，接过话头：“现在，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致幻剂在王国东南大区泛滥开来的脉络——曾经只是东南大区，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其他大区。如果事情真如钟晔阁下你推测的那般，那么事情可能就麻烦大了……” 确实麻烦大了…… 钟晔沉默了下去，在十九年前，致幻剂还是一种价格高昂的‘贵族用品’，可是到了十九年后的现在，就连贫民都可以吸食。 成本急剧降低，如果不加以管制，泛滥问题就会越来越严重。 在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可能站着一个邪神——只是想想，就让人感觉绝望。 沉默片刻，钟晔问道：“……在此之前，就没有人联想到过这种情况吗？” 闻言，希尔和帕里什对望了一眼，纷纷摇头。 “钟晔阁下，您的猜测确实很精准，极有可能就是真相，但就我们看来，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亵渎——致幻剂和瘾君子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与神只搭上关系的！”希尔主教沉声说道。 听到这番解释，钟晔登时明白了—— 不是因为他们想象力不够充足，才联想不到这件事情，而是因为他们太过虔诚，不敢把致幻剂和瘾君子与‘神灵’这一个‘至高无上’的概念联系起来。 别说是这些圣职者了，就算是一般人，也不会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联想到一块儿，只有钟晔这种无所畏惧的人才会产生这种‘亵渎’的想法。 会客室再次沉默了下去，只是这一次气氛尤为沉重，让莉莉安感觉到了稍许不适。 不多时，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几个文书指挥着学徒把一堆羊皮纸、笔记本搬进会客室中。 会客室本来就没有多大，十几个人挤进来之后，这里就变得无比拥挤。 记录都摆在了钟晔和两位主教之间的矮桌上，由于桌子堆放不下，还有一部分被放在了桌脚边上。 学徒们摆放完记录之后，向他们的导师恭敬行礼，然后有序退出房间，会客室的空间这才变得宽裕了些。 当大门闭上，其中一位文书就从桌上拿起一本笔记，看了看两边，看到莉莉安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些许疑惑，但两位主教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过问。 清了清嗓子，这位文书开口说道：“三位阁下，这些就是从十九年前一直到现在，所有有关‘致幻剂’的记录，当年经手记录这些事情的几位教士已经退休离职，我们都没有经历过十九年前那场‘平乱’，现在我们已经派人去请求那几位教士回来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在那之前，就由我来代表，讲解一下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晔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位文书身上，文书随即打开手中的笔记，从十九年前开始，讲述起这些年来致幻剂逐渐走向泛滥的经过。 第204章 梳理脉络（下） 事情要从十九年前说起—— 距今已不可考，没有人知道致幻剂是怎么在里昂的上层阶级流行开来的，又是哪一个贵族最先使用了致幻剂，致幻剂又是为何成为了上层阶级彰显自身‘高贵’的标志…… 哪怕只是过去了十九年，但在十九年前，这些事情本就是在暗中进行的。 无论哪一个教会都抵制致幻剂，而贵族与教会向来不对付，哪怕使用致幻剂，他们也不会让教会知晓。 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教会并没有记录，即便是随后询问那些贵族，他们自己也说不知道，这件事情在当时因此不了了之。 ——当年的神职人员们可意想不到在十九年后，竟然会出现致幻剂泛滥的现象，且不仅是里昂一座城市如此。 十九年前，致幻剂之所以能够被当作是彰显贵族风范的东西，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这种东西价格高昂，不是平民可以消费得起的。 其次，那种致幻剂虽然具备成瘾性，但除了成瘾性之外，并不会给使用者带来任何不适，不会让身体营养缺失，不会让肌肉萎缩、皮肤腐烂。 相反，使用了致幻剂之后的贵族，反而比使用致幻剂之前还要精力充沛。 不过后来这种‘精力充沛’的状态被教会的神职人员们认定为‘预支’，并非致幻剂本身的效果，只是致幻剂替贵族透支了自己本身的生命力。 如果把时间放长到十几二十年的长度，那种致幻剂的使用者就会逐渐感觉到身体不断变得虚弱和衰老，这种衰弱是寻常方法难以弥补的，因为他们的身体早在多年使用致幻剂的过程中被渐渐侵蚀，变得脆弱。 当然，要是他们减少致幻剂的使用次数，倒是可以减缓身体被侵蚀的速度，可贪图享乐的贵族哪会减少？ 如果不是有教会救助了他们，可能用不了几年，许多使用了致幻剂的贵族就会暴毙。 若是以此来看，当年致幻剂流行的原因和如今致幻剂流行的原因可能有些不大一样。 说到这里，相互补充的文书们对视了一眼，继续解说下去。 这一次致幻剂泛滥要从十二年前说起，根据教会的记录，第一个察觉到致幻剂泛滥的教会是商业之神的教会。 因为他们时常要与商人进行接触，偶尔还要调节商业纠纷，这让他们有了许多与底层深入接触的机会。 在八年前的一次偶然事件中，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发现了有帮派成员正在贩卖致幻剂，原本他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违禁品交易，只要禁止就没事了，可是当他们深入调查之后才惊觉，致幻剂已经在城镇里泛滥开来。 当地的教会没办法独自解决这个事件，就把事件上报。 在商业之神教会追查这个事件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致幻剂不只是在那一个城镇泛滥，就连其他城镇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 也是从这时候起，商业之神教会感觉到了不对劲，就将事情告知其他教会，其他教会也开始注意自己教区之内的动向。 于是，在八年前，‘致幻剂泛滥’的问题第一次进入所有教会眼中。 当他们对此事提起关注之时，致幻剂就已经泛滥开了。 然后他们一路往前追溯，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逐步追查到了‘十二年前’。 “……据最新记录，那群致幻剂贩子应该是在十二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文书手里捧着一份笔记，推了推眼镜，“没有任何预兆，就是那么突然间跳出来了，因为是多点开花，致幻剂很快就在王国东南大区泛滥开来。” 到了这里，基本可以证明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操控。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没能够锁定这些事情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 “教会里还有这样的记录吗？”希尔主教皱了皱眉头，之前他们可是为寻找那个利益集团切实存在的证据而大费周章，没想到，竟然在教会的记录里面就存在‘证据’。 “是的，这是我们在翻找记录的时候才找到的。”一名文书开口说道，“时间推到十二年前，最先出现致幻剂问题的，还是我们这里。” “又是里昂？”帕里什副主教面容一肃。 “我们刚才发现的时候也感觉很惊讶……”文书们不禁摇头叹息。 听闻这个消息，钟晔大脑就开始转动起来。 ‘里昂’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仅是十九年前，这里的上层阶级曾经流行过致幻剂，在十二年前，如今高卢王国东南大区的致幻剂泛滥问题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老师，难不成致幻剂的生产或者中转基地就在这附近？”莉莉安在钟晔耳边小声说道。 钟晔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反问：“你觉得是灯下黑？” 莉莉安愣了一下，略加思考，摇了摇头，“不，再怎么说也太近了点，疑点太多的话很容易招到注意……” “只凭这些信息的话，无法寻找到致幻剂的生产地吗……” 希尔主教听到了钟晔师生的对话，思考片刻，然后抬头望向几位文书，“继续。” 八年前，致幻剂贩子贩卖的致幻剂还是一种叫做‘金叶子’的东西，这种致幻剂无论是成瘾性、致幻效果还是对人体的伤害都比如今使用的‘花蝴蝶’要强许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五、六年前，致幻剂贩子就陆陆续续把‘金叶子’换成了‘花蝴蝶’。 这种致幻剂对瘾君子来说自然是不能让他们满意的，只是正如名字那般，‘金叶子’价格比较昂贵，一份‘金叶子’的钱可以用来购买三份‘花蝴蝶’，再加上致幻剂贩子已经不再供货，哪怕他们再不满意，也只能换上‘花蝴蝶’。 “等等，你刚才说，‘花蝴蝶’的致幻效果和对人体的伤害都不如‘金叶子’？”钟晔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 正在讲述记录的文书愣了一愣，看了看手里的记录，点头说道：“是的，记录里是这么说的。” 闻言，钟晔和希尔主教对视了一眼。 钟晔的猜想可能就要成真了，那些致幻剂贩子没有理由突然把‘金叶子’更换成‘花蝴蝶’，除非那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可是‘金叶子’的成瘾性、致幻效果都要远超‘花蝴蝶’——难不成那些致幻剂贩子还会关心他们客人的身体情况？打算做长远买卖？ 这件事情放在之前，肯定是难以让人理解的。 但在钟晔提出那个猜想过后，他们就能够理解其中的逻辑。 ——致幻剂贩子背后的人希望那些瘾君子能活得更长一些！ “……继续！” 事情已经越来越清晰，钟晔的猜想正在被一点点验证。 文书们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面容严肃地继续讲述下去。 直到现在，高卢王国整个东南大区都已经‘沦陷’，绝大多数城镇里面都有使用致幻剂的人，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致幻剂贩子手里的‘货’究竟是从哪来的。 教会没有权利封闭城镇，一个个检查出入城镇的人员，就算他们能够那么做，城镇说不定也还有暗道可以通往外面。 如今致幻剂泛滥的问题只集中在几个城市里面，剩下的那些乡镇虽然有发现有人使用致幻剂，可致幻剂并未泛滥。 然而，致幻剂泛滥并不局限于高卢王国的东南大区，现在中央区、北方区和西南区也都发现了相应的征兆。 可见，致幻剂贩子背后的利益集团不满足于在东南大区‘布道’，他们还要继续侵占其他‘地盘’。 ——至此，十九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摆在了钟晔他们眼前。 第205章 过去的事 “……证据还不够充足。” 听完之后，钟晔冷静说道：“现在这些情报还不足以证明我的那个猜测。” 希尔主教深深吸了一口气，“但也很接近了。” 随后，他让几位文书坐下。 他们只是理清了这十九年来的大致脉络，如今这堆满了矮桌的记录可不仅仅是要弄清楚这些事情就足够了。 “帕里什。”主教转头望向自己的助理，“十九年前参与记录那个事件的文书还有几个活着？或者说，还有几个居住在里昂周边？” 作为主教的助理，副主教有权代理主教行事。 每过半年，主教或副主教就要组织人手去慰问退休的神职人员，不仅是要保障神职人员的退休生活，更是为了从那些年老的神职人员嘴里知晓一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这些秘密往往没有什么用，但偶尔也能用上，真正需要用上的时候，便是危机时刻。 最近一次组织人手去慰问的是帕里什，比起希尔自己，他知道的更多。 帕里什几乎没有怎么思考，答道：“有一位在五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还有一位跟随自己的孩子搬到了其他城市，其余三位都还活着。” 教会中，担任文书的神职人员大多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已经经过时间的熏陶，变得沉稳，不会添油加醋，会按照严格规定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他们大多没有施放神术的能力，也没有精湛的战斗技巧，但他们的存在对于一个教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哪怕是在一些小教会里，也会有牧师兼任文书的工作。 正因如此，才会有过去十九年，‘当时所有的文书都退休了’的情况出现。 在几位现任文书开始讲述记录之前，太阳教会就已经派人去请求剩下的三位文书回来帮他们回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帕里什副主教回答之后不久，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一位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老人在一个学徒的搀扶下走进房间。 学徒在老人耳边说话，提醒他这一次回来的目的，老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房间里的一位文书从房间角落搬来一张椅子，邀请老人坐下。 老人没有客气，坐上了椅子，把拐杖放到一边。 浑浊的双眼眨了眨，看了希尔主教好一会儿，才疑问道：“你是……希尔？好久不见了，一转眼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听到老人的惊呼，希尔主教苦笑了一下，“威廉先生，我们去年才见过面……” “……唉哟，我这脑袋啊！”老人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叹息，“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如果是我还年轻的时候，别说是去年的事情了，就连好几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对了，我听说，你叫我回来，是为了问一些问题，想要问什么？” 看他这副样子，真有点怀疑他能不能想起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 两位主教还在迟疑，钟晔直接开口询问：“老先生，我们想要了解一下十九年前里昂上层阶级发生的致幻剂泛滥事件。” 闻言，老人面色登时严肃起来。 “十九年前……”老人轻轻吸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老人陷入回忆之中，一边回忆，一边述说，嗓音低缓：“这件事情，我好像还没跟你们说过……那件事的开端，可能是在二十一年前，或者二十二年前，不过这只是当时我们几个人的猜测，记录里面应该没有。 “那个时候我们怀疑，致幻剂的问题是从王都那边带过来的，因为当年疑点最多，被怀疑是‘源头’的那几个贵族当中，有两个曾经去过王都，也是在他们从王都回来之后没半年，致幻剂慢慢开始流行了起来。 “因为那些贵族不肯说实话，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判定谁才是‘源头’，只是隐约知道，致幻剂是在贵族聚会上流传起来的，但具体是哪一次或者哪几次，我们无法确定。 “致幻剂流行起来之后，贵族们不希望自己的把柄被其他人握在手里，就选择暗中向外求购——这个应该在记录里面找得到。” 几位现任文书对视一眼，纷纷上前翻找起来。 老人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当中，没有被几位文书的动静打扰，顿了一顿，又继续讲述：“奇怪的是，他们买到的致幻剂都是同一种，关于这一点，他们自己也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他们不仅是在里昂周围寻购，还在其他地区寻找可以给他们提供‘货物’的致幻剂贩子，可所有人买到的致幻剂偏偏是同一种——这一点，他们起先并不知道，也是在后来的交流当中，才确认的。” 听到这里，希尔主教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起。 这种事情放在当时看来，或许只是巧合，因为致幻剂被严令禁止，没有法师和炼金术士会冒着被教会通缉的危险研发新的致幻剂。 而且教会也在时刻关注着致幻剂市场，一旦有一种新的致幻剂出现，他们会立即注意到，进而追查下去，很容易就通过那‘唯一的供货渠道’抓到致幻剂贩子，所以大多数致幻剂贩子都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更何况，新型致幻剂的研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和金钱，要是他们有那闲工夫，早就卖出无数份致幻剂，赚到更多的钱了。 因此，市面上的致幻剂只有几种，以当时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是巧合，那些致幻剂贩子之前贩卖给其他人的同样是那一种致幻剂——查到这些事情之后，所有致幻剂市场都被我们教会摧毁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种致幻剂就逐渐消失在市面上……” 因为在这些事情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在操纵！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钟晔眉头拧起，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有意识的推动这些事情的发展，虽然中途可能中断了几年，但有心算无心，现在局势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严峻的地步。 “现在你们突然请我回来，向我询问这些事情……”老人抬头望向希尔、帕里什，又看了看钟晔这个明显就是‘外人’的冒险者，“是不是致幻剂的问题又出现了？” 老人已经退休许多年，作为退休人士，不应该去关心教会里的事务，这是所有神职人员退休之后约定俗成的事情，哪怕枢机主教、教宗也一样——或者说，他们更应该如此。 若是太过关心教会里的事务，时不时指指点点，很容易造成体制内的权力混乱，对于教会的发展而言没有益处。 人老之后，生活范围就会局限在一个圈子里，圈子之外的事情一般不会引起他们的关注。 希尔主教沉吟一下，选择性的将事实说明——只说了‘致幻剂泛滥’的事情，没有提及钟晔的猜测。 听完，老人怒目圆瞪，气呼呼叫嚷：“这群家伙！为了钱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要是放在我那时候，我就把他们全砍了！” 十九年前那件事就是以‘所有致幻剂贩子被处决，使用致幻剂的贵族不允许继承爵位，所有在位的贵族必须退位’为结尾，因为相比较武德充沛的太阳教会，贵族实在是费拉不堪。 在老人讲述完过去的事情后不久，又有两位老人联袂而至。 ——钟晔他们还需要这些老文书相互印证，补充当年那件事情的事实。 一个人的记忆可能会出现差错，若是几个人都把自己的记忆讲述出来，相互印证，就可以减少错漏！ 第206章 布局 其余两位老文书的描述，印证了第一位老文书的话语，当年确实发生了那些事情。 只是他们几个文书之间的一些猜测，并没有被他们记录下来。 他们也曾与当时的教会高层谈论过这些猜测，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有能够依照他们的设想调查下去——所有能够被调查出来的结果都已经被记录下来。 十九年前那些事情疑点颇多，直到现在，哪怕已经理清了整个事件的脉络，也难以判断当年发生的事件与如今发生的事件是否由同一个人或组织引起的。 当三位老文书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讲述出来之后，他们就识趣的借口‘许久未见要聚一聚’，一同离开了这个房间。 作为已经退休的人员，他们也清楚自己不应该继续掺合这些事情。 “钟晔阁下，你怎么看？”希尔主教转头看了过去。 钟晔面露沉思，“我觉得……如果把当年发生的事情代入我给你们提供的‘思路’当中，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 希尔主教眉毛一挑，“为什么这么说？” “思维定式。”钟晔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如果把思维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中，很容易忽略掉一些本能够给予我们启示的线索——就像之前你们也没有想到我之前的那些猜测一样。” 闻言，两位主教眉头微皱。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钟晔的话说得刺耳了些。 他们就是把‘神灵’和‘信仰’看得太过崇高，才没有联想到那些事情。 可是身为神职人员，他们又怎么会对‘神灵’抱有不敬之心？ “我给你们提供的思路可以当作其中一个方向，但不能全都往那个方面去想象。”钟晔补充说道。 沉吟片刻，希尔主教赞同颔首，“确实，如果不是您的提醒，我们又差点落入了窠臼。” 现在他们还不能确定致幻剂贩子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究竟想要做什么，妄加猜测其意图，只会限制住自己的思维，不利于他们之后的行动。 “对了，”钟晔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我听说那个组织都是通过‘行人’将致幻剂送进城里的，但还不知道他们是单次数量少，分批次运输，还是一次性将致幻剂全都送入城镇。不知你们的神术是否能不与人直接接触，就检查出他们身上携带的致幻剂？” “这……” 希尔主教和帕里什副主教对视一眼，无奈摇头，“无上之光并未拥有‘感知’的神职，天父倒是拥有相关领域，可是……” 可是天空之神信徒并不多，很多城市都没有天空之神的祭坛。 “无上之光与天父不是盟友吗？”钟晔奇怪问道。 希尔主教苦笑道：“天父就连信徒的祈祷都很少回应，如果是盟友的信徒想要访问祂的领域……只能看运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钟晔摇了摇头，“现在我们正缺少情报，如果能得到更多情报的话，就可以推测出更多的信息，进而抓住那个组织的马脚！” “……那就试试。” 说完，希尔主教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去与领主商量一下，帕里什，你去通知牧师们，让他们做好准备。” ‘圣白修道会’信仰的就是太阳神，以希尔主教的身份去与领主商议事务，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钟晔也起身抱拳施礼，“那么，我们也告辞了。这几天我们都会待在冒险者之家，就算有事出门，你们也可以让人把通知告诉冒险者之家的接待员，得知消息之后，我们自会过来。” 告别了希尔主教一众，钟晔带着莉莉安离开太阳神殿。 莉莉安看着弹幕又双叒叕吵了起来，弹幕如同流水般从眼前涌过，给她的直播间带来了很大的热度，许多新观众被吸引进来。 在此之前，许多《灵魂回响》的玩家都已经知道她在直播钟晔和希尔主教的会议，纷纷进入直播间，有相当一部分人看完了全程。 然后他们就根据已知的情报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幸好她还未成年，弹幕的‘屏蔽模式’是自动开启的，不然绝对会出现满屏幕的污言秽语。 莉莉安低声劝说着观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小心翼翼，或许是钟晔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让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只要稍微大一点声，就会被钟晔注意到。 ——她是玩家，钟晔是‘原住民’，明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却感觉有点心虚…… ‘忙里偷闲’瞄了钟晔的背影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动静，才松了口气。 钟晔没有在意莉莉安的小动作，他的大脑正在思考。 他觉得莉莉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灯下黑’也是一种可能性，虽然是事实的可能性很低，但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那个组织的致幻剂生产或中转基地就在里昂周围的话，会在哪里？ 关于‘灯下黑’的言论，希尔主教也听到了，不需要他去提醒，太阳教会就会活动起来，去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生产基地’。 钟晔一边思考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从都灵黑市那里得来的笔记。 这里面记载了许多疑似邪教徒踪迹的线索，其中之一就是‘里昂’这里的。 太阳教会和里昂的领主都没能控制住这座城市的致幻剂问题，他们只是没让致幻剂在这片地区变得更加泛滥。 实际上，在穷苦人民居住的区域，以及在冒险者群体当中，致幻剂的问题依旧存在，甚至就连太阳教会的信徒之中…… 这般想着，钟晔抬头望向前方街道里的车水马龙，所有人都表现得很正常，可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些形色平和的人群里面，隐藏了多少使用过致幻剂，已经对其上瘾了的瘾君子。 随着他们离开太阳神殿，只对钟晔和希尔主教的谈话感兴趣的观众逐渐离开直播间，莉莉安知道她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将剩下的新观众挽留下来。 “老师，接下来我们还要返回冒险者之家等待消息？还是要追踪那些致幻剂贩子？” 莉莉安很清楚，她的观众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钟晔的粉丝，他们完全是为了看钟晔才会留在她的直播间。 她直播间的热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能力，仅凭她自己是不可能维持那么高的热度，所以，她只能先依靠钟晔维持热度，然后一边成长进步。 有钟晔作为她的老师，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很快就成长起来！ “继续追踪那些致幻剂贩子，但是这一次，我们不动手。”钟晔淡然回答。 闻言，莉莉安眨了眨眼睛，“老师，你已经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以往都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就算他们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很难知晓，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反过来。”钟晔将抬起的右手上下翻转，“追踪那些家伙，但是不轻举妄动，太阳教会一定会对那些致幻剂贩子动手，那时候我们就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动作，或许能从中知道些什么——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帮助！” 莉莉安一边听着钟晔的描述，一边想象着那些景象，忽然听到钟晔提到自己，愣了一愣。 “经过那几个事件之后，那个组织的人应该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了。” 她看着钟晔指向了自己，说道：“在布尔格的时候，你不是自由行动过吗？这一次，我也需要你‘自由行动’，只是……” “需要盯梢那些致幻剂贩子？”莉莉安喃喃自语。 钟晔点了下头，“对。” 莉莉安顿时感觉到了自己心跳正在加速，滚烫的鲜血奔腾在体内，刺激着皮肤。 原来在布尔格的时候，钟晔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吗？ 而且他现在，是已经认可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吗？ 怀揣着激动，少女咬住下唇，认真点头，“是，老师！我会完成这个任务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钟晔反而笑了起来，“不需要那么紧张，你可是我的学生，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少能力吗？” ——他认可自己的能力了！ 第207章 行动前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启用这个计划的。 钟晔坐在冒险者之家的大厅里，与其他冒险者闲聊着。 英俊的外表赏心悦目，高大健硕的身体充满安全感，再加上那与众不同的温和气质，让钟晔成了女性冒险者眼中的香饽饽。 由于【亲和体质】，男性冒险者对他也不会抱有敌意，更因为他谈吐有方，对许多话题都能提出自己独特的建议和看法，除了不喝酒不抽烟这点不太好以外，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朋友’。 钟晔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和居住在里昂冒险者之家的冒险者们混熟了。 当莉莉安登陆游戏之后，就惊讶看到钟晔和一大群冒险者混在一起，相互吹牛打屁。 不过或许只有她知道，其他冒险者的吹牛可能是在真吹牛，钟晔嘴里描述得巨细无比的战斗却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莉莉安又坐在旁边静静听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现在她是去闲逛的，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这座城市的致幻剂贩子都在哪里，太阳教会只能为他们提供大致位置，真正的情报还需要从那些冒险者嘴里套出来。 毕竟能在这座竭尽全力打击致幻剂生意的城市里贩卖致幻剂，那些致幻剂贩子要真没那么两下子，肯定早就被太阳教会抓到了。 然而，就算他们对躲藏再怎么有心得，在领主和教会这两个官方机构面前依旧不够看，一旦贵族和教会联手，不惜代价的地毯式搜索，那群致幻剂贩子迟早会暴露。 身穿皮袄，头戴毡帽，脚蹬马靴的少女漫步在街道上，好奇地观望着四周。 里昂是一个大城市，是莉莉安在《灵魂回响》里见到过的所有城市里排行第二的大城市。 在街道上，她不仅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普通人类，还能看到矮人、翼人。 那些背后生长着翅膀的亚人据说与精灵的血缘关系更近，毕竟两个种族都是从一出生就拥有超自然能力。 据传，翼人是一部分向往天空的原始精灵进化而来的，为了能够在天空飞翔，他们利用自己天生的超能力，让自己及后代一代代进化出了如同鸟雀一样的翅膀，就连骨骼都变得中空。 因为飞行需要发达的肌肉，以至于翼人的肌肉密度远比人类和精灵要高，几乎与矮人相当，同时，想要让这身发达的肌肉活动起来，还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这就导致了每个翼人都是大胃王，食物消化的速度很快。 不过由于他们的消化系统比鸟类复杂，长久时间进化出来的括约肌也没有退化，并不会随地排泄、排遗。 翼人远比他们那些傲慢的远亲乐观开朗多了，至少在人类的城市能够看到翼人，却几乎看不到精灵。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身边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叫声，莉莉安转头一看，什么都没看到，随即视线下滑，便笑着让开了身体。 一个四肢比寻常猫类粗壮许多的直立猫抱着一个袋子从莉莉安身边经过，不断发出那形如猫叫的尖细声音，挤进人潮里，消失在少女眼前。 那是‘猫人’，一个不知姓名的古代巫师创造出来的一个种族。 巫师为了让他们获得智慧和直立行走的能力，不得已剥夺了许多猫本身的能力，导致猫人天生羸弱，生育能力也不是很强。 作为一个‘失败’的造物，猫人本应该被销毁，可是那个古代巫师还没来得及销毁猫人，察觉到了他正在玩弄生命的地母就将他杀死，猫人因此得以保存。 因为可爱的外表和相比较人类更灵活矫健的身姿，而且还能抓老鼠，猫人时常被药店、法师、餐馆聘用，比较幸运和聪明的猫人还能被法师收为学徒。 不过，猫人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弱小的，只能依附人类，比起智慧种族，更像一种比较特别的宠物。 “哇！雷托你快看，是天使耶！” 在这片‘和谐’的喧闹当中，还混杂着一些杂音。 莉莉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两个少年站在人群后面，俱都兴奋不已，对周围指指点点。 那是刚刚进入游戏的新玩家，看他们那副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游玩《灵魂回响》绝对不到三小时，玩了三个小时的玩家根本不会露出这般兴奋的模样。 还好玩家的行为会在‘原住民’眼里自动合理化，不然新涌入的玩家绝对能把这个游戏搞得乌烟瘴气。 莉莉安这才意识到，《灵魂回响》已经出圈了，知名度大大上升，整个社会都在关注幻象公司的一举一动，顺带也关注着《灵魂回响》。 游戏工作室、俱乐部闻风而来，因为‘加速学习系统’的存在，更是有大量新玩家加入了这个游戏。 这一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灵魂回响》的游戏难度劝退，但根据现实当中是数学系研究生的玩家推测，《灵魂回响》的玩家数量可能会一次性提升三十万到五十万。 数量如此巨大的新玩家，会给《灵魂回响》带来极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曾经的玩家大多都是单枪匹马，最多也只是组成小队，毕竟《灵魂回响》的地图那么大，十万人分散在这个地图各个地方，想要聚集起来很困难。 可是随着玩家数量上升，公会玩法、战团玩法也会出现——这游戏的自由度很高，几乎就是一个复刻的现实。 莉莉安不知道新玩家能给这个游戏带来多少变化，但她知道，她现在或许可以利用那些新玩家找住致幻剂贩子的位置，从而不将自己暴露在致幻剂贩子的视线之下。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与其他玩家接触。 在里昂，致幻剂贩子不敢那么嚣张，眼线也不会有多少，但她要以防万一。 ——这可是钟晔认同她的能力，允许她单独行动之后的第一次行动！ 莉莉安仔细回忆了一下钟晔是如何在人群里隐藏自己行踪，不引起他人注意的。 随后，她就把注意力从那些玩家身上挪开，肌肉也松弛下来，像个冒险者一样，左手按在剑柄上，随意地张望周围。 凑到一家专卖翼人羽毛梳和提翼背心的店铺前，好奇观望，又进入旁边的药店里，补充旅行中消耗掉的药草、药剂。 莉莉安此时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完全融入了背景当中，哪怕与一些看上去是玩家的人擦肩而过，他们也没有分辨出她的身份。 起初观众们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厉害，直到有人讲解，他们才恍然大悟。 走累了就坐到街边，闲看人群在眼前来来往往，一个又一个玩家从面前经过，却都没有发现莉莉安。 她不说话，没有与观众互动，就连看到几个玩家接连被‘三只手’摸走钱袋也不为所动。 但观众们还是被这精湛的潜行技巧震撼，并讨论着莉莉安在现实当中是否也能用处这样的技巧，进而引申到了这种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技术要是也能在现实复刻出来，将会对社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莉莉安打着哈欠站起，继续采购补给品。 过了一会儿，她算了一下时间，觉得钟晔应该已经从那些冒险者嘴里套出话来，便转身向冒险者之家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她就该去观察那些致幻剂贩子了。 当然，是以‘完成任务’的名义！ ——冒险者之家的任务栏上可是张贴着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任务，这估计是为了让新玩家能够更快适应游戏的一个举措，不过现在就成了掩护她行动的一个好借口。 之前说过，《灵魂回响》的自由度可是很高的！ 第208章 检测 从钟晔那里得到相关信息，并且成功触发任务之后，莉莉安带着自信满满的微笑离开了房间。 钟晔目送她离开，从放在角落里的行囊里取出两包‘花蝴蝶’，放入背包，也跟着走了出去。 “钟，要出去啊？” 走下楼梯，钟晔就得到了许多人的招呼。 他名字的发音对西陆人而言有些困难，知道‘钟’是他的姓氏之后，人们不约而同选择以他的姓氏称呼他。 钟晔随口回了几句，拒绝其他冒险者的邀约，推门走出冒险者之家。 左右看了两眼，紧了紧背包的系带，向前迈出一步，融入人潮。 在昨天，他就已经确认了一个炼金店铺的位置，现在他要拿那一包‘花蝴蝶’去检测一下。 早在安纳西的时候，钟晔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之前几个城市都没有大型的炼金店铺，如果让他们检测的话，可能检测得不够细致。 钟晔随波逐流，来到一家炼金店铺门前，低头走了进去。 守在前台的学徒正百无聊赖地趴着，忽然看到门口一黑，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好似巨人的身影走入店中，当即心头一紧，可是在看到那个‘巨人’的相貌之后，又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 学徒面带笑容站了起来，“这位客人你好，想要买些什么东西吗？” “我想要让你们帮我检测一样东西。”说着，钟晔走到前台，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包致幻剂。 学徒接过布包，嗅到了一种腥臭味，登时眉头微皱。 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把布包掀开一角，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脸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你知道这是什么？”钟晔捕捉到了学徒的震惊，直接发问。 “你，你，你……”学徒把捏在手里的布包一角放下，看了看钟晔，又指了指布包，“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而且还把它带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检测……” “我现在在追查致幻剂贩子。”钟晔双臂环抱，“我想要你们帮我检测一下，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生产出来的，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这，我……” 学徒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想开口拒绝，就看到对面那个‘巨人’拿出一个钱袋，摆到桌面上。 袋口敞开，让他看到了里面装满了钱币，微张的嘴巴瞬间闭合。 “……我，我去请示一下老师！” 说着，学徒转身打开几个架子之间的门，在准备进入的时候，还回头警告了一句：“不要试图偷窃店里面的东西，我都记着呢，不管少了哪一个，我都会发现！” 钟晔没有说话，学徒就当他默认了，扭头走入门后。 那个学徒认得‘花蝴蝶’，说明他曾经接触过致幻剂…… 虽然只是有了一些想法，但因此来到炼金店铺的行为没错，这里也可能有什么线索。 钟晔站在柜台前面默默等待着，他听到了那道门后面发生的动静，知道这家店铺的主人正在向门面走来，一路走来还在一路教训着自己的学徒。 听起来，那个炼金术士并不想接触致幻剂，只是他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满满一个钱袋的金、银币，哪怕只能拿到一半，那也很多了！ 脚步正在快速接近，不多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中年人就带着学徒走了出来。 他紧绷着一张脸，似乎是想要表现出严肃、高傲的样子，殊不知刚才自己在通道里面的训话都被钟晔听到了。 炼金术士走到柜台后面，看了一眼摆在桌面上的布包，“你的东西？听说你在追查致幻剂贩子？” “是。”钟晔点了点头，“我想要知道这些‘花蝴蝶’是什么时候生产的，能做到吗？” 炼金术士拿起布包，抓起一把碎屑，放到鼻前闻了闻，又捻了一下。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价钱不低。”炼金术士飞快瞄了一眼钱袋。 “二十枚金币。”钟晔淡淡说道。 站在炼金术士身后的学徒低着脑袋，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就连炼金术士自己都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理价格是十枚……哪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二十枚？ 现在的冒险者都这么财大气粗了吗？ “……咳！跟我进来！” 炼金术士转身走进后门，钟晔拿起钱袋，绕开柜台，跟着走了进去。 经过一条不算长的通道后，钟晔跟着炼金术士来到了他的炼金工坊。 工坊占地面积虽大，可是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设备，以至于看起来相当拥挤。 除了炼金术士自己之外，这里还有两个学徒在活动。 一个是普通人类，一个却是猫人。 平常猫人的智力自然是比不过人类的，只是每个种族都有特例，当猫人的智力缺陷被补齐之后，他们那强大的身体协调性和敏锐的嗅觉、直觉就能成为强大的助力。 而且猫人还有永不熄灭的好奇心，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他们是极为优秀的法师、炼金术士学徒。 “这些致幻剂，我需要全部用掉。” 炼金术士回头警惕地看着钟晔，虽然钟晔说他自己是在追查致幻剂贩子的行踪，但致幻剂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 他的工坊里可是有不少违禁品，不是‘致幻剂’那种级别，可是只要被发现，就会有一定麻烦。 这个冒险者能出那么多钱，说不定他自己就是一个致幻剂贩子！ ——致幻剂贩子也能追踪其他致幻剂贩子，将其他人杀害之后，他不就能霸占市场了？ 所以这包致幻剂不能留下，以免牵连到自己。 钟晔摇头，“没关系，我只想要知道这东西的生产时间。” 炼金术士皱着眉头，又打量了钟晔几眼，这才回过头去，招呼自己的两个学徒，准备检测这一包致幻剂。 钟晔远远地站着，没有凑过去观看，因此炼金术士虽有几分狐疑，但还是收回注意力，将心力灌注到手上的工作中。 忙活了十几分钟，炼金术士放下手里的工具，宣布结果：“这些致幻剂的生产时间是在三个月前——被晒干，制作成致幻剂的时间是三个月前，至于什么时候成熟就不知道了。” “三个月前……”钟晔若有所思。 他看着那堆沉淀在烧瓶里的渣滓，从钱袋里掏出二十枚金币，放到了身边的一个桌子上。 “钱我放在这里。”付钱之后，他趁着炼金术士身心愉悦的时候，问道：“如果我抓到了致幻剂贩子，并从他们那里拿到其他致幻剂之后，你是否还能帮忙检测？” 炼金术士愣了愣，“……可以！如果你再找我检测的话，我给你打折，十五枚金币就够了！” 说着，他自己也有些心虚。 这个价钱比其他炼金术士的出价还要高，他有点害怕这个冒险者知道自己被唬骗了……万一这个家伙要砸了自己的店怎么办？ “好。” 钟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那包致幻剂是他从安纳西带来的，距离他在安纳西的行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也就是说，在安纳西，那包致幻剂还在那些致幻剂贩子手里的时候，距离被制成致幻剂也过去了两个月。 ——那包致幻剂可是他混杂了几份寻常致幻剂贩子贩卖的‘花蝴蝶’，被检测出来的时间却都是‘三个月’，也就是说，这些是同一批次的东西。 他的背包里还有一包‘花蝴蝶’，是从布尔格那里带出来的。 同样是混杂了几份，接下来，他要找另一个炼金术士检测一下。 过后，他就会依照计划行动，追踪里昂的致幻剂贩子，把注意力吸引过来，顺带从他们手中夺取致幻剂，进行检测。 希望，这些检测的结果能够给他带来一个‘惊喜’！ 第209章 设局 布尔格那批致幻剂的检测结果也是‘三个月前’，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他从安纳西和布尔格找到的那些致幻剂都是同一批货，其中布尔格的那份来自于地母教会，地母教会在他抵达布尔格之前，刚刚抓到了一个致幻剂贩子，缴获了一批致幻剂，再加上半个月前抓到的那个，收缴的每份致幻剂都给他提供了一些。 要是没有地母教会的帮助，他还打算自己亲自去抓几个致幻剂贩子，从他们那里拿到几份致幻剂。 一边想着，钟晔推开了冒险者之家的大门。 刚刚走进去，他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汇聚到了自己身上，猛然抬头，警惕环视。 “钟晔阁下！” 一个冒险者忽然站了起来，满面喜悦。 看着那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钟晔仔细回忆了一下，在有关安纳西的那段记忆里发现了他的模糊身影。 “我记得你，在安纳西……” 说着，钟晔扫视大厅，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是那个冒险者与这里的人说了他的事迹，除了出手阔绰之外，他还让人在安纳西散播了自己的名声，所以那个冒险者是知道他在此之前做过了什么丰功伟绩的。 刚才他还用那些事情来吹嘘，整个冒险者之家大厅的人都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其他人吹嘘是真的在吹嘘，只有他的吹嘘说的全是实话，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尴尬。 身材瘦削的年轻人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没想到您居然还记得我……对了，钟晔阁下，我听说您一直在追查那些致幻剂贩子，那在里昂这里……” “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钟晔摇头，走到一张无人的圆桌旁坐下。 那个年轻冒险者有些失望，毕竟钟晔出手阔绰，一个致幻剂贩子就是一枚金币，他这辈子都没赚过这么轻松的钱。 大厅渐渐恢复热闹，只是少了些吹牛打屁的声音。 他们这辈子干过的最伟大的事情都没钟晔做的那些事情当中任何一件有价值，哪怕他们也觉得钟晔不会因为之前那些吹嘘的话语歧视他们，可是……心里总归有些疙瘩，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聊天。 ——无论男女，几乎所有冒险者都是如此，他们感觉钟晔一下子就和他们‘疏远’了，变得遥不可及。 在这之中，有几个认为自己还算有些姿色的女性冒险者正悄悄观察着其他人，她们也不觉得自己与钟晔有共同话题，但她们听说了钟晔很有钱，在这个基础上，还实力强大，仪表堂堂，就算没有共同话题，共度良宵也行…… 钟晔又变成了孤单一人，不过并未在意，他早已习惯孤独。 钟晔一边应付着几个觍着脸凑过来的女冒险者，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他还在困扰如何让自己的名声散播出去，让里昂的致幻剂贩子知道自己到来的同时，尽量不要表现得那么刻意。 那个冒险者从安纳西来到里昂，着实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冬季不仅是商人休息的季节，也是大多数冒险者休息的季节。 每到冬天，冒险者们就会放下手里的工作，沉浸在酒、妓女和打架之中，流连忘返。 若是在以往，他们需要依靠冬日来临之前的积蓄度日，现在倒是可以在冒险者之家承接一些小任务，补充消耗。 如今不需要散播名声，那么，他就可以直接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般想着，钟晔站了起来，几个或倚或坐围在他身边的女冒险者顿时息声。 她们看着他将钱袋甩到桌面上，几枚闪烁着金、银色彩的钱币从袋口滑出，牢牢吸引住她们的眼球。 “悬赏——”钟晔扬声大喊，“告诉我一个致幻剂贩子的踪迹，一枚银币！” 原本气氛还有几分沉闷的大厅瞬间爆发！ “我我我！” “我知道他们在哪！” “在胡佛街有一个！听我说，在胡佛街有一个！” 人们骤然挤到了钟晔身边，他们尖声叫喊着说出自己的答案，还有几个人想要趁乱从桌上摸走钱袋，被钟晔一一拍开。 几个女冒险者直接把身体贴到了他的身上，不过不是为了占便宜，她们同样在尖叫，想要把答案告诉钟晔。 接待员和前来委托任务的委托人都被这突然爆发的喧闹吓了一跳，杂乱无章的叫喊声几乎要把冒险者之家的屋顶掀翻。 ——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拿到一枚银币，这种好事怎能错过？ “停！” 一声过后，吵闹的声音逐渐减缓下来。 冒险者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钟晔下达指令之后，他们竟会下意识执行。 把滑出袋口的几枚钱币收回袋子，钟晔将钱袋提起，环视一圈。 “我现在要去确认你们提供的线索是否为真，不过我已经记下了谁第一个提供的答案，等我确认完线索，我就会回来给予报酬。” 说着，钟晔微微一笑，“我的信誉还没有那么差？”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混杂在他们当中的玩家们眼神闪烁。 他们本想借此机会接近钟晔，像莉莉安一样，成为钟晔的学生，不过钟晔根本不给他们半点机会。 钟晔从人群挤出，排除掉重复的，那些冒险者一共给出了十五条线索，里昂的致幻剂贩子不知数量几多，但应该不到十五个。 这座城市对于致幻剂的打击力度是其他城市无可比拟的，所有致幻剂贩子都只能藏着掖着，暗地里行动，不可露出半点马脚。 他刚才还注意到，在那些冒险者踊跃回答之时，有人悄然离开了冒险者之家，估计是通风报信去了。 不过可惜，他就是要让他们去通风报信的！ 钟晔并不熟悉里昂的街道，所以一路询问，这才找到了第一条线索提供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在这里并没有听到致幻剂贩子闹出的动静——把这条线索告诉他的冒险者说，他在这里看到了瘾君子向致幻剂贩子购买致幻剂。 左右看了两眼，钟晔转动脚步，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线索提供的地点。 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一个个通知那些致幻剂贩子，也就是说，还需要一段时间，致幻剂贩子才会收到消息。 如果那些冒险者给出的信息没错，在这段时间里，他应该能抓到一两个。 现在，太阳教会估计已经在城卫军里加塞了人手，如果那些致幻剂贩子动起来，极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只要天空之神能够如他猜想的那般帮助他们。 在他行动起来之后，致幻剂贩子的注意力虽然会被他吸引，但他们也会注意到‘莉莉安’。 即便有布尔格单独行动为前提，这个计划也启动得太早了，致幻剂贩子一定会警觉出现在他们周围的莉莉安。 不过以莉莉安的实力，对付一群致幻剂贩子不成问题，毕竟那个组织将这群底层贩子视为消耗品，他们不可能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钟晔已经看出来了，迄今为止，那个组织的行动方针就是尽量扩散致幻剂，同时不与教会、贵族等势力对抗，龟缩起来发展自己，做起事来滴水不漏。 想要从他们身上找线索，只能制造意料之外的情况，如此，才好抓住他们的马脚。 “……之前你们有给其他玩家发布任务，那么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走在路上，钟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我希望能够得到天空之神的帮助，只要抓住一个‘运货’的家伙，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组织的生产基地并不难。” 通过那两份致幻剂的检测结果，他就知道在这片地区一定存在一个致幻剂的生产基地。 ‘生产日期’相同，并不意味着它们被运往目的地的时间相同，可能是数量少、多批次的运输。 因此，他们想要在这时候抓到一个运输致幻剂的家伙并不难，只需要那么一点运气。 当然，抓不到的无所谓，抓到也只是让调查变得更容易一些。 钟晔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不过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祂们’应该已经听到了。 第210章 抓捕 “……普拉特。” 与其他士兵一样穿戴皮甲的牧师有些诧异地呼唤了自己同伴一声。 和名字给人的感觉不同，普拉特是一个身体壮硕的大汉，听到同伴的呼唤，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我好像……连接到【感知】领域了……”牧师神情古怪地说道。 普拉特也愣了一下，“天父回应了你的祈祷？” “对。”牧师轻轻吸了口气。 他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天父除了会回应自己信徒的祈祷之外，很少会回应盟友的信徒祈祷——这并不是因为天父吝啬，实在是这位神只寡言少语，生性冷淡，千百年来，降下的神谕都没有几条。 天父之外的其他神只，即便再过冷漠，也至少每年都会降下一次神谕。 可是这位神只，就连教会都是信徒自己组建的，对于教会一直以来都是不管不顾，因此信徒数量一直都是所有原始神中最少的。 “你能连接到【感知】领域也就是说……”普拉特喃喃自语，转头望向城门。 牧师认真点头，低声说道：“也许可以看出谁携带了致幻剂……” 这样的事情并非只发生在一个牧师身上，在这一天，所有加入了巡查队伍的牧师都连接到了【感知】领域。 当然，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连接到了【感知】领域。 ——父母之爱，悄无声息。 牧师面容一肃，感觉到了肩上沉重的压力。 他要肩负起这份责任，对得住天父对他的信任。 也许‘运货’的人不会在今天将致幻剂运入城内，也许‘运货’的人不会走这个城门，但他要竭尽所能，完成天父对他的期待！ 普拉特吐出一口气，牵动猎犬的引绳。 猎犬随即而动，鼻子不断耸动，寻找着记忆中的那种‘味道’。 也是在钟晔提出那个想法之后，太阳教会的圣职者们才意识到他们不仅可以向天空之神祈祷，以求连接【感知】领域，还可以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正好在里昂城外有一个超凡猎人，他豢养了许多猎犬，太阳教会的圣职者意识到还能寻求他人帮助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猎人。 如今普拉特手里牵着的这只猎犬就是从那位猎人那里借来的，那位猎人长期给他豢养的猎犬使用秘药，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感知能力，这些猎犬都比寻常犬类要强大许多。 得知太阳教会借用猎犬是为了寻找致幻剂贩子之后，那位猎人更是在短短半天里，就让猎犬们记住了‘花蝴蝶’的味道。 这些猎犬是备用手段，就算牧师们连接到了【感知】领域，猎犬们也可以用来查漏补缺。 更何况，神术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利用猎犬的嗅觉，可以帮助他们更好的追踪致幻剂。 每一支在城内巡逻和值守城门的小队都带着一只猎犬，城内巡逻的小队主要负责抓捕致幻剂贩子，值守城门的小队则盯梢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和车马，如今普拉特所在的这支小队负责的便是盯梢。 不过他们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们也不知道那个运输致幻剂的人什么时候会来到里昂。 和他们一起的那些士兵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城门值守而已，只有普拉特和牧师知道他们的任务究竟有多么艰巨。 猎犬和普拉特一起在城门周围巡逻，在那些马车和人身上轻嗅。 普拉特紧绷着心情，既担心又期待被他牵着的猎犬突然叫起来。 那位猎人将猎犬交给他的时候说过，猎犬平常不会叫唤，一旦它开始叫喊，说明它肯定发现了什么。 “汪！” 突然之间，猎犬发出叫声。 普拉特身体一激灵，骤然拔出武器对准了被猎犬盯着的那个冒险者。 冒险者也被吓了一跳，看到那个士兵拔出武器，下意识也拿起武器。 “你干什么？！”冒险者喝问。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摇晃，脚步也在慢慢向后挪动，似乎想要逃跑。 普拉特看了一眼猎犬，在叫了一声之后，猎犬就又闭起嘴巴，不再叫唤。 思绪混乱的脑海当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令普拉特发声叫喊：“我们正在追踪致幻剂贩子，你是不是贩卖致幻剂的？还是说，你使用过？” 冒险者向后挪动的脚步停了下来，身上的肌肉依旧紧绷，但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警惕。 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在查致幻剂…… “我，我用用怎么了？”冒险者梗着脖子反问。 这时候，他看到那些士兵围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怎么了？”普拉特冷笑一声，“难道你不知道致幻剂是违禁品吗？给我把他带走，带去太阳神殿那里，强制戒除！” 去太阳教会啊，那就不用担心了…… 冒险者明显松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被士兵们擒拿，押进城里。 “还有谁？” 普拉特冲着城门前漫长的队伍大喊：“还有谁是使用了致幻剂的？自己站出来，然后去太阳神殿那里报到，免得等下我们把你们揪出来，那时候我们可就没有那么‘温柔’了！” 说着，他牵动猎犬，猎犬迈开修长的四肢，一同巡视着这条长长的队伍。 在普拉特的呵斥下，很快就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值守城门的士兵们虽然感觉有些疑惑，但在今天早上出发之时，他们的头领就告诉他们，要听从那两个‘加塞’进来的人命令。 所以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士兵们也还是依照普拉特说的去做了。 普拉特带着猎犬从那三个人身边走过，然而，就在路过第三个人的时候，猎犬叫都没叫，突然扭身将那人扑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普拉特就感觉头皮发麻，急忙呼唤牧师的名字：“凯特！” “我知道！” 牧师急声回应，为自身加持了神术。 在冥冥之中，他‘看’到了那个人身上和背包里被‘红色’填满。 “就是他！” 普拉特当即扑了上去，在猎犬的帮助下，将那人压制在身下。 看到普拉特已经把人压制住，猎犬就松开嘴，跑到那人的背包旁，张口撕咬背包。 撕拉！ 背包破裂开来，许多布包从里面倾泄出来。 居然、居然——他们的运气竟然这么好？！ 看着那些布包，普拉特脸色瞬间扭曲，随即挥舞重拳，接连砸落在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人脑袋上，将其砸晕过去。 在这期间，那人一直在挣扎，让普拉特消耗了好一番力气。 将那人砸晕过去，普拉特就坐到了一旁，看了看周围那些满目惊恐看着他的商人和冒险者，挥了挥手，“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接着，转头看向晕厥在侧的那个年轻人，普拉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竟然想要蒙混过关，这个家伙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太阳教会是从一位懂得驯兽之术的超凡猎人手里借来的猎犬？ 昨天才刚刚想到了这个办法，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就连命运，都站在他们这一边！都站在‘正义’这一边！ 第211章 地牢 这么快就抓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钟晔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昨天他刚刚提出了那个方法，结果第二天，距离他提出那个方法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太阳教会的人就说他们已经抓到了运送致幻剂的人……再怎么说也太快了些！ 速度之快，甚至让钟晔开始思考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一个阴谋。 他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巧合——在他看来，‘偶然’就是各种必然的集合体。 各式各样的必然汇聚在一起，才形成了在人们眼中不可思议的‘巧合’。 但实际上，那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现如今，前提条件不足，太阳教会又是如何抓到的那个‘送货人’？ 钟晔思索片刻，就决定把‘难以置信’的情绪抛之脑后。 现在太阳教会抓到一个‘送货人’是既成事实，就算他再怎么疑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耗费心神和时间去思考那些东西。 轻轻吸了一口气，钟晔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辅祭，“能带我去看一看那个家伙吗？” 他刚刚将一个致幻剂贩子押送过来，在这半天的时间里，他已经逛完了那些冒险者报出的地点，成功找到了三个致幻剂贩子。 不过他只来得及抓获一个，将那个致幻剂贩子押送来太阳神殿之后，就从辅祭口中得知教会已经抓到了‘送货人’。 剩下两个是来不及了，钟晔将那两个致幻剂贩子的信息告诉了太阳教会的神职人员，虽然他也知道那两个致幻剂贩子现在可能已经转移阵地，但多一条线索也好过漫无目的的寻找。 辅祭向着钟晔恭敬行礼，“主教大人吩咐过我，如果您来到神殿，就带您去地牢。” 说着，她侧身展臂引导，“钟晔阁下，请跟我来。” 跟着辅祭，钟晔来到了太阳神殿地下的牢狱。 在这个时代，教会拥有自己的法律，也掌握着刑罚，只是很多时候，他们都不会动用这份权力。 只有在面对邪教徒、致幻剂贩子等危险分子的时候，教会才会使用自己的法律进行惩处。 如今被太阳教会抓到的‘送货人’，很明显就符合了教会法的刑罚标准，所以他并没有被送往领主的牢狱中关押，而是直接被太阳教会收监。 太阳教会的地盘，即便是地牢，也不显得阴暗潮湿。 烛火静静燃烧着，柔和的光驱散了黑暗，将大半个地牢显露在光明之中。 一路走到地牢最深处，钟晔在这里看到了希尔主教。 这是他们最为接近‘真相’的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撬开这个‘送货人’的嘴巴。 哪怕作为主教，每天都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希尔主教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第一位。 致幻剂的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们许久，如今更是有了难以控制的趋势，如果再不处理掉的话，以后想要处理就难了。 ‘送货人’的双手分别被一根锁链绑起，向两侧拉开，脑袋低垂着。 钟晔走到了希尔主教身边，看了看周围那些干干净净的刑具，又看向‘送货人’，问道：“他就是那个‘送货人’吗？” “应该就是他。”希尔主教沉声说道，“我们找了一位超凡猎人，从他那里借来了一群猎犬，他就是被其中一只猎犬抓到的。 “后来又经过从天父那里借来的神术确认，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就是运送致幻剂的人了……” 想要确认他的身份其实很简单，只要在他醒着的时候询问他与致幻剂生产基地相关的事情，如果触发了戒断反应，基本上就可以确认。 ——就连普通的致幻剂贩子都会因为那些问题触发戒断反应，没有理由这个‘送货人’不会触发。 地牢里除了希尔主教和钟晔之外，还有两个太阳教会的护教骑士。 辅祭将钟晔带了下来，没有跟他走进地牢深处，便识相的离开了地牢，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是她该掺和的。 在钟晔来到这里之前，希尔主教和两位骑士已经检查过‘送货人’的全身，确认了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自杀的东西。 “开始。”希尔主教淡漠道。 其中一个骑士提起放在一旁的水桶，对着‘送货人’的脑袋，将冷水从头浇下。 被寒冷一刺激，‘送货人’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 几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令他瞳孔震颤。 “你，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到一半，钟晔便问道：“里昂、安纳西、布尔格这三个城市之间应该存在一个‘花蝴蝶’的生产基地，那个地方在哪？” 听到这句话，‘送货人’的嘴巴紧紧闭上。 可是没过多久，在四人的注视下，‘送货人’开始吸鼻子、流口水。 被铁链绑住的两只手开始接连张合，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紧绷起，然后左右扭动、摩擦牙齿，用背部磨蹭、用后脑勺敲击墙壁，如泣如诉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诡异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空荡荡的牢狱不断触发回声，听起来就像是满怀怨气的魂灵在哭诉、哀嚎，阴森可怖。 哪怕是两位意志坚定的骑士在这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希尔主教也深吸一口气，这个‘送货人’的戒断反应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在这之中，唯有钟晔面色如常。 ——早在安纳西的时候，他就已经适应了。 希尔主教抬起手，对‘送货人’施放了一个神术——【侦测法术】。 细微的红线在‘送货人’体内显现，可是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希尔主教瞪圆了双眼。 多！太多了！ 成千上万的红线在‘送货人’体内流动，像是涌动的溪流，如果不出意外，这些‘红线’代表的就是血管和血液。 【侦测法术】可以让法术灵光显现，也就是说，这些流淌的红线，就是正在折磨‘送货人’的法术！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希尔主教面色严肃。 他之前也曾对底层的致幻剂贩子施放过【侦测法术】，那些人体内的法术灵光连‘送货人’的一半都不到。 法术灵光是根据他们成为致幻剂贩子的时间来显现的，成为致幻剂贩子的时间越长，他们体内的‘红线’也就越多。 这是因为他们使用的是特制致幻剂，那种致幻剂里面添加了‘法术’，一旦他们被问到与贩子头目、货源之类的问题，法术就会自动触发，让他们产生戒断反应。 根据之前的观察，显现出来的法术灵光越多，在产生戒断反应之时，致幻剂贩子就越是感觉折磨。 眼下‘送货人’才刚刚被触发戒断反应，就已经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状况，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这个家伙会被折磨致死。 无奈之下，希尔主教只能为‘送货人’施放几个神术，减缓他的痛苦。 “……痒！” 原本死死咬住牙关的‘送货人’再也忍耐不住，哭喊出声：“好痒！好痛啊，不，是痒，不对，痛，痛死我了……” 叮铃哐当！ 铁链被他晃动，不断敲打着墙壁。 “求求你们！‘花蝴蝶’也行，给我，给我一点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送货人’脸上涕泗横流，涎水更是顺着脖子滑落，沾满了领口。 “啊！！！” 他狂躁地叫喊，挥动手臂、双腿，撞击身后的墙壁，又上下左右摩擦，试图减缓身上的瘙痒。 即便如此，在场的另外四人也没有对他产生半点恻隐之心，反而冷眼旁观，希尔主教还趁机与钟晔闲聊了起来：“我已经请那位超凡猎人帮我们追踪这个家伙的行走路线了，就算没办法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或许也能找到那个生产地。” 钟晔点了点头，“今天我也去几个炼金术士的店铺里问过了，我从安纳西、布尔格带来的那两份致幻剂生产日期都是三个月前，刚才我还抓到了一个致幻剂贩子，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些致幻剂，不出意外的话，那份致幻剂的生产日期应该也是三个月前。 “在请教第二个炼金术士的时候，他跟我说起过，制成‘花蝴蝶’的植物并不需要多么苛刻的生长环境，唯一的需求就是水分一定要充足。” 希尔主教若有所思，“所以？” “我想要请教一些学者，但我的影响力应该还不够，希望你能帮我邀请他们。” 说着，钟晔看向了哀嚎不已，痛哭流涕的‘送货人’，“他带来的那批货，也要好好检测一下——我觉得，我们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第212章 咨询（上） 在钟晔提出想要与几个地理、历史方面学识渊博的学者见面之后，太阳教会就给他安排上了。 时间是在晚餐过后，因此，钟晔也能及时告知莉莉安——计划中止了！ 当钟晔严肃地告诉莉莉安，太阳教会已经抓到了‘送货人’的时候，少女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栏，发现那条有关‘致幻剂生产地’的任务依旧高挂顶部，才松了一口气。 《灵魂回响》自由度实在是太高了，他们玩家在进行游戏的时候，不仅要和其他玩家竞争，还要和‘原住民’竞争，只要稍慢一步，或者运气不太好，任务就会被其他人完成——这个‘其他人’里面既包括了玩家，也包括了原住民。 不过好在任务并没有完成，只是进程向前推进了一步，这对她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郁闷了好一会儿，像是发泄情绪一样，狠狠啃咬着手上的肉块，莉莉安才舒缓过来，转头问道：“老师，为什么要找那些学者呢？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花蝴蝶’的前身是一种植物，那种植物本身并不存在致幻效果，但是经过处理之后，就变成了致幻剂。”钟晔咀嚼了几下，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继续说道，“这种植物没有什么特别的生长条件，唯一需要的就是水分充足，但是，如果那个组织要生产致幻剂的话，肯定要选择一个隐蔽的地方，就现在看来，在安纳西、布尔格和里昂周围，只存在一个生产基地，那些致幻剂贩子都是从那个生产基地里拿到的货，所以，那个生产基地需要同时满足隐蔽、水分充足、面积不小这三个条件。” 听完，莉莉安顿时就明白了。 他们已经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内寻找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地方，再派人去搜寻，说不定很快就能确定那个生产基地的具体位置。 但是，想到了这里，她的脑子里就情不自禁冒出了一些疑惑。 那些教会大概是在八年前知道了致幻剂再次开始泛滥的事情，在这八年里，圣职者和神只们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吗？眼睁睁看着致幻剂泛滥开来？都没有想过从源头治理这个问题？ 莉莉安心不在焉地咀嚼肉块，这些问题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如果是放在其他游戏里，这种背景估计就是为了让玩家玩的爽快，有参与感，可‘幻象’又不是那种会为了游戏性妥协的游戏公司。 要是他们真的会为了游戏性而妥协的话，《灵魂回响》就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这可是游戏开服前就设定好的故事背景，这个任务链足以影响到整个高卢王国地区的玩家，可谓是‘大型任务’，幻象公司又那么擅长抠细节，所以这个背景的存在肯定是有理由的！ 钟晔风卷残云一般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餐吃完，就静静坐在一边，看着莉莉安进食。 曾经莉莉安也想过要保持风度，可是在野外旅行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慢条斯理的进食，久而久之，就训练出了一手速度很快，又能保证自身不会被噎到的进食方法。 没用多久，莉莉安也吃完了晚餐。 又照例坐着消食了一会儿，钟晔便带着莉莉安离开冒险者之家。 考虑到钟晔他们住在冒险者之家，所以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一位学者家中，听说还是那位学者主动要求的。 那位学者的住宅距离冒险者之家不远，虽然同样是在靠近城郊的地方，可是那位学者住宅所在的区域远比冒险者之家周边街道要安静。 听说这一带居住的都是学者、艺术家和法师，安静也是自然的。 钟晔依照之前那位来通知他的神职人员的描述，找到了那个学者的房子。 那是一栋三层楼房，钟晔走到门前，敲响了大门。 大门随即被打开，钟晔微微一惊。 刚刚敲门，门就被打开了，这人是一直候在门后吗？ “您就是‘钟晔’大人吗？”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服饰看起来像是仆人。 钟晔点了点头，“是的。” 年轻人露出笑容，让开身位，“请跟我来，老爷在二楼等您。” 钟晔和莉莉安走了进去，莉莉安忍耐住好奇心，没有左顾右盼。 关上大门，年轻人便快步走到了钟晔他们前头，带领他们走上二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门前放置着一个鞋架，年轻人为钟晔他们取下两双布制拖鞋，“还请换鞋之后进入。” 待到他们换好鞋子，年轻人才转向了房门。 站在门前，年轻人吸了口气，抬手轻轻敲响房门，柔声说道：“老爷，‘钟晔’大人来了。” “门没锁。” 年轻人推开了门，然后就让开了身子。 钟晔向他点头致谢，举步走入房间。 这里是书房，左右两侧墙壁及房门两边都摆放着书柜，书籍和卷轴不仅堆满了橱柜，还在房间主人的桌椅旁边摞起了几堆。 进入房间之后，就有一种清香扑面而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为了驱虫和保护书籍。 一个悬挂在房顶的水晶向四周散播光芒，而且书房里唯一一张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同样是发光水晶的灯盏。 坐在桌后的老人看到钟晔到来，起身迎接，“您就是钟晔阁下吗？” 老人隔着一张桌子，向钟晔恭敬施礼，“您好，我是丹尼森·欧维姆。” 钟晔还施一礼，然后疑惑问道：“你认识我？” “如何能够不知晓？” 老人笑呵呵邀请钟晔在对面坐下，“您在贝尔格莱德建立了一个学校，并且得到了知识守护者冕下的肯定，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西陆。虽然我们不像冒险者那样知道许多小道消息，但学者也有自己的圈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闻言，莉莉安忍不住看向钟晔。 当时她也在场，完全没有想象到，钟晔只是立下一个誓言，就被一位神只注意到了。 “当然，我是属于乐见其成的那一派，对您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敬佩，您的做法让知识得到了传播，有利于知识和文明的传承，但是，也许您并不知道，有另外一派人，对您的做法感到不满。” 钟晔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老人话中的‘另一派’是什么人。 “他们对我希望学校能够有教无类而感到不满？” 听到这个回答，老人笑得更开心了，“正是！” 钟晔不免摇头，对那些人的想法感到悲哀。 “在东土，没有人能够剥夺他人受教育的权利，那些贫民窟的孩子不是罪犯，他们只是出身于那个街区，只要得到相应的教育，就有可能扭转他们的性格，最终把贫民窟消弭于无形！”钟晔皱眉说道，“知识不应当是樊篱，相反，应该是助人打破阶级限制的一种推动力，社会的发展更是要依靠各种知识的相互衔接与交融，将知识局限在部分人手里，只会拖缓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听到这番话，老人忍不住拊掌叫好。 高兴过后，他便放下手，敛起笑容，话题一转：“钟晔阁下，不知你这一次与我们交流，是为了什么？虽然莱西他们也快到了，但我实在是有些好奇，地理和历史……” 可是老人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敲响。 “老爷，莱西大人、拉里大人和埃琳娜夫人到了。” 老人话语一顿，微笑道：“正好，他们也来了。 “——进来！” 第213章 咨询（下） 钟晔和几位学者坐在桌子旁边，围成一圈，为此，丹尼森还把自己的书和卷轴都堆到了角落。 莉莉安坐在圈子之外，不过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坐在这个位置，她可以看到在场的所有人，能够更好把他们交谈的场景收纳到镜头当中。 她有一种感觉，这次交流可能会成为‘致幻剂’任务链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之前钟晔已经与她说过了，他们这一次或许能够找到致幻剂的生产基地。 虽说从生产基地这条线出发，不一定能找到那个组织的高层，但作为一个生产基地，一定存在其他线索，例如与总部交流的书信或者其他记录。 “……帮忙寻找致幻剂的生产基地？” 得知钟晔的要求，几位学者面面相觑。 他们是地理和历史方面的学者，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能够帮上什么忙。 丹尼森清了清嗓子，“钟晔阁下，不知您打算要我们做些什么？” 钟晔想了一下，说道：“现如今里昂周边地区流行的致幻剂是‘花蝴蝶’，这种致幻剂的前身是一种名为‘猫鼻花’的植物，这种植物生长过程中需要大量水分，与此同时，致幻剂的生产基地还需要满足隐蔽和占地面积大的条件——我想要知道，这样的地方，在里昂、布尔格、安纳西之间或周边地区很多吗？” “这样的地方……” 几位学者纷纷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儿，丹尼森第一个脱离了思考状态，“这样的地方在王国东南有很多，但如果范围缩小到这些地区周围的话，就只有四个。” “四个？”钟晔眉毛一挑。 “不，准确的说是五个！” 一个衣着庄重的中年人开口发言，钟晔记得丹尼森称呼他为‘莱西’，也是一位地理学者。 莱西紧抿着嘴唇，沉声说道：“还有一个是沼泽，地理位置也较为偏僻，很少会有人选择经过那里，附近不存在村庄、城镇，而且据说沼泽里面还有一支蛇人部落，只是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听到他提起，丹尼森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钟晔眉头微皱，只有四个的话还好一些，五个的话，搜寻起来就有些麻烦，其中还有一个是沼泽。 在地球的时候，他可没去过沼泽，不知道该如何在里面活动，要是那个组织真把致幻剂的生产基地放在沼泽里面，那么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除此之外呢？”钟晔又问，“历史上是否存在河流改道或者地上水路断流，但地下河仍在流淌的情况？” 这个问题可把他们给难住了，即便是历史学者，也不会研究这么生僻的问题。 “……安纳西与日内瓦的领主，莱蒙努斯湖至高无上的王将河流推开，开辟出一条足以让麾下大军通过的道路，王与他的大军得以继续前进，然后，王杀死了作恶的领主，在民众的簇拥下戴上王冠，王以自己的姓氏为国冠名，‘萨伏依’，何等之光辉。” 闭着眼睛的中年妇人念诵出了这一段史诗，然后睁开眼睛，向钟晔点了点头，“是的，历史上确实有一处河流改道，如果记录没有差错的话，那个地方如今应该在安纳西与尚贝里之间，那片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同样人迹罕至。” “埃琳娜夫人说的对，那一带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人员活动。”坐在中年妇人身边的肥胖中年人笑了两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今那里是一片山谷。” 这就六个了…… 钟晔闭口不言，但从他那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单靠教会的力量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要教会大规模行动起来，那个组织恐怕就会发现端倪。 虽然不够时间摧毁生产基地，但是绝对足够他们销毁所有通信记录。 这样一来，想要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组织的高层就难了！ “那么，这些地方具体是哪？” 听到这个问题，几位学者相视一笑，像是接龙一样，相继说出了六个地点。 考虑到钟晔可能不太熟悉，丹尼森还拿出纸笔，为他写下了那六个地点的相对位置，也就是哪两个城镇、村寨之间，哪些标志性地貌之间。 拿到那张纸之后，钟晔舒了口气，起身向四位学者致谢。 “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予我们帮助。” 说着，钟晔伸手探入钱袋，看到他这个动作，四位学者俱都出声打断：“停！” 钟晔微微一愣，动作也停了下来。 丹尼森放下了手，缓声说道：“钟晔阁下，我们之所以会答应您的邀请，是因为我们敬佩您的为人，或者说，只是‘您与我们见面’，就足以作为咨询费用——更何况，希尔主教也说了，今后会资助我们的研究。” 钟晔面色有些古怪，他完全没想过，眼下这几位学者还是他的……粉丝？ 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擅长打打杀杀的事情，竟然会有学者为了见他一面连咨询费都不要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 钟晔把手从钱袋里抽出，抱拳对四位学者施礼，“再次感谢四位对我们的帮助！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再打扰诸位休息。” 向学者们道别，钟晔手里握着那张纸，转身带莉莉安离开房间。 走出丹尼森的房子之后，钟晔就把记载着‘重要地点’的纸递给眼巴巴盯着他看的莉莉安。 丹尼森写在纸上的地点就此暴露在了镜头下，不过钟晔并不在意，因为教会行动起来必然会被那个组织的人知晓，倒不如让玩家们去寻找。 玩家与玩家之间并不是依靠游戏里的关系连接起来的，那个组织不可能想象得到他们的世界已经被另一个世界的人入侵。 如果只是玩家前去寻找的话，可能那个组织还没有那么警惕！ 不过以上这些都只是钟晔自己的想象，他不敢确定事实是否就是这样，他只是依照常理去判断，万一那个组织的人不打算依照常理行动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拼图慢慢变得完整起来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幕后黑手，彻底解决掉这件事。 在那之前，他想要先解决掉自己的一个疑惑。 “莉莉安，你先回去！” 钟晔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有事要去一趟太阳神殿。” 正拿着‘线索’与观众们嘀嘀咕咕的莉莉安忽然一愣，回头看向钟晔。 他面色如常，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当然，就算有，她也看不出来！ 莉莉安张口欲言，可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把微微张开的嘴巴闭上。 “……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莉莉安知道，只要离开钟晔身边，她就没办法一些重要信息，但钟晔已经那么说了，她要是执意要跟在钟晔身边，一旦被拒绝，就会落入尴尬的境地。 少女和钟晔挥手告别，手里握着那张纸，小跑进入那片黑暗。 直到莉莉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钟晔才按住直刀的握柄，转身向太阳神殿的方向走去。 第214章 部分的真相 “钟晔阁下？” 开门的护卫看到门外之人，顿时愣住。 虽然钟晔来到这座城市没两天，但太阳教会的人都已经认识了他。 主教亲自与他们吩咐过，钟晔在神殿的权力相当于司铎一级的神职人员，除了主教办公室和神职人员宿舍之外，其他地方都能随意进出。 不过钟晔并不住在神殿，所以神殿卫士也很奇怪，为什么他要在这时候来到神殿。 “我有事想要找希尔主教问一问，请问他现在睡了吗？如果睡了的话，我明天再来。” 神殿卫士摇了摇头，语气复杂道：“没有没有，主教大人平常在这个时间点都还在工作，他可没有那么早就睡下去的时候。” 钟晔沉默片刻，“……他现在在哪？” “在地牢。” 钟晔向神殿卫士颔首致意，走入神殿之中。 之前走过一遍，他就已经把路线记忆下来， 神殿后面有一栋窄小的石屋，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连接地牢的楼梯。 除了石屋的门以外，楼梯下面还有一扇门，不过这些门都没有上锁，钟晔随手一推，门就开了。 地牢十分空旷，除了深处关押着一个‘送货人’以外，什么人都没有。 钟晔能十分清楚地听到有四个呼吸声在地牢深处，他循着声音走去，找到了希尔主教。 他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所以当他靠近，希尔主教就听到了有动静从身后传来，随即回头望去。 “钟晔阁下？”希尔主教愣了一愣，“都这么晚了，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瞥了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送货人’一眼，钟晔认真说道：“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希尔主教有些疑惑，不过看着钟晔这副认真的模样，他也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就先到这里。”扭头对两位护教骑士说了一句，希尔主教便带着钟晔离开地牢。 希尔主教带着钟晔走到了一个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点上烛火，拉来两张椅子，和钟晔对面而坐。 两人坐下之后，钟晔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希尔主教，我想要问一下，昨天在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时，我听说你们在八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致幻剂开始泛滥，那么这八年来，难道你们都没有做些什么吗？没有试图从源头掐灭这个问题吗？” 钟晔的话听起来火气很重，让希尔主教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 可是当他听完那番话之后，他就愣住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两个人忽略了这件事倒也还说得过去，但致幻剂泛滥的问题在当时几乎影响了整个东南大区。 沉默良久，希尔主教深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钟晔阁下，你与深渊打过几次交道，那你应该知道，深渊最为强大的四位邪神是谁？” “孳息之父、欢愉之主、智慧之王，还有……战争大君？”说到最后一个邪神的时候，钟晔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没有和这位邪神及祂的手下打过任何交道，对祂不甚了解。 “在你看来，‘邪神’代表着什么？”希尔主教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钟晔的问题，反而又问了一句。 钟晔沉吟片刻，说道：“强大的生命体，深渊的首领。” “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只是不够完全。”希尔主教摇头叹息，“祂们就是‘深渊’本身——深渊的每一个邪神乃至每一个恶魔都代表着深渊的其中一面，所以深渊不存在一个真正的统治者，也永远不可能出现一个真正的首领。” “所以呢？”钟晔眉头微皱。 希尔主教又沉重地叹了口气：“祂们的力量无比强大，任何一位都比我们世界最强大的神灵还要强大，我们只有集结全世界的力量才能与深渊对抗……甚至称不上是对抗，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即便集结了全世界的力量，我们也依旧无法阻挡邪神的力量侵蚀这个世界……” 钟晔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想法，便问：“你是说，你们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邪神的力量？” “准确的说，是‘智慧之王’的力量！” 在摇曳的灯光照耀下，希尔主教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沉。 “你应该知道‘沦陷区’，几百年前，那里打开了一道深渊之门，那道门扉开启了足足有几年的时间，无论西陆，还是东土的强者都有至少一半填在了那个战场上，我们拼尽全力，才把那道深渊之门摧毁，但是沦陷区以东，波斯以南的那块半岛和南亚细亚次大陆的土地也彻底毁了，深渊的力量如今还在那一带肆虐。 “在那之后，深渊的力量正式侵入了我们的世界——也许你有些难以想象，在舍提尔冕下成为‘知识守护者’前，西陆的知识传承只能口口相传，想要记录在纸面上，必须要经过特别的处理，而地母冕下也是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获得了‘微生物’神职。” 脑中灵光一闪，钟晔低喝：“孳息之父！” “对！”希尔主教点了下脑袋，“在孳息之父的力量影响下，我们世界的微生物开始进化，细菌、病毒、真菌等等，这些微生物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哪怕是精灵也离不开这些东西。 “依照常理来说，微生物进化的时候，我们也会跟随着进化，速度是相差无几的，但是，孳息之父的力量让微生物的进化加速了，瘟疫随之而来！” 鼠疫、天花、麻疹、埃博拉、猪瘟、禽流感……钟晔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脑子，就有许多名字浮现在脑海当中。 只是稍微想想，他就感觉不寒而栗！ 孳息之父的力量致微生物进化，却没有让其他生物跟着进化，一直以来只能被动适应着微生物的其他生命体因此而遭殃。 “地母冕下控制住了微生物的进化，贵族用秩序限制住了战争，家庭女神等一众神灵的团结压抑了阴谋诡计，知识守护者冕下带领学者将我们的文明传承延续……”说到这里，希尔主教忍不住深沉叹息，“我不知道东土是什么情况，但西陆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没有让我们的文明破灭。” “……然而，影响还在继续！”沉默了许久的钟晔开口说道。 “是的，影响还在继续……” 希尔主教双手互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要是没有钟晔阁下您的提及，我们都没能发现这件事情！” 智慧之王不愧‘智慧’之名，这个影响恐怕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只是一直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不过，影响只针对西陆吗？”希尔主教面露疑惑。 不，恐怕影响的不仅仅是西陆，如果那些邪神真有那么强大，就连东土也会受到影响。 希尔主教不知道，钟晔自己却很清楚，他是地球人，所以哪怕被影响到了，还能从邪神力量的影响中脱离。 但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希尔主教还没有到达能够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的级别。 “所以，这个‘致幻剂’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是邪教徒吗？”思考片刻，钟晔将这个观点提了出来。 希尔主教点了点头，“大致可以确定了，如果不是邪教徒，我们又怎么会在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被邪神的力量影响呢？” 钟晔默然颔首，随后把之前调查的结果告诉了希尔主教。 既然已经注定要打草惊蛇，那么不如做得彻底一点，让教会和玩家一起前去调查，虚虚实实，打那些邪教徒一个措手不及！ 第215章 “开始了” “老师，我们这就走了？” 莉莉安坐在窗边，回望即将没入玻璃边框的城市。 满打满算，他们在里昂也就待了三天，虽然也有一些收获，但不如之前那两个城市的收获那么明显。 对莉莉安来说，‘里昂之旅’颇有点虎头蛇尾的味道，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离开的时候却有点云里雾里。 原本她还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结果没想到，钟晔竟然匆匆带她离开了里昂。 也不知道前天晚上钟晔和希尔主教谈了些什么，从那时候起，他就变得怪怪的，很多时候都像是在思考事情，但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又什么都不说。 他这个奇怪的态度让莉莉安甚至都不敢多说话，也不敢问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不过也就这阵子不敢问，等过段时间，钟晔表现得没有这么奇怪之后，她再问问…… 莉莉安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看钟晔驾驭马车，径直离去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要离开里昂的。 少女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提问：“老师，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寻找致幻剂的生产基地吗？” “对。” 片刻后，钟晔平淡的嗓音从车厢外传入：“从安纳西到里昂，我们这一路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指向那个组织高层的信息，就好像这个组织完全没有高层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统筹管理，那个组织只会变得混乱，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各自占据了一片区域，各自经营，所有人都保持着默契，不侵占他人的地盘。 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存在联系，那么必然会留下痕迹，可那个组织就像是根本不存在管理阶层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哪怕是邪教徒也有管理阶层，毕竟邪神可不会直接管理邪教徒。 “所以，咱们接下来还要顺便去寻找那个组织的高层？” 紧接着，又有一个疑惑出现在了莉莉安的脑海中，她也将想法化为行动，问题脱口而出：“可是咱们不是没有线索吗？” “怎么没有？” 听到钟晔的反问，莉莉安脑子里冒出了更多的疑惑。 没等她把疑惑转化成问题，钟晔就给了她一个提示：“安纳西的领主。” ——【哇！我怎么没想到！】 ——【对啊！之前安纳西的领主还想要包庇那些毒贩来着！】 ——【要是从这个线索入手的话……钟晔是想要调查其他贵族？】 莉莉安瞪圆眼睛，距离安纳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要不是钟晔提及，她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不过就像弹幕说的一样，钟晔可能会去调查其他贵族……不，他应该是已经开始调查了！ 想起这两天钟晔的奇怪模样，莉莉安就觉得自己猜中了什么，一定是钟晔和太阳教会合谋，开始着手调查其他贵族，所以才会表现得心不在焉。 至于为什么之前什么都不说，现在却说了出来，肯定是因为他担心这些话会传出去，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利。 现在这附近没有其他人，所以说出来也无所谓！ 一边调查疑似致幻剂生产基地的地点，一边沿路调查贵族，两线同时进行——这才是她所期望的冒险生活！ 莉莉安心情激动，打开了任务栏看一眼，有些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在那上面看到有新的任务。 不过这也不奇怪，《灵魂回响》的任务本就比较难触发，除了与战斗相关的任务触发起来更是随机，一般来说，只有‘雇主’明确声明报酬才更容易触发任务。 车外，钟晔握紧缰绳，吐出一口白气，望着飘起雪花的灰蒙蒙天空。 又要下雪了…… ………… 咔嚓！咔嚓！ 夏洛克拍掉了树枝上的冰结，一堆冰锥碎裂，成块的碎片掉落下来。 因为要一直高举木棍，同时还要使劲，这让他的双臂酸痛不已，拍打了一阵，总算是清除掉营地周围所有危险之后，他喘着粗气，一道又一道的白烟从口鼻喷出。 “以、以后，这活儿得换个人来做！” 要不是因为周围全是刚刚掉落下来的冰晶，温度很低，夏洛克觉得自己都要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可是谁让你比我们都高呢？” 一个坐在锅炉旁的少女举起手中汤勺，“组队之前可是说好了，我们各司其职，我负责烹饪，你负责清除营地周围的危险，杰夫负责给我们带路和背包——这可是你之前拍着胸一口答应下来的！” 听到这句话，夏洛克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忍不住搔头痛呼：“啊！我之前不该逞能的！” 其余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夏洛克嘴上这么说，但他每次都能很好的完成自己那份工作，因此，他们才会进入这个游戏之后不久就开始与他组队。 当然，那个时候他们可不知道《灵魂回响》还有‘组队’这么一个功能，只是单纯在一起玩而已，后来从游戏论坛里得知这个功能，更是第一时间结成了队伍。 笑闹一阵，晚餐就做好了。 不过说是晚餐，其实也就那么些东西。 又冷又硬，没有什么味道，几乎可以拿来当作砖头使，但没有混杂木屑的面包和一锅只有一条咸鱼、几只蘑菇的鱼汤，就是他们三人的晚餐。 拿出木碗，盛了一勺的汤，夏洛克把面包泡入鱼汤，等面包软化，鱼汤也到了能够入口的温度。 恶狠狠啃了一口面包——即便有许多汤水和蘑菇稀释，从咸鱼体内‘散发’出来的咸味还是填满了他的口腔，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急忙关闭味觉。 “太可怕了，这个时代就真的没有美食吗？”夏洛克无不悲哀地说道。 “东土倒是有，但西陆……”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耸了耸肩，“很遗憾，就和现实一样，根本不存在民间——特别是这个世界的阿拉伯半岛还没了。” “我们好像快到了！” 就在这时，一边吃着晚餐，还一边观看地图的杰夫忽然插嘴说道：“依照莉莉安提供的信息，有一个地方就在这周围。” 闻言，其他两人挪动屁股，凑到杰夫左右两侧，瞧了瞧他手里的地图。 但就像之前一样，根本看不懂。 他们两人看着云里雾里，可是在杰夫眼中，这份地图已经足够清楚。 “你们看，这里是马蹄城，这里是鸢尾花山——当然，这只是当地人的称呼，其他地方的人不那么称呼。” 杰夫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方块和一个三角，“然后在这里，”他的食指点在方块和三角的中点往下的一个位置，“看到这两条平行线了吗？依照地图通用标记，这里应该是山谷。 “当时我没看直播，但后来上论坛看了一下截图，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就是六个疑似地点之中的一个。” 原本他们就在这附近做任务，只是在莉莉安那场直播给出的信息让他们有了一些想法，把原本的冒险时间稍微延长了那么一点。 好在他们每次携带补给的时候都会多带上一半的补给，以免发生什么突发情况。 虽然他们是玩家，只用死亡就可以回城，可是每个角色只有三次复活机会，在《灵魂回响》里游玩了那么久，他们也对自己的游戏角色产生了一些感情，不舍得就此遗弃。 而且不这么做，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冒险’呢？ “那我们明天就行动！”夏洛克激动地搓了搓手。 杰夫思考片刻，点头道：“好，明天就去一探究竟！” 第216章 潜入（上） “……老师，‘龙’是什么？”坐在一旁的莉莉安突然提问。 钟晔瞥了她一眼，听到这个问题，他就知道莉莉安刚才是在看游戏论坛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那当然是因他刚才也看了！ 他们现在身处维埃纳，这是里昂南部的一座小城市，因为没有什么特产，所以并不出名。 当然，即便不出名，冒险者之家也依旧建了起来，因此，钟晔才能知道莉莉安刚才做了什么。 论坛里最近有一条帖子大火，一支三人冒险小队在探索高卢王国东南大区那六个疑似致幻剂生产基地的地点之一时，在山谷里偶遇了一头龙，不过他们运气不错，他们发现那头龙的时候，龙依旧在沉睡，他们也没有因此丢掉一次复活机会。 在看到这条帖子的时候，莉莉安突然想起《灵魂回响》的第一个宣传视频。 虽然那个宣传视频里面出现了一头巨龙，可是距离《灵魂回响》正式开服已经过了那么久，这还是玩家第一次目击到巨龙的存在——龙兽和恐龙倒是随处可见。 莉莉安一直很疑惑，《灵魂回响》里面究竟有没有龙？ “‘龙’啊……” 钟晔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看的书籍和内测时期从其他玩家那里听来的传闻，沉吟片晌，道：“怎么说呢？我们世界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龙’。” “啊？”莉莉安惊呆了。 明明宣传视频里有龙，现在论坛里也出现了目击巨龙的帖子，结果钟晔却说‘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龙’？ 钟晔解释道：“恐龙曾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霸主，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灭绝过了一次，据方士们说，或许是因为一次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漫长寒冬，或许是因为外世界的扰动……东土是没有恐龙的，恐龙只存在于西陆，这是因为如今能看见的恐龙都是许多年前被古代法师挖出来，根据其之基因重塑而成的，本质上已经是另外一个物种，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恐龙只有寥寥几种，就是因为当年被古代法师‘复活’的恐龙只有那么几种。” ——【多说点！多说点！我就喜欢听这个！】 ——【原来是因为这样，我还以为是制作组偷懒只做了几种呢（笑）】 ——【也有可能是制作组为了偷懒才这么设定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飞快瞄了一眼弹幕。 她的观众有一些是当初她介绍游戏背景的时候被吸引到的，即便是后来入坑的对此也并不排斥。 说来还有些奇怪，她的粉丝里面据说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钟晔的颜粉，即便直播没有什么内容，只要让他们可以看到钟晔的脸，他们就无所谓。 顿了一下，钟晔没有在意莉莉安的心理变化，继续说道：“然后‘龙兽’，其实就是受到‘龙’影响而变异的野兽。” “啊？” 莉莉安又惊呼一声，迷糊道：“我还以为龙兽是龙跟其他动物生出来的呢……” “我之前说过，真正意义上的‘龙’是不存在的——这个意义指的是‘生物意义’。” 钟晔摇了摇头，“无论在东土还是西陆，‘龙’都是一种从幻想中诞生的东西，它们不是真正的生物，与神灵相似，但又并非神灵。 “所以‘龙’甚至称不上是一个种族，每一头龙都与另外一头龙截然不同，像‘红龙’、‘黑龙’、‘银龙’这样的称呼，都是特指，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头红龙、一头银龙。” “原来如此……”莉莉安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玩家在此之前一直没有真正目击到龙的存在呢，这个世界上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几头龙，而且就像那条帖子里出现的龙一样，其他龙说不定也沉睡在某个地方，《灵魂回响》的世界那么大，他们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见到龙？ “像龙这样的幻想生物，自然散发的辐射会不断将周围的世界改造成倾向自己的模样，龙兽就是因此诞生的，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与龙相关的事物大抵都是这个原理，而神灵——”钟晔指了指上面，“只要降临在人世，就会对世界造成极大影响，所以一般而言，神灵们都藏身于神国当中，而神国大多是由秘境改造而来，如果是源于自然环境的原始神，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起来和恶魔好像…… “你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和深渊很像？” 莉莉安被吓了一跳，直楞楞看着钟晔，难道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 钟晔微微一笑，“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实话说，神灵与恶魔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是恶魔会破坏我们的世界，而神灵在保护我们的世界而已。” 这些事情，迟早要让玩家们知道，就算没有他的讲解，现在估计也有一些人依靠自己的能力知晓了这些事情。 玩家们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需要更加了解‘神灵’与‘恶魔’、‘深渊’。 也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并不只是一个虚幻的游戏，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但随着两个世界不断靠近，随着玩家们的等级不断提升，他们就会发现这个事实。 在那之前，他有义务要让自己的同胞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钟晔面色如常地看着莉莉安，他不知道莉莉安把摄像头放在了哪里，但他知道，莉莉安现在一定开着直播。 “……原来是这样。”莉莉安舒了一口气。 又差一点，她又把钟晔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幻象公司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将现实当中已经去世了的那位钟晔完完全全复刻到了游戏里面，那么，那位钟晔也是现在这种性格和形象吗？ 突然间，莉莉安有些好奇，有点想要去了解现实里面的钟晔是个什么模样。 “对了，我们今晚行动。” 正当莉莉安神游天外之时，钟晔随口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我好像没怎么教过你轻功。”钟晔笑道，“我准备今晚潜入领主府邸，趁着这个时候，顺便教一教你轻功和潜行。” 莉莉安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钟晔。 ……原来钟晔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这对她来说固然是好事，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钟晔竟然还会做‘潜入’之事。 “你看起来很惊讶？”钟晔眉毛挑了挑。 “可是……这，潜行……”莉莉安嘴巴微抿，“老师您之前没有这样做过……” 闻言，钟晔不免摇头轻笑，“没有做过不意味着我不会去做，只是没有使用这些手段的时机。而且我们潜入也不是为了盗窃和偷窥，只是为了调查维埃纳领主是否与那个组织有联系而已。” 莉莉安沉默片刻，“……如果有呢？” 钟晔笑容敛起，“那就直接把他抓起来，拷问出与那个组织相关的信息！” 这时候，莉莉安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到了钟晔的另一面。 曾经钟晔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形象，无论任何时候都会正面对敌，哪怕有所不及，也会思考办法，然后夺取胜利。 现在她却看到了钟晔‘不择手段’的一面，虽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总之，就是有那么点不太习惯！ 第217章 潜入（中） 作为一个典型的，刚刚开始工业化的城市，维埃纳的夜晚静悄悄，黑暗笼罩着整个城市。 哪怕是在领主的府邸当中，也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有烛火散发光亮。 维埃纳是一座后战乱时代建立起来的城市，因此没有城堡，城市中心只有一个宅邸。 尽管如此，维埃纳依旧保有一支全员配置火枪的军队。 不过领主府邸的防备力量倒是不怎么严密，莉莉安在钟晔指导下轻松翻过了围墙，看到了几个懒懒散散靠在墙壁或者柱子上的士兵。 他们正打着哈欠，相互聊着天，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和钟晔的到来。 莉莉安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却听钟晔在耳边低语：“调整呼吸，让自己和周围融为一体。” 这是在提醒她使用那个【调息】技能吗？ 莉莉安有些苦恼，以前每次使用【调息】，都必须要在宁静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一直没试过能不能在运动的时候也用出来……应该能？ 【使用技能：调息……使用失败】 【使用技能：调息……使用失败】 【使用技能：调息……使用失败】 一连串的失败信息出现在视网膜中，莉莉安禁不住嘴唇微抿，可是没有放弃，听着钟晔的呼吸声，再次使用了技能。 【使用技能：调息……使用成功】 莉莉安下意识又点击了一次使用，得到的提示却是【技能效果正在持续】。 “走。” 没等莉莉安反应过来，钟晔就迈开了脚步。 莉莉安迷迷糊糊跟了上去，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调息】的状态下，莉莉安感觉头脑一片清明，即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像平时那般一惊一乍，可以相当冷静的思考和看待当下发生的事情。 好神奇！如果在现实当中也能使用这个技能的话…… 领主府邸警备松懈，钟晔随便一瞧就能发现几个防守的缺漏点，如果让更加专业的人来潜入，估计能找到更多。 整个府邸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无论有什么动静，都无法逃不过他的注意。 在钟晔的带领下，莉莉安成功避过了所有眼线，从一楼窗户翻进了大宅当中。 到了这里，就没有守卫了。 莉莉安松了一口气，看着欢呼的弹幕，嘴角微抿。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松软的地毯，而且靴底还沾满泥土，只要有人经过，就能发现有‘盗贼’潜入了宅邸。 用靠近墙脚的地毯蹭了蹭长靴，莉莉安放眼打量周围。 这是一个房间，看起来有点像是会客室，摆设和她见过的其他会客室存在许多相似之处。 钟晔走到门边，轻轻晃动了一下门把，将房门拉开。 “没有锁。” 他转头叫了莉莉安一声，率先离开房间。 莉莉安急忙跟上，进入走廊之后，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老师？” “在。” 确认了钟晔的位置，莉莉安当即上前两步，探手去摸索前方。 手背碰到了钟晔手臂，微微一缩，随即又反手抓住那只手臂，钟晔也没有挣脱，任由她紧紧抓握。 感觉到了钟晔在身边的安全感，莉莉安不再害怕黑暗，静静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内心一片平静。 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心跳正在加快……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莉莉安听到了门轴微微转动的声音，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有那么一抹月光正沿着门缝逐渐拉宽。 今日天气晴朗，无有风霜，被乌云藏匿许久的月亮也终于可以出来放放风。 感觉到手臂有一股力量传来，莉莉安就跟上了钟晔的脚步，走进那个房间。 “这里是……收藏室？” 借着从窗外流入的月光，莉莉安看清楚了房间内部的构造。 这个房间比上一个房间要宽敞许多，房间里摆着许多张玻璃柜，有竖直的，也有横宽的。 那些看上去就能感觉到历史气息扑面而来的物件被摆放在一个个柜台里面，柜子的玻璃被擦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在夜晚，莉莉安也能够将那些收藏物看得一清二楚。 一具完好无损的盔甲、一柄断裂的长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竟然被摆在了一处，除此之外，还有古代的货币、巨兽的利齿。 虽然称不上是无奇不有，但作为一个小城市的领主，维埃纳的领主已经做到了极致。 房间最显眼的地方，竖立着一根权杖，杖首如弯钩，权身遍布圆环状花纹，仔细一看才能发现那些花纹竟是由一个个文字拼凑而成。 这里不是地球的博物馆，所以玻璃柜外没有任何标注。 钟晔和莉莉安在这里逛了两圈，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察觉自己无法在这里发现任何东西之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间收藏室。 大宅里的房间不算多，有些房间里面有人居住，钟晔能够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和鼾声，还有一些房间上了锁，这些房间暂且不会放入需要调查的地点当中。 钟晔带着莉莉安，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把一路上所有没有上锁且没有人居住的房间调查了个遍，最终，在三楼发现了领主的书房。 这让钟晔感觉很惊讶，收藏室、杂物间、厨房和图书室这些地方不上锁倒还说得过去，可是书房这种机要之地居然不上锁？ 虽然有几分疑惑，但钟晔可不会客气。 因为窗帘没有拉开，书房里面漆黑一片，钟晔走到窗边，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窗帘上不存在陷阱或标记，这才把窗帘拉开。 唰—— 月光斜照，将整个房间映得光亮。 莉莉安顺势望去，目光随着月色在房间内流荡，随后忍不住低低地惊疑一声。 在这个书房里，她看到了许多名字没有被翻译出来的书籍，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是制作组没有把那些书的内容做出来吗？ 这般想着，莉莉安凑上前去，将其中一本取下，翻开阅读。 可事实并非她想象的那样，书籍可以正常阅读，里面写着的都是成规律的文字，但是她看不懂。 ——难不成，这些书不是用西陆语写就？ 看了几眼，莉莉安就把手上这本书放了回去，又取下另一本，惊讶发现这本书的内容是用另外一种文字书写的，与之前那本完全不同。 放下、拿起，放下、拿起，如此循环反复，单是这一个书架，莉莉安就看到了五、六种不同的文字。 “这看得懂嘛……”莉莉安小声嘀咕。 “这些书都有翻阅的痕迹。”钟晔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手指顶住空缺两侧的书籍，视线滑了进去，没有在书架里面的墙壁上看到积灰。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书都是被时常阅读的。” 西陆语虽然是整个西陆通用的语言，但这只是日常用语，法师和学者内部会有一种其他语言用来交流和书写自己的知识传承。 据说这是当年与智慧之王对抗的结果，在那个时候，知识是毒药，学得越多，就越是接近深渊。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法师和学者不再像过去那样散播传承和知识，反倒是把知识藏匿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在舍提尔成为【知识守护者】之后，长达几十年的黑暗时期被终结，这些自创的语言也逐渐被抛弃，现在西陆语中的同义多音单词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一个领主竟然能够读懂这些书，钟晔是相当惊讶的。 他们能翻找的地方只有书架，领主日常办公使用的桌子抽屉是上锁的，暴力撬开的话不太适合。 不过看到这些书之后，钟晔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调查。 他将书架复原，窗帘拉上，然后带着莉莉安离开书房，前往图书室。 ——那里应该会有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第218章 潜入（下） 图书室的光照条件没有书房那么好，而且虽然天气晴朗，但好歹也是冬天，沉积的云雾随风飘飞，月亮时隐时现。 时间未至深夜，所以莉莉安也没有下线。 因为光线不太好，她只能借着时有时无的月光艰难分辨眼前这十几个书架上的书之中究竟有哪些是她看得懂的。 听了钟晔的讲解，她和观众已经了解到了当年那段艰难的历史，不由感慨制作组的心思真的够细，竟然连这种细节都做出来了。 不过在知道那段背景之后，再看这些用其他文字写就的书籍，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没有字典。” 莉莉安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钟晔，“什么？” 钟晔蹲在一个书架前，手指轻抚过眼前一排排书脊。 “我看了所有的书，没有在这里面找到字典。”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些书有多次翻看过的痕迹，说明阅读者应该是知晓这些文字的……” 问题就在这里—— 那段黑暗时期只持续了几十年，随后，人们就逐渐抛弃了这些文字，重新用回了西陆语传承知识。 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使用这些文字，因为它们连配套的语言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文字。 而且它们如今都是‘死语言’，别说是使用者了，在相距几百年后的现在，怎么学会这些语言还是一个问题。 莉莉安原本没有联想到这一点，但通过弹幕提示，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疑点。 根据从书房那里得到的信息，学会了那些文字，能够读懂这些书籍的人大概率就是维埃纳的领主，可是领主又是从什么地方学到了这些文字？ 站在书架前，钟晔沉思片刻，随后就把这些疑惑抛之脑后，从成百上千本书籍之中寻找出自己可以看懂的那部分，然后抽出来翻阅。 “莉莉安，帮个忙，看一下那些书里写的是什么。” 虽然在书房已经看过了一部分，但书房里的书什么类型都有。 地理、历史、寓言故事，甚至还有几本魔法书。 莉莉安欣然应允，兴致冲冲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用西陆语书写的书籍，一边和弹幕嘀嘀咕咕的交流，一边翻阅着手里的书。 不同于莉莉安，钟晔的翻阅速度很快，几乎每过两分钟就会把手上的书翻完，然后继续下一本。 他的眼球已经在升级的过程中受到灵魂影响而多次进化，只要不是完全无光的环境，哪怕再微弱的光芒也能让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和眼前的事物。 黑夜并非完全的黑暗，哪怕在深夜，也有些微的光线。 图书室的书籍类型比书房的更加繁杂，有人物传记，有法师随笔，还有炼金手札，除此之外，普通类型的书籍也很多。 想要从这么多的书里面找到‘证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当莉莉安艰涩地翻开第二本书的时候，钟晔已经放下了第十九本。 虽然他看不懂那些用其他文字书写的书籍，但这些用西陆语写就的书籍阅读起来不是问题。 当他读了十九本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这些书籍当中，与超凡之力相关的书籍占比太大了！ 与书房正好相反，书房里的藏书中，普通类型的书籍更多，而图书室里，与超凡之力相关的书籍占比更大。 正常来说，这种比例是不对的。 即便丹世界超凡之力盛行，人们只需要进行锻炼，而且锻炼方法得当，就能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 然而，这个图书室里与超凡之力相关的书籍却大多都是‘法术类’的。 从古至今，法术类的职业者一直不多，与之相关的书籍自然也少——至少相比较其他类型的要少。 图书室里收藏了太多法术类的超凡知识，如果维埃纳的领主是一个法师的话，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偏偏这位领主不是一个法师。 这就未免有些奇怪了，明明不是法师，却还不止一次翻看过这些书，其中有两本超凡知识的翻看痕迹还是近期的。 也许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只凭这些，就足以让钟晔对维埃纳的领主起疑心。 ‘法师’在这个世界不过是众多身份的一种，根本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如果一个领主成为了法师，反而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因为法师这个职业对于智力的要求很高，成为法师也就意味着一个人的智力水平已经超越了世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 在这个标准以上的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法师的机会，或者想要成为法师，所以法师的数量也不是很多。 物以稀为贵，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法师学徒，也只有大商会才有能力雇佣。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一掠而过，钟晔再次抬起手，从书架上取下书籍。 时间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莉莉安的休息时间。 将手上的书籍塞回书架，莉莉安依依不舍地环视一圈，轻轻吸一口气，刚刚准备和观众们打声招呼然后下播，钟晔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走。” 来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莉莉安看向钟晔，惊奇问道：“老师，你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钟晔摇了摇头，“只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明天我打算来拜访一下这位维埃纳的领主。” ……诶？ 不仅是莉莉安满头问号，弹幕也冒出了很多疑问。 他们不是来调查维埃纳领主是否与那个组织有关，是否与高卢王国东南大区的致幻剂泛滥事件有关的吗？ 直接上门拜访，这又是什么操作？ 钟晔总是能够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偏偏他做出的那些骚操作还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用什么东西做的，竟然能够这么聪明！ “我之前在安纳西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的名字进入维埃纳领主的耳中——如果他真的在意那些事情的话。”钟晔解释道，“如果不出意外，他明天会选择接见我，因为我是拜访他，而不是做其他‘歪门邪道’的事情，说明我对他是持有善意的。” “所以他会放松警惕……”莉莉安试探着问道，“我们就能从他那里套话？” “我怀疑他和深渊有所牵连。” 钟晔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是与致幻剂泛滥的事情相关，而是直接与深渊有所联系。” 怎么又突然和深渊扯上关系了？ 刚刚解决了一个问题，却有更多问题浮出脑海。 一连串的问号从眼前飘过，正好表达了莉莉安想要吐槽的内心。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 看出了莉莉安的疑惑，钟晔指向那些由其他文字写就的书籍，“这些文字诞生于几百年前，沦陷区出现之后的那段时间，是为了延续西陆的传承与知识，是西陆与智慧之王‘对抗’的结果。” 莉莉安嘴巴微张，眼睛慢慢睁大。 这也能联想到一起……不，倒不如说，这些事情正好可以联想到一起——因为相互之间存在联系，所以才能够联想到一起。 只是因为这个联系太过薄弱，微薄到了让人难以察觉的程度，所以当它们被联想到一块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不可思议。 看着钟晔，莉莉安眨了眨眼睛。 ——这才是钟晔会做的事情嘛！ 第219章 登门 一大早醒来之后，莉莉安洗漱、吃完早餐，匆匆上线开播。 一转眼，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圆桌旁，钟晔则坐在自己对面。 刚刚吃完东西就又要吃东西，这种感觉真奇妙！ 在心中感慨了一下，莉莉安便从盘子里拿起尚还松软的面包，浸泡到蘑菇汤里，然后送进嘴里。 一边吃着第二遍早餐，一边翻看托管日志。 早餐是一天当中仅有的几个休息时间之一，因为早餐之前，钟晔都会带着她进行锻炼，锻炼之后可不能狼吞虎咽、暴饮暴食，所以她可以细嚼慢咽，一边吃东西，一边做别的事情。 这也让莉莉安在现实养成了一些好习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的妈妈也不会让她每天在《灵魂回响》里游玩那么长时间。 用过早餐，少女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着招呼，跟上钟晔的脚步，前往城镇中心的宅邸。 虽然昨晚已经来过了一次，但因为是晚上，看得不够清晰，当莉莉安再次来到这个宅邸门前的时候，禁不住为之赞叹。 “好大呀……” 她见过不少城堡，与城堡相比，眼前这个宅邸自然不大，可是作为一个宅邸，眼下这个建筑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建筑体积，都远超了寻常水平。 “你好，能去帮忙通报一下吗？”钟晔对一个值守在大门前，已经攥紧了武器的士兵礼貌请求，“就说‘钟晔’到访。” 西陆承平已久，从几百年前开始，很少出现大规模战争，维埃纳作为一个小城市，既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物产丰富的地方，想要去往其他城市还需要七拐八绕，哪怕出现战争，战火也不会烧到这里。 而且维埃纳的领主不怎么负责任，就算领地内出现了强盗，也很少会派兵前去剿灭。 平日里没有什么训练，哪怕装备了火枪，士兵们也没有直面钟晔的勇气。 值守大门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不断给对方使眼色，可惜的是，他们默契不怎么好，都没弄懂对方是想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两个士兵无奈放弃，站在钟晔面前的士兵仰头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寒颤，“你，你等一下，我进去通知……” 言语含糊的抛下这句话，士兵落荒而逃，从侧门跑入宅邸。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另一个士兵突然发现大门前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还好，没过多久，宅邸正门就被打开，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年人站在门后，发现钟晔的身影之后，恭敬施礼。 “贵客临门，请恕男爵大人难以出门迎接，由我代替男爵大人迎接您的到来。”管家弓着腰，引领钟晔走入宅邸。 钟晔跟着管家走入宅邸，摇头说道：“无事，是我冒昧登门，责任在我身上。” 管家张口欲言，可是酝酿许久，他都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来。 直到进入宅邸，见到维埃纳的领主之后，钟晔和莉莉安才明白为什么管家会说‘难以出门迎接’。 “您就是钟晔阁下吗？传说中那位拯救了米兰的英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性感低沉的声音是从一个全身上下都是赘肉，看起来就像是肉球的胖子嘴里说出来的。 维埃纳的领主努力睁大两只被掩藏在皱纹里面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钟晔。 “哇哦，您可真是又高大又英俊。” 维埃纳领主笑了笑：“要是我也能像您这么好看就好了，这样休斯就不需要担心奎利家的传承问题了。” 看着他的模样，钟晔眉头微皱，“奎利爵士，你这是……” “我？”躺在巨大沙发上，却将整个沙发填满的领主抱着肚子，呵呵一笑，“我这是天生的，是血脉问题，治不好的。” 维埃纳领主接待他们的地方是客厅，并非是他不想在其他地方接待钟晔，只是他难以移动。 领主邀请钟晔他们坐下，让侍女送来了茶点。 钟晔没开口，他自己就吃上了。 “实在对不起，钟晔阁下。” 一边被侍女喂食，维埃纳领主一边歉意解释：“因为身体原因，清醒的时候必须要保持着进食，不然就会感觉无比饥饿，正是因此，我才会变得如此肥胖。 “对了，我还不知道您此次到访所为何事呢！” 看着维埃纳领主这副模样，钟晔斟酌了一下言语，道：“这次冒昧拜访，主要是为了王国东南大区致幻剂泛滥的问题……作为领主，您应该对此有所耳闻。” 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维埃纳领主吃力点头，“是的，我确实知道这件事——怎么？其他城市的致幻剂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吗？” 钟晔点了点头，严肃解释道：“形势已经很严峻了，如果不加以遏制的话，迟早会继续向外扩散、蔓延，流传到维埃纳也是有可能的。” “哦……”维埃纳领主应了一声，没有其他反应。 钟晔就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冷淡反应一样，继续说道：“我们查到了一些信息，在这个致幻剂泛滥的事件背后，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是由一些贵族和商贾组成的。 “在维埃纳，我并没有看到致幻剂泛滥的问题出现，私以为，奎利爵士您并没有参与其中，没有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所以请问奎利爵士您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吗？” 言毕，客厅就陷入了沉寂当中，只剩仆佣悄声路过和维埃纳领主咀嚼食物的动静。 被钟晔一直注视着，维埃纳领主也顶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知道一些消息。” 这时候，通过弹幕的解释，莉莉安才知道原来维埃纳领主那段长久的沉默和吃东西都是在表示不欢迎钟晔，可是钟晔视若无睹。 在这期间，维埃纳领主也意识到了钟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会罢休，所以现在只能无奈开口。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内心博弈！ “在维埃纳东偏南的方向上，有一个刚刚兴起的城镇，那个城镇在兴建之时为了保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我们只是称呼它为‘军城’、‘枪械之城’。” 维埃纳领主粗重呼吸着，仅是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消耗了他的许多体力。 钟晔对他的艰辛置若罔闻，一双眼眸直直看着维埃纳领主的面孔，仿佛能够穿透那层皮囊，注视他的灵魂。 “曾经，王国大半的枪械都是在那里生产出来的，即便到了现在，那里也还是燧发枪的主要生产地。 “管理那个地方的贵族曾经向我隐晦的提出过邀请，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想要拉我进入那个利益集团了……” 闻言，钟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房间的钥匙，递给莉莉安。 “莉莉安，你这就回去把我们的行李拿上，然后取车到镇口等我，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莉莉安手握钥匙，听着钟晔严肃的语气，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还是选择听从指令迈开脚步。 走了几步，莉莉安又停下了，疑惑看向钟晔，“那老师你呢？” 钟晔回望，严肃道：“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向奎利爵士确认，你先去！记住，速度要快一点，因为我们拜访奎利爵士的事情或许很快就会传入那些人的耳中——奎利爵士受邀请，却没有进入那个利益集团，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隐患，宅邸周围可能会有那些人安排的眼线，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莉莉安嘴唇紧抿，认真地点了下头，攥着钥匙跑了出去。 紧接着，钟晔转动眼珠，视线落在维埃纳领主的身上。 听闻了钟晔刚才那一番说法的维埃纳领主也紧张了起来，挥手让侍女退下，与钟晔沉默对视。 他看着钟晔像是在思考、酝酿着什么，便没有打扰，焦急等待着。 沉默许久，钟晔开口就问：“奎利爵士，你知道昨天晚上，你的府邸遭人入侵了吗？” “什么？！”维埃纳领主大吃一惊。 ……等等！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里可是自己的府邸！ “您一定是在疑惑我为什么知道？”钟晔反问。 维埃纳领主愣了一愣，微微颔首，“对……” “因为入侵的人就是我！” 钟晔霍然起身，“我去过你的书房和图书室，威廉姆斯·奎利，你已经暴露了！” 在这声暴喝之下，绚烂的刀光自钟晔腰间绽放，妖艳却致命的花朵映入维埃纳领主的瞳孔。 拔刀——斩！ 第220章 剑斩 ——当！ 维埃纳领主没来得及反应，可是佩戴在胸前的吊坠猛然弹出了一层光膜，把刀刃阻挡在外。 “据我所知，你信仰的并不是知识守护者。” 钟晔将手臂收回，冷冷地看着躲在光膜里面的维埃纳领主。 “而且你也不是一个法师，那么，你在书房和图书室里收藏那么多法术知识是为了什么？” 他一脚踢出，将身前的矮桌砸向维埃纳领主。 直刀归鞘，回手悍然拔剑！ 飞向维埃纳领主的矮桌砰然爆碎，无数碎片在空中凝滞，然后如雨射出，直指钟晔。 “你懂什么？”先前一直保持的温和形象骤然破碎，显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你们这种人又能懂什么？！” 维埃纳领主发出怒吼，身下的沙发载着他飞了起来，向后倒退。 钟晔深吸一口气，挥舞大剑，将飙射而来的碎片全部拨开，然后下压身体，猛然弹射。 深陷沙发里的肥胖男人抬起左手，让虚空生焰，零星的火光在钟晔眼前亮起，随即膨胀开来。 那些极尽伸展的亮斑模糊了边界，使得相互连接，化作一团高温的聚合体，将空气排开，放射热量。 烈焰有如江河，奔涌向前！ 钟晔不闪不避，在高温舔舐自己的衣物之前，挥出了大剑。 嗡—— 刹那间，空气翻卷，汹涌的大风荡开火河，为钟晔开辟出一条道路。 钟晔持握月光，迈过火焰大步向前。 维埃纳领主目眦欲裂，当然，因为眼睛被层层叠起的皱纹遮盖，即便他已经竭尽全力，也没能把眼睛睁得多大。 也是因此，当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是剧烈。 嫉妒、仇恨、愤怒、恐惧……这些情绪在维埃纳领主的眼眸当中凝聚为一体，化成了‘厌恶’落在钟晔身上。 英俊、高大、健硕、强大，钟晔几乎将这些词语诠释得淋漓尽致，在维埃纳领主眼中，这样的人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恶心的存在。 ——这种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映衬出他们这些‘弱者’的羸弱和不堪！ 维埃纳领主再次挥动手臂，两道强大的气压便从两侧涌来，拍击在了钟晔身上，可他不为所动，脚步依旧坚决。 眼看着钟晔就要来到身前，恐惧骤然上涌，占据了内心。 维埃纳领主紧咬牙关，身上肥肉颤动，放声怒吼：“你们这种人哪会懂得我们这些受诅咒者的感受？” 他必须要叫喊，他必须要怒吼，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内心的恐惧。 “我懂！” 钟晔用一个简洁的词回答了维埃纳领主的叱问。 他呼吸着灼热的空气，胸腔被烧得滚烫，加速流转的气息与血液将身躯完全激活。 虽然每天都有进行锻炼，但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进行战斗了。 躯体‘苏醒’过来的感觉让钟晔无比畅快，就好像沉积心胸的郁气被完全抒发出来，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听到维埃纳领主说自己是‘受诅咒者’，钟晔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尼莫。 在那场幻觉当中，他看到了尼莫的前半生。 相比较维埃纳领主，尼莫更为凄惨，他天生感知强大，刚刚出生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不太对劲，视觉和感觉上的误差让他始终怀疑自己眼中看到的世界并非真实的。 ‘现实’和‘感觉’的差错让他陷入了深层次的抑郁当中，可是他的感知强大，能够清楚感受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爱意，而且可以感同身受。 因此，他才能支撑到了十六岁。 把尼莫与维埃纳领主的情况联想到一块，钟晔就意识到了这可能是欢愉之主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不过就算意识到了这回事也不会对眼下发生的事情产生任何影响，因为维埃纳领主信仰的明显不是欢愉之主！ 钟晔来到了维埃纳领主前方，承载着那个巨硕胖子的沙发悬浮在半空，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脚掌撑地，从地面猛然跃起，手中大剑昂然直上，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撞上了从维埃纳领主体内弹出的屏障。 下一刻，屏障碎开！ 维埃纳领主惊慌操控沙发移动，可是凌厉的剑光还是将他的一只小腿切下。 “啊！！！” 眼泪滚滚流出，维埃纳领主再也无法掌控沙发，他和沙发沉重坠地。 “少爷！” 门口处传来一声惊怒皆有的呐喊，钟晔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老年人举起手里的火枪，对准了自己。 砰！ 子弹发射，径直从钟晔耳边划过，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已经来不及重新填装，管家便把火枪当作棍子，高喊着冲了过来。 可是他的步伐迟缓，钟晔没有等他冲到自己身边，迈开脚步向着维埃纳领主走去。 “等、等等！” 死到临头，维埃纳领主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不怕死，急声尖叫：“我什么都没做！虽然我信仰了智慧之王，但是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你不是没有做，只是没来得及做！”看着他那副涕泗横流的凄惨模样，钟晔怒目圆睁，震声叱骂。 钟晔擎起了大剑，没有半点迟疑。 “不要！”管家目眦欲裂。 剑锋毅然斩下，一声短促的惨叫之后，死不瞑目的首级便从那个肥硕的身体上掉落。 “少爷——” 管家发出一声悲鸣，向着钟晔发出决死的冲锋。 钟晔手臂一振，将鲜血从剑锋上震落，反手插回剑鞘。 面对冲过来的管家，他身体一晃，就从那个老人身边绕过。 全力一击挥了个空，管家控制不住身体，摔倒在地。 他回头望去，却见钟晔已经走到了大门后面，急忙叫喊：“快来人！来人啊！那个冒险者把少爷杀死了！” 钟晔走出大门，没有理会那个趴在地上不住哭喊的老人。 邪教徒就是邪教徒，不会因为他们没有杀过人，或者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就与其他邪教徒有所区别。 钟晔不知道维埃纳领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如何被诅咒煎熬，可是以他的意志力来看，他绝对无法抵御邪神的侵蚀。 在仆人眼里，他也许和蔼可亲，在管家眼里，他也许永远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然而，单凭他成为邪教徒这件事，就足以宣判他的死刑！ 维埃纳领主只是还没来得及造成任何破坏和杀戮，只要时间拉长，成为邪教徒的影响就会逐渐在他身上出现。 就像当初的尼莫那样，哪怕陷入疯狂也不忍伤害其他人，可是在成为了邪教徒之后，不还是照样制造了许多惨案吗？ 听到了管家的叫喊，士兵和仆佣们赶了过来。 看到背负大剑，身材高大的钟晔，仆佣们刹住了脚步，害怕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赶到的几个士兵举起了手里的火枪，纷纷扣下扳机。 钟晔深吸了一口气，悍然拔刀，所有飞袭而至的子弹都被刀刃劈斩，随即俯身下去，发足狂奔。 他从人们之间跑过，惊起了一片尖叫，却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者。 来到围墙边，钟晔一跃而起，逃出了领主宅邸。 趁着通缉令还没有发出，钟晔跑向了约定的地点，在城门附近与莉莉安会合，然后逃出维埃纳。 第221章 悠闲的时光 “维埃纳的领主是邪教徒？！”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让莉莉安禁不住瞠目结舌。 围在棚子周围的厚布把寒风阻挡在外，两人躲在马车边上的小棚子里烤着火，拉车的挽马也躲在这里，如今正躺在钟晔给它铺开的兽皮上，呼呼大睡。 莉莉安问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钟晔就把实情告诉了她。 “嗯。”钟晔点了下头，“当时我只是想要诈他，出刀的时候还收着几分力气，如果他身上没有及时出现屏障的话，我也会把攻击收回。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邪教徒……” 之所以要让莉莉安准备马车，则是因为他已经向维埃纳领主透露了自己就是入侵宅邸的人，而且还对其出手，就算维埃纳领主不是邪教徒，他没有将其杀死，他们也会对他进行通缉。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他说的那些话还可信吗？” 钟晔摇头，“不知道，但这也是一个线索，所以我打算去看看。” 啊，这是钟晔的风格…… 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谋定后动，但‘行动’在他探寻或者调查一件事的时候占比远比‘思考’要多。 如果有什么东西暂时弄不懂，就能心无旁骛地抛下那些想法，继续行动，收集更多的信息，然后再进行思考。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莉莉安疑问。 有什么事情比调查‘军城’贵族还要重要的？ 钟晔拿出地图，展示给莉莉安看，“几位学者给出的其中一个地点就在这附近，就在维埃纳与‘军城’之间。” 莉莉安这才想起来，他们离开里昂的主要目标就是寻找致幻剂的生产基地，调查沿路贵族才是顺带的。 因为对于那个组织的高层，他们没有什么头绪，而且那些人肯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来的，相较之下，钟晔更倾向于先去寻找致幻剂生产地。 “高卢王国东南大区的致幻剂泛滥问题很严重，这也就意味着致幻剂需求量很大。”钟晔突然开始解释，“因为需求量大，种植、收割和加工的人手肯定也很多，除非生产基地能够自给自足，否则必然会留下许多痕迹。 “粮食、衣物、盐、油等必需品当中有很多是他们难以独立生产的——想要独立生产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一旦这些东西也要自己生产的话，生产基地的面积无疑会很巨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说到这里，钟晔看了莉莉安一眼，问道：“听了这么多，有什么想法吗？” 莉莉安“啊”了一声，原来又是考校…… 随后，少女就陷入了沉思，冥思苦想许久，才依靠着自己的智慧想到了一些东西。 “……人类和动物是难以共存的！”莉莉安没有什么自信，因此小声说道，“如果那个地方真的存在致幻剂生产基地，那么周边动物活动的痕迹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听着莉莉安的回答，钟晔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 看到钟晔的微笑，莉莉安就感觉到了勇气正在上涌，提高了声音：“致幻剂生产基地周围应该会有巡逻的人，巡逻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擅长隐踪匿迹的盗贼大师，而且这么久没有人找到他们，他们也可能会有所懈怠，因此，他们很可能会在周边留下一些不太显眼的痕迹。” “不错。”钟晔赞同地点了点头。 通过考校的方式将这些对话引导了出来，就算莉莉安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他也会把这些寻找致幻剂生产基地的方法说出，通过直播传递给那些正在进行这些‘任务’的玩家。 致幻剂泛滥问题最严重的是东南大区，这不代表其他大区没有相关问题。 除了东南大区之外，其他大区肯定也存在生产基地。 虽然玩家们不可能像他一样去询问那些学者，但只要他们足够有耐心，就可以从图书馆、他人那里得到相关信息，进而推导出其他大区的致幻剂生产基地所在。 这才是‘任务’的正确解法，钟晔走的其实是捷径。 “再坐一会儿就睡。”钟晔选择结束今晚的对话，“明天还要赶路呢！” 莉莉安点了点头，和观众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点击‘下线’。 下线之后，摘下游戏头盔，前往盥洗室进行洗漱。 直到她躺回床上，脑海里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有点睡不着。 ——钟晔，怎么感觉不像以前的钟晔了？ ………… 第二天一大早，钟晔就收起了活动顶棚，为挽马披上‘衣服’，让它不至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莉莉安很快就上线了，随即发现自己的游戏人物正在擦拭身上的汗水，便没有直接打开直播。 这游戏可是有‘疾病系统’的，一旦生病，身体各项属性就会衰弱，然后系统也会为玩家自动模拟生病时的精神状态，影响到玩家操控游戏人物的手感。 当她开始直播的时候，马车已经动了起来。 近两天没有下大雪，路上没有什么积雪，就连土地都是干硬的，很适合行动。 唯一让人和挽马比较难受的是寒风凛冽，莉莉安自己躲在车厢里倒是没事，可钟晔需要坐在外面。 或许是钟晔体质太强大的缘故，直到现在，也还是只身披一件外衣，坐在车厢外面对抗低温与霜寒。 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固定在车厢中间的火炉散发着暖意，莉莉安惬意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眯，随着车厢摇晃而轻缓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减缓了速度，莉莉安朝窗外一看，听到了水波荡漾、河水流淌的声音。 随后，马车果然转动了方向，车厢跟着转动，一条未被冰封的河水映入莉莉安眼眸。 在河水上方，她清清楚楚看到了有一些淡蓝色的光点飘飞，像是在进行一场热闹的舞会——如果不是她眼尖，差点就把那些光点与天穹看作了一体。 “老师，河面上的那些是什么？”少女没有扒在窗边，因为那会让呼吸的水蒸气喷吐到玻璃上，遇冷液化，水蒸气就会给窗户蒙上一层‘雾’。 她舍不得把眼睛挪开，哪怕只有片刻，因由那些光点太过美丽。 钟晔瞥了一眼，“那是‘流水之灵’，活水冰封会对生活在河流沿岸的人民生活带来不便，所以人们祈祷河流永不冰封，流水之灵就是在这样的愿望当中诞生的。 “它们既弱小又强韧，既卑微又高贵，作为一种灵体，它们没有意识和神智，但万事都有例外，据说在某些河流里，存在着一种幻化成美丽女子的流水之灵，她们是自然之父的眷族，拥有掌控水流的神奇力量。” 顿了一顿，钟晔又说道：“这里存在流水之灵，也就意味着附近有人类的聚居地，也不知道那个聚居地是不是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前去打听一下消息。” “原来是这样……”莉莉安有所感悟，然后看向弹幕。 ——【记笔记，记笔记！】 ——【原来那些光点是流水之灵，上一次我还扔石头砸了它们呢……】 ——【所有《灵魂回响》主播里，就莉莉安这里待得最舒服，冒险总是不间断，而且还能学到许多知识】 ——【是啊，多亏了莉莉安和钟晔，我带朋友升级都快了很多，今后我的高数再也不会挂科了——我朋友可是数学系的硕士！】 因为这些弹幕，直播间又火热了起来，在这样热闹的氛围当中，钟晔驾驭着马车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外…… 第222章 前往‘军城\’（上） 从村民们口中知晓近几年都没有一大群人从村子周围经过之后，钟晔就告别了村民，带着莉莉安继续出发。 至少盐、油是致幻剂生产基地无法自主生产的，必须要从外头运输进去，能够供给东南大区几十个城市、城镇的致幻剂，那个生产基地规模肯定很大。 既然如此，物流运输也肯定相当频繁，如果不是数量少、多批次，那么就应该是数量多、少批次。 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会留下大量的踪迹——这种痕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除的。 当然，如果真有那么一支运输队伍，他们也不一定会经过村庄周围，而是会选择绕行。 不能仅靠村民们的片面言论就认定这里不存在致幻剂的生产基地，所以钟晔没有就此前往下一个地点，而是继续沿路找下去。 “老师，地图上有标注这条河吗？” 马车沿着河流前行，在顺流而下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致幻剂生产基地的同时，他们也在寻找一个能够渡河的地方。 听到莉莉安的询问，钟晔左手放开缰绳，从身旁的背包里拿出地图展开一眼。 “有，而且还标注出了几处可以渡河的地方。” 钟晔的视线沿着地图上的河流向下寻索，“继续向前走，我们会到达一个废弃的城镇，虽然那个城镇已经废弃了，但那个城镇搭建的桥还在，我们可以从那道桥上过河。” “废弃城镇？”一听到这个rpg游戏里必然会触发事件的经典地点，莉莉安就兴奋了起来，“那里是为什么被废弃的？” “不知道。” 捏着地图，钟晔眉头微皱，“只是地图上面标注了这是个废弃城镇，而且标明了‘危险’。” 废弃城镇！还被标明了‘危险’！ 莉莉安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这两个当中无论出现哪一个，都代表着一个事件，现在还同时出现了两个，不就表明那个城镇被废弃这件事情后面还有许多隐藏剧情吗？ “不要想太多了。” 毕竟钟晔也是一个玩家，很清楚玩家的心理活动，所以他开口打破了莉莉安的幻想：“我们不会进入那个废弃城镇，而是直接从城镇旁边的桥过河。” 闻言，莉莉安就蔫了下去，“怎么这样……” 虽然地图上那个废弃城镇被标明了‘危险’，但钟晔可是能够与一支恶魔军队正面硬刚的猛男，废弃城镇里的‘危险’还能比一支恶魔军团更厉害吗？ 如果真有那么危险的话，早就有猎魔人来处理了！ 猎魔人很少会进入城镇，很少会出现在人前，因为他们更加崇尚把危险扼杀于无形。 需要猎魔人对付的怪物往往具有相当的危险性，不是会对民众造成大规模杀伤，就是可能会污染民众的神智，总之不应该出现在人前。 所以，猎魔人的行事风格就像是黑暗英雄，虽然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但非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出现于人前。 地图上标注了‘危险’，谁知道这个地图是什么时候做的，保不准猎魔人已经把废弃城镇里的危险解决掉了呢？ 一想到这里，莉莉安就打起了精神。 对！事件说不定已经被猎魔人解决了，这样她就算路过那个地方，也不算没探地图了！ 莉莉安在心底如此安慰自己。 风霜渐渐大了起来，寒风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的雪花。 莉莉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纷飞飘舞的雪花，怔怔出神，默默感受车厢的晃动。 正如钟晔说的那般，地图上不远处就是一个废弃城镇—— 钟晔驾驭马车转动了方向，让废弃城镇的景象得以映入车厢侧面的玻璃窗，让莉莉安可以看到那一面残破的围墙。 目光顺着围墙豁口滑入，莉莉安看到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城镇。 屋顶坍塌、墙壁倾倒，街道混乱不堪，哪怕视线被纷飞乱舞的雪花遮挡，她也能通过这些仅有的画面想象到那个城镇被废弃的原因。 这个城镇之所以会被废弃，或许是因为一场‘入侵’，一场战斗。 围墙上的痕迹可不是岁月冲刷的结果，莉莉安看得出来，那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根据钟晔教过她的那些知识来推断，将围墙打碎的应该是某种大型生物，身高至少在三米以上。 像是这种危险生物，如果盘踞在废弃城镇里面的话，估计早就被猎魔人干掉了。 莉莉安不由得叹了口气，已经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参与过战斗了。 过习惯之前那种惊险刺激的生活之后，如今回归平静，反倒让她感觉不太适应，怪不得会有‘战后心理综合征’这种东西存在…… 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废弃城镇旁边经过，没多久，那个废弃城镇的景象就从莉莉安眼前消失。 随后，一条奔涌的河流映入眼帘。 马车从坑坑洼洼的石桥上驶过，钟晔手里拿着地图，那羊皮在寒风中飘舞、卷动。 又从怀里拿出指南针看了一眼，将那废弃城镇远远抛在身后，朝着预定的方向驶去。 呼—— 坐在车厢里的莉莉安忽然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风声当中听到了一个低沉、微弱的兽吼。 ………… 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钟晔和莉莉安却没有在预定的地点找寻到有关致幻剂生产基地的半点踪迹。 “应该不在这。” 钟晔皱着眉头，将烤土豆取出，热气腾腾的土豆被他握在手里，他却半点不觉得疼痛。 高达十七点的体质让他对温度的耐受力提升了许多，只是这点温度，根本无法让他感到疼痛。 拔出一把小刀，将烤土豆切开，放到木盘里，递给莉莉安。 接过木盘，莉莉安悄悄打量钟晔，不过很快，她就被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烤土豆吸引了注意力。 “那老师……”莉莉安把几片烤土豆片一同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接下来我们是要直接去‘军城’吗？” “对！” 钟晔点了下头，“如今，那个城镇已经不再是高卢王国枪械的主要生产地，但还是燧发枪的主要生产地，也就是说，这个城镇有生产大量军火的能力，却不再受到太多注意。 “如果控制了那个城镇，哪怕无法将所有军火都收归己有，也可以暗中将一些军火克扣下来，武装自己。” 莉莉安一边把烤土豆片塞进嘴里，一边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钟晔沉重点头，“有这个可能！” 即便是他，面对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也不可能完全无伤——当然，这里的‘现代化’指的是丹世界的现代化，而不是地球的现代化。 如果能够把‘传奇’控制住，一个动力装甲连队就能将其杀死。 他十分清楚一个全副武装的动力装甲有多么可怕，几乎就是一辆微缩型的坦克，甚至比坦克更为可怕。 如果‘军城’的贵族真的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他们接下来极有可能会迎来一场恶战。 不过在那之前，钟晔需要思考如何才能让那个组织成员的身份暴露出来。 一整个城镇，总不可能所有的贵族都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也不可能所有守卫那个城镇的军队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一旦那些人的身份暴露，原本与他们站在敌对面的人瞬间就会成为他们的战友。 那是一群不弱的助力！ 第223章 前往‘军城\’（下） 卡尔德隆往手掌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双手，然后抬头望向天空。 灰蒙蒙的云雾将太阳遮盖，该死的寒风不断吹拂，不断刮下那厚重、冰冷的云层，把它们变成雪花，飘向大地。 “关门关门！”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楼梯爬了上来，卡尔德隆和他的几个同伴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神情不悦的传令兵从楼梯走出，嚷嚷道：“那些神棍说今天可能会有暴雪，运输线可能要停几天，快点把门关了，好回去休息！” 虽然传令兵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士兵们感到不快，但能离开城门，回去休息的消息还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卡尔德隆也同样如此，这大冷天的，还下着雪，没有谁喜欢在这种时候离开温暖的屋子。 把火枪背到肩上，几个士兵走到城门开关的机关旁，正要升起吊桥，卡尔德隆却眼睛一眯。 “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个士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远处飞卷的雪尘。 传令兵也看了过去，随即啐了一口：“管他是什么！把门关上就是了！” “是马车……”卡尔德隆喃喃道。 听到这个答案，其他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停下关门的动作。 天气这么冷，之后还要下暴雪，附近可没有其他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如果就这么把那辆马车挡在外面，是要死人的。 看到他们的态度，传令兵也不敢造次，忍不住嘟哝两句，就和几个士兵顶着寒风大雪，等待远处那辆马车到来。 紧接着，士兵们就发现驾车之人可谓是车技了得，即便是在这积雪覆盖的地面上，也能让马车保持在一个相当快的速度上，不打滑、不碰撞，即将来到吊桥前方的时候，还能让马车的速度降下来。 这种车技，别说是驾驭马车了，上战场驾驭战车都不是问题！ 马车速度减缓了下来，踏上吊桥的时候，已然不会对吊桥造成伤害。 马车刚刚驶入城门，感觉热血沸腾的几个士兵便绷紧肌肉，转动绞盘，将吊桥升拉起来。 看到他们已经开始关闭城门，传令兵轻哼一声，转身走下楼梯。 卡尔德隆抹掉额头和后颈的汗水，与同伴一齐走下楼梯，吊桥已经升起，那么接下来就要把城门关上了。 走下楼梯，从城墙里走出，几个士兵就发现那辆马车停在城墙下方，车夫看到他们走下来之后，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说了一声“谢谢”，这才驾车离去。 士兵们对望一眼，哑然失笑。 ‘军城’是一个半开放的城镇，大多时候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才能进出，不过万事都有例外，像是刚才那种情况，士兵们也懒得再仔细搜查。 值守城门的士兵仅仅只是询问钟晔他们来到‘军城’的目的，并检查了一下车厢，随后就放行了。 ‘军城’不能算一个‘小’城镇，这里常住人口看起来不多，却有好几个工厂，那几个工厂的存在让这个城镇的占地面积很是巨大。 远远的，钟晔就看到了几道冲天而起的浓烟，再加上从维埃纳领主那里得知的信息，推测出了这个城镇至少有五个以上的工厂。 这些工厂应当不全是生产枪械的，因为这个城镇从前可是完全封闭的，城镇的掌权者至少得满足工人、士兵及其家属的生活需求。 所以，相应的工厂也就应运而生。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成功混入了‘军城’当中，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这种地方显然不会有什么冒险者之家，而且街上也没有人，钟晔只能驾驶马车在街上闲逛，寻找旅店。 好在旅店的标志还算显眼，钟晔的感知也较为灵敏，隔着两条街，他就发现了旅店所在。 “进来……” 钟晔敲响了旅店大门，不久后，旅店里就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钟晔推门走了进去，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大门，正趴在侧头观望来者的旅店老板一下子被吓得坐直起来。 瞥了钟晔身后的大剑一眼，旅店老板咽了口口水，“你，你是……” “我是来住店的。” 钟晔在门外就拍掉了身上的积雪，不过衣物潮湿的感觉还是让他感觉有些不爽。 “你们这里还有房间吗？能放置我的马车吗？” 钟晔指向门外，旅店老板也微微抬起屁股，身体前倾，看到了门外那辆体积不算大的马车。 旅店老板松了口气，只是这种大小的马车，他们店还是能装下的。 钟晔看到旅店老板点头，便说道：“那给我两个房间。” 两个？ 旅店老板有些疑惑，不过想起门外的马车，顿时明悟。 “两个房间加上寄存马车……”旅店老板低头掰着手指计算，约莫半分钟后才得出结果，“三天十二枚铜币，我们这里不接收其他领地的铜币！” 钟晔颔首，“那就是一天四枚，银币收吗？汇率多少？” “银币只收王室和乌内德领生产的，成色好的等于二十六枚铜子，成色不好的十八枚。” 钟晔在钱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枚银币，“虽然不是高卢王国生产的，但成色不错。” 旅店老板拿起银币看了几眼，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个就算你二十……三枚！请问你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钟晔想了想，然后摇头，“还不确定，多退少补。” 收起银币，旅店老板起身绕过柜台，带钟晔前往旅店后院，因为他不会驾车，还需要钟晔亲自驾驶。 绕过了半条街，旅店老板让钟晔拐进一条小巷，巷道很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稍有不慎就会卡在里面。 旅店老板挤在车夫位上，紧张地观望前路，突然听到身边的冒险者说：“我听说这里是生产枪械的军事重镇，禁忌应该很多，我来这里是为了借道前往克莱尔蒙，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下，有什么地方不能去，以免外出补给的时候误入那些地方，连累到你。” 旅店老板呆滞了一下，在脑海中理清这段话表达的意思，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里距离克莱尔蒙据说很远，虽然不知道这个冒险者是从哪来的，但肯定也要补给。 眯起眼睛看着漫天飞雪，这样的暴雪天商铺不会开门，可是总有开门的时候。 “镇子的西边，那里有几个工厂是不能去的，还有镇子的中心，那里是军队驻扎的地方，镇子东北是贵族老爷们居住的地方，不过那里你们也进不去，有士兵守着呢。” 西边、中心，还有东北。 钟晔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几个工厂集中在一起，意味着储存和运输是统一调配的，在这里面动手脚很容易，只要买通其中一个环节，就能克扣下一些军火。 军队营房暂且不管，东北是贵族‘们’居住的区域，这里可不是什么传承已久的领地，贵族数量多也就代表着权力混乱，许多人都想往这里掺一脚。 这里的贵族只是那些人的‘白手套’，但不知道那些贵族背后的人是否知晓自己的‘棋子’已经加入了那个利益集团，更甚者，那些大贵族本身就是那个利益集团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城镇肯定是王室建立的，胆敢并且能够在这里安插人手的，就只有高卢王国的大贵族。 如果情况真如维埃纳领主说的那般，他这一次或许能顺藤摸瓜，将那个利益集团脸上的面纱扯下，让世人看看面纱之下的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第224章 珀塞尔 珀塞尔颤抖地握住了钢笔，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意义不明的墨痕。 这里是被称之为‘军城’或‘枪械之城’的军事重镇，他是一个刚从王国法师学院毕业没多久的法师。 这个城镇没有名字，一直以来都是王国火枪的重要生产地，哪怕现在新型步枪的生产地已经转移到了别处，这个城镇也依旧重要。 作为王国法师学院的扶助生，他需要为王国工作五年来偿还自己的学费。 由于他的毕业成绩相当优秀，得以从几十个人的高强度竞争中胜出，夺得了前来‘军城’工作的资格。 这本应该是一个美差——‘军城’作为一个军事重镇，虽然没有特别发达的商业，难以满足法术研究的需求，可他现在还是在理论学习的过程中，暂时没有学习太多法术的需求。 这里可以说是钱多事少，而且在‘军城’工作的经历可以成为晋升的资本。 他只是一个平民，家里没有钱供他学习法术，想要变得更强大只能依靠王国。 为了给今后的晋升做准备，他选择成为‘军城’军队的法师顾问。 这个工作除了需要给运输军火的队伍预知天气情况，检查仓库的法术封印，再偶尔解决一下城镇内部发生的诡异事件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他们。 再加上他还是一个新来的，没有什么话语权，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工作会派到他的头上。 这本应该是一个美差…… 在刚刚来到这个城镇的第一个月，珀塞尔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愿意融入其中的人来说，这当然是‘美差’，可是珀塞尔已经看穿了这座城镇底下隐藏的东西，恐惧也就随之而来。 ——邪神！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珀塞尔已经从最开始的只言片语当中寻找出了贵族们信仰邪神的证据。 不止是贵族，还有军队的上层，他的几个同僚，也都被腐化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知道这些事情，要是他也和自己的那几个同僚一样沉沦下去之后才发现了这些事情，那该有多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不可能让时间倒流。 坐在书桌前，珀塞尔急促喘了几口粗气，将涂满了混乱墨迹的纸张撕碎，在墨水瓶里沾了沾，斟酌了一下言语，开始正式书写。 “致我最亲爱的朋友盖奇……” 他不能明着将那些事情写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些家伙一定会在他将信笺寄出之前检查一遍——以‘安全’和‘保密’的名义。 事实上，这是符合条规的，哪怕现在这些条规已经有很久没有实行。 他知道只要一天自己没有加入信仰邪神的行列，那些人就会一直使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 他不想被他们拖下水，只能一直装傻。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盖奇能够读懂这封信想要表达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笃笃笃！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珀塞尔心神慌张，在信纸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笔痕。 他脸色难看，怔怔看着眼前的信纸。 笃笃笃！ 没有得到回应，敲门声再次响起，珀塞尔的心绪愈发紧张。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将钢笔放下，恢复常态，起身冲着房门叫了一声：“来了！” 踩着重逾千钧的脚步，这位王国法师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整理好了表情，将房门打开。 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士兵，便有些不忿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是他在发现城镇的异常情况之后伪装出来的性格，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他之前装出来的温和性格伪装不下去而暴露出来的本性。 “呃……格雷厄姆老爷请您过去参加聚会……” “格雷厄姆大人吗？”珀塞尔转动了一下眼珠，“好！你去告诉格雷厄姆大人，我等一会儿就过去！” 把房门关上之后，珀塞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已然紧紧攥起。 那些邪教徒终于忍不住要拖他下水了，可是他还有机会，作为王国法师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他的成绩仅在两个贵族子弟之下，那两个贵族之前就接触过法术知识，而他在入学之前，连法术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珀塞尔知道自己很聪明，自己的大脑很好用，所以也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逃是逃不出去的，他被工作束缚在了这里，一旦他表达出想要离开的意愿，就会被贵族们以工作和学费为理由将他压在这里。 逃跑更是不可能，他没有在山野生存的能力，只要逃出去，就算不会被追兵追上，也会被饿死在荒野当中。 而且作为一个法师，除了冒险者和商人以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荒野里有多少危险，一旦在逃跑的过程中遇上那些危险的怪物，他就会死无全尸。 现在他的选择只能是去赴宴，因为通过之前伪装的性格，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了攀附权贵，一定会参加这场聚会——格雷厄姆就是这个城镇的最高统治者，掌管着军队。 虽然是一位将军，但他更喜欢人们称他为‘老爷’。 很多人都知道格雷厄姆来自一个大家族，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其实是私生子，不具备继承爵位和家族的权利。 因为过去受人歧视的生活，让他养成了虚荣的性格，所以他更喜欢人们称呼他为‘老爷’。 在来‘军城’之前，珀塞尔已经做好了功课，才知道了这些事情，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功课’，让他发现了这个城镇的不对劲之处。 “现在能怎么办……” 低声念叨着，珀塞尔望向桌面上的信纸，心下一定，走过去坐下，继续把那封信写完。 这封信必须寄出去，因为这是他‘抵抗’的证据，如果他万不得已，真的要与邪教徒同流合污，在教会查处的时候，他可以用这封信当作证据，来说明自己是想要潜伏，而非真心实意加入他们的。 除此之外，还要提防格雷厄姆的诱惑，并且装傻，只要他们没有正面提出，自己就要一直装傻充愣，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至于他这样的‘傻子’为什么能够成为‘优秀毕业生’的理由，他也早就想好了，必要之时可以说出来。 “知识的庇护者冕下，希望您能保佑我，保佑我这封信能够成功寄出……” 祈祷完毕，珀塞尔就将信纸塞入信封，然后换上自己最昂贵的一套衣服，戴好首饰，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上，听着屋外呼啸的风雪，珀塞尔忍不住深呼吸。 接下来他将要面对至少十个以上的邪教徒，那些邪教徒之中，必然有不弱于自己的聪明人，他们还有可能得到了邪神的祝福，所以他必须要时刻保持着警惕。 首先，伪装不能露馅，其次，装傻充愣！ 呼！呼—— 珀塞尔拉开了宿舍的大门，风雪迎面吹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身体更是瑟瑟发抖。 在那片茫茫大雪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宅邸，那就是他这次出行的目标。 格雷厄姆以权谋私，在军队的营房当中举办聚会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过去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邀请。 这一次他们突然发出邀请，或许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咬了咬牙，珀塞尔压住帽子，迈开脚步向宅邸走去，消失在漫天风雪当中。 第225章 风雪大作 磕磕磕！ 窗户被敲响，早已做好准备的莉莉安又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装备，将窗户打开。 在窗外悬挂着的钟晔将莉莉安从房间里拉出来，然后关上窗户。 双脚落地，踩在已经积起一层薄雪的地面上，莉莉安抬手按住披风的兜帽，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风雪大作，无边的风霜将天地覆盖，黑色的天幕低垂着，像是要掉落下来。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莉莉安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钟晔从莉莉安身边走过，“走。” 虽然满腔热血已经被这天寒地冻给熄灭，但久违的与钟晔一起行动，观众们应该喜欢看这个。 而且这一次行动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证据，正好可以推进她的任务进度，所以哪怕这天再冷，她也要跟着钟晔一起行动。 “还记得之前是怎么做的吗？” 走在前方的钟晔忽然发问，莉莉安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他是在说他们潜入维埃纳领主府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没有完全静下心，却用出了【调息】这个技能，这让她看到了这个游戏的隐藏玩法。 不过可惜的是，后来她又试过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用出来，只有像以前一样，完全静下心之后，才能够将那个技能使用出来。 “……记得。”莉莉安迟疑了一下，“不过我可能用不出来……” 现在他们不仅在活动，而且天气寒冷，刮着大风，这种天气单是行动就很困难，想要将【调息】用出来，更难！ “没事，可以慢慢来。”钟晔头也没回地宽慰了一句。 闻言，莉莉安嘴唇抿起，沉默片刻，问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去军队的营房。”钟晔吐出一口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先和军队的头脑见上一面，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和旅店老板闲聊过一阵，从旅店老板那里套了许多话。 这个城镇的封闭程度超乎预料，任何进出城镇的人都需要经过审查，无论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者，只要经过城门就要受到城卫兵的检查。 甚至在十多年前，这个城镇还是不对外开放的，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 因此，‘军城’不存在冒险者之家，也不存在冒险者，只有一个让农民祈祷丰收的小教堂坐落在城镇一角。 而且这个城镇的军队领袖已经有十二年没有更换——如此漫长的时间，以‘军城’的封闭程度，坐镇这个城镇的将军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发现那些贵族的不对劲之处。 现在要么是维埃纳领主欺骗他们，要么是将军也与那些贵族同流合污了，所以钟晔才会想要先去试探一下将军的反应。 如果将军真的与那些贵族是一伙儿的，他的做法无疑是打草惊蛇，不过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正是想要把‘蛇’给惊出来。 现在他们都调查已经陷入了停滞，在这一筹莫展之际，要是那个利益集团的人自己跳了出来，就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钟晔没有给莉莉安解释这些事情，因为知道这些事情无益于吸引观众进入《灵魂回响》，对于其他大区寻找致幻剂生产基地或利益集团的人也没有帮助，不值得他去多费口舌。 莉莉安也是听了弹幕的推测之后才明白了钟晔的意图，她转眼看向钟晔的背影，眼底里浮现的却不是敬仰，而是疑惑。 趟过漫天飞雪，钟晔和莉莉安来到了城镇中心地带。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又一段围墙，高耸的墙壁将军营与城镇分隔开来。 钟晔先行跳上墙头，转身向莉莉安伸出手。 莉莉安左右看了两眼，后退两步，猛然向前冲刺，然后一脚蹬在墙上，抓住了钟晔的手，被他提上墙头。 恰时，莉莉安仰头望去，钟晔却先她一步跳下墙头。 “注意呼吸。” 莉莉安跟着跳下去，听到钟晔淡淡的嗓音之后，急忙使用【调息】技能。 可是就如同之前一样，一连好几次失败。 就在这时，钟晔又道：“跟随我的呼吸，什么都不要想。” 莉莉安愣了一下，下意识随着钟晔的话语行动，又失败两次之后，忽然就成功了。 ……也就是说，之前那次成功也不是她自己的能力，而是有钟晔的帮助吗？ 莉莉安情绪低落，差一点没能将【调息】的状态维持住。 无须回头，听着少女那被掩藏在狂风当中的低微呼吸声，钟晔就知道她的技能已经使用成功。 “走。” 莉莉安还没从失意中回过神来，但听到钟晔的声音，就向前迈开脚步，紧随其后。 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莉莉安惊讶看到在那层厚而密的雪幕之后出现了一个微薄的光芒。 “老师……”莉莉安低声呼唤。 “就是那里。”钟晔回答。 他的视线早已穿透密密麻麻的飞雪，看到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欢乐的声音从门缝、窗户泄露出来，融入风声。 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钟晔也能猜出那栋建筑里面正在举行着一场宴会。 周围每个营房里都有十几个士兵的气息，那么，如今那栋建筑里参与宴会的又是什么人？ 带着这个疑惑，钟晔穿过冰冷的风雪，来到那栋建筑的围墙边。 由于是暴雪天，大门处没有人值守，钟晔带着莉莉安又翻了一次围墙，在围墙内看到了许多辆没有马的马车。 看到那些各式各样，雕刻着家族纹章浮雕的马车，钟晔和莉莉安不约而同想到了一群人。 “贵族。”莉莉安轻声说道。 钟晔微微颔首，带着莉莉安绕到房屋侧面，他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寻找到了一个距离聚会场所最近的窗户，然后率先跳了上去，垂下一根绳索，让莉莉安爬上来。 莉莉安顺着绳索爬上屋顶，与钟晔一同清理掉这片地方的积雪，走到聚会场所的穹顶旁。 ——是的！在一个军队驻扎的营地里，他们看到了一个拥有玻璃穹顶的建筑！ 两人蹲在穹顶旁，俯视下方。 穹顶似乎加持着什么法术，一旦雪花落到那上面，就会被融化成水，顺着穹顶支架流向周围，让穹顶能够一直保持着干净、透亮。 在这种‘穷乡僻野’，竟然还会有这种东西，那群贵族实在是奢侈。 从穹顶流下的雪水自然会在屋顶上结成一层冰霜，好在穹顶还会时不时向周围散发热量，令冰霜再次融化，流向地面。 这也导致屋顶湿滑，如果不是有钟晔的帮助，莉莉安肯定会摔下去。 少女吸了吸鼻子，视线透过玻璃穹顶，看到了宴会大厅里的场景。 男男女女，老少皆有，人们根据自身的兴趣聚集在一处，或是赌博，或是读书，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聊天。 餐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因为距离太远，她看得不够清楚，但只凭着那模糊的景象，就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可是，莉莉安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旁的钟晔。 钟晔脑袋低垂，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宴会大厅，不时转动，似乎是想要凭借这些场景寻找到证据。 最让莉莉安感到疑惑的是，钟晔好像并不怎么想搭理她，就算被她注视，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226章 闯入 早在进入府邸的时候，珀塞尔就已经将身上的霜雪拍掉，可是在那之前，融化的冰雪业已渗入了衣衫。 珀塞尔打断了相貌清秀的女仆为自己推开宴会厅大门的动作，他什么都没说，站在门前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他的动作打消了女仆的疑惑，毕竟现在里面聚集的可都是贵族老爷、小姐，面对他们，自然要表现出自身最好的一面。 不消去观察，珀塞尔就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让女仆产生了联想。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欺骗那个女仆，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在此期间，他可以开动自己聪明的脑筋，思考等下该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不过，哪怕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整理仪表也不需要多长时间。 为了不让其他人勘破自己的伪装，珀塞尔只能在整理好自身仪表妆容之后，脸上浮起微笑，推门走了进去。 方才没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宴会大厅里欢乐笑闹的动静，依照他曾经参加过贵族聚会的经验来看，现在宴会大厅里的人数应该不少，毕竟大多数贵族至少在表面上都会表现得彬彬有礼。 珀塞尔推开大厅的门，看到了一片光明。 他看到了有人在舞池里轻缓起舞，有人在餐桌旁谈笑风生，有人在赌桌上肆意挥霍，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没入了那片光明。 吱呀—— 珀塞尔松开了手，大门就慢慢回弹，将他封闭在大厅当中。 大厅里有着八个雕像，那些形态各异，唯一共同点就是美丽的男、女雕像手中都高举着一枚水晶，璀璨的光辉从水晶中散发出来，驱散了夜晚的黑暗。 珀塞尔走进大厅，当即收获了许多关注。 他是王都来的法师，虽然出身平民，但成为法师之后，就脱离了‘贵族’与‘平民’的阶级。 长相不丑，身高不矮，即便不能成为丈夫，也是一个不错的情人人选。 在礼服的掩盖下，珀塞尔微微打了个寒颤，笑容未变。 他摘下帽子，向四周的贵族低声致歉，然后径直走向格雷厄姆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道：“格雷厄姆大人，很抱歉，我当时在整理法术知识，稍微有些来迟了……” “哈哈哈！不碍事！” 那个身材高壮的中年男人拍了拍珀塞尔的肩膀，“我们的聚会才刚刚开始，你来的正是时候呢！” 说罢，格雷厄姆就示意坐在大厅一角的乐师们转变音乐。 音乐随之一顿，然后从轻缓逐渐攀升，变成激昂。 “诸位，宴会正式开始了！” 格雷厄姆高举酒杯，向所有人激动叫喊：“来！让我们开始今晚的宴会！” 在欢笑声中，贵族们拿出了各自准备的致幻剂。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将致幻剂投入酒杯、放入卷烟，将其点燃、痛饮。 珀塞尔愣愣看着这一幕，任他怎么猜想，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们竟然直接将自己那丑陋的一幕暴露在了自己眼前，不加任何掩饰！ 格雷厄姆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放到了一旁的桌上，扭头看向珀塞尔。 “小子，要来上一点吗？” 从斜面照射过来的光线将这位中年人的阴影向前投下，笼罩在珀塞尔身上。 庞大的阴影将他瘦弱的身体完全遮盖，珀塞尔牙齿忍不住打颤，这时候他才想起格雷厄姆不是一个只靠血脉的废物，他只是一个大贵族的私生子，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又怎么能成为守卫这个城镇的‘将军’？ “格雷厄姆大人……这不太好？”珀塞尔强颜欢笑，“毕竟，我可是一位法师，使用致幻剂会让我的大脑永久性受损……” “啊？是这样吗？” 格雷厄姆表现得很诧异，“可是乔治他们也在用这个啊！” 珀塞尔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那几个同僚，赔笑道：“那是因为乔治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我刚刚从王国法师学院毕业，我还想要再继续向上……” “没关系没关系！” 格雷厄姆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珀塞尔的肩膀，“不过是些许的损伤，只要你虔心信仰，冕下的神力足以帮你修复大脑！”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都要使用致幻剂？ 而且……‘冕下’，果然整个城镇都已经被腐化了吗？ “如果你加入了我们，还可以成为宴会的一员哟！”格雷厄姆戏谑地挑了挑眉毛，珀塞尔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登时被吓了一跳。 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在致幻剂的影响下与其他人面贴面、身贴身，相互拥抱，相互亲吻。 他们正在将自己的衣服褪下，淫靡的气息散播开来。 音乐愈发激昂，弥散在空气中的香味也在推波助澜。 珀塞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但他很快就收回心神，看向了格雷厄姆。 这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边的几位贵族已经缠了过来，可是那些贵族当中有男有女！ 他们亲吻着格雷厄姆的身体，为他解下衣物。 望着格雷厄姆脸上的笑容，珀塞尔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层面具背后隐藏着的可怕灵魂。 “我，我也能参加吗？” 珀塞尔尽力勾动嘴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部肌肉无比僵硬，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他的伪装早就被看破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格雷厄姆也当他真的是那样，笑着回应：“当然！所有加入我们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宴会’，可能会有些不太适应，但参加多了，也就习惯了！” “好，好……” 抬起颤抖的手，珀塞尔从格雷厄姆手里接过了一支卷烟，刚刚要将卷烟点燃，就有一道砰然破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他和格雷厄姆同时抬头望去，却见纷飞的玻璃碎片折射出七彩光华，从上空缓缓飘落。 澎湃的风雪从穹顶豁口灌入，冰冷的气息瞬间将整个大厅的温度拉低了至少十几摄氏度。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砰！ “接下来的画面，可不能给小孩子看！” 钟晔缓缓起身，将背上的大剑拔了出来，“所以在那些画面出现之前，把你们全部解决掉就好了！” 一根绳索从钟晔身后垂下，莉莉安顺着绳索滑来，双脚还未落地，她就拔出了腰间的轻剑，跳了下来。 珀塞尔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不管来者是谁，他们的出现都帮了他一把，而且那个男人看起来还挺厉害的，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格雷厄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你是谁？！” 钟晔没有回答，他将月光拔出之后便迈开脚步，朝着格雷厄姆冲了过去。 速度很快，快到了格雷厄姆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即便他反应过来了，也无法阻挡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大剑当头劈下！ 格雷厄姆吼叫一声，将身后的一个女性贵族扯了过来，挡在身前。 眼睛迷离的女性贵族瞬间被腰斩，断裂成两半的身躯飞了出去，格雷厄姆也借着那个机会，跳向了一边。 钟晔的脚步不曾停下，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在他的注视下，格雷厄姆再次发出一声咆哮，身体骤然变化！ “——至心极乐，礼赞欢愉！” 第227章 压倒性 三只犄角顶破头皮，从额头生长出来。 膨胀的肌肉撑起表皮，将皮肤胀得通红。 赤红色的甲片从皮肤下生成，但仅仅遮掩了要害部位，其他身体部位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在格雷厄姆变身之后，大厅里的其他贵族跟着发出吼叫，莉莉安和珀塞尔惊悚看到所有使用了致幻剂的人身体也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变化没有格雷厄姆那么夸张，但同样……华丽？ 就在莉莉安和珀塞尔愕然之际，钟晔便与格雷厄姆发生了碰撞。 灵能在格雷厄姆手中集束，化作一柄长剑，大剑竖直劈斩下来，与灵能之剑发生了碰撞。 身高本就不矮的格雷厄姆在身体膨胀一圈之后，变得比钟晔还要高大，力量也不弱于钟晔。 灵能之剑与大剑僵持于一处，格雷厄姆露出狞笑，欺身上前，“你的力量仅此而已吗？” 几个挂在他身上的男女转动眼珠，目光锁定在钟晔身上，猛然飞扑过去。 整个大厅的邪教徒都像丧尸一样，朝着钟晔所在的位置奔涌而来。 却在这时，钟晔骤然向后撤步，失去了大剑的支撑，格雷厄姆没来得及发力，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倒。 格雷厄姆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他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个家伙能在他发力欺压下去之前抽身离去。 身形一个趔趄，格雷厄姆羞恼地抬头望去，却见刀光剑影闪动，几个飞扑过去的邪教徒身体随之裂成数块，从钟晔身边飞过。 “莉莉安，保护好自己！” 说着，钟晔弯下双腿，双眼锁定了格雷厄姆的身影，骤然弹射。 钟晔与格雷厄姆发生了激烈的交战，另一边，莉莉安从桌上翻过，抄起餐盘扔了出去。 啪！ 餐盘砸在一个邪教徒脸上，砰然碎开，邪教徒头颅后仰，刚把脑袋掰回来，一抹快如疾风的银光便刺穿了她的眼眶，将她杀死。 莉莉安旋身将轻剑从尸体眼眶里拔出，剑锋顺势斩向另一个邪教徒，左手也变魔术般出现了一支手弩，扣动扳机，弩矢激射，直接钉入了一个邪教徒的额头，停止作用将其撞倒在地。 珀赛尔目瞪口呆地看到莉莉安让三个邪教徒瞬间毙命当场，乍然又想起自己如今正身处于怎样一个危险境地。 他一咬牙，用力将身旁的餐桌掀翻在地，阻挡邪教徒们前进的脚步，然后抬起左手，食指上的戒指随即绽放光芒。 轰—— 暴风忽然涌现，将包围过来的十几个邪教徒全部击飞。 另一只手也没有停下，伴随着念诵声，划过空气，令无数冰晶在身前生成。 虽然无法杀死他们，但能让他们受伤，阻止他们的行动！ 珀赛尔发出一声厉喝，无数冰晶同时飞射，落在邪教徒们的身上。 暂时解除了自身的危机，转头看向那个少女，却惊骇看到有四个邪教徒同时向她扑了过去。 “小心！”珀赛尔尖声叫喊。 就在他俯身将其餐盘碎片准备投掷的时候，两道光线忽而从他耳边飞过，分别插入一个邪教徒的脑袋。 莉莉安顿时压力大减，提剑挥拳，先将其中一个邪教徒打倒，杀死另外一个，随后又转动剑锋，干掉被打倒在地的那个。 “和我战斗！竟然还敢——” 格雷厄姆双眼怒瞪，发出尖啸：“分心！” 钟晔心神一紧，猛然跳向一边。 灵能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如同一个攻城锤直直轰向格雷厄姆的前方。 一个高举水晶的雕像挡在冲击波的前路上，瞬间爆裂，炸成了好几段，雕像后方的墙壁也未能幸免，轰然破碎开来。 碎石与烟尘飞撒，与屋外涌入的风雪融为一体，一同肆虐。 整栋房子都晃动了几下，可是钟晔与格雷厄姆的战斗并不会因为这点小状况而停止。 钟晔再度冲锋，抡动大剑，让月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斩向格雷厄姆的脖颈。 格雷厄姆露出狞笑，不做任何防护，挥舞灵能之剑，势与钟晔对砍，以伤换伤。 大剑击碎了保护着格雷厄姆脖颈的甲片，一路下划，劈开了他半个胸腔，格雷厄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将灵能之剑递出。 剑刃与刀锋发生碰撞，搅在了一起。 格雷厄姆兴奋得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忍不住狂放大笑。 大剑还插在他的胸腔里，已经割掉了他的半个肺，灵能之剑与直刀僵持在半空，不得寸进，因此，这个邪教徒挥动了拳头，打向钟晔头颅。 “区区致命伤，怎么可能敌得过我对我主的信仰！！！” 每受一次伤，格雷厄姆就会向着恶魔的方向更进一步，而欢愉之主赐予邪教徒的祝福就是受伤越多，实力越强。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受到了不下一百次的伤害，其中致命伤更是有十几次。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更强！ 钟晔右手松开剑柄，抓住格雷厄姆的拳头，力从地起，由腰及身，肩膀只是略微抖动，丰沛的力量便涌入那只拳头，骨头和血肉当即扭成一团，不分彼此。 格雷厄姆非但没有感受到痛苦，反而有阵阵快感直冲大脑，让他情不自禁呻吟出声。 咔嚓！ 格雷厄姆的一个膝盖猛然后折，身体也不由自主歪向一边，灵能之剑随即滑开，他眼睁睁看着刀锋顺势向上，斩断了他的一只手臂，再折返下来，劈开了自己的头颅。 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尸体摔倒在地，钟晔一踢大剑剑柄，月光便从尸体里面弹出，重回掌握。 这时，‘尸体’忽然笑了起来，“区区致命伤……” 大剑落下，斩断了格雷厄姆的脖子，然后钟晔不再理会，转身望向大厅。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月光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将一个邪教徒腰斩。 莉莉安终于能有一个喘息之机，但她也没有停下，从餐桌上找到橄榄油，朝着邪教徒们泼洒过去，然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一块桌布，双手一抖，把桌布盖到了一个邪教徒身上，一脚把他踢回自己的同伴身边。 珀赛尔也明白了莉莉安想要做什么，朝邪教徒们的脚下施放一个【油腻术】，虽然这些‘油腻’无法点燃，但可以让邪教徒们摔倒在一块儿！ 只见火焰瞬间蹿升，近十个邪教徒被同时点燃。 结束了这边的战斗，莉莉安再转头望去，发现钟晔早已将剩下的邪教徒杀戮殆尽。 通过满地满墙的鲜血和残肢断臂，不难想象之前究竟发生了一场多么可怕的血雨腥风。 战斗的时候还没什么，战斗结束之后，珀赛尔就脸色一变，忍不住呕吐出来。 还好风雪早就开始充塞这个大厅，否则萦绕鼻尖的血腥味绝对会让珀赛尔把胆汁都吐出来。 莉莉安怜悯地瞥了珀赛尔一眼，走到钟晔身边，“老师……” 却见钟晔猛然从腰带拔出一支飞刀，掷向远处。 “不、不过……” 格雷厄姆刚刚从地上爬起，就被飞刀命中脑袋，破坏了大脑。 “他怎么还活着？”莉莉安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 原来‘不死之身’不是玩家的特权吗？ 钟晔沉默走了过去，将飞刀从格雷厄姆脑袋上拔出，拿出炽火胶，倒到了那具尸体身上。 火焰开始燃烧，升腾的焰光刺激了格雷厄姆的痛觉，令他发出尖叫。 可是尖叫没有持续多久，他又在燃烧中死去。 随后，格雷厄姆又活了四次，死了四次，直到第五次复活、死亡，他才没有再活过来。 这时候，他的尸体就只剩下了一团灰烬。 莉莉安和珀赛尔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看得毛骨悚然。 瞥了那团灰烬一眼，钟晔走上前去，一脚猛然跺下，一声仿佛来自虚空的扭曲尖叫突兀响起，戛然而止。 得到了系统提示，钟晔才确定那个邪教徒真正死去。 “走。”说着，钟晔转身离去。 莉莉安跟了上去，珀塞尔看了看周围，也急忙跟上离去的脚步。 宴会大厅的门开启又关闭，将所有邪恶和残暴都封锁在了里面。 第228章 证据（上） 珀塞尔跟在钟晔身后离开了宴会大厅，进入走廊之后，反而感觉温暖了许多。 他悄悄打量着钟晔和莉莉安，在他眼中，这两人的打扮看起来像冒险者，可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战斗能力却不像冒险者能够拥有的。 没等珀塞尔把这件事琢磨出个究竟，他们一行人就遇上了格雷厄姆的亲卫。 作为一个将军，格雷厄姆有资格拥有亲卫，而且他的亲卫就是住在这个宅邸当中，只是平日里活动的区域与仆佣活动的区域并不重叠。 钟晔之前与格雷厄姆之间的战斗闹出了太大动静，就连房子都被撼动，格雷厄姆的亲卫不可能感觉不到。 看到那些手持火枪的士兵之后，莉莉安就转头看向钟晔，“老师，怎么办？” “你先躲到一边去。”说着，钟晔活动了一下脖子，继续向前，同时拔出了大剑。 莉莉安从善如流，躲到了一旁的石柱后面，还不忘拉着珀塞尔一起。 这个法师可是重要的证人，能够证明那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贵族是邪教徒，可以帮他们撇清很多麻烦。 钟晔身上沾满鲜血，而且还是从宴会大厅的方向走来的，亲卫队甚至不需要用脑子去想，都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射击！” 亲卫队长当机立断，率先举枪瞄准了钟晔。 听到命令，亲卫队纷纷举起手里的火枪，视线穿过机械瞄具，越过准星，落在钟晔身上。 他们一同扣下扳机，子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射出枪膛。 钟晔深吸一口气，挥动大剑与直刀，猛烈的剑风刮了起来。 他伫立在原地，刀光剑影在身前构成一张拦截网，将所有袭来的子弹劈开。 然后，钟晔就迈出了脚步！ 向前！向前！ 随着钟晔的前进，强烈的压迫感就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他们望着对面那个高大男人的深邃双眼，仿佛看到了一片深渊。 他沉默不语，他脚步坚定，哪怕是足以将一位训练了二十多年的骑士毙命的子弹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恐惧慢慢升了起来，即便亲卫队在队长的指挥下有序、交替射击，可是也无法阻止钟晔前进的步伐。 钟晔没有奔跑，他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在石砖上留下了足迹，沉重的脚步像是踏在士兵们的心头上，每落下一步，他们的心脏就会猛烈跳动。 作为将军亲卫，这些士兵使用的枪械自然不会是燧发枪，但即便是以拉栓式步枪的射击速度，也没办法让钟晔定在原地。 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漫过了士兵们的脚踝、小腿、髋部…… “后退！后退！” 站在队伍前方的亲卫队长终于按捺不住恐惧，命令其他人与他一齐后退。 胡乱下了一个命令之后，他又反应过来，急忙说道：“都保持射击！哪怕是后退也要保持射击！” “有用吗？” 钟晔第一次开口了，冰冷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 他的视线，他的感知已经牢牢锁定了每一个枪口，无论哪一个枪口喷发焰光，有子弹射出，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没有任何一枚子弹可以落到他的身上。 亲卫队长张口欲言，钟晔却暴喝一声：“投降者不死！” 啪啪啪—— 瞬间，几个士兵把手里的火枪扔到地上。 那几个士兵脸色苍白地高举起了双手，其他人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战友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抛弃他们。 其他士兵还在迟疑，可是钟晔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脚掌极力弓起，气息灌注到支撑腿，肌肉尽数绷紧，将力量导入地面。 大地回报以了相同的力道，推动钟晔的身躯轰然向前！ 十几米的距离一闪而逝，紧握火枪的士兵们双眼慢慢睁大，反应过来的时候，闪烁着寒光的剑锋就已经逼近眼眸。 月光撕裂了几个士兵的颅骨，把他们的大脑削了下来。 鲜血尚未喷涌，直刀便发出一声唳鸣，由下及上贯穿了亲卫队长的头颅。 钟晔撞入了亲卫队的阵列里，冷漠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激起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可是有些人已经失去了感觉恐惧的机会，他们根本来不及抛下火枪，锋利的刀剑就收割了他们的生命。 刀刃、剑锋从那些已经抛下武器的士兵身边划过，没有伤到他们分毫，然而，他们的战友全都死在了钟晔的刀剑之下。 短短五秒的时间，十几个亲卫便死伤殆尽！ 剩下的那几个亲卫哪怕身上被喷洒了鲜血、脑浆，也不敢动弹，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钟晔收割掉自己同伴的生命，却什么都不敢做，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瞥了他们一眼，钟晔双臂一振，将沾染在刀剑之上的鲜血甩掉。 “告诉我，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谁？他平常在哪里办公？那个地方在哪？” 剩下的几个亲卫身体颤抖不已，愣愣看着钟晔，一句话都不敢说。 哪怕钟晔发问，他们也不敢作答，不敢出声。 珀塞尔从石柱后面探头出来，看到满地尸体，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屠夫，竟然能够面不改色的杀死那么多人…… 他听到了钟晔的那个问题，感受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咬了咬牙，走了出去，“我知道！” 钟晔回头望去，淡漠地看着珀塞尔，“带我去。” 又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珀塞尔脸上挂起难看的笑容，艰难地抬脚走过去，“好、好的……” 身体肌肉无比僵硬，关节就像凝结成了一整块，难以活动。 即便如此，珀塞尔也还是迈过了一堆死相极惨的尸体，踩着血泊，来到钟晔身边。 “大、大人，您请跟我来，我，我这就带您过去。” 珀塞尔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但他不知道除了笑容之外，现在他还能摆出什么表情。 莉莉安也走了过来，视线掠过满地的尸首，情不自禁抿起嘴唇。 抬头望向钟晔，却见他已经让那个法师带路前往府邸主人的办公场所，便跟了上去。 他们三个离开之后，几个亲卫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们眼睛颤动，视线慢慢下拉，一片血腥映入眼眸。 两个士兵直接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满地尸体，泪水从眼角溢出。 呜咽着，哭了起来…… 一路上，钟晔他们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拦。 那些仆佣根本没有胆子站出来阻挡他们，单凭钟晔那浑身沾满鲜血的恐怖形象就足以让他们心生恐惧。 珀塞尔带钟晔走上了二楼，来到格雷厄姆的办公室。 办公室大门锁着，珀塞尔刚想要做些什么，钟晔就抬起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想法的莉莉安跟在钟晔身后，也走进了那个满是黑暗的房间里。 珀塞尔把嘴巴闭上，急忙跟进去，然后点亮了办公室的水晶灯。 环视办公室一圈，钟晔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珀塞尔身上，问道：“你知道那个家伙的书信都放在哪里吗？” 珀塞尔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要摇头，可是看着钟晔那双如深渊般深邃的眼眸，他竟说不出‘否认’的话语。 ……或许，他就不应该跟上来。 珀塞尔嘴角抽了几下，展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走到书桌边上，拉开抽屉，“大概，是在这里？” 拉开抽屉之后他就愣住了，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堆信笺！ 第229章 证据（下） 珀塞尔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拉开一个抽屉，就看到了一大堆信笺。 随后，他就陷入了疑惑当中。 如果这些信笺重要的话，为什么格雷厄姆要把这些信笺放在抽屉？要是真有什么贼偷或者间谍，那格雷厄姆麻烦不就大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珀塞尔的脑海里回转，他没有将其说出口来。 看到珀塞尔的神情，钟晔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走过去，一边摘下手套。 他把沾满血液的手套挂在腰间，从抽屉里把所有书信都拿了出来，“莉莉安，过来帮忙。” 就算钟晔不呼叫，莉莉安也会过去帮忙。 她的手套也沾染了不少鲜血和油腻，学着钟晔把手套挂在腰间，从那堆信笺里面随便抽出一封。 看了几眼，莉莉安就把那封信丢到一边，“这是一封家书。” “……不一定只是家书。”珀塞尔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看到莉莉安的动作之后，忍不住发言。 他之前就写了一封表面上是与朋友交流近况，实际是在隐晦表明格雷厄姆他们‘邪教徒’身份的信，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你觉得不是的话就来帮忙。”钟晔放下一份情报人员呈递上来的报告，看向珀赛尔，“我们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今天刚来到这个城镇，可是，你该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钟晔的话在珀赛尔脑子里转了一转，他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怎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首先，他被格雷厄姆邀请来参加聚会；其次，他在这个城镇工作了几个月，不止是与格雷厄姆，与其他那些已经被杀死的贵族也有过不少交流；第三，他是这个城镇仅剩的法师顾问，他的几个同僚都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只看这三点的话，就算是珀赛尔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与邪教徒毫无关联。 珀赛尔登时头皮发麻，差点吓得从地上蹦起来。 他急忙扑到书桌旁，可是随后就发现，这两个冒险者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他们自己检阅书信的速度就已经很快。 那么，这时候他该做什么？ 珀赛尔大脑快速转动，突然拿起莉莉安和钟晔查看过的信笺，一目十行地浏览。 一边翻看，一边瞥视办公室仅有的书架，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打转。 过了一会，他就抓着一封信，跑到书架旁，从那上面取下了一本书，根据信笺里提供的信息，迅速翻阅这本书，嘴里念叨不断。 “第九页第三行……第十二页第九行……第三十一页第一行……” 从信中提取出了相应信息，又在书里寻找到了答案，把那些单词组成一个句子，就得到了…… 珀赛尔忽然气愤地将手里的书摔到地上，又跑回书桌，继续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线索或证据。 相比较钟晔和珀赛尔，莉莉安的翻找速度就慢了许多。 她的大脑不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处理太多信息，哪怕她的智慧属性是十一点，已经比世界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类都要聪明。 因为阅读速度慢，所以她只能读得更加细致一点，以免漏下什么重要信息。 “罗伊斯出现四次，身份是格雷厄姆的儿子；艾勒出现两次，是格雷厄姆的妹妹；曼德出现两次，身份不明；阿德里安出现三次，身份不明……”钟晔接连报出了八个名字，抬头看向莉莉安，“莉莉安，你那边呢？” 莉莉安茫然抬头，旋即反应过来，“罗伊斯出现一次，曼德出现一次，阿德里安出现两次，普莱斯出现一次……” 除了‘罗伊斯’，也就是格雷厄姆的儿子之外，这些信里面出现最多寄信人是‘阿德里安’。 这时候，珀赛尔也抬起头来，插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阿德里安’先生，可能就是我们学院的学院长。” 他刚才也看过了那些信，虽然不是很细致，但信中的那位‘阿德里安’无论是笔调还是形容都很像王国法师学院的学院长——作为优秀毕业生，珀赛尔自然与那位学院长有过接触。 同一个寄信人的信件内容都有着差不多的主题，比如罗伊斯，他在信里往往会写自己的学习、人际交往之类的东西，曼德是闲聊，艾勒的信表面看上去是温馨家书，实际则是需要配合一本书才能拼凑出来的艳诗——两封都是。 唯有阿德里安，从信仰聊到致幻剂，从致幻剂聊到防身法术，每一封信都有不同的主题。 因此，看起来有几分可疑。 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这些信件真的重要的话，为什么格雷厄姆不把它们放到更加保险的地方，而是随手放在书桌抽屉？ 除此之外，这些寄信人还有一个相同点。 ——这些信，都来自‘巴黎’！ 看来，东南大区的致幻剂事件完结之后，他们还要去一趟巴黎…… “格雷厄姆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巴黎了吗？”钟晔突然发问。 珀赛尔摇了摇头，回答：“没有，从赴任开始，他就一直居住在这里，他的家人也随他来到了这个城镇，不过三年前，他的妹妹回到了巴黎，两年前，他的儿子前往巴黎学习，五年前，妻子病逝……” 听着珀赛尔的讲述，钟晔目光愈发阴沉，“……既然如此，他又是怎么接触到的邪神信仰？” 这个封闭的城镇，几乎没有什么人员往来，也就是说，格雷厄姆极有可能是在没有任何外人引导的情况下接触到了邪神信仰，并成为了欢愉之主的信徒。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格雷厄姆未免也太弱了！ 所以，钟晔认定，在格雷厄姆之前，还有一个‘源头’——那个家伙才是真正受到欢愉之主感召的感染源！ 钟晔又拉开了几个抽屉，可惜的是，那些抽屉里堆放的要么是格雷厄姆的工作文件，要么是他的个人用品。 工作文件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格雷厄姆是邪教徒的证据，反倒是找到了他私自扣压部分军火的铁证。 而这部分军火，想来业已从仓库里消失不见了罢。 “莉莉安，还能战斗吗？” 闻言，莉莉安重重点了下头，“能！” 她很清楚钟晔要做什么，当时聚集在宴会大厅的恐怕并不是所有贵族，那些贵族都出现了那样的问题，没道理其他贵族真就一点问题没有。 更何况，剩下的贵族没有问题，那么那些死掉的邪教徒贵族家里的仆人呢？格雷厄姆的仆人呢？ 让他们一个个的甄别，可能会出现差错和遗漏，但他们完全可以借助神灵的力量，让神灵来帮他们把所有隐藏起来的邪教徒都暴露出来！ 因此，他们要去求助当地的教会，求助那位牧师。 “等等！” 眼看钟晔和莉莉安就要离去，珀赛尔依旧没有找到可以洗脱自身嫌疑的证据，忍不住张口急呼：“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些死掉的贵族都是邪教徒……当然，不是欢愉之主……” 正因为他之前发现的证据无法指向欢愉之主，他才没有把这些东西说出来。 钟晔和莉莉安同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珀赛尔。 “是真的。”珀赛尔上前一步，焦急说道，“据我所知，那些贵族信仰的不是欢愉之主，而是一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邪神！ “那个邪神利用致幻剂在暗中传播自己的信仰，我看到过不止一个贵族在使用致幻剂后才向那个邪神祈祷——对，对了，我还用法术把那些景象都记录了下来！那些证据都放在我的房间里！” “……或许，他们信仰的确实是所谓的‘致幻剂之神’。”钟晔沉默许久，才又开口，“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指向了欢愉之主。” 说着，钟晔眉头深皱。 原来‘致幻剂泛滥’事件背后站着的不是智慧之王，而是欢愉之主吗？ 那么，影响了他们感官，让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其他处理方式的邪神，也是欢愉之主？ 第230章 追杀（上） 守卫‘军城’的军队高层都死在了宴会大厅里，所以，当珀塞尔站出来，呼唤那些底层军官，让他们前往宴会大厅确认这件事情的时候，军官们表示出了对珀塞尔强烈的不信任感。 他们甚至把珀塞尔扣押了下来，然后分出一部分人，前往宴会大厅确认情况。 当他们抵达宴会大厅的时候，地母教会的牧师也在钟晔的邀请下，来到了这里。 地母算是原始神当中最被广泛信仰的一位神灵，祂拥有‘丰收’的神职，如果没有天灾人祸，信仰祂的农民往往都能从自己的土地里收获足以让一个八口之家饱食一年的粮食。 单从生产力来看，丹世界的生产力已经足够支撑起更多的人口，但很可惜，这个世界的问题出在‘分配’上。 ‘军城’是生产枪械的军事重镇，高卢王室并不希望神权的力量入驻，可是他们怎么也捱不过农民的期盼，而且想要供养这个城镇，也有让地母教会入驻的必要。 因此，地母教会得以入驻‘军城’。 不过说是‘入驻’，其实‘军城’的地母教会只有一个牧师，仅能够给‘军城’的农民加持丰收祝福，做不了其他事情。 当然，在这种时候，这位牧师也可以为钟晔他们甄别邪教徒。 “【侦测邪恶】！” 几位军官刚刚带队进入宴会大厅，温和的光芒便从天而降，照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脸色一变，俱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然后，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几位军官和士兵们面面相觑，看到对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灰色光芒，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被他们挟持而来的珀塞尔松了口气，微笑说道：“看，我没骗你们，这个城镇已经被腐化了，先是贵族，然后是你们——如果钟晔阁下没有到来，你们也会被腐化！” 走进宴会大厅的军人们瞪大了眼睛，他们被这大厅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那些尸体上肉眼可见的变异将他们吓得站在原地，难以挪动脚步。 “这是……什么？”一个军官艰难开口。 “是邪神！” 所有人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双臂环抱，如山峦般高大魁梧的男人。 钟晔视线扫过地上那些尸体，又看向军人们，“这些是信仰了邪神的邪教徒，他们的身体在邪神力量的影响下发生了畸变，现在只是暴露出了本相。” 军人们面面相觑，几个军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那儿有点发凉。 看到那些尸体的惨状，他们就有些毛骨悚然。 根据珀塞尔的说法，这个城镇的绝大多数贵族都被腐化了，依照顺位，如果不出差错的话，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还好那位叫做‘钟晔’的强者来到了这里，而且正好目击了格雷厄姆举办的聚会，若非如此，不止是珀塞尔，就连他们都要遭到腐化。 如果被腐化，接下来他们将要遭遇死亡的命运！ ——看这些尸体的死状就知道，成为邪教徒的结果就是‘死亡’，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之前发言的那个军官深吸了一口气，垂眉顺目，低声问道：“阁下，请问您让我们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珀塞尔之前也说了，是钟晔让他召唤他们过来的。 “首先，是鉴别你们的身份，其次，我需要你们跟我一起去杀死剩下的那些邪教徒！” 几个军官面露诧异之色，对视一眼，“还有剩下的？” 钟晔点了下头，“聚集在这个大厅里的并不是所有贵族，剩下的那些贵族也有可能是邪教徒，所以需要坎迪达牧师的帮助，也需要你们的力量。” “那么，是什么时候？” 闻言，钟晔沉默一下，“现在！” 对此，军人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原本他们只是来探查真实情况的，完全没想到竟然要去猎杀邪教徒…… 可是钟晔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发话之后，就向着宴会大厅门外走去。 莉莉安和坎迪达牧师跟在他身后，珀塞尔也挣脱了控制，跟上钟晔的脚步，只留下一群军人站在这修罗场当中。 士兵们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长官，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低声讨论了几句，就下定了决心。 “跟上去！” 邪教徒对这个城镇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们的家人都生活在这个镇子里，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能够躲过一劫。 为此，他们要保证除恶务尽！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军队驻地里出发了，在钟晔的带领下，向着城镇东北方前行。 他们行动闹出的动静很大，哪怕是这狂风暴雪也无法完全掩盖。 已经陷入沉睡的城镇被这些动静吵醒，镇民们听着街道上传来的震响，不知为何心生忐忑。 其中还有一些人凑到了窗边，悄悄拉开一丝缝隙，窥视街道。 然后，他们就震惊地看到有一支军队从驻地出发，奔向了贵族住宅区。 在这种暴雪天，根本没有人会在外行动，哪怕是日夜有人巡逻的贵族住宅区在这时候，也取消了巡逻。 没有任何守卫，只有一道铁质栅栏门的防护根本无法阻挡钟晔他们的闯入。 带队的钟晔一脚就将铁门踹开，率先走入贵族住宅区。 “珀塞尔，你记得还有谁没有出现在那个大厅里吗？” 钟晔突然的发问，让珀塞尔微微一愣。 他还下意识思考了起来，可是很快，他就不迭摇头，“大厅里人太多了，我根本没记住。” “那就只能把门一个个敲开了……” 钟晔抬头望向大雪背后的那些影子，喃喃自语。 在狂风暴雪的摧残下，士兵们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部位被冻得发红。 可是钟晔一眼都没有看向他们，径直带队闯入一个宅邸当中。 坎迪达牧师看着钟晔的行动，眉头微皱，但是事急从权，现在还有不知道多少邪教徒潜伏在城镇里，钟晔的做法无可厚非。 牧师跟着钟晔闯入了宅邸，他们的暴力行径自然遭到了宅邸佣人的关注，那些佣人从房间走出，被吵醒的管家更是还没见到闯入者，就出声叱喝：“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敢做出如此无礼——” 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迈过大门，而且那些人手里还提着火枪，声音戛然而止。 “【侦测邪恶】！” 坎迪达牧师挥洒光芒，神术的力量照落在一众佣人身上。 除了管家之外，其他人身上散发出的都是灰光。 而管家，也仅仅只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让坎迪达牧师眉头微皱的程度。 做过一些恶事，但罪不至死…… 就在这时，一柄寒光钟晔腰间飞出，插入了那个管家的咽喉。 管家双眼一瞪，痛苦地捂住不断喷涌鲜血的脖子，难以置信眼瞪着钟晔一行人，软倒在地。 “钟晔阁下你做什么？”坎迪达牧师发出惊呼。 钟晔走过去，从管家喉咙那里收回飞刀，看都没看那些瑟瑟发抖，甚至已经瘫坐在地的佣人一眼，面向坎迪达牧师，严肃说道：“坎迪达女士，他是这家贵族除了亲人之外最亲近的人——甚至对那个贵族来说，亲人都不一定有他亲近——我不认为他没有成为邪教徒，顶多是邪恶的程度没有那么高而已！” 坎迪达牧师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 “走！下一个地方！” 钟晔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冷冷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宅邸大门，前往下一个房子。 看着他的背影，坎迪达牧师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些忧虑。 今夜……可能会出现许多不必要的死亡…… 第231章 追杀（下） 在第二间宅邸的时候，钟晔同样杀死了看似无辜的管家和贵族子嗣，那个孩子甚至只有十四岁，只因为在【侦测邪恶】的鉴定下，身上泛起了些微红光…… 坎迪达牧师看得眉头直皱，她甚至怀疑就算没有【侦测邪恶】，钟晔也会将那个孩子杀死。 看着钟晔，坎迪达牧师不禁有些怀疑。 这个冒险者……真的是传闻当中拯救了几座城市的大英雄吗？ 虽说他看起来确实是个东土人，且如传闻中的那样高大英俊、实力强大，但行事风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英雄’。 可是这些想法，只维持到了第三间宅邸…… 坎迪达牧师把‘圣像’随身携带，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力量将整个城镇的贵族都筛查一遍——地母教会的‘圣像’其实就是一抔新鲜的泥土，只要装进一个袋子里，就能随身携带。 第三间宅邸的佣人和贵族都躲在房间里面，不肯出来，索性坎迪达牧师便让【侦测邪恶】笼罩大半个宅邸，神力光辉穿透了墙壁，照入房间当中。 在钟晔的带领下，一众士兵进入宅邸，逐间搜索活人。 可是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这间房子里仿佛没有活人，他们打开的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人躲藏在里面。 忽然间，钟晔顿住脚步，仰头看向二楼。 他的动作吸引了人们注意力，手持火把的士兵也举起火把，让光芒辐射到了二楼。 当人们视线移向二楼之后，猛然看到了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登时被吓了一跳，心脏骤停。 那个龇牙咧嘴，形貌凶恶的人四肢着地，趴在楼梯边上，在他身边，还趴着几个同样姿态的人…… 钟晔眼神一凝，喝道：“打！” 士兵们没有行动，他们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上级，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个瞬间，那些形貌扭曲的‘人’便从楼上扑下。 “啊！！！” 那些家伙尖叫着跳了下来，钟晔冷哼一声，拔出大剑，将其中几个腰斩，剩下的都扑到了士兵身上，张口啃咬、挥手抓挠！ “啊！”被扑倒在地的几个士兵发出惨叫，扑在他们身上的家伙像是不要命一样，无比疯狂。 其他士兵眼睛顿时红了，抬脚踢踹那些身上散发着灰光的‘疯子’，可是他们的攻击不够强力，也不够致命，没办法把同伴从这些家伙手下救出来。 一个手持火把的士兵也被扑倒，可是他手里紧紧攥着火把，当扑到他身上的那人将要发动攻击的时候，他就恶从心头起，大喊一声，将火把捅入‘疯子’的嘴巴里。 钟晔挥舞大剑，杀死了所有‘疯子’，可是，那些被扑倒的士兵当中，有几个已经被咬到了喉咙，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剧烈的动静让人们汇聚到大厅，与钟晔分头行动的坎迪达牧师看到那些士兵捂着脖子却止不住血的惨状，愣了一愣，旋即跑到他们身边，用神术治疗他们。 “这就是不听命令的后果！” 钟晔把大剑扛到肩上，冷冷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如果你们听从我的命令，根本不会有这不应该出现的伤亡！” 哪怕伤势通过神术恢复了过来，几个士兵也身受重伤，难以继续战斗——他们那刚刚生长出来的气管甚至无法支持他们大口呼吸！ 闻言，其他士兵默默攥紧了火枪，眉宇间除了悲痛之外，还有些许庆幸。 幸好，因为没有听从指挥，差点死掉的人不是自己…… 治疗完毕之后，坎迪达牧师看着周围那些尸体，眼睛慢慢睁大，“这、这些是邪教徒？” “他们不是！”钟晔冷哼一声，转身踏上楼梯，“他们只是被邪教徒祸害的可怜人！” 莉莉安和珀赛尔跟了上去，几个军官商量两句，安排几个士兵留守，其他人则与他们一起跟随钟晔。 虽然他们的同伴并没有死亡，但这份仇必须要报！ 坎迪达牧师神色复杂，站在原地沉默片刻，随即叹了口气，也走上二楼。 来到二楼之后，活人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多了。 钟晔扛着大剑，向走廊尽头大步前行，同时下达命令：“踹开你们看到的每一个房间的门，射杀里面躲藏的每一个活物！” 听到这个命令，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命令的换一种说法，就是‘屠杀’！ “钟晔阁下，您要做什么？！”坎迪达牧师更是忍不住愤怒，跑到钟晔身边，尖声质问。 “坎迪达女士，您见过邪教徒吗？与他们战斗过吗？”钟晔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仅见过他们，还与他们战斗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邪教徒吗？” 钟晔的反问把坎迪达牧师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没有见过邪教徒，也没有与邪教徒战斗过，不了解这个群体，顶多知道他们‘信仰邪神’……仅此而已。 “当邪教徒成为邪教徒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不是人了！” 钟晔一脚踹开走廊尽头的房间大门，在这个房间里，坎迪达牧师看到了一对相互拥抱，瑟瑟发抖的姐弟。 姐姐正观望着大门，弟弟缩在她的怀里，当她听到脚步声在门前停下、看到大门被踹开，她就情不自禁目露绝望，无声流泪。 砰！砰！砰！ 陆陆续续的枪声在其他房间里响起，期间还夹杂着宛如怪物般的尖啸和士兵们的惊呼、怒喝。 钟晔没有半点迟疑，踹开大门之后，径直向那对姐弟走了过去。 他们身上泛着红光，但是程度并不深…… ——停下，快停下！ 坎迪达牧师呆滞地站在门口，看到钟晔走向了那对姐弟，想要出声阻止，却感觉口舌干涩。 ——不要再继续了，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姐弟！ 大剑被擎起，猛然落下！ “不——” 坎迪达牧师瞪大双眼，刚刚抬起手，就看到那对姐弟面容忽然变得扭曲狰狞，一同扭头望向钟晔，发出尖啸。 啊！！！ 声波未能阻止剑锋斩落，只见姐姐把弟弟抛了出去，阻挡大剑，自身则向扑向一边。 刚刚发生变异的身体被月光斩成两半，可是，那个邪教徒还未死去，断裂成两半的身体还在地上挣扎，尖叫着、哭喊着。 钟晔直接越过了那个必定死亡的邪教徒，走向‘姐姐’。 她的变化比弟弟更加完全，不仅十指变成了利爪，尾椎还长出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大剑被挥动，房间里刮起了大风，不过一个眨眼，剑锋就出现在了姐姐身边。 可惜的是，她反应很快，在钟晔挥剑的时候跳了起来。 但她没想到，身体还在半空中，钟晔的左手便探了过来，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掼入墙壁。 生怕她还不死，钟晔又挥出一拳，将那颗艳丽的头颅打了个稀巴烂。 “邪教徒就是这么一种东西——”钟晔冷然从坎迪达牧师身边走过，“这间宅邸的仆人都被他们摧残成了‘疯子’，已经没救了，在他们死后，那些家伙就是新的感染源，所以，这间宅邸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物！” 坎迪达牧师无神的目光追随着钟晔的身影，她有些难以想象——钟晔和其他地区的同僚，一直都是在与这种东西战斗吗？ 清理完这一个宅邸之后，钟晔带队马不停蹄赶往了下一个宅邸。 坎迪达牧师不再发表自己的看法，默默施放一个又一个【侦测邪恶】。 这次行动，一直从深夜持续到了天光破晓，大多数士兵都已经无法继续行动，钟晔却仍然精神饱满。 疲惫地看了钟晔一眼，坎迪达牧师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片住宅区。 这一夜，血流成河…… 第232章 直面邪神 昨晚那场行动，即便有钟晔和坎迪达牧师在场，也还是造成了四个士兵的死亡。 有一个是分头行动的时候，不幸被割破了喉咙，没等坎迪达牧师赶来，便一命呜呼，其他三个都是在与一个邪教徒的战斗当中，被操控了心灵，自尽而亡。 那个邪教徒只来得及让三个士兵自尽，就被钟晔斩杀。 在那之后，士兵们就充分认识到了邪教徒的强大和邪恶，随即认真起来，紧绷起神经。 因此，他们再也没有出现伤亡。 因为小心谨慎，他们一直战斗到了天光破晓，才将整个贵族住宅区清理完毕。 暴风雪已经刮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也还在下。 当莉莉安进入游戏，睁开双眼之后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那漫天的飞雪和站在鹅毛大雪中，满身鲜血的钟晔背影。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经过了一个晚上，钟晔身上沾染的血液似乎还是‘新鲜’的，哪怕鼻腔被寒冷填满，她也还是能嗅到些许腥臭味…… 愣了一会，莉莉安才想起她还有‘游戏日志’。 随即打开‘游戏日志’，飞快浏览起来。 时间从她昨晚下线之后开始，视线从一页页记录上掠过，越是观看，莉莉安的眉头就越是紧皱。 “老师！” 莉莉安紧抿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钟晔的脚步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疑惑望向莉莉安。 脑袋微微扬起，注视着钟晔的淡漠双眼，莉莉安攥紧了拳头。 “难道，您就没有感觉到您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一时之间，莉莉安的叱喝甚至盖过了狂风暴雪的声音，在钟晔耳中来回冲荡。 “不对劲的地方……” 瞬间，钟晔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个画面。 那是在瓦莱时的猜疑——瓦莱的领主没有任何问题，那只是一个年迈、无嗣的老人，将照顾他的侍女、士兵都看作了自己的孩子，瓦莱的人民自然也会爱戴他。 那是在蒙特勒时的暴虐——从那时候开始，他的性情就出现了明显的转变。 那是在安纳西时的阴暗——那时候，他已经隐约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只是没有去深究。 那是在布尔格时的冷漠——没有帮助布尔格的教会抓捕致幻剂贩子，就匆匆离去。 那是在里昂时的卑鄙——他受到的影响进一步加深，竟然会利用莉莉安去吸引那些致幻剂贩子的注意力！ 然后到了维埃纳，他竟然会提出潜入领主府的建议，带着莉莉安悄悄潜入了维埃纳的领主府，而且还在没有找到任何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刺杀了维埃纳领主。 情况就此急转直下，他来到‘军城’之后，就做出了一系列以往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潜入军事重地、肆意杀戮，如果是以前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 寒冷刺激着神经，让一直被压制的气息在体内流转起来。 为什么之前战斗的时候会感觉到畅快？为什么那时候他会感觉到轻松？ 无数画面在钟晔眼前一一闪过，他在记忆的海洋里溯流而上，最终，将意识定格在了‘米兰’！定格在了那个惨烈的战场！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米兰’开始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钟晔再去回想过去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发现好像一直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站在自己身侧，它嬉笑着，轻声细语的为自己提出了许多耸人听闻的建议。 恶毒的言语一点点瓦解了他的内心防线，逐步深入他的心灵！ 而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个邪神。 人们不敢直呼其名，就称呼祂为‘智慧之王’。 他为什么会在那时候选择对维埃纳领主下手，也是受到了智慧之王的引导——那个邪神想要更进一步的改造他的心灵，为此，祂需要更多的力量。 祂被丹世界众神抵挡在世界之外，想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到世界之内是绝无可能的，如果可以做到的话，祂根本不需要腐化任何人。 所以，祂选择了‘掠夺’——从自己的其他信徒身上拿回自己的力量！ 这时候再回想起来，钟晔就察觉到，莉莉安或许早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但是，她同样也没有把这些变化当做一回事。 大概是在……里昂？或者布尔格的时候？ 钟晔很清楚，莉莉安比较迟钝，但是再怎么迟钝，他到达里昂之时，性情的变化就已经相当明显。 其他人不了解他，可是作为与他相处许久的弟子，莉莉安应该可以察觉到。 当钟晔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之时，许多枷锁也随之被破除，他随即意识到—— ‘致幻剂泛滥’事件背后，其实站着两个邪神，但那两个邪神绝不是以携手合作的方式在运营这个事件，而是在相互竞争。 智慧之王为‘致幻剂’遮蔽了调查者的认知，欢愉之主令致幻剂使用者沉沦，祂们的唯一共识就是让致幻剂不断扩散，不断加深自身力量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所以，诸多教会在调查这个事件的时候，才没有意识到其他调查的方法，直到他这个地球人接触到这些事情，并为他们揭开这些隐秘的面纱之后，他们才对此产生了认知。 而‘致幻剂’本身，指向的应该就是欢愉之主，也只有欢愉之主，才会使用这种手法让人们沉沦。 因此，首先被致幻剂腐化的邪教徒才会是‘贵族’，珀塞尔的调查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钟晔当初的猜想没错，‘致幻剂’背后的利益集团是一群贵族，而那群贵族就是欢愉之主的信徒，他们才是那个组织的真正高层，在他们之下，无论是普通的致幻剂贩子，还是给贩子供货的头目、运货人，都不过是‘底层’。 事情就此回归原点——最开始的时候，钟晔之所以会追踪致幻剂，就是因为都灵黑市给他提供的情报表明，这些违禁品交易背后可能是邪教徒。 事实也确实如同都灵黑市的情报人员推测那般，只是实际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曲折很多、很多。 钟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 狂放的大笑鼓动心脏，加速了血液流动，驱使气息在体内流转。 每一个肌肉都复苏起来，每一根神经都在放射电流，每一个细胞都在吞吐能量。 无穷的斗志自胸臆中涌现，然后开始熊熊燃烧，刺激着身躯，刺激着灵魂！ 早已合二为一的灵魂、体魄在昂扬意志的驱动下，骤然爆发出强大活力。 从眼睛、耳朵、鼻子乃至皮肤流露出去的灵魂开始收缩，钟晔猛然闭合双眼，将所有感知都收敛到了体内。 ‘我知道你在里面……’ 钟晔封闭了自身所有的感知能力，默然将超凡之力运用到了极限。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 但，这还不够！ ‘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体里面……’ 感知继续深入——感知本就是灵魂的延伸，如今把感知内敛还不算，还要把感知继续探入自己的灵魂。 就像将肉眼扭转一百八十度，观看自己脑子里的结构一样怪异！ 钟晔在一片黑暗当中，‘睁开双眼’。 他抬头仰望，看到了那个盘坐在自己远处虚空当中的巨大神灵。 钟晔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智慧之王—— “去你妈的！” 第233章 撕裂灵魂 “为什么要如此气愤呢？” 面对钟晔的怒骂，盘坐在虚空中的巨神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柔声细语。 “去你妈的！” 钟晔没有听祂解释的打算，又骂了一句，然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我可没有扭曲你的心智。” 即便钟晔‘靠近’，巨神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焦躁和恼火，声音依旧和缓：“你应该很清楚，那些想法都是源自于你自己的内心，只是你从没有将它们付诸于行动而已。” 钟晔不作言语，坚定‘向前’，他的‘身体’也在行进的过程中逐渐变大，而光明，也随着他的脚步绽放。 他足够聪明，所以每次思考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冒出许多想法，偶尔也会有一些龌龊的念头，可是他从没有想过要把那些想法转化为现实——在他的心智被眼前这个邪神影响之前！ 但是，他之前又做了些什么？ 哪怕是在邪神的影响下，他也确实滥杀无辜了！ 他不相信智慧之王说的‘没有扭曲心智’，可是，只要把事情全部推到‘邪神影响’上面，就能洗脱自己的罪孽？ 钟晔不那么认为！ 错了就是错了，他又不是那种没胆子承认自身错误的懦夫，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心安理得的把自身罪责推卸得一干二净。 他会去承认错误，并且承担责任，但是在那之前，他要把眼前这个家伙干死！ “你，应该看过了我的记忆？” 钟晔声如洊雷，在这片虚空里隆隆作响。 “你是想说‘地球’吗？”巨神轻笑了一声，“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 “不！我是说，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殴打敌人的？” 钟晔走到巨神前方，当他来到‘这里’，周围的虚空就变得泾渭分明。 黑暗萎缩到了巨神身边，四面八方尽是光明。 这里是他的灵魂世界，此刻他身前的不过是智慧之王再微小不过的一部分力量，只要坚定意志，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也可以把邪神的力量从脑海中驱逐。 这个世界上能做到‘在邪神的蛊惑下坚定意志’的人不多，钟晔就是其中之一。 巨神默然不语，刚才它没能回答上钟晔的问题，也就意味着钟晔已经完成了‘切割’——四周尽是光明，只有它脚下才有黑暗便是示意。 它只是智慧之王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力量，尽管已经成功污染了钟晔的一部分灵魂，但这个灵魂的主体意识还是‘钟晔’。 构成这个主体意识的是‘武功’、‘父母的言传身教’、‘十二年义务教育’、‘朋友’…… ——是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事情，遇见过的所有人，看到的每一个字、听到的每一句话！ 执着、坚定、豁达、善良等人格特点由此孕育而生，尔后这些人格特点又汇聚到一起，形成了这个名为‘钟晔’的璀璨灵魂。 难以动摇、无法堕落！ “……你会撕裂自己的灵魂。”此非劝导，而是定论。 巨神知道这等苍白的言语根本无法动摇钟晔的意志，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哪怕是精心设计的蛊惑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动摇得了他的心神。 它是智慧之王的一小部分力量，本身没有任何心智，原本就是诞生于钟晔的灵魂，是钟晔灵魂的一部分。 ‘杀死它’意味着钟晔将要撕裂这部分灵魂，并且是彻彻底底，不留任何余地的割裂！ 钟晔不作言语，他挥出了拳头。 拳头贯穿了巨神的身躯，剧烈的疼痛随即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的肌肉都在抽痛，神经系统也在哀鸣，大脑更像是被放入搅拌机搅拌了一样。 痛！痛！痛！ 想要痛呼！想要大喊！想要惨叫！ 在这种剧烈疼痛的折磨当中，钟晔默然抽回右手，打出左拳。 然后，左右开弓，一拳接着一拳！ 一旦他有半点软弱，半点退缩的念头，无孔不入的邪神就能从他的软弱之处下手，重新浸染他的灵魂。 所以，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有半点‘到此为止’的念头和想法！ 拳头洞穿了巨神的躯体，可是它不为所动。 拳头将巨神打得支离破碎，可是它没有言语。 它只是静静看着钟晔，像是一只阴冷的毒蛇，默默等待着时机，只要敌人露出半点破绽，它就会扑上去，咬住敌人，把毒液注入敌人的身体。 可是，没有…… 直到最后一拳打出，彻底将自己被污染的部分灵魂撕裂出去，钟晔都没有显露出半点破绽。 像是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骨骼、肌肉、神经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内脏抽搐不断，就像要顺着喉咙全部呕吐出来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抗议。 吸——呼！ 钟晔缓缓抬起了眼帘，犹如揭开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又像洗去了灵魂沾染的尘埃，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底部的火焰被重新点燃，再次变得明亮。 他在灵魂世界看似待了很久，实际上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五秒。 在气息和血液加速流转的情况下，巨大的能量被压榨出来，因为无处释放，便化作滚滚热流，透体而出。 周身热气蒸腾，雪花刚刚落下，还没有飘到钟晔身边，就被融化成一滴雪水，垂落地面。 “……没事了！” 钟晔笑了起来，走过去揉了揉莉莉安的脑袋，“莉莉安，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可能就被邪神的力量影响，朝着堕落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坚定走去了！” 明明只是过去了五秒钟，眼睛一闭一睁，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极大转变！ 所有人看着那个开怀大笑的男人，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让人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坎迪达牧师也被震撼到了，她隐约有些猜测，这才是真正的钟晔。 而且，邪神的力量……他是以一己之力破除了邪神对他的影响吗？ 钟晔这是变回正常了吗？ 莉莉安迷茫地仰头看着钟晔，心里有些嘀咕。 笑完之后，钟晔看了一眼肆虐城镇的暴风雪，然后扫视那些士兵，“先去教堂——你们与邪教徒战斗过了，必须要净化一下，否则极有可能会被邪神的力量影响，逐步堕落，变成又一个邪教徒。” 紧接着，钟晔又看向坎迪达牧师，“坎迪达女士，辛苦您了，请您再为他们举行一次净化仪式。” “……这是我应该做的。” 钟晔前后变化的反差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坎迪达牧师也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随后，一行人径直前往地母教会的小教堂，坎迪达牧师在那里为士兵们和珀赛尔进行了一次净化仪式，驱逐掉了他们身上的邪神力量。 当他们看到那些细如丝线的黑气从体内冒出的时候，纷纷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生恐惧。 哪怕在坎迪达牧师确认所有人身上的影响都被消除之后，人们也还是心有余悸。 要是他们没有被钟晔要求一定要前来教堂进行净化仪式，他们很可能也会变得那些邪教徒一样…… 再三感谢钟晔之后，士兵们才离开了教堂。 钟晔让珀赛尔整理一下他收集到的证据，然后也放他离开。 “莉莉安，你先回旅店冲洗一下身体，这么多脏东西沾在身上，也不舒服？”钟晔笑着说道，“我要和坎迪达女士商谈一下那些无辜死者的赔偿事宜，谈完这些事情之后就回去。” 莉莉安刚要点头，就听到了钟晔后面那句话。 “赔偿？什么赔偿？”莉莉安疑惑问道。 说起这个，钟晔笑容敛起，“……在昨晚那场战斗当中，我杀了许多本不该死的人，哪怕那是我被邪神力量影响做出的事情，但那同样是我做的，不能就这么推个一干二净！ “所以，我想要让坎迪达女士帮我去与死者的亲属谈一谈，然后，我会负起责任。” 声音虽淡，却掷地有声。 莉莉安嘴巴微张，愣愣看着钟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慢慢抿起。 ——这才是她认识的钟晔！ 第234章 离开 钟晔又在‘军城’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一直在忙碌，忙得脚不沾地。 得到了坎迪达牧师的允许之后，他带上地母教会的圣徽，在城镇里四处走动，猎杀那些剩下的邪教徒。 坎迪达牧师则代他与那些被他杀死的无辜者亲属交谈，那些无辜之人大多都是青壮年，是一家的顶梁支柱，他们的死亡意味着一个家庭失去了重要收入来源。 如果钟晔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些家庭会因此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虽然那些事情是他在被邪神力量影响时做下的，可是，邪神不会给这些家庭赔偿，只能由他来。 这三天，他每天休息的时间都不到四个小时，也是他体质强大，精力充足，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 第四天一大早，依旧精神饱满的钟晔驾驭马车，载着莉莉安和珀塞尔提供的证据离开了‘军城’。 他们接下来将要前往利马斯，那座城市位于里昂北部，他们的行动路线几乎就是围绕里昂行驶一圈。 坎迪达牧师已经帮钟晔商谈好了‘赔偿’——在今后的十到二十年内，他需要为那些无辜者的孩子提供生活、教育的资金，为他们的父母提供养老的资金，除此之外，如果那些孩子今后想要走上商人或是法师的道路，他还需要为他们提供渠道。 这也是钟晔唯一能做的事情，他不可能留在这个城镇里，他还要去解决致幻剂背后的那些邪教徒。 解决了那些邪教徒之后，他还要继续在西陆各地追杀邪教徒，同时寻找去往东土的方法，只是他并不怎么着急前往东土，方法可以慢慢寻找，但邪教徒必须要追杀。 因此，他只能为那些不幸被他杀死的无辜者的家庭提供金钱上的帮助。 “唉……” 暴风雪已经停了，但是路上还有很多积雪。 看着那些阻挡道路的积雪，钟晔忍不住叹了口气。 瓦莱的那条商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兑换成金钱，在那之前，他还需要为十几个家庭提供生活所需，因此，他已经将身上携带的所有金币都留在了‘军城’，几十枚金币足以让那些家庭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并且还能让无辜死者的孩子接受教育。 如今钟晔的钱袋里只有十几枚银币和铜币，如果要用来旅行的话，肯定是不足够的。 “莉莉安，今后可能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拮据一点了……”隔着车厢木板，钟晔对莉莉安歉意说道。 “老师，你放心！”莉莉安嘴角抿起，兴奋道，“我虽然是您的学生，但您也不需要特别照顾我，现在我已经比一般冒险者要厉害了，也能赚钱了！” 这才是真正冒险者过的生活——承接任务、完成任务，然后收获奖励。 以往她一直被钟晔照顾得很好，所有生活、装备的花销都是钟晔出的，可是现在的她实力距离顶尖玩家也没有多远，已经要比一般冒险者要厉害许多。 像是几天前的那场战斗，如果是一般冒险者的话，恐怕早就死在那些邪教徒的围攻之下。 然而，她不仅能在那些邪教徒的围攻下存活下来，还成功杀死了不止一个的邪教徒。 哪怕是一流玩家都没有她这个水准——如今大多数一流玩家都只是因为等级高、属性强，如果真论上武艺的话，玩家里面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恐怕没有几个。 闻言，钟晔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积雪的存在，他们这一天并没能行走多远的距离。 到了夜晚，钟晔便将马车旁的棚子撑起，为挽马遮风挡雪。 在点燃火堆，开始制作晚餐的时候，钟晔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下了一个决心。 “莉莉安，除了轻剑之外，你还想要学什么？” 钟晔突然开口发问，让正在与弹幕闲聊的莉莉安愣了一下。 ——【钟晔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想要教莉莉安新东西呗！】 ——【不过钟晔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因为莉莉安的提醒，让他脱离了邪神力量的影响？】 看着眼前流过的弹幕，莉莉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问道：“老师……您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钟晔没有掩饰目的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道：“因为我决定对你倾囊相授！” “倾囊相授？！” 莉莉安惊叫了一声，令挽马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后，又撇了下去，躺在暖乎乎的兽皮上，呼呼大睡。 惊讶过后，莉莉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过老师，我很笨的……” 据她查到的资料，钟晔习武至少有十八年，即便是他这种天资聪慧的人也用了十八年才成为‘大师’，像她这么笨的……得用多久才能学到钟晔的三成功力？ 钟晔摇了摇头，“不碍事！我会给你制定特别的学习计划，然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调息】吗？”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嘴唇紧抿。 眼前出现一堆【来了来了！】、【重磅消息！】的弹幕，让她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 “你有注意过我的呼吸吗？”钟晔又问。 “没有……”莉莉安摇头。 闻言，钟晔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只手，“抬手。” 看着竖在身前的这只大手，莉莉安迟疑了一下，呼吸粗重几分，手臂微颤地伸了过去。 然后，她慢慢瞪圆了眼睛，嘴巴翕张。 十几秒后，钟晔收回手掌，噙着微笑，“感觉到了吗？” 莉莉安像是没有听到钟晔的问话一样，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茫然抬头，“什么？” 钟晔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莉莉安连忙点头。 ——【什么什么？莉莉安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也好想和钟晔对掌啊……】 ——【啊啊啊！好羡慕！】 钟晔和莉莉安就像在打哑谜一样，急得直播间的观众不断叫闹。 “这是‘气’。”钟晔轻声说道，“用你们西陆的说法就是‘超凡之源’，是任何一个超凡者都能够掌握的力量——当然，其他超凡者与我这类武者掌握的超凡之力必然有所不同。 “不过你既然是我的学生，那么你将来要掌握的，也一定会是‘气’。” 直播间弹幕为之一滞，然后又沸腾起来。 ‘超凡之源’，这个可是第二章开启之后才开放的新系统，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玩家掌握这种东西，哪怕是顶尖玩家也一样。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神秘，但名字看上去又相当强大，以至于玩家们一直很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以他们现在的层次，根本接触不到‘超凡之源’。 “‘气’的作用与其他超凡之力不同，最大的作用就是增强肌体能力、加速伤势的恢复，同时，如果能够把‘吐纳法’变成本能，让‘气’时刻在体内流转，那么，一举一动，每一次呼吸就都能够增强自身，哪怕这个‘增强’很是微弱，但是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不需要钟晔再继续说下去，莉莉安就已经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 看着钟晔，莉莉安深吸了一口气，“……那么老师，现在你到了哪个层次了？” “我？” 钟晔面色有些古怪，“我在没有成为超凡者之前，就已经领悟了吐纳法和‘气’，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也是在成为超凡者之前，掌握这个‘超凡之源’。 “这能加快你的学习能力，能够更好继承我的衣钵！” 第235章 小插曲 钟晔虽然没有明说，但莉莉安估计，他早就能让‘气’在体内时刻流转。 不过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原来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就能掌握‘超凡之源’。 他们武者的超凡之源是‘气’，也不知道其他职业的超凡之源是什么？ 坐在马车里，努力维持着【调息】状态的莉莉安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过她的想象力实在有限，根本想象不到那些东西。 轻轻叹了口气，莉莉安扭头望向窗外。 《灵魂回响》学习任何知识和技能都与现实一样，唯一与现实有所区别的是，在学习到一定阶段的时候，系统面板会出现进度提示，但也不够直观。 不像其他游戏，只要在技能树上轻轻一点，就能得到那个技能。 《灵魂回响》倒是也有轻松获得技能的功能，但除了那些没什么耐性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把【技能获取机会】浪费在直接抽取技能或特质上面。 内测时期的老玩家已经忠告过他们，【技能获取机会】抽取出来的技能或特质大多数时候都是随机的，只能保证与主职业相关，想要定向获取技能或特质，最好自己先得到一个【提示】，但已经能得到一个【提示】，为什么不用【机会】去加速学习？ ——现在那个帖子还挂在某几个版面的置顶位上。 根据某些只是为了获得现实知识，甚至称不上‘玩家’的玩家研究，【技能获取机会】能够加速现实知识的获取。 因此，前段时间涌现出了一批进入游戏之后先升到三级，得到一次【技能获取机会】，然后迅速消耗死亡次数，再创建一个新账号，重复获得【技能获取机会】的玩家。 这些玩家甚至总结出了几种如何能在进入游戏之后迅速获得一个职业，并且快速升级的方法。 这些玩家的存在大大影响到了游戏氛围，好在官方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修复了这个漏洞，让他们没空子可钻。 不然的话，可能会有更多一点也不喜欢游戏，纯粹只是为了学习知识而进入《灵魂回响》的玩家出现，极大影响其他热爱这个游戏的玩家的体验感。 但是官方当机立断的处置也让论坛掀起了一波论战，想要利用这个漏洞的人，真正热爱游戏的人，理中客，还有乐子人，大家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直到现在，莉莉安还能时不时看到自己的直播间有人掀起骂战，好在自动禁言功能比较给力，引战言论往往活不过两句。 “快到了。” 车外忽然传来钟晔的声音，把莉莉安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挪动一下屁股，凑到窗边，擦去窗户上泛起的水雾，莉莉安视线透过玻璃，望向外头。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那片树林，此刻马车正奔驰在旷野上，积雪尚未全部消融，但连续几日的晴朗天气也让道路不再阻塞。 这时候，莉莉安推开了车厢的门，一只手拉住门框后面的扶手，把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厢外。 虽然凛冽的寒风吹打在脸上还是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寒颤，但莉莉安在稍微适应一下这个温度之后，便极目远眺，很快，就发现了远处的那座城市。 咚！ 马车车轮磕到一块石头，猛地一震，莉莉安惊呼一声，视线随之转动。 然后，那零星散落在平原各处的农舍映入眼帘。 在夏秋两季，那些农舍想来会被如浪似海的麦稼所淹没……莉莉安没由来的想到。 看了一会儿，莉莉安就耐不住寒冷，缩回车厢里。 马车继续前行，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拐上正路，进入了城镇当中。 利马斯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但一直以来，规模都不怎么大，因为它的南方就是里昂。 无论商人还是冒险者，都只会把利马斯当作一个中转站，真正目的地还是里昂。 因为没有什么名气，不为人知，所以城镇里的绞刑架也比其他城市要少很多。 ‘死刑’是领主维护自己权威的一种方法，尽管大多数教会都会维护平民的利益与权利，不让领主出台太严苛的法令，但在这个基础上，他们也不能阻止领主执法。 如果真有人犯罪了，教会自然也不能包庇罪犯。 这个时代相对来说比较野蛮，法律自然也较为粗糙，惩罚除了罚款、成为奴隶之外，就只有死刑。 进入城镇之后，马车必须要经过一个广场才能前往冒险者之家，而在那个广场上，几个绞刑架安静伫立，几具腐烂的尸体挂在上面，阴森可怖。 广场人来人往，除了偶尔嗅到腐臭的气味，没有人会转头瞥视，毕竟早就习以为常。 这已经不是莉莉安第一次在游戏里看到绞刑架，她甚至还亲眼见识过一次死刑宣判的景象，即便开着未成年模式，那个场景依旧吓人。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广场，莉莉安那匆匆一瞥却给许多第一次观看她直播的观众带来了极大震撼。 那些绞刑架是时代的缩影，令人向往的剑与魔法除了激动人心的冒险之外，还存在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黑暗。 穿过几条还算宽敞且不拥挤的街道，马车来到了冒险者之家门前。 钟晔摸了摸钱袋，嘴角微撇。 安置好马车和马之后，钟晔和莉莉安就走进大厅，在那纷乱嘈杂的声音当中，凑到任务栏前，商量着要接受什么任务。 大厅里有不少人在暗中打量着钟晔，其中有几道视线尤为炽烈。 几个玩家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一个女玩家前去询问。 磕！磕！磕！ 长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不断接近，随即，一个温柔妩媚的嗓音从耳边传来：“请问，您就是钟晔先生吗？” 钟晔和莉莉安一同转头看过去，又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一个女性冒险者站在钟晔身边，眨着那双大眼睛，满脸好奇地看着钟晔。 “你知道我？” 忽然间，钟晔感觉这段对话有点既视感。 惊喜之色随之占据了女冒险者的整张脸，她兴奋地在身前摇动紧攥的双拳，嘴唇紧抿，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莉莉安眼中闪过一抹警惕，因为弹幕已经在叫嚷【莉莉安当初你不是这样成为钟晔学生的吗？】。 她确定了，这个家伙是玩家，而且还想要学她，成为钟晔的学生！ 果不其然，兴奋了一阵，女冒险家急促喘了几口粗气，按捺着兴奋，低声问道：“那么，我能跟着您学习吗？我仰慕您很久了！” 她的眼神不似作伪，莉莉安登时紧张起来。 “如果只是指导一招两式的话，我倒是可以，”钟晔笑着摇头，“可是我已经有了一个衣钵弟子，在弟子成材之前，不打算再收徒。” 莉莉安高高吊起的心又落了下去，嘴角微抿，站在钟晔身后得意看着那个女玩家。 女玩家脸瞬间垮了下来，肉眼可见的失望，一话不说垂头离开。 钟晔收回视线，屈指敲了一下得意扬扬的莉莉安额头，视线落在任务栏最顶部的那个任务委托上。 不知道钟晔是怎么发力的，哪怕隔着一层手套，莉莉安也感觉额头生疼。 捂着额头，瞥了那群玩家一眼，莉莉安才轻哼一声，看向钟晔，却见自己的老师这时已经迈开脚步向前台走去，急忙跟上。 “我看到任务栏报酬最多的一个任务是清除利马斯周围的地精？”钟晔走到前台询问，“利马斯周围的地精数量很多吗？” 无所事事的接待员见到钟晔之后眼前一亮，扬声回答：“对！那些地精数量不仅很多，还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堆装备，时常骚扰周边农庄，不断袭击行人和抢夺粮食，请问先生你要接受这个任务吗？” “对。”钟晔点了下头。 这个任务让他想起了斯库皮和塞尔迪卡之间的地下空腔，据说，那个地下空腔里存在着一个地精的国度。 看到这个任务，他就忍不住想要去查看一番，看看利马斯周围是否也存在地下空腔，顺带继续追查致幻剂泛滥的问题。 ——反正也不需要消耗多少时间。 第236章 追踪地精 收拾了一下，带上几天的食物和淡水，钟晔和莉莉安就出发了。 虽然他们现在正在追查致幻剂泛滥事件，可是钟晔几乎把身上的钱都留在了‘军城’。 在这个世界，没钱寸步难行，为了能够继续旅行，他们只能像寻常冒险者一样赚钱，否则别说是战斗补给了，就连食物都不能补充。 钟晔自己倒还好说，他的武器都是超凡装备，平常战斗的时候不会出现太多磕碰、磨损，只需要稍加打磨和保养就行，可是莉莉安的战斗技巧还不足以弥补防御上的缺陷，所以还需要装备防具，再加上武器修理，一次战斗过后就需要花费很大一笔金钱。 所以，他们有出任务的必要。 冒险者之家标注的疑似有地精部落活动的区域距离利马斯并不远，就在这个城镇东偏北的山林里。 那片区域已经想到靠近荒野，再往东一点，就是阿尔卑斯群山。 ——这个世界的阿尔卑斯山脉似乎比地球更要偏向西北，所以高卢王国的东部也沾上了阿尔卑斯群山的那么一点边儿。 钟晔已经教导过了莉莉安行走的法门，并暗地里使用灵魂残屑加速了她的学习，因此，如今莉莉安的系统面板上出现了【轻功】这个技能，可以稍微跟上钟晔的脚步。 只要钟晔不爆发全力，放慢一些速度，莉莉安就可以轻松跟在他身后。 虽然系统面板上已经出现了【轻功】这个技能，但莉莉安不认为这是她天赋异禀，如果她真有那么聪明的话，也不至于微积分都学不会。 出城之后，钟晔和莉莉安走了大概半天，来到了一个村庄。 依照冒险者之家给出的情报，这个村庄曾经被地精袭击过。 当钟晔他们表达来意之后，村里的人喜出望外。 他们把这件事汇报了上去，可现在是冬天，前几天还下了一场暴风雪，敌人还只是一群地精，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人来帮他们解决麻烦。 这种事情，以前都是依靠几个村子联合起来出钱雇佣冒险者解决的，现在也一样，只是这次把任务挂在了冒险者之家，不需要让人一直待在城里寻找愿意出手的冒险者。 面对钟晔和莉莉安，这个村子的村民们表现出了极为热情的欢迎态度，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相貌不俗，比绝大多数冒险者都要好看。 尽管只有两个人，但钟晔表现出来的自信也感染了村民，让他们把更为详细的情况说了出来。 在刚刚把情况报上去之后不久，他们村子就遭到了地精的袭击，但是因为紧随而至的暴风雪，他们没来得及把围栏修复，直到现在，村子围栏还是缺了一块的状态。 村民们把钟晔带到了那个被地精砸塌的围栏边，特意让他看了几眼，极力想要描述地精能给他们村子带来多大的危险，欲以此引起钟晔的同情心。 他们的言语苍白而单薄，自己却浑然不知。 钟晔没有在意，耐心地听完了他们的讲述，然后点点头，带着莉莉安离开村庄，前去追踪那些地精。 据村民们的说法，那些地精应该是从更东边的方向冒出来的——至少那些地精在撤退的时候，留下的脚印指向了东边。 经过了一场暴风雪，积雪又已经消融了许多，自然不存在什么脚印，钟晔和莉莉安只能依靠村民们给出的线索追踪过去。 村庄东边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只是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只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冰凌挂在树枝下面，看起来十分危险。 不过那些冰凌看上去很脆弱，实际上稳固得很，轻易间不会掉落下来。 莉莉安就跟着钟晔漫步在这片山林中，左顾右盼的同时也在警惕上方悬挂着的冰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冰凌砸死。 她知道钟晔一定会出手帮助她，可是她也要成长，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被钟晔保护。 钟晔和莉莉安一直在这片山林的外围巡逻，试图找到地精活动留下的痕迹，可惜事与愿违，直到黄昏，他们也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两人没有返回那个村子，而是在山林当中找了一个山洞，住了进去。 想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到干燥的树枝当作柴火不是一件易事，但钟晔感知能力强大，只要找到一根木柴，他就能凭借着‘相似之处’，找到更多。 与此同时，他在冬天山林里的生存能力和学识也在感知能力的推动下极快进步着。 这也是为什么超凡者被人称之为‘超凡’的缘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各项属性超乎凡人。 “老师，是不是我们想错了？” 缩在睡袋里，莉莉安将视线从火堆上挪开，看向钟晔，“也许地精确实是往东边逃跑的，但那只是它们慌不择路？实际上，它们后来跑向了其他地方？” “有这个可能。”钟晔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莉莉安的想法。 这个山洞不太深，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内里没有任何臭味，只有淡淡的土腥。 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只要不去在意，那点土腥根本不算什么。 黑夜慢慢侵蚀天空，光线正在逃逸，钟晔他们身边随即暗了下来。 吃过乏味的干粮之后，钟晔正要开始教导重新上线的莉莉安，忽然耳朵一动，望向了洞口。 莉莉安仰头望去，刚想从睡袋里面出来，就见钟晔轻轻一脚，带起一阵风压，将火堆里的火熄灭。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但莉莉安没有感到害怕，她知道钟晔就在自己的身边。 少女懂事的紧闭着嘴巴，没有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钟晔就连火堆都要熄灭，那么肯定是想要隐藏他们的存在，这时候发声的话，就会打破钟晔的计划。 “……好像是地精。” 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莉莉安嘴唇微抿，把脑袋缩到了领子里，掩盖发烫的脸部。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钟晔已经闭起了双眼，专心倾听那随风逐流的叫喊。 他对那些声音并不熟悉，毕竟他只接触过一两次地精。 然而，地精那标志性的嗓音确实让人难以忘记，哪怕只听过一两次，只要再听到，就很容易想起来。 “地精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莉莉安用发闷的声音问道，“它们不是有夜盲症吗？” 地精虽然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但它们的身体构造其实与丹世界的生物并没有太大区别，否则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环境杀死了，不可能繁殖出这么多。 在‘夜盲症’这一点上，地精与人类差不多，除了先天性的夜盲症之外，大抵都是因为‘营养不良’。 这个时代的人类大多都是‘获得性夜盲’，而地精也差不多，这种夜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治好的，需要长时间补充营养和治疗。 但是，‘地精’能与‘长时间补充营养和治疗’关联到一起吗？ 至少在《灵魂回响》的世界，是不能的。 “……它们不是夜盲。” 钟晔睁开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了，它们没有撞树，也没有被绊倒，都在正常行走。”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地精没有‘夜盲症’。 ——它们不存在‘营养不良’的情况！ 第237章 接踵而至的意外 “……过来了。”钟晔冷不防说道。 这个山洞似乎是它们的必经之路，从他听到那些地精发出的动静开始，它们就在向着这边靠近。 听到提醒，莉莉安尽量减小自己动作的幅度，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从睡袋钻了出来。 微弱的光芒映入了洞口，莉莉安猜测，那些地精手里应该拿着火把。 ——这些来自异世界的生物比巨魔要聪明许多，至少它们懂得制造石器，也懂得制作火把。 嚓！嚓！嚓！ 那是靴子踩在雪堆里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火光越来越靠近洞口。 莉莉安握紧了轻剑，蹲伏着，借着映入洞口的微薄火光，她的余光扫到了钟晔，他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背上的大剑解下，手掌按在了直刀的握柄上。 地精没有叽叽哇哇乱叫，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它们那多动而混乱的性格让它们天生就没办法安静下来。 这些地精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怪不得之前钟晔直接熄灭了火堆。 忽然间，钟晔动了。 他的双脚猛然发力，像是一只猎豹，身形矫健地扑向洞口。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莉莉安紧随其后，虽然速度没有钟晔那么快，但也在地精们发出第一声尖叫的时候来到了洞口。 面对突然从山洞跳出来的钟晔，那群花花绿绿的地精显得惊慌无措。 手腕拧动，将直刀从鞘中奋然拔出，寒光平直切出，把一个地精的头颅劈成上下两半。 “啊！！！” 伴随着地精的尖叫，尸体的上半部分头颅被喷涌的鲜血推了起来，脱离下半部分，滑向地面。 积雪滑落、冰凌断裂，夜晚的山林瞬间醒了过来。 跑出山洞，莉莉安看到那群地精纷纷拔出武器，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武器竟能反射出寒光。 再一看，就能发现那些地精身上装备完整，皆穿戴皮甲，脚踏长靴。 ——这还是地精？！ 不过惊讶归惊讶，莉莉安还是冲了过去，提剑直刺。 原本就走在队伍末尾的几个地精当即远离了大部队，钟晔看到了它们手里握着的弓弩，眉头皱得更深。 面对他还敢拔剑，战斗时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有‘预案’。 这些地精可不像是普通村民能够击退的，难道这群地精与之前袭击那个村庄的地精不是同一批？ 正当钟晔心念急转之际，莉莉安就已经冲到了地精前方，手中轻剑已然刺出。 飘忽不定的路数让莉莉安身前的那个地精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狼狈地向后翻滚，可当它抬起头，就看到那柄剑忽然向旁边甩出，格住袭来的攻击同时，还借用了攻击的力道扭动手腕，将剑尖送入攻击者的脖子里，割断了那个喉咙。 一击得手，莉莉安脚尖轻点，向后撤退，让另外一道袭来的斩击落了空。 这时，钟晔大步从她身边走过，接替了她的位置，一个大跨步，让身高与地精们齐平，然后挥出直刀，就见一轮残月在幽暗的林中升起，几个地精没来得及反应，脑袋齐齐飞起。 莉莉安一脚顶住地面，遏制退势，猛然前冲，从钟晔背上翻过，然后再次刺出轻剑。 这一剑直接将一个地精头颅洞穿，剩下的地精趁着莉莉安无法拔剑，想要发动反击，紧随而至的钟晔却将它们的武器打落在地。 莉莉安趁机拔出轻剑，在火把的火焰完全熄灭之前，飞快挥斩。 皮肤和肌肉根本无法阻挡钢铁，最后这两个地精的脖子也被斩断，至此，所有手持刀剑的近战地精尽数死亡。 “火把。” 莉莉安不作他想，弯腰拾起掉落在雪堆里的火把，其上火焰尚未熄灭，但已经很微弱。 就在这时，远处林间响起了弓弦弹动的声音，几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几乎同时响动。 可是在那之前，钟晔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帘。 心脏鼓动，血液奔流，气息注入每一块肌肉，然后拉动相应的筋膜，拧转关节，让身体动了起来。 有利落的刀光在林地里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会将一支激射而来的箭矢劈开。 荡开了所有箭矢，便屈膝俯身，目光如电，在几个手持弓弩的地精之间跳跃。 嘭！ 下一刻，雪尘猛然飞扬。 莉莉安早就躲闪，却还是避不开卷扬的积雪。 她抬起手臂挡在脑袋上，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到钟晔的动作，可惜她能看见的只有那些在幽林身处跳跃的弧光。 “收拾一下，咱们要夤夜行动。” 钟晔快步走出黑暗，震去刀上鲜血，收刀入鞘，然后从莉莉安手里拿过火把，进入山洞，再次把火堆点燃。 闻言，莉莉安也只是匆匆擦拭了一下武器，便跑进山洞，帮助钟晔收拾起东西。 现在她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收拾物品，相比较之前只能站在一旁观看，只要帮忙必定是倒忙，进步了许多。 不过两三分钟，他们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再次熄灭火堆，钟晔就带着莉莉安出发了。 那些地精身上的装备也值几分钱，如果不着急的话，钟晔很可能会把它们的装备剥下来，可是现在他想趁着地精们活动的痕迹还没消失，摸到它们老巢那里。 地上有积雪，地精又是刚刚路过，自然留下了痕迹。 它们完全没想到在这时候，这种地方会有敌人，所以没有特意清扫过足迹。 举着火把走入山林，钟晔和莉莉安就看到了一堆杂乱的足迹蔓延向树林深处。 “东边……” 村民没有说错，地精果然是打东边来的，不过这些全副武装的地精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只在钟晔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就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他正在追踪那群地精留下的印迹，顺藤摸瓜找过去，疑惑自然就会解开，不需要胡思乱想，胡乱猜测。 钟晔和莉莉安追着印迹，快速在山林间穿行。 【调息】技能虽然无法加强莉莉安的肌体能力，但能让她冷静下来，更好的控制身体和分配体力。 哪怕前路有石块挡路，莉莉安也能在钟晔的帮助下轻松翻越。 因此，两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翻过了两座山，而有钟晔的照顾，莉莉安的呼吸只是稍微变得粗重了一些。 这时候，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 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是一个山谷，钟晔不知道山谷里面有什么，但他在山谷外面就发现了暗哨。 火把早在他们行走的路上熄灭，可是钟晔不知怎么的，没有再次点燃火把，而是摸黑在山林里行走。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又一次帮到了他。 躲在距离山谷入口相当远的一个位置上，钟晔闭上眼睛，凝聚注意力，去感知那几个暗哨的呼吸、心跳。 几分钟后，他转身把莉莉安扛起，蹑手蹑脚离开了那个地方。 莉莉安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不过她也知道，钟晔绝对没有那个方面的想法，仅仅只是害怕她活动的时候发出不必要的动静。 以她对钟晔的了解，钟晔刚才没和她打招呼就将她扛了起来，一定是因为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出现任何动静！ 蹑手蹑脚走了几分钟，钟晔才把莉莉安放了下来，恢复正常的行走速度。 不过这时候钟晔仍然闭口不言，莉莉安也没敢发出太大动静，也不敢说话。 ——【看钟晔的反应就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对啊对啊！莉莉安你快问呀！】 ——【再不问的话，你就要下线啦！】 看着这些弹幕，莉莉安没有说话。 她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又过了几分钟，观众都快要急死的时候，才小声发问：“老师，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那些脚印指向了那个山谷，我在山谷外发现了几个暗哨，而根据感知，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 钟晔眼睛一眯，沉声道：“那几个暗哨，是人类！” 第238章 请援 全副武装且经过一定军事训练的地精，人类暗哨，神秘的山谷…… 这些事情已经出乎了钟晔预料——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他只不过是想要赚点钱，怎么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东西？ 疑惑归疑惑，钟晔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刺探那个山谷的打算。 尽管他怀疑这些‘意外’可能是窜谋之王安排的阴谋，但也有可能真的只是意外，或者是他的直觉在引导他。 不过，钟晔也还是提起了几分警惕，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不久他才被窜谋之王算计了一次，差点就此堕落。 现在又遇到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的事情，他不得不提防。 离开山谷周边之后，钟晔思考了片刻，就决定先返回利马斯。 那些暗哨所盯梢的方向并不是山谷内部，而是山谷外，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服务的对象可能就是山谷内的那些东西。 那些暗哨也有可能是利马斯派出的，之所以要盯梢山谷外，是因为那群离开山谷的地精……可是，钟晔不想在这时候用其他人的性命去赌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如果只关乎他自己，他倒是可以大胆施为，但这件事情关系到了许多人。 地精个体战斗力弱小，繁殖能力却强大，即便一个部落里能够成为‘职业军人’的地精数量很少，可是只要部落壮大起来，‘职业军人’的数量就会呈指数级上升。 之前被钟晔杀死的那群地精就表明了山谷里面的那个地精部落已经拥有培养‘职业军人’的手段，无论是它们自己领悟出来的，还是其他人教导它们的，对利马斯和周边村庄的人类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再加上那群地精身上的装备，钟晔可以肯定，这件事情背后一定存在一个可怕的势力。 不管是仍然处于猜测当中的‘地精国度’，还是邪教徒，对于人类而言，都是必须要铲除的敌人。 钟晔带着莉莉安奔行在荒野之上，他让自己的速度保持在一个相对较快，但又不至于让莉莉安落下的程度。 以这样的速度，他们大概到深夜就能回到利马斯。 不管那群地精离开山谷是为了做什么，但从它们身上没有携带多少补给品这一点可以得知，它们这次外出并没有打算在外面待多长时间。 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把这些情报带回利马斯。 狂奔了两个多小时，钟晔终于回到城镇。 这时候，莉莉安已经下线，游戏角色被系统接管，因此，所有身体反应都直接表现了出来。 钟晔拉着直喘粗气的‘莉莉安’翻过城墙，进入城内，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冒险者之家赶去。 冒险者之家大厅仍旧灯火通明，可是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多少人还逗留在大厅。 钟晔推门走进去，发现除了一个接待员之外，就只剩下一群东倒西歪，趴在桌子上，或是躺在地上的醉汉。 摇了摇头，径直向着接待员走过去。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正低头看书的接待员也抬起头来。 看到钟晔的第一眼，接待员就知道这个冒险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接待员礼貌问道。 “有一个情报。” 在来的路上，钟晔就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所以当接待员问起，他便依照轻重缓急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 听着钟晔的讲述，接待员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听完之后，接待员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一张单子填写起来，一边填写，一边问道：“……情报属实吗？” 钟晔尽可能的简明扼要，并且还加上了一些自己的分析，哪怕是接待员也能听懂这些事情代表着什么。 即便钟晔讲述时条理清晰，不像是扯谎，但为了程序，他还是要问上一句。 钟晔点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希望你尽快把情报呈递上去。” 他看着接待员把那张表格填写完，然后递了过来，“还请确认一下上面写的是否正确。” 拿起看了两眼，钟晔点了点头，从接待员手里接过了笔，指着单子左下角，“是在这里签名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钟晔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让‘莉莉安’先回房间休息，独自一人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冒险者之家的直属上级是领主，虽然教会也能接到消息，但还需要经过几道程序。 钟晔并不信任贵族，相比较有着坚定信仰的神职人员，他已经见过许多沦陷在邪神给予的诱惑当中的贵族。 神只可以通过信仰帮神职人员过滤邪神的蛊惑，可是如果是不信仰神只的贵族，往往不具备抵抗诱惑的能力。 ——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绝不可能拥有钢铁般的坚定意志。 钟晔不知道利马斯的统治者会不会懈怠，会不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所以他要亲自前往教堂，把这些事情告知教会。 利马斯的主流信仰是一位被称之为‘城邦守护者’的神灵，这位神灵的信徒数量并不多，因此，力量也不算强大。 利马斯算是这位神灵最重要的两个教区之一，当钟晔把这件事告诉守夜的护卫，原本还有几分困意的教堂护卫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身为一名战士，教堂护卫显然很清楚‘全副武装且经过军事训练的地精’代表着什么，教堂大门都没关上，就急匆匆跑进了教堂内部。 钟晔没有进入教堂，而是站在门外打量着这座方方正正，显得威严肃穆的建筑，默默等待。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跑在最前头的老人吃力拉开教堂大门，喘了几口粗气，看着那个站在月光下的高大冒险者，严肃发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没有半句谎言。”钟晔沉声道。 老人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稀疏的头发，邀请钟晔进入教堂详谈。 进入教堂之后，钟晔没有多说废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说了出来。 老人安静倾听，然后沉默了许久。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个可怕的组织说不定已经在利马斯周围经营了许久，可是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是通过一个冒险者知晓的。 ‘城邦之神’在西陆并没有多少信徒，利马斯是少有的信徒聚居区，如果那个组织想要伤害利马斯，他们教会就将遭受巨大创伤。 “必须……”老人声音颤抖而又坚定地说道，“必须要铲除他们！” “是的，必须要铲除他们。” 说着，钟晔站起身来，“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我只是来把这件事告知于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在明天一大早就做好所有准备，黎明之时，我会再来这里，把你们带到那个山谷那里。 “同时，我还希望你们能够劝说一下利马斯的领主，让他也出兵帮助，不然仅凭我们的力量，可能无法与那个山谷里面的势力对抗。” 老人看着钟晔那双明亮的眼眸，认真点了下头，“好！我这就去领主那里，劝说他出兵！” 钟晔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教堂。 走出教堂之后，站在大街上，仰望着漆黑的天空，钟晔忽然垂下眼帘，深深吸了一口。 第239章 山谷（上） 清晨，天色仍旧昏沉之时，钟晔带着‘莉莉安’来到教堂门前。 教堂门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钟晔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精悍——这些骑士恐怕是‘城邦之神教会’的精锐力量。 城邦之神教会没有冠名战团，这些骑士可能就是这个教会最高端的力量。 领队的骑士长是一位超凡者，钟晔他们来到的时候，他正命令一众骑士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 “主教大人，铁壁骑士团已整备完毕。” 昨夜与钟晔会面的老人正是城邦之神教会利马斯教区的主教，忙碌了一晚，老人脸部已然挂上沉重的疲惫之色，眼皮和皱纹都耷拉了下来。 老人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钟晔，“这位……先生，请您带路，领主的军队已经在城外等候。”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冒险者究竟叫什么名字。 钟晔点了下头，扯动挽马的缰绳，让载着‘莉莉安’的挽马跟随他跑动起来。 他的动作让骑士们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在骑士长下达‘上马’的命令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铁壁骑士团有三十名骑士，再加上钟晔他们的那匹挽马，拢共三十一匹马奔跑在街道中，轰隆隆的震响宛如雷鸣一般，将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打仗了？！” 这是人们被惊醒之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可是当他们努力倾听，就发现犹如雷霆的马蹄声和震动正在远去。 城外，一群东倒西歪，队形散漫的士兵也听到了马蹄声，睡意顿时被驱散，纷纷扭头看向了城门。 为首的钟晔第一个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看着那个仅靠双腿就领跑了一支骑兵队伍的男人，禁不住目瞪口呆。 钟晔没有停下来，而是扭头冲着那群士兵喊了一声：“跟上！” 他带领着骑士团从士兵们身前跑过，那群士兵才如梦初醒，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指挥这些士兵的骑士忍不住“嘁”了一声，但也还是挥动马鞭，抽打空气，大叫道：“跟上！都给我跟上去！” 士兵们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迈开双腿，跑步跟上。 考虑到护教骑士们全副武装，速度太快会让他们骑乘的战马在赶路时消耗大量体力，所以钟晔并没有跑得太快，士兵们只是小跑加速了一段路，就追上了队伍。 可就是这段路，也让那群士兵忍不住直喘粗气。 三十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加上五十个领主私兵，已经可以打上一场小规模战争，如此实力，去刺探那个山谷的隐秘应该不成问题。 用了三个小时，钟晔带领队伍跑到了昨天路过的那个村庄。 奔跑三个小时之后，他的呼吸节奏却没有出现太大变化，这让之前对他还抱有一定轻视态度的人不禁感到震撼，随即心生敬佩之意。 ——这是一位强者！ 来到这里，距离那个山谷也就没有多远了。 钟晔适时放缓速度，让铁壁骑士团的战马和领主私兵恢复一下体力，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一场恶战。 这个时候，莉莉安已经上线。 可是刚刚上线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劲，而且自己还是坐在马背上，便没有开口向钟晔询问，自己翻看了一下托管日志。 托管日志刚看没几眼，莉莉安就禁不住陷入了震惊。 这才一个晚上！ 钟晔只用了一个晚上，或者说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拉来了一支军队，和他一起去那个山谷一探究竟。 而且根据他与那位主教的对话还能知道，他始终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 ……这是怎么做到的？ 莉莉安望着钟晔宽厚的背影，忍不住陷入沉思。 钟晔带着队伍径直进入山林，在踏入林地之前，他提醒了一句：“小心头顶。” 在钟晔提醒之前，士兵们还没有感觉害怕，可是他这一提醒，就让他们注意到了头顶上明晃晃的冰凌，顿时心生畏惧。 领主派来充当军官的骑士都忍不住连连抬头，即便他戴了一顶钢盔，看着那些冰凌，他也还是会感觉害怕。 就连他都这样，更别说那些士兵了——可谓‘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铁壁骑士团的骑士长察觉到了这一点，向自己手下的骑士们打了个手势，骑士们便调整了一下位置，纷纷挤到士兵们的中间。 “别担心，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不止一个骑士这般安抚士兵们焦躁的情绪。 对此，士兵们也是将信将疑，看着悬挂在战马一侧的盾牌，又忍不住心里泛起嘀咕。 如果真要保护他们的话，直接把盾牌给他们不就行了？让他们把盾牌顶在脑袋上，这样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直到出现冰凌掉落，差点砸到某个士兵的脑袋，却被他身边的骑士及时击碎的事情出现，士兵们才停止了内心的腹诽。 深入山林之后，地形也逐渐变得陡峭，不再适合骑马行进，骑士们不得不下马步行。 寒风在山林间穿行，这些游荡的空气欢快的从士兵们身边跑过，并热情地把自己仅有的事物交给他们，可惜的是，它们只有‘寒冷’。 士兵们忍不住瑟瑟发抖，吝啬的领主并没有给他们设置太高的薪酬，让他们的穿戴不够厚实。 不止一人打了喷嚏，听到这些声音，骑士们纷纷皱起眉头。 “小心，有血腥味。” 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从队伍前方传来，打断了人们的窃窃私语，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又行进了几十米，人们就在雪白的树林里看到了几抹杂色。 “山猫！”有人惊呼。 远处，几抹血色在林地里晕开，几只猞猁正蹲在地精尸体旁边，啃食它们的尸体。 那些猞猁有大有小，看起来像是一家子。 “我过去看看。”撂下一句话，钟晔便加快脚步，朝那些猞猁走去。 听到那声惊呼之后，一只大猞猁就停止了进食，抬头警惕地看着他们，当钟晔靠近，更是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发出威胁性的吼叫。 其他几只猞猁也停了下来，呆呆望着钟晔这边。 钟晔径直走了过去，当他越过猞猁的‘警戒线’，那只大猞猁便一边叫喊着，一边向后倒退。 它的孩子这时也明白了什么，跟着后退。 看到钟晔还在靠近，大猞猁回头叫了一声：“嗷！” 小猞猁们纷纷转头向山林深处跑去，过了一会儿，大猞猁也扭头就跑。 钟晔站在地精的尸体旁，让其他人跟上来，然后弯腰拾起了一把地精们使用的武器。 晚上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些刀剑寒光四射，一看知道是好兵器。 只是这些兵器不是专门打造给地精使用的，他持握的时候偏短，可是在地精手里，这些武器就偏长了——这也算是仅有的慰藉。 队伍走了过来，骑士团不屑于去拾取地精的武器，可是士兵们刚才远远就看到了钟晔捡起的那把利剑。 他们不仅捡起了兵器，还剥下了地精们的皮甲，套到自己身上。 为了争夺这些东西，士兵们还差点打了一架，如果不是铁壁骑士团的骑士及时制止了他们，队伍可能还没开始战斗就要出现伤亡。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钟晔终于带领队伍来到了那个山谷之前。 直到这时，那些暗哨依旧隐藏在暗处！ 第240章 山谷（中） 在钟晔他们到来的那一刻，躲藏在暗处的哨兵便发动了攻击。 砰！砰！ 两道枪声响起，都击打在了树木上。 领主派来的骑士瞪大双眼，尖声叫喊：“隐蔽！”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窜到了一棵树的背后，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爱马，只是忘记了自己的手下。 听到命令之后的士兵们没有第一时间隐蔽起来，那两个枪声令他们惊慌失措，脑袋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任由命令绞尽脑汁，也搜索不到以往训练时学会的战术动作。 这时候，铁壁骑士团的成员帮了他们一把，在翻身上马的同时，抬脚把那群士兵踢翻在地。 “趴下！或者躲到树后面去！”钟晔眉头拧起，怒喝了一声。 在他的提醒下，士兵们才稀稀拉拉隐蔽起来。 与士兵们的动作截然相反，铁壁骑士团直接向着山谷发起了冲锋。 他们看到钟晔窜进树林，便感觉时机已至，骑士长没有丝毫迟疑，令旗手高举骑士团的旗帜，率先纵马跃出，直指谷口。 山谷谷口的树林与其他地方的树林都不一样，这里生长着的是一片常绿树，哪怕到了这寒冬冷月，树叶也依旧繁茂，更适合隐藏。 当枪声响起，钟晔就牢牢锁定了那几个暗哨的位置，他能听到，除了那两个开枪的哨兵之外，其他人都跑向了山谷。 看到骑士团准备发起冲锋，钟晔便转动脚步，跑进树林，向着其中一个哨兵发足狂奔。 正在填装子弹的哨兵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让手臂肌肉紧紧绷起，可是这并不能让他的填装速度变快。 几十米的距离在钟晔脚下不过瞬间——几乎是一瞬之间，哨兵只是眨了眨眼，钟晔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钟晔没有拔出武器，他擒住哨兵的肩膀，将惯性变化作力量，拧动脚腕，拉扯哨兵的身体，哨兵忽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抡起一圈，砰然砸落在地上！ 哪怕积雪铺垫，哪怕地面湿软，哨兵仍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背后升起，如同喷泉一般，冲撞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由骨骼向肌肉蔓延，像是撕扯、开裂。 “啊——啊！！！” 骇人的惨叫不由自主从喉嗓溢出，泪水更是滚滚流下，根本不受控制。 钟晔松开了这个哨兵，扭头望向另一个哨兵所在的位置，转动脚尖，掀起了一片雪尘。 他从冲锋的骑士们头顶上跃过，视线穿越重重树林，将一杆正在缓缓举起的火枪映入眼帘。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钟晔面不改色，脚掌在地面上一蹬，整个人便化作一道幻影。 幻影像是一只游鱼，在树木之间里灵活游动，哨兵不断转动枪口，却始终跟不上钟晔的身影。 ——砰！ 哨兵一咬牙，干脆预测了一下敌人的动向，开出一枪。 可惜的是，他的这一颗子弹落了空。 手中步枪猛然一沉，哨兵瞪大眼睛，看到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了枪杆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拳头。 钟晔收了力气，没把哨兵的脑袋打爆，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其击晕。 从哨兵手里夺过步枪，并从他身上找到子弹袋，挂到自己身上，钟晔这才转向山谷。 铁壁骑士团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能听到有枪声和叫喊的声音从山谷内传出。 深吸了一口气，钟晔冲着仍旧躲藏在树木后面的士兵们喊了一句：“跟上！” 在骑士团冲入山谷之后，莉莉安便也跟了进去，就连一个小女孩都行动了起来，那群士兵却还傻愣愣待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不仅是那群士兵自己的胆小造成的，更是因为指挥官的不称职，不能鼓舞他们的意志，不能把他们的力量统合起来。 虽说是钟晔提出的‘请求领主军队支援’，可是看到这些士兵，他就知道领主绝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甚至，利马斯的领主知道这个山谷里面有什么…… 冷哼一声，钟晔健步如飞，跑入了山谷中。 进入山谷之后，他首先看到了一排拦在谷口的拒马，这排拒马让骑士们不得不下马战斗。 在拒马后面，还有几个木头堆就的掩体，山谷里面的人就以这些掩体为防守点，阻击敌人。 而谷口到拒马的这段路上，是没有任何树木和石头的，就算之前有，也早就被那些人清理干净。 骑士们只能支起盾牌，另一只手抓着他们自己携带的火枪，与拒马后面的敌人对射。 每当有子弹落到他们身上而不是盾牌上，他们的铠甲就会有光辉流转，减弱子弹的动能，就算没有完全衰减，子弹落在铠甲上，也只能造成一个小坑，甚至弹开。 现在莉莉安就蹲在一个骑士后面，手里捏着一个燃烧瓶。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瞬间，钟晔将这一切景象印入眼眸，大脑开始自动拆解、分析，预判出了每一颗子弹的动向，空气的流动，乃至每一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宛若预知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这是高达二十一点的感知制造出来的‘奇迹’！ 下一个脚步猛然踏下，地面沉陷，时间继续流动起来。 一个射手填装好了子弹，刚刚起身把枪杆架在掩体上，一颗从骑士们的阵地身后飞来的子弹便击穿了他的头颅。 他的死亡被掩盖在了杂乱的枪声当中，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和敌人的身上，不断重复着填装子弹和开枪这两个动作，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其他人。 可就在这时候，钟晔越众而出，就连骑士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从自己身边跑过，直到钟晔的身影出现在拒马前方，他们的视线才被吸引了过去。 正在与骑士团对射的敌人也注意到了钟晔，纷纷转动枪口。 可是他们根本想不到，在他们做出动作的那一个瞬间，钟晔就已经感知到了子弹即将飞往何处。 钟晔一脚踩在拒马上，身体高高跃起。 他看到敌人的枪口随之抬升，便从腰带抽出两柄飞刀，在身体翻转之际朝着敌人抛出。 一柄落空，另一柄却正中眉心，那人甚至没来得及把扳机扣下。 就在这时，子弹接连喷发！ 所有人都把钟晔的身影套入了瞄准镜中，可是当子弹发射出去，都从钟晔身边划过，没有伤及他的身体半分。 他们看着钟晔轻盈落地，没有表现出半点受伤的姿态，眼皮就止不住的狂跳。 下一刻，钟晔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看到钟晔的表现，骑士长眼前一亮，起身举枪，高声叫喊：“掩护射击！” 所有骑士同时起身，他们早已填装好了子弹，就等着反击的时机到来。 噼噼啪啪的枪声不断响起，山谷里的人被压制得根本抬不起头，而且他们也无法逃跑，因为死神已然降临！ 钟晔把步枪背在身后，手握直刀翻过掩体，落到敌人眼前，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挥出一刀，将他们杀死。 他刚才在山谷外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铁壁骑士团申明过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些人在听到之后，依旧对骑士团发起了攻击。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与骑士团是敌对的！ 莉莉安把燃烧瓶收了回去，拍了拍学着其他战马匍匐在地的挽马脖子，把它从地面拉了起来，翻身上马，甩动缰绳。 挽马嘶鸣一声，迈开四只健壮的大腿，向拒马发起冲锋。 然后，在撞上拒马之前，高高跳了起来。 “上马！” 看到钟晔在几个掩体里进出，骑士长便放下火枪，再次发出命令。 二十九位骑士听从命令，提起盾牌，把火枪放到战马的一侧，将自己的‘伙伴’从地上拉起，一同向着山谷内部进发。 在此之前，钟晔就已经提着滴血的刀子，向着更深处跑去。 骑士们操纵战马纷纷越过了拒马，这时候，士兵们才相互推搡着赶到。 看到他们已经远去，便不敢再拖延，急忙跑步跟上。 第241章 山谷（下） 拭去直刀上的鲜血，钟晔大步流星地走向山谷更深处。 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层层叠叠的树林也阻碍了他的听觉。 他尚且不知道山谷更深处有什么，但那些人死死守着谷口，不让他们进入，这里面一定存在什么‘宝贵’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这个‘宝贵’是对于所有人而言，还是只对于那些人而言。 莉莉安御马来到钟晔身边，让挽马放缓了脚步。 “里面有什么？”莉莉安低声自语。 “不知道……” 话音才落，钟晔就皱起了眉头，“有声音！” “什么声音？”莉莉安急忙追问。 细碎的声音参杂在风中，寒风刮过钟晔身边的时候，也为他带来了远处的交谈声。 那是来自山谷内部的声音，随着他们的靠近，这些声音也正在变得清晰。 可惜的是，骑士们很快就追了上来，杂乱的马蹄声盖过了那些细碎的交谈声。 钟晔吐出了一口浊气，“……是交谈的声音。” “里面有人？”骑士长低声发问。 他带着面甲，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钟晔微微摇头，“不止是有人，应该是有很多人。” 众骑士为之一振，趁着还没有和敌人接触，开始整理和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就在这时，钟晔眼神一凝，看向前方。 “小心！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而且数量不少。 “——很多人！” 听到这句话，骑士们看向他们的首领，骑士长没有迟疑，沉声说道：“下马，准备迎战。” 莉莉安也下了马，下意识摸了一下腰袋，然后想起他们现在身处树林当中，感觉有些遗憾，拿出了刚才从尸体那里捡来的火枪，生疏地填装子弹。 还好那些人用的是拉栓式步枪，而不是燧发枪，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填装弹药。 钟晔他们拉着马匹躲了起来，埋伏在树林里，静静等待敌人的到来。 树林重新恢复寂静，来自前方和后方的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许多，钟晔手握火枪，背靠一棵大树，闭眼倾听着。 然后他就发现，来自前方的脚步声中，还混杂着一部分更为轻浅的脚步，而且那些更为轻浅的脚步落脚更加频繁。 这是地精？ 钟晔眉头微皱，忽然听到来自后方的声音。 “……等一下，你们先开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那个指挥官的声音…… “然后我们再前后夹击，把那群骑士全吃了！” 钟晔猛然睁开眼睛，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后方。 “我知道你们一定想问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不能说出去——这个山谷里面啊，是领主大人的财产，只是见不得光。 “地精繁殖能力有多强，你们知道？领主大人可是能把地精训练听话，等再过几年，地精数量上去了，领主大人说不定就要独立嘞！到时候，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是保卫领主大人的兵营有功，就算当不成贵族老爷，说不定也能拿到百多枚金币不是？” 他看了看周围，不管是普通的骑士，还是骑士长，都没有什么反应。 那些士兵落后他们很长一段距离，指挥官以为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听不到，便得意洋洋地说了那一番话——在他的认知当中，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不可能有人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惜的是，他对于‘超凡者’的认知不够深刻，也有可能是往感知方向上发展的超凡者数量稀少，以至于他浑然不知自己的那番话被钟晔全部听在耳中。 钟晔和靠近自己的一个骑士说了两句，骑士骇然扭头看向了他，怔怔难言。 被钟晔用眼神示意两下之后，那个骑士才艰难转头过去，与同伴讲述从钟晔那里听来的消息。 很快，那个消息就传入了每一个骑士的耳朵。 钟晔觉得他们应该也有了心理准备，说道：“等一下我直接毙了那个指挥官，你们对付从山谷里面走出来的敌人——那些士兵只是被蒙蔽了，只要我把道理说清楚，他们就会站到我们这边。” 闻言，骑士们没有惊叫，而是看向了骑士长。 沉吟片刻，骑士长点了点头，“可以。” 钟晔之前的表现都表明了他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而且远比领主派来的那个骑士值得他们信任。 虽然同样不知根不知底，但钟晔起码一直与他们并肩作战，杀死了许多敌人，反观那个骑士？ 随后，骑士们又安静了下来，紧张的氛围再次弥漫。 钟晔对着后方架起了枪，默默倾听。 一个、两个、三个…… 士兵们逐渐进入了他的感知范围，那个骑在马上的骑士同样如此。 他们没有隐藏自己动静的打算，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而前方那些从山谷内走出来的人也因为他们制造出来的动静放缓了脚步。 钟晔神情沉了下去，微微抬起枪口。 骑士御马轻快走来，发现了前方正在埋伏的骑士团，眼前一亮，对士兵们打了个手势，轻轻吸了一口气。 正当他准备高喊，提醒对面的时候，“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便飞跃了重重树木的遮掩，将他的脑袋打烂。 来自前方的脚步声忽然一顿，随后加快了速度。 “小心，敌人加速靠近了。” 钟晔提醒了一句，然后握着火枪站起，向着那些群龙无首，慌乱无比的士兵走去。 “你们怎么就能确定领主再让你们知道这个山谷的秘密之后不会杀了你们，而是会让你们加官进爵？”钟晔大步走去，同时扬声大喊，“想要让一个秘密不被泄露出去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部干掉。你们想想你们领主的为人，他是会选择干掉你们，还是会给予你们功名利禄？” 听到钟晔声音，一些士兵就举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其他迟钝一点的士兵看到他们的动作之后，也跟着举枪。 在钟晔身后，战斗爆发了。 枪声不断响起，子弹横飞。 在这个紧张的‘背景音’下，钟晔走到士兵们的眼前，指着那个倒在马背上的骑士，“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在欺骗你们？难道他的人品比铁壁骑士团的人品还好吗？” 这是在偷换概念，因为这些士兵刚刚失去了首领，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大多数士兵都处于慌乱之中，哪怕之后他们能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 “他的行为一定是受了领主的指使，我们回去之后该怎么办？”一个士兵发出质疑，其他士兵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与铁壁骑士团不同，他们是领主的士兵。 “当他被流弹射死很难吗？” 说着，钟晔指向身后，“更何况，如果山谷里面的是一群邪教徒，或者一个拥有智慧的地精部落，你们的领主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都要两说。” 闻言，士兵们再也无法反驳，他们的知识层次让他们无法想象类似的问题，钟晔那理直气壮的态度也让他们下意识认为他说的就是实话。 “从现在开始，你们听我的指挥！”钟晔看着那些士兵，忽然转身，“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也不会虐待你们，想要逃跑也没事，只要你们不对战友开枪，一切都好说。 “现在想跑的就跑，如果想留下来战斗的，就听我的命令，分出两队，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放心，在你们行动的时候，我和骑士团会竭尽全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低着头想要逃跑，却被其他士兵按住。 他们现在是‘共犯’，跟着骑士团行动好过直接跑回去——如果直接跑回去的话，恐怕会被领主责问，到时候怎么做？难道要实话实说吗？ 可是实话实说，不就被领主知道他们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吗？谁知道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与其跑回去，不如跟着骑士团行动！ 士兵们商量了几下，便依照钟晔的吩咐分作两队，分别向左向右，从两侧包抄过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钟晔微微一笑，旋即笑意收敛，收起火枪，拔出大剑。 看到他的动作，在骑士长的命令下，也有几个骑士骑上马背，拉下了面甲。 在钟晔的带领下，几位骑士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这里可不存在什么拒马，哪怕地面凹凸不平，树根杂乱无章，凭借他们精湛的骑术和战马的智慧，也可以一一化解。 “前进！” 响遏行云的呐喊声激发了骑士们的热血，斗志在胸膛里翻涌，他们驾驭战马奔腾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铿然拔出长剑，在这不适合骑战的树林里挥剑斩向敌人。 正如钟晔感知到的那般，从山谷内部走出来的敌人不仅有人类，还有地精。 计划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当钟晔来到他们身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慌张。 钟晔和那几个骑士成功冲入敌阵，骑士长就再挥手，以自身为矢锋，十多个骑士放下火枪，与他一同发起冲锋，其他骑士则继续压制射击。 哪怕枪术笨拙，莉莉安也按兵不动，因为她没有钟晔那般强大，也没有装备骑士们的那种铠甲，贸然冲锋只会送掉性命。 厮杀、惨叫、呐喊接连响起，可是在骑士们的两次冲锋之后，敌人的阵型就已经被打乱，待到从左右两翼扑出的士兵出现在他们眼前，战斗就提前宣告了结局。 敌人迅速被击败，全员毙命，而他们只有一个士兵不幸被流弹击中，伤到了大腿。 给那个士兵进行了简单治疗，休息片刻之后，钟晔他们继续向着山谷内部前进。 这一次，再也没有敌人阻拦在他们身前，他们得以穿过树林，来到了山谷内部。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个村庄——地精的村庄！ 第242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村庄周围有木质的围栏，可是围栏存在缝隙，而且也不怎么高，骑在马背上，骑士们的视线能够轻松越过围栏上方，看到围栏后面的村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能看到，一群歪歪斜斜的地精走在路上，或是靠在墙上、躺在地上，哪怕天气寒冷，也没有其他反应。 那些地精身上并没有穿着太过厚实的衣服，甚至比士兵们身上的衣物还要单薄。 站在树林里，钟晔他们都能感受到寒风呼啸，那些村庄里的地精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应该说，它们已经感受到了，只是‘没有反应’！ “地精有那么抗冻吗……”有个骑士与身边的同伴疑惑说道。 村庄大门敞开着，钟晔沉思片刻，率先走了进去。 在他的感知当中，大门周围并不存在什么埋伏，也没有陷阱。 相比较于让其他人进去探路，不如让他去，至少他的实力在所有人当中是最强的，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他可以反应过来，而其他人不能。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钟晔就那么走过了村庄大门，他警惕地转头注视大门两侧的墙壁，并没有在那上面看到能量的流动。 发现钟晔没有出事之后，其他人也跟上了他的脚步，走进村庄里。 但是，在他们进入村庄之后，那些地精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不止一个人凑到地精跟前，想要看看它们是死是活，所有结果都是‘活的’——这些地精不止活着，而且呼吸还相当顺畅。 可是除了‘活着’之外，它们就再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生理反应。 被推搡就倒下，被抓起就站住，甚至轻轻一推，那些站在原地的地精就会向前走动起来。 令人疑惑的是，它们在遇到拐角的时候还会拐弯，不会直接撞到墙壁上，只是单纯地在路上游荡。 这个反应不禁让人感到疑惑，哪怕它们是地精，人们也没有杀死它们的欲望。 看着这些地精，钟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走到一个呆呆站在原地的地精身前，蹲下来与其平视，在那双浑浊的眼珠里，只能看到呆滞和空洞。 在钟晔走过去观察地精之后，莉莉安也意识到了什么，惊叫：“致幻剂？” 这些地精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瘾君子使用了致幻剂之后的反应！ 莉莉安在布尔格的时候见过，那一次钟晔带她去了布尔格的贫民窟，也是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使用过‘花蝴蝶’的瘾君子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目光呆滞是特点，所有使用了‘花蝴蝶’的人都会沉浸到一个‘美梦’当中，这个幻想是他们自己构思出来的，在那场幻境里，他们能享受到自己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无论是亲情、金钱，还是快感，都能在幻境里面体验到。 但幻境终究只是幻境，越是沉浸在幻境当中，丑陋恶心的现实就越是让他们感到厌恶。 因此，他们会不断追求致幻剂——由于‘花蝴蝶’只要使用足够的剂量，往后不管增加多少剂量，都无法让体验更上一级，所以瘾君子们往往不会加大使用的剂量。 而不加大剂量就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压力，不至于猝死。 这些地精的反应看起来很像是布尔格那些瘾君子，莉莉安认为，它们极有可能也是使用了‘致幻剂’！ 可是……为什么‘致幻剂’会出现在这里？ 莉莉安把目光转向钟晔，这时候钟晔也站了起来，向骑士们询问：“像是地精这类异族，能够提供信仰，能给神灵提供力量吗？” 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走入了一个‘误区’。 因为之前一直被邪神的力量影响了意识，所以没能及时意料到——邪神是不需要信仰的！ 邪神不需要信仰，祂们与原始神的定位差不多，自身的力量就足够伟大，完全不需要信徒提供信仰，从信徒身上攫取力量。 如果‘致幻剂泛滥’这个事件真的是那四个外域邪神所为，那么情况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温和’。 在这个事件背后，还存在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从窜谋之王和欢愉之主那里得到了‘帮助’，或者说，欺骗了那两个邪神，夺得了一份力量，来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股力量，才是整个‘致幻剂泛滥事件’的幕后黑手，就连那个利益集团，都只是幕后黑手的一个‘工具’！ 骑士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没有想过这一点。 骑士长沉吟了片刻，面甲后面的那张面孔紧皱眉头。 “……这个说法，我听其他人说起过。” 骑士长缓声说道：“虽然据我所知，地精并不信仰神灵，但是所有具备‘灵魂’的生物，在理论上都能为神灵提供力量。” 钟晔将视线放到他的身上，“听起来有点像是法师的研究？” 骑士长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十年前，去往巴黎的时候听我的一个法师朋友说起过的——当时我就听她说，在巴黎的法师圈子里，这个论点被很多法师讨论过。” 闻言，钟晔沉默了一下，然后迈开脚步，走向村子内部。 “这里似乎已经被遗弃了……” 其他人也跟着他动了起来，在骑士长的命令下，所有骑士两两一组，分散开来。 领主私兵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是五人一组，而且还跟在骑士们的身后。 深入村子之后，钟晔很快看到了一个空地，这里没有水井，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是单纯的空地。 他默默走到空地中央，踩了踩地面。 “……这里，摆放过什么东西。” 寻常人感觉不出来，可是他能感觉到，这一块地面和其他地方的脚感不一样。 莉莉安看着钟晔严肃的表情，结合他刚才提的那个问题和弹幕的提示，忍不住发声问道：“是‘神像’吗？” “神像？” 跟在钟晔身边的骑士长眉头拧起，“邪神的神像？” “不！” 钟晔摇头否定了骑士长的猜想，认真说道：“应该是一个‘伪神’！” 他抬手指向周围的建筑和地精，“这里就是致幻剂的生产基地，而这些地精就是种植致幻剂的工人，它们之所以会被留在这里，是因为它们已经没用了，还会给‘地精部落’造成困扰，所以在这个生产基地被遗弃的时候，它们也就跟着被遗弃在了这里！ “穿过这个村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能看到一片用来种植致幻剂原料的农田。” 说着，钟晔就坚定地迈开脚步，径直向着村庄另一侧走去。 “致幻剂……” 骑士长面甲后面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作为城邦之神教会的高层，他自然听说过‘致幻剂泛滥’的事件。 利马斯并没有出现致幻剂泛滥的时间，可是这个城镇靠近里昂，他们也知道里昂那里发生了什么。 骑士长和另外一个骑士跟上了钟晔和莉莉安的脚步，穿过村子，确实在村子的另一侧看到了一片农田——哪怕被积雪覆盖，也能分辨出一二。 可是，那片农田看上去和普通种植粮食的农田并没有什么区别…… “竟然在这里……”钟晔低声呢喃。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寻找的致幻剂生产基地，竟然在这种地方！ 第243章 ‘后传\’ “这里就是……致幻剂的生产基地？” 莉莉安迷茫地看着眼前这片农田，有些难以置信，他们之前一直追查的东西居然如此突兀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钟晔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在斯库皮和塞尔迪卡之间发现的那个地下世界吗？我一直怀疑那里有一个地精国度的存在。 “而这个村子的地精，我严重怀疑它们就是出自于那个地精国度，是被用来换取武器、装备的。” 听到钟晔提及，莉莉安猛然想起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的那个城镇——‘军城’。 那个城镇是高卢王国的军事重镇，主要生产燧发枪，直到近十年，王室将生产重心转移，才逐渐对外开放。 而守卫那个城镇的军队首领和大多数贵族被腐化显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高卢王国绝大多数的燧发枪都是‘军城’生产出来的，就算每次运输的时候都只克扣一点，长年累月的积攒下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数量。 珀赛尔调查出来的证据也显示，那些贵族不认为自己信仰的是欢愉之主，而是一个不知名讳的神灵。 之前钟晔还以为那个‘邪神’其实就是欢愉之主，来到这个村子，看到这些东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想错了。 将军火运输过来，交给地精国度，然后地精国度把一群地精交易给那个‘伪神’，那群地精将作为劳力，帮助种植致幻剂原料。 当原料制作成致幻剂，贩卖出去之后，所得的收入再用来填补克扣下来的那部分军火的账单，如此达成一个循环，哪怕是查账也发现不了半点端倪。 钟晔的视线越过农田，可惜他在对面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如果这里真的是致幻剂的生产基地，那么一定会有生产设施和储存致幻剂原料和致幻剂的仓库。”钟晔转头看向身后的村庄。 他与骑士长商量了几下，决定分头行动，寻找那可能存在的生产设施和仓库，进一步印证这里就是‘致幻剂生产基地’的猜测。 反身走回村庄，钟晔与正在翻箱倒柜的士兵们提了一句，如果发现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告诉他。 那些地方可能会有财宝，可是存在危险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钟晔并不认为那些士兵会如实禀报，他不是他们的直属上级，就算他是他们的上级，他们也一定会选择隐瞒不报，毕竟与实打实的财宝相比，其他都算不上什么。 他只是提醒他们一句，欺骗一下自己的良心。 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因为提醒过了，他的良心也会好过一些。 视线掠过那些占地面积较大，周围较为空旷的建筑，钟晔带着莉莉安走进其中一栋。 正如他猜测的那般，这栋建筑内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家具，也没有其他东西，地面没有多少积灰，灰尘也并非遍布每一个角落，有些地方多，有些地方少，这说明这栋建筑时常有人使用。 只看了几眼，钟晔便带着莉莉安前往下一栋类似的建筑。 由于收拾得比较匆忙，将东西搬离的时候，那些建筑还因此留下了一些痕迹。 带着莉莉安看了几栋类似的建筑，钟晔开口出题考校，让莉莉安分辨这些建筑原本的用途。 “那个是仓库。”莉莉安没有思考多久，指着他们查看的第一栋建筑，“而且应该是放置致幻剂原料的仓库，因为我没有看到置物架留下的痕迹——‘花蝴蝶’的原料是一种植物，需要经过处理，才能制成致幻剂，所以原料应该不需要多么严密的处理和保存。” 莉莉安手指一转，指向第二栋，“而那个，可能就是保存成品致幻剂的仓库，旁边那栋则可能是生产致幻剂的工厂。” “为什么？”钟晔不置可否，反问道。 “因为老师您在看了那栋建筑几眼之后，就带我走了进去，虽然嘴上没说，但我知道您是想要让我仔细观察。”莉莉安小脑袋微微扬起，嘴角微翘，“我是通过老师您的反应猜到的！” 钟晔愣了一下，摇着头呵笑一声：“尽耍小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否认莉莉安的做法，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也算是观察力出众的表现。 旋即，钟晔话题一转：“那你猜一猜，他们是什么时候撤离的？” “就在刚才！”莉莉安肯定道，“刚才我们遭到了两次阻击，虽然都没能拖延多少时间，但他们确实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路上的车辙、那些房子里痕迹，都表明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 “而且他们逃跑的方向就是山谷另一端，除了那里之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他们逃跑。” 说完，莉莉安迟疑了一下，不甘心地反问：“老师，难道我们就不去追一下吗？” 原本钟晔还有些满意莉莉安的表现，可是听到这个问题，就意识到刚才一定是直播间的观众给了她提示。 钟晔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他们能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收拾好所有东西，包括置物架在内都搬走了，由此可见，他们早已有了预案，既然如此，你还觉得我们能追上他们吗？” 莉莉安“啊”了一声，脸色微红。 “都怪你们，非要我问那个问题……” 钟晔转过身，背对嘀嘀咕咕的莉莉安，嘴角微抿，去召集那些仍在搜查村庄的骑士和士兵。 这座村庄已经没有什么好搜查的了，或者说，单凭他们这个菜刀队查不出什么东西，需要更专业的人来。 可是人员分得太散，还有些人想要继续搜查，试图找出那不存在的财宝，所以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钟晔才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他们即将要离开这个村庄，一个士兵转头看向那些地精，问道：“这些地精怎么办？” “不用管它们。”骑士长沉声道，“看它们的样子，应该是醒不过来了，就把它们放在这里。” 钟晔瞥了一眼，眉头微皱，但是什么都没说。 有智慧的地精虽然与人类有合作的可能，但是如果真有一个地精国度，那么他们绝对会是生死仇敌。 地精的繁殖能力太强，会挤占人类的生态位，在本质上，人类与地精就无法和平共处。 如果说丹世界的人类与地球接触，还能因为相似的外表，在神灵和国家机器的强力压制下和平相处，换做是地精的话，就绝无这个可能。 钟晔虽然心善，但他也不会滥发善心，所以他不会保护这些地精——即便它们有智慧，除了外表，看上去与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钟晔他们撤离了那个村庄，在路上，骑士长询问了钟晔之后的打算。 “……我可能要去一趟巴黎。”沉默片刻，钟晔如此回答。 这时候，骑士长已经拉起了面甲，露出一张显得有些年轻的脸。 听到钟晔这句话，他挑了挑眉毛，“去巴黎？” 钟晔点了点头，当他意识到‘致幻剂’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可能不是外域邪神而是一个‘伪神’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先前经历的一个事件。 那是一个在封闭的小镇里，女巫、祭司、镇民与冒险者之间发生的故事……关于‘伪神’。 那个故事，在早已故去的祭司部分里，祭司提起过自己有一个法师朋友，而那个朋友的名字—— 也是‘阿德里安’！ 第244章 前往 莉莉安和钟晔又在利马斯待了两天时间，他们在这两天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一边承接和完成任务，赚取旅行所需的金钱，一边等待着城邦之神教会给出最后的‘鉴定结果’。 从山谷那里缴获的武器装备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钟晔的战利品，他只留下了三把拉栓式步枪和几百枚子弹，其余的全部变卖，换取了许多金钱。 但是他既需要给几个正在建设的学校提供建筑资金，为之后教师的工资做准备，又需要供养十几个家庭，所以那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钟晔把绝大部分变卖武器装备的钱储存起来，剩余的用作旅费，而他们这两天‘打工’赚到的钱，也是为了前往巴黎做准备。 从利马斯到巴黎路途遥远，一路上需要花费的钱财肯定很多，他们的旅费远远不够，旅行途中说不定还要顺路打工。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太阳教会圣职者们从里昂来到了利马斯，带队的人钟晔并不认识。 不过钟晔不认识他，他却认识钟晔——对于太阳教会的圣职者来说，任何一个身上携带着【太阳祝福】的人都是需要他们尊敬的人。 而且钟晔前不久才拜访过里昂的太阳教会，带队的圣职者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惜的是，在第三天，前往山谷调查的城邦之神教会的牧师们也回到了利马斯，让钟晔的猜测得到了确认。 ——那个山谷确实是一个致幻剂生产基地，尽管在表面上，那个生产基地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是在神术的力量下，一些蛛丝马迹还是显现了出来。 牧师们在那个山谷找到了一部分剩余的致幻剂，而且不是从那些地精的住宅里，是从那些疑似仓库和生产设施的地方里搜查出了一些细微的、散落的致幻剂。 得到这个信息之后，钟晔就告别了利马斯，踏上前往巴黎的旅程。 “老师，致幻剂背后的那个利益集团首脑就在巴黎吗？”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莉莉安轻声疑问。 说起这个城市的名字，莉莉安心里总感觉有点古怪。 在现实的地球，也存在一个‘巴黎’，还是法国最大的都市圈中心。 当在《灵魂回响》中提起‘巴黎’，莉莉安就忍不住想起现实里的那个城市。 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感觉驱逐出脑海，莉莉安静下心，等待钟晔的回答。 等待片刻，钟晔的声音才从车外传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巴黎……” 闻言，莉莉安眼珠滴溜溜转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钟晔从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说出这句话，这也就意味着‘致幻剂’任务链的最终一环会有极大可能在巴黎展开。 现在她还开着直播，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刚才钟晔说的那句话，接下来，将会有不少玩家向着巴黎聚集。 “我知道了。”莉莉安小声说道，“你们之前应该也有感觉？钟晔好像很容易遇到‘深渊’，如果说抗击深渊是《灵魂回响》的大主线，那么钟晔应该就是其中一条主线的‘主角’。 “就像论坛分析的那样，钟晔在西陆是一个‘异乡人’，而且还是一个战斗大师，一路上遭遇了不少次深渊，并一一将其击败，这种身份足够独特，如果《灵魂回响》的游戏剧情和进程真是实时演算的话，那么他肯定会被‘深渊’盯上，这就能够形成一条‘主线’——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游戏主线。 “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巴黎的剧情很有可能会在钟晔到达巴黎的时候才会正式开始……” 对于莉莉安这些玩家来说，《灵魂回响》终究只是一个游戏，他们是以一个‘玩家’的思维来分析这一切事情的。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游戏’！ 钟晔听到了莉莉安对直播间观众分析的那些话，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巴黎作为一个大城市，应该会是不少玩家的出生点，再加上他们如今的位置距离巴黎相当遥远，在他们到达巴黎之前，可能就会有不少玩家聚集到巴黎。 ——对于玩家们来说，这是一条任务链的最终一环，只要是有出行能力的玩家大概率都会选择前往巴黎。 从利马斯到巴黎，如果一路通畅，没有暴风雪之类的天气，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钟晔早就猜到了莉莉安会询问自己类似的问题，所以早早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教会，让教会先行去调查。 事关‘伪神’和邪神，如果直接在巴黎开战的话，极有可能会出现米兰一样的惨烈情况，因此，在把这些事情告知教会的时候，钟晔还特意提醒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即便教会已经行动了起来，钟晔也不能完全放心下来。 所以，他现在正驾驶马车，向着巴黎进发！ ………… 在路上行走的第三天，没有暴风雪，但是大雪也刮了起来。 在大风当中，有雪花飘飞乱舞，带着寒冷击打在挽马身上，让它禁不住打了个响鼻。 不过钟晔已经给它披上了兽皮，而且也没让它带着马车跑动，只是步行的话，能行走很久才需要擦拭一次汗水。 莉莉安抹了抹玻璃，担忧地看着窗外的风霜。 哪怕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钟晔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停下来，而是继续驱使着马车向前行进。 ‘情况有那么危急吗？’莉莉安心里不禁疑惑。 可是当她开口劝说，钟晔也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让马车停下。 “莉莉安，看一下地图，我们到哪里了。” 闻言，莉莉安从沉思中惊醒，拿起放在身边的地图看了两眼。 “大概是到……克莱尔蒙附近了？” 钟晔最近在教她如何分辨地图和自己所在的方位，在这一项知识上，她的学习速度很快，钟晔只不过是在餐前饭后教了她几次，她就基本明白了该如何分辨这个时代的地图。 说起这个城市，莉莉安心情有些复杂。 在前往‘军城’的时候，他们就是以借道‘军城’为理由进入了那个城镇，而当时钟晔用来做借口的城市，就是克莱尔蒙。 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要前往克莱尔蒙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进入克莱尔蒙，会从克莱尔蒙旁边经过，转道北上，沿着高卢王国官方建设的公路前往巴黎。 在那条大路上行走的话，可以避免很多意外情况的发生，只要不是遇上暴风雪，他们就可以在二十天内抵达巴黎。 抵达巴黎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到了巴黎之后，钟晔可能还要调查一下，确认自己的猜想。 但是到达巴黎的时候，‘致幻剂’这条任务链的最终一环应该也开始了…… 趁着这时候，莉莉安又上游戏论坛看了几眼，发现已经有许多玩家聚集在了巴黎，至少有几百个。 这还是在论坛上发言的，那些到达了巴黎，却没有在论坛发言的玩家可能还有更多。 等他们抵达巴黎，最后一环任务开始的时候，巴黎可能就聚集了几千个，甚至上万个玩家！ ——这可是《灵魂回响》开服以来的一大‘盛事’啊！ 第245章 旅行 寒风咆哮着，站在高空，睥睨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家伙，露出讥讽的笑意——怎么有人胆敢挑战狂风暴雪，在这种天气出行？ 而在地面上，只有一辆马车！ 此时，钟晔已经走下了车夫位，与挽马一同用力，将深陷在凹坑里的马车拉了出来。 哪怕身上裹着兽皮，四条腿都绑上了厚布，挽马依旧能够感觉到寒冷。 “老师，我们要不找个地方避一避！”马车后面传来莉莉安的叫喊。 喊完，莉莉安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愁苦。 在现实生活中，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冒过了？没想到在游戏里，还能体验一次感冒……这可不是什么好体验啊！ “不用……” 钟晔望着天空，双目坚定，“这场雪不会持续太久！” 事实也正如钟晔所说的那般，风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东西。 在大肆嘲讽了一番地面上的愚物之后，寒风很快就离去了，它带着狂妄的笑声，去往下一个地方，漫无目的，自由自在。 莉莉安已经回到了车厢里，裹着皮草，吸了吸鼻子，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 ——大雪居然真的只刮了一阵！ 当大风远离之后，从天空飘下的雪花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过了不久，更是完全停止。 路上虽然堆着积雪，可是只凭那点霜雪根本无法阻挡马车前进，就连挽马都不屑地打了个响鼻，从鼻子喷出两股热气。 钟晔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波旁公爵领，距离巴黎……还有大概十八天的路程。 ………… 唏律律！唏律律！ 挽马惊恐地踢踏着冰面，可四只蹄子总是不断打滑，想要站稳都是一个问题。 因此，钟晔不得不暂时顶替挽马的工作，亲自拉扯马车，穿得像是个球形的莉莉安也下了车，在马车后面用尽全力去推动。 他们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走大路，但来到这里之后，突然发现大路中断了。 这些大路向来都是当地领主负责修建和维护的，或许是因为恰逢寒冬来临，横跨河面的桥梁崩塌之后，领主一直没有派人来维修。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河流冻结了，让钟晔他们可以从河面上穿行而过，不必绕远路。 钟晔沉默不语，可是脸色早已涨红，脖子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挽马帮不上什么忙，偶尔还会帮倒忙，而莉莉安的姿态倒是做足了，可惜她对自己的力气大小心里没点数，他们穿的还是普通长靴，靴底没有钉子，很容易打滑。 钟晔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莉莉安的惊呼声，如果不出意外，那都是她打滑之后发出的……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马车从河对岸拉了过来，钟晔自己没有怎么喘息，倒是莉莉安和挽马累得气息粗重，喘息不止。 钟晔默默解下挽马身上沾满汗水的兽皮和厚布，挂到车厢右侧和后方，让汗水风干。 为挽马擦去汗水之后，钟晔又为它换上了新的兽皮，以保它不会感冒发烧。 距离巴黎还有十三天的路程，万一挽马在路上生病了，就会极大拖延他们的行程。 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钟晔深沉叹息。 ………… “是狼！” “是狼群！” 手持盾牌站在商队边缘的护卫队长扬声大喊：“所有射手不要吝啬子弹，无论你们这次战斗消耗了多少子弹，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我们就出资为你们补充多少！” 无论护卫还是雇佣兵俱都心神一振，登时喜形于色。 原本手握火枪，正迟疑着的雇佣兵们在下一个瞬间，就抬起了枪口，对准包围了商队的狼群。 如果从高空望去，就能看到白色大地上出现了一片突兀而巨大的杂色，棕色或黑色、灰色的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看到这些眼睛发着绿光的饿狼，任何一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 护卫队长和商队里的几个老资格更是死死瞪着包围商队的狼群，他们很清楚，能够聚集起这么多的狼，一定存在一头‘狼王’。 “嗷呜！” 也不知是哪头狼发出了一声骇人心神的叫喊，游荡在商队周围的狼群瞬间动了起来，犹如流沙般，纷纷朝着中心点涌去。 一般人早已被吓破了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却忍不住抱头惨叫，哪怕是刀头舔血的雇佣兵也禁不住心惊胆寒。 一个心急的护卫开了火，紧接着，其他护卫和雇佣兵也开火了。 手持盾牌顶在前方的护卫队长心头一紧，可是已经有两头狼直奔身前，挥爪向盾牌打来，本想开口斥骂的他随即闭上嘴巴，苦苦支撑。 在慌乱之中开火，并非每一颗子弹都能精准落在群狼身上，有的打在远处树木上，震下树枝积雪和冰凌，有的射入地面，激起一片雪尘。 即便是射中，也有很多落在了不致命的身体部位，让凶狠的狼群愈发狂暴。 吼叫声、哀嚎声和怒骂声跌宕起伏，声波四面扩散，震得人耳膜发疼。 很快，护卫就出现了第一个伤亡——一个护卫一时不慎，没有及时防御，大腿被尖锐的狼爪划出了三条深深的血痕，动脉被划破了，鲜血不断喷涌。 护卫也惨叫出声，可即便脸色苍白，他也还是顶住了阵线，等到其他人接替他的位置，这才退后治疗。 第一个受伤者出现了，第二、三个也随之出现，只是他们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不会危及性命。 枪声接连响起，饿狼不断毙命，可是护卫和雇佣兵的伤亡也在增加，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局势正在慢慢向着狼群那边倾斜。 就在这时，一枚子弹从狼群后方飞来，直接洞穿了一头狼的脑袋，将其击杀。 拉动枪栓、填装子弹、上膛、瞄准、射击，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练习过无数遍一样。 钟晔手握步枪站在马车旁，不断扣下扳机，一边射击，他还在一边指点莉莉安射击要点。 ——百般武艺，此乃‘枪械’！ 枪击可是现代武术，作为精通百般武艺的格斗大师，钟晔怎么可能没有学习过枪法？ 他不仅学习过枪法，系统面板还承认了他的枪械技能。 由于射术精准，在很短的时间内，钟晔和莉莉安就创造出了比商队护卫加雇佣兵还要大的战果。 狼群也注意到了他们，几头狼纷纷掉头奔来，钟晔当即弃枪，拔出大剑迎了上去。 几头狼甚至没撑过半分钟，就被钟晔屠戮殆尽，随后，钟晔更是直接向着狼群走去。 血雨腥风伴随着大剑的挥舞，冲荡了狼群。 短短两、三分钟，狼群就损失过半。 狼王注意到了钟晔的凶悍，哪怕再不甘心，也高声嚎叫，让狼群撤离。 声音刚刚脱口而出，就有一抹剑光拔地而起。 钟晔一个跳跃，横跨了十几米的距离，月光当头劈落，斩下了狼王的头颅。 包围商队的狼群顿时四散奔逃，商队的人无不欢呼雀跃。 “这里距离巴黎还有多远？”钟晔收下了商队给予的报酬，问道。 那些狼尸收拾一下，还能卖许多钱，远比如今他手里的报酬多得多，所以钟晔也没有拒绝。 商队管事想了想，说道：“大概还有八天的路程！” “谢谢。”说完，钟晔拒绝了商队的邀约，转身离去，再次踏上旅程。 ………… 距离巴黎还有五天的路程，在大路上，莉莉安已经能看到有零星的商队与他们相遇。 作为西陆有数的大都市，巴黎的富裕和繁华基本建立在频繁的商贸交易上。 因此，哪怕是在冬天，也有不少商队进出巴黎——那实在是太赚钱了！ 莉莉安哈出一口气，无聊地在玻璃上图画，就在这时，她透过玻璃，看到了几个结伴而行的旅人。 眨了眨眼睛，莉莉安急忙擦掉玻璃上的气雾，凑近再看。 那些人……是玩家吗？ 第246章 弑神之战（一） 巴黎的冒险者之家规格与这座城市相匹配，是一个五层高的建筑，在主体建筑之外，还拥有马厩、仓库、训练场和医疗室，除了主体建筑和马厩、仓库，其他设施都对外人开放。 这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坐落在下城区灰鼠街，这条街道原本普普通通，并不起眼，可是在冒险者之家建设过程中，许多人都提前接到了消息，或是看出了商机，通过游说或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强夺豪取，占下了灰鼠街的地产。 灰鼠街因此焕发了勃然生机，在短短一年内，就成为了商人的宠儿。 冒险者之家建成之后，这条街道更是被众多平民频繁到访，哪怕要穿过整个城市，也在所不惜。 这只是因为，冒险者之家的训练场和医疗室是对外开放的。 其中最主要的应该还是‘医疗室’——尽管被称之为‘医疗室’，实际上规模与一个医院差不多，每天都可以接待很多病人，而且收费便宜，治疗效果也很好。 正因如此，周边街道就在冒险者之家的带动下，逐渐变得繁华起来。 巴黎的冒险者之家不仅规模巨大，主体建筑占地面积也不小，大厅自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往常，这个大厅因为面积巨大，并不会显得拥挤，毕竟巴黎是一座‘没有冬天’的城市——这个大都市不会因为冬季的到来而停歇，就像是一个不会感觉疲惫的机械一样，一直运转。 巴黎不会像其他城市一样，一到冬天，就几乎停滞运作，哪怕到了冬天，这座城市的氛围也依旧火热。 前来发布任务的人络绎不绝，冒险者们时常挤在任务栏前，不过他们并不会心急，因为巴黎有很多机会，每人都能在任务栏上找到不止一个适合自己承接的任务。 作为一个大都市，巴黎也比其他城市更为魔幻。 在其他城市难得一见的事物，放到巴黎，可能就没有那么罕见了。 灵异事件、强大的魔物还有邪教徒，这些东西在巴黎简直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巴黎是王族的城市，是贵族的城市，也是教会的城市，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这些东西存在？ 那当然是因为这座城市‘巨大’且‘繁华’——当光明出现，必有阴影相随。 可是，以上这些情况，在近半个月，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巴黎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个坐在酒桌旁，优雅摇着玻璃酒杯的冒险者瞥了一眼拥挤的大厅，抬起手，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 他的同伴看向挤在大厅里的人们，深有所感地颔首附和：“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谁知道呢？”刚才说话的冒险者耸了耸肩，“他们来到巴黎之后，我们赚钱的机会就变少了，任务栏的任务每天都在减少，再这样下去，我们又得回到从前那种日子了。” 听到‘从前那种日子’，同伴忍不住开始回想，然后打了个寒颤，“别说这种话，我可不想回到从前那种日子。” “那就得想想解决办法。”冒险者把酒杯放下，左右看了两眼，低声说道，“对这种情况感到不满的人可不止我们两个而已……” 听到这句话，同伴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你是说……” “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那些外乡人夺走了我们的工作，我们自然要把工作夺回来。” 说到这里，冒险者狡黠地笑了笑：“当然，不会是暴力的手段，如果让冒险者之家知道了我们用暴力手段的话，说不定会对我们做些什么，所以只能用其他的方法。” 就在他们两个低声讨论之时，一个因醉酒趴在桌上的冒险者脸上展露微笑，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npc居然想要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这游戏还真有点意思。】 他将这条消息发送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人回话：【这也不算奇怪，咱们这些玩家大多数都没有其他能力，除了当冒险者之外，还能做什么？】 【钟晔到哪了？有谁在‘莉莉安’的直播间，看到回话。】 【好像快要到巴黎了，莉莉安直播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巴黎的城墙了。】 【也就是说，最后一环要开始了？】 【就算开始了，你们知道任务去哪里接吗？莉莉安已经试过很多次了，钟晔身上很难触发任务。】 【明明是几个大剧情的主角，怎么就这么吝啬呢？】 【应该是因为穷！】 看着交流群里的信息，许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冒险者正低声商量着如何把外来冒险者赶出巴黎的时候，忽然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却发现大厅竟变得空旷了起来？ 那些聚集在任务栏周围的冒险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让他们不禁为之愕然。 那群家伙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木偶一样？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只是聚集在任务栏前的人散去了，因此，大厅才会显得空旷了一些，实际上大厅里依旧有很多人。 ——并非所有玩家都想要跑到城门那里围观钟晔。 许多玩家都行动了起来，他们早就已经从莉莉安那里得知在钟晔身上很难触发任务，既然如此，想要接触‘致幻剂’任务链的最后一环，就得去寻找其他相关人士。 按照他们的估计，这个任务链的最后一环一定也会秉承着《灵魂回响》一直以来的尿性，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接受，其他人只能陪跑。 毕竟《灵魂回响》主打的是‘现实’，现实可不像游戏那样，能够无限刷新物资，能让神器人手一件——这话说起来怎么那么奇怪？《灵魂回响》不就是一个游戏吗？ 当然，也有部分玩家选择按兵不动，继续关注莉莉安的直播。 莉莉安现在就跟在钟晔身边，只要继续观看她的视角，说不定就能找到触发最后一环的关键。 钟晔作为一个外来者来到巴黎，他肯定需要有一个切入点，只要能够发现那个切入点，就有可能触发任务链的最后一环。 而这时候，钟晔他们到哪里了呢？ ——在城门外！ 莉莉安忍不住推开车门，抬头仰望那宏伟的城墙，嘴巴微微张开。 只见那灰色的城墙上雕刻着一张图画——一个怀抱婴儿的丰腴女性。 那个丰腴女性身披长袍，垂首落泪，犹如珍珠般的眼泪落到婴儿的襁褓上，晕开了点点湿痕。 这可是一面高耸的城墙，从莉莉安站立的角度仰望，几乎要与天空接连！ 不仅宏伟，还如此细致…… 莉莉安已经在论坛上看过这面城墙的截图，不只是这一面城墙，巴黎的其他城墙表面也有类似的浮雕。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实物看起来竟然如此震撼人心！ “《灵魂回响》的美工也太厉害了……”莉莉安忍不住低声呢喃。 钟晔侧头看了她一眼，摇头微笑，让挽马迈开脚步，跟着前面的车队进入城门。 就在马车踏入‘巴黎’的第一个瞬间，莉莉安眼前忽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致幻剂’·最后一环：弑神之战》已开启！】 【——接受／拒绝？】 不只是莉莉安，所有玩家眼前都弹出了这么一条信息。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想到居然如此容易就触发了任务链的最后一环。 在这之中，钟晔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看来，教会已经确定了…… 第247章 弑神之战（二） 巴黎的神职人员应该已经把他们探明的结果告知了他们所信仰的神灵，正因如此，才会有眼下这个任务出现。 看到突然跳出来的任务信息，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信息，他都快忘记自己其实还有‘系统’这么一个东西了。 当钟晔打开系统面板，就看到了一连串的信息跳了出来。 【——获得‘特质：钢铁意志’！】 【钢铁意志：直面邪神，被邪神的力量影响了思维，却还能凭借自身的意志脱离影响，你的意志堪比钢铁！】 虽然特质描述里面没有写明效果，但既然已经能够抵抗邪神的诱惑，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份意志屈服？ 【——获得‘特质：超凡之体’！】 【超凡之体：你的灵魂与体魄合二为一，从今往后，你的锻炼效果将等比反应在灵魂上，锻炼效果加倍】 这应该是他彻底成为‘超凡者’之后得到的特质，而‘锻炼效果加倍’这一点，他也早已亲身感受到。 只是现在他‘体魄三项’的每一项属性都已经到达了相当高度，短时间内，锻炼增强的效果无法变成数值体现在人物属性信息上。 而他转职‘先天武者’之后，能够得到一项职业特质，但那个特质他早就拥有，那就是【混元体】。 这个职业本身并不强大，不像其他转职一样需要什么前置条件，‘先天武者’的进阶条件就只有‘拥有武者职业’和‘玩家等级十级’这两项。 【玩家等级已到达十级，此后升级不再获得‘属性提升机会’，升级之后，将会随机抽取主职技能、特质，或获得一次学习加速机会】 正因如此，钟晔才没有着急升级。 这个设计或许是为了弥补玩家跳过的基础，但对于钟晔来说，没有什么用。 按照等级设计，‘二十级’就能成为‘传奇’，可是十级之后，升级不会再为玩家提供属性提升，说明传奇强者单从属性来看，并不会比超凡者强大多少。 这也意味着，他完全可以抛弃这个系统，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就‘传奇’！ 钟晔牵动缰绳，让挽马保持一定的前进速度，跟在前方马车后面并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能感觉到，四周有许多窥视的视线，那些视线的来源可能就是玩家，毕竟也就只有玩家会在他进城之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对于玩家来说，他只是一个npc，哪怕已经不止一次在莉莉安的直播里明说自己是凭借‘感知’属性成为的超凡者，但他只是游戏里的角色，就算游戏做得再真实，玩家远远围观npc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种心态迟早会害死他们的…… 钟晔转动眼珠，将警惕的目光投向马车周围的人群，甚至飞跃街道，落到街对面。 玩家们也不知怎么的，发现钟晔看过来，就心虚低下脑袋，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怕一个npc？ 这时候他们再看过去，却已经找不到钟晔那辆马车的踪影。 钟晔收回视线，转头向一个骑马与马车并行的旅人询问冒险者之家的位置，值得高兴的是，这个旅人正好知道巴黎的冒险者之家在哪里。 这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微笑着给钟晔指出了冒险者之家的位置以及前往冒险者之家的路线，钟晔向她颔首道谢，然后驾驶马车，转了个弯——灰鼠街位于城西，而眼下这个路口左转，然后一路沿着大道行走，正好能看到冒险者之家的位置。 巴黎的冒险者之家很大，只要看到了那个建筑，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大消息！大消息！” 报童挥舞着还在散发油墨味的报纸，沿街奔跑，同时大喊：“国王要举办一场大比武啦！我们尊贵的四公主想要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夫婿，国王要举办大比武啦！” 听到这个声音，莉莉安抬起头，不再与观众嘀嘀咕咕，而是凑到窗边，看着那个背着小挎包，刚刚被人拦下的小男孩。 拦下报童的男人买了一份报纸，立马展开报纸，埋头阅读，其他路过他身后的人都忍不住踮起脚尖，偷看几眼。 正在向其他人推销报纸的报童看到他们这副吝啬样，撇了下嘴，轻哼一声，继续边跑边喊，将消息散播得更广。 不止那一个报童穿行在街道中，马车驶过两条街，就看到了至少三个报童的身影。 钟晔也买了一份报纸，对于他来说，这个‘大比武’来得很是突兀。 明明他们就要开始猎杀‘伪神’，王室却要举行一个‘大比武’，来汇聚人群？ 听到钟晔买了一份报纸之后，同样好奇的莉莉安就打开车门，灵活地借助车厢边角，把自己甩到了车夫位上，坐在钟晔身边，与他一同浏览报纸上的信息。 “不限出身、五官端正、年龄十六到三十……”莉莉安把参赛条件念了出来。 看了下去，莉莉安心中的疑惑才算解除。 原来国王在二十多天前就开始准备‘大比武’的相关事宜了，现在总算是准备完毕，所以开始宣发。 ‘大比武’将会在大约十天之后正式开始，因为国王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想要尽量挑选一个能够入赘，或是居住地距离巴黎比较近的夫婿。 ——这不就是‘比武招亲’吗？怎么一个西陆王国的国王也要搞这一套？ 看完之后，莉莉安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复杂的心情。 哪怕她是一个欧洲人，可就像一百年前那样，因为美利坚强大，所以人们愿意去接受美利坚文化一样，华夏在二十一世纪后半叶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到了二十二世纪，欧联体当局也无法阻止华夏文化的传播。 对于‘比武招亲’，她也是略知一二，所以她完全没想到会在《灵魂回响》的西陆看到这个东西！ 制作组在干什么呀制作组，虽然剧情是自动推演的，可是他们自己没有在监管吗？ 莉莉安根本按捺不住心里吐槽的欲望，禁不住在想制作组是不是给主机灌了伏特加，才会搞出这么一段剧情。 十天之后吗…… 钟晔放下报纸，确认了行动开始的时间。 这么大的事情，教会肯定会参与，而且想要调查阿德里安的话，不可能瞒过高卢王国的国王。 教会内部有自己的通讯手段，可以在短时间内传递重要信息，估计在他刚刚把自己的猜测告知城邦之神教会的时候，巴黎的众多教会就行动了起来。 等他入住冒险者之家，可能就会有某个教会的神职人员过来告诉他行动开始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之后就是行动正式开始的时间！ 【弑神之战】的任务在接受之后就灰了下去，点击查看就会弹出【时间未到，任务尚未开启】的提示。 这十天里，他决定除了教导莉莉安之外，什么都不做，好好的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到来…… 钟晔收紧缰绳，莉莉安也回过神来，与他一同抬头望去，看向了那栋五层高的‘高大’建筑。 在这个时代，竟然能有五层高的建筑，简直是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下车。”钟晔说道。 冒险者之家，到了。 第248章 弑神之战（三） 在短短五天时间里，整个巴黎就被装扮成了一个庆典的模样。 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缤纷彩带和旗帜妆点了这座城市的白天，无数璀璨点亮了这座城市的黑夜。 金钱在其中大量流通，从平民、贵族和国王手里流出，进入了工厂、作坊和商铺，又变成各种各样的物资回到街道、住宅和宫殿。 流转的经济带来了物质生活的提升，许多工人、商人都拿到了远超平时的薪酬，而他们及家人也要参加庆典，因此，手里的钱又一次花了出去，这部分钱又流入了其他商铺当中，经过转手，进入工厂、作坊。 工厂和作坊并非这些金钱的末端，因为想要生产物品，也需要原材料，因此，金钱再一次流动，乡村、农场、矿山…… 但是，这些金钱并不仅仅只是流出去，随着运输原料的队伍和其他旅人进入城市，也有外部的金钱流入巴黎。 不断流转的金钱构成了一个绝妙的循环——人们支出的每一笔花销最终都会有一部分变成税金流入国库和贵族们的宝库，然后在庆典进行的过程中，再次进入民间。 期间，这些金钱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仅仅只是从一个人手上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价值’就产生了。 如果说巴黎是一个永不停歇的大机器，那么金钱就是这个机器的燃料。 加大燃料的注入，就会让这个机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功效。 时间不断流逝，愈发接近‘大比武’正式召开的日子，城市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更火热。 无论上城区还是下城区，都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越来越多的工作逐渐将冒险者之家的任务栏填满，毕竟冒险者之家来者不拒，什么任务都敢往任务栏上贴，近些天，冒险者之家几乎成为了劳务派遣中心。 让本地冒险者感到疑惑的是，那些外来者最近好像又看不到踪影了。 明明之前每天都能在任务栏前面看到，虽然总有人接受任务然后离开，但也有人完成任务回来。 可是现在，任务栏前面却看不到多少外来者……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去哪了？ 不过这些疑惑只在本地冒险者的脑海里盘旋了一阵，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不再思考。 现在可以让他们赚到钱的任务那么多，不少还相当轻松，也犯不着去和那群家伙敌对。 因此，刚刚串联起来没有多久的本地冒险者群体，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量任务冲垮了。 ——他们根本不在意那些外来的冒险者，他们只在意自己能不能赚到钱，在能赚钱的基础上，再变得轻松一点，那就更好了。 既然外来的冒险者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么再拉帮结派也没有意义，相反，到了这时候，其他冒险者就成了他们的对手——阻碍他们轻松赚钱的对手！ 巴黎的冒险者之家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又重回了往日的喧嚣和吵闹，这也让冒险者之家的负责人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以为那些冒险者要打起来呢。 在这样喧嚣和吵闹的氛围中，钟晔一如往常地保持着沉着、镇定。 莉莉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刚刚来到冒险者之家不久，便有一个神职人员找上门来，钟晔与其闭门说了一些事情，随后，钟晔便不再着急，也没有行动。 她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通过她的视角观察钟晔，想要知道【弑神之战】什么时候激活。 ——以钟晔如今的状态，当他开始行动，估计就是【弑神之战】正式开始之时。 弹幕数量远超往日，直播间的同接数也超过了过去最巅峰的水平。 这是因为《灵魂回响》的事件并非同步发生的，毕竟这是一个主打‘真实’的游戏，就算在巴黎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地方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变化，顶多会受到一些影响，而不会如同几十年前的网络游戏一样，出现‘版本更新’之类的事情。 由于这种机制的存在，各个地区的玩家等级并非‘平等’的，比如现在还算和平的西陆北部诸国，最顶级的玩家等级也不过六级，而伊特鲁尔王国、高卢王国这些地区，已经有接近八级的玩家了。 随着更多玩家的涌入，所有玩家的升级速度也会逐渐降低，因为，‘资源’是有限的。 想到这里，莉莉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在闭目养神的钟晔睁开眼睛，疑惑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莉莉安感觉有些尴尬。 毕竟，她又不能对钟晔说实话…… “对了老师！” 莉莉安瞥了一眼弹幕，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什么来到巴黎之后，您反而不着急了？” ——【nice！】 ——【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套他的话！】 ——【我最近经常在大街上看到乔装打扮的圣职者，我觉得那些圣职者一定是在瞒着我们做些什么，钟晔和他们交谈过，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因为在一个月前，巴黎的圣职者就开始调查了。”钟晔同样低声回答，莉莉安几乎是用尽全力才从周遭的嘈杂当中分辨出了他的声音，“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不止我一个，他们也调查出了很多东西，几乎可以确定王国法师学院的学院长阿德里安，就是一个‘伪神’。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偏僻小镇发生的事情吗？那个地母教会的祭司和成为了‘伪神’，却被自己设立的‘故事’束缚的女巫……” 一听钟晔提及，莉莉安脑海中立刻显现出了相应的记忆。 “地母在为我们播放那个祭司的回忆之时，曾经提到过他的一个法师朋友，那个人，也叫做‘阿德里安’。” 听到这里，莉莉安小嘴微张。 也就是说，‘致幻剂’事件其实是当初那个小镇事件的延续？ 只是那个女巫虽然成为了‘伪神’，却被祭司牢牢禁锢在了小镇里，而阿德里安，却没有被任何东西限制。 “我记得……那个法师也对‘升神仪式’表示出了好奇，只是被祭司制止了……”莉莉安回想着，呢喃道。 “——后来，他还是忍不住研究了？” 忽然间，莉莉安心中就涌现出了一种悲愤，为那位牺牲自己，将女巫封印在小镇里的祭司感到不值。 她依稀记得，当时那位祭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表现出了对自己那位法师朋友的信任，可是现在，他的‘法师朋友’不仅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还为祸人间！ “如果推测没错的话，事实就是如此。”钟晔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们来得太早了，高卢王国的国王在半个月前突然决定要举行‘大比武’，行动也要因此推迟，至少要到‘大比武’结束之后，我们才会开始行动。” 莉莉安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很清楚，由于国王要举行‘大比武’，大量参赛者和商人涌入了巴黎。 如果他们想要‘弑神’的话，肯定需要进行战斗。 如今巴黎人口太多，要是发生战斗，就会出现大量伤亡。 看到莉莉安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钟晔有些愧疚的在心里叹息。 作为一个地球人，他知道玩家是一个什么尿性，只要能够提供大量奖励，肯定会有人转头投入敌对阵营的怀抱。 现在肯定有很多人在看莉莉安的直播，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会被他刚才那句话骗到呢？ 第249章 弑神之战（四） 五天一晃而过，转眼就来到了‘大比武’正式开始的时间。 在这一天，钟晔全副武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莉莉安的房门外等待。 确定了【弑神之战】的开始时间之后，莉莉安也就没有那么焦急了，反倒是对即将开始的‘大比武’充满了兴趣。 确切的说，莉莉安对《灵魂回响》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感兴趣。 因为现实当中无法随意走动，不能旅行，更无法外出游玩，在《灵魂回响》里获得了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积攒了十几年的好奇心得以绽放，莉莉安自然会喜欢外出走动。 今天钟晔久违的没有一大早起床锻炼，所以莉莉安上线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收拾了一下，莉莉安便离开房间，可是刚刚打开直播，和观众们打招呼，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钟晔站在门外。 莉莉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发问：“不是说‘大比武’之后才行动吗？” 她这句话问出口，便收获了钟晔一个奇怪的眼神。 “我……是去参赛的。” 莉莉安当即失声惊叫：“参赛？！”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晔。 她的惊叫声自然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只是他们都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不过也有少数几人饶有兴趣地盯着，准备看戏。 钟晔无奈叹息，没好气道：“‘大比武’的话，应该会有很多高手参与，我是打算去和比试武艺的。”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松了口气，那些正准备看戏的人也撇了撇嘴，就此散去。 “走，下去吃早餐，然后角斗场报名。” 考虑到参与人数和观众数量过多的问题，‘大比武’设置了两个场地，一个是位于城内的皇家角斗场，一个是为了‘大比武’而在城郊兴建的擂台。 皇家角斗场需要门票才能观看，城郊擂台却可以随意进出，而且擂台周围还有许多商贩临时摆放的摊位，可供游玩和饮食。 相较于皇家角斗场，城郊擂台的水平可能会低一点，可正因如此，才会有许多人前往城郊擂台参赛。 因为两个场地晋级决赛的名额是一样，同样是十个。 皇家角斗场或许会更上层阶级受关注，但如果能闯入决赛的话，不也一样吗？ 因此，民间的参赛者更加青睐城郊擂台，而不是皇家角斗场。 ‘大比武’可以提前报名，也可以等正式开始之后的两天内，自行前往场地报名，如今，钟晔和莉莉安正走在前往皇家角斗场的路上。 在路上，莉莉安忍不住侧头观察钟晔，发现他神态自若，并不像是在骗人，而且以钟晔‘武痴’的性格，好像还真能干出这种事。 预热十天之后，‘大比武’终于开始，期间工作机会众多，哪怕是最贫穷的家庭，只要不好吃懒做，也能赶在庆典结束之前赚到足以让一家安全度过寒冬的钱。 因此，放眼望去，街道上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不仅是原住民，玩家当中也有不少人选择参赛，钟晔在离开冒险者之家前，已经在游戏论坛上看到了许多人晒出‘参赛证明’的截图。 其他赶不过来的高卢王国地区玩家不由扼腕叹息，哪怕只是透过截图，他们也能看到如今巴黎有多么热闹，再对比一下他们身处的情况，多么悲凉。 当钟晔来到皇家角斗场之时，这座城市已是喜庆满溢，万人空巷。 除了部分劳动者之外，许多人都放下了工作，加入到这热热闹闹的庆典当中。 站在皇家角斗场入场口前，钟晔抬头仰望这座被历史抹上了风霜的古老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莉莉安也震撼了片刻，不过她终究是‘现代人’，比这更宏伟的建筑见得多了，而且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根本欣赏不来。 所以当她转头看到钟晔还在呆愣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窃笑，想不到钟晔还有这么没见识的一面。 “老师，走，我们该进去了。”莉莉安戳了戳钟晔手臂，催促道。 钟晔低头看她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钟晔阁下。” 莉莉安疑惑看过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女性，这位女士五官柔和，身材高挑，哪怕站在钟晔身边，看起来也只比他矮了半个头。 ‘她和钟晔认识吗？’莉莉安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疑惑。 钟晔看到这位女士，便笑了起来，俯身行礼，“佩雷拉夫人。”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钟晔只是去和其他参赛者比试武艺而已，又不是真要迎娶四公主，还要做什么准备吗？ “那我们走。”佩雷拉夫人微微一笑，向钟晔伸出了手。 钟晔也伸手过去，托住了佩雷拉夫人的手，然后回头看向莉莉安，解下钱袋丢了过去，叮嘱道：“注意安全。” 莉莉安匆忙接住钱袋，一眨眼，钟晔和佩雷拉夫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嗯？” 莉莉安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弹幕爆发式的刷新出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 莉莉安下意识左顾右盼，寻找钟晔和佩雷拉夫人，可是她并没有找到他们。 “老师？” 莉莉安喊了一声，把周围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可是她没有在意，继续高喊：“老师——！” ——【钟晔怎么突然消失了？这是跑路了吗？】 ——【刚刚看起来像是‘传送’的效果？】 ——【那就是利用传送跑路了？】 ——【莉莉安看一下你的任务列表，看看‘弑神之战’有没有被激活！】 被观众这一提醒，莉莉安才反应过来，急忙打开系统面板，进入任务列表之后惊骇发现顶部的那条任务标题已经散发出了光芒。 ——【弑神之战】已激活！ ………… 除了佩雷拉夫人以外，眼前其他景物忽然一花，像是万花筒一样，但比万花筒里瑰丽的色彩不同，事物变换的景象更为惊悚、诡异和恶心。 下一刻，钟晔和佩雷拉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黑塔底下。 钟晔眉头紧紧皱起，才忍住了呕吐的念头。 不是因为生理反应，而是因为心里反应想要呕吐，这还是他生来第一次。 钟晔和佩雷拉夫人出现在塔下后，在他们看不到的位置，也有两道光芒闪烁，与他们一般，两人一组，一共是四个人来到了黑塔周围。 “幸好王国法师学院位于城郊。”佩雷拉夫人轻笑了一声，“也幸好陛下愿意让四公主如愿以偿。” 钟晔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人都撤离了？” “没有。” 佩雷拉夫人一边与钟晔交谈，一边高举双手，与其他两个方向呼应，共同施展法咒。 “我们只是利用‘大比武’把大多数人吸引了过去，剩下的那些人我们也没办法，毕竟不能打草惊蛇。” 帷幕降了下来——塔底的三个传奇施法者以自身为节点，将【弑神之战】的背景幕布拉下。 巨大的帷幕笼罩在黑塔周围，隔绝了内外。 从远处飘来的欢闹撞上帷幕之后，就向着两侧滑开，而帷幕之内的任何动静也都只能在内里回荡，无法传播出去。 帷幕降下的那一刻，坐在黑塔塔顶房间里的法师的意识才回到了身体。 他转头看向窗外，低声念道：“不是说‘大比武’结束之后才会开始行动吗？” 紧接着，他把注意力放到地面，‘看’到了那六个人。 “四位传奇，再加上两位已经接近传奇的超凡者，呵，还真是看得起我……” 在他们迈开脚步，向黑塔发起进攻的那一刻，法师笑了起来：“那我也得好好回应你们的期待才行了！” 话音落下，黑塔‘苏醒’了。 不计其数的法术陷阱和结界瞬间展开，沉睡在仓库里的魔像走了出来，原本只是装饰品的铠甲和刀剑随之活化，浓郁能量在灵魂的驱动下向外辐射，凭借着镌刻在灵魂当中的法术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秘法之灵’。 钟晔他们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传奇法师。 ——‘伪神’阿德里安！ 第250章 弑神之战（五） 如潮水翻涌的‘秘法之灵’萦绕在高塔周围，那数量宛如繁星不可计数的光团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心生震撼。 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足以成为让钟晔停下脚步的理由。 他将大剑拔出鞘套，扛在肩上，高大身躯挡在佩雷拉夫人前方，向着高耸的黑塔阔步走去。 就见，环绕着黑塔的‘秘法之灵’忽然停滞，旋即转动了方向，从高空坠向大地，仿佛奔流直下的瀑布一般。 听到钟晔的呼吸声正在逐渐变得粗重、悠长，佩雷拉夫人开口说道：“这些‘秘法之灵’交给我来对付。” “好。” 钟晔直接将视线下拉，凝视正前方的塔身。 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洪流冲刷了下来，耀眼的光瀑直指地面。 佩雷拉夫人抬头仰望，轻吐：“【隔绝】！” 当‘秘法之灵’与物体相撞，稳定的结构就被打破，无数被法术公式裹挟的能量轰然爆发，坠落大地的光流在这一个瞬间，激起了无穷、浩瀚的烈焰。 轰——！ 爆发的能量灌注大地，排斥空气，只见石板铺就的地面顷刻龟裂，无数裂纹以光辉垂坠之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奔涌起来的空气形成狂暴的风，将碎裂的石板从地上掀起，然后推向外侧。 “【抗拒】！” 一道清冽的呵斥从光幕笼罩之地传出，不过片刻，覆盖了钟晔和佩雷拉夫人的澎湃能量就被荡开。 钟晔没有去关注覆盖在他们周围的透明护罩，他已将全副注意力沉浸到躯体当中。 随着呼吸，有波纹沿着血液传播，与氧气一同被肺泡推入血液的超凡因子顺着波纹荡漾的方向朝着身体各个部位进发。 泵动的心脏推进了血液流转，血液通过网状的血管系统将氧气和超凡因子注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将沉睡的身体重新唤醒——这是任何一个超凡者都需要掌握的技巧，平时他们会让自己的身体‘休眠’，只有到战斗的时候，才会让身体苏醒过来，发挥出自己的全部肌体能力。 正因如此，超凡者才能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不至于磕磕碰碰就伤害到其他人。 内外呼吸一同进行着，沉睡的躯体渐渐醒来。 肌体力量随着细胞的震颤而复苏，稍有迟缓的神经反应也重回了巅峰。 “【平息】！” 在这一刻，佩雷拉夫人再次发出了一道敕令。 狂暴的焰流瞬间恢复平静，周围的光辉顿时消退弥散。 排除了一切干扰之后，这位传奇心灵术士的一双虹膜骤然亮起，在她的驱使下，刚刚迸散的能量再次汇聚起来，凝聚成一个攻城槌。 佩雷拉夫人的右手攥成拳头，肌肉紧紧绷起。 她对着前方狠狠打出一拳，攻城槌随之运动，撞向黑塔！ 巨大的重量压垮了空气，被撞开的大气形成了奔涌向后的风流，肉眼可见的空气屏障包裹住了槌头，轰然撞上塔身。 只听一声—— 轰！！！ 用来保护法师塔的法术瞬间崩坏，碎裂的能流被攻城槌裹挟着一同冲撞，直接就将高塔的一侧洞开。 碎石飞溅，塔身崩塌！ 部分力量涌入大地，制造出了一场轻微的地震，虽然没能撼动高塔，却也让法师塔坍塌的部分再次滚落石块。 施展了这个术法之后，佩雷拉夫人汗水直流，哪怕在这寒冬之下，沁出的汗水也打湿了衣衫。 “走！进去！”这位强悍的女士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钟晔点了点头，攥紧剑柄，坚定地迈开脚步走入高塔。 “一路打上去吗？”钟晔问道，“还是说，有别的策略？” 被问到这个问题，佩雷拉夫人便笑了起来，“我负责切断法师塔与地脉的连接，卡勒负责解除法师塔与星界的联系，萨维奇负责限制阿德里安的行动，而你，则负责保护我。” 钟晔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这个计划。 与一个身处自身法师塔的法师战斗实属不智，可是他们只能在这里与阿德里安战斗，不然的话，他就会有所警觉。 因此，为了这一次作战，他们预先制定了一个‘拆除法师塔’的计划。 就在钟晔他们踏入法师塔的那一刻，身后就传来了几声巨响。 ——几个重物从高空坠落地面，不仅爆发出了巨响，还引起了震动！ 钟晔瞬间转身，把佩雷拉夫人挡在身后。 几尊由钢铁铸就的魔像缓缓站起，身体关节部位隐隐有电磁流动，水晶双眼转动，将目光汇聚到钟晔身上。 随即，它们眼中光芒愈发明亮。 佩雷拉夫人瞬间明白它们想要做什么，抬起手，在钟晔身前凝聚了一面护盾。 “【反射】！” 犹如镜面的盾牌形成，下一刻，几尊魔像眼中汇聚的光芒激射。 激光顷刻击穿空气，使得空气发出焦臭味，然后纷纷撞上了镜盾，折射向一旁。 可惜的是，它们早在发射激光之前就计算好了方位，没有任何一道反射的激光落在它们自己身上。 激光并没能维持太久，在激光消失的那一刻，佩雷拉夫人就撤掉了镜盾。 “就是现在！” 钟晔骤然从高塔豁口窜出，身如幻影，瞬间出现在一尊魔像身前。 魔像的反应也不慢，在钟晔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反应，当视线再次捕捉到他的时候，拳头已然轰出。 拳头直指面门，被拳面推动的空气更是吹起了额前发丝。 然而，钟晔只是在拳锋临面之前摆动了一下脑袋，让魔像的拳头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带出了一条血痕。 手中的大剑挥动起来，在魔像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斩断了它打出的那只拳头与上臂的连接。 剑锋顺势落下，这尊魔像方才转动身体，想要抬腿踢击，抬起的那条腿膝盖也被卸下。 钟晔的视线落点在魔像身上飞速转移——所见之处，全是破绽！ ——锵！ 斩断魔像的一只手、一条腿之后，钟晔将直刀拔出，从地上跃起。 两尊魔像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跑来，剩下两尊则冲向了佩雷拉夫人。 左手握住直刀，在双脚与魔像肩膀位置齐平之时，钟晔身体猛然下坠，踩在魔像肩上，直刀刀尖径直从魔像下颌连接口刺入躯干，贯穿了能量核心。 双腿一蹬，翻身落地。 身体在空中便转向了法师塔的方向，就在脚尖触碰地面的刹那，钟晔身影消失。 他追上了那两个试图攻击佩雷拉夫人的魔像，这时候，佩雷拉夫人才将手掌抬起。 佩雷拉夫人微微一怔，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刀光剑影在她眼中如同花朵一样绽放—— 两尊魔像感觉到了身后的敌人，登时停下脚步，朝着身后挥出武器。 钟晔再次拧转身躯，手中刀剑随着身体的旋转而挥动！ 手腕、手肘、肩部，膝盖、髋部、腰椎，青鸟与月光像是流淌的细水，又如游荡的风丝，从它们的关节部位划过，虽然没能‘杀死’它们，却将它们所有的行动能力都去除了。 ——轰！ 爆炸的焰火在钟晔身后冉冉升起，身旁的两尊魔像当即崩塌。 佩雷拉夫人眼中不禁流露惊讶，哪怕是她，也无法这么快拆除一尊魔像。 怪不得只是一个‘超凡者’，也能被选入这次行动当中。 就在这时，钟晔转身面向了最后的两尊魔像，忽然感觉身后能量涌动，从一个平静的状态瞬间跃升至活跃的顶峰。 他愕然回头提醒：“小心！” 话音未落，佩雷拉夫人脚下的碎石骤然合拢——像是一双拍击的手掌一样，无数石块瞬间从地上飞起，轰向佩雷拉夫人。 血，从石缝之中流淌了出来！ 第251章 弑神之战（六） 钟晔当时就想要迈开脚步跑过去，佩雷拉夫人的声音却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放心，我没事！虽然一只手断了，但心灵术士并不依靠身体战斗。” 能看见，包裹着佩雷拉夫人的碎石颤抖了起来。 ——嘭！ 一股巨力忽然从内里涌出，把所有石块都炸成了粉末！ 这时，剩下的两尊魔像冲到了钟晔身前。 钟晔提起刀剑，迎上前去，脚下陡然出现了一片油腻——若是其他人，恐怕会就此摔倒。 可钟晔稳稳当当地踩着油腻的地面，朝两尊钢铁魔像发起了冲锋。 两尊魔像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和呆滞，但是它们的沉静并没有给它们带来半点帮助，记忆在灵魂当中的战斗技巧亦未能让它们伤到钟晔半分。 就在钟晔将那两尊魔像摧毁之后，高塔的另一侧猛然亮起璀璨光辉，他回头望去，就见一道形如锋刃的光束切割大地，在法师塔周围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曲折的弧形印痕。 痕迹之深，从钟晔所站立的位置看去，根本看不到那道痕迹的底部。 ——其他人也对法师塔发起了进攻，这是阿德里安的反击！ 深吸了一口气，钟晔转身走向佩雷拉夫人，看着她无力垂下的右手，嘴唇紧抿。 战斗才刚刚开始，连阿德里安的面都没见到，佩雷拉夫人就受了伤，这里可是阿德里安的法师塔，是他的主场，如果他们要切断法师塔与地脉的连接，不知还要遭遇多少困难。 钟晔走在佩雷拉夫人的前方，听从她的指示行动。 他们已经进入了法师塔的地下部分，可是，他依旧能听到塔外传来的战斗声音。 走下螺旋楼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厅，大厅中空无一物，可是四周立着许多书架，其上摆满了书籍。 这里应该是图书馆，法师塔与地脉的连接点，还在这下面！ 站在这里，钟晔已经可以感觉到脚底下汹涌的能量波动，这一份能量波动几乎掩盖了布置在这个大厅里的法术陷阱。 如果不是钟晔的感知属性已经到达了二十一点，恐怕还真会被蒙骗过去。 “小心，这里有很多陷阱。” 钟晔拦下了佩雷拉夫人，视线在大厅里来回移动，寻找陷阱与陷阱之间的‘生路’。 忽然间，他听到佩雷拉夫人如此问道：“钟晔阁下，我听说，您曾经将一位大魔的一部分身躯留在了我们的世界？” 钟晔疑惑回头，“是的，怎么了？” “那请您握住这个。” 佩雷拉夫人抬起左手，又指挥能量构成一只‘灵能之手’，将挂在自己脖子的项链摘了下来，递给钟晔。 “然后，跟我念——”看到钟晔握住了项链，佩雷拉夫人严肃念道，“意由心生，心随意动——” “意由心生，心随意动……” “——【湮灭】！” 被钟晔握在手中的项链突然迸发出强烈光芒，佩雷拉夫人随即眼皮一跳，这是何等坚韧的意志！ 光芒从项链跃出，化作一个光环，猛然扩散，扫荡了整个大厅。 所有的法术陷阱都在那强烈的意志覆盖之下失去了原有的效用，无法激发，就连超凡书籍都暂时失去了力量。 就连佩雷拉夫人都不由得感觉心头一沉，在那一个瞬间失去了施法能力，尽管下一秒又恢复了过来，可只是那一秒，也让这位佩雷拉夫人感觉到了钟晔的意志力是有多么强大——竟然能够压制她，一位传奇心灵术士整整一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随身携带的法术道具恐怕都已经被破坏了。 沉吟片刻，佩雷拉夫人说道：“……这个项链，你就先拿着！” 一边说着，她一边带领钟晔走向往下的楼梯，“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项链的名字叫做【水晶之刻】，是一件传奇物品，唯一的功能就是放大持有者的意志，并将意志投射到现实，破坏所有的法术效果。 “之后我们与阿德里安还会有一场战斗，他逃不出去，所以一定会拼死战斗，【水晶之刻】将会成为杀死他的关键——今天，【水晶之刻】还剩一次使用次数！” 钟晔顿时明白了佩雷拉夫人的意思，没有推托，默然把项链缠到了手腕上。 从图书大厅走下，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眼前并非一片黑暗，而是一口不知多少米深的巨大深井，井底绽放着耀眼黄光——那是地脉之力的光辉。 身上的法术物品全都失效，现在佩雷拉夫人只能靠自己来切断地脉与法师塔的连接。 这位传奇心灵术士的虹膜再次亮起，衣袍无风自动，浩瀚灵能从体内喷发出来，钟晔看到了周围空气仿佛都发生了扭曲，好像有什么东西准备钻出来，可再一眨眼，就发现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这时，钟晔的注意力重新转回了深井，眼皮忽然一跳，急忙转身把佩雷拉夫人扛到肩上，向着上层跑去。 佩雷拉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阿德里安你疯了！竟然要毁掉自己的法师塔！” 在深井底部，明黄色的光辉涌动起来，可是能量不见逸散，全都堆积到一处，因此，压制着地脉的法阵变得不稳定起来。 鼓动、汹涌，光辉开始发生不规则的形变，仿佛有爆炸在发生，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不断生成。 钟晔两步并作一步，死死咬着牙关，发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的力量，让自己的奔跑速度到达了顶峰。 佩雷拉夫人虽然不是附魔系的心灵术士，但也懂得一些激发人体潜力的异能，只是这些能力根本无法用在钟晔身上——他的意志牢牢把控着自己的躯体，不让任何外来力量侵入。 跑上图书大厅，佩雷拉夫人的意识就感应到了其他四人，直接把法师塔底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 咚！咚！咚！ 笼罩着地脉之力的薄膜在无数冲击之下，迅速膨胀。 无法宣泄的能量一部分化作了震动，导入周围土地当中。 正在逃往地面的钟晔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震，看到沙石被震落，而在下方的下方，那团聚集起来的能量几乎要像太阳那么耀眼！ “结语！” 佩雷拉夫人咬牙说道：“已经来不及逃出去了——前面的两句咒语不变，把结语改成【守护】，以你的意志，说不定我们能挺过去！” 钟晔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腕，深深吸了一口气。 “意由心生，心随意动——” 啪！ 包裹着地脉之力的泡膜突然爆炸，这股澎湃的力量终于得到宣泄。 ——火山，喷发了！ “——【守护】！” 轰隆隆！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高塔周围的大地猛然凸起，其他四人接到了佩雷拉夫人的消息，已然做好了准备，即便是地脉爆发也不用担心。 可是看着这开裂的大地，剧烈的震动，汹涌的能量，他们就意识到，‘隐蔽弑神’的计划已经破灭了。 轰！！！ ——所有的计划都在那道从地下喷涌而出的洪流当中宣告结束！ 地脉之力喷发了，像是火山喷发熔岩一样，从地底下喷薄而出，瞬间将整个高塔变成过去式，更是撕碎了三位传奇施法者共同设置的结界。 冲天而起的光芒撞破天穹，无法收束的地震涌向四野。 猛烈的动静打破了庆典的欢乐，这一天，巴黎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地震，看到了那道直冲天际的耀眼光辉。 山崖崩塌，地面龟裂，房屋崩塌，宛如末日般的景象瞬间摧毁了所有欢歌笑语。 抱着钱袋，莉莉安呆呆望着那道明黄色的光柱，心脏好像停跳了那么一个瞬间…… “老师！” 第252章 弑神之战（七） 地脉之力的喷发破坏了法师塔打入地脉之中的‘控制阀’和‘汲取管’，失去这些东西之后，将多余的力量宣泄出来，地脉的‘破口’便迅速修复。 出现在天边的明黄色光柱逐渐消散，可是‘大比武’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不过‘大比武’本身就是为了掩盖钟晔他们的行动而设置的，能否进行下去并不重要。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家角斗场的最高露台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王国法师学院所在的方向，国王眉头紧皱，凝视着远方，“奥尔默教宗殿下不是说过，其他人不会察觉到这件事情的吗？” 陪同国王观看‘大比武’的枢机主教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阿德里安不仅是一位传奇法师，他还是一个‘伪神’……” 任何能够与‘神灵’搭上关系的事物都不简单，更何况这是一位已经挤入了‘神灵’之列的‘伪神’。 如果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没什么，他们早已做好了预案。 “陛下，请恕我失礼，要先行告退。”枢机主教站了起来，对着国王垂首行礼，“虽然第一个计划出现了意外，但我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其他计划。” 国王转头看过去，嗓音低沉，不怒自威，“巴黎不能受损！” “巴黎不会受损。”枢机主教如此肯定。 言罢，枢机主教离开了看台，玩家们的任务信息也随之变更——从【等待行动开始】变成了【抓捕致幻剂贩子和使用致幻剂的人员】。 这是一场‘弑杀神灵’的战争，与凡人之间的战争不同，神灵可不会被轻易杀死。 想要杀死一位神灵，必须要从祂的‘信徒’下手！ ………… 在玩家们活跃起来的时候，原本黑塔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 坍塌的坑壁滑落下去，将地脉掩盖了起来。 阿德里安的法师塔就此毁灭，在他自己引发的地脉喷发冲击之下，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藏书、研究成果、研究记录和实验室，所有有关于‘法师’的一切都消失了！ “阿德里安，你疯了吗？！” 在深坑边上，站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蓄着胡须的大汉将手中盾牌的一角狠狠砸在地上，仰头怒瞪。 身为一个法师，居然把自己的法师塔给毁灭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根本就难以想象！ 阿德里安，这位年龄已经步入老年，却依旧是中年相貌的传奇法师视线扫过在场的六个人，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他与这些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这时候，保护着钟晔和佩雷拉夫人的薄膜闪烁了几下，随即消失。 钟晔把大剑插入坑壁里，身体完全依靠大剑挂在这道几乎与坑底垂直的峭壁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 即便以他现在的肌体能力，从这几十米的高度掉下去已经不大可能死亡，但是，肯定会受伤。 他敢肯定，阿德里安既然会引爆地脉之力，那么就一定能从地脉之力的喷发之下活下来。 而当保护着他们的那层护罩消失之后，钟晔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个悬浮在空中的中年男人。 此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该死！” 任谁都能看出阿德里安现在是想要施放法术，佩雷拉夫人低骂一声，眼中再次亮起光芒，驱动灵能，将自身和钟晔提升起来。 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力量之后，钟晔从峭壁里拔出大剑，在佩雷拉夫人的带动飞上地表。 并非他们不想要阻止阿德里安，只是他的施法速度实在太快，刚刚举起法杖，波动便荡漾开来。 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东西都被模糊成一个又一个的色块，唯有佩雷拉夫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同时，某种冲动自心底涌起，并无法控制的泛滥开来。 可是，这种情况只在钟晔心中持续片刻，就被破除，眼睛迷离了一瞬，旋即清醒过来。 眼珠在眼眶里飞快转动，目光落在佩雷拉夫人和其他四人身上，发现他们都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是‘法术’！ 钟晔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法术不可能影响这几位传奇，即便能影响，他们也会有相应的抗性。 也就是说，这是神灵的‘权能’！ 想到了这一点，钟晔猛然抬头望向悬浮在空中的法师，而阿德里安，也颇为奇怪地注视着他。 “你很奇怪。” 阿德里安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磁性，听起来无比悦耳。 “竟然能够从我的‘权能’当中挣脱。” 在他说话之时，佩雷拉夫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脸上还带着两抹绯红。 发现阿德里安正在关注钟晔，便选择了沉默，悄然准备术式。 钟晔攥紧了剑柄，冷笑道：“与邪神的力量相比，你的‘权能’还是太弱了一些！” 说起这个，钟晔发现阿德里安脸上出现了愠怒之色。 “如果不是你们！如果我能顺利成神的话，让我的‘权能’覆盖整个世界，我就能操控人们的记忆，去除掉所有关于深渊的记忆，这样一来，不就没有人堕落了吗？” 他的状态不对——看着阿德里安，钟晔脑子里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你们只看到了致幻剂带来的坏处，却没有看到在我的操控下，没有任何一个使用致幻剂的人堕落！没有任何一个人接触到了深渊！没有任何一个人被深渊感召！” 在‘军城’……不，那个家伙也是个‘次级感染者’，真正的源头并不是他。 阿德里安攥紧了法杖，怒声咆哮：“如果不是你们，几年之后，我就能成功升格为神灵！就像其他神灵那样，庇护整个世界！” “可是你早就被感染了！” 原本呼吸还在加剧，身体不断颤抖的佩雷拉夫人忽然转动眼珠，目光凝聚在阿德里安身上，发出一声叱喝：“‘升神仪式’本就是邪神给出的诱饵！” 阿德里安眼神一凝，左手在身前飞快做出几个手势，令空气在身边凝聚成型，构成一个护罩。 随即，强大的压力凭空生成，猛然捶击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的身体变作一条灰线，轰然坠入深坑当中！ “茉莉·佩雷拉！！！” 怒吼从深坑底部传出，昂然直上，飞越了坑口，传入钟晔他们耳中。 不管是作为一位‘伪神’，还是作为一个传奇法师，阿德里安都不会因此死亡。 在声音传出的下一刻，他的身影便从深坑飞出。 佩雷拉夫人脚下地面陡然突起，钟晔身影一闪，将佩雷拉夫人扑向一边，在他们身后，伸拉至极限的土地破裂，一只巨大的青色藤蔓生长了出来。 那一根藤蔓足有一棵巨树粗细，挥动起来的时候，狂风呼呼作响。 阿德里安相当警觉，吸引了佩雷拉夫人和钟晔的注意力之后，立即想要再次飞上天空，拉开距离。 可是，就在这时，早已苏醒过来的另外一位传奇法师顿下法杖，空气陡然变得沉重，阿德里安也坠落下来。 ——【禁绝飞行】？！ 阿德里安猛然抬头，指挥藤蔓向自己老对手抽打过去，却见站在他身前的那人身影忽而随风飘散，消失在了自己眼中。 砰——咚！ 抽打下去的藤蔓撞上了一面盾牌，举盾的大汉闷哼一声，却挺直站在大地上。 一道光辉被余光捕捉，可是下一个瞬间，那道光芒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空间锚】？ 在这一刻，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阿德里安身上。 第253章 弑神之战（八） ——‘时间’停止了。 抱着佩雷拉夫人避开破土而出的藤蔓，刚刚把她放下的钟晔；自己的老对手，正在念诵咒语的传奇法师卡勒；战神教会的枢机主教萨维奇和王国禁卫军军团长托德；还有那个躲藏在暗处，不知姓名、身份的传奇游荡者……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可惜的是，眼前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阿德里安自身的‘错觉’罢了。 他加速了自身的神经反应，让自己的体感时间达到了一个快到惊人的程度。 在‘这段时间’里，他自身也无法动弹——毕竟‘凡人’是不可能超越光速的。 不过加速体感时间和神经反应，让他得到了一段‘额外’的思考时间，不必慌慌张张做出反应，可以慢慢思考，如何应对眼前这些敌人。 一个传奇心灵术士，一个传奇法师，一个传奇祭司，一个传奇游荡者，再加上两个接近传奇的战士，面对这样的阵容，或许就连真正的神灵都要为之烦恼。 阿德里安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他只有极小的可能战胜眼前这些人，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与他们战斗，而是逃离这个地方。 之前他是有机会逃离的，可是那时候他对自己抱有信心，认为已经挤入神灵之列的自己能够与这些强者战斗，甚至可以杀死他们。 但是，当他们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弱小，自己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就连神灵最为重要的‘权能’，也都只能控制他们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个异乡人更是只用了半秒就脱离了控制。 从那时候开始，阿德里安就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理智。 首先，对自己使用【机械化心智】，剔除内心的恐惧； 其次，想办法找出隐藏在暗中的传奇游荡者，不需要杀死他，只要控制住他就行； 第三，解除身上的法术效果，无论是【传送】还是【飞行】，只要重新获得一个能力，自己都能逃走。 死在这里的话，哪怕他不会彻底死亡，也会陷入沉睡。 这些家伙既然知道他是‘伪神’，那么肯定会用对付‘伪神’的办法来对付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对自己的信徒动手了。 因此，他必须逃走！ 阿德里安下定了决心，‘膨胀’的时间便开始收缩，其他人也恢复了运动，寒风再次吹起。 神经‘超载’的反噬顷刻反应在身体当中，许多神经细胞和脑细胞就此凋亡，可是他的身体早已适应了这一切，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当卡勒抬起手，阿德里安就知道他要使用什么法术。 ——【人类定身术】！ ——【法术反制】！ 两人几乎在同时施放了法术，耀光在空中闪烁，法术效果得以去除。 可是这时候，萨维奇已经念完了一首短暂的赞颂诗，为自己和托德的武器镀上一层光辉。 托德举起大盾，直击再次挥来的藤蔓，萨维奇在藤蔓被击飞的刹那从托德身后冲出，挥舞着链枷奔向阿德里安。 哒！ 阿德里安打了一个响指，暂时蒙蔽了卡勒的知觉，利用左手中指的戒指召唤出一个自己——分身从阿德里安的影子里生长出来，与他背对，面向了钟晔和佩雷拉夫人。 两道念诵咒语的声音同时响起，阿德里安拍了一下腰带，使得一面护盾在身前生成。 飞舞的链枷无奈砸向护盾，萨维奇主教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怒吼。 却在这时，钟晔身影消失在了阿德里安的视野当中——以他的视力，根本无法捕捉到高速移动中的钟晔。 佩雷拉夫人将凝聚完毕的能量化作火焰，向前推出。 烈火洪流奔涌而去，充塞了阿德里安分身的整片视野。 但是，阿德里安的两个法术已经完成！ 在烈焰击中阿德里安之前，所有能被阿德里安视线捕捉到的人，他们脚下的影子都发生了变化。 十几条绳索从影子当中飞出，捆住了他们的身体，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这些由影子形成的绳索限制不了他们多久，但阿德里安只是想要创造一个时机。 烈焰奔涌而来，影子分身一触即溃，可是阿德里安身边泛起了冰霜，冰晶从他的脚下升起，构成了一个长方体的四条棱边，这些冰柱顶端又相互连结，随即冰面生成——阿德里安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冰块当中。 这一切的变化无比飞快，转瞬之间，笼罩阿德里安整个身体的冰块就形成了。 火焰泼洒在冰块上，却没有造成任何效果。 钟晔与传奇游荡者现身，向着冰块两侧挥舞兵器，都只能在那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条件，达成！ 传奇法师卡勒眼睛恢复了清明，可是恢复心智的第一眼，就看到阿德里安把自己冰封了起来。 “他想逃！”卡勒发出厉喝。 “你逃不掉的！”萨维奇主教怒吼一声，身上光辉绽放，撕碎了阴影绳索的禁锢，迈开脚步，转动链枷的锤头，猛然砸向冰块。 锤击之下，冰块迸裂出无数裂纹，裂纹以镶嵌在冰块里的锤头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但是，阿德里安不为所动，冷静地执行自己的计划。 这时候，藤蔓横扫地面，托德的身影出现在萨维奇主教身后，将大盾一角砸入土地，侧身顶住盾牌，只见藤蔓再次与盾面碰撞，禁卫军的军团长半步未退，藤蔓却被撞得高高扬起，外皮破裂，喷洒出无数汁液。 “让开！” 萨维奇主教刚刚拔出锤头，想要再次抡击，就听到一声娇喝。 冰块被灵能从地面托起，无形之手擒握这个长方体，将其高高扬起，然后狠狠砸下！ 砰！砰！砰！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灵能不断重复着把冰块抡起、砸下的动作，虽然未能将冰块打破，却让裂纹接连出现、扩散。 地面不停震动，冰块作为施力体的同时，也受力的影响，强烈震动被导入冰块，影响到了阿德里安的施法。 传奇法师卡勒和萨维奇主教等待着冰块破碎，钟晔则趁着这个时候奔向了藤蔓。 被阿德里安召唤出来的藤蔓并不算强大，却拖住了他们的一个战斗力。 既然现在无法攻击阿德里安，那就剪除他的助力！ 藤蔓似乎有感知能力，它察觉到了钟晔的突袭，便旋动末端，裹挟着狂风，鞭打过去。 却在这时，托德扛着大盾再次出现！ 藤蔓末端打出了音爆，冲撞大盾，直接把托德打飞出去——他的体重对于藤蔓制造的冲击力来说，太轻了。 但是，他给钟晔制造了一个机会！ 几十米的距离一闪而逝，钟晔抡起倒拖的大剑，离心力带动身体旋转起来，剑刃斩入藤蔓根部，却又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旋转的身体推动，彻底将藤蔓斩断。 藤蔓垂落下来，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烟尘。 而就在这尘土飞扬之时，包裹着阿德里安的冰块，破碎了！ 只听那“砰”的一声，冰晶迸溅。 溅射的冰晶折射出了一个扭曲的身影，这个身影从无数冰晶之间穿过，却不曾碰到过其中一块。 匕首递了出去，指向阿德里安的头颅。 “呵！” ‘权能’的力量随着声波扩散，所有人都被阿德里安再次拉入幻觉。 但他们已经有所警惕，很快就脱离了这片虚幻。 可是，当他们眼前的场景恢复原样之时，却看到阿德里安身边出现了一个被金属长杖贯穿了胸膛的人。 “凡人的生命，就是脆弱。” 在长杖即将刺入胸膛的那一刻，传奇游荡者就感觉到了危险，即便意识深陷幻觉，身体也自己动了起来。 但也只是让心脏避开了长杖，肺部依旧被贯穿。 ——计划第二步，达成！ 第254章 弑神之战（九） 萨维奇主教挥舞着链枷冲了过去，阿德里安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便轻盈地向后飘飞。 那位传奇祭司跑到游荡者身边，抬起闪耀着光辉的左手往他身上一拍，将自身的生命与其相连接，萨维奇主教脸色随之一白。 这时，阿德里安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卡勒将法杖举起的动作，不过已经来不及阻止。 领口的徽章没有震动，意味着不会对他的生命直接造成危险…… 一道光束直射过来，融入阿德里安的身体当中。 他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在自己体内涌动，填充他的肌肉、骨骼和神经。 下一个瞬间，阿德里安神色发生了变化。 在阿德里安脸色骤变之时，他的躯体膨胀了起来，肌肉将包裹身体的宽松长袍撑起，布帛撕裂的声音接连响起。 哪怕他这身长袍的布料极好，但也只是‘布’而已。 长袍被膨胀的身体撑破，碎布纷飞、垂落，疼痛从佩戴了戒指的手指传来，两根佩戴着硬质指环的手指被截断，剩下的三枚戒指却是被放大的手指崩飞出去，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险些割破自己的喉咙，好在链子是纯银的，没有支撑多久就断裂了。 价值无数金币的法术饰品散落一地，阿德里安来不及痛心疾首，因为强烈的风压正从背后袭来。 佩雷拉夫人使用灵能攥住了一抹寒风，令其变作撞锤，然后她便抡起这个锤子，砸向阿德里安。 根本来不及施法，而且绝大多数法术饰品都掉落在地，阿德里安只能选择吃下这道攻击。 摧枯拉朽的力量轰入背部，因为【机械化心智】，阿德里安在品尝到痛苦之时，仍旧能保持着头脑的冷静，所以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背部肌肉和骨骼正在被一点点的碾碎。 血管破裂，被压榨出来的鲜血从皮肤之中渗出，而刺破表皮的骨茬也让血液多了一个宣泄的通道。 血液喷涌了出来，被狂风裹挟着，化作缕缕血丝，平均洒在几十平方米的地面上。 冲击力灌入身体，内脏遭受压迫，在体内翻江倒海。 不过得益于【变巨术】的增强，阿德里安并未死亡，仅仅只是重伤。 但他的身体也被撞向前方，早已做好准备的萨维奇主教抡动起链枷，拳头大小的锤头舞得虎虎生风，哪怕脸色苍白，也不减半点威势。 缀满尖钉的锤头狠狠砸在了阿德里安身上，幸好他早就对自己施放了【机械化心智】，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住发出惨叫。 链枷从阿德里安身上刮下了一层血肉，他紧紧咬住牙关，没让自己发出惨叫。 忽然间，有危机感从心底升起！ 阿德里安活动舌头，舔了一下右侧下方最后一颗牙齿，使用自我暗示镌刻在记忆里的法术被触发，皮肤随之发生变化。 萨维奇主教喘着粗气，向后跨了一步，让开身位。 大风陡然从左侧吹来，阿德里安极力转动眼珠，想要捕捉来袭者的身影，可是视力根本跟不上钟晔的速度。 却听“铿”的两声，大剑与直刀便卡在阿德里安的腕关节与锁骨之中。 钟晔猛然低头，与阿德里安对上了视线。 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胸膛，下意识攥紧刀剑的握柄。 ——砰！ 骤然喷涌的暴风将钟晔击飞出去，身影顿时消失在阿德里安身前。 可是嵌入阿德里安手腕和锁骨的刀剑也被这股巨力扯动，在锋刃彻底脱离他的身体之前，就割断了锁骨、剜下了手腕。 看着断裂的手腕，阿德里安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引爆法师塔未能杀死任何一个敌人，这是他犯下最大的一个错误！ 原本按照他的估计，引发地脉之力，至少能够杀死两个敌人，可是，钟晔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测——现在也是！ 比起那些传奇强者，钟晔给他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必须要先杀死一个！ 看着正在准备下一个法术的卡勒，阿德里安眼眸亮起了光辉。 ‘权能’再次释放，不过这一次，他只选定了一个目标。 并非拖延，也非引诱，而是迷惑！ 卡勒抬起手，【解离术】从掌中飞出，光束击穿空气，落在了萨维奇主教身上。 “什——” 这位传奇祭司面容瞬间扭曲狰狞，惨叫从喉中溢出。 法术的力量压榨了他身体的水分，血液蒸发出去，皮肤变得枯槁，肌肉随之萎缩。 卡勒眨了眨眼，猛然醒悟，看到了这惊骇无比的一幕。 反心灵控制的法术道具对阿德里安的‘权能’根本不起作用，这不是什么法术效果，而是独属于神灵的力量。 “佩雷拉夫人！” 听到卡勒的急声呼唤，佩雷拉夫人咬了咬牙，再次汇聚灵能。 强压坠落在阿德里安身上，将他的双脚压入泥土里，让他无法继续发动攻击。 阿德里安自然感觉到了痛苦，然而，嘴角还是扬了起来。 两人失去了战斗能力，还剩四个，可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给自己制造麻烦的能力。 这场战斗，他终将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只要他能够成功逃离，破坏了这群家伙的计划，他就算胜利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宛如地震般的震动从远处传来，被击飞出去的托德扛着大盾跑了回来。 他每跨出一步，便能跨越近十米的距离，巨大力量推动沉重的躯体，冲撞过来。 阿德里安瞥了一眼，就知道【油腻术】是没用的。 托德的每一步都会扎入地面，根本无法让他滑倒，需要用其他的方法来对付。 思绪在阿德里安脑海当中闪动，转瞬之间，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阿德里安动了，佩雷拉夫人、卡勒和托德顿时心生警惕。 他们看到他举起了左手，手掌仅靠一半的肌肉和皮肤与手腕相连，中指位置光秃秃的，只剩一个戒指挂在上面。 卡勒当即也抬起了手，佩戴在中指上的黑宝石戒指闪烁光芒。 ——【解除法术】！ 无论阿德里安想要做什么，这个法术都能阻止他。 可是，阿德里安却露出了笑容。 法术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身体一轻。 法师的强大之处不在于学会了多少法术，做了多少研究，拥有多少成果，法师从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而强大。 法师最为强大，也是最令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的大脑，他们的智慧！ 一个法师在战斗的时候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一旦被情绪影响状态，就会像现在这样—— 阿德里安挥出软趴趴的左手，于是有光辉从戒指射出，托德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光芒射中。 致幻剂影响的是大脑，是神经，是激素——这个戒指附加的法术是阿德里安最为得意的研究成果，也是他成神的根基。 ——【激素紊乱】！ 托德的身体忽然僵住，从脚腕到膝盖，再从膝盖到腰部，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冰封’。 与僵硬的身体不同，内心却是变得更为躁动和火热，一幕幕幻觉从心底升起，照入了托德的眼中。 砰！ 沉重的身体摔倒在地，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滑行，铲起了一堆泥土。 法术即将耗尽，可是没有关系！ 阿德里安眼神闪烁，脸上挂起了笑容。 ——他即将夺得最后的‘胜利’！ 第255章 弑神之战（完） ‘法术’是什么？ 法术是精密的计算，是连锁的‘意外’，是撬起现实和物质变化的那根杠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法术绝对不是什么‘奇迹’！ 它是可以通过学习掌握的，是智慧和文明的体现——哪怕是蛮荒地带的萨满巫术，也经过了无数年的传承和积累，法术本身就是文明传承的一种具体表现。 阿德里安对自己‘法师’的身份引以为傲，他一直标榜自己是法师而不是神灵，一直相信自己能用法师的力量掌控神灵的‘权能’。 实际上，他也做到了。 他没有受到信仰的影响，冷静理智的掌控了几万名信徒，并且利用‘升神仪式’把自己升格成了‘伪神’，只要信仰达标，就可以摆脱浊骨凡胎，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灵。 在这之中，他确实借用了邪神的力量，可是他相信，以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能够把控好那个度。 只要他成为真正的神灵，就可以使用‘致幻剂’，彻底把深渊的力量隔绝在世界之外，不会再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受到深渊感召。 没有了深渊力量的支撑，那些邪神遗留在这个世界的影响也会随之消散，最终所有人都能够重获和平与安全。 ‘致幻剂’对人体有伤害，可是凡人根本无法凭借自身的意志抗拒深渊，所以需要外物——他也多次改良过致幻剂，把致幻剂对人体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阿德里安很清楚没有任何人和神灵会认同他的做法，所以他也一直在偷偷进行着这一切。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本该顺利进行的计划竟然会被勘破。 不过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只要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不让自己陷入‘沉睡’的境地，可以继续控制和扩散自己的信仰，把最后的仪式完成，他就能升华成为真正的神灵！ 四个传奇，再加上两个接近传奇的超凡者，围猎自己的强者六去其三，只要在托德或萨维奇恢复过来之前再去除剩下三个中的一个，他就能顺利逃走。 眼看着胜利在望，阿德里安不由得笑了起来。 哪怕身上的法术道具已经消耗殆尽，能够在这种时候使用的法术也不多，但阿德里安还是笑出声来。 阿德里安的异常举动让卡勒和佩雷拉夫人都提起了警惕，方才他竟然只用了一个法术就让一位传奇瘫倒在地——作为王国禁卫军的军团长，托德除了自身的抗性之外，自然拥有许多法术道具。 可是在阿德里安刚才的那一个法术并没有触发托德携带的法术道具，这足以让人心生警惕。 警惕的同时，卡勒和佩雷拉夫人并没有停下施法准备。 别说是其他三人身受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就算是他们都死了，他们也会继续战斗下去。 瘟疫之神带来的教训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着这个世界——时至今日，‘阿非利加’大陆仍旧深受瘟疫困扰！ 所以，他们必须要把阿德里安杀死在这里，让他进入沉睡，然后逐步瓦解他的信徒，拆解他的信仰。 这是，为了这个世界！ 佩雷拉夫人唤来了寒风——她是操控能量的大师，只是之前的局势更适合直接攻击，她才没有利用灵能做些别的事情。 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是风暴、火焰、土地和冰霜的掌控者。 而现在，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刻！ 狂风环绕着阿德里安，风速正在不断加快，这不是一个法术，真正的法术是推动狂风形成的那股力量，风暴仅仅只是衍生物，所以无法使用【解除法术】破坏。 寒风剥离着阿德里安的体温，并且抽离空气。 随着体温下降和缺氧，他的大脑一定会变得迟钝，在确保阿德里安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之前，佩雷拉夫人不会再直接攻击，因为她不知道阿德里安会如何利用自己的攻击去伤害其他人。 趁着阿德里安没有动作，卡勒再次施放了【解除法术】，只是这一次的施法对象是托德。 然后他就发现，哪怕法术被解除了，‘余韵’却还在肆虐托德的身体。 胡乱分泌或者停止分泌的激素时刻影响着托德的精神和躯体，想要让托德恢复过来，就需要外力帮助，或者等待他的身体自动调整过来。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就连萨维奇主教自己都身受重伤，无法为托德提供治疗。 ——萨维奇主教刚刚把金属长杖从游荡者胸膛里扯出，治好了他的伤势，现在他们两个的生命是相互连接的，如果不治好游荡者的伤势，他也会跟着一起死亡。 三人无法动弹，钟晔不知所踪，现在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透过飞旋的狂风，卡勒能看到，阿德里安正在慢条斯理地准备【解除法术】，顿时心中一沉——阿德里安的目标不是杀死他们，而是逃走。 必须要阻止，必须要把他留在这里！ 卡勒略带迟疑地抬起右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闪闪发亮。 光芒在掌心凝聚，转瞬就从微弱荧光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白炽光团。 在法术成型之后，卡勒没有第一时间施放，而是等待阿德里安的【解除法术】进行到最后，积蓄在掌中的光辉才被释放出去。 灼热的射线击穿空气、跨越狂风——人的反应根本不可能超越光速，所以在卡勒释放射线的那个瞬间，射线就贯穿了阿德里安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卡勒禁不住瞪大眼睛，阿德里安就这么被他杀死了？ 阿德里安胸膛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贯穿伤，前后通透，让人可以看到他背后的事物和景象，虽然他还在继续自己的施法，可是承受了如此伤害，现在还是‘凡人之躯’的阿德里安不可能还活着。 ……不！必须要把他挫骨扬灰，把他彻底杀死！ 心想着，卡勒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 在佩雷拉夫人的约束下，寒风在阿德里安周围形成了一道龙卷风，不断将氧气和热量抽离。 肺部被击穿，空气向外流失，缺氧的状态出现了，大脑正在变得昏沉。 “哈，哈，所以说，脆弱的凡人……” 【解除法术】得以释放，【变巨术】、【钢铁肌肤】、【禁绝飞行】和【空间锚】都被这道法术击穿，至此，阿德里安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束缚。 仅靠带钩与破裂的裤子相连的腰带发出光芒，【虚假生命】附加在阿德里安身上——哪怕整体已经断裂，可是这条腰带真正被附魔的部位也只有带钩，其余都是装饰。 缺氧的状态还未消失，可是胸膛的伤口已经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在【虚假生命】结束之前！ 阿德里安将法杖猛然顿下，一道力场瞬间以他自身为中心向外扩散。 力场扫荡了所有人，然后，他们身上佩戴的，几乎所有的法术道具都爆裂开来。 无论是【生命链接】、【虚假生命】，还是佩雷拉夫人和卡勒身上的增幅法术，都在这一记法术的冲击下湮灭。 不再受到束缚的狂风向四面八方喷涌，直接将其他人撞飞出去。 阿德里安脸色再次变得煞白，可是，他已经赢了！ 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给自己施放了一个【虚假生命】之后，又使用【大裂解术】，直接把维系自身生命的法术解除。 无论是受伤，还是【虚假生命】，都是计算好的！ 不管是卡勒，还是茉莉·佩雷拉，他们的传奇法术都需要大量时间准备，根本不可能在这场战斗中使用，刚才他三番五次的让他们转移了攻击目标，他们早已变得畏首畏尾，不敢直接攻击他。 就连卡勒，也都是确认了他的【解除法术】进行到了最后，不可能使用法术道具，也不可能转化成其他法术之后，才对他发动了攻击。 所以，这场战斗，是他赢了！ ——咻！ 一声鸟雀鸣叫忽然响彻长空，阿德里安扭头望去，却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直刀飞了过来，刀锋在眼中飞速放大。 他狼狈地扑向一旁，就地翻滚。 伤口被触碰，再加上受伤的部位是肺部，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痛苦。 所幸的是，被击穿的只是左肺，并非气管，这也让他不至于瞬间死亡。 阿德里安起身抬头，看到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影之后，脸色顿时扭曲。 “又！是！你！” 上衣彻底粉碎，只剩些许布片包裹手臂，胸前血肉模糊的钟晔站在远处，右手肌肉瞬间绷起，像是扯动了什么东西。 在阿德里安身后，青鸟再次发出了鸣叫！ 这一次，阿德里安根本来不及躲闪，回旋的刀刃便从背后撕裂了他的身躯，他惊骇低头，却看到了沾满鲜血的刀锋从胸膛探出，而且还在运动，还在旋转！ 刀锋扯动了阿德里安胸膛以上的躯体，令其飞了起来，青鸟打着旋飞回了钟晔手中，高高飞起的躯体才坠落在地。 “咳！” 阿德里安呕出了一口血液，绝望而怨恨地转动眼珠，看向钟晔。 “为什么……” 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双眼一黯，气绝，死亡。 第256章 ‘升神仪式\’ 阿德里安死了，可是他又没有完全死亡。 他已经通过‘升神仪式’成为了‘伪神’，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凡人。 尽管只是‘伪神’，他也掌握了神灵的部分能力，比如‘权能’，比如死而复生。 想要杀死一个神灵，不仅需要击杀祂们的躯体，更要将祂们的信仰彻底毁灭，而现在，他们只做到了杀死阿德里安的躯体。 钟晔突然开口：“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伪神’，那是一个女巫，不过她已经完成了‘升神仪式’，把自己的形态转化成为了‘神灵’。但与阿德里安不同，她的信仰只依靠一些恐怖的故事在一个小镇里传播，因此力量并不强大，能够被封印。” “阿德里安就是从那个女巫那里拿到的‘升神仪式’。”须发皆白的传奇法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起到太大作用，虽然使用【变巨术】去除了阿德里安身上大多数的法术道具，但也被阿德里安引导着伤到了自己的两个同伴，作为一位传奇，这令他感到无比难堪。 这件事情，在确认阿德里安的身份之后，地母教会就与他们说明了一切，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了阿德里安‘升神仪式’的来源就是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巫。 当然，地母教会也只告诉了他们‘升神仪式’的存在，并没有告知仪式具体要怎么进行。 ——已经有阿德里安这一个先例，地母教会不希望出现第二个‘伪神’。 “那个女巫，为了完成‘升神仪式’，把自己杀死过一次。” 从钟晔口中说出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讶，他们看着那个紧握武器，未曾有半点放松的男人，慢慢把视线转移到了阿德里安的‘尸体’上。 他们从未知晓那个事件的全貌，仅仅只是知道阿德里安的‘升神仪式’来自于那个女巫。 他们也从未想象过，钟晔竟然遇到过一位‘伪神’，而且听他的语气，他极有可能与那个‘伪神’战斗过，并且还将其杀死了…… “她在祭司循着她自己留下的线索找到那个小镇之前，把自己杀死过了一次，祭司在那个小镇发现了她的坟墓，然后又顺着线索，找到了她的研究笔记，那个女巫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复苏的。 “她想要复活过来并不难，只需要有人看到她的笔记，并且认为她能够‘复活’，‘相信’的力量就能让幻想成为现实。” 钟晔的讲述揭开了人们心中的疑惑，但也给他们心脏添上了一层沉重的负担。 那个女巫能够从死亡中复苏过来，那么，从那个女巫那里拿到了研究笔记的阿德里安是否也能复活？ 不是如同神灵一样，从死亡的‘沉睡’中复活，而是彻底脱离凡人之躯，完成‘升神仪式’的复活！ “……你们先撤离这里。” 卡勒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萨维奇主教他们，神情凝重说道：“你们的伤势很严重，一时半会难以恢复过来。” 如果阿德里安复活，那么，萨维奇主教三人就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萨维奇主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是三人当中伤势还算好的那个，即便如此，身体里面的水分也被蒸发了不少。 别说是活动了，就算是说话都能感觉喉咙像是在被撕扯一样的痛苦。 战神的神力在治疗方面并不出众，所以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 抬起手，为佩雷拉夫人施放了一个治疗神术之后，萨维奇主教他们就被卡勒传送离开。 他们被送回了巴黎，出现在医疗之神的神殿大门前。 实际上，除了医疗之神的神殿之外，这个广场聚集了许多神殿，在几百年前那场灾难之后，因为诸神之间的联盟，巴黎的众多教会也在几百年间一一把教堂和神殿搬迁到了这里。 眼前一花，萨维奇主教三人出现在了广场上，距离他们所处位置不远的地方，就是医疗之神神殿大门。 可是，刚刚适应传送的晕眩，萨维奇主教就看到了广场上摆放着不少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神志不清的人被神职人员从各个街道扛回广场，忍不住惊叫出声。 从那些人的服饰装扮来看，他们之中既有平民，也有贵族，还有乞丐。 来自各个教会的神职人员身上穿戴着每个教会特制的服装，所以萨维奇主教能够轻易分辨出来，他们是哪些教会的人。 各个教会之间的神职人员联合行动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毕竟如今整个西陆的神灵都联合在了一起，组成一个联盟，诸神之间只有亲疏远近，并无敌对关系。 可是现在大多数神职人员不都是要配合他们的‘弑神行动’，去抓捕致幻剂贩子和使用致幻剂的人了吗？ 看着他们的行动，萨维奇主教心底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这些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的人，就是他们要抓捕的目标。 “主教大人，您回来了？” 在萨维奇主教发出惊叫之后，听到声音的人不由得转头望去，战神教会的神职人员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枢机主教。 可是随后，他们就发现了萨维奇主教形貌枯槁，他身旁的两人不是匍匐地面，就是血染胸膛，一看就知道是身受了重伤。 “快来人！快来人！主教大人他们受伤了，需要治疗！” 战神教会的神职人员急忙呼唤，可是萨维奇眼里带着恐惧，抓住了身旁一个家庭女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快声快语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被他抓住的神职人员顿时紧张起来，“啊，这，他们，他们是致幻剂贩子和瘾君子啊……” “那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喉咙很痛，每说出一个音节，萨维奇主教就感觉自己的嗓子被撕裂——这并非错觉，他能品尝到喉咙里溢出的腥甜。 神职人员不迭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啊！他们突然就倒下了！”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萨维奇主教继续追问。 听到这些话，哪怕是身受重伤的其他两人也喘着粗气，硬撑着抬起了头。 “就刚才！”神职人员立即回答，“我们已经把一部分人抓回来了，可是突然间，他们就倒下了！” 不应该……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情！ 作为一位枢机主教，萨维奇主教很清楚如果神灵死亡的话，不会出现信徒倒下的情况。 如果说有一、两个信徒因为承受不了事实而倒下，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不只是一、两个，放眼望去，广场上至少有一百个！ 能和‘刚才’搭得上关系的，应该就是‘阿德里安死亡’——这些使用致幻剂的人应该就是在阿德里安被钟晔杀死的时候倒下的！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 萨维奇主教搜肠刮肚，在医疗之神教会的圣职者来到身边的时候，忽然瞪大眼睛，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是‘升神仪式’！ 他想起了钟晔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有‘升神仪式’才有可能导致这种情况出现！ 而就在这时，广场上的一个神职人员发出了惊呼。 萨维奇主教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神志不清的家伙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包裹着身体的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萨维奇主教瞳孔骤然放大，用尽全力发出呐喊：“所有人——离开广场！离开那些家伙身边！ “——是深渊！！！” 第257章 邪神降临 在喊出那道声音之后，萨维奇主教就再也抑制不住，咳出了暗沉的血液。 鲜血喷洒在衣服上，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大人！”身旁的神职人员发出惊叫。 可是更多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广场上，萨维奇主教方才那一声叫喊触动了他们所有人的神经。 ‘深渊’，这个乍一听平平无奇，实际上代表了无边恐怖的单词是所有神职人员的‘敏感点’，只要一听到这个单词，任何一个神职人员都会产生应激反应。 或是来自前辈的谆谆教诲和耳濡目染，或是来自典籍的触目惊心，所有神职人员在学徒时期就会接触到与‘深渊’相关的事物，当他们成为正式的神职人员之后，更是会得到导师的直接教导，告诉他们‘深渊’究竟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物。 就像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广场，并且有序向外侧撤离。 ——这是一个经过训练的神职人员应有的素质！ 守卫在广场周围的护教骑士和圣武士则向内靠拢，因为他们携带了武器，装备了铠甲。 躺在广场上的人陆陆续续站起，他们身上同样也发生了如同第一人那般的变化。 深渊的力量从信仰源头传递过来，感染了每一个信徒的灵魂，而随着灵魂发生畸变，他们的身体也在变化。 肌肉鼓动，骨骼形变，他们的形貌正在逐渐脱离‘人形’，向着‘恶魔’靠拢。 医疗之神的信徒把萨维奇主教他们三人带入神殿，而在大门关闭之前，他们看到了那些邪教徒咆哮转身，向圣武士们直扑过去。 战斗，开始了！ ………… 莉莉安并没有参与到任务当中，她担心着钟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正在与一个伪神战斗。 而且这一次的‘伪神’并不是那个小镇里的女巫那种残次品，是一个货真价实，已经拥有不少信仰，距离真正的神灵也相差不远的‘伪神’。 在身为‘伪神’的同时，阿德里安还是一位传奇法师。 尽管钟晔不可能单独行动，不是独自一人面对阿德里安，可是莉莉安还是感觉有些担心。 刚才那一道通天的光柱，还有随之而来的地震，因为感观太过真实，莉莉安不由得心惊胆战，在惊骇过后，又忍不住想起钟晔。 钟晔极有可能就在那个战场，与敌人战斗。 虽然钟晔只是《灵魂回响》这个游戏里的一个npc，但对于莉莉安来说，他不仅是一个‘电子程序’那么简单，更像是缺席了她前半生的父亲——如果她有父亲的话，一定会是钟晔那样的！ 她根本听不进弹幕的劝解，甚至觉得他们很烦。 莉莉安关掉了弹幕，抱着钱袋和四散的群众一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她就看到有人突然倒下，而且不止一个。 那些人当中的其中一个就倒在她身边，刚才还和同伴聊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征兆就倒下了。 因为站在一旁，莉莉安看得很清楚，那人不是昏迷，他的眼睛没有闭合，只是眼神迷离，呼吸急促。 这个状态，怎么那么像…… 莉莉安为之愕然，转头看向其他那几个突然倒地的人。 没有一个是昏迷的，但也没有一个神志是清醒的。 “就是他们？” “对，就是他们。” 几个玩家站在路边对那些倒下的人指指点点，这时候莉莉安才意识到，原来这些突然倒下的家伙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这些人，全都是使用过致幻剂的？ 如果是的话，他们又是为什么突然倒下？ 莉莉安不禁疑惑，跟在钟晔身边那么久，经历过了许多事件，她当即从中嗅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把钱袋放进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压在最下层，然后悄悄按住了佩剑。 那几个玩家商量了一下，走过来想要把这些倒下的人拖走，带往教会区领取奖励，果不其然，与倒地者的同伴发生了争执。 就在这时候，一个倒地者忽然趔趄起身，他的动作直接引发了莉莉安心中的警笛。 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衣服下面有东西蠕动，蠕动的事物慢慢爬升，从背部到肩部，再到脖子……不是衣服下面，而是皮肤下面！ 莉莉安看到那个人的脖子鼓起了一块，周围的人发出惊叫，纷纷向外散开。 “让开！” 莉莉安当即拔出轻剑，发出一声叱喝。 她的脚步轻灵，在人群里穿梭，穿过了重重阻拦之后越众而出。 可是这时，体型膨胀了一圈，皮肤胀成粉红色的倒地者诡异扭头，看向了莉莉安。 莉莉安捏紧剑柄，牙关紧咬，义无反顾冲了过去。 轻剑晃动，折射出寒光朵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刺入了那人的喉咙里。 ‘他’本该死去，可是这个家伙不仅没有死亡和惨叫，脸色还涨红了起来，双眼爆发精光，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看到‘他’抬手想要抓握，莉莉安立即扭转手腕，将这个家伙的脖子切开了一半。 然而，‘他’一边咳着血，一边踉跄走来，脸上还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围观者心底发寒。 走了两步，那人终于倒下，但‘他’并没有彻底死去，身体还在继续活动，手掌扒着地面，想要向前爬行…… “邪教徒！” 莉莉安猛然抬头，看向其他那些倒地者的位置。 人们追随她的目光看去，惊悚发现，这里还站着几个看起来和刚才那人相去无几的家伙。 恐惧升起，慌乱蔓延。 “啊！” 有人发出了尖叫，转身逃跑。 有人却推开拥挤的人群，想要靠近。 “别靠近我！” “不要推！不要推！” “滚开！我要过去！” 邪教徒们还没有发起袭击，街道上就乱成了一团，在这之中，早已摩拳擦掌的玩家们嗷嗷大叫，纷纷拔出武器冲了过去，为这个火药桶添上一把火。 邪教徒们笑了起来，它们之中有几个转身扑向行人，或是抬起拳头殴打，或是撕扯他们身上的衣服。 更多的邪教徒和玩家们在大街上打了起来，他们根本不顾及外人，在短短五秒钟内就造成了近十个伤亡——有玩家的，有邪教徒的，也有行人的。 莉莉安攥紧轻剑，怒不可遏。 “够了！” 她挤过人潮，挥舞轻剑，在不伤害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将与玩家战斗的邪教徒一一刺杀，然后直扑那些正在侵犯或殴打路人的邪教徒。 在解决了这些家伙之后，莉莉安扭头瞪向那些面有不忿的玩家，“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打起架来就不知道收点力吗？” 被战斗波及的行人都没有死去，他们痛苦地惨叫着，声声痛呼直钻莉莉安的心扉。 被莉莉安指责的几个玩家听着这些惨叫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因为太真实了，可是他们心里更多的是气愤。 左右不过是一群npc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骂的？ 不过他们没能与莉莉安吵起来，莉莉安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就让他们都闭上了嘴巴。 轻哼一声，玩家们转身离去，莉莉安也收起轻剑，招呼一些人帮她把伤者带往冒险者之家，那里应该是现在下城区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那些使用过致幻剂的人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这可是标准的，信仰了深渊邪神的邪教徒才会出现的变化……难道是‘那边’发生了什么意外？ 念此，莉莉安情不自禁转头看向方才光柱升起的方向，眼里写满了担忧。 ………… 【……又见面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钟晔心底响起，令他视线凝聚在阿德里安身上。 断裂成两半的尸体化作沙尘，这些尘埃没有随风飘散，而是回旋上升，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一个躯体。 最先凝聚的是脸部——只见，眼眸还未睁开，嘴角便翘了起来。 【欢呼！庆贺！】 【用你们的欢呼和赞美——】 随着眼帘缓缓拉开，躯体其他部位逐渐成型。 【——迎接我的到来！】 第258章 诸神赐福 呼啸的寒风停止了，空气也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会压迫肺部和心脏。 天地间万籁俱寂，所有的声音都失去了，而所有拥有意识的生物，注意力都被那个悬浮于天穹之下的身影所吸引。 沉坠的空气按压着身体，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视线在【神灵】身上交汇。 那是‘美’，那是‘瑰丽’，那是‘万众瞩目’！ 望向祂，心底油然而生的是‘痛苦’和‘嫉妒’，更有‘赞美’和‘欢愉’！ 祂是‘美丽’的最完美诠释，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是世间仅有的‘唯一’！ 在祂面前，铁石心肠都会软化，忠贞不渝也会背叛，能够坚持自己的人万中无一。 祂名为‘快乐’，祂就是‘欢愉’，祂欢迎‘堕落’和‘声色犬马’，因为祂是万千欲念的化身，是人心最底层的黑暗。 【礼赞欢愉……】 【礼赞欢愉……】 【礼赞欢愉……】 【礼赞欢愉……】 重重叠叠的低沉颂唱在耳中响彻，在脑海回荡，无数尖利的、淫靡的、狂放的、欢快的赞美和笑声充斥着大脑和心灵，地上天下，所有事物都消失在了眼前，仅仅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所有人都能在那一双宛如最顶级的紫色宝石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看到那倒映出来的‘美丽’。 那一抹身影令人迷醉，只要看到，就会深深陷入其中…… 钟晔仰着脖子，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在他身边，佩雷拉夫人和老法师同样如此，只是他们的眼神更加迷离。 【我允许你们，呼唤我的‘圣名’。】 在三人的凝望中，【神灵】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那是绝无仅有，动人心魄的美丽，看到那个笑容，钟晔他们心底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然后，他们张开了嘴巴。 也是在这一刻，钟晔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他的内心在抗拒，他不想说出那句话！ 为什么？ 钟晔扪心自问，滞钝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 为什么他会抗拒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 “恭迎您的降临……” 在钟晔身边，两位传奇强者单膝跪下，垂眉顺目，表示出了顺从。 可是，【神灵】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钟晔身上，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他还没有跪下。 然后祂就看见，钟晔一脚把老法师踹飞，身体顺势扭转，长腿如战斧劈下，把佩雷拉夫人的脑袋砸入地面。 ——在他们喊出祂的【圣名】之前！ 随即，钟晔才转过身，抬起一双充盈着怒火的眼睛，望向天空。 “——欢愉之主！！！” 骤然喷发的愤怒让欢愉之主感觉到了无边的欢喜和愉悦，祂笑得一双眼睛弯起，像是两轮残月。 欢愉之主迫不及待地从空中落下，展开怀抱向钟晔走去。 “哈，你还记得我！” 祂有着与阿德里安相似的相貌，但比阿德里安要年轻许多，也要俊朗许多。 哪怕身上不着片缕，也不显得半点丑陋，尽是‘圣洁’。 钟晔一脚蹬踏在地面上，涌动的气息将腰部、腿部、踝部和脚掌的肌肉、筋膜尽数唤醒，当他将力量踩入大地，地面也回馈给了他对等的力量。 大地龟裂，尘土扬起，丰沛之力狂涌而上！ 两百公斤的身体被推动，瞬间化作一道幻影，如狂风同行。 他推动着烈风，冲到了欢愉之主身前，倒拖的大剑被抡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当头劈下。 力从地起，由腰及身，于胸臆混合了澎湃怒火，一同灌入月光之中。 钟晔怒目圆睁，在挥出大剑之时，在那短短的片刻之间，他的视线与欢愉之主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强烈的意志与之碰撞，在空中绽放了实质的花火。 “哈！”欢愉之主惊喜地笑出声来。 然后，剑锋袭来！ 让钟晔无比意外的是，月光轻而易举的划过了邪神的颈脖，那颗笑容灿烂的头颅飞了起来。 头颅飞在空中，轻声笑道：“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泄愤的话，你可以尽管来。” 脚步不曾减缓，直接把那具无首之躯撞飞出去。 躯干被巨力撞飞，并未散架，而是打着旋飞出了几百米远，直接跌落山崖之下。 这时候，高高飞起的头颅落了下来，在地上弹动几下，然后侧躺在地面，一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钟晔。 “解气了吗？” 在祂说话之时，头颅慢慢飘起，有飞沙从断口溢出，重新汇聚成一个身体。 钟晔眉头紧皱，“你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似乎没有能力杀死欢愉之主的这个化身…… “你把我在这个世界最爱的那个孩子杀死了，所以，你要再赔给我一个。”欢愉之主笑着走了过来，迷离地看着钟晔，“比如你自己，我就觉得不错！” 待欢愉之主走到身前，看着祂那双兴奋激动的眼睛，钟晔猛然挥出一拳。 只听雷鸣炸响，只见空气破裂！ 以吨为计的重拳直接打爆了欢愉之主的脑袋，血液、脑浆及头颅碎块以放射状喷洒在祂身后几十米的地面上。 音爆产生的暴风也将躯体击飞，无头的躯干飞了十几米便跌倒在地，不断弹起、翻滚。 【你有些过分了！】 冷冽的声音在钟晔脑海中响起，钟晔从中感受到了几分怒气。 他的身前发生了‘时光倒流’般的景象，无首之躯飞了回来，头颅碎片也从地上飘起，从脖子断裂处开始汇聚，重新组成了一个脑袋。 可是，这一次欢愉之主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只剩下冰冷。 “撒撒气就够了，如果你非要与我为敌的话，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了你吗？” 钟晔再次与欢愉之主对上了视线，透过那双眼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你有一个完美的灵魂……”欢愉之主抬起手，视线穿透了钟晔的躯体，落在他的灵魂上，“坚韧不拔，矢志不移，但又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满了热情……” 祂眼里充满了狂热和欢欣，伸手想要触碰钟晔的脸颊，却见他启唇轻吐。 “众神与我同在！” 这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口号，而是一句真真切切，掷地有声的‘实话’。 欢愉之主愣了一下，随即看到钟晔身上亮起了点点星光。 强烈的神力从脚下升腾起来，如同火焰一般环绕钟晔周身。 突然蹿升的烈焰灼烧了欢愉之主的手臂，令祂发出一声惨叫。 噔噔噔！ 欢愉之主向后倒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钟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世界的神灵为什么有余力关心这里？不是为了抵抗祂们就已经快要耗尽全力了吗？ 祂的本体一直在全力牵制本土神灵的注意力，也就是说…… ——【拖延一下时间，支援很快就到！】 这是几分钟之前，突然出现在钟晔眼前的信息。 几分钟之后，神灵的赐福降临人间—— 战神增强了他的‘力量’，月神庇护了他的灵魂，家庭女神给予身躯上的防护，地母赐予了他驱使大地的能力，城邦之神为他铸造了一套坚不可摧，轻如羽毛的贴身装甲，太阳神点燃了他的武器，医疗之神赠予了他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天空之神唤来狂风，自然之神送来能量…… 钟晔沉默地抬起剑刃，火光映照出了硬朗的面容。 “去！” 许多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些围绕在身边的身影抬手指向了前方：“杀死祂！” 脚步踏下，钟晔猛然发起冲锋。 ——战斗爆发！ 第259章 与神为敌 大剑之上燃起了火光，来自于太阳神的祝福向外扩散着高温，但也有温暖融入持剑者的身体，给予持续不断的治疗，缓解肌肉的疲劳。 钟晔蹬踏地面，足弓紧紧绷起，下一刻，轰然前冲。 这一次，大气不再是他的阻碍，而是助力。 他在大地上奔跑，却好似乘驾了狂风，脚步飞快，身影闪烁，即便是欢愉之主也难以用肉眼捕捉。 一眨眼，钟晔就出现在了欢愉之主身前。 欢愉之主眼皮直跳，可是祂这具化身根本来不及反应，燃着火焰的大剑便当头劈下。 幸好在剑锋斩下之前，欢愉之主及时激活了灵能，在周身形成了一个护罩。 球形的护罩保护住了欢愉之主的化身，可是祂脚下的地面忽然降沉！ ——灌入大剑的力量硬生生砸在护罩上，没能将护罩打破，力量便沿着护罩导入地面，使得两人脚下的大地砰然碎裂。 就在这时，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将大剑提起，力量却再次从体内涌出，注入剑柄。 “喝！” 剑锋猛然压下，一声暴喝之后，护罩破裂开来。 欢愉之主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祂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远处，就被钟晔的感知捕捉。 钟晔扭头转身，看到欢愉之主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深紫色的异形剑，脚掌一踏，导入地面的力量穿梭向前，直到欢愉之主身前，霍然化作一根石刺从地下钻出。 欢愉之主挥动异形剑，将石刺打碎，钟晔趁机再次突进到了祂的面前。 当欢愉之主注意到的时候，月光就已经出现在了祂的脸部左侧，剑锋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舔舐祂的脸颊。 眼睛一眨，欢愉之主再次闪现，出现在钟晔身后，与他距离了几十米远。 抬手摸了一下脸颊那已经结痂的伤口，欢愉之主一飞冲天，飞上了高空，然后就看见钟晔背后那双由狂风汇聚而成的翅膀振动，把他送上天空。 脸上闪过一抹怒色，欢愉之主驱动灵能，引出钟晔心底的欲念，并激发他的生理反应。 可是，钟晔没有半点停歇，直接冲到了祂的身前。 欢愉之主瞳孔张大，祂的灵能不可能失效，也就是说，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压下了那些负面状态！ 异形剑竖起，与大剑交击。 没有任何意外，欢愉之主直接被磕飞出去。 双翼一振，在欢愉之主向上飞起之前，钟晔来到祂的上方，猛然挥下大剑。 欢愉之主匆忙提起异形剑抵挡，一股诡异的力道，又一次沿着剑柄冲入发麻的手臂。 身体骤然一沉，失控坠向大地。 ——轰！ 从天而降的躯体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欢愉之主深陷坑洞之中，无力爬出，只能极力睁开眼睛，与紧追而至的钟晔发生视线交汇。 裹挟着愤怒的灵光在欢愉之主眼底流转，浩瀚灵能旋即喷薄而出，通过钟晔的双眼涌入了他的躯体，冲撞灵魂！ 磅礴洪流奔腾而来，面对浩浩荡荡的灵能，钟晔感觉自己站在了海啸跟前，而那高高升起的浪峰，已然拍打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光芒从钟晔灵魂之中跃出，将灵体保护起来。 任由灵能之力不断冲刷，包裹着灵魂的微光纹丝不动，一如这抹光辉的本体，温柔又坚韧，从不知多少亿万年前就开始保护这个世界，保护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 ——明月不言，只是拂照。 看到那双眼眸依旧保持着清明，欢愉之主怒吼着将自己这具化身从地里拔出，举起了手中的异形剑。 两只剑锋再次碰撞，钟晔将自己全副力量都施加在了大剑上，而欢愉之主不过是仓促迎击，甚至没能撑过一秒，手臂、肩部和脊背就被压弯。 力量通过欢愉之主导入土地，刹那间，十几根石刺钻了出来，接连贯穿欢愉之主的这具化身。 从双腿，从手臂，从腰腹，从胸膛，从脖颈，从头颅——十几根石刺互不相关与交叉，像是直接从化身体内生长出来的一样，将这具躯体撑了起来。 钟晔双脚落地，扬起大剑，准备将欢愉之主的化身碎尸万段，让祂无法凭借这具身躯入侵丹世界。 就见，仅剩的一颗眼珠转了起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灵能随即爆发，钟晔胸前的空气轰然炸开，他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直接撞在了远处山壁之上，无数树木为之折断。 如果不是钟晔身上还有家庭女神和城邦之神的祝福，恐怕这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 隐形的铠甲出现了片刻，又隐消下去。 即便如此，钟晔也感觉全身像是快要散架一样，把自己从山壁里拔出之时，每一块骨头和肌肉都在痛呼。 可他趔趄向前走了两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便让伤势恢复如初，脚步重新恢复稳健。 钟晔俯身，将自身如同弹簧一般压下，游荡在山林里的寒风向他身后汇聚，转瞬间化作一双翅膀。 待他一跃而起，背后双翼随之振动，推动沉重的身躯飞越长空，燃烧着火焰的大剑被拖在身后，让他看起来像是一颗流星。 流星从天而降，怒焰骤然喷发，以欢愉之主站立之地为中心，先有烟尘震起，随即一道火环伴着暴风，向四面八方扩散，将所有东西都荡开。 “滚开！”欢愉之主怒喝。 灵能冲击随之而来，钟晔心底警报不断作响，可他只是侧身抬起左臂挡在了身前，双脚稳扎地面。 澎湃之力汹涌而来，骤然打断了左臂和前腿，手肘和膝盖砰然破碎，肌肉更是被挤压，使得无数鲜血从毛孔喷出。 脚下大地开裂，为钟晔挡下致命一击的铠甲碎片纷飞。 但，这些伤势在下一秒，就得到了恢复！ 反折的手臂和前腿猛然抖动，软骨和韧带将手肘和膝盖拉扯回原位，每一次呼吸，新鲜的血液都在生成，铠甲从破裂处生长，再次覆盖钟晔全身。 钟晔在灵能的冲击下一步未退，所以，他的前方就是欢愉之主。 双臂肌肉紧绷，奋尽全力将大剑拉了起来，胸膛的肌肉开始呼吸，肩胛骨向内挤压，解放了身躯的力量。 月光劈落下来，斩破大气，直照欢愉之主面门！ 双剑交锋，不过片刻，异形剑砰然断裂，充盈着力量的剑锋当头斩落，劈开了欢愉之主的脑袋、胸膛、腰腹，将祂这具化身分成两半！ 然而，欢愉之主并未因此死亡。 哪怕断口燃着来自太阳的烈火，哪怕躯体被一分为二，哪怕来自大地的尖刺捅穿身体，祂也没有死亡！ 一只荆棘长鞭自虚空生成，猛然抽打下来。 钟晔躲避不及，被长鞭打在左肩，肩骨瞬间崩塌。 这一次，他的伤势却没有及时恢复，残余在肩膀的诅咒与生命力对抗，不断撕裂弥合的肌肉和骨骼，抗拒血管的连接，使得钟晔左肩血流不止。 欢愉之主裂成两半的化身挣脱地刺，重新合在一起，双手拥抱另外一半身躯，伤口便消失，火焰被吞噬。 祂抛弃异形剑，握住荆棘长鞭。 “凡人，如何能战胜神灵？” 欢愉之主发出一声尖啸，挥舞长鞭，打向钟晔。 左肩的伤势煎熬着神经，犹如火焰在灼烧，疼痛让左肩以外的肌肉都在抽动。 但这并不是退缩的理由，区区疼痛，怎么能让他畏缩！ 钟晔扬起大剑，斩在长鞭尾端而非末端，从握柄传递过来的力量打在空气中，空气发生鸣爆，却未能伤及钟晔半分。 尔后，钟晔的手臂晃动，他摇晃大剑，用剑身与荆棘长鞭纠缠。 欢愉之主扯了扯，却根本没办法从钟晔手上抽回长鞭。 腐朽的气息在剑身上蔓延，钟晔仿佛能感觉到大剑的颤抖，听到它的哀鸣。 诅咒的力量正在侵蚀月光，这柄被月神祝福过的大剑的超凡属性正在被逐步剥离，首先是坚韧，然后是破魔之力…… 咔！咔！咔！ 钟晔紧咬着牙关，奋力扯动大剑。 欢愉之主猛然抬手，灵能再次轰击，与此同时，钟晔也一步踏下，有地刺在祂的脚下生成。 ——砰！ 月光，碎裂了。 在地刺贯穿欢愉之主化身的那一刻，不堪重负的大剑砰然破碎，仅握着一个剑柄的钟晔被击飞出去，跌落在远处地面上。 强忍着痛楚，听着“叮叮当当”的碎片掉落在地的声音，钟晔爬了起来。 左肩终于被修复，力气正在重归身体。 钟晔喘息着，突然看到欢愉之主脸色骤变。 “不！你怎么——” 欢愉之主按着自己的脸部，面色狰狞，“你怎么能复活？！” 第260章 斩魔之刻（上） “不要乱！所有人都不要乱跑，我们会保护你们！” 莉莉安站在一辆马车顶上，手里拿着轻弩，努力维持着街道的秩序。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个巴黎都乱了起来，无论是上城区还是下城区，每个地方都有吸食过致幻剂的人，他们似乎被‘伪神’阿德里安所影响，成为了一群信仰欢愉之主的邪教徒。 因为和那群邪教徒交过手，所以莉莉安认得出它们。 它们算不上‘恶魔’，也不是‘畸变体’，只是两者之间的中间态——既失去了自我意识和神智，也没有强大的能力，只不过是一群可怜虫。 但不管它们有多么‘可怜’，它们也是深渊的信徒，它们的灵魂已经与邪神绑定。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生命的灾难，它们是为了给其他生命制造灾难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只要它们还活着，就一定会导致其他人的死亡或被污染。 玩家和神职人员正在与那些邪教徒战斗，虽然目的不同，但邪教徒的数量确实在减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邪教徒数量的减少，它们的个体战斗力也在提升。 起初，莉莉安独自一人就能杀死几个邪教徒，到了现在，她必须要依靠剑术以外的手段才能击败一个邪教徒——不一定能将其杀死。 好在这一片街区的邪教徒已经清空，她不需要再对付其他敌人。 这座城市已经被邪教徒分割成了好几个区域，这让她产生了既视感，就好像回到了米兰…… 不过与米兰相比，这座城市的情况就好了许多。 只有使用过致幻剂的人才会变成邪教徒，邪教徒不会一直产生，不会发生人群里面突然出现一个敌人的情况。 但是邪教徒的实力也在不断增强，为了保护居民，必须要把他们先聚集起来。 不然的话，一旦邪教徒的实力超过了某个限度，仅仅只是呼吸，就能让人互相残杀，到了那时，如果人们依旧散落在城市各处，没有任何东西保护，他们就会死亡。 当大量的死亡出现，隐藏在这座城市里的恶魔或者高阶邪教徒就能利用这些死亡来召唤恶魔，甚至打开深渊之门。 所以，必须要保护好民众！ 视线从人群头顶上掠过，莉莉安担忧地望向街区之外。 战斗的动静正从那边传来，而且似乎还在接近。 正是因为如此，人群才会变得惊慌。 街道上人潮汹涌，相互拥挤着，不断有人被推搡着撞到马车上，令车厢摇晃。 幸好拉车的挽马早就被马车的主人带走，否则挽马一旦受惊，拉着马车在街上奔跑起来，指不定要造成多少伤亡。 除了莉莉安之外，还有一些神职人员也在试图维护人群的秩序，他们行走在人潮当中，口中呼唤着，同时也在抓捕那些破坏秩序的人。 可是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把那些破坏秩序的人抓住，让这些人冷静下来，无法做到更多的事情。 即便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也会被其他人簇拥，被人潮裹挟，难以做出有效的行动。 情况不对劲，莉莉安却感觉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头皮发麻地看着眼下这汹涌的人潮，人们相互推挤，撞击马车的次数越来越多，脚下的马车摇晃幅度越来越大。 情绪和氛围变得更加暴躁了，而这一切的根源，则是那道闭锁的大门。 “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你们不是说上城区会接纳我们的吗？为什么他们直到现在还不开门？” “你们这是想要让我们去死吗？” 人潮涌动着，却不得寸进。 浪头拍打在分化出了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城门上，而指引他们来到此处的神职人员也汗流浃背，心神慌乱——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城门还是关闭的。 虽说上城区也有邪教徒，可通知他们带着平民前来上城区避难的是他们背后的教会，难道教会还会欺骗他们吗？ “停下！” 就在这时，城头上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似乎用了什么法术，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吵闹和喧嚣。 人群的混乱在他发声之后，忽然就降了一个层次，纷纷抬头望向城头。 他们看到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城墙上，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们。 然后，人群又躁动了起来。 “大人，请您放我们进去！” “求求您，求求您了……” “大人！请尽快打开城门，这里不是规划的避难地，如果有邪教徒来袭，我们将难以阻挡！” 中年男人眼睛扫过城墙下面的人群，轻哼一声：“我们可以打开城门，但是你们必须要排好队，保持好秩序，不能拥挤，不许冲撞我们的士兵。” 聚集在城门外的人们大喜过望，连连答应，就连努力想要维护秩序的神职人员们都松了口气。 没有等待多久，城门就打开了。 两个佩戴头盔的士兵将沉重城门向两侧拉开，人们聚集在慢慢敞开的城门前，却不敢迈步。 刚才还在叱骂神职人员的人们翘首观望着城门后面的街道，他们身后的人也没有拥挤推搡。 等到城门彻底打开之后，人们才小心翼翼地走入其中，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看着城门的方向，莉莉安眉头紧皱。 那些人的欺软怕硬，让她感觉很是不齿，很是恶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教会早就与守卫城门的士兵们联系过，那么，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打开城门？ 平日里上城区和下城区的城门只有晚上才会关闭，今天是‘大比武’正式开始的日子，哪怕是守卫城门的士兵也不会阻拦下城区的居民进入上城区。 皇家角斗场就在上城区里面，刚才她还从上城区里跑了出来，可是当她回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已经关闭了。 谁关闭的？为什么会关闭？ 虽然脑海里的想法还很模糊，但莉莉安已经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什么。 不过，莉莉安并没有开口。 她没有证据说服人们停下脚步，鲁莽行事只会透支信用，有些时候可以赌一把，但现在她手里全是散牌，不能寄希望于对手手里的牌比她还小。 人们噤若寒蝉地从十几个列队站在街道两旁，衣服上还沾染了鲜血的士兵注视下走过，每一步都尽量迈得轻缓。 这里毫无疑问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尚未干涸，那些士兵脑袋上佩戴的头盔还有几个是凹陷的。 感受到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息，人们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去。 “你会使用辨认一个人是不是邪教徒的神术吗？”站在车厢顶上的莉莉安也蹲了下来，小声向旁边的一个神职人员问道。 神职人员疑惑看向莉莉安，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城头那个中年男人。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莉莉安指了指那个男人，又指了指站在街道两边的士兵，“还有那些士兵，他们可是用火枪的，身上不仅沾了鲜血，头盔还凹了……” 闻言，神职人员也皱了下眉头。 确实有些可疑…… 思忖片刻，神职人员便随波逐流，向着城门走过去。 即将到达城门的时候，他忽然对站在城门后面的士兵们施放了一个神术——高阶邪教徒或恶魔都拥有隐藏自己身份的能力，所以，应该侦测他们的手下！ 在神术的映照之下，那些士兵身上出现了如同漩涡般扭曲的光景。 “是深渊！” 神职人员发出一声暴喝，其他站在城门外，引导人群进入上城区的圣职者当即扭头。 下一刻，双方都拔出了武器，战斗在城门处爆发了！ 第261章 斩魔之刻（下） 人们惊叫起来，靠近城门的扭头就跑，而已经进入上城区的，直接埋头向前奔逃。 “让开！都让开！” 神职人员们被逆反的人潮裹挟，想要向城门靠近，可是已经慌乱起来的人们又怎么能听到他们的呐喊。 恐惧充斥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只剩下‘逃跑’和‘尖叫’的念头。 看着平静的态势被打破，站在城墙上的中年男人禁不住叹了口气。 他在可惜，没能把所有想要进入上城区避难的平民关进来。 弯腰，从一个趴在地上的士兵尸体手里抽出他的武器，中年男人悠哉游哉地将火枪架在城垛上，瞄准了聚集在城门前，以极慢速度向外涌动的人潮。 嘴角微微翘起，吹了个口哨，刚刚想要扣下扳机，就有一只弩箭从旁侧射来。 弩箭速度飞快，中年男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仓皇抬手挡住脸部。 弩矢射穿了他的掌心，积蓄在血槽内的圣水沿着血管和肌肉的纹理浸入手掌，中年男人的左手瞬间燃烧起来。 “啊！” 他在剧痛之中抬起枪口，紧缩的食指扣下了扳机，子弹朝天射出，也不知道要飞向何方。 不是高阶邪教徒或者恶魔！ 莉莉安松了一口气，轻身跃起，借助一旁的墙壁反弹到城门前。 被头盔遮挡了面容的邪教徒们手持的是燧发枪，开了一枪之后，就没有了子弹。 它们连如何填装弹药都不会，当然，即便它们知道如何填装弹药，神职人员们也不会给它们时间。 想要成为正式的圣职者，需要经过战斗训练，以前是刀、剑、盾、链枷，现在是枪械辨识和使用，所以神职人员们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些邪教徒手里的是燧发枪。 引诱它们开了一枪，神职人员们直扑上去，盯准了敌人的脖子，用随身携带的武器一个劲儿地朝着那个部位招呼。 相比较戴了头盔的脑袋，这些邪教徒的脖子没有任何防护！ 让这些邪教徒在街道两侧列成两排是最大的败笔，两个神职人员撞入邪教徒怀中，大喊着顶住它们的身躯，向上城区挺进。 噼噼啪啪的枪声响起，有平民被不幸误伤，发出惨叫，可是神职人员们已经没有闲心去理会这些事情，他们要把所有精力放在战斗上。 绝大多数子弹都落在了被两位神职人员顶入上城区的邪教徒身上，它们两个原先并没有死亡，甚至还紧紧抓住了神职人员的身体，可是随着身体被子弹不断击中，力气逐渐流失，生命也到达了尾声。 燧发枪的子弹动能并不强，还不足以击穿人体，以邪教徒的身躯作盾牌，两位神职人员们攻入了上城区。 这时候，莉莉安也上好了弩弦，抬起轻弩，视线沿着箭矢指向射出，落在一个邪教徒身上。 扳机被扣下，储蓄在弩弦上的动能瞬间将弩矢弹出，在弩矢向下滑落之前，插入了一个邪教徒的脖子里。 圣水点燃了那具邪恶的躯体，邪教徒情不自禁发出惨叫，熊熊烈火自喉咙喷发，转瞬就把它变成了一个火炬。 但那火焰是圣洁的，只针对深渊之力，哪怕是邪教徒身上的衣物也没有被点燃。 从它身边跑过的人们甚至连温度都没有感觉到，只是看到它身上燃起火焰，忍不住尖叫。 “高浓度圣水？” 几个神职人员眼前一亮，虽然他们没有高浓度圣水，但普通圣水也足以让他们的攻击对邪教徒造成更多伤害。 “上圣水！” 一个神职人员放声叫喊，他的声音传到了城门外，令所有聚集在城门前的神职人员听在耳中。 没有半点迟疑，所有神职人员都拿出了圣水，倾倒在自己的武器上，然后持着狂热的信仰，冲入上城区。 刚刚把弩矢从掌心取出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冷汗直冒。 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那些圣职者一定会留到最后才进入上城区，到时候他只要把城门关上，就能把圣职者和平民分开。 “不，不，还有机会……”中年男人低声念叨。 “邪教徒在哪？！” 一声暴喝突然从街道尽头传来，他猛然抬头望去，就看到了成群结队的冒险者跑了过来。 即便已经忍不住开始喘息，但这群冒险者脸上依旧充满了兴奋。 而且不只是一个两个，他们一整支队伍都是这般模样…… “血神信徒吗？”中年男人咬了咬牙，阴晴不定思考片刻，随即决定逃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前。 “你是想要逃走吗？” 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视线向左下角滑落，在他的脚边，有一具士兵的尸体，尸体手里还握着一杆枪。 中年男人飞快下蹲，手指触碰到了枪身，背后就有一声枪响传来，随后钻心的痛楚从肩膀开始扩散。 疼痛只持续了瞬间，很快就被转换成了愉悦。 中年男人露出狞笑，听着身后急切的踏步声，从尸体手里抽出火枪，转身平举。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柄轻剑便抽了过来，将他的手腕斩下。 火枪向下坠落，轻剑却在空中停滞了一下，迅猛折返，切开了中年男人的喉咙。 中年男人捂着喉咙跪倒在地，鲜血控制不住的向外喷涌，圣火也烧了起来。 脸上的肌肉不住颤动，窒息的感觉充入大脑，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快感。 眼皮翻动，向上望去，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面容，还看到了一只折射着寒光的轻剑，旋即，剑尖袭来。 生怕这个邪教徒还不死去，莉莉安又补了一剑——将轻剑刺入他的头颅，搅碎大脑。 拔出剑尖，躯体被带倒在地，其上火焰爆燃。 这样应该死了？ 无论是哪一种邪教徒，生命力都强韧得惊人，有些时候，就算把它们的脑袋砍下来，都不一定能杀死它们。 莉莉安吐出一口浊气，转头望向上城区的方向，在玩家们的加入之后，街道上的战斗就接近了尾声，他们的战斗技艺可以说是粗陋，但耐不住他们的属性高。 原住民在成长过程中，除了主属性之外，其他属性也会得到锻炼，在个体战斗力这一点上，玩家不可能超越原住民，可是，玩家的数量足够多，再加上他们还能复活，堆也能堆死原住民。 如今街道上的战斗只是巴黎玩家行动的一个缩影，从刚才他们那声叫喊可以听出，邪教徒已经被清理了许多，到了需要寻找的程度。 这也意味着，不仅是这条街道的战斗，就连整个巴黎的战斗都要接近了尾声！ 也不知道老师那边的战斗情况怎么样了…… 莉莉安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巴黎乱成一团，就算她想要前往钟晔那边的战场，也没办法去。 更何况，钟晔之所以不带她去，肯定是因为她会让他分心——敌人是一位‘伪神’，这个伪神的含金量不知道要比那个女巫高到哪里去了，自然需要慎重面对。 不过，钟晔也有教会的帮助，那么多个教会，不可能让他单打独斗，肯定会有其他强者帮他一起【弑神】。 现在她不应该去担心钟晔，而是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受苦受难的民众，这样等钟晔回来，一定会夸奖她的！ 莉莉安抿唇微笑，翻身从城墙跳下，一脚蹬在墙上，落到一间房屋的屋顶。 “大家不要跑了！其他地方很危险，通往的上城区城门已经安全了，快回来！” 第262章 驱逐 【你该醒了……】 眼皮颤动，阿德里安猛然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可是在那黑暗的深处，还有点点星光渗出。 宇宙、星空——人们对这片未知之地寄予了无数浪漫的传说，即便是以理性为荣的法师对此也难免有幻想。 因为他们知道，夜空中的星辰是‘生命’的光。 无穷星海就代表着无穷生命，代表着数之不尽的未知智慧。 无论什么时候，宇宙星空都是能让人沉醉其中的绝美景色，然而，阿德里安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注意力。 在他的前方，存在一个幻影。 那个幻影黯淡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但如果去注意的话，所有事物都没有那道幻影引人瞩目。 在阿德里安的注视下，幻影逐渐凝实起来。 看着那道幻影，阿德里安思索片刻，“这里……是我的灵魂？” 【你已经死了。】 面对这突兀又无礼的言语，阿德里安没有愤怒，因为他已经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并且头脑足够清醒。 “你是窜谋之王，而外面那个，是欢愉之主。” 不是疑问句式，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身处自己的意识空间当中，阿德里安反而恢复了清醒——或者说，两个邪神放开了对他的控制。 远处的幻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我被邪神控制了，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借用你们的力量……”阿德里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我才是最大的感染源。” 因为脱离了邪神的控制，所以当阿德里安回忆起过去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时，很轻易就从中发现了很多疑点。 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大概是从二十多年前，我看到那本笔记的时候起，你们就已经盯上我了。”阿德里安皱起了眉头，“在那之后没两年……我开始研究起了‘升神仪式’。” 【难道你不好奇吗？】 “我确实好奇，但还没到违背承诺的程度！”阿德里安瞪向幻影，“而且我也知道，‘升神仪式’绝对是你们抛出的诱饵，一旦接受，就会成为你们的奴仆！” 【然而，你还是接受了，不是吗？】幻影发出轻笑，【我从来不会操控任何人的心灵，所有的选择都是你们自己做的，你可以选择研究‘升神仪式’，也可以选择把那一部分记忆遗忘，那时候你已经是一个高阶法师，完全可以做到，但是，你没有……】 阿德里安沉默了，他无可反驳。 这里是‘灵魂’，是意识所在的‘空间’，所以，他没有办法说出谎言，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有能力遗忘掉那段记忆，可以让自己不再想起，可是他没有…… 用‘为了这个世界’的理由，他可以欺骗外人，但是现在，他说不出这种话。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 幻影竖起一根手指，挥了一下手，点点星芒出现在阿德里安身边。 【外面那个家伙存在的根基是你原本的信徒，只是你也知道，你早就被‘玩家’盯上了。】 幻影再一挥手，背景的宇宙就被替换成了无数个画面。 每一个画面当中，都有一个冒险者打扮的人在与邪教徒战斗，哪怕他们其中的一个被杀死，也会有其他人顶替被杀者的位置。 在短短‘几秒’之内，就有几十个画面陆续消失。 【在‘玩家’们的努力下，祂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根基正在消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有一个‘复活’的机会。】 “为什么？”阿德里安看着那些画面，又把视线收回来，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光点，“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欢愉之主如果要被驱逐出这个世界，那么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轻易离去。 但如果祂是被‘杀死’的，就不会有时间和精力布置后手。 【我不希望祂得到好处。】 幻影笑着，指了指阿德里安身边的光点，【那些是我帮你保护下来的信徒，当外面那个家伙的存在衰弱到一定程度，你就能在他们的支持下复活过来。】 阿德里安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希望欢愉之主得到好处，那么你呢？作为所有邪神当中，最为奸诈，最为狡猾的存在，你肯定能从中得到好处！” 【嗯，对，当你复活过来的时候，你剩下的那些信徒就会成为我的信徒，他们会变成我的棋子。】 幻影没有半点隐瞒，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阿德里安，然后问道：【那么，你的选择？】 两个选择摆在了阿德里安面前，一个是让欢愉之主留下后手，一个是让窜谋之王得到自己剩下的那些信徒，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会对丹世界造成极大的影响。 阿德里安再次沉默，他仰头看向那些正在不断消失的画面，默默思考着。 欢愉之主一定会预留出一部分时间来布置后手、制造影响，所以，他要在那之前做出决定。 “我选……” 阿德里安低下头，看向远处的那个形貌邪异的幻影。 “——复活！” 幻影脸上出现了笑容，一挥手，四面八方的画面瞬间凝滞，随即砰然破碎。 它抬起手，遥遥一推，阿德里安身体便向后飘飞，然后，再一次感受到了‘重力’。 身躯正在向下垂坠，耳边呼啸的寒风也越来越清晰。 经历过一片漫长的黑暗地段，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无限光辉在前方绽放，迅速笼罩了他的感官。 “不！你怎么——” 脸部传来了按压的触感，阿德里安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能复活？！” 视线穿过手指的空隙，阿德里安看到了钟晔的身影。 没有看到其他人，是因为已经死了吗？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只需要还有敌人存在就行！ “杀了我！”阿德里安竭尽全力，从欢愉之主手上抢到了声带的控制权，发出叫喊。 与此同时，他也在把自己的力量沿着信仰传播出去。 ——杀了他们！一定要赶在他们被转化成窜谋之王的信徒之前杀了他们！ 钟晔弹步前冲，把直刀从鞘中抽出，熊熊烈焰自握柄燃起，随着刀身一路蔓延，直至刀尖。 欢愉之主怒吼着，挥动荆棘长鞭。 长鞭飞舞，空气呜鸣。 双腿肌肉猛地紧绷，速度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然后高高跃起，越过欢愉之主的头顶，落到祂身后。 欢愉之主想要转身，关节却在这时变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一般，无比滞涩。 一个……三个……五个…… 神灵之力沿着信仰，反向灌入了信徒们的体内，将他们的大脑、心脏破坏。 在杀死自己信徒的同时，阿德里安也在遏制欢愉之主的行动。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了！ 钟晔挥出了青鸟，刀锋在清冽的鸣叫声下，斩开了欢愉之主的后颈。 来自太阳的烈焰轰然爆发，飞溅的火焰却没有伤到钟晔半分。 随着深呼吸，气息流转，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被从细胞中压榨出来，钟晔紧咬牙关，将直刀压了下去。 “奸奇！！！” 头颅发出尖叫，应声而落。 阿德里安适时接通了所有尚未脱离自己感知的信仰，然后引爆了自己的灵魂。 还有一丝记忆，在爆炸之前被他从脑海中抽出，飘往天际。 ——接下，这是我最后的力量！ 尔后，欢愉之主的化身在钟晔眼前猛然爆开。 摊开的血肉洒落在地面上，却仍未死去，一直蠕动着，试图重新凝聚。 但是，它们并没有挣扎多久，就慢慢失去了活力，彻底死寂。 至此，【弑神之战】终于结束。 第263章 大战之后 佩雷拉夫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但感觉身体在摇晃…… 视线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深色的土地和自己那双正在摇摆的双手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但是大脑似乎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佩雷拉夫人才反应过来。 “钟晔阁下？”她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后脑勺，齐肩的黑色长发被梳成一束，垂落在背上。 “嗯。”钟晔应了一声。 “……放我下来。”佩雷拉夫人叹了口气。 钟晔停下脚步，把佩雷拉夫人从肩上放下。 落地之后，佩雷拉夫人揉了揉肚子，又摸了摸脑壳，这才看向钟晔。 还未苏醒的老法师卡勒被他扛在另一边肩上，而这里并不是王国法师学院……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放眼望去，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树林。 感受着后脑勺和脸部的疼痛，佩雷拉夫人逐渐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他们还活着，那么钟晔肯定是把欢愉之主驱逐出了这个世界，就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钟晔，她和卡勒差点就向欢愉之主宣誓效忠，而宣誓一旦说出口来，他们就真的会被转化成欢愉之主的信徒。 沉默许久，佩雷拉夫人又发出了一声叹息：“……谢谢。” “不用谢。”钟晔摇了摇头。 然后他们又迈开脚步，向着巴黎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卡勒也呻吟一声，苏醒过来。 醒来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战斗结束了吗？” 虽然他被钟晔一脚踹晕了过去，但相比较脑袋遭受重击的佩雷拉夫人来说，卡勒更加清醒。 “卡勒阁下！” 听到佩雷拉夫人的呼唤，刚刚被钟晔放下来的老法师揉着肚子，靠着一棵树坐下，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欢愉之主已经被驱逐，那么巴黎的情况也不可能多么糟糕，传送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要先休息一下……” 为了把他们两个都带走，钟晔只能把他们扛在肩上，但他的躯体过于强健，哪怕已经足够注意，行走的时候也难免磕到他们的腹部。 佩雷拉夫人直到现在还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老法师就更不用说了，身体健壮的年轻人都受不住钟晔一脚，即便他尽量收了力气，可卡勒也老了，身子骨不同于年轻人。 坐下后，老法师忍不住向钟晔询问起他们被击晕之后的情况，以及欢愉之主是怎么被驱逐的。 听到‘诸神赐福’的时候，老法师和佩雷拉夫人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精彩。 可是听到‘阿德里安复活’之后，心头洋溢的震惊、欢喜便如潮水般退去，换做疑惑涌上心头。 哪怕降临的只是欢愉之主的一部分，阿德里安也不可能在祂的压制下复活过来，更不用说与祂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有一股外在的力量帮助了阿德里安，而这股力量，极有可能就是窜谋之王。 窜谋之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助阿德里安，在这当中，祂肯定得到了什么祂想要的东西，肯定是有所利益，所以才会帮助阿德里安反抗欢愉之主。 想到这里，老法师就站了起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卡勒神情严肃的开始准备法术，佩雷拉夫人和钟晔对视了一眼，有些抱歉地苦笑了一下。 她还没有从头脑遭受重击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如果单纯只是使用灵能，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传送需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不然有可能出现传送失误的情况。 法师的传送还能多次验证计算结果，心灵术士的传送却是完全唯心的，所以佩雷拉夫人之前才没有自己使用传送，而是等待老法师苏醒。 光辉在树林里一闪，三人就传送回了巴黎当中。 当他们回到巴黎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出现的位置是在医疗之神的神殿门前，所以，自然而然看到了广场上的血腥场景。 许多邪教徒的尸体被堆积在广场中央，那些尸体大多都是不完整的，仅仅只是外围一圈，就能看到很多无首、断臂、断腿，乃至腰斩的尸体。 因为已经是傍晚，所以广场周围点燃了十二个火盆，火焰燃烧着，绽放出耀眼的光亮，驱逐了整个广场的黑暗。 每一个火盆之间都站着三个披挂铠甲，手持利剑的圣武士，还有十几个神职人员游走在尸堆周围，强忍着不适，不断向尸堆泼洒圣水。 唱诗班则聚集在每一个神殿和教堂当中，唱诵着神圣的诗歌，美妙而震撼人心的音符从那些恢弘壮丽的建筑里飘出，萦绕在广场上空。 “什么人？” 守卫神殿的骑士看到门前突然出现三个人，慌张地拔出武器，厉声发问。 “孩子，放松一点，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老法师笑呵呵地转头看向神殿骑士，然后把视线投入敞开的大门里面。 神殿当中灯火通明，只是有门厅阻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战神教会的萨维奇主教应该在里面？我们是他的战友，你去告知一下他，他可以证明我们的身份。”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不是高卢王国的人，佩雷拉夫人来自科西嘉，钟晔来自东土，而卡勒自己则是来自卡斯蒂利亚，是卡斯蒂利亚的一个大贵族。 在这个敏感时期，他们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就会被教会的人敌视，所以老法师选择让其他人来证明他们的身份。 听到老法师叫出了萨维奇主教的名字，几个神殿骑士对视一眼。 “萨维奇主教阁下早就回去了。” 老法师看了一眼天色，哑然失笑。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今天早上，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傍晚。 以萨维奇主教的身份，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好的治疗——虽然【解离术】只能通过大量补充水分来恢复，但医疗之神的圣职者也有解除‘水分缺失’状态的神术。 这时候，一个圣职者离开了尸堆周围，从周围的一个火盆里取走了一缕火焰。 神职人员们散开，看着持火者走到尸堆旁，扔出了火焰。 尸堆瞬间被点燃，冲天而起的烈焰映红了城市的夜空。 随着这一幕的出现，神殿里的唱诗班也开始移动。 他们没有停止唱诵，声音距离大门越来越近。 几个神殿骑士默然收回武器，看着钟晔他们。 三人向他们稍微行礼，退到了一旁。 一队又一队的神职人员从神殿、教堂里走出，嘴里唱诵着圣洁的诗歌。 领队走到火盆旁，用手里的火把接来一抹火焰，然后带领着队伍，走入逐渐变得阴森幽暗的街巷。 十几支队伍分头行动，如同长蛇一般，在街巷里游走，努力将这座城市残留的邪恶气息净化。 神圣洋溢在歌声里，以教堂区为中心，神职人员们一路唱诵，一路泼洒圣水。 所以，有温暖自其中散发，随着歌声飘扬，来自神灵的力量一点点抚过大地，缓解了这座城市的创伤。 从远离的队伍那里收回视线，神殿骑士长舒了一口气，“……你们走。” 老法师嘴角噙着笑意，向几个骑士再次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钟晔和佩雷拉夫人同样如此，只是老法师转头向战神教会的教堂走去，他们两个却离开了教会区的广场。 来到一个路口，两人便又分开。 在分别之前，佩雷拉夫人叫住了钟晔：“钟晔阁下，这几天你都会待在冒险者之家对吗？” 钟晔点了下头，“还没有离开的计划。” “那就好。”佩雷拉夫人微微一笑，提裙行礼，然后与钟晔分开。 看着佩雷拉夫人的背影，钟晔摇了摇头，走上了去往冒险者之家的路。 城市渐渐被神圣的力量充盈，躲藏在阴暗处的怨灵也被驱散，今夜街道只剩下了温暖，哪怕有风吹拂，带来的也是暖意。 钟晔被暖意包裹着，一路走回冒险者之家。 路上也遇到了两个教会的队伍，不过他没有打扰他们，站在路边，等待他们经过之后，才又踏上归途。 冒险者之家的大门敞开着，无数的喧嚣和吵闹从其中溢出。 莉莉安坐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上，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大门，幻想着钟晔的身影能出现在门口，可是一直没有见到钟晔出现。 莉莉安趴在桌子上，怅然叹息，又一次转头望去，然后——钟晔真的就出现了！ 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 随即，她意识到了这不是幻觉，没等钟晔走过来，莉莉安就跳下椅子，跑了过去。 “老师！” 她直接撞入钟晔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 钟晔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你老师我可是很厉害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第264章 佩雷拉夫人的谢礼 高卢王国的【弑神之战】可以说是迄今为止，西陆玩家的第一次大规模集体行动。 近百个玩家在这场战斗中死了一次，极少数死了两次，还有几个倒霉蛋因为之前游戏的时候就死过一、两次，导致复活次数直接清零，需要重新创建一个游戏角色。 除了复活次数被清零的倒霉蛋之外，其他人都玩得很尽兴。 聚集在巴黎的玩家在论坛上狂欢，大肆炫耀自己的功绩，而高卢王国其他地区的玩家，在阿德里安死亡，欢愉之主夺取他的身躯之后，也加入了这次行动当中——毕竟，并不只有巴黎存在阿德里安的信徒。 高卢王国地区的玩家在炫耀，其他地区的玩家只能表示羡慕。 教会已经做出了承诺，只要是当时帮助他们对付邪教徒的冒险者，都能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份赏金。 既得到了灵魂残屑，又得到了金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弑神之战】之后还会形成一个或多个副本。 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玩家集体活动更有意思的吗？ ——根据教会给出的信息，他们可是帮助驱逐了一个邪神的化身，如果不是他们将那些邪教徒杀死，让邪神化身失去了降临的根基，那个邪神指不定就能降临了。 这些信息虽然目前只有文字呈现在他们眼前，但通过副本，或者等官方把【弑神之战】的宣传视频放出来，他们也能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厉害的事情。 论坛上，高卢王国地区的版块里，十条帖子里面至少有五条是关于【弑神之战】的。 不过这些帖子大多都是在炫耀自己斩获多少，得到了多少灵魂残屑，分享战斗技巧的，只有少数是在可怜不幸遇难的平民——但也是从玩家，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 看到这些帖子，钟晔不由得感觉自己和玩家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可是他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如果他真的是作为一个玩家游玩《灵魂回响》的话，大概也会像他们一样。 虽然不会炫耀，但也不会对游戏里的‘npc’有太多怜悯。 他只是善良，不会圣母到可怜一些‘电子数据’的程度。 这也是诸神将丹世界制作成一个游戏的弊端，尽管能减轻玩家的心理负担，而且尽量延缓他们知晓‘深渊真实存在’的时间，还能让他们帮助到丹世界，可是，这种做法也让玩家们对这个世界的生命没有什么敬畏。 特别是那些只想要借用‘学习加速系统’的玩家，如果不是因为低等级玩家的身体素质与现实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差不多，再加上不是所有人都学过格斗，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体力，那么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就会生灵涂炭。 在那些玩家眼里，幻象公司之所以不开放‘学习加速系统’，就是为了推销他们的游戏，不可能想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就连钟晔自己，当初被军方邀请参加游戏内测，也没能联想到《灵魂回响》背后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笃笃笃！ 房门忽然被敲响，钟晔眼睛一动，起身下床。 他把房门打开，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女佣服的年轻女性。 “请问，您就是‘钟晔’吗？” 女佣好奇地看了钟晔几眼，看到他点头，就把抱在怀里的书籍递了过去，“请收下这个，这是茉莉·佩雷拉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她让我跟您说，这是她给您的谢礼，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钟晔接过书，举起看了两眼。 这本书很薄，看起来更像是‘笔记’之类的东西。 钟晔向女佣点了点头，“请替我向佩雷拉夫人说一声感谢。” 他没有拒绝这份谢礼，在昨天晚上佩雷拉夫人向他询问这几天是否会离开巴黎的时候，他就知道佩雷拉夫人想要做什么，如果他拒绝了，佩雷拉夫人仍会执意赠送，这样两方都会感到尴尬。 说着，钟晔又让女佣等待一下，转身回房取了一枚银币，作为小费。 女佣恭敬地接过银币，放入腰带前端的口袋里，行了一礼，就此离去。 关上房门，钟晔走到书桌旁坐下，疑惑地翻开手里的笔记。 看了几眼，他便皱起眉头，轻轻吸了口气。 ——这是一本《灵能手册》。 前几页讲述了灵能的锻炼方法，按照上面的方法进行锻炼，就有很大概率觉醒灵能。 钟晔根据手册里的文字推测，想要成为一个心灵术士，最重要的属性应该是‘感知’，以他如今的感知属性，如果能有合适的方法，觉醒灵能并不是一个问题。 而现在，佩雷拉夫人就给他送来了‘合适的方法’。 坐在书桌前，钟晔看着摊开的《灵能手册》，心底有些疑虑。 ‘觉醒灵能’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虽然诸神把深渊的触手挡在了世界之外，但挖掘心灵的力量，也会让自身变得更加敏感，更容易注意到细微之处的事情。 而且灵能是一种额外的力量，如果学习了灵能，是否会让自己的向武之心变得薄弱？ 沉思片刻，钟晔就得到了答案——学习灵能，可以让他更容易找到恶魔和邪教徒的踪迹，而灵能，也可以是‘武术’。 武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钟晔拿起了《灵能手册》，又听到房门被敲响。 这又是谁？ 他把注意力倾注到门外，根据门外之人的呼吸频率和力量，血液流动的速度，骨骼之间的响动，推测出了敲门者是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七的壮年男性。 带着疑惑打开房门，钟晔在门外看到了一个执事打扮的中年男性。 “钟晔阁下，我的主人是费勒里伯爵，我受主人的客人，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卡勒·安德烈斯侯爵大人委托，邀请您和您的学生前往费勒里伯爵府，参加今晚的晚宴。” 说着，执事取出了两张请帖，恭敬地交给钟晔。 “届时，希望您能到来。” 晚宴？ 钟晔接过请帖，翻看了一眼。 老法师又想要做些什么？ 钟晔捏着请帖，问道：“晚宴在服饰上有什么讲究吗？” 闻言，执事微微一愣。 他以前只接触过贵族，哪怕是最为落魄的贵族，家里也会常备一到两套参与宴会时穿戴的礼服，没有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思考了一阵，执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并没有这个需求……这只是我家主人和安德烈斯侯爵大人组织的一场类似于同好会的晚宴。” “那好，我会参加的。”钟晔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执事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俯身行礼，等到钟晔关上房门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站在门后，看着手里的两张请帖，虽然不太明白老法师想要做什么，但钟晔还是决定去赴宴。 既然他邀请了自己和莉莉安，那么，现在也应该去通知一下莉莉安，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帮她买一件合适的礼服，现在他手上的钱，应该还够使…… 这般想着，钟晔就从桌上拿起了《灵能手册》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离开自己的房间，敲响了莉莉安房间的房门。 “莉莉安，今晚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你要准备一件礼服吗？” 第265章 老法师的谢礼（上） 莉莉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买礼服，尽管丹世界由于有法术存在，衣服面料已经超过了同时代的地球，但款式依旧不行。 如今高卢王国上层阶级流行束腰，哪怕医疗之神的教会一再劝解，上层阶级的女性也依旧为束腰而疯狂，以至于成衣店里的礼服大多都是需要束腰的，极少数不需要，莉莉安也穿不上。 她的身高比这个时代女性的平均水平还要高一点，那些不需要束腰的，是儿童礼服。 因此，钟晔他们只是洗了个澡，换了身比较干净的衣服，便向费勒里伯爵的府邸走去。 费勒里伯爵的住宅位于上城区，由于害怕之前那场战争的影响没有被完全消除，诸多教会派遣了圣职者彻夜巡逻，所以这几天，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的城门不会关闭。 不过，圣职者们只是在巡逻，不会派人帮忙看守城门，城防军也不得不派出更多士兵守卫城门。 钟晔和莉莉安经过城门的时候被拦下检查了一番，但在看到钟晔拿出的请帖之后，城门官就放行了。 “看出什么了吗？” 远离城门之后，钟晔突然发问。 莉莉安愣了一下，随即就意识到钟晔是在问她刚才有没有观察到什么。 急忙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莉莉安沉吟片刻，说道：“那个城门官的态度不对——那位费勒里伯爵的身份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高。” 虽然没有点头哈腰那么夸张，但那个城门官也确实是在看清请帖上面的名字之后，立即喊话放行。 ‘费勒里伯爵’名不经传，他们来到巴黎也快有半个月了，可是从没有在其他人的讨论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人们热衷讨论的贵族里面，没有‘费勒里伯爵’。 可是看刚才那个城门官的态度，费勒里伯爵显然不是什么小贵族，这也就意味着，有人在刻意掩盖这位贵族的名号。 上城区的夜晚与下城区截然不同，一到晚上，下城区只有极少数地方才会亮着灯火，可是上城区除了商铺之外，大多数住宅都会点亮灯光，更有少部分会彻夜通明。 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着一盏风灯，微薄的灯光仅能够驱逐门前的黑暗，但成千上百个光明聚集起来，就能照亮每一条街巷。 在生漫的诗人眼中，这或许是一种无言的温暖，可是在钟晔眼中，这一幕极为讽刺。 下城区和城外，哪怕有众多教会的帮助，每天仍然有人在饿死和冻死的边缘徘徊，而上城区，却有多余的灯火构成这‘无言的感动’，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哪怕是到了夜晚，上城区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不过，知道‘费勒里伯爵’的人没有几个。 钟晔一连询问了好几个人之后，才从一个贵族那里得知了费勒里伯爵的住宅在哪。 又走了十多分钟，钟晔和莉莉安来到了一个看上去样式很古朴的独栋别墅门前。 在寸土寸金的上城区，费勒里伯爵的住宅不仅占地面积巨大，还拥有一个庭园，周围的房子虽然华丽，但与这个宅邸相比，不免相形见绌。 钟晔他们到达的时候，庭园大门正好打开，钟晔今早见过的那个执事站在一辆马车旁，正准备登上马车。 执事看到钟晔，忍不住目瞪口呆，“钟、钟晔阁下，您怎么在这？” 钟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请帖晃了晃，“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确实是老爷请您来的……”执事看了看钟晔，又看了看身旁的马车，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正准备去接您呢。” 怪不得请贴上没有标注伯爵府的详细地址，原来是要派人来接啊！ 钟晔恍然大悟，然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来都来了，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那栋房屋，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随时都行。” 执事吸了一口气，侧身展臂，作引导状，“钟晔阁下，莉莉安小姐，请进。” 转头对车夫吩咐了一句，让他把门关上，把马车送回原来的位置，执事便走在前面，引领钟晔和莉莉安走进宅邸。 看到钟晔和莉莉安还是一身冒险者的打扮，而且携带着武器，执事就知道自己要跟在他们身边，以免有人不开眼，惹怒了这两位客人。 钟晔他们在执事的引领下，走入了伯爵府的宴会厅。 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高悬于大厅中央，四周点缀着相同样式的水晶壁灯，将本该遍布整个大厅的黑暗驱逐了出去，只有透过巨大的立式透明玻璃窗才能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放眼望去，大厅里的各色男女都身着华丽贵重的礼服，情况似乎和执事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钟晔阁下，实在抱歉。” 执事苦笑一下，低声说明：“原本我家老爷只打算举办一个同好会形式的晚宴，但挨不过其他朋友的要求，以至于晚宴变成了一场相亲舞会……原本我已经为您和您的学生带了一套礼服，只是没想到您居然提前来了……” 原来如此……钟晔微微颔首，没有责怪执事。 他能听出来，执事说的是真话，真正需要担负责任的，是这场宴会的主办者。 在钟晔他们进入宴会厅之后，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正因为有执事的引领，在场的贵族才没有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穿戴着礼服，这里也本该是贵族的社交场所，是上层名流交流感情的地方，竟然闯入了两个冒险者？ 不过，贵族们虽然没有言语，眼里的讥讽、蔑视却没有半点隐藏。 被那些视线看着，莉莉安感觉不自在，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脚步，缩到钟晔身后。 “哈哈哈！钟晔阁下，您来啦！”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钟晔转头望去，就看到穿着一身睡袍的老法师满脸欢喜地走了过来。 ——他这是在隐晦的向费勒里伯爵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到老法师的扮相，钟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嘴角微翘，把莉莉安从身后拉了过来，迎了上去。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莉莉安。” 莉莉安有些慌张地弯腰施礼，就听钟晔说道：“这位是来自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卡勒·安德烈斯侯爵，一位传奇法师。” 一位传奇？ 莉莉安微微吓了一跳。 “你应该把我法师的身份放在前面，因为安德烈斯侯爵有很多个，而名为‘卡勒·安德烈斯’的传奇法师只有我！”老法师抱怨了一句，然后看向莉莉安时，脸上又展露出笑容，“小姑娘你好，我是卡勒·安德烈斯，你老师的战友，被他救过一命。” 说完，老法师就拉着钟晔，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把钟晔和莉莉安带到了宴会厅的尽头。 那里坐着几个年龄看起来和老法师相仿的老人，在这些老人之中，还有一位与钟晔他们一样，也是身着常服。 他们应该是原定的那场晚宴的参与者，也就是老法师的‘同好’。 在钟晔他们被老法师拉着坐下之后，一个面带好奇之色的年轻女性也来到了这里，不过这里的座位已经坐满，她只能依靠在一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老人身边。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费勒里伯爵。”老法师抬手指向那个老人，“也是这个宅邸的主人，国王的叔叔。” 费勒里伯爵尴尬地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可是‘大比武’已经被取消了，丹德又要开始苦恼莉莉的婚事，作为叔叔，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既然要相亲的话，一个人是相亲，十个人也是相亲，倒不如把年轻人们都叫来，热闹一些……” 这时候钟晔才知道，原来‘费勒里’是这位伯爵的名字。 “可是我招呼你们来，又不是为了让你们办相亲会！” 听到老法师的大叫，其他老人纷纷心虚地转过头去。 其中那位身着常服的老人清了清嗓子，捏着烟斗，看向钟晔。 “你叫我们来，是为了给这位阁下打造武器？” 闻言，气呼呼的老法师吐出一口浊气，严肃了起来，点头说道：“钟晔阁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然后就想起他的主武器坏了，就想要帮他打造一把新的武器，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 说着，老法师也看向了钟晔，“钟晔阁下，事情就是这样，要求您可以尽管提，我们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为您打造出一把符合您心意的武器！” 第266章 老法师的谢礼（下） “武器……” 钟晔眼前一亮，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拿到过趁手的武器。 德式双手剑与横刀都不是他擅长的兵器，他最擅长的其实还是长枪与苗刀。 可是考虑到他之后还要外出冒险，易于携带的因素，他就更倾向于苗刀。 他在地球的家里就有一把苗刀，名字叫‘池中梦’，是军方借了航天局的制造厂，用最高强度的钛合金帮他打造的，用起来极其趁手，削铁如泥。 除了外出的时候，他每五天就会对‘池中梦’进行一次保养——尽管那把刀其实不需要那么频繁的保养。 “刀身如禾苗，总长最好是一米六左右，握柄应占总长的五分之二……” 说起‘武器’，钟晔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表现得无比热情。 不仅嘴上滔滔不绝，还向费勒里伯爵讨来了纸笔，画出了示意图，还在示意图上写出了武器的各项详细数据。 图纸在老人们的手中传阅，看着图上的示意图和数据，老法师和他的一众同好陷入了沉默。 他们围坐成一圈，图纸放在他们中间的那张桌子上。 这些老人之间没有语言上的交流，都在思考，只有眼神上的交流。 依靠在费勒里伯爵椅子旁的年轻女性忍不住看了桌上的图纸几眼，然后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莉莉安一脸迷茫，不太明白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直到弹幕里有人开始科普起‘苗刀’的诞生、发展历史之后，她才开始对钟晔的狂热有了稍许的理解。 “东土那边有这种武器吗？”莉莉安小声问道。 然后，她从观众里的东土区玩家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西陆与东土的时间是同步发展的，西陆已经开始大规模运用蒸汽机，那么东土理应进入了清朝，可是由于长城以北直到精灵国度的地域从两百多年前开始就被深渊占据，所以如今统治东土的是一个名号为‘煌’的帝国。 观众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莉莉安要这么问，苗刀可是现今华夏武术界的代表性武器之一，也是地球钟晔的擅长武器之一，幻象公司怎么会不把这种武器做进游戏里？ 把注意力从弹幕上移开，莉莉安就听到一个老人向钟晔发问：“钟……晔阁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种兵器除了作为‘刀’之外，应该还能发挥枪的部分效用，既然如此，您不觉得‘一米六’对于您的身高来说，有些太短了吗？” 闻言，钟晔摇头笑了笑：“毕竟我是一个冒险者，需要的是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能使用的武器，因此，一米六足够了。” 他设计的这把苗刀比‘月光’还短了一些，但对于一个身为冒险者的他而言，这样的长度更好够用。 身为冒险者，他需要更多考虑‘灵活’方面的问题。 “……我知道了。” 老法师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莉莉安，微笑问道：“那么小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呀？” “我？” 莉莉安愣了一下，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老法师点了点头，“这次我之所以会把你也请来，自然不是想要帮你相亲的，帮你的老师打造一件武器算是谢礼，但这还不足以还清他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为他的学生，也就是你，也打造一件武器，才能让我心安。” 莉莉安嘴巴微张，扭头看向钟晔，用眼神询问是否能够答应下来。 “我觉得莉莉安你也需要一件好的武器了。” 让莉莉安感到意外的是，钟晔竟然没有拒绝。 他相当认真地向莉莉安颔首，说道：“作为我的学生，你今后还会遇上更难对付的敌人，一件好的武器，能让你更好应付强敌。” 随着钟晔的话音落下，弹幕也海啸似的爆发，瞬间填满了莉莉安的视野。 现在大多数玩家都还挣扎在底层，既没有金钱，也没有能力获取超凡装备，获得了超凡装备的玩家都是因为有好运气。 莉莉安现在虽然不是顶尖玩家，却也算得上是一流，如果再得到一件超凡级别的武器，说不定就能直接挤入顶尖玩家的行列。 莉莉安虽然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些，可是一件好武器的诱惑是难以抵挡的。 不过她自己对武器之类的东西不甚了解，除了懂得使用之外，基本不知道其他方面的东西，所以她只能求助钟晔。 “莉莉安使用的是轻剑。” 说着，钟晔把莉莉安的佩剑拔了出来，在灯光之下，剑身折射出了寒光。 在钟晔握住轻剑之后，费勒里伯爵眼睛一瞪，微微转动脑袋，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年轻女性。 “单手剑，刃柄比是六比一，因为她更擅长挑、刺、切，所以剑首配重较重，大概占全重的五分之一。” 站在费勒里伯爵身边的年轻女性眼睛慢慢睁大，情不自禁加深了呼吸。 “这些，够了么？”钟晔抬头看向几位老人。 几个老人相互对视，费勒里伯爵也从苦恼中挣脱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还请这位莉莉安小姐使用一下。”那个身着常服，捏着烟斗的老人说了一句。 莉莉安从钟晔手上接过了轻剑，转头看了看周围，“就在这里？” 宅邸的主人，费勒里伯爵颔首说道：“在这里就可以了，但是注意请不要伤到其他人。” 莉莉安紧张地站了起来，刚想要抬起脚步离开座位，就看到钟晔指了指口鼻，顿时反应过来，深呼吸了几下，开启了【调息】状态。 身姿笔挺地站在旁边的一处空地上，莉莉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轻剑平举，沉静了几秒，骤然行动。 轻剑接连刺出，犹如寒星连点，赏心悦目，却又散发着一股冰冷。 费勒里伯爵看了一会，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年轻女性，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莉莉安，而是盯着钟晔。 “太失礼了。” 费勒里伯爵不满地低声提醒了一句，年轻女性才回过神来，急忙看向莉莉安。 大厅里的年轻人们都在关注着那个角落，宅邸主人和这场相亲会的主角都在那里，由不得他们不去关注。 看到莉莉安挥舞起轻剑，不识货的人低低发出一声嗤笑，修习过武艺的人却眉头微皱。 这个少女的剑术，很强！ 看着莉莉安把一整套剑术练习下来，费勒里伯爵等一众老人都鼓起了掌，就连老法师都看出了其中之精彩——哪怕他是一个传奇法师，可他也是一位贵族，从小修习过剑术，爱好武器装备，不然的话，又怎么会相隔千里，与这些高卢王国的老者成为笔友？ 莉莉安轻轻喘息，收剑归鞘，走回座位坐下，又变成了之前那个乖巧的模样。 这时，费勒里伯爵向老法师使了个眼色，老法师起初还有些不太明白，可是转头一看，看到了相亲会主角脸上的表情，和她关注的人之后，登时心领神会。 “咳嗯！” 老法师清了清嗓子，“钟晔阁下，我记得您还有事情要忙不是吗？” 借口虽然拙劣，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借口。 钟晔嘴角微扬，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实还有点事情要忙，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道略微有些火热的视线，实在有些尴尬，正好可以借口离开。 可是，在钟晔他们离开之后，费勒里伯爵发现自己的堂孙女还没有收回视线，不由得低咳提醒。 然后，这位高卢王国的四公主才依依不舍收回了视线。 第267章 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上） 随着【弑神之战】结束，‘大比武’也确定了要取消的消息，聚集在巴黎的冒险者和自认武艺高强的斗士便逐渐离去。 在这之中，有许多玩家跟着离开了巴黎，要么返回原来已经立下根基的城镇，要么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知道，钟晔之所以还会停留在这座城市，是因为他要等待自己的新武器。 巴黎这座城市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这里的任务虽多，但那些任务都与‘灵魂残屑’无关，只能让他们得到金钱。 与其留下来，和其他人争夺副本的通关次数，倒不如踏上心心念念已久的‘冒险之旅’。 ——说到‘剑与魔法’，最令人期待的不正是‘冒险’吗？ 因此，巴黎本地的冒险者还没来得及与‘外地冒险者’发生冲突，他们就惊讶发现，那些不知打哪来的冒险者竟然消失了，就和那些家伙出现时候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不过随后，本地冒险者又发现，张贴在任务栏上的任务不仅数量大幅度下跌，质量也下降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自己内部就要先闹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大比武’终止，许多商家的资金链都断了！” 本来为了应对热闹的‘大比武’，许多商人都给工厂和作坊下了大单子，可是突然出现的意外，不仅给巴黎带来了许多创伤，还让‘大比武’终止了。 许多货物堆积在了仓库里，而电流星散的冒险者在‘大比武’的准备期间赚了很多钱，单个冒险者或许只赚了一点，但成千上万个冒险者加起来，可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大比武’的终止让这些冒险者离开了巴黎，把大量金钱带离了巴黎。 没有人消费，货物自然卖不出去，商家只能选择降价或者等待货物腐烂，但问题就在于，单个人的消费能力是有限的，特别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手里都没有闲钱，庆典戛然而止，人们也就失去了消费的理由。 资金链断裂影响到的肯定不只有销售端，生产端、原料端都会遭受巨大影响，只是现在遭受苦痛的暂时只有巴黎的商人和工厂。 单从冒险者之家的委托减少，钟晔就能由小及大，看出了这么多东西。 当他向莉莉安讲述这些概念的时候，莉莉安似懂非懂，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可是仔细一回想，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懂多少。 钟晔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音量，所以当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周围的冒险者也听到了。 为了听钟晔的分析，他们甚至停下了吵闹，放下了酒杯，以至于整个大厅变得无比安静，就连坐在前台的接待员都在专心致志的倾听。 安静了许久，才有人开口问道：“那么，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刚刚躁动起来的人们一下子又安静下去，看向了钟晔。 “我并不是这个专业的，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钟晔摇了摇头，“这个苦果必须要有人吃下，要么让这些商人和工厂主自己承担，要么让其他人，比如国王和贵族来承担——我只能想到这么多。” 话音未落，就有一连串的哀叹响起，钟晔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他们满意。 冒险者当中不乏有人想要在‘大比武’进行期间顺势做些生意，因此拿出了毕生的积蓄，没想到竟然亏得血本无归。 原本已经勉强压下了痛苦，可是听到钟晔刚才的那番分析之后，悲从中来，又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 大厅恢复了喧闹，氛围却比之前低落了不止几分。 钟晔叹了口气，叫上莉莉安，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莉莉安懵懵懂懂地跟在钟晔身后，弹幕里，财经类专业和历史专业的观众已经在向她和其他观众解释这种情况对于巴黎的商人、工人来说是一种多么残酷的事情。 大致情况与钟晔分析的差不多，但有一点钟晔没有说明——就算负债的商人绝望到带着一家老小去自杀，也没有人敢接下他囤积的货物，因为处理起来无比困难，接下货物的同时，债务也不会一笔勾销，所以那些货物大概率是‘死了’，即便被放置到腐朽，被人偷走，也不会有人去承接。 在这种情况下，商人们会为了回收成本，挽回损失，而与他人‘相互厮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能力解决部分问题的富商和大贵族绝对会袖手旁观，看着商人和工厂破产，然后再入场。 只要能解决掉负债问题，他们能拿到手上的就是一批良性资产——如果不是意外突发，导致资金链断裂的话，正常生产和销售的工厂和商铺价值至少是破产之后的十倍以上。 因为没有制度的保障，这个时代的经销商和工厂抗压能力极低，要是放任事情发展，巴黎这座城市就会陷入相当一段时间的低迷，但是这些事情并不会动摇贵族的根基，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袖手旁观——即便很多工厂背后都是一个贵族，或者本身就是一个贵族在经营。 莉莉安看了这些弹幕，总算是明白巴黎即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这座大城市即将迎来一场动乱，但这场动乱根本影响不到大多数贵族的利益，因此，他们可以看着许多人死去，许多人跌入负债的深渊，最后再走出来，用人们的血与泪制成餐点，一口吃下。 既得到了利益，又没有伤及颜面，非常符合贵族崇尚的‘优雅’。 深深吸了几口气，莉莉安才脱离了那可怕的幻想，看着周围萧索的街道和垂头丧气的行人，抿了抿嘴唇。 “老师，我们要去哪？” 莉莉安很清楚钟晔的为人，他是一个行动派，而且很有善心，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去商业之神的教堂。” 随着时间慢慢接近了深冬，天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冷。 热火朝天的巴黎如今也陷入了一个低潮，很少有人行走在大街上，即便有其他人，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商人失去了叫卖的欲望，行人也失去了消费的欲望，这座城市正在一点一点朝着破碎的边缘滑去。 钟晔哈出一口白气，笑道：“你老师我好歹也拯救了巴黎，拯救了高卢王国，去向国王讨要一些赏赐不算过分？” “那为什么要先去商业之神的教堂？”莉莉安又问。 “因为，他们现在可能正在苦恼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巴黎虽然是一座大城市，时常有外来资金流入，可是现在是冬天，想要让巴黎复苏过来，需要大量的流动人口和资金，但现在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钟晔眼睛眯了一下，“而我，如果能顺利从国王那里得到赏赐，就能以入股的方式，解决掉巴黎商人和工厂的部分债务问题——这需要商业之神教会的配合，毕竟我并不懂这些。” 实际上这就是转嫁债务，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解决，只是延缓了问题爆发的时间，只有在这段喘息时间里挽回损失，问题才能解决。 这不是什么好办法，甚至可以说很蠢，只要出现任何一点意外，就会导致前功尽弃。 可是，钟晔寻求帮助的是商业之神教会，如果不出意外，如今那个教会的圣职者都在焦头烂额，思考着如何才能顺利解决这些问题。 只要能解决问题，他们一定愿意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不让任何意外事件发生。 “而且，我还需要商业之神教会的人帮我引荐国王。” 只要能见到国王，顺利拿到赏赐，钟晔就能得到一个源源不断的资金流，一下子从游走在破产边缘跃升到有钱人的层次。 ——有钱之后，他能做的事情就变多了！ 第268章 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下） 得知钟晔到访的目的之后，商业之神教会的神职人员登时惊喜得几乎要蹦起来。 莉莉安有幸在西陆见到了华夏的传统文化艺术之一的‘变脸’——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们面前的这位神职人员脸色就从沮丧变成了狂喜。 他完全抛弃了礼仪和矜持，大喊大叫着跑向了主教的办公室，把钟晔晾在了原地。 不过钟晔并未感到被羞辱，如果商业之神教会从上到下都在苦恼巴黎的经济危机，如果这场危机不能得到妥善解决，不止巴黎的经销商和工厂会遭难，还会殃及其他城镇、乡村。 这几乎是一整条供应链的问题，不能只单纯把它当做巴黎的问题而袖手旁观。 在那个神职人员大呼小叫通过侧门跑向公署之后，许多商业之神教会的圣职者都把目光投注到了钟晔他们身上。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那个同僚欣喜若狂？ 钟晔和莉莉安却像是没有看到那些视线一样，若无其事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待那个神职人员把主教带回来。 几分钟之后，那个跑出去的神职人员又跑了回来，只是跑回来的时候，他的背上背了一个矮瘦老人。 老人身上穿着商业之神教会的主教袍，因为尺寸不太合适，老人落地之后，长袍下摆就拖在了地上。 老人提着长袍，快步走向了钟晔他们。 因为生意失败，所以现在有许多商人和工厂主聚集在了商业之神教会的教堂里，想要从商业之神教会这里贷款。 他们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够拖延一段时间，挽回自己的损失，这样他们也不至于债台高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教堂里人群拥挤，声音嘈杂，但老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谁才是‘钟晔’。 在场的商人当中，有不少认识商业之神教会在巴黎的主教，看到老人出现，他们就拥挤了过去。 “主教大人，请您通过我的贷款，你也知道，我是有渠道的，只要能够度过冬天，等到春天的时候，我就能收回成本！到时候就能偿还贷款了呀！” “主教大人，我开了一个工厂，可是现在我发不下去工资了，如果我的工厂倒闭，就会有很多工人失去工作！还请您帮帮我，帮帮我们！”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我不求您给我贷款，我只求您给我一个处理货物的渠道，我的那些货物，可都是食物，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就要白白浪费了！我不需要收回成本，只需要能够挽回损失就足够了，我可以降价处理，甚至比收购价还低！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商人和工厂主包围了那位主教，主教的衣服被从周围伸过来的手拉扯，他被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帛裂的声音随之响起，可是如同行尸走肉的商人们根本没有注意，依旧在吵闹。 其他神职人员赶过来，用尽力气想要将他们拉开，但这群商人好像已经发挥出了人类的所有潜力，拥挤在主教身边，拉都拉不开。 看到这一幕，莉莉安被吓得目瞪口呆，钟晔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 “不要吵！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人群后面传了出来。 这道声音没有盖过商人们的叫喊，然而，过了一会儿，就有商人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那个神职人员。 像是一个机关的开关被按下，商人们接连望了过去。 主教也不由得把视线投过去，脸上满是严肃。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的神职人员顿时冷汗直冒，他不能在这时候把钟晔打算帮忙的事情说出来，万一那些商人的无礼惹怒了他，那么这件事真就没完了。 即便他们可以向其他教会或者信教的贵族借钱，可是在这一次危机中遭祸的不仅仅只有这些商人，绝大多数教会本身也有产业，也遭了祸，想要解决这次危机需要花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要找其他教会或者贵族筹借的话，怎么借用、怎么偿还，这又是一个大问题。 ‘不能做出无法完成的承诺’，这是他们信仰的神灵告诫他们的，因为商业的根基就是诚信。 神职人员一直不开口，商人们的眼神也从希冀慢慢跌向失望。 这时候，主教轻咳了两声：“我们正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不能解决的话，对于我主的信仰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 主教在讲话的时候，暗暗使用了一个神术，让商人们对他的话更加信服。 因此，那些抓住他衣服的商人也缓缓松开了手。 宝贵的主教袍被撕得破破烂烂，但主教没有责怪他们。 他已经过了那个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的年龄，他现在更加关注能不能做实事，让自己流芳千古。 即便不能流芳千古，他也不希望在自己任上出现经济危机，因为那只会让今后他在教史上的名声一败涂地。 拍打了一下衣服，主教向钟晔走了过去。 “钟晔阁下，很荣幸能见到您。” 主教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一是因为钟晔可能帮他们解决‘经济危机’这个大问题，二是因为钟晔本身就足以让他低下头颅。 哪怕钟晔什么身份都没有，只是一个冒险者，但他的所作所为无疑称得上是一位‘英雄’，更不要说之前他还将一个意图入侵的邪神驱逐了出去。 ——所有教会的神职人员都知道，在那个邪神降临之后，钟晔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战友，他是在获得众神加护的情况下，独自与那个邪神的化身战斗的。 哪怕得到了众神的加护，但对手是一位邪神的化身，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人崇敬。 商人们看到主教走到钟晔身前，然后向他低下了头，当即感到无比诧异。 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 “请跟我到里面去说。” 钟晔点了点头，在主教的带领下，走进了教堂的会客室。 坐下之后，钟晔就开口直抒自己的想法。 听着钟晔的讲述，主教连连点头。 虽然有点趁火打劫的嫌疑，但钟晔的做法可以拯救巴黎如今的经济局势。 在这种局势糜烂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分清目的，只要能解决问题，一切都好说。 现在的问题在于，钟晔不知道能从国王那里得到多少‘赏赐’，又能拯救多少商人和工厂，而从国王那里拿到金钱之后，又该如何使用，如何拯救这场经济危机。 但是，不管钟晔能拿到多少，尽早行动都是必须的。 钟晔和主教的共识是趁着事情还没有发酵，能救多少是多少，不管能拿到多少，都要联合国王演一场戏，放出一些假消息，让想要趁机行动的贵族误以为钟晔从国王那里拿到了一大笔钱，逼迫他们尽快入场。 打定了主意，主教终于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为了这件事情，他精神紧绷了很久，这几天连觉都没能睡好。 ——他的商业嗅觉很灵敏，在计划出现意外，邪神降临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巴黎肯定会出现问题，只是没能想到，问题竟然如此巨大，以至于以他们教会的力量也无法解决。 做好打算之后，钟晔又与主教商议了一番该如何向国王讨要赏赐。 随后，等主教换了一身新衣服，他们便离开教堂，朝王宫进发。 第269章 莉莉·利伯尔（上） 令钟晔感到意外的是，与国王的交涉无比顺利。 商业之神教会的主教带他来到王宫之后，很容易就见到了国王——钟晔有种感觉，国王可能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 交涉的过程无需赘述，顺利到了钟晔说什么，国王就答应什么的程度。 对于钟晔‘拯救了高卢王国和巴黎’，国王给出了一万枚金币的赏赐，这么多的金币足以拯救二十到四十个商人和工厂，毕竟钟晔不需要把他们的负债全部转嫁过来，只要给他们喘一口气的时间，他们自己就能恢复。 再加上国王也答应配合他们演一出戏，如果再加上想要趁火打劫的贵族，至少能解决掉一半以上的问题。 剩下的一半，商业之神教会和其他教会联合起来，再联合一些没有遭祸的商人，就可以把这场危机化解。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的结果，是否能够顺利实施还要两说。 交涉进行到最后，正当钟晔要告退离开的时候，国王忽然叫住了他。 “钟晔阁下，您应该在我的叔叔费勒里伯爵那里见过了我的第四个女儿，不知您对她的印象如何？”国王双手合拢，看着钟晔的眼中带着些许紧张。 钟晔想了想，如实说道：“挺漂亮，应该是从小修习武艺，身体锻炼得不错，能撑起重甲，从站姿来看，擅长的武器可能是长矛，破绽更多出现在身体左侧……” 国王眨了眨眼，惊诧打断了钟晔的话，“等等，您就关注了这些？” 除了第一项之外，其他几项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要一个成年男性对一个异性的评价。 不只是国王，就连坐在一旁的主教都感到了诧异。 钟晔也有些惊讶，“难不成您想要知道我以异性的身份出发，讲述自己如何看待您的女儿？” 看着钟晔似笑非笑的眼睛，国王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无奈笑了一声，摇头道：“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她就对您念念不忘，只是可惜，您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四个子嗣都是女儿，所以国王一直没有让自己的女儿与其他贵族或王室联姻的想法，除了大贵族与其他国家的王室以外，她们想要一个怎样的丈夫，都随她们自己选择。 他的其他三个女儿都成婚了，唯独小女儿，已经二十一岁了，不仅没有成婚，连未婚夫都没有，还没有向哪位神灵立下‘守贞誓约’，国王真的很害怕自己突发疾病，失去了掌控权力的能力之后，自己的小女儿会被其他人利用。 为此，他几乎操碎了心，在确定女儿的择偶标准之后，就通知教会，修改了计划，‘大比武’由此诞生。 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大比武’没能进行下去，但前两天晚上回来之后，她就表明了自己对钟晔有好感，这就让国王又喜又忧。 现在听到钟晔并没有把自己的小女儿当作异性看待，国王心里就只剩忧愁了。 叹了口气，国王神色复杂地说道：“莉莉那孩子从小就比较固执，而且行动力很强，如果她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 在没有说到小女儿的时候，这位国王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王者，有着自己的谋算和智慧，可话题一旦转到小女儿身上，他立马就会变成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放心，我不会怪罪她的。” 说着，钟晔便起身告退，再待下去，他真的有点怕国王会拉着他说个没完。 钟晔和主教离开了房间，坐在门口旁边的长椅，帮钟晔保存武器的莉莉安站了起来，“老师！” 和其他地方不同，那个房间是国王的书房，仅作为钟晔的学生，莉莉安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所以她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帮钟晔保存武器。 钟晔从她手里接过直刀，点了下头，“事情谈妥了，走。” 听到这句话，本该目不斜视的守卫都不禁侧目——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粗俗’的词语来形容与国王陛下的商议。 莉莉安跟在钟晔和主教身后，听着他们打算如何去坑害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贵族，看向钟晔背影的眼神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的老师该不会又被邪神影响了脑子？ 莉莉安正踌躇着，思考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一下，就听到一个清脆爽朗的女性声音从前方传来。 “钟晔阁下，你好！” 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也正是这点沙哑，为声音增色了几分，让人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满身活力的年轻女性。 抬头望去，莉莉安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张脸……好像是前两天晚上在费勒里伯爵那里见到的那个女性？ 她脱去华丽的礼服，换上了一身简洁的马术服，即便如此，靓丽也不减半分。 “我听说了，您刚才在与父亲交谈的时候说过，您似乎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异性来看待，是吗？” 当她把这句话问出口，一个小女仆才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殿下，殿下……” “见过莉莉殿下。”主教用商业之神教会的礼仪施了一礼，而四公主也是在向他回礼之后，才又看向钟晔，等待他的答案。 “……那种话不能说的呀。”小女仆扯了扯公主的衣角，委屈说道。 莉莉安突然愣住了，愕然看向钟晔，又看了看站在他们前方的那个年轻女性。 ——这个女人，是公主？！ ——【来了来了！啊哈，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钟晔之前没有在任何一个城市停留时间超过半个月，所以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现在，追求者她总算是来了！】 ——【莉莉安你快想办法呀，万一钟晔真的看上了这个女人，要留在这里怎么办？】 ——【其实你们大可放心，以钟晔的性格，是不可能看上这种女人的！绝对不可能！】 弹幕在眼前乱飞，可是莉莉安愣住了，脑子一片混乱，没来得及反应。 “我有些好奇。”钟晔微微低下头，与公主对视，“刚才我才和你父亲说到这件事，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 公主骄傲地挺了挺胸，“在你们谈话完了之后，父亲就派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希望我早点死心。” “原来如此。”钟晔颔首，“是的，我确实没有把你当作异性看待。” “为什么？” 问题刚刚脱口而出，没有钟晔回答，公主便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不对，我不应该这么问……” 说着，她自信地扬起面庞，唇角微翘，“成为我的未婚夫，你就将获得一位公主与两个年税金分别为七千和九千金币的领地，以及一个伯爵的身份——如果是这样，在你的眼中，我还没有作为异性的魅力吗？” ——【这么说来，钟晔和她结婚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钟晔以后肯定会是一个传奇，就凭这点聘礼，就想娶了钟晔？肯定不行！当然，娶我绰绰有余，嘿嘿嘿！】 ——【不行不行，钟晔不能这么做！】 “说实话，并没有。”钟晔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公主双手叉腰，直言不讳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你，从见到你拿起武器的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想要你是我丈夫的最佳人选——实力强大，相貌英俊，心地善良，与我还有共同话题，一样喜欢武器和武艺，而且还是一个异乡人，没有任何政治势力的背景，这对我来说，岂不就是一个完美的夫婿吗？ “当然，你现在不想当我的夫婿，我可以退一步，让我成为你的伙伴，和你一起冒险！我的两个领地抛去维持领地和发展领地所需要用的钱，每年我可以拿到三千金币，如果你让我成为你的伙伴，这三千金币就是你的了！” 闻言，钟晔哑然失笑，摇头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公主狡黠的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谁知道呢？也许我是想以退为进呢？” 看着这个女人，莉莉安心底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似乎要比自己有魅力多了…… 钟晔打量了公主几眼，“如果想要成为我的伙伴，那么，你至少得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公主下巴微扬，“哼哼……跟我来！” 言罢，她便转身，带钟晔走向习武场。 钟晔向主教告罪一声，然后就跟上了公主的脚步，莉莉安憋着一口气，急忙跟上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主教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 第270章 莉莉·利伯尔（下） 公主走到武器架旁，拿起长矛掂了掂，思索片刻，又把长矛放下，拿起了长剑和圆盾。 这里的武器都是货真价实，开了锋的真货。 但是对于这位从小修习武艺的公主来说，这些都是训练用具。 “这里的武器，任你挑选。”名为‘莉莉’的公主抬起长剑，指向武器架。 钟晔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算了，直接来。” 公主有些疑惑，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腰间的直刀上，眉头微皱。 不过她没有抱怨，当即拧动脚步，径直冲向钟晔。 圆盾顶在身前，身体略微下俯，把自身保护在了盾牌后面，如果全身着甲的话，这确实是一种很好的战法。 冲到钟晔跟前，虽然疑惑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拔刀，但公主也没有迟疑，直接刺出了手中的长剑——这可是战斗，不是儿戏！ 却在这时，钟晔猛然缩身下蹲，再向斜上方弹起，略微倾斜的肩膀撞在了公主持剑手的手腕上，将她的手臂顶飞起来，尔后向前滑步，把一条腿插入其之两腿中间，脚腕扭转，向上提起，勾住了她的一个膝窝。 公主甚至没有感觉钟晔用了多少力气，眼前的天地便开始翻转，不管怎么发力，也遏制不住身体向后倒去。 “下盘不稳。” 钟晔把脚抽回来，对仰倒在地的公主作出评价：“哪怕你更多修习的是着甲战斗、骑战，但对于脚步的练习还是太过疏忽了，就算不近身，我也有十几种方法让你倒地，破绽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可达不到我的标准。” 公主磨了下牙齿，翻身站起。 她先是拉开了距离，然后再度发起冲锋。 再然后…… 莉莉安看到了这个名字与她差不多的公主被钟晔花式吊打，哪怕之前对她心怀不满，有点害怕她抢走钟晔，现在也禁不住有点心疼。 即便是站在一旁观看，莉莉安都能看出钟晔的漫不经心，他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拔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以逸待劳的钟晔在体力上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因为他相当注意，所以公主身上并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伤势，仅仅只是手腕与背后肿痛，后脑勺隐隐作痛。 可是，这些疼痛和疲惫一点点积累起来，也足以压垮一个人。 当公主又一次被击倒，挣扎了一下，她就发现自己很难一下子就爬起来，就连翻身都成了难题。 哪怕在第三次被击倒之后，她不再后退，而是站起就对钟晔发动攻击，她也没能让钟晔拔出武器。 这让公主很有挫败感，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钟晔差距，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差距居然这么大。 如果这是在实战，她已经死一百次了！ “……不过，也还算不错了。” 钟晔弯下腰，向公主伸出了手，“虽然远远称不上是‘对手’，但像你这样，被打倒一百一十三次还想要站起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认同你的坚韧，欣赏你的性格——最近我在做一件大事，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公主抓住钟晔伸出的手，借他的力量站了起来。 听到他说‘一件大事’，便眼前一亮，好奇发问：“是什么事情？” “拯救全城因‘大比武’中断而濒临破产的商家和工厂。”钟晔蛊惑着跟前这个貌似很有钱的富婆，“这件事情影响到的不止有巴黎的商人和工厂，随着事件发酵，其他城市和乡村也会受到影响，今天我来与你父亲商谈，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着这些话，公主疑惑地歪了下脑袋，“这也算大事吗？” 钟晔面色严肃而认真，“如果事件得不到妥善解决，初期至少会有上百人破产，他们之中的三分之一有可能会自杀，而这三分之一当中的五分之一，可能会带着全家一起自杀，虽然随着事件的扩散，负债最终会在庞大的贸易系统中逐渐消弭，但在那之前，将会有数以百计的人因此死亡，数量更多的商家和工厂破产，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至少在十万金币以上，这之中包括但不限于巴黎未来一年的税金。” 公主被吓了一跳，“怎、怎么有那么多？” 钟晔无辜摊手，“这个结果是商业之神教会的主教计算出来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他查证。” 紧接着，他又趁热打铁，“不过好在，现在问题还不算严重，只要能够把问题在这时候解决，这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闻言，公主皱起了眉头，冥思苦想。 片刻后，她长吐一口气，认真说道：“算我一个！我这里还有两千金币！” 钟晔嘴角翘了起来，伸出手去，“欢迎加入我的队伍。” 听到这句话，公主和莉莉安都愣住了，弹幕也如狂潮一般瞬间汹涌起来。 嘴巴微微张着，愣了好一会儿，公主才反应过来，登时喜上眉梢，抓住钟晔的手上下摇了摇，“谢谢谢谢！我这就去和父亲说这事！” 这一回，轮到钟晔愣住了，“你没和你父亲说过这件事？” “当然没有！”公主理直气壮地说，“如果没有得到你的肯定，我就去和他说这件事的话，他肯定会找机会让你拒绝我，这样的话，你也不会给我机会，增进相互之间的了解！” 言罢，她就转身把长剑和盾牌放回了武器架上，叫上自己的女仆，拖着已经相当疲惫的身体，向国王的书房走去。 在离开习武场之前，公主忽然又转过身来。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莉莉’，‘莉莉·利伯尔’！” 莉莉·利伯尔嘴角噙着笑意，朝钟晔挥了挥手，“我还没有放弃——倒不如说，和你接触之后，我就更喜欢你了。” 然后，她就带着小女仆离开了。 钟晔摇头笑了笑，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带着莉莉安离开了王宫。 他们在王宫门前看到了商业之神教会的马车，主教坐在车里，看到他们走出王宫，便朝他们挥手致意。 王宫坐落在巴黎城郊，而现在已经是下午，如果不乘坐马车的话，回到城内也要到晚上了。 所以，主教干脆就在王宫外等候钟晔他们。 因此，他也第一时间得知了四公主愿意出资，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主教自然是喜不自胜，虽然不知道钟晔是怎么劝说四公主的，但是又能拿到两千金币的话，就可以解决许多问题，让这件事情平稳落地也有可能。 在马车上，钟晔和主教谈了很多，可是莉莉安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她的内心已经被危机感填满。 那个女人叫做‘莉莉·利伯尔’，名字和她差不多，但身材比她好，性格也引人瞩目，还敢对钟晔打直球…… 如果莉莉·利伯尔真的要加入他们的队伍，那她岂不是要被挤到一边去？ 如果直播间的观众也叛变，被那个女人吸引的话，那她之前一切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成了那个女人的替身了？ “……莉莉安？” 莉莉安忽然回过神来，迷茫抬起头，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钟晔站在车门外，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不，没什么……”莉莉安咕哝一句，跟着走下马车。 她和钟晔一起向马车里的主教礼貌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进了冒险者之家。 钟晔看着心不在焉的莉莉安，略微思考了一下，哑然失笑。 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这个十五岁少女的脑袋，柔和说道：“放心，我是不会被抢走的……”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眼眶慢慢红了起来，转过身抱住钟晔，低声啜泣。 钟晔没有说话，静静抱着莉莉安。 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就知道，莉莉安可能是一个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从小缺爱的孩子，很多次都表现出了对他的依赖，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直说。 莉莉·利伯尔表现出来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威胁，就像是父亲准备再婚……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抱着莉莉安，钟晔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对于莉莉安来说，其实扮演的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第271章 成长 坐着电动轮椅，莉莉安进入客厅，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的妈妈今天并没有去上班，而是坐在餐桌旁。 莉莉安心头一紧，原本轻松的心情变得紧张了起来。 “妈妈？” 双手合拢，抵着额头的妇人听到女儿的声音，便抬起头看了过去，嘴唇微抿。 “过来吃早餐。”她柔声说道。 妈妈看起来是有什么心事…… 莉莉安下意识开始分析起了自己母亲的表情，让她又放下心的是，她的妈妈看起来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而是在纠结某个问题。 操控轮椅驶到餐桌旁，扫描到餐桌，轮椅便与餐桌连接，收纳在桌底下的两只机械手移动到桌面上，为莉莉安喂食。 “莉莉安……” 莉莉安的妈妈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又迟疑着，停了下来。 莉莉安疑惑抬起头，检测到她没有进食的想法，机械手就停在了半空。 妇人抿着嘴唇，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置于桌下的双手紧紧抱在一起，指甲也掐入了肉里，在手背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莉莉安眨了眨眼睛。 “有没有想过要一个父亲？” 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妇人的表情也没有变得轻松多少，依旧严肃认真，“你有没有想过要一个父亲？” “不，妈妈，你不用再重复一遍，我听得清楚……” 莉莉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母亲，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个？” 妇人沉默了一下，“……你或许不知道，有很多人在追求我。” 原先并不知道，但是跟老师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我就知道了…… 莉莉安的脚掌摩挲了一下踏板，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其中，有一个人他……”妇人嘴巴微张，“他对我很好，而我对他也有些好感，所以……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莉莉安看着自己母亲的面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曾经的母亲能够一边照顾她，一边熬夜工作，可是现在，她不止一次看到了母亲抬手按压自己的肩膀和腰椎。 尽管母亲的面容还是与十年前一样，但过度的劳累也让她开始走向了衰老。 “……当然可以！” 接受到莉莉安的脑波，僵持在半空的机械手又动了起来，莉莉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妈妈的同事？如果你们真的打算交往的话，一定要把他带给我看看哟，因为说不定，我现在看人的眼光比妈妈你还要厉害呢！” 妇人表情软化，走过去抱了一下女儿，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么，我去上班了。” “加油！”莉莉安挥了挥手，目送着母亲推门离去——在出门之前，她还少见地拿出化妆盒补了一下妆容。 大门关闭，反锁的声音响起，莉莉安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继续享用早餐。 用过早餐，莉莉安吃力地活动手指，控制轮椅的机械手抓起盛放餐具的盘子，把餐盘送入了洗碗机，然后对轮椅发出指令，返回房间。 艰难地自己爬回床上，又自己戴上了游戏头盔，莉莉安眼帘垂落，按下开关，进入游戏。 ………… 正在一旁锻炼身体的钟晔看到莉莉安的眼神一下子灵动起来，就知道她是上线了，随即停下锻炼，拿出汗巾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站了一会儿，等莉莉安看完游戏日志，和观众打完招呼之后，钟晔叫了一声：“莉莉安。” “在！”莉莉安当即抬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当自己抬头看向钟晔，就使用了【调息】技能。 这次她的运气不错，只用了一次，便成功进入了状态。 “攻击。” “是！” 莉莉安瞬间摆出架势，想都没想，即刻挥拳对钟晔发起攻击。 这也算是日常训练了，钟晔会制造破绽，让她寻找，然后进行攻击。 如果直击破绽，钟晔会只守不攻，但如果击打的位置不是破绽，钟晔就会发动反击。 莉莉安现在能够迅速又精准的找到敌人身上的破绽，也是多亏了这个训练，而她付出的代价只是刚开始训练那段时间的身体劳累和酸痛。 相比较其他只能自己摸索，用复活次数和受伤来学习的玩家来说，她已经足够幸运——其他玩家用命换来的学习成果还不一定是对的。 现在，即便是在战斗的时候，莉莉安也能保持住【调息】的状态，所以，钟晔自然而然想出了其他提高训练难度的方法。 “我们两个的武器粗胚已经打造好了，费勒里伯爵邀请我们下午的时候前往他的锻造工坊，你要一起去吗？还是我给你一些钱，你自己上街逛逛？” 虽然不知道这个技能的名字叫什么，但钟晔知道，莉莉安如今的这个状态只是单纯在模仿他的呼吸节奏，根本没有学习到【吐纳法】的精髓。 也许能让心神冷静，却不是一个好技能。 除了极少数天才之外，其他玩家根本无法通过这个技能学到什么，可惜的是，莉莉安也不是什么天才，所以需要他的帮助。 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技能的持续状态！ 闻言，莉莉安心神一晃，没有察觉到自己看到的那个破绽是假的，随即被钟晔顺势抓起，甩到雪地里，【调息】的状态也被破坏了。 咬牙爬起，莉莉安再度使用【调息】。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看着莉莉安，钟晔神情严肃，“注意力不要分散，时刻保持着专注，而除了专注之外，还要有强烈的意志，不要抱着‘只是训练’的想法，你要想着该如何打败我！ “武术，代表着超越——通过锻炼，在身体素质上超越他人，在意志上超越他人，在战斗技艺上超越他人，修习武术，就是为了超越，所以你要抱着更为强烈的想法。 “现在以‘击败我’为目标可能难了些，你可以先自己立一个目标，然后试着去达成它。总之，你得保持想念的热烈！” 被钟晔凝视着，莉莉安嘴唇微抿，然后发现【调息】状态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在状态栏里。 莉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照钟晔的教导，沉下心去，感受呼吸，感应身躯。 暂时找不到目标，那就不用去管它那么多。 眼睛紧紧盯住钟晔的身体，观察他刻意显露的破绽，然后区分那个破绽是真是假。 忽然间，莉莉安心神一动，微微挪动脚步，从其他方向观察钟晔。 “还不算笨。”钟晔嘴角微翘，做出了评价。 听到夸奖，莉莉安下意识得意了起来，可是很快，她便又重整心神，把兴奋压制下去。 脚掌碾压积雪的草地，身体骤然弹动，汇集全身之力旋身侧踢，一脚踹向钟晔侧腰。 “哈！” 莉莉安踹中了钟晔侧腰，却感觉像是踢在一块石头上。 钟晔侧过头，看向莉莉安，“好腿不过膝——” “起腿三分险；好腿不过腰，起腿半边空。”莉莉安收回抬起的腿，心虚低下了头，“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钟晔与她的身高差太大，方才那一次踢击对她来说已经是高抬腿，如果是实战中，在她把腿抬起的时候，空门大开，除了正前方，其他方向都是破绽。 钟晔摸了摸莉莉安的脑袋，“除了攻击方式不对之外，其他的你都做对了——恭喜你，已经找到领悟‘气’的门路了。” “诶？” 莉莉安茫然抬头。 紧接着，她打开了系统面板，在人物信息里面找到了一条【已获得‘超凡之源：气’的部分技能信息】的提示。 瞬间，喜上眉梢，欢呼雀跃！ “耶！” 莉莉安蹦了起来，大笑着抱住钟晔，又蹦又跳。 “老师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哼哼哼，哈哈哈，她可是在成为超凡者之前，就拿到了技能信息提示的，她现在甚至还没到八级呢！ 钟晔慈爱地抚摸着莉莉安的头顶，心中暗叹，用了三千多灵魂残屑，再加上一个多月来持续不断的引导，总算是让这个傻孩子拿到一条技能信息提示了。 不过入门总比熟练困难，只要莉莉安抓到了感觉，他就有信心让她在两个月内彻底学会如何使用‘气’！ 第272章 ‘今时月\’ 今天是武器彻底完成的日子，所以莉莉安一大早就上线了。 不止是钟晔迫不及待，她对于自己的新武器也充满了兴趣。 而且，钟晔说了，拿到新武器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巴黎，离开这座待了二十天的城市，重新踏上旅程。 虽然钟晔还没说他们接下来要去追寻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大早，钟晔和莉莉安就离开了冒险者之家，徒步走向费勒里伯爵位于城外的庄园。 就在几天前，费勒里伯爵邀请他们前去观看武器的粗胚，并且试用一下，看看重量是否合适，是否还需要调整，在那时候，钟晔就记住了那个庄园的位置。 步行大概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那个庄园门前，门卫也认得他们，在钟晔提出想要见到费勒里伯爵之后，就说了一句“稍等片刻”，跑进了庄园里面，通知庄园的管理层。 作为门卫，他的职责只是看守大门，没有开门的权力，想要打开庄园大门，还需要经过执事的同意。 一分钟后，庄园大门就打开了。 出来迎接他们的执事解释，原来是费勒里伯爵吩咐过，他知道今天钟晔和莉莉安会来，所以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得知钟晔到来，就出来开门。 在执事的带领下，钟晔他们来到了庄园的锻造工坊。 还未靠近工坊，钟晔和莉莉安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热气升腾，将四周的冰雪驱散，十日炉火不熄，工坊周边已经不存在任何冰霜。 执事被热得满头大汗，他站在工坊门前，向钟晔和莉莉安鞠了一躬，“两位，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钟晔向他颔首致意，“感谢你的带路。” 随后，执事敲响了工坊大门，等待片刻，大门就被打开。 开门的人是老法师和费勒里伯爵的一个好友，也就是那天晚宴上，钟晔见过的那个常服老人的学徒，而那个老人是一个铁匠，正宗的，以锻造谋生的铁匠。 虽说在这个时代，军队在武器方面已经更加倾向于枪械，但超凡者和传奇，仍旧需要近战武器和铠甲。 只有近战武器和铠甲，才能让他们发挥出所有的实力。 因此，尽管铁匠的数量大量减少，可高级铁匠仍旧很受追捧。 当门打开，滚滚热浪便推动了他们的衣服，莉莉安不禁眯起了眼睛。 钟晔和莉莉安走进锻造工坊当中，此时，炉火尚未熄灭，他们的武器仍在锻造。 不过，锻炼已经结束，进入了最后的打磨阶段。 在火光的照耀下，两把武器雪亮的锋面闪闪发亮。 钟晔眉毛一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不过他并没有走到打磨锋刃的铁匠身边，而是站在不远处，既不会影响打磨，又可以让自己仔细观看的位置。 他的眼球完全被那反照着火光的刀身吸住，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铁匠用的是何等技艺，尽管材料不如他家里的那柄苗刀，但做工、外形都与‘池中梦’在伯仲之间。 打磨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而附魔更是早已完成。 没有让钟晔等待太久，铁匠便放下了沉重的苗刀，长舒一口气。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钟晔，嘴角便翘了起来，“试试吗？” 钟晔咽了口口水，弯下腰，伸出双手，从铁匠手里接过了苗刀。 对于普通人而言，无比沉重的长刀，在他手里，却显得轻便。 钟晔掂量了一下，刀的重心位于刀身靠近刀柄的三分之二处，利于挥砍，如果双手持握的话，也可以当做短枪。 全长大约是一米六六，至少立起来，比莉莉安的身高都要高。 工坊里站满了人，所以钟晔没有挥舞，只是用手去抚摸，用心去感受着自己这柄新武器。 铁匠笑眯眯地看着，过了一会，突然说道：“起个名字。” “今时月！” 钟晔早就想好了自己新武器的名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它就叫‘今时月’！” 不过，能够感受到这个名字浪漫之处的人，也只有莉莉安——她恰巧听说过这首诗。 “它有什么能力？”钟晔手指摩挲着刀面，转头问道。 “首先，坚不可摧。”铁匠看着钟晔手里的苗刀，眼里写着的尽是满意，“其次，坚不可摧，然后，坚不可摧。” 钟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好！” 他也不需要其他功能，仅仅只是‘坚不可摧’就足够了。 在他驱逐了欢愉之主的化身之后，众神赐予他的祝福便消散，但也有部分力量遗留在了他的体内，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特质】。 凭借这些【特质】，就足以让他战斗力提升许多，再加上接下来要开发的灵能，他根本不缺少能力。 武器能够给他提供的增幅微乎其微，甚至还有可能被已经拥有的【特质】覆盖，所以在铁匠询问他需要给苗刀附加什么效果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足够坚固就行。” 因此，这把刀实际上只有一个效果，那就是‘坚不可摧’。 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打开系统，然后瞳孔大震。 【苗刀·今时月：工匠之神借一位锻造大师之手为钟晔打造的神兵利器】 【特性·超凡武器：坚不可摧！坚不可摧！坚不可摧！】 【特性·神赐之力·噬铁：如若刀身受损，只需把精钢置于刀身之上，苗刀便会自动吞噬钢铁，修复自身，同时，与敌方武器、铠甲碰撞之时，也有概率吞噬钢铁】 【装备需求：力量14】 （注：该装备如今已与钟晔绑定，钟晔尚未死亡，他人无法使用） 钟晔听说过这位神灵，不过这位神灵的信徒数量稀少，曾经只有铁匠、木匠、石匠才会信仰祂，随着时代的发展，祂的信徒之中也多了一些机械师和钟表匠。 工匠之神吗……是之前他驱逐了欢愉之主化身的报酬吗？ “这把刀里面……含有一丝神灵的力量……”钟晔忽然低声说道。 铁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从钟晔手中夺过了长刀，哪怕手指被刀锋割伤，也没有在意。 他感受不到钟晔说的‘神灵之力’，但是，这把武器是他刚刚亲手锻造出来的，方才出炉不久，能够在这时候，让长刀里面出现‘神灵之力’的神灵只有一位。 “……我主啊！” 铁匠闭起了眼睛，老泪纵横。 他低下头，缓缓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刀身上，热泪盈眶。 “您……感受到我的喜悦、我的技艺了吗？” 站在一旁的费勒里伯爵和老法师他们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对老友能够获得工匠之神垂怜的喜悦。 工匠之神是他们这位老友的信仰，但工匠之神很少回应信徒的祈祷，祂向来只对‘好作品’投去关注。 而一旦某个工匠得到了工匠之神的关注，就说明他的某项技艺已经到达了凡世一流。 获得工匠之神关注的匠人往往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但是在这之后，他们捕捉灵感的能力和技艺可以得到突飞猛进的提升——这是工匠之神的赐福。 除此之外，对于自身技艺的热爱，也可能引来工匠之神的关注。 长刀之中含有一丝神灵之力，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工匠之神的神力，这就说明打造这柄武器的铁匠，已经得到了祂的关注。 哭过之后，铁匠没有半点不舍，便将长刀再次交给了钟晔。 一把好的武器要有一个好的主人，既然是在他为钟晔打造武器的时候得到了工匠之神的关注，那么也就意味着，或许在工匠之神眼中，钟晔就是这把武器最好的使用者！ 第273章 【莉莉·利贝尔加入队伍】 帮钟晔把最后一件行李搬进马车之后，莉莉安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老师，我们这就走了吗？那位……公主呢？” “她说会在城外等我们。” 钟晔把绳套在靳上绑实，然后把靳套在了挽马身上，将挽马和马车连接起来。 “城外？”莉莉安疑惑念叨。 不过莉莉·利伯尔居住在王宫，王宫也是在城外，所以那位公主选择与他们在城外集合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钟晔拍了拍吃得膘肥体壮的挽马脖子，惹得它打了个响鼻，然后转头看向莉莉安，“上车，该出发了。” 莉莉安把疑惑抛之脑后，点了下头，一脚踏上了车厢，又望向钟晔，问道：“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我请卡勒老先生和佩雷拉夫人帮我查了一下，接下来，我们要去文杜努姆，所以会从西城门出城。” 莉莉安眨了下眼睛，“查什么？” 钟晔把长刀挂到车夫位旁，疑惑看了回去，“你不是说想要顺着尼莫的那些画作查下去吗？而且就算阿德里安死了，影响仍然存在，正好可以顺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解决的。”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接到的那个任务，只是过了快一个月，任务动都没动一下，她都快忘掉这件事了，得亏钟晔还记得。 看着她那副呆滞的样子，钟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忘了？” 莉莉安心虚地移开视线。 钟晔无奈摇头，“上车。” 待到莉莉安坐好，钟晔一甩缰绳，挽马随之迈开蹄子。 时间已至深冬，温度变得愈发寒冷，不过今天天气尚好，前两天都没有下雪，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了太阳，让路上的积雪融化少许。 如今的巴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商人和工厂不必担心负债，勒着人们脖子的绳索自然被解开。 这座城市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除了那些还想要观望，结果没来得及下手的贵族之外，许多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因为临近新年，刚刚被撤下去没多久的彩带和旗帜又被挂了起来，不过由于人们在十多天前就消费过了一次，很多人兜里都没有闲钱，无法消耗商家囤积的货物。 如果是在几天前，商人们或许还会感到绝望，但现在，他们已经还清了负债。 尽管一整年乃至好几年赚到的钱都赔了进去，可是，至少命和产业保住了，顶多今年的新年过得艰难一些，然后明年加倍努力就是。 没有什么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就算有那种生意，也轮不到他们来做。 关闭的酒馆重新开张，大笑着饮酒和打架的动静随着悠扬歌声从内里传出，旁边的商铺也在吆喝。 数量稀少的行人走在路上，与之相对的是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这些装满了货物的马车、牛车将会前往其他城市，把车上的货物送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一个孩子被自己那操着木棍的母亲赶着从小巷里跑出，尖细的嗓音惹得路人和街坊哈哈大笑。 而在另一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正背着一筐木炭沿街敲门叫卖。 钟晔驾驶马车来到路边，买下了那一筐木炭，在两兄弟的感谢声中，再次驱使挽马，让马车动了起来。 车轮滚滚向前，在道路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车辙。 莉莉安坐在车厢里，烤着炉火，看着城市渐渐远去。 她缓缓呼吸着，白气涂在车窗上，模糊了城市的影子。 钟晔提早十分钟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在这里没有看到莉莉·利伯尔的身影，而根据他们的约定，如果她没能准时到来，他就可以直接离开，毕竟天气很冷。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迅速塞回怀里——机械表对于温度相当敏感，如何长时间暴露在寒风中，可能会导致表盘停摆，就算是短时间，也可能会让时间出现误差。 钟晔默默等待了十二分钟，却没有等到莉莉·利伯尔的到来，甚至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摇了摇头，抓起缰绳轻轻一挥。 马车动了起来，向着西南方进发，车轮与马蹄在雪地留下深深的痕迹。 向着西南的方向走了一会儿，钟晔忽然听到在风声当中似乎夹杂了其他声音，侧耳倾听，却发现是马蹄声，有嘈嘈马蹄声自后方传来。 不一会，马蹄声近了，就连坐在车厢里的莉莉安都能听见，她斜着望向窗外，看到了马车后面一片飞扬的雪尘。 “钟晔阁下，是你们吗？” 那个既清亮又沙哑，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莉莉安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莉莉·利伯尔不会来了呢！ 穿戴着一件半身甲，将长发剪去，只留一头飒爽短发的莉莉·利伯尔驾马赶来，与马车并驾齐驱，看到车夫位上坐着的是钟晔，眼睛便笑得眯了起来，像是两道弯月。 “终于赶上了！” 莉莉安趴在窗边，看着莉莉·利伯尔骑在马上，一头短发随风飘扬的英姿飒爽模样，不由得心生羡慕。 真好啊…… 可是随后她又一哆嗦，反应过来，急忙查看弹幕，却发现直播间里的一大堆人都‘叛变’了。 【我要做莉莉小姐的狗】、【莉莉安是谁？真不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莉莉’，那就是莉莉·利伯尔小姐】之类的发病言论比比皆是，气得莉莉安浑身发抖。 钟晔看着莉莉·利伯尔随风飘扬的头发，沉吟了一下。 “你不冷吗？” “当然冷！”莉莉心直口快，丝毫不掩盖自己的热情，“但是我听说，有很多人就是看到女骑士的这一面才会喜欢上她们的，所以我想试试！” 钟晔毫不退缩，与她那双火热的眼眸对视，“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因为他们本就怀有色心？只是猜测，不一定对。” 莉莉眨了眨眼睛，哑口无言，皱起眉头苦恼着，是这样吗？ 看着她，钟晔突然问道：“你是私自跑出来的？” “那当然！”这位公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虽然父亲他有意放我一马，但我身为公主，也不能让他难堪，私自落跑总比国王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冒险者来的好。” 王宫守卫森严，如果不是国王有意放她一马，她怎么也不可能逃出来。 虽然人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至少在明面上，国王的面子是保住了，所有的过错都在莉莉身上。 “现在我跑出来啦，那些大贵族也就不能拿我的婚事作文章，染指父亲的王位了。我轻松了，父亲也轻松了，皆大欢喜！” 欢乐的笑声撒在风中，飘向四方。 就‘公主’的身份而言，莉莉·利伯尔并不算悲剧，至少她有选择的权力和能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钟晔有种她是在‘强颜欢笑’的可怜感。 或许是因为他能理解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需要远离父母亲人的痛苦…… 又走了一会，钟晔停下马车，叹了口气，对瑟瑟发抖的莉莉·利伯尔说道：“你还是坐到车厢里。” 吸了下鼻子，莉莉也不敢逞能了，乖巧地把马交给钟晔，然后提着行李和自己钻进车厢。 钟晔和莉莉交给他的马对视一眼，心生疑惑，“你这匹马不是战马？” “外出冒险还带战马，我又不是傻子，而且战马的话，我自己照顾不过来，所以就随手牵了一匹马出来。”莉莉闷闷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这一匹是挽马，不过是宫廷用马，卖相不错。 钟晔微微摇头，从车夫位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备用的靳和绳子，给这匹新的挽马装备上，然后坐回马车，轻甩缰绳，让两匹马都动了起来。 不过它们步伐不一，仅仅是走起来，就让车厢有些摇晃。 钟晔叹了口气，慢慢适应…… 第274章 ‘日常\’ 火堆里的火焰被滴落的油脂气得跳了起来，拍打了一下上方的肉块，围坐在火堆旁的三人却没有在意，依旧在交谈。 “这肉好硬。”莉莉·利伯尔皱眉说道。 必须要用力咀嚼，才能把嘴里的肉块嚼碎，再加上这肉本身并不美味，让从小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长大的莉莉感到很不习惯。 不过也仅仅是不习惯，吐槽一句之后，莉莉没有再说什么。 ——早在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宫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不能被人利用，但只要她一天不结婚，她就会是那些大贵族眼中‘可利用’的目标。 所以，莉莉·利伯尔选择了逃离那个令人生厌的上层社会。 既然选择了逃离，也就意味着她抛弃了‘公主’的身份，自然不再拥有锦衣玉食。 冒险的生活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有趣，今天他们一整天都在行走，虽然坐在马车里，而且还有火炉，不至于感觉到寒冷，可是，火炉能驱散寒冷，却不能驱散无聊。 特别是她感觉钟晔的学生似乎有点排斥她，和她不怎么聊得来。 “你们冒险者平时就是这么过的吗？” 吃完了手上这块肉，莉莉觉得应该让自己的咀嚼肌和舌头休息一下，便转头看向了钟晔和莉莉安。 师生俩对视一眼，接着，钟晔就摇了摇头，“其他冒险者不是这样，我们的经历不能用来类比普通冒险者……这么说，我拥有一种能力，除了被深渊感染之外，任何活物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都不会对我产生敌意，而在我成为超凡者，灵魂与身躯彻底融合之后，这一点就变得更加明显。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我的这个能力，也无法压过生理反应，比如一头野兽饥饿到了极点，当它面对我的时候，我的这个能力就不会生效。” 莉莉安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一路上之所以不会遇到野兽袭击，是因为老师您的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你和陌生人交谈，他们会下意识的相信你？”莉莉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用法。 这对于普通冒险者来说，可是一项神技，毕竟‘冒险者’的身份本来就会带来负面影响。 不过就钟晔这长相，即便没有这个能力，寻常人也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钟晔点了下头，“除此之外，已经对我有好感的人，会更容易提升对我的好感。” 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的脸色一僵，呆滞地看向钟晔。 莉莉安眼前的弹幕也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发着同一条弹幕——【这难道不是gal男主的能力？】 “……不对！你本身就很有魅力！”莉莉·利伯尔晃了晃脑袋，把杂思乱绪甩了出去，“我会对你有好感，是因为我本身就对你有企图，而且你说的‘有好感’肯定不是单指爱情。” “是的。”钟晔点了点头，忽然抓起旁边的一团雪，搓了搓手，然后拿着长刀站起，掀开棚子的厚布，走了出去。 她们对视一眼，感觉有些疑惑，便跟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至少以她们的视力，如果完全把厚布放下，就看不到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站在棚子外面，感受着呼呼直吹的寒风，她们忽然感觉有点冷，就又缩了回去。 “钟，外面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是亡灵。” “亡灵？” 莉莉·利伯尔把厚布一掀，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之后，又钻回去，把自己的武器拖出来。 而在那之前，莉莉安就已经拿上武器，并把灌满圣水的瓶子放到外套内的口袋里，利用自己的体温保持温度，以免需要使用的时候无法倾倒出来。 此外，她还不忘拿出一支火把，从火堆借了一朵火焰。 这几个月的冒险生活让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冒险者，面对突发事件，也有了自己的应对方案。 比如夜间战斗，钟晔不需要火焰就能看清一切，可是她不行，她必须依靠火把、火堆和月光之类的东西照明才能看清敌人是长什么样子。 在莉莉安后面，莉莉·利伯尔也拖着她的斧枪走了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亡灵？” 担忧地看了一眼莉莉安插在地上的火把，狂舞的寒风不断拉扯着火焰，好在这支火把是炼金物品，才没让火焰被狂风吹灭。 “今天是月中吗？”轻轻吸了口气，让寒冷填满胸腔，莉莉疑惑看向钟晔。 “不是。”钟晔也皱着眉头。 这里可是‘王国大道’，是城市与城市之间，旅人最常使用的道路。 按理来说，既不是血月降临之时，又靠近人群汇集的地方，不应该会出现亡灵。 像他和莉莉安之前那样的翻山越岭，遇上一些没有在血月之后因为失去力量而崩溃的亡灵也不奇怪，然而，这里可不是什么偏僻之地。 闻言，莉莉眉头皱得更深了，紧咬着下唇，眼神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必须要让它们重归死亡。” 作为公主，她不能对王国的未来置之不理。 “我想要查清楚这是为什么。” 莉莉刚刚张口，还没说话，就听到钟晔如此说道，当时愣住了。 我是公主还你是公主？怎么你就先把我的话给说了？ “……嗯。”莉莉点了下头，她知道钟晔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时，钟晔眼睛一斜，“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两只身影缥缈的幽魂便从一旁的树林里飞出，它们的尖啸与寒风合而为一，冲击着三人的耳膜。 莉莉安反应最快，当即从衣服里面抽出圣水瓶，弹开瓶塞，将圣水洒向适才拔出的轻剑。 圣水落在剑身上没多久，便被风干、冻结。 幽魂扑了过来，钟晔悍然拔刀，传导至剑身的‘气’轻而易举就将其中一只幽魂消融。 另外一只亡灵则从他的身边飞过，扑向莉莉安她们。 莉莉安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她看到莉莉·利伯尔双手在斧枪握柄上一滑，斧头就亮起了火光。 然后，莉莉·利伯尔长吐一口气，抡起斧枪，砸向袭来的幽魂。 燃着火焰的斧刃相当轻松地就把幽魂撕成两半，剩余的灵质在惨叫声中随风飘逝。 那两只幽魂只是先锋，在它们之后，树林里响起了嘈嘈切切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些许骨头磕碰的声响。 莉莉·利伯尔呼吸着，杀死刚才那只幽魂并没有耗费她多少体力，但是，在它们之后居然还有其他亡灵，这让她感到无比意外。 今晚可不是血月之夜，那些不同种类的不死生物凭什么集合行动？ 片刻之后，一些身影从树林里走出，看着它们，莉莉·利伯尔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里，本不应该出现这么多亡灵！ 她的国家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刚刚出现了一次邪神降临，就又发生了这些意外情况？ 就在莉莉陷入震惊的时候，钟晔和莉莉安就冲了上去。 寒冷会让活人身体僵硬，动作迟钝，但是对于不死生物而言，同样如此——只要它们还拥有躯体。 刀锋轻松将那些尸体劈开，亡灵们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击，就被钟晔和莉莉安击杀。 当莉莉想要迈开脚步，冲入战场的时候，所有亡灵都在钟晔和莉莉安的默契配合下重归死亡。 肉块和碎骨散落在雪地里，哪怕只能看到少许，莉莉也感觉无比惊讶。 钟晔走回原来站立的地方，把插入土地的刀鞘拔起，将长刀入鞘，“时间已经晚了，今早休息，明天再去树林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莉莉安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回来，面色如常，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而已。 对于她来说确实如此，可是对莉莉·利伯尔而言…… “……好。” 这位‘前’公主神色复杂地走了回去，在掀开厚布，进入棚子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钟晔他们的‘日常’吗？ 第275章 查探情况 莉莉是被吵醒的，车外呼呼的风声没有把她吵醒，反倒是钟晔和莉莉安锻炼时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即便离开巴黎已经有好些天，她也还是无法适应。 没有柔软的床铺，没有温暖的被褥，也没有女仆服侍，只有硬而厚重的睡袋和一个伸不开腿的马车车厢。 费力地解开睡袋，莉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推开车厢的门，摇摇晃晃走出棚子，掀起厚布的那一瞬间，当即有寒风刺面，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咝！好冷！”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穿外套，赶忙又钻回车里，把那件已经带了味道的外套穿上。 没办法，她是‘偷溜’出来的，为了装得像一点，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外套更是只有这件。 跳下马车，抬头就见钟晔在训练莉莉安，他手里只拿了一根树枝，莉莉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莉莉安的轻剑剑锋一直没能碰到钟晔手里的那根树枝。 她昨晚刚刚见识过那柄轻剑的锋锐，如果锋刃能够触碰到树枝，定能将树枝斩断，可是，莉莉安做不到。 后撤一步，喘了几口气，莉莉安再度挺进。 紧紧攥在手中的轻剑来回晃动，眼睛死死盯着钟晔手里的那根树枝，晃动片刻，莉莉安猛然挥出轻剑，雪亮的剑身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光，却见一根树枝后发先至，点在剑脊上。 手臂一沉，攻势随之消解。 莉莉安轻咬下唇，却听自己的老师开口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趁着锻炼效果还没过去，擦一下汗，然后感受身体，看看能不能把‘气’找出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莉莉安抱拳行礼，“是，老师。” 看着莉莉安跑回车厢，钟晔丢掉了手上的树枝，看向另一位‘莉莉’。 “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她的？”这位莉莉好奇问道。 前几天她起得比较晚，当她醒来的时候，钟晔和莉莉安的锻炼就已经结束了。 钟晔摇头，“不一定，刚才是在教她剑术，有时候还会教些其他的东西。” 莉莉若有所思，随即话头一转，又问：“对了，刚才你说的‘气’是什么？我能学吗？” 瞥了她一眼，钟晔走回马车，拿出一副纸牌，在莉莉好奇的视线中，他从纸牌里抽出了三张，“猜一下，分别是什么？” 莉莉看了一会，突然说出三个数字，紧接着钟晔手掌一翻——没有一个是对的。 如是三遍之后，莉莉只猜中了九个数字里的两个，这个结果让钟晔不禁摇头，“放弃，你不适合学这个。” “学习这个……需要很强的感知能力吗？”莉莉纳闷问道。 “‘气’是呼吸，只不过与肺部呼吸不同，它是身体的呼吸，血液的呼吸，细胞的呼吸。”钟晔竖起了一张纸牌，忽然掷出，莉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张纸牌已经钉入了几米外的一棵大树树干。 “学习‘气’的第一步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让头脑保持冷静，而同时，还需要保持意志的热烈和高昂，让身体和灵魂发生碰撞。 “当灵魂与体魄同时发出鸣响，同时产生回荡，‘气’也就诞生了——当然，这是比较玄乎的说法，实际上，想要学会‘气’，其实只有两个标准，那就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呼吸节奏，以及拥有足够炽烈的斗志或坚定的意志。” 钟晔走到那棵树旁，将纸牌从树干里取出，莉莉跟在他身旁，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张纸牌毫发无损。 “我们东土人的武者讲究内外齐练，哪怕只修外功或内功，也都会注意呼吸吐纳或打熬身体，因此在灵肉相合，归返先天，也就是‘超凡者’的阶段没有你们西陆人玩得那么开，但都能够领悟‘气’的使用。” 钟晔知道莉莉安躲在马车里偷听，所以他干脆放大了一点声音，当作给她和玩家们科普了。 东土没有西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职业，从根源上来说，只有‘武者’和‘术士’两个体系，所以，在成为超凡者之后，东土的武者玩家只能觉醒‘气’，至于‘术士’是什么，他就不太清楚了。 而西陆的超凡者，会根据自身认知，觉醒‘超能力’——或是身体变化，或是心灵控制，更有甚者，可以操控阴影。 毕竟，一切的奇迹源自于灵魂，影子则是灵魂的投射，所以吸血鬼才没有影子，无法从镜中照出自己，因为它们本质上已经是‘死’了。 虽然不太甘心，但莉莉也听明白了，她是没可能学会钟晔这一手能力的。 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马车，把面包取了出来。 火堆重新点燃，将一个铁锅架上，钟晔拿着一把小刀，将昨晚收集到的蘑菇切成片状，投入锅中，然后再倒入一些淡水，撒点盐，放入少许猪油，盖上盖子炖煮十来分钟，一锅在野外绝对算得上丰盛的蘑菇汤就做好了。 然后再加上几个面包，就是莉莉安她们两个的早餐了。 与她们不同，牙口极好，胃口极好的钟晔能够啃咬、吞咽又冷又硬的肉块，所以，他的早餐是昨晚吃剩下的半头狼。 不管看过多少次，都能让人感觉到震撼，而且还忍不住有点害怕…… 看着钟晔风卷残云般，在短短十分钟内就将半头狼吞进了肚子，莉莉·利伯尔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 看到钟晔的吃相，她真的有点害怕钟晔会吃人。 用过早餐，将餐具清洗收拾好，扑灭火堆之后，钟晔便唤醒了两匹不愿醒来的挽马。 当一切都收拾完，把两匹挽马与车厢连接的时候，钟晔拿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九点半了。 “昨天晚上，我就记住了那群亡灵来的方向。”说着，钟晔操控两匹挽马，让它们转向，进入树林。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晚上，许多痕迹都被风霜掩盖，但钟晔仍旧可以从一些没有被掩盖的痕迹中找到那群亡灵的行进路线。 沿着蛛丝马迹，配合昨晚的记忆，钟晔驾驶着马车进入了树林深处。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随着他们的深入，出现在眼前的树木和草丛并没有变得繁密，反而稀少了许多。 坐在马车里，看到这草木枯败的景象，莉莉忍不住把脸贴近了车窗。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钟晔在空气中感觉到了些许不正常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感觉到这股气息，钟晔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两匹挽马也有些躁动，不过在钟晔的安抚下，没有闹腾，继续拉着马车前进。 片刻之后，钟晔若有所感，忽然停下马车，徒步走向前方。 “怎么了？钟，你发现什么了吗？” 莉莉和莉莉安都跳下了马车，走到钟晔身边。 钟晔站在树林中，闭着双眼，默默感应周围悬挂冰凌的高大树木。 沉默片刻，钟晔睁开眼睛，目露寒光，“这个地方……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说死了？”莉莉安疑惑问道。 “因为已经失去了生机——哪怕冬日过去，这里仍会是这样一副草木凋敝的模样。” 钟晔蹲下来，拨开地上积雪，抓起一抔泥土。 泥土躺在他的掌心，被大拇指拨弄，莉莉安她们都能看到，这抔泥土没有出现往常那种颗粒感，而是像泥水一样粘稠，聚成一团，又缓缓从钟晔的掌边、指缝垂落。 在莉莉安眼中，这玩意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融化的胶。 把泥土丢到地上，钟晔站了起来。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前方查看一下，莉莉安，在地图上做标记，然后看一下最近的城市在什么地方，我要把这件事告知教会。” “是，老师。”莉莉安从善如流，下一刻就钻回马车，从背包里取出地图和指南针，埋头开始测算自身所在的方位。 钟晔则大步流星，走入了丛林深处，消失在那片影影绰绰的树林当中。 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没有事情可做，莉莉·利伯尔便郁闷地站在两匹挽马身边，努力安抚它们。 不一会，钟晔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结果怎么样？”莉莉急问。 钟晔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死地而已。” 莉莉失望地抿了下嘴唇，拍了拍瑟瑟发抖的挽马，转身走回车厢。 钟晔坐回车夫位，拉动缰绳，调转马车的方向，重回大道。 不远处，一团阴影在树林间穿行，缀在马车后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第276章 画皮 钟晔他们遇到亡灵的那个地点距离最近的城市只有半天的路程，早上出发，傍晚的时候，他们就抵达了。 这个距离让莉莉·利伯尔眉头直皱，按理来说，如果是这么近的话，不可能出现亡灵，就算有，也会被剿灭。 以之前那些亡灵的强度，任何一个教会派出一个小队都能轻松消灭。 而事实却是，一群不同种类的亡灵扎堆出现在了城市不远处的树林，乘坐马车需要半天，但就算是步行，最多也只有一天的路程。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都太奇怪了！ 马车来到了冒险者之家门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钟晔驾驶马车来到马厩，让莉莉安和莉莉先把行李搬出去，然后自己处理马车。 在将马车处理好，让两匹挽马进入马厩之后，钟晔便从后门独自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摸着身上的钱袋和放在口袋里的两匹挽马的标识牌，还有背在背上的长刀，他笑了起来。 “你辛辛苦苦伪装成我的样子，就只是为了逃跑吗？” 刚刚走出冒险者之家没几步，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钟晔’急忙回头望去。 钟晔从旁边的小巷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那个长相与他一模一样的伪装者，歪了下脑袋，“我还以为你打算做些什么，结果，你就只是为了逃跑？” 伪装者身上冷汗直冒，迅速把长刀解下，拿在手里。 钟晔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缓步走了过去。 在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伪装者后退了一步，用力按住刀柄，试图把长刀从鞘中拔出。 然而，不管他用了多少力气，手背青筋都突了出来，还是没有办法将‘今时月’从刀鞘里拔出。 钟晔已经走近，慌乱之中，伪装者猛然挥出一拳，打向了钟晔的面门，可是随即，他就感觉手腕一痛，整只手臂全部麻痹。 ——而且还在向上蔓延！ 另一只手抓住了刀鞘，将长刀从伪装者手中夺了过来。 “你，不是活人？” 无论是击打的手感，还是伪装者体内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速度，都存在异常。 这让钟晔不由得联想起了昨晚遭遇的那群亡灵，故而有此疑问。 伪装者没有回答钟晔的问题，一甩发麻的手臂，扭头就跑。 不对，如果不是活人的话，为什么它的身体还是‘活’的？ 钟晔思索着，一甩长刀，刀鞘飞了出去，砸在逃跑的伪装者背上，伪装者随之摔倒在地，在惯性的推动下，还滑出了一段距离。 看着那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此狼狈，钟晔却没有感到半点不适，因为他自己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钟晔走过去，将刀鞘拾起，然后一把抓在伪装者肩上，将它翻了过来。 却在这时，股股黑烟猛然从伪装者七窍涌出。 在观察到有黑气出现的那一刻，钟晔便放开了伪装者，瞬间退出了几米远。 从伪装者七窍冒出的黑烟在空中稍作盘旋，便飞向了远处，这时候钟晔才反应过来，那并非法术。 黑烟飞行速度很快，当钟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越过了几条街道，就算现在动身，也追不上了。 然后，将视线放在那个身体上，钟晔惊讶发现，那具身躯已经瘪了下去，心跳、血液流动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画皮？” 莫名其妙的，他就想到了这个传说。 在地球，这是一个传说，而在丹世界的东土，却有这么一类妖物，没有身躯，生来就是灵体，若想成长和存活，需要寄生在活物体内，等到‘成熟’之时，它们就占据了那具身体。 到了这时候，它们也有了脱离躯壳，独立生存的能力，然而，它们这种能力只是为了占据更好的躯体。 钟晔靠近了那具瘪下去的‘皮囊’，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发现，那张面孔并不是他的，而且体型也萎缩了许多，而挂在腰际的直刀干脆就只是一根木棍。 “障眼法？”钟晔眉毛一挑。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为什么西陆会出现东土的妖物？而且还是在他探查那个‘祭坛’的时候，变作了他的模样，混入他的队伍。 不过这一切的答案都在那个‘画皮’的逃离之后，不得而知。 轻轻吸了一口气，钟晔提起那个软趴趴的皮囊，转身返回冒险者之家。 当他提着皮囊来到冒险者之家的大厅时，惊吓到了不少人。 虽然对于‘画皮’来说，这只是一具皮囊，可它也确实是一个人的身体。 只是，在‘画皮’的侵蚀下，这具身躯原本的主人原本的灵魂被吞噬，化作了‘画皮’成长的食料，就连身体也被‘画皮’获得。 钟晔在内测时期没有遭遇过‘画皮’，可是通过游戏论坛，他也能了解到东土的一些信息。 在他制作了《怪物图鉴》之后，又有许多人也帮忙补充了其他没有被记录在《图鉴》里的怪物信息，其中就有‘画皮’。 “……这是一只来自东土的怪物？” 听了钟晔的描述之后，接待员从椅子上站起，视线越过柜台，看向了摆放在地面上的皮囊。 看了一眼，她又坐了回去，心有余悸。 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东土的怪物都是这样的吗？ “不……” 钟晔皱着眉头，和接待员解释了一下‘画皮’的特点，接着，他就看到那位女性的脸色变得更加惶恐。 “庇护之光在上，这也太邪恶了！” 接待员念叨了一句，不敢再看地上的那具皮囊。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您将它击败了吗？” 钟晔摇了摇头，“它逃掉了，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所以……” “钟？” 莉莉噔噔噔地走下楼梯，看着那具躺在钟晔脚步的尸体，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你刚才杀死的吗？他做了什么？” 钟晔嘴唇微抿，只好再解释一遍，听到它伪装成了钟晔的模样，而且就是它带着她们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莉莉的神情变得无比惊恐。 “……不过我一直跟在后面，它准备动手的时候，我就能反应过来，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 即便钟晔如此安慰，莉莉也还是感觉毛骨悚然。 瞥了地上的皮囊一眼，忍住了后退的念头，莉莉抬头看向钟晔，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它逃掉了？” “对，逃掉了。”钟晔点了下头，“我怀疑它和之前出现在那个地方的亡灵有关，刚想要拷问，它就逃掉了。” “亡灵？”接待员愣了一下。 钟晔捕捉到了她的惊慌，“你知道些什么？” 接待员抿了下嘴唇，“城市周围最近出现了一些亡灵，而且它们还是被人制造出来的……” 只是现在看来，制造出这些亡灵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从东土来的妖物？ “那你们有把这个消息上报吗？”莉莉急问道。 她在巴黎的时候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虽说作为公主，这些消息不一定会传入她的耳中，可是，在离开巴黎之前，她特意打听过了周围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却也没有得知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 奇怪！太奇怪了！ 自从离开巴黎之后，一切事情好像就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接待员不知道莉莉为何如此焦急，所以带着些许疑惑回答：“我们已经把这些事情上报给领主了……” ——所以，是‘领主’吗？ 是这个领地的领主有问题吗？ 闻言，钟晔却皱起了眉头。 第277章 制定计划 这座城市名为‘沙特尔’，依靠着一条流水潺潺的河流，坐落在山丘上。 城市的中心并非领主府，而是一座教堂。 起初，这里是艺术与美之神的开拓领地，只是后来为了教会的发展，艺术与美教会把教堂之外的土地全都卖给了沙特尔如今的领主家族，尽管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一个败笔，但是在当初，艺术与美教会当中的许多人都支持这一行为。 因为那时候正是北非遭遇深渊入侵，世界门户大开之时，作为不擅长战斗的那一批神灵，艺术与美之神没有走上战场，而是站在后方，与知识之神一并维护凡人的神智。 既然神灵不擅长战斗，麾下的教会自然也不会有多少擅长战斗的信徒。 在那段时期，每个教会都有义务派遣一部分圣职者前往战线进行阻击，艺术与美之神的信徒却是例外之一，因为他们战斗力弱小，而且很容易遭受欢愉之主的诱惑，一旦抵抗不住，就会蜕变成邪魔。 即便如此，位于后方的‘艺术家’们仍然遭受了影响，其中有不少人承受不住诱惑，为当时的西陆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因此，艺术与美教会广受世人诟病，就连如今的教会联盟内部，仍有一些人会在见到艺术与美之神的信徒时重提旧事。 沙特尔也是在这个背景下，被卖给了如今的领主家族，所换取的钱财全都被艺术与美教会用来雇佣冒险者，肃清教会内部蜕变成邪魔的信徒。 期间，艺术与美之神的狂热信徒还创作了许多战歌、宣传口号，只是随着战争的结束，这些东西都被与深渊的信息一并封存起来，只有少数孤本存留在巴黎的王室图书馆里。 在巴黎待的那二十多天，钟晔也并非全都是用来刷论坛和锻炼的，除了琢磨灵能之外，还借着关系混进了图书馆，这段隐秘的历史便是由此得知。 “原来沙特尔领主的祖先是一个商人？” 钟晔他们三个聚集在莉莉安的房间里，听完钟晔的讲述，莉莉·利伯尔愤慨道：“怪不得他会做出这些事情！”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他拦截了情报，也许他确实把情报汇报了上去，只是出了一些意外。”钟晔认真地看着她，提醒道，“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一切的猜测就都只是猜测，尽管可以揣测他怀有何种恶意，却不应该让这些猜测影响了你的判断。” 莉莉的脸蛋腾地一下就红了，瞪着钟晔，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钟晔说的是对的，她不能让一些猜测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整理一下事件经过！” 闻言，莉莉安心领神会，将地图在桌上摊开，“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沙特尔，根据接待员和一些冒险者的描述，除了我们遇到亡灵的那片树林之外，沙特尔周围还有几个地方也出现了亡灵，不过要么是被冒险者剿灭，要么是被教会的圣职者剿灭，没有对城市和乡村构成威胁。” 地图上，沙特尔周围有几个地方已经被莉莉安用炭笔做了记号，现在她指着那些记号，脆声讲述：“王国大道旁、山林里和河岸，这些有亡灵出没的地方暂时还没有发现共同点，不过老师在我们之前遭遇亡灵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祭坛，因此，基本可以肯定，有人在转化亡灵，只是还不知道被用来转化的‘素材’是活人还是尸体。” “有什么区别吗？”莉莉问道。 “活人可以自己走，但尸体就必须运输，而且运输活人的人吃马嚼消耗远比运输死人的多。”钟晔回答了她的疑惑，然后看向自己的弟子，“继续。” 莉莉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目前，沙特尔周围没有发生数量过多的失踪案件，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死亡，一切都在正常水平，而且根据接待员和冒险者的说法，艺术与美教会的圣职者已经判定所有亡灵的死亡时间都不是近几个月，墓园最近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 “最早出现这类情况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说，在短短半个月里，包括我们经历的那一起，沙特尔周围就陆陆续续发生了至少五起遭遇亡灵的事件，无论是次数还是强度都不正常。” 说完，莉莉安长舒一口气，然后扑闪着眼睛看向钟晔，等待老师的评价。 “这一次分析得很到位。”钟晔满意地点了下头，“情报收集也做的不错，可以说是没有遗漏了，就算换做是我，短时间内也只能整理出这么多东西。” 听到夸奖，莉莉安便挺了挺胸，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坐在一旁的莉莉则心情无比复杂，她想得没有莉莉安那么周全，本以为以自己在军队里都足以充当指挥和顾问的智慧，可以在这件事上帮上一点忙，没想到，就连看起来没有多聪明的莉莉安都比她强。 钟晔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们两个一眼，“如果让你们来制定行动计划的话，你们会怎么做？” “行动计划？” 莉莉和莉莉安对视一眼，随即都低下了头，思索起来。 莉莉安没有准备行动计划，她做事都是单线程的，而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另一个莉莉，莉莉·利贝尔就开口了。 “首先，我们应该去那几个有亡灵出没的地点查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如同王国大道旁树林里的祭坛，然后再去和艺术与美之神联系，把钟你遇到的那个怪物的情况告诉他们的同时，向他们确认，是否有把沙特尔发生的事情告知其他教会，其他地方是否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莉莉·利贝尔思路敏捷、清晰，一边讲述，一边梳理方才得知的情报信息。 顿了一下，她执意道：“……最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我们还是需要找机会试探一下沙特尔的领主。” “为什么？”钟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决。 “我见识过许多贵族最丑陋的一面，不要忌惮用最恶劣的恶意去揣测他们的行为，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远比你想象的要更为恶劣！” 说到这里，莉莉深吸了一口气，“在之前那场邪神降临的灾难中，一个公爵家族从上到下，几乎有一半人变成了邪教徒，两个继承了爵位的伯爵本人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转变，然后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贵族……那一天之后，巴黎失去了五分之二的贵族，无论是实权贵族还是宫廷贵族，都有人被转化成邪教徒，至少有三十四个家族失去继承人，九个家族被灭族。” 这些事情，说得莉莉自己都毛骨悚然，禁不住搓了搓手臂，满脸厌恶。 莉莉安听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不知道，原来当时巴黎的情况如此惨烈。 “所以，我认为调查沙特尔的领主是有必要的！” 闻言，钟晔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他静静看着莉莉·利伯尔。 或许是从小生活在宫廷之中，见识过不少阴暗的东西，以至于她对贵族怀有深深的恶意，这种偏见影响了她的判断。 不过钟晔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客观中立，根据教育、生活环境和平日里获取的信息，一个人只要长大成年，就必定带有某种立场。 所以，他不会反对莉莉·利伯尔的提议，强行当理中客本身就是一种立场，一种偏见。 “莉莉安，你的计划呢？”钟晔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 莉莉安愣了一下，失落低头，“老师，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钟晔颔首，没有责怪她，转而环视一圈，说道：“没有可补充的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就依照利伯尔小姐的计划行事。” 两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明天的行动计划就此拍定。 第278章 祭坛 最为接近城市的地点是一处河岸，几乎就靠着城墙。 按理来说，如果真有什么阴谋的话，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在这个位置上。 所以，钟晔他们一致认为，这里只是‘目击地点’。 沿着河岸前行，不远处，又是一片树林。 “树林？怎么又是树林？”莉莉忍不住吐槽，“难道他们除了树林之外，就没有地方藏了吗？” “可能是因为树林比较隐蔽，就算做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钟晔随口回了一句，视线扫过河岸，并没有在河岸发现与之前那片树林里祭坛周围出现的异状。 ——哪怕在冬天，‘活’的东西就是活的，即便呈现出死寂的表象，但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复苏。 然而，那个祭坛周围的土地已经‘死’了，就算春天到来，凋敝的树木花草也不会再生，埋藏在地底下的小型动物和昆虫再也无法破土而出，因为它们的生命被连同土地的生机一并夺走了。 高达二十一点的感知，让钟晔能够感应到周围环境的状态，至少目前路过的这些地方，仍然存在勃勃生机。 因为那片树林更为可疑，所以，钟晔他们一路向着树林走去，不多时，便踏入了树林之中。 在走入树林之后没多久，钟晔注意到，本就缥缈、稀疏的鸟叫声消失了。 除了他们三个的呼吸声之外，天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声太大，即便是他也听不到太远的动静，而且放开听觉的话，还会让耳膜受到刺激。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莉莉·利伯尔突然提议：“我们分头行动怎么样？” “分头行动？”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期盼，转头看向钟晔。 钟晔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可以，指南针都带上了么？” 三人都把自己的指南针拿了出来，确认现在指南针的指针方向正确。 “你们行动的时候，记得在路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比如我，我就画一个三角。” 说着，钟晔抽出一把飞刀，在身旁的树木刻下了一个三角的印记。 然后，他把插在腰带的飞刀分给了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 莉莉有学有样，在树上刻下了一道线段，莉莉安想了想，画了一个叉。 钟晔瞥了一眼，将各自的刻痕记下，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迈开脚步，率先进入树林深处，很快就消失在莉莉安她们视线当中。 她们将视线从钟晔的背影上收回，对视一眼，莉莉安轻哼一声，转头向东方走去。 看到她这副模样，莉莉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不由抿唇轻笑，然后与莉莉安相背而行。 钟晔的脚步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入了树林深处。 这里本应该是飞禽走兽的栖息地，哪怕是在冬天，可是也应该有不少野兽行动时留下的痕迹才是。 常人或许难以发现，但是在他的眼中，哪怕再细微的痕迹都无处遁藏——除非已经被寒风和飘雪掩盖。 “果然不对劲……”钟晔低声自语。 这个世界可没有‘死气’的说法，无论是在东土还是西陆，‘亡灵’都是外来物种，如果没有深渊的入侵，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不死生物这种东西。 亡灵起源于被深渊污染的月亮，提供它们生存、活动的能量都来自于月亮。 哪怕是平时的月亮而非血月，也能够给亡灵提供活动的能量，只是在血月之时，能够获得的能量更多，它们也会因此变得更强大。 到了血月降临之夜，只要没有经过‘葬礼’，就连普通的骸骨、尸首都能复活过来。 除了一些秘境之外，丹世界不存在其他外空间，自然也没有什么天堂、地狱，信仰神居住的神域乃是从一个秘境改造过来的，祂们不降临人间是因为自身力量太强大，灵魂发散的辐射会持续改造周围的环境，扭曲活物的思想。 而原始神就是丹世界的各种自然环境本身，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所以，像是这种‘死寂’一看就知道不是丹世界的原产物，要么是外世界的东西，要么是人为造就的，钟晔更加倾向于后者。 他想起了之前在王国大道旁那处树林里发现的祭坛，虽然因为察觉到‘画皮’，急匆匆赶了回来，但他在祭坛周围也看到了对面的景象。 如果不出意外，以祭坛为中心，半径至少几十米的事物都失去了生机。 就是不知道这股力量有没有深入地下，地母或自然之神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原始神与信仰神有一点不同，就是一般来说，祂们的反应没有信仰神迅捷。 毕竟祂们的本体是丹世界的自然环境，比如地母，祂的躯体就是丹世界的整块大地，无论是东土、西陆，还是已经被炸碎的南亚次大陆和如今仍然遭受瘟疫肆虐的非洲，以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南北美洲。 如果只有少数几个事件，在祂的信徒没有禀报上去之前，或许祂都没办法察觉。 片刻后，钟晔放弃了思考，闭上眼睛，默默放开感知。 狂风从耳边吹过，歇斯底里的声音摧残着他的耳膜，他倾听着狂风击打在物体上的回声，感应着空气从物体周围流过的偏差。 站在原地一会，钟晔忽然举步前行，向着西北方坚定不移地走去。 他在树林里穿行，却没有撞上任何一棵树，也没有被石块或树根绊倒，哪怕双眼紧闭，也好像能够看清楚这片树林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钟晔通过‘另外一只眼睛’注视着这片树林，当他完全放开感知之后，大脑就捕捉到了许多平时他根本不会去在意的信息。 虽然代表着‘灵魂’的三项属性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身躯三项’那么联系紧密，但是，如果感知能力提升了，大脑却得不到提升的话，也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而智慧提升了，自然也可以注意到一些以往根本注意不到的细微之处。 在树林里快步行走片刻，钟晔陡然停下脚步，睁开了双眼。 ——一个黑色的石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石碑只有他身高的一半，钟晔蹲下去，扫开地上的积雪，看到了隐藏在积雪之下的石板。 一圈又一圈的石板拼凑成了祭坛的形状，石碑就是祭坛的中心。 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所以他找了一块石头，将最外围的一块石板撬了起来。 石板看上去很薄，甚至没有钟晔自己的手掌厚。 向上的那一面什么都没有，可是钟晔将石板翻过来，将沾染在背面的泥土扫去，就看到了一些文字。 他不认识这些文字，这些文字看起来既不属于西陆的文字体系，也不属于东土的文字体系…… “这是什么东西……” 钟晔眉头微皱，把旁边的其他几块石板也撬了起来。 石板背面的文字看上去是同一种，可是组成句式的文字却不同，就这几块石板来看，这种文字至少有十二个以上的字母。 分辨这些字母代表着什么含义不是他的工作，既然已经确认这个树林里存在一个祭坛，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在其他几处发现亡灵的地方周围，也应该存在类似的祭坛。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又来了。 ——为什么沙特尔周围会存在这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用来制造亡灵的祭坛？ 第279章 大火 钟晔带着几块被他撬出来的石板返回了沙特尔，一路上，莉莉和莉莉安都在翻看那些石板，试图从那上面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这几块石板除了上面的怪异文字，看起来和摸起来都完全像是普普通通的石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艺术与美教会的教堂坐落在城市中心，各型各类的建筑散落在教堂周围，城市之中有一条河流穿行而过，为城市居民提供了生活用水。 城市人口不多，城郊也没有设立工厂，但由于艺术与美之神是知识之神的从神，沙特尔也是如今西陆少有的，拥有基础学校的城市。 尽管收费不菲，但艺术与美教会除了教授文字和计算以外，还会教授一些艺术，这也让为数不少拥有固定工作，收入不低的成年人宁愿自己收紧裤腰带过日子，也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学校里学习。 艺术与美教会的教堂耸立在山岗之巅，钟晔他们沿着山坡爬上了山丘。 钟晔和莉莉·利伯尔哪怕一身冒险者打扮，看上去也是气度不凡，不像平民。 因此，教堂护卫拦下他们询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钟晔他们走进教堂，随即有一个学徒迎了上来，问道：“请问三位先生和小姐，你们来我们的教堂是有什么事情吗？” 钟晔点了下头，把一块石板从背包里取出，“前天晚上，我们在沙特尔周围，步行大概一天路程的地方遭遇了亡灵，我们将亡灵全都消灭了，然后，第二天早上，我们沿着亡灵留下的痕迹追踪过去，找到了一个祭坛。 “当天傍晚的时候，我们来到沙特尔，随即听说不止我们遭遇了亡灵，今天早上前去调查，又找到了一个祭坛，这是我们从祭坛那里挖出来的，属于祭坛的一部分。” 学徒愣了好一会，才消化了钟晔给出的信息，旋即大惊失色。 最近，沙特尔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民众都害怕遭遇亡灵，更有不少乡绅地主特意赶到教堂向他们诉苦，并且表示愿意捐款，支持教堂的运作，只要能彻底解决掉这个事件。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学徒能够了解的，但这件事闹得太大，他也有所耳闻。 学徒咽了口口水，“等、等一下，我去叫导师他们！” 话还没说完，他便匆忙向钟晔他们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钟晔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没多久，刚刚跑进去的学徒又跑了回来，气还没喘匀，就说道：“先、先生，导师他们，他们请你们进去……” 学徒努力呼吸着，白嫩的脸都涨红了起来。 看到三人站起，他扯起了嘴角，露出笑容，“请，请跟我来。” 钟晔他们被学徒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前，看着他把门敲开，然后自己站在了门外。 “三位，请进。” 钟晔率先走了进去，环视房间一眼，把背上的长刀解下，放到门框旁，依靠墙壁。 莉莉也有学有样，把斧枪靠在墙上。 看着他们的动作，坐在办公桌后的神职人员眼皮直跳，好在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忿。 “三位，请先坐下。” 说着，神职人员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向钟晔他们走过去。 钟晔坐下之后，把背包放到了脚边，将石板写有文字的那一面向上放置，摆到矮桌上。 神职人员的视线被石板上的文字吸住了，目光不断在石板和手里那张纸之间游离，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钟晔。 “看样子，你们也找到了一个祭坛？” 从神职人员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一个祭坛，并且还把那个祭坛破坏了，发现组成祭坛的石板背面存在一些文字。 神职人员点了下头，坐到钟晔他们对面，将手上捏着的纸放下，让钟晔他们也能看到那上面的内容。 钟晔沉思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打算解读这些‘文字’？” “你知道这是文字？”神职人员也感觉有些惊讶。 常人可不会认为这些歪七扭八的符号是‘文字’，就连他们，也是经过了一番确认，隔空请教过知识教会的同僚之后，才确定了这些符号其实是一种他们没有见过的文字。 “这些东西已经满足了‘文字’的一系列特征，当然是文字。” 听到对面那个冒险者的回答，神职人员一时语塞。 他们辛辛苦苦，几番验证，却没想到，答案一开始就摆在了他们眼前，只是他们一直没去注意。 神职人员吸了口气，神色一正，“敢问阁下是？” “我是钟晔。”钟晔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全貌，并且知道你们找到了几个祭坛，又是在哪里找到的，这样我才好帮你们找到剩下的祭坛。” 钟晔…… 神职人员面容一僵，瞠目结舌。 这位经历堪称‘传奇’的强者怎么来到他们这里了……天呐！这岂不是说明沙特尔即将遭遇灾难？！ “……阁下，事情的原因其实我们已经查清了。” 脸色变化了几次之后，神职人员像是认命一样，深深叹了口气：“那些亡灵其实只是副产品，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祭坛对土地和自然环境的腐化。 “那些祭坛能够杀死一切生机与活力，无论是我们还是德鲁伊都无法修复祭坛给自然留下的创伤，只能通过地母与自然之父祂们施展神力进行修复。” 正因为他们已经弄清楚了那些祭坛的作用，神职人员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才会深恶痛绝。 莉莉瞋目切齿，“那你们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神职人员沉痛摇头，“如果我们知道是谁做的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时候，钟晔从思索中醒来，突然发问：“那些祭坛，你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停止运作的状态了吗？” 神职人员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微变，“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钟晔就巨细无遗地说起了自己碰到的那只‘画皮’的事情。 神职人员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直言：“我们没有遇到过您说的那种怪物！” 那么，他们遇到‘画皮’，仅仅只是偶然吗？ 至少钟晔不认为这件事是巧合，事情当中存在太多疑点，如果是巧合的话，解释就太牵强了，他个人更倾向于是阴谋。 “……您刚才说，亡灵只是副产品，真正毒害我们世界的，是那个祭坛，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些尸体就是祭品本身，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它们从死亡中复苏了过来？” 神职人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教会当中也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就目前出现的种种迹象而言，这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性。” 钟晔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便把背包里的所有石板取出，交给了坐在对面的神职人员，然后起身施礼，离开了教堂。 刚刚离开教堂没多久，钟晔就看到了远处的火光，略加思索，想起了那是冒险者之家的方向。 他登时眉毛一竖，向莉莉安她们说了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小心一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唤醒休眠的躯体。 起步过程中，体魄持续被唤醒，四肢百骸的力量接连涌现，落步之时，全身上下的力量就已经灌入了脚掌之中。 只听—— 砰！ 莉莉和莉莉安看到钟晔身前的地面骤然出现了一块凹陷，然后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她们眼前。 甩开双腿，发足狂奔。 钟晔在街道上飞奔，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冒险者之家门前。 冒险者之家的主体部分没有被火焰点燃，站在门前，钟晔能清楚听到另一侧的大声疾呼。 快步通过大厅，穿过后门，钟晔来到了冒险者之家后方。 冲天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颊，也掩盖了他眼中的寒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应该是冒险者之家的仓库。 就在昨天晚上，他亲手把‘画皮’的皮囊带到了这个地方进行存放！ 钟晔看了几眼，就走上前去，帮忙阻隔火焰的蔓延。 火烧得那么大，即便是法师也难以处理，所以他们现在只能阻止火势蔓延。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火光映亮了沙特尔的夜晚，直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刻，火焰才消散殆尽。 原本是仓库的地方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一些冒险者或是把货物存放在仓库里的商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发声嚎哭，更有人双眼一翻，晕厥倒地。 沾染了一身灰黑的钟晔站在仓库的废墟之前，默默捏紧了拳头。 第281章 求见 “……我真的不用换身衣服吗？” 虽然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可莉莉依旧是冒险者打扮。 钟晔匆忙洗了个澡，将那身脏衣服换下，花钱请冒险者之家雇佣的清洁工帮忙洗涤。 现在，他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听到莉莉的疑问，微微摇头，甩出了几滴水，“还记得你现在的‘设定’吗？” 钟晔这么一说，莉莉就反应了过来。 “我得到了父亲的允许，能够离开巴黎，与你一起冒险，你和莉莉安是与我一起冒险的伙伴。”说着，莉莉忽然有些担忧，“我这么说的话，不会给父亲造成麻烦吗？” 钟晔摇头道：“只要巴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沙特尔的领主就会知道你是偷溜出来的，即便他把消息传回去，又有谁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而且你之前跑出来的时候，不是还留了纸条吗？只要你父亲一口咬定是你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就没有人能利用这一点，你要相信你的父亲，他毕竟是一位国王。” 听完，莉莉也就放下了心。 关心则乱，以她的头脑，如果不是她因为担心而内心自动夸大了‘可能产生的影响’，她自己也能想到这一点。 这时，钟晔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莉莉安，装备带齐了吗？” 莉莉安认真点头，然后低头又一次点数，“飞刀、圣水，止痛药，燃烧瓶、火油、火折子，还有轻弩和十二支弩箭——都带上了！” 在厚厚的外衣下面，她还穿了一件皮甲，小腿上也系着绑腿。 “很好，出发。” “等等等等！”莉莉忽然叫住了钟晔俩师徒，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只是去见领主一面，就要带这么多的装备？你们是去和人见面的？还是去杀人放火的？” 钟晔和莉莉安对视了一样，纷纷摇头。 “自从我来到西陆，几乎每一个与我见过面的领主都死了。”钟晔严肃解释道，“他们不是我害死的，而是他们本身就存在问题，只是因为我的感知比较灵敏，能够察觉到他们身上的问题。” “身为冒险者，随身携带一些武器装备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莉莉安补充说明。 不，怎么想都很奇怪……虽然冒险者应该随身携带武器是常识，但在这种时候全副武装…… 莉莉·利伯尔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咱们现在就出发，以免夜长梦多。”说着，钟晔顺便把自己碍事的头发绑了起来。 “……走。”莉莉无力长叹，随手把放在一旁的斧枪勾了过来，扛到肩上。 钟晔已经打听好了领主府的位置，离开冒险者之家后，他们一路向着城外走去。 沙特尔领主没有位于城内的大型住宅，他们一整个家族和行政班子都居住在城外的一个庄园里。 庄园位于河对岸，只要出了城门，朝河流的方向走去，站在河边，就能看到贡布拉家族的庄园。 庄园与城市之间有一道桥连接着，但被贡布拉家族派遣了重兵把守，只有贡布拉家族成员才能使用，其余人只能使用下游那道修了又修的木桥，而且他们还会收取过桥税。 ——明明是商人出身，却在摇身一变成为领主之后，迅速与之前的身份进行切割。 在作为商人的时候，贡布拉家族先祖一定没少骂领主总喜欢收这样那样的税，可是当他自己成为了领主，税收得比其他领主还要过分。 时过境迁，‘过桥税’这种不合时宜的税种在其他领地早就被取消，可沙特尔依旧保留着，也怪不得这座城市没办法发展起来。 钟晔他们三人过了河，负责收税的人是贡布拉家族雇佣的冒险者，他是最典型的那批冒险者，原先应该是一个地痞流氓，看到莉莉安她们两个的时候还忍不住口花花，结果被莉莉安赤手空拳撂翻在地。 钟晔没有逃税，在那个冒险者躺倒喊疼的时候，把三枚铜币丢到了他的耳边。 冒险者一把抓住铜币，高声叫喊：“怎么才三枚？我的……” 话才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里。 ——钟晔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俯视他。 正准备抡动斧枪的莉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再去关注那个冒险者，率先迈步离去。 钟晔收回视线，和莉莉安一起跟上了莉莉的脚步。 冒险者灰溜溜站起，吸了吸鼻子，忽然一道寒风吹来，忍不住缩起身子，破口大骂这该死的天气。 发现莉莉回头看向了那个冒险者，钟晔冷冷提醒：“别看他现在可怜，平时欺压民众的时候，他可威风了。” 以莉莉的头脑，很容易就能想到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她和莉莉安的战斗力都不弱，如果只是普通的妇女，指不定会被他怎么调戏呢。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既然沙特尔领主雇佣的是这种垃圾人，那么他本人也应该差不多。 复行数十步，钟晔他们来到了庄园之外。 也不知道贡布拉家族的祖先是不是缺少安全，这处庄园不仅筑起了高墙，还在庄园外挖了一条‘护城河’，只能通过吊桥进出。 这样的庄园，说是城堡也不为过。 不过还好，现在吊桥放了下来，正有几个农民把自己养殖出来的动物送入庄园之中。 莉莉和钟晔交换了一下眼神，调整呼吸，带着钟晔和莉莉安向一个看守的士兵走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走得太直，还没等靠近，那些原本还在谈笑的士兵一下子就把长矛对准了他们。 ——是的，在这个已经普及了火枪、火药的时代，贡布拉家族的士兵竟然还在使用长矛。 莉莉把斧枪顿下，大声道：“我是莉莉·利伯尔，是这个国家的四公主，我有事要找贡布拉男爵，请进去通报一声！” 几个士兵都被她给镇住了，随后更是注意到了站在莉莉身后的钟晔和莉莉安，虽然看起来像是冒险者，但一身的装备比他们还要华丽。 农民们也停了下来，对莉莉小声地指指点点。 齐耳短发随风飘扬，看上去确有几分不凡气度，但士兵们愣了一会，就有一个士兵情不自禁扬声耻笑：“公主……哈哈哈，公主？你说你是公主？哈哈哈！” “看什么看？愣着干什么？” 另外的士兵转头看向那些农民，破口大骂，却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莉莉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顿时咬牙切齿，攥紧了斧枪。 钟晔叹了口气，按住莉莉的肩膀，“……我们确实有事要找贡布拉男爵，如果你们不放行的话，我们就会打进去。” “区区几个冒险者，装什么公主？”一个士兵发出嗤笑，嫌弃地做出驱赶手势，“还有事情要与老爷商量……嘿，这装得还挺像？” 其他士兵附和着大笑起来，眼里写满了讥讽。 钟晔叹了口气，越过莉莉·利伯尔，走到那些士兵前方。 “站住！” 士兵们发出暴喝，同时压低长矛，将矛头对准钟晔。 钟晔不加理会，在士兵们毫不留情地刺出长矛之时，展臂一圈，便将所有长矛都压了下去。 莉莉安率先从他身后跃出，一拳打在一个士兵脸上，令其向后仰倒，捂着鼻子哀嚎痛呼。 莉莉随即反应过来，提着斧枪冲了过去，没有使用这柄利器，仅凭拳脚击倒那些士兵。 武器被钟晔压制，可就算他们松开长矛，在拳脚上也比不过莉莉安她们。 三下五除二，所有士兵都被击倒在地。 他们很聪明，没有选择爬起来，钟晔瞥了他们一眼，带头往庄园里面走去。 莉莉轻哼一声，旋动斧枪，将枪柄扛到肩上，刻意从那些士兵身上跨过去，却没有一个敢吭声。 莉莉安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跟上了钟晔的脚步。 不远处，农民们停下了驱赶养殖动物的动作，看着钟晔他们的背影，既有害怕，也有激动。 待钟晔他们走入庄园之后，士兵们才吭吭唧唧爬起，然后冲农民发泄自己的怒火，对他们拳打脚踢，呵斥不断。 听到外面的动静，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拿过莉莉安手里那根还没捂热的长矛，转身面向大门，猛然投掷！ 一个正在对农民拳打脚踢，污言秽语咒骂的士兵只听到了一道呜嗡风声，身体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力，忍不住向前飞去。 ——长矛尾端打在他的背上，推动他的身体向前飞扑，猛地摔倒在地。 其他士兵顿时停下了动作，愣愣看着那个同伴，听着他的哀嚎和哭喊，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庄园大门。 随后，默默收回拳头，站到了一旁。 没有继续殴打，没有继续呵斥，就算农民们不再把养殖动物驱赶进庄园，他们也一言不发。 农民们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却又不敢冲着那些士兵挥舞。 双方都沉默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 第282章 ‘谎言\’ 钟晔他们一路闯入了庄园内部，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士兵和试图护主的家仆，可是他们手里连把火枪都没有，使用的全是冷兵器，甚至连兵器都不是，只是一根木棍之类的东西。 莉莉安甚至没有把轻剑拔出来，抄着一根从某个仆役手里夺来的木棍，就能轻松将包围过来的士兵击败。 这时候，她才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之前她一直跟在钟晔身边，敌人不是邪教徒就是恶魔，本不应该是她那个等级对付的敌人。 其他玩家三、四级的时候还在同野兽作斗争，仍有冻馁之虞，莉莉安已经在与畸变体战斗了。 随后更是连番对阵恶魔、邪教徒，直到现在，与这些普普通通的贵族私兵战斗，莉莉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厉害。 哪怕只拿着一根木棍，以短对长，以寡敌众，在一群士兵的包围中，她也能使用木棍将他们一一击败。 当然，这些私兵虽然没有火枪，却也拥有弓弩。 不过，这些弓弩都没有对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造成任何威胁——钟晔挡住了它们。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的闯入了庄园之中，没有杀死任何人，最多也就是把阻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人打伤而已。 在庄园较为靠近河岸的一个房间里，他们成功见到了这座城市的主人。 “你为什么不跑？” 当钟晔他们见到贡布拉男爵的时候，这个身形瘦削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 莉莉扛着斧枪大步走了进去，看着那个老人，发出了质问。 “因为……我不需要跑。”老人笑着站了起来，对莉莉鞠躬行礼，“玩得尽兴吗？莉莉殿下。” “玩？” 莉莉脸色骤然一变，猛然将斧枪剁在贡布拉男爵身前的木桌上，“咚”的一声，斧头完全嵌入了桌面。 “你觉得那是在‘玩耍’？！” 贡布拉男爵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愣愣看着莉莉，结巴问道：“难、难道不是吗？原、原本我确实想要逃跑，可是派人去查看庄园大门那里的情况之后，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所以，所以就让人陪您玩耍……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一开始我也没让他们用弓弩，可是看到您身边这位武艺高强，才允许他们动用弓弩的。难道，不合您心意吗？” 听到这番话，莉莉·利伯尔就知道贡布拉男爵为什么会用‘玩’这个单词来形容他们之前经历的一切了。 ——他就是把自己当做从宫廷里面跑出来‘玩冒险者游戏’的任性公主，所以才会设计了这一切。 “……你是当我在玩‘冒险者游戏’吗？”莉莉横眉努目，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怔了一下，贡布拉男爵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出现惶恐之色，急忙否认：“我只是，我只是认为您会喜欢……” “我是那种骄横跋扈，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人吗？！”莉莉声音骤然增大，“你这个老东西，究竟把人命当做了什么？当成玩物吗？既然知道是我来到了这里，你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来阻挡我？” “是是是，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贡布拉男爵连连点头哈腰，‘诚恳’认错。 可是，钟晔并没有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半点悔意，也没有感觉到半点畏惧。 嘴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如果让他重新做一次选择，他也还会这么做。 莉莉自然也感觉到了贡布拉男爵的口是心非，气得直喘粗气，脸色涨红，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要直接砍死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吗？他可不是自己父亲的封臣，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做出这种事情！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要问你一些事情。” 钟晔叹了口气，按住莉莉的肩膀，向贡布拉男爵问道：“请问领主大人，您是否知道最近沙特尔发生的那些事情？” 贡布拉男爵愣了一愣，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看他和公主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思绪在脑子里回转一番，随即，贡布拉男爵暧昧地笑了起来，“哦，您是在说那些亡灵的事情对？莉莉殿下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彻底解决了这件事情，不会有亡灵能够伤害到我治下的领民，他们绝对安全！” 弄清楚了莉莉对待生命的态度之后，贡布拉男爵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一下子就从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玩物的贵族变成了一个负责任，关心治下领民生命和财产安全的领主。 速度之快，不过短短两分钟而已。 莉莉气得手臂直抖，莉莉安眼中也满是鄙夷，眼前的弹幕跟着刷了起来。 可是贡布拉男爵视若无睹，微笑面对钟晔和莉莉·利伯尔。 钟晔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吗？” “啊这……”贡布拉男爵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个黑发男人为什么还要问这些事情。 紧接着，他的视线飘到莉莉身上，顿时心领神会。 “其他的，其他的……”贡布拉男爵嘴里念叨着，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 忽然间，他叫了一声：“啊，我想起了！手下的人还报告我说，那些亡灵是一些祭坛造成的，只是因为这几天气温寒冷，所以我没有行动，等天气变得晴朗的时候，您放心，到了那时，我就会让他们去摧毁那些可恶的祭坛！” “还有其他的吗？”钟晔又问。 贡布拉男爵脸上保持着微笑，心底忍不住暗骂，嘴上恭敬回答：“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问题了，这些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只不过是一群该死的邪教徒所为——当然，那群邪教徒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钟晔手下用力，按住了想要破口大骂的莉莉，转头向她点了下脑袋，“情况就是这样，咱们可以走了。” 莉莉脸色阴沉下来，瞪着钟晔，片刻之后，才拉下眼帘，深深吸了几口气。 “……走！” 在她发话的时候，钟晔帮她把嵌入书桌的斧枪拔了出来。 莉莉·利伯尔把斧枪甩到肩上，冷冷刮了贡布拉男爵一眼，转身离去。 ——【我就在沙特尔，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竟敢欺负我们的公主殿下，等死他！】 看到这样一条弹幕闪过，莉莉安急忙劝诫，然后跟上了莉莉·利伯尔的脚步。 钟晔最后一个离开的贡布拉男爵办公室，离开之前，看着他浮在脸上的那层假笑，眼睛微眯。 “……呸，什么东西！” 听到房间里传出的那声低骂，钟晔面无表情。 之前躲了起来，现在又冒出来的贡布拉家族执事等候在了他们前方，恭恭敬敬将钟晔三人带到了贡布拉家族专用的桥梁边上，请他们通过这道桥返回沙特尔。 回到沙特尔之后，莉莉还是感觉气不过，转头看向钟晔，“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那个贡布拉男爵，嘴上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钟晔冷冷回答。 他的话让莉莉和莉莉安都愣了一下。 正在劝解观众的莉莉安都停下了言语，眼巴巴地看着钟晔，等待他的解释。 “为什么这么说？”莉莉压下了怒气，眉头皱起，“你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钟晔点了点自己的耳朵，“你们知道吗？如果我注意去倾听，完全可以听到你们内脏蠕动、血液流淌的声音，只要你们活动起来，我还能听到肌肉拧动、关节活动的声响，心跳声和呼吸声分辨起来更是易如反掌。” 莉莉瞳孔放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钟晔这是在向她们解释为什么他能感觉出贡布拉男爵是在说谎。 “那贡布拉男爵……有问题？” 钟晔点了下头，“他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有问题，很像我前天遇到的那只‘画皮’，如果不出意外，他也被‘替换’了。” 第283章 密谋 莉莉·利伯尔完全没想到，钟晔竟然是‘听出来’的。 不过在惊讶过后，她就注意到了钟晔说的话里面蕴藏的信息。 “前天你遇到的那只怪物？”莉莉发出疑问。 “那只来自东土的怪物吗？”莉莉安也问道。 看着两双好奇的眼睛，钟晔颔首道：“对，在我听来，贡布拉男爵的心跳频率和血液流动的速度与我遇到的那只‘画皮’很像，只是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 顿了一下，他沉声说道：“可惜的是，没能与他进行身体接触，他一直表现得很警惕——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贡布拉男爵一直站在那张桌子后面，虽然表现得诚惶诚恐，却站的离我们很远。” 钟晔这么一说，莉莉立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然后发现钟晔说的不错，贡布拉男爵的站位确实远离他们。 ——既然他知道她身为‘公主’的身份，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这一点不能直接证明贡布拉男爵已经被怪物替换，却可以佐证钟晔听到的那些东西。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莉莉安问道，“要联系教会的人吗？如果让圣职者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话，是不是可以找机会让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不！不应该那么做！” 钟晔还没回答，一旁的莉莉·利伯尔忽然从沉思中醒来，双眼闪烁着精光，“根据之前的猜测，那种东土怪物和那些祭坛脱不了干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贡布拉男爵这里可以是一条线索。 “为什么那种怪物要控制贡布拉男爵？我认为它们是需要一个‘领主’的帮助，或许是为了掩盖祭坛的踪迹，或许是为了给建造祭坛提供物资，总之，它们需要贡布拉男爵的身份帮助它们，所以才会替换掉贡布拉男爵。 “这也意味着，我们观察贡布拉男爵，就有可能找到那些怪物的行踪！” 莉莉越说双眼越明亮，激动比划着手势，用肢体动作来辅助表达自己想要说的东西。 “确实是个好主意。”钟晔颔首，然后说道，“那么我再补充一些东西——我想要以你的名义纠集一批商人，去对付贡布拉男爵。” 闻言，莉莉眉头微皱，“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钟晔想要纠集商人去对付贡布拉男爵，难道是想要让贡布拉男爵更快的露出马脚？ “首先，我想要放出你想要对付他的信息，以此逼迫他，依照我的推测，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会有两种做法，一是吞下苦酒，吃下暗亏，二是暗地里反击，不对付你，只对付我和被我用你的名义纠集起来的商人。” 说着，钟晔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我看贡布拉家族不爽，想要将贡布拉家族搞垮。” 钟晔的第二个回答让莉莉安她们呆了一呆，然后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晔——他原来是这么冲动的一个人吗？ “你们放心，我没有疯，也没有被邪神影响大脑，我现在很冷静，我是从自己的内心出发，由衷的想要摧垮贡布拉家族的。” 尽管钟晔是这么说的，但莉莉安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她认识钟晔的时间比莉莉·利贝尔长得多——虽说也就几个月——却从没见过钟晔如此冲动的一面。 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钟晔看向了莉莉，认真道：“能帮我这个忙吗？” 看着钟晔，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眸，透过眼睛，仿佛能看到一个正在熊熊燃烧，对外散发出光和热的璀璨灵魂。 莉莉·利贝尔轻轻吸了口气，垂下眼帘，唇角微微翘起，“……说真的，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盖上眼睛，是不希望自己眼里的热情吓到钟晔。 平复了心绪之后，莉莉才睁开眼睛，情不自禁，笑眯眯看着钟晔，粉唇轻启：“我允许你以我的名义纠集商人，可是，你打算怎么搞垮贡布拉家族？” 钟晔整理一下思绪，道：“收购沙特尔所有的食物，包括养殖动物、粮食在内，所有能够收购的都收购了，然后统一定价，设定单次购买量在一定量以下，平价出售，在量以上的，则每多出百分之五进行一次溢价。” “他会有那么傻吗？”莉莉提出心中的疑问。 “我会把消息放出去，说你是为了报复他，只要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一定会陪你‘玩’这个‘游戏’。” 莉莉顿时想起了他们刚刚见到贡布拉男爵时，他那副马屁精的模样。 当时他就是在认为她是‘玩冒险者游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他认为现在自己是想要‘玩商人游戏’？ 茅塞顿开，以为妙绝！ “好！就该这么做！”莉莉拍了拍手。 “但是，仅仅如此，无法整垮贡布拉家族，他们损失了多少，在我们离开之后，就会从沙特尔的民众和那些集结起来的商人那里搜刮多少，甚至更加过分，因为他们有了‘名义’。”钟晔沉声道，“这时候，我们就需要艺术与美教会的帮助——将那个联盟挂靠在教会手下，让艺术与美教会教会掌握沙特尔粮食的定价权，我想他们并不会拒绝这个交易。 “到了这时候，贡布拉男爵肯定坐不住了，陪你这个公主玩游戏可以，但粮食的定价权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统治，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撕破脸，所以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与贡布拉家族的封君谈一谈，不需要别的理由，只用‘怀疑贡布拉家族与邪教徒有勾结’就行，而且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需要贡布拉家族的封君派出使者旁观即可。 “在我们揭穿贡布拉男爵身份的时候，就是贡布拉家族崩塌之时。” 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贡布拉男爵真的被‘画皮’替换了。 所以，想通了这一切的莉莉·利伯尔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钟晔摇了摇头，说出一句让人震惊不已的话：“不，这其实最保险的做法。” 最保险？只要前提条件不成立，一切都是白搭——这还不够冒险吗？ “只要艺术与美教会掌握了粮食的定价权，你觉得他们还会松手吗？”钟晔反问。 ……原来如此！ 莉莉终于明白了，‘第三步’其实是钟晔设下的保险，只要把粮食的定价权交到艺术与美教会的手里，计划就算达成了…… 想到这里，莉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钟晔。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钟晔吗？ “可是，教会不是不会参与政治吗？”莉莉安疑惑问道，“接触政治容易造成腐败，导致神职人员被腐化，所以教会很久之前就禁止了神职人员参与政治，如果把粮食的定价权交到艺术与美教会手里，那他们不就参与政治了吗？” 钟晔赞许地看了莉莉安一眼，“那就改一下，定价权仍然掌握在那个商人联盟手里，艺术与美教会仅作为监督，作为交易，每年的一部分利益将会用来资助贫困潦倒的艺术家和想要学习艺术的人。” 莉莉安激动地捏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听钟晔这么说，她好像真的帮上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用我的名义来掌控那个商人联盟？会不会太单薄了点？”莉莉担忧问道。 钟晔微微一笑，“我会通过艺术与美教会教会与商业教会联系，然后让商业教会为我做担保，从艺术与美教会教会那里贷款，然后对那个商人联盟进行注资，当然，这个注资必须是以我的名义，因为这件事代表着颠覆了一位贵族的统治，如果消息传回巴黎，可能会对你不利，所以，只能由我来。” 钟晔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既占了便宜，又想一点责任都不沾，全部推脱到其他人身上，那是小人行径。 而且这件事本身就与莉莉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请求她帮忙的，如果再推脱责任，理所应当的让她承受本不应当承受的责任，那岂不是太卑鄙了？ “……那就这样！” 莉莉抿了抿嘴唇，痴迷地看着钟晔，突然说道：“钟，我喜欢你。” 钟晔呵呵一笑，垂下眼帘，“请容我再次拒绝。” 第285章 离去 愤怒没能控制住钟晔的大脑，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开始正视这件事情。 除了‘新上任’的贡布拉男爵之外，贡布拉庄园再也没有其他人死去，钟晔知道，这是因为其他人都没有真正接触到那些‘画皮’的隐秘，可是，新任贡布拉男爵却死了，而且死相极惨，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 新任贡布拉男爵身上早就被下了诅咒，而诅咒的触发点，或许就是说出那群‘画皮’的位置，当然，也有可能等那群‘画皮’抵达目的地之后，诅咒也会被触发。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仅凭眼下这些证据，也足以证明贡布拉家族曾经为邪教徒做过一些事情，等到贡布拉家族封君派来的使者返回，贡布拉家族的爵位就会被收回。 然而，由于沙特尔是贡布拉家族从艺术与美教会手里买下的，即便贡布拉家族的爵位被回收，这座城市也不可能会被回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艺术与美教会再一次统治了这座城市！ 大雪封锁了这座城市，哪怕是钟晔，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城市，去往那荒郊野岭。 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他从冒险者之家那里拿到了一辆新的马车，在仓库里一锤一钉地改造自己的新车。 这辆马车的车厢比他之前那辆大了许多，光是改装可活动棚顶就花了他不少时间。 “钟他这样……没事？”莉莉正蹲在一旁帮忙裁剪厚布，有些担忧说道。 “老师他很厉害的，而且我们之前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类似的事情。”莉莉安转头看了一眼钟晔，“放心，老师肯定能把心态调整过来！” 莉莉突然感觉有些好奇，情不自禁发问：“以前你们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莉莉安点了下头，“那时候还是在……哈尔施塔特的蒙特勒？情况与这次差不多，明明我们已经逼近了真相，结果那个邪教徒领主开枪自杀了——当时我们在追查邪教徒，而那个领主是最关键的线索。” ……那么聪明的钟晔也会被人给算计吗？ 虽然从结果来看，钟晔都得到了最终的胜利，既消灭了可能会危害民众的邪教徒领主，又驱逐了能够替换人类，还能制造祭坛，腐化大地和自然的怪物，怎么能不算是胜利？ 可是在钟晔眼中，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胜利。 他想要将邪教徒连根拔起，要把那些怪物全部消灭，对他来说，这样才是真正的胜利…… 想到这里，莉莉又忍不住看向钟晔的方向，听着锤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钉子上，把木板钉入车厢的声音，情绪随之变得低落，叹了口气，回头过去继续忙活。 又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钟晔完成了新马车的布置。 活动式棚罩，这一次他精简了结构，由折叠在车顶，平时可以当作檐子的棚顶与收缩在车厢左侧前后的两对支柱组成，变得轻便了许多。 车厢后面他新增了一个小储物柜，平时用以存放莉莉·利伯尔的半身甲与他们的备用武器，有时还可以放置战利品。 储物柜与车厢之间已经打通，只要拉起挡板，就能取出储物柜里的东西。 车厢中间固定着一个可拆装火炉，到了天气炎热的时候可以拆下来。 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冬，再过不久，就要进入春季了。 当钟晔捯饬好自己的新车，天空正好放晴。 他出城看了一下，外面的积雪不算厚，因此，购置好食物与淡水之后，他们便不再停留，离开了这座城市，消失在寒风之中。 ………… “唉，也不知道那群怪物被找到没有……” 坐在行进速度缓慢的马车里，莉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为这个国家的四公主，她很担心那群被钟晔称之为‘画皮’的东土怪物会对自己的国家和国民造成什么威胁。 根据钟晔的推测，沙特尔周围的祭坛很有可能就是那群怪物布置的，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腐化土地，但从这一点就能得知，它们是人类的敌人。 艺术与美教会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沙特尔近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其他教会，想必其他教会也会竭尽全力去寻找那群怪物的踪迹。 只是不知道，那群怪物现在有没有被其他教会找到。 如今他们身处荒郊野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渠道，根本没办法了解到这些消息。 闻言，莉莉安特意打开游戏论坛看了几眼，随即摇头道：“大概没有……虽然它们可能是被老师逼走的，但它们能那么大胆的做出那种计划，意味着它们的智力不低，想要寻找到它们的行踪，甚至是抓到它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对于莉莉安的分析，莉莉·利伯尔深以为然。 那群东土怪物比想象中的要难缠，既然如此，它们肯定不会被轻易抓到。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钟晔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听到钟晔的声音，感觉马车停下之后，莉莉和莉莉安便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个将棚罩放下、组装起来，一个去寻找干燥的燃料，毕竟车厢空间有限，他们外出不可能携带太多木柴。 钟晔解开了束缚着两匹马的绳索，甚至不需要他的带领，两匹挽马就自己钻进了棚罩里面，定定站着，等待钟晔进来帮它们脱掉身上包裹的兽皮。 带了些许味道的兽皮脱下之后，就被丢到雪地里搓了搓，挂起来风干。 尽管这里是背风地，但不意味着没有风，兽皮挂在外面没多久，就能干透，到时候再放到火堆旁烘烤、软化，就能收起来了。 没多久，外出寻找柴火的莉莉安回来了，这时候，莉莉·利伯尔也搭起了火堆，当火光被点亮，掀起的厚布便落下，将暖意收束在了棚罩当中。 两匹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挽马当即打了个响鼻，舒舒服服紧贴着钟晔他们躺倒在地，地上铺满了钟晔放置的兽皮，躺在上面，暖洋洋的。 “对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吃着晚餐，莉莉突然发问。 钟晔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尼莫’吗？” “尼莫？”听到这个名字，莉莉下意识就联系到了一个人，“你说的是那个西陆之前最有名的画家？我记得，他好像是邪教徒，之前王宫也收藏了一些他的画，但后来，几个教会的主教一起来到王宫，把那些画拿走了。” 说到这里，莉莉也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要去追踪尼莫留下的画？那些画……” “那些画有问题！”莉莉安接过了话头，“之前我和老师在布尔格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布尔格当初举办过一场地下拍卖会，其中的一件卖品是尼莫的画，所有对那张画出过价的人，都在那张画的影响下成为了邪教徒，后来一对猎魔人师徒来到了那座城市，才把他们干掉的。” “就连画都能把人转变成邪教徒……”莉莉忍不住想起当初王宫突然被换掉的那些人，顿时毛骨悚然。 ——原来她的身边一直存在邪教徒，只是她自己毫不知情！ 反应过来之后，莉莉又问：“你们知道那些画的动向？” “在几个月前，尼莫的画还不是违禁品，是受人追捧的艺术，除了明确被教会和猎魔人销毁的那部分之外，还有一些是不知所踪的。”钟晔终于把那一大块肉吞咽下去，空出了嘴巴，“之前我拜托佩雷拉夫人和卡勒·安德烈斯侯爵调查了一番，也从各个教会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据说在勒芒附近存在一个违禁品集散地，不过那个集散地是游荡的，难以寻找。 “听说，那个地方曾经出现过尼莫的画——这个消息来自猎魔人，因为他们更擅长与那些不法分子打交道。” 莉莉若有所思，“所以，咱们的目的地是勒芒？找到那个集散地？” “不一定需要找到那个集散地，当地最大的帮派一定有人去过那个集散地，找他们问问那里有没有出现过尼莫的画就行。”钟晔又拿起了一块肉，狠狠咬下，“我们作为外来者，想要找到那个集散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连教会都能躲开，躲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 勒芒吗…… 莉莉闭上眼睛，思绪不禁飞远。 第287章 酒馆 钟晔他们的到来让酒馆为之安静，喧闹的声音慢慢消失。 一个壮汉，加上两个漂亮妞，身上都还带着武器，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新来的冒险者？” 站在台后面的酒馆老板瞥了他们一眼，眼睛眯了起来，“有什么事吗？” 老板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钟晔他们是第一次来到勒芒。 身边没有携带行李，看起来也不像是刚从外面进来的样子，至少打理过一次…… “有些事情想问。”钟晔掏出一枚金币，弹了过去，“先给所有人来一杯酒，剩下的是购买情报的费用，不够再补。” 不够再补？也就是说，不用退咯？ 金币正好立在了老板面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枚金币拉住，并为之愕然。 那枚金币可是连弹都没弹一下，掉在桌上就是这个样子，而那个男人站的位置可是门口！ 其实不只是酒馆里的人，就连莉莉和莉莉安看到这一手都忍不住睁大眼睛，虽然她们都知道钟晔很厉害，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厉害。 酒馆老板眼皮一跳，然后故作轻松地把金币捞起，随手塞进口袋里，然后转头冲着厨房大喊了一声：“杰克，出来给人倒酒！” 一个打着哈欠的青年从厨房走出，“给谁？” “所有人！”老板和酒馆里的其他人一齐大叫，看到青年被吓到之后，哄笑成一团。 酒馆再次热闹了起来，坐在台边上的几个人识相走开，给钟晔他们三个让开了位置。 在青年一脸懵逼地给其他人倒酒的时候，酒馆老板按着桌面，俯身看向坐下来的钟晔，嘴角翘起，“有什么想问的？别怪我提醒你，这些，”他手边的价格表，“是我这最便宜的东西。” 钟晔瞥了一眼，表上最贵的东西是一种酒，价值五枚银币。 “我听说，勒芒这里有一个流动的违禁品集市，我们为此而来。”钟晔双手抱臂，“当然，如果你知道尼莫的画被谁买走了也行，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追踪这东西。” 闻言，酒馆老板愣了一下，“你是猎魔人？” 钟晔听出了言下之意，“有猎魔人来过你这儿？” “……你不是猎魔人，你追踪这东西做什么？”老板咂了下嘴巴，“算了，这也不是我该知道的，尼莫的画我不知道在哪，不过我知道‘那个地方’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你得再付我两枚金币。” 既然是‘流动’的违禁品集市，肯定不可能存在于一个固定的地点。 钟晔不假思索，掏出了两枚金币。 “爽快！”酒馆老板吹了个口哨，从台下面拿出纸笔，为钟晔写下了一串文字，“记住它，这个我是要销毁的。” 时间是两天后的晚上，地点是这条街的‘某间’房屋？ 钟晔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集市这一次出现的位置竟然是在城内？ “具体地点？”钟晔抬起眼睛，看向酒馆老板。 老板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入不远处的壁炉里，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还不确定具体地点？还是说，本来就不需要知道具体地点？ 钟晔若有所思，站起来，带着莉莉安她们离开了酒馆。 “这就找到了？”莉莉·利伯尔感觉很不可思议。 随随便便找了个酒馆，向老板购买一份情报，就能找到那个违禁品集市的所在，那么为什么勒芒始终没能剿灭那个违禁品集市？ 就算勒芒的领主不着急，本地的教会难道不着急吗？ 要知道，如今大多数的违禁品标准都是众多教会商量之后制定的，领主只是发布了相关法令。 “大概，那个地方可以‘拒绝’某些人的进入。”钟晔猜测道。 这时，莉莉安突然问道：“老师，如果我们也要去参加那个违禁品集市的话，要不要隐藏身份呀？” 钟晔想了想，看向莉莉·利伯尔，说道：“我和莉莉安大概是不需要隐藏身份的，但你需要，因为以你的身份参加这种集市，影响不好。 “对了，顺带提醒一句，如果我看到了某些邪恶的东西，大概率会杀人，我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根据酒馆老板之前的话，向他询问过相同问题的猎魔人大概也进入过那个集市，只是并非所有猎魔人都嫉恶如仇，他们的共同点是‘厌恶深渊’，视深渊为仇敌而已。 如果不是太过分的东西让他们看到，一般而言，猎魔人是不会动手的。 可是钟晔不同，他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肯定没办法面对一些邪恶的事情时无动于衷，如果那个违禁品集市里真的出现了什么让他感到恶心的东西或人，定然会拔刀杀人。 在那种地方动手，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所以在那之前，他要提醒莉莉安她们一句，让她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到那时候，我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莉莉站住脚步，双手叉腰，瞪着钟晔，“刚刚才提过，就忘了我的身份了？” “放心老师，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说着，莉莉安看了一眼弹幕，心说：‘我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勒芒的玩家也通过她的直播看到了那个违禁品集市出现的时间，到了那时，集市说不定会被玩家给挤满。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集市’出现的时间即将到来。 这两天里，钟晔除了锻炼身体和灵能之外，也在琢磨自己的武艺。 哪怕每天入梦之后，他都能在梦中修习武艺，而且很容易就能将梦境与现实接驳，但渐渐的，身体素质提升带来的红利被消化，他再一次触碰到了瓶颈。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地球上的时候。 力量、速度和技巧都已经达到了巅峰，却找不到继续向上的路——常人难以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钟晔明确知道瓶颈上面还有路，而且也知道通过持续不断的锻炼，可以让自己更进一步。 但是，钟晔并不打算走这条路，他想要凭借自己的武艺，而非堆积身体素质成就‘传奇’。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如今拦在他面前的那道坎，无疑就是划分了普通超凡者与传奇的天堑！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钟晔暂且将其放下，整理好心绪，带着莉莉安她们悄悄离开了冒险者之家。 街上静悄悄，除了身后的冒险者之家灯火明亮，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少许的月光从层层阴云后面探出，让莉莉和莉莉安至少还能看清一点东西。 走过两条街道，钟晔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人，那人手里握着一枚水晶，光芒从指缝流出，在发现钟晔他们的那一刻，那人瞬间收拢手掌，将光芒全都收敛起来。 双方站在街道头尾对视，片刻后，斗篷人闪身跑入了一旁的小巷里。 大概也是想要前往那个违禁品集市的人，只是看起来很警惕。 莉莉·利伯尔将自己的兜帽下压，有些担忧地看着毫无伪装的钟晔和莉莉安，“你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钟晔摇头，“没事，我不在意。” “我也不在意！”莉莉安扬起小脑袋，“他们爱看就看，还敢追杀我不成？” 莉莉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没有再劝说。 三人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街上，所有与他们遇见的人就跟见了鬼一样，急忙避开。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条破落的街道。 就和酒馆老板说的一样，‘到时候就知道了’。 走入这条街道之后，钟晔敏锐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当他循着变化的根源走去，就发现了一栋高大的房子。 ——一栋现代化的房子！ 第289章 ‘集市\’（下） 金币如流水，被钟晔以十为单位从钱袋里不断取出。 他们本身就足够引人瞩目，这花钱如流水的态势更是让人不禁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不止一人眼里泛起了贪婪之色，可是看到钟晔背上的那柄长刀，又把贪心咽了回去。 钟晔的一部分精力用来记忆那些知晓线索的人给出的回答，另外一部分精力分出来倾听玩家们的交流。 如今这个大厅里混入了好几个玩家，也不知道其他玩家为什么没有混进来。 玩家们正在激烈讨论着，讨论的是有关这栋金属建筑的事情，言语中夹杂有一些现实当中的事情，所以原住民‘听’不到。 ——现在玩家已经熟练掌握在游戏里谈论事情，又不让npc听到的说话方式。 而且，他们现在也确实在讨论与现实相关的事情。 “这东西我还没进来，就感觉好像有点熟悉，现在这么一看，这不就是东土最近刚刚发现的那个遗迹吗？” “从外面看着像，从里面看着也像，就是有些地方不能去，不知道那些地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东土最近出现的那个遗迹一样。” “可是东土那个遗迹已经彻底坏了，连个副本都没有，有些房间根本就打不开，这个看着倒还好……” “刚才我是和胡安一起进来的，不过他说想要去看看这里的其他地方有什么，所以就去那些没有漆料标记的地方了。” 莉莉安忍住没有回头，视线在身前的几个摊位上游荡，实际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其他玩家的交流当中。 东土？在东土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建筑？ 听着他们的讨论，莉莉安打开了游戏论坛，选择进入东土区的版块。 她很少会关注东土区版块的帖子，只有热度高到出现在首页的时候才会去看几眼。 毕竟东土和西陆相隔太远，南亚次大陆碎成了一片群岛，西亚和印度洋地区深受深渊力量影响，危险重重。 煌帝国北边则被信仰战争大君的邪教徒占据，从几百年前起，就一直在与东土的那个庞大帝国进行旷日持久的战斗。 因此，东土和西陆无法通过精灵国度再度联系起来。 而精灵国度再往北，就是北冰洋。 实力强大、体型庞硕的海兽盘踞在每一条航道上，每一次从东土或者西陆出发的舰队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每一个船员都要做好回不了家的心理准备。 时至今日，双方都没有探索出一条安全的航道。 纵使如此，北冰洋那条虚无缥缈的航道依旧是维系着西陆与东土最后一点联系的细线。 因为东土距离西陆太遥远，几乎影响不到西陆，所以莉莉安就与大多数的西陆玩家一样，很少会去关注东土发生的事情。 直到听见其他玩家提起，莉莉安才知道原来东土也有一个类似于眼下这栋金属建筑的东西。 打开东土的版块之后，莉莉安在‘杂谈区’细细浏览起来，很快，她就找到了那几个玩家提到的那些帖子。 进入帖子，一连串的截图就刷新了出来。 莉莉安找到其中几张与眼下这个大厅相差不多的截图，对比了几下，就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大厅的灯是嵌入式的，截图里的那个地方设计布局与眼下这个大厅是一样的，只是在那些稍显阴暗的截图里，灯已经坏了。 为什么东土和西陆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金属建筑？如果是外世界造物的话，为什么会正好分别掉落在东土和西陆？既然已经有了两个，会不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走。” 这时，钟晔站了起来。 他早就已经收集完了所有情报，接下来只要一个一个去确认那些线索是否真实就足够了。 留到现在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偷听那些玩家的讨论。 他与玩家不同，玩家本体身处地球，可以借用地球的网络，而他身处丹世界，只有冒险者之家才能让他连接游戏论坛。 想要连接游戏论坛，就需要返回冒险者之家，可是离开之后，钟晔又害怕这栋金属建筑消失在眼中。 ——说实话，他对这栋金属建筑背后的真相还是挺感兴趣的。 因此，装作仍在寻找下一个线索的模样留下来，偷听玩家们的讨论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咦？” 就在这时，与另一个玩家结伴进入这栋金属建筑的玩家惊疑了一声，“胡安给我发信息了，他说他挂了……不只是挂了，还在原地复活了过来，没办法逃出去，然后又死了一次，现在复活次数已经用完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音，就在话音落下没多久，大厅外面走廊的灯光就闪烁了起来，正在走向大门的钟晔他们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等异状，随即停下脚步。 【你是怎么死的？】玩家刚刚把信息发送出去，就听到了周围的躁动，抬头望去，眼神陡然凝滞。 【我不知道！】 私信另一边的玩家立即就发出了回信：【死亡信息里也没有显示击杀者是谁，只写了‘未知’。】 “让开！” 门外灯光频闪，佩戴着徽章的工作人员喝退拥挤在一块的人群，向大门靠近。 他们纷纷点亮了悬挂在腰间的提灯，聚集在门口，让光芒包围住大门。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止一人被吓到了，此外，还有人在讨论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种景象了，以及……这种现象最近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正在变得越来越高。 “靠过来。” 听到钟晔的声音，莉莉和莉莉安略感疑惑，却也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有东西进来了。” 话音才落，大厅一角的灯光就闪烁了起来。 坐在那个角落的人迅速把摊位上的东西卷起，脚掌一蹬，逃离了原地，其他人也避开了那个角落。 莉莉安被吓得掏出了手弩，并从衣服里抽出一支圣水，然后想了想，觉得不够稳妥，就把圣水放回去，换出一瓶圣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是那些前去探索其他地方的玩家引起的？ “不要动！所有人都不要动！” 一声暴喝在人群中响起，一个穿着管理人员制服的人举手高喊，“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这样它们就不会发现你们了！” 它们？‘它们’又是什么东西？ 来参加过几次‘集市’的人当即安静下去，只剩那些贵族派来的仆人和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怕情况的人在叫喊。 然后，另外一个角落的灯光也闪烁了起来。 聚集在那个角落的人随即逃散，剩下两个角落的人群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收拾自己的东西，向着大厅中央走去。 只有钟晔他们依然站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位置上，独立在人群之外。 拥挤在大厅中间的人群里有人在对他们指指点点，钟晔都能听到，但他没有在意，他更加在意那股游荡在大厅里的邪恶气息。 “……钟，你感觉到了什么？”莉莉也无法逃脱紧张氛围的影响，咽了口口水，颤声发问。 “有一个东西，在大厅里游荡……” 那股游荡的邪恶气息没有把他们当作目标，悄然潜入到了聚集在大厅中间的人群当中，钟晔回头看了过去，那双淡漠的眼睛看得人群心底发寒。 忽然间，那双眼睛的虹膜就亮了起来！ 哪怕是莉莉安都能清楚看到，他们身边的空气出现了波动，再看钟晔那发亮的眼瞳，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不、不是说没事的吗？”有人被吓得心惊神飞，尖叫起来。 感应了一下对面那东西的强度，钟晔摇了摇头，“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说着，他就向门口走去，莉莉安她们急忙跟上。 人群也躁动起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钟晔他们确实是艺高人胆大。 “不要跟上来，我保护不了那么多人。” 就在他们有动作的那一刻，钟晔突然开口，声音宏大，响彻了整个大厅。 然后，他揽住莉莉安她们的腰部，从工作人员们组成的包围圈上跃过。 但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他转身走向了与出口相背的方向！ 第294章 伯爵（下） 戴着眼镜，拄着拐杖的老管家带领钟晔他们进入了玛塔伯爵的住宅。 实际上，还没有走进屋子，在门外，钟晔他们就看到了那摆满庭园的艺术品。 如摆置在喷泉上的雕塑，竖立在大门两边的塑像，就连种植在花圃中的花丛，都呈现出了绚烂的美感。 这座庄园到处都充满了艺术的气息，本身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 站在门前，老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敲了敲大门。 等候在门后，衣装整洁、靓丽的女仆随即将大门拉开，看到站在老管家身后的钟晔时，眼里闪烁起异样的神采。 钟晔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再联想管家之前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确定，玛塔伯爵想要见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过那时候，他可是刚刚来到庄园正门，大门就打开了，玛塔伯爵怎么知道他会来？ 佣人拿来了几双鞋子，钟晔他们换上之后，老管家便拄着拐杖，带着他们缓步走上楼梯。 哪怕已经过去了近十年，这栋房屋的布局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只是放置在走廊、悬挂在墙壁、安装在扶手上的艺术品而已。 这栋房子很大，但老管家没有把他们带去别的地方参观的意思，径直带着他们来到了玛塔伯爵的房间。 站在那道红木大门前，老管家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抬手敲响大门。 门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老管家也没有感觉奇怪，扭动门把，推门走进了房间里。 “老爷，那位阁下来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只有一幅幅放在画架上的画、一个个竖立起来的雕塑。 房间的光照很好，巨大的落地窗构成了这个房间的一面墙壁，天光从窗户射入，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个头发都掉光了的老人坐在一张毛毯上，身边胡乱摆放着一堆又一堆的书籍。 他位于房间的中央，所有艺术品以他为中心，构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圆环。 听到老管家的声音，老人从书中抬起头，漠然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在看到钟晔的那一个瞬间，他浑浊的眼睛就亮起了光芒，霍然站了起来，矫健得不像是一个老年人。 “你叫什么名字？” 玛塔伯爵大步向门口走了过去，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钟晔的身影。 钟晔也看着这个老人，若有所思。 “我叫钟晔。” 老人愣了一下，“东土人？” “对。”钟晔点了下头。 “那你会什么？丹青？书法？歌舞？”老人满脸急迫之色。 这可不像一个‘沉迷艺术品’的人会表现出来的情绪……倒不如说，‘病人’？ 钟晔没有惊讶于玛塔伯爵能够用东土语说出那些词，他敏锐地注意到了玛塔伯爵的态度。 “这些，我都不会。”钟晔攥紧了拳头，“如你所见，我会的只有武术！” “武术、武术……” 玛塔伯爵低声念叨了几句，忽然双掌一拍，笑了起来，“武术同样也是艺术——不！不如说，是你的‘武术’达到了足以称之为‘艺术’的水平！” 闻言，莉莉和莉莉安都感觉到了稍许惊讶，不过这一下，她们也明白为什么钟晔会被玛塔伯爵邀请进入庄园了。 “能、能表演给我看吗？”玛塔伯爵猛地抓住了钟晔的手臂，“我需要它！我需要它！” 钟晔沉吟片刻，“能做一个交易吗？” “什么？” 玛塔伯爵顿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尼莫的画。”钟晔开门见山。 玛塔伯爵嘴巴微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画作。 钟晔跟着瞥了一眼，尼莫的画恐怕就隐藏在那些画当中。 “之前有过这么一个案例，尼莫的画把它的拥有者转化成了邪教徒——您能理解什么是‘邪教徒’吗？” 沉默了一会儿，玛塔伯爵颔首道：“……我知道。” 随后，他又问道：“你要把它们给毁了吗？” “是的。”钟晔也没有隐瞒。 “……那就毁了。” 玛塔伯爵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着，他就转身，向房间里的画架走去。 玛塔伯爵精准无误地从画架之中取出了属于尼莫的那部分，足有五张。 他把那些画交到了钟晔手中，然后，钟晔就当着他的面，把那些画揉成一团，倾倒圣水，塞入自己的背包当中。 玛塔伯爵沉默着，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被毁坏的不是稀世珍品，而是什么稀疏平常的东西。 “我需要一个大的空间，同时，还需要一些兵器。” 做完那一切之后，钟晔再次看向玛塔伯爵，与这个老人对视。 玛塔伯爵点了点头，转头望向老管家，吩咐道：“去准备。” “是，老爷。” 老管家垂下头颅，走出了这个房间。 在离开之前，他还对钟晔他们说了一句：“请等待片刻。” 老管家离开房间之后，玛塔伯爵又走回那张毛毯上，拿起摊开的书，继续阅读起来，把钟晔他们抛在了一边，不管也不顾，一点都看不出之前那副狂热的模样。 ——真是个怪人！ 看到他这副模样，莉莉安和直播间的观众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伯爵大人，请恕我冒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您一问。” 就在这时，钟晔开了口：“我想要请问您一下，之前是不是有个猎魔人来找过您？” “那应该是一个猎魔人。”玛塔伯爵头也没回，低声回答。 “他去哪了？”钟晔又问。 “死了。”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就变得古怪起来。 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悄然按住了武器的握柄，心情随之紧张起来。 钟晔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问道：“怎么死的？” “被我杀死的。” 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 “……为什么？” 钟晔将长刀拔了出来，用手势示意莉莉安她们面向房门。 莉莉抿着嘴唇，深深看了坐在房间中央的老人一眼，然后转身面向了房门。 “他想要毁了我的雕塑，我的画，我的书。” 虹膜亮起，开启了【灵能视界】之后，在钟晔的眼中，玛塔伯爵便不再是一个身体干瘦、佝偻的老人。 ——尽管，在进入这个房间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玛塔伯爵‘不是人类’。 那是一团扭曲的混沌，是一头没有形体的怪物！ “如果我也要毁了你的画，你的雕像，和你的书呢？” 闻言，玛塔伯爵缓缓抬起头，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了钟晔。 “你毁了尼莫的画还不够吗？不是只有尼莫的画，才会把人转化成邪教徒吗？” “因为那个猎魔人也想要毁了你的画、雕塑和书——我相信那个专家的判断！” 说着，钟晔直接挥出一刀，将身边的一个雕像劈碎。 随即，老人站了起来。 皮肤鼓起，有什么东西在那下面涌动着…… 体形也在层层拔高，骨骼形变、肌肉蠕动的声音接连响起。 “你这里，似乎收藏了许多邪恶的东西！” 一双眼眸变得混混沌沌，直视着钟晔的面容，神情逐渐狞恶、扭曲。 “不需要了……” 层层叠叠的幻音在房间内回响。 “我要让你死！” 第295章 艺术之恶魔 玛塔伯爵膨胀成了一个肉团，皮肤和骨骼都坍塌了下去，埋藏在血肉之下。 这团蠕动的血肉从画架和雕塑旁边流过，就如不定型的胶体。 血肉之中，无数双眼睛睁开，但这些眼睛大多都盯着那些画架和雕塑，只有一双的目光是落在钟晔身上的。 先前摆放在地上的书籍也被一只只触手小心捧起，无数道目光凝聚在翻开的书页上。 “后退！” 听到钟晔的暴喝和身后传来的诡异声音，莉莉安她们没敢回头，迈步跑出房间。 进入走廊之后，却骇然看到，那些原本只存在画中的景物竟然流露了出来。 如果是活物，便从画中走出，如果是风景，便有狂风呼啸、江水翻涌。 雕塑也活动起来，石膏、石、木、骨、象牙、冰块……入眼之处，所有的一切都活了过来！ ——就连她们脚下踩着的地毯，也在蠕动！ “不要回头！跳出去！” 莉莉·利伯尔脖子的肌肉刚刚开始活动，甚至没有带动脑袋，钟晔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喝止了她，并发出指令。 这栋房子，乃至这一整座庄园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而玛塔伯爵，它拥有掌控这些‘艺术品’的能力！ 听到钟晔的指令，莉莉安不假思索，闭上眼睛旋身侧踢，一脚踢碎了走廊的玻璃，然后转身向莉莉·利伯尔伸出手，“快来！” 这位前公主咬了咬牙，抓住莉莉安的手掌，与她一同跃出玛塔伯爵的住宅。 在她们之后，钟晔也从破碎的窗户跳出，下坠之时，虹膜散发光亮，让即将落地的莉莉安她们下落速度瞬间减缓——经过灵能的重重缓冲之后，莉莉安她们落地时的重力势能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当她们双脚落地，地面和她们自身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但在她们之前，钟晔就已经坠落在地，并让大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无数裂纹以钟晔双脚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钟晔那高达两百公斤的体重也让地面凹陷下去。 钟晔若无其事地站起，长腿一迈，走出了深坑，然后回头望向身后的房屋。 随着房屋的开始活动，大地跟着颤动起来，许许多多的尘埃被抖落，血色沁出墙体，喷洒在庄园的花草和雕塑上。 原本普普通通的花朵快速生长，根须长出了尖刺，破土而出，花蕊生出利齿，花瓣回卷，成为了嘴唇。 作为背景的杂草瞬间变成触手，树木也被转化成血肉，一只又一只瘆人的眼睛在那一棵又一棵的树上睁开。 然而，即便变成了这副模样，庄园依旧呈现出某种黑暗诡异的美感…… 被这些东西吸住眼睛的莉莉·利伯尔忽然打了个寒颤，从幻觉当中挣脱出来。 “这、这是什么？！” 哪怕紧握着斧枪，这位前公主依旧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深渊的污染。”钟晔冷静回答。 这时候，莉莉才发现不只是钟晔，就连莉莉安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被这些东西吓到，也没有遭受‘深渊’的影响。 一直以来，他们对付的就是这种东西吗…… 仰望那已经化作了活物的巨大房屋，莉莉·利伯尔心底生发了由衷的无力感。 ——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对付这样的一头怪物？ “打起精神来！” 就在这时，活化雕塑向钟晔他们发起了攻击。 也是在同一时间，钟晔发出一声暴喝：“别忘了，这里是勒芒的城郊！” 莉莉瞪大眼睛，如梦初醒。 对啊！这里距离勒芒很近，庄园周围也生活着许多农民，如果把这些怪物放出去…… 手掌下意识摩挲了枪杆，斧刃燃起了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焰映出一张瞋目切齿的面庞。 莉莉迈出脚步，跟上了钟晔和莉莉安的步伐，迎着活化雕塑的攻势发起了反击。 嘭！ 斧头敲碎了一具石雕的脑袋，手感却与活人的脑袋差不多，甚至还有鲜血和类似脑浆的东西随着碎片迸溅出来。 然而，莉莉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东西，拖动枪杆，将石雕带倒在地，向着下一个活化雕塑冲过去。 生长在花圃中的触手同时甩出，极尽延伸，抽打向莉莉安。 鞭击没有落在莉莉安身上，在她周身的空气碰了壁。 是老师！ 莉莉安在心底欢呼一声，用轻剑招呼着身前的几具活化雕塑。 吸——呼！ 气息随着血液在体内翻涌，为身躯注入无穷之力。 钟晔挥舞起长刀，如有一盘圆月在这个黑暗的庭园升起。 刀刃锋利，将那一棵又一棵，能够将树根从地下拔出，利用如同触手般的树根活动的魔树劈开。 砰！砰！砰！砰！ 被血肉包裹的房屋窗户被接连打开，依旧保持着人形，内在却已非人的仆佣们从屋子里跳出，方才出现，便直扑钟晔他们。 它们的身体在奔跑的过程中发生剧烈变化，所有‘人’都化作了自己喜爱的那种艺术的模样。 喜好弦乐就长出了琴弦，喜好吹奏乐就生成了声管； 喜好诗文就长出了第三、四、五只眼，喜好歌曲就生出了第六、七、八张嘴； 喜欢石雕的，皮肤如同石质，喜欢木雕的，皮肤犹如树皮，喜欢骨雕的，血肉彻底消失，无数增生的骨骼成为了它的本体。 面对它们，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提刀—— 斩！ 闪烁的刀光如同纷飞之蝴蝶，异样的绚丽，而在这份美丽之下，隐藏着的是致命杀机。 仆佣们继续向前奔跑，越过了钟晔身侧，在之后的某一刻，它们的身体便会直接散架，变成一滩血肉、碎骨、木块、石头。 原本在注视其他地方的无数眼睛骤然转动，将目光集中在了钟晔身上。 随即，本该袭击莉莉和莉莉安的‘活物’瞬间转向，全都朝钟晔扑了过去。 敌人，来自四面八方。 钟晔一双眼眸古井无波，尽数放开的感知犹如蜘蛛的网络，每一缕经过身边的风，每一次呼吸，乃至敌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这张天罗地网的一根丝线。 他站在网络的中心，不仅感应到了周围的每一个敌人，还能测算出那些敌人之后的动作，什么时候接近他、对他发动攻击。 于是，寒光闪耀！ 钟晔挥舞起长刀，飞闪的刀光在空中连成一条无限漫长、无从断连的银线，哪怕是扑袭而至的敌人也阻挡不住这一绚烂光辉。 躲避、斩杀，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赏心悦目。 早就把武术锻炼成本能的钟晔战斗起来无比自然，就像是敌人故意出现在刀锋前面，恳请他将自己斩杀一样。 好似行云流水，又像泼墨纸上，笔走龙蛇！ 区区几十个敌人，钟晔只用了一分半的时间就将它们全部斩于刀下。 【好……】 如同山峦在呼吸，轰轰隆隆的声音响了起来。 与房屋、庄园融为一体的玛塔伯爵无数只眼睛发亮，高喊了一声：【好！！！】 成千上万张嘴巴同时发出声音，那声音宛如惊雷炸响，在地面上扩散。 所以，大地震动了——莉莉和莉莉安身不由己地左右晃动起来。 绘画的艺术、歌舞的艺术、雕塑的艺术……玛塔伯爵已经看过了千遍万遍，看过了百种千种。 可是，它还是第一次看见了战斗的艺术！ 所幸的是，它看懂了。 或者说，钟晔的武艺已经达到了即便是‘外行’，也能够看懂，并且欣赏的境界。 ——它感觉到了由衷的，无比的满足！ ……不！怎能满足？ 玛塔伯爵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满足，然而，现下已经没有任何可供它驱使的活物了。 没有敌人，战斗的艺术又怎么能够全部展现出来？ ‘对了，我自己不就是吗？’ 玛塔伯爵反应了过来，紧接着，包裹着房屋的血肉向外伸展，化作了无数条触手，遮天蔽日，笼罩庄园上空。 下一刻，那团血肉将房屋从地面拔起。 霎时，地裂山崩！ 第296章 空虚之恶魔 恰时落日，正值黄昏，血色残阳辉照大地。 如被火焰烧燎的赤红天幕下，成千上万道阴影狂乱舞动。 莉莉·利伯尔眼眸震动，瞳孔之中倒映出了那道诡异、庞大、扭曲、邪恶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莉莉安也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眼前刷出了一条信息——【你已陷入‘震撼’状态】。 就在这时，钟晔眼眸发亮，将自己的意志通过灵能传递到莉莉安她们身上，再次将她们唤醒。 回过神来之后，莉莉感觉全身都被汗水打湿，被寒风那么一吹，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去庄园外面！” 钟晔没有回头，眼睛紧盯着那团如山峦般的血肉，却对莉莉安她们吩咐道：“我们进入庄园之前，在庄园外面见到了一群疯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疯子极有可能会被深渊感召，外面需要你们的支援，快去！”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钟晔在将她们支使离开，可是留在这里，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莉莉攥紧了斧枪握柄，深深看了钟晔一眼，扭头快步离去。 “老师，您多加小心！”说着，莉莉安也跟上莉莉·利伯尔的脚步，远离战场。 她们还没跑出多远，轰然巨鸣便从身后传来，几乎要洞穿耳膜，随即，猛烈的震动更是追上了她们的脚步，让她们步履踉跄。 莉莉安她们情不自禁回头望去，就见背对着落日的血肉巨兽将触手拍下，轰击在地面上。 钟晔原来站立的位置尘土高扬，她们的视线根本捕捉不到钟晔的身影。 但她们都知道，钟晔一定还活着！ 就在她们义无反顾地转头离去之后，长刀挥舞卷起的狂风便切碎了飞扬的烟尘，那一根拍打下来的触手亦遭斩断。 力量……并不强！ 钟晔仰头望去，看了那头血肉巨兽一眼，脑海刮起了思维的风暴。 毕竟只是血肉之躯，如果出力到达一定程度，还没等力量传达到末端，触手就会自行崩坏。 所以，刚刚他感觉到的仅仅只是触手的肌肉力量，充其量也就只有几十吨。 硬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找到结构薄弱点和发力点，就能轻松将攻击化解。 吸—— 四散的尘埃骤然倒卷，钟晔的眼眸愈发冷静。 与之相对的是，他的肌肉力量完全解放，体型似乎又膨胀了几分。 玛塔伯爵挥动触手，这一次，不再是一条。 钟晔面对一条触手时发动的反击已经看过了，现在，它想要看钟晔如何化解这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十几条触手同时挥动，空气被撕裂，发出了惨痛的呜鸣。 钟晔一步前踏，将身体向前倾下。 肌肉如同弹簧，被一点一点施加的力量压缩下来，在骨骼发出警告之前，沛然之力便从脚底下爆发。 方才进入玛塔伯爵宅邸后换上的鞋子瞬间爆裂，在这些碎布随风飘飞之际，钟晔的身影如同一座一往无前的列车，砰然撞破了大气。 第一根抽打下来的触手被膨胀的空气滑开，随后而来的二、三、四、五……根触手都被钟晔远远抛在身后。 十几根落空的触手随即回卷，血肉之中亦有更多触手接连弹出。 只是这些触手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肌肉力量发挥出来，无论是推动过来的空气，还是肌肉蠕动、关节扭转的声音都没有到达极限。 ——不足为惧！ 每一根触手的活动轨迹都呈现在了脑海当中，钟晔提前抡起长刀，在长刀抵达最适合发力的位置之时，第一根触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尖端倒映在了瞳孔之上。 然后，断裂！ 刀刃沿着触手中线斩入血肉，在巨力推动下，继续向前。 有其他触手袭来，钟晔虹膜骤然亮起，那些血肉撞在坚固无比的意志壁垒上，顷刻化作一团肉糜。 粉身碎骨的触手不仅没有让玛塔伯爵感觉到疼痛，那些生长在血肉之外的眼睛更是亮起了诡异的光彩。 于是，积累了几十年的灵能汹涌而来，如同潮水一般，不与触手发生任何反应和干涉，直接冲荡向了钟晔。 恰时，钟晔手腕一转，力量传递至脚尖，身体便腾跃起来。 他翻身跳上了这条触手，让灵能之潮从下方涌过，再次扬起头颅，看向已然近在眼前的巨大血肉。 身边是不断蠕动的触手之海，宛如身处蟒蛇堆中。 一头又一头的‘蛇蟒’昂起脑袋，望向了他。 刹那间，狂蛇乱舞！ 无边的触手之海翻涌起来，接连袭击钟晔所在的位置。 而钟晔，却在第一根触手来袭之前便跳了起来，使用灵能在脚下塑造出一块平台。 这块利用空气凝聚的平台没有多大，却足够坚固，可以承受钟晔的蹬踏。 ——嘭！ 钟晔一脚蹬下，爆裂的平台化作狂风，击飞追袭而来的触手，同时推动钟晔的身体向前加速。 宛如流星一般，钟晔坠落在了那团血肉之上，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血肉击歪。 由于身体自重，玛塔伯爵在倾歪之后，根本无法将身体重心拉回，重重摔倒在地。 在这时，玛塔伯爵发出了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一声痛呼。 无数只触手被带动向上，来到半空之时，玛塔伯爵便操控这些肢体，打向自己的身躯。 铺天盖地的触手之雨从天而降，将所有的光线都遮蔽，钟晔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可是没有关系，哪怕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只用听觉和感觉，他也能捕捉到那些触手的动向，以及隐藏在触手之中的灵能。 ——呼！ 钟晔吐出了一口深沉的浊气，胸臆之中，仿佛有一朵火焰燃起。 加速！加速！加速！ 心脏剧烈泵动，血液流转的速度随之加快，在这之中，气息翻涌澎湃。 力量被从细胞中压榨出来，然后再次返还，注入了四肢百骸。 在这黑暗幽闭的空间里，刮起了暴烈的风。 刀刃纷飞狂舞，将来袭的触手接连斩断，就连那肉眼不可见的灵能，亦被斩得七零八落。 脚下的血肉涌动起来，从脚踝处向上攀登。 在钟晔将所有触手斩断，让自身重见天光之时，血肉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部。 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迈开脚步，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包裹身躯的血肉撕裂。 感应着玛塔伯爵的‘灵魂’，钟晔举步前行。 与此同时，气势不断升腾。 “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钟晔低声言语：“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任何感觉吗？” 为什么玛塔伯爵要把自己围困在家里？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收购艺术品？为什么能够远隔几百米就感应到他的到来？为什么为了见识到‘武’的艺术，情愿付出自己珍爱、宝贵的艺术品？ 这一切，都是因为玛塔伯爵是一个‘受害者’。 因为他和尼莫一样，是受到邪神影响，被诅咒的可怜人。 可是，当这个可怜人从‘受害者’转变成‘加害者’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可怜。 ——他已经向‘恶魔’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从这个时候起，他就不再是人类，也不属于邪教徒，而是‘恶魔’。 是恶魔，就该去死！ 第301章 布卢瓦城堡 钟晔当晚就把买到的情报告诉了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她们稍加思量，就决定前往布卢瓦城堡看看。 虽然布卢瓦伯爵不一定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但布卢瓦城堡距离图尔也没有多远，他们完全可以顺路去一趟，反正他们也要离开图尔。 图尔并不是钟晔他们的目标地点，只是路程中间，用来歇脚，舒缓疲劳的休憩地而已。 休息了一天，减轻了身体和精神的疲劳之后，他们就又要出发了。 沉浸在舒适当中，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不想离开，所以稍事休息，他们便会离开。 钟晔他们早已收拾好了行装，并且在昨晚就做好了决定，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把行李全部搬到马车里，再次启程了。 其他人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做法，这么冷的天，竟然还要驾车外出，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急事……是傻子吗？ 只有把消息告诉钟晔的壮汉和他的同伴隐约知道钟晔他们打算做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嘀咕：‘有这么急吗？’ 今天的天气看上去并不怎么好，阴云遮蔽了太阳，让寒风得以尽情肆虐，强硬的夺走温度。 哪怕坐在马车里，点燃了火炉，温暖也在从车厢木板拼接的缝隙流出，无法让车厢一直保持着温暖。 “莉莉安，在想什么呢？” 莉莉安转头看向那个与自己名字差不多的成熟女性，神色有些复杂。 就连莉莉·利伯尔都看出了她有心事，那么她的老师应该也看出来了…… 抿了抿嘴，莉莉安轻声发问：“利伯尔小姐，你觉得我的实力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莉莉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精彩。 “这个……”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莉莉安的问题，因为从事实出发，莉莉安的实际战斗能力貌似比她还要强。 沉吟片刻，莉莉才做出了回答：“如果是硬实力的话，你只差我那么一点……” 说着，莉莉莫名感觉心虚，“不过就实际的战斗力而言，你比我强多了。” 有钟晔手把手的教导，还跟着他一路冒险，经历了许多次战斗——莉莉安这几个月来的实战次数比她这辈子二十几年的实战次数加起来都多。 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评价莉莉安的战斗力呢？ 如此想着，莉莉·利伯尔陷入了沉思。 得到莉莉·利伯尔的肯定之后，莉莉安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钟晔又问了一遍：“老师，你觉得呢？” 个人赛的第十都有三万元的奖金，而且参与比赛还能带来热度，作为一个主播，参加比赛对莉莉安来到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莉莉安向莉莉·利伯尔询问自己实力如何的时候，钟晔就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职业组的比赛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始，但普通玩家组的比赛，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队赛，都是报名之后就会安排对手进行战斗。 由于比赛前半段是积分制，只有积分高的玩家才能进入后半段赛程，与保送进入后半段的职业玩家们进行比斗，争夺名次。 因此，哪怕是没有加入俱乐部的自由人也能参与比赛。 “对付超凡者可能不足够，但对付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应该能以一敌十。”顿了一下，钟晔‘疑惑’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莉莉安感慨万千，“几个月前，我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能变得这么厉害……” 钟晔话中所说的‘全副武装’是指穿戴轻甲，手持火枪，身上还携带了其他近战武器。 像这样的冒险者，自己都能以一敌十，如果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而且，谁又能想到，在游戏里这么强大的自己，现实生活中竟然是一个罹患渐冻症，卧病在床已久的病人呢？ 如果自己幸运夺得了名次，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莉莉安下定决心，便握紧了拳头。 “大家，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接下来我会参加个人赛！请大家在支持其他人的时候，不要忘记也来支持一下我哟！” 听着车厢里传出的声音，钟晔嘴角微翘，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从图尔到布卢瓦城堡，就算是步行，如果脚步快一些，也只需要半天的脚程，更别说是马车了。 沿着河流前行，只用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钟晔他们眼前就慢慢出现了田地和农舍。 农舍从视线极点升上来，由稀少到繁密，无论看多少遍都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不久后，布卢瓦城堡也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两位小姐，我们快要抵达目的地了，还请你们事先做好准备。” 听到钟晔这怪腔怪调的话，莉莉和莉莉安忍俊不禁，笑作一团。 布卢瓦伯爵是图尔的领主，也是贡布拉男爵的封君，当初他们利用教会内部的联络能力，把消息传递到了布卢瓦伯爵的手里。 在接到消息之后，布卢瓦伯爵第一时间派出了使者，然后使者在第六天的下午抵达了沙特尔。 从这一点来看，布卢瓦伯爵应当是一个较为负责任的人，而且之前有过合作基础，现在再合作一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布卢瓦家族的成员除了居住在冰冷冷的城堡之中，还有些在城堡外建立了庄园。 庄园把城堡围在中间，所以钟晔他们前往城堡的时候，还需要经过那些庄园之间，受佃农的注视。 不得不说，沙特尔冒险者之家赔给他们的马车卖相不错，哪怕一路行来，早就沾染了泥水，钟晔也还是从那些佃农眼中看出了震惊、羡慕的神色。 看这些佃农悠哉悠哉的模样，还有空闲靠在围栏边扎堆聊天，说明他们的雇主待他们还不错，至少没在农闲时候支使他们。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路过那么多领地，见过了许许多多的领主和贵族，只有为数不多的领主或贵族表现得较为宽厚，其他人都是一副活脱脱的封建地主阶级‘模范’样。 像是如今这般，没有在农闲时候还找了一大堆事情来支使佃农的贵族，已经算是较有善心了。 马车来到了城堡门前，钟晔找到门房，与他明说了他们的来意，并且还将他们的身份告知于他。 虽然门房满脸不相信，但钟晔给他塞了几枚铜币，掂量着手里的重量，门房还是走进了城堡，把事情告知给上级。 过了一会，城堡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执事带着几个士兵从城堡内走出，求见‘公主’。 无奈之下，莉莉只能推开车门，来到寒冷的室外。 “见过公主殿下！” 执事显然是见过莉莉的，在莉莉走出马车之后，当即面露震惊之色，慌忙行礼，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稀稀拉拉跟着弯腰行礼。 “起来！” 莉莉一手叉腰，挺直腰杆，抬头望向前方的城堡，“我们恰巧路过图尔，顺路来看望一下布卢瓦伯爵。 “匆匆到访，没有提前通知，希望伯爵大人不要介意，也不要怪罪我们失了礼数。” “不会，当然不会。”执事呵呵笑着，转身引领马车进入城堡。 莉莉趁机挤到了车夫位上，紧贴着钟晔。 “对了，这位先生，我听说贵家公子最近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况……这件事是真是假？” 被莉莉这么一问，执事的脸色忽然僵住。 挣扎了几下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不瞒您说，二少爷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第302章 ‘病征\’ 执事将钟晔他们带到了一张长桌前，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解释：“接下来我将带领三位去与老爷见面，还请三位在这里解除武装。” 钟晔和莉莉安她们对视一眼，没有反对，开始解除身上的武装。 长刀、直刀、斧枪、轻剑、飞刀、手弩、炽火胶、腕刃、钢丝、投石索…… 哪怕正值深冬，看着他们从身上取出的武器，执事和侍立一旁的佣人额头上也慢慢沁出了汗水。 ——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未免也太多了？ “对了！”莉莉安摸到了自己保存圣水的那个口袋，转头望向执事，“圣水和圣油也要放出来吗？” 执事勉强笑了起来，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估计……应该很扭曲。 “要、要……” 不只是莉莉安，听到这句话的莉莉·利伯尔也从缝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支圣水和一支圣油，然后又翘起后脚跟，分别从两只靴子里抽出了刀片。 这时，执事的眼神已经不再是震惊，而是惊恐、畏惧。 莉莉·利伯尔明明是公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完了。”莉莉安拍了拍身上的口袋，在心里补了句：‘应该。’ 受钟晔的影响，莉莉安觉得在实力不够强大之前，在负重能力的允许下，身上多带一些武器总是没错的。 虽然不一定用的上，但也好过想要用的时候找不到。 零零散散的物什堆满了桌面，甚至还叠了两层。 心绪难明地瞥了长桌一眼，执事脸上再次堆起笑容，躬身行礼，“三位，请随我来。” 钟晔他们跟在执事身后，七拐八绕，来到了这座古旧城堡的五楼，布卢瓦家族的现任族长，布卢瓦伯爵就居住在这里。 “老爷，公主殿下他们来了。” 执事轻轻敲响大门，轻缓地通报了一声。 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执事轻轻推开房门，站到一旁，弯腰垂首，侧身引导。 走入房间，钟晔他们看到了一个坐在书桌后的中年人。 这位伯爵大人留着打理得当的短须，相貌英俊，而且身材魁梧，精神饱满，一看就知道经常锻炼身体。 看到莉莉，布卢瓦伯爵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从书桌后面走出来，“欢迎你的到来，莉莉殿下。” “您好，布卢瓦伯爵大人。” 令布卢瓦伯爵感到意外的是，莉莉并没有向他行‘公主礼’，而是用了粗俗的佣兵礼仪。 还没等布卢瓦伯爵将疑问脱口而出，莉莉就指向了钟晔，“这位是我们的领队，也许您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做——钟晔。” 东土人？钟晔……钟晔！！！ 布卢瓦伯爵没能绷住，脸色骤然发生变化。 西陆现在名声最大的东土人是谁？ 毫无疑问，是‘钟晔’。 这个东土人来到西陆不过短短几个月，就拯救了几座城市，阻止了两次深渊入侵事件，杀死了无数恶魔和邪教徒，并且最近还破除了一个伪神的计划，阻止邪神降临。 他的这些功绩里面，无论哪一个单独放出来，都可以被称之为‘传奇’。 可是，对于领主而言，钟晔更为出名的是另一个方面——在他们的圈子里，钟晔被称之为‘破门者’、‘报丧鸟’。 一旦他出现在某个领地，并且面见了领主，甚至只是见到了某个贵族，与他照面的贵族就会死亡，几乎没有例外！ 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天灾，将各种各样的灾难播洒。 不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反倒像是东土那边刻意送过来，用来毁灭他们的战争利器。 虽然布卢瓦伯爵自认理智，很清楚这些事情背后另有原因，钟晔的出现只是引爆了那些隐患。 但是……类似的话被人在耳边念叨多了，他也有点将信将疑。 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万一钟晔真是行走的天灾呢？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和家族的未来去赌这个‘渺茫’的可能性，所以，即便钟晔实力强大，也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想要与他进行接触，最好是离得远远的，见都不要见上一面。 “原、原来是钟晔阁下。”布卢瓦伯爵强撑起一个笑容，忍住了后退的念头。 钟晔向他抱拳一礼，开门见山道：“布卢瓦伯爵，这次我们来，主要是为了感谢您之前对我们的支持——我们听说您的儿子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变化，就连圣职者都无法解决。 “正巧，我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与很多奇诡的东西打过交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能让我尝试一下？” 其实你不来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布卢瓦伯爵似乎不怎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钟晔能很清楚地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想法。 布卢瓦伯爵轻轻吸了口气，把多余的情绪压制下去。 “……钟晔阁下。” 沉吟片刻，布卢瓦伯爵正色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得知我的次子身上发生了一些情况，但是，请容我拒绝你的好意。” “为什么？”钟晔挑了下眉毛。 “保罗现在不想见到外人！”顿了一顿，布卢瓦伯爵补充道，“他现在身上发生的情况，正是与‘外人’有关的。” 钟晔眼睛微微眯起，“能透露一下吗？” 略一迟疑，布卢瓦伯爵无奈地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现在，保罗似乎对‘外人’有些过敏，除了城堡里的人以外，见到其他人都会感到十分害怕。” 听了布卢瓦伯爵的描述，钟晔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莉莉眨了下眼睛，“也就是说，有‘外人’对布卢瓦伯爵的次子做了些什么，或者是他看到了‘外人’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他的恐惧？” 莉莉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的脑子不太够用，想不到那么多事情，就不参与讨论了，乖乖站在一边当摄像头工具人就行了。 “这……” 布卢瓦伯爵愣住了。 “这不是圣职者的专业，如果您去请一位医生来的话，他会告诉您同样的答案。” 虽然圣职者兼职倾听他人烦恼，为他人排解心理压力，但他们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太了解‘应激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代的医生大多都是内、外科兼修，以布卢瓦伯爵的能力，肯定能请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如果他之前请来的是医生而不是圣职者的话，可能他儿子身上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布卢瓦伯爵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 在他思考的期间，他邀请钟晔他们坐下。 钟晔他们在房间里坐等了半晌，布卢瓦伯爵才下定了决心。 “……钟晔阁下，我想请您去为我的次子保罗‘治病’。”布卢瓦伯爵神色复杂地说道。 “我不是医生，不能说治病。”钟晔首先否决了布卢瓦伯爵的话语，随即话头一转，“不过我们这次来，本就是打着为您解决问题，回报当初您对我们的支持的打算，所以，我很荣幸能帮上您的忙。” 听到钟晔这么说，布卢瓦伯爵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钟晔提议道。 “好！”布卢瓦伯爵也站了起来，笑意盈面，“还请三位随我来！” 第303章 ‘确诊\’ 人类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能把一件事完整的记录下来，往往只会记忆这件事情的某些特点。 于是，在与其他人说起某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会提取记忆下来的‘重要信息’，再将整件事还原出来，但是这时候，他们描述的事件就已经带有了自己的主观观点。 然后，其他人再转述这件事情，又会带上自己的观点…… 如此循环，一件事就会被传得越来越离谱——因为他们记忆中的‘那件事’就是如此离谱。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更是如此。 就如钟晔他们现在经历的这件事——布卢瓦伯爵自己也认为自己的儿子是生了病，可是传到外面那些冒险者耳中，就成了‘布卢瓦城堡闹鬼，伯爵的儿子被鬼魂缠身’。 钟晔他们跟随布卢瓦伯爵行走在这座充满历史气息的城堡中，一边感受着城堡的阴暗潮湿，一边聆听布卢瓦伯爵讲述自己家族的光辉历史，时不时附和两句。 哪怕随着时代的改变，布卢瓦家族也开始装饰自己的城堡，试图去除城堡的阴森感。 只可惜，这座城堡在设计之初，就决定了它主要被用于军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防御敌人进攻而设计，所以不管布卢瓦家族如何修饰，只要不进行大改，这座城堡就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阴冷潮湿的模样。 来到布卢瓦伯爵次子的房间门前，跟在伯爵身后的执事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 他尽力放缓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温柔：“保罗少爷，您在忙吗？” “是菲尔先生吗？我没有在忙。”房间里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名为‘菲尔’的执事又问：“那么，我现在打开门，可以吗？” “当然可以。” 得到回答，执事就拉开房门，向布卢瓦伯爵低下头颅。 坐在房间里，手捧一本书的小男孩看着房门，看到布卢瓦伯爵，便放下书，“父亲大人！” 这个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头发是与父亲一样的红色短发，长相清秀。 一双蓝色的眼睛眨动，将视线投向布卢瓦伯爵身后的钟晔，脑袋歪了下，“他是谁？” 次子的反应让布卢瓦伯爵稍感惊讶，因为之前自己的这个儿子见到外人的时候反应都很大，却没想到，见到钟晔时，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这位是钟晔阁下，东土人。” 房门很小，当钟晔站在门口的时候，就遮住了莉莉安她们的身影。 在钟晔跟着布卢瓦伯爵走进房间之后，莉莉安她们就出现在了男孩眼中。 恐惧之色瞬间从眼底浮现，男孩尖叫着转身逃跑，他带翻了椅子，跌倒在地上，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四肢并用，慌忙从地上爬起，躲到了自己的床上，缩到被子里。 钟晔摩挲下巴，能够被【亲和体质】影响，也就意味着不是深渊。 于是，钟晔转头对莉莉·利伯尔使了个眼色，“关门，只剩我和伯爵大人在这里就够了。” 他能感觉到，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躲在被子里的男孩就停止了颤抖。 莉莉心领神会，拉着莉莉安走出房间，然后把房门关上。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之后，男孩才从被子里发出了气喘吁吁的声音：“他们……她们走了吗？” “她们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钟晔替布卢瓦伯爵做了回答。 而布卢瓦伯爵，则在诧异地看着钟晔，“阁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保罗没有畏惧你？” 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男孩也抬起头，好奇看着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对这个男人产生恐惧。 钟晔没有隐瞒，和他们大致说明了【亲和体质】的特点，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完，没等布卢瓦伯爵提问，钟晔直接说明：“伯爵大人，贵公子刚才产生恐惧的反应让我有些好奇，因为在我的感知当中，贵公子的‘恐惧’是存在延迟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愣了一下，布卢瓦伯爵茫然摇头。 “意思就是说，贵公子的恐惧可能并不是由他自己的内心产生的，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指使’他，让他产生了恐惧。” 布卢瓦伯爵脸色骤然一变，暴怒大喊：“是谁？谁这么大胆？！” 随即，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老爷，您没事老爷！” 布卢瓦伯爵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向门外喊了一声“没事”，然后又回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钟晔双眼。 “钟晔阁下，您说的是真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钟晔摇头失笑：“在我自己看来，我说的自然是‘真话’。” 布卢瓦伯爵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但他只是想要得到钟晔的一个承诺而已。 从见面开始，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一直表现得无比坦诚，坦率到了足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伪装的程度。 身为一位领主，布卢瓦伯爵自然不会那么天真。 在钟晔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些念头，比如这件事本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做的，是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 不过，经过一番思量和心理对抗之后，他决定相信钟晔，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钟晔说自己说的是真话，那就当它是真话！ 反正，他也无从判断。 “所以，阁下，您准备如何治疗保罗？” 闻言，钟晔忍不住又笑了，坦言道：“布卢瓦伯爵，我之前也与您说过了，我不会治疗！ “我钟晔只是一介武夫，如果是治疗皮肉伤、筋骨伤，我或许还能算是一个好手，但这种明显就是诅咒、法术一类的东西，我是没办法解除的，你得叫圣职者或法师来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再确认一遍，确认我之前的感觉没有出错。” 世上竟真有如此坦率之人！ 听到这里，布卢瓦伯爵总算是放心了，随即就感觉到了惊讶。 他惊讶于钟晔的坦诚和直率，虽然有点怀疑自己现在对钟晔的好感是不是因为那个‘能力’所致，但和这样的人相处，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很舒服。 布卢瓦伯爵嘴角显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保罗，刚才你都听到了，现在钟晔阁下想要再进行一次测试，如果确定了你身上的情况，你或许就能脱离这该死的状态了。” 男孩用力点了下头，“父亲大人，您不用说了，我愿意接受这个测试！” 不能接触外人，这意味着他不能出门，也不能认识新的朋友，就连结婚都成问题，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哪怕再害怕，他也要将这个‘病’给治好！ “公主殿下和我的学生还在外面，接下来，我将会喊她们进来，而你，保罗，不要屈服于恐惧，至少等我确认你身上的情况之后，再躲开，能做到吗？” 男孩认真地抿紧嘴唇，十分用力地点了下脑袋，铿锵有力说道：“可以！我能做到！” 钟晔露出笑容，没有回头，向门外喊了一声：“莉莉安，公主殿下，请进来一下！” 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钟晔虹膜亮了起来。 他站在保罗面前，刻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男孩的视线。 然而，在房门被打开之后的刹那，保罗眼里就泛起了恐惧。 这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吗……这般想着，钟晔让开了身体，让莉莉安她们的身影出现在保罗视野之中。 也是这时候，恐惧填满了这个男孩的内心。 ——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尖叫。 “原来如此……” 钟晔抬手一指，“那东西，就在保罗的大脑里！” 第305章 黑雾 用过了晚餐，法师顾问便提着他刚刚制造出来的器械找上了布卢瓦伯爵。 钟晔向布卢瓦伯爵提出了‘旁观’的请求，而伯爵在思考片刻之后，也同意了。 只是旁观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治疗’保罗的地点是他的房间，当钟晔他们来到这个男孩的房间时，就看到这个伯爵次子一边脑袋的头发已经被剃了个精光，连茬子都没剩下。 法师顾问再次施展法术，令保罗昏睡过去，并且这一次不会再因为外界的动静而醒来。 在保罗睡死过去之后，法师顾问提起那个大箱子，放到床头上。 他施展一个法术，让自己获得‘透视’的能力，视线穿越了肌肉与骨骼，落在伯爵次子的大脑上。 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气罐模样的器械，主体全密闭，侧面延伸出一只胶管，胶管的尽头则是器械的另外一个部分——后部宽大，前端收缩，一根喷嘴模样的金属短管。 金属短管尾端与胶管连接的地方，存在一个旋钮和一个仪表，如果钟晔没认错的话，这个机关应该是用来控制气罐主体内部气压的。 “寄生在保罗脑子里的东西不是固体？”钟晔冷不防地问道。 法师顾问正在寻找保罗脑袋上血管较少的位置，听到钟晔的问题，点了点头，“是的，那东西似乎是气态，而且并不只是存在于某个地方，几乎填满了保罗少爷大脑的所有脑沟。” 钟晔嘴唇微抿，若有所思。 借着几盏水晶灯发出的灯光，法师顾问按压保罗的头皮，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布卢瓦伯爵坐在一旁等待，几次变换了翘起来的腿，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法师顾问久久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下手的部位，也忍不住感到了些许焦虑。 这时，钟晔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法师顾问直起酸累的腰部，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这才转头看向钟晔，“你想要帮忙？” 钟晔点头，“我是凭借感知能力成为的超凡者。” 法师顾问眼前一亮，急忙站起，“那你过来！帮我找到保罗少爷脑袋上血管不那么密集，且不存在动脉血管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打开一个一指宽的孔洞。” 这种事情对于钟晔来说轻而易举，他只是抬手在保罗的脑袋上按了按，就基本了解伯爵次子头部的血管具体分布。 从一旁的酒精罐里取出法师顾问准备的小刀，直接插进了保罗的脑袋里。 这可把布卢瓦伯爵和他的法师顾问都吓了一跳，偏偏他们都不敢叫出声，以免惊吓到钟晔，不小心伤害到保罗。 在脑袋上打开一个孔洞，想要不出血那是不可能的，皮肤下面存在许多毛细血管，当钟晔下刀的时候，毛细血管就被破坏了。 只是因为这些血管实在细微，在钟晔剜下那块头盖骨之前，前面的切口就已经恢复了。 把切出来的骨头、肌肉和小刀一齐放到旁边的银盘里，钟晔若无其事站起，“好了。” 法师顾问蹲了下去，用金属短管和保罗脑袋上的缺口比了比，禁不住啧啧称奇。 ——缺口的宽度居然正好与金属短管需要探入脑袋里的长度最宽处相符，这肯定不是巧合！ 只能说，不愧是以‘感知’突破超凡壁垒的强者，竟然能够如此厉害。 这般想着，法师顾问召唤了一只【法师之手】，让其拿起金属短管，将前端插入保罗的脑袋里，并且缓缓推入。 布卢瓦伯爵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拉开了严严实实的领口，想要让心情不再那么紧张。 在【探物之眼】的支持下，法师顾问看到金属短管的前端抵在了那团‘气态物质’的上方。 于是，深呼吸。 他想要去转动旋钮，可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我来！”钟晔心中暗叹，再次走上前。 法师顾问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就害怕自自己操作失误，不小心伤害了保罗。 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被布卢瓦伯爵开除是肯定的，但命能不能保下来……就不知道了。 法师顾问在旁指点钟晔转动旋钮，开始的时候重复了三遍“开始的时候不能大幅度降低罐内气压”，转动期间又说“要慢慢来，不能着急”四遍。 随着气罐内的气压逐渐降低，缠绕在弯绕曲折的脑沟里的‘气态物质’便被大气压推动，进入金属短管之中。 黑色的气雾从胶管中流过，连绵不绝，注入到了玻璃气罐里。 布卢瓦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晔他们的操作，看到气罐内出现的黑雾，神情迅速阴沉下来。 “雾气竟是一个整体……”法师顾问呢喃自语，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事物。 黑雾一部分被抽离，其他部分就跟着进入了气罐之中，这些东西明明是‘气态’，却像一个相互连接的整体。 抽取工作一直持续了五十多分钟，才没有更多的黑雾填入气罐。 法师顾问再次开启【探物之眼】，仔细观察起保罗的大脑，确认他的脑子里没有残余的黑雾之后，就用纱布把缺口堵了起来。 “伯爵大人，幸不辱命。” 法师顾问一抹额头，抹去了一手汗水。 房间壁炉烧得正旺，再加上情绪紧张，法师顾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满身大汗。 而与他相对的是钟晔，额头、面部、颈后，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汗水。 这让法师顾问感觉很惊讶，难道他之前就没有感觉到一点紧张吗？ 这时，布卢瓦伯爵终于可以放轻松。 神色难明地看了钟晔一眼，又转头看向被黑雾填满的气罐，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气罐里面，黑雾仍在涌动着。 “究竟是谁，竟敢毒害布卢瓦家族的人！”布卢瓦伯爵恨恨道。 “之前，我在沙特尔遇到过一群东土的妖怪，它们被我们东土人称之为‘画皮’，而这种妖物的幼体，是通过寄生在他人体内，不断侵蚀宿主的身体，当宿主被侵蚀得只剩一具皮囊之时，就是它们彻底孵化成熟的时候。 “它们并不会轻易的抛弃皮囊，而是会使用皮囊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里，通过不断寄生来增加自己族群的数量。” 钟晔这番话听得布卢瓦伯爵毛骨悚然，随即，他又看见钟晔指向气罐，低声说道：“而‘画皮’的本体，就是如同这一样的黑雾。” “这是一头怪物？”法师顾问惊愕。 他制造的器械自带‘同类抽取’和‘定向目标’，所以，在吸取一缕黑雾之后，就会自动抽吸剩下的黑雾。 他原本只以为这是某种诅咒的载体，完全没有想到，这可能是一种‘活物’！ “但是，没人见过‘画皮’是怎么寄生人类的，我们只知道它们的繁衍方式，而不清楚它们是如何寄生人类的——而且，‘画皮’幼体寄生的部位一般不会是大脑，它们更多会寄生在心脏或肺部，通过吞噬和替换血液，逐步侵蚀整具身躯，寄生在大脑，还会操控宿主的‘画皮’……倒是前所未见。” 钟晔盯着气罐里涌动的那团黑雾，心底也泛起了诸多疑问。 如果这个真的是‘画皮’幼体，为什么会寄生在布卢瓦伯爵次子的大脑里，并且还会操控伯爵次子的情绪，让他对外人产生恐惧？ 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慢慢侵蚀身体的话，不就能做到悄无声息了吗？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画皮’幼体，那么，是不是说明保罗其实才是特殊的那个？ “想必您已经猜到了。”钟晔手掌轻轻按在气罐上，“先前我在沙特尔对付贡布拉家族，就是为了追寻它们，没想到，就连贡布拉男爵在内，都是‘画皮’的一部分。” 布卢瓦伯爵眼皮直跳，难不成是贡布拉家族…… “结果呢？” “被他们逃走了。”钟晔深沉叹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贡布拉家族已经被‘画皮’侵蚀，它们以‘前去清理能够制造出亡灵的祭坛’为由，组织了一支队伍，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也能猜到——它们披着那支队伍的皮囊逃走了。 “随后，唯一知道它们行踪的新任贡布拉男爵也在即将把实情告知我们之前，触发了诅咒，直接死亡。” “这……”布卢瓦伯爵几乎窒息。 通过钟晔的话语，他也能知晓当时是一种多么绝望的情况。 “所以，这个东西……” 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气罐。 看了一眼，法师顾问就将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雇主，他希望雇主能把这东西留下来，让他进行研究。 沉吟片刻，布卢瓦伯爵看向钟晔，轻声询问：“钟晔阁下，你才是专家，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把它带走。” 钟晔双臂环抱，盯着气罐里的黑雾，“我即将前往高卢王国中部的其他领地，这个是当前唯一的一个样品，我想要用这东西来提醒其他领地的圣职者，这种妖物的危害。 “同时，我还会利用这东西来追踪它们的同类，将它们全部消灭！” 第306章 自然的信徒 休息一晚，钟晔他们便驾车离开了布卢瓦城堡。 布卢瓦伯爵再三挽留，可钟晔去意已决，没有再多留几天，直接带着莉莉安她们再次踏上旅程。 玻璃罐被装在一个手提箱内，箱子里填满碎布和棉花，放在莉莉安她们座位下面。 “接下来，咱们要去的是王国中部的领地？” 莉莉·利伯尔将地图在面前展开，之前布卢瓦伯爵提到的那几个贵族领地已经被钟晔打上了标记。 距离布卢瓦最近的一个领地是‘迪普瓦’，看名字，应该是一个拥有丰沛树木资源的领地——当然，也可能是以前拥有。 这个城镇距离布卢瓦并不远，如果以他们往日的速度来计算……只需要两天左右就能抵达那个领地。 “然后，咱们接下来是要一边追踪尼莫画作的下落，一边追踪那些‘画皮’吗？” 莉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钟晔点了点头，说道：“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极大的麻烦，它们能够给人类造成的威胁已经不下于邪教徒，必须要把它们全部找出来，然后全部消灭。”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管是对于这里，还是对于地球。 ………… 在路上行驶了三天左右，钟晔他们才来到了迪普瓦。 这是因为路上有一条河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绕了大半天，才找到一条能够让马车通过的石桥。 路上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来到了迪普瓦。 这个领地名副其实，除了人类的聚居地周围，其他地方都被森林覆盖。 由于昨天才下过了一场雪，所以，树枝上堆满了积雪。 这些积雪的重量压得树枝下弯，令悬挂在树枝底下的冰凌摇摇欲坠。 生活在这片区域的野生动物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不管下的是不是大雪，都躲在自己的窝里，不肯出来。 钟晔放开感知，能够感觉到一些树洞、地洞里躲着许多小动物，只是它们都没有选择外出觅食。 行走在这样的地带当中，危险度极高。 若是风力大一些，寒风一吹，就会让冰凌掉落，有些时候，冰凌还会被大风吹动，斜斜地飞向大路。 也是钟晔艺高人胆大，常人行走在这条路上，恐怕连自身性命都难保。 迪普瓦被森林包围着，但是，他们没有砍去这些危险的树木。 森林当中有许多树木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树龄很高，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些树木早就被贵族包圆，用来制作家具、搭建房屋或建造船只，可迪普瓦并没有那么做。 在前往迪普瓦的路上时，钟晔就已经有所猜测，当他进入迪普瓦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座城镇每家每户门前都种有一颗树木，树木种类不尽相同。 除此之外，家家户户的房屋用料都是石头、泥土之类，很少有用上木头。 来到迪普瓦的冒险者之家后，莉莉和莉莉安心中的疑惑就被解除了。 ——原来迪普瓦是一座人类社会少有的，主流信仰是自然之父的城镇。 莉莉恍然大悟，“简单来说，这里就是一座‘德鲁伊’之城。” 莉莉安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城镇可以让人转职成为‘德鲁伊’。 从她直播流出去的这个消息也引起了论坛的一阵讨论——‘德鲁伊’作为许多rpg游戏里面较为传统的一种职业，《灵魂回响》不可能没有，只是没有人发现该如何转职而已。 如今莉莉安发现的这个城镇，就可能拥有‘德鲁伊’的传承！ 不过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人们又开始感到疑惑。 难道没有人的出生点是在‘迪普瓦’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消息泄露出来？ 作为高卢王国的一部分，虽然迪普瓦的主流信仰是自然之父，可是，这个地方同样拥有领主。 而那位领主，就是钟晔他们此行想要寻找的目标。 在钟晔离开之前，布卢瓦伯爵帮他准备了一些介绍信，只要把这些介绍信交给贵族的手下，如果那个贵族愿意卖布卢瓦伯爵一个面子，他们就能见到那个贵族。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钟晔他们来到迪普瓦的领主府门前，将介绍信交给迪普瓦男爵的手下，成功见到了这个男爵。 虽然迪普瓦男爵知道想要见他的人是‘钟晔’，那个传说中的‘破门者’，但是，介绍信也是布卢瓦伯爵亲手写下的，他认得出那位伯爵的笔迹。 这也就意味着，布卢瓦伯爵已经见过了钟晔，并且还活了下来！ 迪普瓦男爵自认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既不信仰邪神，也不使用致幻剂，平时除了‘稍微’奢侈一点之外，也没有别的陋习。 如果是这样，应该不至于与邪教徒或者邪神搭上什么关系…… 因此，迪普瓦男爵选择与钟晔见上一面。 在迪普瓦男爵那里，钟晔得知他手里的画早就已经出手了，那是在尼莫被认定为‘邪教徒’的两个月后。 也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收藏以低价脱手，没能收回成本，他才会对布卢瓦伯爵抱怨这件事。 而他自己，也被圣职者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能与邪神搭上关系的事物。 接手他出售的那幅画的贵族位于‘瓦朗赛’，这座城市在迪普瓦东南方。 虽说没能找到尼莫的画作，但也知晓了一幅画的下落，算是一个达成了此行的目标。 从迪普瓦男爵府邸离开之后，钟晔返回了一趟冒险者之家，让莉莉她们好好休息，然后自己提着那个手提箱前往了自然之父的神庙。 自然之神的神庙位于城外，还没有进入神庙，钟晔就感觉到了许多道视线汇聚到自己身上，脚步停顿，站在原地，一一回报以目光。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从树林走出。 他们身披树叶、兽皮，手提木杖，看起来无比原始。 他们是德鲁伊，他们是自然的卫士——当然，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不足以被称之为‘德鲁伊’，担不上这个称号，仅是德鲁伊教派的一员而已，相当于学徒。 钟晔站在了神庙门前，没有走进去，就地打开手提箱，将内里的事物暴露在众多德鲁伊眼中。 没有等这些自然之父的信徒询问，他就把玻璃罐里的黑雾明细讲给了这些人听。 看着他们的神情逐渐从淡漠变得凝重，听到‘或许能制造侵蚀自然环境的祭坛’时，更是勃然大怒。 从始至终，钟晔都没有与他们进行过交谈，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不过他很清楚，这些德鲁伊已经把他说的那些东西都听进去了，并且记忆深刻。 ——他们可是自然的卫士，面对一群能够制造出侵蚀自然环境的怪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之后，钟晔就把气罐收了起来，哪怕德鲁伊发出挽留的声音，他也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 该说的都说了，他也不知道更多的东西，就算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是很喜欢这些德鲁伊，虽然看起来，这些德鲁伊在德鲁伊教派当中已经可以算作是‘温和派’，但从他们不接受手工制品的模样就知道，在面对依靠工业发展起来的人类文明时，他们也是‘激进’的。 因此，他不打算与他们多说些什么，多说无益。 第307章 自然之父的谢意 钟晔他们在迪普瓦休息了两天，避过了一场风雪，等到第三天，积雪开始消退，便再次踏上旅程。 “我怎么感觉我们距离一开始的目标越来越远了呢？”仔细翻看了一下地图，莉莉安发出如此感慨。 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一路从巴黎走到布迪加拉，然后前往卡斯蒂利亚，等到了卡斯蒂利亚，再决定接下来去哪里。 当然，路线出现了偏离，目标却没有。 他们仍在追寻尼莫剩余画作的下落，只是顺带着寻找那群来自东土的妖物的行踪，同时行进路线发生了一些变化…… “瓦朗赛，巴尼斯子爵……钟，这不也是布卢瓦伯爵提到过的那个贵族吗？” 对照了地图上的标记后，莉莉愕然发现，接手迪普瓦男爵那幅画的贵族恰巧就是布卢瓦伯爵提到过的那个贵族。 瓦朗赛原本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之一，只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迪普瓦男爵和布卢瓦伯爵提到的贵族是同一个人。 迪普瓦男爵卖出那幅画的时间是在尼莫被认定为‘邪教徒’之后的第三个月，距今也有几个月的时间。 既然尼莫都被认定为了‘邪教徒’，而且所有教会都在搜查尼莫的画作，为什么这个‘巴尼斯子爵’还会接手迪普瓦男爵的那幅画？ 根据他们从布卢瓦伯爵和迪普瓦男爵那里得知的情报，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巴尼斯子爵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收购尼莫的画作只是为了上交，让自己得到更多来自自身信仰的神灵的关注。 这也就意味着，巴尼斯子爵有很大的嫌疑。 钟晔已经把这件事告知给了那些德鲁伊，至于他们是否会与其他教会进行沟通，他就不清楚了。 在离开迪普瓦时，钟晔感觉到了路边的树林里隐藏着许多鬼鬼祟祟的家伙，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自然教会的德鲁伊。 这些德鲁伊一路跟着他们，也没有露面，就是一直跟踪在他们周围。 直到他们离开森林，那些德鲁伊才渐渐离去。 在距离瓦朗赛还有半天路程的夜晚，莉莉和莉莉安都睡去之后，和挽马一同待在车厢外的钟晔忽然睁开眼睛，掀开棚罩的厚布，走入寒风中。 远处，一只站在石块上的鹰隼身体噼里啪啦地发生形变，变成了一个身披羽毛的健壮男人。 “德鲁伊，有什么事吗？”钟晔语气不善。 “经过我……们这两天的观察。”健壮男人盘腿坐下，坐在了冰冷的石块上，“你并非那种……会滥杀无辜、破坏环境的人，但……是，你为什么，会敌视我们？” 他的口音和腔调很奇怪，就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因为你们是德鲁伊。”钟晔双臂环抱，“你们教派在迪普瓦建设了神庙，并且向那里的居民传播了自然之父的信仰，也就是说，你们是德鲁伊之中的温和派，可即便是你们，也不愿使用手工制品，比如衣服。” 健壮男人摇了摇头，“那会让我们……与自然分离。” 钟晔冷哼：“这也代表着你们不愿与‘凡人’居住在一起，不愿意去照顾他人的羞耻观和社会风气！ “相比较‘他人’，你们更自私，只在意自己。” 闻言，健壮男人沉默了下去，他开始思考钟晔说的那番话。 “我在迪普瓦待了两天，我知道你们大多出自于迪普瓦这个城镇，那里有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可是自从你们加入德鲁伊教派之后，你们就直接切断了与亲人的关系，没有回报父母养育你长大的恩情，头都不回的消失在了丛林里。” 钟晔沉声说道：“父母养育子女是为了传承，是为了文明的延续，而你们出身于人类社会，加入德鲁伊之后又反过头来唾弃这一切——或许你们从小生活在迪普瓦，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但我是一个外来者，一个旁观者，在我看来，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背信弃义，令人作呕。” 听着钟晔的话，健壮男人脑子里流转过许多念头和想法，想要进行反驳，可是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进行反驳。 父母养育儿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子女回报父母也是理所应当，这种关系可以类比师徒。 如果说，自然之中，离巢之兽不会再回到父母身边，也不会回报父母养育之恩，那么，为什么德鲁伊的师徒关系要让学生听从老师的吩咐做事？‘仅仅’只是因为老师教导了学生吗？ “我们……不反对文明，只是反对人类对自然的……破坏。”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是我们东土定义的人与自然的关系。”钟晔淡漠反问，“我想要知道，你们又是如何定义‘自然’的？仅仅是丛林法则？一切不加以外力干预？若是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救助不幸落难的动物？为什么要保护森林？” 健壮男人摇头，“你说的是……哲学意义的‘自然’，我们保护的是……实际上的‘自然’。” “为了保护自然，就必须舍弃人类社会的一切？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又要在人类之间发展自然之父的信仰？”钟晔双臂环抱，眉头微皱。 “为了让更多人加入到……保护自然的行列。” “所以在你们看来，人类是与自然对立的关系？” 健壮男人沉默了一下，颔首道：“是的。” 钟晔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已经大概弄懂了这个德鲁伊的想法和观点。 因此，他追问：“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袭击人类的聚居地，杀死所有人？那样不是能更快的保护自然吗？” “人类可以存在……但不能破坏自然。” “在其他地方，存在蒸汽机，存在工厂，为什么你们不去打砸蒸汽机、破坏工厂，而是龟缩在那片森林里？” 这是因为……健壮男人嘴巴微张，然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他们的行为。 钟晔乘胜追击：“自然之父对此发表过意见吗？” “‘父亲’宽厚……”健壮男人干巴巴说道。 “为什么祂什么都没说，而你们就要厌恶人类？”钟晔继续追迫。 “因为……” 话说到这里，健壮男人就说不下去了。 自然之父是这个世界‘自然环境’的化身，就连祂都没有说‘厌恶人类’，德鲁伊又有什么理由说‘人类与自然是对立关系’？ 见此，钟晔趁势做出最后一击：“你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掌握了力量的孩童，因为掌握着强大力量，便自命‘裁判者’，然而，你们既不够文明，也不够野蛮，瞻前又顾后，随波逐流，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通过幼稚手段来发泄自己的愤怒而已！” 钟晔每说一句，健壮男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虽然他能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说不上来，而且钟晔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进行思考。 德鲁伊因为不常与外人交流，所以不擅辩驳，但是这个男人说得对，德鲁伊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哲学……他们只是听从自己的念头和想法行事，就像是一群孩童…… 沉默之中，健壮男人的身体再次变化，变成了一只鹰隼，深深看了钟晔一眼，振翅飞起。 钟晔轻哼一声，转身走回棚罩里。 “……怎么了？” 在他坐回原处的时候，车里传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没事，已经解决了。”钟晔垂下眼帘，运动体内的气息，“睡，明天就要到瓦朗赛了。” “嗯……”莉莉哼着鼻音，车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黑暗之中，钟晔意识里浮现了一抹光芒。 【自然祝福：无论行走在何处，都不会再受自然环境的阻碍，并且，你能够调用自然之力】 第309章 火灾 瓦朗赛的主流信仰是家庭女神，这位神灵是西陆神系当中名副其实的‘主神’，代表着‘传统’。 贵族并非不对神灵抱有信仰，只是他们的信仰通常相当浅薄，只有极少数贵族才会虔诚的信仰神灵，甚至还能从神灵那里获得力量。 而在贵族这个群体当中，较为常见的信仰便是家庭女神。 在瓦朗赛的家庭女神教会那里，钟晔得知雷蒙德家族与其族长是公开信仰家庭女神的。 因此，家庭女神教会对于雷蒙德家族收藏有几幅尼莫遗留的画作也感到相当惊讶。 家庭女神教会再三请求钟晔不要介入这个事件，可钟晔还是拒绝了。 他自然能看出家庭女神教会是想要‘清理门户’，想要保住教会的颜面。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雷蒙德家族极有可能已经被那些画给影响，已经有人被转化成了邪教徒——不然他们应该早就交出那些画了。 那些邪教徒的强度暂且不知，让家庭女神教会派人前去与雷蒙德家族进行谈判属实有些危险。 “……我们可以一起去。” 得到弹幕提示的莉莉安突然出声：“我和莉莉小姐需要实战历练，而你们是想要解决雷蒙德家族，不让女神蒙羞，在‘想要解决雷蒙德家族’这一点上，我们双方没有冲突和矛盾，我们也不打算获得什么东西，只是在遵循内心的正义感和责任感行事而已。 “除此之外，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实战经验，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行动？” 闻言，教会的神职人员们茅塞顿开，可是随即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们之所以想要亲自解决雷蒙德家族，不让钟晔介入，就是为了保住教会的颜面。 一个公开信仰女神的家族却诞生了邪教徒，这令他们感到羞耻，必须要亲自动手才能洗刷这份耻辱。 可如果钟晔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话，最终动手的可能还是钟晔，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能洗刷耻辱了。 然而，钟晔态度相当坚决，哪怕知晓他们有什么打算，也没有做出半点退步，坚定表示自己会去与雷蒙德家族。 无奈之下，家庭女神教会只能通过莉莉安的提议，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钟晔他们来到瓦朗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方才又与家庭女神教会的神职人员扯皮，当他们从教堂走出，天上就挂满了星辰。 教会方面还需要做一些准备，钟晔他们也没吃晚餐，所以双方都决定先休息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再行动。 距离雷蒙德家族向巴尼斯子爵催债，扒了巴尼斯子爵宅邸里的物什还债，只过了一个多月。 虽然还不知道雷蒙德家族有多少人被转化成了邪教徒，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再多一个晚上也不会出事……大概。 ………… 第二天，钟晔醒来的时候，解封的听力越过几层地板，接收到了一些信息。 ‘火灾’、‘贵族’，因为距离有些远，而且还有楼层阻隔，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这些信息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当即坐了起来，放开全部听力，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聆听上。 昨夜火灾烧死了某个贵族…… 人们的交谈很零碎，钟晔只能从他们的话中提取到这点信息，更多的信息无从知晓。 难不成……他真的是‘贵族克星’？ 昨天他刚刚来到瓦朗赛，昨天晚上就有贵族被烧死了，难道他的‘厄运’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听到他人提起的次数多了，就连钟晔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携带什么厄运。 进入睡眠状态之后，他的警觉只会维持在身边五米之内，没有敌意或者较大的动静，他并不会被吵醒。 贵族居住的区域距离冒险者之家不算近，更何况，有些贵族干脆是住在城外庄园，就算发生了火灾，也不会影响到这边。 就是不知道火灾情况如何，有没有殃及他人…… 轻轻叹了口气，钟晔离开床铺，穿上外套，带上武器，走下了楼梯。 每个冒险者之家都会配有至少一个的公共盥栉室，用于洗漱、整理妆容，只是很少会有冒险者使用，使用的人大多都是女性冒险者。 所以，当全副武装的钟晔走进盥栉室之时，引起了稍许躁动。 因为力量和体质属性的双重增强，他的身高比刚刚来到丹世界那时又高了不少，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一堵墙壁，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他的属性继续增长，他的身高和体重还会继续上升。 公共盥栉室的器物和设施自然不是按照钟晔这种身高来设计的，所以他在盥栉室洗漱的时候显得有点窘迫。 此时是凌晨，太阳还未升起，因此聚集在大厅里的人并不多，街道上也没有什么人。 钟晔来到冒险者之家后方的训练场，锻炼自己的身体和武艺，哪怕这时候锻炼已经没有多少效果，但至少能让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武艺不退步。 没过多久，太阳就破开了黑夜的封锁，将光芒撒向人间。 钟晔放下一百公斤重的巨石，身上一点汗都没出——如今这些低强度的锻炼甚至无法让他的肌肉感到疲劳，已经起不到任何锻炼效果，或许他该想些其他法子来锻炼身体了。 走回冒险者之家，叫醒莉莉安和莉莉·利伯尔，一同用过早餐，他们便向着教堂出发。 来到教堂的时候，却发现许多神职人员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少人在走动的时候，宽大长袍下面有锁子甲晃动的声音传出。 除非身体状况受限，否则想要成为神职人员，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训练，即便无法成为圣职者，只要披上甲胄，拿上武器，也可以成为一个战斗力。 对于教堂的紧张状态，钟晔感觉疑惑，拉住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熟的神职人员，向他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们会这么紧张？” 神职人员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之后才低声回答：“巴尼斯家族的宅邸被烧了，巴尼斯子爵当场被烧死，他的儿子不知所踪。” 听到这句话，钟晔瞬间想通了其中干系。 ——有人在巴尼斯子爵的宅邸外盯梢，看到他们进入宅邸，离开之后又前往了教堂，就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直接纵火杀死了巴尼斯子爵。 如果事实真当如此，那么毫无疑问，是杀人灭口，只是不知道动手的人是雷蒙德家族，还是曾经与巴尼斯子爵有过联系的那伙邪教徒。 不过，这件事情还有一个疑点，如果真有人盯梢的话，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发现，可当时的他并没有什么感觉，这又是怎么回事？ 钟晔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了莉莉和莉莉安——主要是莉莉安。 莉莉安背后有一个直播间的观众为她出谋划策，哪怕现在是早晨，她直播间的热度也应该很高。 在等待家庭女神教会准备完毕的时候，三人同时陷入了思考。 “……假死？”莉莉安突然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巴尼斯子爵想要用这场火灾假死脱身？” 这个答案让钟晔和莉莉茅塞顿开——巴尼斯子爵死在了火灾中，定然面目全非，而且他的儿子也不知所踪，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死，只是找了个替死鬼，让自己的社会身份死亡了。 “钟晔阁下！” 就在这时，家庭女神教会的司铎走了过来，他是瓦朗赛等级最高的圣职者。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钟晔沉吟了一下，如果巴尼斯子爵真是假死脱身的话，恐怕并不会在宅邸留下什么线索，所以是否去探索宅邸也就无关紧要，当务之急，还是雷蒙德家族。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第313章 旅途闲谈 布尔日，这也是钟晔他们原本想要追寻的目标之一所在的城市。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伙邪教徒也潜伏在布尔日之中。 这座城市位于瓦朗赛东部，位置差不多是高卢王国的‘中心点’，与钟晔他们原定的路线相差越来越远。 不过无论哪里都只是‘线索’，哪一边都不是能够确认的有效信息，所以走哪边都无所谓。 又在瓦朗赛休息了一天，钟晔他们便继续启程，向着布尔日的方向前进。 那座城市距离瓦朗赛并不远，大概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到达，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马车行走在路上，车厢里，莉莉安没有在与观众交流，和莉莉·利伯尔聊天时也显得有些呆板——在莉莉眼中，这是‘回响综合征’发作的症状，只有钟晔知道，莉莉安是参加比赛去了。 普通玩家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个人赛的参赛者需要在初赛阶段打满五十场比赛，获得至少二十场胜利，积累到足够积分，才能进入预赛阶段。 不过以莉莉安现在的实力，进入预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初赛时间一直持续到丹世界北半球的冬季结束，预计还有三十多天。 北半球进入春季，就是预赛开始的时间。 普通玩家与职业玩家在预赛阶段不会碰面，等到进入复赛，两组参赛者才会相遇，争夺前十名的排名，只有进入前十，才能参与决赛。 而在比赛期间，参赛者所使用的游戏角色能力从是固定参加当前比赛阶段时的数值，只有进入下一个阶段，属性和能力才会更新。 如果参赛者不幸在比赛阶段耗尽当前使用的游戏角色复活次数，那么，他们所使用的比赛角色也不会改变，只是角色数值会固定在死亡之前的阶段，不会再发生变化。 比赛会持续几个月的时间，其他人都在变强，自己却原地踏步，获胜概率会大大降低，任谁都不会好受。 所以，大多数职业玩家在看到这条规则之后，就趁着预赛还没开始，直接删号重练，争取在预赛到来之前，练出一个满复活次数，且能力强大的新角色。 这种赛制对于普通玩家来说自然是不利的，但考虑到现在是冬天，除了什么特殊的大事件，即便是玩家也只会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活动，不会消耗复活次数。 就算遭遇了突发事件，也会进入‘剧情模式’，死亡不消耗次数。 像莉莉安这样四处乱跑的玩家，才是极少数。 和系统托管的莉莉安聊天很无聊，所以莉莉很快就把话头转向了钟晔。 “钟，你知道该怎么尽快成为超凡者吗？” 闻言，钟晔迟疑了一下，心虚说道：“锻炼是没有捷径可言的，想要变强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我这样，勤修不辍。” 如果他是从小生长在丹世界，或许还真能不依靠游戏系统，在这个年龄成为超凡者——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强大有相当一部分依赖于充沛的营养、科学的训练和丰富的知识。 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他可能无法做到像如今这般强大。 莉莉如今最高的属性是十七点左右的力量，距离超凡者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她又没有‘气’可以配合锻炼，想要成为超凡者，至少还需要几年时间。 “没有吗……”莉莉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声，钟晔想了想，“……真要说起来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多吃饭，多锻炼，努力消耗食物当中蕴藏的力量，或许能加快一些速度。” 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因子’，而且并不稀薄，到处都是。 锻炼是为了迅速消耗体内能量，当细胞感到饥饿，就会被动吞食‘超凡因子’，进而与灵魂产生联系，通过身体本能反应对某个方面进行强化。 如果之前锻炼的是力量，灵魂就会在‘潜意识’的引导下，强化身体力量。 在这之中，真正起到转化作用的是灵魂，所以才说‘一切奇迹源自于灵魂’。 空气中存在‘超凡因子’，那么食物中自然也有，丹世界的每一个活物其实都是‘超凡因子’的携带者，区别只在于是否能够利用起来。 “也就是说，要多吃多练？”莉莉苦恼地皱起眉头。 上次她已经与钟晔确认过了，她和钟晔是同岁，可钟晔已经成为了超凡者，而她距离那层壁垒都还有一段距离。 看来还是之前作为公主的那段时间太悠闲了，不够努力，不然的话，有那么优渥的条件，就算没能成为超凡者，至少也能触摸到超凡壁垒。 “老师，如果触碰到了‘超凡壁垒’，又该如何突破呢？” 钟晔没有从莉莉安的声音里听出失落，也就是说，刚才那场比赛打赢了。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听了多少。 钟晔认真想了想，回忆当时的情况。 他是直接使用【属性提升机会】突破的‘超凡壁垒’，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超凡’意味着身躯与灵魂的完美结合，如何让灵魂融合而非纠缠身体是一个难题。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钟晔如实回答。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猜测，可能是‘知行合一’。”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当初他没有触碰到‘超凡壁垒’，直接成为了超凡者——当然，也有可能是诸神出手帮他突破的。 无论西陆还是东土，想要成为超凡者，都逃不脱‘感悟’二字，既然如此，‘知行合一’是最有可能的‘超凡壁垒’突破之法。 “知行合一……”莉莉咀嚼着这个带有几分东土味道的短句。 “也就是说，咱们玩家如果想要成为超凡者，至少要做一个任务？”听了钟晔的回答，莉莉安如此向观众提问。 玩家肯定做不到知行合一，所以系统大概率会给他们发布一个任务，完成任务就算突破‘超凡壁垒’。 不过这个‘突破任务’应该不会特别简单，所以，她也不需要担心比赛打着打着突然冒出一个超凡者。 三人各有思绪，马车就此陷入沉默。 不久之后，钟晔突然发声：“如果你想要尽快成为超凡者，我这里或许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办法？”莉莉被从思考中惊醒，急切问道。 “你和我对练，我把气劲打入你体内，加速肌肉的疲惫，这样或许能让锻炼效果翻倍。” 在说这话的同时，钟晔已经在用自己的身体进行尝试。 ——不是用‘气’对肌体能力进行增幅，而是给身体增加负担，也就是‘负重’。 ‘气’对于战斗力的增幅或许不是很多，泛用性却远超‘超能力’。 也是在尝试过后，发觉自己能做到这一点，确实能起到增加锻炼效果的作用，钟晔才会将那句话说出。 至于他能不能精准操控打入其他人体内的气劲，这就又要两说了。 不过起码有这样一个可能性，等到他熟练之后，就能尝试对他人使用。 这种技能应该是他如今拥有的‘职业’原本不具备的，也就是说，无论转职成哪种职业，都不妨碍他学习其他职业的能力。 职业与职业的区别大概只在于规定好的成长路线……或许他可以尝试让莉莉安学习一下其他职业的能力？ 第314章 目标（上） 在钟晔他们抵达布尔日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大雪，好在钟晔及早感应到了天气的变化，让两匹挽马加快了脚步，终于在风雪刮起来之前，赶到了布尔日周围。 可是，当马车到达的时候，钟晔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已经是关闭的状态，只能在城市周围的村落租下了一间农舍，暂且居住下来。 农舍里面的味道难以言喻，让房间通风透气大半天，那些呛鼻的味道才算散去。 又花了小半天收拾农舍，等到闲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窗外狂风呼啸，寒气顺着房屋的漏洞吹了进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风雪太大，他们宁愿住在车厢里，也不愿意住在这间农舍。 莉莉和莉莉安身上裹着睡袋，蜷缩在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床板上，钟晔则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 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已经不同以往，哪怕连续通宵几天都没问题，只要【吐纳法】还在运行，不做耗费心神的事情，也不会感觉到疲惫。 睡眠虽然还是必须的，但也并不是那么必要。 钟晔没有睡去，他听着屋外的风声，默默思考着事情。 他们已经到达了布尔日，无论是尼莫遗留画作的线索，还是那个伪装成巴尼斯子爵的‘骗子’留给他的邪教徒线索，都指向了这座城市。 家庭女神教会也知晓了这些消息，不出所料的话，布尔日当地的教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些事情。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究竟调查出了多少，能不能在邪教徒反应过来之前寻找到足够多的线索。 在写明了邪教徒活动的区域后，那个‘骗子’还透露了那群邪教徒可能经营着‘人口贩卖’。 这让钟晔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蒙特勒时的行动，那个自杀的邪教徒也是经营‘人口贩卖’。 不过，看完那本笔记之后，钟晔又开始怀疑这本笔记里面记述的事情是不是假的。 毕竟，如果笔记里面记述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又该如何解释真正的巴尼斯子爵生前就接触过那些邪教徒？ 要知道，就连家庭女神教会都没有发觉瓦朗赛-布尔日区域有‘人口贩卖’的事件发生，而巴尼斯子爵又是如何发现他们，并与他们接触的？ ——笔记里记述了是巴尼斯子爵想要向那些邪教徒售卖那几幅画遭拒之后才自杀的，也就是说，是原本的巴尼斯子爵解除了那些邪教徒。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在这之中，那个‘骗子’本身又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笔记里面记述的事情是假的，那么，那个‘骗子’为什么要编造出这些信息？ 杂乱的思绪在钟晔脑子里混作一团，像是一些丝线乱糟糟的缠绕在一起，让他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当时他就有了这些疑惑，可是因为不知道其他线索，也不知道那个逃跑的‘骗子’带着巴尼斯子爵的儿子跑向了哪里，无奈之下，才把后续的事情交给瓦朗赛的家庭女神教会，他自己则动身前来布尔日。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些疑问暂时按下，现在到达了布尔日，疑惑就再也按捺不住，从脑海底部升了上来。 布尔日位于高卢王国地图的‘中心’，与哈尔施塔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而上一次他遇到那群经营‘人口贩卖’的邪教徒，是在蒙特勒，距离布尔日更是遥远。 如果这两个邪教徒是一伙人，是不是说明他们背后的那个邪神势力庞大，能够影响到两个国家？ 甚至不止两个国家，只是这两个国家是他们目前发现的，被影响到的地区而已。 那个邪神可能还影响到了其他国家，只是他们暂时没能发现罢了。 不过，如果这些邪教徒势力如此庞大的话，西陆的诸多教会真的没有发现过他们的动作吗？ 这个疑惑，等到布尔日打开城门，他们进入城区之后，可以去当地教堂进行确认。 当然，前提是这两个地区的邪教徒是‘一伙人’。 然后，疑问又回到了原点——巴尼斯子爵是否知晓这些邪教徒是经营着‘人口贩卖’？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他还会收购尼莫的画作，并想要把这些画卖给那些邪教徒？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 第二天，大雪依旧在下，不过布尔日的城门却打开了。 钟晔他们趁机进入了城区之中，顺带还搭上了几个想要进城卖炭的村民。 进城之后，将那几个村民放下，他们便一路向着冒险者之家奔去——在进城的时候，钟晔已经从那几个村民口中得知了冒险者之家的位置所在。 走错了两次，钟晔才找到了冒险者之家。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走错路也是难免的。 安置好马车和行李，他们三人就顶着风雪，马不停蹄地赶往布尔日的教堂。 钟晔手里有瓦朗赛的家庭教会开出的介绍信，有了介绍信证明，他就不需要再解释是谁。 布尔日的主流信仰是商业之神，不过，也有其他教会进驻了这座城市，所以，布尔日也拥有一个‘教堂区’。 没有过多思考，钟晔他们直接走进了商业教会的教堂，因为相较于其他教会，他更加熟悉商业教会，而且与这个教会关系良好。 进入商业教会的教堂之后，钟晔就看到了一群神色凝重的神职人员聚集在此。 从他们的服装上可以分辨出来，他们并不都是隶属于商业教会的神职人员。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钟晔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不过，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跟在一个神职人员身后，前往了主教的办公室。 神职人员在办公室门外向他们说了一声“稍等片刻”，就捏着钟晔的介绍信走进了办公室中。 也确实是在片刻之后，神职人员打开了门。 “阁下，主教大人请你们进来一趟。” 看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晔和莉莉安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走入办公室之中。 “钟晔阁下，你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刚刚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的主教便站了起来，发出如此感慨。 ‘及时’？ 钟晔又捕捉到了一个微妙的用词，随手将武器解下，放到一旁，“阁下，何出此言？” 主教从办公桌后面走出，邀请钟晔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了钟晔对面。 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言辞，主教便说道：“在瓦朗赛那边的教友把情况告知我们之后，我们布尔日的教会就都行动了起来——您也知道，是为了寻找那些邪教徒。 “我们原以为他们藏得很深，却没想到，他们其实就隐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钟晔眼神一凝，“在哪？” 他最擅长的事情，其实还是‘去哪？杀多少？’，而不是推理和追踪。 主教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在距离布尔日城区通向王国东部的王国大道周围，有一伙山贼，其实他们就是邪教徒！ “有了山贼身份的掩护，以往我们都把在那条路上因劫掠而失踪的人当作是‘死亡’了，可是，实际上那些失踪者并没有死，而是被贩卖了出去。” 第316章 学习 风雪封锁了城市，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的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半步。 钟晔他们也同样如此，因为冒险者之家没有建设室内的训练场，只能一直待在冒险者之家的主楼当中，就连锻炼都不得不丢下。 不过，虽然落下了身体锻炼，技能和知识的学习却没有被落下。 这两天，莉莉和莉莉安一直在恶补知识，莉莉是在学习‘冒险须知’，而莉莉安，却是在与钟晔学习如何控制体内的‘气’。 每个人身体里面都拥有‘气’，区别只在于能否感知到，并且运用出来。 莉莉安已经感应到了‘气’，现在只差学会灵活运用。 尽管这是游戏里面的知识，但莉莉安也还是学得很认真。 通过初赛没有什么悬念，就算遇到的对手拥有进入预赛的实力，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能轻松解决。 他们与她经历过的战斗不是同一级别的，而且她还有钟晔这个老师手把手的教导，有了这些东西，如果还不能进入复赛，那她可就太丢人了。 ——不仅是丢自己的人，还丢钟晔的人！ 莉莉安在学习的时候依旧开着直播，不过她没有与观众互动，而是在认真地学习。 她现在才十六岁，还不太清楚自己今后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头脑并不聪明，在学习上也不太能用工，再加上身上的渐冻症，恐怕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成为‘职业玩家’！ 单凭直播她已经赚到了不少钱，可是这样是不持久的，她本身并没有什么特色，直播大多数的关注点都来自于‘钟晔’。 如果没有钟晔的话，根本不会有多少人来看她的直播。 尽管钟晔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但是她发现，这个‘npc’教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正如幻象公司宣传的那般，‘没有半点虚假’。 从钟晔这里学习到的知识，大多数都能运用到现实当中。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运用到其他游戏里？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灵魂回响》的热度还很高，第一次职业比赛才刚刚开始，可能几年之后，热度才会消退，到了那时，她才需要考虑去进驻别的游戏。 在那之前，向钟晔学到的每一份知识，都可以运用到《灵魂回响》当中，可以让自己在这一次的比赛里拿到尽量好的成绩。 所以，莉莉安无比认真。 莉莉安的房间里，钟晔和莉莉安对面而坐，莉莉·利伯尔坐在一旁，时不时抬头瞥一眼他们俩师徒。 “……老师，我又感觉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莉莉安突然开口。 但是，就在她开口之后，体内流转的气息又消失在了她的感知当中。 莉莉安轻咬下唇，闭口不言，继续学习着钟晔的呼吸节奏。 她之所以要开口说话，是因为钟晔的要求——钟晔要求她在感应到气息之后，第一时间说话，这样能够锻炼她的感应能力。 如果连说话都能打断气息的感应和运用，那么，到了战斗的时候，又该如何把气劲打出来？ 这两天的时间里，莉莉安感应到了许多次体内气息的流转，可是每当她开口说话，气息就会立马脱离她的感知。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进步。 每一次脱离感应之后，她都能比上一次更快的找回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打开直播的原因——这种凭感觉的东西，就算其他人看了直播也学不去。 她可是在钟晔的帮助下也才好不容易才感应到了‘气’，得到了一次【技能提示】，其他人又没有钟晔的帮助，他们怎么可能学得会？ 莉莉安可是在论坛上看到过东土玩家抱怨的，像是‘气’和【吐纳法】这种高端的东西，他们在使用【技能获取机会】之后，只能得到【条件不足，无法获取】的提示。 像她这样，在没有成为超凡者之前，就学会了‘气’的玩家，肯定没有几个！ 莉莉安努力学习着，忽然间，她的脸色涨红起来，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放开呼吸，喘了几口粗气。 在她之后，钟晔也放开了呼吸，让外界的空气重新进入肺部。 “老、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呀？”莉莉安不解，就连莉莉都忍不住把视线投了过来。 钟晔看着悬浮在眼前的面板，说道：“你现在要学会找到自己的呼吸节奏了。” “自己的节奏？”莉莉安愣了一愣。 “通过自己的节奏，把‘气’引导出来。”钟晔向莉莉安投去一个信任的目光，“我相信你能做到。” 闻言，莉莉直接把手上的笔记放下，将全副注意力放到莉莉安身上。 “我、我能做到吗？”莉莉安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看了看钟晔，又看了看莉莉·利伯尔，不由得想起即将到来的比赛和含辛茹苦将自己带大的母亲…… ——【加油！】 ——【莉莉安，你能做到的】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钟晔呀！】 在钟晔说出那句话之后，眼前流过的弹幕就都变成了为她加油打气的鼓励。 这是哪门子不入流的热血情节吗？ 莉莉安抿紧嘴唇，闭上了眼睛。 ——我一定要成为职业玩家！ 闭上眼睛，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大脑也因此放松了许多，其他感官被放大了。 莉莉安能清楚听到自己和莉莉的呼吸，却听不到钟晔的呼吸。 她知道，如果钟晔发出呼吸声的话，她就会下意识跟随他的呼吸节奏，但这样是不对的，她需要拥有自己的‘呼吸节奏’。 因为之前已经感应到了许多次，所以，莉莉安也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 ‘气’就在她的体内，她需要将其引导出来…… 她没有教练来帮她分析对手，对她来说，进入复赛之后的每一场比赛都会是‘遭遇战’，所以，这是她争夺名次的关键！ 呼、吸……呼、吸…… 慢慢的，莉莉安找到了感觉。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有一股热流在体内运转，说不清又道不明，只有‘感觉’。 她知道，这是‘气’！ 很好，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呼吸节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股热流引导出来，或是作用在身体，或是作用于攻击。 可是，这很难。 呼、吸……呼、吸…… 或许是因为莉莉安‘感知’属性不够高的缘故，她根本无法驱动这股‘热流’，这也让她的内心多了几分焦躁。 “出拳！” 就在这时，一道厉喝刺破了黑暗。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莉莉安下意识运动了身体，猛然挥出一拳。 嘭！ 莉莉安惊愕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拳头落在了钟晔掌中。 此时此刻，她感觉浑身舒畅！ “有什么感觉吗？”钟晔问道。 “很舒服……”莉莉安下意识回答。 钟晔微微一笑，“再试试？” 莉莉安收回拳头，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沉默地呼吸。 呼、吸……呼、吸…… 片刻后，她再次挥出一拳。 钟晔没有接住她的拳头，而是把脑袋偏开，让拳风从耳边刮过。 砰！ 墙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莉莉安情不自禁嘴巴微张。 我……学会了？ 第317章 发现目标 在钟晔他们来到布尔日的第三天，风雪总算是小了许多，虽然没有完全停下，但人们也可以来到室外活动了。 也是在这一天，众多教会组织了人手，帮忙补救被积雪压塌屋顶的房屋。 ——在此之前，他们还救助和收留了那些因为屋顶坍塌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路面上堆满了积雪，这时候想要外出活动还有点困难，索性钟晔就带着莉莉安加入了救援的队伍之中，把莉莉·利伯尔一个人留在冒险者之家，恶补他写的‘冒险须知’。 因为那场大雪，布尔日城区里有不少房屋的屋顶倒塌或是破了，有十几个人直接被砸死。 不过，人们都已经习惯了。 什么时候冬天没有任何一个人因意外事故死亡，那才是最意外的事情。 救援的时候，莉莉安在钟晔的指导下，不断将气息引导出来，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 五次里面至少能成功一次，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她现在有信心在复赛到来之前，成功掌握‘气’和【吐纳法】，不过像钟晔那样，让气息在体内时刻流转就不用想了，做不到的。 看到莉莉安这副模样，钟晔有理由怀疑当初自己已经快要自行领悟‘气’了——即便在内测时期，他使用‘气’都没有这么笨拙，而且那时候他的游戏角色也才五、六级。 就算不使用【技能获取机会】，如果没有那一场战斗，或许不久之后，自己就能领悟‘气’和【吐纳法】。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天的下午，雪总算是停了。 又在城市里休息了一晚，钟晔他们才收拾东西，驾车离开布尔日。 他们驾车离开城市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个教会组织的队伍离开城市，前往周围的村落进行救援。 此时大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无论哪里都是足以没过脚踝的积雪。 马车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既不易，又危险。 就算是钟晔，也不可能时刻注意到积雪下面隐藏着什么，或许是石头，或许是陷坑——这些东西能让挽马受伤、马车受损。 可是钟晔觉得，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对他们就越是不利。 那场大雪不仅封锁了城市，也将那些邪教徒的活动给限制了，就算有人给那些邪教徒通风报信，邪教徒们也来不及撤离。 但重要的是那些邪教徒吗？ 不，重要的是那些邪教徒背后的‘人口贩卖利益链’！ 如果布尔日商业教会主教的推测确凿无误，那些邪教徒确实在经营‘人口贩卖’，而且还是买给吸血鬼的话，那么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条利益链。 等闲吸血鬼是不可能那么多钱雇佣那些邪教徒帮自己绑架人类的，所以，当时莉莉才会认为这件事背后可能还隐藏有一个吸血鬼氏族。 被大雪困在冒险者之家的那几天，他们也没有闲着，去查看任务栏里的任务、询问接待员、与冒险者们交谈，这些事情他们都做了，得到了许多情报。 比如，在入冬之后不久，布尔日就出现了一起疑似吸血鬼杀人的事件，只是这个事件最终也能找到凶手。 在那之后，虽然布尔日没有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但周围的村庄却开始陆陆续续报告遭遇吸血鬼的消息。 这也意味着，布尔日确实存在吸血鬼，只是它们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没人知道它们藏在哪里。 几个教会快把布尔日地区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哪怕一头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食量’没有那么大，它们通常只需要半个人的鲜血就能支撑很久，毕竟它们是不死生物，几乎不存在新陈代谢。 而这数量众多的‘报告’，就是在证明布尔日周围可能存在一个吸血鬼氏族。 问题在于，这是今年才出现的情况，那群伪装成山贼的邪教徒在布尔日地区已经活动了两年以上。 如果那支吸血鬼氏族是今年才搬迁到布尔日地区的，那么一年前，那些邪教徒是在为谁服务？ 钟晔他们现在正是要去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如果能找到那些邪教徒，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距离还有多远？”钟晔吐出一口白气，向车厢里的莉莉安她们问道。 地图在她们那里，他也需要一些交流来分心，不然一直盯着前方那片白茫茫的大地，迟早要得雪盲症。 “如果是以前的速度，大概半天就到了，可是现在……” 手里握着地图一端，莉莉担忧地看向窗外。 现在马车的速度简直就像是龟爬，不仅是因为积雪厚重，马车本身也很重。 车厢里装着他们的行李和武器，与此同时，他们自身的体重也不轻，即便是最轻的莉莉安，体重也在五十公斤以上。 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让马车的行进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好在丹世界能够通过锻炼变强的不只有人类，只要有充足的营养，任何生物都能变强——马自然也是在这个范畴之中。 两匹健壮的挽马拖着沉重的马车，向着东方，越走越远。 ………… “……大概就是这儿了。” 莉莉收起地图，推开了车门。 当他们抵达那些邪教徒活动的区域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到了使用午餐的时间。 钟晔他们合力将马车周围的积雪清扫到一旁，轻车熟路地架起火堆、铁锅，放入钟晔自己制作的底料，烹煮起来。 钟晔煮了一大锅汤，两匹挽马分得两碗，其余全进了他们三人的肚子里。 “有人在盯梢。” 吃完午餐之后，正在收拾餐具的莉莉和莉莉安听到这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不动声色，对视了一眼。 手上的动作没有减缓，原本该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就连那个盯梢者的位置都不找。 钟晔之所以会提醒她们，是让她们不要暴露计划。 他早已锁定了盯梢者的位置，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火堆升起的炊烟能让人发现他们的位置，如果那群山贼真的是邪教徒，而且还没搬迁离开的话，一定会派人来查看情况。 大冬天还会离开城市的家伙，要么实力够强，要么真有什么急事——就连傻子都知道这种天气离开城市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感觉到了有人盯梢，在用过午餐之后，钟晔他们没有立即行动，休息一阵，便开始锻炼。 他们的‘锻炼用地’较为靠近树林，所以盯梢者稍微远离了一些。 看着他们那拳拳到肉的锻炼方式，盯梢者不禁看入迷了，当他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太阳已然向西边滑去。 虽未日暮西山，却已是下午时节。 被派出来探查情况的人怎么可能是头脑愚笨之辈？ 盯梢者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蹊跷——这种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一锻炼就是几个小时？难道他们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怎么想都不合理！ 盯梢者的视线仍旧落在钟晔他们身上，身形却慢慢向后退开。 “莉莉小姐，请你留守马车。” 钟晔他们没有停手，而是继续着‘锻炼’。 “嗯。” 虽然感觉有点不太甘心，但莉莉也知道，为了配合钟晔的计划，她消耗了太多体力，进入山林之中，很可能会拖慢钟晔和莉莉安的脚步。 如果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一个吸血鬼氏族的话，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对付的，倒不如留守马车，维持‘营地活动’的迹象，迷惑对方的感知，等待钟晔和莉莉安把消息带回来。 等到盯梢者离开有一阵之后，钟晔才停下了对莉莉的‘锻炼’，带上今时月和青鸟，跟上了那个盯梢者的脚步。 莉莉安跟在他身后，身上已是全副武装。 看着他们没入山林，直喘粗气的莉莉才走回马车，将放置在马车后备箱的轻甲取出，穿戴起来。 不管会不会有敌人，先做好准备肯定没错。 ——钟晔是那么教她的！ 第319章 硬闯（下） 虽然钟晔的潜行技术不错，但如今他的体重已经高达二百多公斤，与雄性成年虎相差仿佛，而与老虎不同，他身上可没有生长什么专门用以潜行的器官——而且他还带着莉莉安。 因此，他们没有靠近‘通道’出口，就被守候在出口附近的守卫发现了。 那几个人的心跳加快了起来，料想他们也看不到，钟晔缓缓拔出直刀。 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捏了一下莉莉安的手腕，然后按动轻剑剑柄。 莉莉安很快就明白了钟晔想要说什么，松开捏住衣角的手，按住剑柄，脚步不曾停下，依照先前的步调缓步前进。 莹莹微光在前方亮起，莉莉安眼睛微眯，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 然后，她看到钟晔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我前你后。 莉莉安点了下头，虽然钟晔没有回头，但她明白，钟晔一定知晓她的回答。 下一刻，钟晔脚掌撑起，摩擦地面，发出明显的声响。 在声音响起之后，莉莉安便爆发腿部力量，与钟晔一同窜出。 可钟晔步法神妙，比莉莉安快了整整一秒冲出洞穴。 霎时间，刀剑胁身！ 钟晔瞬间回手将背上的长刀抽出一半，架住从头顶劈下的利刃，让直刀横在身前，格挡长剑刺击。 脚步转动，锋刃之间剧烈摩擦，迸发出无数火星。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微弱焰光，埋伏在洞口的人们看清了钟晔冷峻、漠然的神情，顿时心脏一紧。 抵在直刀锋刃的剑尖被滑向一边，架在长刀之上的大刀也向上弹起，钟晔旋身甩出一腿，将最后一个守卫猛然踹开——他的刀锋最终还是没能落在钟晔身上。 这时，莉莉安也从洞口跑了出来，轻剑有如一道流光，自钟晔腋下穿过，刺向那个武器被弹起的守卫。 她的脚步声完全被钟晔的脚步声覆盖，这些守卫根本不知道还有‘第二个人’！ 当那个守卫看到剑锋上闪耀的寒光之时，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动作，直接被刺穿喉咙，尖叫被喷涌的鲜血堵住，压在嗓子里头，无法脱口而出。 钟晔适时转身，面向另一个守卫，而在那之前，莉莉安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被他带动转到前方。 眼看着自己的死亡即将来临，手持长剑的守卫瞳孔放大，急忙深吸一口气，却有一只靴子在眼中飞快放大，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靴子踹中了自己脖子。 莉莉安一脚踢击之后，在守卫身体倒飞出去前，钟晔挥刀，将他头颅斩落，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莉莉安在落地之时，顺手抽出手弩，直接对最后一个守卫扣下扳机。 只听“咻”的一声，那个守卫的脖子直接被钉穿。 莉莉安甩去剑锋上的鲜血，收剑归鞘，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为手弩上弦。 她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刚才那一系列配合，只要有一丁点差错，都会前功尽弃。 在此之前，她和钟晔可没有半点交流，全靠默契完成了这一切。 紧张过后，莉莉安心中就只剩下了激动——现在她总算是有资格和钟晔并肩作战了！ 给手弩上好弦，挂回腰部后，莉莉安便抬头望向前方。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苔藓附着在洞穴墙壁上，为这片地下世界提供了光照。 只是与她在论坛上看到的不同，这片地下世界没有斯库皮-塞尔迪卡之间的地下世界那般宽阔，甚至可以说是狭窄。 而且苔藓发出的光也有很大不同，伊特鲁尔那边的微光苔藓是蓝色的，而这边的苔藓散发出的却是一种类似阳光的光芒。 “这个地方不是天然的。” 调查完毕，得到所有想要得知的信息之后，钟晔望着洞穴，开口说道：“这个地方更像是某种怪物挖掘出来的，直到现在，洞壁上还残留有一些痕迹。” 不只是眼下这个洞穴，还有钟晔他们走来的那个山洞，恐怕都是某种怪物挖出来的。 洞穴高约八米，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面积约为三百平方米，除了他们身后的山洞之外，洞穴周围还存在两个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眼下钟晔他们所在的洞穴除了三个已经死掉的守卫之后再也没有其他人，可是看他们刚刚想要发声警示的态度，他们的同伴或许就在这附近不远。 此处洞穴地势平坦，没有什么便于防御和扼守的地方，如果钟晔是邪教徒的首领，也会选择只安排几个守卫在这里看守、警示。 毕竟真的有人要进攻的话，也不一定需要从洞口进入，大可以从旁边打洞，绕过正面的防守，玩一个内部开花。 现在出现在钟晔他们眼前的有两条路，看着那两个洞口，钟晔转头向莉莉安问道：“选一个？” “我来选吗？”莉莉安略感惊讶。 钟晔微笑道：“反正都一样。” 莉莉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左边！” 钟晔随即迈开脚步，带莉莉安向左边的洞口走去。 穿过洞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条山洞，只是与外面那条山洞不同，这条山洞不仅笔直，洞壁还长满了发光苔藓。 “这些苔藓……是他们自己种的吗？” 如果这些苔藓都是那群邪教徒种下的话，他们到底在这里住了多少年？ 苔藓一路蔓延向远处，因为过于密集，让这条通道看起来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这些苔藓发光是什么原理，怎么能在这地下还能散发如此明亮的光。 “不知道，也许是他们，也有可能是那群可能存在的吸血鬼。”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能确定吸血鬼是否存在，只能找到相应的痕迹，并不能百分百证明布尔日地区确实有吸血鬼存在。 如果真有吸血鬼的话，它们会不会被这些光芒‘灼伤’？ “有声音。”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钟晔出声提醒。 闻言，莉莉安下意识就闭紧了嘴巴，不再与观众交流，将全副注意力倾注到前方。 前方就是通道尽头，站在他们这里，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出口后面存在一个更为宽阔的空间。 屏息凝神，回手把手弩取出，然后看向钟晔。 钟晔也把长刀拔了出来，扛在肩上，逐渐加快了脚步。 见此，莉莉安急忙跟上。 出口没有人把守，洞穴之中人声鼎沸，钟晔和莉莉安快步走出通道，一个村寨随之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除了没有围栏之外，一片与外界村寨一般无二的聚落填满了这个宽阔的地下洞穴。 “你们就是那群劫路的山贼吗？！” 站在洞口，钟晔宛如暴怒般地发出怒吼。 闻言，莉莉安也装出了一副气愤的模样。 如果直接质问他们是不是‘邪教徒’，他们极有可能不会承认，但如果装成前来铲除山贼的冒险者，他们指不定就认了。 事实也如同钟晔所想的那般，在片刻的慌张之后，聚集在街道里的人们纷纷跑回家中，扛着一件武器又跑了出来，冲向钟晔他们。 这群人闭口不言，眼睛里满是凶悍和杀意。 “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那群劫路的山贼？！” 在那群家伙冲到自己跟前之前，钟晔又发出了一声暴喝。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回话。 轻轻吸了一口气，钟晔抡动长刀，直接将第一个冲到自己身前的人劈成两半。 “最后问你们一遍—— “你们是不是？！” 第320章 连接 从房子里跑出的人有男有女，唯独没有老幼，皆是青年、壮年。 他们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仅是种类不同，就算是同种类型的武器，外观与磨损程度也大不相同。 有的锋利无比，有的却像是一个粗胚。 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武器不是出自同一个地区的。 恐怕只有来自于各个地区的冒险者和商人才会携带这些武器，而这些武器原主的命运…… 哪怕眼前这些人不是邪教徒，只是一群普通的山贼，也罪该万死！ 看到钟晔一刀将一整个人劈开之后，那群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就连神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对面那些人手上没有持握弓弩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只有各式各样的近战武器，身上的衣物看起来也相当粗糙，而且没有穿戴盔甲。 他们没有回答，钟晔也不打算再问了。 悍然抽出直刀，向前踏步，撞入人群当中。 刀剑斧锤齐齐袭来，钟晔猛然挥动双臂，斩下一连片的手臂和头颅，锋锐的刀刃切过人体，如同切割豆腐一般轻松。 莉莉安也跟着冲了上去，抬手射出一箭，将一个试图扑袭而来的山贼射杀，而后旋身向前，甩出轻剑。 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轻剑剑身略微弯曲，当力势抵达尖端，颤动的剑尖刺破一人咽喉，搅碎了那人的气管。 死亡是如此简单而干脆，这些人根本挡不住钟晔。 他们充其量也就是经过一些战斗训练的普通人，比之最普通的深渊信徒都不如。 莉莉安只来得及解决几个人，剩下的人就都被钟晔击败。 钟晔没有把他们全部杀死，因为他还需要一些活口。 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就连那些侥幸活命的人也捂着骨折的手臂，冷汗直冒。 钟晔俯下身，注视着一个倒地之人，“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在刚才战斗的时候他就有所感觉，这群家伙的情绪相当不对劲。 对他没有半点愤怒和怨恨，只有深深的恶意和杀意。 “呸！” 躺在地上那人吐了一口口水，钟晔躲都没躲一下，因为那口口水根本落不到他的身上。 “竟敢杀害虔诚的信徒，神会惩罚你的！” 这句话一出，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 那些没有被钟晔杀死的家伙纷纷开口叫骂：“不信者终将落入深渊！” “神将会驱逐你们这些不信者！” “神和神使会惩罚你们的！” 乱糟糟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像是要把洞顶掀翻。 听到这些声音，钟晔皱起了眉头。 这群家伙果然是邪教徒，只是兼具了‘山贼’的身份。 不过，这些邪教徒似乎并不是深渊的信徒，深渊的信徒可没有那么羸弱。 丹世界邪神的信徒？可是，现在这个世界还有多少邪神？ 钟晔分明记得，丹世界的邪神大多数都被正神给清理了，像是这种排斥其他信仰的邪神更是重中之重的打击目标。 ——西陆曾经拥有很多神灵，只是那些神灵在深渊入侵之后，要么像‘瘟疫之神’那样被深渊感染，要么是排斥其他信仰，被其他神灵围杀。 所以，这又是哪路子的邪神？ 怪不得这群邪教徒没有收购巴尼斯子爵的那几幅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钟晔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前方那些房屋。 这里是邪教徒的聚居地，那么那些屋子里面，应该有一个屋子是这些邪教徒领导人居住的地方。 就算那个领导人被他不小心杀死，屋子里应该也有一些遗留下来的资料。 “莉莉安，走。” 说着，钟晔就跨过血泊和尸体，向着那些房屋走去。 开了未成年模式的莉莉安看不到地上的血泊和残肢断臂，不过她还是感觉那堆尸体有点瘆人，便小跑着绕了过去。 把一堆骂声抛在身后，钟晔和莉莉安走进了聚落之中。 他们没有尝试去探索那些看起来很破旧或是外围的屋子，那些屋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领袖会居住的地方。 这个聚落的屋子大多都是用泥土建筑而成的，只有少数几间是石头屋子。 钟晔一一将石头屋子的大门推开，查看屋子里的装饰。 有一间屋子里面铺设有兽皮，钟晔和莉莉安都觉得这一间屋子就是邪教徒领袖居住的屋子。 他们点燃了火把，走进屋子里搜索。 可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钟晔在屋子里发现了一些痕迹，从这些痕迹可以看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曾经在屋子里收拾过东西。 那么，‘东西’呢？ 钟晔记得很清楚，他刚才战斗的时候可没有发现任何人携带有‘行李’。 也就是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可能刚才没有参与战斗！ “……应该是逃了。”钟晔眉头紧皱，吐出一口浊气。 而且还是将‘某些东西’收拾起来，带着一并逃跑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东西可能就是与那些邪教徒背后的邪神有关的事物。 轰隆隆！ 就在这时，忽然有巨震出现。 不过震动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 钟晔和莉莉安跑出屋子，没有看到任何碎石掉落。 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左顾右盼，四下寻索。 看到一条弹幕从眼前飞过，莉莉安惊叫起来：“是另一个洞穴！” 钟晔吸了口气，伸手抓起莉莉安，发足狂奔。 跨过了尸堆与血泊，抛下一群仍旧在咒骂他们的邪教徒，钟晔冲过通道，来到了岔道口前。 岔道口没有坍塌，里面仍是一片光明。 钟晔眉头微皱，便跑了进去。 又经过了一条漫长的通道，他们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洞穴之中。 这个洞穴与之前那个邪教徒们居住的洞穴不同，除了他们身后的通道之外，另一端还有一个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洞穴之中，有一个东西吸引住了钟晔和莉莉安的视线。 那是一个由黑色石头组成的石堆，可是，那些石块看起来…… 钟晔没有贸然靠近，在把莉莉安放下来之后，他才使用灵能，远远的将一个石块拿起，堪比鹰隼的视力看到了石块背面的一些纹路。 那些纹路让他下意识愣了一下，因为……看起来和记忆中的某个东西很像。 又用灵能抓起了其他几块黑色石头，在石块断面之外的地方，钟晔都看到了‘纹路’。 “……祭坛？” 正是沙特尔城外发现的祭坛，而那些纹路就是构成祭坛主体的石砖下面的‘文字’。 这件事怎么又与‘画皮’搭上了联系？ 钟晔脑海中冒出了许多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把疑惑压下。 那些邪教徒被击败之后，他们的领袖就带着‘某些东西’逃跑了，而在他和莉莉安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震动。 然后，他们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个废墟…… 如果不出所料，这个石堆曾经是一个‘祭坛’——那种能够与‘画皮’搭上关系的祭坛。 这是不是说明，那些邪教徒崇拜的邪神，与那些‘画皮’有关？ 第322章 调查（上） 村子里来了一个英隽、高大，看起来不像是冒险者的冒险者。 他背上背着一件武器，腰间也挂着一柄刀子，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凶，即便面不带笑，也能让人感觉很温和，这大概就是他与其他冒险者最大的不同。 因为是在冬天，人们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要么是出门与其他人聊天，要么是在家里准备明年农忙时节要用的东西。 所以，当听在外面闲逛的人说起村子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冒险者之后，闲得发慌的村民便忍不住从窗户后面探头出来观望。 砰砰砰！ “杰曼！杰曼！” 负责接待钟晔的村长儿子把面前木门拍得砰砰作响。 这个村落距离布尔日只有不到五公里，乃是民众自发聚集、组建的村落，仍处于布尔日领主的管辖之下，没有被分封给其他人。 因此，这个村落也没有领主，只有村民投票选出的‘民意代表’，也就是俗称的‘村长’。 不过村长已经年老，这时候再外出走动，如果染上什么疾病，绝对会是一个大麻烦，所以村长让他的儿子负责接待钟晔。 这个村子就是当初发现了‘吸血鬼踪迹’，并把情况禀报上去的村子。 钟晔好说歹说，让莉莉和莉莉安乖乖待在冒险者之家休息之后，便拿着从商业教会主教那里得到的情报，自己一个人出发，来到了这个村子。 由于他手上拿着主教开出的证明，村长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说辞，让自己的儿子带他在村子里转一转，询问那些‘目击吸血鬼’的证人。 村长儿子是一个体毛浓重的中年男人，他的力气很大，拍打着木门，看着像是要把木门从门框上拆下一样。 “来了来了！不要拍了！” 烦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很快，一个穿着单衣的男人打开了大门，“这么冷的天，卡里你干什么呢？” 被门外的寒风一吹，房子里的男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飞沫直接落在了村长儿子身上。 “杰曼你做什么？” 村长儿子扬起了紧握的拳头，随后他就感觉手腕一紧，手臂被钳住，无法动弹。 回头望去，却是那个冒险者。 钟晔摇了摇头，“虽然很抱歉，但打人是不对的。” 闻言，村长儿子气愤地甩开了钟晔的手，不过没有再举起拳头。 钟晔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个被称作‘杰曼’的男人。 “听说你看到过有吸血鬼在这个村子出没？” 听到这句话，杰曼嘴角一撇，“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来消灭吸血鬼的，如果你们不希望某天睡去之后，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你倒是可以不说。”钟晔摇头叹息，“特别是你这种看到过它们行踪的人，最有可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 听到这句话，杰曼脸色骤变，“这，我……我说！我说！” 看起来，他并不知道所有吸血鬼都被家庭女神抗拒，无法踏入没有被主人邀请的房子。 被吓到之后，杰曼就结结巴巴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给说了出来——哪怕屋子里的妻子叱问他为什么不把门关上，他也只是回头骂了一句，又转头向钟晔述说自己知道的事情。 因为没有读过书，杰曼的描述不是很清晰，而且很零碎，但钟晔还是依靠联想能力，把他讲述的那些东西勉强拼凑了起来。 离开那户人家之后没多久，钟晔就听到了房子里面传出的争吵和惊呼。 注意到村长儿子担忧的目光，钟晔略加思考，就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笑着解释：“刚才我是诈他的，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他不会那么容易把实情说出来，实际上你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吸血鬼会入侵你们的房子，因为所有吸血鬼都被家庭女神抗拒，在那位女神的庇护下，只要你们不主动邀请吸血鬼进入你们的房子，它们就无法踏入你们房子半步。 “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攻击你们的房子，因为工匠之神会在邪恶生物发动攻击的时候，给予你们房子以庇护，如果不付出血的代价，它们就别想要拆掉你们的房子，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闻言，村长儿子松了口气。 然后他突然想起杰曼刚才那个被吓到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没能揍他一顿出口气，但能看到他被吓到的样子，也算不错了。 随后，钟晔又在村长儿子的带领下拜访了其他几户人家，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了足够多的线索。 实际情况与商业教会告诉他的差不多，这个村落没有人因吸血鬼而死，所以人们才会表现得如此‘安逸’。 只是因为‘吸血鬼’的名声不好，害怕自己会被伤害到，才会把消息禀报上去。 实际上，这个村落死的是‘家畜’，是他们放养的鸡、鸭、鹅、羊。 比如杰曼那家，他是最早发现‘吸血鬼行踪’的，他家的羊也是最早遭罪的。 在他家羊被‘吸血鬼’杀死之后，其他人家的家畜才逐渐遭殃。 其实钟晔并不需要恐吓杰曼，只要他说自己是来消灭吸血鬼的，杰曼就会把情况告诉他——平白无故死掉了一只羊，他早就气得想要杀人了，当初他看谁都像是杀害自己家羊的‘凶手’，直到其他人家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他们才意识到杀害他们放养的家畜的并不是嫉妒他们的邻居，而是某种怪物。 不过，在进入深冬之后，他们村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杀人，而是杀害家畜的‘吸血鬼’？ 钟晔在脑海里整理好思绪，拼凑出了一个‘荒唐’的猜想。 这个猜想在丹世界的神职人员眼里，或许是离经叛道的，所以他们才不会联想到这个可能。 也有可能他们早已联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过往的知识让他们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钟晔是出生在二十一世纪末，成长在二十二世纪的地球人，他从不少影视、游戏作品里面看到过类似的设定。 即便他自己也有些疑惑这种吸血鬼是否存在，但他并不会直接否定这个可能性。 “感谢你的帮助。” 走到村口，钟晔向村长儿子挥了挥手，准备离开这个村落。 “这、这就走了？”村长儿子愣愣看着钟晔，他不是来帮他们解决那个吸血鬼的吗？ “你们村子并不是唯一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村落。”钟晔笑道，“其他村子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我还需要去其他村子调查一番，才能确定那个‘吸血鬼’的动向。” 如果只有一个吸血鬼的话，那么，那只吸血鬼进食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可是，如果不是只有一只吸血鬼……又该如何解释它们只吸动物的血，没有伤害人类呢？ 钟晔并不是认为吸血鬼就一定要伤害人类，人类一定要出现伤亡，只是这一系列的行动并不符合人类对吸血鬼的印象。 离开了那个村子，钟晔便发足狂奔，向下一个村庄赶去。 布尔日周围有四个村落向布尔日的几个教会上报了‘发现吸血鬼’的情报，神职人员们也去调查了，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也是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既然有活动，那么一定会留下痕迹，吸血鬼在布尔日周围活动那么频繁，为什么前去调查的神职人员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其中有三个村庄上报的消息中显示，他们那里只有动物遭到袭击，剩下的那个村庄，却是人类遭到袭击，并且死亡。 ——只有这个村庄，情况是与布尔日一样的！ 第323章 调查（下） 在夜晚到来之前，钟晔来到了第四个村庄，这也是他此行的最后一个目标。 四个村庄都在布尔日周围十公里以内，但第四个村庄与前三个村庄不同，这个村庄被布尔日的领主分封给了手下的一位骑士。 不过，这应该不会是这个村庄的人类遭到了袭击，而其他村庄没有的原因。 带着这样的疑惑，钟晔敲响了这个村庄的大门。 声音将蜷缩在哨塔上的哨兵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下去，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你是来干什么的？”哨兵大声发问。 那人身上背着两把武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哨兵十分紧张地攥住了粗糙短弓，掌心里沁出汗水。 “我是商业教会雇佣的冒险者，前来查看你们村子的情况。”钟晔沉着回答。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是布尔日几个教会雇佣的，只是那几个教会并没有雇佣他调查这些村庄的情况。 看哨兵的表情，应该是不相信他的话，钟晔随即补充道：“我有商业教会开出的证明，我把证明扔过去，你拿着证明去找村子的主人，他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说着，钟晔就从背包里拿出了证明，扔过墙头。 哨兵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不过因为【亲和体质】的影响，选择相信了他。 “那你等会儿！” 叫了一声，哨兵便从哨塔外缩回脑袋，顺着楼梯爬下哨塔，在村庄大门后面捡起那个‘证明’，跑进村庄内部。 钟晔在门外等候了许久，直到天幕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后，才有响动从村庄内传出。 “喂！你还在吗？”哨兵隔着大门叫喊。 钟晔睁开眼睛，抬头看了身前的大门一眼，双腿微弯，直接越过墙头，跳进村庄里面。 手持火把的哨兵只看到一个黑影落到自己身边，顿时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等到那个人影站起，他才发现这个人好像是之前向他喊话的冒险者……原来这个冒险者是能够跳进来？ 直到钟晔出现在身前，哨兵才注意到这个冒险者有多么高大——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哨兵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你……” 或许是因为太惊讶，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钟晔叹了口气：“我的‘证明’呢？” 听到钟晔提及，哨兵才记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急忙从口袋里拿出商业教会的圣徽，伸长手递给钟晔。 “给、给你。” “谢谢。”钟晔拿回圣徽，转而问道，“领主的答复呢？” 哨兵迅速缩回手臂，“哦！格兰特老爷说，欢迎你的到来……” 钟晔微微颔首，又问：“能否告诉我，领主的住宅在哪？” “在那边。”哨兵转身指向村庄北边。 “谢谢。” 看着钟晔离去的背影，哨兵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缩了缩脖子，爬回哨塔之上。 他需要一直在哨塔上待到深夜，才算完成任务。 钟晔踩着积雪，快步向村子领主的住宅走去。 村子里一片黑暗，大部分房子里都传出了造人的声音，只有一间屋子仍然灯光明亮。 这个村子很穷，即便是领主的屋子，除了大一点，而且有二楼之外，看起来也与其他村民的屋子没有太大区别，就连窗户都是木的。 钟晔敲响了屋子大门，没一会儿，一个胖女人拉开大门，看到他身后的武器，禁不住捂嘴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村子里没有这样的人，也就是说，他是那个教会派来的佣兵？ “玛利亚婶婶，是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一个低沉的声音紧随而至：“是那个佣兵吗？” “是的，老爷，应该就是那个佣兵。”胖女人看了钟晔一眼，“……应该！” 钟晔适时开口：“如果这时候只有一个佣兵提出‘拜访’的话，那么你们说的那个佣兵应该就是我了。” “那么，让他进来，玛利亚。” 闻言，钟晔在门前台阶上抖了抖长靴，将粘在鞋底的泥土和积雪抖落，这才低头走进屋子里。 走进屋子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器解下，放到一边。 正如他在外面看到的一样，这间屋子并不怎么大，客厅即是餐厅，领主一家正围坐在餐桌旁，‘享用’晚餐。 即便是这个村子的领主，晚餐也不怎么丰盛。 一碗蘑菇炖鱼汤，一碟烤水果，一碗炖豆子，以及一份肉排，这些在许多人眼里充满了偏见和刻板印象的食物构成了高卢王国小领主一家的晚餐。 即便如此，这份晚餐在普通平民眼里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事物。 虽然今天还没吃晚餐，但钟晔看着那些食物，一点都没有胃口，也不感觉饥饿。 单根蜡烛竖立在餐桌上，摇曳的昏黄烛火是屋子里的唯一光源，好在钟晔早就适应了这个时代的黑夜。 胖女人快步走到餐桌边，拿起吃剩一半的面包，警惕地看向钟晔，可是当钟晔从黑暗中走出，光影在他脸上雕刻出清晰鲜明的五官之后，她就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 ——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只能看清钟晔的身高和模糊轮廓。 领主一家三口也转头看向了钟晔，纷纷愣住。 “哇！你好高啊！”还是领主家的女儿发出赞叹，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钟晔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收获了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和一个小小崇拜者。 然后，他又将视线转向领主，正色道：“请问这位领主大人，你有时间吗？我想要向你询问一下有关于这个村庄‘吸血鬼行踪’的情况。” 迟疑了一下，领主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油灯，用餐桌上的蜡烛小心翼翼点燃灯芯，屋子里便又多出了一个光源。 “跟我来。”说着，领主就起身走向楼梯。 钟晔跟着领主走上二楼，进入某个房间里，看着他将门闩拉上。 领主把油灯挂起，坐到一张铺了狼皮的椅子上，钟晔则在他对面坐下。 “赞美严厉女士。”领主先是对自己信仰的神灵做出一句祷告，以表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都是在家庭女神的见证下说出，绝无半句谎言。 钟晔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抚胸，表示尊敬。 无信者…… 看着钟晔的动作，领主心里有了思量。 “和其他三个村庄不同，出现在我这里的，是真正的吸血鬼！”一开口，领主就说出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话。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讲述：“就在昨晚，一个吸血鬼闯进了我的家中——是的，你没听错，是‘闯’进了我的家。 “他跟我说，他是被迫转化成吸血鬼的，他没有杀害过任何人，他是趁着自己的上级血亲死亡的时候，从氏族里面逃出来的。 “现在，他所在的氏族正在追杀他，所以希望我能给他提供庇护。” “然后呢？”钟晔眉头紧皱。 在家庭女神的保护下，居然能有吸血鬼闯入他人家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了？ “现在他就藏在地窖里。” 领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的孩子和妻子都在家中，我又打不过他，所以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把他收留下来。 “原本我打算今天就去把消息告诉城里的圣职者，可是他说，他感觉到自己的族人已经靠近，现在其他吸血鬼还没办法确定他的位置，如果我让人去通风报信，一下子就会暴露他的位置，到时候，不止是我和我的家人，就连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杀害。” 钟晔皱着眉头，“也就是说，之前你们上报的行踪……” “是的，那时候他已经逃了出来，而他的族人正在追杀他，死掉的那个村民应该是不幸遇上了一个正好饿了的吸血鬼。” 烛光之下，阴影起起伏伏，让领主和钟晔的神情看起来都有点阴晴不定。 “……我想要去见见那个‘不杀人’的吸血鬼。” 领主点了下头，走到书架前，从中摸出一把钥匙。 “这是地窖的钥匙，在他住进去之后，我就给地窖的门上了锁。 “不过，我不会跟你进去，我要保护我的家人。” 听起来，领主并不怎么信任他，之所以会交给他钥匙，恐怕还是看在那个圣徽的份上。 钟晔拿起钥匙，起身走出房间。 ——他倒是要看看，那只吸血鬼凭什么能够‘闯’入别人家中！ 第324章 交流 考虑到地窖空间可能不大，钟晔只拿上了青鸟，等领主将自己的家人都带上二楼之后，便打开地窖门锁，跳了进去。 包铁长靴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随后，黑暗之中，另一个心跳声陡然响起。 眼前没有半点光芒，钟晔自然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又不是响尾蛇，感觉不到红外线。 不过相较于视力，在这种时候，专注于听力会更好一些。 他之所以没有点燃火把进入地窖，就是为了避免火光熄灭之后，注意力从视觉切换到听觉的片刻空当——尽管他并不认为有谁能够利用这个空当。 钟晔索性闭上了双眼，注意聆听。 地窖下面的空间不大，高度不够他站直身体，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也不能对他造成多少限制。 “……你是谁？”声音从地窖另一侧传来。 钟晔听出了声音里的警惕之意，略加思量，决定如实回答：“我是布尔日商业教会雇佣的冒险者，前来确认这个村子的情况。 “我听这个村子的领主说，你是吸血鬼，曾经在其他三个村子周围游荡过，并在那些村子杀害过一些家畜？”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我那是因为肚子饿了。” 听起来不像是谎言，既然这句话是真的，那么其他的呢？ “你说你的族人在追杀你，它们为什么会追杀你？”钟晔食指轻点刀柄，提出疑问，“而且，你为什么能够‘闯’入其他人的屋子？” “因为一个实验！” 那个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它们把我转化成吸血鬼，又在我的身体上做了实验，所以在那个把我转化成吸血鬼的吸血鬼死了之后，我就跑出来了！” 闻言，钟晔皱起了眉头，“它们是因为这个实验才会追杀你的？你能闯入别人的屋子也是因为这个实验？” “对！都是因为那个实验！” 那个声音激动叫喊：“你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商业教会的圣职者，请他们不要消灭我，我没有吸过人类的血，我、我只是饿了，不得不吃动物的血而已！我没有恶意！” 听着他的辩解，钟晔不置可否，只是沉声发问：“你确定追杀你的那些吸血鬼就在这个村子周围？它们知道你躲在这里？” 虽然这是领主的房子，是一栋完整的房子，拥有家庭女神的庇护，邪恶生物无法入侵，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也就是说，这栋房子或许可以抵挡吸血鬼的进攻，却无可能阻隔吸血鬼的探查。 “我、我不知道……” 听起来，那个声音的气势又弱了几分。 闻言，钟晔心中就有了些许明悟。 “还有一件事——” 钟晔睁开双眼，将视线投入那片黑暗之中。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隐藏在黑暗之后的那个吸血鬼能够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个村子发生的事件与其他三个村子发生的事件时间相近，但是，在那之前，布尔日城区同样发生过一次人类被吸血鬼袭击的事件，而且这个事件还经过了圣职者的检查，我相信，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钟晔眼神一凝，“你能告诉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是我的父亲。” 黑暗中，那个声音的主人低声抽泣，“我就是被那个袭击了父亲的吸血鬼抓去的……” 布尔日的吸血鬼事件发生在一个月前，也就是说，那些吸血鬼做的实验需要用到‘新生吸血鬼’？ “出来！”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 “帮我把那些吸血鬼引出来。”钟晔幽幽道，“我知道，它们就隐藏在这个村子附近。” “什么？！” 那个声音发出惊叫：“不！我不会出去的，它们是想要杀死我，只要我出去，它们就能找到我！我才不要出去！” “它们伤害不了你。”钟晔冷然道，“只要不是一个氏族倾巢而出，它们就不可能伤害到你。” “……你是什么人？” 能够被【亲和体质】影响吗…… 钟晔正色道：“我是钟晔，也许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我曾经在一群恶魔手里拯救过几座城市。” “……真的？” “真的。” 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那好……你太高了，挡住了路，你先出去。” 钟晔点了点头，便从地窖中走出。 走出地窖之后，他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身边挂着一盏提灯，手里握着一柄长剑的领主。 “如果要护身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买一柄火枪，这样对单个敌人的威胁会更高一些。”钟晔顺口提醒了一句。 没想到，领主竟露出了思索之色。 “谢谢，我会考虑的。” 或许是因为遭遇了吸血鬼的威胁，让一向固执的领主也对那种‘杀死骑士时代’的武器有了一些想法。 钟晔收回视线，看向发出了些许声响的地窖，不一会儿，一个小巧的手掌从地窖伸出，抓住地窖口，从下面爬了出来。 从地窖里面爬出来的是一个肤色苍白的小男孩，相貌普通，头发略带卷曲。 看到他，领主便握紧了剑柄。 小男孩循着灯光望去，畏畏缩缩看了面色阴沉的领主一眼，便转头看向钟晔。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他又忍不住确认一遍。 “是真的。” 说着，钟晔向楼梯上的领主点了点头，提醒道：“关好门窗。” 然后，他直接转身拿起放在屋子大门旁的今时月，推门走出领主的房子。 小男孩跟在钟晔身后走了出去，在他们离开之后，领主急匆匆提灯走下楼梯，站在门口呆呆观望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 灯光照出门外，在那昏沉的夜幕中，似乎有点点白霜飘下。 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白气奔涌向前，足有两米长短，随即才向四周弥散。 他将长刀拔出，刀鞘插入雪地里。 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止住了脚步，愣愣看着他。 钟晔右腿向后，摆出一个架势。 “一、二、三、四……” 他轻声吐出言语，似乎是在点数什么。 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追杀他的吸血鬼已经来了！ 他被吓得愣在原地，看着一道道身影在屋顶上、小巷里浮现。 砰！ 领主急忙把房子大门关上，也是在这时，一道黑影发出尖啸，从一侧屋顶跃下。 像是一个开关被打开，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吸血鬼纷纷跳出，径直冲向了钟晔。 “……九。” 数完之后，钟晔莫名其妙叹了口气，猛然旋身挥刀。 从侧后方扑下的吸血鬼在半空被腰斩，却见长刀力势未减，划出一道圆弧，又劈开了一只吸血鬼的脖子。 钟晔一脚跺下，左手松开刀柄，挥出一拳。 拳头打在一只吸血鬼的脑袋上，那颗头颅砰然爆开。 收拳之时，另外一条腿骤然踢起，由下至上，踹中第四个吸血鬼的下巴，可怕的粉碎声随之响起。 剩下五个吸血鬼顿时刹住脚步，猛地向后退开。 它们站在远处，惊疑不定地看着钟晔。 ——这又是哪里来的猛人？ 短短两秒就杀死了他们三个同族，剩下被腰斩的那个，眼看着也要不行了。 吸——！ 忽然间，有吸气声响起。 钟晔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无数雪尘翻涌而起，下一刻，就有一个吸血鬼的脑袋从脖子上掉落。 尖叫一声，剩下的吸血鬼急忙四散逃跑。 可是，钟晔并没有放过它们的打算！ 第325章 交错（上） 吸血鬼不存在尸体，因此，前来追杀小男孩的九个吸血鬼在死后不久，尸体就都化作了一抔尘灰。 小男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现在的‘同类’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死在了那个自称‘拯救了几座城市’的男人手里。 由此看来，他说的那些话可能都是真的，他真的拯救过几座城市…… 从雪地中拔出刀鞘，钟晔抬头看了一眼夜幕。 天色已晚，现在赶回布尔日的话也做不了什么。 钟晔瞬间做出了决定，转身走回领主家门前，敲响了大门。 “事情已经解决了，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吗？” 门闩被拉开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 紧握长剑的领主站在门后，警惕地看了门外几眼，发现门外除了钟晔和那个小男孩之外，没有其他身影存在，微微松了口气。 收回视线，神情复杂地看着钟晔，领主叹了口气，让开身子，“进来。” 那些吸血鬼出现没多久，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把它们全部杀死，这样的强者已经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了。 他连对付一只新生的吸血鬼都觉得困难，更别说同时面对几头吸血鬼了。 吸血鬼几乎没有要害，想要将它们杀死，必须斩断它们的头颅，或者刺穿它们的心脏。 没有穿戴任何防具的吸血鬼就已经足够麻烦，更别说它们还能像人类一样使用防具和武器。 “谢谢。”钟晔微微一笑，低头穿过大门。 走了两步，钟晔回头，看到小男孩站在门外，正眼巴巴地看着领主，没有跟他走进房子。 钟晔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低声提醒领主：“他需要你的邀请。” 领主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明明昨天晚上，这只吸血鬼能自己闯进他的房子，而现在，却需要站在门外，等待他的邀请。 也就是说，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有答应这只吸血鬼的请求，或许这只吸血鬼就会被家庭女神的愤怒烧成灰烬…… 想到这一点，领主禁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进来！” 得到房子主人的邀请，小男孩松了口气，急忙跑进屋里。 站在门口，领主左右看了两眼，没有发现谁跑出屋外，便把大门关上，还拉上了门闩。 钟晔站在客厅，向领主解释：“那些吸血鬼已经被全部解决了，你明天可以向村民宣布这件事——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只吸血鬼袭击了村民。” “解决了就行。”领主叹了口气，“我可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 钟晔点点头，请求道：“我和他准备在你家客厅应付一晚，明天就会带他前往布尔日，这样可以吗？” 闻言，领主就古怪地打量了钟晔几眼，“说真的……我感觉你很奇怪，为什么这种事还要向我询问？明明刚才我已经答应你们借宿了。” “这是礼貌。”钟晔认真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虽然你答应了我的借宿请求，但我也不能理所当然的使用这个房子里的东西。” 领主抿了抿嘴，他不是很理解钟晔说的话，他已经够古板了，没想到这个人比他还有古板。 “随你们使用，只是不要吵到我们。” 说完，领主提着油灯，走上了楼梯，与站在楼梯口，担忧看着他的妻子小声交流，回到房间之中。 随着房门关闭，客厅便失去了光芒，陷入一片黑暗。 钟晔依照记忆，拉来一张椅子坐下，低声询问：“你知道那些吸血鬼对你做了什么吗？” 小男孩刚刚爬上椅子，听到钟晔这句话，身体一僵。 “……知道。” 小男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记忆仿佛带着他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告诉我。” 钟晔用的是陈述语气，在小男孩听来，这就是‘命令’。 “它们把我转化成了吸血鬼，然后对我做了实验。”尽管不需要呼吸，但小男孩还是无法更改生前的习惯——因紧张而深呼吸。 “被它们用来做实验的新生吸血鬼不止我一个，只是除了我之外，好像其他人都疯了。” 说起过去半个月的经历，小男孩身体就忍不住颤抖。 吸血鬼想要把一个人类转化成吸血鬼，至少需要付出全身四分之一的血液用来替换‘受拥者’的血液。 被吸血鬼的病毒感染之后，‘受拥者’的骨髓细胞将会被逐渐破坏，但注入他们身体的病毒将会在他们体内重新支撑起一个新的结构，这个过程长达一周，一周之后，‘受拥者’就不再是活物，也不是死而复生的亡灵。 到了那时，他们就变成了吸血鬼，一种将死未死，非生非死的可怜虫。 吸血鬼渴求的不是‘鲜血’，而是生命运动或死亡时，随着热量一同活动的灵魂，只是它们无法直接接触灵魂，所以，需要用到一种介质——血液。 通过吸食血液，吸血鬼可以将人体内的灵魂和超凡因子掠夺过来，延续自己那虚假的生命。 为了解决‘消化’过程中的能量逸散问题，它们更是进化出了‘尖牙’这种内部中空的吸血器官，因此，它们的面部和颈部肌肉十分发达，可以控制与‘吸血尖牙’连接的‘进食管道’内部气压，自由操控想要吸食血液的量。 如今，只有特别古老的吸血鬼才没有‘吸血尖牙’，进食的时候仍像茹毛饮血，而坐在对面的小男孩，之前在门外的时候钟晔看到过，他是有‘吸血尖牙’的新种吸血鬼。 “我需要知道具体过程。”钟晔沉声道，“能告诉我吗？” 布尔日的吸血鬼袭击事件发生在一个月前，而那三个村庄最早出现家畜被袭击的时间是在大约半个月前，也就是说，在半个月前到一个月前的这半个月时间里，眼前这个小男孩经历了被转化成吸血鬼、成为实验对象、逃离所在氏族驻地几件事情。 如果赶路时间可以忽略的话，就能证明那个吸血鬼氏族的驻地距离布尔日并不远。 小男孩点了下头，“它们把我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外界的动静，只是身体不能动弹。 “它们把我们摆在一个石台上，几乎每一天都会把一种黑黑的，像是雾气一样的东西灌进我们身体里面， “因为变成了吸血鬼，所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受到侵蚀，每一天都是折磨……七天之后，我们被转化成了吸血鬼，可是其他人都疯了，只有我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把我转化成吸血鬼的吸血鬼想要控制我去做其他实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它带我外出的时候，趁着它没注意，竟然把它杀死了，从那里逃了出来。” 按理来说，‘受拥者’是不能违抗‘血亲’命令的，更不要说杀死自己的‘血亲’。 可是，如果这个小男孩没撒谎的话，他或许就是世界上第一个杀死了自己‘血亲’的吸血鬼。 “后来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能够闯入他人家中的？” 钟晔注意到了，小男孩在描述杀死自己‘血亲’的时候，用了‘竟然’，听起来，他对‘吸血鬼’这种东西应该有所了解，既然有所了解，又怎么会贸然闯入别人家里？不怕被家庭女神的怒火烧成灰烬吗？ “我也不知道……”小男孩茫然摇头，“那时候它们已经追过来了，我只能躲到一个房子里，不然就会被它们抓到，选择领主家是为了‘得到邀请’，那时这个村子里只有领主是醒着的。” 原来如此…… 钟晔垂下眼帘，“我大致明白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回布尔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你就能看到那个吸血鬼氏族覆灭了。” 闻言，小男孩愣住了。 怔怔看着瞬间进入梦乡的钟晔，久久不能言语。 第519章 昆图亚特见闻（下） 在城北居住和工作的不只有东土人，只是东土人大都聚居在这里而已。 这里的居民一眼就能看出莉莉她们是游客，她们左顾右盼，就差把好奇写在脸上的模样，这里的居民见多了。 因为陆路断绝，只剩下海路可走，但东土舰队也不是每年都会来到西陆, 有些时候会直接在精灵国度停靠，通过精灵国度的渠道把货物销售到西陆，以换取金钱和他们想要的物资。 居住在西陆的东土人大多都只在诺吉王国活动，很少会离开这个国度，前往其他西陆国家，所以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西陆人来到昆图亚特之后，泰半都会来到城北逛一逛。 莉莉拉着钟晔逛了一整圈，却都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出售丝绸的店铺, 不禁陷入疑惑。 “钟, 不是说你们东土人很擅长编织丝绸吗？为什么这里没有一家店铺是出售丝绸的？” 闻言，钟晔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几眼，“因为……诺吉王国的气候环境不适合养殖桑蚕养殖——别说是诺吉王国了，就连高卢王国的北部地区都不怎么适合，大概只有和伊特鲁尔王国差不多气候环境的国家才适合养殖桑蚕。” “诶？”莉莉瞪大了眼睛。 看到她这副呆傻的模样，钟晔摇头笑了笑，用东土语向街边一个书摊摊主讨来了纸和笔，写下了‘丝’、‘绸’两个大字，并给莉莉讲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听完，莉莉忍不住感叹：“东土语好怪……我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靠自己学会了。” 虽然只靠自己学不会，但她完全可以去找知识教会的圣职者给她施放一个【通晓语言】和【通晓文字】。 “小哥，你们是在找有丝绸的布庄？”给钟晔借了纸笔的书摊摊主好奇问。 钟晔正在翻看摊位上的书，正准备买下几本，听到这句话，抬头望去，“这里还有丝绸？” 摊主微微一笑：“蚕丝定是没有，但有蛛丝的, 就是价格贵了些，若是没有绫罗绸缎，这驻留昆图亚特的贵人该怎么活呀？” “贵点没关系。”钟晔摇头，掏出了几枚银币，“帮我挑几本有关诺吉王国风土人情的。” “嚯！大方呀老弟！”摊主乐呵呵把银币收起，然后抬手一指，指向北方。 “从这往北走，出了城之后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一片湖，沿着湖泊北岸向西，你们就能见到一个山谷，谷口有人经营一家店铺，不是我吹嘘，冰神谷的丝绸和成衣质量确实是西陆第一等，就连好些国家的王室都会来求购，所以在谷口那里出售的，其实都是一些边角料，但咱们也没法和那些贵人相提并论不是？虽是边角料，但价钱也便宜了不止几分，若是你想要买了讨你身后那两个小女娃欢心，咬咬牙也能买上一丈半丈。” 摊主一边说着，一边给钟晔挑了几本书，挑好之后还用布匹给钟晔好好包上了，郑重其事地双手递交给钟晔，并语重心长道：“老弟，虽然几个银子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大钱，但老哥还是想要和你说一句，知识无价，好好待它们。” 钟晔接过布包，颔首道：“一定！若是我看完之后不读了，我或许还会把它们捐给西陆这边的书塾，让这里的孩童也通明事理。” “仗义！”摊主抱拳摇了摇，“老哥我不及你。” 钟晔笑了笑，起身离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莉莉好奇问。 在她听来，钟晔和那个摊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可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和我说，昆图亚特确实没有出售丝绸的店铺，但在昆图亚特北方有一个山谷，山谷那里有丝绸出售，只不过是蛛丝的。”钟晔下巴一抬，指了指北方，然后看向莉莉，“要去吗？” 莉莉和莉莉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致勃勃。 于是，三人便离开了昆图亚特，向北方的山谷走去。 ………… “钟，这怎么念？” 谷口处竖立着一尊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 钟晔思索片刻，才斟酌好了那三个字的翻译：“冰神谷。” “寒冰之神的山谷？”莉莉骇然扭头望向山谷，“这里面有寒冰之神吗？” 钟晔大费口舌，才让莉莉理解了这是一个比喻，而非实指。 莉莉安在一旁看着，许多弹幕从眼前流过，其中一条弹幕瞬间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我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已经拿到了一个游荡者进阶，‘蛊虫之主’。】 知道真相之后，莉莉安已经很难再把《灵魂回响》当作一个游戏来看待，但让她感到相当别扭的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还是把这个世界当作一个游戏。 看着他们热烈讨论着那个职业的优、缺点，强度如何，莉莉安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但是在那一次上线之后，她的状态里就永驻了一个【禁言术】，一旦涉及到相关的事情，就会被禁止发言，所以她不可能把真相透露给自己的观众。 用幻象公司贝尔格莱德分部负责人‘佐拉’女士的说法就是：‘现在还没到让人们知晓真相的时候，如果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做一些预热。’ 也不知道，现在正在热烈讨论的这些人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莉莉安？” 听到呼唤，莉莉安如梦初醒，霍然扭头望去，“怎么了？” “在想什么事情吗？”莉莉顺着莉莉安刚才视线投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刚才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 说完，她就惊疑了一声：“钟，你快看！山谷里面出现了一个院子！” 刚才他们朝里面望去的时候，那里还什么都没有，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院子？ 那是一栋典型的东土式建筑——砖墙将屋舍围起，形成了一个院落，碧瓦飞甍越过围墙顶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一扇圆拱形的木门镶嵌在对着谷口的那面砖墙中部，就在钟晔他们凝望之时，打开出来。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一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唱着调子，从屋子里走出。 他的步调很奇怪，看似缓慢，实际上却很快，转眼就走到了钟晔他们身前。 这时候，年轻人才把微躬的身体和垂下的脑袋抬起，然后又拜了一下，转身引导，“三位客人，还请随我入内。” 这一回，不仅是莉莉，就连见多识广的莉莉安都大感惊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贵客’？” 年轻人抿唇一笑，抱拳向钟晔摇了摇，随后回答了莉莉安的疑问：“谷里的一些秘密——谷主刚刚吩咐了，有一位武道宗师到访，让我前来迎接，若非如此，即便是王侯将相的代理人，也不至于让我出门迎接。” 言语中透露着一股自信的傲气，莉莉禁不住感到好奇，这个山谷里究竟是有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难不成，也是一位‘传奇’？ 待年轻人把钟晔他们迎入院子之后，莉莉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烟雾竟然合拢起来，随后，她一阵虫鸣鸟叫的声音闯入耳朵。 莉莉急忙转头，就见山谷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刚才，在他们眼里，山谷里面一片荒芜，什么东西都没有，尽是悬崖峭壁。 可是现在，山谷里头长满了鲜花与灌木丛，绿草如茵，铺满大地。 疑惑地抬起脚，还能看到，其实他们脚下也踩着绿地。 “……诶？” 第528章 无皮者（二） 火把落入柴堆之后，以三个落点为起始，火焰迅速向着已经异化的架子蔓延。 业已转化为血肉的架子遭到火舌舔舐，血肉之中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瞪着扔下火把的熊派首席，随后，血肉分离出来，形成触手, 猛地弹射出去。 熊派首席冷冷看着，任由触手抽打在身上，皮肤绽裂开来，自身却没有任何反应。 鲜血从伤口喷出，溅射到触手上，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只触手凭空燃烧起来，火焰倏然顺着涌向架子。 “啊——！” 十几个架子同时发出尖叫, 一只又一只的眼睛睁开, 将目光投向围在周边的猎魔人们。 目光当中蕴含着某种能够扭曲心智的力量，若是普通人被这些目光注视，定然会瞬间被腐化，成为深渊的走狗。 可惜的是，它们遇上的是猎魔人。 猎魔人早在常年与深渊的对抗之中产生了‘深渊抗性’，能够扭曲常人心智的视线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作用，就像是撞上了几块顽石。 火焰点燃了由血肉构成的架子，越来越多的触手被分化出来，但刚刚被点燃的那个架子已经震慑到了它们，让这些触手不敢随意活动，生怕其他猎魔人的鲜血也能够点燃它们。 它们没有动作，猎魔人也不会有动作。 所有猎魔人都用冷冽的眼神注视着那些已经化作血肉的架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逐渐攀升。 再也忍受不住的血肉架子挥动起触手，把堆放在‘身边’的木柴拍开，与此同时，还袭击了站在周围的猎魔人。 只见寒光闪耀, 几十柄武器被猎魔人拔了出来, 将那些触手砍断、击碎。 但是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们没有再更进一步。 ——他们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肉架子被火焰焚烧，听着它们发出令人作呕却能让他们心怀畅快的惨叫！ 猎魔人大多都是因深渊事件而出现的孤儿，他们因为深渊失去了家人和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除了复仇以外很少会有其他追求。 深渊生物的惨叫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动听的声音，将深渊生物丢入火中，看着它们被火焰吞噬对他们来说就是最赏心悦目的场景。 所有的深渊生物都是猎魔人的敌人，是他们最为痛恨的仇敌。 许是感觉那些血肉架子有些烦人，拥有施法能力的猎魔人就挥手施放了法术，将触手全都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然后拾起脚边的木柴，丢到血肉架子旁边。 在那个无形的‘囚笼’，无数触手接连碰撞空气墙壁，发出癫狂痛苦的尖叫，展现出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烈火默默燃烧着，释放出无穷的光与热，已经膨胀、充盈了那片无形囚笼的血肉尖叫着、蠕动着，逐渐化作焦炭、变成飞灰！ 当火焰消失的时候，‘囚笼’被解放了。 联手施法的猎魔人没有解除自己的法术，那个‘囚笼’是自行解除的。 在场的所有猎魔人都若有所感，望着那飞灰随风飘逝，纷纷涌向天空。 灰烬涌向天穹，如有一道灰色的长柱顶天立地，片刻之后，这根‘柱子’便拔根而起，脱离地面。 当所有灰烬都离开地面之后，猎魔人城堡就亮起了光辉。 迷锁的全部功能被启动了，那些使用一次就需要消耗大量能量的功能也被启用。 ——只因他们的敌人即将到来！ 人们抬起头就能看到，高高飞起的灰烬腐蚀了他们头顶这片穹隆，一道漫长的伤痕出现在天空之神的‘躯体’上，但这位亘古即存在的古神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讲。 天空开裂，便有豪光自裂口之中喷射出来，落在地上，落在玩家们之间，落在城堡里。 光辉还未散去，嚣狂的笑声便从中传出，响彻大地。 “散开！散开！” 狼派首席第一时间发出怒吼，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些冒险者竟然能在他发出声音之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玩家们的站位本就比较松散，他们的头脑无比灵活，看到那些光辉之后，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的玩家战团向旁边撤离，有的玩家战团却抬起手里的武器，对准了那一道落入他们队形中间的光芒。 光芒凝聚成型，化成许许多多身体赤露，不着片‘皮’的恶魔。 那些恶魔嚣狂大笑，任由攻击落到自己身上。 看到它们的具体形象之后，猎魔人脸色纷纷一变。 “是‘无皮者’！” 在那道最为炫目的光辉之中，一面旗帜昂扬升起，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那面旗帜上描绘着一个失去了皮肤的头颅，那是欢愉之主麾下‘无皮者’战团的标志。 但众所周知，无皮者战团是一头信奉欢愉之主的大魔‘无皮者’的亲卫团，当这个战团出现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无皮者’也将登场！ ——他们，即将面对一头‘大魔’！ 豪光不再喷发，却有其他恶魔从天空裂口喷涌出来。 蛇首人身的、半男半女的、浑身全是x殖器的……这些带有明确欢愉之主信徒特征的恶魔纷纷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 与此同时，无皮者战团降落在城堡外的恶魔们也开始对玩家展开了杀戮。 “思欲良久，难享其悦，至心极乐，礼赞欢愉！！！” 恶魔们嘴里念诵着赞词挥舞手中的武器，或是施放法术，收割着周围人群的生命。 玩家不断被恶魔砍杀，这群恶魔很快就尝到了甜头，杀光身边的玩家之后，继续向着其他玩家战团冲过去。 每一个无皮者战团的恶魔都有两米高，无论是物理抗性还是法术抗性都极强，虽然没有魅惑凡人的能力，但它们本就是为了冲锋陷阵而诞生的。 攻击落到它们身上，只会对它们造成一星半点的伤害，却能让它们感受到亢奋和激昂。 残杀生命是它们的欲望，受到伤害也是它们的欲望，为了贯彻这些欲望，它们无论在哪里都会掀起争斗和厮杀，所以每一个无皮者战团的恶魔都无比残暴。 可是，它们的残暴在猎魔人和玩家面前没有半点作用！ 玩家身上所有的负面状态只会呈现在系统面板上，神灵为他们塑造的躯体天生就不具备‘恐惧’这种功能，而猎魔人身经百战，早就杀过许多比这群它们更为残暴的恶魔，比它们更为恶毒的人类。 相比较恐惧，此时充斥猎魔人心胸的是‘愤怒’！ 在他们眼中，那些冒险者是自发赶来的，仅仅只是知道猎魔人有大动作，便从各个地方跋山涉水而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些冒险者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到过‘报酬’，也就是说，他们仅是出于道义、出于善心来帮助他们的。 现在这些善良的人正在被杀害，他们怎么能不愤怒？ “哈！”一柄弯刀与钟晔手中的长刀碰撞，站在钟晔对面的恶魔咧嘴笑了起来，“一个传奇！” 只见两个刀锋剧烈摩擦，迸发出些微火星，随后，钟晔手中长刀诡异绕过了弯刀的封锁，斩入了恶魔脖颈。 那头恶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细细感觉身体自发产生的亢奋，就一脸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割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恶魔从天而降，与猎魔人和玩家们展开一团乱战，城堡里面也接连绽放光芒，将闯入城堡的恶魔一头又一头化作飞灰。 却在这时，两只失去了皮肤的巨手从天空裂口中伸出，按住了裂口两边，然后肌肉与血管蠕动，使用力量。 慢慢的、慢慢的……将裂口撑开！ 第540章 苏醒的梦神（上） 莉莉安从医疗舱里坐起，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全是营养液。 她没办法自己从医疗舱里爬出，不过有一个护理机器人一直守候在医疗舱旁，没等莉莉安下令，护理机器人就把她抱了出来，向房间的浴室驶去。 浴室也是经过改造的, 当莉莉安坐进浴缸里，周围便有几只披了一层仿真皮肤的机械手伸过来，为她清洗身体。 与此同时，莉莉安的身前投影出了一面屏幕，并在她的语音控制下，打开了《灵魂回响》的官网。 虽然她已经知道《灵魂回响》不单纯只是一个游戏，那个游戏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从钟晔之前的一些言语中能够得知，《灵魂回响》的制作组很有可能就是丹世界的诸神。 这些神灵有能力安排丹世界的许多事情, 就像之前给出的两个资料片，那两个资料片里展现出来的事情都发生了。 资料片就相当于诸神给出的一个‘预言’，是给玩家的一个福利，只是绝大多数玩家都不清楚这件事情。 打开官网，莉莉安毫不意外的发现官网背景动画又发生了变化。 ‘回响征’版本的背景动画是一连片从天而降的光芒，光芒洒落在世界各地；‘征兆’版本的背景动画则是一些人类与怪物战斗的剪影。 而今，背景动画变成了各种玩家未来可能出现的发展方向，例如挥金如土的商贾、锄强扶弱的侠客、统帅兵团的骑士、主持会议的领主，这些画面都出现在了动画当中。 资料片悬挂在屏幕右侧，莉莉安将其打开放大，然后安安静静靠在浴缸里观看。 【黑暗的房间里忽然有一簇火苗跃起，点燃了蜡烛之后，坐在房间里的黑袍人就把双手合拢，托起下巴。 “随着玩家们的到来，这个世界渐渐发生了许多变化, 而玩家们的力量也从一开始的软弱无力，变得强大了许多, 如今的他们，已经拥有了登上‘舞台’的资格。”黑袍人嗓音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样，将丹世界近一年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在西陆，已经有玩家成为了货真价实的领主，也有玩家拥有了自己的商会和工厂，他们脑子里有着来自未来的学识和能够实时交流的网络，这让他们对本世界的原住民产生了碾压一般的优势，再加上他们业已得到登上世界舞台的资格，可以预见的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即将到来。 “而将这个‘大时代’带到人世的人，正是你们——‘玩家’！” 说到这里，只露出了一个下巴的黑袍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大势所趋——在西陆，地精国度、拥有智慧的巨魔这些足以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的怪物接连登场；在东土，北方的深渊大军再次膨胀，海上的威胁也逐渐逼近，一个乱世即将到来。 “不过, 乱世对于玩家来说, 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能够把握好这个机会，你们就有机会成为‘大人物’。” 说着，黑袍人打了个响指，在他身后又有一盏油灯被点亮，飘摇的火光映出了他身后的那张地图。 ——丹世界的全貌终于在这一刻，展现在了所有玩家眼前！ 那是一张与地球的相似程度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地图，只是南亚次大陆那一块儿完全破碎，变成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群岛，而东南亚的群岛也受到波及，被推离了原地，许多岛屿都被淹没，但也有许多地球上没有的岛屿显露出来。 那张地图还被涂上各种触目惊心的颜色，标记出了各个文明所处的位置和已经被深渊占据的地区。 西陆内有零星的深渊分布，而在东土的北方，有一大片区域都被代表着‘战争大君’的猩红染色。 非洲北部是沦陷区，澳洲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土着，西亚分裂成了几个小国，南、北美洲就更可怕了，各种颜色都在那两个大陆上占据了许多个肉眼可见的地盘。 人类目前只有东土和西陆两个文明圈仍旧拥有抵抗深渊的力量，精灵牢牢扎根在北亚，直接与战争大君的军团接壤。 随后，黑袍人又打了个响指，把地图前面的火苗熄灭，镜头转回到了他的身上。 “深渊的势力逐渐扩大，受深渊影响而形成的各类群体也逐渐变得活跃，地精、巨魔、吸血鬼、亡灵等等，它们都不再掩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巨龙自然不可能继续沉睡，祂们即将苏醒。 “在西陆，德鲁伊不再选择置身事外，不过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隐藏在德鲁伊当中的深渊信徒煽动，继续敌视人类，甚至敌视愿意开放传承的另一派德鲁伊，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行动会更加激进，可能会做出例如屠杀、破坏工厂这种极端的事情。 “而东土，作为一个庞大的大一统帝国，内部的腐朽是难以预想的，即便是神灵也猜不到究竟有多少人为了欢愉、为了权力、为了长生不死而投入深渊怀抱……” 黑袍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放在身前的蜡烛捧起，自己也站了起来，离开桌子后面。 镜头跟随着烛火移动，黑袍人那低缓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神灵们也一直在尝试拯救这个世界，为此，祂们做出了无数努力。” 他走到一个破碎的雕像跟前，举起手中蜡烛，照出了雕像的大致模样，“这是曾经的瘟疫之神，祂曾殒落在深渊邪神手中，后来又被祂的信徒复活了，却把深渊带了回来，祂自己也成为了深渊邪神之中的一员，最终导致了阿非利加大陆北部沦陷区的出现。” 黑袍人继续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位是武器之神，祂想要容纳深渊，诸神为了阻止祂这种疯狂的想法，只能把祂击毙。 “这位是上一任阴谋之神，被噬心魔暗杀掉了，让噬心魔的主体意识拿到了‘阴谋’神职，好在前段时间钟晔阁下把祂杀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破碎的雕像之后，是一具又一具庞大的尸体，这一次黑袍人介绍的间隔变长了许多，因为他手持一只蜡烛，想要让镜头后面的玩家看清楚那些尸体的大致模样有点困难。 这些尸体都是‘大魔’的，此外还有几具其他深渊邪神的尸体，这些都是神灵们的战绩。 不久之后，黑袍人走到了尽头。 此时他手里的蜡烛只剩下短短一段，却见他再次举起蜡烛，映出了一座完整的雕像。 “这座雕像是属于‘梦神’的，祂遭窜谋之王谋害，已经殒落。” 黑袍人仰头望着雕像，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观众能通过镜头看出他嘴角的一抹微笑。 “但是，祂即将复活，而祂的复活，也得益于你们的帮助。 “正是因为你们的战斗，正是因为你们的比赛，让梦神集结到了足够多的信仰之力，即将从长眠之中苏醒过来。” 说着，黑袍人向镜头微微躬身，“也是因为你们的比斗，让梦神在苏醒之后，能够得到一个新的神职—— “——从今往后，祂不再只是‘梦神’，而是‘梦境与武斗之神’！” 当黑袍人把这句话说完，蜡烛就燃烧殆尽，火光随之熄灭。 可是，在黑暗之中，黑袍人又笑着说了一句： “谢谢你们。”】 莉莉安眨了下眼睛，随即反应了过来。 ——那个黑袍人其实就是‘梦神’！ 第547章 幽灵船 海上的生活远比莉莉安想象中的要无聊得多，哪怕船队是沿着海岸线航行的，他们也几乎看不到陆地。 在海上的这几天，直播间观众一直在减少，而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到两个月，莉莉安感觉自己很难想象在一个月之后，自己的直播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莉莉安还是很难用对待‘现实’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世界。 正当莉莉安叹气的时候，钟晔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此时甲板上有很多人，毕竟海上的生活那么枯燥，除了相互之间聊聊天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 钟晔不太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出来活动，他在西陆的名声很大, 哪怕是诺吉王国的人也略有耳闻，更何况会登船前往东土的并非只有诺吉王国的人，西陆其他地方的人也会有‘前往东土’的想法。 虽然从北方航道乘船前往东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人们对于东土的好奇和向往。 一旦钟晔在人多的时候出来，就会成为人们的话题，所以他很少会在甲板上还有其他人活动的时候离开船舱。 “老师？”莉莉安歪了下靠在船舷上的脑袋。 钟晔抬手扶住船舷，没有回话，而是默默感应着船体的震动。 “……有东西在船底下。”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几秒，前方打头的船忽然吹响了号角。 第一只号角被吹响，随后其他舰船也跟着吹响号角。 苍茫悠远的声波响彻这一片海域，震得海水泛起波浪。 听到号角声，船上的水手就行动了起来，他们大喊大叫，把停留在甲板上的乘客赶回船舱，轮到钟晔和莉莉安的时候，水手语气变软：“两位，你们也请回船舱里去，甲板不安全。” “需要我帮忙吗？”钟晔问道。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 张谦也从乘客那里确认了钟晔的身份，所以他吩咐过船上的水手，让他们轻易不要打搅钟晔。 可是，现在这种状况…… 被钟晔问住的水手一时拿不准主意，就在他踌躇不决的时候，钟晔转身跃下了船只。 “大人！”水手被惊得全身冒汗，急忙跑到船边，正好看到钟晔落入海水。 看他满脸惊慌的样子，莉莉安就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东土语说道：“你就放心，老师他可是传奇呢！” 落入水下，钟晔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擅长海战。 他没办法在水中呼吸，在出海之前，也忘记准备让他能够在水下呼吸的法术道具了。 无法呼吸也就意味着他体内的‘气’没办法再生，用一点少一点。 好在，他还有灵能。 水下的东西是幽灵船，这种经常在海上恐怖故事里出现的可怕事物从传说和故事中驶出，出现在了钟晔眼前。 幽灵船不止一艘，好几艘幽灵船结成散乱的阵型, 向他们这支船队飞快冲撞过来。 而幽灵船的先遣队——一群没有血肉的骷髅, 正攀附在船底，拖住了船队里的几艘船，钟晔所在的那艘就是其中之一。 钟晔发动灵能，可是浩瀚无垠的海水成为了阻力，他奋尽全力将灵能推过去，成吨重的海水被缓缓推动，降临到骷髅身上的时候，绝大部分力量都被消弭。 没办法像平时一样使用灵能冲击吗？ 钟晔想了想，随即发动灵能，将灵能塑成针状，刺入骷髅们的魂核当中。 所有亡灵身上都有一个足以致命的弱点，大多数人都难以触及，但钟晔不在此之列。 骷髅成片崩溃，凡钟晔目光扫视之处，所有亡灵的魂核都被他击碎。 钟晔很快就感觉到了来自幽灵船的恶意，却没有动身，直到将所有骷髅都清理干净之后，在几艘幽灵船撞过来之前，骤然上浮，轰然破开水面。 磕！ 钟晔落在船舷上，整艘船似乎都为之晃了一晃。 ——吸！ 就在钟晔深呼吸之时，海面接连爆开，幽灵船纷纷浮出水面。 是时，钟晔猛然跃起，在空中取出了长刀，自天坠落，挥出了那宛如新月的刀光。 刀光顺滑无比地切开了一艘幽灵船船体，被刀身顺势劈开的大气随之倒卷，疯狂涌入拦腰截断的幽灵船中，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艘幽灵船就好像中段遭遇了重击，前后两端同时翘起，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呼——！ 踩着宛如钢铁的凝固海水，站在拦腰截断的幽灵船前方，钟晔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只见幽灵船纷纷转向，船上的破烂风帆无风自动，朝钟晔冲了过去。 船上的缆绳随之活化，如同鞭子一般甩出。 见此，钟晔又从手环里取出了直刀，双刀挥舞，同时脚步迈开，在海面上奔行。 活化缆绳被接连劈开，凶魂宛如潮水般从几艘幽灵船上喷涌出来，这一次，它们不仅涌向了钟晔，更涌向了四周的舰船。 但这个时候，船队已经完成了调整，将侧面炮位对准了几艘幽灵船。 轰！轰！轰！ 随着几声炮火轰鸣，璀璨的焰光就在幽灵船上炸开。 船队对于现在的情况早有准备，所以那些在幽灵船上爆开的焰光并非转瞬即逝，而是化作了有形的火焰，烧灼船体。 火焰蔓延得飞快，亡灵接触到这些火焰之后，躯体就像是被解构一般，化作砂砾一般的物质，被从整体上迅速剥离。 凄厉的惨叫回响于这片海域，炮手却置若罔闻，又开了两炮。 钟晔还没来得及动手，其他几艘幽灵船就在猛烈的炮火连击之下灰飞烟灭。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这支船队根本不可能来往于东土和西陆。 钟晔把武器收起，寻找了一下自己的那艘船，看到莉莉安站在船舷边上挥手之后，他便跳了上去。 嗒嗒嗒！ 听到脚步声，钟晔和莉莉安同时转头望去，就见张谦和几个人一并走了过来。 来到钟晔身前，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拱手对钟晔行了一份大礼。 钟晔面色一肃，当即抱拳躬身回礼。 起身之后，张谦叹道：“大恩不言谢，若非老弟这次帮我等拖住了那些妖船，船队或许得在这里沉没几艘。” “是极是极！” “此番还真是多亏了先生！”其他人接连应和。 幽灵船来得太突然，虽然船队的反应已经很快，可是一旦被幽灵船缠上，让船上那些亡魂登船之后，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好有钟晔拖住了那些幽灵船，不然的话，船队可能就会在这里被留下几艘，而且不一定能把所有幽灵船击沉。 钟晔摇了摇头，“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况且我们这艘船也是那些幽灵船的目标之一，就算我之前不出手，之后也要出手。” 张谦他们都知道钟晔这是谦虚的说法，若他真的是凉薄寡淡之人，又怎么可能仅仅一年就在西陆闯下莫大美名？ 感激的与钟晔聊了一会，众人便散去，因为他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只有张谦留了下来，他的工作就是与船上乘客交流，可是现在乘客们都不需要安抚，他们已经看到了船队的实力，能够对接下来的旅程抱有极大信心。 “像是这样的事情——”钟晔指向海面，“今后的航程上还多吗？” “多。” 张谦面带沉重，不住叹息：“不胜枚举。” 闻言，钟晔若有所思点了下头，紧接着，望向了海水。 第552章 ‘自己人\’（上） 阳光洒在海面上，一只又一只的银色小鱼成群结队从船队之间游过，向着更北方游去。 “张叔，那是什么？” 莉莉安指着浮在船边的银鱼，好奇发问。 张谦都不需要看，就笑了起来，讲解道：“银鳞鱼, 是西陆特有的鱼类，它们每年春天都会游向北极，在那里交媾、产卵，这类鱼的卵只有在极低温度的环境中才能孵化，但在孵化出来之后，它们又不耐冰海的低温, 所以每到秋天，它们都会向南游, 游到高卢王国周边海域, 等熬过冬天之后，又会回到冰海。 “这种鱼最神奇的地方还在于，它们身上的鳞片含有货真价实的‘白银’，不过想要从它们的鳞片里面提取出白银而不是其他金属，需要很高深的技术，目前为止，这种技术只有不列颠王国拥有。” 看了看船边游动的银鱼，又看了看张谦，莉莉安眨着眼睛，疑惑问道：“那我们不捕捞吗？” 张谦笑着摇头，“捕捞就算了，它们是去繁衍族群的，对人类没有什么害处，还能够吸收海洋里的重金属，我们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昧着良心去做事。” 如果是在地球的话，那些海洋渔业公司早就开始大肆捕捞这种鱼类了。 他们可不会养殖，因为从这些鱼类身上的鳞片会含有‘银’这一点就不难看出, 它们需要从海洋里吸收重金属，才能让生成的鳞片里多出‘银’的成分，不然的话，银是不可能凭空生成的。 所以，那些海洋渔业公司大概率会把这种鱼投放到海洋里，圈定出一片海域，不管那片海域是否适合银鳞鱼生存，也不在乎海域的污染有多么严重，他们只在乎能够从中获利多少。 莉莉安叹了口气，望向船首的方向。 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旅程接近了三分之一——是的，仅仅只是三分之一。 接下来还有三分之二分别是精灵国度北方的海域，以及通过白令海峡之后的海域。 张谦告诉她和钟晔，精灵国度以北的海域被深渊重度污染，生活在那里的生物‘血脉’都已经遭到了污染，大多数生物都能突破原有的体型限制，成为庞然大物。 西陆以北的海域被亡灵占据，精灵国度以北的海域被海怪占据，而白令海峡以南的海域, 乃是这一路上最为危险的航段。 经过那片海域的时候，有机会遇上战争大君信徒组成的海军, 只要稍微一不小心，在东土的舰队赶来保护之前被那些海军发现，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不过他们这支船队有东土官方的支持，只要他们及时发出信号，东土就会派出舰队赶来保护。 “张叔，如果咱们要对付海怪的话，仅凭船上的这些装备好像不太行呀！”莉莉安突然说道。 张谦捋着胡子呵呵一笑：“确实如此，仅凭船上这些火炮的话，肯定不能够对付海怪，它们大都藏身海面之下，炮弹落入其中，十分力都要去了九分。 “可是，咱们若想对付海怪，用的就不是这一套东西了。” “是什么是什么？”莉莉安眼前一亮，就连站在一旁的钟晔都禁不住为之侧目。 张谦指了指脚下，神秘一笑：“鱼叉！” 莉莉安看了一眼脚下，被弹幕一提醒，就意识到张谦指的可能是‘船底’！ 她把这个猜测一说，张谦就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猜对了，就是船底——我们这些船啊，在船底都安装了一个鱼叉，那鱼叉可是能导电的，只要鱼叉能够刺入海怪体内，定能叫它痛不欲生！”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生物能够抵抗雷电啊？如果船队里每一艘船都装备有一支能够导电的鱼叉，对付海怪或许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船队肯定不止有这一种对付海怪的方法，导电鱼叉只是其中之一。 “海怪很少会成群出现，因为它们需要进食，同时食量还很大，一片方圆千里的海域只能支撑不超过五个的海怪生存，因为除了海怪，体积较小的海洋生物也需要生存，海怪不可能将它们的食物赶尽杀绝，所以不需要太担心。” 张谦的解释让莉莉安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因为船队里还有钟晔在。 钟晔为了水下战斗，还特意学会了不需要法术也能水中呼吸的方法。 区区海怪而已，怎么可能敌得过她的老师？ “对了张叔。”莉莉安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说的海怪，是有多大体型来着？” 张谦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莉莉安眨了下眼睛，“二十米？” “二十米怎能称得上是‘海怪’？”张谦摇了摇头，“二百米——只有体型在五百米以上的，才能被我们称之为‘海怪’。” 莉莉安发出惊叫：“二百米？！” 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大概在九十米到一百二十米之间，也就是说，一头至少有两个足球场加起来那么大的海洋生物才能被称之为‘海怪’。 而且这只是‘下限’，不是‘上限’。 地球最大的生物是蓝鲸，它们最多也就只有三十多米长，体重可达一百二十吨。 试想一下，一个体型是蓝鲸七倍以上的生物，体重能够达到多少吨？如果它们活动起来，能够造成怎样的动静？ 莉莉安仔细去思考了这些事情，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她的想象力被名为‘常识’的事物给束缚住了，没有办法想象出这种仅比航空母舰小一点的庞然大物究竟有着怎样的一种形象，又是凭借什么在海洋里活动的。 不过这是一个有超凡能力的世界，诞生体型这么巨大的怪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钟晔在这时插了一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海怪的身体密度应该不怎么强。” “老弟聪慧。”张谦眯眼直笑，“仅凭老哥之前的那番话就得到了准确无误的结论。” 他们两人的对话就像是在打机锋一样，听得莉莉安满头雾水，不明白钟晔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看出了莉莉安的疑惑，钟晔解释道：“如果船队和海怪秋毫无犯，船队根本没必要准备鱼叉，张老哥也没必要提及海怪。 “已知海怪因为体型问题需要生存在深海当中，如此一来，若是想要与船队产生交集，势必要浮上浅海。 “可是，即便是我的身体密度，想要在海洋中游动也需要耗费不少力气，更何况体型比我大了不少的海怪？如果上浮一次就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它们又何必上浮？ “确实，浅海当中食物较多，但并不是每一次上浮都能捕捉到足够多的食物，所以我认为，它们的身体密度应该比海水要小，顶多和海水持平，不然的话每一次上浮都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消耗又没办法及时得到补充，此消彼长的话，肯定会出大问题。” 莉莉安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钟晔所说的那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头脑不够灵活，没办法将这些事情关联起来。 “老弟说得太对了，解释起来比那些不喜欢说人话的方士还简单易懂。”张谦称赞道。 随后，他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老弟，小丫头，你们可知，为何有那么多海怪活动的海域还会被我们认为是‘无害’的吗？” “为什么？”莉莉安问道。 “因为啊……海怪里面，有我们的‘自己人’哩。” 第556章 精灵 离开迷雾之后，钟晔带在身上的腰牌就散发出了微光，当他用手触碰，就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 【钟老弟，情况如何？】 钟晔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现在似乎都在与船队进行联系。 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和张谦简单说明了之前的遭遇, 并且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当通知一下精灵国度，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他们国土上的，而且事关重大，极有可能会影响到精灵国度本土，反正驻扎在北地群岛上的精灵应该也发现了我们的异状，倒不如趁势卖一个人情。 “北地群岛距离东土太远，哪怕我们能够从中获取什么利益, 首先也需要与精灵翻脸, 一边与精灵战斗，一边对这个现象进行研究，应该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此事还需船长定夺，不过我会劝说一二。】 船队有一个领队，但平时的事务大都是各艘船的船长们开会探讨，之所以会有一个领队，是为了在船长们相持不下，各持己见之时拍板定案。 平时的时候，领队只会作为船长的一员，参与会议。 笼罩北地群岛的迷雾已经散去，想来就算他们现在登岛，也不会再遇上刚才那种情况。 所以这支前来运送补给的小队和船长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返回岛上，取得补给。 “钟大人，接下来我们还要返回岛上取得补给，劳您多多担待！”领队站在另一艘船上冲着钟晔大喊。 钟晔也接到了张谦的请求，便向那领队点了点头。 于是, 驶向船队的几艘小船又调头往岛屿行去，这一次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小队成功登上了岛屿，并且成功与精灵交接。 钟晔发现，驻守在岛屿上的精灵大多是老年人，按照精灵的寿命计算，他们恐怕都有一百三十岁以上。 只有一个精灵，看上去青春靓丽，年纪不大。 那个女精灵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不断在小队的人们身上流转。 小队的队员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些还未成家的小伙子脸蛋微红。 不过很可惜，女精灵的视线并没有固定在他们身上，她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钟晔。 钟晔把自己的气息全部收敛了起来，存在感并不强烈，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女精灵左右看了看，悄悄凑到钟晔身边，“你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吗？怎么站在这里？” 钟晔侧过头去，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精灵。 她穿着一身丝质衣裳，袖口和领口绣上了精美的花纹，此外一片素色。 除此之外, 钟晔还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些不像是天然生成的香味，看到了她额前和胸前的玉石吊坠。 从这些东西中就可以看出，精灵拥有一个开化程度不低的文明。 把视线从精灵的身外之物上移开之后，钟晔就看向了她的眼眸。 精灵的眼眸各种颜色都有，但这个女精灵的虹膜颜色很奇怪，是金银双色的。 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朵瑰丽纷呈的花，一瓣金色之后就会接上一瓣银色，金银相间，看起来除了奇异之外，还有几分异样的美丽。 “你应该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钟晔莫名其妙地发问。 闻言，笑容就慢慢攀上了女精灵的面庞。 “你能看出来？”女精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族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不。”钟晔愣了一下，大脑急速运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指的不是‘预见’，而是刚才我们进出岛屿周边的海域，却‘凭空消失’的事情。” 女精灵也跟着一愣，大脑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知道我能够看到未来吗……你竟然从我的反应里面猜出了这么多？” 突然之间，女精灵对这个人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周围的人和精灵自然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是，其他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的思维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捉摸不定。 “是，我确实是‘看到’了。”女精灵笑着眯起了眼睛，一双尖耳朵因为兴奋而抖动了两下。 “我‘看到’了他们会进入另外一个空间，也‘看到’了你的到来！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个异空间，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有趣……冒着风险来一趟真是来对了！” 钟晔眉头微皱，“你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没有阻止你的族人来这里？也没有阻止那些人靠近这个岛屿？” “没有阻止那些人类靠近是因为我‘看到’了他们能够全员逃生，没有阻止我的族人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也会跟他们一起来。”女精灵含笑看着钟晔，“如果不是因为我，我那些驻守在这座岛上的族人接到了你们船队发来的消息，就应该外出寻找‘失踪者’去了，然后他们也会跟着失踪。” 钟晔眼神一凝，“所以，你并不是看到了‘未来’。” “那种东西没有人能看到。”女精灵笑了一声，“我和我的族人都不一样，他们对灵气天生敏感，而我对‘数学’敏感。 “与此同时，我还能够看到世界万物的一些‘变化’，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诅咒，但对我来说……” “也是一个诅咒！”钟晔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着那双金银相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该不会认为你的‘天赋’和‘视觉’搭配起来其实是一种赐福？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吗？” “精神状态……”女精灵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念叨了一下这个词。 随后，右手握拳捶在左掌之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感觉好像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我的精神状态被影响了！” 女精灵眼珠子一转，突然抬手想要抓住钟晔的手臂，却抓了个空，身子一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她好像也意识到了钟晔不喜欢别人触碰，没有抱怨，站直身子之后就清了清嗓子，满怀希冀地看向钟晔。 “我跟你走！” 女精灵兴奋地笑着，道：“我叫戴丽菈·叶，是一个来自绿叶氏族的女性精灵，我的特长是对数字很敏感，而且脑袋足够聪明，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一定能比你聪明，但足够成为一个智囊。 “因为缺少情报，所以我不知道你在那个异空间遭遇了什么，但你能把那么多人从那个异空间里带出来，一定很强大，以你的实力，就算想要做独行侠也肯定会有人想要巴结你，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你处理这些事情。 “而我，戴丽菈，将会是最好的人选！” 听完她说的话之后，钟晔有些纳闷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起‘这是一个诅咒’这件事的人。”戴丽菈抿着嘴唇，“而我的那些族人，或许是因为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有一些小心思，反正他们从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件事，以他们的智慧，应该有人能看出这一点，但他们一直都没说，所以我就觉得，我在族里应该是待不下去了，即便回去，也会感到芥蒂。” 说着，戴丽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勾勾地看着钟晔双眼，“就像我相信你的人品一样，也请你相信我的智慧，你在返回东土之后，一定需要其他人的帮助，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第558章 其名为‘武\’（上） 几艘小船来来回回运了好几趟，将煤炭都烧光了，才把所有补给运回了船队。 被船队雇佣驻守在补给点的几个精灵和船队打了声招呼，也没等明天，当晚就驾船离开了北地群岛。 这是弗拉基米尔·金银花的建议，毕竟这个岛屿与那个充满了亡灵的异空间是重叠的，虽然之前一直没有发生意外，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其不确定性。 谁也不知道如果继续待在这个岛屿上会发生什么，所以几个精灵趁早撤离，并把补给点的屋子让给了精灵国度的法师。 北地群岛的补给点是船队出资建造的，不过，在之前决定把‘北地群岛疑似存在异空间’这件事告诉精灵国度的时候，船队就已经与精灵谈好了条件，所以精灵能够使用这个补给点。 不仅如此，船队还留下了一部分物资没有带走，那是物资的富余部分，就算不带上也不会影响船队的正常生活。 戴丽菈被钟晔带到了船上，因为船上已经没有空房间，所以钟晔就让她住在了他和莉莉安现在住的那个房间里。 钟晔把床铺让给了戴丽菈，反正他也不是很需要。 面对满脸好奇的力量，戴丽菈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吐露出了一口流利的西陆语：“你好，我叫戴丽菈·叶，是一个精灵，目前的身份是钟晔阁下的下属。” 正在一个劲儿打量戴丽菈耳朵的莉莉安微微一愣，“额，我叫莉莉安，身份是老师的学生。” “啊，原来你是钟先生的学生。”戴丽菈双掌一合，甜甜微笑，“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意吩咐我，我一定会竭心尽力帮你完成的。”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又是一愣。 这个叫做‘戴丽菈’的精灵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份真的只是钟晔的下属，而不是奴隶吗？ 这时，钟晔开口了：“天色已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休息。” “好！” 莉莉安还没开口，戴丽菈就一口应承下来，把鞋子蹬掉，脱掉大衣钻进了被子里，很是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看到她这副模样，莉莉安也感觉有些冷了，赶紧钻进被子。 然后，她才注意到钟晔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老师，你这样……没事吗？”莉莉安有些担忧地问。 “并无大碍。”钟晔轻轻摇头。 “钟先生可是传奇呢……” 戴丽菈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参与了话题，轻声笑道：“传奇可是不同于我们这些‘凡人’，他们已经是另外一个层次的生物。 “莉莉安小姐，或许你不太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生物分为三个阶层，第一个阶层是神灵，祂们的力量浩瀚磅礴，人间无法容纳这个阶层的力量，所以祂们选择了远离人世，巨龙也在这个阶层当中；最底层的是我们这些凡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超凡者。 “在这两个阶层之外的第三个阶层，就是‘传奇’！” 闻言，莉莉安禁不住好奇地侧过身去看着戴丽菈，“为什么？” “传奇是凡人的升华态，他们的灵魂无比强大，能够散发出抑制或紊乱他人生理反应的威压，而这根本不需要他们消耗任何东西，他们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凡人提不起丝毫战斗之心。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甚至能做到‘抗拒死亡’，也就是在生理层面，他们的身体已经可以被判断为死亡，但实际上，他们不会因为生理层面的‘死亡’而死亡，所以传奇之间的战斗，要么要将对方挫骨扬灰，要么先消磨掉对方的意志，只有这样，才能将敌人彻底杀死。” 听戴丽菈说起这些，莉莉安就禁不住想起钟晔之前与传奇的战斗。 仔细一回想，她就发现情况好像还真像戴丽菈说的那样，所有与钟晔战斗的传奇都被钟晔打得毫无反抗之心，然后钟晔都顺利无比的将自己的敌人击杀了。 所以她好像还真没见过传奇身体死亡，灵魂却没有死亡，依旧支撑着躯体活动的场面。 “晚安。”戴丽菈忽然说了一句，然后就再也没说话。 莉莉安躺在床上，心里有点不上不下的。 刚刚知道了那么多隐秘的事情，就在她想要知道更多的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却跟她说了一句‘晚安’。 虽然现在天色确实挺晚了，但莉莉安依旧有一种把戴丽菈从床上拉起来让她继续说的冲动。 几番辗转反侧之后，莉莉安总算是在踟蹰当中安然睡去。 ………… 在北地群岛补给之后，船队继续向着东方进发。 经过了北地群岛，他们的航程也过了一半。 这一路上虽然遇到了很多事情，但直到这里，船队居然没有出现任何损失，对于船队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往到这里的时候，他们船队往往都会丢下一、两艘船，船上的乘客和水手能救则救，如果实在救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船队里的人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如果不是有钟晔在的话，他们这一趟估计要死不少人。 “钟老弟呀，这次还真是多亏你了。” 张谦笑着敬了钟晔一杯，一口将杯中辛辣的酒水饮尽。 钟晔从来不喝酒，这一次他也是以茶代酒，回敬了一杯。 杯中茶水滚烫，可对现在的钟晔来说，水的温度已经无所谓。 抬头望向窗外汪洋，张谦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若不是有老弟你在，这一次咱们出船至少要死上几船的人啊！” 钟晔神情微滞，几船的人命到了张谦嘴里好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带过去似的。 “别看老哥我现在说起来似乎挺无情的，但我从加冠之年就上了船，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什么事情没见过？”张谦放下酒杯，给钟晔倒了一杯茶水，呵呵笑道，“我们出船，哪次不会死上十几个人又失踪几十个人？别说不死人了，就连整支船队能够完整回到东土，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咱们东土那边，可算得上是‘祥瑞’，当年必定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钟晔握着接近七十度的茶杯，眉头微皱，“老哥想要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慨。”张谦笑了一笑，“当然，我想老弟你应该也能猜到，老哥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钟晔眉梢轻挑，“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谦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整理好思绪，说道：“就是船队里的大小伙子看老弟你武艺精湛，已达宗师之境，就想要向你学上那么一、两招，这样能够更好的保护船队，你看……” 闻言，钟晔就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张谦，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当然，老哥我也知道法不轻传的道理，若你不想的话……”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钟晔开口打断了张谦的话。 刚刚觉得有些尴尬的张谦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钟晔。 “不过是些许武艺而已，传了又如何？我钟晔满身武艺，不怕别人学去，就怕别人学不会、学不全。”钟晔摇了摇头，“虽说莉莉安是我的亲传弟子，但她也只能学会我一身本事其中一二，我擅长十八般兵器，三十六路腿法，七十二种拳法，就算他们真想学，又能学去多少？ “更何况，就算他们学了去又如何？我依旧是宗师。” 听了这番话，张谦呆愣良久才反应过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钟晔拱了拱手，“老弟高义，是老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钟晔伸手将张谦扶起，直接问道：“何时开始？” “老弟你想要何时？” “那就现在！” 言罢，钟晔当即起身，拉着张谦向门外走去。 张谦又忍不住怔了一怔。 ——如此敞亮？ 第572章 血海之战（完） 弱者的死亡—— 被血神信徒宰杀的奴隶，他们的哀嚎和惨叫伴随着魂灵仍徘徊在天地之间，融入了洋洋洒洒游荡在海面之下的血流，将整片大海染成了血色；死在钟晔和大魔战斗余波当中的血神信徒，他们的不甘和怨恨亦没有跟随尸体沉入大海，而是被狂风裹挟，奔涌于海面之上。 战士的死亡—— 血神信徒与船队水手相互厮杀，在意志最为激烈的时候死亡，因此，他们的魂灵依旧存留在这个世上，犹如火焰一般昂扬。 强者的死亡—— 大魔死在了钟晔刀下，直至死亡之时，它依旧无比愤怒，依旧保存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战斗能力，它那不屈的魂灵没有能够返回深渊，而是被仪式取用，作为深渊之门的基底，将世界洞开。 ——此为三层死亡，亦为三重暴虐。 奴隶被肆意宰杀，血神信徒的性命被肆意消耗，大魔的魂灵被拆分，铸成深渊之门。 于是，仪式完成！ 天空被撕裂，残忍邪恶的笑声从裂口当中传出，响彻战场，响彻天空与海洋。 仅仅只是听到那个笑声，人们就感觉到了心胸烦躁，怒意横生。 对敌人的怒意，对同伴的怒意，对上司的怒意，对生命的怒意，对世界的怒意…… 无数种愤怒交杂混合，在人们心间快速生长与异变。 钟晔当机立断，瞬间发动灵能，扭曲了空气和光线，遮蔽了整个战场的天空。 因此，人们才没有看到那个从裂缝后面投出视线的巨大眼眸。 哪怕是钟晔，在看到那个眼眸的第一时间，心神也震颤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到了浑身上下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仿佛纠结成浑然一体的铁块，就连眼皮都没办法眨动，沉重无比。 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那个眼眸的主人究竟是谁。 战争大君、血神、恐虐——这些都是祂的名字！ 祂是深渊四个最强大的邪神当中最为残忍暴虐的那一个，对祂来说，祂不需要一个完整无缺的世界，也不想征服任何东西，祂只是想要杀戮，只是想要鲜血。 片刻后，钟晔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紧紧攥住双拳，咬住牙关。 被夺去心神的刹那，畸变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在他体内生成，而且发生畸变的器官不是其他，正是‘心脏’！ 【这是第二次——】 恢弘、震撼的声音在钟晔脑海中响起：【臣服于我，成为我的‘武器’，这是你的荣耀！】 钟晔脸部肌肉微微抽动，努力撑起了一个笑容。 这是‘第二次’，也就是说，还有他也不知道的‘第一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第一次’，就隐藏在暂时还没有记起来的那段记忆当中。 “我……” 喉嗓发出了声音，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里燃烧起不屈的怒火，紧咬牙关。 “——拒绝！” 在他喊出那句话之后，耳边吹拂的风就静止了，世界在一瞬间陷入凝滞。 不……不是‘世界凝滞’，而是他的思维超越了时间！ 眼前的世界忽然一花，钟晔就感觉到了自身的‘上升’——他的灵魂不断上升，对流层、平流层、中间层、电离层、散逸层、外太空…… 宇宙空间在他眼前一闪即逝，随后他就看到了世界的‘外膜’。 钟晔的灵魂正在向着‘外膜’飞快靠近，眼看着就要突破这一层保护，离开丹世界。 也是在这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了许多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 一只宛若云雾，如梦似幻的手抓住了钟晔左臂，一只泥土般的褐色之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只穿戴臂甲的女性左手握住了他的右腕，一只穿戴着许多宝石戒指和金银手链、手环的男性右手拉住了钟晔的左腿…… 钟晔刹那间清醒过来，他没有回头观望，但他很清楚，是什么人帮助了他。 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前方，透过那一层晶壁，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身影。 众神站在钟晔身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等待他做出反应。 “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走狗……” 钟晔铿锵有力地说道：“绝不！” 在他做出回答之后，牵引力就从那些温暖的大手上传来，钟晔的灵魂迅速倒飞，眨眼间就回到了自己的身躯当中。 当灵魂回到身体，钟晔抬头望去，就见天空的深渊之门已然破碎。 众神合力将其击碎，以免血神继续污染这个世界。 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 钟晔低头望向海面，血船舰队仍在与东土的海军、船队进行厮杀，以取悦他们的神灵。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在他们死后，他们的灵魂绝对不可能前往深渊。 天空之神封锁了整个世界，所有的灵魂都会被截留。 只要深渊之门被关闭，那么恶魔和深渊信徒就没办法把灵魂带离丹世界，它们投射到这个世界的部分灵魂也会随着身躯的死亡而留在这个世界。 ‘副本’出产的灵魂残屑，其实本质上就是那些恶魔和深渊信徒的灵魂，这些灵魂难以磨灭，所以需要玩家的帮助。 玩家通关副本一次，就意味着被作为副本基底的灵魂被杀死一次，当玩家们不断通关一个副本，那些灵魂就会被迅速磨灭。 眼下这些血神信徒也是一样，他们的灵魂无法逃脱，最终也会成为丹世界的一股助力。 钟晔深吸一口气，撤销了灵能，让身体垂直坠落。 他轰然坠落在一艘血船上，将那艘血船里的血神信徒都震了起来。 钟晔再次取出直刀，迎着狂热无比的血神信徒走去，挥舞双刀，收割他们的性命。 收割完这一船的血神信徒之后，钟晔脚掌猛踏，高高跃起，跳入了东土船队里的一艘船上。 “钟师！” “钟先生！” 当钟晔开始杀戮，登船的血神信徒很快就被清空。 他释放出自己的【光环】，遭到血神信徒影响，差点杀红了眼的水手们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他们高声欢呼，表现出了无限兴奋。 钟晔眼睛一扫，却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倒在地上，顿时内心一沉。 暗自叹了口气，钟晔对水手们点了点头，转身跳向另外一艘船。 哪怕有钟晔的帮助，战争也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血神信徒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人，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和胆怯，高唱着颂词向钟晔发起了冲锋。 还没跑到钟晔身前，他就被旁边愤怒的船队水手一刀枭首。 战争终于结束，可是水手们望着已经破破烂烂的船队，还有那些倒在身边的尸体…… 四处传来压抑的哭声，钟晔靠坐在船舷边上，丝毫不在意浸染甲板的鲜血，因为他身上早就沾满了敌人的血液。 血神信徒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根本不畏惧死亡，对于战斗和厮杀无比狂热。 即便钟晔亲自下场清理血神信徒，也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们全部杀干净。 对于这场战争，钟晔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或许，这一场战争真的是他带来的。 他亲耳听到那个大魔说出了‘血神青睐于他’，作为代表战争与残暴的邪神，战争大君应该有能力给他施加诅咒。 不仅仅是这一场战争，还有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遭遇的一切事件…… 他能够遇上那些事情，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钟晔对自己过去一年的时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即便那些事情都有相应的背景和前兆，就算没有他，那些事情该发生也还是会发生。 可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正是他的到来，引爆了那一切？ 第576章 别离 满是尸骸、颅骨、火焰的末日荒原上，奔腾着不息的狂风，风中仿佛融合了无数人的怨恨与狂怒，可是仔细一听，又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片荒芜的大地，除了那个端坐在黄铜王座之上的巨神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 巨神的话语宛如霹雳，在钟晔耳边炸响。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钟晔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他情不自禁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两头恶魔，第一头恶魔就已经是他难以抵挡的强大，如果没有警车，如果那头恶魔没有恰巧打到电能接收器，他可能就会丧命在那头恶魔手里。 随之而来的第二头恶魔更是强大到了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杀死的程度。 就连加装了全部配件的动力装甲都拿那头恶魔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后来那些从天而降的强大光能打击，那头恶魔或许能够摧毁一整个城区——要是军方不动用导弹洗地的话。 这种力量……不正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吗？ 他为什么要在寒冬腊月跑到深山老林，去挑战自我？为什么要与世界拳王进行比斗？ 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吗？ 那两头恶魔估计是这尊巨神麾下的信徒，如果他也成为‘信徒’的话，是否也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 钟晔感觉到了自己‘呼吸’变得急促，不可否认，他确实心动了。 那般强大的力量唾手可得，只要他答应，只要他答应，只要他答应…… 片刻后，钟晔眉头一皱，开始扪心自问。 他为什么要修习武艺？为什么要在这个随便加装一个义肢就能够获得极大力量的时代学习武术？ 他追求的仅仅只是力量而已吗？如果只是追求力量的话，为什么不加装义肢，而是刻苦修炼，历尽千辛万苦把自己的战斗技艺和身体素质锻炼到了人类巅峰的程度？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 他修习武艺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力量，他是出于兴趣，出于对武术的爱好，才想要把自己的能力修炼到最强大的层次。 而且，成为祂的信徒，就需要做和那些恶魔一样的事情。 ——杀戮、破坏、毁灭！ “我……” 钟晔抬起了头，看向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巨神。 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死亡，他也不想伤害其他人，更不想伤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迷失自我，是看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死去，甚至是自己亲自动手杀死他们！ 纵使面对狰狞可怖的巨神，钟晔也鼓起了斗志。 “——拒绝！” 当他说出那句话，心底便涌现出了无限光辉。 在钟晔震惊和疑惑的眼神当中，光辉包裹住了他，将混杂在他体内的血色抽离出去。 这些是深渊的污染，在他身体发生畸变之时，他的灵魂便被污染。 污染被抽离之后，血神与黄铜王座的幻象便从钟晔眼前消失，他‘眼睛’一眨，回到了现实。 对于钟晔来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现实只过去了不到几秒的时间，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们的动作依旧能和记忆里的行动拼接起来。 刚刚那是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光明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与第二头恶魔战斗的时候，好像还听到了那头恶魔喊‘太阳神’？这个世界存在神灵吗？ 钟晔的思绪很是混乱和发散，没办法成功从中寻找到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正在步入死亡。】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钟晔心底响起，呆滞片刻之后，他霍然警惕起来，质问道：“你是谁？” 【我的本体是一个太阳，只是并非你们世界的太阳，我有很多名字，你可以称我为‘太阳神’，也可以称我为‘东君’。】 “太阳？”听到这句话，钟晔心底感到了无比荒谬。 一个太阳怎么可能拥有意识？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并非你们世界的太阳’又是什么意思？ 【你来到过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名为‘丹’，你是通过一个叫做《灵魂回响》的游戏连接到我们那里的。】 一听到《灵魂回响》，钟晔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参加过的游戏内测。 他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因为这个游戏很真实，就像是另外一个现实世界一样，其他游戏再怎么真实，真正玩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剥离感’，可是《灵魂回响》不一样，那个游戏真实得就像是另外一个现实。 当初是军方邀请他去参与的游戏内测，他还以为这个游戏是为了训练军人和平民而诞生的，可是没想到，这居然真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你刚才遇到的两头恶魔是来自于深渊的怪物，它们信仰的是战争大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世界，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幻象，就是战争大君的投影。】 那个温和声音缓缓道来：【如果刚才你没有下定决心拒绝的话，以你的灵魂强度，只要你答应下来，你就会第一时间晋升为恶魔王子，作为深渊的马前卒，为它们打开通往地球的大门。】 【现在深渊还没办法在地球打开‘深渊之门’，第一头恶魔是偷渡过来的，它的任务就是为了打开深渊之门，但你做得很好，在第一时间就把它拖住，甚至把它杀死了，让进入地球的第二头恶魔——那头大魔——不得不彻底消耗掉第一头恶魔的灵魂，把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分割出来，投入地球。】 【可是，这一次你也做得很好，成功阻止了它的侵略，拖延了它的脚步，让我能够做出反应。】 【丹世界与地球迟早发生会交汇，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能够来到地球的神灵只有我一个，而且想要从丹世界过来，也很麻烦，以前至少需要几个小时，虽然现在只需要十多分钟，但如果没有你拖延住那头大魔的脚步，我可能没办法赶在它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多的破坏之前来到地球，阻止它。】 “我……做到了？”钟晔情不自禁瞪圆眼睛。 【是的，多亏了你。】 太阳神柔声细语地道：【你拯救了许多人。】 【不过，你的灵魂正在涣散，如果不及时复活的话，当你复活过来之后，就有可能会受到损伤。】 钟晔愣了一下，“我还能复活？” 【作为神灵，‘复活’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 “只是什么？” 知道自己能复活过来，钟晔正心潮澎湃，听到这个‘只是’，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你的灵魂，已经被血神诅咒了。】 钟晔又是一愣，“诅咒？” 【是的，你拒绝了祂的邀请，但祂并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祂对你下了一个诅咒——既然你不愿意成为祂的战士，那么，你的身边就会不断发生需要你下手杀戮的事情，当你习惯了杀戮，不再警惕杀戮和毁灭，把杀戮当作一种解决事情的最佳选择，到了那时候，你自然而然就成为祂的信徒。】 【所以，你不能继续待在地球，如果你在地球复活过来，你的亲朋好友就有可能会遭到波及和伤害。】 听着太阳神的言语，钟晔眉头一皱，“可是，除了地球，我还能去哪？” 【来我这里，来丹世界。】 太阳神轻声说道：【‘诅咒’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被诅咒就一定是坏事，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份诅咒，你也能把它当作‘赐福’——对于恶魔来说，这就是一种‘赐福’。】 【你在地球，地球会出现混乱，可是来丹世界的话，这里本就足够混乱了，再加上一个你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我也希望好好利用你这份‘诅咒’，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 【——钟晔，我们需要你！】 听完这番话，钟晔抬头望向街道上忙忙碌碌，拼命开展救助的人们，缓缓垂下眼帘。 “好！我跟你过去！” 第577章 旅程的终点 一觉醒来，钟晔缓缓睁开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鼻腔里似乎还充盈着血腥和焦臭的味道。 钟晔双腿一撑，便从地板上站起。 窗户已经被木板钉上，所以没办法确认现在的时间。 下意识抬手摸进怀里，摸了空，钟晔微微一愣，才想起来自己的怀表在几个月前就因为一场战斗而坏掉了，后来他一直没有买新的，如今偶尔还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作。 莉莉安和戴丽菈仍沉浸在梦乡，钟晔也就没有打扰她们，减轻自己的脚步声，然后用灵能包裹住门轴，悄然无声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离开船舱，来到甲板上，强大的感知能力一眼就看出了角落还藏有丝丝鲜血没能清洗干净，双眸微亮，使用灵能将其抹去。 天色昏暗，远处却绽放出来一线辉光。 走到船舷边上，钟晔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全部记起来了——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缘由，记忆被封印的缘由，身边常有各种事件发生的缘由。 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想起来了！ 记忆之所以会被封印，其实还是因为当时的他太弱小，哪怕意志坚定，能够凭借自身的意志从幻觉中脱离，可是，他能够脱离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 意志与灵魂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灵魂的强大能够保证自身不被幻觉影响。 只要他脑海中依旧存在那份记忆，那么战争大君随时都能够找到他。 如今他已是人间传奇，武道宗师，就算战争大君找上他，只要不是通过深渊之门的途径，只是幻觉的话，就不可能像当初一样扭曲他的意志。 ——那个时候，他的意志差点被扭曲，距离堕落仅有一步之遥。 好在他的意志足够坚定，对自己的家人、朋友抱有相当的情感，不然的话，极有可能会堕落。 理清了所有的事情，钟晔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远处的旭日缓缓升起。 就像太阳神说的那样，有些时候，‘诅咒’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如果用得好了，就是‘赐福’。 所以神灵从来不干涉他的选择，那个诅咒会指引他向各种事件发生的地点走去，即便事件还没有发展到阈值，他的到来也会把事件提前引爆。 对于丹世界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一旦那些事件发展到了必须要爆炸的程度再爆发出来，准备妥当的邪教徒和恶魔足以对这个世界造成重创。 西陆和东土都是这个世界抵抗深渊入侵的中坚力量，也是丹世界仅有的三个可能把深渊完全排除出去的地区之二，像是西亚、非洲、南北美洲这些地方，早已失去了根除深渊信仰的可能。 “钟师！” 晨起在甲板上巡逻的水手打着哈欠走过拐角，看到了钟晔的身影，困意一下就散去，急忙快步走过去恭敬行礼。 钟晔从神游天外的状态恢复过来，皱眉看了一眼，伸手将其扶起，“无需行此大礼。” 虽然在钟晔的搀扶下，水手不得不站起，可是，他的神情依旧严肃、庄重，“学生多谢钟师先前教导之恩，若非钟师不吝赐教，倾囊相授，我等弟兄恐怕早就死在那群恶徒手里！此为救命之恩，不得不谢！” 正是因为钟晔教导了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的武艺得到了进步，让一些人领悟到了‘气’，实力得到了相当的提升，他们才能在之前那场战斗中死死顶住血神信徒的冲击。 如果阵型被血神信徒冲破，伤亡何止会提升，伤亡再多两倍都不奇怪！ “但是可惜……”钟晔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水手也知道钟晔在想什么，用力摇头，“钟师不必介怀，未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从先前那场海战中活下来，乃是弟兄的命，怪不到您身上，若是有谁因此责怪于您，学生立马就召集弟兄，拿刀把他给剁了，何况这种事就算上报朝廷，我等也是‘有过无罪’，大不了流放五百里！” 钟晔无言以对，与水手寒暄了一下，水手便离开，继续巡逻。 看到那个水手，他便不禁想起那些战死的船员，战死者当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们的灵魂被用来铸成了深渊之门，即便后来那道深渊之门被神灵击碎，他们的灵魂也不可能变回原样。 而在深渊之门被击碎之后死亡的船员还有复活的希望，他们是奋战至死的，死前意志无比强烈，因此复活的可能性很大。 东海舰队从军港出发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早早带上了几个东君司祭，如今只待晌午到来，就能举行复活仪式。 如今，旭日初升。 ………… 所有死者的尸体都被摆到了甲板上，哪怕是那些灵魂已经被构筑成深渊之门的战死者尸体，也摆在了其中。 或许是分辨不出来哪些尸体仍有灵魂停驻，哪些没有，或许是船员们根本没有想去分辨…… 经过船队医师一天一夜的不懈努力，大多数尸体都变得完整了，有些尸体的断肢实在接合不上，他们也没办法。 许多乘客都没有见过复活，所以他们把房门打开，站在房间里与邻居和对门激烈讨论着‘复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以往允许他们近半人都上去活动的甲板对于尸体来说，太窄太窄，就连需要干活的船员都只能挤在船舱走廊里。 方士们结团施法，驱散了这片海域上空的所有乌云，以免有什么东西干扰仪式的进行。 当一声苍茫的嚎叫响起，船队一下子就从喧闹变为寂静。 随后不久，一首带着独特韵律的诗歌便被唱响。 庄重、肃穆，哪怕是听不懂东土语的西陆乘客听到了这首歌谣，也仿佛看到了缓缓流淌的时光。 从远古到现在，从原始到发达，从微渺到伟大，历经几千、上万年的沧桑变化。 一些具备音乐细胞，情感细腻的人甚至还默默流下了眼泪，他们闭眼倾听，感受着这首歌谣的古老和壮丽。 船队依旧行驶着，无数阳光从战死者尸体上掠过。 这时候，船员们拿出了他们自己的乐器，或是张开沙哑的嗓门，为歌谣伴奏。 钟晔原本只是默默听着，眼前突然跳出了一个信息框。 【‘艺术与美之神’申请接入，是／否通过申请？】 对此，钟晔颇感疑惑，不过还是通过了申请。 片刻后，他的脑海里就多出了一段记忆，于是，他就对人们正在唱诵的那首歌谣产生了熟悉感。 沉吟了一下，钟晔尝试着开嗓。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跟着唱起来。 钟晔不会唱歌，从来都没有学过声乐，可是他喉嗓一张，嘹亮的声音瞬间占据了主导地位。 已然融入灵魂的‘祝福’自动运转起来，让洒在海面上的阳光变得更加辉煌。 听到这个嗓音，司祭们微微一愣，便默默将自己放到辅助的位置上。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大日煌煌，阳光璀璨——在光辉照耀下，尸体内部的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过来。 他们的心脏再次跳动了起来，为身体各处提供血液，而肺部也开始一缩一涨，将空气吸入体内。 业已变得浑浊的血液被阳光净化，死亡的大脑也被那股温和之力修复如初。 涣散的魂魄重新归于身体，一点一点把‘灵魂’与‘体魄’拼凑完全。 当魂魄与身躯贴合，死前那高昂的意志便点燃了大脑和心脏，让自身‘复活’！ 呼——！ 有人一口浊气吐出，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在他之后，死者接连不断的复活过来。 十个、二十个、四十个、八十个…… 歌谣一直从正午唱到了夜晚，许多跟唱的人嗓音都已沙哑，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可惜的是，当夜风拂过，依旧有许多尸体安眠。 夜间的风将温暖带去，让他们重归冰凉。 压抑的哭声，渐渐响起…… 第579章 津门 并非所有人都关注着港口的动向，即便钟晔比绝大多数人都要高不止一个头，且衣着古怪，人们也没有过多关注他，顶多瞧上几眼。 “卖桑葚咯，新鲜的桑葚！今年第一批，图个好吉利！” “麻花，新鲜、刚出炉的大麻花，松脆可口，用料十足！” “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大爷小哥莫要错过，今晨赶海摸到的牡蛎，这牡蛎吃了呀，壮阳壮肾，能让您闹腾一整夜都不带休息的！这还没完，再配上我这祖传秘方，定能叫您和您媳妇双双满意，尽早抱个大胖小子！” 拥挤的街道旁，卖果的、卖麻花的、卖海鲜的挤在一处，叫卖声接连不断。 脚夫们搬运着货物，在港口附近的仓库进进出出。 嫌热了就到周围的茶摊喝上一碗淡茶，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工作。 摊上的火炉没有停歇过，伙计和摊主早已汗流浃背，但他们吃的就是这口茶钱，万万不可停下。 港口附近还有粮行米店，不时就能看到有人拉一批粮食出来，扛向港口，搬到即将起航的船上。 此外还有一个车辆和牛、驴的租赁市场，可供往来的商人搬运货物。 而除了以上这些店铺，这条街最多的店就是酒楼和面摊。 无论是在码头上工作的工人，还是过往的船客，左右都逃不过一个‘吃’字。 工人干的是体力活，一天干下来早就饥肠辘辘，他们想要走回家，必然需要路过这条街道，他们正腹中饥饿的时候一嗅到饭菜、米面的香味，除非囊中羞涩，否则必会留下来吃上那么一顿再走。 船客就更不用说了，海上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大多数时候只能硬啃干粮，一见热菜，肯定没办法挪动脚步。 最后，这条街最为显目的，就是一家医馆。 是人就逃不开病痛，何况海船内部潮湿，容易滋生病菌、邪气，而工人在搬运货物的时候也总会有那么一个不小心，医馆由此应运而生。 背着竹箱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的孩童、随身携带刀剑的侠客……这些人共同组成了一个叫做‘津门港口’的风景。 戴丽菈根本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如今看到的一切都与自己曾经的幻想大相径庭。 哪怕她认真学习过东土的文化，看过许多东土的书籍，可是在她的想象当中，东土可没有那么热闹。 这里已经热闹到了让莉莉安惴惴不安的程度——罹患渐冻人症那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那么多人了。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更是让她难以适从。 莉莉安悄悄捏住了钟晔衣角，钟晔伸手拉住了戴丽菈，免得她走丢，而眼睛也没有停下，不断向隐藏在暗处窥探他们的人投去视线。 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玩家，关注莉莉安直播的玩家都知道他们会在今天登上东土的陆地，也知道他们会从津门登陆。 先前在港口的时候，钟晔就已经感觉到了许多关注的视线，而离开港口之后，这些关注的视线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还增多了。 几乎所有的玩家都知道他感知能力强大，他自然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否则只会让人起了疑心。 “敢问，津门州廨位于何处？” 虽然下船的时候，钟晔就已经问过张谦，回到东土之后要做些什么，可是手上没有地图，他也没办法确定衙门的位置。 无论是东土人从西陆回来，还是西陆人来东土，来到东土之后，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前往衙门登记入册。 只有登记入册之后，才能获得‘路引’；拥有路引，才能在东土的大地上自由行走。 开具路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离开自己出生的城市。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没有路引就四处乱跑的大有人在，只是没有路引的话，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城，也找不了好的工作，实际上与黑户无异。 被钟晔提问的女性看了他一眼，虽然衣着古怪且‘披头散发’，但这也掩盖不住钟晔的英挺。 女性羞涩地抿嘴微笑，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钟晔对那个女性微微一笑，抱拳施礼后便带着莉莉安她们离去。 向那个女性指出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钟晔他们就遇上了一个大院子的围墙，绕过这段围墙，走到院子前方的时候，抬头一看——津门州署。 津门乃是北直隶顺天府治下的一个散州，虽说是‘州’，却只比‘县’高了半级。 “打扰，从西陆回来之后，路引与名牌可是在此处办理？” 州廨门前侍立着两个士兵，听到钟晔的询问，其中一个士兵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钟晔一眼，看到钟晔身后站着的莉莉安和戴丽菈时眼睛一亮。 “对，就是这儿。” 另一个士兵开口回答了钟晔的问题：“从大门进去，往左走约莫三十步，能见一处别院，那处院子便是办理名牌与路引的地方。” “多谢。”钟晔微笑抱拳，带着莉莉安她们走进了衙门。 进入衙门之后，钟晔目不斜视，身后的莉莉安和戴丽菈却忍不住左顾右盼。 衙门里路过的捕快和书役在看到他们，先是警惕，随后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服装，便放松了下来。 每年从西陆回来的东土人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他们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办理路引和名牌，津门州廨的人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举足一次为‘跬’，举足两次为‘步’，‘一步’大约一点四米，所以钟晔他们走了近四十米，才来到士兵所说的那处别院。 别院门边悬挂着两块牌子，上面分别用东土语和西陆语写了‘路引、名牌办理处’。 ……还真是简明呢！ 别院大门没有关闭，钟晔他们走进去之后，就看到了一群人在忙碌。 别院有三间屋子，其中两间人员来往密集，人们不断走动，第三间却没什么动静。 “请问……” 钟晔刚出声，那些人纷纷抬手指向第三间屋子，紧接着继续忙碌起来。 眨了眨眼睛，钟晔哑然失笑，走进了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的门也是敞开着的，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仅有的两个文吏都在看书和绘画。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绘画的搁下了笔，看书的也把手里的书放下。 “刚从西陆回来，要办理名牌和路引？” 之前看书的老文吏拿过一本册子，点墨、悬笔后问道：“之前的名牌还在吗？” “坐。”老文吏一指对面的椅子。 ‘名牌’就相当于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不过只有城镇住户才会拥有，王权难下乡，哪怕是如今，朝廷也只能通过乡绅地主管理乡村。 “出国之前，余乃乡野人士，未尝办理过名牌。” 悬笔将书的老文吏眉毛一挑，抬手推了一下老花镜，转头望向另一个文吏：“即白，去取一份……三份名牌来。” 随后，老文吏就回头看向了钟晔，“那边两位，可是令夫人？” 钟晔不急不慌地回答：“非也，看上去年纪较小的乃是余之亲传，精灵为余之下属。” “精灵？”老文吏惊奇地放下笔，拉下老花镜，侧头看去，看到了戴丽菈那双尖尖的耳朵。 “嚯，还真是……” 察觉到戴丽菈的身份之后，老文吏不免高看了钟晔几分。 精灵与人类往来不多，但东土不像西陆，几乎没有精灵活动。 东土有一些精灵活动，甚至朝廷里还有精灵为官。 即便如此，东土人也只是知道精灵有什么样的特征，很少亲眼见到精灵。 能够认识精灵，而且还让精灵成为了自己的手下……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 第580章 起始 “小兄弟去西陆才一年多？”老文吏推了下老花镜，惊讶抬头。 他在这里工作也有些年头了，不是没见过从西陆回来的东土人，倒不如说，几乎每年都能见到。 一般来说，东土人难离故土，对于故乡有一种特别的归属感，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很少会离开自己的故乡和亲人。 这其中自然包含了其他因素，但这种源自于文明，源自于血脉的归属感却是最重要的原因。 会离开东土，前往西陆的东土人，大多都是在东土犯了事儿，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才会前往西陆。 但也有部分人，他们没在东土犯罪，只是想要前往西陆看一看那边的风景，学习一下那边的知识。 这类人，才是老文吏最常接触的‘旅客’。 像钟晔这样，离开东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从西陆回来的，他还真没见过。 老文吏接触过很多前往西陆，知晓西陆是什么模样的东土人，当然也明白西陆是个什么模样。 西陆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甚至就连政权都难以下达至其他领主的领地，如果在某个领地犯了事，甚至不用逃出国境，只要逃到别的领地，几乎等于逃脱了通缉。 就算被一整个国家通缉，逃到了其他国家之后，也就逃离了追捕。 所以，钟晔应该不是在西陆犯了事才跑回来的。 钟晔点头，“是啊，本来是想要去西陆见识一下那边的武学。” “哦，那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老文吏好奇问道。 他见钟晔一脸难色，又道：“如果不方便说明的话，就当老夫没问过……” “已经没有必要了。”钟晔摇了摇头，“我在那边几乎每一天都在战斗，而我想要见识西陆武学的原因，便是为了让自己的武艺更加凝练，融会贯通，如今我已是宗师，没有再见识西陆武学的必要。” 宗师……宗师？！ 老文吏眉头一皱，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钟晔来。 虽然他不太懂这些武功之类的东西，但他也明白，‘宗师’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称号。 任何一个能够听懂东土语的人都知道‘宗师’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小兄弟，有目标是好事，但宗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称呼的。”老文吏轻声提醒。 钟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因为他没有必要和其他人争论这件事。 老文吏不再与钟晔谈论这件事，而是按动办公桌的一个机关，面前的桌子中间就被打开，一个机器从桌子底下升了起来。 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时，戴丽菈和莉莉安就把视线投了过来，看见那个机器升起来之后，更是忍不住站起观望。 这时候，较为年轻的文吏也把三块小铜牌拿了进来。 老文吏翻开机器顶盖，把一枚铜牌塞进去，然后又把之前记录的文字塞向机器侧面。 把纸张塞进去之前，老文吏又问：“姓名钟晔，性别男，应天府周边山野人士，没错？” 钟晔颔首，“无错。” 老文吏也点了下头，便低头下去，旋动按钮。 检测到纸面上的墨迹，机械便运转起来，齿轮与轴承转动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出。 铿！铿！铿！ 敲打的声音在机器里面响起，片刻之后，机器顶部吐出一团蒸汽，老文吏按动侧面的一个按钮，顶盖便弹了起来。 一旁的年轻文吏熟练地用一块钳子把铜牌夹出，扔进水桶里。 他们两人配合默契，如法炮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制造出了三块名牌。 用细绳把名牌绑起来之后，老文吏就把三块名牌交给了钟晔，然后又起身从旁边的书柜里取出三张硬纸，写了三份路引。 “好了，从今日起，小兄弟你就又是大煌子民了。” 名牌和路引都交到钟晔手里，老文吏呵呵一笑：“切记，小偷小摸的事情也莫要去做，否则这份路引便报废了。” “多谢老丈。”钟晔双手接过物件，转身把它们都放到莉莉安手里之后，然后抱拳施礼。 做完这些，钟晔就带着莉莉安她们离开了州廨。 “接下来我们还要去一趟钱庄，换一些钱。” 西陆的钱在东土不是用不了，可是一般来说，很难花出去。 所以他们还要把身上的钱在钱庄兑换成东土的货币之后，才能使用。 钟晔问过了张谦，在津门，能够兑换西陆货币的钱庄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家开设的钱庄。 皇家也是船队的东家，只有皇家才有这种为了维系东土和西陆之间的联系而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的魄力。 东土和西陆的陆上联系在几百年前就断裂了，几个朝代下来，海上的联系却没有断过。 这是几个朝代皇家的默契，哪怕是在时局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取消过北方航路，坚持东土和西陆的海上贸易。 有了名牌之后，才能从钱庄兑换金钱。 钱庄的位置很靠近津门的中心，距离州廨并不远，钟晔他们走了不到百步就来到了钱庄门前。 还没进门，他们就在钱庄门口看到了一块木板，板上钉着一张大纸，上面用正体字工工整整的写了东土和西陆货币的汇率。 考虑到从西陆过来的旅客身上不一定会带许多钱，钱庄还兼职了典当的功能，从西陆过来的旅客可以在这里典当自己身上的东西，等到他们赚到足够多的钱之后再赎回，而且利率很低，几乎赚不了几分钱。 钟晔在门口看了两眼，便走了进去。 离开西陆之前，他特意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都换成了金币，因此不需要典当任何东西。 “咝，这位客官，您兑的钱属实是有点多，要不……开几张银票？” 负责接待钟晔的管事看着放在眼前一大袋金灿灿的金币，不禁感到了些许为难。 他们早就知道船队会在今天把西陆的旅客带回来，所以就从其他地方调来了许多银子，可是钟晔这里需要兑换的金币实在是太多，就算他们能全部兑换成银子，金库也空了，接下来那些需要兑换钱币的西陆旅客该怎么办？ “不过您大可放心，咱这钱庄是皇家的，无论在哪一个县城都有分支，都能兑换。”管事劝说着，“就算当地没得咱这钱庄的分支，您找其他钱庄，他们也是认的。” 钟晔沉思片刻，转头望向戴丽菈。 戴丽菈开口向管事询问了一下‘银票’是什么，知晓其本质之后，就对钟晔点了下头，“银票也可以。” “那便换成银票。” 管事松了口气，让人把银票送了过来，并且在钟晔面前给他一一点数那袋金币之间的价值。 等到一切都准确无误之后，他才把银票交到了钟晔手里，然后从旁边一个仆役手里接过一袋碎银，又给钟晔点数了一遍，然后才递了过去——这是零头。 办理完名牌，兑换完银票之后，钟晔他们的东土之行才算是正式开始。 “老师，我们得找个旅店暂时住下，顺便好好洗一个澡。” 莉莉安苦着脸扯了下自己的衣袖，“我这衣服都好脏了！” 戴丽菈不太注意这些事情，但作为一个较为爱美的人，她也对自己身上的异味感到不适。 “那便去。”钟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顺便，还可以打听一些消息……” 第582章 王家（上） 刚刚来到东土，钟晔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把身上的衣服给换掉。 有些西陆人从西陆过来之后，也没有前往其他地方，就住在了津门这里，学习知识。 他们会在津门待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在这里结婚生子，不再返回西陆。 就连这些西陆人，在到达东土之后，都会换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让自己更加贴近东土的习俗，以免闹出什么笑话。 穿着西陆的服饰在东土行走，确实很麻烦且引人瞩目，换成东土的服饰就不一样了，哪怕相貌特征与东土人截然不同，路过的人也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因为行人大多时候只会注意到一个人的大致形象，除非有意，否则很少会去关注某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具体相貌。 再加上东土本来就有许多胡人，只要换上东土的服饰，就没有人知道莉莉安是从西陆来的了。 不过钟晔想要换装，有点麻烦。 他的身材太高大了，虽然东土也有巨人及其后裔，但他们的衣服也都是定制的。 实际上在西陆的时候也差不多，他在买衣服的时候都是用店里最大码衣服改制的。 好在东土的裁缝铺里都有缝纫机，舍得花钱的话，最早明天就能拿到。 钟晔当然舍得花钱，所以到了第二天，在前往王家庄之前，钟晔就拿到了裁缝铺送来的衣服。 钟晔定制的都是短衣（指短衣摆的紧身上装，而非短袖），用料比寻常士族穿戴的衣物要少，做工自然会快一些。 收拾了一下行李，三人就从津门北门离开，前往王家庄。 “……我怎么感觉这身衣服比我在西陆穿的那些衣服还要方便？” 在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男女之间的差距减小了不少，这就导致江湖上也有不少女性行走，裁缝铺里售卖的成衣里面自然有女性侠客的衣物。 东土人的服饰通常由里外两层组成，像是莉莉安现在身上穿着的衣装，里衣是无袖的，外衣是一件有袖外套。 这两件衣服用料极好，通风透气，所以哪怕暴露在艳阳天下，莉莉安也没有感觉自己有多么炎热。 正因为有两层衣物，所以，她身上多了不少口袋。 外衣除了外侧的两个衣兜，内侧还有四个，里衣也有两个，再加上裤子还有两个，全身上下总共八个口袋，足够她装下很多东西。 再加上她平时还会带上一个腰包，如此一来，她在战斗的时候就不用再额外背着一个背包了。 莉莉安尝试过，就算把那些口袋都装满，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在前往王家庄的路上，莉莉安已经在习惯自己的新衣服，确保自己在战斗的时候不会出错。 王家庄距离津门并不远，钟晔他们在大路上走了十五分钟左右，问了一个过路的农民，又走了十分钟，就抵达了王家庄。 这个庄子所有的土地都是属于王家的，王家在这里就是土皇帝，哪怕是官府的人来了，也要和王家和声和气的说话。 不过如果是事关‘深渊’的事情，官府想要将他们满门抄斩就满门抄斩，就算这块地是王家的也没用。 只是可惜，当时官府带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并没有从王家庄这里找到任何与深渊有关的东西。 别说是与深渊相关了，他们连半点诡异都没有发现。 王家庄的中心是一个庄园，佃农围绕着庄园建设了屋舍，而屋舍以外的地方，便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王家依靠收佃农的租子过活，平时还会出租一些农具和耕牛之类的东西，虽说是地主，但也没有多么豪奢，本质上还是一群土包子。 现在不是耕田的时候，农人们便坐在树荫底下做着其他的农活，只有一些老人才能空闲下来。 王家庄有一条小河插过，钟晔看到有老人坐在河边垂钓，便走过去问了一句：“老丈，此地便是王家庄？” “啊？”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钟晔，点了点头，“对对，此地便是王家庄，小哥来这里是要作甚？” “听闻了王家的悬赏，特来斩妖除魔。”钟晔一抱拳，便要带着莉莉安她们离开。 那老人却是脸色一变，霍然站起，“这可使不得啊！” 三人闻言顿住脚步，疑惑回头。 “那妖魔甚是可怕，先前已经有人像你这样去了王家庄，可是他们都没有再出来过。”老人叹了口气，“不过，那妖魔虽然可怕，却没有伤害王家以外的人——前两天晚上，我们庄子里就有人撞见了那妖魔，可妖魔没伤他，直接就走了。 “只要不进王家，不是去斩妖除魔的，就不会有事，可若你想要去斩妖除魔，怕是要落得和之前那几人一般下场！” 听完，钟晔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其他人眼里看出了他们对此也感到疑惑。 这件事情好像越来越古怪了，先是官府去探查，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又是只对付王家和帮助王家的人，那么，王家呢？ 钟晔问道：“敢问老丈，这王家有人逃出去了吗？” 老人仔细思考了一下，迟疑摇头，“应当是没有……” 王家被限制在了那个庄园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又是怎么把消息传出来的？ 想到这一点，钟晔又问，然后他就从老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更让他感觉奇怪的答案—— “那是王家仆役去城里贴的告示呀！” 钟晔眉头一拧，“仆役没逃？” “自是没逃……” 钟晔往钱袋里掏了掏，摸出几块铜钱，塞进了老人手里，一言不发带着莉莉安她们走向庄园。 老人手里拿着钱在他们身后不断叫喊，就连其他农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可钟晔没有停下脚步。 来到庄园门前，钟晔径直叩响大门。 片刻后，旁边门房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谁呀……嗯？你们这是……” 钟晔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旅客，也不像是过路化缘的僧、道。 钟晔抱拳施礼，“我等在津门听闻了王家庄的告示，便来斩妖除魔。” “啊，哦，哦……” 门房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容，“原来是前来斩妖除魔的侠士，欢迎欢迎，小的暂且待我家老爷欢迎三位。” 说着，门房也抱拳摇了摇，“三位还请稍等片刻，小的去把大门打开。” 言罢，他就转身钻进旁边屋子，通过屋子的后门进入庄园，然后将庄园大门打开。 “三位侠士，我家老爷说了，任何前来斩妖除魔的豪侠、法师，小的都能直接开门将其迎入家中。”门房笑着把钟晔他们三个引进庄园，“三位请随小的来，我家老爷现在应当就坐在大堂。” 钟晔他们跟在门房身后，跟着他走向了大院厅堂。 刚刚走进大堂，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中年人神情焦急地不断喝茶，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似乎怎么都看不进去。 见到门房带着钟晔他们进来，中年人猛地起身，面带惊喜之色，“王六，这三位可是……” “对的，老爷，这三位少侠便是来我们这斩妖除魔的！”门房咧嘴而笑。 中年人随即就把视线转到钟晔他们身上，脸上堆满笑容，“三位少侠，还请坐、请坐！” 钟晔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身具异能，乃是修行有道之士。 “主人家不用那么客气。”钟晔看着中年人，认真询问，“敢问那妖魔何在？” 第585章 妖魔（上） 经过弹幕的提醒之后，莉莉安也意识到了王家的不对劲之处。 她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问了一句门房的事情之后，那个婢女就变得特别奇怪，瞬间进入了像是机器人一样的状态。 随后，那个婢女就转移了话题，没有再提起与门房相关的事情，仿佛那段记忆已经从她的脑海里删除掉了。 莉莉安全程观察了婢女的变化，直播间的观众也通过摄像头看到了那诡异一幕，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像是‘其实王家就是妖魔本身’这种桥段，其他游戏、电影早就玩烂了，自然有人能猜到，不过莉莉安并不认为这就是事实，因为还有一些事情与这个猜测对不上。 比如说，如果王家就是妖魔本身的话，那么王家为什么这些天都会有人失踪？大院外那个老人说有人在夜里看到了妖魔又是怎么回事？ 信息太过繁杂和错乱，闹得莉莉安脑子疼，所以她直接选择了不去看弹幕，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一点点探索这个大院。 动脑不是她的长项，尽管她身边一直有很多聪明人，但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多少东西。 “大院角落的院子你们找过了吗？” 莉莉安知道，钟晔和戴丽菈一定会去那些线索比较明显的地方查看情况，因为他们聪明，能够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事情的真相。 她不够聪明，就算让她去那些地方找线索，哪怕线索就在眼皮子底下，她也不一定能找到。 因此，莉莉安打算另辟蹊径。 “大院角落的院子？”跟在莉莉安身边的王家婢女疑惑地看了看这个胡人女孩，“东北角是男下人住的地点，西北角是我们的住所，然后西南边是门房，东南边儿是杂物房。” 门房暂时不能去，如果门房就是妖魔的话，莉莉安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而东北角和西北角都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可疑程度并排第二。 可疑程度最高的地方，乃是‘杂物房’！ “那带我去杂物房！”一边说着，莉莉安一边把手摸进怀里，确认张谦给她的那张符箓依旧贴身保存。 在婢女的引领下，莉莉安很快就抵达了杂物房。 “此地杂物皆是备用品，平日我等使用的物什都放在我等住所旁边。” 婢女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杂物间大门，一阵灰尘顿时扑面而来，让她咳嗽了几声。 从外往里看去，里面一片漆黑，地上也堆积着灰尘，看上去就不像是最近有人来过的样子。 “这位女侠，若你想进去的话，请便，奴婢便在外头等候了。”言罢，婢女就站在了距离杂物房大门不近的地方，看起来并不打算跟进去。 莉莉安嘴巴一撇，反正她还有弹幕伴随，进去就进去！ 可是，当自己真的踏入杂物房之后，莉莉安又开始害怕起来。 周围黑暗浓郁，尽管有光线透窗而入，但正是因为这种光暗交错的氛围，才会让人感到害怕。 莉莉安咽了口口水，紧紧握住剑柄，缓步向杂物房深处靠近。 眼睛在杂物房各处扫视，将这间阴暗、老旧的房屋内部逐渐纳入眼底。 周围十分安静，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之外，莉莉安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虽然有弹幕从眼前流过，但莉莉安根本不敢去看，因为她感觉一旦自己挪开注意力，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从阴暗之地蹦出来，所以从眼前飞过的弹幕反而加剧了她的恐惧感。 杂物房并不大，而且还有许多杂物堆积在一起，莉莉安只用了两分钟就逛完了。 莉莉安并没有放松，因为她不知道一旦自己放松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吓她一跳，所以她选择缓缓退出。 “啊——！”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莉莉安身边的寂静，狠狠地吓了她一跳。 她急忙转身望向门外，却见门外静悄悄，什么也没有，那个婢女也疑惑地转头望向了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这时候，莉莉安又猛然回头，视线扫过杂物房各处，确认了房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什么东西蹦了出来。 抿了抿嘴唇，莉莉安缓缓走出房门，将大门关闭。 “走，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当她们走到那个院子外面的时候，正好听到戴丽菈说出了那句话。 “——妖魔，其实就是这王家大院！王家大院里的所有人，其实都是妖魔的一部分！” 听到这句话，莉莉安就愣住了。 这种桥段，她在电影、游戏里面见多了，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是那个想法已经被她否认了，因为其中相互矛盾的方面太多。 那么，戴丽菈为什么会那么说？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莉莉安踮脚眺望，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婢女神情呆滞，目光空洞，登时被吓到，赶忙跳到一旁。 “这个大院里并没有豢养鸡、鸭、猪、羊之类的牲畜，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猜测王家大院的肉食都是从外面购买的？而根据王家人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能离开这个大院，也就是说，王家大院其实是没有肉类食物进入的。 “如今天气炎热，无论肉类食物没办法长久保存，除非放进冰窖里，可是我问了一问王家大院的仆役，确认了这里根本没有冰窖，然后我又去厨房看了一眼，你觉得我看到了什么？” 看着戴丽菈脸上的微笑，钟晔轻轻吸了一口气：“新鲜的肉？” “答对了！”戴丽菈打了个响指，眯起眼睛，“米面类的食物能够长时间储存，但蔬菜、水果和肉不行，这几天没有新鲜的蔬菜进账，所以厨房里没有半根蔬菜，肉却是不少——我进厨房的时候，锅里还熬着汤呢！” ……唔！ 莉莉安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忍住呕吐的想法，看向周围那些人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恐惧。 戴丽菈的语气轻松欢快，可是，那些话的内容令人作呕，胆战心惊。 为什么会有人失踪？ ——因为王家大院需要肉食。 为什么一有侠客来斩妖除魔，王家大院就没有人失踪了？ ——因为肉食已经足够了。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村民们看到的‘妖魔’又是什么？ “那可能是先入为主的错觉，也有可能是王家大院的人确实变成了妖魔，一到晚上就会显出原形，村民们看到的其实是门房。” 戴丽菈开动自己的小脑瓜，继续思考：“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这件事应该是人为的。” 那么，究竟是谁做的？ “说起来，我们好像一直没见到被那个家伙带回来的‘民女’？” 戴丽菈指向王旭的尸体，“梳理一下时间线的话，貌似这些事情，就是这个家伙把那个‘民女’带回来之后发生的？” 莉莉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到戴丽菈的话，就略微转头望向院子的方向。 难道，被那个‘王一蛋’抢回来的女性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不是那个女性所为。” 钟晔结束了思考，深吸一口气，确认了妖魔的‘真身’。 在戴丽菈讲述的时候，他就在梳理所得到的所有证据和思路，将它们规划统一之后，随即发现，所有的证据和思路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妖魔的真身，其实是王家大院的门房—— “——王六！” 第605章 怪物（四） 砰砰砰！ “老师，你不用过来，已经解决了！” 莉莉安的叫喊声随着枪声一并传来，高亢的枪声激起了蟾光阁内人们的紧张情绪，站在钟晔面前的几人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脖子微微一缩。 事实上，莉莉安根本不需要叫喊，钟晔已经从风声当中听到了战斗的动静，与莉莉安战斗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也听到了，与你们朝夕相处的人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怪物。” 在莉莉安的声音和枪声传来之前，还有一道不似人声的嘶吼在那个方向响起，不仅钟晔能听到，站在他对面的几个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她们很难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们也没办法反驳。 蟾光阁内隐藏有深渊信徒，在东土，这些人被称之为‘魔道’。 “告诉我，蟾光阁内，你们认为谁是有嫌疑的？” 钟晔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轻轻飘入她们耳朵，又悄悄钻入她们心房。 被钟晔询问的几个妓女神情恍惚，然后吐露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清籁。 此时跟在钟晔身边，当他向导的人并非清籁，但她也十分相信清籁这位大姐，于是，听到那几个女子提起清籁的名字时，钟晔身边的向导脸色一变。 钟晔沉思片刻，问道：“清籁是不幸落入此地的富家小姐吗？” 向导脸色难看地点了下头，轻声解释道：“大姐家中曾经是经营钢铁的，只是因为把钢铁卖到了‘北方’的事情暴露，所以满门抄斩，只有大姐和她弟弟因为年纪小，躲过了一劫。” 被曝出之后，就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地步，可想而知，向导言语中的北方并不是指煌国北方，而是更北的地方。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清籁一家死得也不冤。 更北就是血腥部族的领地，血腥部族不是人类，他们一心置煌国于死地，竟然胆敢把钢铁卖给血腥部族，株连九族都不过分——当然，前提是这是真事。 “清籁的身世，蟾光阁很多人都知道吗？”钟晔又问。 向导神色复杂地点了下头，“蟾光阁中，大多都是清倌人，而大姐是少有的……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世。” 钟晔向房间里的几个女子点了下头，转身向下一个院子走去，边走边问：“为什么清籁是红倌人，蟾光阁的其他人就会知道她的身世？” “因为第一个……大姐梳栊的对象，听说就是她爹曾经的合作人，大姐弟弟还生活在外面，为了让那人照顾她尚还年幼的弟弟，大姐便主动向妈妈提出要成为红倌人，委身于他。” 说着，向导忍不住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她那弟弟也是不争气，读书读不好，习武也不成模样，还每过一段时间便来找大姐要钱，若非她那弟弟，大姐或许早就能赎身离开了。” 所以，清籁确实有愤世嫉俗的理由，被人怀疑也是正常的事情。 “清籁她爹犯了那么重的罪，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地步，纵使清籁因为年纪尚小被送到这里，赎身费也不低？”正说着，钟晔他们来到了下一个院子，钟晔把院门推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具还沾着些许血肉的尸骨。 他身边的向导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钟晔眼睛一扫旁边厢房，将直刀拔出，投了过去。 直刀轰然撞碎了厢房墙壁，贯穿了一头怪物的身体，把它钉到另一边的墙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房间传出，把向导吓得脸色发白。 钟晔抬手用力一扯，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叫，青鸟霍然抽身离去，飞回钟晔手中。 甩去刃上血液，钟晔带向导转身朝另一个院子走去。 “走，那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向导先是一愣，随即遍体生寒，快步跟上了钟晔。 蟾光阁内竟有怪物，而且她们还与怪物共同生活了那么多时日，若是今天钟晔他们没来的话，之后她们会不会被怪物吃掉？ ——就像她刚刚看见的那具尸骨一般！ 走了一会，钟晔忽然问道：“对了，之前那件事呢？” 这句话在向导脑内转了片刻，她才想起钟晔之前说了什么。 “大姐她有一个青梅竹马，乃是她爹那个合伙人的儿子，每次来蟾光阁的时候，他都会给大姐一大笔钱，就是……”顿了一下，向导叹息，小声说，“就是有点粗暴……每次大姐见他，都会受伤。” 钟晔眉毛一挑，“蟾光阁不管？” 向导摇摇头，“红倌人不管，因为那些大人物多少有些怪癖，妈妈可不敢限制他们，但红倌人分成的比例比咱们这些清倌人多，赎身费也比较低，即便是大姐这种重犯之后，一百两黄金就能赎身了。” 用一百两黄金来买自己的性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煌国在封建帝国当中已经算得上是仁慈，但不管怎样仁慈，它依旧是一个封建帝国，所有的行事规矩都还在封建社会的范畴之内。 钟晔他们用了两个时辰，将蟾光阁里里外外都询问了一遍，顺带把隐藏在蟾光阁内的魔道之人也给清理了。 然而，他们依旧没有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是不是代表着，幕后黑手其实并不是蟾光阁里的人？ 钟晔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戴丽菈也不知道。 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暂时能把视线从蟾光阁上移开，看向其他人。 如果不是蟾光阁里的人制造的这一场瘟疫，嫌疑最大的人是谁？ 钟晔他们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惜的是，他们人生地不熟，蟾光阁的女子对此也不是很了解，如果询问她们，谁才是汴梁当中嫌疑最大的人，她们能说出一大堆名字。 这对于钟晔他们的寻根究底没有任何帮助，所以，钟晔打算返回城守府找一下城守。 “大人请留步！” 钟晔准备离开时，清籁叫住了他。 当他疑惑回头望去，就听清籁说道：“我曾听闻知府大人说起过，他那里有一面能够与皇上通信的符牌，那符牌很是厉害，哪怕相隔万里，也能如对面讲话一般，若是您要去找城守大人的话，倒不如直接去官府，城守大人或许就在那儿。” 闻言，钟晔微微一笑，欠身施礼。 “还请女郎为我们指出官府的方位！” 清籁轻轻吸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给钟晔指出了官府的所在。 “多谢。” 言罢，钟晔就带着莉莉安她们离开蟾光阁，前往官府。 刚刚离开蟾光阁，莉莉安就说道：“老师，清籁说的那个‘符牌’，和西陆的教会内部通讯网络好像有点相像呀！” 钟晔点头，“确实有点相似之处，但相比较西陆的教会通讯网络，东土在这方面的技术稍显落后。” 教会的通讯网络很方便，只要是正式圣职者都能使用，但东土的符牌，大概做不到如此便利。 毕竟回到东土那么久，钟晔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而且东土依旧保存有驿道和驿站，所以在信息交流方面的技术，东土应当不如西陆那么便利。 不过在空间法术应用上，东土就远不是西陆可以比较的了。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钟晔他们就来到了大门敞开的官府前。 忽然间，钟晔眉毛一挑。 “不用找了。”说着，钟晔抬手指向官府。 “幕后黑手，就在这里面！” 第606章 怪物（五） “爹，您不是很喜欢权力吗？为什么到了这里，您反倒是不说话了呢？” 一个苍老的人头被摆在衙门案台上，虎目拉到了眼角，势要扯动脑袋。 可是，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按住了脑袋两侧，令脑袋只能直视前方。 “您不是一直想要让我考取功名，成了官老爷之后，让您也过过瘾吗？” 轻笑声从案台后面传来，飘入了老人头颅耳中，钻入了他的脑海：“现在，您不就坐在了那个您心驰神往的位子上吗？为何，没有半点高兴呢？” “畜生！！！” 人头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你个逆子！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竟敢杀了你老子！”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站在人头后面的公子哥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微笑，“为了力量，什么东西都能够出卖，当年您能出卖云叔，为何到了我出卖您的时候，您就不愿意了呢？” 这时候，公子哥松开了手，走到案台前，面向自己的父亲头颅，抽出腰间的折扇，展扇而笑。 “我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当年您出卖云叔的时候，其中有几分是看中了清籁的原因？” 说话间，他弯下腰来，把脸凑到了人头眼前，“不然的话，为何清籁刚被送进蟾光阁，您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去‘光顾’她了？” 直到这时候，人头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要杀了自己—— “你竟然为了一个小婊子杀了你老子？！”人头怒不可遏。 公子哥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不然呢？您不也是为了这件事而出卖了云叔吗？哦，对了，除此之外，您还是为了侵吞云叔家的财产是？可惜啊，您聪明过了头，不仅是云叔家的钱财，就连我们家的钱财都被官府薅去了大半！” 啪！ 手中折扇一合，指向了人头眉心。 公子哥冷冷地看着自己父亲的头颅，道：“说到底，您就只会做这点小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让你暂且活着，就是为了让你知道，真正的成事之人究竟是如何做事的！” 言罢，一根触手便从公子哥袖口之中伸出，捆住了那颗脑袋。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人头眼里的愤怒瞬间变为慌张，急急呼叫，“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公子哥只是冷笑，什么都没说，径直向后院走去，而触手抓着那个人头，悬在他的身后。 待他走到后院的时候，太阳已经来到了天空正中。 后院大门敞开着，透过院门可以看到在那个院子里，三个中老年男人聚在一起，争吵着。 “那事是那个侠客发现的，与你管齐何干？想抢占功劳？就凭你让瘟疫在汴梁蔓延这事儿，你这辈子都别想升官了！”城守指着知府鼻子怒骂。 听到这句话，知府气得鼻子都歪了，握紧了拳头，厉声大喝：“我这不就是想要挽回一点面子吗？若是刚才你帮忙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别说是给钱了，就算是让我给那个侠客立生祠，我都干！” “想都别想！”城守叱咄。 忽然间，知府脑子灵光一闪，指向了城守，“我知道了！你这老小子，你是想要升官，若是有人给你垫脚的话，你怕是今次过后就能升得更高——你是想要拿我当垫脚石！” 城守眉毛一挑，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被猜到了。 “所以？如今已成定局，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城守双眼一瞪，“你最好掂量一下自个儿的斤两！” 老医师则在旁劝说，“两位大人消消气，不必为此事争吵……” 知府本来看到城守按着刀柄的手，心生了退意，可是听到老医师这句话，火气又忍不住冒了上来。 “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 知府推开老医师，把脖子伸到了城守眼前，叫嚣：“我脖子就在这儿！砍过来，但凡你敢砍下来，我看你张轻梅还能不能升官？” 看到知府这副惫懒模样，城守也是火气直冒，缓缓把腰刀抽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 “两位大人不必争吵！” 听到这个声音，不仅是站在院子里的三人，就连身处屋内的知府亲眷都愣了一愣。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 “那就是你说的那位侠客？” 嘴里说着，知府望向院门，随后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极尽惊骇之色。 城守背对着院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发现了知府神情不对劲，紧握刀柄，霍然转身劈斩。 哪怕身体肥胖得不像样，反应和动作也变得迟钝了不少，但他之前好歹还是掌握一府之兵的城守，底子还在。 刀刃传来斩入了血肉的手感，可是城守却瞪圆眼睛，陷入了震撼。 出现在他眼前的并非一具人体，而是几只触手！ ——由血肉凝聚而成的触手挡在了来者身前，将他的斩击防下。 这时候，知府也认出了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惊叫：“你是马家的那个、那个……” “马铭，马锦文！” 站在几条触手后面，公子哥微微一笑，郑重施礼，“见过知府大人、城守大人！” 马铭的父亲喜欢权力，可是他自己因为有污点，考不得功名，好在朝廷格外开恩，准许他的儿子，也就是马铭参与科考。 为了让马铭考上功名，他不惜花大价钱也要带着马铭参加知府和城守等高官的聚会，让他们眼熟马铭。 所以，知府才能认出马铭。 尽管马铭表现得彬彬有礼，但知府看着他身前的触手，就知这个人不简单…… 慌乱之中，知府眼睛扫过马铭身后，愕然看到了马铭父亲的脑袋，脑海轰的一声炸来。 吱嘎…… 头脑也不知困顿了多久，听到一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知府身体一哆嗦，惊醒过来。 “别开窗！都躲回去！”知府尖叫提醒。 他的视线一直没从马铭身上挪开，生怕只要一挪开眼睛，那个‘怪物’就会撕碎他的身体。 嘭！ 看到城守的身体被触手击飞，知府眼皮一跳，颤声发问：“马、马铭，你想要做什么？” “我？” 除了捆着自己父亲脑袋的那根触手以外，其他触手都缩回了马铭衣袍下面，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听到知府询问，马铭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顺便收尾。” 趁着马铭说话的时候，知府上下打量着他，恍然发觉马铭身体竟没有任何变化，乃是正常人的体型。 可是，如今整个汴梁都被瘟疫覆盖，马铭肯定也是一直生活在城里，他又是如何保持正常体型，没有被瘟疫感染的？ 而且，收尾…… 一个骇人的想法在心中闪过，知府一惊。 “你就是散播瘟疫的幕后黑手？！” “不愧是知府大人。”马铭笑了起来，再次欠身施礼，“正是在下。” 能够当上知府，头脑自然不可能笨到哪里去，但能在短短两分钟内就联想到了这回事，哪怕马铭自己没想要隐瞒，也足以称得上一声‘聪明’。 知府的叫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而来的就是颤栗。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乃是散播了这场瘟疫，致使一个足有十几万人口的府城沦陷的邪魔外道！ 他能够让这一整个城市的人都感染瘟疫，并且牢牢把瘟疫控制在了城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而且他刚才还从体内延伸出了好几根触手，那些触手能够挡下城守的斩击，那么杀死他们应该也不在话下。 这时，马铭抬起一双黑色的眼眸，笑问：“两位大人，想必你们现在应该很是疑惑，为什么在下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第607章 怪物（完） 听着马铭的话，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了一个问题——对啊，为什么？ “两位大人，你们应该已经把汴梁瘟疫的消息通报给圣上了？”马铭又问道。 他问起这个做什么？ 知府脸皮抽搐了一下，“自是通报了，不然如何？” 他一边说话，一边对身后的城守做手势、打信号。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能看穿那一层幻术……不过也无所谓，结果都一样。” 马铭挑起眼皮，看着知府，忽而翘起嘴角，用手中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汴梁内确实存在瘟疫，但并非一种，而是两种。” 说着，他指向了知府肚子，知府下意识抬手抚摸。 “其一，乃是扩散出了汴梁，遮蔽了所有人思维和意识的灵力，其二才是寄生在你们肝部的虫子。 “或许你们不知，你们体内的那种虫子，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任何感知外物的能力，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将它们散播出去？” 看到知府他们脸上迷茫的表情，马铭笑得很开心。 “实话告诉你们，其实寄生在你们体内的虫子本身并不具备任何能力，只是它们能够汇聚灵力，而通过另外一种影响活人思维和意识的瘟疫，我便可以从他们身上窃取到灵力——只要那些人一日没有勘破那层由瘟疫构成的幻术，每当他们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因由他们思维而诞生的灵力便会被我夺取。 “我没办法容纳那么多的灵力，但那些虫子，可以汇聚灵力，并用灵力结成一张网，将灵力长久保存！” 马铭双臂一张，大笑道：“如今，整个汴梁，十几万人都成了我储存灵力的水桶，而瘟疫蔓延何止十天半个月？储存下来的灵力何其恐怖？” 知府他们越听越感觉害怕，在他们看来，马铭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早已走火入魔。 像是这样的一个疯子，积攒了如此之多的灵力，能够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现在你们，一定在猜，我想要做什么？”马铭忽然敛去笑容，冷不防说道，“在想‘这样一个疯子，想要做什么’，对？” ——读心？ 听闻马铭的话，知府和城守内心都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后你们现在是在猜，我是否能够读心，对吗？” 就在这时，马铭又笑了起来，“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要毁了这个国家！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就是要摧毁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文明！” 当城守和知府陷入错愕之时，马铭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学士无论怎样都爬不到首辅之位，世家子弟哪怕再蠢也能通过科考！ “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官商勾结，乡绅土豪欺行霸市，官府却往往视而不见，明面上说是取消了奴隶，可是这天下各处，哪家的下人又不是主家的奴隶？ “这样的社会怎能是好的？与前朝、与往昔又有何异？不过是换了个皇帝罢了，朝廷还是那个朝廷、世家还是那个世家，农夫的子孙世代耕农，世家子弟承福万代，可如今这人世，哪个人不是三皇五帝之后人？凭什么他们就能高高在上，承享富贵，而天下诸多百姓便要受苦受难，还要忍受他们的欺凌？！” 苍白修长的五指紧紧抓着折扇，指向了知府。 知府分明看到，马铭双眼当中凶光闪烁，对自己发出喝问：“你说啊，这样的世道合理吗？” 知府本想附和几句，安抚一下马铭的情绪，可是嘴里不知怎地就说出了真情实感：“此乃祖宗之法！” 说完之后，知府心下一惊。 然而，马铭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笑连连。 “管齐，建宁管家子弟，你也是世家之人，是既得利益者，自然觉得祖宗之法不可变，像你这样的人做官，哪里会会主动考虑百姓的想法！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升官、升官、升官——就像你之前和城守争功一样，你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升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汴梁百姓的安危！” 折扇一展，掩去了森然笑意，只剩一双漆黑混沌的双眼显露在外。 只听马铭继续说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乃临川先生之名言，尽管他从未在宋神宗面前提及过此句，自身也属于士族，下不了决心变革，但这句话里的道理是对的。 “如今我马铭马锦文，便要拆毁这社会，摧毁诞生此种畸形社会的土壤！” 说到这里，马铭顿了一下，望向城守的方向，他那幽深的目光把城守给吓了一跳。 “皇帝老儿，你，在听？” 知府的符牌一直被城守掌握在手里，刚才知府向他打手势之后，他就意识到了知府想干什么，激活了符牌。 但知府和城守都没有想到，原来马铭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我，在听。】 声音凭空出现在院子里，传入了人们耳朵。 “你现在一定在疯狂调动人员？我当然知道皇家和朝廷有很多武道宗师和陆地仙神，但那又如何？思维瘟疫北至顺天府，南至鲤城，东至津门，西至蓉城，囊括了煌国的整个精华区，而你调动人员又需要多久？” 啪！ 折扇一合，马铭咧嘴狞笑：“现在，我只需要心念一动，思维瘟疫就会被反向触发，引爆所有感染者的大脑，煌国随即分崩离析！ “皇帝老儿，我知道你没有被感染，但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国家土崩瓦解！ “——九州从现在开始，就要进入下一个时代了！” 随着马铭话音落下，知府和城守的肝部忽然抽痛起来，他们猛地瞪圆双眼，匍匐痛呼。 “啊！啊！！！” 就在这时，空气又响起了皇帝那平淡的言语：【不，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下一刻，疼痛就被从他们体内抽离，只是一个瞬间，寄生在他们体内的怪物就平息下来，恢复了休眠状态。 知府和城守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们不断抽吸空气，浑身肌肉颤抖不已。 但他们很奇怪，为什么疼痛会瞬间消失？难道他们的陛下还能隔空控制马铭不成？ “你有想过，把这个国家摧毁之后，如何将其重建起来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马铭面容抽搐，霍然回首，遂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 经过院门的时候，他还需要低头弯腰，才能从中经过。 “你的纲领是什么？你的主导思想是什么？” 马铭看着那道身影，眼皮颤跳不停。 “你想要在废墟当中建立起一个什么样的文明？如何处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 他的感知被一层浓郁深沉的力量包裹、阻挡，无法向外延伸，无法控制寄生在汴梁百姓体内的怪物。 这也意味着，他没有办法引爆思维瘟疫，没办法将煌国摧毁…… 钟晔低头，注视着马铭，“你，真的有思考过这些东西吗？” 自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罡气充塞了整个庭院，将马铭的感知都限制在了他自己的身边，没办法延伸出去。 地球不一定比丹世界更强大，但地球的社会形态肯定要比丹世界的社会要先进许多。 这些问题，直到二十二世纪的华夏，都没能全部解决，放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又怎么可能解决？ 马铭没有回答，而是脸色难看地继续引动灵力，意图触动这座城市所有的寄生怪物。 不，只需要一只！它们已经将灵力结成了网络，只要他能够触动一只的话，其他都会随之而动，这样他的计划就能进行下去了！ ——动啊！动啊！ “动啊！！！”马铭紧攥双拳，仰天大喊。 “你不是一个变革者。”钟晔垂下眼帘，不再去看这个小丑，“你只是一个沉浸在自己思想和世界里，不曾真诚看待这个世界的‘怪物’…… “你和你讨厌的那些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言罢，钟晔霍然出拳，击中了马铭身躯。 马铭怔怔低头，看向自己已然变成了一块空洞的胸口。 “锦文！锦文！” 人头也意识到了，他现在没有死去，是因为马铭不想要让他死，如果马铭死去，他也将随之死亡。 所以，他惊慌大叫：“你不要死啊！” “呵、呵……” 马铭抬起头，看向钟晔，然后就看到一只拳头不断贴近自己双眼。 “啊！！！！！” 在拳锋击中自身之前，马铭发出一声唳嘹，身体霍然膨胀，那颗人头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血肉吞没其中。 一坨肉山出现了，可是，它没来得及继续膨胀，就被一拳击中，猛然崩散。 无数血雾被拳风刮起，飘飞升空，然后院子里就下起了一场血雨。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那道缓缓收拳的身影，无法言语。 在这一刻，相比较马铭，钟晔在他们眼中更像是一头‘怪物’。 第608章 奖赏 从马铭之前的话中就能知道，所有寄生物都是由他控制的。 刚才马铭已经选择动手，钟晔只能将其杀死，不然的话，一旦他的意识突破了罡气封锁，思维瘟疫就会被引爆，导致更大的灾难。 好在钟晔的猜测正确，即便在他杀死了马铭之后，知府和城守体内的寄生怪物也没有发生暴动。 ——那些寄生怪物并不具备自我意识，它们只是寄生在人体当中，除了成长和储存灵能之外，再也不会做其他事情。 当然，在自身受到伤害之后，它们还是会产生反应。 相比较寄生怪物，思维瘟疫就好对付多了，只要有人告诉感染者事情的真相，瘟疫便会不攻自破。 只要能够勘破思维瘟疫，汴梁的瘟疫散播基本就算结束。 不过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 譬如寄生在人们体内的怪物还没有被消灭，像是清籁那种体内寄生怪物已经成长到替代了肝脏的感染者又该如何处理……之类的事情仍旧困扰着汴梁百姓。 城守忽然眨了下眼睛，感觉到掌中符牌的震动。 片刻后，他当即从地上跳起，对着符牌恭敬施礼。 钟晔看了他一眼，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城守给叫住了。 “大侠，大侠，请留步！” 刚才已经看到了钟晔表现出来的神异，因此，城守也悄然变幻了对钟晔的称呼和态度。 城守脚下飞快，一下子就从院子角落跑到钟晔身前，将符牌恭恭敬敬地递向钟晔。 “大侠，陛下想要与您聊一聊。” 钟晔眉毛一挑，随手从城守手里拿过符牌，随即，一个声音就在他耳中响起：【可是‘钟晔’？】 沉默片刻，钟晔刚想开口作答，那个声音又道：【不要在此地，跟汴梁知府要个房间。】 虽然略带疑虑，但煌国体量如此巨大，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地球’的事情，他要跟自己聊的，或许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钟晔跟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知府借了一个房间，等到进入房间之后，就用灵能把整个房间都封闭起来，隔绝了所有声音。 “你是煌国的皇帝？”钟晔没打算遮遮掩掩，开门见山便问。 【然也。】那个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应当称朕一声‘陛下’。】 钟晔也从善如流，“那么陛下，您这位大忙人找我，有何贵干？”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要和您这位在西陆声名远扬的‘英雄’聊一聊。】 笑了几声，皇帝似乎变得严肃起来，问：【来说说汴梁的事情，汴梁知府和城守等人治理不善，尽管此事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抗力，但过错依旧存在，若朕因此嘉奖他们，对其他人来说未免也有些太不公平。】 【因此，朕希望让你承担这个‘拯救汴梁’的功名，毕竟这件事本就是你做的，你对这种事情应该也习惯了。】 皇帝说的不错，钟晔对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正巧的是，他对这件事情也有一些想法。 “我可以承担这个功名，然后，我想用这个功名跟你提一个要求。” 【哦？说说？】 “蟾光阁。”钟晔轻声说道，“我要用这个功名，跟你换蟾光阁。” 说完，他就跟皇帝介绍起了‘蟾光阁’。 了解蟾光阁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之后，皇帝就对此有了一些兴趣：【若是你要了蟾光阁，你应当不会再拿那里面的女子当做妓女，那么，你为她们找好出路了吗？】 “我要把蟾光阁转变成一个学校！”钟晔当即回答，“琴棋书画、描鸾刺凤，她们大多都是些流落风尘的富家千金，对这些东西很是娴熟。 “最重要的是，她们是识字的——从津门开始，在这一路上我观察过许多城市，煌国已经走上了工业化的道路，如今需求的还是普通劳力，但若想要沿着这条道继续走下去，知识分子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一个识字的工人在生产效率上，大多时候都比不识字的工人要高。 “可是我看路上那些城市，教学模式仍然老旧，而且官学甚少，大多都是私塾和家学，他们教学的还是所谓圣人言论。 “不可否认，这些东西有好的一面，但也有坏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它并不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这才是最致命的！” 在社会发展的过程当中，生产力牢牢占据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生产力没办法提升，社会就不可能发展。 古往今来，任何社会发展的背景都与生产力的提升息息相关，如果东土想要继续进步，学习制度必须要进行改革。 皇帝沉默片刻，便笑道：【朕也曾想过要改革学制……可是实在困难重重，来自官员的阻力、来自商人的阻力、来自农民的阻力，应有尽有，整个社会都在与朕对抗，你觉得，你可以吗？】 “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你需要兼顾许多事情。” 钟晔面色不变，淡淡道：“而我只是一介武夫，无牵无挂，若是有谁不服，我就用拳头把他说服，若是不服，就打到他被说服为止。” 这里不是地球古代，这里是丹世界——拥有超凡之力的丹世界。 以钟晔如今的战斗力，哪怕面对一整支现代化的军队都不需要害怕。 他不需要能够抵挡导弹的攻击，只需要冲进敌方营地大开杀戒便可，普通的步枪子弹和手雷根本没办法伤及到他半分。 对他来说，哪怕这么做的后果是需要面对整个陈腐老旧的社会，也不需要在意。 因为他是传奇，是武道宗师。 “如果有其他的武道宗师和陆地仙神因为这件事想要找我麻烦的话，我也欢迎。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倒是想要看看，谁敢与我争这个‘第一’！” 尽管钟晔语气平淡，但皇帝能够从中感觉到他的坚定，沉默了片刻，又笑起来：【那好，朕答应你，从今日起，蟾光阁便是你的了，把符牌交给汴梁知府，让朕与他说说这事。】 于是，蟾光阁就这么到了钟晔手里。 当他把符牌交给知府的时候，知府起先一脸诚惶诚恐，但似乎是听到蟾光阁要被交到钟晔手里，脸色瞬间就变了，无比难看。 钟晔看到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等待，转身走出院子，和守在院子外面的莉莉安和戴丽菈说起了这件事。 “您要把蟾光阁改组成学校？”哪怕是戴丽菈听了这件事，都感觉很是疯狂。 她跟在钟晔身边，已经在东土旅行了将近一个月，基本上了解了这片土地的风土人情和普遍习俗。 女性在这片土地上大多数时候都被视作男性的附庸，女先生有是有，却不多，而且通常只会教导女性。 可是钟晔想要开的那个学校，不仅老师曾经是妓女，而且还要不分男女、不分贵贱的招收学生——这种事情，在煌国这片陈旧迂腐的土地上，简直是大逆不道。 别说是真正的招收学生，就连提出这样的一个想法都会被千夫所指。 但是，也只有把那些陈腐老朽的思想砸个稀巴烂，社会才能发生改变。 “如果您坚持的话……”看着钟晔坚定的面容，戴丽菈便叹了口气，陷入沉思，思考该如何建立那样一个学校。 “这种事不用急。” 钟晔低头，拍了拍挂在腰上的直刀，“在建立学校之前，我要先把青鸟送回那位匠师的故乡，那位匠师盼了一辈子落叶归根，总是这一次，他的尸骨不能回来，寄托着他精神的青鸟能够回去，对他来说应该也是莫大慰藉。” 第609章 无题 虽然很不情愿，但知府还是不得不把蟾光阁的相关契书全部交给了钟晔。 而且还是顶着一副难以运动的肥胖身躯，前往衙门取来了所有契书。 仅仅是往常的几步路，就把知府累得够呛，大汗淋漓。 不过钟晔可没有体谅他的打算，无论是知府还是城守，都是典型的不够坏的坏人，属于官场中庸庸碌碌，只会随大流的那一批。 虽然钟晔不至于讨厌他们，但也不可能喜欢他们。 拿上契书，钟晔他们就返回了蟾光阁。 在他们返回蟾光阁的路上，街边房屋的窗户和大门打开了不少，人们从内里探头出来，观望街道。 刚才他们都感觉到了体内的抽痛，经过确认，并不是只有他们一人如此，而是所有人都是这般。 这让人们感到无比疑惑和迷茫，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到街道上出现了三个‘体型’正常的人，他们俱都精神一振。 那三人肯定是外来者，不然的话，三人的体型应当会与他们一般肥胖。 许多人在看到钟晔的身形之后，都不敢开口询问，但人多了总会有些胆大的。 于是，百姓们就从钟晔那里知晓了朝廷即将派人前来汴梁，救治汴梁瘟疫的消息。 钟晔那些话砸进了汴梁这个沉寂已久的池塘，欢呼如同波纹一般扩散，那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极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汴梁。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漫过了蟾光阁的围墙，涌入其中。 蟾光阁的女子们坐在楼阁中，忧心忡忡地等待钟晔他们的消息，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渺远欢呼之后，禁不住呆了一呆，面面相觑。 外面是为什么会欢呼？难不成是瘟疫被解决了？ 有几个行动力较强的女子没有坐等，而是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就在她们前往大门的时候，钟晔他们也翻墙进入了蟾光阁，正好与她们遇上。 “大人！” 再次见到钟晔，那几个女子都表现得很激动。 钟晔向她们点了点头，“我有个消息要宣布，先回楼阁，那件事还是当众说明比较好。” 当钟晔出现在楼阁，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大人，情况怎么样？” “大人，您有没有哪里被伤着了？” “大人，知府和城守没有为难您？” 她们叽叽喳喳的询问着，可是当钟晔竖起一只手掌，她们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情况是这样的——” 钟晔把手提箱放到了一张桌子上，将其打开，从内里拿出了蟾光阁的契书。 “汴梁的瘟疫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因为接下来，朝廷会派人前来支援汴梁，而这整件事的幕后黑手，也已伏诛，各位今后不需要再提心吊胆。” 钟晔将契书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继续道：“因为这些事基本都是我解决的，所以陛下给予了我嘉奖——从今天开始，蟾光阁上下，包括你们在内，就都属于我了。 “这些是蟾光阁之前的契书，暂时由我保管，等到汴梁衙门恢复运转之后，官府就会把这上面‘所有人’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然后，我有一个计划。” 说完，钟晔把手放下，看着那些陷入呆滞的女子，转头给戴丽菈使了个眼色。 戴丽菈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与在场众人说起了钟晔的设想。 楼阁里其他人寂静无声，只剩下戴丽菈的声音在内里响亮，当那些字组成句子逐渐飘入在场众多女子耳中，她们的眼睛就慢慢湿润了。 “恩公！” 有人想要跪下，却被钟晔用灵能托起。 “不许跪！” 钟晔瞪了过去，“从今往后，你们就有了尊严，有了身份的完整人类，无论是面对我，还是其他人，都不许跪！ “你们且听好了，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必定会遭到来自社会各界的阻挠，如果你们卑躬屈膝，尝试退让，他们就会步步紧逼，这是逆社会潮流的事情，占据了主要利益的老爷们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要求你们，不要退、不能退！ “如果有谁想要退出的，等下来找我，我不会强求你们继续留在这里，甚至我可以为你们谋一条新的活路。” 说到这里，钟晔深吸一口气，低下嗓音，又道：“我要说的就那么多，和之前自缢的死者认识的跟我来，我要去处理一下那些尸体，收拾一下这个蟾光阁。” 话音刚落，楼阁外就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钟晔随之转头望去。 莉莉安和戴丽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跟着转过头去。 然后她们就见到了一个背生双翅的羽人从天而降，落到楼阁门前。 羽人降落在门前，向楼阁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钟晔，却是被他那高大的身影稍稍吓了一跳。 ——‘羽人’生来矮小，比常人要小不少，钟晔体型比常人要魁梧不少，在羽人眼中，就显得大得有点吓人。 不过好在，惊吓只维持了一瞬，羽人很快就恢复过来。 “可是钟晔，钟大侠？”羽人走进楼阁，对钟晔拱手施礼。 钟晔亦抱拳回礼，“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确认蟾光阁中女子的病状。”说着，羽人搔了掻自己的头发，“说实在的，我就是来打个前哨的，更多的女医官还在后头，只是因为我行动较快，所以暂且先来确认情况。” 这时候，莉莉安她们才惊讶发现，原来站在她们身前的这个羽人其实是一个女性。 钟晔稍作思考，便意识到了羽人这番话的言下之意。 “陛下对此事颇有关心？” “极是！”羽人呵呵一笑，“陛下业已组织了上百名医官，接下来还要组织一批民医赶来，只是民医与医官稍有不同，医官如我一样，是传送过来的，而民医是与运送粮食的队伍一同从周遭州府出发，赶来汴梁。” 说完，羽人看向了楼阁内那些瘦骨如柴的女子，“这些就是病人？” 一眼望去，她就知道那些女子的身体素质极差，不适合动手术。 “钟大人，若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做了，这里由我看着就行！”羽人拍打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再怎么说，我也是宫里的医官，只做诊断和检查的话，不会出问题的！” 看着她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钟晔略微沉默，然后点了下头，“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您了。” 抬头看向在场众人，钟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尸体是必须要处理的，因为钟晔不确定那种寄生怪物在宿主死亡之后，是否也会死亡，或许只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那些尸体必须处理，而且必须由他亲自处理，也只有他才能在寄生怪物做出反应之前将其杀死。 尽管他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但他不敢对清籁她们体内的寄生怪物轻举妄动，因为寄生怪物已经代替了她们的肝脏，如果杀死了寄生怪物，就相当于切除她们的肝脏，失去肝脏之后，她们也将面临死亡。 直到二十二世纪，地球科学技术无比发达，也没办法制造出‘人造肝脏’，只能克隆一个新的肝脏，对原有肝脏进行替换。 在丹世界，钟晔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蟾光阁女子的问题，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世界的医生，寄希望于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希望他们能够想到合适的救治办法。 第610章 玩家们（上） ‘幻象’，这个公司是由伊西斯医药集团和江城虚幻科技有限公司牵头组建的，他们是这家公司最大的两个股东，分别持有百分之十九和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 除了这两个公司以外，其他公司也以技术或资金入股，分走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剩下的股份则由一些散户持有。 这是祁静姝明面上调查到的情况，这些东西都是能够直接从网络上查到的。 然而，她不仅从明面上调查了，还花钱雇了几个黑客。 从那几个黑客手里，祁静姝得到了很多情报，但其中大部分对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不过还是有少部分情报，对她的调查有所帮助。 其中有一个情报，让祁静姝颇感惊讶——幻象公司好像与不止一个国家的军方有着密切的联系。 美利坚邦联、俄罗斯联邦、华夏人民共和国、爱尔兰共和国、不列颠王国…… 尽管如今地球明面上已经组成了一个‘地球邦联’，但貌合神离，暗地里的斗争并没有减少。 各国的军方明争暗斗更多，因此，就算有民间公司与军方合作，也不可能对不同国家提供技术服务，就连欧联体也是如此。 因为这个消息，让祁静姝对幻象公司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和怀疑。 伊西斯医药和江城虚幻本身确实与军方有所联系，但应该不具备那么大的能量。 也就是说，幻象公司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与各国军方搭上联系的。 在调查的过程中，祁静姝还发现，幻象公司的规模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不仅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还涉及到了游戏娱乐以外的其他行业，比如说人工智能、电子外设和古建筑设计。 按理来说，幻象公司成立到现在还没有几年，公司规模不应该那么大，也不应该涉及到那么多行业。 其中怪异之处甚多，但为什么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忽然之间，祁静姝就感觉到了无比荒谬。 几张纸和一本笔记簿被摊开在祁静姝身前的桌上，因为她是在暗中调查幻象公司的根底，所以没敢把那些东西放到云端或是自己的智能设备上。 如果那样做的话，一旦幻象公司察觉到了什么，只要入侵她的云端储存或是智能设备，就能找到她正在调查他们的证据。 所以祁静姝才会使用纸张作为信息载体，以免遭到远程入侵。 虽然现在她查到的东西还不是很多，但整理起来的话，还是能够从中获取很多有效信息的。 越是调查，她就越是感到惊讶和震撼。 幻象公司究竟代表着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能量，为什么自己还能查到这么多？ 无数的疑问从脑海当中冒了出来，祁静姝只能咬着指甲，苦恼地看着眼前这些纸张。 幻象公司究竟想要干什么？ 思考了片刻，视线不断从纸张和摊开的笔记簿上扫过，无数想法在脑子里运转，忽然之间，祁静姝灵光一闪。 ——如果幻象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藏这些信息呢？ 幻象公司只掌握了一款如同真实异世界一般的《灵魂回响》，其他的人工智能、电子外设和古建筑设计等，都是从《灵魂回响》当中延伸出来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确实存在一个‘丹世界’，而且已经被地球观测到了？ 或许不是‘异世界’这种超常规的东西，而是外星球。 不然的话，为什么地球要在三十多年前突然组建了地球邦联？为什么幻象公司能够与那么多国家的军方搭上关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事情又与钟晔有什么关系？ 刚刚变得清晰一些的脑袋又陷入了迷茫，祁静姝坐在桌前，静静望着桌上的那些情报。 这些情报还是不够，她还需要调查到更多的事情才行。 现在她身处华夏境内，有很多手段都用不上，不过好在，下个月她会去美利坚邦联出差，等到了那里，她可以联系黑客，帮她调查当地的幻象公司分部。 眼下的话，还是暂时停止调查…… ………… 从顺天府传送过来的医官们已经确定了清籁这种‘末期患者’的治疗方案，那就是杀死寄生怪物的活性，但把寄生怪物保存在她们体内。 寄生怪物完全代替了末期患者的肝脏，如果失去它们的话，末期患者就会死亡。 事实上，不仅是末期患者，就连汴梁的大部分官员都要使用这种疗法，因为他们体内的寄生怪物已经开始吸收他们身体的营养，这也就意味着寄生怪物成长到了一定程度。 寄生怪物占据了他们的大半肝脏，医官没办法将其拆除，强行拆除的后果就是将他们也一同杀死。 因此，也可以说清籁她们是顺带，如果汴梁的官员病情没有发展到晚期的话，蟾光阁的女子说不定就得不到如此治疗。 毕竟在这个时代，人命是不值钱的。 治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在灭活之时，医官还要保证那些寄生怪物的躯体能够当作肝脏使用，而且确保寄生怪物不会继续繁衍子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蟾光阁的人会第一时间接受治疗，因为医官们不能把半生不熟的治疗方法用在汴梁的官员和世家子弟身上。 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钟晔只感觉无比讽刺。 帮忙把蟾光阁的人体内的寄生怪物灭活之后，钟晔便离开了汴梁。 按理来说，如今汴梁封城，只许进不许出，但钟晔能够保证自身不会把任何瘟疫携带出城，当医官上报朝廷，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后，钟晔就带着莉莉安她们再次出发。 学校计划还没有开始，汴梁这边暂时还不需要他，所以钟晔选择先把青鸟送还那位匠师的故乡。 之前马铭把寄生瘟疫限制在了汴梁内，周围村镇并没有遭到影响，钟晔他们徒步走到了汴梁周边的一个小镇，便在小镇买了两匹马，然后才继续上路。 当钟晔把青鸟指向南偏西方向的时候，直刀散发出的光芒是最为闪亮的，而按照莉莉安查询到的地球华夏的地图，南偏西应当是洞庭湖的南、北，保不准还要经过长江。 一日，钟晔他们经过一个县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杀头的事件。 “现在不是夏天吗？”莉莉安疑惑看向钟晔。 钟晔看了眼高挂天空的太阳，“差不多仲夏时节！” “那他们怎么能砍头？”莉莉安抬手指向街道岔口。 街道岔口处，有一个穿着囚服的犯人被两个衙役压着，跪在地上，刽子手用抹布擦拭着锃亮的大刀，站在一旁。 周围的人对此议论纷纷，但大多数人都是愤恨的。 当然，他们的愤恨并非冲着那个囚犯去的，而是冲着县衙，冲着县令去的。 压着囚犯的两个衙役被街坊邻居骂得抬不起头，刽子手也默不作声，而那个宣读文案的文吏更是已经把捏在手里的判稿给用汗水浸湿。 咽了口口水，文吏抬头看向天空，认命般地紧咬住了牙关，嘶喊：“时辰到——！ “犯人张简，于建业三年三月十四日，光天化日之下，先是杀死李睦李员外家的二公子李子山，后又闯入李员外家中，砍杀了李睦、李启林等人，其罪当诛，经陛下特批，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四周就抛去了臭鸡蛋和石头，无数怒骂从百姓口中喷出。 文吏以手挡头，可是浑身上下很快就沾满秽物，衣袍和皮肤更是被尖锐的石块割裂，顿时变得无比狼狈。 看到这一幕，两个衙役的头压得更低，手上也稍微松了点力。 他们现在反倒是期盼囚犯能够从他们手上逃走，而不是被他们压着砍头。 可是，被他们压住的囚犯丝毫没有理解他们的用意，反而仰天大笑：“那什么李员外一家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你们不管，自然会有人来管！我张简，一口唾沫一颗钉，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我杀了他们全家，现在用我这条命来赔，未尝不可！ “几位兄弟，我知道你们俱是迫不得已，乡亲们，请你们也勿要责怪这几位兄弟，他们都不想那么做的！” 说着，张简扬起头颅，冲着刽子手笑道：“来！我张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听着张简的话，周遭百姓都缓缓停下了攻击和怒骂，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就连两个衙役和文吏都羞得脸色涨红。 刽子手看他们的模样，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自己抽掉了张简背上的亡命牌，无奈叹了口气：“兄弟，走好。” 说话间，手起刀落，人头随之落地。 周围的百姓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人群后面的莉莉安脸色古怪，因为，刚刚被砍下脑袋的那个‘囚犯’，现在正在她的直播间里发送弹幕。 ——【哎呀，我老早就想说那句话了！要不是为了说这句话，被囚禁在牢房里的那些日子我就删号了！兄弟们，我是不是帅炸了？】 ——那是个玩家！ 第612章 玩家们（下） 继续南行，在路上的时候，钟晔他们遇到了一支商队。 钟晔和莉莉安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支商队是由玩家牵头的。 煌国境内虽然国道旁都有军队驻守，但有些时候，国道上也会突然出现怪物，而军队来不及清理。 有时，商队也会绕道小路，因此，大多数商队都会雇佣镖师来保护商队，钟晔他们遇到的这支商队亦是如此。 这支商队看起来并不是单独一个商人的生意，十辆驴车里装载了各式各样的货物。 商队里有不少玩家，但商人打扮的玩家只有一个，虽然面向年轻，但商队里的其他商人都对她很是钦佩。 ——是的，这还是个女玩家。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东土还是西陆，对于女性的态度大都是轻蔑和歧视的，不过他们对于真正有能力的女性，也会真情实意的敬佩。 除了那个女玩家之外，其他玩家都是镖师，负责保护商队不受强盗劫掠和怪物伤害。 看到钟晔他们，那个女玩家就眼前一亮，眯起眼睛，笑问道：“三位可是要去荆州府？我们也是顺路，不如一路前去？” 钟晔看了她一眼，回头问了一下莉莉安她们的意见。 戴丽菈向来都是没什么所谓的，莉莉安想了想，也点了下头。 商队里的其他商人虽然有所疑虑，但看起来女玩家在他们当中还算是很有威信的，哪怕她让外人与商队同行，他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对。 钟晔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确实是荆州，等到了荆州之后，才会确认下一个目的地。 女玩家笑了笑，挥鞭抽在驴子身旁的空气中，打出一声炸响。 车队继续了行进，按照过往的经验，如今他们距离荆州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大概需要三、四天才能抵达。 女玩家坐在驴车上，仰望着钟晔，笑着发问：“这位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她又拍了一下脑袋，故作惊讶，“哎呀，我都忘了自我介绍！呵呵，我的名字叫做柳奕奕，你叫我奕奕就好啦！” 钟晔视线飞快掠过了其他商人的面容，发现他们对此并不惊讶，说明柳奕奕平常就差不多是这个模样。 “在下钟晔。” 给明知故问的女玩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钟晔又向他们介绍了莉莉安和戴丽菈。 “原来你们是从西陆来的呀……” 柳奕奕‘惊讶’地看向钟晔他们，仿佛能从他们身上看出花儿一样。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商人也不免多看了钟晔他们几眼。 东土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个天下除了煌国以外，还有很多地方和国度，其中西陆最为出名。 据传，几百年前他们还能通过西域前往西陆，可是如今陆路已断，只能够通过海路前去，每一趟都很危险。 虽然他们总是能够听说‘西陆人’，可是真正能见到西陆人的机会少之又少。 尽管钟晔不是西陆人，可是他也是去过西陆并回来的，更是稀奇。 柳奕奕邀请钟晔坐上车子来，钟晔拒绝了，一匹普通的马都没办法承载他现在的重量，更不要说拉车的驴子本就已经要承受车子和车上货物的重量。 更何况，他现在步行的速度也不慢。 商队里的几个镖师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钟晔，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不过钟晔知道他们都是玩家，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只不过是想着要怎么和他打招呼罢了——实际上，他们现在就在讨论这件事情。 可惜直到晚上，商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们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与钟晔搭话。 吃完晚饭之后，柳奕奕又上线了，上线之后就看到钟晔正在仰望天空，然后转头看向了她。 “柳当家，我在从西陆返回东土之前，曾遭遇过一件事。” 听到钟晔的这句话，柳奕奕愣了一愣。 她不是很关注莉莉安的直播，只是知道有莉莉安这个人，也知道钟晔，闲着无聊的时候看过一些录播剪辑，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钟晔他们在西陆遭遇过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什么事？”柳奕奕问。 钟晔认真说道：“明明并非月晦之夜，却有亡灵复生，袭击人类。” 他说的并不是在沙特尔遭遇的事件，而是他和莉莉安前往卑尔根的路上遭遇的事情。 丹世界的月亮早就被魔力污染，因此，亡灵才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其实早在钟晔他们在沙特尔遭遇亡灵袭击的时候，月亮就被魔力进一步污染了，不然的话，那些亡灵也不会在非月晦之夜苏醒过来。 但那主要还是因为那些尸体被埋在祭坛之下，阴气过重，导致了亡灵提前苏醒过来。 而钟晔他们在前往卑尔根路上遭遇的亡灵复苏，却是真正的意外事件。 那一次只是意外，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这种‘意外’就会被转变成常态。 为什么钟晔要在这种时候提到这件事？ 一道灵光击穿柳奕奕大脑，激得她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 柳奕奕冲着镖师和商队成员大叫：“有亡灵来袭了！” 她记得钟晔的一个设定就是‘超强感知’，钟晔突然说起这件事，肯定就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对她进行提示。 人们惊慌从地上爬起，从车里拿出自己的武器，而柳奕奕也指挥商队仆役把驴给牵过来，让车子挡在外面，组成一道围栏。 即便有钟晔在旁，她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钟晔可是重要剧情人物，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金科玉律，上一次版本更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下一次版本更新也应该要到了。 听钟晔刚才说的话，接下来的版本差不多就是亡灵数量倍增，而且身在野外的时候有概率会被亡灵袭击，但这个概率或许不是固定的，一切随缘。 这种事情对于她这个商人来说实在是太伤了，毕竟他们在野外的时候根本没办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抵达下一个村庄和县城，万一在野外的时候受到亡灵袭击呢？ 因此，柳奕奕就当这是一次预演了，反正有钟晔在旁边看着，他们不可能会受到什么伤害，相反，还能查漏补缺。 做完了这些事情，趁着亡灵还没来，柳奕奕就把这个信息发到了‘打金团’的群聊里。 《灵魂回响》很难从怪物身上直接获取金钱，而且制作组至今没有开放游戏货币和现实金钱的官方兑换，玩家想要用现实里的金钱兑换游戏资源，只能够通过柳奕奕这些人。 柳奕奕如今的工作就是在《灵魂回响》里经商赚钱，然后把游戏里的钱卖给现实中的土豪。 她与干着和她一样工作且关系不错的人组成了一个‘打金团’，平常就在团里统一汇率和交换情报，如今她遭遇的事件或许并不只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整个东土都受到了影响。 打金团里的好友应该还有一些也是身处野外，但他们可没有钟晔提醒，很有可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可就伤亡惨重了。 今夜月色皎洁，空气当中莫名多出了一抹淡淡腥臭，眼前的空间貌似也被镀上丝丝红色，但定睛一看，就能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一切都是错觉。 窸窸窣窣…… 人们紧张地盯着周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他们都快要烦躁骂人的时候，周围传来了草叶被触动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就是惊讶——他们惊讶转头看向钟晔，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察觉到那么远的动静？ 第613章 侠（一） 进入荆州之后，柳奕奕和她身边的几个商人就恋恋不舍的与钟晔他们道别。 一开始的时候，那几个商人还曾怀疑过钟晔他们，可是路上受到了钟晔很多帮助之后，他们不仅放下了戒心，还对钟晔产生了相当好感。 望着钟晔离开的背影，不禁在想，如果那位大侠能够与他们的当家喜结连理，那该多好呀！ 进入荆州之后，钟晔他们就发现，这个城市在几天前应该也受到了亡灵袭击。 在街边的商铺，他们能看到被划伤的门板，有些房屋的窗户都被打烂了。 东土没有家庭女神，那位神灵并非自然神，祂是由人类飞升而成的信仰神，东土有东土的信仰体系，家庭女神的信仰自然没能传播过来。 在东土，面对妖魔鬼怪的时候，房屋并不意味着庇护，能够庇护百姓的，是捕快、打更人和军队。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自身一切都交给了信仰的缘故，西陆的传奇和超凡者数量远远少于东土，即便是超凡者以下，接近超凡的职业者数量也不及东土。 东土虽然没有‘冠名战团’之类的东西，但在战场上，军阵和兵法同样能够制造出类似的效果。 以钟晔他们现在看到的情况来判断，荆州在之前那场事件当中，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也就是说……早有预料？ 找了个客栈，开了三间房放置行李之后，钟晔他们就前往了聚义阁。 荆州聚义阁位于城外一处风景优美的小山山脚下，距离城市不远，门前也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国道，交通也算得上是便利。 因为位于城外，绿林人士更容易混进来，这也就导致了荆州聚义阁天天人满为患——虽说荆州是一处大城，但城里的侠客应当没那么多才是。 钟晔他们还没有靠近聚义阁，内里传出的喧嚣吵闹就涌入了他们耳朵，对于钟晔来说，这不亚于一种折磨。 好在他可以控制自己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只用了片刻，钟晔就适应了这种吵闹。 戴丽菈少有的表现出了烦躁，毕竟她是精灵，那双长耳朵本就是为了能让精灵接收到更多外界信息的。 “要不你先回去？”钟晔看了一眼前方的聚义阁，又看了看戴丽菈，问道。 “不，我要去看看！” 即便她被吵得感到了烦躁，可她还是好奇。 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种事物对戴丽菈来说都是新鲜无比的，每座城市都有它的特色，聚义阁自然也是如此。 既然都来到了这里，怎能不品味一番其中风味？ “随你。” 戴丽菈坚持的话，钟晔也没理由阻止她。 三人踏入了喧喧嚷嚷的楼阁，一进去就发现，满地都是垃圾，其间还混杂了一些看起来像是任务单的纸张碎屑。 迈过那些垃圾，钟晔他们径直向柜台走去。 他们三个足够显眼，刚刚进入聚义阁，就迎来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钟晔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那些视线，莉莉安和戴丽菈却好奇地观望四周。 “哟？两位小娘子来这儿干嘛呢？” 人群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莉莉安和戴丽菈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过去，就看到一个靠坐在桌旁，衣襟袒开的年轻男子。 那个男子‘披头散发’，仅仅只是将头发束成了一条辫子垂在胸前，看起来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逍遥自在。 “是来这儿找哥哥们‘玩耍’的？” 又一句话响起，惹得哄堂大笑。 莉莉安眉毛一挑，还没等混在人群里的其他玩家动手，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枪套里的手枪掏了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人们怔怔看着莉莉安手里那柄手枪。 虽然他们没见过类似样式的火器，但那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是火枪。 莉莉安眼睛眯了起来，唇角微翘，语气戏谑：“再说一遍？” 那个男子喉头滚动了一下，扶桌缓缓站起。 “坐下！” 哐！ 男子一屁股坐了回去，不敢出声。 “你刚才说了什么？”莉莉安笑问，“有胆子再说一遍吗？” 面对莉莉安的问询，那个男子勉强撑起一个谄媚的笑容，“小的、小的不过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当一个屁给放了……” 莉莉安冷冷笑了两声，又道：“做错事了要说什么来着？” 做错事、做错事…… 男子顿时醒悟，急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此前是小的失礼了，下次可不敢了！” “哼！” 莉莉安一扬脑袋，左轮在手上转了一圈，收回枪套。 然后就跳着小碎步，跑到钟晔身后。 知晓自己丢面子，那个男子也不敢继续在聚义阁待着，掩面快步离去。 待他离开之后，聚义阁里又笑了起来。 一楼的动静也惊动了二楼的侠客，有人从楼梯口探头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这时，掌柜正在震惊地翻看钟晔给出的那面牌子，牌子前面刻着钟晔的名字，后面刻着一个‘豪’字与聚义阁的印章。 他用一面特殊的玻璃镜看了一眼，发现印章是真的。 豪级至少得是先天，而先天大都有自己的门派和势力，根本不会成为聚义阁的签约侠客，即便加入聚义阁和他们的门派并不会有什么冲突，完全可以兼职，但他们自恃高贵，不屑于参与聚义阁这种‘小孩子过家家式的玩意儿’。 因此，江湖上大多数先天都不愿加入聚义阁，甚至还与聚义阁划出了分明界线。 聚义阁只有不到二十个豪级的签约侠客，且这些豪级侠客大都聚集在顺天府、应天府，其他地方的聚义阁即便收到了很困难的任务委托也不敢接下，因为他们没办法解决。 掌柜毕恭毕敬地把牌子递了回去，然后抱拳施礼，“敢问这位大侠，您来荆州是有什么要事吗？如果有需要我们聚义阁帮助的地方，您尽管提！” 钟晔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荆州，想要看看有什么委托能让我赚钱的。” 他想要把蟾光阁改成学校，考虑到蟾光阁的女子先前大都是妓女，很多人会对此有所疑虑，所以，他需要提高学校待遇，提升学校的吸引力。 为此，他需要很多钱。 在路上的时候，他都会去往当地的聚义阁承接一些不会拖延行程的任务，通过这些行为，他现在已经攒下了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是一笔大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穿用度好几年。 然而，对于他的计划来说，这点钱根本不够。 “这……”掌柜陷入迟疑。 聚义阁里倒是有豪级的委托，但也仅有一个。 “我们这里有一个，就是前去剿灭某个山寨的土匪，可是报酬不是很理想……” “我接了。”钟晔不假思索。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即便那个山寨里有一个传奇，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聚义阁门外传来了一声高呼：“还请诸位大侠为我及我那受到了连山寺妖僧迫害的亲眷报仇！” 钟晔他们转头望去，就看到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跪在聚义阁门外，对着聚义阁里的众人连连磕头。 掌柜无奈叹了口气：“又来了……” 钟晔注意到了他的用词，“‘又’？他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吗？” “是啊，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掌柜点了下头，然后又看向门外，“可是没有人愿意去。” 闻言，钟晔眉毛一挑，“为什么？” 掌柜一时语塞，“大概是……给不起报酬？” 钟晔略加思忖，又问：“连山寺是什么？” “那是我们荆州的一座大寺。” 说到这个寺庙，掌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听说很灵验！” 沉默片刻，钟晔点了下头，在掌柜那里登记了承接的任务之后，拿上聚义阁给出的任务地图，带着莉莉安她们走出聚义阁，然后将跪在门外的那个男子搀扶起来。 “我陪你去一趟连山寺。” 听到这句话，男子顿时愣住了，仰头呆呆看着钟晔，一时间仿佛喉咙堵塞，不能言语。 钟晔说着，就拉着那个男子离开了聚义阁门前。 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聚义阁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哄然吵闹起来。 第615章 侠（三） 连山寺位于荆州城外，与聚义阁形成对角，如果不通过城市的话，单是从聚义阁走到连山寺就需要绕一大圈。 就和大多数寺庙一样，连山寺也是建立在山上的。 一条长长的青石板道从山脚延伸至山顶，无数善男信女沿着这条山道上上下下，哪怕站在山脚，也能看到山顶那座寺庙香火如何繁盛。 只见那千丝万缕的烟气汇聚成一股粗柱，直冲霄汉。 今早才下过一场小雨，台阶上还沾染着水泊，不过那些虔诚信佛的信徒可没有理会那么多，一脚踩上去，让雨水打湿鞋袜，也丝毫不在意。 抬头看了一眼山顶的寺庙，戴丽菈顿时起了兴趣。 说起来，她来到东土那么久，好像还真没有参观过东土的寺庙，无论是道观还是佛寺，她都没有去过。 钟晔他们融入了人流，缓步登上台阶。 等走到寺庙山门前的时候，与钟晔他们一同走上来的人早已气喘吁吁，跟在钟晔他们身边的邋遢男人也是如此。 山门前有两个僧人对往来的信徒唱着佛偈，旁边还有几个农夫打扮的男人帮忙分发佛香。 经过山门，进入寺庙之后，就能在大雄宝殿的前方看到几个巨鼎，分发给香客的佛香就是用在这里的。 进门之后如果不在那几个鼎中插上几炷香，就会被认为对佛祖不敬。 可是，进入大雄宝殿之后，那些金碧辉煌的佛像跟前，还有几个香炉，这时候虔信者又能怎么做呢？当然是从僧人手里购买佛香了。 邋遢男子面对站在山门前的两个僧人流露出了恨意，但又不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你的仇人是谁？”钟晔抬头看了一眼连山寺的山门，“整个连山寺？” “就是这群妖僧！” 听到钟晔问起，邋遢男子便愤慨大叫：“他们掳走了我的妻儿，供高官富豪淫乐，我便是在被他们追杀之时落入河里，侥幸未死！ “他们逼死我还不够，还逼死了我乡下的父母！大侠，请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说着，邋遢男人就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嚎啕大哭。 他的声音很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站在山门前唱着佛偈的两个僧人脸色迅速阴沉下来，还没等他们开口，周围的善男信女纷纷开口怒斥。 “此乃佛门净土，竖子安敢在此妄言！” “一派胡言！连山寺众圣僧何其仁善，岂是尔等之辈可以诋毁的？” “连山寺悲天悯人，就连佛祖都对连山寺青睐有加，我家相公的痨病就是我在这里苦求三月治好的！” 叱咄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吓得邋遢男子都忘记了哭泣，呆滞抬头。 站在山门前的两个僧人神色略有缓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住口。” 随着钟晔的一声轻喝，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们惊恐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即便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随后，钟晔低头望向邋遢男子，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邋遢男子如梦初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连连点头，“有有！当然有！” 男子抬手一指，指向了寺庙，“证据就在连山寺后院，后院虽然毗邻悬崖，但有一条小道可以上去，那群妖僧就是利用那条小道将前来礼佛的貌美女子送给高官富豪的。 “然后还有我身上的这些伤——” 说着，邋遢男子脱下了上衣，露出背后的一个巨大伤疤，钟晔看着就忍不住皱眉，莉莉安也有些不忍直视。 伤疤从左肩横跨至右腰，看起来极其吓人，不过也就只是吓人而已，伤口并没有多深，不然邋遢男子也不可能在受了这种伤之后跌入河中，还能侥幸生还。 背上的伤最为显眼，但邋遢男子身上还有其他伤疤，分别位于上臂、肩膀和颈后，都是锐器伤。 受了那么多伤，还能跌入河中侥幸不死，只能说追杀他的人实力不佳，且武器滞钝。 “我跌入河中之后，是被一个神医救起的，神医也知晓连山寺的勾当，可是无能为力——我为何被人追杀，就是那位神医告诉我的！” 说着，邋遢男子又禁不住潸然泪下，止都止不住。 “我治好了伤之后，便回到乡下父母家中，哪成想，呜呜呜……我爹娘也因为交不上善款，被这群妖僧逼死了！然后我家的田地更是被他们转手卖给了另一些愿意付钱的信众——他们那哪还能称得上是信众啊！分明就是助纣为虐的恶徒！” 仅是听着，莉莉安就感觉血压直升。 ——他这么惨的话，难道就没有什么人愿意帮他吗？ 可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邋遢男子是原住民，不知道有玩家的存在，但她知道。 玩家在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挂，性命对他们来说是消耗品，他们大都会完全顺着自己的情绪做事。 玩家也是各有性格的，不乏急公好义之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出手帮助这个邋遢男子？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莉莉安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问题，但现在的她经历了许多锻炼，能够很快就抓住事情的重点。 或许，曾经有人愿意帮助他，并且付诸了行动，但是，他们失败了。 经历过汴梁的思维瘟疫事件之后，莉莉安也明白了丹世界的东西是能够影响到玩家，影响到地球的。 如今无论是游戏论坛上，还是其他新闻网站，都没有报道这件事情，说明有什么人在控制相关消息的传播。 既然思维瘟疫能够影响到玩家，那么，有其他能够影响到玩家的东西，也不稀奇。 钟晔注意到了一件事，便问：“你家在连山寺周围？” 邋遢男子转身一指，“就在那边！那里本不是连山寺的土地，但他们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的把我们的土地给侵吞了！” 就在这时，钟晔敏锐注意到了周围几个人的异样眼神，悄然收回灵能，放开了限制。 “你是郑家大郎？！” 有人控制不住地把这句话喊了出来，随即他也是一惊，急忙把嘴巴堵上。 邋遢男子惊喜望了过去，“张家三叔？是我！我是大郎啊！请您为我证明，就是连山寺这群妖僧害死了我的爹娘！” 那人显然是知道什么的，眼神闪烁不定，摇着脑袋，就是不说话。 “放肆！你个……”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限制被解除了，刚刚想要发声怒骂，就发现自己又没办法说话了。 钟晔拍了拍邋遢男子的肩膀，看向连山寺，“进去看看。” 没有得到乡亲的帮助，邋遢男子显得有些失落，可是听到钟晔的话语之后，又振奋起来，抬起一双愤怒的眼睛，跟着钟晔走进了山门。 连山寺内一片寂静，无论是僧人，还是往来的香客，所有人都被钟晔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钟晔带着莉莉安她们径直走入大雄宝殿之内，抬头就能看到那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像。 宝相庄严，支撑起大殿的立柱散发着一股清香，脚下地砖光洁平坦。 这些东西如果放在现代，自然不会有多么奇怪，可是丹世界的生产力并不发达，想要制造出这样一个宏伟的大雄宝殿，需要花费的钱财何止十万两白花银？ 钟晔叹了口气，放开所有人的限制。 “恶徒！安敢在佛门净地撒野？！” 一个僧人从桌下翻出了一柄刀子，咆哮着向钟晔冲了过来。 在他之后，还有许多僧人也从各个角落拿出了武器，呐喊着冲锋。 香客们被吓得惊慌大叫，四处乱跑，偶尔还与几个逃跑的僧人撞在一起。 面对那些朝自己冲过来的僧人，钟晔幽幽道：“你们……真的是僧伽吗？” 第619章 侠（七） 听闻钟晔的言语，知府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现在知府已经有了一些猜想——这个男人可能是直接闯进来的，刚才出现的那声枪响便是为了阻止这个男人，可是，即便是火枪也没能阻止他。 就连火枪都阻止不了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武功高手吗？ 知府咬了咬牙，“本官……我当然知道这件事。” 荆州虽大，但连山寺距离府城并不远，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也瞒不过知府。 如果回答‘不知道’，怕是会激怒这个男人。 身为荆州知府，却要对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男人如此低声下气，一想到这个，知府就感觉心胸沉闷。 钟晔沉默无言，注视着知府，等待他的狡辩。 “我……”知府牙齿打颤，大脑开始运转。 “说不出来？”莉莉安歪头看着他，“还是说，编不出来？” 知府惊怒不已地看着她，“你、你……” 在嘲讽敌人的方面，莉莉安也得了钟晔真传。 如今，知府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敌人，虽然莉莉安很难像钟晔那样对受害者产生共情，但仅是之前听到的那个邋遢男子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愤慨。 “只是说明事情缘由，如果你对连山寺的做法早有怨言的话，那件事应该已经在你心底藏了很久？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能够张口就来吗？你支支吾吾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你其实就是连山寺的帮凶，所以根本想不到狡辩的理由？不会？不会？你可是荆州知府，可是父母官耶，与连山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你应该知道连山寺害死了多少人，抢夺了多少财富？这件事万一上报给皇帝，你怕不是就要掉脑袋了？” 莉莉安这一大串的话把知府给说懵，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根本处理不过来那么多信息。 但是，在听到‘掉脑袋’之后，知府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宛如被一盆冰水从头倒下，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我确实知晓此事……只是，与连山寺有牵连的官员颇多，而我本身也有一些黑料被他们掌握在手里，自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一味的否认没有意义，他肯定是知晓连山寺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如此，否认只会让他们发现他是在撒谎。 这个男人都直接闯入官府了，那么，再干出一些杀官的事情也不意外。 所以，他必须要安抚好，以免自己的性命遭受威胁。 却在这时，钟晔摇了摇头，“你没听懂我的话，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有管这件事？” 知府张口欲言，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他为什么不管连山寺事情的理由，只是在问他——为什么不管这件事？ 一时间，知府冷汗直冒。 就在知府思考着如何回答的时候，又听钟晔沉声说道：“把你的符牌交出来。” 知府微微一愣，随即脸色骤变，眼神变得慌乱。 钟晔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与陛下乃是熟识，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禀告！” “不……”知府恐惧地摇着头，后退了一步，脚跟顶到椅子，把椅子带翻。 钟晔懒得听他继续辩解，抬手一点，符牌就从知府腰间飞出，落到钟晔手里。 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钟晔对于如何使用符牌也有了一些心得，稍微摸索了一下，就启动了通讯。 【有何事禀报？】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钟晔便道：“是我，钟晔。” 【……钟晔？】皇帝迟疑了一下，【你现在在荆州？荆州又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皇帝对于钟晔的‘体质’也有所了解，不然不会说‘又’。 钟晔抬手用灵能封住知府嘴巴，然后将整件事情告诉给了皇帝。 【哈哈！原来如此！】 听上去，皇帝似乎有些兴奋？ 就在钟晔眉头皱起的时候，皇帝笑着说道：【钟晔，你应该也能想到？这不仅仅只是荆州一个地方的问题，实际上，东土各个地方都有类似的问题，对此朕早有预料，只是不管派下去多少御史，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问题’，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朕无从得知。】 【但朕知道，煌国已经烂了，唯有革除旧制才能拯救这个国家、这片土地。】 【然而，一直没有一个突破口——朕早已成了被世家、官员联手关起来的野兽，耳目都被毁掉了，哪怕力量再大也施展不出来。】 【朕一直在等待一个突破口的出现，原本朕以为突破口会出现在确山，或是其他玩家身上，没想到，提前了那么多！】 【现在，朕……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帮助我。】 “什么事？”钟晔询问。 【杀人！】 钟晔耳朵听到了皇帝的畅快大笑：【如果你答应的话，接下来，我会把一面‘监察御史令’和一份圣旨传送到你的手里，那面令牌拥有辨别言语真伪之效能，你按照官员职位大小，从大到小，一一找过去，只要有人与连山寺有所关联……】 【——杀无赦！】 闻言，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杀的人或许就多了。 “只有官员？世家呢？” 可是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钟晔的杀性比皇帝重多了。 【世家当然也要管，只是你身为‘监察御史’的话，没有处置世家的权力，可以让他们再多活一些时日，过段时日，我会组织一支玩家队伍，去满门抄斩！】 听到这番话，钟晔微微颔首，“好，这件事我应下了！” 【稍等片刻，我去写份诏书。】 哪怕相隔万里，钟晔也能够听出皇帝的兴奋。 他对于自身处境无比了解，可是他只能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反击的机会，皇帝自然不会放过。 被钟晔控制住的知府瞪大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钟晔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衙门里面的人渐渐聚集到了办公室门外，其中不少捕快手里都拿着火枪，但他们也不敢真的瞄准里头，因为在他们眼里，钟晔的身影几乎与知府位于同一个方向，如果他们扣下扳机，就有可能伤害到知府。 万一他们开枪把知府打死了，他们可担不起责任。 钟晔默默等待着，莉莉安与戴丽菈对视，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们都有预感，接下来恐怕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她们都能看出来，钟晔虽然沉默，但他的心底始终有一团火在烧，那是怒火。 身为传奇，他的怒火无比炽烈，足以将任何人焚烧殆尽，连灰都不剩。 门外的人也等待了许久，终于，他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询问：“知府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有事的话，还请回答！” 知府哪里还能回答他们的话？ 他的眼珠乱动，钟晔却始终没有解除他的封禁，冷冷看着他。 门外的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又商量了一下，便有人冲着钟晔他们发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入官府，囚禁知府大人？” 就在这时，钟晔低下头，向前伸出了手，手掌微微一沉，几个物件便落在手上。 钟晔眉毛一挑，目光定在那柄剑上。 一面令牌、一张圣旨和一柄剑，这就是传送过来的所有事物。 令是‘监察御史令’，剑是‘尚方剑’，圣旨则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恢宏庞大而神圣的声音在城市上空炸响，宛若雷鸣一般，覆盖了整座城市。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穹。 听到这个声音，知府的身体便颤抖起来，目露绝望之色。 玉轴的圣旨自动展开，悬浮在钟晔身前，钟晔视线飞快从圣旨上掠过，嘴角缓缓翘起。 “闻荆州连山寺堕入魔道，污染荆州地界，时官不查、未报，疑与妖魔勾结，特遣监察御史钟晔，赐尚方剑，巡查百官！ “若时官与妖魔蝇营狗苟，杀无赦！ “——以正风气！” 第621章 侠（完） “张府……” 铁画银钩的牌匾挂在大门上方，钟晔和莉莉安她们抬头仰望，门房站在窗户缝隙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既不敢违背自己的职责，又不敢出声。 钟晔身上沾满了鲜血，莉莉安和戴丽菈倒是没什么，可她们手里都提着一柄火枪。 这样的危险分子出现在张府门前，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看了两眼，钟晔就转头望向门房，彬彬有礼地说道：“还请通报一下这家的主人，监察御史钟晔前来拜访，还请他们交出藏匿在府邸里的官员，也不要想着将那几个官员送离府邸，因为如今整个府邸都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 “我希望，你们家主人不要不识好歹。” 藏身在窗户缝隙之后的门房被突然开口的钟晔吓了一大跳，喘息了片刻，才缓了过来。 “这、这是不可能的！” 门房将窗户闭上，大喊：“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能与老爷他们说这种话？” 门房背靠着紧闭窗户，他没有再从外面听到说话声，以为钟晔他们已经离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轰！ 被踹开的门板撞在两侧墙壁上，震得门房发抖。 门房惊慌地拉开窗户，却见原本大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而那三个人也不见了人影。 身子一激灵，门房急忙跑向府邸，不断叫喊：“老爷！老爷！那人闯进来啦！” 不需要门房的提醒，钟晔踹开大门的动静传遍了整个府邸，躲进张府里的几个官员噌的站起，七嘴八舌纷纷向张府主人告辞。 “张兄，咱们就此别过，还请帮忙掩饰一下我们的踪迹，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刘兄说的对，张兄，万事拜托了！” “张兄，大恩不言谢，下次愚弟再来之时，一定会为您送上一份大礼！” “今日之恩，日后必报！” 说完之后，几个官员就一溜烟跑开，他们对这张府的结构似乎比张家老爷还要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后门的方向。 待到那些官员都逃跑之后，张老爷呼出一口浊气，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享用茶水。 没几秒，钟晔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别致的小院。 “张老爷？” 听钟晔叫到自己，张老爷微笑转过头去，拱了拱手，“钟晔大人，您先是为荆州除去一害，随后又击杀了那么多贪污枉法的狗官，实乃善人也！ “来，为兄在此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张老爷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笑看着钟晔走到自己面前，举起了令牌。 钟晔面无表情地发问：“告诉我，你是否有参与连山寺的事件？是否有帮助连山寺掳掠女性，是否帮助连山寺掩盖罪行，是否参与过连山寺的淫乐？” 张老爷脸色发白，嘴角微微抽搐，强颜欢笑道：“钟大人……这，这不合适？我张景瑜并非官员，不受监察御史督察……” “你只需要回答我。”钟晔冷冷俯视，“是，或者不是！” 他从来就没有看重过这个‘监察御史’的身份，也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世家之人。 他说会帮助那个邋遢男人报仇，杀死所有助纣为虐的人，那么，他就一定会做到！ 之前只杀官员，不过是因为现在他有了一个监察御史的身份，而且手掌尚方剑，杀起荆州官员来比较方便，仅此而已。 钟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世家，只是暂时没有将他们列为目标而已。 如今出现了一个世家之人，他想着，干脆就顺手杀了！ “放肆！”张景瑜怒而拍桌站起。 可是站起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自身与钟晔之间的差距。 ——他站起来的身高，甚至不及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 仅仅体格上的差距就让张景瑜心生畏惧，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回答我！” 钟晔没有动作，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有，还是没有？” 沉默半晌，张景瑜忽然发怒，“滚！滚出我的府邸！” 张景瑜并非真正的愤怒，钟晔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半点怒火，只能看到畏惧。 畏惧填满了张景瑜的眼眸、神情和每一个动作及话音，只是他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察觉。 钟晔抽出了尚方剑，指向张景瑜。 “别动！” 莉莉安和戴丽菈也转身，将枪口对准出现在周围的护院和仆役。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所有人都止步不前。 “废物！废物！” 张景瑜看到那些驻步不前的护院，气急败坏地大叫：“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钟晔对其他动静置若罔闻，直直看着张景瑜，再次发问：“有，还是没有？” “没有！” 张景瑜朝着钟晔发出怒吼，随即，他自己就愣住了，身子抖如筛糠。 獬豸睁眼，望向张景瑜。 手起，剑落，将张景瑜的脑袋从他的脖子上砍了下来。 没有半点疑虑，没有半点迟滞，钟晔出手如闪电，让赶来的张景瑜亲眷连“住手”都没能来得及喊出。 斩杀张景瑜之后，钟晔抬头望天，忽然道：“得加快一点速度了。” 荆州参与此事的官员不少，他们选择的逃跑路线也不同，单凭钟晔一人，想要将他们全部斩杀，还是有点难度的。 说完，他就把戴丽菈提起，纵身一跃，跳到了围墙之上，回头看向莉莉安。 莉莉安心领神会，助跑几步之后，也跳上了围墙。 几次弹跳之后，钟晔他们就追上了一个落跑的官员，轰然坠落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那个官员已经脱去了身上的官袍，可是，圣旨在宣读旨意之时，便给钟晔加持了一个状态，让他能够看见与国运有所牵连的人物。 在荆州城内，与国运有所牵连就代表他们拥有‘官员’的身份。 哪怕他已经躲进茫茫人群，钟晔也一眼认出了他。 周围百姓哗然散开，那个官员也想转头逃跑，然而，被钟晔定在了原地。 “你……” 就在钟晔说出一个字之时，他眉毛忽然一挑，抬头望向天空，随即视线又拉回到那个官员身上。 官员身子抖如筛糠，他本以为自己之所以发抖，是因为恐惧。 可是，当他发现钟晔没有任何动作，内心恐惧略微消退的时候，他愕然注意到自身的抖动并没有停止。 “那个家伙的反击开始了。”官员听到钟晔如此说道。 那个家伙是谁？什么反击？ 突然间，官员就想起了钟晔为什么要追杀他们。 “连山寺、连山寺……” 官员惨笑起来，“报应……报应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部突然肿胀——肌肉在脸皮之下膨胀了起来！ 钟晔霍然挥剑，将那个官员斩杀。 即便人头落地，肌肉的膨胀也没有停止，无论是头颅还是身躯，肌肉仍在继续胀大，片刻之后，才逐渐消停。 “分头行动！” 钟晔看向了街道尽头，“那个家伙知道我要杀死荆州的所有官员和世家，所以引爆了他们的畸变，打算替换自己存在的根基，让自己活下来。” 莉莉安闻言一惊，虽然钟晔已经杀死了不少官员，可是还有一些仍在逃跑。 而且世家当中，不止有多少人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如果他们全都发生畸变…… “戴丽菈，你和莉莉安一起！”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戴丽菈顿时蔫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又兴奋起来。 如果只有她一个的话，还真有可能打不过畸变体，可如果有莉莉安在旁边，她完全可以一边与畸变体战斗，一边研究那些畸变体。 说完，钟晔便高高跃起，跳到了另一条街道。 莉莉安收回视线，望向从眼前飞过的弹幕。 “直播间里，有谁在荆州这边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622章 斩神（上） 钟晔很清楚，至少现在，连山寺的方丈不会把百姓转化成畸变体——如果它有那个能力的话。 荆州的官员因为曾经与连山寺同流合污，他们恐怕早就被方丈注入了污染的种子，所以到了现在，才会发生畸变。 他们行恶事之时，恐怕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 如今荆州这些官员发生畸变，怪不了别人，完全是咎由自取。 方丈现在应该弄清楚了他的性格，只要荆州百姓还是‘人类’，他就不会对他们轻易动手，但如果他们变成了畸变体，那么，就会成为他猎杀的对象。 ——那个由窜谋之王点化的伪神，如今就在看着他们呢！ 嘭！ 钟晔落在一个已经畸变化的人身前，一剑砍掉了它的脑袋。 这时候，他回头望去，在街尾看到了一群亡命奔逃的百姓，轻轻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 脚掌踏地，勾动身躯向前。 钟晔身影一闪，一瞬间就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用尚方剑斩下了另外一只畸变体的头颅。 那些逃跑官员的畸变化引起了街道的混乱，百姓们慌忙逃跑，两侧房屋直接把门窗关紧，可是，门窗并不能够给他们提供多少防护。 当钟晔找到下一只畸变体的时候，那只畸变体已经将自己的上半身探入了一个房屋里面，屋子里传出了惊慌、恐惧至极的尖叫声。 小半个荆州陷入了混乱，而混乱正在逐渐蔓延。 因为发生畸变化的并不只有官员，还有世家之人。 只要是前去过连山寺，与被连山寺僧人掳掠来的女子发生过关系的人，都在发生畸变化。 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是官员，是贵族，是富商，还是武林高手、修炼有成的术士，因为他们体内早已被种下污染的种子，因此，只要方丈引爆了那个种子，他们就必然会发生畸变化。 而且，方丈还不是同一时间引爆，他选择了逐一引爆，不断牵扯钟晔的注意力，同时还能引起荆州百姓的恐慌。 方才圣旨宣读的时候，荆州府城的百姓就已经知晓连山寺堕入了魔道，只要方丈不断引发那些人的畸变化，让畸变体出现在荆州当中，自然会有把这件事情与方丈联系起来。 如此，他们就会对方丈产生一个印象。 ——它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它并没有死去！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它没有死亡’这个事实。 作为集众人愿望所诞生的怪物，方丈拥有怎样的一个形象，完全要看人们认为它是一个什么形象。 就像之前一样，平常的时候，它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但骨子里，是一头狰狞可怖的恶魔，而且那层外皮无比单薄，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撕破。 如果方丈现在再出现的话，就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形象。 而它什么时候再幻化出形体，取决于荆州百姓什么时候相信‘它仍存在于这个世界，并在暗中引发了这一系列事情’这件事。 钟晔奔袭在街道上，手中宝剑如电连闪，清冽的剑光轻而易举就将许多头畸变体击杀。 就在他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在感知的边缘，突然有两个人同时发生畸变化，而且还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这让钟晔不禁抿紧了嘴唇——看情况，方丈似乎弄清楚他的感知范围究竟有多大了。 要去哪一边？ 那两个方向好像都没有武功强到能够抵抗畸变体的侠客，至少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感觉到有人要动手。 人们只是在尖叫着逃命，没有人在向畸变体靠近。 要做出选择吗？ 钟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挂在腰上的直刀抽出。 “青鸟，再帮我一把！” 对着直刀说出了如此话语，钟晔便用力将其掷出，与此同时，转动脚步，向另外一头畸变体冲过去。 ——他一直都相信，武器是有‘灵’的！ 飞翔于天空的直刀流溢出天青色的光辉，光辉没有消散，而是构成了一双羽翼。 忽然间，羽翼挥动，舒展开来。 就在流光变得灵动的这一时刻，一声清脆的唳鸣也出现在了天穹之上。 光焰流动，逐渐画出鸾鸟的形体。 只见鸾鸟双翼扇动，坠向大地。 正在仰天咆哮的畸变体看到了那一抹光辉，却没来得及做出动作，青焰便从天而降，将它的躯体贯穿。 直刀钉入地面，流光与焰火骤然消散，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畸变体被洞开的胸膛中那焦灼的痕迹，才能证明此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另一边，钟晔也把另外一头畸变体斩于剑下。 这个时候，又有三只畸变体出现了，和之前一样，同样是不同方向。 钟晔略有沉默，抬手刚刚想要召回青鸟，忽而耳朵一动。 细碎而嘈杂的声音从感知边缘涌入，脚步声、叫喊声、呼吸声，还有摩肩擦踵时，衣袂飘飞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热闹喧嚣的团体。 “轻功好的去探路，练硬功的准备抗伤害！” “小雀、李磊，抓好你们的弓箭，我已经听到秽魔的叫声了！” “上房顶！上房顶！所有用远程攻击的都上房顶！” 玩家们嗷嗷叫着冲进城来，闯入了钟晔的感知范围。 他们奔跑在大街上，手握刀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体型巨大的畸变体。 街道两边的房屋里面，荆州的老百姓听着、看着，见到那些往日被他们视作是二流子的游侠竟然如此勇敢，对他们的感观顿时大有改变。 在屋顶上腾跃，在街道上奔跑，穿过大街和小巷，杀向那些怪物。 感觉到玩家们的动静，钟晔嘴角微翘，罡气霍然自体内散发，包裹住全身，把自己的声音都锁在了其中。 随后，他拿起了荆州知府的符牌。 “陛下，帮个忙！” 声音穿越千里，传入了坐在御书房里看书的皇帝耳中。 皇帝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望向南方。 “荆州……” 念着那个地方的名字，皇帝忽然笑了一声，道：“来人！传钦天监监正！” 皇帝等待了片刻，片刻后，一道身影便闪现到了书桌前方，拱手便拜。 “见过陛下！” 皇帝大手一挥，“爱卿平身！” 待到监正直起腰杆之后，皇帝一挥手，身后的隔板升起，露出一张东土的地图。 煌国的每个城镇、村寨都巨细无比的呈现在了地图上，皇帝起身抬手一指，指向荆州。 “爱卿，如今荆州出现了一个伪神，朕要除掉它，需要多少代价？” 闻言，监正掐指算了起来，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回禀陛下，只是将其打死的话，只需要支付万两黄金，若是想要将其彻底击杀，还需要支付五年国运，且是无法恢复的那种。” 皇帝眉毛一挑，“那可真是便宜……打死就行了，现在荆州那里有人帮我们处理手尾，他只是让朕帮忙把那个伪神斩杀而已。 “朕给你一份支票，拿着单子自行去国库支取黄金，年末报告的时候切勿忘了此事。” “臣，遵旨！”监正又是躬身一拜。 写完支票，交给监正之后，皇帝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爱卿且记住了，声势要弄得大一点，不过也不需要弄得特别大……嗯，弄个幻象就成了！” 监正面露无奈，“臣，遵旨！” 旋即，他就后退一步，传送离开，省得皇帝再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黄金万两只够打死一个伪神，而皇帝还要求弄声势，怕是他们钦天监还要倒贴一点钱进去。 这样一来，他们年末找户部要明年预算可就难了…… 待监正离去，皇帝就收回目光，看向身后那种巨大的地图，抬起手，将张开的五指对准地图，然后缓缓收拢。 ——让天下重归麾下的征途，便从荆州开始！ 第626章 托付 虽然荆州的事件已经完结，但钟晔也没办法就此离去。 因为荆州的官员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而如今荆州府城百姓又相当混乱，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晔除去了恶首，可是，府城当中的绝大多数混混、流氓毫发无损。 因此，皇帝请求钟晔暂且留下来，帮他稳定荆州局势，以免荆州情况变得更糟。 钟晔思索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荆州不仅是官员被他杀死了许多，城守和军官也有不少死在了尚方剑之下。 如今荆州没了官员，镇守的力量也没了。 如果只是帮派在这里攫取利益的话，倒也还好说，但万一有深渊信徒趁乱来到荆州，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的话，就有可能会导致荆州府沦陷。 正是因为有这番考量，钟晔才会选择留下来。 快要结束对话的时候，钟晔问道：“这次我杀了那么多世家的家主，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吗？” 【倒是有一些影响，但不需要太在意，毕竟这一次如果不是你的话，荆州就要沦陷了，倒不如说，这是一次好机会，利用得好的话，朕说不准能去掉身边的几个‘奸细’。】 说完，皇帝就收起了嬉笑，严肃道：【如此，荆州一切就拜托你了！】 钟晔颔首，“交给我！” 尽管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治理一个城市，也不知道治理一个城市需要学会什么，但只是维持一座城市的秩序，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收起符牌，钟晔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钟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虽然在他成为传奇之后，人物面板就不再显示他的具体等级，对于系统而言，传奇就已经是顶级了。 但是，灵魂残屑依旧积攒了下来。 从他升到十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灵魂残屑，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攀升到了传奇的境界。 而他在十级之后，参与了那么多次大战，斩杀了那么多个强敌，积攒下来的灵魂残屑数量早已突破了五十万。 钟晔想了想，突然对着空气发问：“有人在吗？” 【……在，怎么了？】 钟晔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能发布任务，把积攒下来的灵魂残屑发放给其他玩家吗？” 【我们没有考虑过这个……不过倒是可以试试！你等一下，我去学习一下系统的代码，放心，我是神灵，学得很快的。】 随后，那个神灵就消去了声息。 钟晔有些无语，但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钟晔现在位于官府当中，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让人去通知衙门剩下的捕快和衙役，如今他们应该都在衙门大堂前的空地集合了。 片刻后，钟晔穿过一条走廊，来到衙门大堂，向外望去，就看到了一大群人站在大堂外的空地上。 他还看到了其中一些眼熟的身影，他们曾经包围在知府的办公室外，还有两个捕快向他开了枪。 不过第一个开枪的捕快已经被他杀死，如今第二个向他开枪的捕快满脸不忿地站在前排。 他似乎不是很想来，只是被其他人拉来的。 钟晔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看向所有人。 “即日起，”钟晔取出了监察御史令，“我将代管荆州，直到陛下派遣新的官员来到荆州。 “有谁想要退出的，最好趁现在退出，把从官府领的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我不拦你们。” 第二个向钟晔开枪的捕快霍然抬头，然后狠狠扯下腰牌，扔到地上，紧接着又脱去了象征着‘捕快’的外衣，没有听从其他人的阻拦，转身离开了衙门。 许多人都在观望，等到那个捕快离开衙门，而钟晔确实没有阻拦之后，他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不少人做出了与那个捕快同样的选择。 在钟晔手下做事定然不可能像在之前那些官员手下做事那么轻松，虽然他们之前一直待在衙门，没有离开，但他们也看到了，钟晔把荆州官府杀得血流成河。 任何一个参与了连山寺恶行的官员，一些在他们眼中‘罪不至死’的官员，也被钟晔剁下了脑袋。 一看便知，钟晔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需要战战兢兢，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出格。 那样太累，倒不如就此离去。 钟晔等了很久，等到莉莉安和戴丽菈回到身边之时前面空地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来人。 衙役几乎都离开了，捕快只剩两人，其余的都是仵作。 仵作离了衙门，几乎找不到其他的生存方式，他们留下来也是别无选择。 钟晔眼前的二十几个人就是如今衙门所有维稳力量了，此外还有多少文吏会留下来，他不是很清楚，但估计也不会很多。 “文吏都通知过来了吗？”钟晔转头问戴丽菈。 戴丽菈点了下头，“我已经把剩下的官员和文吏都聚集到了一个房间，不过他们的状态……不太好。” 很显然，钟晔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残暴，以至于当钟晔让莉莉安和戴丽菈去通知官吏开会的时候，几乎所有官吏都脸色大变，两股战战。 “没事。”说着，钟晔转头看向莉莉安，“拿上符牌，去聚义阁发布一个任务，就说招收捕快、文吏和官员。” ——去聚义阁招收官员？ 听到钟晔的这句话，戴丽菈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以置信，可是随后，她就想起了钟晔和莉莉安之间的‘默契’，于是沉默不语。 莉莉安接过象征着荆州知府的符牌，眨了眨眼睛，这是要招收玩家吗？ “招收的标准呢？”莉莉安疑惑问道。 钟晔沉声道：“让他们来衙门，我亲自面试。” 莉莉安若有所思，抓着符牌跑开了，然后钟晔让依旧留在空地上的那二十几个人暂且休息一下，自己带着戴丽菈前往了官吏聚集的房间。 待他推门进入，房间里坐着的人当即起立，原本站着的人更是挺直了腰杆，面色僵硬。 钟晔的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问道：“往日，荆州官府有多少官员、多少吏员？”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所有官吏都愣了一下，他们也没想到钟晔竟然会如此雷厉风行，上来就直接进入主题。 对于这一点，在场的人都不清楚，他们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钟晔摇了摇头，“算了，等之后我再去查……即日起，由我代管荆州，你们有谁想要休息，现在就说，我给你们休息的机会。” 闻言，所有官吏顿时脸色煞白，然后慌忙摇头。 钟晔也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耐心解释了好几遍，可他们还是说自己‘不累’，他也没办法。 “既然不累的话，那我希望接下来直到陛下派人来接管荆州的日子里，在座诸位能够好好工作。” 钟晔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得绷紧了身体，“是！大人！我们一定会好好工作！”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钟晔很是无语，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觉得，现在自己说得越多，他们就越是会害怕，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吩咐了他们一句，钟晔就带着戴丽菈回到衙门大堂，准备接下来的面试环节。 也是在这时，消失了许久的神灵终于回话。 【我回来了，你等会儿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去帮你把那个插件安装上。】 看到这条消息，钟晔不动声色起身，走向厕所。 在路上的时候，他忍不住询问：“你不是说学得很快吗？” 【我当然学得快，只是其他人把系统代码弄得太复杂了，既没有加注释，也不写文档，我用了很久才把逻辑理顺，如果我不是神灵的话，我连这东西都看不懂！】 虽然钟晔不是学编程的，但他也知晓一些编程的知识，对那群不加注释也不写文档的蛮子感到相当震惊。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玩家的系统真的是用代码写出来的？ 神灵没有等到钟晔进入茅厕，在那之前，就幻化出一只似云如雾的手，点在了钟晔脑袋上。 安装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那只如梦似幻的手很快就消失了。 钟晔晃了晃脑袋，总感觉脑子里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打开系统面板一看，就发现果然多了一个‘发布任务’的选项，但相当简陋，与系统的其他功能根本没办法比较。 不过，能用就行。 第628章 雏鸟的第一次飞行（上） 今天是离开老师身边的第一个晚上…… 莉莉安躺在睡袋里，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身边火堆静静燃烧，不时会劈啪作响。 白天行路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到了晚上，静下来之后，莉莉安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为了保护青鸟，莉莉安甚至没有选择下线，现在她就泡在幻象公司分部的营养舱里。 如今她是幻象公司重要的研究对象，所以像是‘营养舱’之类的东西，是完全对她开放的，只要申请就能使用。 最近这一年，她与钟晔相处的时间似乎比与妈妈相处的时间还要长，突然之间离开了钟晔身边，莉莉安就感觉到了孤独感，甚至失去了安全感。 钟晔满足了她对父亲的一切想象，在她的想象当中，父亲就应该是钟晔那样，温和、善良、善解人意，同时又具有力量，能够保护好她。 虽说现在的继父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但……没办法与钟晔比较。 “嗷……” 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嗥，莉莉安叹了口气，侧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一夜很快就过去，并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睁开眼睛之后，莉莉安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迷茫地望向前方。 接下来该做什么来着？ 以往这时候，她应该是在和妈妈一起吃早餐，可是现在…… 想了想，莉莉安就起身锻炼身体。 有些时候上线早了，她也会跟着钟晔一起锻炼身体和武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天不锻炼那么一会，她自己都会感觉难受。 锻炼过后，又就着凉白开吃了几口干粮，莉莉安就拉着从荆州带出来的马，继续行路了。 把直刀拔出来看了一眼，发现直刀不再是指向南方的时候光辉最亮，这一次改成了东方。 这个发现让莉莉安感到相当的兴奋，因为这代表着，她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虽然往东没有国道，但莉莉安还是扯动缰绳，让马转向东方。 “驾！” 马从国道转入了山路小径，走了一会儿，莉莉安就从马背上下来。 这条道有些陡峭，不太适合骑马。 行李放在马背上，青鸟却是贴身携带，被莉莉安背在了身后。 南方多山林，哪怕是湖广也不例外。 莉莉安牵着马在林地里行走，从早晨走到下午，也没有感觉到多么炎热。 郁郁葱葱的树梢为她们挡去了几乎所有的阳光，只有少量光线会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入林子里。 走着走着，莉莉安忽然发现，前面的树木似乎变得稀疏了。 “大家，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感觉前面的树好像变少了？” 虽然因为离开了钟晔，许多只对钟晔感兴趣的观众离开了，但在这一年里，莉莉安也拥有了一批属于自己的粉丝。 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直播间里的观众就纷纷发送弹幕。 莉莉安的视线在弹幕上掠过，微微翘起嘴角。 然后，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急忙转过视线，凝神观望。 好像是……反光？ 莉莉安有些疑惑，加快了脚步，很快，她就走出了树林，来到一片大湖的湖畔。 看着眼前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莉莉安慢慢瞪大了眼睛，“哇！” ——【洞庭湖！】 ——【哇，真好看，过几天休假的时候我打算实际去看看！】 ——【欢迎欢迎，我家就在巴陵这边，如果你们有谁要来的话，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咱们一起去洞庭玩呀！】 微风从湖面上抚过，荡起层层涟漪，鸥鹭于天空飞过，湖面上漂浮着许多只莉莉安也分不清楚是鸭子是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鸟类。 碧波向着远处蔓延，在视线的尽头连接了云端。 湖面上，还有几个黑点一样的东西，莉莉安看不清楚，不过她认为，那应该是湖岛。 就在莉莉安前面不远处，一大片的芦苇沿着湖岸生长，放眼望去，就能收获满目绿色。 从长江上游流下来的泥沙淤积在岸边，就形成了许多形状不一的淤滩，涨潮时，它们会被淹没，而退潮的时候，它们又会露出来。 莉莉安牵着马在湖畔站了一段时间，贪婪地把四周景色纳入眼眸，刻入脑海。 这里的鸟类应该是没有见过人类，看到莉莉安久久没有动作之后，就好奇地凑了过来。 莉莉安也在这时候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那只凑过来的傻鸟，忽然起了一点坏心思，“哇”的一声大叫。 “嘎嘎！” 那只傻鸟顿时被吓得掉头就跑，不断扑棱一双翅膀，可就是没有飞起来，用两只小短腿啪嗒啪嗒的在泥地里奔跑。 看到这一幕，莉莉安就忍不住开怀大笑，“鹅鹅鹅”笑了起来。 她拔出直刀看了一眼，发现这一次，直刀在指向南方的时候最亮，疑惑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刚才在林地里行走的时候走歪了。 把青鸟收回刀鞘，莉莉安翻身上马。 “走咯！” 湖畔的陆地较为平坦，且没有树木遮挡，马可以在这里肆意奔腾。 在马奔跑的时候，莉莉安并没有坐着，而是踩着马镫，蹲在了马背上。 当初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她还以为骑马就真的是骑在马背上，就算马奔跑起来也是要坐着。 可是后来钟晔教授她骑马的技巧时，她才知道，原来骑马真的要‘扎马步’，不然的话，马背的颠簸足以把一个人给颠散架了。 骑着马奔跑在洞庭湖畔，这种异样的浪漫让直播间的许多人都看得眼馋，特别是偶尔还会有一些鸟雀鸥鹭于旁侧伴飞，更是浪漫到爆炸。 观众看得舒心，莉莉安自己也玩得开心。 随着莉莉安沿着湖畔一路向南，人类活动的痕迹也逐渐变多了，转头就能看到，湖面上漂起了小船。 当她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几艘船正在把渔网拉扯上来。 满满一网的鱼获让渔夫忍不住露出笑容，当即摇晃船橹，向着南边的村庄驶去。 在莉莉安眼中，随着她靠近，篱笆与农舍便拔地而起，由小至大。 几个年龄较小的孩童跟在哥、姐身边，看着他们操持农活。 此外，还有一、两个已经老得干不动活的老人躺在村口晒着太阳，睡得正酣。 莉莉安略微放慢了速度，拔出直刀看了一眼，随后就发现，青鸟散发出来的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了。 她的到来自然是吸引了那个村子村民的注意力，一个正在编织簸箕的男孩看到她拔出了一柄散发光芒的宝刀，顿时羡慕得张大嘴巴，几乎要流下口水。 可惜的是，莉莉安很快就把直刀插了回去。 那些孩子的说话声惊醒了几个老人，他们睁开眼皮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莉莉安下马，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几位老丈，我想问一下，村子南方还有什么城市吗？” 在几个孩童眼里，莉莉安长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 她有着一双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鼻梁挺翘，皮肤像是绸缎一样细腻，虽然看起来白了一点，且头发不是黑色的，但依旧很漂亮。 他们也没想到，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她说话的声音竟然还那么好听。 几个老人也是微微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随后，有一个老人回答：“南方啊，那是武陵哩！小丫头，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对啊！”莉莉安抿唇一笑，很是开心，看起来比阳光还要明媚。 然后，她转头看了一眼变成彤色，没入湖面的太阳，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老人说道：“老丈，你们看，现在天色都那么晚了，能不能让我在村里暂住一晚？放心，我会付钱的！” 几个老人还没有回答，那几个孩童就叫了起来：“大爷爷、三爷爷，就让仙女姐姐住下！她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我家还有空房，我去跟我爹娘说一声就成，更何况她还付钱呢！” “就一晚而已，而且仙女姐姐还是个女的，不会有事啦！” 听着那些大小孩子的叫声，那个之前回答莉莉安问题的老人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 “那成，你跟我来，我看看村里有哪户人家愿意接待你。” 莉莉安露出一个笑容，跟着老人走进了村子。 第629章 雏鸟的第一次飞行（中） “哇！是鱼汤！”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莉莉安和沈鱼儿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准备吃晚餐。 沈鱼儿的母亲端来了一锅鱼汤，虽然莉莉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但相比较干粮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作为煌国普通老百姓的一员，沈鱼儿家的晚餐很简单，就是一锅鱼汤、几株野菜和一碗饭。 沈鱼儿一家四口局促坐在桌子边，因为他们与莉莉安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便莉莉安已经表现得足够的开朗、温和，但在面对她的时候，这一家人还是会感觉到有些紧张。 “谢谢！” 莉莉安从沈鱼儿母亲手里接过了一碗鱼汤，小小抿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 汤水寡淡，没有什么盐味，但不知道沈鱼儿母亲放了什么，鱼汤不仅不腥，甚至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抿了一口之后，莉莉安没有再喝，而是打开了人物面板，仔细观察状态栏。 一个人出门在外，总得小心一些，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当然，这其中也有鱼汤滚烫，实在没办法喝下口的原因在内。 等待了片刻，确认了汤里没毒，莉莉安就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莉莉安对米饭里有谷壳并不感到意外，在西陆的时候，她还吃过含有木屑的黑面包呢！ 因为砻米技术不够发达，所以稻米里面混有一些谷壳并不意外，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多一些谷壳还能快些填饱肚子。 不过，谷壳并不能被消化，所以人们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尽量把谷壳剥去。 但如今她吃的这碗饭里面，至少五分之一的米粒还沾有谷壳，再转头一看，哪怕天色昏暗，也很容易就能发现，沈鱼儿一家吃的比她还差。 发现这一点之后，莉莉安兴奋了一整天的心情就逐渐冷却下来。 扒拉几口米饭，就得用鱼汤就着咽下，不然根本难以下咽。 可是看沈鱼儿他们一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吃着这段饭，莉莉安忍不住去想自己之前在官府、在地主家里吃的那几顿饭，哪怕是在酒楼里，饭菜也比沈鱼儿家的饭菜要好许多倍！ 沈鱼儿家是东土大地上最为普通的百姓家庭，但比他们家还要差的家庭不是没有，甚至还有很多。 之前在路上旅行的时候，接触到的事物都像是走马观花，了解不深。 直到现在，亲身接触到了最为普通的民间生活之后，莉莉安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生活的‘奢侈’，以及无论是东土还是西陆，普通人民的生活其实都是一样的。 哪怕东土无比强大，能够与血神的军团抗衡几百年，但这并不能改变百姓生活困苦的现状。 如果是在以前，莉莉安绝对注意不到这种事情，但自从跟在钟晔身边，开始向他学习之后，受钟晔感染，她对这些事情逐渐变得敏感起来。 莉莉安一口一口将晚餐吃下，味如嚼蜡。 吃完晚餐，正好入夜。 平常这个时候，莉莉安应该在锻炼，可是沈鱼儿家不掌灯，不仅是她家如此，整个村子都是一片黑暗。 莉莉安静静躺在硬板床上，睁着眼睛，借着透过纸窗的月光，呆望天花板。 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沈鱼儿家只有两个卧房，这里本事给沈鱼儿和她弟弟住的房间，现在莉莉安住进了这里，他们就搬到了隔壁，和父母一起睡。 没过多久，隔壁就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莉莉安愣了一下，然后脸色绯红，又过了片刻，她好像想到什么，忍不住叹息。 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莉莉安忽然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警惕睁开眼睛。 身影来自窗外，就在她的身后。 撕拉、撕拉…… ——那是纸窗被撕开的声音！ 莉莉安瞬间伸手抓住放在身边的轻剑，铿然拔剑，指向窗户，“谁！” 正在撕破纸窗的黑影身体一抖，停滞了片刻，随即转身就跑。 “站住！不许跑！” 一股怒气自心头涌起，莉莉安撞破窗户，追了上去。 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迅速打在那个黑影背上，将他压倒在地。 “啊！”黑影发出一声惨叫。 莉莉安把轻剑钉入黑影脑袋旁边的地面，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这个孬贼的面容。 “是你！” 方才的惨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村民们被惊醒，女人留在家里看护孩子，男人则提上农具和武器离开自家房子，来到外面查探情况。 走到屋外，他们就看到了莉莉安骑在一个人背上的景象，先是一愣，然后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利器。 莉莉安认得这个人，他在之前村中老人带她寻找有哪家可以借宿时，提出了自家可以让她借宿，然后就被那个老人斥骂了一顿。 因为之前险些被强暴，所以莉莉安对于这种事情很敏感，看到这个人的脸时，一股无名火就禁不住冒起。 “你想要做什么？！” 之前带着莉莉安询问有哪家可以借宿的老人也从家中走了出来，听到莉莉安的厉喝，心下一惊，加紧了脚步。 拉开那些仓皇无措的男人，老人来到了莉莉安身边，定睛一看，就认出了被莉莉安压在地上那人的身份。 “阿四！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刚问出口，老人就意识到了那人的想法，随即勃然大怒，拐杖连连敲地，“你就那么心急？村子里还没有成婚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人家姑娘不过是路过我们这里，暂住一晚！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败坏村子里的风气，不止是你要被人骂，就连我们都得被其他村子的人戳脊梁骨！” 被莉莉安压在地上的阿四嘴巴呜咽，不敢回话。 看到他这副愤怒的模样，周围的男人就都围了过来，急忙劝导，让老人不要那么生气。 听着他们的劝导，老人深吸了几口气，转头看向莉莉安，缓和声音，道：“小姑娘，你且放开阿四，让老夫来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莉莉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把轻剑从地上抽出，向老人抱拳施礼。 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回到沈鱼儿家中，收拾好自己的行装，把马唤醒，又给了沈鱼儿母亲几枚铜钱，让她把破掉的窗户修好，便牵马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莉莉安知道，那个老人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在维护她，实际上却是在维护那个青年。 如果那个青年被她处罚的话，可能会被打伤，让整个村子颜面受损，但如果是老人自己去处罚他，就是他们村子里的事情了，就算其他村子的村民把这件事听了去，大概也只会觉得是那个青年的过错。 而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她，对此没有什么警觉性，真让那个青年得逞了，估计那个村子里的人一句话也不会说。 从村子里的男人直到老人出面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这一点上，就可以确定以上猜测。 想到这里，莉莉安就感觉心里好像被堵住了，很是沉重，很是难受。 这种事情，是普遍现象吗？ 莉莉安又忍不住想到了这个问题，思忖片刻，就得到了答案——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普遍现象。 而且这种普遍现象不止存在于东土，也存在于西陆。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过去自己接触到的那些平民，无论是东土的还是西陆的，他们对于女性都抱有一种轻蔑的态度。 只是，那些人的恶意都被钟晔挡住了，所以她才没有丝毫察觉。 如今单独行动之后，莉莉安才发现，那些人确实存在恶意，但他们并不是有意的，传统就是如此，他们只是依照传统生活罢了。 而‘传统’来自于何处？ 莉莉安仔细思考了一下，就想起了钟晔之前说过的一些话。 ——这种传统来自于男性与女性天生的体力差异，来自于劳动力与生产力的差异。 在丹世界如今这个时代，脑力劳动的占比很少，体力劳动的占比很多，相较之下，男性较之于女性的天生体力优势导致了他们的声音能够占据社会主流，因为他们是家庭的重要劳动力，掌握着家庭的财政大权。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的问题！ 第630章 雏鸟的第一次飞行（下） 村子再往南，就是‘武陵’。 听到这个名字，莉莉安立即就想到了《桃花源记》。 《桃花源记》是她小学时候学到的文章，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懂得这篇文章背后代表着什么。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那篇文章依旧印象深刻，一听到那个名字就想了起来，现在她好像还能把整篇文章背出来。 莉莉安从月亮高挂夜空的时候就牵着马向南方行进，途中休息了一会，吃了一顿早餐，然后又继续出发。 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看到了那座城市的轮廓。 丹世界的洞庭湖面积比地球的要大许多，自然，武陵也不是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不过依旧紧靠着湖畔。 莉莉安在网上找了一下如今洞庭湖的地图，发现武陵已经不在洞庭湖周围了，洞庭湖整体北移，将巴陵都圈在其中。 而这个世界的洞庭湖，不仅占地面积巨大，还比邻武陵，与地球大有不同。 沿着湖畔一直向南，莉莉安就找到了武陵。 那可是一座大城市，站得远远的，莉莉安就能看到城市的轮廓。 看到城市轮廓之后，莉莉安内心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抽出直刀看了一眼，发现直刀散发的光辉比之前都要璀璨，而且在指向武陵的时候，光芒最为耀眼。 看来，她已经找到那位匠师的族人了！ 莉莉安嘴角微翘，翻身上马，用脚后跟轻轻踢了一下马腹，让马迈开脚步。 向前走了一段路，莉莉安就走上了国道。 国道是由水泥铺就的，用水泥铺设路面最为方便的一点就是能够就地取材，同时水泥的价格也很便宜，为了尽快建设公路网络，煌国就使用了水泥而非其他材料来建设国道。 水泥路面便宜倒是便宜，就是有些容易破损。 好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大型车辆，即便用上超凡技术，最大的马车重量也不可能超过五吨，这也就代表着水泥路面的寿命能够得到极大延长。 便是如此，莉莉安眼前的这条国道也有些坑洼了。 走上国道之后，能够见到的人就多了起来。 那些人见到莉莉安，无一不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因为莉莉安是一个单独上路的，她是一个女子，哪怕是在拥有超凡力量的丹世界，这种事情也极为少见。 如今江湖上行走的女侠，大都有人结伴同行，要么是同门子弟，要么是亲朋好友。 像莉莉安这样单独一个的，少之又少。 莉莉安感知并不敏锐，但也没有那么迟钝，不过片刻，便注意到了人们的视线，好奇地把视线投过去。 看了一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 与如今这个时代的城市一样，武陵周围树立着一圈高大的城墙，这道城墙能够把大多数危险都挡在城外。 不过，就算没有城墙，也不会有多少怪物胆敢袭击人类的聚居地。 怪物并不是没有脑子的生物，它们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也会感到害怕，毕竟它们并不知道人类有多厉害，只知道这个‘族群’很大，数量很多。 大多数怪物都不敢袭击人类聚居地，但也还是有少部分实力强大或是没有脑子的怪物，所以城墙还是有必要的。 莉莉安觉得，丹世界就算发展到了如同地球现代那种程度，大概率也不会取消城墙，而是把城墙变成另外一种形式。 虽然已经是中午，但城门前依旧大排长龙。 莉莉安只能跟着队伍缓缓前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安抚已经有些疲惫的马。 因为匆匆从那个村子离开，她并没有来得及向村民们购买饲料，以至于现在她的马只能啃食路边的野草，可那点东西怎么够？ 太阳从正上空向西边滑去，莉莉安脑袋上多了一顶斗笠，手里也多了一把扇子——这是她跟和她一起排队的商人买的。 “让开！让开！” 正给自己和自己的马扇着风，莉莉安突然听到城门方向传来呼喝，和旁边的商人一起转头望去，就看到城门处一阵喧闹。 紧接着，一大群人从城内蜂拥而出，他们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毛发和神态来看，都比莉莉安的这匹马好上许多倍。 那群趾高气昂的骑士紧贴着入城队伍跑过，扬起了一堆烟尘，可他们非但没有感觉半点羞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莉莉安眉毛一挑，把扇子插进马背上的背包里，快步走了出去。 刚才还在和她聊天的商人尴尬半伸着手，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站住！” 她的声音清冽，传入那些个公子哥耳中之后，令他们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然后勒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莉莉安扬起脑袋，看着那些骑在马背上的公子哥，“你们可知道自己的行为干扰到了其他人？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哪来的野丫头……”一个公子哥刚说了这句话，忽然就吸了一口气，“咝，长得还挺好看。” 他的这句话其他人急忙转目望去，然后纷纷赞同了他的说法。 “长得确实好看。” “看起来不太像咱们这边的，西域人？” “哦……西域人啊……” 注意到莉莉安不是东土人之后，那些人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问你们话呢！” 莉莉安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嚣张？就不怕被人打吗？” “哈哈哈哈！” 莉莉安的话戳中了那几个人的笑点，令他们捧腹大笑。 “被人打？”一个公子哥大声笑道，“这武陵里面，除了我爹之外，没人敢打我！” “官宦子弟啊……怪不得那么嚣张。” 莉莉安摇了摇头，然后再次抬头望向那几个公子哥。 “你说，这武陵里面，除了你爹就没人敢打你了是？” 听到问话，公子哥挤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那是自然！” 他话音未落，莉莉安就窜了出去，猛然从地上跃起，一巴掌抽在那个公子哥脸上。 “啊！”公子哥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空气瞬间安静了，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莉莉安蹲在马鞍上，用左手托着脸蛋，笑嘻嘻问道：“我也敢打你，那我算不算得上是你的野爹呢？” 她的这句话让周围的人陷入了沉思，他们从未听到过这般听上去就知道是在骂人，却没有带半个脏字的话……他们也不知道‘野爹’算不算脏话。 那个公子哥痛得没办法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脸蛋被抽中的位置持续胀痛，没办法消停。 “不回话是？那我当你默认了哟。” 说着，莉莉安翻身跳下马，站在那个公子哥身边，语重心长道：“你亲爹可能没教过你怎么尊重他人，那你野爹就来教教你，省得太过嚣张，惹上你惹不起的人，懂了吗？” 随后，她又瞪向其他几个公子哥，这一眼可是把他们给吓了一跳，生怕莉莉安像刚才一样，也抽他们一巴掌。 “还有你们！整天就知道干这种无聊的事情，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你们自己想想，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你们真的开心吗？你们究竟是在一起玩耍开心，还是欺凌他人开心？” 说完，莉莉安故意等待了片刻，在他们准备作答的时候，恶狠狠道：“如果你们敢回答后一个答案，我就打你们——我老师说过了，像你们这种有点坏但还不够坏的家伙，是可以改邪归正的，只有把你们打痛了、打服了，打到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之后，你们就改邪归正了！ “怎样？要试试吗？” 那些公子哥瞥了一眼那个痛得蜷缩身子的同伴，忙不迭摇头。 莉莉安指了指地上的公子哥，“带上这个家伙，滚回家去！” 听到这句话，那群公子哥慌忙下马，帮忙将自己的同伴扶上马背坐好，然后就又返回了城里。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莉莉安轻哼一声，一甩脑袋走回自己刚才的位置。 “你不该那么做的……”一旁的商人满是担忧地说，“要不你还是别进城了？武陵可是他们的地盘，在城外倒还好，可是进了城里的话……” “您放心好了！”莉莉安神秘兮兮地笑了两声，“我敢保证，他们绝对不敢来惹我。” 从刚才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眼睁睁看着那个公子哥被打，却动都没动一下这点就可以看出，那些个公子哥看起来是嚣张，但他们的嚣张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身份，他们的长辈并不支持他们那么做，所以那些个士兵才会如此不上心。 就算他们能够调集一些人手过来，只有没有超凡者，她都能打上一打，根本不带怕的。 莉莉安继续排着队，过了没多久，就轮到她进城了。 检查过莉莉安的腰牌和路引之后，门吏大为惊讶。 “西陆人？” 看到莉莉安点头，门吏就皱起眉头。 在莉莉安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吏小声提醒：“刚才你打伤的是知府家二公子，小心一点。” 闻言，莉莉安笑得更加开心了。 看起来，那个家伙真的很不得人心啊！ 第631章 严家庄 “姐姐，请问一下，你知道城里有什么有名的铁匠铺吗？” 被莉莉安拦下的路人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听到莉莉安的话之后，就压制不住笑容，“小姑娘嘴真甜，我这都四十四了，哪还能当得上你的姐姐……不过铁匠铺的话，我倒是知道几个。” 说着，妇女就给莉莉安指出了几个方向。 “喏，东边那里有两个，然后南边还有一个，如果真算起来的话，你继续向南，出城之后就能看到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大多数人都是铁匠，城里的铁匠要么干脆就是是那个村子的一员，要么就是他们的徒弟。” 莉莉安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问，竟然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即喜上眉梢。 “谢谢姐姐！” 言罢，莉莉安就向那个妇女挥手告别，打算先去南边那个村子了解一下。 街上人有些多，莉莉安就把背在背后的直刀取下，抱在怀里。 这可是老师交给她的第一个独立行动的任务，就算行李丢了，青鸟也不能丢，必须要交还给那位匠师的族人。 牵着马在人群里走了一阵，莉莉安忽然反手抓住另外一个人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到那人脸上。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手掌一翻，把莉莉安的钱袋拿了出来。 可是莉莉安看着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那个贼偷无奈叹了口气，沿路走回去，把那些偷来的财物又放了回去，然后遥遥对莉莉安一抱拳，转身消失在人海当中。 ——怪不得在华夏人那里，‘江湖’是一个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词语！ 这种体验让莉莉安感觉颇为新奇，她的母语不是汉语，对于‘江湖’一词了解不多，之前始终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许多华夏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浪漫的词语。 不过现在，她对此总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江水和湖泊有浑浊，有清澈，有时候清澈会变得浑浊，而浑浊也有可能变得清澈，但不管是浑浊还是清澈，里面都生活着许多鱼虾。 一些鱼虾生活在清澈的水里，一旦水源变得浑浊，很快就会死去，但也有部分鱼虾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坚强活下来。 或许，这就是‘江湖’。 武陵城内有许多好玩和好吃的东西，既然要穿城而过，莉莉安索性一边行走，一边逛了起来。 期间，她还不忘给自己的马买了一筐饲料，然后把那一筐饲料背在背上，只要马一直跟着自己走，就能够吃到东西。 一手拿着糖画，另一只手提着一袋蜜饯，直刀挂在胸前，背后却背着一个大箩筐，在别人看来，莉莉安的样子古怪得很。 莉莉安可不会管那么多，只要自己开心就行。 就这样，她穿过了整个武陵之后，身上就多了很多东西。 有一些做工精良的小首饰，还有一些她从来没玩过的玩具，首饰戴在了身上，玩具就放进背包里，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玩。 当莉莉安出城的时候，已经很接近黄昏，虽然天光依旧大亮，但门吏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放心，我很厉害的！”莉莉安拍着胸脯笑道，然后向好心提醒她的门吏挥了挥手，牵马离开武陵。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又转了回来。 因为她只知道那个村子在武陵南边，具体在什么方向却是不知道。 门吏给她指明了方向，莉莉安连连道谢，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和方向，将其记下，才又出发。 从门吏言语中，莉莉安知道了那个村子的名字——严家庄，‘严’是那个村子的大姓。 村庄位于武陵正南，沿着国道前行，走上约莫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一条岔路，那条岔路正是通往严家庄的道路。 因为路途有些长，莉莉安就骑上马，让马驮着自己前行，而她自己，却在马背上玩起了之前买的那些小玩具。 走了一个多小时，莉莉安总算是看到了一条岔道。 那条岔道看起来与国道差不多，同样铺设了水泥路面，如果不是门吏说这是通往严家庄的话，莉莉安还真以为这就是国道呢！ 从岔路走过去，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忽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莉莉安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股香气并不浓郁熏鼻，带着一种淡雅、清素的感觉，人在嗅到之后，并不会马上就反应过来，而是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识到这是一种花香。 嗅到这股香气，马打了个响鼻，但脚步也变得轻快几分。 复行数十步，忽逢桃花林。 那些清素淡雅的粉白色花朵突然撞入眼眸，莉莉安瞳孔随之放大。 “……哇哦。” 晚风缓缓吹拂着花朵，桃花在树枝上微颤，沙沙的声音越过林海，裹挟桃花香飘入她的鼻子。 莉莉安鼻翼翕动，下意识拉住缰绳，让马放慢脚步。 摄像头随着她的视线转动，将这片优美的景色送入观众眼眸。 观众们哇哇大叫，同样被这副美景吸引了心神。 不过，他们没有切身体会到莉莉安的感受，没办法理解她的震惊。 风景之所以被称之为‘风景’，不仅仅是因为景色优美，更因为周围环境的声音与气味会伴随着风一起，吹入观景人的脑海。 一个真正优美的风景，绝不仅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听觉和嗅觉的盛宴。 这种感觉不是通过网络就能够感觉到的，需要亲身去体会。 莉莉安以前一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旅行，喜欢观看各种各样的风景，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桃树种植在水泥路面两旁，自然与文明浑然一体，丝毫不显得突兀。 又走了一段路，莉莉安就从桃花林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看向前方。 随即，她精神一振。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如今正是晚餐时间，袅袅炊烟正从村子里飘出。 “驾！” 怀揣着激动，莉莉安挥动缰绳，让身下的马加快了脚步。 这时，又是一阵大风飞来，卷起了摇摇欲坠的桃花。 莉莉安抬起头，就能看到无数桃花随风扶摇，洒向天空。 当大风远去，飘飞的花瓣就缓缓落下，宛如一场迷蒙细雨。 虽说此时落日残红，可那些花瓣飘落的景色依旧沁人心扉。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不断点下截图键，甚至没有时间发送弹幕，因为实在是太美了，几乎每一帧都是能够成为桌面背景的美色。 随后，莉莉安来到了村口。 村口大门敞开着，当莉莉安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有几个男人扛着锄子归来。 莉莉安眼前一亮，兴冲冲地朝几人打了声招呼：“几位大哥，我打听一下，这里就是严家庄吗？” “对啊，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莉莉安就笑着从马背跳下，将直刀取了出来。 “我听说严家庄一整个家族都是很厉害的铁匠，所以想要问一下你们，几位大哥有在几百年前去过西陆，却没有回来的先祖吗？” 莉莉安的这个问题让几个男人心底都产生了几分好奇，因为莉莉安看起来不像是东土人，更像是西域那边的。 可是除了西域人之外，还有一种人也有着类似的相貌特征，那就是西陆人。 一个西陆人，向他们问出了‘有去过西陆却没回来的先祖’这种问题，也就是说，她来这里的目的与他们的先祖有关？ “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 几人当中，较为年长的那个男人瞥了莉莉安怀里的直刀一眼，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去请示一下长老，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莉莉安闻言一喜，抱着直刀向他们鞠了个躬。 “谢谢！” 随后，莉莉安就跟着几个男人进入了严家庄。 第633章 神兵有灵（下） 严家的人很快就聚集到了祠堂外，最先来到这里的几个人给祠堂的围墙装上了几盏大灯。 几盏灯的灯光明亮，交叠在一起，将祠堂外的空地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亮堂。 莉莉安无比疑惑，不太清楚严家庄的人为什么要聚集过来，尽管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手里这柄直刀，但青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低头看了安安静静的直刀两眼，莉莉安更是疑惑。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青鸟在钟晔手里一直是这个样子。 严家庄无论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祠堂外，看他们这个阵势，莉莉安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急的话，他们恐怕会把所有在外的严家族人都召回来。 “先生来了……” “先生来了……” 人们让出了一条道，让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性走了过来。 那个男性走到莉莉安身边，把手里的提箱放下，然后打开。 只见他双手飞快，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地一顿拼凑，就把提箱展开成了一张桌子。 旁边有人走过来，为那个眼镜男人铺纸、碾墨。 提起毛笔，先生望向莉莉安，询问：“那柄刀的名字叫做什么？” “青鸟。”莉莉安如实回答。 先生微微颔首，又问：“哪个‘青鸟’？” 莉莉安张口欲答，可忽然想起一件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换了模样：“‘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的那个青鸟。” 先生沉默片晌，叹了口气，落笔成字。 “这柄刀的主人不是你？你师父？叫什么？” “钟晔，钟爱的钟，耀晔的晔。” 听到这个名字，先生惊讶地吸了口气，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莉莉安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老师只是让我把青鸟送过来，明确说了，不用我带回去。” 闻言，先生笔触一顿，旋即笑了起来，“那是你师父还不知道这柄刀的价值……” 没等先生把话说完，莉莉安就反驳道：“就算知道了，老师也会让我把青鸟留在这里。” 看着这个中年男人，莉莉安轻哼一声：“你根本不知道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 先生低头看了一眼纸张，笑问：“那你说说，你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起这个，莉莉安可就来兴致了，清了清嗓子，当着严家所有人的面说起了钟晔的事迹。 莉莉安越说越兴奋，说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钟晔过去一年在西陆做过的事情说完，这时候，她的嗓子已经变得有些沙哑。 可是再看去，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满面震惊。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莉莉安的疲惫就一扫而空，忍不住窃笑起来。 听完之后，先生就沉默下去，默默掐指演算。 然而，越是推算，他越是心惊。 因为推算结果表明，这个小女孩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个名叫‘钟晔’的人真的做过那么多事情！ 实力又强，心地善良——这是哪来的圣人？ “……我明白了。”先生深吸了一口气。 按照这个小女孩的说法，她师父带青鸟离开那个叫做‘维图斯’的地方时，这柄刀还只是普普通通的超凡武器。 正因为她师父用这柄刀去斩杀了不少敌人，最终，青鸟才成功诞生了‘灵’。 也怪不得这个小姑娘能够压制住青鸟，其他神兵利器一个个都桀骜不驯，只有它们挑选主人，没有使用者挑选它们的份儿。 而‘青鸟’，它自身的‘灵’就是那个名为‘钟晔’的男人以一己之力铸造出来的，肯定会受其影响，而且还是巨大影响。 在这一个小时里，先生换了几张纸，才勉强把钟晔的所有事迹写下，可是他觉得或许会有些缺漏，决定回去之后找一个从西陆过来游历的法师，让法师帮忙，施展【通晓传奇】，了解一下钟晔这个人。 呼出一口浊气，先生放下了笔，如此说道：“小姑娘，拔刀。” “嗯？”莉莉安歪了一下脑袋，“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有，你是什么人？” 先生呵呵一笑，向莉莉安拱了拱手，“不才，乃是千机阁神兵谱撰稿人之一。” “所以……”莉莉安低头看向青鸟，“青鸟是神兵？你刚才问我的那些问题，是为了记录？” “然也。”先生笑答。 莉莉安“哦”了一声，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就把青鸟拔了出来。 唳鸣冲天而起，如同浪潮一般没过周围人群，声浪从他们身边穿过，激起了他们满身的鸡皮疙瘩。 霎时间，祠堂前光芒万丈。 流光溢彩自刀身飞出，直刀两侧生出了一双羽翼。 莉莉安松开了手，就见青鸟展翅，飞上高天。 看着天空中翱翔盘旋的青鸟，莉莉安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不是有些太过魔幻了？虽说丹世界本就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但青鸟只是一柄刀——即便它是硅基生物，可没有主板也没有处理器，它是怎么拥有灵智的？ 而且在此之前，她就感觉有些奇怪了。 青鸟只是一柄刀，怎么能发光，发光的时候还不散发出任何热量？更加奇怪的是，那柄刀是从哪发声的？又是怎么飞起来的？动力源是什么？ 这些问题给莉莉安带来的疑惑，完全不亚于钟晔身为人类却能学会水下呼吸这件事情。 就在莉莉安陷入深深疑惑的时候，严家庄的所有人加上那个先生，都沉浸在了青鸟展翅的震撼当中。 先生最先回过神来，可是刚刚回神，他又陷入到了困惑之中。 当初使用这柄直刀的人究竟是用它砍杀了多少强敌？使用者本身的灵魂又有多么强大？ 按照那个小姑娘的说法，她师父拿到那柄刀的时间距今也不过一年，虽说这柄刀被打造出来的时间已经有几百年，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有生发灵智的基础，但在短短一年间就获得了灵智，不得不说，足够震撼人心。 在严家庄上空徘徊了几圈，青鸟便扎向下方，投入刀鞘当中。 当所有光芒都收敛，就只剩下刀柄处的‘严’、‘苦’二字仍在散发光亮。 随后，莉莉安用双手把直刀托起，递向站在一旁的老人，“幸不辱命，我代老师把青鸟送回家了。” “这……” 此言一出，老人便震惊地看向莉莉安。 “这可是‘神兵’！” “我知道。”莉莉安点了下头。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可是玩家，只要拿住青鸟，就能知晓这柄刀的所有信息。 现在青鸟已经完成了一次升级，不仅原本的技能取消了次数限制，同时还增加了一个新的能力。 【神兵有灵：青鸟能够感知到你的杀意，当你锁定了一个敌人，只要你将青鸟掷出，无论那个敌人位于何处，青鸟都能找到他，并对其发动攻击，直到你唤回或是青鸟损毁（每日一次）】 这个能力对于钟晔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制。 可是莉莉安很清楚，钟晔十分固执，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虽然打造青鸟的匠师只说了一定要把青鸟带回东土，但钟晔认为，不仅要把青鸟带回东土，还要把青鸟归还到那位匠师的族人手里。 “老丈，还请收下！” 看着莉莉安那双真挚的眼眸，老人沉默片刻，便抬起手，将青鸟接了过去。 在他们交接之时，青鸟发出一声嗡鸣，仿佛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离开钟晔身边。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归还是承了你师父的一份情。” 接过青鸟，感受着直刀在手里的颤动，老人叹了口气，向莉莉安询问：“我们得回报这份人情——你师父擅长什么兵器？” 闻言，莉莉安眼睛一亮，答案旋即脱口而出。 “枪！” 第634章 锻造 老人看了一眼天空，拐杖一顿，大喊道： “起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打着赤膊的男人们便把煤炭铲进火炉。 等到煤炭将火炉底部铺满，就有人点燃一根浸了油的木柴，扔进火炉里。 热量逐渐散发，从木柴上传递出去, 很快就把煤炭的温度推向燃点。 这时候，人们继续将煤炭铲进炉子里，可是能够看见，被后填进去的煤炭掩埋起来地方亮起了微薄火光。 不过片刻，火焰便蔓延开来，滚滚热浪扑向了火炉之外。 但是, 炉门已经被关闭。 火焰撞上了隔热的炉门，绝大多数热量都倒卷了回去，然后向上升腾。 热量在管道的引导下，注入放置了金属材料的炉床当中，不断回荡。 即便所有热量都被限制在了炉子里面，可是站在炉子周围，依旧能够感受到高温。 莉莉安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炉子，不禁陷入了呆滞——原本她以为严家会从自己的藏兵库里取一件兵器给钟晔，唯独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从头开始打造一件兵器，而且还是动用了那么大的一个炉子。 看出了莉莉安的疑惑和震惊，老人咧嘴一笑：“按照小丫头你的说法，你师父的身高有些太高了，我们这里没有能够符合他使用需求的武器。” 钟晔的身高是在他提升力量和体质属性之后增长起来的，尽管这个世界同样有可以同时提升这两种属性的人，他们的属性在提升时，同样也会增长身高。 按理来说，严家这里应该有不少大体型人类使用的武器，应该有几件是钟晔可以用上的。 但是，问题在于钟晔穿越过来之前, 身高就已经达到了一米九二，太阳神为他重新塑造的身体也是这个身高，他后来增长的体型都是以这个为基础。 这也就导致了他如今的身高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人，而且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等他的力量和体质属性进入超凡阶段，身高还会再次出现增长。 因此，严家藏兵库里的武器没有一样是适合钟晔的。 钟晔将一件神兵送给了他们，虽然他们没办法还给他一件神兵, 但他们严家的锻造技艺强大，完全可以打造一件新的兵器送给钟晔。 可以预见的是, 如果钟晔身高继续增长, 现在他使用的武器也就不再适合他，因此, 从头开始打造一件新武器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你师父擅长的是枪,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没能在你面前展现出他的枪法, 是吗？” 这个问题，老人之前就已经问过，现在再重复一遍, 大概是为了确认武器形制。 莉莉安点了点头，她不止一次听钟晔说过, 他最擅长的武器其实是长枪，但是，西陆的匠师不会打造东土制式的长枪，就算强行打造出来，他也用不上。 在面对普通敌人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使用武器，可如果面对需要用到武器的强敌，一件普通的武器又有什么用？ 不过偶尔，她还是能看到钟晔拿着长棍来训练枪法。 就算手里握着的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棍，哪怕用的是普通人级别的力量，钟晔也能在树干上捅出一个陷坑。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力量和技艺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还只是木棍，如果那根木棍上还多了一个枪头…… 老人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们准备为你师父打造一杆长枪，枪长约莫一丈，我们考虑把那杆枪打造成可拆卸的样式，也就是一杆铁枪，不过虽是铁枪，但我们在用材上可以保证那杆枪的强度和韧度，使用手感和一般的柘木枪相差不大。” 说完，老人就转头叫来了一个人，那人手里握着一杆长枪。 那杆枪大概有两米二，那人舞起来虎虎生风，更让莉莉安感到惊奇的是，那杆枪竟然可以甩动，在被甩动之时，枪杆是可以弯曲的。 当枪杆弹回，巨大力量就会瞬间从枪头处迸发出来，轰入目标体内。 当然，更有可能是枪刃直接斩开目标皮肤和肌肉，砍断敌人骨骼。 “这便是柘木枪，非一般士兵使用的那种战阵之枪，这种武器向来是将领使用，因此，我们缩短了枪长，以便使用者更好挥舞。”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大炉外层竟亮起了光明辉煌的符文，一个个符文拼接起来，形成了数个图案。 可惜的是，莉莉安并不清楚那些图案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漂亮。 看到这一幕，老人便微笑起来：“开始了。” 联通了蒸汽管道的上、下两个鼓风机不断往火炉内部送去对流，激烈的火焰灼烧金属，逐渐将其融化。 瞥了一眼身旁好奇看着火炉的莉莉安，老人捋了捋胡子，笑道：“站远点，接下来可是会很热的。” 莉莉安想了想，就站到了远处，不过还是没有离开。 严家的人并不介意她在旁观看，所以，莉莉安也调整了摄像头的镜头，不让观众们看到严家的锻造秘诀。 观众们对此很是奇怪，甚至还有人不断发弹幕，让莉莉安把镜头调整回去，但莉莉安不会那么做。 他们让她这个外人旁观就是在向她传播善意，她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做那种狼心狗肺的事情？ 严家的锻造手法对于地球来说或许很落后，但很明显，他们的制造工艺是这个时代的顶尖水准。 虽说莉莉安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在看完直播之后就理解严家的锻造秘诀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存在这个可能，那她何不一开始就让这个可能不存在？ 地球的锻造工艺虽然先进，但没办法直接运用到丹世界这里，严家的锻造秘诀则不同，它本就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产物。 等待了不知多久，严家人就把几个出铁口打开了，滚烫的铁水顿时奔涌出来，沿着沟槽，流入几个模具当中。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莉莉安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头发会不会被点燃。 几个学徒从旁边取来了几个盒子，开始往铁水中加入‘配料’，他们对于配方已经纯熟于心，甚至不需要用秤杆来计算重量，随手抓了一把，就往铁水里扔。 在严家匠师的操作下，铁水与配料迅速融合为了一体，然后又快速冷却。 到此，锻造的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 几位匠师把钢铁从模具中取出，放到铁砧上，抡起大锤，接连敲打。 他们独自一人当然没办法完成这项工作，所以每一个匠师身边还会跟着几个学徒，帮忙一同锻打。 他们在打铁的时候，并非沉默无言，而是喊着一种号子，不过莉莉安听不懂，只觉得很有节奏，不算难听。 莉莉安注意到，匠师和他们的学徒每抡动一下锤子，锤子敲打在钢铁上，锤子表面就会闪过一抹光亮，看起来似乎是什么符文。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凌晨一直响到了晚上，敲打钢铁的匠师也换了好几波。 严家庄的人好像把手上的其他工作都停下了，几百个人忙碌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把那杆长枪锻造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玩意儿。” 吃过晚饭后，老人把一双手环送给了莉莉安，“能够存放你的武器和行李，用法也很简单，手掌搭在上面，默念‘存放’或‘取出’就行。 “给你师父锻造的那杆枪，我们也放在了里面，等离开的时候，你就把它们带走！” 第635章 魔幻都市（上） 祁静姝脚下的这座城市，曾经是二十一世纪前半叶最为繁华的城市，即便是现在，它也走在时代前沿。 这里高楼大厦林立，建筑远比华夏更加密集，在许多千米高楼之间，还竖立着一些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危楼。 这些楼房加在一起，填满了城市地表。 高楼之上挂满了广告，穿梭在高楼之间的车辆也在时时刻刻播放着广告，吵闹充斥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富人的天堂，如果有钱的话，可以在这里买到各种各样的服务，同时，这里也是穷人的地狱，生活在这里的穷人连晒太阳的机会都没有。 穷人只能居住在低楼层，而高楼层的富人为了与穷人区分开来，在高楼层建筑起了广场平台，他们的一切活动都是在上面进行的，无论是足球、高尔夫，还是骑马。 从大厦中部向外延伸出来的平台遮去了所有自然阳光，生活在低楼层的人们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见到自然阳光——至少在二十一世纪末出生于这座城市的人当中，有许多人都没见过自然阳光，人造阳光成为了孩子成长的必需品，然而这个东西，需要他们花钱去购买。 许多人一生都无法逃离这座城市，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了债务，各个集团在城市周围设置了警卫队，避免背负了他们债务的人逃出这座城市。 为何都到了这种程度，这座城市的穷人仍在顽强活着？而不是选择反抗或者自暴自弃？ 这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生理的、电子的，激素的、肌肉的‘成瘾性药品’充斥市面，穷人与富人唯一能够平等的东西就是这个——他们或许使用着同一种‘药品’。 有了这些东西，穷人就有了活下去的‘盼望’。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做‘新约克’。 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只要有钱，就能够买到这里的任何一项服务。 既然这里是‘富人的天堂’，那么，这里的医疗技术自然很发达，这一次祁静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新约克的一家医院进行技术交流。 不过能够称得上‘技术交流’的人是带队大佬，像她这样的小医生，只是跟队学习而已。 因此，时间分配上更加自由，在一天的交流结束之后，想去哪都可以。 祁静姝因为长得漂亮，被不少当地的医护人员搭讪，不过她都拒绝了。 她来新约克，是有事情要做的。 “嘿！欢迎乘坐艾肯的出租车，漂亮的女士——哦，当然，我说的‘漂亮’是礼节性的，不带任何一点性骚扰的意味。” 祁静姝叫来一辆出租车后，她惊讶地发现车子竟然还有一个司机。 “嗯？您似乎很惊讶？”看到祁静姝站在车外没有走进来，出租车司机耸了耸肩，“您是其他国家过来的吗？其实您大可放心，我虽然是司机，但并不会实际操控这辆车，我的工作只是看着它，以防它失控。” 听到这番话，祁静姝才将信将疑地坐进车里。 “您要去哪？”司机一边打开了导航地图，一边问道。 祁静姝说出了一个商城的名字，车载ai自动将汉语翻译成英语，并选择了那个地点。 “您要去埃尔夫商城是吗？我要按确定咯！” 等到司机按下确定键，出租车就启动了。 祁静姝的视线在车内游弋，手指也按在了报警键上，只要司机稍有异动，她就会立即按下去。 华夏的出租车司机在二十二世纪初就完全消失了，这项工作彻底被人工智能取代，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现在与一个不认识的人同乘一辆车，这让她感到了些许不安。 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祁静姝被安全送到了埃尔夫商城。 “祝你玩得愉快！” 司机笑容灿烂，坐在车里朝祁静姝挥了挥手，然后载上另一个乘客，驱车离去。 这时候，祁静姝看了一眼自己的账单，眉头微皱。 除了正常的费用以外，账单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工服务费’——坐在驾驶座上用手点击几下屏幕就算是人工服务了？ 等到祁静姝继续查询，她就发现这项费用竟然还不是直接支付给司机，而是支付给一个‘新约克出租司机工会’的工会组织。 看到这里，祁静姝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她生长在华夏，此前从未来到过美利坚邦联，也听说过这个国家‘工会’的恶名。 在美利坚邦联，几乎所有职业都有一个工会，在其他国家，工人们会利用这个工会来为自己争取正当利益，但在这里，工会反倒是成了压迫工人和民众的组织。 一旦有某个工人不加入哪个行业的工会，工会就会想方设法让那个工人丢掉工作，然后安排自己的人占据那个岗位。 同时，它还会为了保证自己的存续而强硬要求政府必须要保留某项工作的固定多少工作岗位。 正因如此，美利坚邦联的出租车才会有一个‘司机’，并且还会收取人工服务费，可是他们的工作完全可以被人工智能替代，而那些司机自身也可以通过学习得到其他薪酬更高的工作——至少华夏就是那么做的。 在二十一世纪后半叶，华夏就已经开始逐步减少出租车司机这类可以由人工智能替代的岗位，同时，还给他们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在学习期间，那些原本的司机和工人依旧能收到工资，只是这个工资与他们的学习成绩挂钩，当学习完毕之后，他们就可以进入到其他行业工作，属于司机和工人的那部分工资也就会停止发放。 这不是一蹶而就的，这份替代工作被拉长到了二十多年逐步完成，最终才完全取消了司机和普通劳工。 可是美利坚邦联做不到这种事情，所以它在新时代落后了。 祁静姝收起手机，抬头望向眼前的这片广场。 不同广告的投影照射在商城几个面上，让人眼花缭乱，而商城周围的广场有不少人在活动。 有人在玩滑板，有人在spy，有人在拍摄视频，还有人在弹奏音乐。 在广场外部，还有几条连接了其他大厦的管状天桥，人员来来往往。 祁静姝背着一个小背包，戴上面罩，走进了商城当中。 她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因为黑客和商业间谍并不会居住在高楼层。 埃尔夫商城有一条通往低楼层的电梯，电梯门前有保安把守。 “旅客？” 看了一眼祁静姝投影出来的签证信息，保安古怪地看了她几眼。 虽然祁静姝戴上了能够遮去整张脸的面罩，但她的身材不错。 保安也不是很清楚，像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低楼层。 不过他也无所谓，毕竟低楼层又不是什么‘禁地’，只要有身份证明就能下去。 “祝你在地面玩得愉快。” 在电梯门关闭之前，穿戴着外骨骼装甲，手握步枪的保安向祁静姝挥了挥手。 电梯开始下沉，望着前方那光洁如镜的电梯门，祁静姝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一直听说，新约克的地面很是混乱，可是究竟能够混乱到什么程度呢？ 检查了一下背包，确定自己已经把电击棍和电击枪带上，又摸了摸腰带，确认指虎还在，祁静姝就放松了几分。 她跟钟晔学过一些，虽然没办法用单纯的格斗技打倒敌人，但搭配上电击枪和电击棍，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叮！ 电梯门开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随之映入眼帘。 第636章 魔幻都市（下） 离开了埃尔夫商城的大楼，祁静姝便走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在这里，抬起头根本看不到天空，只能看到从楼厦中部延伸出来的广场底板。 交织的霓虹灯光将下城区照亮，斑驳的沥青与水泥构成了地面街道，这样的街道绝对算不上平坦，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些东西。 现在是黑夜，但祁静姝认为，即便是在白天，这里也会是这般模样。 霓虹灯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因为路上还时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此外人们手里的智能设备也会放射出光线。 新约克地面的人数并不比高楼层的人数少，不过相比较高楼层的人多少还有点廉耻观，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药品’，地面的新约克人却不会理会那么多。 他们会在大街上使用‘药品’，无论会出现什么样的副作用，他们都一概不理会。 ——‘纵情遂欲’是对这些新约克人最好的写照。 祁静姝行走在那些瘾君子之中，面罩后的面容眉头轻皱。 面罩帮她屏蔽了所有气味，所以她也闻不到那些瘾君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但他们那副左摇右晃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不仅是街道上的人，就连街道两边商铺里的工作人员也在使用‘药品’， 不过，他们都加装了辅脑，在客人到来的时候就能切断所有快感，这也导致了他们脾气并不怎么好，服务态度很差。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被开除，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庞大臃肿的机构——工会。 只要按时缴纳会费，他们就永远都是工会的成员，享受工会给他们带来的福利。 在祁静姝眼里，新约克的工会换个名字，叫做‘帮派’，然后把‘会费’换成‘保护费’，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嘿！小妞，过来。” 街边两个混混向祁静姝叫嚣，说完之后，说话的那个人就忍不住和朋友哈哈大笑。 祁静姝顿住脚步，向那两个混混走了过去。 那两个混混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褪下裤子。 祁静姝走到他们身前，手掌一翻，掏出电击棒，猛然砸向其中一人的脑袋，把他打翻在地，然后抬腿一脚踹中另一人的裆部，让那人直接痛晕过去。 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她就转身离去，一句话都没说。 周围看了全程的人们随即爆发大笑，并有人跑到那两个倒下的混混身边自拍。 有的反手比耶，有的用脚踩在那两个混混身上，很快那两个混混被折腾醒了过来，可是随后他们就对周围的人破口大骂，哪成想人们一点就炸，当即一拥而上，把他们又揍晕了过去。 即便是在身上携带着武器，自己身手也不错的情况下，祁静姝依旧尽量选择行走在大道。 黑暗与各色霓虹灯光在她的身上不断交替，祁静姝默默观察着这个地方的一切。 哒哒哒！ 就在这时，忽然有枪声响起，吓得祁静姝急忙躲到一根立柱后面，她侧头去看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到了对街的一间小商店。 商店里面灯光明亮，借助灯光，她看到了身穿防弹衣的商店店主右手握着一支步枪，已经被替换成义肢的左手拖着一具尸体从商店走出。 店主随意把尸体丢进商店旁的小巷里，那里面堆满了包裹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现在，尸体也成为了它们当中的一员，甚至更惨——因为尸体外面没有被包裹上一层黑色塑料袋。 街道慌乱了片刻，随即就恢复了原样。 祁静姝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迈开脚步，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几分钟后，祁静姝来到了一栋五层楼房前面，用之前从某个贩卖机那里买来的智能手表刷开了这栋楼的大门。 ——她之前就是用这个手表和美利坚邦联黑客联系的，手表里有黑客发来的一个程序，使用那个程序就可以打开这栋楼的大门。 与外面只有黑暗和霓虹灯广告的街道不一样，这栋楼的内部到处都是光明。 就在祁静姝进入之后，门口处的扬声器就传出了一个失真的声音：【祁静姝女士，请登上电梯。】 闻言，祁静姝浑身肌肉紧绷起来，急忙反手抓住了放在背包里的电击枪。 【你大可放心，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会伤害你。】 【我可以很坦诚的与你说明，你之所以被介绍到这里，并不是一个巧合，这是刻意为之的——自从你开始着手调查幻象公司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在关注你了。】 什么？ 祁静姝面罩后面的脸色一变，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关注她了？她有什么好关注的？ 【你的调查手段很拙劣，如果不是有我们帮忙掩盖的话，你可能早就被幻象公司发现了。】 听到这里，祁静姝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帮她掩盖？ 【现在的你一定很疑惑，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好处又是什么——关于这些问题，还请你登上电梯，等你到了我的面前，我会一一给你解答。】 【当然，如果你想要离开，也可以，只是我们做的事情也涉及到了‘钟晔’，希望你……】 还没等那个声音把话说完，祁静姝就呼出一口气，迈步走向电梯。 叮！ 祁静姝还没走到电梯门前，电梯大门自动打开了，等到她走进去，就发现电梯里没有任何一个按键。 只是，等祁静姝站稳脚步，电梯就自动启动，关闭大门，开始上升。 电梯升到五楼，才停了下来，将大门打开。 电梯门打开之后，出现在祁静姝眼前的就是一个宽敞无比的豪华公寓。 地板由棕色木板铺就，一条长沙发摆在客厅当中，沙发前面有一张茶几，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懒人沙发随意摆放。 入门右手边是一个台，左手边的墙体呈凹陷状，一个鞋柜嵌入其中。 当祁静姝来到这里，踩在门垫上，旁边就有机器人苏醒，为她取来了一双客用拖鞋。 祁静姝换上拖鞋，走进这间豪华公寓。 她没有在客厅看到半个人影，正当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欢迎来到我的家，祁女士。” 祁静姝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坐在悬浮轮椅上的年轻黑人。 年轻黑人操控着轮椅来到客厅，手指在扶手上点击，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器随之启动。 “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 显示器画面闪了一下，跳转到一个视频会议当中。 几十张脸同时出现在显示器中，祁静姝目光飞快掠过那些面容，在其中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们来自各行各业，但无一例外，都是《灵魂回响》的玩家。” 年轻黑人转头望向祁静姝，神情严肃，说道：“然后，我们在游玩的过程中，发现了《灵魂回响》这个游戏的古怪之处，那就是‘真实’！ “那个游戏太真实了，真实到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我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对此感到了好奇，所以尝试去扒《灵魂回响》的源代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祁静姝眉毛一挑，她不太懂编程，尽管也学过一些，但并不能像这些黑客一样察觉到《灵魂回响》的秘密。 “——我们根本找不到《灵魂回响》的服务器！” “什么？”祁静姝呆了一呆。 哪怕她不太懂编程，可是也清楚，任何一个网络游戏，都需要服务器，如果没有服务器，玩家的数据就没办法储存，游戏实时运算也无法进行，玩家之间更无法相互连线。 网络游戏的基础就在于服务器，所以不可能不存在服务器。 “不只是我。”年轻黑人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显示器里的其他人，“是我们所有人，‘都’找不到《灵魂回响》的服务器！” 第642章 幻想降临（二） 在空无一人的都市之中，黑暗与霓虹交错，一头头恶魔穿行于此。 钟晔耳中咆哮声接连不断，那些恶魔就像疯了一样，不断冲击过来。 可他如同一座耸立海潮当中的礁石，任由浪潮拍打，自身巍然不动，稳如泰山。 无论攻击来自何方，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把长枪递过去，打碎攻击者的身躯，重达百斤的长枪挥舞起来，动能是极为吓人的，哪怕那些恶魔能够硬顶着枪林弹雨冲锋，也无法突破钟晔的枪围。 它们只要碰上长枪，身体就会被敲碎——无一例外。 身躯碎片伴随着鲜血喷涌，浇到其他恶魔身上，显得它们更加狰狞、恶心。 钟晔自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身上的血色随着杀戮逐渐增多。 远处的恶魔没办法冲过去，便使用魔法攻击，一时间无数虹彩飞射而出，但还没有靠近钟晔身躯，就被罡气驱散。 罡气为钟晔提供了绝佳的防御，让他能够无甲战斗，行动敏捷。 忽然间，钟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停驻原地，将长枪一转，突袭向前。 在他对面的巨人王也若有所感，抬头看了钟晔一眼，一同迈开脚步。 在人头攒动的都市之中，祁静姝狂奔向前，推开拥挤的人潮，不断向钟晔所在的战场靠近。 可是前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挤不过去。 祁静姝对身后的谩骂置若罔闻，急切地左顾右盼，看到旁边房屋的阳台之后，眼前一亮。 身后有人探手向祁静姝抓来，却没想到她转身跑开，向着旁边楼房跑了过去。 那人刚想要追上去，就将祁静姝一脚蹬在墙上，借助墙面反弹跃起，身体升到阳台侧面，然后双手往阳台边沿一勾，又一晃双腿，把自身荡了上去。 祁静姝爬上了阳台，这里与那条街道依旧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足够她看清那边的情况。 她看到了，那个人确实就是钟晔！ “钟——晔——” 话音未落，祁静姝就看到了‘空洞’骤然膨胀，瞳孔一张，急忙叫喊：“小心！” ——又是这种感觉！ 钟晔心脏猛地一跳，头脑灵光一闪，危机感陡然升起，没有抬头去看，心底却莫名映射出了前方的景象。 刚刚甩向后方的长枪霍然停顿，枪尖划向地面，在与地面发生摩擦，撕裂路面，随即指向前方。 钟晔身体顺势向后撤了半步，呈现出一个架势。 身边的恶魔已经扑了过来，可他不加理会，猛然抬头望向半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被‘空洞’喷了出来，飞向钟晔。 钟晔把长枪一抬，枪头便与那道黑影的武器撞到了一块。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那个黑影竟然有六只手臂，每只手臂都抓着一柄武器。 与长枪磕击的只是其中一柄武器，另外两只手上抓着的长矛已经对准钟晔。 “喝！” 钟晔忽而暴喝，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长枪随之抖动。 虽为钢铁铸造，却有几分韧性的长枪枪身出现了片刻弯曲，旋即复原。 但仅是这‘片刻’，就足以给枪头送去沛然莫御之力。 六手恶魔感觉手掌一震，急忙抓住武器，可这也趁了钟晔之意——震动自武器握柄蔓延至六手恶魔全身，直接把它震飞。 在钟晔发出暴喝的那瞬间，灵能便透体而出，轰击包围过来的恶魔身躯，将它们全部击飞，创造了一个空地。 钟晔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其他恶魔身上，他的双眼凝视着前方那头六手恶魔。 那头恶魔的身高足有三米，身上肌肉结实，胸前长着两对脂肪，身上敏感处都缀着金环，长得既像女人，又像男人。 一双龙爪状的脚部紧扣地面，注意到钟晔的视线，便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一下矛头。 ——大魔！ 六手大魔手中弯刀一挥，钟晔周围的恶魔纷纷扑向了他，嚎叫着发起决死的冲锋。 而那头大魔也混在其中，让手下的恶魔前去消耗钟晔的力量，自身伺机而动。 “哼！当本座不存在吗？” 悬立于上空的术士发出冷哼，手掌一切，路边的老旧消防栓便被切断，水流喷涌而出，甚至将断裂的消防栓推上半空。 这时，术士又压下手掌，一个略微倾斜的力场瞬间在几道喷流上方形成，于是水流形成了一道细线，射向恶魔们。 这种攻击就连钟晔都不敢硬接，更不要说那些恶魔了——水刀顺滑荡过恶魔身躯，直接将它们砍成两段。 大魔与钟晔双双跳起，嗡嗡水刀顷刻划过脚下空气。 被水刀砍中的话，死亡不至于，但绝对会受伤！ 在喷流上方凝聚的力场仅能支撑片刻，射出一轮水刀之后，力场砰然破碎，不过恶魔也被清理一空。 跳起之后，钟晔缩起双腿，直接在脚底凝固空气，然后身体略微前倾。 双手已将长枪握紧，钟晔深吸一口气，令罡气激荡，猛然冲锋。 枪尖的空气荡开波纹，约莫五分之一秒之后，波纹生发蒸汽，缕缕云烟随着纹路激荡，从钟晔身边飞掠而过。 又过了大约五分之二秒，钟晔身体轮廓也拖曳起了几缕云雾。 无穷多的微弱压缩波在顷刻之间层层叠加，形成肉眼可见的激波，以钟晔为中心，向外扩散。 ——音速，被突破了！ ——轰！ 爆裂的空气轰然击碎两侧楼房的玻璃，就连墙体都出现了凹陷。 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逝，钟晔仿佛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六手恶魔身前。 六手恶魔早已预判出了钟晔的攻击，将六柄武器交叉于身前，可它万万没想到，钟晔的攻势竟然来得如此猛烈。 断！断！断！断！断！断！ 刹那间，六手恶魔所持武器，砰然断裂，然后，钟晔的长枪顺势捅破它的躯干，从它身后穿出。 撞上六手恶魔之后，钟晔的前冲之势尚未停滞，顶着这头恶魔，继续前冲。 又跑了两三步，跨越几十米之后，钟晔猛地顿足，双手紧抓枪杆，旋转身躯，长枪随之弯曲。 这时，他的另一只脚砸入大地，硬生生扼住脚步，把身体定在原地。 剩余动能涌过双臂，灌入长枪，枪杆继续弯曲。 受惯性影响，六手恶魔的身躯‘缓慢’向枪头滑去。 它的面容狰狞，伸出了六只手，试图抓住钟晔或是枪杆，可是枪杆乃是钢铁铸就，它的血液流淌到上面，手掌抓上去，自然发生了打滑。 手臂不够长，抓不住钟晔身体，枪杆又打滑，使得六手大魔什么都没有抓住。 ——轰！ 六手大魔被甩了出去，仅是片刻，强大的动能便将它的身躯加速至音速，音障再次被突破，喷发激波。 远处，巨人王早已做好准备，猛然将比门板还要宽大的巨剑抡动，飞射而来的大魔轰然撞击剑面，浑身骨骼乍然爆碎。 然而，下一刻它又像是一个棒球般，被抽飞出去。 现实中的人们见此，亢奋地挥舞起手臂，齐声高呼： “全垒打！！！” 天空之上，凭虚御空的术士已经使用旁边的楼房墙体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 只见他紧握成拳的手臂挥出，庞大石拳隆然发动，从天而降，与大魔身躯正面碰撞。 六手大魔眼睁睁看着石拳临面，而自身却什么都做不到！ 它不甘地想要发出怒吼，可是此时它的速度远超声音。 喉头还未来得及颤动，石拳便与大魔相撞，然后—— ——啪！ 大魔身躯如同一个泡泡一般，力量由内向外传递，砰然炸开，化作鲜血和碎块黏在石拳表面，在大气推动下往边缘流淌。 一丝丝血液流至石拳边沿，旋即被狂风猛然拉扯，化作血线，在石拳侧面画出道道痕印。 紧接着，石拳砸向大地，砸进再次形成规模的恶魔大军当中。 当拳锋触地，在片晌的寂静之后，冲击波自地下涌起，轰然扩散！ 只是一瞬间，周围几条街道的地面便颤动了一下，街道两侧高楼大厦随即倾颓！ ——轰！轰！！轰！！！ 第646章 幻想降临（完） “怎么回事……”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这种时候闹出问题……幻象公司也不好受？” 宣传的直播还在继续，只是在钟晔跳入那个‘空洞’之后，他那个视角的直播就断开了。 人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凭着自己的臆想议论纷纭。 祁静姝静静看着那个已经黑掉的直播间，嘴唇紧紧抿起。 那个钟晔……真的是‘钟晔’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刚刚她喊出那句话之后，她似乎看到了钟晔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如果那个真的是钟晔的话，这个‘宣传’又是怎么一回事？ 祁静姝闭上了眼睛，默然回想起钟晔之前的动作、神态，然后就发现，那个钟晔无论是哪一点，都在慢慢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 片刻后，祁静姝就确认了，之前在这座城市里与那些恶魔战斗的钟晔，就是‘钟晔’！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每一次她都会反复询问自己，可是每一次都能得到相同的答案——那就是‘钟晔’！ 那就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在幻象公司发布会上被‘证明死亡’的钟晔。 就算幻象公司技术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把一个人的小动作都模仿得完美无缺，若是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就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观察。 可是，据祁静姝的了解，钟晔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他的一些小动作和习惯就连他父母都不是很了解。 祁静姝很确信，在钟晔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才能够通过一些小动作和习惯认出钟晔。 所以，那个人肯定就是她所认识的钟晔！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也就来了。 ——幻象公司是出于什么目的创造了《灵魂回响》这个游戏？同时，他们又为什么要对外宣布钟晔已经死亡？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在新约克的地面城区搞宣传？ 地球那么大，《灵魂回响》的玩家又世界各地都是，就算去非洲也好过在新约克地面城区宣传，为什么幻象公司要选择在这里？ 而且做宣传的话，怎么前期一点宣发都没有？不管是在《灵魂回响》的官网，还是在游戏论坛里，都没有半条有关消息。 ——难不成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异世界？ 祁静姝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但除了这个解释以外，还有什么用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 “有了有了！” “钟晔的镜头又可以看了！” 听到人们的呼唤，祁静姝瞬间抛弃了思考，把注意力转向直播。 可是当她看到直播画面的时候，她就禁不住咬住了牙齿。 ——钟晔身上被捆了几条绳索！ 然而，随后她就又看到钟晔扯动绳索，把敌人硬生生从几十米外扯了过来，一一点杀，情不自禁与其他人一同高声欢呼。 相比较那些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投影，人们更加关注钟晔的战斗。 无论巨人王和术士展现出了多么华丽的招式，他们都没有像钟晔这般，单人冲阵，独战恶魔大军！ “加油！加油！” 祁静姝对着前方的空气挥舞手臂，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狂热。 看着直播里的画面，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每一次钟晔上台与人比斗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站在台下，给他加油打气的。 人们看到钟晔凿穿了千军万马，发出欢呼；看到他被三头大魔围攻，感同身受，气急败坏；看到钟晔以自身为诱饵，连续诱杀两头大魔，再次欢呼雀跃。 祁静姝这一次没有和他们一起欢呼，看着直播里钟晔的癫狂模样，禁不住想起几年前的冬天。 那次冬天，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大兴安岭，满身鲜血地走了出来，当他走出大山的时候，腰部的抓伤已经化脓，扒开伤口，还能看到他的内脏。 她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毛病，竟然独自一人，什么也不带就跑进深山老林里去‘锻炼武艺’，还赤手空拳打赢了一头成年东北虎…… 就在这时，人们忽然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祁静姝低头看去，看到了拥挤在街上的人们又叫又跳，勾肩搭背，相互拥抱。 等到她把视线转回直播间，愕然看到裂纹竟然从屏幕里蔓延了出来，遍布整个直播间。 随后，直播间碎片逐渐掉落，速度不慢也不快，等到最后一个碎片掉落之后，他们的视角就自动跳转回了主直播间。 “酷！！！” 人们都在称赞幻象公司的创意，唯独祁静姝一人呆呆站在阳台上，怔怔出神。 钟晔真的没事吗？他现在在哪？已经安全回到荆州府衙了吗？ 祁静姝嘴唇颤抖着打开了莉莉安的直播间，但并没有在莉莉安的直播镜头里发现钟晔的身影。 她感觉自己现在头脑很乱，根本理不清思绪。 而在另一边，钟晔把深渊之门的存在根基击碎之后，恶魔大军聚集的那片空间也随之破碎。 无论是杂鱼级别的恶魔，还是大魔、恶魔王子，都被驱逐回了深渊，只有钟晔跌入了无尽虚空。 钟晔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耳朵只能听到一片寂静，伸手只能摸到一片虚无。 这里没有空气，也不存在超凡因子，但似乎有类似的东西。 然而，以钟晔的生命构造，根本无法消化那些‘东西’。 失去了空气，罡气也无法继续生成，与此同时，他的灵魂与意志似乎也要燃烧殆尽。 ——传奇，也是存在极限的！ 钟晔能够打穿千军万马，能够独自一人对抗几头大魔，并不完全是因为自身武艺高强。 就像他能压榨细胞，生成‘气’一样，压榨灵魂同样可以增强自身。 丹世界有一句名言，‘一切的奇迹都源自于灵魂’，灵魂作为超凡之力的开端和原点，自然可以存在别的用法。 传奇的‘不死性’依赖于灵魂，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能使用灵魂填补身体空缺，让身躯获得虚假的生命，继续生存下去。 可是，当灵魂燃烧殆尽，身体便是独木难支，此前所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爆发出来。 强大一点的传奇都能通过坚定的意志燃烧自身灵魂，让自己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既然是‘燃烧’，那么迟早会有燃烧殆尽的时刻，如今钟晔正是面临如此境地。 我……要死了吗？ 因为看不到任何东西，钟晔索性闭起眼睛，把思绪沉入记忆。 至少在临死前，他希望能够回忆过往，浏览自己的一生。 可就在这时候，钟晔眉头一皱。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丹世界的神灵跟他说，那是神性的副作用，迟早会消失，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消失？ 到底是什么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钟晔！】 钟晔霍然睁开眼，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抹光辉，许多只手从那个‘洞口’伸出，向他张开了手掌。 见此，钟晔也一咬牙，向上抬起支离破碎的左手，握住了其中一只像是云雾一般的手，紧接着，其他手便纷纷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这虚无之地拉出。 像是穿过了一层水幕，钟晔一眨眼，就回到了现实世界，空气猛然灌入了他的喉嗓。 “咳咳咳！”钟晔情不自禁咳了几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祁静姝身体一颤，扭动僵硬的脖子，转身望向身后。 纵使已经有很多不同…… 祁静姝吸了吸鼻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钟……晔？” 听着脑海里传来的声音，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阳台，钟晔神情略呆滞。 ‘你、是、谁’——失去直播间之后，祁静姝就没办法听到钟晔的声音，但是看他那呆滞的视线，还有嘴型，祁静姝隐约可以猜到一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在这！ 第651章 朝会 “哟，孙大人早啊！吃了没？” 一大早，上官进看到前面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官员，笑着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那个中年官员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冷哼一声：“上官大人今日请勿要阻我！” “好说，好说。”上官进笑眯眯点头。 见此，中年官员先是面色舒展，可是一想到往常顽固无比的上官进此时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自己，其中肯定有阴谋，旋即面容又紧绷起来。 然后，他看着上官进那张笑脸，怎么看都怎么可疑！ 在他们旁边，身着公服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踏上奉天殿门前长阶，走入大殿。 进入紫禁城之后，除了皇家和一些年老力衰的老官员以外，其余官员都需要步行，因此，官员们只要不糟蹋自己，身体素质还都算不错，不会有只是走上长阶就会气喘吁吁的情况出现。 走入大殿，上官进入了御史之列，转头望去，看到那个‘孙大人’已经和他的朋党站在了一起，不禁嗤笑。 “他们今个儿还要继续弹劾？” 刚才御史们是看到上官进和中年官员一起走进来的，便低声询问。 上官进微微颔首，“而且看样子，还是要继续弹劾那位武道宗师……” 想到这里，御史们交换一下眼神，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是御史，钟晔是监察御史，在身份上，他们天然是站在一边的。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弹劾钟晔，可是后来看皇帝对于钟晔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放任自流，他们便装傻充愣，闭口不言。 不过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许多官员会在朝堂上接连弹劾钟晔，所以他们也不缺笑话看。 他们是御史，都是‘清白’出身，权力直接来自于皇帝，可是其他官员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的权力来自于他们背后的家族。 那些人的官位大都是家族运作得到的，而做官之后，他们自然也要回馈自己的家族。 钟晔在荆州肆意斩杀世家与官员的行径无疑是揭开了诸多世家表面繁荣的虚弱假象，如果不能把他斗倒，所有世家都要遭殃。 安逸久了的世家自然不愿意看到那种事情发生，因此，纷纷动用自己的力量，影响朝堂局势。 现在谁都知道，在朝堂上弹劾钟晔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朝廷内部的问题，更是皇帝和世家两股力量的斗争。 哪怕是往日最软弱的骑墙派，到了这时候也无比坚定自己的中立立场，绝不轻易倒向哪一边。 不过他们的这种做法，无疑是自寻死路。 世家会找他们开刀，皇帝也不会轻饶他们，毕竟他们的权力还是皇帝给的，却还在这种时候骑墙不做事！ 明事理的人都找边站了，只有傻子才会继续骑墙。 “圣人到~！” 听到太监那仿佛是被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众多官员顿时停下讨论，大殿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百官皆敛目低眉，静待皇帝到来。 皇帝在几个文吏的簇拥下从后殿走出，转身面向众多官员，大手一挥，“诸位爱卿免礼，请坐！” “谢吾皇恩典……” 嗡嗡之声震动大梁，官员们梳理公服，坐到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椅子上。 这一代的皇帝有很多奇思妙想，总是想一出来一出。 众多官员不堪其扰，但把朝会时间推到辰时和让官员在常朝时能够坐下这两点，他们还是挺喜欢的。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轻咳一声：“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听到这句话，许多老学究当即挑了挑眉毛，若非知道皇帝还算励精图治，只是有些不着调，单凭这句话，就够他们弹劾皇帝。 “陛下，臣有事与奏！”‘孙大人’站了起来，拱手高呼。 皇帝看了他一眼，摇头微笑：“孙爱卿还请先坐下，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一大早的，朝会刚刚开始，火气就别那么大了，先让其他人说说。” 闻言，中年官员气得嘴唇直颤，可是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还是不得不按下这口火气，坐了回去。 “想要弹劾钟晔的就暂时别说了，先把其他事情汇报了，然后再吵。”皇帝笑眯眯地看向百官，“诸位爱卿，有事请说。” 踌躇了片刻，便有官员起身，说道：“禀告陛下，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已进入雨季，据钦天监之言，今年南方各地恐有洪涝之灾，还请陛下下令拨款，提前购置防洪物资，并且请诸位大人提前做好灾害过后的受灾地区治理计划。” 皇帝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户部尚书，“曾爱卿，户部可出得起这份钱？” 户部尚书起身拱手，不动声色道：“还请陛下放心，去年年末，户部就已经做好了预算计划，确实有预留出来防治各项灾害的钱款。” 他虽然不知道手下的人贪了多少，但这种紧张时期，无论他们贪了多少，都要把吃进去的给吐出来，南方那些州府要多少钱，他们就必须要给出多少，哪怕倒贴也不能缺斤少两。 ——朝堂上的斗争愈发明显，皇帝肯定想要找人开刀，杀鸡儆猴，他们可不能让皇帝在这时候抓到了马脚。 “那好！”皇帝再转头，“张爱卿——” 左都御史听令起身，“臣在！” “朕命你监管此项工作，不得有误。” 闻言，左都御史拱手掩去嘴角笑容，“臣遵旨！” 待他把手放下，笑容就消失了，变回原来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几位爱卿请坐。”先让之前站起的那几个官员坐下，随后皇帝又看向其他人，“此外，还有何事禀报？” 紧接着，又是一个官员站起，向皇帝禀报事务。 煌国很大，每天发生的大事小事都很多，足够每一个官员都发言一遍。 到了巳时，皇帝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然后低头看向在场的官员，“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没有的话……孙爱卿，你可以继续弹劾了。” 听到这句话，中年官员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陛下，臣要弹劾如今代管荆州的监察御史钟晔！” 可惜不能做其他事情，手边也没有瓜子…… 皇帝遗憾想着，漫不经心道：“说说理由。” “其身为朝廷官员，却在一民间杂刊上抛头露面，有损朝廷颜面！” 听到这句话，皇帝就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起来。 “孙爱卿，我记得你老师的几篇文章也上过不止一期的《半载经典》？” 中年官员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两者不同，臣下老师的文章上《半载经典》大都是正面评价，可钟晔上了那《英雄录》之后，其之凶戾毕露无遗！ “此人嗜杀无比，短短几日便杀人数百，让这等人做官，做监察御史，乃是有损朝廷颜面！ “还请陛下明察，将此人官位剥夺，并打入天牢，以儆效尤！” 听到这些话，皇帝想要捧腹大笑，可这里是奉天殿，如今是在进行朝会，他不能那么做。 “褫夺官位暂且不表，若说打入天牢……孙爱卿，你去抓？” 皇帝嘴角勾起，轻松笑道：“那可是一位武道宗师，为了请他帮朕，你知道朕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虽然他可以说是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但这不是在唬骗吗？ “若是孙爱卿你真看不过眼，朕可以放权给你，只要你能把钟晔抓住，朕就把他打入天牢！” 言罢，皇帝一拍龙椅扶手，霍然站起。 睥睨殿中百官，皇帝唇角微抿，拂袖而去。 “散朝！” 第652章 新生命 莉莉安在直播间里挂出了‘有事休息一天’的标语，但她还是上了一回游戏，把那个好消息告诉了钟晔。 “老师，我要当姐姐了！” 听到这句话，钟晔就抬起头看向莉莉安，然后微笑为之庆贺：“恭喜，你母亲的预产时间是今天？” “嗯！” 莉莉安兴奋点头，“现在我们住在幻象公司分部，这里的医疗设施都是伊西斯医药集团制造的，能给我妈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同时，因为我的原因……” 顿了一顿，莉莉安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我的原因，我的妹妹可能会被深渊盯上。” 听到这句话，钟晔就放下了笔，皱眉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也算是地球的‘超能力者’……”莉莉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幻象公司的人是那么说的。” 钟晔记得莉莉安和他说起过她在现实当中的事情，作为一个罹患渐冻症的病人，却能发挥出远超常人的力量，莉莉安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够被称之为‘超能力者’。 不过这个‘超能力者’并不像文艺作品里面的那般神奇，只是力量较大、速度较快而已。 至于为什么拥有能力就会被深渊盯上，钟晔有个猜测——那是因为莉莉安的‘超能力’，源自于她的灵魂！ 玩家等级的提升并不能够直接强壮玩家的灵魂，因为他们的提升全都依靠系统，系统就相当于玩家的一件类似于动力装甲的装备，收获灵魂残屑就相当于给这件装备充能。 玩家虽然能够在游戏里发挥出强大力量，但只要脱下系统这件‘装备’，玩家就会失去这份力量。 不过，他们在这个世界游玩，灵魂也会得到些许的提升，这是诸神给予玩家的一些小福利。 莉莉安就是因此获得了‘超能力’，并且成功将其发挥了出来。 地球不存在超凡因子，想要让身体发挥出强大力量，就需要消耗自身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莉莉安被幻象公司接走的原因。 现在深渊邪神已经得到了地球的坐标，并且不止一次发起过入侵，谁也不知道在丹世界诸神为地球构建起防御体系之前，深渊究竟对地球进行了多少次渗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地球应该有不少深渊信徒。 像是莉莉安曾经那样，因为罹患绝症而对现实感到绝望的大有人在，他们是孳息之父信徒的最佳人选。 “那……老师，我要下线咯！”莉莉安向钟晔挥了挥手，“妈妈应该快要生产了，我要赶到她的身边。” 钟晔微微颔首，“去！” 点击退出键，莉莉安返回了现实。 把游戏头盔摘掉，莉莉安爬下床去，坐上轮椅，驱动轮椅前往医疗部门。 这栋足有两百多层高的高楼有五分之一是属于幻象公司的，因为公司性质特殊，哪怕本身是一个‘娱乐公司’，这个分部的医疗部门也占据了五层。 在路上遇见工作人员的时候，莉莉安也是匆匆和他们打一声招呼，没等回答就离开了。 当莉莉安抵达自己母亲的独立医疗室之时，她的继父，瓦西里·耶利奇业已到达。 “瓦妮莎，你还好吗？”瓦西里握着自己妻子的手，担忧发问。 躺在床上的瓦莲京娜笑了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呢？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 周围有许多医护人员都在忙碌，听到他们的对话禁不住笑了起来。 通过现代科技，人们已经可以把生孩子的痛觉降到最低，当初瓦莲京娜生莉莉安的时候都没有任何风险，更不要说第二胎了。 说着，瓦莲京娜眉头一皱，看向一个医生，“我好像是快要生了。” 医生点了下头，“那上痛觉抑制，对了，瓦西里先生，你想要体验一下女性分娩的原本疼痛吗？” 瓦西里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呃……也不是不可以。” 收到如此回答，周围医护人员忍俊不禁，一个护士努力压抑着笑意，侧身引导，“那请您过来。” 因为医护人员还在病床皱纹忙碌，莉莉安坐着轮椅没办法靠过去，只能远远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母亲。 母亲听着柔和的音乐，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反倒是继父在那里鬼吼鬼叫。 “痛，太痛了……真的有那么痛吗……好，我再坚持一下……不，我不行了，快把它拔掉……” 看着这两极反转的画面，莉莉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她就看到有一个医护人员对自己母亲施放了一个法术，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你怎么能够使用法术！”莉莉安霍然站起，抄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对准了那个施放法术的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然后大笑。 “地球虽然不存在超凡因子，但我们能够制造超凡因子啊！”一个护士为莉莉安解释道，“像是彼得医生，他在游戏里系统性的学习过法术，刚才他施展的是‘顺产术’，只是帮助你母亲顺利生产而已。” 丹世界并不发达，许多女性都会在分娩的时候遭遇痛苦，甚至因为分娩而死，哪怕是贵族女性也不例外，‘顺产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 虽然地球科技已经很先进，但医生只能抑制女性分娩时的痛苦，没办法帮助其分娩——除非孕妇选择剖腹产。 被施展顺产术之后，瓦莲京娜的下半身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法术的力量控制，自动调整为了最适合生产的状态。 莉莉安恍然大悟，尴尬地放下杯子。 她看了看那些医护人员，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深刻感觉到，丹世界对地球的影响似乎又进一步加深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见识不够，看起来，他们可能不是第一次在现实当中使用法术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平淡。 瓦西里对此也表示出了足够多的惊讶，不过他并不是《灵魂回响》的玩家，对于‘法术’不够了解，所以只是略有惊讶而已。 ——幻象公司分部这里有许多东西都能推翻常识，法术又能算得了什么？ 时间在莉莉安他们紧张焦躁的等待悄然流逝，十几分钟过去，孩子就顺利分娩了出来。 瓦莲京娜对此甚至没有什么感觉，当医护人员摘下她的耳机，向她道喜的时候，她才从睡梦中醒来。 医护人员们把孩子放到瓦莲京娜旁边，对孩子进行各种检查。 “……深渊感染率为零，恭喜你，瓦莲京娜女士，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深渊感染率’是最新的一个婴幼儿健康指标，如果感染率过高，表现出来就是‘诅咒’，如尼莫那般。 一直紧张不已的瓦西里和莉莉安听到这个答案，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莉莉安之前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了诅咒，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幸好没出事，如果出事了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654章 换羽（上） “……去建宁？”莉莉安疑问。 钟晔微微颔首，“你也知道建宁出了什么事情，现在是想要问问你的意向如何。” 虽然满屏幕都是‘别去’，但莉莉安并没有参考弹幕的意见，自己独自想了想，就用力点了下头，“我要去！” 她舍不得离开钟晔身边，可是，她也知道，地球的情况不容乐观。 见到妹妹出生以后，莉莉安忽然就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从小在一个危险的环境下成长，更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没办法长大…… 保护一个世界，不是一、两人就能做到的事情，但莉莉安愿意为保护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为此，她想要得到更多的历练，更大的成长！ 跟在钟晔身边，在钟晔的羽翼庇护下，她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成长起来，想要成长，离开钟晔身边就是必要的前提。 她还没有在游戏里成为超凡者，现实中的身体就即将恢复正常，还能发挥出超常的力量，如果她成为了超凡者呢？ 莉莉安看了一眼自己的人物面板，多亏了钟晔之前交给她的那个任务，从九级升到十级的灵魂残屑她已经攒够了，可是，想要成为超凡者，她还需要完成一个晋级任务。 她曾经询问过钟晔，钟晔也是利用系统的便利成为了超凡者，不过，他在升到十级之前，自身就已经成为了超凡者，或许正是因此，他才没有接到晋级任务。 任务并不需要她战胜强大敌人，而是要求她在一场战斗或比武当中灵活运用现有属性。 “老师，我要去建宁！” 莉莉安抬起头，认真看向钟晔，“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想最后再向您请教一次！” 听到莉莉安这句话，原本都在唉声叹气的弹幕顿时沸腾起来，不断叫嚷“打起来”。 “哦？”钟晔眉毛一挑，旋即微微一笑，“可以，你想什么时候？” “我……”话到嘴边，莉莉安却又说不出口了。 她愣了一会，把涌上喉头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去收拾一下行李，调整好状态，然后再来向您请教。” 说完，莉莉安就转身离开，在脚步踏出房门之前，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严肃说道：“对了老师，这次我会拿出我的所有实力，使用您教导我的所有东西。” 随后，她才离开了钟晔的办公室。 望着莉莉安离去的背影，钟晔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钟晔都是以老父亲的心态对待莉莉安，现在就好像是发现自己女儿终于长大了一样，内心感到了无比欣慰。 离开钟晔办公室之后，莉莉安走在官府的长廊里，拉下了眼帘，不去看那些令她感到紧张烦躁的弹幕。 ——挑战钟晔，这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这一次只是比试，只是验证自身所学，但也属于挑战了…… 回到自己房间，莉莉安用很短一段时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她没有使用托管系统，而是自己收拾，收拾完了之后，看着放在面前的这些行李，莉莉安陷入了迷茫。 沉默片刻，她就把不断在眼前划过的弹幕关掉，拿出自己的武器整理起来。 轻剑、匕首、绳索、手枪、劲弩、石灰粉…… 把她全身上下的武器都取出来，放到桌上，又一件一件放回原位。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行李箱，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莉莉安脚步飞快，有人路过与她打招呼，她也只是草草回应一声，一路直往钟晔办公室。 来在门外，莉莉安没有走进去，就冲着钟晔大喊：“老师，我准备好了！” 见识过钟晔的强大之后，提起挑战之心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莉莉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然选了钟晔，让他成为自己进阶超凡者的帮手。 ——趁着现在还没有后悔，赶紧把任务给做了！ 钟晔抬头，展露微笑，“那走！” 钟晔起身，带着莉莉安离开了衙门，一路上遇到任何人，都是微笑回应。 他的态度让人们大感惊奇，因为他看起来心情似乎挺不错的。 衙门内没有足够他们师徒施展的空间，所以钟晔就带莉莉安来到了城守府，这里面有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练兵场，正好适合他们战斗。 现如今的荆州没有城守，原来那个城守已经被钟晔宰了，钟晔可以说是既要代管荆州，又要兼任城守，所以很忙，没办法离开荆州。 不过现在的城守府人数不多，原来那些士兵大都被钟晔驱散回家，然后又招募了一些良家子，但也没能恢复到原来的规模。 见到钟晔到来，士兵们纷纷向他恭敬施礼。 与他们第一次见到钟晔时候相比，现在他们对钟晔只有敬意而无惧怕。 钟晔一接手荆州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减税和补齐军饷。 说来也是怪，明明减少了税收，却还是给他们补齐了军饷，那么，这钱从哪里来？ ——自然是从曾经荆州官府的贪污腐败当中来的！ 钟晔并不看重物欲，慑于他的武力，下面的官吏也不得不被迫不看重物欲，毕竟这位爷可是手握尚方剑，看哪个不顺眼，拔剑就砍的。 官吏们没有用自己性命来揣测钟晔心思的胆子，于是荆州府暂时一片清明。 钟晔也一一回应，走进场中，他让正在训练的士兵们暂时离开场地，以免伤害到他们。 士兵们大都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也还是离开了，把场地让给钟晔和莉莉安。 莉莉安把行李箱放在场地外，活动着身体，走进了这片宽敞的练兵场。 这时候，士兵们就算再怎么愚笨，也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些什么。 “大小姐不是钟大人弟子吗？” “大小姐应该打不过钟大人？” “看起来，大小姐似乎是要离开？” 听着那些士兵的交谈……莉莉安甩了甩脑袋，把杂乱思绪全都甩出脑海。 深吸了三口气，莉莉安抬头，望向站在远处的钟晔，并扬声大喊：“老师，这场战斗我将会竭尽全力！” “尽管放马过来。”钟晔微笑回话，举起了手中的毛笔。 即便这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毛笔，但镀上了一层罡气之后，哪怕是炮弹都难以将其打断。 莉莉安默然取出轻剑，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向钟晔靠近。 看到这一幕，钟晔颇感欣慰。 ‘在与敌人开始战斗之前，要尽量保持好自己的体力，不要慌张，也不用焦急，因为你的敌人往往比你更急。’ ‘那要是敌人不急呢？’ ‘敌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钟晔教导仿佛就在耳边，莉莉安神色坚定下来，伴随着步伐，调整好了呼吸。 她感觉到了——气息在体内流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需要模仿钟晔，自己调整呼吸频率，就能感应到真气，并且将其运用起来。 钟晔原地不动，莉莉安看到那支毛笔在他手上不断打转。 她并没有着急，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 毫无疑问，钟晔这是在‘挑衅’她，让她感到焦虑。 ‘挑衅敌人，同样是武术的一环，作为我的学生，你应该要学会如何让你的敌人失去理智，对付一个失了智的敌人，远比对付一个拥有理智的敌人要容易许多。’ 又靠近了几步，莉莉安忽然就愣住了。 因为，她通过气息感应，感觉到了钟晔的身体构造——以往这是会被他的罡气覆盖的！ “如果这是真正战斗的话，你已经死了。”钟晔发声提醒，“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 “在战场上、战斗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发呆……” 莉莉安咬了咬牙，握紧轻剑，继续向前。 第659章 下乡 越过超凡壁垒之后，莉莉安忽然感觉眼前的世界似乎大有不同。 尽管桌子还是那个桌子，椅子还是那个椅子，但它们给她带来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仿佛举手投足就能瞬间从房间一角跑到对角，而且不发出任何声音。 莉莉安稍微尝试了一下拔枪，自己还没怎么反应，左轮就出现在了手里，而且悄无声息，几乎没有闹出动静。 “这就是超凡者吗……”莉莉安嘀咕了一句。 相比较力量属性的超凡者，敏捷属性的超凡者表现不算明显能做到的事情也远比其他属性的超凡者要少。 莉莉安正在适应自己‘新’的身体，手上物件接连变换，短短三秒内，就切换了十二件东西。 现在的她，完全可以在一秒之内把左轮弹巢里面的子弹清空，而且每一发子弹都能击中她预想的位置——虽然莉莉安并没有实际尝试，但她知道，自己确实能够做到这些。 手枪没办法尝试，但飞镖可以。 莉莉安手里捏着一枚飞镖，手腕不动，手指轻轻一弹，飞镖咻的一下就插入了对面墙壁，随后她用了六分力气才把飞镖从墙壁里拔出。 虽然这一手功夫不过是钟晔的基本功，但在成为超凡者之前，莉莉安怎么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时候，莉莉安不禁有些感慨，超凡者和非超凡者可以说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了。 现在的她，哪怕感知属性还没有到达十七点，但已经可以感应到空气的流动，并且为之调整自己的射击角度和姿势。 因为神经反应速度很快，能够随意抓住跳蚤和苍蝇，这甚至是在它们开始活动之后。 不过，让她有点疑惑的是，她的系统竟然显示，她是整个游戏里第六个成为超凡者的玩家。 这个统计肯定不会把钟晔归纳其中，也就是说，除了她之外，玩家当中还有五个超凡者。 莉莉安对此很惊讶，自己跟在钟晔身边那么久，经历过那么多场大战，直到现在才成为了超凡者，其他玩家是怎么做到比她还快就成为超凡者的？ 但是很快，莉莉安就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 纠结这些问题并不能让她变得更强大，反而会浪费她的休息时间。 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莉莉安就闭起眼睛，睡觉！ ………… “劳驾，请通报一下钟大人，一个姓孟的熟人想见他！” 一大早，收到家族来信的孟玉生就来到了官府门前，请求与钟晔见面。 他虽然是一个武道大师，但如今煌国的规章秩序就是他们世家与皇家一起确定的，所以，他是最不可能打破规矩的人。 然后，孟玉生就从门吏那里得知了一个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回答。 “钟大人去乡下了呀！”门吏满脸笑意和钦佩地说，“这不是快要夏收了吗？最近雨也有点多，所以钟大人就带人去了乡下，说是要保证今年收成，如果您实在是有急事要找钟大人的话，往西出城门，再走一刻钟，就能看到一个村，钟大人是往那去的。” 孟玉生眉头微皱，甚至没记得向门吏致谢，就转身走向西边。 待他离开后，门吏禁不住嘀咕：“这人怎地这么无礼，钟大人怎会有这种朋友……” 孟玉生脚步飞快，不过十来分钟，就走出了城，向着那个村子的方向走去。 来到那个村子之后，他并没有见到钟晔的身影，村庄里人人都在感叹钟晔的仁善，不仅愿意低价把农具租赁给他们，还和他们一一解释今年降了农税，让他们不必交那么多税，若是有人来向他们收税时，要他们交以往的税额，就直接去官府告诉他。 孟玉生向村民一问，才知道钟晔早已经带人前往下一个村子。 而钟晔是天刚刚亮的时候就来了这个村子，在这个村子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听了这番话，孟玉生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如今已经接近巳时，钟晔是卯时来的，谁知道他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眉头一皱，孟玉生不禁埋怨起那个门吏，刚才那个家伙怎么没说钟晔卯时就从衙门出发了？ 想了想，孟玉生就转头走回府城。 钟晔不知道要带人兜转到什么时候，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哪个村子，直接去找的话怕是根本找不到，还不如回到府城等待。 回了府城，回到孟家在荆州的住宅，孟玉生又等了半天，然后再次亲身前往衙门寻找钟晔。 “钟大人说他今日不回来了！” 门吏笑呵呵道：“不止是今日，钟大人在府城周围考察了一遍之后，就托人送信回来，说近几日都不会返回府城，要带人上山下乡，仔细观察一遍府城周边，所以这位大人，您还是几日后再来！” 得到这个答案，孟玉生眼皮直跳。 钟晔那家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来找他，所以直接躲在外面不回来了？ 不，以钟晔的性格，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皇帝！ 孟玉生脑子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为什么钟晔会离开府城——这都是皇帝要求他那么去做的！ 随着《解析》系列的发行，京城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暗地里的斗争愈发激烈。 但因为不能大打出手，因此局势僵持不下，双方都只能另找突破口。 世家门阀已经拜托两位王爷觐见皇帝，可是皇帝依旧没有松口，发行《解析》系列的产业都被皇帝牢牢把握在手里，就算他们能打掉一两个书肆、印刷厂，也没办法阻止局势继续恶化。 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找到的一个突破口，就是钟晔！ 所以，现在钟晔离开了荆州府城，前往了乡下…… 孟玉生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皇帝早早就设计好的！ ………… “谢谢老丈。”钟晔向此地村正颔首致谢，然后毫不嫌弃地捧起瓷碗，饮下菇汤。 看到长官以身效法，其他官吏对视一眼，咬牙把淡的出鸟，没有一点盐味的菇汤喝下。 一碗菇汤，再加一碗米饭，再搭配上一些野菜，这就是寻常人家的一晚餐食。 在场官吏大都出生不低，少有平民，吃这些东西根本就吃不饱，也吃不好。 可是，钟晔都面无表情吃了下去，他们又怎能不吃？ 钟晔很快就把晚餐吃完了，放下碗筷，看向那些自主停下动作的官吏，道：“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带着些许忐忑和紧张，又用了十几分钟，在场这几十个人总算是把晚餐给吃完了。 “感觉如何？” 钟晔双臂环抱，坐在一个石块上望着官吏们，问道：“实话实说，今晚这顿晚饭如何？” 众多官吏本想说上几句好话，可是话到嘴边，看着钟晔那凝重的眼神，就变成了否认。 “不好……” “吃完还是觉得饿……” “没有盐……” 众人纷纷摇头，唉声叹息。 “这是平民百姓的饭。”钟晔沉声说着，“一天两顿，无有菜蔬，无有肉食，亦无盐味，还是因为招待我等，不然你们信不信这饭里还会多些谷壳？” 这些官吏都是钟晔亲自挑选出来的，心性自是不错，听了这番话，都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今后几日，我还会带你们继续上山下乡，把荆州周围逛一个遍，让你们对荆州百姓的生活有些了解。” 看着这些官吏，钟晔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如果连平民百姓吃什么用什么，怎么过活都不知道，怎能做一个好官员？” 第662章 接收流民 “……如今荆州府城人手不足，因此我特来此寻求诸位侠客帮助！” 言罢，钟晔对聚义阁的游侠们郑重抱拳施礼。 游侠们面面相觑，尽管他们对钟晔的施礼很是受用，可是，这是去收拢流民，而且还是从爆发瘟疫的地方逃过来的流民…… “钟大人，我去！” 钟晔话音刚落没多久，就有一个游侠站了起来。 人们转头望去，都看到了那个游侠满脸的激动，不禁错愕。 去收拢和管理流民，而且还是一群身上可能携带瘟疫的流民，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钟大人，我也去！” “同去同去！” 看到回应的人越来越多，其他游侠都懵了。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是知道什么内幕？所以才会那么兴奋和激动？ 这么一想，其他游侠看向那些起身回应钟晔之人的眼里就带上了几分狐疑。 不过，确实是他们想多了，这件事情里面没有什么内幕，或者说‘内幕’与他们这些原住民没有任何关系。 起身回应钟晔的都是玩家，玩家们都看到了钟晔发布的任务。 任务奖励除了灵魂残屑之外，还有一些金钱。 玩家们对金钱不是很感兴趣，他们对灵魂残屑更感兴趣。 从《灵魂回响》开服到现在，据他们所知，会大量发放奖励是灵魂残屑任务的npc，似乎就只有钟晔。 虽然有些npc也会发放奖励是灵魂残屑的任务，但那些npc往往只会发布那么一次任务，而且灵魂残屑也不多。 哪像钟晔，不愧为‘传奇’，出手就是阔绰——每个完成任务的玩家都能拿到一千灵魂残屑。 而且这个一千灵魂残屑还是‘无指向’的，这也就意味着，不管这些灵魂残屑搭配上猎杀列表里的哪种怪物，最终加持在他们身上的属性点都是那头怪物的。 这些‘无指向’的灵魂残屑对于玩家来说，就相当于一个任意属性点，不受猎杀列表的影响。 钟晔都一次性给出那么多无指向的灵魂残屑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响应钟晔的号召？ 这可是一千灵魂残屑呢，以他们的实力，攒够一千灵魂残屑至少也需要半个多月，毕竟煌国内部相当安全，没有足够多的怪物来让他们猎杀。 玩家们纷纷响应号召，原住民看他们那激动不已的神情，也想要起身回应，可是一想到那些流民身上可能携带有瘟疫，其他游侠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当然，一些以义字当头的游侠看到自己的朋友站起，自然也跟着起身，大声向钟晔说自己也要参加。 虽然响应号召的人里面多了几个原住民，但情况基本还在钟晔的掌控当中。 钟晔再次向诸多响应号召的游侠抱拳行礼，随后带队走向城外。 当钟晔带人来到城外的时候，生活在府城周围的农民已经自发结成队伍，与流民对峙了起啦。 农民们手里都握着农具，而对面的流民虽然称不上手无寸铁，但像样的，可以被称之为武器的东西几乎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西边跑过来的。 城市周围是安全地带，荒郊野岭可不是，就连国道上，有些时候都会有怪物蹦出来，袭击路过的队伍。 “退下。” 钟晔挥手把农民们屏退，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些流民身上是否携带瘟疫，农民们与他们靠得那么近，存在感染的风险。 钟晔自己却是走到了流民们的面前，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叹了口气。 他的身形实在高大，哪怕站在队伍末尾的人都能看到钟晔身影，几百道视线同时汇聚到了钟晔身上，让钟晔感到了些微不适。 因为这些视线当中并不全是敬仰、爱慕的，相反的是，其中饱含警惕和敌意。 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钟晔就好像没有嗅到他们身上的臭味一般，不动声色地喊道：“我是如今的荆州代理知府，你们可以叫我钟晔，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和我提，我会在职责范围内满足你们的需求！” 这时候，站在队伍前排的一个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这些可怜人的领队……知府大人，我们是从施州卫逃过来的，咸丰爆发了瘟疫，从咸丰逃难的人把瘟疫带到了施州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逃过来的……” “我知道！”钟晔铿锵有力地道，“但作为流民，我不可能让你们进城，所以我打算先在城外划一块地，让你们暂时安定下来，之后再另做打算，你们意下如何？” 中年男人正焦头烂额想着要怎么劝说钟晔，听到他这句话，登时愣住了。 “您……愿意接收我们？” 之前路过的那些县城和村寨见到他们之后，哪一个不是像赶老鼠一样把他们赶走了？ 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说，这个知府就自己说愿意接收他们？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流民或农民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站在钟晔身后的农民纷纷变了脸色。 “钟大人不可！” “他们身上若是带了瘟疫咋办？” “钟大人，您也要考虑考虑我们啊……” “闭嘴！” 钟晔一声低喝，就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他严肃的视线一扫那些农民，反问：“我何时让你们失望过？何时害过你们？” 农民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办法想象钟晔会害他们…… 看到农民们放松了下去，钟晔继续道：“现在双方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等大夫来给你们做检查。” 顿了一顿，钟晔补充道：“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流民可能带来了瘟疫，而你们之前又与流民接触过一段时间，所以你们也暂时不能离开，要等消毒之后才能离开。” 说着，钟晔给身边的玩家使了个眼色，玩家们顿时心领神会，纷纷拿出一块布蒙住口鼻，走向停放在旁边的几辆车。 那几辆车都只有一块板子，每块板子都堆满了艾草，这是荆州府城的所有存货。 如今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拥有了酒精和高度酒，但无法大规模制备，自然没办法用来消毒。 用艾草进行消毒，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大规模消毒方法。 玩家们提着点燃的艾草束，走到农民们身边，在他们心惊胆战的视线中，直接拍打了过去。 “啊！！！” 看到一团火向自己扑来，农民当即发出尖叫，想要躲闪，可他们哪是玩家们的对手，被点燃的艾草束随即打在了他们身上。 让农民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不仅没有被烧伤，就连衣服都没有被点着。 玩家动作飞快，短短三秒就能给一个农民消毒完毕，进行下一个人的消毒。 消完毒之后，玩家们就推搡农民：“去去去，不要留在这儿，我们已经帮你们消过毒了，再待在这里，小心感染瘟疫。” 他们这么一说，农民们就毛骨悚然，急忙跑开了。 其中有人转头看向钟晔，满目担心。 钟晔挥了挥手，让他们及早离开，“我早已百病不侵，这点小小瘟疫根本不可能伤到我的半根汗毛。” 这时农民们才想起来，他们这位知府是江湖上颇具盛名的高手。 于是农民不再担忧，转身就走。 帮农民们消完毒之后，就轮到流民了。 “来几个人，给他们带路，去荆襄河下游。” 钟晔双臂环抱站在一旁，威慑着流民，“戴丽菈已经在那里准备几百顶帐篷，足够容纳这些流民。” 在流民到来之前，戴丽菈就已经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未来’，预测到会有这么一群流民。 ——这是她依照近段时间荆州府城周围的人员流动、粮食流动和财产流动观察出来的结果！ 事实也如她推测那般，真的有流民来到了荆州府城。 因为早有预测，所以也早有准备。 钟晔和戴丽菈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别说是这几百流民，就是有上千流民，他们都能撑住！ 第663章 对峙 为了打探情报，莉莉安带上几个玩家，离开了贯阳门。 他们仗着自己是玩家，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是否感染瘟疫，所以跟着莉莉安大摇大摆离开了贯阳门，走到流民那边，与流民询问情况。 可是，他们刚刚来到流民的聚集地，就看到了一大群衙役在几个捕头的带领下围住了流民，双方大声吵闹，局势愈发激烈。 站在后面的流民们惶恐不安，六神无主，而围住他们的衙役心不在焉，甚至看起来有点烦躁。 眼看着流民和衙役就要爆发冲突，这时候，莉莉安站了出来。 “都给我住嘴！” 真气提至咽喉和肺部，让她制造出了犹如狮吼功一般的动静。 猛然爆发的声音把所有吵闹都盖了过去，让流民头头和捕头都停下了叫喊，愣愣转头望去。 见势不妙，莉莉安身后的玩家立即打开团队聊天频道，开始摇人。 莉莉安快步走到了双方中间，瞪着他们，“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吵架？比谁声音大，谁就是有理吗？你们也不看看你们这衙役才有多少人，流民又有多少，冲突起来能解决什么问题？怕不是越打越上头，最终得有多少人命丢在这里？” 这一连串的质问被衙役和流民听了去，他们纷纷沉默。 因为莉莉安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起了冲突，打上头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要死在这里。 衙役衙役，他们只是‘役’，若真死在这里的话，怕是连个补偿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衙役们便眼神闪烁，身体放松下来。 捕头们面面相觑，“哪来的小妮子，口舌这般伶俐？” “这是我们建宁的事，你管得着吗你？” “都愣着做什么？你们家眷莫非不在建宁？若是瘟疫传入建宁，遭殃的不还是你们家眷？” 在几个捕头的呵斥下，衙役们有所动容，特别是听到捕头提及他们家人的时候，动作就更大了。 流民也骚动了起来，如果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与衙役起冲突，而是像之前一般，哪个城市不愿意接收他们，他们就离开。 现在他们已经没了食物，队伍里也有许多人生了病，再不治疗的话就要死了。 却在这时，莉莉安发出了冷笑：“若是他们身上真有瘟疫的话，你们和他们吵了那么久，早该感染瘟疫了——特别是你们！” 被莉莉安手指指着，几个捕头也慌了神。 “胡、胡说！”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能如此妖言惑众！” “来人，把她拿下！” 衙役把他们那色厉内荏的模样，没有听从命令，“哗啦”散开了一圈。 几个捕头看到衙役们的动作，顿时傻眼了，随即恼羞成怒，自己扑了上去。 看到他们这番模样，莉莉安就知道建宁的知府是个什么模样，肯定也是个腐败分子，不然下属怎会是这般模样？ 跟在莉莉安身后的玩家第一时间动了起来，他们没有使用武器，直接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玩家们的属性比几个捕头高，虽然战斗经验不足，但技能栏里躺着的十几个技能也不是吃素的。 几个玩家和几个捕头打了起来，捕头气急败坏地叫喊，让衙役来帮忙，可是衙役们刚想有动作，莉莉安便一眼瞪过去，不知怎地就停顿了脚步。 莉莉安只有十六岁，可是她跟在钟晔身边一年多，连番战斗下来，身上也有了些凶悍之气，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有莉莉安在旁威慑衙役，玩家们很快就把几个捕头拿下，按在了地上。 于是，莉莉安走到他们身前，大声说道：“你们听好了，我是江湖人称‘玉面阎罗’钟晔的唯一亲传弟子，如今我的师父代管荆州府，乃是荆州知府，我随时都能叫来几十个和打倒你们的这些人一般强大的帮手，我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动，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被按在地上的几个捕头听了，便不再挣扎，同时不禁腹诽：若是你早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嘿兄弟，要帮忙不？” 就像是在印证莉莉安的话一样，有几个打招呼的声音从衙役包围圈的后方传来，他们转头望去，就看到了一群游侠打扮的家伙靠了过来。 一个捕头勉强扭头望去，闻言大喜：“要！快过来……” “我不是在跟你们说话！”那个游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们和你们不是站在一边儿的，我们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些‘帮手’。” 压在那个捕头身上的玩家冷哼一声，朝他脑袋猛拍了几巴掌，“不老实！叫你不老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莉莉安身上，只见莉莉安双臂环抱，嘴角微扬，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事实上，莉莉安确实很兴奋。 以前她都是看着钟晔那么做的，现在她自己也能做到了。 虽然和钟晔有些不同，他独自一人就能掌控全场，而她还需要其他玩家的帮助，但路是一步一步走，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帮忙去通知一下建宁城守和知府。”莉莉安对着对面的玩家说，“把流民这么放着也不是一回事儿，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安置他们，给他们提供食物、淡水和休息环境，这些都需要通过知府来协调。” 尽管她没有钟晔那么厉害，能够以一当百，但她这边有玩家，只要她振臂一呼，就会有许多玩家愿意站出来帮助她，而且必要时，她还能把现在住在贯阳门的两个神捕拉出来撑场面。 之前那个名为‘司寇洪’的神捕说了，他当初也在安阳，差点被那个魔头杀死，正是钟晔杀死了那个魔头，救了他一命。 他欠钟晔一个人情，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所以，莉莉安根本不需要惧怕建宁的知府和城守，反倒是他们要怕她才对！ 对面几个玩家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城市。 随后，莉莉安就看向了那些衙役，说道：“你们也不希望你们的家人感染瘟疫？如果不想的话，就帮忙把流民收拢起来，反正现在你们也可能染上了瘟疫，倒不如来帮我们这个忙，不然流民若是流浪出去，你们家人感染瘟疫的可能性更高！”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迟疑了片刻，就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在他们之后，越来越多的衙役加入了帮忙收拢和安抚流民的队伍当中。 莉莉安和流民的几个头头低声讨论，弄明白了他们的诉求，他们其实就是想要一个休息的地方和食物而已。 他们当中不少人生了病，但那病都是累出来的，如果能休息好的话，说不定就能挺过去…… 一听这话，莉莉安就不乐意了。 她打开游戏论坛，在上面发帖求助。 帖子刚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十几个回帖，不过都是在水经验。 莉莉安想了想，转身去找其他刚刚从贯阳门赶来支援的玩家，想要问问他们有没有现实当中就是医生的玩家朋友。 也是在这时候，一大群人大摇大摆地从城里走了出来。 “都在干什么？不是让你们把他们赶走吗？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 有人远远地就冲着衙役叱骂，把莉莉安他们的交流都打断了。 听着那个声音，莉莉安摸出了手枪，低声说道：“准备战斗，看起来是不能善了了……” 玩家们点了点头，不约而同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一同转身面向从城里走出的人群。 双方视线在空中交错，仿佛激起了火花。 第666章 接管 费尽了千辛万苦，莉莉安他们总算是将活尸全部杀死，连同寄生在活尸体内的诡异植物也被丢入火中，焚烧殆尽。 让人有点疑惑的是，他们在之前那个孳息之父信徒自爆的位置战斗，可是战斗结束之后，那些没有佩戴防毒面具的玩家也没有感觉自身受到了什么伤害，状态栏也没有显示感染了什么瘟疫。 这总不会是孳息之父的信徒转性了，没有使用瘟疫？ 思来想去，莉莉安他们都想不出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把问题抛之脑后，莉莉安就把视线重新放到那些流民身上。 注意到玩家们的视线，流民们也变得紧张起来。 刚才那个刺杀了建宁知府等人的孳息之父信徒就是从他们当中跑出来的，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都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这些人应该会怀疑他们…… “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 莉莉安把防毒面具摘下，扬声大喊：“之前答应了什么，我们之后就会做些什么，我很清楚，你们也是无辜的，都是被邪教徒牵连进来的，我们不会把这种事情怪罪到你们身上，你们大可放心！” 流民有三百多人，这三百多人暴动起来的话，也是一个大麻烦。 更何况，莉莉安本就没打算怪罪他们。 只是他们与孳息之父的信徒待在一起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感染瘟疫，还是需要进行隔离观察。 不仅是这些流民，就连之前包围流民的衙役也要一起隔离，只是需要找一个能够说服他们的借口。 这般想着，莉莉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来事情都快要解决了，谁能想到流民里面竟然会跑出一个孳息之父的信徒？ 这件事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一条能跑八十迈的路上，前面的车只跑了五十迈，刚想超车，前头的车又急刹了。 现在建宁高官全灭，谁来指挥这些人？谁来统合资源？谁去和粮商、布商商谈？ 虽然莉莉安也很讨厌那群高官，可是他们确实是不可或缺的，有太多的工作需要他们去做，少了他们还真不行。 一想到这里，莉莉安就忍不住想起了钟晔。 尽管钟晔一直说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并不懂得如何去管理一个城市，但他能在短短几天内就统合了荆州府城的所有力量，让混乱平息下来，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他的强大。 以前她还不明白钟晔的能力，直到自己也要面对这些事情之时，她才理解了钟晔有多厉害。 不过情况再艰难也要上，莉莉安知道自己不可能看着那么多人去死。 ——他们和她一样，是活生生的人类，其他玩家不知道这件事，她还不清楚吗？ 叹了口气，莉莉安重振心气，望向神捕，“这位大哥，不知如何称呼？” 神捕也转头看向了她，微微颔首，“我叫张靖。” 莉莉安甜甜一笑，问道：“那我叫你张大哥，张大哥，你看这些流民该怎么办？谁去帮他们与城里的粮商接洽？” 张靖看向那些流民，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去，怎么样？” 听到这话，莉莉安愣住了，随即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你是钟晔的亲传弟子，他没有教过你这些吗？”张靖疑惑反问。 “我老师……不懂这些呀？”莉莉安也感觉很奇怪，张靖是为什么会认为钟晔懂得这些？ 钟晔是完全依靠自身能力与个人魅力来管理荆州府城的，对于管理学那是彻彻底底的一窍不通。 张靖眉毛一挑，“你师父不懂这些？那他是怎么把荆州管理得井井有条，还顺利接收了几百个流民，没让他们闹出事端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呢……”莉莉安讪笑两声。 张靖眉头皱起，在他看来，这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没想到却是一个难题。 他不可能离开贯阳门太久，因为他来到建宁的主要职责还是看守贯阳门地下那头大魔，不能本末倒置。 这些流民的问题解决起来虽然困难，但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而已。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 闻言，莉莉安又是一愣。 她完全没想到，张靖憋了那么久，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让她去管理一座城市，这不是笑话吗？ 她可是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这个世界。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和游侠倒没什么，就算她已经是超凡者，也不会对民众造成太大影响，可如果让她成为建宁的管理者，就有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极大影响。 单是想象，莉莉安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似乎在发颤。 “不行不行不行！”莉莉安慌忙摇头，“我做不到的！而且我来这里也是为了看守关押在贯阳门地下的大魔，少了我们的帮助，如果真有敌人来袭，你们会很辛苦的！” “那怎么办？”张靖反问。 莉莉安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能说什么。 旁边玩家听了他们的对话，拍了拍莉莉安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这可行吗？”莉莉安诧异地看着那个玩家。 那玩家咧嘴一笑，“我和我朋友都是政法系出身的，而且也不只有我们啊，建宁里面还有更多的‘朋友’不是？咱们齐心协力，有什么干不成的？实在不行，继续呼朋唤友，周边县城也有很多‘朋友’啊！” 莉莉安想了想，这个玩家的想法确实有几分可行性。 这里是东土，华夏玩家的地盘，作为平均教育水平最高国家的一员，很多华夏玩家都是高材生。 如果让玩家们加入到管理城市的行列当中，只要把他们安排到相应的职位上，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干了！”莉莉安一咬牙，转头望向张靖，“张大哥，还请用你‘神捕’的身份帮我们一个忙，不然的话我们怕是难以服众。” 虽然张靖也不知道他们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的话，他也不想把建宁交给莉莉安，毕竟她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 张靖点了点头，走到一边与皇帝报告此事。 之前和莉莉安商谈的玩家见状，便露出了笑容，然后走向其他玩家，“兄弟们，都听到了？做好准备，咱们要开工了！” ………… “我得离开一阵子。” 钟晔突然的话语让戴丽菈微微一愣，遂抬头，望向了他。 “我一直待在这里，他们怕是不会动手。” 戴丽菈顺着钟晔目光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一连片的帐篷，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孳息之父的信徒？” 钟晔颔首，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百个人里面应该藏有几个孳息之父的信徒，可是他们慑于我，不敢动手，我也没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正好我也有事要离开一趟荆州，去枝江看一看。 “在我离开之后，他们应当会有所动作，那时候你应该就能看到究竟谁是孳息之父的信徒了。 “我希望你能在发现他们的身份之后，找个机会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全部杀掉——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瞥了钟晔一眼，戴丽菈掩嘴轻笑，“钟先生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好话了？” 笑完之后，戴丽菈把手放下，神情变得严肃，“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天。” 戴丽菈略微沉默，随即点了下头，“你去，我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 正好，她也想要会一会孳息之父的信徒，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667章 李家（上） 钟晔独自出行，从荆州到枝江，他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他没有骑马，而是用自己的双腿跑过来的。 由于走的是一条直线，路程缩短了许多，可是因为鞋底磨损严重，他只能放慢一些速度。 如果不需要控制速度的话，他甚至可以把时间压缩到一个时辰内。 到达枝江的时候，钟晔大气都不喘一口，呼吸如常，丝毫看不出他刚刚跑了一百多公里。 刚刚抵达枝江，钟晔远远就看到了一片紧挨着城墙的棚户，如果不出意外，那里面生活的就是从湖广靠近巴蜀那面逃过来的流民。 看到那片棚户，钟晔就禁不住皱起眉头。 枝江收拢了流民是一件好事，可是不考虑流民们是否身染瘟疫，就把他们安排到了靠近城墙的位置居住，若是流民身上携带着瘟疫呢？ 枝江的处置在钟晔看来是极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 钟晔轻声叹息，迈步向枝江县城走去。 枝江似乎正在封禁，靠近流民营地的城门紧闭，其他城门照常开启，但在钟晔的感知当中，城里城外的动静却是不多，甚至比不过虫鸣鸟叫。 钟晔也绕开了流民营地，听着那些人的唉声叹息，从另一处城门入城。 “来者何人？” 城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所以守卫城门的士兵一眼就看到了钟晔，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长枪，当即叫喊。 待到钟晔靠近，他们就更加惊慌了。 自己手里的枪还没有那个人高，虽然那人手无寸铁，但从健硕的体型就能看出，此人绝不简单。 “我叫钟晔，从荆州过来的。”钟晔拿出了监察御史令，“乃是监察御史。” 士兵们不懂这些，门吏也不清楚，所以他们看着钟晔手里的那面令牌，纷纷陷入呆滞。 随后，他们面面相觑，踌躇难决。 “咦？钟晔？” 就在这时，有个士兵惊疑了一声，猛地想起‘钟晔’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 “‘玉面阎罗’钟晔？！”那个士兵发出尖叫，脸色煞白。 从荆州来的、身形高大、相貌俊逸、是监察御史，而且还自称‘钟晔’——这不就是《英雄录》上的那个钟晔吗？ 如果只说‘钟晔’，其他人都没什么印象，可是提到‘玉面阎罗’这四个字，他们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 现在谁不知道荆州有一个杀人如麻的钟晔？ 这人上到高官，下至百姓，只要与邪魔歪道有所牵连，就会拔剑斩杀。 据说荆州被他杀得血流成河，死者何止数百。 尽管近半个月来，来往荆州和枝江的人变多了，钟晔的名声也稍有好转，可是对于钟晔，他们还是会感到惧怕。 士兵们看了看钟晔，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咽了下口水，转头望向门吏。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门吏就忍不住在心底臭骂，脸上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颤颤巍巍地说道：“大、大人您请，我、小的带您去衙门……” 门吏看到钟晔眼珠斜了一下，看向自己，心跳仿佛骤停一般，堵住了胸口。 “请带路。”钟晔点头道。 说完，他又将视线投向城内冷冷清清的街道，眉头皱了一皱。 荆州也接收了几百个流民，可是荆州内部生活如常，哪像枝江这般清冷。 枝江县令的治理手段不太行，如果封禁时间再长一点，百姓估计都要暴动了。 毕竟丹世界如今这个时代比不得地球，平民百姓大都没有什么积蓄，封禁就代表着紧张，紧张就会导致柴米油盐价格上涨，可是枝江的官吏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备案吗？ 钟晔觉得，他们应该是没有的。 门吏在前面带路，只感觉如芒在背，双腿禁不住颤抖，好在钟晔途中没有突然开口说话，不然他可能就会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大人，前面便、便是衙门了。”门吏结结巴巴地道。 钟晔早就注意到了，向门吏抱拳致谢之后，转身走向衙门。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钟晔眉头微皱，屈指一敲，隔着门板把门闩给打断，然后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吏终于能松一口气，不过看到钟晔直接推门走进县衙，他还是有些疑惑——难道大门没插上门闩吗？ 因为全城封禁，没有什么工作可干，衙役大都休息在家，以至于县衙寂静无声，没有什么人员来往。 忽然间，钟晔眉头一皱，踩着凝固的空气登上屋顶，站在屋顶上俯瞰县衙后院。 在后院的一个亭子里，正有几个中老年人推杯换盏，载笑载言。 轻哼一声，钟晔踩着空气向后院走去，从天空缓缓走下。 一个正在与他人笑谈的中年人看到钟晔从天空走下，顿时瞪大双眼，惊叫起来。 他的惊叫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纷纷转头，霍然起身。 “你是何人？！” 钟晔拿出监察御史令，抛了过去。 令牌正面向上，落在亭子里的石桌上，众人视线也被吸引过去，看到令牌上的文字之后，眉眼抽搐。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钟晔缓缓说着，走了过去，“我叫钟晔。”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好像有一股寒风袭来，将他们视线凝固，身体也变得僵硬。 钟晔……那个杀了荆州官府八成官吏的钟晔？ 不知是谁，牙齿开始打颤，上牙和下牙磕碰到一起，发出古怪的声音。 钟晔也注意到了那个声音，转头望去，“你怕我？为什么？和妖魔有所牵连吗？” “不！不是！”那人当即尖叫起来，骇然转头望向钟晔，随后脑子灵机一动，“钟大人，我坦白！我不该收李家的钱，不该向县令大人提议封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听了他的话，钟晔看了一眼桌上的监察御史令，没有什么变化。 将令牌从桌上拾起，钟晔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好说的吗？” 其他人忙不迭摇头，生怕动作晚了一、两秒，钟晔就会动手把他们的脑袋割下。 看他们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威势已经基本确立了。 钟晔吸了一口气，手指轻点石桌，“现在枝江是个什么模样，你们应该清楚？” “清楚清楚……” 有人急忙做出回答，可是他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转头看向其他人俱都闭口不言，愤恨地瞪着自己，脑袋嗡的一下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既然知道，你们为何还能在此饮酒作乐？” 钟晔的声音从他们耳朵飘入了脑海，在他们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发现钟晔用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身体就禁不住颤抖起来。 “如今我依照陛下的旨意代管荆州，那么，我就是荆州知府，尔等需听命于我。” 看出了这些人的恐惧，钟晔便冷冷一笑，继续在他们心中打下烙印，让他们更加畏惧他。 “我不管你们收了谁家的钱，李家、王家、孙家还是其他什么家都无所谓，现在我给你们半个时辰，把县衙的人全部召集过来，我要接管枝江，然后处理城外流民的问题。” 说着，钟晔就摸出了一个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计时从现在开始。” 几人还有些呆愣，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发足狂奔。 其他人呆呆看着那人逃跑似的背影，略加思考，随即脸色也发生变幻，赶忙迈开双腿，大叫起来。 “小翠快帮你老爷我准备衣衫！快快快！” “纪南你去召集捕快，李东风你去召集其他官吏，让他们都到县衙集合！” 听着他们那惊慌的叫喊，钟晔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瞥了一眼桌上的‘佳肴美酒’，冷笑起来。 第671章 深入调查（中） 结核病在丹世界被称之为‘痨病’，而且一般特指肺结核。 这种病症在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地球古代是绝症，但放到有超凡力量的丹世界，是能够治好的。 别说是寻找一个神医救治，就算是找一个先天高手，也能把痨病治好，以建宁知府的身份，想要治好痨病并不难，可他偏偏选择了自己寻求偏方的道路。 除非……他染上的不是痨病！ 莉莉安把自己的想法给鱼夫人提了一嘴，就见鱼夫人眉毛直跳。 原先鱼夫人并不怎么相信莉莉安说的建宁知府会伤害到他自己的儿子，可是听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对于知府愈发怀疑。 仔细想一想的话，她的丈夫生前似乎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 “既然你的丈夫得过痨病，那么，他有去找过大夫吗？”莉莉安又问。 鱼夫人微微颔首，“他当然去找过，并且还用过一段时间的药，但不知怎地就停了，随后就去找了各种偏方，然后差不多也是在两年前，他跟我说，他的痨病治好了。” 对于建宁知府这样的人来说，治疗痨病并非难事，可是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痨病就相当于绝症。 若是碰上好心的神医，或许还能保下一条命来，但世间大多数大夫都没有治疗痨病的能力，‘偏方’由此应运而生。 使用偏方就相当于赌命，如果赌对了，病症就能治好，如果赌输了，一命呜呼也不是没有可能。 莉莉安在大脑里把之前得到的零碎信息拼凑起来，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除了你丈夫，官府还有其他官员有出现疑似痨病的病状吗？” 鱼夫人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的，谢谢你。” 莉莉安向鱼夫人道了声谢，举步欲走，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对了，鱼夫人，你可知道你的丈夫之前是去哪个大夫那里看了病吗？” 鱼夫人稍微想了想，几分钟后作出回答：“应当是城西‘精神堂’孙秉诚孙大夫。” 莉莉安又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官府后院的时候，一路上出现的丫鬟和仆役都在敌视她，不过她并未理会，他们的敌视又不可能伤害到她。 钟晔老早就教过她，世上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喜欢他们，如果他们受到了那种人的欢迎，反倒还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竟然会受到那种人的欢迎。 如今莉莉安眼中，这些仆役就是那种人。 请求直播间观众帮自己在游戏论坛发帖说明这件事之后，莉莉安就快步前往了城西精神堂。 待她走到精神堂的时候，就看到了有几个玩家已经聚集在精神堂中。 莉莉安走过去，问道：“你们找到那个大夫了吗？” 几个玩家纷纷摇头，“医馆里的人说那个大夫因为年岁已老，跟他儿子生活去了，现在不在建宁。” 想了想，莉莉安就发现这算不上什么巧合。 因为来看病的人是建宁知府，几乎可以算是整个建宁府第一档‘尊贵’的人，精神堂肯定会让医术最为高超的老大夫来给他医治。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建宁知府连那种带有成瘾性的药物都停了两年，老大夫退休了也不奇怪。 不过线索断了，还是让莉莉安感觉有些烦躁。 精神堂这边应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莉莉安随即把自己的猜测和几个玩家说了一说，让他们大为惊讶。 “你觉得，当初寄生在知府体内的那种植物，并不是因为孳息之父信徒自爆产生的毒雾引发的，而是知府他们本身就拥有那种东西？” 莉莉安点了点头，“我之前就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直到听闻知府夫人说知府曾患过痨病，这个想法才逐渐变得清晰。 “当初我们是看到寄生在知府他们尸体当中的东西形貌，才认为它们是植物，可如果它们不是植物，只是长得像是植物的其他什么东西，比如细菌或真菌聚合体呢？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个东西遇火即燃，很快就被焚烧殆尽？” 说到这里，莉莉安面色就变得严肃，“如果说，当初知府感染的并非‘肺结核’呢？” 这么一想的话，思维就开阔了！ 听了莉莉安的话，几个玩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从鱼夫人的话中就可以得知，建宁知府似乎从未找过神医或先天高手，让他们帮自己治疗疾病。 因此，无论是大夫，还是鱼夫人，都不知道建宁知府当初得的究竟是什么病症，只能通过建宁知府自己的描述和外部表象来判断出，他是得了‘痨病’。 痨病并不是肺结核，他们也不知道建宁知府得的病是不是肺结核。 可是在此之前，他们的思维都被框住了，直到莉莉安做出提示，才跳出了樊篱。 “如果建宁知府他们体内早就拥有了那种东西，而且建宁知府还曾进行过治疗，说明他本身对此是抗拒的，但他又知道那东西代表着什么，才没有让先天高手来帮他祛除体内的那个东西……”有个玩家大脑转得很快。 “而且这件事情至少发生在两年以前，建宁知府在尝试偏方之前，还找过大夫进行治疗。”又有个玩家提出了自己整理出来的信息。 说到这里，那个玩家惊觉，转头望向精神堂，“不对！建宁知府来治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当初除了给他治病的孙秉诚以外，精神堂肯定还有其他大夫和学徒……我进去问问！” 言罢，那个玩家就快步走进了精神堂。 不过五分钟，他就又走了出来，满面愁闷。 走出来之后，那个玩家叹了口气：“建宁知府大概是在四年前过来看病的，看了半年之后，不知怎地就停药了，随后他应该是使用偏方去了。” 这对玩家们来说，可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建宁知府最晚是在四年前就感染了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然后又在两年前对自己的妻子说‘治好了病’，也就是说，差不多是在两年前，建宁知府就放弃了治疗，选择与体内的那种东西共存。 其他和建宁知府一同死去的官员体内也有那种东西，也不知道他们体内的那个东西，是在建宁知府‘抗争’的过程中感染的，还是在放弃斗争之后感染的…… “我们可以去找那些官员的家眷和城中各个医馆的大夫询问。”有个玩家提议道，“身边人有什么变化，是瞒不过他们的，而且如果他们想要把病治好的话，肯定也要去找大夫——就像建宁知府那般！ “如果他们去找了大夫，就说明他们是在建宁知府与那种东西斗争期间感染的，因为那时候的建宁知府还没有放弃斗争，肯定会劝导其他人和他一起斗争，如果是在建宁知府放弃斗争之后感染的，那么他们或许就不会去找大夫治疗，因为建宁知府会以自身经历劝诫他们。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并不完全对，只是能提供一个参考而已。” 即便只供参考，也很有用了。 莉莉安和几个玩家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兵分几路，同时发动其他手上没有什么工作的玩家，和他们一起继续深入调查。 然后，这件事情也应该告诉张靖和司寇洪，他们是神捕，如果能让他们帮忙的话，或许调查进度会更快一些。 第675章 魂飞魄散 老人自冉冉升起的尘埃当中飞快冲出，双眼凝视着那片尘埃，眉头紧拧。 片刻后，他就见尘雾被撕开，从上到下被分成两半，钟晔的身影从中走出。 钟晔满面忿怒，瞋目切齿，抬头看向飘浮于半空当中的老人，把尚方剑收回手环，捏紧拳头。 双膝微曲，身体向上弹起。 老人随即双眸绽放光亮，挥动灵能。 灵能使得空气凝固，形如一面坚墙，挡在钟晔上方。 一拳乍然击出，自下而上，将上方坚墙轰然击碎，钟晔也凝固脚下空气，于空中借力，再次上升。 他的身形宛如一头巨龙，以绝强之势横扫一切阻碍，冲到老人身前。 他不打算询问，不打算叱咄，不打算多费口舌。 ——现在他只想要把这个老东西打死！ 一拳轰出，排空击浪，冲破徜徉身前的重重暴风，击打在老人身躯之上。 “元神之力，可不是这样用的。” 老人手掌抵住了钟晔的拳头，轻松惬意的笑声也在他耳边响起。 此时的老人一扫之前的龙钟老态，满是皱纹的皮肤被肌肉重新撑起，返老还童，变成了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人模样。 “如你这般，不过是在‘挥霍’！” 怒喝一声，中年人一掌拍出，裹挟着雄浑力量，若是钟晔被击中，也讨不得好处。 却在这时，钟晔另一只手骤然弹起，击打在中年人伸出的手腕上，令他整只手臂酥麻，进而失去了力量。 中年人脸色惊变，当即弹腿踢蹬，在此之前，钟晔早早将左脚抬起，此时正好挡住了踢击去路。 使得中年人手臂酥麻的那只手再次射出，直插其之双眼。 中年人猛然拉下眼帘，钟晔手指随后戳中了两道坚如金石的眼皮，但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 两股力量顺着手指蔓延，越过眼皮，灌入中年人的眼珠当中。 只是一个瞬间，眼皮之下便喷出了眼珠爆裂的汁浆。 “啊！！！” 中年人发出惨叫，瞬息消失在钟晔前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带茫然的少年。 钟晔视线锁定在这个少年身上，将浮现在脑海中的文字缓缓吐出：“李江，时年十五，曾亲手将一个乞儿生生打死，罪大恶极，当斩！” 少年面色瞬间变得惊恐，“救我！爹、娘，救我啊！” 手作刀刃，砍在少年脖子上，罡气瞬间撕裂了脖颈部位的皮肤、肌肉和骨骼，那颗惊恐万状的脑袋随即落下。 钟晔把尸体甩向一边，低头望向李家大院，身体如流星般砸入一个院子当中。 “老祖，他来了！他来了！” 李家所有人都躲在这个院子里，看到钟晔落下，瞬间惊慌填满心胸，压抑着声音，歇斯底里的叫喊。 “闭嘴！” 之前与钟晔战斗的人便是李家老祖，方才他使用移形换影与他的一个子孙交换了位置，使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 此时听到那些人的叫喊，李家老祖心底更是烦躁。 抬起手，随手一抓，一个人就飞入了他的掌中，那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叫，灵魂就被从体内摄出，被李家老祖吸入嘴里。 干瘪的眼皮再次圆润起来，李家老祖抬起了眼帘，一双眼睛已经恢复完全。 其他人就像被掐住了嗓子一样，再也叫不出一句话。 李家老祖扫了他们一眼，发出冷哼：“他们又不是李家的种，你们担心什么？你们还是操心一下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他这一句话就让站在人群里的其中两人注意力转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妻妾，他们的妻妾打了个激灵，矢口否认，可他们哪里会听她们的辩解，心中早已被遭到背叛的怒火填满，伸手就打。 房间里顿时乱成一片，李家老祖推开人群，然后打开房门，走向钟晔。 钟晔眼神一沉，亦迈步向前。 可就在这时候，挂在他腰间的一块令牌却发出了动静。 这是…… 钟晔脸色骤变，这是莉莉安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难道那头大魔已经解封了吗？ “时间不多了……” 钟晔抬头，看到李家老祖伸手招来了天火坠落，洒向自己。 “三分钟内，打死你！” 话音才落，从天而降的火焰就被荡开，暴风奔涌而起，冲荡四面八方。 钟晔身影随之消失不见，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李家老祖身前。 即便李家老祖已经用灵能预知到了钟晔的行动，可是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纵使是已经经过灵能强化的身躯，也比不过钟晔那即将抵达超凡的敏捷属性！ 简简单单一拳直刺，却打穿了空气阻隔，瞬间击中李家老祖头部。 这时候，李家老祖驱动的灵能才从两边咬来，轰击钟晔身体。 ——咚！ 灌入躯体的力量都被钟晔尽数导入大地，使得地面沉降，房屋震颤。 躲在房子里头的李家众人发出尖叫，李家老祖的脑袋应声破碎，化作一团血雾喷洒在他身后的墙壁和门板上。 可是下一个瞬间，房子里的几声尖叫戛然而止，他们的灵魂被抽取出来，涌入李家老祖的无头身躯当中。 随后，李家老祖的灵魂跳出尸体，被那些个灵魂包裹着，撞入身后那个房间。 又一秒过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钟晔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罡气自拳锋喷涌而出，轰炸那个房间。 房间骤然破碎，如同之前那个大堂一般，瞬息灰飞烟灭。 可就在这之中，有一道人影突破尘烟，从钟晔头顶上方飞过，奔向了其他还有活人的地方。 夺舍了自己一个子孙，又杀死了自己所有家人，将他们的灵魂吸入体内的李家老祖骤然启动了李家府邸下方的法阵。 法阵开启，李家府邸内除了钟晔以外的所有活物瞬间昏倒在地，随后呼吸衰弱，彻底死亡。 他们的灵魂透体而出，冲天而起，府邸各处涌向站在天空上的那个青年身躯。 近两百人的灵魂灌入身躯，青年打了个激灵，闭起眼睛沉浸在快感之中，舒爽呻吟。 钟晔身体略微下压，随即腾空而起。 脚踏虚空，猛然朝着李家老祖冲了过去。 是时，李家老祖睁开了双眼。 浩瀚灵能在他身后铺开，化作狂潮奔涌向前。 于途中，狂潮燃起了火焰，遂有一片火海从天而降，燃烧了枝江县城大半天空。 所有人抬起头都能看到，天空已被红色充塞。 他们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末日降临，疯狂叫喊。 就在这时，火海当中霍然出现了一个微末空洞，旋即迅速扩散，轰然洞开！ 钟晔用拳头打穿了火海，顺势旋身甩出一腿，抽中李家老祖新的躯体。 李家老祖身体猛然倒飞，血管爆裂喷出的鲜血挥洒天际。 “为——什——么？！” 明明已经有了数百人份的灵魂，为什么还是打不过这个刚刚登上武道宗师没多久的野小子？ 踏碎脚下的空气踏板，钟晔再度奔袭，追上了李家老祖倒飞的身躯。 钟晔不做言语，只是握紧了拳头，再次挥出。 第一拳打断了李家老祖的身躯，令他癫狂施放灵能阻挡； 第二拳击碎了李家老祖的脑袋，使他灵魂透体而出； 第三拳蓄满罡气，在李家老祖无声尖啸当中，轰然捶打在了他的灵魂之上，将他打得—— ——魂！飞！魄！散！ 第677章 瘟疫领主（二） 听到仵作这句话，莉莉安顿时紧张起来。 “手感不对？” 她宁愿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她要是真的猜对了，那么他们麻烦可就大发了。 持刀仵作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死了两天，一般到这种时候，无论肌肉还是内脏，都会变得软软糯糯。” 说着，他还用刀子拍了一下尸体被扯开的胸膛，那里就有肌肉。 看着肌肉在刀子的拍击下颤颤巍巍的弹动，莉莉安他们就感觉一阵恶心，嘴里泛酸。 “然后这个。”仵作又用刀柄去捅尸体肺部，“还有几分韧性，不符合常理。” 司寇洪面上泛起了一抹阴郁，沉声道：“切了。” 仵作略微沉默，刚准备下刀，莉莉安突然叫了起来：“等等！” 司寇洪疑惑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叫停。 “我来！”莉莉安上前一步，满面认真。 她见过那些寄生在知府他们体内的东西有多么诡异，两个仵作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此没有戒备之心。 万一这具尸体里面真的藏有‘那种东西’，他们便会首当其冲。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让她来操作！ 她是以敏捷属性突破超凡壁垒的超凡者，论对力量的掌握，在场应该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让她来操作，能够避免可能出现的伤亡。 司寇洪没有在言语上做出反对，只是默默看着莉莉安，而莉莉安也毫不退缩，仰头与他进行对视。 片刻后，司寇洪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回去，“随你的便……” 莉莉安嘴角抿了一下，随即变得严肃起来，从手环里取出防毒面具、围裙，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然后拔出轻剑，指向地上那具尸体肺部。 她让所有人都退开，随后抖动手腕，将尸体左肺切开。 随着左肺被切开，尸体忽然抖动了一下，把玩家和仵作都吓了一跳，只有司寇洪眉头深皱。 莉莉安身体也有些僵硬，咽了口口水，用剑尖挑开尸体左肺的切口。 光明逐渐灌入切口之中，将密密麻麻的肺泡和细支气管呈现在了莉莉安他们眼前。 莉莉安捏紧轻剑，屏住呼吸。 “这是什么？”仵作惊叫。 无数细如发丝的触须严丝合缝填入了密密麻麻的肺泡之间，与细支气管交织，构成了一张交错纵横的网络。 仅看一眼，就能让莉莉安感觉到头皮发麻。 她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所以只是感觉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触须似乎还‘活着’，因为没有半点枯萎，只是没有动弹。 司寇洪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继续！” 两个仵作诧异地看向他，得到他眼神示意之后，对视一眼，不情不愿走到另一具尸体旁边，把那具尸体开膛破肚。 触须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危险。 或许是还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以至于它们并没有自主活动的能力。 这一具尸体的肺部同样也有相似的根须，而且情况比之前那具还要严重，密密层层交叠在一起，几乎挤满了尸体的整个肺部。 两个仵作动作小心翼翼，仅是剖开了肺部外壁，没有触碰到那些触须，触须便微微晃动起来，似有察觉。 “继续！” 司寇洪一声令下，两个仵作继续解剖第三具尸体。 第三具尸体肺部同样存在类似的触须，但情况没有第二具那么严重。 为了劫狱，那些贼匪丢下了三具尸体，如今躺在在这里的就是全部。 三具尸体体内都存在类似的触须，这显然不是一个巧合。 “还有一具尸体呢？”一个玩家抬手指向义庄里的第四具尸体。 在义庄内，除了已经解剖的三具贼匪尸体以外，还摆放着一具被草席包裹的尸体，许多苍蝇围绕着草席飞舞，起起落落，触目惊心。 一个仵作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昨夜发现的，一个乞丐的尸体——昨天不是有善人施粥和馒头吗？这个乞丐估计是拿了馒头之后没吃，带回去时遭到其他乞丐抢劫，然后被打死了。” 玩家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其中有些人还忍不住咬牙切齿。 因为昨天在城里施粥和馒头的人，就是他们！ 他们也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善心，竟然害死了一个人，更让他们感到荒谬的是，起因竟只是一个‘馒头’。 司寇洪站在旁边思忖片刻，忽然道：“也解剖了，这一次我来。” 闻言，其他人就惊讶看向了他。 莉莉安呆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 这些贼匪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城内待着，毕竟他们还是处于被通缉的状态，能够潜入城内待上几日都算长的。 如果他们与城内官员有所勾结，那么他们就不需要劫狱，因此可以得知，这些贼匪在城内待的时间可能不是很长，他们体内那些触须的生长状况并不能代表什么，或许他们是在城外感染的。 但如果是一具乞丐的尸体，他的体内也有类似的东西，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建宁确实有很多人被感染了。 一般而言，乞丐不可能会离开城市，他们想要生存下去，基本要靠乞讨，城内居民众多，乞讨成功的概率也大。 司寇洪拔出腰刀，切开了草席，露出一具死相凄惨的乞丐尸体。 他怒目圆瞪，嘴巴也被扒开，身上连一块布都没有，而且还有很多殴打的痕迹，仵作正是因此判断出这个乞丐可能是被人殴打致死的。 一些玩家不忍直视，他们虽然能够干净利落的杀死敌人，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眉头微皱，司寇洪用腰刀切开乞丐那满是污泥的胸膛，又将其肋骨切断，打开一个‘窗口’。 随后才下了刀，割开乞丐肺部。 待他挑开切口，眉毛就禁不住跳了一下。 已经看不到肺部的其他结构，切开乞丐肺部之后，司寇洪只能看到那些纠缠在一起，团成一个球状的触须，它们已经把肺内的所有事物都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当肺部被打开，那些触须就沿着切口舒展出来，若非司寇洪及时抽回腰刀，恐怕都要被这些触须缠上。 “这、这……” 两个仵作震惊地看着，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乞丐尸体内竟然也会存在这样的一种怪物。 贼匪体内存在这种怪物，他们就当是那些恶人在城外感染了，可是就连乞丐体内都出现了这种东西，而且情况比那几具贼匪体内的还要严重，是不是代表着，城内其他人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也是如此？ 一想到这里，两个仵作就惊慌地抬手抚摸自己胸膛。 “不必担心。”司寇洪适时开口，“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只要知道了是什么问题，那么解决起来就容易了。” “是、是吗？”两个仵作强颜欢笑，并不是很相信司寇洪的话。 但是，现在他们除了相信他的话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待到司寇洪带着玩家们离开义庄之后，两个仵作对视一眼，苦笑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望着那些尸体，目露迷茫。 “此次前来建宁之前，陛下给了我一个法器，让我能够及时联系到陛下。” 走出义庄，司寇洪便对玩家们严肃说道：“接下来陛下可能会动用‘济世壶’，这会造成很大的动静，所以我需要你们帮主安稳建宁百姓，让他们不要惊慌。” “义不容辞！”莉莉安正色道。 其他玩家也看到了显示在眼前的任务信息，纷纷抱拳回应。 司寇洪微微颔首，“去做准备，我现在去将此事禀告陛下。” 第678章 瘟疫领主（三） 【何事？】 听到皇帝的声音，司寇洪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联系上了。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司寇洪正要将事情娓娓道来，忽然听到外面街道传来了惊叫声，言语被打断，禁不住转身望去。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皇帝能够听到通讯令牌周围的声音，何况那个惊叫声并不小，而且接连不断。 “臣不知。”沉重地吸了口气，司寇洪走向外面，“臣现在出去看看。” 快步走出小巷，街道上的混乱之景便映入眼帘，司寇洪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 百姓在街道中亡命奔逃，菜摊竹篮被打翻一地，沿街的店铺桌椅横乱，而被人们远离的地方，几个七窍蔓生出触须的‘人’正用从身体里面伸展出来的根须插入被他们控制在手的人体内，似是在寄生。 看到这一幕，司寇洪脸色难看，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 怎会是在这时候？怎能是在这时候？ “陛下，建宁恐怕业已沦陷……”司寇洪只感觉口舌干涩，艰难说道，“蔓延全城的瘟疫已经爆发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正在进行‘寄生’的那几个人松开了手里抓着的人，那些人被松开之后就软倒在地，随后七窍同样有触须生长了出来。 看着那些触须从眼珠的周围延伸出来，却没有伤及眼珠半分的诡异景象，司寇洪就感觉不寒而栗。 不，建宁百姓体内本就存在这些触须，所以不是‘寄生’，而是‘供养’或‘唤醒’！ 【怎么回事？建宁有瘟疫蔓延？可是从流民那里传过来的？】皇帝也表示了震惊。 “不，是建宁本来就存在的瘟疫。” 司寇洪把令牌交到左手，右手拔出腰刀，向那几个已经被那些触须控制了身体的百姓走去。 “陛下可还曾记得臣前几日与您说过的那件事情？就是建宁知府体内存在某种诡异植物的那件事。” 皇帝并不愚笨，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在建宁爆发的瘟疫，与建宁知府体内的那种诡异植物同源？】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司寇洪一边回答，一边调整呼吸，感知到了体内气息运转，随即紧握刀柄。 就在他要向那些被控制的百姓出手时，看到莉莉安的一个朋友逆着人流从对面跑了过来。 司寇洪和那个玩家对视一样，同时发起攻击。 “还请陛下下旨动用‘济世壶’，不然建宁怕是要毁了！” 两步赶至一个被操控者身前，一柄快刀横斩，当即削去其之头颅。 只见头颅飞起，被斩断的触须自断口伴随着血液一同喷涌出来，然后往外延展，宛若一株盛开之花。 触须作势向司寇洪这边扑来，他便一腿弹踢，把这具无首之尸踹向另外一个被控制者，他们两个撞到一起，触须直接转动方向，缠上了那个被控制者。 司寇洪眼睛一眨，顿时明悟。 归根结底，这些触须仍是一种‘寄生物’，没办法长时间暴露在外界，所以它们一定要寻找一个宿主。 即便它们能够控制人体，可那个身体并未死去，只是被操控了而已。 那个身体被砍掉脑袋之后，一定会死亡，因此那些触须要在身体彻底死亡，没办法继续给它们提供营养之前找到下一个宿主。 只是不知道，这些触须与身处他人体内的另外一团触须碰撞之后是会相互厮杀吞噬，还是相互融合？ 这些想法在司寇洪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的脚步未曾停顿，迎上另外一个被控制者，腰刀由下至上，将那人身体从中剖开。 在那个被控制者体内的触须爆发出来之前，司寇洪便跑开，冲向其他被控制者。 手起刀落，又是几条性命丧于刀下，哪怕这些人曾经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而且说不定还有救的机会，司寇洪脸色也没有变化半分。 对面那个玩家也学着司寇洪，斩杀了被控制者之后，就直接把尸体推向另外一个被控制者，看着触须缠绕到另一个人身上，他就大感爽快。 用了不到半分钟，司寇洪和那个玩家就将被控制者斩杀大半，然后观察触须控制那些已经变成尸体的身躯前去与其他触须纠缠。 看了十几秒，司寇洪忽然身躯一震，大叫：“不对！” 玩家被他突兀的叫喊吓了一跳，愣愣看了过去。 下一刻，司寇洪的脸色就变得狰狞，“那些邪魔已经动手了！” “什么？！”玩家也惊叫起来。 “这肯定不是个例，怕是全城各处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顺带分散看守的力量，以便他们动手。”司寇洪一边碎碎念，一边转身离开。 即便如此，他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之前流民当中会跑出一个孳息之父的信徒，用自己性命换掉了建宁知府他们的性命。 如今距离建宁知府他们死亡只过了两天，百姓只是初现症状，瘟疫应当不会那么会计就爆发。 知府他们一死，百姓们身上就出现了症状，如果说知府他们没有控制这些百姓体内瘟疫的能力，说什么司寇洪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一个孳息之父的信徒跑出来自爆，用建宁知府他们的死亡换取瘟疫不定时的提前爆发…… ——除非，那人根本不是孳息之父的信徒！ 司寇洪顿住了脚步，双眼无神望向前方。 他们好像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为什么他们会认为一个人喊出了孳息之父的颂词，他就一定会是孳息之父的信徒呢？ 如果说建宁知府他们体内的那些触须来自于孳息之父，那么他们之所以要把这种‘瘟疫’传遍全城，肯定是为了解救被贯阳门封印的那头大魔。 他们为此准备了好几年的时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到那头大魔被拯救出来，全城上下所有人都会在瞬间被触须接管，成为那头大魔的军队。 或者说，瘟疫在建宁蔓延，也是为了解救那头大魔。 可是因为建宁知府等人意外身死，建宁百姓体内的寄生物似乎也失去了控制，这才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已经赶不及了……”司寇洪喟然长叹。 “我要去！” 接到跟在司寇洪身边那个玩家发来的消息之后，莉莉安就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其他玩家说道：“我要赶去贯阳门，这一次我独自行动，因为我是超凡者，跑得更快！” “可是已经赶不及了呀！”其他玩家纷纷劝说，“等你跑到的时候，大魔说不定就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对啊对啊，不如据守建宁，至少这里有城墙，有火炮，就算对付大魔也有底气。” “老师教过我——” 莉莉安用一句话压过了玩家们的声音，看着他们，认真道：“在力不可及之时，也要做力所能及之事！虽然他嘴上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但他的每次行动都践行了这一点！ “我身上还带了一件能够让老师传送过来的道具，所以我必须去！” 莉莉安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做好准备，如果老师也没办法阻止那头大魔的话，或许我们会把它引过来，尝试用火炮把它给杀死。” 言罢，她便迈开了双腿，奔跑起来。 跑了两步，莉莉安忽然腾跃而起，脚踏屋顶，快速穿梭城市，向着贯阳门的方向，进发！ 第680章 瘟疫领主（五） 无论是贯阳门人，还是张靖，都对畸变体的行动感到了疑惑。 不过疑惑过后，随即而来的就是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无论用多么深刻的恶意去揣测深渊，到了最后都会发现，他们的恶意差了不止一筹。 这是他们经年累月与深渊战斗之后产生的共识，所以现在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现在那些畸变体正在相互厮杀，如果指挥它们的邪教徒惹怒了它们，它们还会杀死那些邪教徒……莫非，它们之间的厮杀背后代表着什么？ 念此，张靖心中一紧，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贯阳门人。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贯阳门人也很是疑惑，畸变体的相互厮杀和击杀邪教徒，正好合了他们的意，难不成他们还要救助那些邪魔？ 其实不只是贯阳门人，就连张靖自己在说出那番话之后也感觉到了有些迷茫。 即便知道此事有异，难道他们还能救助那些邪魔吗？ 就在张靖他们深陷疑惑之时，莉莉安并没有停下攻击，又换了一个藏身地点之后，她继续使用手枪对那些邪教徒进行点名。 因为邪教徒现在都起了警惕，她一次只能开三枪，再多的话他们就能够做出反应。 那些邪教徒是孳息之父的信徒，生命力强悍，如果不打碎头颅的话很难杀死。 不过看到第一次攻击之后，那些邪教徒就派遣畸变体来拆毁房屋，莉莉安便多了一些想法。 在攻击邪教徒之前，她在藏身之处放下一些炸弹，待到再次打碎两个邪教徒脑袋，直接点燃引线，然后继续躲藏。 邪教徒并未失去所有畸变体的控制，其中几个邪教徒发现，他们依旧能够命令畸变体，便派遣畸变体前去莉莉安之前发起攻击的地点和周遭房屋。 畸变体反抗只是次要的，只要那个家伙还活着，他们的脑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打爆。 莉莉安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心腹大患，知道那些邪教徒一定会派遣畸变体过来。 就在畸变体撞破墙壁，进入屋子之时，莉莉安放下的炸弹正好爆炸。 只听“轰”的一声，已经被畸变体撞破了一面墙的屋子就发生了塌陷，把畸变体压在底下。 这当然没办法杀死畸变体，但能够让它们愤怒。 “吼！吼！” 畸变体破开建筑残骸，怒吼站起。 也是在这时，一个虚掩的窗户缝隙之中有一个枪口探出，瞄准了之前对畸变体下达指令的邪教徒。 三声枪响过后，又有两个邪教徒头颅破碎。 怒火中烧的畸变体失去控制，随即冲身边的其他畸变体发起进攻。 糟了！ 看到邪教徒的死亡，张靖和众贯阳门人心中咯噔一声。 前来支援的那人似乎还没有发现事情蹊跷，仍在持续点杀那些邪魔。 若是其中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自然是一件好事，来者乃是强援，轻而易举就坑杀了许多个邪魔，如果给他足够时间，说不准能将整个邪魔大军全部击杀。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杀死那些入侵贯阳门的邪魔！ “嗯？” 正在布置陷阱之时，莉莉安看到了右下角的信息标识正在闪烁，疑惑地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变。 “不能杀死那些邪教徒吗……”念叨了一句，莉莉安眉头皱起。 待在张靖他们身边的玩家给她发来了这条信息，希望她能够暂缓杀戮，静观其变。 可是畸变体不还是在继续进攻那几座楼阁吗？现在她停下的话，贯阳门能支撑下去吗？ 莉莉安稍微想了想，决定先观察一阵子，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有几分诡异。 贯阳门也有几个超凡者，而且不是像她这样的敏捷属性超凡者，就算畸变体真的冲进去，那几个超凡者也能够对付它们。 枪声停了，也不知道是子弹没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但邪教徒们也没有松懈，继续指派畸变体前去搜索。 然而，他们呵斥了两声之后，突然发现身边畸变体都看向了他们，没有听从命令。 邪教徒们心下一惊，不敢再作声。 可是畸变体并不会因为他们收声而转移目标，这群头脑业已混乱无比的怪物发出咆哮，然后扑了过去。 邪教徒们惊叫起来，慌忙挥舞手中的武器，抵抗畸变体的攻击。 “不对！”躲藏在暗中，打算静静观察事态发展的莉莉安忽然叫了起来。 她急忙推开身边的窗户，冲张靖他们藏身的几个楼阁发出呐喊：“这是献祭！” 献祭…… 张靖脑子卡壳了一瞬，旋即意识到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些秽魔，让它们假意失控，或者说确实是让它们失控了。 无论‘失控’真假，总之在他们眼中，邪教徒确实是失去了对那些秽魔的控制。 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些看起来能够操控秽魔的邪教徒，竟然就是‘祭品’，所以他们也没发现，正有一场献祭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着，而且即将到达了尾声！ 那个躲藏在暗中的人，应当在耻笑他们的愚钝？竟然这么久才反应了过来。 至于这场献祭的目标是谁，这种问题甚至不需要思考，要么是孳息之父，要么就是被封印在贯阳门地下的大魔。 “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张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决绝道：“封印被破除已经是必然之事，逃出这里，然后另寻打算！” “啊？”有贯阳门弟子发出惊呼。 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现在难道要抛弃这里，落荒而逃吗？ 贯阳门弟子把视线都转向了他们的尊长，却发现自己的师父、师祖虽然面色阴郁，但似乎都做出了一个决定。 贯阳掌门看了看门下弟子，拳头攥紧，沉声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哪怕这里是贯阳门祖地，哪怕藏书阁里还收藏了许多武功秘籍，可是，真正能够代表贯阳门的并不是那些死物，而是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 说出这句话之后，掌门就好像卸去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邪教徒们也听到了莉莉安的叫喊，知道了她的位置，但那时候他们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莉莉安。 对于莉莉安的那句话，感触最深的人其实是他们。 作为邪教徒，他们经历过这样那样千奇百怪的献祭，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听懂了‘献祭’的意思。 邪教徒们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和遭遇背叛的愤怒，他们并不想死，或者说，并不想被自己的上级算计至死。 他们虽然是邪教徒，但成为邪教徒也是各有理由，各有心思，不是那种无念无想，能够毫不犹疑为信仰而牺牲生命的狂信徒。 所以邪教徒们也在反抗，他们不愿被畸变体杀死。 就在这时候，一个扛着大刀的身影出现在楼阁门口，他一步迈出，挥舞手中大刀，干净利落的砍杀了好几头畸变体。 “突围！突围！” 那人正是贯阳掌门，只见他白发白须偾张，发出响彻山林，回荡宗门的怒吼，在畸变体群中冲杀。 畸变体实力有强有弱，但大都在超凡以下。 尽管因为形体诡异狰狞，战斗方式奇诡无比，却还是敌不过贯阳掌门手中一柄大刀。 在他身后，贯阳门的几个师长也冲了出来，为弟子打开一条生路。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楼阁之后，张靖才射出了最后一阵箭雨，为众人开路，然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守候在队伍后方。 见此，莉莉安也开枪支援。 如果贯阳门众人想要逃跑的话，畸变体和邪教徒拦都拦不住。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转移离开，在畸变体群中杀出了一条生路。 在他们即将离开之时，莉莉安也从旁边房屋跳了出来，与张靖一同断后。 “去哪？”莉莉安一边用手枪击杀紧随队伍后面的畸变体，一边发问。 “先回建宁！”张靖严肃道，“这点人根本没办法阻止那头大魔，只有回到建宁，我们才有一战之力！” 嘴上说话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子也没有停下，不断将追上来的畸变体砍杀。 莉莉安张口欲言建宁现状，他们脚下的地面却陡然震动起来。 “啊呀！”有贯阳门弟子不慎崴脚倒地。 其他弟子赶忙将他们搀扶起来，然后继续逃跑。 震动持续不断，未曾停歇，所有人心中都横生不祥预感，不敢回头观望。 震源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远，大地似乎在开裂，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莉莉安回手开了三枪，顺势回头，愕然看见之前他们据守的那些建筑全都随着地面隆起而产生形变、扭曲，然后破碎！ 大地上涌，无数泥土和青砖被震动抖落，徘徊于斯的畸变体也在惊叫声中坠向地面。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正在脱离封印！ 莉莉安咬牙，刹住脚步。 “你们先走！” 说着，她就扯下挂在腰间的令牌，紧紧握住。 而她的前方，惊慌失措的畸变体们正在滚滚袭来！ 第686章 跨越时空的联系 击杀了那头大不净者之后，钟晔并没有立即离开这块地方。 这里因为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满是病菌，如果不经过处理的话，这些从大不净者身上培育出来的病毒就能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 虽然钟晔之前没有遭遇过大不净者，也很少遇到孳息之父的信徒，但在西陆的时候遇到过不少次瘟疫之神的信徒。 而且他也从诸神那里知晓了许多有关于深渊邪神的事情，其中就有关于孳息之父麾下恶魔的情报。 所有病菌都无法在高温之下生存，因此在离开之前，钟晔先把随身物件找了出来，然后用龙息把这片大地犁了几遍。 树林被烧毁，泥土被翻搅，方圆五里以内的土地都被钟晔翻了好几遍，这项工作从早到晚，直到明月高升，才算是结束。 哪怕是钟晔，哪怕龙息能够通过罡气转化，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这种疲惫牢牢扎根在四肢百骸，挥之不去。 还好贯阳门驻地距离建宁并不远，不过十几公里。 在莉莉安他们离去的时候，钟晔就已经知晓建宁在何方，于是他迈步奔跑，赶在子时之前抵达了建宁。 不过夜已经深，建宁城门闭合，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片宁静。 钟晔看了眼天空，干脆就靠坐在城墙边上，闭起眼睛，瞬间进入沉眠之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人们交流说话的声音。 撑开略显沉重的眼皮，自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映入眼眸，钟晔默默看着，几秒之后才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拍去身上尘土。 走到城门前等待片刻，已经登上城头的士兵就转动绞盘，让两扇城门缓缓拉开。 一个站在城门后面等待开门的士兵正打着哈欠，猛然看到一个高大不似人类的身影站在城门前，急忙抓紧手中长枪，指向了钟晔。 “什么东西？！” 在他发出略带颤抖的叱喝之后，其他士兵也反应过来，纷纷把枪头指向钟晔。 从声音能听出来，那个士兵应该是害怕的，但即便害怕，他也没有后退半步。 “吾名钟晔。”钟晔缓缓道，“乃是人类，并非怪物。” 听到这句话，就有个士兵咕哝：“世上哪有你这么高的人……” 然后，他就听到旁边传来惊叫：“玉面阎罗！” 看着钟晔的身形，方才发出惊呼的士兵禁不住在心中感慨：生得如此高大，不愧是‘玉面阎罗’！ 这些士兵身高在这个时代不算矮，可是与钟晔相比，还没有到他的肩膀。 那个士兵提及之后，其他士兵也想起了最近被收录进《英雄录》的‘玉面阎罗’，书中描述他的外貌特征是形貌昳丽，身材高大，眼前这个男人可不就是如此吗？ 钟晔微微一笑，“现在可以放我进城了吗？” 几个士兵对视几眼，又低声交流了几句，便给钟晔放行了。 如今建宁是许进不许出，钟晔是从外面进来的，所以不碍事，若是想要出去的话，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向几个士兵问清楚了府衙方位，钟晔抱拳欠身，转身离去。 此时天色尚早，虽然经过了一天的处理，但瘟疫还没有被完全清除，街道上依旧有衙役在巡逻，阻止任何人外出。 钟晔在前往府衙的路上也遇到了几队衙役，可是看到他挂在腰间的符牌时，便只是问候了一句，就放钟晔离开。 若非如此，钟晔都快忘了自己还是荆州代理知府。 当钟晔到达府衙的时候，一些职业玩家已经起床登录游戏，他们聚集在府衙当中，所以一眼就发现了钟晔。 “钟晔……” “是钟晔……” “你们说，我现在要是上去和他讨教一下的话，能不能学到一招半式啊？” 钟晔瞥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现在我没有什么时间，等之后我有了时间，你们再来找我的话，我倒是可以教导你们。” 正在窃窃私语的玩家们登时被吓得止住声音，心思如电转，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对话当中并没有添加与现实相关的词汇，而钟晔感知能力那么强大，听到他们的对话并不奇怪。 想到这里，玩家们就松了口气。 但望向钟晔背影的目光，还是带上了几分复杂意味。 济世壶被摆在衙门大堂中央，旁边摆放着两张床，此时两位神捕业已苏醒，而且看起来也洗漱过了，正在讨论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眼角余光看到钟晔，两人骤然起身，行了一份大礼：“钟大人，感谢您为世间除去一个大患！” 大魔没办法彻底杀死，只要死亡，它们就会回归深渊，但它们的每一次死亡都代表着虚弱。 孳息之父麾下的大魔还好，至少它们相亲相爱，如果是其他邪神麾下的大魔，绝对不想经历一次死亡，因为其他仍处于全盛期的‘同僚’会因此盯上它们。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头大魔恐怕几十年内都无法再次降临人世了。 钟晔摆了摆手，“深渊人人得而诛之，诛杀那头大魔算不得什么，对了，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钟晔不想继续那个话题，转而询问了两个神捕。 两个神捕迟疑了一下，对视一眼，最终决定由司寇洪来讲述那件事。 司寇洪作为主要讲述者，张靖在旁补充说明，钟晔很快就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提及‘画皮’的时候，钟晔不禁眉头一皱。 怎么又和这东西搭上关系了？ 但他没有打断，而是继续倾听讲述。 一边倾听，钟晔也在一边进行着思考。 他记得噬心魔聚合体确实是被他给杀死了，当时还有神灵在旁见证，噬心魔聚合体不可能是假死。 噬心魔和画皮是同一种东西，它们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只是在出逃的时候分散了，坠落东土这边的飞船损坏，导致它们并没有获得知识传承，以至于成为了‘画皮’，而西陆那边的飞船没有损坏，所以那边的乘客成为了‘噬心魔’。 虽然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但实际上，它们已经完全不同。 ‘噬心魔’完全不把自己当作丹世界的一份子，一味想要逃离，而‘画皮’早在千百年的时光中变成了丹世界本地生物。 不能简单的用看待噬心魔的眼神来看待画皮妖，既然如此，那些画皮妖究竟在图谋什么？ 失去了国运的国之重器一点用也没有，它们盗去有何用？ 思考了片刻，钟晔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不再思考。 已知信息不足，再怎么绞尽脑汁，就算能想到正确答案也得不到验证，那还思考它做甚。 钟晔把自己的想法给两个神捕一说，司寇洪和张靖面面相觑，感到失望的同时还感觉到了几分轻松。 就像钟晔说的那样，已知信息不足，去思考这些东西不过是浪费时间，有那空想的时间，倒不如着手调查此事。 两人豁然开朗，不由又向钟晔抱了抱拳。 “莉莉安呢？”钟晔问道。 他原本想直接返回枝江，但建宁就在不远处，便想着过来看一看莉莉安再回去。 “莉莉安小姐现在应该还在休息……” 张靖话音刚落，钟晔就转头望向了身后。 “老师！” 一道身影急奔，投入钟晔怀中，在他怀里磨蹭脑袋，“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 钟晔脸上泛起温和笑容，摸了摸莉莉安的小脑袋，听她叽叽喳喳讲述起了这些天的委屈和怨怼。 司寇洪和张靖对视一眼，挪动脚步，悄然离开大堂，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对不是父女胜似父女的师徒。 第687章 侵蚀（上） 哪怕是钟晔，一路从建宁跑到枝江，也用了四个时辰。 他在路上的几次停歇都只是为了调整方向，此外没有停下过脚步，一直在奔跑。 当他抵达枝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他这一次可不会像昨晚一样近城而不入，直接翻越城墙，直奔衙门。 距离他‘失踪’业已过去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枝江官吏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钟晔脚步轻缓却飞快，想是从地面飘过一般，没有制造什么声响，就穿过了遍布黑暗的街巷。 这时候刚刚入夜不久，就连百姓都没有睡去，各处皆有床铺摇曳、低呼和沉重的呼吸声传出。 钟晔面无表情，来到县衙门前，翻墙而过，落入院中。 前院与大堂无人，但他能够听到从后院传来的，像是几天前他刚刚来到枝江时听到的动静。 这次他选择了穿过前堂，缓步走向后院，期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后院大门紧锁，但对钟晔来说不算什么问题，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敲，门闩就断裂了，然后他推门而入。 院门打开的嘎吱声被院子里官吏们的笑闹声掩盖了过去，只见院中许多地方都点起了灯盏，照得院子如同白昼，院中众人忙着推杯换盏，没人注意到院门已经被推开。 就连钟晔从黑暗走入光明，都没有人察觉。 欢笑声不断，吵闹声不止，院中热闹非凡。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杯中是玉液琼浆，不时还搂过一个在旁伴舞的女子，玩以嘴度酒的把戏。 完了便推其离开，让她继续跳舞。 虽然人们的注意力更多在其他官吏身上，但他们就是要有人在旁舞乐，如此才能舒心。 舞娘、乐伎早已大汗淋漓，还要忍受蚊虫叮咬，强颜欢笑。 “停！” 忽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尽管不知道是谁说的，可妓女们还是停下了动作，大气直喘。 哐！ 听到乐声骤止，有人眉头皱起，搁下酒杯，扭头望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大胆子——” 话说到一半，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餐桌旁所有官员都愣愣看着站在那里的高大人影，旁边静静跳动的火烛映出了一张冷峻面孔。 哐当！啪！ 有人下意识想要溜到桌底下，可是身体肥胖，直接把椅子带倒，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钟晔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到桌旁，看了看桌上美食，又看了看坐在桌子旁的官员们。 “越狱是何种罪行？” 没等其他人说话，钟晔便自己回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所犯何罪，皆罪加一等。” 钟晔话音刚落，就有人猛然起身，带倒了椅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下磕头，把地面撞得咚咚作响。 “大人我错了！大人我真的知错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宽恕小人一命！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其他人都那么做了，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会遭他们报复的呀大人！” 那人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把自己说得无比冤屈，可是如果刚才钟晔没记错的话，这人如果不是顾忌其他人，早就当场亵玩起那些妓女了。 他的做法给了其他人启示，他们立即学着那人，接连跪下磕头。 “大人我知错了，我现在就回牢里，望您一定要高抬贵手，不要罪加一等啊大人！” “大人求求你，这都是我一人之错，勿要涉及我的家人，如果您要拿我这颗脑袋就拿去，还请放过我的家人！” 政治斗争是恐怖而残酷的，有时候不一定会死人，但像是钟晔这种上来就直接灭了李家满门的凶人，肯定是要清洗枝江县衙的。 在场人人都想要自保，唯有一人宁愿舍弃自己也要保住家人。 正因如此，钟晔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尽管他对那个官员有些改观，却不会因此削减对那个官员的惩罚。 这个官员比较顾家，可也是一个恶人，家中资产众多，足以让他称得上是一个‘大地主’。 因为有李家在，这些官员行事嚣张招摇，大摇大摆，随便上街问个百姓，就能知道他们是个什么丑恶模样。 他们是被李家推出来挡枪的，只有他们足够显眼，李家才能保持住在百姓眼中的良好形象。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吗？他们肯定是知道的，可是能够从中拿到好处，所以就装傻充愣，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这些往日里对自己和姐妹大肆欺压的官员如今成了这副狼狈模样，一些妓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她们不敢笑出声，也不敢笑得明显，只得咬住嘴唇，死死忍住。 “自己滚回牢里去。”钟晔冷冷看着这些官员，“我不会减轻你们的罪行，从目前来看，你们最轻都是要摘官帽，最重是掉脑袋。 “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自己滚回牢里等死，二是我直接在这里把你们给砍了！” 说着，他就从手环取出了一柄剑，伸手把宝剑从剑鞘拔出，寒光四射。 “此剑名‘尚方’，乃是御赐之物，专斩贪官污吏……其实我也不用跟你们说那么多，李家我都灭了，何况你们？” 一听钟晔提到‘李家’，众官员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昨日钟晔失踪之后，他们晚上就从牢里出来了，然后就从再次倒向他们的那些衙役口中得知李家被灭了满门，上至老太爷，下至仆佣杂役都死了，而且死相诡异，貌似魂魄被夺走，身体并无损伤。 也是因为钟晔一直没有现身，他们才有胆子从牢里走出。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钟晔并不是死了，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居然还能够回来！ 听到钟晔那番话，众多官员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爬了起来，走向院门。 钟晔瞥了他们一眼，便指着桌上剩下的饭菜，招呼那些妓女，“来吃，可不好浪费了。” 妓女们愣了一愣，对视一眼，谁都不敢拒绝钟晔的邀请。 她们坐下之后，还没有拿起筷子，就看到钟晔一挥手，桌上筷子无风自动，跳了一下。 见此，妓女们又是一愣。 “筷子已经清理干净了，吃。” 听到这句话，她们心底就生出了丝丝酸楚之意。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们了…… 当妓女们回头望去，就看到钟晔背手跟在那些官员身后离开了后院。 她们面面相觑，沉默片刻，便拿起筷子，仔细端详了两眼，发现确实变得干净之后，禁不住抿住嘴唇。 她们纷纷下筷夹菜，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出了筷子与菜盘碰撞的叮当之声，接连不断。 在钟晔的押送下，官员们走回了牢房，看着那里面躺着的几个受伤颇重的衙役，惨笑两声，仿佛看到了自己今后的下场。 钟晔点燃牢里灯盏，因为声响动静，被关在牢里的衙役们也被惊醒，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站在门外的官员，禁不住咬牙切齿。 “出来。”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急忙转头望去，看到了钟晔的身影。 “钟大人！”几个衙役惊喜大呼。 钟晔向他们微微颔首，转头望向那些官员，“该换他们进去了。” 几个衙役眼睛一亮，大笑着，强撑身体站了起来。 “好！好啊！” 牢门被打开，衙役们从中走出，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目送那些官员自己走回牢里，顿时笑得更加开心。 等到官员们全部走进去之后，钟晔说道：“大概后天，我会提审你们，做好准备！” 言罢，他就带着一众衙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坐在牢里的官员面面相觑。 无一例外，他们都看到了对方那苍白的脸色和印在瞳孔深处的绝望…… 第688章 侵蚀（中） 第二天一大早，钟晔就遣人将一封信送回荆州。 荆州距离枝江并不远，加上如今国道都是水泥路，快马加鞭，半日便能跑一个来回。 他作为代理知府的这一个月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相反，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枝江县衙许多官吏都被他关进了牢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他在荆州有一个班底，随时都能从那个班底当中抽调一些人过来。 他遣人送去的那封信，便是为了抽调一些官员来到枝江，让他们将这个已经失去了掌控者的县城给控制下来。 李家被他们自己的老祖灭了满门，枝江最大的一个家族灭亡，就算没有他的帮助，那些人想要掌控枝江也不会很困难。 去信之时，钟晔已在信中明说要他们尽快赶来，因此从荆州抽调过来的官吏大概在明日就能抵达，这也是钟晔之前与被关在牢里的那些枝江官吏说‘后天’才会提审他们的原因。 如今的枝江县衙近乎停摆，除了钟晔之外，只剩下了寥寥几个文吏。 说来也可笑，他们是因为没有资格参与到其他官吏贪污受贿的行列当中，才没有被关进牢里。 由于受到排挤，这几个文吏对于县衙事务知悉甚少，很多活都需要钟晔自己去做。 钟晔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枝江近些年的资料都给整理了出来，虽然他没办法从中分析出什么，但明天到来的那些人乃是此项能手。 有那些人在，何愁抓不住枝江原先那些官吏的把柄？ 在钟晔回到枝江的第三天中午时分，一大队人从荆州乘车前来，车上除了每人几套换洗衣物之外，再无其他物什。 “大人！” 这一大群人在县衙门前下了车，见到站在县衙门口的钟晔时，俱都满面红光，声音洪亮地朝他拱手躬身。 现在他们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钟晔当初带他们下乡的时候会说‘如果连这些都不懂，今后怎么做个好官’的话。 钟晔遣人送去的那封信中就已经写明，枝江县衙几乎全灭，而他们现在被从荆州抽调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接管枝江吗？ 一想到他们当中有人可能成为枝江县令、县尉，他们就忍不住心中火热。 “来了就好。”钟晔颔首，转身走进县衙，“随我来，今日我便要公开提审枝江原先的官吏，资料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只要从资料里找出能够把一个官吏拉下马的证据，就会有一个职位被空出来，枝江能够有多少个职位让你们当官，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跟随钟晔进入县衙的众人闻言，登时内心巨震，随即而来的就是狂喜。 他们都知道，钟晔向来说一不二，只要是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兑现。 而且荆州府衙的人隐约有所察觉，钟晔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似乎相当好，他们两个是同一个阵营的。 既然钟晔保证能让他们当官，那么他们就一定可以当官！ 如今来到枝江的这批荆州官吏大都是钟晔之前直接向社会面招募的，所以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官吏，只是钟晔代管荆州期间，辅助他管理的‘临时工’。 虽然领着俸禄，也行使着官员的权力，享受官员的福利，但他们确实是一群临时工。 只要新任知府到来，他们说不定就要被扫地出门。 现在一个转正的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谁能不心动？ 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官员，光宗耀祖之后，那些从荆州抽调过来的官吏甚至连午饭都不吃了，全心全意投入到对资料的调查当中。 两个时辰从时间上来看确实紧了一些，不过钟晔提审也是讲究顺序的，所以众人便根据钟晔给出的顺序来查询枝江原先官吏的罪证。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在一个月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类似的事情，有了相当经验——他们就不信了，难不成枝江官吏隐藏罪证的手法比荆州官吏还要强？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申时到了。 衙门外聚集了很多人，有普通老百姓，有地主家仆，也有商人和风尘地的代表。 虽然天上太阳热辣，却也没办法盖过他们那好奇而忐忑的心。 他们眼巴巴看着县衙大门，因为钟晔对外发布的消息是要公开审理枝江原先的官吏，他们才会聚集到这里。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大门被拉开了。 “进来！”开门的衙役对站在门外的人群说道，“钟大人说了，此次乃是公开审判，任何人都可以进来观看，无论男女老少，身份贵贱。” 向人群转述完钟晔的话，衙役便抄起搁在一旁的水火棍，走进大堂当中。 他和那些官吏的仇可大了，被他们招人打了一顿，又被关进大牢饿了一天一夜，没有半点恨意才怪。 正因如此，衙役才会向钟晔申请此次审判时在旁威慑、监视。 站在县衙门外的人们迟疑了一下，便跟上衙役的脚步，鱼贯而入，很快就挤满了前院空地。 为了观看审判，还有人爬到种在前院里的树上、县衙的围墙上。 却见衙门大堂里端坐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相貌英俊非凡的男子，他的身前乃是公案桌，桌上官印、文书、惊堂木等物一应俱全，神情严肃沉默，大堂两侧昂首挺胸侍立的衙役更是趁得他多了几分威严。 人们一眼望去，便是眼睛一亮，不禁心生好感。 看着前院的人聚集得差不多了，坐在一旁的文书转头用眼神向钟晔请示，得到点头许可之后，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时辰到，公开审判正式开始，带嫌犯上堂！” 威——武—— 衙役们适时敲打起水火棍，而在他们的呼喝声中，失魂落魄的枝江县令首先被两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其他人和钟晔的衙役押了上来。 这两个衙役在钟晔失踪之后没有阻止其他衙役把官吏重新放出来，但也没有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所以钟晔并没有将他们像把官吏放出来的衙役一起关进大牢。 虽然钟晔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可他们就是害怕，不敢去看钟晔，也不敢看其他人。 原枝江县令被压得跪下，这时候他好像才回过神来，木木抬头望向钟晔。 钟晔拍了一下惊堂木，注视着他，“石文昌，李家以强迫手段强买强卖他人土地，身为枝江县令，你收受李家贿赂，对此不闻不问，此为你所犯下的罪行之一，你可知罪？” “知罪……”石文昌惨笑两声，“我不配合能怎么办？在我前头还有一个县令，刚来枝江没几月，就溺水而亡，谁不知道是李家做的？可是呢？朝廷有管过这件事吗？！” 说着，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红了起来，放声咆哮：“我不配合李家的话，我能怎么做？你是要我去死吗？” 钟晔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去，继续宣读：“石文昌，你身为枝江县令，不仅没有尽到职责，还放纵妻弟强抢民女，为解决此事，更是杀人灭口，将那民女全家灭门，此为你所犯下的罪行之二，你可知罪？” 听闻这番话，刚才还在可怜石文昌的人就愣住了，紧接着，他们眼中的怜悯就替换成了鄙夷和厌恶。 石文昌脸色一白，顿感头晕目眩。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 “本以为你们贪污受贿，脑子应当不算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竟然连档案都疏于管理，你居然不知道衙门里有文吏看不惯你的行径，将这件事记了下来。”钟晔叹了口气，“带石文昌妻弟卓青上来，一同审了。” 钟晔话音落下，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就被衙役拖了出来，他的脸色惨白，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稳。 “卓青，方才那些话你应当也听到了，你可知罪？” 闻言，石文昌骇然扭头望向自己的妻弟，希望他能够紧闭嘴巴，不要做出任何回答。 但石文昌这个想法只是奢望，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妻弟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点小聪明又不够聪明，最喜欢自作聪明…… “不！不是我！不是我！”卓青尖叫出声，双腿踢蹬地板，蹭着地面后退。 ——完了！ 石文昌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即听到一声吼叫在大堂内响起，镇住了大喊大叫的卓青。 钟晔把监察御史令拍到桌面上，“此为监察御史令，拥有明辨言语真伪之能，卓青，你竟敢扯谎欺骗公堂，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石文昌决然睁眼，从地上窜起，撞向了钟晔。 周围衙役都没能反应过来，石文昌的头颅就发生形变，骤然生长出一根尖刺，直指钟晔。 “大人！”众多衙役惊呼。 啪！ 一滩血花猛然爆开，喷向了大堂一侧。 血液呈溅射状喷洒在墙壁上，钟晔收回手掌，拿出手帕擦了擦，石文昌的无首尸身随即噗通倒地，血流满地。 “把卓青拉出去直接砍了。” 坐在高位上，钟晔面不改色，“石文昌已死，传唤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