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火传》 第一回 两小无猜 日上三竿。 暖洋洋的阳光,投射入一方小小的院落中,让人顿生慵懒惬意之心。 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院中热火朝天演练着拳脚。 那个较小的身影,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张显得稚气的俏脸,略带一点婴儿肥。两道淡淡的眉毛,笔直的微微上挑。额头上满是汗水,不时顺着流下。 高大的男子,却是赤裸上身,浑身热气腾腾,臂膀之上一条条青筋虬结暴起,有如怒目金刚。 小孩正双腿扎着马步站在小院正中,在男子的指点之下,一招一式的比划着拳脚,动摇四肢。一有错乱的地方,就会立刻被敲打指正,格外严苛。 这练武中的两人,正是孙元父子俩。 “正阳大力功一共四式,每一式有三十二种变化,共一百二十八手。掌握对了方法,由浅到深地循序渐进,从练皮、练肉、练筋、练膜一步步上升。” “整套彻底大成之后,全身就能有九石之力,起落敏捷。运功发劲之时,身刚如石,棍棒加身不落半点淤痕,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孙元一边纠正孙火的纰漏,一边慢慢地解释道。 “这是一门重打根基的功夫,特别看重修习之人的根骨,除此之外,就是要靠长年的累积。如果要是追求武功速成,却是非常的鸡肋。为父修炼了二十来年,却也只有五六分的火候而已。” 孙火似懂非懂的听着,按着父亲的要求,也在心中默默记着。 呼,呼,呼 过了估摸半个时辰,孙火终于把四式演练了一遍,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那么多繁复的招式,对于他这个小孩子来说,体力消耗是巨大的,一路严苛的比划下来,自是非常吃力。 “起来,不许在这里躺尸。这样地气侵体,会着凉的。”孙元大声的呵斥道,一边伸手把孙火从地上拉了起来。 “自己去把那锅药水烧起来,烧好了进去泡着,别偷懒!” “是”孙火有气无力地答道。 “走了,我去铺里开工,不许给你娘捣乱。”孙元一边系着长衫的扣子,一边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 只见孙火正一脸老实相,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了看日头,孙元还是匆匆出了家门。 城西某处。 一个破败的院落中,目中所见的大半墙垣皆已倒塌,墙面上脱落的斑驳参差。更有深幽的青苔生长其上,更显得颓败不堪。 此时正是春日里,人处其中倒还不觉得阴森。杂草随处盘生,,兼有点点小花开放点缀,倒也显得几分生机。 一截歪倒的枯树上,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正坐在上面,无聊的晃着自己的小脚丫。 女童绾着可爱的双髻,齐整的刘海下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眼底之下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发白有些破旧,倒也有几分富家小女的清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快速的向小女孩靠近中。 一声“哎呦”突然地响起。 “小火子,就你这笨手笨脚的,还能吓得着我吗?”清脆的声音从女童口中传出。 “哼,阿精,说得就像只有你一个人很聪明似的。”一个不服气的声音随即从草丛里应答道。 十几步远之外,孙火钻了出来,身上是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腮帮子鼓鼓地瞪着树干上的女童。 阿精咯咯地笑着,从树干上跳了下来,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迎了上来。“别动,我帮你擦擦,看你脸上脏的。” 这个叫做阿精的女童,原本是一个弃婴,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一个跑江湖的卖艺人收养了。当时的襁褓之中,还夹着半块一分为二的蝶形玉佩。 三个月前,阿精跟着干爹来到城西的天桥下耍杂艺,不料一时失手,却将场子给砸了。见此情景,干爹顿时大为恼火。 不顾在场的众人围观,用鞭条追着阿精狠狠地抽打,惹得周围一片嘘声。 当时孙元父子俩办事经过,原本也是打算看个热闹,也让小孩子高兴高兴,便让孙火骑在肩上围观,不料却碰上这尴尬的场面。 孙火见女童被鞭打得厉害,心中更多的同情,便央求父亲出手解围,好让女童少些痛苦。 拗不过儿子的一再请求,孙元只得答应了下来。 只见他仗着身材高大,往人群前头又挤进了两步再站定。低头瞅了瞅地面,脚尖轻轻一挑,一颗小石子应势弹了起来,脚掌略略前伸,将其踢了出去。 石子从人群间隙穿过,不偏不倚地打在卖艺人的脚踝上。 “哎呦”一声,追赶中的中年人吃不住痛,一下摔倒在地上。 因为石子较小又射出隐蔽,围观人群的注意力大都在看热闹,倒也没注意到什么蹊跷,还以为是他自己崴了脚摔倒了。 见到干爹骤然摔倒,女童也就不需要再逃窜躲闪,反而忍着疼痛,怯生生的返回来要搀扶。 看着女童走近,中年人一扬手就又要抽过去,猛地想起刚刚诡异的一击,惊悟过来这是一个警告,有人不满刚才自己的行为举止。 只好悻悻然地借势下坡,搭着女童的肩膀站立起来,口中依旧呵斥不止。 孙火见此依旧气愤不过,但是孙元却已经带着他,转身挤出了人群。 待到走远了,孙元这才淡淡地教训道:“那人已经吃了教训,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是不可能平白收场,否则他以后就没面子再卖艺赚口饭吃。招子放亮着点,不要遇事就毛毛躁躁的。” 孙火心不在焉的听着训诫,不时回望着后面渐渐散开的人群。 几天之后,孙火寻了个空挡,偷偷溜出了家门,再次来到了天桥下。 只见原来的地方已经换上了小贩支起摊子在叫卖,不见当日的卖艺场子。 正当失望之时,忽然肩上被人从背后一拍。 一惊之下,孙火前冲了两步,方才转过身来查看来人。却见是那当日卖艺的女童,手中拎着一个包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女童又打量了孙火两眼,一口清脆的童声传出:“跟我来。”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孙火踌躇了一下,还是紧跑了两步追上了女童。 跟着女童七拐八拐走了好几条街道,一路上走得孙火心底不停的嘀咕,甚至猜测是不是个圈套。 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并没有人在特意观察他们,孙火才又稍放心些。 直到从一处围墙缺角钻进到了这处废弃的宅院,女童这才止住了脚步。 一番自我介绍下,两人才知道了各自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啊?”孙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笨蛋。”阿精伸手就拍了一下孙火的脑袋。 “那天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你骑在你爹的肩上那么高,我怎么会看不到你这个人呢?另外虽然人人都以为我干爹是意外摔倒了,但我却瞧得真真的,是有什么东西打中了他才叫摔倒的。我的眼睛可是尖着呢。”阿精洋洋得意地说道。 “得得,你个机灵鬼,一定是耗子精投胎的。”孙火随即损了一句。 阿精一听脸色一沉,挥手就向孙火身上招呼。只见孙火早在留心,往后一跳躲了过去,然后冲着她扮起了鬼脸。两人就在院里追逐了起来。 此后每隔天,就会约在这里碰面。一来二往的,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定又是刚练完功就偷溜出来了。真是的。这个给你,先吃着。”阿精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烧饼,递给了孙火。 “你哪来的烧饼啊?”孙火倒也没想太多,一把接了过来大口吃起来。他是真饿了。 “没什么啦,是我平时偷偷藏下的一点零钱,想着你每次来都是练完功后,所以刚才顺道给你带了一个。”阿精眨巴着眼睛,看着孙火狼吞虎咽说道。 “练功是真的挺无聊的,而且经常容易饿。你对我真好,阿精。”咽着烧饼,孙火说得含糊不清。 “对了,我空的时候编了个手绳,送给你好了。明天干爹要带我离开,去新的地方讨日子。以后应该见不到面了。” 一听这话,孙火呆滞了,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难得遇到一个看对眼的朋友,这么快就要分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阿精拉起孙火的左手,给他戴上了手绳。手绳编得很粗糙,用的还是青色的丝线,中段特别地打了一个小小的蝶形结。 “我走了,跟着你爹好好练功夫,以后要是出来闯江湖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的哦。” “好,我以后一定去找你,拉勾勾,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 看着阿精远去的身影,摸了摸腕上的手绳,孙火暗暗下决心,早日练好那套什么大力功,这样就能出去找阿精了。 想起父亲出门前必须泡药水的交待,孙火再看了一眼阿精离开的方向,便匆匆赶回去。 …… 孙火瞅了瞅院中没有人,推开门扉想悄悄溜回到偏屋去烧火。掀起门帘,就看到娘亲正在烧着药水。 很快,小院中传出了噼啪声和哭喊声…… 第二回 健体铁心 “叮,叮……” 从铁匠铺中传出了清脆的打击声。 在早上的例行练功之后,孙火除了按照要求泡药水。待到临近中午时分,再把孙元和几位伙计的午饭送过去。 之后下午的时间,孙火就留在铺子中打下手。偶尔在前厅跑跑腿、递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在后堂打下手,学一些锻造。 孙元原本并不想带着孙火接触这一行,只是后来想想修习的大力功也是以力见长,让他打下手也算是一种不错的辅助方式。 铁匠铺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生铁。既有客人自己送过来订做剩余的,也有已经破损得看不出原来形状残块,还有孙元自己采买的一些生铁。凌乱地一起堆放在后堂中的角落中,不分优劣。 每次打造,要么就是选料太过费时,要么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打造得更费功夫。见此情景,孙元盘算着先让孙火做起了分拣的杂活。 “看,这一块铁料的断口,手摸上去是一粒粒的粗糙感觉,边缘上也是不规则的。再看这个地方,上面有一些气孔。另外敲一敲,能够听它们发出来声音比较沉闷。这些都是生铁的一些特征。” “经过锻造后的熟铁,呈现出来的特征大体是相反的。以后你经手得多,说不定还能判断这是几分生熟。” 教了一些辨识的窍门,孙火就被打发做起了搬运工。 生铁块的重量,小的几斤,大的却是几十上百斤,即使一个正常人一天搬运下来,只怕也是要直不起腰来。 面对这有些不近人情的吩咐,孙火也不多做推托,默默地从小块开始拣起。孙元还特意要求其他伙计不许去帮他,全部铁块只要他一个人去分拣开来。 从第一天的沾床即睡,一点点地潜移默化适应中,孙火的力气在不知不觉地增长。从一开始的几十块,到后来一百多块。 原本大堆的铁块,也在慢慢低矮下去,分成不同的十来个类别,省了不少孙元铸造上的时间。 这一日,孙火搬开了最后一个铁块,此后再有什么新的添进,他也能及时归位。 来到了父亲身边,询问接下去要他做什么。 按照孙元原先的估计,那一堆铁疙瘩怎么也够折腾上大半年,如今只是半年略多一点就已经完成,这样看来孙火的资质似乎比预料的还要更好。 这样的话,倒是更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要埋没了儿子的才华。孙元一边思量着,一边给了孙火一天的空闲,好好的休息放松自己。 出了铁匠铺的门口,孙火的眼中有了几分迷茫,随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撒腿跑开了。 一炷香之后,站在一座气派的宅院之前,孙火看着崭新的朱漆大门发愣,一丝丝的漆味钻入鼻孔之中。 显然,原本废弃的宅院不知何时已经易主,而且还翻盖装潢一新。就这飘散的漆味来看,也就是这几日中才完工的。 孙火的眼里有些发涩。抬起左手,摸了摸腕上那一根青色手链,转身一步步地走远了。 第二天,当孙火和往常一般来到铺子中,孙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他来到后门处,指了指棚子里的柴堆,便又回去继续打铁了。 看了看眼前比自己还高的木堆,父亲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以后铺里的柴火,都是要自己来负责。 铁匠铺中的炉膛,每天从一开工就不曾熄灭过,直到一天的活结束。况且打铁需要的是恒定高温,不比寻常的烧饭煮水,每日消耗的木头更是可想而知。 把木头劈成大小适中的木块,这样才能稳定的燃烧,充分的释放出其中热量。 不比分拣铁料,这是一项长期的活。只要铺子还在开张一日,每天就得供应上。 孙火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双手抓住了木桩上的斧柄,一使劲拔了出来,还把自己带得倒退了两三步。 定了定神,拾起一块较小些的木段,开始了他的砍柴日子。 往后的时间,孙元只出来看过几趟,见没什么问题,便要求了砍出来木块的大小,以后也不再过问了。 只不过当中有一次,当着孙火面前,拿起了一块刚劈出口的木段,深深地瞅了孙火一眼。 随后两手抓着这人腿粗的木段,手指探进劈口之中,深吸口气,猛的一撕。 略为刺耳的“滋啦”一声,整块木段被孙元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整个人脸不红气不喘的,随手地将这两片木段抛在了孙火脚下。 眼见这一情景,孙火的小心脏不争气的扑通狂跳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目瞪口呆样子。 此时此刻,孙火才知道,自己跟父亲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其他的方面先不说,单单这种巨力,按照父亲所说这也才是五六分火候,若是完全大成,那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匆匆过去了两年。 孙火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不仅身板壮实了不少,连个头也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了一截。 连孙元也都大为诧异,孙火这突如其来的转了性子。每天早上的例行练功,一改往日的散漫和走神,甚至还自己额外多加练了半个时辰。 每隔一段时日,还会请求孙元与之对练切磋,拳脚之间竟也显露出几分果决。只是终究年岁尚小,每次都要被孙元彻底打趴在地,方才收手作罢。 孙火的刻苦,看得作为娘亲的依兰也多有心疼。这渐渐提升的摸爬滚打中,孙火身上难免会有皮外伤,却一声不吭地只顾着练功。 每日的换洗衣裳常见破损之处,倒也不打紧,缝缝补补也是女人家日常的针线活。只是血迹隐现,可见孩子是有多忍耐。 平日里倒也不再舍得多加责骂,反而更多的劝导注意休息保护身体,不要太过于求成。私下里也多有怪罪孙元,不知道疼惜孩子,这样严格地练着孙火。 孙元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大为欣喜。儿子如此勤勉于武功之上,来日未必不能大展拳脚,重新光大孙家。只是但愿他来日不要像自己一般,有了其他的偏门喜好,从而自封了大好的前程。 在武艺上的指点,更加的上心。更将自己所知的各种门道,一点点的手把手教给了孙火。 这一天,正到了重阳之际,倒也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家家户户都有在置办货物,以便祭神祭祖。大户人家中更是大举操办,饮宴求寿。 孙家人少,倒也从俗从简了。估摸着差不多的时辰,孙火还是和平时一般提着食盒出了家门。 刚走到巷口时,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佝偻着手拄一截竹竿,正颤巍巍地从眼前走过。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开来,把半边的脸给遮得严实。另外半张脸却是肮脏不堪,细看还能瞧见嘴唇干裂得一道道的。 身上披着的破衣,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恶臭,惹得附近的众人都躲得远远的,偶尔还会有顽皮的孩童,捡拾起地上的石子隔着大老远向其投掷。 此时的孙火,见着去路被挡,一时难忍这股味道,连忙向巷子中倒退了几步,手上连连在眼前扑扇。 这个时候,一股疾风猛地吹过。一股清甜的香味,尾随着恶臭迎面袭来。不及防之下,钻入了孙火的鼻孔中。 霎时间孙火觉得手脚一阵发麻,头脑中天旋地转。最后清醒的那一刻,只看见乞丐不知何时正面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阴森的笑容,随后就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乞丐飞快扫了一眼周围,见此时正无人注意此处。腰板陡的一直,闪入了巷子中。随手抄起了地上的孙火,几个跃起,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同一时间,铁匠铺大门前。 一名身材高大的美妇,正抬头看着那残破的店招。 只见美妇身着一袭粉色的缕金碎花百合裙,露出一双修长的藕色玉臂。一只手上轻托着一杆雕花的乌木紫铜烟枪,水润的樱口正轻吐着一缕缕的烟气。 领口半敞,胸前一抹雪白的春色若隐若现,耀得路过的一干男人猛咽口水。有的赶紧掩面匆匆而过,有的偷偷摸摸的边走边瞅,更有甚者看得走了魂,一头撞上了路旁的柱子。 一双眼珠,媚意流转,仿佛正向人诉说着绵绵情意。 美妇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站在门前大半晌,倒也没有人敢随意上去搭讪。 直到一锅烟丝似乎抽得差不多,这才轻扭着腰肢,一步一步走进了铺子当中。 “伙计,掌柜的在吗?” 一口悦耳的女声,软绵绵地传进了前厅中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霎时间,屋内所有的人声都静了下来。 不管是客人还是伙计,一时都怔住了。见到此景。美妇轻笑了一声。走到了一个伙计面前,对着痴脸喷出了一口青烟,又娇声说了一句,“伙计,掌柜的在吗?” 手中的烟杆,随意的往长桌上一敲。 “哐”一声脆响,烟杆敲落的地方,正好放着一个锄头。等烟杆抬起,锄头面上赫然凹出一个坑。 周围的客人一见这个样子,纷纷放下手头的器具,从铺子大门赶紧跑出。前厅只剩下了两个惊惧的伙计。 第三回 媚蝎金刚 “在在,掌柜的就在后堂中打造呢。”一名伙计战战兢兢的回道。 美妇转头看了过来,睫毛轻轻扇了扇,抛出了一个酥柔的秋波,笑吟吟地说道。 “哎呀呀,这位小哥真是好生的俊俏,奴家竟然今日才遇到,实在是遗憾得紧。劳烦小哥,帮我唤一下掌柜的出来,好吗?今晚奴家一定好好报答小哥,畅谈春宵。” 瞄了瞄锄头面上的小坑,伙计作为男人的那一点小心思早就不翼而飞,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那娇美的脸庞,喏喏地转身要向后堂走去。 “慢着,小哥。”美妇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两指轻夹着递了出去。 “把这个也交给你家掌柜的,就说是这次出活的图纸,他看了就会明白的。”一口青烟徐徐地向伙计脸上喷去。 大虎拼命忍着要咳嗽的冲动,战栗地接过了纸片,转身撒腿就往后堂跑。 耳边又传来了美妇的娇笑声,“那边的小兄弟,怎么傻呆呆地站着不动呢,怪像根木头,过来陪姐姐我说说话” 约莫过了小半会,从后堂中传出的打铁声骤然停了下来,整间铺子变得一片安静。 一炷香之后。门帘一掀,孙元阴沉着脸,缓缓地走了出来,左手紧握成拳头,双眼炯炯发亮。 “哟,这不是声名赫赫的力金刚元子系,元大哥嘛。十多年不见,小妹真是想念得紧啊。”美妇对孙元刺目的眼光视若无睹,咯咯地轻笑着。 美妇的脚下,另一名伙计正仰面躺倒在地上,口角处有白沫流出,四肢不时的抽搐,已然是气息奄奄。 孙元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粉媚蝎,当年我和你们已经分道扬镳,互不相欠了。现在都已经金盆洗手,还找上门来做什么?” “听着元大哥说话这么洪亮,真是中气十足啊,看来大哥的功力是一点都没退步。俗话说‘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大哥一点都不高兴呢。” 眼瞧着孙元没有搭话,这位被称为“粉媚蝎”的美妇,抬起手中的烟枪又吸了一口,自顾自的说道。 “元大哥的身体真是少有的好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矫健威猛,与当年别无两样,让人一见念念不忘。不似小妹我,日渐人老珠黄。”美妇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孙元裸露的上半身。 “当初混这一行的人里,也就只有元大哥这么一号。可惜当初小妹我一直无缘得以亲近。听说有一次下地回来之后,元大哥兴致大好,竟然一夜戏五雀。第二天还跟十来号人火拼了一场,此后也有人称” “住嘴!”一声怒喝爆发而出。 此时孙元虎目圆睁,额头上暴起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刚刚美妇的几句话,似乎揭开了孙元的某些陈年旧事,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美妇半靠着长桌,抬起手来揉了揉耳朵好一会,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元大哥的脾气也是一样没有改变,还是那么的火爆啊。那小妹我还是先告辞了。”美妇站起身来,轻步走到了铺子门口。 “对了,大哥手里的图纸,上面的东西五天之内必须打造完成。到时候还要大哥一起出份力气,才好成事。如果元大哥做不到的话,黄泉鼠对落叶巷的小孩是非常有兴趣的。” 一听到“落叶巷”三个字,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孙元瞬间暴起,扑向了门口。 却见美妇早有防备,轻盈地转过身来。手上的烟枪正灵巧地打着转,樱口一喷,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孙元不退反进,随手抓起桌上一把镰刀,挡在身前舞出一片雪亮的刀光。 “叮叮铛铛”,夹杂在烟雾中飞射而来的一大蓬长针,在刀光中纷纷被磕飞,掉落了一地。就这么一下的耽搁,等孙元冲出了门口来到街上,已然不见美妇的踪影。之前铺子里的异响,再加上孙元冲出来的怪异样子,反倒引得街上一干路人指指点点。 来回扫视了周围确定看不到美妇的一点踪迹,孙元这才猛地一跺脚,快步返回了铺子中。只见美妇原先所靠的桌子上,静静的放着一颗黑色的蚕豆大小药丸。 孙元瞳孔一缩,不加思虑地捡起药丸,塞入伙计的口中,轻轻一点喉部让其咽了下去。 又等了约莫半刻钟,这名伙计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瞧见正来回走动的掌柜也看了过来。孙元止住了水生开口,又探查了脉息见其没有大碍,便交代了几句话,随后匆匆离开了铺子。 孙元心里很清楚,水生能够捡回一条命,并不是粉媚蝎转了性子变得心慈手软,完全是看在自己的价值上。伙计要是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铺子中,虽然自己也有能力来处理后事,但肯定是没法在五天内做成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想到粉媚蝎说出了落叶巷,孙元不禁心中一沉,脚步又加快了三分。这个时间原本孙火应该是已经送饭过来了,如今却还不见人,只怕是大事不妙。 “依兰、孙火!”还未进门,孙元便大声呼喊。“啪”的一声,两扇门扉向内打开,轰然撞在墙上。高大的人影冲了进来,朝着院里四处张望。 只见院中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细听之下,还能听见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此时此刻,孙元脸沉似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足足过了一顿饭,孙元才迈开腿,一步一步地向角落里一口半人来高的大水缸走去。 和普通人家里的水缸不同,这口水缸并非是一般的瓷土烧制而成,而是一口少见的黑铁大缸。细看之下,可以瞧见这口水缸打铸的非常粗糙,表面坑坑洼洼的也没有什么花纹装饰。只是缸壁其厚无比,竟有两指来宽。 此时缸中并无他物,只有半缸清水,黑幽幽的仿佛有一股冷意迎面而来。 孙元一动不动地站在水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只大手死死地攥成拳头,一条条青筋开始暴起蔓延而上。 第四回 通宝四凶 “粉媚蝎、黄泉鼠,金算子。”三个名号从孙元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语气冷得仿若冰渣落地。 三个身影从脑海的深处,渐渐的浮现而出,勾起了一段深埋的往事 四妹粉媚蝎,人如其名,正是前来大闹铁匠铺的美艳少妇。娇美的面容,更兼一副柔若无骨的媚身,足以撩拨一干男子为之神魂颠倒,恨不得品之而后快。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此女从出道至今,细算起来年岁已近四十,却仍依旧容颜不衰,更多出了风情妩媚 然而美貌之下,却是冷血无情的心肠。一手用毒的本领,让人防不胜防。美人剧毒,前后不知多少所谓的豪杰男儿,都成了裙下风流鬼。江湖之上也有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和粉媚蝎共度一夜的男子,没有人是活着走出房门的。 粉媚蝎口中所说的黄泉鼠,排行老三,却是另外一名身材矮小消瘦的男子。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加上两撇细长的八字胡,乍一看有如化成人形的老鼠精。 光是人相似鼠倒也罢了,更奇的是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机关要术,尤其擅长打洞开凿,在地下世界来去自如。 偶然的一次下地,让其尝到了甜头,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连连出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对钱财之物痴迷不已,每次开工得手,必尽扫穴中值钱之物。 最后一个,就是当初的带头大哥。平日里人前的时候,却是一位看似三十来岁的中年商贾模样。一身上好的冰蓝缎衣,雪白的滚边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显得格外的儒雅。面上不变的是和善的笑容,仿佛从不会跟人红脸一般。 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位儒雅商贾的手上,有一个小巧的金算盘,从不离身。除此之外,更是精通天象风水之术,推算起地宅宝穴所在,甚少失手。 让他声名在外的,却是嗜赌的恶习,往往是十赌九输,却总是常常出入赌场之中,手头上仿佛有使不尽的银两。曾经有不少人意图谋取他钱财的来路,却都被他以一套纯熟的断云掌法,干脆利落地打发到了地府。 初涉江湖的孙元,也是年轻气盛,凭着一身惊人巨力而小有名声。在一次群斗之中,被偶然经过的金算子一眼相中。 此后金算子多方打听找到了孙元,在其存心的结交之下,涉世未深的孙元也就稀里糊涂地入了伙。 可叹孙元本可以凭着一身硬功本领,在江湖之上大展拳脚,倒也未必不能打出一片天下。但却偏偏年少热血,又被这轻易得来的白花花银两迷了心窍,进错了门道,白白污了自身良途。 往后的时间里,正是这个带头大哥金算子,将另外两人一一收入麾下。相互合作之下,此后四人在这一行中,倒也闯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通宝四凶”。 然而,以利相交,利尽而散。 三年之后的一次下地,四人开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穴,所得的财富竟可让四人挥霍十年而无忧,自然是大喜过望。 孙元却是一时得意忘形,归来之后便一头扎入了青楼之中,迷醉于莺歌燕语的温柔乡。也就是这一回,一夜五雀相戏的第二天,意外地被仇家召来的十来号人直接围堵。 若是平时,孙元自能轻易打发。此刻却是身体亏空,脚步虚浮的,又如何能挡得住十来号人以逸待劳的伏击。 在一番拼死的厮杀之后,身受重伤的孙元强撑着一口气,浑身浴血地逃回了汇合点,郊外的一座破庙之中。 不料另外三人见此情景,不仅没有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施以援手,反而打起了孙元的份额。在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抛下了孙元自生自灭扬长而去。 绝望之中的孙元,这才认清这些年来身边三人的面目。所谓的“通宝四凶”,自己只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人形工具。 对于其他三人而言,需要的只是自己这一身的巨力,以便用于开启墓穴中巨力机关。更兼有自身不错的打造手艺,能够一直源源不断的打造各种特定的精良器具,应对墓穴之中的种种机关陷阱。 濒死之际,孙元忆起了当初离家之前,父亲的再三嘱咐,“来日若有性命之危,记得拿着脖子上的平安符,就能化险为夷。”只是那会的他心高气傲,对这话不置可否。 一念至此,孙元颤巍巍地摸出了那枚平安符,细看起来,心中对过去的种种懊悔不已。 猛然之间脑海中一亮,孙元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将手上拿着的平安符狠狠一捏。“啪”的一声脆响,一颗白色的药丸掉了出来,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孙元,却是鼻头发酸,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而下。 “爹!” 轻唤了一声,孙元艰难地将白色的药丸塞入口中,就着唾沫干咽了下去。 很快,孙元彻底没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元的意识突然之间回转了过来。 “这是在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眼皮上似有铅块压坠,沉重得一点都睁不开来。 心想着要坐起身来,才刚一动弹,一股剧痛猛然从全身各处传来,五脏内腑之间犹如火烧般的煎熬,切肤的痛楚狠狠地扎进孙元的脑海之中,一声呻吟从口中不自觉发出,整个人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迷糊之中,似乎有人靠近了过来。头上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很快却又是一凉。接着又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只是感觉到了这些之后,孙元便再次昏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孙元心中一惊,猛的张开了眼睛。因为太久未曾见过天日,只见眼前一片白茫茫,瞬间眼睛被刺激得不住地流水,不得不即刻又合上眼皮。 耳朵一动,方才注意到旁边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一股股暖意往身上扑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孙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第五回 彼岸依兰 这是一股发霉的颓败气味,似乎就是自己最后倒下的汇合点,那间破落小庙里所散发出来的。 “难道自己一直都没离开过?”孙元心中有些疑惑。 又过了好一阵,这才慢慢试着睁开了眼睛。 此刻已是白天,映入眼帘的,果然还是那片残破的屋顶,自己确实还是在原地。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堆,正缓缓地燃烧着。 望了望自己的身上,孙元发现,居然有一条薄薄的被子盖着,身子之下似乎还铺有一层厚厚的稻草,倒也不会觉得过于寒冷。 又是一阵头疼欲裂之后,孙元清醒了不少,心中也稍稍放下了些。 自己的命终究是保住了,父亲预料到了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竟然给自己留下了一颗续命灵药。 若是没有及时发现,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会再有睁眼的时候了。 一股愧疚之意涌上了心头,霎时之间,孙元只觉得百感交集。 正当孙元沉浸在感慨之中,突然之间,远远传来的犬吠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发僵,一时之间还动弹不得,看来应该是这里躺了不少时间,血气有些不畅导致。 只要稍稍花些时间,很快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只是如今的情形却是大为不利。门外来人未知,只能任由摆布了。 无奈之下,孙元只好假寐起来,暗中窥伺动静,准备随机应变。 一小会之后,就听到了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这个声音一听却不是人所发出来,倒像是先前听到的狗,已经跑入了破庙之中。正在不远处打着转,竟然没有靠近自己。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后也跟着响了起来。 “大黄,安静点。这里有病人在睡觉,出去。去,去。” 一个陌生又清脆的女声传入孙元的耳中,当下即刻明白了,自己是被一个陌生女子给搭救了。 好奇之下,孙元略微睁开了眼皮,偷偷打量了起来。 只见来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个儿不高。一条粗大的马尾辫,紧贴着身上的花格布衫,搭配着一条灰色长裤。 似乎是个村姑,孙元心中思量道,却也没有开口出声。而是彻底合上了眼皮,继续等候着女子后续的举动。 经历了这一次背叛和遗弃之后,孙元已经不再轻易去相信外人了。 又等了一会,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到地上的碰撞声,又是一阵翻腾摆弄的杂声。随后在感觉中,这名女子向自己走近了过来。孙元的心提了起来。 呼的一下,身上的薄被掀了开来。 孙元乍然一惊,本能地坐起身来。按照感觉中的方位,一只大手猛地探出,掐上了一个纤细的脖子。 一声尖叫刚到半截,就戛然而止。 还未来得及发力,仿佛万千把刀子瞬间扎进了自己的身体。伤口崩裂的剧痛之下,孙元的喉咙中传出了不似人声的低吼,全身一软,又瘫倒了下去。 睁眼一看,只见女子已经往后退开了好几步。正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连连地咳嗽。 原本清秀的脸上,显得一片煞白。双目之中,流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孙元已经看出了,这个女子并没有丝毫功夫在身。再费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尽是布条缠身,隐隐地透出一股药味。当下这才明白,当日自己拼死冲出了仇家的伏击包围,身上挨了不知多少的刀剑伤。 刚才女子掀开被子,应该是准备给自己替换绷带,重新上伤药。 想到是更换伤药,孙元心中咯噔一下,脸上不禁发热起来。此时若有外人看去,会发现此时孙元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万分。 听得女子咳嗽声停了下来,孙元抬眼望去,正准备要说些什么。不巧正对上女子的目光,两人骤然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传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安静。 一阵绯红从女子的脖子根升起,很快脸上也变得通红一片。 猛地一跺脚,女子转身冲出了破庙。 孙元的脸上,变成了无奈的苦笑。虽然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心中却也明白。让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给一个全身刀剑伤的陌生男子换药,意味着什么。 这和自己以前频频出入青楼所认识的风尘女子,完全不同。在失去意识这段不短的时日里,如果都是她一直在照顾的话,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念至此,仿佛触动了孙元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却见是刚刚的女子去而复返,身后多出了一条虎视眈眈、龇牙凶狠的狼犬。 女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呼吸还有些粗重。只见她拢了拢额前散乱的头发,有些胆怯地走近前来。身后的狼犬,亦是一步不离的紧跟着。 孙元尴尬地冲着女子挤出了个笑脸,随后闭上了双目。两只拳头也彻底放开来,以表示自己没有防备。 一双灵巧的手,开始熟练地在孙元身上摸索起来,一一除去原有的旧绷带。 “砰”的一声,一股刺鼻的味道直钻入鼻孔之中,惹得孙元不禁皱了皱眉头。 “忍着点,会有些痛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嗯。”孙元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种冰凉的液体开始涂抹在孙元身上。几个呼吸之后,凉意瞬间消失不见,涂抹过的地方,似乎有无数的小针在狠狠扎下。 不用人说,孙元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死死地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额头上的汗水不住的往外冒出。孙元有些后悔自己托大了,甚至怀疑女子是故意在惩治先前暴起的举动了。可是此刻他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仍由其宰割了。 一炷香之后,这种遍布全身的痛感才渐渐的退去,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孙元有气无力的吐出了一句话。 “依兰。”女声很干脆的答道。 第六回 萍水兰石 “你还真够硬气的,竟然能清醒地一声不吭。”女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也难怪了,鬼门关回来的人,又怎么还会畏惧这种痛楚了。” “受那么重的伤,却还能够不死活了下来,应该是跟你这么强壮的体格有关。不过之前探查你的脉息时,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却能发现内在虚亏得厉害。看来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听了这话,孙元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为自己分辨,却发现无从说起。只能是又闭上了嘴,沉默了下来。 女子也不再开口,自顾自地忙活着,麻利地给孙元换上了新的布条,之后又把薄被给孙元再次盖上。 收拾起换下的布条,依兰又从带来的盒子中,端出了一碗才煮好不久的白粥,小心地喂着孙元喝下。 两个人各怀着自己的心事,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往火堆里又添加了几把干柴后,临出门时,依兰回过头来,看着孙元说了一句,“从我发现你开始,你已经昏睡了三天。”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破庙,那只看似凶狠的狼犬也屁颠屁颠的跟着离开了。 “原来已经过了三天。”孙元口中喃喃地说道。一阵失神之后,便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孙元早早地醒了过来。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踏实,比过去几年里睡得都舒服。就连依兰之后来过也不知觉。但他知道依兰有来过,因为那一堆火的温暖,一直没有断过。 孙元吃力地坐起身来,开始打量起周围。 还是在原来的破庙里,但是却是在一个避风的角落里。显然一直以来只有依兰一个人,也没有去喊其他人来帮手。所以只能勉强把自己挪到角落里安置,并没有搬运到其他地方去。 虽然只是几步远,想了想依兰娇小的身子,也真是为难她了。 自己原先身上所带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脚边。随意地扫视了两眼,也就不再多注意。 摸了摸身上的布条,孙元的脸上,不禁又是一阵发烧。这是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问题,即使他品过那么多的风尘女子,如今的情形却是完全不一样。 摇了摇头,想甩掉这个没头绪的念头,地上一道宽大的殷红血迹,赫然映入了眼帘之中。 此时有人从旁看去,孙元原本有些柔情的眼神,顿时间,变得无比的冰冷。 这道血迹,明显就是依兰挪动重伤的孙元所留下的。 若不是那些伏击的人,自己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虽然也是自己忘形纵性而疏于防范。而抛弃自己的三凶,尽管没有落井下石,却也是见死不救。只恨自己当初眼瞎迷了心,竟然会和这样的人为伍。 “你醒啦。”熟悉的声音,将孙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暗骂了一声糊涂,竟让人欺身到这么近的地方。孙元还是赶紧换上笑脸,看了过去。 只见今天的依兰,换上了一件蓝色的粗布衫,袖口之上还綉有一丛小小的兰花。额头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水珠,不知是赶路过来的汗水,还是清早路上的露水。昨天乍然相见,也没有多加察看。今天细看之下,孙元觉得眼前的女子,竟也有另一番的秀美。 “你恢复得真快,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依兰的话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 “我的体格有多好,你不是都看见了,自然也就恢复得快啦。”孙元恢复了痞子本色,油嘴滑舌的回应道。 “哦,是嘛。”依兰脸上是笑吟吟的,快步走了上来。看着依兰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的笑脸,孙元心头上没来由的发紧,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了上来。 依兰来到旁边蹲下身来,正要把带来的篮子盖打开。孙元探了探身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依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猛地抓住孙元一只胳膊,往上一提。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从破庙中传出,随后就是不住的求饶声和认错。 依兰正侧坐一旁,和昨日一般,一勺一勺的喂着孙元。手中端着的白瓷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此刻的孙元,也如小狗般低眉顺眼,正乖乖地喝着,原先脸上的嬉笑之色一扫而空。 待到孙元喝完,依兰带着东西,干脆利落地直接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看着依兰离去的身影,孙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之后,依兰每天都会准时三次送来药粥,看着孙元喝下,然后又独自离开。只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过,仿佛都成了哑巴。 第七天的早上,当依兰带着东西,如常来到破庙附近时,远远地看到了庙门前站有一个人影。心中顿时有些发慌,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三分。 匆匆赶到破庙跟前,只见正是孙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此时的孙元,已经换上了之前的劲装,正眼也不眨地望着远方。尽管因为受伤的这些日子里,整个人显得消瘦了不少,使得衣服有些宽大,但依旧透露出一股彪悍的味道。 除此之外,本应平整的衣服面上,却是打满了补丁,显得有些破旧不堪。这一切,正是依兰当初费尽力气,才从孙元身上脱了下来,带回去浆洗晾干之后,又加以缝补,才送回到破庙里放在孙元身边。 “你来啦。” 孙元收回远望的目光,低下头来看着依兰,轻声地说道,声音是异样的柔和。此时依兰因为赶路赶得急了,正有些气喘吁吁。 听着孙元说话,一股火气就要冲口而出。方一抬头,却是看见了孙元双目中的柔情,嘴唇翕动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自觉之下,孙元伸出右手,想拢一拢依兰散乱的发鬓。刚伸出到一半,猛然惊觉,转而拿过了依兰手中的竹盒。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了那一碗味道熟悉的药粥,一饮而尽。 看着孙元自己揭过竹盒拿出瓷碗,一仰头大口吞咽着。依兰微咬着嘴唇,眼角依稀有些湿润。 咽下了最后一点粥水,孙元一把将竹盒塞回依兰怀中,轻声说道“半年后,在这里等我回来。”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 第七回 树静风动 离开破庙之后,孙元独自返回了一处早先秘密购置的宅子,躲藏于其中疗伤,苦心磨炼起自己的武功。 蛰伏了整整四个月之后,这才一举破关而出。此后一直乔装打探,先后将当日伏击之人一一折断四肢,击杀当场。一时之间,力金刚元子系的凶名大盛,道上的人闻之噤若寒蝉。 等到最=后想找其他三人复仇之时,却发现三人已经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在四处遍寻无果之后,心中也日益惦念着与依兰的承诺,渐渐地息了这最=后的念头。 不久之后,道上的人意外地发现,原本凶名赫赫的力金刚竟突然没有音信传出,再也没有在江=湖上现身了。 这种情景的出现,有的人说是力金刚杀人过多,被寻仇的人暗中做掉了。更多的人则是怀疑,力金刚并未身死,而是出于某种原因隐退江=湖,金盆洗手了。一时之间各种说法纷纷,倒也成了酒肆茶馆中的一番传奇谈资。 这一天,已是到了晚秋时节。早起的晨间,都会有丝丝的凉意加身。 林间的破庙,依兰正倚靠着门框,正向外远望着。 她特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衫,衣身上还綉有最喜欢的兰花。外面套着一件粉色小袄,边角之上也有缝补的痕迹。 她自己也不甚明白,今天为什么要天还未亮,就特意起身赶了过来。而且还是梳洗了一番,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 那个男人自从离去了之后,真的就是仿佛人间消失一般,再无音信。如果他真的这样从此不再出现,那么自己往后也是大可清清白白的嫁人,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 只是如今,这个高大的男子的身影,随着半年的时间逐渐接近,总是不时出现在脑海中,已经成了一个心结,只等着今日来解开。 今天不知怎么地,好端端地反倒起了雾,白茫茫的根本看不了多远。 依兰踮了踮脚,期望能看的远一些,虽然明明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感觉很是心焦,每一刻都是那么漫长,睫毛上都凝结上了水珠,也顾不得擦去。 此时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那时没有多说几句话,后悔没有问一下他叫什么。后悔那一天出来采药带着阿黄,走过了这一片地界,从而让阿黄闻到到了血迹。更后悔的是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循着血迹来到这间破庙,还出手救了这个几乎没命的男子。 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依兰正想着回到庙中先歇歇,再来等等看。正要转身,却发现了雾中似乎有一个影子,在缓缓变大靠近中。 原先苦等的焦虑,此刻已然不翼而飞,依兰睁大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生怕只是一个错觉。 影子慢慢地靠近中,显出了一个头戴斗篷的高大人形。 依兰见到此景,两只手不自觉地背在了身后,十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嘴巴也是抿了起来。 终于人影完全走近,却见身穿了一领半旧的青绸袄,头戴一顶竹编的笠儿,挡住了脸庞,肩上还背着个包袱。 不待依兰开口,来人自己就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脸大汗的笑脸。 “我来了。” 孙元的身上传出了低沉的噼啪声响,原本黝黑刚毅的脸孔也变得狰狞无比。小半会之后,孙元的身体比原来暴涨了几分,胸膛臂膀上的肌肉更是涨起了一大圈,有如黑石一般的坚实。 低吼了一声,两只大手一把搭上面前的黑铁大缸,五指一合如同钳子一般死死抓住了缸口。口中银牙狠狠一咬,魁梧的腰背猛地发力一挺,这口原本需要四个汉子勉强才能抬动的大缸,一下就被高高举在了半空之中。 缸中的清水哗地倾头倒下,将孙元淋了个通透。狠狠地往下一放,“哐”的一声,地面瞬间向下凹陷了几分。 原先大缸所在的位置,露出的也只是普通的地面。此时和周围的地面一般,正被缸中倒出的清水所浸湿。 孙元蹲下身来,双手高举,五指并拢成手刀状,狠狠地往下一插,瞬间整只手掌没入了土中。随后猛地向上一拔,一大捧泥土飞溅了出来。 就这样以手做刀,飞快地刨了开来。几十下之后,泥土中露出了一个密封的大瓮。孙元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很快,整个大瓮就被挖了出来,搬到了远处干燥的地面上。 黑色大瓮普普通通,和寻常人家中的物品毫无差别。孙元盯着看了好一会,双手从两边往中间狠狠一拍。 “砰!”大瓮应声碎裂开来,露出了一个青布包裹,还有两个白色的小瓷瓶。 …… 同一时间,城南某一处偏僻无人的破旧宅院中。 “回来啦,事情办得怎样了呢?”一个浑厚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成了。他的独子和娘子都在我们的手中,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老三呢”人影一闪,粉媚蝎轻吐着烟雾,盈盈细步地走了进来。 “还没回来,应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走不动路了。” 粉媚蝎眉头微蹙,“别是出了什么岔子,给他堵到了?” “说什么晦气话呢,你这老=母蝎。”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累死我了,这个小子看着不大,身体真是死沉。” 话声刚落,两个人飞进屋里,“啪、啪”地摔在了地上。 粉媚蝎听得“老=母蝎”三字,正要发怒,也被转开了注意力,先往地上的人瞧去。 “轻一点,黄泉鼠。事情没做成之前,不要惹火了力金刚,到时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就不好了。”浑厚的声音又说话了。 “真是个精壮的小伙子,看来跟他爹学了几分功夫啊,想来再过几年,肯定也是跟他一样彪悍勇猛,好令人期待啊。”女子的手探入了孙火的怀中,抚摸了起来。 “适可而止,粉媚蝎。给他喂下你的腐心丸。黄泉鼠,把他们送到后面捆起来。”一个儒雅的男子从阴影里踱着方步走了出来。 第八回 威逼利诱 男子单手托着一个算盘,正全神看着上面的珠子,眉头微微皱着。额头和眉眼处亦有几道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年岁已不轻。 “别愣着了,快点按我说的去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不要跟子系彻底交恶,若是可能的话,还是把他拉回来的好。他手上的功夫,对我们以后还是挺有用的。” 男子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从前就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消瘦的矮子,和粉媚蝎对视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的抓起各自脚边的人质,向后头走去。 一阵沉默之后,男子的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依稀能够听见“金武侯……汐象潭……天墨盆”。 接下去的日子里,原先常上门的熟客惊奇地发现,往日还算热闹的的铁匠铺,却是大门紧闭。可是那熟悉的打铁声,依旧从里头不停地传出,惹得一干众人心中嘀咕不已,掉头另找其他匠人。 日落月升,约定的时间转瞬即至。 此刻已是子夜时分,白天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偶尔夜风吹过,遥遥传来几声犬吠,反倒显得几分阴森。 一个人影,提着一盏青白色的纸灯笼,从街道远处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等到近前时,可以看见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头上的发髻,插着一根白色发簪。细细辨认之下,可以发现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即使是富贵人家也是甚少得见。 一身蓝纹富贵花的锦缎长袍,衬得整个人颇为不俗,只是夜色昏暗之下,倒也未显得身上的光彩。 老者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铁匠铺之前停住,举起手中的灯笼四下照了照,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铁匠铺,却是开着半边门,从外头看去黑漆漆的,一点亮光也没有。 老者干笑了一声,从容不迫的抬腿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只听得“嚓”的一声,一道火光突然亮起。却见孙元正手持着一根火折子,缓缓地向身前的蜡烛点去。 摇曳的烛光,映照出整个店铺的前厅空落落的。原先摆放的各种农具铁器,全都一件不剩,不知被收放到了何处,只剩下一张张空空如也的长桌。 此刻孙元隔着一张长桌正对着门口,肃然危坐。平时所穿的粗布短卦已然换下,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更引人注目的是,两只手臂上各套着一只硕大的精钢护臂。护臂上刻画着一道道奇怪的纹路,汇聚到了臂套前方勾画成了一个怒目露舌的凶煞鬼头。两只臂套在烛光忽明忽暗的的照射下,仿佛笼着一层幽幽的寒光。 左手旁边,还放着一个青布包裹,鼓囊囊的不知装些什么。 老者盯着孙元的臂套细看了好一阵,双目之中是掩不住的欣赏之意,脸上绽开了笑容,走到了长桌跟前与孙元相对。 孙元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眼中的惊喜,却是心中疑惑大起,摸不清是何居心。只是脸上表情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老者,也不开口。 “十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子系兄弟。大哥难得来一趟,连个座也不给吗?” 孙元冷笑了一声,并不接话。 “当年大哥几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丢下兄弟跑路了。事后我等三人后悔不已,再次寻来时,兄弟已不见了踪迹。直到最近才打听到了兄弟的消息,这不大哥我就马上赶过来,给你谢罪赔不是。”老者毫不在意的开口说道。 “金算子,别假惺惺了。有什么道道,划出来。多余的废话就免说了。”孙元终于开口,冷冷的应声。 “元兄弟,还是那样的爽快人,大哥就是喜欢你这点。那我直说,前阵子我们找到了一个特别的墓穴,还是完好无损,手艺甚是精巧。更重要的却是土地痕迹还非常的新,想必其中有大收获。这样,得手之后你独拿四成,也是大哥我们三人的一点赔罪,你看可好?”老者依旧笑眯眯的,不急不慢的说。 “够了。我不和你兜圈子了。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把我的妻儿还回来!”孙元一拍长桌站了起来,抓起手边包裹的一角,猛地向前一抖。 包裹平摊着展开,显出了十来把样式不同,叫不出名的怪异器具。 老者低下头端详了一番桌上的器件,随后伸出右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粉媚蝎和黄泉鼠,分别挟着依兰和孙火,走了进来。此时的依兰手被反绑,口中也塞有布片不能出声,睁大的双目中掩不住惊慌之色。而孙火却是双手下垂,仿佛人事不省的样子。 老者的头颅微微一偏,身后两人便会意的对视一眼,将挟持的母子往前一推。 见此情景,孙元瞳孔一缩,右脚跨了一步,身子前探捞住了往地上摔去的孙火,随后腰板一挺带了回来。同时左手一伸,抓住了踉跄的依兰,往后一跃,拉开了跟“三凶”的距离。 原以为三人会趁此机会加以偷袭,却见老者不再看向桌面,正和粉媚蝎一般笑吟吟看过来,倒是黄泉鼠开始一一检查器具,收入背上的百宝箱中。 孙元扯断了依兰手上的绳子,让她抱着孙火,自己挡在前面掩护着。见到“三凶”没有出手,孙元越发的不安,心中的弦绷紧到了极点。 “放心,我们没有动他们一根寒毛。”美妇突然开口,眼睛向孙元眨了眨,“你儿子还小了点,再等上两三年,我会更喜欢的。” “你敢!”孙元忍不住怒喝一声。 “好了,东西既然没问题,那就跟我们走。”老者脸色一正,用上了命令的口气。 “我夫君哪都不去,你们不能带走他。”依兰似乎听出了什么,从孙元身后走出来,平静的开口说道。 “是吗?你们的儿子已经服用了腐心丸,如果想要留下他的命,子系还是跟我们走比较好,这样一个月内或许还能赶回来,救回小命呢。”老者说完,转身带着两人自顾自地走出了铺子。 “子系?”依兰望向了孙元,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惊慌。 孙元也正低下头来看向依兰,双目之中一片平静,没有什么波澜。伸出右手,摸了摸依兰的脸颊,孙元柔声说道:“我的衣服破了,记得帮我补一下,回来还要穿呢。等我,我会回来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依兰放下了孙火,急忙赶了出来。只看见孙元高大的背影,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九回 惊变遗信 依兰呆呆地望着孙元远去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吹起,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才清醒了过来。 回过神来,依兰默然地回到了店铺中。 星移月落,更鼓声响起,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 原来孙火自从那日被掳走之后,为防他人小鬼大,又兼略有武艺在身,不好拘禁。金算子还命粉媚蝎每日给他喂食了失魂散,使得整个人终日昏昏沉沉不知外事,这才将他与依兰母子一起锁禁,只等约定时日到来。 当孙火清醒过来时,方知这五日来家中已然大变。自己的父亲被人胁迫外出同行,生死未知。 惊怒之下,孙火竟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想要外出寻父。却见依兰也不多出言制止,抄起鞭条就是一顿猛抽,打得孙火哭天喊地,这才冷静消停下来。 依兰亦是心疼不已,又牵挂着孙元的安危。母子俩相拥而泣。 小院之中,每日早上,依旧是有一个练功的身影出现,显得异常的孤零零。再无往日督导和斥责声,只有“嗤嗤”的呼气声。那一日之后,孙火整个人仿佛长大了不少。 尽管汗水淋漓而下,脸上却是无比认真的神情,不见半点懈怠。依兰见孙火不再闹腾,而是拼命于武艺之上,也不再好加以劝止,只能听其苦练不休。 此时此刻,依兰正坐于里屋之中,既牵挂着孙元的安危,也为孙火身上的隐毒忧心不已。 那天晚上,她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当初遇见孙元之前,自己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采药女,虽然略懂些药理,却也不是什么杏林圣手,更对这腐心丸未曾听说,也就无从谈起解毒。 如今孙元一听说此物,便不得不随其离去,以保孙火平安,可见其厉害无比。这件事她隐瞒了下来,并没有说与了儿子知道,只怕会更不可收拾。 听着窗外孙火的威喝声,依兰心中略略安定,知道短时间内孙火是性命无忧的。但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孙元能否平安归来,也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她只知道当年的孙元能够起死回生,也只能相信和祈求,这一次他还是会平安无事地归来。只是想起那一双鬼头臂套,她就觉得心惊肉跳,很是不安。 胡思乱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孙元临走之前,还特意说了让她补一下衣服,回来还要继续穿。正是这句话,让她安心不少。这些日子来神思恍惚都未曾动手,此时正好先拿出来做着,不要负了他的嘱托。 一念及此,依兰站起身来,走向了屋子另一端的柜子。轻轻拉开了柜门,正要翻找起孙元的衣服来。不经意间一瞥,竟看见一叠整整齐齐的衣服中,露出了一截信封。依兰心中猛地一跳,不祥的感觉笼罩上来,连忙伸手揭起压在信封上的衣服。只见信封之上,还有一个小巧的白瓷瓶。 依兰的脸上,瞬间变得血色全无,煞白一片。双手颤抖着,迟迟不敢去拿起衣服上的信封。 许久之后,只听得“吱呀”一声,里屋的房门打开,依兰走了出来,手中正端着一碗碧绿颜色的液体。此刻脸上一如往常,只是显得憔悴了许多。之前的煞白脸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火儿,先歇歇,喝口水,再练也不迟。”依兰伸手招了招,轻声唤道。 孙火听得母亲的声音,随后收了架势,快步跑了过来。 “娘,我没事。爹现在不在家,我更要练好,以后才不会着了坏人的道。等爹回来了,以后我也能和他一起护着娘。”孙火一脸坚定地说道。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来,先喝口水”。依兰一边从身上掏出了帕巾给孙火擦去满脸的汗水,一边将手上的瓷碗递了过去。 孙火也没有多想,一把接过之后,“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显然也是口渴得很。 “娘,今天这水的味道真怪,跟平时不大一样。”孙火端着空碗,疑惑地问道。 依兰笑了笑,接过了空碗。“没什么,娘在里面加了一些强筋健骨的药草,所以味道怪了些。你喝了也能更好地练功,去练。娘先去忙了。” “哦。”孙火摸了摸脑袋,转身往院子中间走去。 返回屋里的依兰掩上了房门,两行眼泪顿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身前的桌案上,一个拔出了塞子的白色小瓷瓶,正静静地平躺着。 往后的日子里,孙火沉浸于武功的修习之中。而依兰,却是一改忧伤之色,开始每日如常的操持其家务来。还将铺子中先前余下的账目,一一与原先的主顾和供货商结清。同时也唤来铺中伙计,发足了应得的工钱。 虽然众人皆不明所以,只是见到孙家娘子没有多做解释,也只得领了银钱自行散去。倒是原先伙计,却是感念孙元的为人豪爽照顾,放下话说,来日铁匠铺子若是有需要,他们愿意随时回来跟从。 见到几个伙计是如此打包票,依兰也是心中一暖,好生送走了。此后的铁匠铺,也就锁紧了大门。 很快,孙火也发现了自家店铺的变化。为了不让娘亲独自担负起了家中的生计开销,自己提出了也要出外找个活计。依兰拗不过儿子的决意,也只得拜托了孙元往日的交好,给孙火另找了个铁匠学徒的差事,也算是轻车熟路。 随着约定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母子俩虽然各自嘴上都不提,心中却是日益牵挂。依兰更是夜夜难眠,白天里也总会不时走到门口边上张望,期望能够一眼就看到孙元那熟悉的高大身影,脸上带笑地说“我回来了”。 这一天,母子俩在院中说着话。此时孙火已经练功完毕,正准备要出门。突然之间,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嘶鸣,正正在家门前停了下来。随后扑通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母子俩对视了一眼,连忙冲向了门口。 第十回 归元不悔 大门打开,只见门前正停着一匹大马,此时口中正满是白沫,高大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低头往地下一看,却见有一个男子朝下趴伏着,原本应该挽起的发髻已然不见,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孔。身上的黑色劲装,不仅上下各处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且显得格外宽大,好似披着宽大的破布。 见到来人的样子怪异,孙火警觉抢在母亲前头,不让依兰继续向前走近。依兰自知身无功夫,也不强行上前,只得在后头担心地看着儿子的举动,叮嘱了声:“小心。” 孙火近前,抬脚轻轻地踢了踢来人的肩膀,却见毫无反应。犹豫了一下,孙火暗中运功戒备着,猛地蹲下身来,抓住来人肩膀一扳翻了过来,随之向后一跃。 正要看清来人面目时,只听得一声哀鸣,旁边的大马四腿一软,轰然倒了下来,顿时地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母子俩连连后退,一边遮住口鼻,一边挥舞着衣袖扇着飞起的尘土不要近身。 好一阵之后尘土才渐渐散去重见清明,只见男子露出的脸孔,赫然正是出走多时的孙元。此刻却是双目紧闭,一副生死未知的模样。 一声惊叫,从依兰口中不禁发出。 孙火不再迟疑,马上蹲下身来,抓起孙元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发力扛起孙元连忙进了里屋。 床上的孙元,脸上呈现着诡异的青紫之色,鼻中的气息已是仿若游丝,眼见是命悬一线。原本魁梧的身躯,竟变得骨瘦如柴,好似饥荒长久无食的饿殍。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孙元的右臂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齐臂断去。断口之处,依稀可看见森森白骨,甚是骇人。 正当母子俩守在床前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时,却见孙元突然之间,自行醒转了过来。 “我回来了。”强挤出一丝笑意,孙元吃力地断断续续说着。 “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行。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依兰已是泪眼盈盈,握着孙元的左手,嘴唇颤抖不止地说道。 “爹,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快告诉孩儿,孩儿一定要为你报仇!”见到父亲醒来,孙火焦急地大声说道。 孙元闻声望去,并没有回答。一月不见,感觉孙火似乎是成熟了不少,却还是那么毛躁。 再看看身边的依兰,艰难地问道,“我走之前留下的东西,你找到了是?” “是的,阿元。我找到了。孙火好好的,他没事。你别再操心这些了,大夫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撑住,家里不能没有你。”依兰连忙开口。 孙火听着这番话,心中有很多的问题,却是知道现在不适合再问。有什么事,父母亲一直在瞒着自己。 “那就好。” “火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你的性子太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帮我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好好收着,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记着,如果你没有机缘,不能学会里面的东西,就不要想着为我报仇的事,一定记着。” 说完了这些,孙元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依兰听着,小心地伸手探进孙元怀里,很快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布包裹,分量很轻,看似其中包着一本书的样子。包裹之上,还有着大片的血迹,只是已经凝结发暗。 依兰转手将包裹递给了孙火,此时孙火已是泪流不止。一般接过,看也不看地往地下摔去。“不,我不要,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爹好起来,再像以前一样一家人在一起。” 孙元听着,却是没再说什么。不再看向大哭的孙火,转而细细地看起依兰。此时此刻,孙元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一天,她在破庙之中,倚着门框翘首相望。那一身素白的长衫,还绣着几朵兰花,衬得她自己也好像山中的秀兰,真的好美。 “我回来了,依兰。遇到你,这辈子无悔了。”喃喃地说了这一句,孙元笑着闭上了双眼。 “阿元,阿元” “爹,爹” 悲恸之声从屋子里头传出。 一阵秋风吹过,院里孙元种下的石榴树,最后一片叶子也悄然落下。 这一日。 孙火正一身素缟跪在灵位前,依兰也肃穆地站立一旁。此时屋内只有母子两人,却无第三人在场。 依兰拿出那一个黑布包裹,递给了孙火,只是孙火看都不看一眼。 “今天是你爹丧事的最后一天了。他拼了命,要给你留下的东西,你这样一直不肯拿,对得起他吗?” 孙火的耳朵微微动了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娘亲,木然地伸手接下了。 摸着包裹上的血迹,孙火不禁又是悲从中来。 在依兰的注视下,孙火小心地一层层打开了包裹。映入眼帘的赫然只有两样东西,一块黑色玉佩和一本书册。 孙火先拿起书册细看起来,只见书册上小半因为侵染了鲜血,干燥之后变得暗红。封面之上,写了三个漆黑的大字,《金阳诀》。墨迹很是鲜亮,一点都没有受到鲜血影响。 翻过封面,飞快地翻阅起来,只见很多字眼都是孙火所不认识的,更加谈不上理解,看起来似乎是一部武功秘籍。倒是其中的字迹,也和封面的大字一般都是鲜亮无比,完全没有因为鲜血而出现晕染模糊的样子。 依兰从旁看着,暗中也是一番称奇,却又不甚明白孙元为什么拼死护着它。毕竟据她所知,孙元对于武功并不是十分醉心,根本没有理由要拼死争夺一本武功秘籍。 想到之前孙元留下的遗信内容,依兰心中一动,难道是跟那方面相关的东西? 见到书中没有其他夹带什么留言的字条或书信,孙火心中很是失望。只能是先暂时放下,拿起那一块黑色玉佩看了起来。 黑色的玉佩,倒是非常的罕见,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宝物。孙火一念及此,想到了父亲为此丧命,不禁怒从心生,猛地站起身来,一举手就将玉佩狠狠往地上摔去。 第十一回 灵佩异形 事发突然之际,依兰也未曾料到孙火会有如此举动。竟然宁可违背了孙元的遗愿,也要摔碎玉佩以泄心头之恨。一时之间愣住了,都没得来得及阻拦。 “砰叮”几声清脆的撞击声,玉佩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稳稳地停了下来。只见玉佩竟是分毫无损,并没有料想中那样被摔得四分五裂。孙火不禁张大了嘴巴,眼珠瞪得似乎都要掉下来。 虽然他还未成年,但这些年在孙元的刻意磨练下,不仅日日修习大力功,更兼担负了铁匠铺中的不少粗重杂活,已经打下了不差的根基。身上的力气,更不是一般的同龄孩子可以相比较。 加之刚刚是一怒之下掷出玉佩,使出的力气更是远胜平时所使。若是换做平时劈柴,如同刚才一般握柄发力,只怕是要一斧子到底,直接将木头劈成两半。如今却奈何不了一块小小的玉佩,怎能不意外吃惊。 正发愣着,脑袋上却是突然一疼,清醒了过来。却是依兰从身后赶上前来,抬手就给了孙火一巴掌。这才蹲下身去,捡起玉佩来细细察看。 却见玉佩上,只是沾染了些地上的灰尘。依兰拿出帕巾,小心地擦拭干净,竟见得玉佩上一丝痕迹皆无。此时此刻,依兰心中已然明了,为何孙元宁愿这般舍命,也要贴身带着这两样东西。只是他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秘宝,又是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变得那样凄惨。 正在沉吟之时,却听得耳边传来弱弱的一声“娘”。猛然惊觉此时,孙火还在一旁看着。 依兰脸色一沉,转过身来,只见孙火低着头,不敢正眼看着自己。抬起手,又是给了孙火一巴掌,大声呵斥,“跪下!” 孙火自知闯下大祸,不敢再发一言,转身又在孙元灵前跪了下去。 “你爹舍了性命也要护着的东西,都是为了留给你。期盼你以后能发扬光大。你却这般轻易的就想毁掉,对得起他的心血吗?再者,你口口声声说要为父报仇,那你以后准备从哪里查起?眼下的这两样东西,就是唯一的线索。如果这样就被毁掉了,你还想怎么查,怎么报仇?” 听着娘亲的这一番斥责发问,孙火无言以对,方知自己的鲁莽冲动,差点就毁了一切指望。懊悔之下,冲着灵位磕头不止,口中连连哭喊“孩儿糊涂,辜负阿爹。”直磕得头破流血。 依兰站立一旁,亦是满心悲伤,默默落泪。 好一阵后,依兰这才走上前去,拦下了孙火继续磕头。 “记着,孙火。以后遇事,务必再三思量,谨慎小心,切勿再犯今天同样的大错。否则,别说以后追查你爹的事情,就是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依兰看着孙火的眼睛,再次叮嘱道。 “是,孩儿记下了。”孙火认真地回应道。 见到孙火额上的伤口,依兰心疼地帮孙火擦了擦。随后又从身上撕下了一截布条,小心地给包扎了起来。 留下孙火一个人继续守在灵前,依兰起身来到了内屋中。小半晌之后,再次出来的依兰,手里拿着的玉佩,已多出了一条黑色丝绳穿在了上面。 这一次,当母亲将玉佩递了过来时,孙火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来,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块神秘的玉佩。 先不说其他,单是之前被自己奋力一掷,却仍是丝毫不损,就连半点擦痕都没有,可见其特别之处。只怕这也是独一无二的。孙火这般想道。 只见玉佩约有半个巴掌大小,形如满月。通体漆黑无比,连带玉佩附近也显得有些黯淡,仿若周遭的光线都会被吸进去一般。其中一面之上,刻有四个古怪的符文。每个符文的最后一划,都直直地指向玉佩的中心。 此外还有四个通透的小孔,各自分处于符文两两之间。其中一个小孔,正被依兰用着黑丝线穿过,以便孙火佩戴。小孔跟符文一起,仿佛是把将玉佩均匀地八等分。 玉佩的中心处,却是一个颇为特别的漩涡凹陷。在手指细摸之下,能够感觉到这个漩涡由表及里,也有着六个均匀分层。因为玉佩漆黑,光靠肉眼,不仔细查看倒也很难分辨出来。 此外,不管是中间的凹陷,还是周边的四个符文,边缘之处均是圆润无比,未有半点粗粝尖锐之感。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后来有人用某种未知的巧技雕刻上去。 相比于玉佩的一面如此精巧繁复,另一面却是平平整整,没有任何图案雕饰。 捧在手中看久了,孙火却还意外发现。玉佩上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传出一股温暖之意,之后的下一次却是清凉气息。温暖和清凉两种气息就这样交替地间隔传出,从孙火的手上不断的涌入,让其感觉很是舒服。 除此之外,孙火也再无别的发现了。再一次默默地翻看了好一阵,孙火提起玉佩上的丝绳,就这般穿过脖子戴在了身上。随后,深深地冲着孙元的灵位再次磕下了头。 夜色暗沉。 小屋之内,正燃着一盏油灯。孙火趴在木桌前,就着昏暗的灯光,不停地来回翻看身前的书本。旁边之上,还放着一大摞或翻开,或合起的书本。此时的依兰,也正坐在孙火的对面处,缝补着手中的衣服。偶尔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一看孙火的情形,眼神中带有几分期盼之色。 此时的孙火,谨记着孙元的临终嘱咐,已经开始研习起那本《金阳诀》。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说自己得要有机缘能修成,但不管如何自己总要拼尽全力,这样才能有机会知道到底父亲发生了什么。 因此,全心研习口诀的孙火,倒也未曾留意到母亲的眼神。 “噗”的一声,枯黄的灯焰晃动了一下,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灯花。提醒着屋内的主人,时间已经不早,可以歇息了。 依兰站起身来,伸手将孙火眼前的书籍合了起来,赶回到了床上看着睡下。 小院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阵的虫鸣。 第十二回 摸石过河 孙火盘坐于木床之上,双目紧闭,正缓缓地吐息着,脸上神色一片平静。 自从随同娘亲一起处理完了孙元的后事,孙火便开始投入到研读那本《金阳诀》之中。父亲当日临终之言,他一直牢记在心中,不敢忘怀。只是牢记的同时,心中却也有着困惑。 有些事情,父亲显然是已经事先托付给了母亲,他们认为时机未到,还不肯明言告诉自己倒也罢了。自己追问也是无济于事,迟早总有一天是会说的。 目前更为要紧的是,孙元特别地交待了,如果自己没有天分能学会书中的功法,就不能想着去为他报仇。 先不提报仇的事,单单听着前面半句话,孙火心里也是很不服气,底下里卯足了一股子劲。怎么说自己也是在孙元手把手的指导下,武功之上也是修炼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虽然父亲平日里,并未当面夸赞过自己。但孙火知道,其实父亲很是看好自己的表现和未来,否则也不会那么尽心地教导着自己。 特别是在丧事的这些时日里,陆陆续续地,也听到了母亲说起了,父亲私下里是怎样的看待孙火,为他自得。正因为这样,孙火更迫切想要学成其中的绝学。不为别的,至少可以不负父亲所望。 可是真到了要修炼起来,孙火却是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孙元所教的正阳功法,更多是以外门为主,对于内力的修行,涉及并不是很多。 这本《金阳诀》粗略看了下来,却似乎是一门内家功法,与平日所学相去甚远。不知什么原因,其中的文字很是生僻少见,阅读起来晦涩难懂。刚开始的时候,只看了开头的前几页下来,头脑中就是晕乎乎的一团浆糊,更不用说理解其中所写的意思。 无奈之下,孙火也只得按下性子,一点点地从头开始学起。白天里,依旧是修武打铁。到了夜晚才能空下来,翻阅起从各处借来的种种古文书籍,比对揣摩其中的含义。 就这般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孙火这才终于整理出了其中第一层的意思,着手修炼了起来。 此时此刻,才刚过五更天时分。不仅屋子里头,就连外面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正是寻常百姓家熟睡的时候,万籁寂静。 修习内功之时,需要安静的环境,以防被意想不到的外来因素,干扰到了心神,从而走火入魔。这一点在刚开始初学正阳大力功的时候,孙元有再三的强调过,所以孙火记得很是清楚。 从前入门的时候,却是孙元特地带着他来到了荒山之中,寻到了一个早已备好的洞穴。趁着孙火不备之时,将其打趴在地。之后放下勉强足够半个月的干粮清水之后,以石块砌垒,将孙火封禁于其内。 突陷绝境之中的孙火,不得不死中求生。只得拼命修炼起孙元所传授的内功口诀,竟也奇迹般领悟掌握了其中的门道,在堪堪粮断水尽的时候,奋力一搏,推开了最顶上的石块,爬出了洞穴。 逃出生天的孙火,方才发现父亲一直都未离开过,而是就在外头为他护法。 一想起洞中十来天的孤寂与凶险,孙火怎么也无法理解父亲的苦心,就连刚出来时短暂一瞥,孙元脸上的焦虑和目中的惊喜,都瞬间抛诸脑后。 为了此事,父子间疏远了好长一段时间。就连依兰得知此事后,也是大吃一惊,埋怨孙元瞒着自己,竟用这般狠心的方法来训练儿子,将其冷落了许久。 如今回想起来,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孙火才终于明了父亲当初那一番苦心。现下,母子相依度日,自然也不可能独自去寻一僻静所在来供自己修炼。 思来想去,孙火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趁着黎明时分,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利用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加以修炼。 结合着当初练功时的心得,孙火按照着金阳诀所述,缓缓运行起了周天大循环,将一副心神全然沉浸于其中。 孙火将经脉中的能量流缓缓收归于丹田之内,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天边,已经开始蒙蒙发白。这是他今天运行的第二个大周天循环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在这多日来的尝试之中,慢慢地摸索到了一些门道,逐渐有些顺畅起来。 修炼中的感觉很是奇怪。明明经脉中除了原先修炼的功法真气,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真气生成。只是运行金阳诀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在一点点撑胀着自己的经脉。 按照书中的记载描述,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是可以一连运行七个大周天循环才算结束。 但是,终于第一次能够完全运行一个大周天循环之后,孙火正想依此运行七次后,看看是否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也好以后看看,能怎么安排更多的合适时间来修炼。 却意外地发现,只是运行两次之后,经脉已经是相当地饱胀,不好再继续进行下去。这种情况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功法的理解出了什么岔子。 前前后后又重新研究了不少时间,发现结果还是一样没有改变。这让孙火很是沮丧。明明自己的身体有了武功的底子,应该是比普通人更强才对,怎么反而结果却是那么差劲。 孙火不由得猜想起来,难道父亲所说的不能学成,是指修炼金阳诀的人,对身体资质的要求是非常之高。 不肯认输的孙元,决定仿效当初的法子,拼死逼迫自己,来做尝试一番。不料第三次周天循环才运行了一小段,孙火便觉得体内一热,随后仿若有人在体内向外重击一般,一下晕了过去。 “孙火、孙火”孙火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声音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随后又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才悠悠地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母亲守在一旁,趴伏着睡着了。 第十三回 欲速不达 记得自己昏过去前,是正在强行修炼第三次大周天循环,怎么现在会好好的睡在床上,而且母亲还在一旁像是守着自己。 疑惑中孙火正想坐起身来,不料刚一动弹,一股剧痛从体内四处爆发出来。 孙火“啊!”的一下失声叫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一下惊醒了旁边趴睡着的依兰。猛然见到儿子清醒了过来,脸上瞬间流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娘,我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是不是瞒着娘在偷偷地强练功法?昨天见你过了时辰都还没出门,以为是疲累贪睡过了头。哪知道一进门就看见你歪倒在床上,怎么叫都没有反应。那会你的鼻息和脉象都十分混乱,请了大夫来看都不知道怎么治。你这一昏睡就是一天一夜了。总是这样不知轻重,以后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什么面目去见你爹呢?”依兰由喜转怒,愤愤地斥责道。 孙火一脸羞愧,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为自己分辩。自己还是看事不全,思虑总是不周到。竟然没有想到万一失控的后果,只是以为逼一把,也能够进展更快些。 看见孙火一声不吭,依兰也觉得自己刚刚情急了。儿子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没有先问怎么样了,反而是在责骂。 当下脸色缓了下来,转开了话头。“你现在感觉怎样了?刚刚叫了出来,是哪里伤到了?”依兰连忙问道。 “我没事的啦,应该只是伤了一些经脉。过几天就会好的。我保证,以后一定循序渐进,不会再心急求快了。”孙火笑了笑,一脸轻松的样子。 依兰深知儿子的脾性,对这话不置可否。叮嘱了几句之后,让孙火先躺着休息,随后连忙出门去请大夫了。 等到娘亲出了家门,孙火脸上的嬉笑一下变成了苦笑。闭上了双目,缓缓运起功法,开始探查起自己的身体。 只见体内的经脉,大半都有即将破裂的迹象,幸亏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练武根基,比起普通人更为强健,这才扛了下来。也难怪刚才想要起身,会疼的那般厉害。 这下子如果想要恢复到完好,只怕是要费上不少时间,真是得不偿失了。孙火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的莽撞,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同时,他也对书中的内容有着更大的怀疑。正常来说,功法描述应该是比较准确,不会差得太远。怎么自己练起来竟是这般凶险。不仅自己的极限修炼运转次数远远少于记载,而且连略一超出之后竟会危及性命,这样的弊端也不加以说明警告。 难道父亲拼死得到的功法,是被篡改过的,或者本身就是不完善大有问题的? 孙火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段时间以来的翻阅,他已经注意到了这本功法所用的纸张,是一种非常考究而且少见的纸。不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质地的纸,而且自己借来的各种书籍,也没见到过类同的用纸。 因此,能用这样上好的纸张和墨汁抄录的功法,没理由是有问题的。所以还是自己资质不够的问题。 一想到这个结论,孙火不仅有些沮丧起来。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知道,眼下的这个情况,确实只会出现他身上。若是换了另外一个身怀金灵根的修士,却是可以正常地修炼七个大周天循环。当然这是日后之话,先按下不表。 眼下先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起来要紧,孙火这般想道。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杂念,运转起体内的真气,开始全力疗伤起来。 之后依兰请来的大夫,在一番细细的诊视之后,得到的结果也是大同小异。说是孙火身体比较强健,又是练功不深,这才险而又险地保住了小命,否则就是经脉破裂而亡的下场。 依兰听完了大夫的一番结论后,回头狠狠地瞪了孙火一眼。对着大夫好生感谢,亲自送出门去,随后匆匆赶去抓药。 短短的七八天后,孙火已然恢复了生龙活虎,一切如常。比起自己原先估计的十来天,要快上了不少。 对此孙火并没有很是在意,只当是自己的恢复能力相对比较强。虎父无犬子,孙元的体格是有目共睹的。换做是谁也不会拒绝,自己能够承继一个强健的体魄。 将近一年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为了不影响到白天的活计,孙火对金阳诀的修炼,一直是间断的进行。 每修炼三天之后,就不得不停下一晚,彻彻底底地睡上一觉来恢复精神。 自从上次的内伤养好之后,孙火盘算着既然每天不能多练,那就如同拳脚功夫般每天都加以练习,也算是一种勤能补拙。略一尝试之下,发现也是行不通。 修习内功之时,需要倾注大量心力来运转功法。加上又是半夜修习占用了睡眠时间,白天也就显得有些精神萎靡。 铁匠铺里的活儿,虽是粗重,却也是需要耗费心神。每一下砸锤的力度,落点的位置,都是需要把握住一定的分寸。若是那种顶尖的匠人,自然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力道和落点都能做到分毫不差,不浪费丁点力气。 虽然孙火年纪尚小,但是也有着一把力气,自然是不会像之前在家中铺子那般,只是被父亲打发用来干力气杂活。而是被铁匠铺当成学徒来培养,给铸铁师傅打着下手,一边学着打铸手艺,来日也好独立掌锤甚至重开家业,讨一口饭吃。 真论起来,孙火所待的铁铺主人,也是为了他的未来打算得长远,因此才这般照顾,倒也是不枉了和孙元当初的一番交情。 在察觉到了孙火日常里的精神不振,这位主人很是在意,不时之间总会多加询问和关心。 孙火因为父亲的嘱托,没法明言告知是由于自己想勤于练功,才导致眼前这般情形。为难之下,孙火不得不改变了修炼方式。 就在日复一日之中,孙火开始向第一层功法慢慢精进。 第十四回 事倍功微 孙火原先以为,金阳诀是一门高深的内力功法,所以要求修习的人得拥有比较出色的根骨。对于自己的修行缓慢,也只当是自己资质不足。只能是每日在仅有两次的大周天修炼中,无比上心,力求可以做些突破,以便更快取得进展。 当他耐着性子,勤勤恳恳地修炼上大半年后,才发现在自己的经脉中,多出了一股特别的“真气”。 这股“真气”跟身体中原有的正阳真气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微弱无比。真要打个比方的话,自己原有的真气流可以说是一棵正在成长的小树,而这新多出的“真气”,充其量就是一片刚露头的新芽。稍不留意,都会轻易遗漏过去。 但实际上,他却无法将它忽略。当他运功进行内视时,可以很清楚感觉到,流动于自己经脉暖洋洋的真气中,新出现的这股“真气”是那样的截然不同。流动的速度略微更快一些,仿佛是水中多出了一条小鱼在其中游窜,轻易地从正阳真气中穿过。好奇之下,他曾尝试运转正阳真气,将它当做外物进行封锁或者驱除,却发现毫无作用。 无论他怎么催动原先的功法,这股“真气”都能轻易破开穿过,仿佛正阳真气就是不存在一般,根本没法进行封锁或驱逐。但是除此之外,他却没再发现其他的神奇之处。 无奈之下,孙火只能是认为自己的功力火候太浅了,硬着头皮继续修炼下去,期望突破第一层之后,能够有更多的改变。 对于自己的修炼情况,孙火并没有打算隐瞒母亲,而是如实告知了依兰。令他意外的是,母亲听到自己对修炼金阳诀有所进展时,竟然是无比的激动。 他清楚地记得,母亲刚听到时,是惊讶得手中的针线都掉了。随后直接把东西往旁边一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到自己面前来。双手抓着自己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起来,好像自己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儿子,而是突然变成了一件什么稀罕物。 就这般看了良久,依兰才缓缓地放开了他。但是孙火清楚的看见了,母亲是那样难以自制的激动,眼里不知何时已经噙着泪水。 又过了一阵,母亲这才稍稍平静下来,掏出帕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随后再一次无比严肃地说道。 “火儿,娘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修炼这《金阳诀》。你爹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听着,后面不管有多困难,你都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有半分懈怠,明白吗?只有这样,你爹的付出才没有白费。娘不懂武功,是不能帮你参悟。但是以后你有别的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娘,娘想尽办法也会给你弄到,记住了没?” “可是,娘”孙火还没说完话,就被依兰一下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一定要尽心修炼这部功法就行了。出去,我想和你爹单独待一会。” 说完,依兰便抛下了孙火,直接往里面走去。 孙火只得悻悻然退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能够修炼这部功法而已,但是母亲却有这般异样的表现。武功这东西不就是随便一个人从小都能练的嘛,然后看资质有人练得好有人练得差而已。自己仅仅只是能练而已,又不是进步神速,更何况还是进展缓慢,母亲怎么会激动成那样。 孙火知道,母亲不愿意告诉他的东西,他自己再怎么求也无济于事。母亲现在一定又是在父亲灵位前,一个人陪着说话了。 既然能够修炼是那么重要的话,那就坚持下去。孙火轻叹了口气,准备回屋换身衣服好出门去。 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孙火这才堪堪达到了第一层的顶峰。 准备突破之前,孙火找了个理由特意跟铁铺里请了几天假,也告诉了母亲一声。依兰听说后只是一愣,随后就是点了点头,柔声地说道:“去准备,娘相信你。娘先去给你抓些药备着。” 看着母亲远去,孙火定了定心神,回到屋中休息着,静等午夜的到来。 突破时的那种经脉暴涨的感觉,让他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但是因为有了之前强练的经验教训,在过去的时间里对于外门功夫也没有拉下,一直在苦练着,这才凭着自己的身体险而又险地挺了过来,没有受到大的损伤 突破之后的孙火,却对结果很是失望。体内修炼出来的“真气”仅仅只是壮大一些。但是自身的各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试着运转着功法去抓取重物,也没发现增加了什么力气,还不如自己原先修炼的正阳功更实用。 见到此情景,孙火心中诽谤不已。费那么长时间的精力,到头来根本没发现一点实用的地方,修炼这功法有什么意义呢,和做一个普通人也没啥区别。先不说杀敌,连自保也做不到。 那父亲的意外,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了。孙火心里直打退堂鼓,想要放弃继续修炼金阳诀,改回专心修炼原来的正阳功。 但这件事早晚是瞒不过母亲,孙火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一下母亲,以免日后不好交代。 听得儿子说自己已经安全突破了第一层,依兰很是欣慰,一扫脸上的担忧之色。但是孙火随后说突破之后一点用处都没有,也看不到增强了什么,于是打算放弃继续修炼时,依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是否要告诉孙火一些真相,依兰此刻很是犹豫。好一番思量之后,还是下了决定。 “火儿,还记得吗,当初你爹是怎么说的?如果你不能学会这套功法,就不能想着去为他报仇的事。说明他是知道这功法能做什么的,只是你现在功力实在太浅了,所以看不出来罢了。没要求你练家传功夫,只是必须练这个,以后你找到仇家时一定是会有特殊的大用的。如果现在放弃不练,到时候用不出来怎么办呢?” 看着孙火的眼睛,依兰说出了一个勉强有些道理的理由。 第十五回 怀璧其罪 “又是这样的说法。”孙火的眼里,满是掩不住的失望之意。看着母亲一脸平静的神色,孙火勉强地笑了一笑,应了声“好”,默然地退了出去。 依兰看着儿子渐渐走远的背影,轻声地自语道:“火儿,不要怪为娘。你竟然能修炼这法诀,那你就是个有大气运的人了。以后的路不管是福是祸,都只能靠你自己。娘希望你现在越晚知道真相,日子还能过得自在开心些。” 孙火走出了家门,心中是一片烦闷,却又不知道能够向谁诉说。 为了能够尽早地修成这套金阳诀,看看是一套怎样的奇功。当初他只是选取了功法中的第一层部分,就开始进行研习和参悟,却根本未再去翻看后面的内容。此后随着修炼的开始,书本就被他束之高阁藏了起来。因为口诀已经背得烂熟于胸,所以再也没有动过书了。 可是一年下来的苦功,得到的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真气”,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场。但是看母亲的意思,即使这样也还要继续修炼下去。这种一直被隐瞒的感觉,让他觉得实在是压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被当成大人一般来看待。 沿着小路就这般漫无目的地乱走着,孙火不经意间见着面前斜长出了一根歪树,正挡在自己的路上。看着地上的痕迹,来往的人似乎都是从旁绕了过去。一股无名火不由得从心中突然窜出,“什么狗屁功法,一点用都没有。现在连树也都会挡道了,真是欺人太甚。”孙火恨恨地想道。当下也不绕道而行,就这么直直往前走了过去。来到歪树跟前站定,孙火细打量了两眼,猛地向前挥出一拳。 拳头上携带着涌动的正阳真气,呼地一下砸在了碗口粗细的树干上。“咔嚓”一声,这棵歪树一下断裂开来,砸在了地上。孙火蹲下身去,随意地双手抱起断树的一头,轻松地拖放到一旁。 一拳击断了歪树,孙火顿时觉得心头上的压抑轻松了许多。歪树一倒,感觉头顶上也亮堂了不少。心下打算着去闹市逛上一圈,再回家去。 当孙火的身影渐渐走远的时候,小路的分岔拐角处,突然走出了一个精瘦汉子,望着孙火离开的方向 只见汉子眯缝着一双小眼睛,连带着上方的眉毛也是又细又长,而鼻子却是扁平无比,乍一看去仿佛没有面目一般。身上穿着一件极不合体的黑色长袍,袍子的后面长出一大截,就这么直接在地上拖着。 汉子走到了断树跟前,细看了一下,口中不禁啧啧说道:“好一个野小子,这般年纪就已经有这样的力气,看来是天生神力啊。身上有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却没看见什么储物袋,八成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雏儿。妙哉妙哉,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极品,真是运气不错啊。” 汉子手掌往上一翻,一个黑色的细颈长瓶浮现而出。一缕缕黑气从瓶口处漫溢出来,围着瓶子慢慢地盘旋,散发出一股股阴寒的气息。黑袍男子单手抚摸着黑色长器,口中传出了低沉的怪笑声。 此时此刻,孙火却对走后发生的这一幕一无所知。 他又来到了当初的天桥区域。这里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在这里讨生活的贩夫俗子,却已不知换过了多少拨。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孙火仿佛回到了当初和阿精初识的那一天。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漂泊到了哪里,是不是还在继续卖艺讨生活呢。 低头看了看腕上的青丝绳,孙火感觉有点失落,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如今自己家中大变,只怕当初的约定是没法再做到了。 呆立了好一阵,孙火看了看日头,觉得出来时间已经很久了,正打算要返回家里,以免娘亲担心。 突然之间,一丝寒意袭上了心头,好像自己是被什么人盯住了的样子。 孙火心中暗道不妙,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当年孙元出事之后,依兰也曾带着孙火离开旧宅躲避,以防那所谓的仇家寻踪追上门来。只是在躲藏了好一段时日之后,依兰乔装返回查看了好几次,却见根本无人来查探过。宅子周围也未曾见到可疑的生人出没和盯梢。 想到孙元生前行事也甚是小心谨慎,最后时刻也没有特意交代母子俩要远远避开。依兰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这般返回原处继续居住下来。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让孙火浑身很不舒服。在他记忆中有过唯一有过一次,让他这样不安。。那是在一次对练中,自己耍了小心眼,想要从背后对孙元进行偷袭。不料还没近到身前,孙元却猛然间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了眼神。 那一刹那,孙火感觉父亲的一双眼珠里没有半点感情,冷冰冰的,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被碾碎成死人。惊恐之下,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僵硬不听使唤,喉咙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连喊停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冲到孙元跟前,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随意的一巴掌就给扇飞了。事后他才知道,那是孙元特意这么做的,好让他领会下什么是杀意。但孙元也明确地告诉过孙火,杀意是学不来的,只有手上沾染过鲜血,才会真正的明白。 为了不暴露自己已经知道被跟踪,孙火却又不能转回头去特意寻找是什么人,以免打草惊蛇。只能假装还在街上游荡到处看热闹,头脑里开始拼命寻思着脱身的方法。 因为这是热闹的街市之上,对方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追杀或者抓捕自己,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果不能甩掉或者彻底解决后面的人,就这么贸贸然地跑回家去,到时候母亲也会一起被连累到。 孙火心里十分的紧张,手心里出汗开始变得有些湿。 第十六回 如蛆附骨 “冷静,冷静。”孙火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唯有依靠自己独立破局,才能拼得一线生机。再不济,也要拉下这个人当做垫背的。孙火恨恨地想道,总不能也将母亲连累。 孙火开始四处张望起来,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想出办法,看清背后这个盯梢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才好决定下一步。 “烧饼!烧饼!香喷喷的烧饼。”远远地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孙火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老板,给我包上两个。”孙火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 “好嘞,这就来。小哥稍等一会。”摊上的中年人见着有了生意,一脸笑容地招呼道。 看似对着眼前的烧饼眼馋不已,孙火却是乘着这个机会停住了脚步,眼角处的余光偷偷地向来时的道路扫视,希望能够发现盯住自己的人。 原以为跟踪的人因为看到自己暂时停了下来,会暂时躲闪起来。自己就能趁着这个空档,藏身到人群中来个反跟踪,或者迅速离开甩掉。不管怎样,都是孙火抢得了先手。 不料余光所及,却见离着自己十来丈开外,正站有一个黑袍男子,一动不动地面对自己的方向,一副丝毫不怕被发现的样子。 孙火一下被激怒了起来,这是对方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在自己的背后,等着落单的机会。可是略一接触到黑袍人的眼神,孙火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这一下孙火已经确认无误了,前面那种盯梢感,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对自己动了杀心的家伙,已经确确实实地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此时的孙火,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一直忙于练功,却没有想过为自己添置一些防身的武器。现下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光凭自己的一些拳脚功夫似乎是不够看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孙火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虚想法赶了出去。眼见着烧饼将要出炉,孙火往摊子里边靠了靠,身子转动之间,将几个做饼的家什碰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孙火连忙赔着不是,连忙蹲下身去帮忙捡起来。趁着中年人也分心蹲了下来,孙火站起身来,从摊上飞快地顺走了一些东西。 当烧饼终于出炉,热腾腾地递了过来时。孙火特意多掏出了几个铜钱,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赔罪。中年人这才脸色缓了下来,推辞着说都是穷苦人家不用太计较了。 孙火眼见着人家不肯收取,只得猛的往摊面上一放,飞快地跑开了。身后只听得中年人着急的呼喊。 孙火回头跟烧饼摊主招了一下手,眼睛却是紧紧地关注着黑袍人的动作。只见黑袍人果然也跟着自己迈动了脚步,但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丝毫不在乎两人的距离被拉开。 孙火一见这般情形,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无奈之下当即往热闹的人群中钻了进去,希望能够趁着人多混杂远远地逃离。 连着跑出了几条街,孙火这才停下脚步来,略略地换上一口气。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孙火回头往后望去,却见黑袍人依旧是站在十来丈开外,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从未被甩开过。嘴角微微地上扬,露出讥笑的表情,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转回头来,孙火心中明了,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着了人家的道。否则不会被这般轻易地追踪到,甩也甩不开。看对面的情形,黑袍人仿佛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今日不做个了断,是没有活路了。孙火停止了喘息,脸上绷得紧紧的,露出一脸决绝的神情,眼神之中再无半分迷惘。 抬起头来,孙火仔细辨认了周围的环境,细想了一下,很快跑进了右手边一条僻静的小巷中,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街道。 黑袍人看着孙火跑进了巷子中,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喃喃地自语道:“有意思,看来是不想继续捉迷藏了。也好,看看这小子还想耍什么花招,刚好可以解解闷。”随后也缓步走向了孙火跑入的巷子中。 凭着神识感应之中的方位,黑袍人沿着小巷七拐八拐,走上了好一会。只见经过的路口却是越来越偏僻,经过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都不见一个人经过。 正当黑袍人大感不耐烦时,想着是否要马上结束这场戏耍时,神识中的标记突地停了下来。“终于要来了。”黑袍人不怒反喜起来。 又转过两三个拐角,最终来到了一条很是昏暗的巷子中。黑袍人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了起来。周围一片静悄悄的,视野中也没有看到孙火的身影。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人的口中传出,回荡在安静的巷子中,很是瘆人。 话音刚落,孙火就从另一头的拐角处闪了出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黑袍人。到了现在,他终于能够好好看一下来人的面目。 “小兄弟真是很会挑地方啊,我们之间真是很有默契呢。”黑袍人悠悠地说道。 “你是谁?当初为什么要害死我爹?”孙火没有接话,直截了当地喝问道。这两句话,孙火吼得劲道十足。除了是给自己壮胆,也是为了一吐多年来的压抑。母亲一直不肯告诉当年的真相,纵然现在无法力敌,也要得到个明确的答案。 黑袍人眼珠一转,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父亲的事,你很想知道是吗?那就跪下来给我磕上三个头,叫上一声‘道爷’,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怎么样?” 孙火一听这话,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了上来,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猛然间身形一矮,随后往黑袍人冲了过来。 “噗嗤”一声,黑袍人抬起了背在身后的右手,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出现在枯瘦的手掌之上,把小巷都照得亮堂起来。随意地往前一推,火球顿时向孙火直直地飞了过来。 第十七回 明火暗刺 “什么?”孙火大吃一惊,火球才刚出来的一瞬间,一股热浪就已扑面而来。 眼瞧着火球直直地飞了过来,自己正当其冲,根本避无可避,就要迎头撞了上去。 来不及多想,慌忙之间孙火不自觉地使劲一夹大腿跪了下去,上半身往后倒仰,迎着火球滑行了起来。整个人一下矮去了大半截,险而又险地避让过了火球。 倒仰下身子的时候,孙火清楚地看见了火球上面那跳跃的火焰,也感受到了其中从未见过的高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避让过火球后,孙火立即抬起单手往地上一拍,向前滑行的势头停了下来。借着反弹的余力,整个人马上站起身来,足尖点地发力连蹬,向着侧后方倒=退了两三丈远,这才停了下来。 除了后仰之时,不得已让黑袍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孙火一直留意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却见黑袍人发出了火球之后,既没有乘机上前来抢攻偷袭,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动作。 孙火微微偏头,往后边瞟去。只见后方的砖墙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盘子般大小的洞口。洞口边缘处一片焦黑,赫然呈现出溶蚀的形状。一缕缕黑烟往外散发开来,混杂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再瞧那黑袍人脸上,正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猫戏老鼠的讥笑表情。仿佛刚才自己生死关头的闪避,对他而言只是一场余兴节目而已。 “哟,小兄弟,还真是听话啊,这么快就给道爷我跪下来了。来,快磕头,没准我一高兴就放你一马了呢。” 定了定神,孙火顿时觉得膝盖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知道刚刚为了躲避火球而在地上大力滑行,现在肯定是鲜血淋漓。这种事现下已经顾不上了 又听见黑袍人说了这样一番话,心中越发的忌惮起来,实在忍不住开口怒骂道:“无=耻的妖人,我爹就是被你用这样的妖术害死的。” 听见这话,黑袍人明显的楞了一下。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欢快起来。 “妖人?妖术?哈哈哈看来你果然是个雏儿,连自己修炼了仙家法门都不知道。不过也难怪,看你身上那点微弱的法力,应该是自己当成武功胡乱修=炼的。不过这样更好,杀了你,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来找我麻烦的。” 短短几句话,仿佛在孙火的脑中响起了一声炸雷。仙家法门?法力?虽然不太明白具体都是些什么,孙火怎么也是听说过神鬼传说长大的,自然知道那都是些不得了的东西。难道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些事,也一直为这些事隐瞒着自己? 脑海里霎时之间,涌进了太多疑问,孙火不禁走神了。 黑袍人看见孙火一时呆住了,没有了动作。嘿嘿一笑,身子动了起来。 孙火只觉得眼前一花,远处站立的黑袍人一下来到了自己跟前,惊慌之下还来不及有所作为。却见黑袍人将袖子一抖,就这么直接当面扫了过来。 孙火当即感觉到了,有一股巨力从对方的袖子中涌了出来,仿佛惊吓的奔马般,一头扑撞到了自己的身上。 身子一轻,整个人离地飞出了三四丈之远,随后落在地上又滚了好几圈。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孙火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冒星。 “怎么啦,才接了我一招,这样就不行啦。真是有够弱的。还说什么要为父报=仇呢,真是好笑得很。”那个讨厌的沙哑声音,在孙火耳边响了起来。 “混=蛋,我要杀了你。”一声低吼,孙火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之中隐隐发红。一伸手,从后腰上拔出了一截竹子。 这截竹子,正是前面逃窜之时,从路边拔了出来。掰断前后段留下几个竹节,折去了周遭的枝叶,拿在手上也勉强算是一把尖刺状的武器。 单手握着这竹刺武=器,孙火摇摇晃晃地再次冲了上来。 黑袍人原以为孙火会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提神戒备着。待到仔细看清手里的东西,却发现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子,顿时大失所望,变得毫不在意起来。 像他这样修=炼多年,虽然困在练气期第六层一直不得突破,也断断不可能会被这寻常俗物所伤到。 黑袍人这般得意地想着,准备等着孙元再靠近些,给上最=后一击了结这场游戏,也好收了孙火的尸体。 十丈、九丈、八丈 只见孙火冲到了五丈远的地方,握着竹刺的右手猛的收了回来,手指头灵巧地翻动一转,竹刺尖端瞬间调转了个头。 接着前冲的势头,孙火一把将手中的竹刺掷了出去。 事发突然之间,黑袍人根本没有料到孙火竟然藏着这么一手杀招。大惊失色之下,只能下意识地拼命侧转过身子来躲避这破空一刺。 不知是孙火的眼神已经散乱没有瞄准,还是黑袍人命不该绝,只见竹刺擦着肩头飞了过去,硬生生把黑袍人的衣服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此刻的汉子,脸色发青,心中“砰砰”直跳个不停,为这一刺后怕不已。这一刺若是瞄准了自己的心脏,自己也是要当场毙命的。 回过神来黑袍汉子正想要毙了孙火,以报刚才的仇。才发现孙火已经不在跟前,偷偷溜走了。深吸了一口气,翻手取出了一个药瓶,拔下塞子,轻轻地洒出一些药粉在肩头之上。 做完这些之后,汉子的脸孔变得狰狞起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真是大意了。马上就了结你,你逃不掉的。” 另外一边,孙火正在拼命地往外头跑去。此时此刻,他已失去了唯=一的武=器和机会,凭着自己的武功又根本近不了这疑似神仙的身,根本没法对黑袍人造成致命一击。现在只能回到大街上,借助人群来保护自己,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突然间,角落里一道黑影窜了出来,飞快地往孙火身上扑了上去。 第十八回 绝命绝击 黑影飞出速度极快,孙火根本来不及躲避。眨眼之间,黑影拉得无比细长,就已经在孙火周身环绕出了好几圈,随后猛地往中间一缩。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一下就重=心不稳失去了平衡,顺着前冲的惯性直直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孙火翻过身,拼命地挣=扎起来。此时他才发现,黑影的本体竟然是一条漆黑发亮的丝带,看起来纤薄无比,仿佛轻轻发力一扯就会断裂开来。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丝带莫说一条,就是十条拧成一股,孙火也能轻易的扯断。可是现在不管怎样的运功发力,丝带却是纹丝不动,一点绷断的迹象都没有。自己修=炼的硬功已是小有火候,不但根本无法对抗丝带的捆束,反而被其深深地勒进肉里。血流不畅之下,身上开始有了麻=痹的感觉。 “仙家法器。”这个念头突地从脑中冒了出来,随后又强压下去,不敢再去多想。联系到前面黑袍男子说的话,孙火心中已经明白,今=日只怕是要在葬身在这里。 想到这里,孙火很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了结,不甘心还未知道父亲的真=相,不甘心‘仇人’当前自己却是任意戏耍宰割。一念至此,孙火挣扎得越发激烈起来。 猛然间孙火才注意到身上的丝带,不知是因为长度不够,还是捆=绑方式的问题,竟然只是捆束了自己的上半身,并没有连带着自己的双腿也捆住。 当下顾不得再挣脱丝带,连忙双腿朝上伸起,用力向下一甩借势坐了起身。一见果然不受影响,孙火连忙站起来就要这般继续往外跑去。 才刚迈开了两步,只见一道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七八丈远之外,正正地挡在孙火的前路上。 看着那熟悉的黑袍背影,孙火的一颗心直往下沉,随即又咬牙切齿起来。 当黑袍人转过身来,露出来的脸孔,果然就是之前刚刚对峙的阴森汉子。只是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前面的那破空一刺给了他不小的惊吓,面孔显现得有些狰狞。 “想不到道爷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你只是傻小子,光有一身蛮力,不长脑子。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狡诈,差点着了你的道。若是被你得手,那还真是阴沟里翻船了。可惜啊,你命数不好,还是道爷我有大气运。”这次倒是汉子率先开口了。 “妖人,你害死我爹。现在我报不了仇,还落在你手里,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孙火愤愤地骂道。 “刚夸你一句,马上就脑瓜不灵光了。还真是不长脑子的傻小子,呵呵。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爹是被我害了呢?你的什么死鬼爹,我根本都不知道是谁,从哪说起的害死呢。真是蠢得够可以的。”黑袍汉子眯着双目,不急不慢地说出上面一番话来。 孙火震惊之下,也来不及分辨其中的真假,脱口而出:“既然我跟你无冤无仇,那你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想要我的性命?” “这个嘛。”汉子踌躇了一下,忽地想通了什么,展颜笑了起来。“马上就要死了,告诉你个明白也好,省得你做个糊涂鬼。” “你的这副身体非常不错,很有力气,我要收下来做成一具炼尸,想必一定很好驱使。”盯着孙火的眼睛,汉子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孙火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灌而下,摇晃地倒=退了好几步。原来这就是自己被追杀的原因。因为自己的身体,才招惹上了这位煞星。口中不禁一阵发苦,孙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看到孙火脸上的神色一片煞白,汉子的心里很是满意。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看见别人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无力反抗只能等死的样子。这让他从心里会得到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眼看着孙火已经没有了反抗心,汉子觉得也差不多可以了结了。拍手往腰上一拍,一个黑色小瓶瞬间出现在手上。 孙火的眼珠转了转,也看了过去。远远地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小瓶出现的瞬间,就飞快向周围弥漫开来。 汉子瞅向孙火,只瞧见孙火也正盯着手上的小瓶,眼神之中却有几分迷=离。得意之下又说了一句,“看在你也是修仙者的分上,我就用法器送你一程,让你死前开个眼。” 孙火一听此话,猛地惊醒过来,他知道汉子终于要对自己下杀=手,取走性命了。 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只见黑袍人将手中小瓶往前一抛,一手掐诀,另一手伸出双指向外点出。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小瓶停在了半空中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并没有继续往下掉落到地上。一股黑气从瓶中喷涌而出,几个翻滚之下变成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黑色骷髅头,两个眼眶之中燃烧着幽幽的绿火。 孙火已然被这从未见过的情景惊呆住,连转身逃跑或躲闪都忘记了。 说时迟那时快,骷髅头方一成形,就张开大嘴,一道手指粗细的黑光从中喷射了出来,直奔孙火胸口给了致命一击。 “啊!”孙火整个人像一个破口袋般倒飞了出去,扑通落地声响后,孙火的尸体滚动了两圈,这才停在了墙角边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了。 见到孙火已然身死,汉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又是打出了两道法诀,孙火身上的丝带一松,跟着小瓶一起飞回了腰间的口袋。 另外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汉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孙火尸体旁,蹲下身来,伸出一根食指正要点向孙火的头颅。 突然间,已经死去的孙火猛地睁开了眼睛,左手往上一甩,一大蓬白色末粉霎时扑到了黑袍人的脸上。 “啊!”惊恐的汉子连连后退,一手捂脸,一手正要往腰上的口袋按去。 只见孙火从地上弹射而起,单脚往旁边的墙上一踩猛地发力,整个人高高跳跃在半空中。双手合拳运起十成十的真气,对着身下的黑袍男子的头颅,死命一砸! 第十九回 穷途毙敌 “砰”的一声,黑袍人被这巨力一带,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之上,顿时间鲜红的血液从七窍中缓缓地流了下来。 孙火才一落地,双腿就是发软无力,身子一歪也瘫软倒了下去。此时胸前的衣襟赫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孙火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胸口,鼻口大开,无力地喘着气,一股股剧痛不断地从胸膛处传出。 当黑色光柱射出,孙火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好巧不巧,这道光柱洞穿了身上的衣服,却正正射中了胸前悬挂的黑色玉佩。光柱瞬间都没入了其中,好似被吸收了一般。只是其中携带的巨力,没有被一并吸收掉,一下子击折了胸口所在的几根肋骨,连带着把孙火击飞了出去,滚落到了墙角边。 借着墙根的阴=影掩护,孙火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干脆一动不动地装死。他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黑袍人来杀他,是为了要得到自己的身体。那么杀了自己后,一定是会走到自己身前来收殓尸体。那么这就是最=后的唯=一机会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见到自己被击飞之后,身上捆束的丝带也连带着一并收走了,恢复了自=由。 孙火心中一动,悄悄摸出了先前从烧饼摊上顺走的面粉,紧紧的握在手中。原以为是已经派不上用场,如今却还是要靠它来制造机会了。 屏住了呼吸,孙火双耳竭力地细听起动静来。就这般等着黑袍人来到了跟前,感觉着甚至还蹲下身来准备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这才暴起猛然发难。 真计较起来,这名黑袍男子也是栽在大意上了。怎么也没想到,穷途末路的孙火身上,竟然会有东西能够挡下法器的一击。毕竟前面看起来,孙火的发力低浅得不堪一提,说是凡人也不为过,更没有什么法器灵符在身。 自己连续用上两件法器来对付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就连孙火身上没有出现,应该流出的鲜血和散发的血腥味,都给一时忘了,自以为已经彻底击杀了孙火,贸贸然地走进到了身前。 就这般躺上了好一阵,孙火才感觉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地坐了起来。刚刚的最=后一砸,是自己毫无保留的全力轰下,又牵动了胸膛的伤口,这才落地后整个人一下子就彻底脱力了。 慢慢地挪近了黑袍汉子尸体,孙火仔细看了起来。只见额角之上一片血肉模糊,口角处正有鲜血流出,将地面染红了一片。脖颈后方,正有一处明显的异样突起。正是孙火的大力锤击下,竟将汉子的颈椎硬生生地折断了,随后头颅顺势又砸向了地面,这才一击毙命。 孙火不放心,还伸手探了探黑袍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脖子上脉搏,确认人已经彻底断了气,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挣扎地站起身来,正要离开。不经意间,孙火瞟见了汉子腰间别着一个小巧的口袋,想起了汉子似乎是从这里变出那个诡异的小瓶来杀=死自己。应该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孙火这般想道,艰难地回转过来,蹲下身一把扯下了那个小口袋,随手塞进了怀里,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孙火身上的衣服已然破烂,血迹和泥土点点混杂。一路上尽选着偏僻人稀的小道,以免招人注目。就这般强撑一口气,直到堪堪天黑的时候,才走到了家门附近。眼看着母亲出了大门,一脸急色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孙火的精神松懈了下来,恍然间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昏暗的小巷中,一个黑色骷髅头突然凭空冒了出来,随后大口一张,一道黑色光柱瞬间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啊!”孙火猛然睁开双目,入眼之处是自己家中那熟悉的屋顶。这才醒悟过来,刚刚自己是在做噩梦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牵动着胸口上一阵阵的剧痛,后背上一片潮湿,已然是被梦境惊出了一身冷汗。 “火儿,你醒了。”孙火循声望去,只见母亲刚好端着一脸盆清水走了进来,一脸的疲惫之色,眼中满是血丝。见到孙火已经清醒,快步走了过来。 “娘,对不起,让你担心操劳了。”孙火一脸愧色,轻声说道。 “醒了就好,别说傻话了。告诉娘,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成这样,身上还带血的。是跟人打架了吗?”依兰急切地问道。 “娘,没事的。咱家现在是安全的。有些事等我想一想理清了,再和娘商量。”听见孙火的这番话,依兰不禁很是诧异。这还是以前的那个儿子孙火吗?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陌生起来了。 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后,孙火又勉强笑了笑说道:“娘你先回去歇着。看你眼睛都熬红了。我没事的,有事会喊娘过来的。” 盯着孙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依兰这才迟疑地站起身来。“那好,你再睡一会。娘先去休息一下,晚点再把药拿来给你喝。” 走到门口时,依兰回头望了过来,只见孙火也正看着自己。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母亲走了出去,孙火暗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的意外,虽然死里逃生,但是却见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些要怎么跟母亲说起来才好,母亲是否知情,还是说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呢。 抬手摸向胸前疼痛处,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孙火这才想起,正是父亲留下的这块黑玉佩,挡下了最=后一击,才让自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此次此刻,这块玉佩贴着自己的身体,依旧是源源不断地发出冷热两种气息。胸口处在这两种气息的包裹下,断裂的肋骨也不觉得那么痛了,相对缓解了好多。想到了黑袍人说了什么仙家法器,孙火才觉得,自己的这块佩只怕也是仙家之物,不仅仅是寻找父亲真=相的凭证那么简单。 才想到这里,一股倦意又侵袭了上来。孙火合上双目,沉沉地睡了过去。胸口处的玉佩,依旧是静静地,间隔交替地向孙火的身体,传出一股股冷热的气息。 第二十回 孙家秘闻 五天之后的一个早上,正是大好的晴天,阳光晒在人的身上不冷不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孙火已经离开了屋子,没有躺在床上。 院子里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四方木桌,孙火此时闭着眼睛光着膀子端坐于木桌旁,脱下的上衣平放于膝盖上。一旁的母亲正在一圈圈地解开他身上的绷带,查看他的伤势。 孙火的身上,大部分都是那天拼斗时落下的擦伤和瘀伤,倒也不打紧,此时大都已经结痂和散了不少,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了。最为严重的就是当初胸口处的肋骨折了三根,就连大夫看了也束手无策,只能说是敷些一般伤药静静养着,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恢复如前就看孙火的运气。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五天,孙火就已经能够自己起身。依兰对此很是疑惑,儿子表现出来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以前更小的时候也有小伤小痛却没有这样快的。 等到全部更换好之后,孙火穿起了衣服,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思考样子。眼看着母亲拿起桌上的东西正要离开,孙火蓦然问了出来:“娘,你知道修仙者吗?” 依兰听见了孙火这一问,手上动作一滞,惊讶的看了过来。却见儿子此时神情很是严肃,一点也不像是闲聊说笑的样子。 定了定神,依兰放下手中的东西,进屋搬了把椅子出来,也坐了下来。“你那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现在会这样问呢?” 想了想,孙火还是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依兰听着孙火的讲述,好一阵的心惊胆战,脸上也是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孙火仅仅是因为体格出众了些,就已经被所谓的修仙者盯上了。那么孙元所说的一切,也就都是真的了。原以为瞒着孙火,可以保护他不要太早地进入到另一个世界的争斗中,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如今看来这样的愿望,已经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瞒着孙火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让他以后毫无头绪的去四处打听,招惹来更多的杀身之祸,不如让他现在知道实情,更快地修炼成长起来,还能保命活得更长久些。 想到这里,依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再一次站起身来回到了屋中,等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发旧的信封。 依兰将信封递给了孙火,轻声地说道:“这是你爹当年出走前,留下的遗信,你自己看看。” 孙火接过了信封,却没有马上拆开。只看见母亲眼里已然湿润发红,又朝着自己点了点头示意打开。 不再迟疑,孙火一把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同一时间,还掉出了一张较小的纸片。好奇之下他拿起了纸片细看起来。 只见纸片呈黄色,约有巴掌大小。三边裁剪得齐齐整整,另一边边缘参差不齐,很明显是被撕破了。翻看了两面也没有见到什么字迹和图案,孙火只好先放在桌上,翻看起了父亲的遗信。 一开始目中是惊诧之色,不久之后孙火左手死死握紧,额角处亦是一突一突的跳动。最后蓦然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瞬间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依兰开口说道“你爹当年为了救你,预先留下了家传的解毒秘药,用来解掉你身上的剧毒。自己只是带走了另外一颗疗伤圣药。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爹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了,已经是中毒极深。可以知道他当初就早有预感,那一次的出门,已经是凶多吉少。” “这些疗伤圣药和解毒秘药,都是你爹的先祖偶然结识了一位修仙者,结下了香火善缘,这才得以赐下用来保命的。现在你也知道了,修仙者就是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之流。虽然娘不知道怎样才能成为修仙者,既然杀你的黑衣汉子都说你已经修炼了法门,想来你爹是参与到了其中的争斗才抢到的。而你也竟然能够成功修炼,日后总会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神仙。以后你要好好修炼,路还长着呢,为了你爹,也为了你自己。”依兰看着流泪的孙火,自己也是满心悲痛,强打着精神又说了几句。 孙火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娘,你也一起来修炼。这样你也能陪着孩儿一起,也不会再有生老病死了。” “傻孩子,娘老了,怎么还能做什么修炼。孙家的未来,就靠你了。这张黄纸,现在也交给你好好地收起来。他日若是万一再遇上那位神仙,也能给你一次不小的助力。” “可是,娘” “别再说了,娘今天累了,先回去歇一下。你也别在这里呆太久,早点回屋休息养伤,别着了风寒。”依兰猛然打断了孙火想说的话,擦了擦眼泪,自顾自地转身走回了屋里。 孙火看着母亲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两手攥拳握得死死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也不自觉。 从父亲的丧事了了之后,母亲再未在自己面前流过泪。这些年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让自己知道,其中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根本无法想象。如今都告诉了自己,一下没有了依托,原来母亲的心中是这样的苦啊。 站立了好一阵后,孙火将信纸和纸片都收回了信封中,揣进了怀里,一步一步地也走向自己的屋子。 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打坐中的孙火睁开了眼睛,眼眸中炯炯有神。仅仅养上了半个月,身上的伤就已经彻底痊愈了。 掏出胸口的玉佩,一只手轻轻托着送到眼皮底下,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孙火细细凝视起来。 当日能够吸收挡下了致命一击,现在自己身上受的重伤能够快速痊愈,似乎也是这个玉佩挂到自己身上之后才发生的。这个玉佩的神秘,极大地引起了孙火的好奇,却又毫无头绪。 过了半天后,孙火停止查看玉佩,把它放回自己胸前,跳下了木床,往墙角边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回 如法炮制 搬开墙角处的一口青木大箱,露出一面普普通通的灰色砖墙,与周围的墙壁别无两样。 孙火打量了两眼,蹲下身在墙面摸索起来,很快从某处上拔下了半块砖头,露出了一个小洞。 伸手往里面掏了两下,很快地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青布包。 孙火小心地把布包拿到了桌上,利索地解开上面的布结,轻轻一翻,露出了里面的几样东西。 除了原来孙元留下的金阳诀和遗信,还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正是当日击杀黑袍男子之后,从身上扯下来的。 在他昏倒养伤的时候,就被依兰收了起来。在听说了孙火的经历之后,第二天也将它交给了孙火,只叫着好好收起来,以后应该会有大用的。 如今身体已然完全复原,孙火也就将其拿了出来,准备好好研究一番。 至于旁边的金阳诀,已经知道了不是所谓的内功心法,那么自然日后需要花费很长久的时间来研习,也就不急在一时。 黑袍汉子已被击毙,想来他的好东西应该都在这个袋子里。孙火很是好奇,不知道其中还会给自己带来其他怎样的收获。 虽然当日那道黑色光柱的威力,被自己的玉佩给挡下了看不出来,但光凭那一下的力道,换做普通人的话应该是身受重伤了。 只是那个阴森森的骷髅头,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和抵触。 至于那一条诡异的黑丝带,孙火倒很是眼热。连自己的力气都无法挣脱开,如果能够用起来,以后擒人或者防身也是方便的很。 可是要怎么使用这个袋子,倒是目前困扰着孙火的一个难题。 拿起这个袋子,孙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只见袋子很是小巧,整个呈淡蓝色,也不见什么绣花图案。和寻常百姓家随身用来装铜钱银两的口袋,形状大小差不多。 只是袋子所用的布料,既不是寻常的棉麻织品,也不是富贵人家的真丝绸缎。 孙火用手在袋子上摸了摸,感觉有些粗糙。细想了下自己见过的种种布料,实在没有发现近似的,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捏着袋口提起来放在掌上掂了掂,略有些沉手。看来除了那天出现的瓶子和丝带,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孙火的眼睛眯了起来,展露出了一丝喜色。连忙把袋子放到桌上,三两下就把扎在袋口的绳子解开了。 一把地撑开了袋口,孙火满怀期待地探头看向袋子里面。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入眼处既没有见到期望中的瓶子和丝带,也没有别的其他什么杂物器件。 袋口处仿佛有一片黑漆漆的隔层,严丝合缝地跟袋子连在一起,彻底挡住了视线,完全看不到袋子的内部。 “不愧是仙家物品,连一个袋子都有这么多的古怪,这是要防止别人窥视吗?”孙火不禁自嘲的想道。 歪了头想了一下,孙火没有贸贸然用手去碰那片黑色的隔层,而是走到院子里捡了根树枝回来,小心伸进去捅了捅。 软软的,有些弹性,但是树枝也没有穿过隔层,就一直顶在那里,也没有其他的变化。 眼珠子一转,孙火手上加了一点力气,连连对着袋口捅了好几下。 结果还是没有变化,树枝依旧伸不进袋子里面去,牢牢地被那片诡异的隔层挡在了外面。 孙火有点恼了,一下把袋子倒提了起来,在半空抖了抖。诡异的是,一点东西也没有从里面掉出来。 挠了挠头,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明明宝物就在手里,却找不到关窍的感觉,很是不好受。 仔仔细细地回想了那天的经历,孙火学着黑袍汉子的样子,也把袋子别在腰间,然后抬手拍了拍。 结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见那个瓶子飞出来。 孙火有些泄气乐,解下袋子“啪”的一声甩在桌上,随后双手撑头,盯着袋子苦苦地思索起来。 “修仙者,仙家法器,修仙者,仙家法器”口里不断地念叨着,想要从中找出些许关系。 无意中,他眼光落到了桌上的书册《金阳诀》。脑海中一亮,孙火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孙火再一次把袋子放在右手掌上托着,闭上眼睛,缓缓地催动起体内那股奇怪的“真气”。 待到那股“真气”运行到手掌上时,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最后一横心,猛地将那股“真气”从手上逼出注入到袋子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原本无力塌陷的袋子猛地一胀,袋口自己撑了开来。 一道白色霞光突然喷了出来,霞光中还包裹着许许多多的细小物件,飞速地变大。 等到东西似乎变成原本大小时,就好像一下失去了支撑,乒乒乓乓地掉了下来,散落得桌上、地上都是。 孙火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目瞪口呆起来。 依兰听到了儿子屋中的动静,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一推门,骤然见到满地的物件,不禁也是呆住了。 依兰首先回过神来,连忙迈进了屋内随手掩上了房门,招呼着孙火赶紧收拾起来。 忙活了小半天,母子俩这才把遍地的东西收拾齐整,一一分类放在桌上。 不用孙火开口解释,当依兰进门时,看见他手中正托着那个袋子时,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除了一些个人的衣服用品,袋子里装最多的竟然是白花花的银两。细数之下竟然也有两三百两,足够一般人家大半辈子的日常开销而无需劳作。 孙火当日见到的细长黑瓶和黑色丝带,也摆放在桌上。除此之外,还有半本撕开的黑色古册,三块不同颜色的玉石,几个小白玉瓶和一副系着金丝带的卷轴。 看着桌上的物件,母子俩许久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依兰先开口了,“火儿,你能把东西先收回去吗?” 孙火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试试看。”再一次抓起了那个古怪的袋子。 第二十二回 初窥门径 “慢着。” 依兰摆了摆手,阻止了孙火往下的举动。 轻轻从银子堆上拿下了一锭,放到了地上,随后看着儿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孙火马上明白了过来。前面虽然经过自己一番摸索,找到关窍打开了这个储物袋,但明显是不熟练,才导致袋中存放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喷了出来。 此时是在自己家中,也没有别的外人在旁,因此东西胡乱掉了一地也还不打紧。 先不说到了外头再出这样的意外,无疑就是凭空惹祸上身。就是现在收物入袋再出什么差错,又要平添许多额外的忙活了。 孙火暗叫了一声惭愧,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么多,还是母亲更为细心谨慎。 定了定心神,孙火再一次催动起体内那股特别的能量。 运转之间,他敏锐地感觉到。经过前面打开袋子的一番折腾,这股能量似乎比起一开始有所减少了。 这让他也有些担心,不知道是否能像内力一般,可以自动恢复过来。 如果不能自动回复的话,那以后也就不能随便使用了,只能是当作最后的杀手锏。 转念之间,孙火控制着体内的能量一点点地注入到袋子中,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倾泻涌入。 很快袋口再次亮起了白光,一道与上次一般无二的白霞缓缓地冒了出来。 依兰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也是欣喜不已。 虽然孙元的遗信,还有儿子的遇险都证实了修仙者的存在。但自己总归没有亲眼见识过,对这缥缈的神仙之流存着一分疑虑。 如今在儿子的手中展现出来,她心中已然彻底放了下来,只愿儿子的路以后能够走得平安顺遂。 小心地控制着能量的注入幅度,孙火看着白霞一点点地延长,慢慢地朝着地上的银子靠近。 当白霞一接触到银子的瞬间,只见银子凭空飞了起来,没入到了白霞的正中央,就在母子俩的注视中急速地缩小,随后飞进了袋子里。 看见银子已经收进了袋子,孙火马上停止了继续注入能量。只见白霞瞬间消散了开来,无声无息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孙火兴奋地抬起头来看向母亲,只见母亲也是一脸喜色。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母亲还是摆了摆手,先止住了他,随后指了指桌上那一堆银子。 孙火看了过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再一次催动手中的袋子。 有了刚刚的经验,这一次很快就让白霞笼罩住了银子堆,干脆利落的收了起来。 见到第二次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收取的动作,孙火松了一口气,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这个时候,依兰脸上的喜色已经下去,换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火儿,你能单独拿一锭银子出来吗?” 正上下打量着手上布袋,满心欢喜的孙火一听此话,顿时呆住了。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刚刚他操控白霞收取物品,只是一股脑全部收了起来,根本无法进行选择。 只要是白霞笼罩中的东西,就都会自动被收了起来。现在母亲让他单独拿出一锭,似乎根本做不到,只会一下子把袋中的全部的银两都放了出来。 看着孙火沉默不语,依兰知道,刚刚自己的直觉猜对了。仙家的物品,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掌握了。 儿子刚刚所做的一切,还只是初窥门径,根本谈不上完全掌握,往后的日子有得辛苦了。 想到这里,依兰站起身来,伸手抱起了桌上黑袍汉子留下的衣服杂物,回头对孙火说道 “你先琢磨着,身体刚恢复,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勉强。娘先帮你把这些东西烧了,免得日后落下痕迹。” “不用了,孩儿自己来做就好了。应该多歇息的是娘亲。”孙火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布袋。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母亲身前,正准备抢过了她手里的杂物。却见依兰侧过了身子,笑着轻声说:“你去忙,还有那么多东西要你去研习呢。娘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去。” 见着拗不过母亲的意思,孙火无奈地收回了双手,拉开屋门,目送着走去了灶台处开始烧火。 转身返回了屋里,孙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低声骂了一句笨蛋,再次看起桌上的东西。 尝试着往那条黑色丝带注入自己所剩不多的能量,结果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软绵绵的。 如今身上一点能量都不剩,孙火干瞪着手里的丝带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地放下了。 看着剩下的几样未见过的物品,孙火随手地伸向小瓶。小心地拔开了上面的塞子,用手轻轻地扇了扇。 鼻子轻轻嗅了几下,一股清淡的药香味,闻起来很是舒心。其他两个小瓶也是如此,只是味道不太相同。 孙火细细地想了一下,感觉似乎是某种上好的疗伤药物,具体是什么,以后得想办法打听查找一下。 小心地把三个药瓶另行收好,回过头来,这次拿起了那副系束起来的卷轴。 轻轻地抛了两下,感觉分量很是轻盈,不像是有什么夹层之类的设计。 应该是什么古字画之类的,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爱好。 只可惜自己,也就是最近一年来,为了能够读懂那本功法,这才翻书多认识了些古文字,哪懂得欣赏什么字画呢。 自嘲地想了想,随手把卷轴放在了桌上,轻轻一抽上面的系带,很快解了开来。 顺着卷轴的方向摊开了一截,孙火漫不经心地往卷面瞧了上去,一下子眼睛瞪得滚圆。 几个呼吸之后,孙火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把卷轴往回一滚,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连桌面都不敢看。 此时若有旁人在场,就会看见他脸上一片通红,一直连到了耳朵根,原本平稳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孙火这才平静下来。拿起原来的金色丝带,三两下麻利地扎紧了起来。一探身把卷轴放到了桌子另一端,离得远远的。 第二十三回 仙品非俗 “龌龊的家伙。” 孙火仰起了身子,转头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幅卷轴中,既不是什么名家书帖,也并非妙手丹青,而是一副百娇荡春图。 就在刚刚展露出来的一截纸面上,孙火已经看到了十来个佳人的样子。既有十六七岁模样的青春少女,又有二十五六岁的美艳少妇,无一相似。 画中的各个女子有的丝缕不挂,有的半截轻纱着身,有的脱衣过半,没有一个是穿戴齐整的。丰乳肥臀之形,一览无余。 眉目之中幽怨火热,纷纷不一。每个佳人的双手,都是做出挑逗的动作,迥然不同。惟妙惟肖,仿若真人。 猝不及防之下,孙火咋然看到这般画面,恍惚之间犹如身处画中,一干娇美女子正从四周走近,将自己围拢在当中。 所幸孙火年岁尚小,这才一时惊醒过来,没有完全陷入到其中。 虽然只是个半大小子,但是在早先日常练武之下,身体亦是发育更快些,对于男女之事也有着朦朦胧胧的了解。 此番意外的经历,自是让他吃惊不小,清醒之后才会有前面那番异常的表现。 平缓了一下心绪,孙火准备看完剩下的东西后,再来处置这个卷轴。 目光在书册和玉石来回游移了一会,最后还是伸手把三块玉石拢到了身前。 只见三块玉石大小相仿,个头上比起拳头小了一圈。每一块倒是晶莹透彻,表面上隐隐有流光闪烁。 三块玉石颜色各不相同,分别是蓝、红、黄,倒也不会让人混淆。 伸出了三根手指一夹,轻轻拿起红色的玉石,孙火眯起了眼睛,边转动着边打量起来。手指之间,感受到一种很是熟悉的气息。 仔细想了想,仿佛与自己修炼的那股能量很相似,却又有着某种说不明白的差异。 突然之间,孙火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跃跃欲试。 只见他把玉石换过了左手掌心之中,握了起来。闭上双目,开始按照先前修炼方式,运转起来。 不多会,孙火清楚地感觉到,从左手的玉石上,冒出一股灼热的气息,飞快地进入自己的身体中。 顺着经脉,很快散布到了全身各处。转瞬间,孙火感觉全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之极。飘飘然之间,好似整个人都通畅了不少。 沉浸于其中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停下了吸取的举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刚的表现,证实了他前面的一个猜想。这些玉石中,果然存放着自己修炼功法得到的那种神奇能量。 自己可以通过修炼的方式,直接吸取其中的能量,化为己用。这样的话,如果能够多找几块这种的玉石,以后修炼应该会顺利很多。 心中有些得意,他将手中的玉石轻轻地抛了起来,口中吹起了口哨。 猛然之间孙火发现,这块玉石比起一开始的样子,好似黯淡了些许,分神之间一个没接住,误打误撞地掉进了怀里。 刚好在玉佩上挂了一下,随后又落到了肚子上,被腰间的布带挡停了下来。 手忙脚乱地把玉石掏了出来,孙火无语地发现,原本还是晶莹的玉石,已经变得黯淡无华。 表面灰扑扑的,若不细看已经和大路玉石没什么差异,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夺人的光彩。 手指碰触其上,也没有了前面那种熟悉的能量感觉。 不死心的孙火,连忙按照之前的方法,再次尝试吸取一下其中的能量。等待了好一阵之后,却始终不见刚才那种灼热的气息涌出。 到了这会,孙火这才确认一件事,玉石中的能量是会被用完的,并非取之不竭。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蹊跷了,怎么一瞬间,玉石中的能量全都不见了,一点都没剩下。 思来想去,孙火最后还是掏出了怀中的黑玉佩。 玉佩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有心再拿桌上另一块玉石,试试会不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每当快要碰在一起的时候,孙火的手还是退了回来。几次三番之后,还是实在舍不得。 如果猜想是真的,那碰下去的时候,第二块玉石也就彻底报废了。 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把玉佩挂回了胸前。以后能找到更多的玉石,再做试验,到时候也就不会太心疼了。孙火无奈地自我安慰道。 剩下的黑色书册,孙火只是拿起来随意地翻了一翻。 他很轻易地认出了封面的书名,是一本叫做《幽魔诀》的功法。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整本书只有小半本,之后就没有了,边缘上有着被粗暴撕破的痕迹。略略辨认之下,似乎只有六个半的篇章。 对于幽魔诀残缺不全,孙火倒是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毕竟他自己手头上,还有父亲留下的完本金阳诀。 等到自己能够完全修成,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也无需贪多再兼修多一门功法。最多以后可以用来参考参考,看看有什么不同。 把屋门拉开小半,孙火探出头来看了看天色,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随后又走回了屋里,把桌子上统统都分开收藏了起来。 最后眼光落在那个卷轴上,孙火嘴角一咧,露出一丝苦笑。一把抄起了卷抽,快步走向了灶台。 此时母亲已不在那里,大概是出门或者回屋了。只是灶台的炉膛中,还有火苗不时窜出,显然前面的杂物才烧毁完不久。 孙火毫不犹豫地一扬手,便把卷轴丢了进去。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捆绑卷轴的丝带,一下就被化成了黑灰。但是这卷轴,却是在火焰中纹丝不动,一点燃烧的迹象都没有。 孙火再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大大的失算了。显然这卷轴并不是什么俗物,也没法用这普通的火焰毁去。 拿起旁边的火钳,轻轻地把卷轴夹了出来,把灶台边上敲了敲抖落上面的黑灰。 孙火小心地碰了碰,不出意外地发现卷轴上依旧是凉凉的,完全没有被炉火加热的样子。 摇了摇头,孙火拿起卷轴,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十四回 法武同修 火云山,位于绿石城南边的三十里之外。 虽然名为山,实际上也只是小山丘陵。只是此山之上所长的林木,其叶皆是艳红之色,远远望去仿若被火云包围中,甚是奇特,因此而得名。 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的特色。久而久之,附近之人日常见惯,倒也没觉得新鲜,唯有外来人初次咋见,才会啧啧称奇。 山脚之下,住着七十来户人家,平日里倒也和乐融融,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这一会,四更天刚过。屋外还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村落都在沉沉入睡中。 村尾处的一间小院里,侧屋的木门轻轻地推开,一道人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手中也不见拿着明火。 但见人影隐隐约约伸了个懒腰,随后飞快地跑动了起来。也不从院门进过,一个猛冲直到墙脚边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跳过了人来高的院墙,落地之间亦是悄无声息。 人影略略站定了一会,似乎在听着周遭的动静。 见到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人影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随后又在头上摸索了几下。刚刚做完这些,人影一个闪动之下,就从原地不见了。 若有人此时能够夜间视物,会惊讶地发现。刚刚的人影一下就窜出了三四丈开外,就这般连续鬼魅般的纵跃,很快就熟门熟路地跑出了村子。 等到远远地离开了村子,人影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却还是迅疾无比,仿佛沿着一条熟悉的路线在赶往某个地方。 明明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可就是不见人影拿出照明的家伙。一路上经过的大树、沟壑、石头什么的,都被其灵巧避开,甚至有的还被其当成垫脚来发力。 人影就这般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头之上才停了下来。 落脚之处一旁,正有一道小瀑布倾泻而下,银花飞溅,跌落到一个幽暗的水潭之中。 水潭周遭皆是峭壁,并无地上出路,仿若大地凭空被挖出一个空洞,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形成的。因此也从未有人下到水潭中。 这个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发白。 借着微弱的晨光,可以看出人影是一名身材高大,黑布蒙目的男子。此时浑身上下正腾腾冒着热气,衣裳已然湿透,一滴滴汗水不停地从脸上,头发上滴落。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一会儿之后,男子这才伸手解下黑布,露出一张有些青涩的少年面孔,仔细辨认之下,正是已经长大了的孙火。 眨了眨几下眼睛,孙火警觉地开始扫视四周。 确认周遭实在无人,孙火这才转过身,双手抬起,手指灵活地翻动做出不同的姿势,口中喃喃的低声念着奇怪的语句。 不多会,孙火身上冒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下一刻,整个人往前一扑,就这么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 仿若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还算平静的水潭,瞬间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一会之后,却也不见孙火从水中出来。潭面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时间就这般一点一滴地流了过去,让人不禁怀疑孙火是否就这般淹死在其中。 约莫半盏茶之后,潭面又开始震荡起来,一圈圈波纹扩散,很快孙火冒出头来,向着潭边的一小片沙地游了过去。 潭水很是冰凉,孙火一点都不敢多逗留,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个略微凹陷的洞中。 只见地上正摆放好一堆粗细均匀的木头,孙火从身上摸出了一根火折子,连忙生起火来。 见着火焰渐渐烧起,孙火松了一口气,一把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地拧干,挂在一旁早已搭好的的枝杈上烘烤起来。 从头至尾,一切都是那么轻车熟路,好像已经做过不少次了。 忙完了这一切,孙火挨着火堆盘坐了下来,五心朝天,缓缓闭上了双目。 温暖的火光,映照出孙火闪闪的古铜色。浑身的肌肉胀鼓鼓的,不时还有水珠顺着刀刻般的沟线滑落。厚实的的胸膛上,剧烈的起伏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洞穴中跳动的火焰和平静的力士,一动一静之间,形成一幅说不出来的画面。 击杀黑袍人后的四年里,孙火一直警惕着有心防范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但绿石城中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尽管小巷中的尸首后来被人发现,却因无亲朋家属前来辨认,最后也是草草了事,并没有牵涉到孙火身上。 这样的结果,很让孙火心生唏嘘。所谓的修仙者,竟真的是像凭空冒出来的,身死之后却无人善后。难道修仙之道,是一条无情之路?孙火有些疑惑。 慢慢地,这件事也就淡忘了过去。 一路顺遂之下,孙火连连突破,一举冲到了第五层。 突破的一瞬间,孙火瞬间感觉导致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人体的五感,一下被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目中所视,细小的东西变得纤微可见;耳中所闻,悄声的环境变得喧嚣起来。原本熟悉的一切感受,都被放大了好几倍,如此种种,比比皆是。 这样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孙火惊喜之外,也很是不习惯,特意花费了不少时间,来适应这样一个全新的世界。 除此之外,孙火还有了一个更大的收获,就是多出了一种感应的能力。明明人闭上了双目,心念转动之间,以自身十丈之内的环境事物,就仿若自己亲眼看见般,在脑海中有一个清晰的影像。 一开始孙火还以为是自己日常见惯了,只是记忆而已。但他尝试去“看”一些自己平时从未见过的隐秘角落时,脑海中也出现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影像。这才确认了并不是记忆,而是确确实实地多出了一种感应的能力。 到了这个层次,孙火才明白了这所谓的仙家法门的价值所在。只有达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才能产生质的改变。如果忍受不了前面层次的无作为,中途放弃的话,自然是无法领会到其中的奥妙。 第二十五回 融仙入凡 金阳诀一共有十三层,如今只是才修了小半部分,全部修为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呢。孙火不禁有些憧憬起来。 一想到书册上的大片血迹,犹如冰水浇身般的惊醒。现在还不是耽于享受的时候。而是得尽快达到高层次,才好出去寻找线索。 因为有了质的突破,孙火开始尝试以前一些一直无法掌握的法术应用。 一试之下,果然连带着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突破。 就像之前对于储物袋的收取,孙火只能全取全收。如今已经是可以感应到储物袋中的物品,进行单独取用。,如此收藏起物品来,也是方便了许多。 书册中的文字,除了金阳诀全文,还另外记录着几种粗浅的法术。不知道是跟法诀相搭配的,还是只是一些小法门。 孙火对此毫不关心。他只是一直很好奇,这些法术到底是有多大的威力,自己能否也可以使用起来。为此也研究了不短的时日,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现在再次练习起来,却已经有了一定反应,不再是水中捞月。又惊又喜的孙火,并没有立马着急地开始修炼,而是开始反思起其中的关键。 经过一番的比较和尝试,他得出了一个似乎有道理的结论。除了法力能量要充足达到一定的程度,也和自己凭空多出来的那种感应能力密切相关。 直到后来真正踏入了修仙界,孙火才知道他认为的感应,其实就是人的神识能力。只有神识和法力相互配合,才能共同完成一个术的施展,缺一不可。 事有两面,利弊同存。 自从感官的能力被强化之后,孙火的修炼就无法再像之前那般继续下去。 原本安静的午夜时间,却突然变得喧嚣起来,令他总是频频分神,无法像之前那般全身心投入其中。 好几日的修炼下来,竟毫无进展,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 无奈之下,孙火只好与母亲一起商量,最后决定还是搬出了绿石城,来到了城外的火云山下安置了下来。 为了避开村民的耳目,还特意选了偏僻的村尾所在,搭起了打铁的作坊,以不要影响到他人的日常作息作为托词。 村中根本用不了多少铁具,孙火只是偶尔帮村民们修修整整。每隔一段时间,打造出一批常用的铁器用品,再送到原先老铁头的铺子中寄卖,也好换取些收入。 打铁原本只是为了掩护,孙火倒不是很上心。只不过偶然的一次打造中,孙火惊奇地发现,将自己的感应同时应用在上面,竟也可以随时掌握过程中的种种变化,从而可以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失误和浪费。 做出来的成品,质量水平亦是水涨船高,跟从前大不相同。每次送去城里之后,都能很快销售一空。 仅仅是这样,倒也不值得孙火每天如此卖力。而是当他持续一段时日之后,发现了自身的感应能力,有了那么一分微弱的变强。这才将其当成了修炼的一部分。 即使是发现了仙法的奥妙,孙火一直没有放弃掉武功的修炼。除了时间充裕不好打发,他自己也敏锐地意识到,如果是法术的比拼,自己的手段非常之少,而且法力也是一个极大的制约。只能用来作为致命一击的手段,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武学来周旋和打掩护。 如今正阳功相比于金阳诀,更快地到了瓶颈。在经过一番苦心的琢磨下,孙火这才整理出一整套的日常修行途径。 山上那个奇特的水潭,因为无人下探,成为了他最好的练功地点。 为了下探底部,当初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修炼中的金刃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按照书法记载,完全施展的金刃术,可以在手上凝聚出一道一尺来长的金光,锋利无比。若是用来近身厮杀,往往是能给人出其不意。 此时的孙火,勉强之下也只能从手中凝聚出半寸长的光影。虽然仅仅只有半寸长,但它的威力却让孙火大开了一番眼界。 莫说什么砖瓦木头,就是石块精铁,在这道光影面前仿若豆腐一般轻易的一切而开。 正是靠着这金刃术,孙火花了四五天,才在峭壁上隐秘开出攀爬的落脚点,一路下到底部摸清了其中的情况。 潭水凉寒,人入其中会大受刺激。孙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此来推进正阳功的运转。同时水中阻力甚大,不若地上便利。一招一式之间吃力异常。 若是水中也能行动自如,到了地上施展,举手投足之间力道自会更进一层。 就这般修炼下来两年,孙火已然有了不小的进步。单论力道而言,就已超出了当初的孙元。只是功法上的修为,才堪堪突破了第六层,比起之前的一路顺畅,慢下了不少。 不知道什么缘故,自从突破了第六层之后,孙火突然发现,原本只需要两个大周天的修炼就会达到极限,如今竟然翻了一倍。这意味着他原本的修行时间要变得更多了。 这难免让他开始心焦起来,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全部修成金阳诀的时候,自己都已经成了垂暮老人,那怎么谈得上去追寻真相了。 大半天之后,孙火睁开了双目。一番收拾之后,这才沿着旧路爬上了峭壁,离开了练功的水潭。 今天又是到了送货的时间了。晌午之后,在母亲的目送下,孙火轻松地驾着马车,载着打好的器具悠悠地出发了。也只有这个时间,才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绿石城中。 往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变得有些冷清。原本临街上除了店铺开门做生意之外,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摊贩在吆喝叫卖。 现在却是稀稀落落的。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若非特别必要,也都不会加以逗留。 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孙火感觉到了一股诡异又惊慌的气息,似乎在这城中弥漫。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一下警觉了起来。 一路顺畅地来到了熟悉的铁铺之前,却见门扇只是半开,平日里应有的锤击声也都停止了,留下一片反常的安静。 第二十六回 阴兵借道 跳下了马车,孙火快步跨进了门,大声嚷嚷道:“刘铁头,我来了。怎么静悄悄的不开工啊,这是要喝西北风吗?”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握成拳头,直直地打了过来。 却见孙火也不躲闪,反而挺起胸膛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拳头的主人反而倒退了两步。随即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好小子,看来没偷懒啊,又结实了不少,越来越有你爹的样子了。” 说话的人,却是一个方面红脸的汉子,两鬓之上已有飞霜,眉角之上有着深深的皱纹。穿着一件灰布长褂,腰上扎着一条很宽的蓝布带。 看着很是壮实的一个人,实际上已经年过五十了。 孙火呵呵地笑了两声,张望了一下四周,随后客气地说道:“这不勤快些,也就打不出好铁了。您一直这么念着,怎么敢忘记啊。对了,长春他们人呢,怎么今天都没来上工呢?” 刘铁头往外探头看了看,只见孙火驾来的马车上,和往常一般载满了已经打好的铁器。 当下眉头不禁皱了皱,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后开口说道:“来来来,小伙子大把的力气,跟刘哥一起把货搬进来。” 孙火留心到了这一变化,倒也没有先开口问起。一把高高地挽起袖子,紧跟在刘铁头身后,开始往铁铺里搬运起车上的货物。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车上的一干货物,尽数卸下搬入铁铺之中,一一清点计算。 一头大汗的刘铁头,看着脸色不变的孙火,不禁开口说道:“真是岁数不饶人,老啦。年轻时候这点活根本不叫事,还是你们小伙子有劲啊。” “哪有,刘哥这不是生龙活虎的,你这身板,一般人拍马也赶不上啊。”孙火不失时机地捧了一句。 “得啦得啦,数你嘴甜。过来,好好收着,别路上弄丢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这段日子不太平,你暂且先不要过来了。”抬起头给了孙火一个白眼,刘铁头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布袋,抬手递了过去。 孙火转过身来,并没有伸手接过装着银钱的布袋。顿了顿,开口说道:“刘哥,到底是怎么了。一路上过来的时候,这城里的人也少了许多,看起来都很是不安的样子。连你这铁铺子都熄了火,都这样还瞒着我做什么啊?” 看着孙火眼睛好一会,刘铁头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说起了一件诡异的传闻。 绿石城西有一荒丘,其形状若馒头。有风水相师观形推算,地象甚阴不宜居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很多人家有了白事,便将故者葬于此处。久而久之,此地也有了一个别号,万冢丘。 万冢丘尽管没有人家居住,但是平日之中,总还有祭扫之人,不至于真成了无人之境。 一个多月前的早上,荒丘上突然起了一场怪雾。 原本晨起之时温度偏低,山上有雾也属正常。一般说来,日出之后雾气也就会自行散去,并不会妨碍什么。 但是,这一场雾却是淡淡的红色,而且浓密无比,五步之内无法视物。当天去祭扫先人的百姓,根本无法进入。 这般不祥的景象,也就口口相传回到了城中,一时间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红雾弥漫了整整一天,都未曾退去。 待到第二天时,有好事之人再去观望,却见红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 只是丘上的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劈开了一般,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长约十来丈,最宽之处也有两丈多,周遭一片狼藉,不少碑石墓砖散落四处,远远望去触目惊心。 有大胆之徒张彪,在一干众人撺掇之下,硬着头皮上前去查看。 战战兢兢挪到了裂缝跟前,探头往下望去,只见裂缝之中阴暗无比,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顿时心生寒意。 正当张彪转过头来要说些什么,异变突起。 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地面在微微颤抖,仿佛从裂缝的深处,有什么怪物要从中冒了出来。 众人顿时间惊慌失色,转身拔腿作鸟兽散。慌乱之中,根本无人注意到张彪已然惊得四肢瘫软留在了原地,没有一起跟上来逃命。 正当众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时。 只听得一声苍凉的号角声从背后悠然地响起,紧接着刷刷的一片“呛”声,好似拔刀出鞘一般。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先是缓缓的,随后越发地急促,轰隆隆汇在一起宛如惊雷一般。 众人僵硬地转过头颅互相看了看,脸上尽皆一片煞白,毫无血色可言。 此时此刻,众人的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个恐怖的传说。 阴兵借道!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啊”,停下来的众人,脑中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一下断了开来。 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前逃窜。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的声音已然变成了战场厮杀之声。 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刀枪相击的锵锵声,伤马倒地的嘶鸣声,濒死挣扎的呻吟声,比比皆是,仿若此时此刻身在战场之中。 一盏茶之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地间瞬间寂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逃命中的众人,这才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瘫软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似得到了新生一般。 歇过了小半天,惊魂稍定的众人中这才发现,张彪被落下了,没有一起跟着逃出来。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在一番吵吵闹闹和推诿之下,却再也没人敢回去寻找,最后不了了之各自散去。 听到了这里,孙火不禁打断了话头,“刘哥,你说了这么多,一点都没说到重点啊。万冢丘再怎么怪异,也是在城外,那地方平日里也是少有人会去。这听起来跟城内人心惶惶也没什么关系啊。” “你这急躁性子,还是没改多少啊。我讲了这么多,自然不可能是说闲唠嗑。马上就到关键了,你耐心听下去。”刘铁头不满的瞪了孙火一眼,开口教训道。 第二十七回 鬼兵索命 “是是是,孙火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连忙赔笑道。 “你小子,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小心以后别把自己坑了才好啊。”刘铁头的脸色缓了下来。 望着屋顶出神了好一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开口。 阴兵借道的异象,若是仅仅只发生这么一次,至多也就是成了一件奇闻异谈,倒也不至于对绿石城中的百姓有什么影响。 只是自从那日发生之后,万冢丘便开始频繁出现这样的异象。一日之中,或早或晚并无准确时辰,附近之人总会听到相似的声音,从丘上突然爆发而出。 短则半盏茶,长则一顿饭功夫,厮杀之声令闻者胆战心惊,遍体生寒。 更要紧的是,当日被众人所遗弃的张彪,却是久久未归。家中至亲在多方打听之下,才知晓了那日情形。 一番苦求和胁迫之下,当日同行之人不得不去找来更多的帮手以壮胆色,再去万冢丘上寻觅张彪的下落。 最终的结果却是可想而知,张彪自此下落不明,再也没有现身了。 此事就此传扬开来,万冢丘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再无人愿意踏足其中。 就当人们以为,不再进入万冢丘,就能避免冒犯亡灵从此相安无事时。迷雾却又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迷雾直接出现在了绿石城中。 午夜时分,绿石城西边的大片区域,突然之间就笼罩了一层淡红色的雾气。 雾气之中的人家,都被一阵突然而来的嘈杂声从睡梦中惊醒。 细听之下,竟然是纷杂的脚步声和马蹄落地的蹬蹬之声,好似队伍出征的行进声响。 绿石城并非什么边塞要地,也不是兵家奇险,城中一向并无军队入城的先例。就是真有大军行进,也不会选在半夜三更时分。 有不知情者起身往外观望,只见入目之处尽是浓密的红雾,其中影影绰绰,仿佛似有很多人在走动中。 联想到之前万冢丘的传言,很多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间惊恐万分,纷纷闭门锁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下有幼童的人家,母亲紧紧地捂着孩子的嘴,不让哭出声来。整个后半夜,再无人家敢放心睡下,就这般苦挨到了天亮。 百姓们方才发现,这场诡异的红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天的时候,还不等人们细谈夜间的异象,另一个噩耗随之传扬了开来。夜里司时的更夫,也一样失踪了。 这一下子,鬼兵索命的流言顿时传得沸沸扬扬了,城内顿时人人自危起来。 仿佛为了验证流言一般,此后每隔日的午夜时分,城中的一角就会出现同样的红雾和异响,而过后的第二天就会有人莫名的失踪了。 讲到这里,刘铁头沉默了下来。铁铺之中显得一片安静。 孙火的脸上,也收起嬉笑之色,严肃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搬离了绿石城不过两年时间。只是这一次回城交货的时间晚了一些时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难怪自己进程一路以来,街上行人那样稀少,处处显得冷清。城中的人家要么不敢再随意出门,要么就是已经远远搬离绿石城了。 对于这样的怪事,孙火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自从知道修仙者的存在,并且自己也修炼了其中的法门好一段时间,有了不小的收获。 但是对于修仙者的世界,孙火还是一点都不了解。除了当初袭击他的黑袍人,这些年来,他却再未遇见到第二个修仙者。这让他想要借此结交或是逼问的想法一直无法实现。 如今城中和万冢丘发生的怪事,却是涉及鬼神之说,似乎也不属于修仙的范围内,应该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想到这里,孙火打定了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孙火站起身准备离开。在和刘铁头好一番推让之后,只说是先暂且寄放,眼下自己手头还算松动,下回再来一并给了就是了。 拗不过孙火的一把子力气,刘铁头只得让他空手离开了。 驾着空空的马车,孙火没有马上出城返回,而是鞭子轻轻一甩,赶去了另一个地方。 千里之外,一艘精致的青木小舟正在离地十来丈的空中,飞快地朝着绿石城方向疾驰而来。 小舟之上有着三个人,一个容貌平平的蓝衣青年,一位年长的须发老者,一名黄衣的清秀女子。 蓝衣青年此刻站在小舟前头,双手不时掐着法诀,仿佛是在操纵飞舟一般。 黄衣女子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略有不满的开口说道:“萧师弟,已经走了五天了,还要多久才能到地方呢?” “师姐,快到啦。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明天就能到了。到时候完成师门交付的任务,就能松泛几天的。” “恩。”女子轻轻哼了一声,眼睛看向了下方不断后退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舟末尾的老者,一动不动的打坐着,好似已经入定般正在修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说过话。 绿石城内东南一角,一家气派的药馆还是照常开门着。灰墙黑瓦,门庭宽阔,大门上方的匾额赫然写着“万草堂”。 这万草堂,乃是是绿石城中第一帮派九元会的产业,更多是为了满足会中的帮众伤病所需,因此才会花大力气搜集各种药材。 只不过对外售卖时往往要价不菲,贵重的药材也只会放出一点点。 此时门前一片冷清,不多会,却见孙火单手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一脸肉疼之色地走了出来。 这个小纸包里,装的是一味比较少见的药材“金刚藤”。此药草生长于高寒之地,用来活血接骨甚有奇效。此外也能用来做某些方子的药引,可以极大地提高培元强骨的效力。 这一味药孙火寻找了好久,今天才终于在这万草堂问到新进了那么一小批。这才花了高价买了下来。 六年来的修炼,已将黑袍人的银两使去了七七八八。一想到未来的开销,孙火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往后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十八回 恕难从命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孙火摇了摇头,顺手将纸包揣进了怀里,正准备就此离开万草堂。 这个时候,大街远处传来“蹬蹬”的马蹄声,几个膀大腰圆的青衣汉子,远远地落在一个白衣男子的后边,一同骑着快马风驰电掣地奔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孙火跟前。 所幸现在街上没什么行人,这般疾驰并不会冲撞到什么人。 “聿聿”,领头男子胯下的骏马,被缰绳大力一勒,发出了高亢的嘶鸣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重重地踏在街上的石板,引得周围连带震动了一下,猛地就在万草堂前急停了下来。 站在万草堂前的孙火,见到来人声势浩大,不禁好奇地望了过来。 只见带头的白衣男子,是一位玉面英挺的三十来岁青年,目中精光烁烁,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此刻青年眉头紧皱,不见半分潇洒倜傥的姿态。 未等快马完全停稳,人便已放开了缰绳,单手在马鞍上一拍,一个起落间就站到了台阶之上,急匆匆地进到了万草堂中。 眼见白衣男子不见了身影,随后的青衣大汉才堪堪赶到。一阵忙乱的止住奔马后,留下一个人在外看着马匹,其余的也匆匆跑进了药铺之中。 看来似乎是九元会的什么大人物急需药材,所以派人来取,孙火心中想道,走下了台阶快步离开。 刚刚擦身而过的瞬间,孙火敏锐地察觉到,白衣青年的眼光在自己身上飞快地扫了一下,几分杀气隐隐地一闪而过。 这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敌意。感觉自己似乎无缘无故之间会有麻烦上身的样子。 同一时间,万草堂内。 白衣青年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后面一起进来的青衣汉子,却是一个个垂首肃立。明明刚刚才快马加鞭的疾驰,现下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只见万草堂的掌柜,一路小跑着从后头赶了出来。身后带着两个小斯,捧着十来个大小不一的纸包。 才和白衣青年照面,掌柜连忙躬下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公子,您吩咐的药材,万草堂所存的都在这里了。其他的几味数量倒还足够,唯有一味金刚藤才被客人买走,所以短缺了些。” “买走了?” 随着青年一声低沉的问话,屋内待着的人,瞬间感觉温度下降了不少,毛发皆栗。 掌柜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整个人一下子就悬在了半空中。赫然正是那位“大公子”,此刻怒目圆睁,单手揪着自己的衣领举了起来。 “金刚藤这么贵重的药材,你们也能随便放出来售卖,真是混账透顶。这次若是门主有什么闪失,我就拿你们统统陪葬。”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青年口中怒吼而出,屋内一干人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几乎不能转动念头。 一甩手就将掌柜的扔在了地上,“说,是谁买走了其他的金刚藤?” 小半会之后,白衣青年从万草堂中走了出来,脸上非常的平静,不见半点阴沉。 “果然是刚才门口遇到的毛头小子,虽然穿得严严实实,却也掩盖不了他的高大身材。遇到奔马疾驰,也不见半点惊慌之色。观我轻身下马,未显丝毫讶异,看来也是个同道中的练家子了。” 沉吟了一会,青年转过身来,开口吩咐道:“李雄,你们几个马上带着药材赶回去。我去追刚才那个买走金刚藤的小子。” “可是公子,你”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 “不必多说了,我自有分寸。要是我回去的时候,听到你们晚归了一分半刻,自己去刑堂领十鞭。”青年瞪了一眼,话刚说完,人已飞身上马,两腿一夹,朝着大街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剩下了青衣大汉们面面相觑,随后只得纷纷上马,急忙往来路赶回去。 此时的孙火已经取回了来时的马车,又因为买到了寻找已久的金刚藤,心情正是大好。 如同往常的送货一般,正不紧不慢往城中的旧宅赶去。打算住上一晚之后,收拾收拾,第二天再回到火云村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而又熟悉的马蹄声。 “果然还是惹上麻烦了。”孙火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赶着马车往路边靠了靠,自行停了下来。 一阵疾风从身旁刮过,正是万草堂前遇见到的青年骑着马飞奔了过去,随后马上急停又折了回来。 确认了对方就是冲自己而来,孙火也不客气地看了过去,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了起来。 “小子,刚才就是你买走金刚藤,对?”马上的青年没有多僵持,打量了一下孙火确定没有找错人后,冷冷地开口。 “是我买走的没错,兄台有何指教啊?”孙火眯了眯双眼,试探地问了一句。 “把你买的金刚藤转卖给我,我出十倍的价钱。”没有多余的废话,青年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十倍?孙火心惊了一下。一想到自己的正阳功已经卡在最后的瓶颈,距离大成也只是一步之遥,眼下是断断不能放弃这已经到手的药材了。 眼睛转了转,孙火陪着笑脸,“真是对不住这位兄台了,金刚藤我也寻找了好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实在不能转卖的,还请见谅了。” “这么说的话,你是不肯交出来咯?”青年的语气骤然转冷。 听出了话中的威胁之意,加上青年一开口就称自己为小子,分明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年少气盛的孙火,决定杀一杀这个青年的气焰。一是为自己出口闷气,二来也可以试试自己的功夫到底长进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年来都没有与人交过手,实在无从参照自己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打定了主意,孙火悄然放开了自己的神识。跳下了马车,脸上的笑意也收敛消失不见,口中吐出了四个字“恕难从命。” “好!” 话音未落,青年就已经从马背下到了地上。单足往地上猛地一蹬,整个人有如离弦之箭般飞射了过来。 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左手后曲成爪,朝着孙火攻了过来。 第二十九回 扑朔迷离 白衣青年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若是眼前的小子愿意识相,乖乖地交出金刚藤,也可以省了一场无谓的争斗。 若是不识抬举的话,自己就抢先雷霆一击,直接擒拿下来,搜出东西直接带走就是了。 至于一开始提出的银两,自己也拿得出来,给了就是。就算这小子事后想要讨公道,也没有借口可寻。 眼见青年飞身抢攻上前来,孙火双目的瞳孔微微一缩,也不见有多大的动作。 右腿往后退了半步,左手握拳抬起,迎着青年的右掌直直地打了上去。 青年见着孙火竟然如此托大,连自身也不多加防御,只是单手来迎击自己的神断掌。 当下心中暗喜,手上又多加了两分力道。准备一鼓作气将孙火击退,趁其站立不稳时近身抓肩错筋,也算是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 正转念间,一拳一掌已然相击,“砰”的一声闷响。 只见孙火稳稳地站立在原地岿然不动,而白衣青年却是连着倒退了三步。脸上倨傲之色荡然无存,眼眸中满是惊讶。 转瞬间,白衣青年就已恢复了平静。转身走回了大马旁边,一个翻身便稳稳当当地骑了上去。 再一次打量了直直站立着的孙火,蓦然开口道:“兄弟好身手,是在下坐井观天了。这金刚藤是你的了。在下是九元会少主李炎,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来日好登门拜访。” “九元会少主,李炎。”孙火嘴里轻念了一遍,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啊。这名字,还跟自己很像。 “在下只是一介山野村夫,可没有什么好身手的啦,至于贱名也是不值一提的。兄台愿意割爱承让这金刚藤,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孙火拱了拱手,一脸笑意,仿佛刚才的拳掌冲突,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般。 李炎心里微微一动,眼前这少年看着年纪轻轻,却是十分老成,连名字也不肯透露半点,看来还真是来路不小的。 不再磨蹭什么,李炎朝着孙火大声告辞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来日有缘再会。”不等孙火答话,便已纵马跑开了。 转身看着李炎远去的身影,孙火的笑意渐渐隐退,变得阴沉起来。此时他的左手在微微颤抖,有些不能自控。 拳掌相接之际,他只觉得对方手上传来一股霸道的内力,硬生生冲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开始乱窜。 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暗地里却是在全力运转功法压制。说什么来日再会,只怕下次见面是要大动干戈。 孙火觉得有些头疼起来,自己只是进一趟城,怎么就莫名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下次再来是要改头换面了。 见着天色已晚,孙火跳上了马车,尽快赶回旧宅也好尽快疗伤,再另做打算了。 同一时间,骑马飞奔的李炎,此时他的右臂软绵绵的搭在身旁,一时之间完全麻痹,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此刻他的心中已是吃惊不小,脑海中转动着无数的念头。 身怀巨力,一拳就将自己震退还一脸轻松,似乎还是未尽全力的样子。 自己所练的这套神断掌,前后已经修炼了二十多年了,就连门主父亲也是称赞有加,在整个九元会中的高手足以排进前五。 如今却奈何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这样的高手悄无声息出现在绿石城中,而九元会的情报网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是友是敌尚未可知,但刚才的举动却是大大的得罪了对方,这以后的九元会处境只怕会更不太平了。回去后,得让百雀尽快查清这个人的来龙去脉,也好未雨绸缪。 打定了主意,李炎催马更急了,恨不得立刻赶回到府中。 天色已经擦黑,入夜了。 黑森森的屋子中,不见点着灯火。孙火盘坐于木床之上,正缓缓地往回收功。屈伸了几下手指,左手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之前那种不能自控的颤抖。 只是因为想试探一下,所以没有用出全力,结果就让自己受了点小伤。这要是生死相搏起来,还不得吃上大亏了。孙火开始反省起来。 如今绿石城中已经不太平,而且自己还得罪了第一帮会的少门主,以后只怕是没法经常出入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也把自己早就备好的武器一起带走,如今大概也是能够使得上了。 跳下了木床,孙火来到了一个靠墙的三层木柜之前,略一用力就轻易地把它给搬开了。 轻轻地吟诵了几句晦涩的法咒,孙火的双手之上,突然冒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把黑漆漆的屋子照亮了几分,露出一面很是平常的青砖墙面。 沿着早先做好的暗记,孙火举起双手,金光轻易地插入青砖墙中,几下就切割开来。 轻手轻脚地切割下来的青砖墙面扒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原本墙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夹层,里面显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物件。 孙火默然了好一会,这才伸手探入其中,猛一发力拿了出来了。 随着东西被拿出,“铃铃铛铛”地响起了几声金属的碰击声,随后又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小心地把墙块砌回了墙上,木柜移回了原位。孙火回到了木床上,从包裹中拿出些带来的干粮草草果腹,随后又继续闭目调息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了过去,很快就到了午夜,万籁俱静。 突然之间,街上的某一处,一团红雾凭空冒了出来,随后飞快地扩散开来。一阵阵行进的步伐声骤然响了起来。 孙火猛的睁开眼睛,一下从床上扑到了墙根脚下,透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院子之中,已然充满了刘铁头说过的那种红色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孙火低头想了一会,再次往外望去。这一会,孙火眼里的景象却已大不一样,弥漫着的雾气似乎在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这样的效果,是孙火施展了天眼术之后展现出来的,也算是刚刚随意一试,竟然误打误撞蒙对了。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鬼神作怪,而是有修仙者在施法了。犹豫了好一会,孙火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返身抓起了刚刚拿出来的武器,一扣一背,孙火打开房门,走进了红雾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一模一样的红雾正在火云村外出现,同样是在飞快地扩散中。 第三十回 再遇李炎 雾气笼罩之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孙火熟练地放出了神识,开始探查起周遭的环境,一点都没被雾气所影响到。 平日里蒙眼训练的成果,在这个情况下完美地应用上了。 而诡异的声音只是响过了好一阵之后,便突然沉寂了下去。 街道上安静得仿若冻结了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虽说此时是深夜时分,但眼下是初夏季节,竟然让人感觉一阵阵寒意。 孤身行走于其中,孙火亦是有些不自在。 虽然不会在迷雾迷失方位,可自己就像无头苍蝇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用来追踪。 已经在其中乱窜了半个多时辰,目中所见,只有一成不变的红雾,再无其他。 正想着是否要就此打住,转身回去之时,孙火的耳朵微微一动,仿佛听到了前方有什么动静。 孙火精神一振,连忙朝着发现动静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随着距离拉近,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依稀可以分辨出是挥舞刀剑发出来的破空声,还有人的叱喊声。 孙火不禁有些纳闷了。明明用天目术确实地看到了法术能量的痕迹,怎么前方的动静倒像是江湖中人在厮杀。 按耐不住好奇心,孙火还是决定悄悄近前去一探究竟。 越靠近打斗的地方,孙火敏锐地感觉到,温度越发的降低了。 这种迹象,很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够造出来的。但这样的话眼下的情形就更奇怪了。 以他自己之前唯一的经历来看,凡人根本不可能跟修仙者游斗那么久。 连着走过了几条街,孙火突然看见前方的红雾,似乎淡薄了不少,其中还有人影在其中来回闪动。 没有贸贸然地冲了进去,孙火闪身躲进一旁的拐角处,把神识伸展入前方的迷雾中,全力感应起其中的情形。 在场明显分成了两方势力,其中一方正处在包围中,形势上已是落於下风。 居中是一名高大出众的汉子,比起在场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其身上背着一个桶状般的东西,顶上探出一长截,正剧烈的燃烧着。 围绕着这个高大汉子,另有八九名衣饰一般无二的男子。当下只有四个还在苦苦厮杀防御,护着中央的汉子。其他人都倒伏在地上,生死未知。 细细地听音辩声下,其中一人好像是白天遇到的李炎,九元会少门主。 另外一方人数相仿,但落在孙火的神识感应中,却举止诡异仿佛不是活人。 在战斗中的只有四个,身形纤细好似女子,上下左右灵巧窜动,李炎等人的兵器完全碰触不到边。 最奇怪的是这四个“人”是悬浮在半空中,脚不沾地。 另外的五个“人”,其中的四个分据四角,皆是双手往前平伸做拍掌状,一动不动的。 最后一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棍站立于最外围,好似在压阵般。 摸清了场中的情形,孙火低头沉吟,对是否要参入其中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同一时间,李炎和一干手下,只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动作渐渐不如开始那般迅捷。 前些日子,因事晚归的门主突遭红雾,拼死逃回了会中,只留下了一句“速请上家”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在几个供奉长老的检查下,才发现身上的筋骨断折多处,也不知是遭到了谁的毒手。 九元会内众说纷纭,人心浮动。为此李炎不得不施展雷霆手段,镇服帮众。 但他也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一时。这件事若不能尽快有个解释,只怕偌大的帮会就要不复存在了。 对于父亲清醒前的要求,他也依言派人出去传话了,但是却迟迟不见回音。 对于要请上家出面解决,李炎是心存疑惑的。如果真是上家那般神仙人物对他们凡人出手,父亲怎么也不可能逃得出来。 而且事后也未见有什么人上门来继续追杀。估计应该是某个江湖人物趁着雾夜,暗中进行偷袭。 而父亲大概是担心自己无法力敌,因此才要求请动上家来出面解决。 自以为猜透了父亲的意图,再加之上家不现身。李炎才决定用自己做饵,伏击这个神秘人。 眼下的情形,却是让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包围住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活人。一个个面容腐烂过半,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令人闻之欲呕。 围攻他们的四个女尸,手执黑色长鞭,不仅仅只是悬浮于地面上进行飞攻。诡异的是只要稍有疏漏,被她们的手搭上身体任何地方,人就会马上被放倒起不来了。 地上的四五个劲装汉子,就是这般先后被放倒了。 分列四角的四个仆役般男尸,平举的手掌中,不断地释放出一股股寒气,直朝中间飞扑过来。冻得他们手脚发僵,举止迟滞。 被他们所保护大汉背着的木桶,装的乃是特意寻来的石漆。此物燃烧起来温度极高,火力远胜于日常的木材和清油。 正因为有此物能够驱开小片雾气,不怕迷失方位,李炎才敢在红雾之夜出来伏击。如今却成了他们的护身稻草,以此对抗寒气一二。 “哐当”一声,又是一件兵器落地。 围攻的飞尸身形一滞,往后极速退去。 李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偏头往后瞟了一眼,只见地上赫然又倒了一个手下。 原本站立不动的甲胄将领,手中的铁棒往地上重重一杵,缓缓走上前来。 李炎等还站立的四人,眼中不禁露出了绝望之色。眼下他们体力消耗大半,根本无力再来对抗这个带头的家伙。 虽然看着手中所拿的长棍,应该就是将门主击成重伤的凶手不假。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李炎缓缓地举起手中的朴刀,准备做最后的拼命了。 “哗啦啦”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红雾之外突然飞出了一把黑色巨剑。 “噗呲”一声,从毫无防备的一个仆役男尸后背透心插入,直直钉在了地上。 仆役身形顺着剑势往下一倒,猛然化作一大蓬灰尘飘散开来。 甲胄将领似有感应般停下了脚步,头颅一歪,转向巨剑飞出的方向。 李炎也不禁愕然看了过去。 只见地上插着的巨剑,通体黑黢黢的,不见花纹图案。整把巨剑连同剑柄,仿若是用一块材料整体打造出来。 奇特的是巨剑剑身两刃,却是宽厚粗钝,根本没有开锋的迹象。 剑柄的末端连着一条铁链,延伸到了红雾之外。 第三十一回 小胜大祸 剑柄上的铁链猛然一紧,一道人影从红雾中激射出来,冲入到场中。 不等李炎等人看清来者面貌,却见人影骤然一停,右手大力一扯。 钉在地上的巨剑瞬间拔了出来,直直地朝着人影飞了过去。 人影双手一探,稳稳地抓住倒飞而来的剑柄,随后往前方大力隔空横扫出一剑。 下一刻,一丈多远的两具浮空女尸和一具仆役男尸,仿若有灵智般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只见拦腰处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上下两截身子缓缓错位分开。 顿时间三具尸体像筛糠般的抖动不已,很快也化成了灰尘,飘散而开。 就在这时,停下来的甲胄将领却是突然朝天一啸,猛地冲了上来,手中铁棒高高举起,当头砸下。 李炎心中一慌,身子不住后退,匆匆举起朴刀往上招架。 “砰”的一声,朴刀脱手而落,一下被铁棒砸到了地上,刀口赫然已经卷曲变形。 棒头往后一缩,又朝着李炎胸口奔袭而来。 一串动作迅疾如电,根本没有给上喘息的机会。心中暗叫一声“完了”,李炎只能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准备硬接下致命一击。 只见眼前一花,一个宽大的影子骤然出现在身前。 “铛”的一声闷响,前刺的棒头猛然被击得偏向一旁,这才没有给他来了个贯穿胸膛。 一击不成,怪尸敏捷地倒退出丈许远。身子下蹲,平端铁棍,如同武师般摆开了架势。 惊魂稍定的李炎这才看清,刚刚救下自己一命的黑影,赫然正是一开始的那把巨剑。 顺着剑身转头瞧去,一张熟悉的侧脸映入了眼睛之中。 “是你!” 李炎不禁惊呼了出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你的手下。”孙火并未转头回看过来,而是大声开口喝道。 李炎闻言一呆,但立刻清醒了过来,明白此时并非说话时机。 随后双腿一曲,向后飞跃而去,顺手抄起一把掉落地上的朴刀。 很快和其他人汇合,跟围上来的剩下四具怪尸战到了一块。 李炎方一后退,孙火也立刻动身,拖着巨剑朝着甲胄尸冲了上去。 顿时间叮叮当当的碰击声大起,孙火凭着一身巨力占了上风,压得甲胄怪尸节节败退。 一人一尸的争斗,没多久就离开了李炎等人的视线范围内,打到了红雾之中。 不知是否因为受到甲胄尸被压制的影响,剩下的四具怪尸的行动上,比起先前慢上了不少。 不多会就被李炎等人寻到了空挡,一一将其击杀,同样化成一般无二的灰尘飘散。 望向红雾深处,其中仍不断传出打斗声响,李炎的眼中连连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名大汉走上前来,恭敬地请示道:“少主,我们是不是要上去一起……” 李炎摆了摆手,止住了手下的话头。“不用了。雾气浓厚,我们过去了反而是拖累。先看看倒下去的兄弟怎样了。” “是。”问话的汉子当即转身向后走去。 另一边,战斗中的孙火,面对这诡异的对手,却是颇感意外。 这怪尸,虽然力道上不如自己,但是打斗中却不似活人般有疲累,力气未见丝毫减弱。 一条铁棍在其手中舞得有章有法,总是能够恰如其分的接下攻击。 尽管目前是处于下风,但若时间久了,人的体力有限,此消彼长之下,最后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速战速决!”孙火当下有了决定。 后撤了两步,随后单脚发力向前猛然一跃,单手持剑劈了下来。 避让不及之下,怪尸双手握棍,猛地往头上打横一举,准备硬接孙火的一斩。 “铛”的一声,巨剑重重地砸在了铁棍之上。 好像承受不了这一击的巨力,怪尸身形骤然一矮,右腿跪到了地上。 见着手中的铁棍没有被斩断,孙火毫不意外。 空出的左手连掐出几个手势,一层淡淡的金光凭空在手掌上亮起,随后猛地向前一挥。 跟孙火的巨剑对击那么多下也不见损坏的铁棍,悄无声息的一折两段。 没有铁棍的阻挡,巨剑顺势一下落到了肩膀上,瞬间就把怪尸压倒在了地上。 只见两手各抓着一截断棍,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看着怪尸还在不断地挣扎中,孙火毫不犹豫绕到头颅一侧,左手再次挥落,干脆利落地给了个枭首。 头颅刚一离身,怪尸身体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下一刻,从头颅中猛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鬼啸。 孙火一惊,连忙向后倒退跳跃开来。右手向后一扯铁链,压住怪尸的巨剑立刻飞回到身边。 单手握着剑柄,孙火斜拖着巨剑挡在身前,一副全神戒备的防御姿势。 却见鬼啸声停了之后,一大股黑烟从尸身上滚滚冒了出来,连带着恶臭向四周蔓延扩散。 孙火不得不屏住了呼吸,神识一直牢牢地锁定在怪尸上,丝毫都不敢松懈下来。 黑烟散去之后,孙火惊诧的发现,地上只剩下那套甲胄,原先的尸体已悄然不见了。四周的红雾也在飞快消退开来。 眼见怪尸被灭,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物件。孙火也不再停留,往身上施了个轻身术,飞快地离开了现场,一点也没有再跟李炎照面的打算。 如今他在李炎面前展露出了更多的实力,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不是不明白。只有远远遁离才能不会深陷其中,独善其身。 倒是此番战斗,让他想起六年前的遭遇。当时的无名修士说要击杀自己,就是看中自己的肉身适合做炼尸。 而刚刚被自己击杀的为首怪尸,很是符合当年黑袍人所说的特征,难道是…… 孙火停下了脚步,心中一阵发寒。 就在孙火悄然离开之后,众人正看着地上的甲胄和断棍,面面相觑。 前面因为红雾阻挡,不敢再轻易进入其中。倒地的手下仅仅只是被迷昏而已,并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很轻易地就被叫醒过来。 等到雾气散去能够视物时,已然不见了孙火的身影。这让李炎思量好的一些话语,都无从开口说起。 命令几个手下脱下身上的衣服,小心包起地上的物件。李炎望了一眼街头远处,带着惊魂未定的手下,匆匆往总坛赶回去。 第三十二回 山雨欲来 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中,悄无声息地不见丁点动静。突然之间响起了激烈的水花声,仿佛开水沸腾一般。 好一会儿以后,异响方才渐渐平息下来,黑暗空间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死静。 …… 一大早清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地朝城门处驶来。 车上空荡荡的,未见装载什么货物。 车夫身材高大,头戴一顶略有些残破的斗笠,遮去了大半个脸孔,隐约可见到下巴上的络腮胡子。 城门处守卫的士兵视若无睹一般,也未见上前阻拦查问。 当下鬼兵索命之事连番发生,绿石城中人心惶惶。每日城门出入之人,已是出多进少。 不少人家就此一去不回,远远地搬离这座城市。这些时日在守卫眼中,已是看过太多了。 这般一直下去,原本还算繁华的小城,只怕是要变成空城了。所以日常里应有的检查和询问,也变得可有可无。 离开了城门稍稍远一些,车夫抬起头来,回望起城墙上,已经有些褪色和古旧的“绿石城”三个大字。 这个络腮车夫,正是乔装改扮的孙火。 城中情形扑朔诡谲,隐隐中的矛头似乎都是冲着自身而来。 现在离城暂避风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所幸最关键的药草也已经入手,倒也没什么很需要再次入城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孙火回过头来,手中短鞭一挥,正要催马赶回村中。 就在这时候,官道上迎头走来了三人。 当先的女子身着一袭淡黄的薄罗长袍,头上绾着飞仙髻。此时足下正走的飞快,柳眉倒蹙,一脸怒容。 身后紧跟着一名蓝衣青年,长得五官端正,却只是普普通通不甚俊秀。 正一脸焦急地跟黄衣女子解释着什么,只是女子毫不理会,自顾自地走路。 两人就这般急匆匆地从孙火旁边经过,从头至尾都没正眼瞧过孙火一下。 远远落在两人后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其身穿一件青色道袍,衣襟摆动之间,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正当孙火驾着马车与其错身而过之际,老者好似无意般抬起头来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瞬间碰到了一起。 刹那间,孙火只觉得老者的目光仿若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把自己的心神都吸引到了其中。 自己心中的念头,好似赤裸裸般都暴露在老者眼前,里里外外都被看透了。 随着马车前进,相交的目光一下就断了开来。 为了不显得自己心虚,孙火强作镇定地没有催马急驰,而是任由拉车的马匹自行缓缓前进。 看着孙火渐渐远去的身影,停下脚步的青袍老者嘴角微微一扬,随后转过头来,继续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估摸着走出了里许路,听得身后也没有人跟踪的痕迹,孙火这才喝止了马匹,转头往绿石城方向望去。 此时的他,后背一片发潮,俨然是被先前的遭遇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路过来,都没有敢回头用天眼术偷偷去看那名老者,验证是否就是一名修仙者。 但是之前那一瞬,老者身上丝毫不加掩饰的能量气息,已经确确实实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这种气息上带来的压力,即使是当初捕杀孙火的黑袍人,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显然老者的修为功力,比起现在的孙火来说,深厚得太多了。 想到这些,孙火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平日里影子都见不到的修仙者,怎么一夜之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一个个都不甚友善的样子,难道绿石城真要有什么祸患临头不成? 孙火不禁往最坏的方向想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得快点赶回去和母亲商量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打定了主意,孙火也不再耽搁,一扬鞭赶着大马往火云村奔去。 同一时间,一间装饰华贵的内室中。 一位白面长脸,下巴上蓄着一撮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正双目禁闭的静静躺在榻上。 眉角间不时会抽搐扭曲一下,仿佛身上在遭受着莫大的痛楚。 床榻上,另坐着一位四十多来岁的妇人,长得秀丽端庄,透出一股书卷文气。 双目中红丝隐现,一脸的疲惫之色下透着焦灼不安,却还小心翼翼地看护着。 妇人拿着手巾俯下身子,正轻轻地给床上的中年人,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向内打开。听得门口的声响,妇人直起身来,转头望了过去。 却见来人赫然就是李炎,回身合好门扉,大步走了过来。 这时的李炎,还穿着昨夜出门的青色劲装,一身风尘仆仆。 就这般径直来到床前,先探头瞧了瞧床上的中年人,随后看向妇人,轻声开口:“娘,爹怎样了?有没有好转些清醒过来?” 听得儿子的问话,妇人默然地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摆了摆手,示意李炎跟上来走到了内室的另一头。 “你怎么样了?身上有没有受伤?看你的衣服都破了。”妇人关切地问道。 李炎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来得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一下就让娘亲看出了端倪。 “没事,没事。只是昨晚打发了几个小毛贼,不小心在哪里刮破了,等下换件新的就好了。”李炎急忙找了个借口来搪塞。 “娘,你都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赶紧去歇歇。还有三娘、四娘她们,也会看好爹的。” 妇人想了想,开口道:“好,我去歇一会,晚些再过来。可是炎儿,你自己也要当心谨慎,切勿再有什么闪失。如今会中突然没有了你爹主事坐镇,几个堂主也是蠢蠢欲动了。你处事要把握好分寸,不能不做些万一的打算了。” “放心,我有主意的。”好一通劝说之下,李炎陪着妇人回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返回了一开始的内室。 看着床上昏迷未醒的父亲,李炎一脸愁容。九元会内忧外患,上家没有回音,自己又没有能力来对抗修仙者。难道要就此没落了吗? 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少主,有人在外求见,自称是门主的故交。” 第三十三回 仙道冷暖 父亲的故交?李炎心中惊疑不定。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故交会上门来拜访。 走到门口处,李炎转头对外问道:“来人长什么样的?除了自称故交之外,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启禀公子,来人一共有三位。其中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另外还有一位,是个上了年纪的道士。” 道士?李炎一个激灵,马上想到了什么。 “去,把他们请到门主的书房里稍等,我马上过来相见。”李炎的声音高了两分,细听之下略有些颤抖。 “是。”门外有人答了一声,随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看了看床榻上未见起色的父亲,李炎定了定心神,开门走了出去。 略略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锦纹青罗衫,李炎匆匆赶来了书房。 刚一进门,只见座上的三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老者的眼光温和近人,青年则是有些紧张局促,倒是最后的女子目光冷冽如剑,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脸上一划而过。 面对这神情迥异的三人,李炎一时也吃不准其中谁是主事之人,连带着对自己一开始的预想也有些怀疑起来。 为了避免尴尬,李炎立刻哈哈一笑,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洪亮地说道:“在下李炎,九元会的少当家。听闻家父故交登门拜访,真是有失远迎了。敢问三位如何称呼?” 李炎说完这番话,却见三人没有一个起身开口回礼,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怎么,大老远地跑来,连正主的面都见不到,李云飞真是好大的架子。”一个悦耳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李炎循声看去,只见黄衣女子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团扇,正低头端详把玩着,完全没有把李炎放在眼里。 眉头皱了一皱,李炎正要说些什么。这时白发老者开口了,“萧师妹,别发脾气了,办正事要紧。许师弟,你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一听这话,李炎疑惑地看向了那位还未出声的蓝衣青年。 青年向老者点了点头,伸手往袖中摸去。李炎不动声色地倒退了两步,暗暗提心警惕了起来。 只见青年掏出了一个信封,在李炎眼前亮了亮,一甩手丢了过来。 一把接住信封,李炎看了下正面,发现并没有字迹,只是有些眼熟。 小心地拆开其中的信纸一展,李炎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随后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 原来青年扔过来的,不是其他什么信件,而是自己当初亲笔所书的求援信。 放下信纸,李炎看向了白发老者,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明白了李炎眼光中最后的疑虑,老者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了身旁的茶杯。 口中喃喃念叨了几句听不懂的古怪话语,右手点了点杯中的茶水。 就在李炎的眼前,原本一整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瞬间变成一块寒冰。 轻轻地把茶杯翻了个身,冰块掉了下来,“啪”的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回过神来的李炎,双腿一弯,朝着三人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小人李炎,拜见三位仙师。” “起来,跟我们说说具体怎么回事。”老者淡淡的开口,单手一摆。李炎只觉得凭空生出一股柔力,轻轻地把自己扶了起来。 这般诡异的情景,更让李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道了声谢,李炎略略停了一会,这就将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从头讲起。 三人的注意力逐渐转了过来,各自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老者的右手搭在把手上,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一顿饭功夫,李炎这才把所知的一切事情讲完。 “对了,怪尸留下了一些东西,三位仙师可以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告罪了一声,李炎走出了书房。 唤过来远处的守卫,李炎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守卫很快带来了一个包裹。 打发守卫回到了原地,李炎提着包裹回到了书房中。不等开口询问,便先知先觉地打开铺展开来。 三人同时瞧了过来,不多会女子和老者便兴趣乏乏地退了回去,倒是那名青年,往铁棍上的断口多瞅了两眼。 看到仙师的表情,李炎明白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大用了。这个时候,女子蓦然开口道:“李家什么时候这般无能,一大帮人还顶不上一个人。” 听得这话,李炎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却又不能说什么。 白发老者站起身来,对女子的话充耳不闻,冷冷地冲着李炎吩咐道。 “我们一路赶来有些乏了,给我们安排下清修的住处,明早我们自会过去那万冢丘查看情况。没事不用过来打扰了。另外如果到时没见到你说的什么怪尸,你知道后果的。” 李炎慌忙跪了下来,“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所欺瞒。东厢房一向清雅别致,小人这就可以带仙师过去。只是家父身受重伤至今未醒,还请仙师可怜,救上一救。” “我说李云飞怎么让你一个小子来接待,自己却不出来。原来是起不来了。”不用想,又是黄衣女子出声了。 “师姐,别这样说啦,这样很不好的。”蓝衣青年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劝阻。 “小子,你爹技不如人,生死有命,别妄想我们会救他的。这次事情结束后,今年的供奉要加四成。你若办不到的话,我想其他人对这九元会的门主之位会很有兴趣的。” 老者已不见半分和善之色,话里的威胁之意表露无遗。 “是。”李炎眼见求情无门,只得唯唯站起身来,默然地引着三人来到厢房住下。 感应到了周边没有人在附近逗留监视,老者等三人没有立刻散开各自去休息,而是聚在了一起争论着什么。 另一边,当孙火匆匆来到了火云村附近时,敏锐的他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非常的安静,原先应该有的村落人气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孙火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加了几鞭,催着大马更快奔跑起来。 整个人一下绷紧了起来,留神着周遭的动静。 新年快乐!恭祝各位书友阖家平安,大吉大利! 第三十四回 青黄有别 小山坡上,孙火正一手扶着大树,俯瞰着村中的情况。 察觉到了入村路上的异常,他并没有冒失地直接冲进去。而是立刻停了下来,拿出了藏在马车底下的巨剑,另抄小路上了附近的山坡。 举目所及,火云村中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好像一天之间全部迁徙走了。 又等了好一会,孙火猛然握拳往树上砸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就从原地蹿了出去。 小心地从另一头的村尾潜回了家中,只见木门大开,母亲果然也不在其中。 走出屋子,孙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焦躁的情绪。 一整村的人都没了踪迹,似乎只有离村的自己恰巧躲过一劫。要是自己再慌了神,那就没人能够救了。 伸手拿下背后的巨剑,对着木做的门槛重重一戳,瞬间破了一个洞,竟不是整块的实心木头。 孙火蹲下身来,从中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顺手抖掉上面的木屑,把它系在腰上,随后走出了家门。 就这般在村中转了一圈,却见家家户户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 门户大开,屋内的物件摆设都是整整齐齐,不像是遇到强盗劫匪。 一番细细的查看之下,孙火很快找到了其中的痕迹。 似乎所有村民先是被集中到了中央的平地上,随后一起出发朝着村外走去了。 那么多人同时间一起走动,地面上留下了非常明显且集中的足迹。 孙火心头一喜,照着足迹追踪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失踪的村民了,母亲应该也是在一起的。 沿着足迹离开了村子,才走上了一炷香,孙火停下了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地上足迹已经偏离了平时常走的便道,转入了树林之中。 山林中没有平路,村民中除了青壮年还是有老有小的,怎么会走这样的地方。 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又担心起众人的安危,孙火决定提速追进。 再一次用起了轻身术,整个人一下轻盈了不少,脚尖一点飞快地冲入了山中。 才飞奔了一顿饭的功夫,孙火双耳一动,前方远远地有了什么动静。 猛地身形一顿,藏到一颗大树背后,孙火探出头来,小心地观察起来。 好一会之后,孙火听出了远处的动静,在朝自己方向慢慢接近。 左右扫视了两眼,孙火解下背上的巨剑,重重地往地下一插。 随后猛地往上一纵,借着轻身术的效果在树干连连跳蹬,几下就上到了树顶,随后往前方望去。 只见一队人稀稀拉拉的,约莫有三四十人,正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拐地慢慢走着。 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孙火惊讶地发现,这些人竟都是失踪的村民,此刻正在往村里赶回的样子。 众人皆是一袭单衣,脸色发青发白,身上不住的哆嗦。 看来这些人都是在荒郊里苦挨了一夜,也没有御寒保暖的东西,直到天亮才往回走。 想清楚了这点,孙火连忙从树上下来,迎了上去。 咋然间见到有一个高大的影子飞快靠近,行走中的老弱村民顿时吓得战战兢兢。 等到影子靠近之后众人发现却是孙火时,不禁又惊又喜。 略略招呼一会,孙火把一干人聚到了一块,匆匆的从附近捡拾来一些枯枝,生起火堆来驱寒。 忙活了好一阵,待得所有人都缓过劲来,孙火这才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所有的人却也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知道原本各自在家中睡得好好的。 半夜突然被冷醒,就已经在荒郊野外,身边都是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了。 眼见没有头绪,孙火很是失望。想要再继续追踪,一大群人又不能放在这里不管不顾。 无奈之下,孙火猛一跺脚,只能让众人留在原地休息,自己蹲下身来背起一位老人,先返回村里。 所幸附近并没有什么野兽出没,孙火倒也无需担心自己离开后其他人的安全。 就这般来来回回跑上了几十趟,这才把所有人都一一接回了村里安置在了一起。 这样的来回奔波,即使壮如孙火,也是累得手脚发软,气喘吁吁。 吃力地站起身来,孙火一抬脚正想往外走去,一只手突然拦在前面。 “小伙子,先歇歇,你也累得够呛了。天色不早了,再出去找人也不方便。现在村里只剩你还能走动的,要是再出了什么意外,整个村也就真的亡了。” 看着拦在自己前面的赵家老汉,这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人,脸上依旧还是一片煞白。又回头望了望身后惊魂未定的一干老人,孙火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着孙火点头不再外出,赵老汉勉强笑了笑,然后凑到身前小声地说道:“昨晚我和大儿子为了些小事怄气,半夜的时候都还没睡下,无意间瞧到外头起了红雾。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应该大有关系。明天你去找人来帮忙,叫上几个道士法师,也好驱邪镇魔。” 红雾!孙火的心里好似响起了一道炸雷。这让他一下就想到昨晚的经历,那些诡异的怪尸。 看见孙火低着头没有吱声,赵老头以为他在想着别的事情,也就自顾自地走进屋内。 不敢去想可能发生的后果,孙火强迫自己静下来打坐,好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见着一干老人们睡得踏实,也就不再去叫醒他们,孙火一个人悄悄地出了村,直接往绿石城赶去。 巨剑沉重,是孙火将当初的那口黑铁水缸熔炼后重新打铸,只可惜体积太大根本收不进储物袋中。眼下时间紧张,也只能先不去找回了。 绿石城中,李炎亲自带着人去东厢房送早饭,打算能不能寻得机会再次求情,却见屋内空空如也,老道等三人已不见了踪影。 一脸沮丧地往前厅缓缓走来,李炎正准备召人来处理会中事务。 一个大汉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道:“少主,不……不好了。有人上门来挑事砸场子,外头……外头的弟兄们拦不住。” 第三十五回 来者不善 “废物!”一把推开通报的大汉,李炎轻身一跃上了屋顶,往前头飞奔而去。 大门处,一个青衣汉子正从台阶上滚下来。四周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孙火慢慢地走了下来,单脚踩踏在其中一人的背上,双手抱肩,目光炯炯地看向了远处。 九元会的总舵不难找,略略找人一打听,孙火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只是这里的宅院规格之大,远超他的想象。如今大白天的,也不方便他潜入其中寻找他想见的人。 一番计较之下,还是决定直接打上门去,让人出来见自己更快些。 动手之前,孙火还是先客气地上去请门口的家丁通报一声。 不料把门大汉见他衣衫粗陋,不仅没有向内传话,反而开口讽刺起孙火异想天开,想打秋风也不会挑人家。 原本孙火已经是有些心焦了,大汉的话有如火上添油,给了他一个发作的理由,大打出手。 虽然发怒之中,孙火却还保持足够的理智,没有顺势直接打到里面。 对此孙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在没摸清其中的布置格局前,生怕自己陷进什么机关陷阱之中。 正在思量着,突然觉得一缕寒风朝着背后突袭而来。 眉毛一挑,孙火头也不回地向后一甩腿,猛地踢了出去。 一声惊呼骤然响起。 显然偷袭的人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发现,而且对方连头都没回就给出了反击。 紧接着一声大喝,随后蹬蹬几声大力踏地响。 孙火转过身来,冷冷地望了过去。 一名身穿儒衫的瘦俏男子,正狼狈不堪地被一名灰衫的冷面大汉接了下来。 儒衫男子胸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脚印,脸上已经涨得通红。 双足方一落地,又要作势朝着孙火冲了过来。左肩猛然间被一只大手扳住了。 儒衫男子一回头,就对上了灰衣大汉的双目,眼神间似乎无言地交流了一下。只见灰衣大汉此时满脸笑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低声说了句“小心。”男子没有更多的动作,而是停在后边看了起来。 “这位兄弟真是好身手,敢问来我九元会,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大汉好似毫不在意先前同伴吃瘪,反而开口直接问起孙火的目的。 来回打量了两人几眼,孙火不在意的转回身,一点答话的意思都没有。 他想找的人,只是自称少主的李炎而已。来人虽然武功不低,应该在九元会中的身份不低。 但是前晚的行动里,却没有出现这两个人的身影,那么只能说明这两人要么跟李炎不是同一路人,要么对于李炎所做的事根本毫不知情。 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孙火也不愿意多去理会他们。 见到孙火无视他们的存在,大汉的笑脸虽然依旧不变,只是眼睛中闪过一抹冷光。 好久没见到这么狂的小子了。孤身一人就敢来挑山门,还对九元会的两名长老视若无物,连话都不回一句。大汉心中计量着。 儒衫男子复姓西门,乃是近两年才刚刚晋升为长老,为人脾气火爆。所以老门主在的时候,并没有让他较多的参与帮会大事的决策。 反而是这个灰衣大汉李诺,为人和善,不管对低级弟子还是同僚都极少黑过脸,实际上却是九元会中的智囊之一,在许多大事上往往能够一语中的,给出不一样的策略。 除此之外,他也是李家的远亲,因此在帮会中很得器重。 看着眼前的高大少年,李诺反而是有些看不透眼前的情况了。不管是寻仇还是挑衅,却只有一个人出现,怎么都说不过去。 “难道是诱饵,周围有埋伏?”李诺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不动声色地往周围扫视看去。 却见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没。李诺这下更是没有头绪了。 既然没法看出头绪,那就只能将其拿下再好好审问了。只是从刚才击退西门长老来看,这少年的身手,只怕是要多费些手脚了。李诺打定了主意,朝身后的西门长老点头示意了一下。 西门长老先前挨了一脚,当先已经是迫不及待,准备好好招待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少年。 正当两人开始行动,才上前了两步时,远远地听得一声“住手”。只见李炎从屋檐上一跃而下,飞快朝这边疾奔而来。 两人却是置若罔闻,反而是加快了脚步,从两边向着孙火的背后急攻了过去。 “不自量力。”孙火喃喃地说了一句。 正朝孙火赶来的李炎,看到了诡异的一幕。只见面前的少年冲着他笑了一笑,整个人一下就退到了两位长老的背后。只见他双手举起,对着两人的后脑勺一拍。 “扑通。”“扑通。”两声闷响。两人连少年的衣服都没碰到,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李炎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再也迈不开步子。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年纪不太大的少年,功夫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原本只以为他是天生巨力,再加上身材高大,所以身法速度上应该会是相对更弱。可是现在亲眼所见,两位长老在他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这样的人若是搞起突袭暗杀,那还有谁能够防得住。 正想着这个问题,却见孙火并没有在两个倒地的长老身上多费功夫,而是劲直朝着李炎走了过来。 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着孙火的笑脸,李炎没来由的有点心惊。 “你,终于出来了,手脚真是够慢的。既然来了,那跟我走。”说话的功夫,孙火已经来到了距离李炎十步远的地方。 李炎猛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如果不跟你走的话,你要怎样?”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李炎只听得这一句话,便觉得眼前一黑。 孙火单手提着不省人事的李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带着李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第三十六回 平波暗流 一片小树林中。 黄衣女子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手中依旧拿着一柄团扇把玩着,看起来是对这柄扇子爱不释手。 扇面上并没有像一般的扇子,绣着常见的鲜花或山水图案,反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怪鸟。 怪鸟身长金羽,赤目黒喙,更为奇特的是下有三足,站立于一根枯枝上,甚是神俊。 松树的另一面,蓝衣青年正双目紧闭,平静地打坐着练气,不似黄衫女子那般轻松自在。 不多会,天空中飞来一个人影,很快来到了小树林上方,几个盘旋之后,就准确地来到了松树上方,缓缓地落了下来。 只见是之前白发老道走到了地上,单手一招,脚下的长剑“滋溜”一声飞快缩小,飞入了腰间的储物袋中。 “凌师兄,探查得怎样了?”黄衫女子眼睛都没有离开团扇一下,头也不抬地开口问道。 “是有些不正常,那小子应该没有说什么假话。在他说的万冢丘上,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大裂缝,反而是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幻阵。” “幻阵?”黄衫女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了老道。 “是的。就是一个幻阵,不过这个幻阵并没有屏蔽气息的作用,我远远地探查了一下,发现其中的血气很是浓重,不断地往外散发。”停顿了一下,老道又继续补充说道。 “血气浓厚”喃喃的低语了一句,黄衣女子的神情终于变得有些凝重了。 松树下汇合的三人,正是从九元会中出来,准备执行完宗门任务后好返回云梦山去继续修炼。 白发老道为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已经达到了练气十一层,只是如今年岁已高,修为上基本无望再进一步了。 万一有什么的特别机缘,最多也就是可以进入筑基期,再多享受上一倍的寿命。但这种好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而蓝衣青年却是三人中法力最浅的,仅仅只有练气九层而已。两年前因为偶然立了一功,这才从外门弟子转为了内门弟子。 因为知道现在的一切得来不易,蓝衣青年处处唯唯诺诺,总是不敢与人相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现在的身份。 反而是黄衣女子,原本就出身修士家族。自小很受族中的长辈喜爱,更加未曾经历过什么风雨艰辛。 正因为修行路上太过顺畅,这位萧大仙子自视甚高,对于周围的一般人,言谈之中也多是冷嘲热讽。 这一次的宗门任务,原本也是在关照之下特意派发下来,只是准备着走走过场而已。只是如今面对着老道打探回来的情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简单。 荒凉无人的埋骨地,浓厚的血气,还有掩饰的幻阵,不难猜想出,他们所要面对的,有可能是已经异变的怪物,也有可能是修炼血祭邪法的邪修。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他们都是很不利的情况。现下三人都只是练气期修为,幻阵之下到底有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若要就此放弃任务打道回府,那么日后在宗门内也就再无颜面可以见人了。若要传信请求增援的话,却又无法提供出更多的具体信息。何况这个任务一开始派出三个人,早就超出了原先所需的人数。 “我看这样,师妹。再过不久就是正午了,也是一天中阳气最正的时刻,多少对于邪法也有些压制,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探一下。要是很弱的话,灭了也就是了。即使不敌的话,也有个理由好做交代。”沉默了一会,老道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的方法。 “也好,就这样。先准备一下,希望是我们担心过头了。”黄衫女子终于抬起头来,有些凝重地说了一句。 万冢丘下的另一边,一条勉强能看出轮廓的小路,曲曲折折地往小山上延伸而去。 小路旁边,一个火堆正熊熊燃烧着。孙火正随意地坐在一旁,翻转着火堆上烤着的两只山鸡,一股肉香正在逸散开来。 一声轻微的呻吟声,李炎摸着后脑勺,坐起身来。转过头就瞧见了火堆旁的孙火。 猛地一个激灵,李炎的迷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离得远远的。 见着孙火并没有跟上来,还是自顾自地看着火。李炎略略定了定神,环视起四周的环境。 却见这里的环境很是陌生,明显是自己从前没有来过。另外时间上虽然是大白天,但却透露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看够了,那就过来吃点东西,等下还有正事要做呢。”孙火的声音骤然响起,倒把正在张望的李炎吓了一大跳。 转头望了过去,却见孙火依旧没有离开火堆,只是正抬起头看向了这边。 犹豫了一下,李炎还是慢慢地走了回去,在火堆的另一边也坐了下来,稍稍远离了孙火。 “接着。”孙火一甩手,把一只烤好的山鸡扔了过来。李炎一把接过,却是没有吃起来。 对方明明只是个少年,为什么自己一个经历过江湖风浪的人,在他面前却是感到那么无力。这种感觉也只在面见那些神仙中人才有过。 瞄了瞄周围,李炎有些奇怪,那把印象深刻的黑色巨剑,竟然也没在旁边。 正当李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孙火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一整只山鸡下了肚子。抬头瞧见李炎手中的还没动,便开口说道:“你不吃的话,就还给我好了。” 迟疑了一下,李炎还是把整只山鸡又抛了回去。 不一会儿之后,孙火抹了抹嘴巴站起身来。“走。” “给个明白话。你到底是谁,想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这一会李炎依旧坐在地上,并没有站起身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带过来是要了解一些事,顺便让你帮我做些事。如果你不想继续人事不知的话,那就跟着走。”这个时候,李炎赫然注意到,说这话的孙火竟然是无比的认真。 这个时候,万冢丘十里之外,二十来名青衣人正骑着快马,风驰电掣地赶路。一马当先的两人,却是前面被打昏的李诺,还有另外一名背着长剑的中年书生。 第三十七回 驱狼吞虎 “我说李长老,只带这些人出来够用吗?要不再派一人回去,多带些手下过来”疾驰的马背上,中年书生忧心忡忡,转过头来对着李诺说道。 “不用了,这些都是我特意挑选过来的好手了。再多带人的话,城里的力量就太薄弱了。一旦被对头发现的话,只怕容易生大变。这一趟我们只能速战速决,不能拖太久的。”李诺仿佛早有考虑,一口气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这一番解释,中年书生也觉得似有道理。出于向来议事中对李诺的信服,也不再多出声,只是专心赶起路来。 当李诺被随后赶来的下属救醒时,才明白先前遇到的少年是有多可怕了。明明是自己和西门长老联手从背后进行偷袭,结果却还是被人家无声无息地放倒了。 可是看到少年留下的字条后,李诺更是又惊又怒。因为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他就是来掳走少门主,带到万冢丘上斩杀以用来祭奠先人。 如今再去追查少年的来历已经来不及了,首当其要的是得先把人救回来。否则老少两门主这样突然间都陨落了,偌大的帮会群龙无首,会有什么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当时在场的人,都被李诺下了死令,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许外传半点。之后又派人火速召来了帮会中的快剑书生,与之在半路上汇合,一起赶来了万冢丘救人。 而之前的西门长老,却是担心他冲动坏事,反而被留在了总舵中驻守等候消息。 万冢丘上,孙火和李炎两人沿着荒废小路,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走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明明是孙火走在前头,可是自己却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而且每当自己稍稍放慢脚步,两人的距离有少许拉开时,前头的孙火也会慢下来,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李炎开始怀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脑勺后长着眼睛,否则怎么能够对自己的细小举动掌握得一清二楚。 正当李炎暗中生疑,却听得孙火出声了:“绿石城里的怪雾,你们九元会了解多少?” 听到少年问出这个问题,李炎心中骤然一紧,随后放松了下来。 原以为是想要从自己身上逼问帮会中的重要情报,没想到却是这件事。李炎有点疑惑,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怪事,反而他却是很在意的样子。 出于之前的救命之恩,李炎并没有多耽搁和隐瞒,理了理头绪,也就开始从头说起。至于有关自己的父亲遇袭和请来修仙者相助两件事,却是只字不提。 听着李炎讲出的消息,孙火在心中飞快地筹算着。跟着外面的流言相比,很多细节方面清楚了许多。 绿石城中出现红雾的时间,并不是毫无规律,每隔四天就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的区域虽然不一样,却总是在上一次的相邻附近,前后连起来的话,出现过红雾的区域已经覆盖了大半个绿石城。 如果非要说像什么,红雾仿佛是在绿石城中进行排查一般,寻找着什么东西。 正是基于这一点的判断,上一回李炎才能准确无误的赶到地方进行蹲守,只是没想到雾中潜藏的竟然不是活人。若不是孙火的出现,就要全军覆没在其中了。 此外,在九元会搜集到的情报中,绿石城中失踪的人,基本都是青壮年人。从一开始的晚归的夜行人,到后来却是整户人家莫名的消失不见了。 刚说到这里,远远地望见了地上出现了一排排的馒头状的小土包。李炎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再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霎时间明白了过来,孙火这是在带着他往万冢丘上赶路。 猛然一惊,李炎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身子一矮,一纵往后面腾空退去。走在前头的孙火也马上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微微仰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眼神接触的瞬间,李炎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突然间变得相当的可怕,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了全身,整个人霎时动弹不了。 这种恐怖的感觉,好像眼前站立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仿佛是个怪物般,下一刻就可以扑到面前,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撕碎开来。 除此之外,李炎还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少年并没有动身前来追赶自己,而是左手轻轻往外一扬,一个细长的影子从中激射而出,一瞬间来到了身前。 下一刻身上骤然一紧,整个人就直直摔到了地上。正要挣扎起身,李炎这才发现,身上已经绑上了一条细长的黑带,不管自己怎么运功发力,带子一点撑开的迹象都没有,好似钢圈一般。 再次看向慢慢走近的孙火,却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小的黑色匕首。一开始那种恐怖得无法自控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年。 “为什么要逃呢,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孙火一脸平静地问道,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都已经是修仙者了,竟然还如此卑鄙。想要利用帮会力量来开路,好去击杀那些怪尸。我没说错。”李炎咆哮着吼了出来。 听到这话,孙火有些怔住了。对于李炎说破了他的计划,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让他意外的却是,李炎竟然能够说出修仙者这个名字,想不到他一直苦寻不得的线索,会在这里出现。 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孙火依旧语气淡淡的,“哦,你居然知道修仙者?” 激动之中的李炎,并没有注意到孙火那短暂的异常。 “当然知道了,你以为九元会凭什么成为绿石城中的第一帮会,那是因为我们上面有修仙者在支持着。你想击杀的怪尸,因为重伤了我爹,所以已经请来了三位仙师来彻底收拾这些祸害了。” 发现孙火竟然没有否认修仙者的身份,李炎一横心,把来援了三位仙师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寄希望能够借此镇住孙火,知难而退。 “真是这样嘛?那我就带你一起开开眼界,看看你说的仙师是如何的降妖除魔。”不等李炎再说什么,孙火一把将其从地上提了起来,飞快地向丘上奔去。 第三十八回 请君入瓮 万冢丘上某处,一艘青木小舟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白发老道等三人都站在其中,往下俯视着大地。 只见地面上赫然有一道宽大的裂缝横亘着。诡异的是在裂缝的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即使现在是日当中天的时分,也凭空添了几分幽深的感觉。 没有人开口,只是各自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一会之后三人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除了这里有灵气波动外,其他地方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埋伏,准备动手。”黄衣女子没多说废话,淡淡地开始下命令了。 一听这话,老道和青年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抛出了一个圆盘状的法器,一跃而起站在上面飞离了小舟,三人之间彼此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老道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握着一把蓝色的长剑,手腕略略一抖,三四道剑光顿时从剑尖上飞射而出,朝着下面的裂缝斩去。 青年则是简单了许多,他并没有拿出什么法器,而是双手飞快的掐着术诀,十来根亮晶晶的冰锥在几个呼吸之后就已经成形,随后像离弦的弩箭一般射向下方。 只见两人的攻击转瞬间来到了裂缝一丈多高的上方,好似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壁般。剑光和冰锥,好似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了涟漪,引得裂缝的景象一阵晃动。 随后剑光和冰锥没入了裂缝之中,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裂缝的景象也开始恢复了稳定。 黄衫女子瞳孔微微一缩,“继续,我跟你们一起出手。”随后单手一抬掐起法诀,右手握着先前那柄团扇,对着裂缝轻轻一扇。 一股火浪从扇子前方凭空生成,狠狠地扑了下去。瞬间好似沸油浇上了冷水,裂缝周围弥漫的淡淡雾气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裂缝的景象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四五道剑光和三个火球尾随而至加入了其中,“砰”的一声,仿若镜子破碎般,裂缝碎裂开来顿时消失不见。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丈来宽的大洞,斜斜地通向地底。洞口的周围,凌乱地插着先前蓝衣青年发出的冰锥。 眼见幻阵被破,三人并没有马上落到地面上。就这样停在空中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洞口有出来什么东西。 “师妹,看来不下去探一探,是不行了。”老道皱了皱眉头,对黄衣女子提议道。 略略想了一下,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三人便在洞口不远处落了下来,慢慢地走了过去。 站在洞口处,耳旁不时传来呜呜的风声,一股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女子抬手掩住了鼻子,一脸厌恶的表情。就连老道和蓝衣青年也皱起了眉头,暂时屏住呼吸。 擦了擦手心的细汗,蓝衣青年朝地洞里发出了一个小火球。只见火球飞出五六丈之后就熄灭了,却依旧没有达到底部。 借着火球的亮光,三人看清了洞壁上虽然坑坑洼洼的很是粗陋,但很明显是有人工挖凿的痕迹。地面上凌乱地散布着很多人走过的脚印。 “走,在这里干看着也看不出结果的。”这一次却是这萧师妹托着一块夜光石照亮了道路,当先走在了前面。 同时另一只手拿出符纸往自己身上拍去,一个蓝盈盈的光罩顿时出现在了身上,随后握着那柄团扇,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向深处。 蓝衣青年和老道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尴尬。之后也如法炮制地给自己加了护罩,急忙追了上去。 正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地洞深处的黑暗之中,远远地出现了孙火和李炎的身影。 远远地看见了冰锥的闪光,孙火连忙加快了脚步,很快也来到了洞口跟前。随手将李炎扔到了旁边的地上,然后单手一挥,困在他身上的丝带骤然一松,又飞回到了袖中缠在了小臂上。 李炎一惊,连忙翻起身来,后退了好几步紧盯着孙火的举动。却见孙火都没看过来一眼,自顾自地沿着洞口慢慢地走了起来。 “看来你没说假话,确实是有请修仙者来探查这个地方了,而且已经进入到这个地洞里了。”只见孙火正蹲在洞口处,摸着地上某处痕迹,仿佛在自言自语般。 感觉到李炎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孙火转头看了过来。李炎仿若见到蛇蝎般,又连退了好几步。 “好了,我也要进去了。你自己回去,是我高估你的分量了。”说完了这话孙火站起身来,就要走进去。 “站住,我跟你一起进去。”李炎忍不住喊了出声,匆匆赶上前来。 孙火略略侧过身,一脸疑惑地看向已经走到身边的李炎。此时的他虽然被自己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但呼吸间却是非常稳定,显然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之前对于李炎一直心存戒备,所以刻意保持着和自己的距离,孙火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反而主动上前,让他也不得不提了几分小心,以防李炎要对自己下手。 “你不是说要带我开眼界吗?小小年纪,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不料李炎一开口,反而是抢先堵上了孙火的问话。 “老狐狸。”孙火不禁腹诽了一句。自己终究还是缺乏经验,比不上这些江湖中人,一瞬间事情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现在都摸不准对方在想什么了。 一只手往腰上的储物袋摸去,孙火很快拿出了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熟练地点燃之后,递了一支给李炎。 看着递过来的火把,李炎一脸的诧异,“你不是修仙者吗,怎么居然还用火把?” “爱拿不拿。”孙火也不啰嗦,直接把手一松,自己走了进去。李炎连忙伸手接下掉落的火把,正有些纳闷的时候,突然前面又飞出一把长刀,只不过是朝向他的是刀柄。 “自己当心了,这一回说不定没有上次好运还会再救你。”地洞中悠悠传来了孙火的声音。 看着手里的长刀,李炎轻笑了起来,“够胆识,也够手辣,将来未必不能成一番大事。可惜是神仙中人了,要不然或许还能做个兄弟。” 犹豫了一下,李炎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随手往后一扔,大步走进了地洞中。 就在李炎也消失在地洞深处的时候,洞口的边缘突然间冒出了一缕缕的雾气,几个呼吸之后就将洞口遮蔽得严严实实。 雾气艳红无比,就在洞口处不断地翻滚,却又没有向周围扩散开来。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三十九回 血雾惊魂 “聿” 疾驰的马队停了下来。随后众人自行四散而开,向周围慢慢搜索,原地只留下了李诺和那名背剑的中年书生。 “我说李兄,你确定信上是说少门主会被带到这里,用来祭奠先人吗?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搜索过来,除了荒坟,都没看到有人出没的痕迹。这会不会是在声东击西,实际却带着少主逃去其他地方了。” 书生眉头紧皱地环顾着四周,眼神中有些焦灼,转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另一匹马上的大汉,此时也是单手摸着下巴,一副思索的表情。 “应该不是在虚张声势。来这里之前和他交过手,没想到那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速度奇快,我和西门老弟都太过轻敌了。所以以他的身手,如果是要挟持少主逃跑的话,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留下书信。直接离开的话,我们反而不好马上寻找了。”好一会儿之后,李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说那人是故意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少主并没有什么危险?”书生仿佛突然想到什么。 “极有可能。如果真是复仇的话,没理由只是把少主活捉带走,却把其他人打伤打昏不下死手。你也是老江湖了,见过哪个报仇的人会对仇家这么心慈手软的?”眉毛一挑,李诺缓缓地说出了其中的蹊跷。 “还是李兄细心。不过这样的话就更麻烦了,我们对那人到底想做什么根本一无所知。而且你也知道这个万冢丘现在诡异得很,我们这样闯进来,也实在太冒险了。”书生稍稍平静下来,但还是难掩心中的不安。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的第一快剑,竟然会害怕鬼神之说。像我们这种刀口上讨日子的人,鬼见到了也要绕路才对。老弟最近是太清闲了,把血性都丢了可就不好啦。”李诺大笑着伸手拍了拍书生的肩膀。 书生尴尬地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来辩解。不远处的前方,一只哨箭骤然间射到半空中,发出了尖锐的啸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拍马冲了过去。没多久,四散的众人都来到了哨箭射出的地方,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只见一个大坑之中聚集了浓浓的雾气,鲜红似血,好似沸水般不停地翻滚涌动。 一个大汉人事不省地倒在了红雾边上,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下半身被淹没在雾气之中,一只手中紧紧握着已经空了的箭筒。朴刀掉在几步远的地方,地面上还有不少大汉挣扎抓地的痕迹。 在众人惊悚的注视下,大汉的身体慢慢地萎缩枯瘪下去,没过多久就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正当所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得忘记了逃跑,一声苍凉的号角声,悠然地从红雾中传出。原本安静的马匹一下发狂了起来,顿时间把所有人都摔了下来,远远地跑得不见了踪影。 众人灰头土脑地爬起身来,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却见翻滚中的红雾骤然停了下来,随后飞快变得稀薄消散,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地洞。 同一时间,地洞周围的一大片坟冢往上升起,泥土纷纷崩裂滚落,一只只骨手从鼓起的坟头上猛然伸了出来。 “快跑。”此时的李诺已经没法再去思考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大吼了一声。 当他转回身来,心中骤然一沉。不知什么时候,一圈淡淡的红雾已经升腾而起,将他们尽数包围在其中。附近的坟头上,已经有不少白骨架完全爬了出来,正摇摇晃晃地逼近中。 就连刚刚死去的大汉,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向众人走来。李诺看了过去,不经意之间,却看到了大汉的脚下,赫然放着一块熟悉的腰牌。这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结阵!”李诺再次大吼,众人如梦方醒,仿若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四人一组飞快地分开站到了一起,四个人互为犄角,各护一面,惊慌的情绪顿时间降低了不少。 书生缓缓地走上前来,解下背上的长剑。李诺右手一抖,一根银白色的九节鞭从袖中掉了下来。两人背靠背站到了一起。“我说李兄,这次可算是够血性了。” 李诺苦笑了一声,“兄弟,是我对不住你了。想不到我精明一世,却栽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了,还连累这么多人。” “谁知道会这样呢,罢了罢了。”说完这一句,书生单手持剑,向前飞跃出去 黑暗的地洞之中,孙火和李炎拉开了十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走着。通道一直在向下,其中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和尸臭的混合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没走多远,李炎就不得不停下来,撕下一片衣襟把自己蒙了起来,尽量地屏住呼吸。约摸走了十来丈的向下坡道,随后通道才变得平直起来。 身处地下之中,一路安静无声,李炎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就连温度也低了许多,只剩下手中的火把是唯一的温暖。 没多久,就见前头的孙火停了下来。李炎顾不得多想,连忙赶了上去。很快他就看到停下来的原因,前面竟然出现了两个洞口,左大右小。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炎也不出声,他要看看眼前的少年怎么做选择了。 孙火蹲下身来,借着火把的光亮,细细地看着地上的痕迹。不一会就站起身来,走向了右边的洞口。 李炎很是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走了一小段之后,他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条路是在往上走。向下又向上,李炎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这位通道的主人。 没过多久,这条路很快就到了尽头,竟然是一条死路,除了泥土再无他物。 这个状况,显然没有在孙火的预料之中。面对这空荡荡的通道,一时之间也呆住了。 这个时候,李炎从后面走了上来,“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开眼界,还真是不一样啊。” 第四十回 柳暗花明 “不应该会这样的啊。” 喃喃自语的孙火有些失神,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李炎的话一般。随后自顾自地又蹲下身去,四处查看起来。 李炎站在一旁,举着火把照了照四周,只见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湿土,散发着难闻的怪味。一路走过来都是这样,他自己都不愿靠近过去。 低头看向孙火,却见这个少年半蹲着,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着,一步步地往前挪去。 李炎沿着孙火挪动的方向朝前看了过去,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他看得真真的。前面确实是一堵土壁,就像是通道挖掘到了这里就停下了,已经没有可以再往前走的路。 可是孙火却依旧不死心,一直挪到了泥土之前才停了下来。即使这样,还是一只手在上面不停地摸来摸去,完全不在意这里的土壤是有多污秽。 看了好一会儿,李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喂,你到底在这里找什么?难道大老远跑来,就是这样来摸瞎的吗?” “闭嘴!” 孙火突如其来的一吼,让李炎吓了一大跳。声音在空旷的通道回荡。 回过神来的李炎,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虽然少年这一吼是冲他而发,但凭借多年习武修练来的耳力,他清楚地听出了孙火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心头一动,李炎也蹲下身去,照亮了地面。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地面上竟然出现了很多凌乱的脚印,互相重叠在了一起,一直往前延伸到了孙火所在的那面土壁。 这个时候,李炎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费尽心思把自己带来这里,以此来调动九元会的帮会势力开路,是要来救人的。 看地上的脚印,应该是人数不少,或许这些日子以来失踪的人,都被带到这里。只是人怎么都不见了呢。 李炎开始有些佩服孙火了。这少年到底是有多少实力先不讲,单枪匹马就敢来犯险救人,这份气魄真是自愧不如。比起自己面对昏迷的父亲束手无策,只能低三下四地跪求那些仙师,真是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李炎默默地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火把,陪着孙火一起查看起这面土壁。 仔细看了一会,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正常挖洞,尽头一般来说都很是凌乱,边角处会有不少散乱的土块土渣。 但是在这里,这些土块土渣却都被推到了土壁的两边,而且这面土壁看起来还向里面凹了进去,更重要的是凹面很是平整,并不像是挖凿留下的痕迹。 转头看向孙火,却见他还是在上上下下查看着这面土壁,没有发现什么头绪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李炎还是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听着李炎的讲述,孙火又打量了一下,发现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可是发现这些依旧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想到这里,孙火愈加心焦起来。 “小子,脚印到了这里就没有了,你说这人会不会走到里面去了呀?”李炎随意地说了一句。 “白痴,人又不是虫,怎么会钻”孙火想都不想地顶了回去,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李炎见他说了一半,连忙问道。 “你退后点。” 李炎一头雾水,但还是退后几步。很快他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孙火空着的左手掌竟然发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随后猛地对着土壁刺了进去。密实的土壁好似豆腐一般,整只手臂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其中,随后又发力拔了出来。 随着孙火拔出了手臂,李炎明显地感觉到,通道中沉闷异常的空气竟然有了流动的迹象。 两人都是心头一喜,看来土壁的另一头真的是另有名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孙火转过头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炎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这时孙火又看向了土壁,把手中的火把举到洞口处来回摇晃。 看着孙火谨慎的举动,李炎对这少年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也更加的好奇起他的来历了。 跟供奉的仙师相比,眼前这人一点都没有视凡人如蝼蚁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反而是平易近人多了,虽然话语极少很是冷淡。如果不提法术的话,或许自己会把他误当成哪个高人门下刚出来游历江湖的子弟了。 自己冒险跟着下来的指望,大概最后还要落在他的身上。李炎心中不由得想到一开始的打算。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救命啊!”一声无力的说话声骤然传了出来,打断了李炎的思绪。 只见孙火站在小洞的一旁,侧着身子正全力倾听。其中的动静。只是他并没有先开口,反而一下将火把放到了下面,让小洞附近再次变得黑暗。 “瞎叫什么啊,已经一天一夜了,要有人早就来救了。这里都是一片死静,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哪里会有人出现。”一个有些虚弱的男人声音又传了出来。随后里面传出了很多人的说话声。 孙火顿时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对着小洞喊道:“是俞蒙大哥在里面吗?” 嗡嗡的说话声霎时间沉默了下来,不一会之后,一个惊喜又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在外面?不管是谁,快救救我们。” 救命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已经听不清具体说的话了。孙火连忙拿下手中的火把,这一次双手齐上,飞快地切割刨开面前的土壁。 这层土壁竟然有一个臂长的厚度,孙火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这才在上面硬生生掏出了个能够一人爬行的洞口。 借着火光,已经能够看见里面有不少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紧张地看着,一脸的期盼和欣喜。 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孙火这才返身将火把丢了过去,随后连退几步,一个助跑纵身从洞中穿了过去。后面的李炎,随后也学着孙火的样子,跳进了里面。 翻身站了起来,李炎这才发现,其实这个密室并不是完全的隔绝和黑暗,从头顶上投下了星星点点的阳光。 可是当他抬头往上面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上面竟然有四五丈高,四周却几乎都是垂直的,也就是没有工具的话,跟本是没可能爬到上面去的。 打量完这些,李炎才注意到,这间密室里约莫被关了四十来人,此时都围了过来,有不少人甚至在低声啜泣着。而孙火却和一名妇人站在了一起说着话。 不多会,孙火便走了过来。“李大哥,现在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了。现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了。” 对于孙火要拜托什么事,李炎已经心中明了,连忙开口打断道,“你是要让我带他们出去吗?” “对,李大哥真是聪明人。这里原先还有不少人,现在都不在了。我要去另一条路上看一下,万一有什么情况的话,也是给这里的人能够争取些时间。你愿意的话,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如果事后都还活着出来的话。”孙火慢慢地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李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还看到孙火说最后一句时,难得的笑了笑。 这时候,刚刚说话的妇人从后边走了上来,“火儿,不要这样一个人冒险了。先这样出去,后面大家伙一起再想想办法。” “好,我答应你。”这时李炎果断地开口了。他就在等孙火的这句话了。得到一个修仙者的人情,对于以后的九元会大有助益,也不枉自己赌命跟着下来了。 见到李炎答应了,孙火点了点头。随后又拿出了剩下的两个火把,塞到了母亲手中。“娘,放心,我会回来的。你跟大伙先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密室中响了起来。 孙火一把将母亲拉到了身后,看向了声音的方向。密室中的众人也无比惊慌地往四周退去。 只见密室的地面上,突然射出了一杆长枪,瞬间贯穿了刚好站在那个位置的一名汉子。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只见无数的裂缝从长枪射出来的小洞蔓延开来。 “轰!”密室中的所有人,连同脚下的地面,瞬间掉了下去。 第四十一回 绝地求生 惊叫声、落石声交杂在其中,顿时一片混乱。 顾不得查看自己身上哪里受伤,孙火连忙爬起身来,准备寻找自己的母亲。 只见众人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或仰或俯,有的还被半埋在泥土中。痛苦的呻吟声,从周围各处传出。只有李炎和寥寥几人,还能自己爬起身来,拼命地喘息着。 看了看身边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孙火不由得慌了起来,手脚并用地来到一个趴俯的人旁边,一把将其翻了过来。 只见是一个妇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目,但是额角已经鲜红一片,连呼吸都停止了。 孙火默然地将暖热的尸体缓缓放回了地上,轻轻地帮她合上了双目,随后又向下一个人找去。 寻找之中,孙火猛然惊觉,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火把,怎么自己还能看得见。这才抬头往四周看去,却见他们仿佛是掉落在了一个平台上面。 平台外面竟然漂浮着无数的鬼火,发出的幽冷光芒照得自己能够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此外,一阵阵的爆裂声从平台外的下方传出来。 孙火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找到母亲,千万不要有事了。 就这般连续翻找了好几人,或死或伤。孙火这才找到了母亲。此时依兰的右腿已被崩落的土石砸中,困在原地已经人事不省了。 孙火连忙给母亲清去上面的土石,随后从衣服上撕下一截布条,简单地包扎止血。焦急地呼唤好一会儿之后,依兰这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孙火顿时如释重负,连忙摸向腰间的储物袋里。很快一个小药瓶出现在了手上。用嘴一下咬掉了瓶塞,随后直接拿着小瓶往母亲的嘴里倒了一颗药丸。 看着母亲咽了下去,孙火这才环顾一下周围,却见还能够动弹的人,已经只剩下十来人了。仰头看向上方,只见他们掉下来密室就在两丈多高的地方,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法再回去了。 犹豫了一下,孙火轻轻地把母亲放下,随后又拿出了一个药瓶,给还活着的人都喂下了一颗。 当孙火把小瓶递给了李炎的时候,只见李炎盯着孙火看了好一会,这才接了下来。只是他并没有给自己吃下,而是小心收进了怀里。 孙火见此情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回来。都已经生死关头了,还要把东西留起来的话也随他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孙火小心地走到了高台的一侧,蹲下身来,探出头往下面看去。这时眼前出现的情景,实在让他无法相信。 不知什么缘故,地洞下方的岩壁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形成了一个红通通的世界,跟上方漂浮着鬼火的暗沉沉景象截然不同。 一个七八丈大小的池子,占去了地洞中大半的地方。池子中流动着红色的液体,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池子靠近洞壁的地方,露出一块小小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一副巨大的棺木。奇特的是棺木的下方,竟然长出了无数根须状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伸入到了池子之中 围绕着这个棺木,正有六七个人影在激烈地战斗中。 凭着敏锐的眼力,孙火很快看清了几人的样貌。 一名发髻散乱的黄衫女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正在半空中不停的飞行逃窜。身后还跟着之前遇到过的两只飞天女尸,一直紧追不舍。 更为要命的是,一道道红芒不时从下方朝她飞射过来,落到洞壁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口。虽然总是险而又险地避让开,但是速度却是被拖慢了不少,根本没法和女尸拉开足够的距离。 另一边的地面上,两名甲胄走尸正灵活地闪避跳跃,围攻一名白发老道。老道神色慌张,正指挥着一把飞剑左支右绌,步步后退。在他身后,一堆崩塌下来的碎石,将一个洞口掩埋了大半。 除此之外,红池之中竟然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散发出一股连孙火都感到畏惧的气息。身上穿着一副精美异常的铠甲,就连手上也套着一对护臂,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 此时这名高大的将领正单手握着一把砍刀,对着空中劈出了一道道的刀光,袭向空中的女子。 只看了寥寥几眼,孙火已经明白,池子中的将领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若不能解决掉,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葬身在这里。 回头见到李炎来到身后,也正要往外张望,孙火连忙将他拦了下来。往后退了退,孙火小声地开口道,“不用看了,你请来的仙师落在下风了。我看到有一个洞口被掩埋了大半,想必就是出去的路。现在我得出去,一起拖住那个怪物。你在上面看着,找准机会把他们带出去。” 听到这话,李炎沉默了下来。“你自己小心,别死了。” 看了一眼母亲,孙火猛然站起身来从高台一端的坡道冲了下去。几个飞跃就来到地面上,直扑向围攻的老道的一名甲胄行尸。奔跑中还左手一扬,一道黑影激射向地面后不见了踪迹。 看到孙火突然冲了出来,女子和老道都骤然一惊,略略感知一下是个活人之后,也就顾不上更多了。倒是池中的将领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只是攻向空中的女子。 见着孙火只是单手拿一把匕首,也不闪躲地直冲过来。行尸略退了两步,停下对老道的围击。手中长枪一个摆转,猛然对着孙火刺出。 正当所有人以为孙火是在自寻死路,会被长枪贯穿开膛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长枪枪尖正正扎在孙火的小腹之上,好像扎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刺进去。 趁着行尸没有反应过来,孙火一把抓住枪杆猛然发力。一尸一枪就被举在了半空中。 不等行尸松手落地,从孙火脚下的影子里,冲出了一条黑色丝带,瞬间连尸带枪绑在了一块。 随后孙火左手向后一甩,右手握着的匕首猛然向前一划。 一颗头颅掉了下来,刚一碰到地面,转瞬间成了飞灰。 这个时候,红池中的将领也停下了对空中的斩击,转头看了过来。 一张威严冷峻的中年男子脸孔,映入了孙火的瞳孔之中。 第四十二回 军侯金武 孙火尽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紧咬着牙关,假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时的他,小腹上正传来一股股剧痛。 刚才的举动,看似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行尸的突刺和反杀,但实际上是在赌命一搏。 上次交手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这种甲胄行尸,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几乎不下于自己的巨力。更重要的是极为敏捷,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将其击杀,只会被活活拖耗死。 因此孙火在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用上了自己仅有的防御法术“金甲咒”。除此之外,长衫之下的身体也已经变得硬邦邦,竟是连正阳功也一起施展出来。 靠着金甲咒和正阳功这两手保护,孙火赌命迎击,这才侥幸地将其斩杀。 后面的老道,突然见到这一幕,却是满心的怀疑和震惊。原以为这两只行尸是手到擒来的小事而已,可是当交上手时却是发现并没那么简单。 两尸之间竟然是配合有序,不仅一直在灵巧的闪避飞剑的刺杀,而且每次回击都能准确地打在剑身之上。其中携带的巨力,直打得他这个主人操纵起来很是艰难。 特别是一个疏漏之下,被其中一名行尸近身横枪一扫,竟然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若不是身上有着护身光罩,只怕是要当场倒地不起了。 这突然现身的少年,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只有练气五六层而已,竟然那么轻易的解决了其中一只,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面对剩下一只行尸,老道并不准备使出全力将其解决,只是依旧还在游斗着,心中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好,你很好。看来你也不是个孬种。我金武侯最欣赏宁死不做逃兵的人了。”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红池中的将军竟然开口说话了。 听到这话,孙火等三人都是心头一惊。 在这般近的距离下,孙火已经可以清楚感应出“金武侯”根本不是一个活人。但是容貌却没有腐烂的痕迹,除了看起来有种僵硬的感觉之外,和活人并没有什么差别。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会说话的死人。 而女子和老道惊悚的是,此时他们才想到了“金武侯”的一种可能来历,血怨尸。 根据典籍记载,这种凶灵形成的完全方法虽然未知,但是却有两个非常明显的标志。 其一,尸身的主人必定是身怀莫大怨念而亡,而且这具尸体还一定是要保持完好无损的状态。 其二,在这种凶灵的所在之地,必定会有一个血池。血池之中会有一副棺木,血怨尸平时就是藏身其中。 只不过按照典籍所述,这种凶灵一经诞生就会开启灵智自行修炼,同时修为至少会达到结丹期了。 只是眼前的将军身上的气息只有筑基初期的水平,而且还很不稳定。除了一开始将手中的长枪投掷向了黄衫女子,之后也只是会不断斩击而已。三人一时也就没有联想到这方面来。 可即使如此,眼前的“金武侯”发出的刀芒却是威力巨大,在他不断的斩击之下,不仅将来路的洞口给掩埋堵住,还将躲闪不及的蓝衣青年,连人带罩一起劈成了两半。 孙火微微低下头,不敢直面“金武侯”的目光。如今被这所谓的怪尸直直地盯着,感觉全身上下都有了莫大的压力,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原本以为,你会躲在上面不敢出来。把这两只苍蝇打发之后,就去收拾你。如今看在你还有点骨气的份上,说,想要怎样的死法,本候成全你。”金武侯再次开口了。 就在这时,嗖嗖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孙火抬头往上面看去,却见头顶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团乌云,无数细长的冰锥正从中掉了下来。紧追着黄衫女子的两只飞天女尸,也已经浑身插满了冰锥急坠而下。 眼见已经来不及逃跑出冰锥的范围,避无可避之下,孙火只得立刻就地蹲下,双手抱头全身缩成一团。 老者目中一亮,连忙掏出一张符箓,猛然往身前一抛。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飞了出来,将正面冲上来行尸撞飞了出去,也掉进了冰锥的范围之内。 眼见冰锥袭来,“金武侯”只来得及斩出几道刀芒抵挡一下,很快就击倒在了血池中了。更多的冰锥蜂拥而落,扎进了血水之中。 十来个呼吸之后,冰锥雨终于停了下来,上头的云层也瞬间消失,露出了后面的黄衫女子,脸上一副肉疼之色。 刚刚这场浩大的冰锥雨,是她甩出了一张初级中阶的符箓所发出。这也是她仅有的一张高级符箓,还是因为她深受族内长辈喜爱,才特意赐给她作为防身之用。 如今却是在这样一次宗门任务就用掉了,以后也就少了个压箱的杀手锏了。 此时的地面上,除了老道附近一小片区域,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亮晶晶的冰锥。洞中一片寂然。 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响起,冰锥之中孙火站了起来,冰渣从他身上纷纷掉落,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扎出了无数孔洞。 抬头看向空中的女子,却见女子只是盯着红池,完全没有朝他瞧过来一眼。孙火的拳头一下攥得紧紧的。 “火儿,火儿。”循声望去,只见李炎背着母亲正从上面跑下来,孙火连忙迎了上去。 三人聚到了一起,李炎将依兰放了下来,扶着她站起身来。不等母亲开口,孙火急忙说道。“你们怎么下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 李炎却是一脸轻松地说道:“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那个怪物没再站起来了。你娘看到你也在刚才的法术攻击里,担心的不行,自然要过来看你有没有事了。” 孙火紧张地挡在他们身前,眼光不住地在血池上扫来扫去。 好一会儿之后,依旧还是一片平静。这个时候,黄衫女子也从天上落了下来,旁若无人从边上走过,丝毫没有要跟孙火说话道歉的意思。 老道见到事情已经了结,挥挥手解去了身上的光罩,指挥着飞剑,开始劈砍起洞口处的碎石。 十几剑之后,一个仅能一人走过的小洞就被打通开来。李炎看到两位仙师正朝着出口走去,如今劫后余生,心中激动不已。 孙火见着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再无异动。心头也松了下来,转过身正要开口跟母亲说什么。 “危险!”孙火只看见母亲双目圆睁,猛地向前一扑,一把将自己推开。 孙火踉跄了两步,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根石锥插在了母亲的胸口之上,从后背上贯穿而出,一片红色在衣服上蔓延开来。 第四十三回 新仇旧恨 “不!” 脑海中仿佛炸起了一道惊雷,孙火的瞳孔骤然放大,眼前母亲的身子一软,缓缓向后倒下。 孙火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母亲,跪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旁边的李炎一下坐到了地上,不自觉地双手撑地连退了好几步,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恐表情。 另外一头,老道的身体扑倒在了地上,后背之上赫然也插着一根石锥,不住地抽搐。双目睁得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甘。 黄衫女子大吃一惊,急忙转身看去。三四丈之外,金武侯的身子正从地面上升起来,原本精美的铠甲也变得破破烂烂,两只高举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土遁术。”萧雨沐喃喃地念了出来。转瞬间她已经明白过来了,这金武侯竟然是借着血池的掩护逃遁到了地下,躲过自己冰锥雨的攻击。然后又趁着所有人以为已经得胜,内心警惕性最低的空档,冒出来偷袭了。 一念至此,雨沐连忙往腰上的储物袋拍去,一开始的团扇顿时出现在了手上。随后一声娇叱,单手握扇往前一挥,一大团烈焰凭空生出,顿时扑向了金武侯。 金武侯见烈焰来势汹汹,连忙几个纵跃退到了血池上,手中飞快掐诀。血水猛然升起,变成了一道水墙挡在了前面。 烈焰和血水碰撞到了一起,嗤嗤声大响,一大片雾气顿时爆发了出来。突然之间,一道红芒从雾气中激射而出。 早有预料的雨沐,在雾气升起的时候,就已经闪身离开了原地。再次摸出一道符箓往身上一拍,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手中的团扇连连急扇,无数的小火球朝着血池的位置纷纷坠落。一人一尸再次激战起来。 “娘,你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会没事的。”孙火的声音无法自控的颤抖,只是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完全的六神无主。 “火火儿,快走,别别管娘了。他戴着你爹的臂套,你现在不是对手。以后再”话还没有说完,依兰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 “娘!娘!”孙火着急的大喊,只是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可以回应他。 颤抖着合上母亲的眼睛,孙火握住了母亲胸前的石锥,闭上双目,一咬牙猛地拔了出来,几点热热的液体顿时溅到了脸上。 “娘,对不起了。我不会走的。你和爹的仇,只能在今天做个了断了。”说完这话,孙火轻轻地把母亲放到了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随后站起身来。 萧雨沐已经落到了地上,靠着轻身术在不断地跳跃闪躲。手中紧紧握着的团扇,却是迟迟不见再次扇出火焰。 激战到了现在,她的法力已经濒临见底。偶尔用符箓发出的火球,冰锥,巨石等等低级法术,都被金武侯手中那炳砍刀发出的刀光轻易劈得粉碎,完全近不了身。 如今反而是金武侯一只手上不断地幻变出石锥,向她激射而来。宛如之前用冰锥雨攻击金武侯一般,只不过攻守双方已经对调了过来。 没过多久,雨沐的脚步稍稍慢了一拍,一根石锥就贴着她肩头飞了过去。剧痛骤然袭来,身子一歪顿时摔倒了地上。 雨沐歪头看去,只见肩上已经被石锥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正从中涌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要怎么做,一道石锥又朝着她射了过来。 “啊!”雨沐终于感受到了死亡到来的恐怖,不禁闭上眼睛叫了出来。 “嗒”“嗒”一近一远两声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雨沐睁开眼睛,只见之前的少年竟然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伸出一只左手。远处的金武侯,右手竟然也将砍刀横挡在身前。 一旁呆滞的李炎倒是看清楚了,刚刚孙火将手中的石锥朝着金武侯掷了过去,随后又赶到了黄衫女子身边用胳膊挡下了当头一击。 “小小年纪,自身难保了都还要英雄救美,真是风流种子啊。不对,前面她可是根本没有顾及你的死活,就使出了冰锥雨,都这样还救她,那你真是个没脑子的傻蛋了。”金武侯竟然停下了攻击,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 听到这话,孙火的表情纹丝不变,反倒是一丝羞愧之色涌上了雨沐的脸上。 没去理会话中的挖苦,孙火直直地盯着金武侯双手上的臂套。只见臂套上竟然有着无数的纹路,组成了一个凶煞的鬼头。细看之下,才发现这臂套和金武侯身上的铠甲完全不搭配,不像是一整套的样子。 “你手上的臂套,是从哪来的?”孙火冷漠的开口了。 听到这话,金武侯明显的楞了一下,显然根本没料到这个时候的孙火,会问出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来。 抬起手臂看了看,金武侯不在意的说道,“怎么,你看上了?那过来做我的手下,我就把它赏给你了。” “你的臂套,是从哪来的?”孙火的声音又高了两分。 听到这话,金武侯正要发怒,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淡淡地说道:“几年前四个毛贼找到了我的墓室,把我给放了出来。为了感谢他们的大恩,我将他们击杀后得到的。” 说完这话,金武侯不再出声。地洞里的空气,骤然间变得凝滞起来,好像巨石一般压着所有人的胸口。 听到这话,孙火的眉角突地跳了一下。随后双手抓住自己的长衫,猛地一把撕裂开来,露出了自己壮硕的上半身,随后将破烂的长衫丢在了一边。 后边的萧雨沐和李炎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孙火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金武侯紧盯着孙火的举动,见到撕开衣服露出了胸前的黑玉佩,霎时间眼神之中满是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狂笑了好一会,金武侯这才停了下来。“好,真是意外之喜。我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把你找出来,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作为报答,你的肉身不错,那就来当我的第一个分身。” 话音刚落,金武侯已经离开了血池,冲上前来。 第四十四回 功败垂成 孙火也无所惧色,身上的金光明亮了几分,飞身迎了上去。 只见金武侯伸出左手一抓,掉落在地上的铁枪顿时腾空而起,飞入掌心中一把握住,随后对着孙火的胸口猛然刺出。 这一次孙火不敢再挺身冒险硬接,脚下一个急停,侧身避让过了枪头,随后左手对着枪杆击出一掌。 不出意料之外,枪杆果然纹丝不动。接着这一掌的反冲力,孙火连忙向后退出了一大段距离。 见着孙火依旧没有使出任何法器或法术,金武侯狂笑了一声,右手中的砍刀凭空消失不见。这一次双手持枪,追上孙火发起了猛攻。 趁着金武侯追杀起孙火的空档,雨沐慌忙站起身来,连连后退到了远处。抬手摸出一张碧色的符箓,口中轻轻吟诵几句晦涩的咒语。随后往肩上一拍,一道柔和的青光骤然亮起。肩上流出的鲜血顿时停了下来,伤口飞快地收敛愈合。 处理好了这一切,雨沐手上握着一块红色的晶石,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远处的争斗,却没有立刻上前去协助孙火。 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她,漠视着凡人和低阶修仙者,总是觉得理所当然。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刚金武侯挖苦的话,没有影响到哀兵的孙火,反而是在她的心上敲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眼前的金武侯,显然和这个少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纠葛。除此之外她也看明白了,孙火只是个半吊子的修仙者而已,更多地只是在依靠武技进行搏杀而已,连一个火球术都放不出来。 因此就连金武侯都故意放弃了那锋利的砍刀,而是改成了跟孙火短兵相接,这是要先诛心再灭人了。 此时的萧雨沐,第一次发现原来作为修仙者,竟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法力枯竭的她,还不如一个修为低浅的少年能够拼斗。一念至此,握着晶石的手掌攥得发紧,手指都发白起来。 同一时间,没过上几招之后,孙火就已经开始险象环生。同样一根铁枪,到了金武侯的手中却是舞得虎虎生风,和在之前的行尸手中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欠缺与人交手的经验,又兼根本没有合用的兵器在手。之前有着御风诀来提升速度,对战起世俗的武林高手自然是有莫大的优势。 原以为能够在闪躲游走中能够轻易地斩断铁枪,再寻得机会近身击杀,亦或者是设法困住不再逃掉,这样还能配合黄衫女子将其灭掉。可是面对着前生驰骋沙场打过无数战争的金武侯,却根本不给这样的机会。一朵枪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完全不让孙火的双手碰到铁枪一丁点。 在金武侯的有意控制之下,每当孙火露出了破绽,并没有再用上突刺来攻击,而是变枪为棍进行重击。 没过多久,孙火的脚步开始有些虚浮,身上的金光变得明暗不定。金甲咒虽然可以护住他的身体不受外伤,可是却挡不住外力对五脏六腑的冲击。 很快孙火就已经感觉到,身上鼓胀得如同硬石般的肌肉,开始有了松懈的迹象,自己的正阳功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躲闪中的孙火,无意间又看到了红池边上那副诡异的棺木。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只见他连连后退躲避着金武侯的长枪,猛然间大喊,“快,毁掉那副棺木。”金武侯乍然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攻击,连忙转身看了过去。 却见萧雨沐被孙火突然这么一喊,骤然间呆住了,但随后马上清醒过来,赶紧向红池飞奔而去。 一声怒吼从金武侯的口中爆发出来,随后举起手中的铁枪,就要投了出去。 只见孙火猛然从后面冲了上来,一下扑到了金武侯的背上。右手探出抢握住了那柄铁枪,猛然发力向下刺去。 “噗呲”,一大片鲜血飞溅而出。 只见孙火紧贴着金武侯,正单手死死地握着枪柄。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不见,竟是将金甲咒解除了。那柄要射向萧雨沐的铁枪,此时正贯穿着一人一尸的身体,从孙火的后背上冒出了一截血淋淋的枪头。 黑色丝带再次冒了出来,瞬间将孙火和金武侯紧紧绑到了一起。 孙火的嘴角上一缕鲜血缓缓流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惨笑。没想到他的心血来潮,竟然侥幸赌对了。 这副诡异的棺木,就是伴随血怨尸诞生的本命修炼之物。如果将其毁去,虽然不会马上陨落,却也会修为大损,日后进阶之道再也无望。因此当孙火喊出毁掉棺木的时候,金武侯才会那般的惊怒交加,从而露出了这短暂的破绽。 虽然孙火并不知道这些,但已经不影响他将金武侯成功地困住了。 “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孙火虚弱地想道。 “快,烧死这个怪物。不要管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孙火艰难地喊了出来。 雨沐看了过来,满心的震撼。她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这般刚烈,竟然舍身困住了金武侯,准备借自己的手同归于尽。之前出手救下自己也并非是什么以德报怨,而是都已经计划好了的。 金武侯见到雨沐停住了脚步,挣扎的越发激烈了。按照之前的情景,这个黄衫女子应该是会不管旁人死活的攻过来。 “快点动手,快点” 犹豫了好一会,咬了咬银牙,雨沐将所有的法力都注入到团扇中,狠狠地一扇而出。扇面上顿时冒出一股火浪,滚滚奔袭而来。 这个时候,只见金武侯猛然后仰头,大力地撞在孙火的额上。眩晕之间孙火放开了神念控制,原本紧紧束缚的黑色丝带随即无力地松散开来。 没有了丝带拘束,金武侯一奋力就挣开了孙火的双臂,腾出双手飞快地掐起了法诀。只见腮帮子一鼓,骤然喷出了一大股黑气迎上火浪,几个呼吸间所有的火焰都被灭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后面脸色惨白的雨沐。 金武侯原本威严的脸孔,一下狞笑起来。右手抓住了铁枪,猛然拔了出来。 “扑通”,没有了长枪的支撑,孙火一下仰面摔到了地上,小腹上赫然多了个窟窿,鲜血正不断往外流出。 “铁火,铁火!”,孙火的倒地,一下刺激到了呆滞的李炎,再也顾不得其他地跑了过来。 只见金武侯随意地一扬手,李炎就好像被奔马撞到一般,瞬间向后倒飞而去,一下晕了过去。 眼见着金武侯步步逼近,雨沐连忙又举起团扇扇了几下,可是却再无火焰冒出。六神无主的她,只能惊恐地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靠到了洞壁上。 金武侯伸出左手,一下掐住了雨沐的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随着大手越捏越紧,雨沐挣扎得越来越无力了。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第四十五回 天音地象 听得背后突然传出的异响,金武侯脸上的狞笑一滞,猛然转过头来。 只见此刻的地洞中,除了远处高台上还活着的村民之外,四周已经再无能够动弹的东西了。 原本将要掐死雨沐的的手掌骤然放开,金武侯转过身来,几个闪身飞跃进了血池当中。骤然摔到了地上的雨沐,强撑起身子,不住的咳嗽着。 血池中的金武侯已经闭上双目,两手飞快地掐起法诀,脚下的血水开始翻腾起来。所有的神识全部一放而开,仔仔细细地感应了地洞中的每一个角落,来回扫视了数遍,却依旧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 但是这诡异的声音却是没有停下,好似由远及近般,变得越来越清晰,已经大概可以分辨出是冬日里呼啸的风雪声。 此处原本就已经深入地下之中,即使外头真的突然下起大雪,也没理由会听得到这样的声音。 就连缓过劲来的雨沐,也开始惊慌的四处张望起来,不知道接下去又会有什么可怕的凶灵出现。 停下手中的法诀,金武侯猛然睁开了双目,之前的刀状法器突然在身前浮现而出,一把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自从这声音出现,他就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好似有什么东西已经锁定了自己,正在蓄势待发地准备给自己一击。 “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遍寻无果之后,金武侯终于忍不住的大声怒喝。 好似被这声怒喝震慑住了般,呼啸的风雪声立刻停了下来,地洞之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就这般等待着,也没见怪声再次响起。可是金武侯心头上的不安,依旧没有半点消退。 再次环视四周,金武侯突然之间眼神一亮。孙火胸脯上的黑玉佩,映入了眼帘中。 这一次会来到了绿石城附近,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特意来搜寻这件当初被盗走的宝物。前段时日,他竟然突破了练气的瓶颈进入到了筑基期,摆脱了棺木对自身的活动范围的限制。这才连忙炼制了几具行尸,用来搬抬着自己的棺木。 按照当年拷问得到的信息,这才趁着夜间赶路,来到了绿石城附近的万冢丘。一边继续掠掳青壮年用来继续精进修为,一边尝试搜寻当初从其手中逃走的孙元的下落。 如今宝物已经近在咫尺,自然是要收回来,然后顺便离开这里另寻宝地进行修炼了。 偏过头又看向边角处的雨沐,只见她正瑟瑟发抖,一副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女子模样,显然已经没有了再起身反扑的能力。 再次看向那块玉佩,眼神中掩不住的火热。停了一停,金武侯横刀在胸前,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慢慢地向孙火的尸身走去。 正当还差几步就走到跟前时,异变骤生。 只见孙火竟然慢慢地坐起身来,双目紧闭。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倒把金武侯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砍刀差点就要一劈而下。 回过神来的金武侯,发现刚刚的举动很是啼笑皆非。自己本身都已经成了凶尸恶灵,却反而被一个死人给吓到了。就算现在也发生尸变,难不成还会强过已经根基稳固的自己。 打量了一下此时的孙火,筋肉突出的身躯上满是血污,几乎感觉不到原先勃勃的生气。小腹上被铁枪贯穿出来的窟窿,鲜血还在不断地流出。 出于前世作为将军的记忆,金武侯还是有些敬服这个少年,当初所带的一干部将之中,也不乏有着像孙火这般悍不畏死的属下。在绝境的战斗中以寡敌众,硬生生跟数倍的敌军拼杀,最后力竭身亡。 只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将军,更多的是有着复仇和不甘的怨念。转瞬间金武侯的眼神变得冷冽,大步走到孙火身前,弯下腰来伸出左手,就要取下孙火脖子上的玉佩。 正当金武侯的手指就要触碰到玉佩时,一声清鸣骤然响起。玉佩上的鲜血瞬间消失,仿佛被其吞噬了进去。无形的波动从玉佩上扩散开来,原本周围红通通的景象,随着波动的经过,全部变成了黑白两色。 三四个呼吸间,整个地洞就变成了一个黑白色的世界。。 不仅如此,金武侯还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冻结住了般,竟然完全动弹不得,就连开口说话也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见,孙火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异变。 黑色的纹路从胸口处飞快地蔓延开来,眨眼间遍布了孙火的全身上下。随后抬起双手往中间一合,慢慢地分开。一个古怪的符文,从中滴溜溜地冒了出来。此时若有人能够上前细看,就会这个符文的形状,竟然和玉佩上的其中一个图案,一模一样。 符文从一开始的米粒大小,随后涨到了茶杯般大小。随着符文变大,孙火原本壮硕的身体,同时也在飞快萎缩枯瘪下去,成了一副皮包骨的饿殍模样。 就在这时,符文轻飘飘地从孙火的掌心飞出,一下撞到了无法动弹的金武侯身上。 “滋啦”一声,一层寒冰从金武侯身上蔓延开来,瞬间将其变成了一座晶莹透亮的冰雕。 随后“砰”的一声闷响,整座冰雕碎裂成了无数的流光,四散而开,不一会就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冰块破碎,孙火身上的黑色纹路瞬间消失不见,身体向后倒了下去。一阵涟漪般的晃动之后,地洞中又恢复到原来的红通通。 另一边的雨沐,因为被金武侯的身体挡住,只看到原本走向少年尸体的他,先是倒退了几步,随后又一下走到跟前。弯下腰去不知做了些什么,就发动了黑白色的异变,连同自己也给冻结了起来。 正当她以为是要用什么残忍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时,下一刻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金武侯突然变成了一座冰雕,随后灰飞烟灭。 还未等雨沐回过神来,就只觉得身子突然一松,仿佛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眼前的世界也瞬间变回了原来的色彩。 刚要起身过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四周洞壁上的红光剧烈地闪动了两下,骤然间隐没消失。整个地洞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四十六回 炼狱摧心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仿佛悠悠地醒了过来。 眼前是浓密的黑暗,完全没有一丝光亮。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是没有变化,什么都看不见。 “难道我瞎了?”孙火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这个,随后就想伸出自己的手。念头转动间,却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心中骤然一惊,孙火连忙想要动一下身体其他的地方,随便哪里都好。不管他怎么努力和尝试,却发现自己似乎连身体都没有了,根本无法动弹。 “哦,我好像是已经死了。”孙火突然想起来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自己是抢过了铁枪,贯穿刺过了金武侯和自己的身体,准备同归于尽来着。可是最后却被金武侯大力后仰头,给撞晕过去了。 一想到之前铁枪刺穿自己的身体,孙火仿佛又感受到那一刻身体的剧痛。 下意识的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不过好像也已经没有头的知觉。不知道金武侯最后被灭掉了没有,孙火有些遗憾,没能看到最终的结果。如今再想做些什么,也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比起是否击杀了金武侯,孙火更为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偏偏要那天离开村子。如果不离开的话,如果当初听了刘铁头的话直接回家没有去找什么金刚藤,也许自己就能阻止金武侯的来袭,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连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 一想到这些,孙火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滋啦一声,黑暗之中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射出炫目的亮光。孙火还没反应过来,嗖地一下不由自主地掉进了其中,随后裂缝又合拢了起来,再次恢复了黑暗。 一阵眩晕之后,孙火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能看见了。环顾四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绿石城的旧宅中,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孙火发现自己也已经变小了,好像回到了自己七八岁的时候。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孙火满心的疑惑。 一翻身跳下木床,孙火推开了屋门,此时日当正中,阳光很是猛烈,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温暖。 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孙火转头看了过去,鼻尖顿时一酸。 小院的一头,赫然站着早已经去世的孙元,而且两只手臂都完好无损,正麻利地一块一块劈着柴火。母亲就在里头的灶台上,翻炒着饭菜。 “我说阿元啊,火儿这小子是越来越野了呢。最近总是这样,不知溜到哪儿去疯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家。”依兰蹲下身来,往灶里添了两把柴。 “没事,孩子还小嘛,总是会贪玩些的。再说多出去跑跑,个子才会长得壮实些。”孙元满头大汗,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哼,我看他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才会那么贪玩。”依兰有些不满的抱怨着。 听着父母的聊天,孙火不禁眼眶湿湿,一抬脚就要走出去。 “梆!”孙火一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连连倒退了几步。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孙火疑惑地看着门口。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小心地再次走上前来,伸出双手向前摸去。 下一刻,孙火就开始慌张起来,面前好似竖立一道无形的墙壁般,阻挡了他的去路。下面没有出口,孙火连忙搬来凳子站上去,可是一番摸索下来,整个门口就是被封堵了一般,根本没法出去。而他却能够清楚地看到院中的一切,听到外面的声音。 孙火着急得朝着父母亲大喊大叫,可是他们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各自忙活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从头至尾也没看向孙火的位置。用双手锤,用凳子砸,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个遍,孙火还是没能走出自己的房间。 趴着这无形的墙壁,孙火无力地跪了下来,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爹,娘,火儿在这里,火儿在这里。” 就在孙火埋头痛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剧烈的“砰”声。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大门的两片门扉,已经摔到了院子正中。一个身穿精美铠甲的将领正缓缓走了进来,手中握着把寒光闪闪的九环大刀。 “金武侯!”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孙火不禁惊叫了出来,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也听到外面的异响,依兰从屋里跑了出来。孙元连忙闪身挡在她的身前,厉声喝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孙火瞬间大急起来,顾不得父母亲是否能够听到,爬起身来拼命拍打着面前这堵无形的墙,拼命地大喊:“爹!娘!快逃,快逃啊!” 金武侯也不答话,脚下步子越走越快,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握着九环刀猛然劈去。“快走!”孙元把依兰猛然往旁边一推,握着斧头就跟来人交上手来。 依兰踉跄的站稳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悲痛地往外跑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呼。 急忙转回身去,只见孙元已经倒在了地上不住地惨叫,握着斧头的右手掉在一边,鲜血疯狂地从断臂上喷涌出来,染红了身下一大片地面。 单脚踩着孙元的腹部,金武侯双手握着刀柄,刀口向下猛然插了下去。 “不!”孙火和依兰同时大喊。 大蓬的鲜血喷溅了开来,孙元的惨叫戛然而止。 孙火一下瘫坐到了地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金武侯一把拔出了大刀,猛然转身掷了出去。 “噗嗤”一声,又一蓬鲜血喷溅出来。依兰惊恐得瞪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大刀,随后也倒在了地上。 张了张嘴,孙火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思考了。 金武侯走了过来,再次把刀从依兰身上拔了出来。原以为会就此离开,却见他慢慢地转过身,朝向了孙火的屋子。咧开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四目相对,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呆滞的孙火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只见眼前的金武侯,竟然朝着孙火的屋子走了过来。 内心充满了没来由的恐惧,孙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墙角边,退无可退。 带着一丝祈求,孙火以为这个金武侯也会被挡在门口,走不进来。下一刻,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只见金武侯一抬脚就毫无阻碍迈进了屋子里,一步步逼近,孙火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血腥味,看见大刀上流下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掉到了地上。 就这般来到孙火跟前,金武侯举起九环刀猛然往下砍去。已经在劫难逃,孙火还是本能地抬起双手挡住自己,喉咙中发出了斯斯的声音。 就在此时,好似凭空出了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抓住了孙火的衣领,拉进了墙壁里。 “叮”的一声,大刀在地上砍出了一道裂痕,金武侯站起身啦。突然间一阵模糊的晃动,小院、孙火的房间、孙元、依兰和金武侯都似随风飘散的细沙,一下消失不见,再次变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说几位大夫,那位小兄弟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好歹给个话啊。这从中午开始,整个人就突然发起高烧,全身不停发抖,现在又这样惊叫呓语不断。你们看了半天都不吭声,帮里供奉你们,不是在这个时候当摆设的。” 一间布置得古朴的大厅中,几个大夫模样的中老年人,正围站在一起垂头沉默不语。一个英挺的灰衣青年,脸上涨得通红,正迈着大步急急地走来走去,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 第四十七回 青萍之末 这位咆哮中的青年,正是九元会的李炎。会出现在这里,显然能够在那场劫难中活下来的人,都已经逃出了那个噩梦般的地穴。 而此时此刻,已经是离开万冢丘后的第六天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几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走了出来。李炎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少主息怒,不是有意不说,而是”,说到这里,这位老者犹豫地停住了。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李炎心上的无名火更旺了。 “而是这位兄弟,只怕挨不过今天了。”眼见实在无法拖下去,这位大夫心下一横,说了出来。 “什么?”李炎猛然一掌拍在了身边的红木方桌上。“咔嚓”一声,方桌顿时裂成了两半,倒在地上。 几人瞬间胆战心裂,不禁闭上了眼睛。这样的结果,会让眼前的少主做出什么样的狂暴举动,都不会意外的。 正当众人以为李炎接下去就要开始发飙,可是等了好一会却依旧静悄悄的。 “我知道了,辛苦几位长老。李某一时情急,刚刚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听得李炎平静地说出了这话,几位大夫皆是愕然,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实在摸不透这人心中所想,几人还是硬着头皮赶紧回话道:“少主言重了,实在是我等医术不精,这才有负所托。真是心中有愧。”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李炎也不再留人,就叫下人将这几位长老送了回去。 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李炎的脸再次阴沉了下来,转身便往后头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院之外,看似只有四个大汉在外守着,但是暗处中却还另有十来人在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其中一间屋子里头,孙火正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两个干练的小斯正忙不迭的在给他更换湿毛巾,尽量能够降下体烧。 摆了摆手让两人退出去,李炎径直来到床前坐了下来。只见孙火脸上不住的扭曲,双手不时地胡乱扑腾,好似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李炎默默地拿出了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将其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根粗陋的木钗。轻轻地把木钗放进了孙火的掌心中,帮他握紧了起来。 “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小兄弟。铁火,还是孙火?不管怎样,你都要撑过来,活下去。不为了别的,也要为了你的娘亲啊。我知道,明天就是她的头七了,我想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就这样去找她的。” 孙火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在不断地呓语。静静地陪着了一会,李炎这才走了出来。站在院子之中,此时日头已经西斜。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地上斑驳的倒影,李炎有些神思恍惚。 “啪啪。”两声脆响,脸颊上骤然传来疼痛的感觉,李炎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黄衫女子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石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仙师大人,你”话还没说完,李炎就注意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唯有顶上漂浮着点点的蓝绿幽光。 “醒了就赶紧起来,出去外面找人来帮手。”雨沐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块同样发光的石头,扔到了李炎的怀里,随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还有些迷糊的李炎,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认准了一个方位正要离开,突然看见女子又在一个人旁边蹲下身来,却一直没有什么举动。 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李炎现在更想先找到少年,打从心里希望他还能够活下来。可是现在碍于黄衫女子待在这里,也只能先照她的话去做了。 穿过碎石堆上的缺口,借着石头的亮光,李炎在通道中飞快地跑着,很快就通过当初的分叉口,一路无阻地冲到了地面上。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随即欣喜万分。只见来援的九元会帮众,一个个正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乍然见到李炎从洞中跑了出来,众人却是惊疑不定,就连李诺和中年书生也露出了不善的表情,竟然联手向他攻了过来。 经过短暂的拼斗,李炎反而擒下了两位疲惫不堪的长老。一问之下这才知道,来援的众人竟然是被幻术所困,自以为是在和无数的骷髅尸骨拼杀,其实却是空无一物。 而是李炎出来的时候,也是幻术才被解开不久,众人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也就只能是先下手为强。 在费了好大一番口舌之后,将信将疑的众人跟着李炎来到地下,见到了其中诡异的景象,这才彻底相信过来。 就这般在九元会的协助下,地穴中活下来的人,陆续被带回了绿石城中。 正当李炎来请黄衫女子离开地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躺在她身边的就是已经变得枯瘦的孙火,而且孙火身上。 女子一路无言的跟着回到了总舵之中,却并没有先回到之前所住的厢房歇息,反而是一直跟着孙火来到了这件小院之中。这让一直跟随在侧的李炎大惑不解,就他所知,明显两人是互不认识的。 等到将孙火安置好了之后,女子这才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冷冷地告诉李炎一些消息。看在李炎带来的少年救过自己的份上,这次李家私自结交修仙者的事可以不计较。 此外孙火的伤口,虽然被她用符箓治疗愈合,但是他本身却可能是被金武侯吸走了大量的血气和生命力,能不能挺过去都还两说。而且这次就算不死,以后寿命有限,修行更不用想还能精进。当然这也是她前面可以放过李家的原因。 这些话听在李炎的心里,却是一阵毛骨悚然。他冒险跟着孙火下去地洞,也就是看穿了孙火本性不坏只是故作冷漠罢了,想要借此交好,就算不能为父亲谋得生机,也要为以后的帮会中多求一层保障。 如今却都被眼前的女子一一说破了。 看着李炎沉默不语,黄衫女子才把手中小瓶放在了桌上,吩咐他每天给孙火喂下一颗,或许还能保得下一条命,也算是回报了孙火的救命之恩。说完了这些,便飘然离开了小院。 看着桌上的小瓶,李炎的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小心翼翼地将其收了起来。安排好人手之后,李炎便匆匆赶向父亲住的观世阁。 第四十八回 亦真亦幻 将孙火所给的丹药喂着父亲吃下,李炎顿时觉得心头卸下了一块大石。 这一趟出行,虽然凶险万分,但所幸能够全身而退。之前帮会里存在的种种问题和压力,也都有望迎刃而解。 第二天的时候,黄衫女子所在的厢房,不出意外的又是人去楼空了。经过这一回的亲身接触,李炎总算明白了,过去为什么父亲总是极少跟他提起这方面的事。 在凡人中,他们是人前光鲜的帮会门主、长老;可在修仙者面前,却是被蝼蚁般的不屑一顾。想到这里,李炎想要留下孙火的念头更强烈了。 只是真到了要给孙火服药的时候,李炎却是犹豫了。黄衫女子留下的瓶子里,一共只有四颗而已。从浓郁的药味上来看,药力显然也比孙火拿出来的更为上乘。 这样的好东西,是用来救一个前途未卜的恩人,还是留给自己以备日后之需。摩挲着手中的小瓶,李炎陷入了两难之中。 难以决断之下,李炎还是派人请来了五叔李诺,对于这个令人信服的智囊,想要听听他的意思。只是说明情况的时候,李炎没有提仙师有留下丹药,只是说成了孙火身负重伤但是有望救回,是否要全力救治。 听到所救之人,就是当日轻易击昏自己的少年,李诺不禁皱了皱眉,极力主张将其除掉。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留在帮会之中,复原之后,根本无人可以制衡和约束。哪一天想要上位或反叛,造成的后果都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万万不能将其留下。 听着五叔的反对,李炎默然无语,心中也是在认真地考虑着这样的可能。毕竟孙火和他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交情存在。或许现在是没什么想法,一旦来日萌生了野心,也就无法收拾了。 送走了五叔之后,李炎拿出了小瓶一边把玩着,一边就在大厅中来回踱着步,像个小老头一般。 无意间李炎瞧见了外面的牡丹开得正好,一下子想通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当下不再犹豫地来到了孙火的房间中,将瓶中的丹药给他服下。 “或许是天意,没法这样两全其美。”回过神来的李炎,喃喃地自语了一句。再次对着伺候孙元的小斯嘱咐了一番,随后又匆匆离开了这处小院。 未知的空间中。 “扑通。”孙火仿佛一下从高处跌坐到了地上,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找到你啦,小火子。” 背后传来清脆的女童声,听在孙火的耳朵里熟悉且又陌生,连忙回头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手里轻抛着一块小石子,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阿精!?”孙火惊疑不定地喊了出来。 孙火开始糊涂起来了。明明刚才自己就要被那金武侯砍杀了,怎么突然之间却出现在这里。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一次孙火迟疑了,并没有像上次一般急忙跑了过去。他不知道是否还有跟上次一样的无形墙,再一次把自己分隔开来。 偷眼看向四周,依旧是那座熟悉的荒废宅院,一点都没有变化。 正看得有些出神,脑袋上突然就吃了一爆栗。“疼疼疼。”孙火连忙双手抱着头往后退去,嘴里不住地喊着疼。 “看什么呢?竟然当我不存在的啊。”不知何时,阿精已经都走到了身前,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正瞪着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啦。”孙火摸着脑袋,连忙笑着应道。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传说中人死了就会去轮回转世,忘记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 可是此时的自己,过去的记忆并没有消失,正在经历的事却和记忆大不相同。但周遭的一切却又无比的真实。 如果没有死,那现在的自己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孙火实在是疑惑不解。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这里,跟着干爹去别的地方了吗?”孙火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本来是要离开的啦。但是最近几天收入突然好了不少,所以就临时决定多留下来几天啦。怎么,你那么希望我走啊?”说着说着,阿精一步步走近,变得气势汹汹的样子。 “没有啦,没有啦。”孙火忙不迭一边摆手一边往后倒退,心中暗自嘀咕着。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原来的阿精,这脾气倒是一模一样。 “真没意思。小火子,带我去你家的铺子看看。我还没见过是铁匠是怎么打铁的,好不好?” 还未等孙火想好怎么让她不生气,却见阿精已经变回了天真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搞不清现在状况的孙火,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话到嘴边,没来由的心软,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看着阿精兴高采烈的样子,孙火也是觉得轻松了不少。经历之前的种种悲痛,也只有眼下才是难得的静好。 正当两人小心地从宅院里攀爬出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好啊你,我说怎么最近总是没看到人,技艺也没多大长进。原来是跑这里来偷懒。”竟然是阿精的干爹找到了这里。 见到突然出现的卖艺人,阿精吓得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往孙火身后躲。 “给我过来,回去有你好看的。”看到阿精没有主动上来说话认错,卖艺人仿佛更恼怒了,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孙火夹在两人中间,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叔,那个” “闪一边去!”话未说完,卖艺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挥手就将孙火推到了旁边的地上。 连忙回头看去,孙火瞬间惊呆了。 原先的中年人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个精瘦的汉子,阿精正被他抓着后衣领提到了半空中,拼命挣扎着。 眯缝的小眼睛,扁平的鼻子,这记忆深刻的脸孔,不正是当初袭击自己,后来又被击杀的黑袍人吗? “救我,小火子,救我。”阿精的哭喊声,一下让孙火清醒过来。 顾不得许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子,孙火连忙向着黑袍人发起来攻击。 嘿嘿地阴沉一笑,黑袍人手臂一动,就将阿精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眼看就要打在阿精的身上,孙火只得硬生生撤去了拳劲,停下前冲的脚步。 就在孙火停下的空档,黑袍人却突然抬起左手,在孙火的胸口上轻轻地拍了一掌。 哇的一声,孙火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一下倒飞了出去。 “小子,你这回逃不掉了。”黑袍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孙火慢慢地坐起身来,眼里满是愤恨。他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间就急转直下,难道是孙火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黑袍人又开口了,“放心,既然你们这两娃子感情那么好,我会一起送你们上路,这样也就不会孤单啦。” 听到这话,孙火瞳孔骤然一缩,再次起身猛然冲了过来。 正当黑袍人准备故技重施,再拿阿精挡拳的时候,孙火却没有停下了。 临到身前,变拳为爪,孙火一下抓在阿精的脖子上。 “对不起了,阿精。”轻轻说出这一句话,孙火手上骤然发力。 第四十九回 如梦初醒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孙火都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失去。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阿精将要被折磨而死,还不如自己狠心动手,少些痛苦。 就在孙火死死地掐住阿精脖子的时候,异变骤起,四周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 眼前的阿精和黑袍人,在孙火惊诧的眼光中,变成了一大股黑雾。翻滚的黑雾急剧地往中间缩小,很快凝成了一人来高的黑色骷髅头。 骷髅头方一成型,空洞的眼眶中,一下浮现出两团绿色的火焰,灵性十足地盯住了孙火。 被这诡异的骷髅头阴森地盯着,孙火感觉浑身毛发倒竖,不住的往后退去。 还未等孙火想明白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却见骷髅头猛然张开大嘴,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一下飞扑了过来。 眼见此景,孙火再也无法保持从容,转过身拼命地奔跑起来。 可是人小腿短,还未跑出几步,就见骷髅头已然来到了孙火身后。 张开的大嘴并没有咬下,反而飞快地膨胀起来。“砰”的一声闷响,骷髅头突然爆裂开来。 仿佛墨水倾倒在宣纸上一般,黑雾飞快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的景象,好似被侵蚀了一般,全部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完全来不及逃离的孙火,眨眼就被其所追上,脚下一个踏空,整个人再次急坠而下。 不由自主的一声惊呼,孙火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然湿漉漉的,头上脖上满是大颗的汗珠。 “这位公子,你醒了?”一个有些胆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孙火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两名小厮正离得自己远远的站着,一脸的惊慌失措。 就在刚才,其中一名小厮在照看他的时候,冷不防地被掐住了脖子,差点活活闷死。 没有理会小厮的问话,孙火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内的家居摆设虽然稀疏,但却布置得典雅大气,显然现在所呆的地方不是一般的人家。 这一次又想让自己看到什么景象呢?孙火心里开始觉得恼怒起来,感觉似乎在被谁玩弄了一般。 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孙火准备起身下床,先把眼前的人痛打上一顿再说。 才略一转动身子正要掀起被子,便觉得浑身发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躺倒了下去。 “李英,你快去回禀少主,这位公子已经醒过来了。”其中一名身材略微精瘦些的小厮,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 “哦哦,那我去了。李金你小心点啊。“这名被唤作李英的小厮顿时回过神来,脸色还有些发白。转过身后叮嘱了一句,便忙不迭跑了出去。 刚刚孙火对他突下死手,实在让他受惊不小。虽然这位公子当时是闭着眼睛,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狰狞,仿佛就是要择人而噬般。 就在他被掐得快要断气时,隐隐约约中,似乎还看到了这位公子脸上浮出一张阴森怪笑的鬼脸。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突然放开手,这才捡回了自己的小命。 怎么会有这样要命的伺候差事呢,回去后还是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够躲掉接下去的活计,否则有几条命也不够赔啊。李英心有余悸地想道。 不提李英心中的后怕,留在屋内的李金心中也很是没底。同伴都已经受了大惊吓,再单独留下也不合适了,也就只能是自己。 壮了壮胆子,李金抄起已经备好的干衣服慢慢走上前来。先前他也看见了孙火已然浑身湿透,现在让少主看到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给自己吃。 只见此时的孙火好似已经脱力动弹不得,但是一双眼睛却甚是明亮,目光炯炯地盯着李金。 “你们是谁?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听着孙火突然发出的话,李金皱了皱眉。感情眼前这人是没有完全清醒,还是根本就是个傻子。昏迷了那么久,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么没头没脑。 “公子,你已经在这里昏迷六天了,就连大夫都说你熬不过今天。现在你能醒过来,我们少主肯定会马上过来见你的。现在还是先让我给你更换衣服,否则少主看到了,肯定会责罚我们做下人的没照看好你。” 小心地说出了上面这番话,李金一边观察着孙火的表情,却见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原本紧盯着他看的目光显得有些涣散。 眼见时间无多,李金咬咬牙走了上去,小心地扶着孙火坐起身子,开始帮他解去湿衣服。 尽管这几天一直在照看着,可是当孙火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李金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从没见过这般瘦骨嶙峋的人,仿佛高大的骨架上裹着一张人皮般,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多少肉。都成这种情况了,居然还没有死,李金也算是开了眼。 眼前小厮的话虽然不多,但在孙火此时的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还好吗?” 孙火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李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前,正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死了,或许会更好。”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孙火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听到这话,李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预想过孙火会熬不过去,却没有料到精神竟这般就垮掉了。 “所以你娘的后事也不在乎了?”听到这话,孙火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 “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没有做到,老天竟然不把你收去。” 说完这话,李炎也不再逗留,径直地离开了房间。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孙火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两行苦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孙火平躺在床榻上,正静静地闭目调息着。此时的他血气虚亏的很是厉害,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力气。就连原本练气六层的修为也都完全丢失,比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唯一还剩下的,也就只有被强化过的五感和神识。 突然间孙火睁开了眼睛,还未等他开口唤人。只听得轻微的一声机栝启动的声响,孙火连同身下的床板瞬间掉了进去。 不一会之后,床板缓缓地升了上来,跟原来的床架子严密合缝地拼到了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之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第五十回 弄巧成拙 “干的!”孙火心中暗骂了一句,算上刚刚这回,他已经连续经历了三次突然坠落。这种猝不及防的坠落感,让他很是不舒服。 一根火把凑上前来,火光照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这就是大哥那么看好的人啊,怎么长得跟个干尸似的?”一个女子清脆的说话声骤然响起,似乎完全不在意被说的人就在眼前,还是清醒的。 一上来就是这样的“好话”,听得孙火很是无语。 “算了,不管这些了。哑奴,你把他背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眼前的火把离远了一些,孙火这才看清了身前站着两个人,皆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面。其中拿着火把的人,正是刚刚说话的女子。 被唤作“哑奴”的另一个黑衣人,马上转过身去,抓起了孙火的两只手一下拉到了自己的背上。粗鲁的动作,好似把孙火当成了破口袋,拉扯得他倒吸凉气。 随后孙火看见女子往旁边的墙上一按,自己身后的床板就极快升回了原位。 这叫什么事呢?李炎都是这里的少主了,怎么派人带自己转移地方的话,还要这样的偷偷摸摸的。孙火很是疑惑,但也不愿开口问眼前的人。 他很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不是问就会有答案的,何况对方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也没动手打昏,显然并没有什么恶意。 地下通道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馊味,不少角落里还能悬挂着蛛网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出是很久没有人用过。 三人默默无言地在其中飞快穿行,约摸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来到另一端的尽头。 女子再次上前在墙上的某处一按,眼前的石板一个反转,露出了其中的暗门。走出来后,孙火这才发现,出口竟然是在一间民宅中,同样是破落不堪无人居住。 女子小心地观望了周围的动静好一会,这才示意后边的哑奴走了出来,随后带着孙火上了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孙火所呆的小院之外,两拨人马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大胆,我和几位长老特意前来看望,你竟这般阻拦不让进门。”一名红脸络腮胡的长老,向前走上一步,怒斥着看守的护卫。 四名守卫面面相觑,却依旧是挡在门前没有让开。但马上还是走出来一人,拱了拱手回话道:“请长老们见谅,少主已经是下过命令,不让任何人打扰里面的朋友疗伤恢复的。如果能有少主的信物或手令的话,小人回头也好有个交代。” “看来我们几个长老是不中用了,这点事都使唤不动你们了。”又一位长脸鹰钩鼻的蓝衣长老冷冷的开口了。抱肩的双手放了下来,五指开始弹伸。 “几位长老好有兴致,怎么都一起想到这听雨轩走走。”李炎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见到李炎露面,四名守卫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来到跟前的李炎,飞快扫了一眼在场的来人,约摸有四十来号人,全都是会中有数的好手,甚至他还意外地看到了五叔李诺也站在其中。 心中咯噔一下,李炎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脸上依旧笑容不减,开始跟这几位带头的长老问起好来。 这个时候,李诺走了上来,止住了李炎准备黏黏糊糊应酬,拖延时间的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李炎。在外我是帮会的长老,在内你是我的侄子,有些事我有必要得弄个清楚。你还是把里面的高人请出来让大家见见,这样大家也能有个心安。” “五叔,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炎不明所以的反问道。 “你来说。”李诺摆了摆手,人群中顿时推出了一个人来到前面。定睛看去,却见是这几天照看孙火的李英。李炎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显然其中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听着李英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李炎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一掌毙了眼前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他很清楚,此时人已经不在屋子里头了。正因为如此,反而坐实了孙火可能被恶灵附身的嫌疑。 看着李炎久久不语,一开始的红脸长老冷笑了一声。随后一把推开了挡住门口的守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眼看着其他几位长老尾随其后而入,其他的人却留在外面摩拳擦掌,李炎连忙也冲进了院里。 马车之上,黑衣女子解下了脸上的黑布。借着偶尔漏进车厢里的光线,孙火瞧见了一张不失英气的美人脸。 仿佛感觉到了孙火的目光,女子也看了过来。“你是哑巴,还是木头呢?这样被我们带出来,竟然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 背靠着车厢壁,孙火笑了笑,“我当然不是哑巴了。只不过能跟这样的美人一路同行,实在不忍心打断呢。” “流氓,看来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听到孙火说的话,女子啐了一口,狠狠地说道。 车厢里随后安静了下来。闻着对面传来淡淡的幽香,孙火觉得压抑的心神松泛了不少。 马车七拐八拐的,走上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一回,不等哑奴上来车厢背孙火。布帘一掀,孙火就已经被扔了出来。也幸亏哑奴眼疾手快,这才接了下来没有直接摔到了地上。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孙火马上放开神识,扫视了一下周围。只见周围一片寂静,虽然临近看似有不少房屋,却都感觉不到有人居住的生气。 黑衣女子燃起了一根火折子,走在前头带路。穿过虚掩的大门,很快来到一间似乎还算完整的屋子里。 女子熟门熟路地燃起屋内的灯火,孙火这才发现,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和外面的凌乱截然不同。 看着哑奴将孙火放到床榻上安置妥当,黑衣女子这才走上前来,再次细看了一下孙火,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厌恶和失望。 “大哥交代了,你在总舵里修养太过显眼,会被人惦记。所以一等你能够清醒过来,就会马上转移。这一片以前是下人住的地方,后来荒废了也就足够清静。哑奴每天会过来一次给你带东西。”淡淡地说完这一切,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替我谢过你大哥了,也劳烦两位了,另外可否告知在下姑娘芳名呢?”孙火连忙追问了一句。 黑衣女子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袋子,一个后抛正正地砸到了孙火胸口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哑奴连忙跟着一起离开了。 屋里变得空荡荡的。孙火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瞧之下,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第五十一回 明争暗斗 这件砸得孙火胸口发疼的东西,赫然正是他先前所用的储物袋。除此之外,原先一直贴身佩戴的黑玉佩,也一起被当成了绳子扎在了袋口之上。 再次看到这块玉佩,孙火脑海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一种说不清是喜还是悲的感觉,悄然涌上了心头。 呆呆地出神了好一会,孙火这才清醒过来。用着才恢复过来的少许体力,慢慢地伸起双手将其解了下来。 单手提着绳子,看着玉佩在眼前轻轻地晃动,孙火突然才注意到有些不一样。 当初母亲所用的黑丝绳,不知道被谁换成了一根崭新的红绳,还特意打上了一个金刚结。 孙火笑了笑,觉得李炎想要交好自己的意图也实在太明显了。把自己的东西送回来也就罢了,连这种细枝末节都管上了。 不再多想这个小事,孙火将玉佩再次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看向了储物袋。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身体变得虚弱了。孙火回想起刚刚被这个袋子砸中的时候,分量比起之前自己带在身的时候,似乎要沉了一些。 他知道凡人是没法打开这个袋子取拿东西的,所以也就不指望李炎还会往里面塞进去什么东西。 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睛,孙火还是照着习惯,准备查看一下袋子里的东西。 可是当神识探入袋中查看的时候,里面装的物件,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除了他自己原先所带的东西一样不少之外,袋子中还多出了三件兵器,两瓶未知的丹药和十来颗晶石。其中一件还有些熟悉,仿佛就是之前老道所用的那把长剑。 “怎么会这样子呢?”孙火一下收回了神识,心中对这样的变化惊疑不定。 是她! 孙火马上想到那个黄衫女子。当时在场的人里,除了她也是修仙者,有能力打开自己的储物袋,应该再无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件事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孙火不禁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而已,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当时一起对阵金武侯的时候,这女子根本没顾及到自己的死活就突下杀手,现在又怎么会好心地留东西给自己。 不管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既然东西到了自己手中,也就没可能再白白送回去的。另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东西也不能随便在人前拿出来了。孙火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随后就将储物袋收了起来。 闭上眼睛,伴随着那熟悉的冷热气息,孙火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听雨轩中,因为孙火的凭空消失,越发落实了可能变成妖孽的疑虑。这样的情况,更让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在一番搜寻无果之后这才各自散去。 看着自己的苦心筹划,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厮破坏了。李炎的心里那叫一个恼火。 眼前这一帮长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确认妖孽斩草除根,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贪图孙火身上的功法,想要趁着虚弱的时机更容易谋得好处罢了。 真要有那么大义凛然的话,之前绿石城中闹起红雾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自告奋勇地要去探查。 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在未知会自己的情况下就闹起来,显然是没把自己这个少主放在眼里。眼下都这般轻慢,日后恐怕更难镇服了。只是他想不明白的,为什么连五叔都会站到那一边去。 所幸孙火已经被自己提前送走了,躲过了这一劫。现下是没法再光明正大现身了,往后要怎么再把他接回来,又得从长计议了。 就这般一路琢磨着回到自己屋子,李炎方一推门,就见到那名黑衣女子正坐在厅中的主位上,一甩手朝他扔出了好几只飞镖。 正要开口打招呼的李炎骤然一惊,连忙闪身躲到一旁,随后隔着门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说四妹,谁又招你不高兴了。告诉大哥,我去给你出气。” 话音未落,又是几只飞镖射了出来。不仅如此,这位四妹一下离开了座位,直接冲到了门口对着李炎就是当面一掌拍出。 眼见是要大打出手,李炎只得顺势侧身,一把抓过这位四妹的手臂往怀中一带抱了起来,快步走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四妹,别闹了。不是让你把人送走之后,也留在那边护他周全吗?怎么自己都回来了,而且还穿着夜行衣也不换掉呢”李炎看着黑衣女子,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说哥,你在耍我是。跟我说什么武功高强连你都不是对手,结果却是个死人架子而已,还油嘴滑舌的。这种人,我怎么会看得上呢?” 这位满面不高兴的黑衣女子,正是李家的小女儿,李思烨。虽然生为女儿之身,却是根骨奇佳,对于武艺的领悟也是一点即通。 有此资质更兼有会中诸多高手的指点切磋,自然也习得一身出色的功夫。 虽说不是特别出挑的美人,但是配上一身习武的英气,却也是别有一番的惊艳。原本已经到了应该谈婚论嫁的年岁,却是不肯轻易许人。 不仅如此,自己还对外放话,来日出嫁,一定要嫁给武功比她高强的男人。 为着这事,江湖上也是大为轰动。一时之间,来了不少自持功夫高强的好手,纷纷上门挑战。毕竟九元会的地位是明摆着,能够娶得门主的千金意味着什么,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的。 不知是否为了照顾挑战者的颜面,所有的挑战从来都没有公开过。但是外头的人却都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事实,这么久以来,这位李大小姐还一直待字闺中。 “四妹,我哪有在耍你。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之前出了点意外才造成的,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啦。你是没看到,他之前来的时候,一下就把”说到这里,李炎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思烨娥眉一挑,看着李炎不客气地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听大哥的话,以后你就知道的啦。对了,你快点回去,记住,这件事千万别让帮里其他人知道。”顿了顿,李炎岔开了话头。 女子一脸不屑的站起身,“得了,我可不吃你这套。反正我是看不出那人有什么好的。人我会帮你照看一二,别妄想我会看上他的。总是这样,也没见你这做大哥有多照顾小妹我,倒是总让我来给你跑腿。” 才说完这话,未等李炎再开口,思烨脚下轻轻一动,人就从开着的窗口窜了出去。 看着四妹消失的窗口,李炎摇了摇头,“傻妹子啊,这一个要是错过了,以后就再也遇不上同样的人了。” 自言自语地说完了这话,李炎眼眸里的柔情顿时消失不见,变得冰冷起来。 九元会总舵内某处,一个宽大的凉亭。 一个身穿玄色宽大衣服的老者,正独坐在其中,身旁也无人跟着伺候。面前的石桌上,除了一盏防风的油灯之外,红泥小火炉上放着一把小巧的水壶,正咕噜咕噜地煨着茶水。 老者面前的玉杯中,同样装着满满的茶水,只是已经彻底凉透了。 突然间,从黑暗处窜出了一条人影,飞快地来到老者跟前。黑衣人也不出声,只是恭敬地半跪下来,随后从身上拿出一张小纸条,递了上去。 老者接过了纸条,却未马上打开。摆了摆手,黑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再次悄然地退回到了黑暗中。 等了好一会,老者这才展开了纸条。只是打量了两眼,突然间双手便激烈地颤抖起来。 马上老者镇定了下来,随后提起一旁的水壶,把纸条扔进了火炉中。 看着纸条在火炉中发出了一阵亮光后,化成了灰烬。老者又把水壶放回了原处,端起桌上的玉杯,竟将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也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凉亭。 孙火睁开了眼睛,天亮了。 这一觉他睡得非常的踏实,好像由内而外都得到了舒缓一般。感觉仿佛恢复了不少体力,心中一动下试了试,竟然自己坐起身来。 想起昨晚那个黑衣女子说的话,孙火也不再耽搁,就此开始打坐练气起来。 第五十二回 万物回春 如今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恢复原先的实力,这样才能够掌握主动,以便应对接下去的种种情况。 对于李炎这一切的安排,虽然看起来是尽心尽力无可挑剔,但孙火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已经暴露了修仙者的身份,而且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孙火很难相信,李炎作为一个普通人竟然会不对自己落井下石,谋取好处。 即使有了先前的救命之恩,但是跟成为修仙者的法门比较起来,显然不是一般的诱人动心。何况身为一个江湖大帮会的少主,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一个纯善之人。 出于小心至上的考虑,孙火也不会让自己一直处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孙火默念起已经烂熟的口诀,运转起金阳功。 很快,孙火就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平时玉佩所传出的冷热气息,只是在身体里的经脉中毫无规律的乱窜,一段时间之后就逐渐变弱消散不见。 但是这一次,这股奇特的气息,却随着金阳功的运转,沿着练气的经脉路线,开始流动起来。 气息所到之处,孙火原本虚弱的身体好似久旱逢甘霖般,感到无比的放松和舒畅。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能够让身体觉得舒服的好事,这样的意外之喜孙火是不会拒绝的。很快就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了其中,完全断了对身外周围的感觉。 就在孙火已经开始修炼恢复的时候,李炎正独自走在通往观世阁的路上。和前些日子一般,准备先看望过父亲之后再去处理会中的事务。 这个时候,前方脚步匆匆赶来一人。李炎定眼看去,却见是跟随父亲多年的管家吴一忠。此时的吴管家也看到了李炎,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大公子。老奴奉命正要去请你过来,没想到公子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来到跟前,吴管家站住了脚步,连忙施礼说道。 听到这话李炎眉头一皱,不禁犯起了担心,急忙问道:“请我过去?难道是爹有什么不好了吗?” “公子放心,门主一切安好,并没有不妥的。门主只是吩咐请公子过去,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讨。” “那就好,我这就过去。”一听父亲没事,李炎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越过吴管家快步赶了过去。 不一会之后,当李炎来到父亲的内室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感意外。只见李云飞已经梳洗完毕,在厅中的主位上正襟危坐着。身旁还站着一人,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五叔。 李炎顿时觉得,或许自己刚刚不应该来这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舒服感觉中的孙火,终于停下了功法的循环,从前面那种万事不知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对于这种美妙感觉的打住,孙火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只是已经到了极限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突然间独自传来了“咕咕”的叫声,孙火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过东西,连忙睁开了眼睛。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睁眼反倒把他吓了一大跳。 就在不远处,一名年轻的男子,身穿白色绸衫,正靠着方桌斜坐在板凳上,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孙火。 这种情况,显然是孙火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修炼的过程中被他人欺身到了近前,自己却还一无所知。 李炎的安排看似帮他隔绝大部分外来的干扰危险,却也可以随时随地向自己出手。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来人,孙火感觉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孙火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男子先出声了,“你这是修炼的哪一门的功夫,怎么才这会子功夫,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一听这声音,孙火立马想起来,竟然是昨晚带头的黑衣女子。此刻换上了男装,整个人仿佛真成了一个俊俏书生般,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孙火尴尬地笑了笑,心中稍稍放松了两分。“原来是你啊。不是说让其他人带东西过来吗,怎么反而劳动你亲自来了。” “这不受人所托,第一天怎么也得尽尽人事,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思烨坐正了身子,漫不经心地应答了一句。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修炼的是什么功夫?”顿了顿,思烨还是追问起功法,对此大感兴趣的样子。 见到眼前的女子这般追问,孙火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兜了一大圈还是对自己的功法打起了主意。 想了想,孙火一脸坦然的开口,“没什么,只是很普通的功法而已,正阳功。”说完这话,孙火也观察起思烨的表情。 却见李思烨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喜的表现,反而是眼神中有些迷惑,低头沉思的样子。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站起身来,一伸手拿起桌上的小包裹,再次扔向了孙火。 这一回,孙火却是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见到没有砸中孙火,李思烨的眼中闪过一分惊讶之色。 “里面有些食物和水,还有些伤药,你将就着用。希望你真有我哥说的那么强,不会让我失望。” 听到这话,孙火是一头雾水。自己跟她之间,从何谈起的失望。 难不成是在暗示自己主动交出功法,孙火不由得往最坏的结果想去。 眼瞧着这无名女子开了门正要走出去,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叫李思烨,你呢?” 孙火感到十分诧异,毕竟昨晚询问的时候还根本不搭理,怎么今天自己就报出来了。 不等他多想其中的缘故,思烨已经走了出去,门扇正在合拢,孙火情急之下连忙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片寂然,也不知是否有听到。孙火连忙放出了神识进行感应,却也不见人的踪影。 好快的轻功身法。孙火不由得感慨了下,收回自己的神识,随后看向自己手中的包袱。 往回赶路中的思烨,心中倒是有些难以自抑的澎湃。 如同她一开始自己所说,原本只是尽尽人事而已。可是当她进到屋中时,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是过了一夜,半死不活的人竟然已经能够自己坐起身来,开始练功恢复。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可是当李思烨自觉来得不是时候,放下东西准备马上离开时,却仿佛看到孙火的眼睛眨了一下。 疑惑的她以为孙火是在装模作样,立刻退了回来,准备给他一个教训。不料走到跟前时,却发现他的身上突地闪动了一下金光。 大感好奇的她,立刻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反而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每过二十四息孙火的身上就会发出淡淡的金光。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孙火原本萎缩褶皱的皮肤,似乎在慢慢延展开来,就好像里面在生长膨胀。 第五十三回 长生之宝 如此神奇的功=法,她却从未听说过。想来恢复到原先状态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之前只是听过大哥李炎的描述,直把孙火夸得一表人才猛似金刚,言语之间甚至是毫不掩饰要促成他们在一起。 虽然李思烨对大哥这种突如其来的提议嗤之以鼻,但还是不禁有些好奇。 虽然过去的时间里,李炎也偶尔会拿这件事与她开开玩笑,但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地推荐一个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有那么几分可能。也不枉自己给他换掉满是血污的丝绳时,心血来潮地动了那么一点小心思。 如果眼前这人真有那么好,那么不仅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算如愿以偿,而且也不用再面对亲人的逼迫了。 想到这里,李思烨不由得嘴角一扬,认准了一个方向赶了过去。 昏暗的地牢中,李炎端坐在地上的草堆里,一副打坐练功的样子。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是无数的念头转动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为此事如此疯狂。 先前在刚拜见父亲的时候,竟然一改往日的老成稳重,为了孙火的事情向自己兴师问罪起来。 因为孙火的事情,不仅关系着自己以后对于九元会的管理和控制,同时也跟小妹的终身大事相干,所以李炎并没有打算直接坦白出来,而是准备事成之后来个意外之喜。 因此李炎只是辩白说因为孙火在之前的事情中,对于自己和父亲都有救命之恩。因此万冢丘一事结束之后,这才投桃报李将孙火带回来救治。 如今人才刚醒转,就突然消失不见,他对这事也是一无所知的。猜测或许是不想与凡人接触,所以就自行离去了。 不料父亲听了他一番辩白,不仅没有听信半分,反而脸上是连连冷笑不止,看得李炎心中暗自吃惊,觉得父亲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正当李炎心中大惑不解的时候,却看见父亲身旁站着的五叔,正一脸惋惜地瞧着自己。 随后五叔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走了下来递给他。 信封的样式李炎并不陌生,正是九元会中百雀堂传递情报所用。只是信封已经被拆开,明显其中的内容已经被人看过了。 李炎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却见李云飞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睛里隐隐有寒芒在闪动。 见到此景,李炎不由得马上低下了头,这才抽出其中的纸张,略一抖动平展开来。 看完了其中的内容,李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他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冷酷。 迟疑了好一会,李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孙火的下落。 李云飞皱了皱眉,也没有再多说其他话,只是吩咐了五叔直接将李炎送到了地牢中,让他好好考虑清楚了,并且对外宣布他突染重病需要静养。 面对此时的情形,李炎实在不知道,当初自己出于谨慎起见秘密下达的命令,去调查孙火和金武侯的来历,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孙火本身的来历,倒也没什么太过引人注意的地方,除了找不到他的武功和修道来历,其他可以说是非常的普通,根本没有在江=湖上行走的痕迹。 一个高手隐藏在市井之中默默无闻的,虽然容易让人有较多的猜想。但是李炎通过之前的接触,可以判断出孙火不是心性歹恶之人,也就故作不知罢了。 加上这份迟迟没有收到的金武侯情报,却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但让李炎意外的是,父亲对于九元会的控制竟是这般的严密,竟然将自己秘密调查的情报都给截了下来。 李炎轻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那封调查金武侯的情报,再次细看了起来。 关于金武侯的情报描述中,大部分都是一个将领开疆扩土的赫赫战功,甚至达到封赏为异姓王侯的程度。这些虽然对于凡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却也还不至于让一个帮会的门主那么在意。 只是情报的末尾,却写了一条非常有名的传闻。 那就是这位金武侯的年纪,已经是年逾七旬的白发老者,应该安享晚年。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开始返老还童起来。 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竟然从一个老者,变回了原先四十多岁的壮年模样。这样的改变,是许多人都亲眼目睹的。 没过多久,在一次宫廷的盛宴之上,这位金武侯却突然传出了暴毙而亡的消息。就连当时的君上都为此哀痛不已,甚至下令以亲王规格厚葬。 可是民间却因此流传起,是金武侯私吞了长生之宝,没有进献给君上。加之是武将出身军功赫赫,担心会危及皇权,这才秘密将其毒杀。 虽然这个传闻讲的有声有色,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能说出这个长生之宝是什么样子。但是金武侯的返老还童,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因为这条传闻涉及皇权颜面,自然遭到了朝廷的封=杀,却也因此让很多人相信,真有这么一件长生之宝的存在。这几年来暗地中不知有多少人一直在寻找。 看着这条末尾的传闻,李炎却不相信能跟孙火扯上什么关系。在他看来,即使真有这么一件宝物,肯定也是落入了皇=家之中,不可能会流落到江=湖之上。 而且返老还童这种事,落在凡人身上也只是个祸害,金武侯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只会招来无数的觊觎,落得个不明不白的悲惨下场。 他明白为何父亲会如此上心,虽然在孙火所给的丹药帮助下,恢复了过来,可是却因为时间拖得太久成了瘸子。 从一个武林高手跌落成了一个身体残损的人,任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他实在难以理解,原本精明的父亲竟会为此这般疯狂,凭空把主意打到了恩人身上,只是为了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宝物。 照这情况来看,说不定父亲已经认为是自己把孙火藏起来,是为了私吞这件宝物。想到这里,李炎不禁有些发寒。这样的话,即使自己把孙火交了出去,会有什么结果就很不好说了。 一拳猛地砸在墙上,李炎顿时觉得无比的懊恼,可是却又无计可施。 第五十四回 生门乍现 孙火抹了抹嘴巴,一脸的意犹未尽。 不知为什么,当修炼结束之后,他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 所以当他感应到李思烨已经离开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把包裹解了开来,也顾不得其中是否会被下了隐毒,一把抓起往嘴里塞了进去。 没过多久,带来的食物就被他扫荡得干干净净。这会子孙火却有点发愁了,虽然李思烨带来的分量不算少,可现在却还是不太够。 虽然孙火还没有走出屋子,可是如同李思烨所讲的,不管是用神识感应还是竖耳细听,周围确实是一片荒凉,并没有生人在附近经过活动的迹象。 这个时候,孙火突然觉得藏身得太偏僻,也不是一件多么有利的事了,一时半会间想要找个人都没有。 不能这样困守一隅,等着听人摆布的。孙火打定了主意,开始挪移着向地上伸出了双腿。 一炷香之后,孙火再次跌坐回床上,口鼻中不住地喘着粗气。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仅仅只是扶着房间里的墙,绕着走了一圈而已。现下就已是手软脚酥,浑身无力了。 这样的情况,若是落在之前救治孙火的大夫眼里,肯定要惊叹是奇迹了。毕竟换做一个普通人,不养上个十天半月,哪能就这样下地行动了。 可是孙火对此却很是不满意。照这样的恢复速度,每多呆一天,横生枝节的可能性就越大。 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一些呢?孙火开始苦苦思索起来。不经意间右手碰到了腰间的口袋,这才眼睛一亮。 “笨蛋,怎么把自己的储物袋给忘了?”孙火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连忙挣扎着坐起身来,把储物袋解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次修炼的功夫,却已经让他勉强有了打开袋子的法力。正好可以让他检查一下,到底袋子里都多出了些什么。 熟悉的霞光再次从口袋中喷涌出,在孙火期待的眼光中,很快床上就多出了那三件法器和两个小瓶。 驱使法器需要消耗法力,孙火自知现下根本还无法完全使用,所以先把小瓶拿了起来。 轻轻拔出了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顿时飘了出来。孙火惊喜地发现,这其中竟然是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对于现在的他正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虽然他对药理并不是那么精通,但是通过嗅闻药香,已经大致可以分辨出几种熟悉的药材,都是他往日里为了精进正阳功所会用到的。 而其他更多的味道,却是分辨不出具体都是哪些药材。只不过从味道的浓郁度上判断,其中药材所用的年份,应该都是至少十年以上的,远远不是他自己平时所能搜集到一两年份的药材可比的。 另外一瓶中的丹药,虽然散发的味道不同,却也同样能够判断出是固本培元类的。 孙火细数了一下,两个小瓶子中的丹药,加起来也不过才九颗而已。 虽然这个收获实在是出乎意料,但孙火并没有马上服下一颗,而是小心地先把塞子堵回了瓶口。 单手托着两个小瓶,孙火眯起了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像这样固本培元的成药,修炼武功的孙火非常清楚,哪怕是只有一颗出现在江湖上,肯定会有无数的高手出来争夺。 如果是李炎拿出这样的东西,孙火倒不会觉得意外。可是一个修仙者会拿出这样的东西,就有点奇怪了。 瞟了一眼身边的长剑,孙火现在可以确认,这就是那个老道的遗物。所以这两瓶丹药十有八九也是陨落两人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孙火不由得鄙夷一下那名黄衫女子了,竟然拿陨落同伴的东西来送给他人。 之前的争斗他看得很清楚,老道和女子身上根本没有练武的痕迹。不练武的修仙者,却会调制练武人渴求能够增长功力的丹药。 再加上李炎之前曾说过,人是他请来解决金武侯的,那么这两瓶药也就不可能是给李家准备的,而是自用的了。 这一刹那,孙火仿若醍醐灌顶,瞬间抓到了其中的关键。原来修炼仙法和练武一般,都是需要这样的丹药。 想明白了这件事,孙火嘴角一抽,不由得苦笑起来。当初他击杀了黑袍人,只是得到了一些还算不错的疗伤药,所以并没有联想到这点。难怪自己前后遇到的这两波修仙者,修为相差那么大。那么日后想要继续精进,只怕也是困难重重了。 只是孙火并不知道,他手上拿的这两瓶,其实都是已经对老道和青年没有了作用剩下来,因此才被雨沐放到了他的储物袋里。 不管怎样,有了这两瓶丹药,孙火觉得心里有底气了许多。随手把药瓶放到一旁,转头看向了那三样法器,分别是老道的长剑,一件轻纱,一个钵盂。 顺着练武人的习惯,孙火先拿起了那把长剑。只觉得入手分量很是轻盈,这让他很是不习惯。剑身光滑如镜,散发着蓝盈盈的微光。 因为见过老道操纵它来劈砍碎石,剑刃的锋利自然是没得说的。 略略把玩了一下,孙火就将其放下。这样一把神兵若是落在一个用剑高手上,自然是威力倍增。可是对于孙火这种以力克敌的壮汉来说,却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犹豫了一下,孙火拿起了轻纱细看起来。同样是非常地轻盈,几无重量。轻纱之上也没有什么图案纹路,薄的几乎透明般。 看着手头上的轻纱,孙火有点犯尴尬。他想不通一个大男人收着这样的东西,能用来做什么。 无奈之下,孙火只好将不多的法力注入其中,期望有点像样的作用。 下一刻他就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孙火看见抓着轻纱的手掌凭空消失了,视线穿过原来的位置看到了床面。 一惊之下孙火断开了法力,却见手掌连同轻纱又显现出来。 回过神来,孙火再次注入了法力,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手掌连同轻纱又消失了。抬起左手向右手的位置靠了过去,很明显就碰到了。 这件轻纱的作用竟然是隐形,但只限于从视觉中消失而已,实体还依旧存在原来的位置。 明白过来的孙火,顿时大喜过望,此时此刻这件轻纱再合用不过了。只要自己的法力足够,行动上小心一些,是完全可以在凡人的监视和围堵中轻松逃脱的。 第五十五回 昔年旧事 孙火爱不释手的看了好一会,随后突地想起了什么。双手抓住薄纱的一边,往外尽力甩了一下。 薄纱轻飘飘铺展开来,孙火仔细看了一下大小。估摸着确实可以完全遮挡住自己的身体,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其小心折叠好,贴身收进了怀里。 转头看向最后的钵盂,只见表面锈迹斑斑,好似不知存放了多少年。孙火随意地抓住了钵盂的边口,想要拿起来细看,却发现有几分重手,凭他现在的力气竟然单手拿不起来。 这么特别的法器,孙火顿时来了兴趣。虽然有心想要马上试试具体有什么神通,可是自觉已经没有多少法力,也只能先就此作罢了。 一股脑地将床上的物件都收回了储物袋中,孙火静下心来,准备考虑往后的出路了。 加快恢复和悄然离开都已经有了眉目,所以自己要离开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但是孙火非常在意,李炎对自己的图谋究竟是什么。 如今能够牵绊住自己的,就是李炎到底是怎么安排母亲的后事了。孙火有些担心,在他看来,这是目前唯一能够制约自己的条件了。 想到这里,原本脸上的欣喜渐渐隐没了下去。如果万一真到这种地步,又该怎么处理好呢。孙火觉得很是头大,一仰身躺倒在了床上,看着屋顶出神起来。 某处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的空间不大,其中的布置非常简单。一张八仙桌,搭配的四条长凳,还有砌在墙边的一个小平台,就再无他物了。 桌上放着一盏清油灯,豆大的灯花正静静燃烧着,在墙上映照出一个略有些佝偻的人影。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平台端坐的人动了起来,赫然正是李云飞。 深陷的眼眶之中,一双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此番能够死里逃生,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即使如今成了残疾之人。 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使没有发生这一切,也打算在这一两年间传位给他人了。对于李炎在这段时间的奔走和处理会中事务,虽然还达不到无可挑剔,也算是妥当可靠。 只要接下去自己暗中出力,帮他竖立起足够的威望,摆平几个有野心的长老,那么也就可以顺利交接。 但是让李云飞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已经尸变的金武侯。 当年他对金武侯返老还童的传闻一直很有兴趣,为此暗中调查了许久,甚至还打起了金武侯墓穴的主意。 只是他本身并不懂得发丘之道,又兼身为江湖第一帮派的门主身份,这才秘密寻来了金算子,许以重金去寻找金武侯的尸身。 虽然金算子为财心动,接下了这笔交易,却是一直进展不顺。在冒险进入了金武侯的陵墓之后,却发现朝廷建立的竟然只是衣冠冢,真正的尸体却不见踪影。 也正因为找不到真正的尸体,李云飞更加确信了传闻中的真实性。在双方的合作下调查下,最终找到了一处疑似金武侯真正的下葬之地。 就在李云飞以为这次能够离长生之宝更进一步时,金算子等人却一去不返,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即使后来恼羞成怒的他发出了追杀令,可是再无人能找到半点踪迹。 这件事既让李云飞痛心疾首,也是有些疑惑不解。 后悔的是宝物竟然真的就在埋葬之地,自己却没有亲身跟去,导致宝物落入他人之手;疑惑的是宝物那么容易被找到的话,怎么当初却没有落入朝廷之手。 眼见宝物入手无望,李云飞才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但是现在金武侯竟然能够再次“活”了过来,而且还像修仙者一般能够使用起法术来,怎能不让他再次心动不已。 如果他能找到其中的秘密,那么以后也就不再只是一名门主,同样能够得到成仙了。 虽然金武侯已经被灭,但是来历不明的孙火,竟然会主动出手对抗,应该也对此知道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从李炎的禀报来看,孙火的身材和武功路数,竟然和当年金算子提到的第四人有七八分相似,或许就是那人的后人也说不准了。 如今自己的身体已经残损,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过这可能的机会了。只是没想到却被自己的儿子横插一脚,竟然把人给藏了起来。 真是翅膀硬了,野心不小。李云飞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癫狂般大笑了起来。 稍许热闹的大街上,李思烨一脸的平静,缓缓而行。 如今绿石城中的红雾祸患已经消除,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也会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在她的心中,对于帮会的争斗并不怎么热衷。只是出身于这样的家门,却也不得不经常要为帮会利益考虑。 若是可能的话,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意中人,一起出去行走江湖,看看不一样的风光,吃好吃的美味。 而不是仅仅呆在绿石城中,为了江湖利益和恩怨,费心筹谋和打打杀杀。 如今父亲虽然从重伤中恢复过来,但是传位的事只怕是要加快了,到时自己的婚事将又会被再次提起,用来巩固新门主的地位。 虽然之前也是为父亲遇袭的事担心,但此刻李思烨心里却是有些不甘,自己就这样没得选择。 冷静下来的她,对于孙火也并不抱什么期望。且不说能否胜过自己,这个人既是李炎推荐过来的,那么自然也是会极力将他拉拢入帮会之中。 到头来,其实自己还是离不开九元会。 想到这里,李思烨顿时觉得意兴索然,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返回了总舵。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父亲了,听说现在已经好转过来,也是该当面问候一下了。 观世阁中,看着拦在门前的护卫,李思烨一脸的诧异。就在刚刚,护卫告诉他父亲竟然又在闭关了,不许外人打扰。但是却有件事交给她去处理,那就是找出孙火的下落。 第五十六回 欲心诡局 在大片梨树的环绕下,一座别致的三层小楼矗立在其中。 “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刚刚派人传话过来,要你”一名身材娇小,穿着碧色长裙的丫鬟连忙迎了上来。 “我知道了。”李思烨摆了摆手,打断了丫鬟下面要说的话。“我才从那边过来,已经有人跟我说了。阿碧,你去给我泡杯通心茶。” “是,奴婢这就去。”阿碧诧异地看了思烨一眼,随后便匆匆离开去准备。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深知思烨平日里是不好饮茶的,现在却突然吩咐,很是破天荒。 坐在往日习惯的位子上,李思烨突然觉得很是烦心。 父子俩提出的要求,竟然是互相矛盾的,显然孙火的身上有着非同一般的秘密。现在却把她这个原本不相干的局外人夹在了中间,两头为难。 如果只是像大哥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让人免受干扰的修养,也不至于连自己的父亲都要瞒下来。她也有些好奇,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 “四小姐,茶好了。”猛然听得阿碧的一声轻唤,李思烨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过茶盏。 轻轻地啜上小口茶水,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口腔中蔓延开来,整个人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刹那间,李思烨想到了一个要害。不管这个秘密是什么,既然能让父子俩互相提防的话,自己这样参入其中,最后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四小姐,你还好吗?四小姐?”看见李思烨接过了茶盏之后,脸色一直就是阴晴不定。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阿碧,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阿碧,你下去。我自己待一会。”李思烨将茶杯顺手放到了桌上,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 日沉月升,很快就到了午夜时分。 已经躺下休息的孙火,骤然睁开了眼睛。就在刚刚,他敏锐地听到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正快速接近他现在所呆的屋子。 只是他依旧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略微侧了一下身子,凝神细听起来。 很快,他就看见了一截长剑伸了进来,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扉。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一道淡淡的瘦长人影出现在地上。 这是什么人啊?都躲到这里了,也能这么快就找到,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了?孙火心中很是疑惑。 仿佛是在观察倾听屋里的动静,人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孙火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异变突生。 “嗖嗖嗖”连续的破空声,急促尖锐。五六根短箭瞬间从窗户上激射穿过钉在了床铺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行。 孙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来杀自己的人竟然这般谨慎小心。先从门口处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实际上却是声东击西,从窗口处用劲弩突下杀手。 过了好一会,门口处再次多出了一个黑衣人,一步步走进到了屋子中。 后出现的黑衣人,身形大小也与刚开始的人影相仿,只是所拿的武器却不是单手的长剑,而是双手短剑。 黑衣人走得很小心,并没有一下子就冲到床前。进门之后才走了三步,身形突然一滞停了下来。 下一刻,黑衣人的双手剑往身前一举,眨眼就来到了床前,随后右手剑往床上猛然一划,被子瞬间分成两块。 “切!”一声轻啐从黑影传出。随后转过身来,就要离开这里。正当黑影要迈出门外时,身后骤然传来悠悠的叹息声。 “为什么是你来出手灭口?” 门口的黑衣人骤然一惊,连忙转过身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床边的地上多出了一个躺倒的人影。 原来自己想要暗杀的目标,没有睡在床上休息,而是睡到了床底下。现在不仅清除没有成功,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暴露了。 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巾,李思烨平静地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孙火慢慢坐起身来,让自己的背能够靠上去舒服些,轻轻呼了一口气,“因为你身上的香味。昨晚一路同车而行就闻到了,所以刚才你一进屋我就认出来了。虽然这味道很淡,一般人闻不出来,但是对于我这样的修仙者而言却是非常明显的。” 李思烨闻言一怔,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在香味上暴露了身份,修仙者的本事真是远远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屋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冒险对我出手?就算要灭口,等明天送东西过来时,在里面下个毒不是更隐蔽也更有胜算。”最后还是孙火先开口打破了。 等了一小会,也不见李思烨回答,于是孙火又自顾自地地说了下去。“活着又虚弱的我,相对容易控制,可以发挥最大的价值。相反若是死了,也就一文不值了。所以白天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急不可待,连你大哥的计划都不管了。” 听到孙火说了这么多,李思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把双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走到房屋中间的方桌前点起了油灯,随后跟孙火面对面坐了下来。 “大哥总说你这人胆大心细,看来还真没夸大,只从我失手就能想到这么多了。”看着孙火闪闪发亮的眼睛,李思烨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般。 “没错,今晚的刺杀是我自己的主意。因为大哥瞒着爹,把你托给我藏了起来,而爹现在却又命令我把你找出来。所以你的身上肯定有什么让他们心动的秘密。” “与其将来看着他们父子为了你相斗,不如现在就让你真正的失踪,我也能从这件事里脱身。”不知为什么,李思烨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内心中似乎还有一丝期望。 原来是这样啊。对于思烨的解释,孙火稍微有点意外,但是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几分。 “所以你并不知道,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了想,孙火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第五十七回 以身犯险 “当然不知道了,否则现在就不是来杀你,而是应该想办法怎么拿到手了。”没有好气的回了一句,李思烨突然觉得自己高看了孙火,竟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没有理会李思烨话里的嘲讽,孙火开始苦苦思索,寻找起其中的关键。 思烨的刺杀,是因为不想见到父子相残的情况,所以要让自己消失。仅仅因为这个理由的话,倒还不一定非要灭口,只要自己主动离开不再出现也是可以的。 现在可以确定李炎不仅仅是回报救命之恩,同样也是对自己另有所求了。从他这样安排转移和协助自己恢复来看,所求的应该不是东西而是帮忙做什么事了。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个还没有接触过的老门主身上了。他是想谋求什么,竟然跟自己的儿子都没能达成一致。 看见孙火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再开口,思烨开始觉得不安起来。能够躲过自己的刺杀,还大摇大摆的现身出来,不可能没有反制自己的手段。现在这样的沉默,难道是在考虑怎么折磨自己?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又过了一会,思烨实在忍不住这样无声的折磨,大声地问了出来。 “既然你自己都问了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孙火轻笑了一声。 李思烨心中惊道不好,自己真的是激怒对方了。她可不愿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被其击杀,马上站起身来准备有所行动。 只见孙火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李思烨惊恐地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了。 无法抑制的惊慌突然袭上了思烨的心头,她眼睁睁地看见孙火抬起右手伸出了食指。一个拇指大小的金色光团凭空出现,迅疾地飞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随后身体一松,又恢复了自由。她连忙运功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一点异样都没有。 “你对我做了什么?”李思烨一下冲了过来,这一次却毫无阻碍来到孙火跟前,轻而易举地掐住了脖子。 只见孙火一脸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什么,一个小禁制而已,让我跟你同生共死。” “什么?你说清楚。”李思烨大吃一惊。 “就是同命咒。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人也会跟着马上死去。” “我现在还不能自由活动,所以需要你来保护我一段时间。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会离开这里不回来了。到时候自然会解开它还你自由的,你不想看到父子相斗的愿望也会实现。” “你”李思烨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孙火在遇袭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击杀自己。 自己的大哥实在太低估这人了,这才是醒来第一天而已,就已经有这样的能力了。而且这么阴险,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李思烨很是不甘心,一甩手放开了孙火,转身就要离开。这时,背后可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记得多带些吃的过来哦,我还饿着呢。” 看着李思烨气冲冲地离开,孙火闭上了眼睛,全神调动起自己的听觉和神识,监视起自己四周的动静。 足足等上了一刻钟之后,确认实在无人在附近逗留,思烨也没有去而复返时,孙火这才松懈了下来。 今晚的刺杀真的是太危险了。同命咒只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打入体内的其实也就是一团金灵气而已,好让李思烨对自己投鼠忌器。 否则的话,即使今晚能够躲过她的刺杀,那么很快也会被瞧出破绽找出来,到那会就真的无力对抗了。 时间真的是一点都不松泛啊。孙火也不打算继续休息了,马上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那瓶丹药,倒出一颗毫不犹豫吞了下去,马上修炼了起来。 不愧是罕见的培元成药,才下肚没多久,孙火就感觉到一股澎湃的热流从腹中源源不断地传出。连忙稳定住了心神,开始拼命运转功法吸收起这股药力。 今晚李思烨应该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这段时间也是相对比较安全的了。至于天亮之后又会有什么变故,只能到时再见机行事了。孙火摒弃了杂念,再次进入到了那种不知外事的状态中。 恼怒的李思烨,并没有马上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楼。小心翼翼地潜回了总舵之后,却是一路摸向了李炎的住处,准备找上这位大哥好好地讨个说法。 可是当她来到附近之时,却是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原本在附近布置得守卫,竟然增加了一倍还多。一时半会之间,连她也找不到空隙可以潜入进去。 “怎么会这样的如临大敌呢?”李思烨的怒火顿时消去了不少。在她的留心观察下,很快就发现了院中的房间都无烛火照明,一片黑漆漆的。 这种情形,很明显就是并没有人住在里面了。 一肚子疑惑的李思烨,只能悄然返回了自己的小楼。这时她也有了不好的感觉,似乎自从孙火醒了之后,九元会在往不该去的地方越陷越深了。 兴元堂,平日里九元会的议事之地。宽阔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圈椅,只不过都是空空的无人在座。此时已是黄昏,大半个厅堂都已经落在阴影里。 主位的太师椅上,此刻正依靠坐着一名身穿宽大黑衣的老者,右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仿佛正在打盹一般。 “启禀门主,四小姐发来了飞鸽急信。”一名青衣大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双手恭敬地递上了一个小竹筒。 大汉的声音刚停,李云飞原本搭着的左手抬了起来,五指凭空一抓。“嗖”的一声,小竹筒径直飞了起来,稳稳地落入了手中。 “是嘛,终于来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李云飞随后坐直了身体。两指轻轻一捏,竹筒顿时崩裂成了好几片。 漫不经心地地拿出其中的纸条,一展而开看起了上面的内容。一小会儿之后,大汉突然听得上面传来一声冷笑。“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很快,一队青衣人便从总舵中骑着快马疾驰而出,为首之人赫然就是李诺。 同一时间,九元会总舵之外的一处偏僻角落。一个头戴斗笠的苦力,吃力地推着满满一车柴火,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无人经过,一把摘下头上的斗笠,赫然正是孙火。 此时的他竟然已经恢复成了原先壮硕的身板,完全没有之前那般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 从车上的柴堆里扒拉了几下,孙火很快从中抽出了一个巨大的布包,往后一甩挂在了背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火跳上了柴堆,随后踩着砖墙几个纵身很快来到了墙上。 骑着墙头望了两眼确认好了方向,孙火随后就猛地翻身跳了下去。扑通一声闷响,很快原地就不见了人的踪影,只剩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第五十八回 魔高一丈 孙火小心地从条条走廊和小路飞掠过,躲避着不时来往的下人和护卫。在他神识全开的扫视下,加上李思烨所提供的情报,顺畅地摸到了目的地,一栋普普通通的三层楼阁。 潜身在角落之中,孙火小心地观察起这栋无名的阁楼。此时他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取回母亲的骨灰。 现在已经是他遭遇李思烨刺杀后的第十二天了。对于自己的身体能够这般恢复过来,孙火一点都不意外。戴着这块玉佩这么多年,他早就发现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变得非同一般。 只是孙火心中却是恨不得能够更快一些,时间拖得越久,九元会的情况就会变得更复杂和棘手。这才刚刚恢复过来,就冒险潜入了这里。 同一时间绿石城郊的一片小树林中,藏身于树上的李思烨虽然是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但若有人细看却会发现她眼神有些涣散心不在焉的。 为了掩护孙火,不得不替代哑奴每天亲自过来的李思烨,对于孙火的恢复状况自是吃惊不小。但一想到对方是修仙者的身份,心里也就释然了。 看着一天天恢复过来的孙火,李思烨才发现孙火原本长得方脑浓眉很是憨厚。若不是已经领教过他的手段,完全不会跟老成阴沉联想到一块。 越发的看不透孙火,李思烨倒是越好奇他的经历。可是每次开口想要旁敲侧击一番,孙火总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痞子模样来应对。 她见过的人,要么对她奉承讨好要么小心谨慎,倒是没有见过这般放纵不羁的家伙。 屡屡被戏弄的李思烨,不是没有想过下药将孙火直接放倒,可以是最后都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很明白,即使没有同命咒的制约,她也没办法一直藏着孙火,早晚会露出破绽的。 如今他终于要离开就此一去不返,李思烨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失落。 除此之外她心中也很疑惑,孙火明明可以命令自己去偷出来,却反而坚持是要亲自潜入。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只是现在她必须配合好孙火,尽量调开一部分九元会中的护卫,好让他顺利潜入其中。 “也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远远的马蹄声,把李思烨从飘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孙火来回确认了好几遍,眼前的这栋小楼按照思烨所说,平时都是大门紧锁,也没有人看守。 距李思烨所知,九元会中的各处亭台楼阁,都有自己的命名。但是唯有这里却是空白的,就连她自己也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所以对于楼中有什么并不清楚。 原本依兰的骨灰,是被李炎亲自保管,存放于他所居住宅院的一间偏屋之中。可是自从李云飞对外宣称李炎身染重疾需要静养之后,就被其带了出来,送到这里。 虽然这个消息是李思烨花了一番心思,旁敲侧击打听了出来,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了。 在一番考虑之后,孙火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尽快出手。既然他无法通过李思烨得到更多的信息,再继续拖下去也无济于事。这个把柄是他无法割舍和回避的。 等了好一阵之后,确定四周实在无人在暗中窥伺的时候,孙火从藏身处窜了出来,几个快步便来到阁楼的大门前。 门上落满了灰尘,依稀还有几个崭新的手印,如同思烨所说这里只是前不久有人来过。 两个门环用一根铁链穿过缠绕了好几圈,挂着一把很普通的广锁。孙火看了几眼,两手各抓着铁链和广锁,猛地发力一拧。 广锁上的横梁,无声无息间就扭曲崩了开来。迅速地解下了铁链,孙火连忙闪身进到里面,随手掩上了大门。 孙火回身看向楼里,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出意料。只见整个一层没有任何分隔,就是单独一个大厅。除了支撑的立柱,整个大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地面是用大块的石板铺砌而成,因为荒废太久布满了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的正中央,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石台,上面赫然摆放着一个白色小瓮。大厅里头的一处角落里,开着一个正方形的出入口,从中垂下来一条粗大的铁链。 除此之外,整个大厅再无它物,一览无遗。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好一会,孙火实在看不明白,这样一个地方原先是用来做什么,如今又被荒废了许久。 如今东西已经找到,孙火也没兴趣来探究这座小楼的作用。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四周,孙火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中央的石台走了过去。 不大一会,孙火就已经走到了石台跟前,整座大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娘,让你受苦了。孩儿这就带你回家。”看着眼前的小瓮,一股愧疚涌上了心头,孙火连忙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骤生。石台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嗒”,在这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糟了。”孙火顿时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藏在石台中的竟然是重量机关。自己拿起了小瓮,也就将其触发了。 堪堪转过身子,孙火还没来得及迈开腿,头顶上就传来一阵连续的机关传动声。 “当、当、当、当”连续四声金属撞击的巨响,四面巨大的栅栏从上面砸了下来。 每一面栅栏上的条杆,竟然都有婴儿手臂般粗细,瞬间形成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牢笼,把孙火关在了里面。 不仅如此,大厅顶部四周的边缘,竟然一块一块地翻转打开。黑黝黝的墙壁里,推出了一排排强弩,都已经上箭绷弦,对准了大厅的正中央。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孙火的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又看了眼手中的小瓮,小心地将其收了起来。一伸手拿下背后的布包,重重地往地上一杵,静静地等待起来。 “孙小友大驾光临九元会,真是荣幸之至。老夫如果错过不能亲身接待,那真的是太失地主之谊了。”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个身穿宽大黑衣的老者映入了孙火的眼帘。 第五十九回 示弱引虚 “李门主真是热情好客,只是这样的款待方式还真让晚辈消受不起啊。” 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之后,孙火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了一句。 只见对面的李云飞只是朝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随意地甩了甩衣袖,大门自动又合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大厅中也昏暗的几乎都无法视物。四周的窗户上,突然亮起了跳跃的火光,把楼里照得稍微亮堂起来。 显然,困住孙火的不仅只是这座楼里的机关,楼外也已经被帮众所包围了。 “很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愧是我儿子那么看重的人,一心想要跟你交好,求贤若渴。” 突如其来的夸赞,听得孙火心头一动。但他依旧没有吭声,等着李云飞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花费那么大功夫专门来蹲守自己,得手之后却没有立即击杀,肯定是还有话要打探的。 果不其然,李云飞停了一会后,又继续开口说道:“可惜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所以我不能留下你。现在把金武侯的长生之宝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长生之宝。”孙火轻声地念了一下。这一刻,很多过去不明白得地方,他都想通了。从最近的修炼中,能够与自己的功法相呼应的情况来看,这块玉佩上应该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事情已经明了,孙火却没想这么干脆的承认下来。同时他也还是想避免动手,不仅是因为自己本身的修为并没有恢复,同时也顾忌着九元会背后的修仙势力。 眼前的困境对他来说还不是必死之局,但如果招来修仙者的追杀就另当别论了。 “李门主是认错人了。万冢丘一事,晚辈是因为家母被掳才一路追寻,也是第一次遇到金武侯,而且之后差点命丧当场,怎么会有机会拿到什么长生之宝。”孙火急急忙忙地分辩道,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一声冷哼从李云飞口中发出。“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了。别人不知道你的出身,我却是很清楚的。你是力金刚元子系的后人,我没说错?” 这一回孙火是真的吃惊了,他没想到真有人能够叫破自己的来历。按照当初孙元的遗信所讲,他已经隐退多年,这个名号应该是没有人还会记得的。抓着布包的大手猛然用力了几分,孙火却没有出口反驳。 看着孙火沉默了下来,李云飞很是满意。他现在可以十成十地确认没有找错人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就痛快点自己交出来,免得还要受皮肉之苦。” “就你这点机关,也能困得住我?”孙火撇了撇嘴,抬头看向屋顶。 “当然,我知道你的横练功夫比起你爹更上一层,还有仙术可以使用。只靠死士楼里的这些弩箭或许还不能击杀你,但是你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吗?” 说完这话,李云飞竟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显露无疑。 “你”孙火突然感觉全身竟然变得酥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扑通、扑通两声,整个人连同身边的布包,一起摔倒了地上。 “软筋散的感觉如何?现在别说你的硬功,就是法术也用不出来了。”孙火看着老者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过来,满脸的狰狞。 “我已经很小心了,你什么时候下的手?”孙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艰难地问了出来。 “还不明白吗?这座小楼里的东西,只有一样你是会毫无防备的。”老者的声音,听在孙火的耳中,是那样的冰冷和充满嘲讽。 “卑鄙。”孙火吐出了两个字。他已经明白过来,李云飞是看准他一定会带走这个小瓮,所以把小瓮的表面上下药了。 看着孙火此时的样子,李云飞很是满意。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进展得非常顺利。接下去只要将其擒下,好好地拷问出东西的下落,多年的心愿也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这时,后面的大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只见李诺肩扛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 几个大步来到李云飞的身前,把布袋放到了地上。李诺随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小心地划开了布袋。 布袋一展而开,里面装的竟然是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李思烨。李云飞蹲下身来,一把扯掉她口中的布条。 “我说女儿啊,这个人有什么好的。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能让你背叛我而听命于他。不仅让你一直藏着他疗伤恢复,现在还帮着他打掩护潜进这总舵里。” 这话一出口,李思烨和孙火同时都惊呆了。这意味着从一开始,两人的举动都落在掌握之中。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对大哥严刑逼问了?”李思烨双目中满是震惊,声音颤抖着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虎毒不食子呢,何况九元会以后还要他来接管呢。但是既然不配合的话,也只有喝一些迷魂水了。倒是你李思烨,我应该怎么处置你好呢?”看着父亲模糊不清的脸孔,李思烨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老家伙,你不要为难她。她只是被我下了同命咒,不得不听命行事而已。”身后的孙火突然大叫起来。 突然听到孙火开口求情,李云飞很是意外。正当其他人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冷笑却骤然传了出来。 “同命咒?好小子,想不到你还这么多情啊,竟然看上了她要同生共死啊。”李云飞仰头大笑起来,声音在大厅中回荡,震得其他三人耳朵嗡嗡直响 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怒喝骤然爆发出来。“我成全你,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爹!”“大哥,三思啊!”思烨和李诺不由得惊呼出来。 “你还真够舍得的。” 李云飞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孙火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还抓着那个巨大的布包。 冲着他微微一笑,两手抓起这个布包,猛然朝着栅栏上方的一角掷了过去。 “铛”的一声钝响,布包硬生生扎进了两片栅铁栏的中间,卡在了上面。李诺更快的反应过来,猛地一声大喝“放箭!” “嗖嗖嗖”,无数的短箭瞬间从四周墙上的强弩激射而出,朝着笼中的孙火袭来。 第六十回 殊途寂寂 只见孙火一个纵身,单脚踏在石台上猛地发力,整个人朝着布包方向高高跃起。左手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把长剑,狠狠地扎向了房顶。 仿佛豆腐做的一般,长剑的整个剑身瞬间没入了其中。孙火手腕发力一拧固定住,借着起跳的势头双腿往前一荡,夹住了布包的一端。 从下方往上面看去,孙火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贴在了房顶。 “该死!”李云飞心中怒骂了一句。他没有想到,孙火竟然这般谨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躲过了瓮上的软筋散,而且这么快就发现了四周强弩的射击盲区。 毕竟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在过去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把自己固定在屋顶上,只能是呆在地面上被强弩活活射死。 双手猛然向前一挥,十来道寒芒顿时从李云飞的袖中飞出,直直打向了房顶的孙火。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寒芒仿佛打在岩石之上,一碰到孙火的身体都反弹而开。掉落在地上的,赫然都是十来枚一模一样的流星镖。 李云飞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孙火竟然还能抵抗来自背后的袭击。这样的横练功夫也实在是霸道了。 一轮箭雨过后,铁牢之内密密麻麻插满了短箭。孙火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根本不敢硬接这样的强弩。金甲咒的消耗太大了,一他现在的法力根本撑不了几个呼吸就会被打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使出来的。 就在这时,四周的墙壁再次传来机栝的转动声。已经发射一空的劲弩竟然翻转起来,再次推出了已经拉弦待发的新一排。 “想不到,这楼里的机关弩不是只有一轮而已。看你能在上面待多久。”李云飞恢复了镇定,冷冷地盯着孙火。 没有理会李云飞的话,孙火开始行动了。只见他手上猛地发力拔出了长剑,身子顺势往后一甩,硬生生挺直了腰板变成整个人面向铁栏,一只手探出抓住了其中一根条竿。 手中的长剑蓝芒一闪,大力斩了下去。在三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五根条竿如同泥捏般瞬间断开。 “怎么会这样?”李云飞口中喃喃道。这四面铁栏,都是用玄铁打铸,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这样神兵利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李炎一点都没提到过。 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心思会这般活络难以对付,现在反而变成自己没有退路了。李云飞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更早些时间对其出手。 正当他一步步往后退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还躺在地上的李思烨,脑中顿时灵光一闪。 另外一头,孙火三两下就在铁牢的上方斩开了缺口,很快从中脱困而出。幸亏有了老道的这柄长剑法器,否则的话就没法这般轻易脱身,孙火心中暗呼侥幸。 一个翻手将长剑收了起来,孙火拖着布包,从铁牢的一边绕着走了出来,眼前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 原以为李云飞等人会趁着自己破开的铁牢的空档,逃出这座小楼,然后召集外面的帮众对自己进行围攻。这样的话,他就会破坏小楼的支柱让其崩毁,然后趁乱隐身逃走。 没想到的是,李云飞竟然挟持了自己的女儿挡在身前,一只手赫然正扣在李思烨的喉咙上。 “这就是你说的虎毒不食子?”孙火停下了脚步,没有贸然再向前走近。 “你没想到。用来要挟她替你办事的禁制,现在反而成了你的催命符。”沙哑的声音,从李思烨的背后传了出来。李云飞把自己的身体尽量藏在后面,一时间竟让孙火找不到下手的空档。 孙火的眼里,只看到了李思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在脸颊上若隐若现。多年的父女情,在长生的诱惑之前竟然这般不堪一击,任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老家伙,既然你舍得下的话,我来帮你动手。”悠悠地说完这话,孙火的身子动了起来。两手高高举起那个巨大的布包,冲着李思烨当头砸了下来。 李云飞当即大惊失色。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难道是要不管不顾地同归于尽。虽然不知道孙火手里拿的是什么,但是按照那个东西的大小,是会一并砸到自己身上。 李诺见到情形不对,连忙闪身道一侧出手了。九节鞭如灵蛇吐信一般,缠到了孙火的手腕上,随后用力一拉。 让他意外的是,孙火的手腕竟然纹丝不动,依旧朝着原来的位置砸了下去。 无奈之下,李云飞一掌拍在女儿的后背上,直把李思烨打飞扑向了孙火,借着这股反冲力急速抽身后退。 看着思烨朝着自己飞扑而来,孙火的嘴角微微一翘,合握的双手顿时向两边猛然张开。左手一下揽住了飞来的李思烨抱在怀里,右手却是猛然向身后一甩。 李诺只觉得掌心一热,九节鞭一下脱手飞出。双腿猛然一蹬,连忙退到了两丈开外。见到孙火并没有追上来,李诺这才抬手看了看,只见掌中一片鲜血模糊。 李思烨惊诧地看着孙火,却见他只是把自己紧紧搂在身边,一脸肃穆看向对面。仿佛感受到了李思烨的眼光,孙火低下头来笑了笑,“放心,有我在,不会连累到你的。” 见到孙火这般护着李思烨的样子,李云飞不禁怒极反笑起来。眼下他已经失去能够制约孙火的手段,只怕是躲不过孙火的反扑了。 看着孙火放开搂着自己的手,一步步朝着父亲走了过去。李思烨情急之下,还是大喊了出来,“住手!” 只见孙火应声停了下来,就连父亲和五叔也惊讶地看了过来。“你,你如果杀了他,我就立马咬舌自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李思烨艰难地喊出了这么一句。 “何苦呢?” 李思烨只看见眼前的孙火身影一花,随后自己的脑后勺就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瞬间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思烨才悠悠地醒转了过来。方一睁眼,看到的却是自己熟悉的床帐。 “小姐,你醒了。”耳边传来阿碧惊喜的声音。 冷不丁一个激灵,李思烨猛然想了起来,自己昏过去时的情形。一伸手抓着阿碧坐起身来,忙不迭地问道:“他去哪了?阿爹还好吗?” “小姐,你抓得阿碧好痛”只见阿碧一脸痛苦之色,几乎话都说不清楚。思烨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放开了手。“快说,到底怎么样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四妹,冷静点,都过去了。”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李思烨抬头看去,却见是消失已久的李炎。 好一会儿之后,李炎这才走出了小楼,看着眼前这一片梨林,原有的白花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随后快步离开了。 第六十一回 出世断尘 抱着双腿蜷坐在床榻上,李思烨就这般静静看着前面,眼神是那样的空洞。大哥刚刚说过的话,让她一时之间实在无法面对。 父亲下身彻底地瘫痪了。在她昏过去之后,孙火还是闪身来到了他的背后,一击重拳砸在了腰椎之上。 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李云飞,孙火冷冷地说出了让他更为绝望的真相。 李思烨的身上,从来就没有中过什么同命咒的禁制。只是面对她当时的刺杀,不得不这般虚张声势。 而孙火会被困在这楼里呆到现在,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这才留下来冒险而已。他若想要走的话,李云飞根本见不到他的面。 因为他早就想到,李思烨既然会被派来追查自己的下落,自然是在寻人上有自己独到的门路。但是这么久都没有上报任何线索的话,也就难保不会被怀疑上了。 说完了这些之后,在李诺惊诧的注视下,只看到孙火从容地收回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布包,随后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单手挥了几下,随后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思烨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过脸颊。 绿石城外。 一颗枝叶繁茂的老树,孙火正呈一个大字型的躺在下面,身旁的正插着那把黑色巨剑。此时的他心绪有些混乱。 想到李思烨全身无力地被搂抱在怀里,泪痕未干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柔弱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复平时的英气有神,而是充满了意外和期翼,孙火就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动。 他早就发现了李思烨反常的举止,只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多想。 闭目打坐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李思烨看着自己的眼光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到了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一双清冷的眼眸。 就连给自己送东西过来,每次逗留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 现在看来,并不都是自己的错觉啊。孙火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难受。他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李炎一开始找的是她来转移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大概这就是造化弄人。”轻声念叨了这么一句,孙火闭上了双目。随后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一伸手拔出了巨剑,往后背上一挂,大步走向了远方。 一天之后,孙火出现在在距离绿石城百里外的一处山谷里。 此处环境很是清幽,一条小溪从中流淌而过,林木也长得葱葱郁郁的。 沿着小溪溯流而上,孙火很快来到其中一处峭壁之下。这里不似平常的峭壁那般平直,而是上半部分向外突出,下半部分向里逐渐凹了进去。一眼望去很是惊险,让人担心上面随时都会崩塌掉落下来。 看到这样的地方,孙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脚下的步子更急起来。沿着峭壁下方一路行走,不一会就找到了目的地。 一小块略微平整的地面上,赫然长着三四株野兰花,翠绿的叶子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 “扑通”一声,孙火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从身边的储物袋里拿出了白瓮,小心地放在了地上。一连重重地磕上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脸。 大半天之后,孙火这才站起身来。原先地上放着的白瓮已经埋到了土里。表面也被处理干净,不仔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有翻动过的痕迹。 “爹,娘,孩儿走了。不管未来会怎样,孩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绝不辜负你们这般拼死护着我。”孙火站起身来,目光是那样的清澈和坚定。 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孙火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大步离开了这个山谷。 他知道,虽然成为修仙者并不是他一开始的愿望,但是父母却因此离去,已经斩断了他跟世俗的牵绊。 这块玉佩的存在,让他再也回不到凡人的世界,以后所走的将会是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九元会中,李炎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父亲的疯狂图谋,不仅没得到预想中的宝物,反而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满是猜疑和离心的烂摊子。 面对此时会中的情形,李炎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今有几个分舵已经蠢蠢欲动,分裂的举动呼之欲出。 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李炎推开了屋门正要举步迈进,抬头却看见个有些眼熟的高大男子,正背对着他在翻阅书案上的各种信件。 “大胆贼人,竟敢闯到这里窃取机密!”李炎大喝了一声,随后飞身扑了上去,双手挟带着凌厉的掌风全力拍了下去。 对面男子一个转身,同样挥着双拳直直迎了上去。“砰”的一声,李炎整个人顿时倒飞而出,一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李少主最近的麻烦真多呢。”在李炎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对面的男子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赫然正是孙火。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李炎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完整了。 “少主,出什么事了?”门口的护卫听得屋里传出了动静,连忙冲了进来。 李炎只看见孙火从怀里抓出一袭轻纱,随手甩了一甩,整个人就从眼前凭空消失了。 “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才刚进门,几个护卫就看到李炎坐在了地上很是狼狈不堪,铁青着脸劈头就是一声怒吼。 虽然不明所以,几人还是诺诺地退了出去,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看着外人退了出去,李炎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书案前检查起被孙火翻看了哪些。就在这时,孙火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怎么李少主这般沉不住气了,这样怎么做大事呢?” 李炎僵硬地转过身子,却见孙火竟然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我不是来算后账的,只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而已。” 此时李炎心中有千般的疑问,却也问不出来了。孙火的话也让他很是疑惑,都成这样的情况了还能做什么交易呢。 半个时辰之后,孙火这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告辞了,这应该是我们最后见面了。” 看着孙火又要再次从眼前消失,李炎咬了咬嘴唇,还是问了出来:“你不准备再去看看她吗?” 一阵默然之后,孙火还是从他眼前消失了,随后房门突然大开。 就在孙火离开后的第二天,九元会内部的纷争突然间就平息了下来,原先不对头的长老、舵主和堂主等等,全都改口认可了李炎的位置。 而李炎也不负众望,在之后的日子里处事越发的老练和成熟,就连武功也突飞猛进,跃居众人之首。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带领九元会独霸整个绿石城。 第六十二回 古城仙来 空荡荡的官道上,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骏马拉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双轮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进着,蹬蹬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的清脆。 车前则坐着一名身穿短卦的魁梧大汉,头戴着青色斗笠,铜红的脸上长满了密匝匝的络腮胡子,乱蓬蓬浓密的黑发地搭在了肩上。一双粗壮臂膀,筋肉突出隆起,很是引人注目。 此时大汉依靠在车厢前,眯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前行摇摇晃晃的,仿佛是在打盹一般。 这个大汉不是他人,正是孙火。此时距离他离开绿石城,算起来已经过去了两年。 当初为了获得有关修仙者的消息,孙火再次潜入了九元会,软硬兼职和李炎达成了交易,之后就一直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地里流浪。 之所以会这么做,孙火也是有着自己明确的打算。 万冢丘和九元会中发生的事,已经使他的身份暴露在更多的凡人眼中。现在有李云飞暗算在前,难保以后不会有其他的人再次觊觎自己铤而走险,即使终日防范也难免会有疏漏的一天。 其次在玉佩的影响下,孙火虽然恢复了自己的肉身伤势,但是修为却没有同样恢复。在丹药的辅助下,也才仅仅达到可怜的练气二层程度。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不适合他去探访修仙者的世界。 综上考虑,他才选择了在外流浪。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前番的种种风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危险的荒野中磨练自己,以求突破正阳功大成和修炼恢复原先的法力修为。 在这仅有的这几次对拼中,孙火已经发现了,修仙者的身体强度其实和凡人没甚差别。在没有合适的保护手段下,对于近身战很是忌讳。正阳功的横练,也算是能为他多一种保护。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两年里种种的冒险刺激下。孙火不仅如愿修成正阳功了,就连卡在瓶颈许久的金阳诀也顺利突破到了第七层。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金阳诀的突破,更大的原因还是他冲破了昏迷时经历的心魔幻境,否则还只是在六层上打转而已。 由于专门挑选人迹罕至的险地流浪,孙火也在途中顺带发现并收获了一些年份相对长久的药材。这让他心里很是满意,以后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药方,说不定也能配置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 自觉已经准备的不能再充分的情况下,孙火这才结束了自己的流浪,准备来探访李炎所说的联络点,寻找进入修仙界的一线机会。 如今之所以会用这样一副邋遢的形象出现,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黄衫女子的辣手攻击和古怪举止,他一直没有忘记,也不希望会在这里再次碰上。 马车就这般慢腾腾的走上一个多时辰之后,一座城池出现在了前方。 按照当初李炎所述,此城名为仙来城,面积中等,方圆约有百来里。 见到城池的出现,孙火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开,精光四射。一声轻喝,行进的马匹顿时停了下来。 与其他世俗的城池不同,这座仙来城并没有高墙深堑,分隔内外的只是一圈低矮的青石城墙,透露出一股古老久远的味道。 城门口处人流如川,热闹非凡。城门上方赫然刻着三个古朴的篆体字“仙来城”。 “终于来到这里了。”盯着城墙上的名字,孙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心中莫名的激动。, 交给门口的卫兵几钱碎银子后,孙火很轻易地进入到了城中。只见眼前店铺林立,让他眼花缭乱。路上的行人极多,来来往往的穿流不停。这种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息,不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之前所呆的绿石城,虽然面积比这里大了不少,却远远没有这般繁华。这样的景象,让孙火不禁暗暗称奇。虽然有着李炎给出的联络点具体位置,但是他却不打算这般直接找上门去。 在外流浪已久,孙火也很是需要作一番补充,顺便摸清这座城市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机会。 他相信,修仙者能在这里设立凡人的联络点,那么有其特别的原因,说不定还能遇到其他的修仙者。 心中拿定了主意,孙火随便地挑选了条街道,驾着马车很快混入了人流之中。 一路过来,孙火陆续寻了好几家店铺,将自己流浪中得到的战利品,挑选了一部分用不上的换取了银两,以便应付接下去的开销。 很快就到了日当中天,饥肠辘辘的腹鸣声,提醒着主人已经到了用饭时间。 一家酒楼散发出的浓浓饭菜香味,吸引着孙火停下了脚步,引诱着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抬头打量了起来,只见眼前的三层酒楼热闹非凡,入眼之处竟然每一张桌上都坐得满满当当。大门处的一块颇为精致的匾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百味轩”,仿佛在宣告着这间酒楼的字号分量。 孙火低头想了想,转过身来大步走了进去。 看着孙火这样一个邋遢的魁梧汉子走近,身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长条布包,门口的小二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是连忙带笑迎了上来。“这位客官,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店里已经客满了,你看还是另换一家。” 不和小二多啰嗦,孙火甩手扔出了一锭银子,“这样足够吗?” 手慌脚乱的接了下来,一见是白花花的纹银,小二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孙火。方一接触眼前汉子的冷冷眼神,小二顿时惊醒了过来,忙不迭点头哈腰道,“这位大哥,二楼还有位置,请随小的来。” 随着诚惶诚恐的小二上了楼,孙火很快就注意到,和一楼的客人是各种脚夫苦力和商贩等下层百姓相比起来,二楼的客人明显衣冠整洁,多有书生商人一类。自己身处其中,反而倒像是一个异类。 眉头皱了一下,孙火还是选了一张比较偏僻的桌子坐了下来。“把店里的好肉好菜都上一份来,速度快一些,多的不用找了。” 看着小二急匆匆离去,孙火抬起双手托着下巴,准备闭上眼睛开始窃听周围的谈话有没有感兴趣的内容。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青色锦衣虬须大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孙火皱了皱眉,不悦的神情一览无遗。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大汉过来的时候,脚步声很是轻微,显然内功很是深厚。只是没想到对方却是径直冲着自己来的。 正当孙火大惑不解的时候,大汉开口了:“朋友,你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吗?” 第六十三回 三英护卫 “你说的哪件事呢?”孙火眉毛一挑,反问道。 大汉坐直了身子,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孙火,目光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被人这般直直的看着,孙火感觉浑身的不自在,不客气地开始下逐客令,“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让开,别影响我吃饭。” “怎么,难道你不是收到消息,来这里接一个护卫的任务吗?”大汉紧盯着孙火的眼睛,一根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 护卫?孙火心中一动,感觉有点啼笑皆非。先不说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就是真要做的话,只怕一般人也付不起相应的代价了。 自己身上的练武特征那么明显,被同样是武功高手的虬须大汉一眼看穿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这么直截了当地打探别人的目的,不是在平白得罪人吗? 想了想,孙火还是决定打发走来人,以免多生枝节,毕竟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探访修仙者的所在。 “你认错人了,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没听说过什么护卫的任务。”打定了主意,孙火的口气缓和了些。 “客官,菜来咯!”店小二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过来,上面放满了各色佳肴,正要一一摆上桌面。 “慢着!”大汉抬手阻止了小二的动作,看着孙火歉意地说道:“这位朋友,可否随我单独一叙,这件事保证你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听见此话,孙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眼前这大汉看来是认准自己缠着不放了。也是够倒霉的,吃顿饭都不安生。 “可以。如果你说得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可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的。”孙火一改原本板着的脸孔,轻笑了起来。 “没问题。”大汉仿佛无视了孙火反常的表情,对接下去要做的事显得胸有成竹。 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旁小二手中的托盘,大汉竟笑了起来,开口吩咐道:“把这些送到雅间去,再把这店里最好的酒菜都上来一份,要花多少算我账上。” 小二转头看了一下孙火,却见并没什么反对的举动,连忙大喜地吆喝道,“好嘞,两位爷这边请。” 抓起脚下的布包,孙火跟随着来到了三楼。 这里的环境,不仅布置更为别致和清雅,而且格局也跟一二层大为不同,只有单独的房间和屏风隔开的单间两种。 懒得欣赏房间中的种种布置,孙火一屁股坐在红木圆凳上,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完全无视了大汉的存在。 而青衣大汉也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一旁,自斟自饮起来,只是看着孙火这般大快朵颐的样子,双目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满满一桌的饭菜,很快就全进了孙火的肚子。两年的流浪,虽然没有饿过自己,却也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东西,此次才这般放开了大吃。 “朋友真是好食量啊。” 孙火循声看了过去,忽然觉得大汉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点好笑。“哦,你还在啊。说,到底找上我什么事。如果我不满意的话,刚才吃的饭菜就是揍你的力气了。” 回过味来的大汉,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找上孙火了。可是想到前面自己说的护卫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也只能试试看了。 仙来城中心区的其中一角。 站在一片阁楼宅院之前,打量着最前边的一座很是高大华贵的阁楼。阁楼上头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三个金色古文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阁楼大门前,几名小斯正一脸笑意地招呼着进出的客人。 “客来轩。”孙火轻轻地念了出来。 这是仙来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无出其右。当然住在这里的费用也是相当的不菲,一般的百姓人家更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投宿。 按照孙火原先的打算,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不会在考虑之中,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也就不得不赶来了这里。 看着孙火站在下方一动不动,其中一名头头脸色有些难看。伸手拉了拉旁边小厮的衣襟,朝着孙火的方向努了努嘴。 被拉衣襟的小厮也很机灵,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刻一溜小跑来到孙火身边。 “哪来的” 话才刚开头,只见眼前的大汉突然甩出了一个小东西砸到了他的胸口,手慌脚乱地接下来一看,却是一块碎银。 “这里可有三英护卫队的人入住,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冷冷的声音传入了小厮的耳中。 三英护卫队?小厮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孙火好几遍,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 原本面无表情的他,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连忙点头哈腰道:“原来客官要找三英护卫队的各位大爷,小的这就给你带路,请随我来。” 在刚刚头头惊疑的目光中,小厮带着孙火穿过了阁楼,直奔后方的一片片宅院。 “三英护卫队的诸位大爷,虽然只有寥寥几人,但是已经包下了整个东辉院。东辉院算是我们整个客栈中数一数二的院落了。”小厮一边带着路,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生怕孙火有所不满意似的。 孙火听着小厮的介绍,却是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丝毫不变。实际上他暗中却是在用自己的神念,不断扫视一路过来的周边环境。 “太好了,孙兄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的。”就在所谓的东辉院大门口处,之前在百味楼遇见的青衣大汉走了出来,仿佛早就在等候他的到来一般。 “萧大哥,如果真能得到你说的培元丹,那我自然会心动的,谁不希望自己能够精进一层。”孙火难得的笑了起来,随意的说道。 被称作萧大哥的虬须大汉,侧着身子做出了请的手势,等着孙火走近前来,随后两人就肩并肩地走了进去。 看着自己给带路的邋遢汉子,真的被引进了东辉院里,小厮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之中不禁满是羡慕。 入夜,梳洗一新的孙火躺在床榻上,反复回想着白天收集到的种种信息和大汉的邀请。 第六十四回 天选升仙 仙来城虽然表面看上去与凡俗城池并无太大的差异,唯独一点,居住于城中的凡人主要都是修仙者的外系凡人。因此这里的居民对于修仙者并不感觉神秘和意外。 听说修仙者和凡人居然还存在这样的血脉内外关系,孙火很是意外。他原本以为仙家功法是人人都可以修炼,只是看个人的资质好坏,达到的层次会有高低不同而已。 只是没想到修炼功法竟然还需要得有什么仙根在身,否则就不能登门入室,这和江湖上的武术世家却又大不相同。城中这般多的人口,可以说每家都是和神仙沾亲带故的,却都不能习得一二法门,难怪他那么多年来都没遇到什么修仙者。自己竟然能够修炼有成,真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啊。 整座仙来城目前是由萧、李、刘、白四大家族共同掌管,这也同样代表四个姓氏的上面,各有着一个内系的修仙家族了。 尽管是这样的接近修仙者,这座城里的居民也不是能够经常见到修仙者的身影。为了避免无谓的纠纷和动乱,影响了世俗的秩序,修仙者是被禁止在人前随意施展法术。 偶尔真的有见到修仙者在施展法术,也是唯恐避之不及,那只意味着是祸非福,极大可能会殃及池鱼。 这样的情况,让孙火感觉很是棘手。以血脉联结的修仙家族,肯定和凡俗的武术世家一般相当的排斥外人。是否愿意收纳自己这样的外姓人都两说,退一步来说即使成功进入之后,得到的待遇应该也是末流。 而在百味楼找上自己的大汉,却恰恰就是带来这么一个有关修仙家族的消息。孙火进城时见到的热闹景象,也是与此相关。 为了维系外系凡人和内系修士之间的血脉关系,不至于显得那般疏远无情,仙来城的创立者立下了一条规定。 每隔十二年,仙来城就会举行一次天选大会。从中挑选出六十四户人家,对其适龄的子女检查根骨。 如果当中真的有人身负仙根,自会被当场宣布,随后可以加入自己的家族内系,从此修仙学道了 每到天选之年,城中人家为了这六十四个天选的名额,暗中会起怎样的争斗也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天选之日当天,仙来城必然是会举行隆重庆典,大肆操办庆贺一番。在外的族人也会接到邀请信函,前来观礼。 虽然天选大会上,能够从中发现身负仙根的童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几百年来,每一次的天选大会都会如期举行。 孙火这番进城的时间,恰恰也就是天选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因此参加大会的人流还未完全散去。城中热闹非凡,不少人都趁此机会寻亲访友,商贾也在兜售货物互通有无。 这次找上孙火的虬须大汉,名为萧风。萧氏族人众多,作为当中的一员原本也是无足轻重的。但是他从小却是喜好舞枪弄棒,倒也打熬的一身好筋骨。 此番出现在仙来城中,并不是为了观摩天选大会,而是被族中传信急召而来。 今年的天选大会出现了意外,六十四户人家的子女中,竟然出现了三名身负仙根的童子。这在过去的大会中是从未出现的。 原本按照惯例,如果真有人选出现的话,在大会结束之后,也就会随前来检查仙根的使者一起返回家族驻地。 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今年的使者在做完应有的检查之后,就没再多逗留,匆匆直接离开了仙来城。 关于童子的去向问题,使者只是告诉了在场的主事人,让他们自行解决,随着今年的供奉一起送过去,到时自会有人来接应安排。 这样突然而来的决定,不仅是童子的父母毫无准备,就连各家的宗长也大出意料之外。 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按照对方所说的办法去做了。 四大修仙家族的所在地,虽然处于云梦山脉的外围,但是和仙来城中间,还是隔着一大片无人地带。其中地形复杂,丘陵密林,沼泽草地应有尽有。 虽然为了方便与仙来城的来往,特地开辟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但是像这样的供奉是每五年才需要上交一次,因此这条平时无人行走的通道,它的安全性根本就难以保证。 来回一趟虽然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每一回供奉的路上,总还是因为一些不可预计的意外折损些人手。 不巧的是,今年供奉出发的时间就是三天后。因此三名童子能否顺利成行,则是牵动了仙来城中各方势力的心弦。 而萧风则是接到了传信,准备来保护三人出行的。毕竟这次的护卫任务,面对的不仅是路上可能出现的意外,而且还有尾随而来的杀手。 可是当他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连他在内只有三人而已。不得已之下,东家把他们三人都打发出去,看看能否就近寻来一些可靠的帮手。巧合之下这才在百味楼中找上了孙火。 为了拉拢住孙火的加入,萧风把东家能够许诺的最大酬劳都开了出来,一颗培元丹。一种练武人都心动不已的秘药,据说服用之后能够增加二十年功力。 可是即便如此,孙火也没有当场表现出心动的样子,只是表示会考虑一番。这让萧风郁闷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忌惮。 面对十五年的功力增长,竟然没有欣喜若狂的表情,那本身的实力是得有多高呢。而且在他的仔细观察下,也能看出孙火的年岁其实并没有多大,只是这样不修边幅的外貌看起来显老而已。 萧风不知道的是,孙火并非对培元丹不感兴趣,而是区区一颗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需求。这类成药虽然对于练武人进展神速,但是对于仙法的修炼却没有这般明显。 孙火更想得到的是怎么样能够配置这类丹药,说不定能够帮助自己进入下一层。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了修仙家族,他更不能贸贸然地答应下来。 在和萧风分手之后,孙火便多番打听,在确认萧风所讲事情无误之后,这才下定决心来到了客来居这里。 既然这城里没有修仙者的踪迹,他暂时是不担心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对于护送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孙火自忖即使保不住车队,至少应该可以自保有余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到达目的地之后,自己又该准备怎样的说辞,才能取信这修仙家族,而不是被当成别有用心的间谍。 第六十五回 未雨绸缪 以防万一,还是先检查一下自己能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手段。打定了主意,孙火一咕噜爬起身来。 闭上眼睛,小心地感应了自己所住的厢房和外围好一会,确定没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孙火这才解下了自己腰上的储物袋。 一道霞光席卷而过,床前的地面上顿时多出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孙火竟是将袋里所装的东西全都放了出来。 小半天之后,孙火这才把其中的东西一一分门别类,拿来笔墨一一登记之后才又收了回去。此时的地上,只剩下寥寥几样了。 拿起其中的一个小白瓷瓶,孙火有点无奈。依靠着玉佩的恢复力量,这两年来他愣是没有再多用过疗伤的药物,导致现在手头上也只剩下这么一瓶。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也只剩下五颗而已,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护卫途中,会不会要用到。 相比于身体上的受伤,孙火更在意另一方面的威胁,就是剧毒和麻药。这两样并不是他的横练之身所能抗衡的。 虽然在荒野流浪的时候,为了提高自身的抗性,他也抓过毒物在自己身上进行试毒。为此他没少吃苦头,那种死去活来的经历让他都不愿多去回想。 所以万一遇到用毒高手的话,该怎么应对还是个很大的问题,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软肋。 把小瓶揣进怀里,孙火又看向了地上的长剑和钵盂,一挥手收了起来。当初留给他的钵盂,经过试验之后,竟是一件火属性的法器,催动之后倒是可以从中源源不断地发出小火球。就是使用起来消耗的灵力颇大,这让他微薄的法力很是吃不消, 虽然他如今都已经能够熟练地操纵它们,可是却还不敢光明正大的使用。毕竟他不知道这两样遗物,是否留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会被人认出,到时就是惹祸上身了。 如今地上也就剩下两样东西了。当初的黑袍人所使用过的黑色瓶子,还有那一副未知的卷轴。 当年黑袍人使用玉瓶攻击他的情形,一直让孙火印象深刻。自从修炼略有所成之后,就一直想要掌控这件法器。 可是这些年来不管他怎么尝试,这件玉瓶就是毫无反应。这让孙火感觉很是遗憾,却又找不出具体的原因,否则的话就能多出一样杀手锏了。 倒是这幅卷轴,被他放在袋中遗忘了许久。如今再次看到,倒是起了好奇心。只记得当初自己打开了小半部分,只看到上面是画了一群娇美的女子,随后眼前就出现了莫名的幻觉。 至于卷轴后面是什么内容,他倒是不知道,如今或许可以一探究竟了。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到幻觉中,孙火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后又拿出一个小布包。 熟练打开之后,里面只是插着寥寥几根银针。解开衣服,孙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抽出其中一根银针,对着自己身上扎了下去。 银针刚一入肉,孙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可他没有停手,飞快地拔出了剩下的几根银针,一一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扎入,孙火的脸已经变得狰狞扭曲,额头开始往外冒汗。他刚刚往身上所扎的地方是几处大穴,能够刺激放大人体本身的痛觉。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保持足够清醒的情况下,孙火只能用上这种自残的办法。青筋暴起的双手颤动不已,缓缓地伸向了卷轴,猛地一展而开。 结果却是大出孙火的意料,除了一开始的小半截,是他当年看到的春色图之外,后面的大半截竟然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见到这番情景,孙火顿时大失所望。也顾不得再细看,连忙将自己的银针一一拔了下来。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孙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忙开始打坐调息起来。一盏茶之后,已经青紫的脸色才渐渐有了血色,好看了许多。 睁开双眼,孙火再次看向依旧打开着的卷轴。虽然还是同样艳媚的图画,但是此时落在他的眼里已经失去了那种诱惑的光彩,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出现幻象。 大手一挥,卷轴滚动着再次合了起来。孙火沉思了一下,随后抬起双手熟练地掐起了法诀。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卷轴随着法诀的驱动,悠悠地浮在了半空中,缓缓地自行打开一小截。一股粉色的雾气从中一涌而出,凝聚在上方不停地翻滚着。 孙火心念一动,雾气竟然也随着移动起来,在屋子里头开始流窜。小半会之后,雾气再次回到卷轴上方停了下来。 看着这翻滚的雾气,孙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天之后的一大早,孙火正在闭目打坐着,屋外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难道是要提前出发吗?”孙火有点疑惑,还是连忙起身打开了屋门,却见是一脸笑意的萧风。“孙兄弟,这么早过来打搅啦。” 孙火连忙笑着回礼道:“萧大哥早啊,请进屋说话。” “不用啦。是这样的,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几位兄弟彼此可能都还没一一见过面,所以现在先小聚一下,后面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孙火一听,呆了一下,但随即就点头答应下来,带上屋门和萧风并肩而行。 趁此机会,萧风开始对着孙火旁敲侧击,想从中稍稍打探一下孙火的来历。毕竟孙火自从住进东辉院之后,就一直没出过房门,他对此也有些奇怪。只是孙火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闭口不提自己的出身。 一路交谈下来,萧风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发现孙火似乎对于野外的情况很是熟络,这样的话倒是对于接下去路途很有帮助,可以规避一些风险。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处宽敞的会客厅中,只见那里已经有五人坐着等候,只是彼此间都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 “各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啦。”方一进门,萧风就笑呵呵地开口说好话。就在这时,一声不满的冷哼传了出来。 孙火循声看了过去,只见是一名脸上有条疤痕的高瘦汉子,正冷冷地看着这边。毫不在意的冲他笑了笑,孙火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一丝尴尬从萧风脸上闪过,随后还是走到大厅里头。 第六十六回 护卫之约 “在座的各位朋友,都是接下了三英护卫的任务才会出现在此地。今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想让各位彼此间先熟悉一下。到时候路上也可以有个照应,一起顺利完成这趟任务。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的话,也可以一并提出来参详。” 萧风也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今天聚会的目的。“在下萧风,也算是这次任务的领头人,到时也将会和诸位一同出发的。” “这两位是同胞兄弟,许超、许越。他们心意相通,擅长联手合击。”萧风随后一指左手边的一对面目相似的青年,大大方方的介绍道。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站起身来,冲着其他人一个抱拳。 “这位是毒蝎王姜铁山,擅长使用各种毒物。”孙火顿时心头一凛,因为萧风这次介绍的正是那位疤脸的高瘦汉子。 但见他也不起身,只是倨傲地点了点头,都未拿正眼看向其他人。 萧风眉头一皱,也不更多言语,连忙跳向了下一位。“这位是” “奴家柳红翠,见过各位了。小女子略通剑术,还请各位不要嫌弃累赘。”右手边第一位面容普通的妇人自行站起来施了一礼,声音很是清脆。 萧风被抢了话,倒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柳夫人客气了,你的飘柳剑法还是非同一般的。” 听到这番言语,妇人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这位白老先生,有着一手炉火纯青的绵骨掌。还有这位孙火兄弟,”萧风停住了话头,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打听孙火的武功路数。 孙火立刻站起身来,含笑着抱拳道:“在下孙火,只是有几把力气而已,不敢与各位相提并论。” 只是在场之人都是何等眼力,一下就看穿了孙火的话只是谦辞而已,实际上是根本不想透露自身的来路。 毕竟孙火那粗大的手掌,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一览无遗,表明他也是一名武林好手。 即便是有意隐瞒,除了姜铁山之外的人也都不愿凭空树敌,纷纷含笑示意。 未等萧风再说什么,姜铁山突然站起身来,“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陪各位了,明日出发时再通知我一声即可。”说完此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见到此景,在场的六人面面相觑。 萧风勉强一笑,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小半天之后,众人这才相谈甚欢地各自散去。 孙火原本打算直接回到自己所住的厢房,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穿过重重院落走出了客来轩。直到临近傍晚时分,这才拎着一个包裹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第二天,众人碰头聚齐之后,便都离开了客来轩,奔赴了城门处。 此时的孙火,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灰色粗布衫,原本披散的头发也用一根布条束了起来,看起来相对不显眼许多。 只是身后依旧背着个一人来高的长条布包,上头挂着个包裹,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怪异。但是众人都选择视而不见,没有来打听其中是什么。 这种情况孙火已经习惯了,毕竟他的巨剑没法收起来,只能一直是这般背在身上四处行走。 城门处,已经熙熙攘攘地围满了人。大批的护卫正在忙不迭地维持着秩序。 一侧的边上,七辆高篷马车正静静地排成一列,被严密地看守着。 在萧风向护卫亮出了一块令牌之后,马上就有人将他们带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店铺之中。 就在店铺里头,孙火看到了四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显然应该是四大家族的主事人。 一番寒暄之后,其中一人轻拍了两下,顿时一名小厮从外头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萧风等七人齐齐看了过来,却见木盘只是放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瓶,除此之外再无它物了。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次护卫任务事关重大,除了供奉仙家的贵重物品之外,还有未来的仙师大人。我们仙来城需要各位给出一个保证,不会见利弃义或者出工不出力。所以还请各位服下瓶中的药丸,以表诚意。” 这话一出,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众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已经临要出发了,还会有这样的安排。 “当然,作为弥补,事成之后每人在原先的报酬上,还可以得到五百两。”身穿蓝色锦衣的中年人,缓缓地补充道。 “好啊,好啊。”只见原本极少出声,嘴中不知在咀嚼什么东西的孙火,竟然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一伸手拿起瓶子,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蚕豆大小药丸,看也不看地丢进嘴里。 和着嘴里的东西嚼了几下,一个咕噜吞了下去,随后还在不断地唧着嘴。 四名中年人虽然有些惊讶孙火的举动,眼神中却还是比较满意的。与之相对的,护卫队的另外六人,却都在心中大骂孙火是个白痴。 几人相互对视之后,还是萧风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几位宗主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这几位朋友也有同样的担忧。万一事后毁诺了,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或者听任驱使了。” 听到这话,一脸轻松的孙火,好似才恍然大悟一般,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那依你们之见,应该怎样才好呢?”另一位身穿白色长褂的中年人,仿佛早有预料般,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场中再一次静了下来。一小会之后,姜铁山走了出来幽幽地说道:“若是各位信得过的话,也请服用在下特制的的秘药,到时我们回来互相交换。” 听见这话,刚刚反问的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这样,我让犬子随各位走上一趟,也算是一场历练。到时候各位把他完好地送回来,进行交换,如何?” 众人一番合计之后,觉得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维持双方间的信任,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眼见双方达成了协议,白褂中年人对外高声喊了一句:“云儿,进来。”一名英挺的青年身背包裹,手上还另外拎着一个小布包应声走进屋来,向着孙火等人就是深施一礼。 “这是犬子刘云,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了。” 不敢过于怠慢,几人连忙抱拳回应,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迟疑了一下,萧风还是带头先服下了瓶中的药丸,随后几人也一一服下。 “敢问一下,这东西有什么忌讳,省的我们不小心触犯了。”还是萧风代表了其他人开口。 “放心,这个不问的话也会说的。这是两旬散,并不是毒物,而是仙家所制的一种密蛊。顾名思义,服下这种密蛊之后,在二十天内是没有任何不适和异样。但是超出这个时间没有得到解药的话,整个人就会经受锥心钻骨之痛,直到活活疼死。”另外一名青衫中年人平静的开口解释道。 一听这话,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就连姜铁山也不例外。下一刻,最后一名黄色儒衫的中年人也开口了,“为了表示诚意,先前说好的酬劳现在就可以付给诸位了。” 那名叫做刘云的青年顿时走上前来,打开了手中的小布包,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分给萧风等人。 眼见报酬已经到手,众人不禁大松了一口气。 “时辰不早了,诸位我们一起出去!”眼见事情已经了结,一开始的蓝衣中年人,开始招呼众人准备出发。 第六十七回 后顾无忧 在一场盛大的典礼之后,车队在众人的欢呼和注视中,缓缓地离开了仙来城。 相比起往年,这一次供奉的规模大了不少。除了马车多了三辆,更有五十来名身穿青色劲衣的镖师伙计一同随行。 记性较好的人们可以发现,今年的供奉车队中,还多出了五名服饰各异的生人,各自骑着马匹巡视着周围。 仙来城十里之外,孙火正和那位白老先生,不紧不慢地在管道上行进着。只不过白老先生的身下同样有马代步,而孙火却是在徒步跋涉。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倒不是仙来城疏于准备或者对孙火区别对待,而是孙火自己不要的。 在确认了孙火真的是对于山林荒野很有认识的时候,萧风就想到了安排他和另一个人提前出发,这样就可以为供奉的车队勘探前路,提早规避风险。 面对孙火的拒绝,萧风很是不解。马匹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了帮助他们七人保存体力,以便应对突发情况;另一方面也能保持足够的机动性。由此可见,仙来城对此事的重视和做足功夫。 无奈之下,孙火只好示意萧风帮个忙,替自己拿下后背上的长条布包。这样莫名的请求,让萧风更加摸不到头脑。 出于接下去还要同行完成护卫任务的考虑,他还是将信将疑地伸出了右手,抓住布包的一边,想要把它从孙火后腰上的卡槽提起来。 不料一抓之下,布包竟然纹丝不动。疑惑地松开手,萧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卡槽上并没有什么机关设计,也就是孙火并没有寻自己开心。 好奇之下,萧风再次单手抓住了布包的一边。五分力气八分力气手掌上的青筋开始一根根凸起,可是布包依旧没有移动的迹象。 萧风有些急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布包。使足了十成十的力气猛然一提,这一次布包终于动了起来,慢慢地斜向上抽出。 才堪堪提起了三寸高度,萧风就觉得一口气堵着胸口上不来,双手不由得突然一松。 布包无声无息地又掉回了原位,他只看见眼前人的腰背丝毫不晃,仿佛根本没受到布包掉落的影响。 “萧大哥,你还好。”孙火转过身来,一只手搭上了萧风的肩膀,很是关切的问道。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萧风不由得苦笑起来,“兄弟真是深藏不露啊,你这声大哥我还真是愧不敢当了。” “哪能啊,你年岁比我长,见识肯定也比我多,叫一声大哥是应该的啦。”孙火笑眯眯的,口中的话依旧谦让有加。 就这般又交谈了几句,孙火从萧风手里接过地图之后,找上了白老先生一起先行出发了。 此番孙火小露一手,也并非什么迫不得已的举动,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毕竟萧风作为任务的领头人,知晓一些情况,自己也能在后续的路上争得主动的权利。 由于现在并没有远离仙来城,不会有什么人这么快就下手图谋不轨,所以两人走在路上还是比较轻松的。 孙火看似漫不经心的在张望着四周的环境,暗地里心中却在不短地盘算着怎么可以单独离开一会。 对于先前仙来城提出服药的要求,孙火并不感到意外。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和仙来城有着怎样的关系,但他自己却是实打实地被萧风从街上“捡”来的。 像自己这样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也没有多加摸底和考验,就被邀请加入这么重大的一个护卫任务中,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敢这般大胆的使用外人,也就只能是有什么制裁的后手了。毒药,就是孙火能想到的最好选择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没法避免。 前面虽然用上了那一手准备,可是到底有没有成功孙火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必须得要尽快确认一下。 想到这里,孙火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老者,“白老先生,那边树林里好像有人在窥探的样子,我过去看一下。” 听得孙火开口,白发老者疑惑地看向了孙火所指的方向。只见那里确实是有一小片树林,但是并没有看到人影出没。 还没等他想问清楚什么情况,孙火已经朝着树林窜了出去。 看着孙火远去的身影,老者皱了皱眉头,只是停在了原地并没有随着跟上去。 感应着身后的老者没有一并跟上来,孙火略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更加急促起来。 跑出了百来丈开外,感应着周边并无活物存在,孙火便停了下来。 抬手对着自己的腹部就是狠狠地拍上一掌,随后右手两指一并,也猛然插进了喉咙里。 “哇”的一声,孙火躬下了身子,一个奇怪的小东西伴随着大口的酸水吐了出来。 顾不得擦去嘴边的口水,孙火连忙捡起地上的异物,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仿佛是个小型的囊袋,一头略尖突出,另一头却是有着扭曲的金属封紧着。 见到囊袋没有破损的迹象,孙火目光灼灼,四指捏住它用力一扯。先前见到的黑色药丸顿时从中掉了下来。 孙火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小心地摊开掌心,看到药丸表面依旧是干燥无湿,一颗紧张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那天他出门奔走,就是为了寻得几个干燥的鱼泡,好做成这么一个小玩意。 将几个鱼泡叠套,外层以蜡定住外形,开口处再以铜环片支撑,随后再以蜡块封口。 先前会面之时,一见如预想般需要服毒以证清白之时,孙火便抢先一步行动。 咬碎了封口的蜡块,露出囊袋从而接下了药丸,随后再将铜环片咀嚼挤压,封死了开口吞入腹中。 这样的举动,孙火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个最后的咀嚼封口,既有可能无法完全封闭,也有可能不小心将其咬破。那样的话他就还是要身中剧毒了。 所幸一切进展顺利。仙来城拿出的是药丸,而不是毒酒;自己备下的囊袋也已经无损吐出,总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看着手里的药丸,孙火本打算将其扔掉,但随后想了想,还是拿出一个小瓶收了起来。 清理了地面上的痕迹,孙火连忙朝来路赶了回去。 第六十八回 虚实莫辨 正当老者对孙火这样突然离开有些不满,也不知要耽搁多少工夫的时候,却见他已经风风火火地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孙小哥,可有什么发现呢?”老者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还是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面对老者的询问,孙火仿佛很是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我太过紧张看错了。” 这么毛躁的后生仔,竟然也能修得一身不错的功夫,真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啊。老者不禁对孙火有些鄙夷起来。 “没事就好啦。现在离本城这么近,是没有人会在这里伏击的,否则的话就是在直接挑战仙来城和仙人的权威了。不过以后要是发现什么情况,你还是先提前说一下好商量,要不然你孤身冲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的话,也都没法及时援手了。” 老者想了想,还是开口提点了孙火两句。 他不知道后面的路上,是不是还一直这般和孙火组队开路。如果是的话,也就不能随便让孙火折损了。像他们这样脱离队伍只有两个人,其中的风险可以说是最高的,实在不适合各怀异心。 “哦哦,好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受教了。”孙火恭敬地抱拳施了一礼。 对于孙火这样放低了自己的身份,白发老者心里很是受用。“走,别误了脚程。”招呼了孙火一声,两人又继续前行了。 如同白发老者所说的那般,第一天无惊无险地过去。 落云山脉的边缘之地,这里的树木高大异常,形成了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茂密的树叶几乎将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虽然此刻已是正午时分,也只能在地面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影。 在杂草众生,几乎辨别不出的小道上,一队人马正在其中沉默地行进着,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为了避免招来无谓的野兽袭击,车队中并没有人在高声谈笑,偶尔出声也只是小声交谈了几句。一干众人都面色凝重,不停地环顾四周警戒着,不敢大意的模样。 在这样的地方,往年遇到的最大威胁就是各种毒虫野兽。特别是毒虫一类,藏在角落之中细小难以察觉,一不留神之下就会被咬伤中毒。 如今在姜铁山和孙火两人各施手段下,倒是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因此众人的心思,更多是放在防备可能会突然而来的袭击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有人刻意藏身附近的话进行伏击的话,实在很难提前发觉。就连前头开路的孙火两人,也都没有像昨天那般远离车队,始终行走在后面众人的视线里。 没过多久,孙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向着后面打出了个手势。其他人一见这个情形,立刻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老者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小声地问道。 “前面路上有障碍,过了那个拐弯就能看到了,或许是个陷阱。”孙火很是肯定的开口了。 过了拐弯?老者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入眼处尽是高大树木,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感觉到老者怀疑的目光,孙火继续补充道:“白前辈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随我过去看一下,不过您身上若有什么护身兵器的话,还是先拿出来的比较好。” 看着孙火这般谨慎,老者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一想,从马上取下了一个细长的包裹,抓住一角猛地一扬,露出了两根暗青色的竹节鞭。 见到老者亮出了兵器,孙火也不含糊。双手往背后一抓,布包顿时一个翻转落在身前。 抓住顶上的布结猛地一抽一甩,两片木块顿时掉了下来,露出一截黑黢黢的圆柄把手,末端上还带着一个宽大的圆环。 车队中的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唯有萧风见到孙火那般轻易就拿起那个布包,不禁眼角一跳。 小心地走过了前面的拐弯,老者就看到了孙火所说的障碍。就在不远处,三棵大树拦腰折断,横亘在了路径之上。 老者下意识地看向了大树的断口,明显地平平整整。心里猛地一跳,慌忙地向四周望去。 此时的孙火虽然表面也是一脸凝重,但心中却有些疑惑。 以这个地方为伏击点,如果是要近身厮杀的话,在他的神识覆盖范围内,却没有感应到杀手的存在;如果是要在他感应范围外用弓弩远程击杀的话,这里还是平地而且林木繁多,也发动不了箭雨般的袭击。那在这里设置障碍是有什么意义呢。 在老者的招呼下,两人小心地退回到了车队之中。 很快,连同刘云在内的八人聚到了一起,紧急商量着对策。 “现在情况很明显,有人在我们前头设下了障碍,奇怪的是却没有发动袭击,各位对此有什么看法?”萧风简明扼要地开了头。 “可以绕过那一段吗?”几人还在沉默中,反倒是刘云先开口了。 “这个恐怕不行的。这森林中原本是无便捷的道路可供车马行走,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条路,据说是有仙师点化过,才能这般平坦。一旦离开这条路,先不说可能会迷失方向和车马难行的问题,还极大可能会被他们引进设计好的伏击地了。”萧风摇了摇头,否决了这样的提议。 “那既然不能改道的话,清掉断树前行就是了,还担心什么呢?”同胞兄弟中的哥哥许超突然开口了。 “没那么简单的。刚刚只有我和孙小哥两个人,虽然是提前有所防备,但若发动一轮箭弩强攻的话,只怕是要毙命当场的。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见他们并不满足于逐一削弱歼灭我们。”老者有些忧心忡忡。 柳红翠细眉一挑,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等待机会,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应该是。清理完这三棵断树之后,只怕我们这边镖师就暂时没什么力气可以拼斗了,这样以逸待劳,敌众我寡的话确实很不妙呢?”萧风顿时意识到其中的关键。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我记得某人不是说有几把力气嘛,让他去清理不就好了,这样也不会损失太多的战斗力。” 此话一出,几人分别看向了孙火和姜铁山,萧风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此时的孙火也有些意外,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看自己很不顺眼,有意作对似的。 “我觉得嘛,只是清理断树的话倒不是大问题。关键还是要找到这些人灭掉,否则的话被这样一路尾随的话,早晚还是要出事的。在下不才,想试一试。”眼珠一转,孙火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第六十九回 邪图灭口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萧风想都不想地开口反对道。 “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清楚有多少路人马盯上了这里。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出去,能不能找到还两说,怎么被人做掉自己都不知道呢。” 对于萧风的反对,孙火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现在还只是一介凡人的话,说不定也会被这个情形捆住了手脚,不敢这般冒险了。 “既然我敢出去冒险,自然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了。而且各位有没有考虑过,这样拖下去的话,即使能够完成任务,我们也没法及时赶回来解除身上的蛊毒。”孙火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了。他们的注意力确实都放在了路上不要分散力量以免被各个击破,却忽略了这个关乎自身性命的时间问题。 没过多久,孙火就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一个人离开了车队。 畅快地舒展了一个懒腰,这种森林的气息让孙火感觉是那样的惬意和自在。如今没有外人在旁看着自己的举动,他也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用上自己的所有手段了。 虽然口头上说是要去寻找追踪者,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费心。没过多久,孙火就已经清楚感觉到,落单的自己身后远远地跟来了四个人。 嘴角一扬,孙火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巨剑上包裹的白色布条,在这森林中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靶子。如果这样都还不来找上自己,那就反而太不正常了。 感应着周围的环境地形,孙火很快来到一小片空地上,停下了脚步。“出来,我” 话还没喊完,孙火便踩着碎步开始晃动起来,连连闪躲。一连串的黑影从林中激射出来,直追孙火的身子。 “叮、叮”几声过后,孙火就停了下来,一脸的悠闲自在。 只见身前的地上,凌乱地插着二三十根短箭,箭身已经大半没入泥土之中,只剩下一小截箭羽。 另外还有四五根则是被孙火挡住磕飞,掉在了地上。每一根都是只有七寸来长,扁平的箭头尾部还带着两个铁须,竟然是用上了追魂箭。 连珠弩、追魂箭,孙火心中不住的冷笑,这些人的后台还真是大下血本呢。这也难怪了,虽说修仙者通常不会插手凡俗间的事务,但是如果突然多出了一个直系血脉的仙师,那么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没有在原地停留,孙火一个转身反而朝着林子里跑了进去。 下一刻,四个黑衣人从另一端冲了出来,朝着孙火逃跑的方向紧追而去。对于刚刚没有拿下孙火,四人虽然感到意外,却也没有更多的在意。 只当是穿了什么护身软甲挡了下来,如今孙火的落荒而逃,反而更能说明这一点。下一次只要攻击头部或腿部,肯定也就逃不掉了。 很快,四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再次进入森林里的他们竟然失去了孙火的踪迹,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尖利的哨声骤然响起,四人默契地聚到了一起,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反而是背靠背互成犄角警戒着四周。 看着眼前的四人这般谨慎小心,隐身中的孙火也有些意外。原以为是来人是会分散开寻找自己的下落,这样自己就能乘机抓一个活口了。 如今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跑掉一人,也就只能用上卷轴试试了。孙火打定了主意,一伸手拿出了那副无名的卷轴,闪身来到一棵大树的背后,掐起了法诀。 “撤退,点子太扎手了。”观察了好一会儿,依旧是没什么发现之后,其中为首者终于开口发了号令。 就在这时,一股粉色的烟雾从脚下的杂草从中突然扑了出来,瞬间就将四人当头笼罩在了里面。 正要拔腿逃跑的四个黑衣人,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就连原本紧握着的手掌也慢慢放松开来,几件兵器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孙火披着轻纱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向呆立中的四人。只见原本应该清明有神的眼睛,此时却是一副茫然毫无光彩的样子。 果然是有迷魂的效果,孙火心中暗暗一喜,看来原先的猜想是没错的。 几个大步走上前来,孙火正准备将四人一一放倒,好好审问一番。就在这时,异变骤起! 只见四名黑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身子也像筛糠般不停地颤抖起来。这突如起来的一幕,把毫无准备的孙火吓了一大跳,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下一刻,孙火惊诧地看见朝向自己的蒙面黑衣人,两道细细的血流从眼眶中飞快滑落,随后身子一软扑通倒在了地上。随同倒下的还有另外三人。 未等他反应过来,粉色的雾气就自动从四人的身上脱离开来,翻滚着飞回到卷轴之中合了起来,直直地从半空中掉回到了手中。 顾不得多想其他,孙火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抓起倒地的黑衣人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咻”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男子面孔,此时七窍中都有鲜血汨汨流出,气息全无。脸上的神情惊惧无比,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随手将中年人扔在了一旁,孙火连忙蹲下身来检查起其余三人。结果却都一般无二。惊恐的神情,七窍流血中已经没了气息。 看着手中握着的卷轴,孙火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邪门,就是他唯一的想法。原以为卷轴只是会将人迷魂而已,结果却是莫名其妙把人给杀了,现在连想拷问一番都做不到了。 咬了一下舌尖,孙火瞬间觉得清醒了许多。刚刚四人临死前的惨叫,肯定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所以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飞快地在尸体上搜索了一番,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能够表明身份的物件,可以说是白忙活了一场。 站起身来拍拍手,孙火看着眼前的四具尸体,摇头叹息了一声。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随后认准了方向飞奔而去。 第七十回 死亡威胁 倚靠在一棵约莫四人合抱的古树下,孙火正对着眼前的地图来回地查看着,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因为先前答应了护卫过程中会负责探路一事,所以萧风才另外给了他这张路线图,以便途中确认位置。不过这张地图也只是借用而已,在护卫结束之后,依旧是要交还给仙来城。 这张地图上记录的内容,仅仅只是供奉路线及其沿途五里之内的具体地形,再远的地方就只是空白,什么都没有标注。单凭一张这样的地图,根本无法确认追踪者可能的落脚点。 揉了揉太阳穴,孙火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像前面的孤身诱敌,在想要保持凡人身份的情况下,是不能多次使用的。目前的他可没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做到全歼来人,一旦出现漏网之鱼或者接应观察人,那么他也就暴露了。 此时的孙火,也还不想放弃这个任务独自开溜,尽管身上并没有两旬散的束缚。 他已经意识到,所谓修仙者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存在。即使现在他能够轻易地灭掉整只车队和未知的杀手,却也还是对完成护卫任务束手束脚。 更重要的是怎样在不同的情况下,合适运用自身的资源和优势来解决问题。 “护卫、护卫。”孙火口里喃喃地念叨着,突然间双眼猛地睁开,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 双方的冲突,其实就是在这三个童子身上而已,对于供奉车队并无太大的关系。现在虽然是在随队出发,可以借助人多的优势防止突袭,但是却也行进缓慢,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了。 如果能让人搞不清楚童子的具体位置,那么也就能掌握主动权了。不过这件事相对冒险了些,得需要征得别人的同意才行了。 估摸一下出来的时间,车队应该还停在原地,孙火决定还是先把周围监视的眼线找出来。 为了防备被突袭,萧风并没有安排一次性就把三棵断树搬开,而是轮流休息着逐一清理。虽然方法是稳妥,却如同他之前所说那般耗时更多。 想了一想,孙火拿下背后的巨剑,一伸手扯下了上面的布结。小半会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一团盘绕着的白色布条。 “啊!”从密林的深处,遥遥地传来一声惨叫声。一群受惊的野鸟扑棱扑棱地展翅飞上了空中。 这般大的动静,清晰的落入到车队一行人的耳中,让人不禁心头发紧。望着动静发出的方向,萧风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这种情况早就预料到会发生的,只是不知道发出惨叫的到底是敌人,还是胆大包天的孙火。更为要命的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连派人前去确认情况都做不到。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车队一侧的树林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靠近中。 霎时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呛呛”一片拔刀出鞘声,死死地盯着发出异响的方向。 没过一会,所有人就惊诧地看见,从树林里走出的赫然是离队的孙火,右手上还抓着一个未知生死的黑衣人在地上拖行。 看着整个车队的人剑拔弩张,如临大敌一般地面对自己的到来,孙火咧嘴笑了笑。右手随意一甩,黑衣人顿时往前飞出了几步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交给你们了,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我再去找找。”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孙火就又消失在森林里。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让其他几人意外了。不仅全身上下毫发无损的样子,而且还带回了一个活口。在这样陌生的森林,这是其他几人自问无法做到的。 借着轻纱的隐形作用,在孙火的全力搜索下,另外潜伏在附近的两名眼线也都被他一一暗中解决掉,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发出骇人的动静。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并没有在附近找到杀手集结的痕迹,也不知是之前的推断有误,还是见到车队的谨慎安排取消了计划。 见到暂时没有了威胁,孙火也就停止了搜索,回到了车队中。可是才刚一回来,就得到了两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一个是保护车队的镖师损失了十多人,全都是因为中毒身亡。杀手竟然把毒下在了第三棵断树的树身上,因此所有之前上去搬运清理的人也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了毒。 而且这种毒的药性是那样的猛烈,发作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留下时间好给姜铁山解救。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孙火刻意抓回来的俘虏,也死了。才将人弄醒还没来得及拷问,就已经服毒而死,只留下了一句“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一下子,不仅车队至今还未能前行,接下护卫任务的几人也都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因为事关重大,这句遗言不敢对着其他镖师宣布,如今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听到这里,孙火突然觉得自己灭口得有点快了。早知道这些人那样狠绝,自己就应该先动手审问一番。虽然不是很擅长这一方面,好歹还能留下一个活口。 以现下的情况,自己再不出手的话,只怕全部人就真的要全部葬身此地了。 看着不时望向前路一脸焦虑的萧风,孙火大步走上前去。 才听了几句,萧风就已经不住的摇头,显然并不同意这样的方法。可是孙火不为之所动,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 一通话说下来,听得萧风是将信将疑。如果说之前凭借对着野外的熟悉,还能在其中与人周旋,那么这次无疑就是有去无回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方法确实可以吸引大部分杀手的注意力。现在孙火虽然是打着商量的口气在和自己讨论,如果是公开来谈的话,其他人应该是会立马赞成了。 他实在不明白,孙火这么做是在图什么。如今形势所逼,也不得不按照孙火所说的去做了。 “呼呼”的几下破空声,在萧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第三棵断树一下子断裂成了好几截。 在见到孙火所背的是一把黑色巨剑之后,萧风只以为是用它的重量来克敌制胜而已。 毕竟以这把剑的重量,根本没什么武器能和它直接对击。 没想到落在孙火的手里,劈斩之间竟仿佛是神兵利刃般,剑身根本没碰触到树干,就凌空将树一刀两断。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把巨剑在孙火的挥舞之下,已经多出了一截无形的气刃,凌厉无比。 第七十一回 蛇口惊魂 看着散落地上的几截木段,孙火毫不在意的走了过去。伸手把剑尖插进木段与地面的底部,猛然用力一撩。 木段顿时凌空飞起,“啪”的一声砸入了一旁的林子里。 就这般一小会功夫,随着几块木段被先后挑飞,原本还无法前行的道路已然畅通无阻。 看着做完这一切,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孙火,萧风突然觉得之前姜铁山说得太对了,如果不是说话口气让人怀疑别有用心的话。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就脱离了车队独自疾驰而去,坐在前头驾车的人赫然就是孙火。 按照他向萧风描述的计划,其他六人将会 或乔装混入车队的镖师中,或是藏身于马车的车厢之内不再现身。 在宁杀勿纵的原则下,孙火驾车单独离开,则会成为杀手们首要绞杀的目标,以防止被其反道而行,带着童子逃出生天。 在已经损失了七名人手的情况下,孙火笃定对方肯定不会再派人手来做试探,而是不管车内实力虚实的发动雷霆一击。 更重要的是车队中三英护卫的消失,会让对手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他们七人都身处于独行的马车中,从而出动最大的力量。 但在面对萧风的时候,孙火隐瞒了后面两点。只说是敌人肯定会优先袭击他,但会因为摸不清楚情况,只是小股力量来探查虚实而已。这样即使不敌的话,他也能自保逃走的。 尽管如此,萧风还是提出了要给他加派人手搭档,以便协助策应。 只不过结果还是被孙火一口拒绝,理由是他一直用这种生死厮杀来提升自己的武道,现在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可不希望有人来扫兴。 而且如果有人因此受伤的话,他可是不会管顾的。 孙火也知道,这样的理由是经不起推敲的,毕竟他自己的身上可没有这种嗜杀的血腥味。 所以趁着萧风还在迟疑犹豫之时,夺下了第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就这般疾驰上两个多时辰之后,孙火发现自己失算了,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为了护住作为诱饵的马车,极速赶路拉开和车队的距离,他一直是放开自己的神识做最大范围的探查。 如今在这般长时间消耗下,孙火突然觉得自己头昏脑涨,一阵恶心欲吐。 此时也顾不得考虑更多,连忙喝住马匹原地停了下来。 原本不停下来还好,一停下来孙火更是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星星点点。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在孙火的预料之中。即使在他之前的流浪日子里,也并没有像现在这般长时间催动神识进行探查,一刻都不敢松懈。所以并没有意识到透支之后,会有这样严重后果。 此时的他,莫说掐诀念咒来催动法器,就是要施展拳脚功夫也是力不从心,更不用提他平时最大的依仗横练之身。 闭上双眼,孙火尽可能地平缓着呼吸,好让自己能够舒坦一些。现在再怎么后悔自怨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是祈求在自己恢复的时间里能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可是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马车停在原地还不到一刻钟,异变骤生。 孙火双耳一动,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沙沙的声响,不仅是地面,就连周围的树上亦是如此。 就在这成片的沙沙声中,还听到了许多斯斯声掺杂在其中。 这声音孙火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显然是有无数的蛇在朝他这里汇聚赶来。 他被蛇群包围了! 没多久就连拉车的马匹也都察觉到了什么,开始躁动不已,口中不住的嘶鸣。 孙火除了死死地攥住马匹的缰绳,也不能再多做什么了。 一阵腥风毫无征兆地突然刮过,孙火能够感觉到,原本还在惊慌狂叫的马匹突然安静了下来,瑟瑟发抖中。 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孙火瞬间睁开了眼睛,两只眼珠瞪得滚圆。 一条通体墨绿、水桶粗细的怪蛇,正缠绕在不远处的大树之上,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红色的信子不时吞吐着,发出那异常清晰的斯斯声。更引人注目的是怪蛇的头颅上,像公鸡般长着一顶冠状物。 只不过这顶蛇冠不是红色,而是少见的墨绿色,看上去是说不出的怪异。 蛇口下方,原本通常应该是洁白无比的鳞片,却是黑白相间,组成了一副诡异的鬼脸。 突然见到这样一条怪蛇,孙火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他倒不是没有跟蟒蛇搏斗过,只是长成这般模样却是第一次见到。 显然这怪蛇就是附近的蛇王了,否则也不会招来这么多的同类跟随同行,如今还困住了自己。 怪蛇往前探了探身子,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腥气顿时再次扑面而来。 孙火心中顿时大急起来,一只手连忙摸向了腰上的储物袋。 袋口的白光方一亮起,孙火只觉得脑袋上仿佛被谁砍了一剑。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不禁让他惨叫了出来,整个人倒在了车上,双手拼命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孙火的异样,一点都没影响到怪蛇的行动。就这般张开大口,伸长着身子来到马车上方两丈来高处,准备一头扑向眼前的猎物。 就在这时,马车骤放金光。一个尺许大小的绿色符文在车厢顶上浮现而出。 同一时间,怪蛇的七寸要害处,也浮现出了一个样式相同的绿色符文,只是个头小了不少。 两个符文一明一暗地闪动着,仿佛在互相呼应。 正要下扑的怪蛇身子一僵,随后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古怪的鸣叫声。 霎时间,在四周游走的无数大大小小蛇类,如同潮水般退去。没多久就都一条不剩,森林里恢复成一片死静。 足足一盏茶工夫之后,孙火这才坐起身来,双目黯然无神。 看着周围空荡荡一条蛇都没有,孙火叹了一口气,就此盘膝打坐起来。 经过群蛇这么一闹,他在这里一时半会之间是没什么危险的,所以必须抓紧恢复。 (今天坐飞机回家了,发文晚,真是不好意思了。) 第七十二回 黄雀在后 足足花上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孙火这才又重新上路出发。 这一回虽然行进速度还是快了不少,但也只有之前的六成左右而已。 经过这一趟的遭遇,孙火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坐井观天,狂妄无知了。 原本以为靠着几手仙术在身,就能在修仙家族的地界上任意走动,自保无虞。现在看来却是那么可笑。 放过自己的怪蛇,显然就是修仙者所驯养的护山兽。如果不是马车上藏着着类似标记的东西,自己早就已经葬身蛇腹了。 这一点他早就应该想到了,修仙者占领着那么大的领地,怎么可能一点防护手段都没有,那样的话岂不是随便让人乱闯了。 看来这一次诱敌结束之后,确实是不能随便再离开车队单独行动了。虽然前面没有和怪蛇交上手,但孙火也隐隐觉得这不是仅靠手上几件法器就能取胜的。 没多久,夜幕再次降临。因为有了怪蛇的教训,孙火没敢再继续连夜赶路,或者独自离开。 只是就在原地停下准备过夜,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位置,连篝火也都不点上。 按照原先计划,他是准备乘着黑夜的机会进行搜索,对追赶而来的杀手做一次反杀。 毕竟不需要烛火照明的他,能在森林里来去自如,将会是那些人最大的噩梦。 如今因为怪蛇的缘故,也就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只能是采取相对比较危险的第二方案,等着被人追上围攻了。 为此他也得养精蓄锐一番,以免到时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阴沟里翻船。 同一时间,森林某处的空旷地,在阴冷的月光照射下,三十来号人正零零散散地分成几堆,仿佛在相互对峙着。 虽然各人身上的服饰略有不同,却都个个黑巾蒙面。 当清晨的阳光穿过林荫的间隙,照在孙火脸上时,原本微阖的眼皮猛然睁开,一双眼珠已然精光烁烁。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冷的手脚,整个人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回到马车之上,孙火并没有急着立刻出发,而是从怀里拿出了地图,再次仔细查看起来。 既然是设局要让对方来伏击自己,那么就要选一个不易逃跑的地形才是。 几番比对之后,这才确定下来一个地点。估摸了一下时间,孙火便急急忙忙地出发了。 柳月湖。 与通常见到的湖泊占地广阔,一眼望不到边不同。柳月湖其形又细又长,呈南北走向。长约十余里,最宽的地方也才一里有余。 从地图上的形状来看,整个湖确实很像一轮纤细的残月。奇特的是该湖泊四周并无河流小溪汇入或流出,却一直长存于此不见干涸。 与凹陷于地面的柳月湖相对一侧,紧挨着一面峭壁。虽然峭壁高度也只有二三十丈,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攀爬。 巧合的是供奉车队行进的路线,就是从柳月湖和峭壁的中间穿行而过。 也许原本的意图是,供奉车队能够在这里可以休息补充。但是若在这里设伏的话,只要前后一堵,还真的是无路可逃了。 孙火对此倒很是满意。在这样的地形下,视野开阔一览无余,也不用担心会有漏网之鱼。 眼看着前方的树木开始稀疏起来,孙火定了定神,开始有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好让追兵赶上来。 只是等到孙火走出了林子,再一次被其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 整个柳月湖的湖面竟然光滑如镜,湛蓝得没有一丝涟漪荡起。 迎面吹来的水气里,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熟悉气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似乎和他储物袋中放着的蓝色晶石的气息一模一样。 才陶醉其中没多久,孙火猛然惊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修炼金阳诀后,体内多出那股越来越强大的气息,却是和金色晶石里的能量一模一样。 所以这里该不会在哪个地方藏着一个修仙者。不再淡定的孙火,连忙往自己眼睛上施展了天眼术。 再次远远望去,只见柳月湖的湖面和周围,仿佛多了什么东西阻隔着,比起原先用肉眼查看,显得稍微模糊了一些。除此之外,也就再无其他的异样。 踌躇了好一会,孙火还是狠了狠心,硬着头皮催着马车走出了森林。 此时的他已经骑虎难下,除了继续前进似乎再没退路了。 就在他有些心不在焉,考虑着要是突然冒出个修仙者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拉车的马匹突然自行停了下来。 一抬眼望去,只见两百来步之远,十来名黑衣人正稀稀拉拉地挡在了路上。 但是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孙火已经看清了,其中一人的手中正提着一张大号的铁胎弓,只是还未搭箭上弦。 孙火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意外。他只是意外杀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而自己只要小心些不要直面重箭,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眼见孙火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也不见有谁发号施令,几人就开始抬腿靠近过来。只有那名弓箭手走在了后头,仿佛是在压阵一般。 连忙调转方向,正要扬鞭策马往来路奔逃时,孙火也已经看见,远处也有七八道人影正往这里快速奔来。 孙火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再考虑修仙者可能出现的事。 从身后摸出了一个黑色的铁腕套,啪嗒一声扣在了右手上,随后就静静地等着自己被合围的时刻。 “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不敢出来受死吗?”一名矮壮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举起手中的八卦刀,点了点孙火身后紧紧闭门的车厢。 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孙火微眯着眼睛,“都是道上的朋友,有事好商量嘛。要不你们有谁愿意现在放下兵器的话,我可以饶他不死呢。” 一阵大笑顿时爆发出来,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就在这时,孙火的耳边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你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需要这样跟一群蝼蚁开玩笑吗?” “是谁?给我出来!”孙火的笑脸一滞,想也不想大吼出来,声音一下盖过了周围的大笑。 第七十三回 狼前虎后 “杀了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乎所有黑衣人齐齐扑上前来。 此时此刻的孙火,已经来不及考虑刚刚的神秘声音是从哪里发出。 右手猛然向前挥去,“啪”的一声,车厢的两片门板骤然向外打开。 一把黑色巨剑从中飞射出来,阔大的剑身在半空中翻转,迎头砸向一名抢先扑上来的黑衣人。 显然这名杀手并没有预料到,车厢中飞出的竟然不是活人,而是这样一件重兵器。慌忙中只能低吼一声,双刀交叉地往上奋力一举。 还未来得及转动其他念想,他的眼前一黑,就再无其他知觉了。 一旁的众人可以清楚看到,这名杀手虽然是预备奋力硬抗,但是才一接触就被砸倒在地,就所拿的双刀也被嵌进了头颅中,红的白的绷射而出,好不凄惨。 孙火一手拍上车板,一手猛拉剑上的铁链,整个人顿时从车上飞身而起,朝着另外一名赤手空拳的黑衣人猛扑过去,一拳重击而下。 见着孙火来势汹汹,这次的黑衣人不敢直面锋芒,连忙抽身后退。 “嘭”的一声闷响,地面应声凹下了个小坑,一大蓬尘土顿时飞扬起来。 不等尘土散去,孙火便猛然翻身凌空跃起。一支乌箭贴着他的后腰擦身而过,乌箭上的三棱箭头顿时将他的灰布衫割开了一道口子。 不等双足落地,第二只乌箭就已经直奔他的胸口而来。 孙火瞳孔骤然一缩,左手猛然往胸前一捞。千钧一发之际,箭头在离胸口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还不等孙火喘上一口气,其他杀手已经乘着这个背对他们的空裆,各般兵器一拥而上。 汇聚而来的力道,打得孙火站立不稳的往前走上了好几步。 下一刻,孙火却是拔腿狂奔起来,同时右手再次发力往胸前一带。锁链骤然一绷,斜插着的巨剑应声飞入了孙火的手中。 眼见孙火后背的衣服仅仅只是破烂,却没有鲜血流出。一干杀手顿时间醒悟了过来,连忙紧追而上。 迎头又是三根乌箭先后射来,孙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一挥手中的巨剑挡在了身前。 “叮叮叮”剑身上传来了三声脆响,就连孙火也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半步。 好大的力道。孙火心中暗暗吃惊。 能把自己震退半步的这三箭,已经不是自己的肉身能够无视的。如果挨上一箭的话,那就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了。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孙火再次被包围了起来,形势再次变得不妙起来。 在暴露了横练之身的功夫后,黑衣人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随便就冲上前来,而是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虽然单打独斗下已经没有人能够将其拿下,但可以依靠车轮战来消耗孙火的体力,从而寻得破绽将其击毙。毕竟使用巨剑这样的重兵,必然是拖不起持久战。 孙火皱了皱眉,也决定不再藏拙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找到那个给他传音的女子的踪迹。也不知道是躲在哪里看戏,这个远比眼前的黑衣人更加棘手。 一抬手往右腕上拍去,扣在上面的腕套应声脱落。孙火双手紧握着剑柄,抡起巨剑往地上横扫一大圈。 以孙火为中心,大片的沙石尘土瞬间向外扬射开来,逼得围上来的众人不得不连连飞跃后退。 一道人影从尘土之中冲了出来,直奔远处的弓箭手。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这人倒也镇定自若,麻利地连连掂箭射出。 此时没有了巨剑负累的孙火,不仅腾挪辗转间变得灵活异常,就连移动的速度也快上了一倍不止,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射来的乌箭。 五六个呼吸之间,,孙火就已来到了这名弓箭手的面前,左手五指一并成手刀状,对着他的胸膛直直刺了过去。 见到孙火堪堪冲到自己跟前,近身厮杀已经在所难免,他连忙舍弃了手上的铁胎弓,从后腰上横抽出了两把一尺来长的短剑。 面对没有了武器的孙火,即使暂时破不了横练肉身造成伤害,他也有信心能够近身周旋,保住自己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孙火竟然自大到用单手刺来击杀自己,这样好的机会就不能白白错过了。 虽然横练功夫号称是能让人刀枪不入,但是也并非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有着一样的抗击打能力,同样也是有其极限程度和薄弱处。 就刚刚孙火的反应来看,自己的重箭显然是已经能够威胁到他的性命,这才舍弃了拿手兵器突出包围,优先来击杀自己。 而自己手中所执双剑,也并非普通的凡铁,而是由云纹镔钢锻造而成,吹毛断发也是不在话下。直接斩击身体不好说,但是用来砍断孙火的手指却是绰绰有余的。 转瞬间这名杀手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关系,不进反退,高举起双剑迎上了孙火的手刀。 就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手刀和双剑相碰的前一刹那,眼前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金光。 下一刻他的胸口突然感到一冷,视觉恢复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双剑已经齐齐折断,敌人的手掌已经没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整根手臂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修仙者。”他双目圆睁,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右手用力一推,黑衣人看着孙火从自己胸口拔出了左手,软绵绵地栽倒在了地上。 孙火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着紧追而来的一干黑衣人,鲜血淋漓的左手上不停地滴落着那红色液体。每个人看着自己左手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一时间周围都变得鸦雀无声。 “饶绕命,仙师大人。”其中一人突然跪了下来,趴俯下身子开始磕头。同一时间,另有七八名黑衣人却转过身子,拼命地往森林方向跑去。 正当孙火想要抬腿去追赶逃跑的杀手时,峭壁上方突然飞出了一把乳白色的玉剑,一个盘旋之后停在半空中。 滴溜溜一转,剑身上分裂出了十几道白色的剑光,四散激射开来。噗呲声连续响起,血花飞溅,所有的杀手都被剑光一一先后枭首,倒在了地上,就连刚刚下跪求饶的家伙也不例外。 做完这一切之后,空中的玉剑并没有飞回峭壁之上。反而一个模糊间,玉剑就已经出现在了孙火的面前,剑尖直直顶住了他的喉咙。 第七十四回 意外重逢 “你混进凡人的供奉车队里,到底有何居心?”还是那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但是落在孙火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当年与金武侯一战,在故意放水的情况下他还是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沦为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这件事对年少的他来说一直记忆深刻,视为莫大的耻辱。 如今自己又是被人一招制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这让他更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上很不舒服。 事到如今,孙火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现这神秘女子的踪迹。峭壁之上,已经是落在他的神识极限范围外;另外女子的修为应该也比自己高出了不少,所以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去探明对方是什么人。 咽了一下口水,孙火感觉自己的心脏很不争气的在狂跳个不停,手掌中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晚辈孙火,对神仙修炼之道心生仰慕,苦于无人指点门径。听闻此处有修仙家族长居,慕名特来此寻访,希望能收入其内。今日偶遇前辈,三生有幸。还请看在晚辈一片诚心上,提携一二。”定了定神,孙火对着峭壁上大声喊道。 说完这些,孙火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也不知道对方会听信几分。 一阵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之后。 “你以为这么一说,我就会相信不成?我看你要么是准备图谋供奉车队中的宝物,要么就是想借机混入云梦山的奸细。现在就废了你,省得痴心妄想。受死!”一声冷哼之后,女子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话音刚落,孙火只看见眼前的玉剑又一次凭空消失。 大吃一惊的他,连忙四处张望寻找起来,马上就在半空中看见了刚刚的那把玉剑。 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玉剑一个颤动之下,剑身上分裂出三道小一些的剑光,对准了孙火激射而下。 以剑光的速度,失去先手的他,连掐诀念咒的时间都没有,此时此刻,再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孙火闭上了双目,心底不由得闪过了后悔的念头。 “明明在爹娘的灵前,承诺了要好好活下去,没想到现在却要葬身在这里。早知道这一趟护卫任务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或许当初应该直接去找那个所谓的联络点,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连续三声“扑呲”响起,孙火感觉到了一股嗖嗖的凉意迅疾地掠过了自己的脑袋,就连自己原本束起的发髻也突然蓬散开来。 “这就是被斩首的感觉吗?”一个古怪的念头从脑海中突然冒了出来。 等了一小会,孙火惊讶地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自己的意识也还依旧清醒地存在着。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愕然的睁开双目,双手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半点伤痕都没有。 眼前的景象一切如旧,除了半空中那把玉剑已然消失不见。 孙火急忙转过身子,看向了身后。只见地面上除了被斩断的布条和几缕头发外,还多出了三个深深的小洞。小洞和他以前操纵那把蓝色长剑击打出来的形状很是相似,只是眼前这三个洞的口径相比大上了不少。 “好,看来你还真不是心中有鬼的家伙。”神秘女子的声音再次在孙火的耳边响起。“不过在护送完这一趟供奉物品之后,你必须速速离开,不得在这里逗留,否则格杀勿论!” “前辈,我”孙火不由得大急起来。 “既然是让你一个修仙者来护送供奉,那么不管仙来城之前许下什么样的报酬,想来都是不够分量了。这两件东西给你,就当做是剩下的酬劳。” 一道白光从峭壁上飞射出来,眨眼间就来到孙火的面前。孙火这才看清,包裹在白光中赫然是一块白色的玉佩,还有一块淡黄色的巴掌大玉简。 孙火伸出了双手,白光顿时消散无踪,两件物品一下掉到了孙火的掌心中。 “这件玉佩,在到达目的地后交给了守卫,可以让你不被当做外敌处置。玉简里有一幅地图,里面标注了一个修仙者常去的坊市,那里足够你以后买卖什么东西,或者交流消息需要了。” 一头雾水的孙火听到这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心头上原本失望的阴云顿时一扫而空。 有了这个修仙者来往的坊市,他以后就不再是对修仙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峭壁之上传来了呼啸的破空声,很快就沉寂了下去。显然这位神秘女子已经远去了的样子。 虽然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感觉不是那么痛快。但是对于神秘女子给出的报酬,孙火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冲着峭壁上破空声响起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翻手把玉简收入了储物袋,孙火单手提起了玉佩细看起来。只见玉佩很是小巧玲珑,触手温润。其中一面上刻着四个小字“雨淋铃慢”,另外一面上却是铭印着一个仕女鼓瑟图。 可是在看清了上面仕女的面容时,孙火原本欣喜不已的笑脸顿时僵住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仕女的模样,和当年一起对战金武侯的黄衫女子,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刚才的神秘女子,就是当初的黄衫女子?”孙火的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忐忑起来。她躲在一旁窥视了那么久,到底是有没有认出了自己。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孙火自我安慰的想道。他现在虽然还是以真容见人,但和两年前相比已然改变了不少。再加上刻意不加修饰,一般来说应该是辨认不出才对,否则的话也不会这样对自己避而不见了。 一阵微风吹过,浓烈的血腥味把沉思中的孙火拉回到了现实。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自己还有善后的事要处理。 来到几人的尸身,孙火翻手取出了那个钵盂。女子的出手很是干脆利落,导致现在血流满地,连带着孙火也没有兴致再在这些人身上翻找有什么东西了。 略略打量了一番之后,突然间孙火的目光落在了之前向自己求饶那人的尸体上。此时保持着趴俯的形状,但是背部看起来却有些怪异。 带着一丝好奇,孙火的手指熟练地掐起了几个法诀,左手上再次亮起了金光。和当初刚刚学会的时候相比,此时由金光凝聚而成的剑刃,已经有半尺来长。 轻轻一划而开,在看清衣服下的东西之后,孙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隐藏在黑衣之下的,竟然是一副上弦待发的小巧背弩。 可想而知,如果他被对方求饶的假象欺骗之后,一时放松靠近的话,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只怕是要饮恨当场了。 孙火的脸阴沉了下来,果然能派来做这次的任务的杀手都不是什么软骨头。前方那几个逃跑被毙的杀手,只怕那会也是在配合演戏给自己看。而自己却是心慈手软,一时不察下已经中计了。 恼怒之下,孙火也不再查看其它的尸体,低声念诵了几句晦涩的咒语之后,手中所托的钵盂顿时争先恐后地飞出了一连串的小火球。在空中一个盘旋之后四散开来,直直扑向了各处的尸体。 两三个呼吸之后,原地上只剩下了寥寥几摊黑灰。看着地上残留的痕迹,孙火又想起了刚才的神秘女子,她的出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救下了自己。 带着一肚子的不解,孙火回到马车上后换好了衣服,并没有再次出发。此时他诱敌的计划已经完成,只等着后续的车队赶来汇合了。 三里之外,一艘青木小舟正在云端间飞快地穿行着,上头站立着一人,正是孙火所怀疑的萧雨沐。 此时的她眼神有些迷离,一袭鹅黄色的琉仙裙正随着飞行的劲风衣带起舞,身上散发出的灵压已经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准。 第七十五回 埋念无障 就在前不久,她才突破了瓶颈晋升到了筑基期,因此特意外出寻找药材,准备炼制一些辅助的丹药,好巩固一下目前还不太稳定的修为。 之所以会出现在供奉的路线上,倒不是萧雨沐身上有什么暗中保护车队的命令。其实也就是刚刚才从外界寻药归来,恰巧路过这里而已。 原本远远见到一群黑衣人围=攻马车上的络腮汉子时候,她就已经有心出手解救,毕竟那辆马车上赫然带着四大家族的标记。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不料在她的神识感应下,却意外发现了被围=攻的人竟然是一名修仙者,奇怪的是却一直迟迟没有使出法器绞杀来人,反而是在猫戏老鼠般的出言挑衅。 关注着大汉故弄玄虚的举动,萧雨沐觉得好生无趣,这才远远地传音了一句。不料这名汉子出手就是金刃术,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虽然金刃术可以说是人人可学可用的低阶法术,但是真正运用它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因为绝大部分修仙者都不曾习武修技,更多是依赖法器、符箓等等进行远程斗法和防护自身。金刃术只是在手掌上多出一道锋利的金光,根本无法脱离身体独=立存在。因此在斗法之时,可以说根本毫无作用,没有什么人会用到这一招。 这样的出手方式,竟和当年的那人十分相像,一下勾起了她深埋心底的那段记忆。 一想到那人,她就忍不住出手瞬间击杀了所有的黑衣人。明知道眼前这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却还鬼使神差的对这个散修做了一番试探。 在确认真的只是一介散修之后,又还另外送出了通行的信物和地图。虽然这些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而已,但是这一点都不符她平时的所作所为啊。 “还是没有彻底忘记他吗?”萧雨沐红唇翕动,低不可闻的细语旋即吹散在呼啸的风声中。 不知为什么,就是忘记不了他的眼睛。那一刻他和金武侯困在了一起,求着自己出手一同毁灭时,看向自己的眼睛是那样的决绝。 尽管出于救命之恩,给他留下了能够续命的丹药和日后可以护身用的法器。但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不管是打坐修=炼还是睡觉休息,孙火的脸孔就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在这般经过了三个月之后,实在甩不掉孙火身影的萧雨沐,乘着执行另外一次任务的机会,特意绕道来到绿石城中寻找。 由于担心父亲设局算计的事会招来她的迁怒,不得已下,李炎只能声称孙火已经不治身死。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自己倒是默然了许久,感觉好像什么东西不见了,却又轻松了不少。 这样的举动,很是让李炎提心吊胆,生怕她会提出什么开馆验尸的要求,这样的话就一切就都瞒不住了。不过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再说,就这般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孙火的脸孔渐渐从萧雨沐的脑海里淡去。等到完全没有了杂念的时候,她才服下了族中所配给的筑基丹闭关苦修,侥幸突破了瓶颈,成为一名筑基期修士。 不料今=天偶然遇到的散修,却又让她再次忆起他的样子。不管怎样,刚刚做的这些,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告慰,以后就会完全放下了。萧雨沐这样的开解自己,不再多想刚刚的那些事,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柳月湖畔,孙火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就在上面盘膝打坐着。百无聊赖的他,只能利用这个空档,揣摩起金阳诀的第八层口诀来打发时间。 原本按照预计中的时间,约莫正午时分车队也会同样来到这里一起汇合。但是孙火在这里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傍晚时分,才远远看到了车队的身影。 汇合之后,孙火这才看清了护卫车队的镖师又少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里大半都身上带伤。就连三英护卫的六人,也只剩下萧风和那对同胞兄弟的大哥许超,其余四人未见踪影。 见到车队的人手这样损兵折将,孙火大吃一惊。而车队的人乍一见到孙火毫发无损地出现,大感意外的同时,更多则是鄙夷。但是来到近前,见到周围所留下的大片血迹和杂乱的脚印,却又让人更多的难以置信。 由于天色已晚,车队也就同样在柳月湖畔停下扎营,准备休整上一=夜之后,第=二天再出发上路。 在和萧风一番交谈之后,孙火这才知道车队的经历。差不多就在他自己被包围的同一时间,供奉车队也遭遇到了另外十来名杀=手的袭击。一番血战之下击杀了其中的七人,而车队自身也是损失惨重,孙火目前所见到的就是剩下全部人手了。 萧风讲完车队的遭遇后,也问了一下孙火这边的情况。预想之中,他能够应付得了五六人,就已经是顶天了。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孙火却是照实说出自己引来了将近二十号人。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仙来城已经预先支付过报酬,而非事后按人头计数,萧风会觉得就是在胡说八道,而且还不看时间地点。 但是看孙火说话的表情,却也不像是在说笑。难以置信之余,他实在想不出这是如何做到的。与之相比之下,自己那么多年的辛苦好像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没有理会萧风的震惊,孙火却是在思考着接下去的路程。来人数量这么多,而且还分成了两队同时进行攻击,显然不是一家一族能够请来的。只能是杀=手当中有人把他们召集到一起,但最=后却是意见产生了分歧而行动的。 围杀自己的一组已经全灭,那么现在就只剩下袭击车队后逃走的几人了。如果要算起最合适袭击的时间,应该就是今晚了。 受伤的众人因为长时间紧张的戒备而疲惫不堪,即使知道今晚的行动,也没有余力再做有效的防卫了。相反敌人会因为近在眼前的完成任务,变得更为疯狂卖力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孙火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交给我!今晚之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车队一根毫毛。” “你说什么呢?”萧风看着孙火又一次独自走进了黑暗里,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东西。 果然从那之后,供奉车队行进的路上,再无所谓的黑衣人出现,也没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存在。 其他人慢慢地也注意到一个微妙的变化。原本车队的领头人萧风,虽然还是和这个三番两次离队单独出行的家伙称兄道弟,但是态度却变得恭敬有加,而不是像之前那般会高出一等。 一路跋涉之后,终于在第十天的早上,车队一行人远远地看见了大片的草地出现了前方。有一座小巧的八角飞檐凉亭,孤零零地位于其中。 第七十六回 非我族类 一路走来都是荒郊野岭,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工建筑的存在。车队中随行的所有人,不禁精神大振。能够看到这个,也就是意味着已经到了终点。 看着眼前的草地,唯有孙火脸上一片平静,没有露出多少喜色。 在这里他已经能感受到周围充斥的能量气息,比起在柳月湖的时候,更是浓郁了不少。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浑身的毛孔大开,说不出的舒畅。 原来这才是修仙者所居住的地方啊,孙火默默的想道。不在人群密集的凡俗城市,而是选在这种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里,大概就是为了这些能量气息。 可惜自己现在还是被拒之门外,都没有被人拿正眼看过,还真是很不甘心。“总有一天,我要让别人为孙火这个名字诚惶诚恐,不再冷眼无视。” “孙火兄弟,怎么了,前面有什么不妥吗?”看着孙火脸色冷峻,没有像他人一般喜笑颜开,萧风不禁凑上前来询问道。 “没什么,继续走。”孙火回过神来,笑了笑应了一声。疑惑地看了孙火一眼,萧风还是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向车队后头走去催促众人加快脚步。 踏入草地的瞬间,孙火就感觉到其中的异样,好像自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同一时间,自己的身上就被不下于四道比他强大的神念牢牢锁定,监视着一举一动。而他自己却无法发现这些神念是从哪里冒出来。 转头看向周围的众人,却见依旧或是默然不语,或是低声谈笑,并没有发觉到其中的异样。 孙火的心中不由得苦笑起来,一开始借用供奉车队的名头来寻访修仙家族,根本就是个错误。监视自己的神念,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冰冷和杀机。 就在供奉车队堪堪来到凉亭之前,空荡荡的亭内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消去之后,一名黑衫老者蓦然凭空出现在其中。 孙火抬眼望去,只见这名老者鹤发童颜,身材瘦高,颇有几分出尘的神仙中人的神采。 但就是这样的一名老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压,却是硬生生将孙火震慑住了,让他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就在这时,车队中除了孙火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齐刷刷地蹲跪下去。萧风越过众人来到前头,双膝下跪,手上捧着一册礼单高举过头,高声禀报。 “俗民萧风,见过仙师大人。仙来城今岁供奉,已尽数在此,无一漏损,请过目验收。另有三名仙童平安随行至此,请大人略加关照一二。” 话音刚落,车队正中的一辆马车上骤然打开,刘云携着三名有些怯生生,不住东张西望的童子走了下来,一同来到前头伏地行礼。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老者没有理会,反而盯着孙火蓦然开口道。 “果然如此。”萧风的心骤然一紧。虽然孙火一路上是在解救车队,但如果是别有居心来接近修仙者的话,那么将他找来的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没有像其他人一般下跪行礼,孙火只是双手抱拳,深深地躬下腰来。“晚辈孙火,仰慕仙家法术高深,慕名前来寻访。巧合之下才加入供奉车队一路随行,并无他意。我有一位前辈的信物为证,还请明鉴。” 抱拳的手掌一翻,露出了萧雨沐所给的那块玉佩。见到眼前老者这般不善的态度,孙火也打消了能够加入的念头,将早就准备好的玉佩拿出来,不再多提其他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老者,在见到孙火还有信物的时候,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惊讶。抬起左手轻轻一招,玉佩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入他的手中。 看清手上所拿之物后,老者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竟然是萧家丫头的东西,她也会做这样的事?”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孙火还是听到了老者这句微不可闻的自语。 老者抬起头来,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你从哪里得到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踌躇了一下,孙火还是把当时的情况简略讲了一遍,只是瞒下了那枚玉简的存在。 “看来你很识时务嘛。”把玩了一会手中的玉佩,老者将它收了起来。随后这才招呼其他跪地的人起身。 孙火能够感觉到,虽然老者已经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是从一开始锁定的神念却并没有减少。更糟糕的是,他还感觉到一路同行而来的这些人,在听到自己的身份后,竟然也若有若无地变得疏远起来。 这样排外的变化,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眼前的凉亭忽然亮起大片的绿光。紧接着凉亭仿若泡沫般的消散开来,取而代之是一栋十来丈高的木质大殿。 与倒吸冷气啧啧称奇的众人不同,孙火对于幻境的出现已经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没想到幻境之中会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心中暗暗吃惊。 大殿初看起来很是不凡,似乎只是皇家或大型寺庙才会用到的重檐庑殿顶样式,很是庄重雄伟。 在孙火的仔细观察下,却能发现整座大殿虽然没有像世俗一般雕龙描凤般浓重装潢,但是在一些边角处却能看到镌刻着奇怪的符文。 虽然出于安全考虑,没有放出神识四处扫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从紧闭的殿门后面,传来一股股莫名的波动。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孙火的心里很是好奇,但他也明白这只是个奢望而已。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众人已经踏上了回程。与来时所有人齐心协力,没有太多的隔阂不同,这次孙火却是独自一人驾着马车行进。 没有人敢和他同乘一车而行,就连其他六辆也和他拉开好大一截距离。 走上好一段路之后,孙火突然停了下来。“想说什么就上来,你这样带着伤在后面跟着,不累吗?” 一小会之后,萧风从马车的一侧转了出来。“有什么话上来再说,还是叫我孙火就好了。不用什么仙师什么大人的,听着显老。”目视着前方,孙火淡淡地开口。 “好,孙火兄弟,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风不再犹豫,也一下坐了上来。 “不管怎样,这次还是要多谢你一路护送了。如果不是你在的话,这一趟也走不到这里了。”看着面无表情的孙火,萧风诚恳的说出了自己的感谢。 “没什么,我也是为了自己,救你们只是顺手而已。”孙火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现在这里拒绝你,下面还有什么打算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有点奇怪萧风的问题,但是孙火并没有想透露出自己的打算。“不知道,只能就是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要不然呢?” “也是,像兄弟这样的散修,如果找不到一个势力可以委身的话。虽然可以比我们这些凡人过得风光舒适,百年之后还是要回归一捧黄土。”萧风竟然感慨起来。 “等等,你说散修?这是什么?”孙火敏锐地听到了其中的关键。 这下萧风也都诧异起来。“你连散修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沉默没有回应的孙火,他也没有吊胃口,挪了挪身子坐得更舒服后,便开口解释道。 “散修,就是对像你这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修仙者的叫法。虽然不知道兄弟你是怎么得到修仙功法,而且还有机缘能够修炼,但是这样的事并不是只有你才有。” “就像我们出发的仙来城,暗地里说不定哪户人家私下里就藏有修仙功法,一代代传承着。为的也就是能够再出一个神仙中人,可以再次光大门楣。” 萧风仰了仰头靠着车厢,仿佛在回想起了什么往事,说到这里也就停了下来。 看着他的神情有些黯然,孙火也不好开口催促,只是耐心等待着。 半晌之后,萧风仿佛回过神来,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因为这样做,是脱离了上头修仙家族的掌控。一旦被发现的话,得到并不是像天选大会这样的荣耀,反而给家族带来灾难,受到名正言顺的打压。因此像这样偷炼功法成功的人,也只能离开另寻出路,没法再走升入修仙家族这一条路。” 听到这里孙火已经明白过来,除了修仙家族之外,还有另一条路的存在。只是他也开始谨慎起来,不知道萧风突然讲这些,是要打什么主意了。 第七十七回 人情冷暖 萧风自顾自地地从身上解下了一个水囊,给自己灌上了两口,随后一伸手递了过来,“小兄弟,也来一口?” 拔开塞子的时候,孙火就已经闻到了囊中浓烈的酒味。惊讶之余劈手拿了下来,“你已经都受伤了,怎么还能喝酒呢?” “这你就不懂啦,酒是最好的伤药才对,现在不喝还等什么时候呢?”看着前方的道路,萧风的双目闪闪发亮。 “你不让我喊仙师和大人,说明还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江湖人更多,而不是一个修仙者。能被我这样兄弟兄弟的叫也不生气,这已经是我高攀了,怎能不快意痛饮一番。给我!” 萧风一把抢过了水囊,仰头大口大口灌入了腹中。 眼见萧风这样的喝法,孙火不由得也急了起来,用上了一些力气才从他的手中再次抢了下来。 对上了萧风满怀期翼的目光,孙火也是没来由的心头一软,“怕了你了,我喝还不行吗?”话才一出口却又立马后悔起来,这实在有损他的立身保命原则,不该吃喝陌生人的东西来着。 事已至此,孙火只得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喝上了一口。 一股强烈的烧灼感,从喉咙流经胸膛再到腹中,仿若几把刀子划过猛扎起来。辛辣的味道从口中直窜上他的鼻腔,不由得弯下身去连连咳嗽不止,一时间脸热泪流。 哈哈哈一旁的萧风见到孙火这般狼狈模样,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小兄弟果然还是嫩啊,连酒都没喝过。那天在百味楼吃了那么多,就是没看到你碰酒。今天就当大哥教了你,不会喝酒可不行哦!” 无视孙火那要杀人的眼光,萧风笑眯眯地拿回了自己的酒囊,堵上塞子别回了自己的身上。 过上了好一会,孙火这才缓过劲来,脸上还残留着大片的红晕。也没有为萧风刚才的举动开口计较,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沉默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不进入修仙家族的另一条可能的道路是什么。但是相对的,我想要得到你的一个承诺,如何?”萧风搓了搓手掌,试探着问了一句。 承诺?听到萧风终于说出了这话,孙火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这样的情况是在意料之中,不过这样的开价胃口也太大了点。 只是一个消息而已,而且还是不太确定的。而承诺这种东西,却是可大可小。因为自己没有在乎身份尊卑高低,喝了他一口酒,却要趁此狮子大开口。 孙火的心里很是不喜,就连刚刚产生的好印象也破灭了不少。本想一口就将其拒绝,毕竟自己已经有了可去的地方,要打探其他相关的消息应该也不会很难的。 但是转念想想,在暴露身份之后萧风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孤立自己,还主动上来跟自己攀谈聊天。看在这个情分上,听听他提的要求也不会亏什么,大不了不答应就是了。 脸上神色不变,孙火平静地说道:“我还是听一听你要的承诺,再决定要不要你的消息。” 听到孙火没有一口拒绝,萧风轻轻地笑了笑,仿佛孙火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孙火兄弟,你这人的心思是谨慎,只是想要做神仙中人的话,这样的看重情义并不适合,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早晚有一天会为此所伤的。”突然抬手拍了拍孙火的肩膀,萧风讲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孙火翻了翻白眼很是不以为然,但也懒得回应了 “我想要的承诺很简单,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或者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想让你替我找到一个人。” “只是找人而已?”听到萧风提出的要求,孙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样的要求,确实算不上多么难以执行和违反道义,却也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像他这样能够作为供奉护卫的领头人,怎么样也不会是无名之辈,肯定也有自己的手下和至交的。都这样还找不到想找的人,托给自己就一定会有结果吗?孙火很是怀疑,提出这样的承诺意义在哪里。 “怎么样,这个承诺能够答应吗?”萧风突然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孙火。 皱了皱眉头,孙火并没有马上拒绝或者答应下来。“看来你对修仙者很是熟悉的样子,那也应该知道,在找人这件事上修仙者和凡人没啥区别。就算我答应了,也很大可能找不到你要的人。”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也只有托付给你。毕竟我只遇到你这么一个不是家族中出来,而且也不会藐视凡人的散修。”萧风轻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这话听得孙火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还真成了一个修仙者中的异类,很是没有地位。 就在他寻思着还是拒绝,少沾点麻烦在身的时候,却听得萧风声音一低,“我想让你找的人,其实就是我的四弟。”这才惊讶地也看了过来。 好奇之下,孙火也没有开口阻止。在萧风黯然的眼神里,孙火听到了事情的缘由。 萧风的四弟名为萧月,就是这样一名偷习功法的修仙者。和萧风在武功上颇有天赋不同,萧月虽然能够习得秘传仙家功法,却是进步缓慢有如龟爬。 这样的情况,怎能不让家中至亲由满怀期望跌落到大失所望。更为要命的是萧月同样对于武道不得其门,到最后却是两边都没有建树,备受冷眼。 不料萧月由于早年修炼仙法的经历,变得自视甚高。无法接受现实的他,在留下了一封书信之后就此出走,这么多年来再无音信传回。 孙火已经明白过来,这个萧月当年的书信里,只怕是留下了他日再相见,必是衣锦还乡时之类的话语,否则也不会这样没再露面。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一直记挂着他,不管现在什么样了,都希望他能回来。”说到这里,萧风不自觉地掰了一下手指。 “他和你一样,都是独自在外的散修,只会去那个地方寻找投靠的机会。所以如果答应下来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去哪个地方。”萧风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具体条件。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我直接拿下你逼问这个具体地方不就好了。”孙火似笑非笑,眼睛里闪着一丝寒光。 萧风毫不胆怯地对上了孙火的眼睛,两人就这般剑拔弩张地对视起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好一阵之后,却是孙火先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僵持对视下去。 “呵呵,我前面才说过了,你这个人太重情义了。都愿意放下架子跟我喝酒,是不会做出逼问这种事来的。”萧风展颜一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你高兴个什么劲呢?我又没说要答应你的条件。”不甘心就这般败下阵来的孙火,连忙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了。你这人明明没有多大,却留起了满脸的胡子,还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难得看到你吃瘪也是好的。要是我那四弟,也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少来,你这是夸人的话吗。” “你不打算再进入仙来城休整一番吗?” 森林之外,一处岔路口。萧风似乎还想再挽留孙火停留一段时间。 第七十八回 分道扬镳 “如今我已经暴露了修仙者的身份,再回去的话就太扎眼了,说不定现在城中都已经有我的画像在流传了。先是被你拉来护镖,现在又许出了一个承诺,这一趟下来可是亏本的很。要是再入城的话,说不定都要被你给卖了,我可不想再招惹麻烦上身了。” 孙火双目微眯,一只手抓了抓后脑勺,带着几分自嘲的口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萧风不由的苦笑起来。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开口提醒,“那你先前吃下的两旬散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说呢?”孙火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萧风楞了一下,马上也就反应过来,不再提起这茬事。“那孙火兄弟,保重了。一路凌云遂志!”双手抱拳,凝重异常地说道。 “萧大哥,你也多保重。”孙火回了一礼,不再耽搁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另一个方向。 看着孙火背着巨剑远去的身影,萧风有几分仰慕,却又多了几分落寞。“孙火兄弟,他日真有得道时,希望你还能保有这样的本心,不要也变得那样的冷心忘情。” 离开萧风之后走上了一段路,孙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起来。此时的身后一片空荡荡,也没有看到什么人的踪影。 孙火舔了舔嘴唇,双手飞快地掐起法诀,往身上施加了御风诀。然后认准了方向,脚下猛然一蹬地,整个人就冲出了数丈远。就这样,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以不下于奔马的速度疾驰起来。 路上片刻都不停留,一连奔出了百余里地之后,直到了一条小溪时,孙火这才停下了脚步。此时的他已经满身大汗,气喘吁吁。于是就着溪边坐了下来,准备恢复下体力和法力。 之所以这样亡命般的赶路,孙火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和顾虑的。此番护卫之事,虽然看似圆满完成了任务,但实际上也给自己招惹了许多潜在的仇家。 按照路上灭掉的人数来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搅局,这么多方的势力暗中派人来绞杀供奉车队,原本是件十拿九稳的事了。 现在车队的顺利到达,仙来城中原有的利益分配将会面临着大的变动。自己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暗杀的目标泄愤了。 更重要的是从之前的打斗来看,显然这座修士的外系之城,并不像其他地方那般畏惧修仙者,在某些情况下也敢出手拼命。自己的身份不仅不能用来保命,反而是会被先除之而后快了。 孙火不知道的是,恰恰就是他的这份小心谨慎,这才避过了暗中的一劫。 仙来城中,确实已经接到传信,知道了他散修的身份。但是关于对孙火后续应该怎么处理,内门族中并没有给出具体的表态,只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了。 正是因为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仙来城中为了孙火的到来已经暗流涌动。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续不停的赶路了,孙火对于这样费力的情况感觉很是无奈,想要能够习得更多精妙的法术的愿望更加强烈起来。 就像现在为了赶路所使用的御风诀,可以大大减轻了施法者自身的重量,举步之间就能移动数丈之远。有了这一招,大大弥补了他自身身法偏慢的缺陷。若是再配合上他的脚力,空身来去之间更是已经胜过了一流轻功高手。 因此他更多是用这一个法术来辅助自身厮杀之中,从而出其不意地先手制胜。但是像此时这般赶路,因为背负了巨剑的关系,也就被抵消了太多,否则现在还能离开得更远。 寻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孙火坐下闭起了双目,一动不动地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微风掠起,四周除了水流声和偶尔小虫的鸣叫声,就再无其他声响了。 西林丘。 一群带着猎犬长弓,身穿劲装的人正在其中纵马奔驰着。这群人显然不是普通的人家,从他们所骑乘的马匹可以看得出来。 马身强健有力,四蹄修长,毛发油光发亮浑身没有一点杂色,都显示出了不是普通的种类。 为首的青年身材中等,狼眼,鼻梁高挺,身着一袭华贵披风,浑身上下无不透露出尊贵雍容。 奔跑在一行人的前头,还有四只小牛犊子般的猎犬,牙齿锋利,神态狰狞凶猛。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就在孙火感觉自身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时,却是隐隐约约地听得远处传来“汪,汪,汪”的犬吠声。从声音逐渐清晰变大的情况来看,似乎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皱了皱眉头,孙火紧闭着的眼睛无奈的睁开了。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训练过的犬只,能够用来闻味寻踪,这个常识倒是知道的。可是自己离开的时候,距离仙来城还有好一段距离。自己一路狂奔来到这里的时候,中间还变过好几次方向。这再好的犬只也没那个体力,能够一下跑上这么远的路来追踪自己的啊。 虽然觉得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孙火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那条丝带,将其缠在了手上以防万一。 拿出这件法器,不仅是因为跟随着他最久,用起来得心应手,甚至还将它琢磨出了其他别的用法,并不仅仅只是用来捆束而已。 做好了这一手准备之后,孙火并没有起身,就在原地静静地等下去。此时情况未明,他倒也不适合随意走动,万一真是冲他而来的也跑不了多远,还不如静观其变了。 闭上眼睛,孙火静下心来开始仔细感应着周边的一切动静。他隐隐觉得,经过上次那样长时间的应用神识之后,似乎又有了些许的增长。 还来不及仔细体会其中的差异,孙火就已经感应到有一个小东西闯进了自己的神识范围之内,似乎就是被驱赶逃命一般。速度之快,竟然没法辨别出具体的外形。 这种情况,在之前的经历中还没有遇到过,不禁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吃惊的同时也有些奇怪,这般快的速度的动物,又怎么会被人追赶。 第七十九回 恩将仇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孙火略一迟疑的间隙中,那个疾驰中的小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附近。 奇怪的是孙火身后并没有依靠着什么东西挡住自己,但那个小东西却是好像没有看见一般,直直地冲了上来。 “啪”的一声轻响,孙火转过头来看向身旁插着的巨剑,惊讶得微张着嘴巴。 只见剑身下,软软地瘫着一只好似狐狸般的小兽。尺许来长的身子后,却有着一条约莫两尺来长的尾巴。更为奇特的是浑身皮毛竟然漆黑如墨,没有其他一点杂色。 忍不住伸出手来托起了小兽的脑袋转向自己,只见此时小兽嘴中已有些许白沫流出,双目紧闭。更吸引孙火目光的是,小兽的前额处,多出了一小戳白色毛发,看上去有点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手指感受着小兽脖子上传来的跳动感,孙火知道这小东西还没有死,心中突然泛起了些许怜爱。 这是得受到多大的惊吓,才会这般亡命的逃窜,竟然连眼前的障碍都不会躲开而直直撞上了自己的巨剑。看来后面的犬吠声,应该就是为它而来的。 孙火一下就猜到了真相,像小兽身上这样纯黑的皮毛,确实是十分罕见,会被人紧追不舍也不奇怪了。 一把抓住小兽的脖子提了起来,把它抱在怀里,孙火站起身来打算直接趟过眼前的小溪。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凌厉的犬吠声。 “来的真快啊。”孙火没有回头,一伸手拔起旁边的巨剑放回后背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才往水中走上了五六步,杂乱的马蹄声也已经来到后边,“站住。” 充耳不闻的孙火,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此时的他已经感应清楚,后面的来人只是普通的打猎人而已,并没有真正的武功好手跟随在其中。 “嗖”地一声,一只冷箭从孙火身旁擦过,深深地扎进了对面的岸上。 “再不站住的话,下一只箭就是在你脑袋上了。”正在挽弓的为首青年,终于看到眼前这个怪人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 “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正赶路呢不得空。”孙火没有转身,冷冷地应了一句。 “大胆!竟敢背对王族答话,真是罪该万死。你可知道,跟你说话的,是仙来城的奉国将军李宇兴,还不马上过来磕头请罪。”挽弓青年身后的一名随从当即大声呵斥。 “奉国将军?这爵名听着就好笑。才射了一箭就手抖的人,也能叫做将军。这要是上了战场弓都拉不开。” 听到这话,这名叫做李宇兴的青年先是一惊,随后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快,让獒犬咬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只听得一声尖利的短哨声,原本安静下来的獒犬再次咆哮着冲上来。 一把握住剑柄抽出,孙火猛然转过身来。冰冷的杀意从他身上猛然迸发出来,向四周飞快地扩散。原本还算明媚温暖的环境,恍惚间变得暗淡和阴冷。 之前在驻地受到的种种轻视和憋屈,让孙火心头一直不痛快。现在又碰上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仗势欺人,刚好发泄一口闷气,无意识之下却是放出了自己积蓄已久的气势。 方一扑入孙火的杀意范围中,原本狂吠不停的獒犬仿佛突然被掐住了喉咙般,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就撞上了阔大的剑身,在孙火单手轻轻的几个挥舞下,好似打苍蝇般拍飞出去。 “扑通”几声,四只獒犬有的掉到了水里,有的被扫飞回到岸上,下一刻却都齐齐爬了起来,狂奔回几人身边不住地瑟瑟发抖。 见到几只凶狠的獒犬被轻易的降服,李宇兴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下一刻,孙火怀中抱着的小兽瞬间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都是废物,还说什么犬王呢,连个人都放不倒。你们给我上!”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怯生生的声音。 “还不快去!”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鞭子,李宇兴头也不回地往后抽去。 “是!是!”几名护卫不得不翻身下马,操起家伙向着孙火攻了过来。 一见是护卫模样的人要对自己出手,孙火反而把剑收了起来。空出的手放在小兽的头上轻轻地抓了抓。 看到孙火竟然这般托大,几人冲的更急了,寄希望能够趁着这个空档一举建功。刚刚这四只獒犬,发起狠来他们几个人都不一定能够抵挡住,却被对面这个汉子一招制服。这么悬殊的情况,也只有后面这个主子还分不清情况了。 眼看着刀尖已经就要递到孙火脸上,却依旧还没有任何动作,几人不禁心头一喜。 就在这时,几人几乎同一时间感觉到,脚踝骤然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般,随后重心不稳地摔了下去。 大片的水花溅起,溪水一下灌进了口鼻中,几人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未等站起身来,一股大力就重重撞到了身上,从小溪中飞了出来。 岸上的李宇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只看到几名护卫都已经冲到这个陌生汉子面前,莫名其妙地全都摔倒了水里,然后被他一脚一个地踢飞了出来。 看着孙火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李宇兴下意识地又抽出了一支箭搭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放箭了。” 可是眼前的人竟是不为所动,依旧还在步步逼近。紧张之下,手指骤然一松把箭射了出去。 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在这般近的距离下陌生汉子竟然灵巧地侧过了身子避让了过去。 还未等他想要做什么,就感觉背后传来剧痛感,好像突然间被人猛抽了一鞭,大叫一声摔下马来。 正要挣扎起身,右手骤然一紧,整个人顿时被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李宇兴惊恐地望向自己的右手,只见上头竟然缠绕这一份湿漉漉的黑色带子,另一头仿若活蛇般扭曲游动并没有挂在什么东西上面。 “妖人,你竟敢用邪术来暗算本爵爷。快放开我,否则我家仙师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这威胁的话语,孙火感觉很是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已经是板上鱼肉了,竟然还出口威胁,凭这样的头脑也能封爵的。 原本他只是想逼问一下怀中小兽的来历,现在倒也懒得问了。想了一下,孙火腾出一只手放到背后。白光一闪,一样东西蓦然出现在掌心中。 “怎么,怕了。快放我下来,然后磕头谢罪。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能饶过你一命。”突然见到孙火不再动作,李宇兴又开口嚷嚷道。 话音刚落,只见孙火屈指一弹,一颗药丸顿时射入他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连连咳嗽了几下,李宇兴连忙伸出手来要去挖自己的喉咙,却被孙火一把握住了手腕。 “李将军出身看来很是不凡啊。刚刚给你吃的就是仙来城的两旬散,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族长,是否会为了你而请出解药。”低声说完这话,孙火松开了手,一掌将其拍晕过去。 手上缠绕的丝带同时松开,李宇兴顿时摔到了地上。 不再理会哀嚎的其他人,孙火朝着原来的方向趟过了小溪,继续上路出发。 因为带着这么一只小兽,孙火也不方便再继续像之前那样急奔,只是比平时略快一些的走路。 一会拨弄小兽的耳朵,一会挠挠它的脖子,孙火觉得心头很是舒畅。大半个时辰之后,小兽似乎从之前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开始眨了眨眼睛,孙火也有感应的低头看下去。 下一刻异变骤起。 小兽一见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孙火还一直在抚摸身上的皮毛,猛然一个扭头咬在手指上。 “啊!”孙火惨叫一声,不假思索地往外一甩。小兽瞬间从孙火身上跳开,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真是没良心的家伙,明明是救了一命还得罪了人,结果却是这样的报答。”孙火一边不停的甩手,一边龇牙咧嘴的想着。 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抬起右手看了起来,只见两根手指上面留着深深的印痕,几乎都要被其咬穿流血。 “靠,早知道就应该捆起来,晚上吃烤肉也是好的。”孙火有些不甘心的想道。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一路走来,他有在小兽身上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但是极其的微弱。因为之前见过那条怪蛇,他只是幻想了一下把它收服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也仅仅是幻想一下而已,毕竟小兽身上这点能量和怪蛇比起来根本没法比较,而他自己也还不懂怎么收服这东西。 仅仅只是打算带着一段路后放生就是了,毕竟这么稀罕的小兽随便杀了也挺可惜的。只是没想到,结果却是这般的“恩将仇报”。 看了看日头,孙火把有关小兽的乱七八糟念头赶出了脑海,再次施展了御风诀疾驰而去。 第八十回 落雷“艳”遇 五天之后。 为了避免被人追踪和防备可能的暗杀,孙火一连急奔了三天兜了一大圈,在确认自己的身后确实没有“尾巴”存在的时候,他又来到了仙来城临近的一座小镇上。 这里虽然只有数里大小,但是其中各种店铺却是应有尽有。孙火也是看中了这点便利,暂时落脚其中休整一番。 半个月来他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防备着可能的种种暗算,此时终于得空下来,也感到了难以抵挡的困倦,爬上床铺呼呼的大睡起来。 第二天,当孙火睁开双眼时,这才感觉到全身舒畅的轻松。此时的他正好可以研究一下何去何从。 萧风所说的地方,他已经牢牢记在脑海里。倒是当初的黄衫女子所给的玉简,一直都没有时间拿出来细看过。 摘下腰间的储物袋放在床上,孙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上面,缓缓地注入法力,一小片白霞托着那枚玉简喷了出来,掉在了被褥上。 只见这东西很是小巧,约莫三寸长、一寸宽,玉片的两头各打出了一个小孔。边角方正表面晶莹透亮,从上面散发出一股微不可察的灵气波动。 这样一块玉片,流入世俗间也是一件可贵的收藏品,现在却说只是一幅地图而已。孙火有些咂舌,感觉修仙者的日常用度真是奢侈,好似世俗的财富都成了平常之物。 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孙火也没在上面瞧到什么文字和图案,就连一道刻痕也都没有,不禁感到有些懊恼。 当时竟然高兴过头了,竟然忘记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也没有问一下应该怎么使用。这么小的东西,而且还是随手送出,应该也不会是打开什么机关之类的才能看到。 把玩着手中的玉简,孙火皱起了眉头,苦苦思考着可能的打开办法。 目光无意中看到一旁的储物袋,再看看手里的玉简,孙火脑中突然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 他没记错的话,储物袋因为是能够允许神念的进入,所以才能辨别和自由取用指定的物件。这块玉简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小型储物法器,里面放着一张地图呢? 想到这里孙火突然兴奋起来,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便忙不迭地开始探察起来。 可是当一缕神念渗透进入其中,孙火的表情变得有些愕然起来。 玉简果然也是能够允许自己神念的进入,但是其中并没有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存在一个小型空间,反而是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模糊的图案。 眼见有了反应,孙火也顾不得考虑更多,连忙放出更多的神念进入其中。 足足一刻钟之后,孙火又躺倒了下去,眉眼显露出一分疲惫。不知为什么,即使他放出了全部的神念,脑海中接收到的图案虽然比一开始清晰了不少,但还是影影绰绰的让他看得很是辛苦。 “去!读这东西竟然还有修为的限制,这不是在耍我吗?”喃喃自语的孙火,感觉很是不甘心,枉费自己白高兴那么久,还这般慎重地对待。 “啪”的一声,孙火拿着玉简拍在了额头上。感受着玉简上温润的质感,紧张的脑子觉得舒缓了些。 想了想,孙火决定还是再试试,实在不行的话也就只能选萧风所给的路,那样的话风险会大一些。 这一次却是大出孙火的意料,神念刚一放出,脑海中的图案竟然变得清晰无比。吃惊之下猛然坐起身来,玉简很是自然地滑落下来,原本清楚的图案一晃又再次消失了。 孙火恍然大悟过来,连忙伸出两指夹起玉简贴在额头上。 “原来如此,我真是个笨蛋。”口中虽然是骂着自己,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五天后,落雷谷。 看着眼前阴森森的山谷口,孙火双眉拧成了疙瘩。 横亘在眼前的,是两座陡峻无比的险峰,上头竟然也是荒凉无比,没有平常所见的绿色覆盖。从外头看去,所谓的山谷,更像是一道巨大的裂痕。 准确地来说,两座险峰更像原本就是一座,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成了两半,这才有了山谷的出现。山谷的入口一片坑坑洼洼,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 山谷的上方乌云密布,浓厚的程度前所未见,而且压垂得极低,即使在外远远望去,也是给人一种极其沉闷的压迫感。 浓厚的云层之中不时有耀目的闪电窜动,隆隆的雷声却几乎没有停歇过。这情景,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仙家福地,反而是一副穷山恶水的模样。 当日从玉简中读出地图之后,孙火也意外地发现,其中标记的地点竟和萧风所给的地方竟然是同一个。这样的话,他也倒省去了选择的烦恼。 带着激动的心情,孙火从小镇外寻回了藏起来的巨剑后,便一直向这里赶路而来。只是如今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可以随意的进入其中。 原本以为这也是欺骗凡人的的障眼幻术而已,出于谨慎的考虑他还是从附近抓来了一只兔子,把它扔进了谷口。 就在刚刚,这只被他当做试验品的兔子,还在空中飞行的时候,被凭空出现的一道闪电骤然劈中,变成了一块焦炭掉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把他吓了一大跳。 现在的他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虽然他还有一手金甲咒可以护身,但是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下,更不会这样贸贸然以身犯险了。 就在他想要先暂且离去,寻找附近的村民打听这里的一些奇闻闲谈或者古怪离奇事迹时,突然听得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连忙转过身来。 只见两丈开外,正有三男一女四名修士朝着这边走来。从其身上感应到的气息来看,应该是与自己一般都是七八层左右水准。 四人中年纪都不大,但是相貌都普通了许多,身上穿着和世俗中人几无两样。 咋然见到这么多同道出现,孙火有些暗暗吃惊,心中不免提起了几分小心。 “这位道友是第一次到这落雷谷吗?所以才在这里驻足查看,没有轻易进入。”女子的声音绵绵酥软,让孙火又多看了一眼。 “几位道友是?”孙火不失礼貌地拱了拱手,试探地回问道。心中却有点郁闷,自己那么容易就被识破了。 “小女子青萝,听说今日千奇阁会有一大批材料和法器到达,就和这三位半路结识的道友,一起来此看看。” 依旧还是四人中的女子开口,说话间一双眼珠却在孙火身上上下打量个不停,似乎很感兴趣。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习武和厮杀磨练出来的体格和气质,另外三人和他比起来就是相形见绌,很是适合她原本的盘算。 见此情景,孙火有些不自在。而且其他三个男人都不见开口,反而是一个女子出头也很是奇怪。 尽管有此疑惑,他还是含笑说道:“让几位道友见笑了。在下孙炎,的确是第一次来这落雷谷。” “我就说嘛,孙道友如果不是第一次来,又怎么会驻足不前呢。不如我等结伴一起进去。到时候也好有个互相照应,顺便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其中的大小店铺,也能更快找到满意的东西。” 说话之间,青萝突然容光焕发,散发出了一股动人心魄的韵味。让身后的三名男修看得两眼发直,不停地狂咽口水。 孙火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刹那间失神,整个人都陷入艳丽之中晕晕乎乎。就在这时,脑中却突然想到了那一片粉色雾气,顿时大吃一惊地清醒过来。急忙转头避开直视青萝的脸庞,一只手背在身后死命地攥紧。 见到孙火只是失神了两三个呼吸,随后就又清明过来避让自己,青萝的眼中不禁闪出了一丝异色。 “该死!”孙火暗骂了一句,暗运起金阳诀稳定心神,依旧神色不变地笑着答道:“多谢道友的美意了。还请告知如何进入其中的方法就好,其他的不敢烦劳了。” 见到孙火没有上钩,青萝轻轻一笑,脸上媚意一收,又变回到之前相貌普通的样子。 “进入里面很简单的啦,只要随意用出防御法术或者法器,能扛过一下雷击就可以了。”青萝走上前来停住了脚步,两人之间几乎都要挨在一起。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几欲喷火,孙火连忙向旁边挪了两小步。“多谢道友指点了,那在下先行一步了。”说完两手一掐诀,身上冒起了一层金光,大步踏了进去。 孙火如此干脆果断的表现,让青萝很是意外,而另外三名男修却是精神大振起来。 “算了,青萝道友。这人不识抬举,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其中一名男修士,有些讨好的上前说道。 看着孙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青萝的眼眸中闪过颇感兴趣的神情。略略沉吟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四人顿时各施手段,同样走进了山谷中。 第八十一回 无本生意 就这般冒然走进陌生之地,孙火也是被逼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叫青萝的女子,第一次见面就想缠上自己。 但是刚刚的举动,理智告诉他还是尽快远离为妙。感觉着四人没有紧跟着自己走进来,孙火略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提上了心。 既然这个落雷谷可以说是修仙者人尽皆知的地方,那么刚刚青萝所说的入谷方法应该也不会有假。现在只有这一个问题,自己的金甲咒是否真的能够抗的下了。 来不及想更多,孙火只得把全身法力都注入到金光之中,好让其更坚固几分,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转过碎石堆砌而成的拐角,一个白蒙蒙看不到尽头的巨大光罩出现在了眼前。吃惊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景象他做梦都没有见过。 就在孙火出神之际,一道细细的闪电破空而下,正正地打在了孙火的身上。“轰隆”一声巨响,孙火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砸趴在了地上,身上的金光颤动不已,最后总算没有破裂开来。 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孙火猛然爬起身来,什么也不管地直往光罩冲了过去。 波纹荡漾,孙火轻易地闯了进去,丝毫阻碍都没有。 “这就是落雷谷的真面目啊!” 光罩的里头,孙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和外面阴森的环境截然不同,这里却是明亮如同白日,光罩之内到处充斥着柔和的光线。 看样子好似把整个山腹给挖空了般,在这里头开辟出了一个独立的城区。和孙火想象中只是三四条街道纵横排布的坊市不同,这里可以说有上百条也完全不为过的。 大概就在城区正中,一大片雕栏玉砌的宫殿式楼阁拔地而起,即使在这般远的地方看去也是甚为壮观。 围绕着这宫殿式楼阁,无数大大小小的房屋井然有序地矗立在周围。这些建筑有高有低,或是楼房或是小屋,参差不齐各有特点。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不时地从各个店铺钻进钻出,热闹非凡 见此情景,孙火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就是修仙的世界了。虽然乍看起来和世俗城市一般繁华,但能在这里出现的也就只会是像自己一般会用法术的修仙者。突然见到如此之多的修仙之人,不禁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让孙火更清醒一些。“冷静,冷静。”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这里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再是之前那般可以仅靠拳头大小说话了,谁都有可能轻松灭掉自己,一定要谨慎小心才是了。 想到身后还有那不知来路的女子,他连忙快步扎进了人流中。 不一会,青萝等四人也出现在入口处,四处张望之下,已经找不到孙火的踪影。 青萝见此脸露无奈之色,只能随意的挑选一家商铺,走了进去。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像是个新人,孙火都不敢多做停留,只是一路不停地缓缓而行,观察起周围来来往往的修仙者和各色各样的店铺。 跟世俗间相比,这里修仙者的样貌装扮更是多种多样,让他看得眼花缭乱。 大多人还是和世俗间相似,中规中矩的没有距离感。而有的却是藏头藏尾,把全身上下包得一丝不漏,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有些却是极其大胆,衣饰简单得赤臂裸足,只是挡住了几处要害和羞耻处。 相比之下,孙火身上虽然背着一把巨剑,虽然也很异样但还算不上引人注目,很多人都根本没看过来一眼。 这样的情形,让他很是心安许多,原本他担心自己会招来很多关注的眼光,现在看来则是无足轻重。 就这样走上了一盏茶的功夫,孙火双目微眯,停了下来。 他发现,这一路走来遇上的修仙者,虽然男女老幼都有,但是从身上散发的灵压来看,似乎没有看到一个功法六层以下的人出现。 像孙火这般的人,在人群中可以算是倒数的存在,功法修为在他之上的人比比皆是。而像之前在护送终点遇到的老者那样水平极高的修仙者,在这里也不罕见。 就这会子功夫,孙火已经看到了两三个这样的高手,而且这些人行走时,周围的人都会自动让出一大片空间,没有人敢随便接近。这让他心生羡慕的同时也大感汗颜。 原以为练成了父亲都做不到的正阳功时,应该是资质出类拔萃,否则也不会把那么难练的金阳诀都修到第七层。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 联想到不久之前,青萝说进来这里时要能抗的住一次雷击,孙火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这道防护不仅是为了隔绝凡人的闯入,同时也是在检验进来人的修为了。 修为不够的话,也就没有资格进入这里来。若是硬闯的话,只怕是要死在外边的入口处了。 想明白了这个,孙火再次走动了起来,专心查看起路边的店铺。虽然这里出售的种种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但是他却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在这上面花时间猎奇,而是快步寻找起自己的目标。 不久之后,他在另一条街道上,找到了自己此时最需要的店铺,一家专门出售各种典籍的书店。 百文斋。 孙火看了看上头悬挂着的牌匾,有些残破,仿佛挂上去已经好些年头,三个字倒是写的行云流水。 低头想了一想,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 书店面积不小,有十来丈大,四周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显得很是整洁有序。 店中还有几名修仙者,全都站在货架前,自行地查看着什么东西。 门口右侧的柜台后,站着一名手捧青色书卷,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掌柜。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孙火,也不出口招呼,随后又自顾自地埋头在书卷之中。 眼见根本没人在意自己的到来,孙火耸了耸肩,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货架。只见上头放满了纸册、卷轴、竹简等五花八门的物件,更多的却还是孙火之前见到的玉简。 好奇之下,他随手拿起了身边的一块玉简贴在额头之上。,神念进入之中,只是看到了一些简单介绍的文字,还有寥寥几段开头的正式内容,后面的资料却都变得模糊异常,无法看清分毫了。 “原来是这样啊。”孙火放下手中的玉简,心中已然明白过来。货架上的这些书籍类东西,应该都是有某种他不知道的保护,所以也就不怕外人只读不买了。 看了看货架上的分类标记,孙火开始寻觅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找到了两块自己需要的典籍。 然后他轻快地走到了那名掌柜面前,把两块玉简往柜台上轻轻一放,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两块玉简我要了。” 听见孙火开口,中年掌柜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眼前这人选东西的速度也忒快了点,这才进门没多久。 但是看过玉简上所系的标签,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一扬,然后又打量了孙火两眼 “这两块玉简一起十二块低阶灵石,修仙手札十块,地图两块。” 不知为什么,这位中年掌柜竟然高声地把孙火所选的东西和价格都报了出来,声音之大,一下惊动了其他还在挑选典籍的客人。 这一瞬间,孙火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其他客人透过货架空隙传来的目光,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 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不得细想那么多。刚刚掌柜的话,提醒了他一个问题,这里交易不是用凡俗的黄白之物,而是什么灵石的东西。 这个名字他现在才是第一次听说,哪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不由得有些心慌。 “怎么,你没有灵石吗?”中年掌柜一脸讥笑地开口催促道。 慌乱之中,孙火突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中收着十几块亮晶晶的玉石,因为不清楚能够做什么就一直放到现在。难道是在指这个? 不确定下,孙火连忙拿出了一块,递到掌柜跟前,“你说的是这个吗?” 见到孙火竟然能够拿出灵石,显然出乎这名掌柜的意外,随后收起了笑脸淡淡地说道,“对,就是这个,要十二块。” 一见袋里的石头就是自己猜测的灵石,孙火放下心来,又拿出了十一块放在柜台上。 默不作声地收起了台面的灵石,中年掌柜把两块玉简抓在手中,嘴巴无声的张合起来。两道蓝色的光芒从手上发出,包裹住了其中的玉简。 眨眼之间,蓝光就已经黯然消失,随后就把玉简递给了孙火。“可以了。” 将信将疑地接过手,孙火连忙放在额前查看起来,只见里面的内容确实已经再无阻隔地全部展现出来。 感觉身后异样的目光依旧还在,孙火将玉简往怀里一揣,急忙离开了这家书店。 看着孙火消失在人群中,这个时候一名客人拿着选好的东西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恭喜刘掌柜,又发了一笔无本的小财。” “哪里哪里,这样的新人还真是罕见的很,我也是没有想到呢。”原本面无表情的掌柜,含笑回应道。 第八十二回 暗夜突袭 孙火不知道的是,虽然他一再小心,尽量模糊自己对于修仙界根本一无所知的特征,但是选中了那本修仙手札却把他的一切伪装都化为乌有。 这本修仙手札里,记载的内容就是他目前最想了解的各种修仙的常识介绍不假。但是这些内容,只要不是一直孤身修炼的新人,都可以从其他修仙者的日常交流中了解知道。 因此这块玉简除了材料费之外其实是一钱不值的,基本也没有人会购买的。这本典籍的存在,更多是在修仙家族或宗门内部流传,以供刚入门的新人学习了解。毕竟修仙者的时间很宝贵,不会费口舌来讲这些东西。 这才有了其他人看向孙火的古怪眼光,也让店铺的掌柜狠狠地宰了一刀。 但此时的孙火并不晓得这些,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蠢的事,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既然已经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孙火也无心在这里继续闲逛下去。毕竟坊市固定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以后要打交道的时间有的是。 更重要的是,他的储物袋里也只剩下五块灵石了。在知道这发亮的石头就是修仙界的货币之后,孙火也明白自己其实就是个穷光蛋而已。 现在即使真看到什么好东西,那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了。 全力撑着金甲咒走过了那一段阴暗的山谷,孙火有些胆战心惊,之前结结实实挨上那一道雷击的滋味可不好受。 直到走出了谷口,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心有余悸的他才明白过来,这道防护是只针对要进入的人起效而已。 一想到下回再来就逃避不了雷击,孙火咧了咧嘴,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开了这个落雷谷。此时的他只想要尽快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好好研读一下玉简中的内容。 考虑到这里是修仙者的聚集地,容易撞上,孙火特意走得远远的,直到落日时分才找了一间小屋停下来。 这样的小屋孙火很是熟悉,都是进山的猎手所搭建的临时驻地,虽然简陋但也算能够遮风避雨,不至于露宿在外容易被野兽侵扰。 盘坐在火堆之前,孙火拿起了这枚修仙手札细细地查看起来,很快就全副心神沉浸在了其中。 比如一开头,玉简中就讲到了修仙者与凡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体内有无灵根。 灵根位于人的小腹丹田处,形似豆芽各有姿态,细微无比肉眼不可视之。但是如果修炼有成,能达到第二阶段之时,就可以运转灵力感应到其存在。 此乃先天生就,无法通过后天添加补足,实打实是天赐之物。 也只有身怀灵根的人,方可以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存在,再通过修炼功法将灵气转为可供自身使用的法力。 每个修仙者身上所具有的灵根,同样也有优劣高低之分。 最基础的灵根,对应着五行属性。只有灵根、功法、灵气三者的属性相同的时候,才能够修炼出法力,施展出对应的法术。 但是一个修仙者的灵根,并非拥有的属性越多越好。属性越多重,修炼的效果就越差。比如是四重或五重属性的灵根,那么也只能把最基础的练气功法修炼到三、四层,就基本再无前进的可能。 反之如果是拥有单属性灵根,更是修仙者中的天之骄子。不仅修炼速度极快,还能够没有瓶颈阻碍的进入修仙的第三阶段。 除了基本的五行属性灵根,也还有另一类的变异灵根存在,比如风、雷、冰这样特殊的属性。这种灵根在修行者中只是占了一小部分。 这一类人同样在基础功法的修炼上进展极快,更重要是如果能够搭配上同属性的功法,在斗法上破坏力惊人,傲视同阶的修仙者。 看到这里,孙火拿下了额头上的玉简,轻呼了一口气。 通过这一部分灵根的介绍,至少他知道了自己是拥有了金灵根,只是还不清楚具体资质是怎样的。 而且现在既然都已经达到了第七层的水准,想来也应该不是里面提到的四重或五重属性灵根的垃圾资质了。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孙火感到很是欣慰和知足,并没有奢望自己会是那什么单属性灵根或变异灵根。 拇指在玉简上摩挲了一会儿,孙火正打算继续阅读后面的内容时,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叫的样子。 “难道是有进山的猎手被野兽追赶?”孙火脑中立马想到的最大可能。当即站起身来,收起了手上的玉简冲了出去。 没跑出多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能够看到远处是有四五个亮光在往自己的方向快速移动中,却不像是火把的样子。 火把放出的亮光是黄色的,而且在这样的移动中肯定是摇晃不定。但是现在看到的光点却是非常的稳定,而且还是白光。这样的情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糟糕,是修仙者。”孙火暗暗惊呼一声反应了过来,而且还是他最不想遇到的几种情形之一。从渐渐清晰的喊声来看,显然朝自己赶过来的人,是在追杀什么人的样子。 咯噔一下,孙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追杀这种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自己出现在附近就很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了。 正当孙火转身想要远远逃开的时候,几道神念突然一扫而过,随后就锁定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还算正常,另外几道却是冷冰冰的,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真倒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被发现了。为了提高辨识度能够做到盲眼行走,夜晚时刻他的神念覆盖范围只有白天的一半而已。 这个特意养成的习惯,现在让他没能发现当前的情况,把自己坑进了险境。 一咬牙孙火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那副无名卷轴,继续向前跑去。 同一时间,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正背靠一颗大树喘息着。在他身前漂浮着一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还有一把光芒暗淡,已经有些变形的银戈。 在他周边,几颗大树都已经拦腰截断地倒下,留出了一小片空地。三名杀气腾腾的灰衣修士,同样身前漂浮着发光的石头,正从三面将他围在正中间。 白衣青年不过练气十层而已,而包围上来的灰衣人,虽然只是练气九层却胜在人数占优,脸上满是狞笑。 “敢跟我们抢那颗凝露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识趣些的话,就自己把它交出来,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否则的话,等到被拿下的时候,可就生死两难了。”三名灰衣人中,身材枯瘦看似年纪最大的中年人,阴沉的说道。 “卑鄙,明明就是我先发现,也都已经付过灵石的。要说抢的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吗?我今天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到的。”说完这话,白衣青年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色木盒,手上灵光闪动地紧抓着。 三名灰衣人见此,脸色都微微一凝。 “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肯束手就擒,乖乖交出来吗?”另外一名手拿黑色盾牌的灰衣汉子,突然阴森森的开口问道。 白衣青年正想开口斥骂回去,突然没来由的心头一颤,不假思索地跳离原来的位置。 一道细小的黑光从他原来脚下的地面破土而出,直冲而上。看轨迹,刚刚这一击显然是冲着他的手臂而来的。 扑空的黑光一个盘旋之后,飞回到了第三名灰衣人手上,黑光一敛,竟是一把五寸来长的小巧匕首。 “几位干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事坐下来谈谈不是更好吗?”这个时候,孙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打了个哈哈说道。 “原来是你,那个买了修炼手札的新人蠢货。”打量了一下孙火,那名身材枯瘦中年人蓦然开口。 听到这话,孙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虽然他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印象,从这话里就知道他当时也在那间书店之中看到自己买东西,而且自己买的东西似乎真有什么猫腻了。 不再多说什么,孙火双手握紧剑柄,对着离自己最近的拿盾灰衣人猛然一个横斩。 略略一感应到巨剑上的威势,还来不及惊讶的他连忙举盾挡在身前。一道黑色的光幕顿时从盾面上扩散而开,接下了孙火的一击。 看到灰衣人被自己吸引住了注意力,孙火嘴角一翘,轻念了声“绞!” 一条细长的黑影从灰衣人背后的树上窜出,瞬间在他脖子绕上了一圈,然后猛地一勒。 轻微的一声啪响,这名拿盾的灰衣人连惊叫声都发不出,顿时栽倒在地上,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一把扔掉了手上的巨剑,孙火左手往灰衣人身上一招收回了丝带,右手却向剩下两人比出了挑衅的手势,随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黑暗的树林里。 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等到其他两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见孙火的身影。 第八十三回 灭敌解惑 孙火并没有真的跑远,而是一直在关注身后的动静,发现没有人紧跟来的时候就立马停下了脚步。 原本他是有打算过从林中进行暗中偷袭的,但却发现根本摆脱不了神念锁定。所以与其这般被人警戒着一举一动,还不如自己现身出来吸引注意力反而更好。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新人底细,当机立断下借此掩护发动雷霆一击,果然顺利得手。 他很清楚,这些人既然在野外还带着会发光的东西用来照明,那么在五感的应用上还是和凡人一样没甚差别,依旧对视觉有很大的依赖。 而这将是自己最大的优势所在了。不管对方是否分出一个人来追杀自己,主动权都在自己的手中。 听着前方再次传来斗法的声音,孙火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了卷轴,一边转移自身位置一边掐起了法诀。没多久大股的烟雾从中喷涌而出,沿着地面蔓延而去。 他很清楚,自身并没有和修仙者正面交锋的经验,只能采用偷袭的方式速战速决,否则时间一旦拖久了就会越发不利。虽然他不喜欢这幅卷轴的灭敌下场,但在夜间的树林里,烟雾有着最好的隐蔽性。 毕竟烟雾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以他的神念目前还无法感应到,那么敌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才对。 实际情况也和孙火预想的差不多,在被他出其不意的放倒一人之后,情况变得不受灰衣人的控制了。 原本觉得逃生无望的白衣青年,眼见之前感应到的人竟然如此厉害,一出手就击杀了一个人。这人如今还在附近游走的时候,顿时把木盒塞回了怀里,精神大振地开始指挥银戈法器反扑起来。 剩下的两名灰衣人,分别指挥着一把黄色小剑和一个黑色圆环,虽然还在围攻着白衣青年,威力却远不如之前那般。 原以为出现的汉子法力低于自己还是个新人,肯定没有什么斗法经验,万万没想到身手却是这般诡异。 不仅眨眼间就把老三给放倒,而且还根本不受黑暗的影响。这般在背后游走,占用了不少的神念来关注他的行动,导致现在要先全力灭掉白衣青年都做不到了。 现在感应中那个汉子还在不断地跑动,但是手里却一直抓着某样东西不放,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法器从林中飞出发出攻击,枯瘦中年人总是感觉有些不安。 “老二,把那东西拿出来!先灭掉眼前这小子,再对付林子里的。”灰衣中年人猛然大喝道。 听得这话,白衣青年顿时一惊,连忙掏出一张蓝色的符箓往身上一拍,蓝盈盈的光罩顿时出现在身上。随后手上的法诀一变,银戈不再与两件法器纠缠,而是挡在身前旋转起来花成了一个圆轮。 咬了咬牙,灰衣人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色的符箓,恋恋不舍地看上一眼,就要把它激发起来扔出去。 就在这时,一股雾气从他脚下的地面骤然升腾而起。 一惊之下,灰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要抬腿逃开。还没走上几步,雾气却是如蛆附骨般,由稀薄到浓厚,几个呼吸间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其中。 “哐当”一声,正在砸击的圆环突然灵光一黯,直直地掉到了地上。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枯瘦中年人顿时觉得魂飞魄散,只想着收回自己的飞剑法器后远远逃离。这哪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完全就是来索命的。 但是白衣青年却不愿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急忙指挥着银戈连连斩击。 此时的孙火却是一脸惊恐地苦挨着,打开的卷轴正粘在他的手上,拼命地抽取着体内的法力,绵延不绝,甩都甩不掉。比起之前击杀普通人的时候,完全不是同一个情况。 直到全身的法力被抽取了三分之二时,孙火这才听到了惨叫声传来,同时这幅诡异卷轴的控制权才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如同上回那般,浓雾汇成一股再次回到了卷轴中,随后就再无反应了。此时也顾不得这般情形,胡乱地把卷轴塞回怀里,朝着另一端跑去。 孙火能感应到,枯瘦中年人已经离开了原先的空地,正在往远处逃去。仇家既然结下了,那么只能趁现在一起铲除,他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还被人惦记着。 感应着人在自己的前头慌不择路地逃窜,孙火再次祭出了那条黑色丝带。之所以不用飞剑,是因为丝带的动静更小和隐蔽,更能一击得手。如今法力不多,他可打不起消耗战。 果不其然,在感应到孙火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后,灰衣中年人也停下了脚步。他很清楚,这样追逐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拖垮,只能在这里做个了结才能逃出生天。 见到中年人不再逃跑反而停下,孙火也立即明白过来,随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那柄蓝色长剑握在手中,一步步慢慢靠近。 “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看着孙火的脸孔从阴影里显现出来,灰衣中年人平静地问了一句。 孙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两人互相对视着沉默了下来。 中年人单指一点,终于还是忍不住抢先出手,悬浮着的黄色飞剑朝着孙火激射而去。 密切关注对方举动的孙火,顿时侧身避过,同时看准了时机对准飞剑猛然劈下。 “叮”的一声脆响,,黄色飞剑爱上了这一击,如同中弹的飞鸟一般从空中掉到了地上,上面的灵光瞬间黯淡了不少。 还未等灰衣人再次控制其再次飞起,孙火已经抢先扑身上去握住黄色飞剑的剑柄,一个倒转将其深深插进了地里后死死按住。 见到孙火这般托大的空手来抓住自己的飞剑,中年人微微一愣后马上大喜过望,连忙运起残余的法力挣扎起来。 下一刻他就绝望了,虽然孙火的手臂是在不断晃动,但是飞剑却根本无法倒飞出来。 这时孙火转过头来,对着中年人一点指,“绞!” 潜伏在一旁的黑色丝带顿时飞射而出,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缠上中年人的脖子大力一勒。 手中的飞剑顿时停止了挣扎,完全平静下去。 一把将其拔出,孙火快步来到中年人跟前,对着后心又补上了一剑。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他很清楚丝带的这一招绞杀,虽然在瞬间就可以勒碎人的咽喉丧失战斗力,却还达不到致命的作用。 稍稍善后了一下,孙火又回到了白衣青年这里。却见他已经倒在地上,就连之前所用的银戈法器都掉在了地上,也没有收回去。 皱了皱眉头,孙火给自己身上用上了金甲咒之后,这才小心地走了过去。一番检查之后确定真的是已经昏过去,这才解开了身上的防护。 又是一番搜索和善后,孙火这才扛着白衣青年回到了之前的小屋里。 拿走了白衣青年的储物袋,捆上了手脚,孙火这才放心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始抓紧恢复起来。虽然不太可能,但也没法保证会不会又要被争斗了。这修仙的世界,看起来比凡俗要危险得多了。 显然孙火的担忧有些多了,直到天开始放亮了,林子里也再无特别的动静了。 悠悠地睁开双目,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屋顶。白衣青年的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你醒了。” 他闻声一惊,就要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被绑着动弹不得。 连忙转头看去,发现正是昨晚援手的汉子,此刻正朝他望过来。 这样的情况,让他不由得心慌起来。如果说昨天三人是卑鄙暗中下手,那么眼前这个就是诡异莫测了,这落在他的手中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你昨晚救了我,却又这样绑起来,是打算要做什么?”顾不得想上更多,白衣青年大急问道。 “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而已,想问你一下。搞清楚了就会放你走的,反正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仇怨。” 问事情?白衣青年有些郁闷,什么样的问题需要把人捆起来问的,当下把心一横。“好,你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买了修仙手札后,别人就都会认定我是个新人,你能回答吗?” 听着孙火一本正经的问出这个问题,白衣青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联想到昨晚灰衣人刚一见到他时说的话,他顿时明白了许多问题。 同时他也很难相信,这个出手诡异的汉子,竟然会是个一无所知的修仙者。 不过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能跟这么厉害的人交好的话,总不会吃亏的。 “修仙手札,这一本典籍记载的是各种修仙界的常识。这些常识只要能在修仙界行走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慢慢从各种途径知道。但是这本典籍记录得相对齐全,可以让人少走很多弯路和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所以只有修仙家族或者门派在招收年幼新人的时候,才会让其阅读这一部。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购买这一个东西的。”白衣青年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说完了这些,白衣青年小心地又问了一句,“这位道友,你真的是刚出山的散修?” 第八十四回 散修白奇 “你说呢?”孙火眉毛一挑,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看出了孙火的不快,白衣青年连忙开口道,“是我冒失了,请阁下多多恕罪。” 此时他觉得后背有些发潮,开始后悔轻率问出刚刚的问题,毕竟这不是一件有脸面的事,要是因此触怒了对方,说不定就小命不保了。 孙火并没有多在意白衣青年的反应,只是在想白衣青年所说的解释。如果这人所讲无误的话,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因为急于想要了解修仙界中的一切,从而忽略了典籍中的内容太过寻常的特性,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无知。难怪书店里的时候,老板会用那种态度来对待自己。 孙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既然知道自己是新人,估计在买卖上已经是被宰了。余光瞟见白衣青年还在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出于小心之上的考虑,他才把白衣青年的手脚都给捆起来,以防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暗招突然使出来。现在虽说有心交好,却又不知怎么收场了。 他拿出了一把普通的匕首,连同青年的储物袋放在了地上,随后站起身来。“你自己解开,我先走了。” 眼看孙火就要这般离去,白衣青年急忙喊道:“道友等等,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也该让白某做些什么好做报答,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报答?你能报答我什么呢?”孙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踌躇了一下后,白衣青年才斟酌字眼地小心说道:“在下白奇,也是一名散修而已。阁下刚刚出山,想必还有很多东西不清楚,我可以帮你介绍一番。毕竟一部典籍再好,里面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另外我对调制丹药略懂一二,以后也能对你有所帮助。” 听到白奇这么开口,孙火心头一动。 回过身来抓起地上的匕首,飞快地切断了白奇身上的绳索后,孙火又急急退开了好几步。“鄙人孙火,援手之事不必挂在心上。兄台的修为在我之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脚,听得孙火已经领受了自己的好意,白奇心中一喜。拿起地上的储物袋,看也不看地系回腰上,随后开口说道:“你我同为散修,互相照应本是应该的。我如果能早些认识阁下的话,昨天也就不会沦落至此了。”对于刚刚被捆绑的事闭口不提。 听着白奇提到昨天的事,孙火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兄台是为何被人追杀呢?” “我在落雷谷的一间药铺里,偶然发现了棵凝露草。有了它,我就可以用来调配凝气丸,这样的话我说不定能够突破眼前的瓶颈,更进一步。不巧的是在店铺里被那南山三恶撞上了,因为落雷谷内严禁打斗,因此被其一路跟踪追杀到这里。” 没有避讳着孙火,白奇原原本本地讲出了原委,也在留意着他的神情。看见从头至尾都没有流露出动心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孙火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白奇笑着又说了一句,“看兄弟昨晚的出手,我还以为你是赏金猎人呢。” “赏金猎人,那是什么?”孙火连忙问了出来。 见到孙火对于赏金猎人有了兴趣,白奇有点心慌,赶忙解释道。“落雷谷里有一个叫做通天楼的地方,那里专门供人发布悬赏任务,虽说里面的任务五花八门,但主要还是一些猎杀仇家恶人的悬赏。” “有些人就是专门做这样的任务来获取悬赏,所以被称为赏金猎人。这一类人因为经常与人厮杀斗法,能活下来自然是实力比较强大的人。” 能够一次灭掉三名比自己高阶的修行者,虽然是在偷袭的情况下。这种实力是白奇自问做不到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修为虽然比起孙火高出了三层,但却极少与人动手过。真面对面干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成算。 他心慌的原因,是不希望孙火以后会去做这样的事。能够被悬赏的人都不是什么软柿子,极可能悬赏没拿到反而把命搭上。 看了看四周,白奇开口问道:“孙火兄弟,这里应该也不是你修行的地方,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呢?” “我的话,现在只是想了解一下修仙界的情况。然后考虑怎么寻找多一些丹药来精进修为。”孙火觉得这些并没有什么好隐瞒,也就说了出来。 “要不这样,我的洞府离这里还有大半天的路,你陪我一起过去。路上的话我也刚好讲讲你想知道的东西,凝气丹调配出来后,我也分你一半作为报答。” 考虑了一会之后,孙火点了点头。白奇顿时心中大喜,能够多出这么一人同行,路上也就安稳许多了。 略略收拾之后,两人一同上路出发,边走边聊。在白奇的有心介绍下,孙火知道了更多修仙者应该知道的常识性东西。 比如说:在这一界中,修仙者修炼能达到的境界一共有五个阶段,包括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顾名思义,就是炼化天地元气,凝筑身体根基,聚结灵力丹珠,萌结元神灵婴,羽化飞升成神。五个阶段的名称,对应了修仙者的身体状态。 随着每一个阶段的提升,最大的好处就是成倍的增长寿命。 凡人寿命的极限,也就是一百来岁而已。但是只要能够突破至筑基阶段,那么就可以活到两百来岁。以此类推,若是能逆天修炼到元婴阶段,那么千载岁月也是大有可能的。 虽然白奇说到这点时很是羡慕,但是孙火对此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因为他发现,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花上那么长的时间去经历和体验。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他比较好奇的是,修炼的尽头是什么。 此外,关于灵石的问题,他也特意向白奇询问了一下。 用来充当货币的灵石,就是一种充满灵气的石头。和周围环境中散乱的灵气不同,灵石的灵气却是非常的精纯,可以直接被修仙者吸纳炼化。 只不过灵石资源经过长年的耗损之后,已经成了珍贵的奢侈品。因此才成了修仙者中的流通货币。按照蕴含灵力的多少,分成了低、中、高、极品四等。 因为稀缺,因此没有人会拿灵石来直接修炼,更多是为布置法阵提供能量,或者用来斗法时弥补自身消耗。特别是最后的用途,有助修仙者们增加生存机会。 联想到之前书店要走了他十二块灵石,孙火不禁咬了咬牙,这才明白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但是如今交易已成,他也没处可以讲理,更何况里头还禁止打斗。如今也只能寄希望被灭掉的三人,能够给他带来足够多的补偿。 跟修仙者密切相关的东西,一般就有以下几大类,法器、丹药、功法、灵兽、灵料、药材、符箓、阵法。比较重要的就是前三种,关系着修仙者的修为和保命能力,后面的几种则是根据不同的需求发挥着辅助的作用。 一天赶路下来,孙火也终于不再独修仙界一无所知了。两人的关系倒也缓和了不少。 远远见到一处小山谷的入口,白奇把手一指,兴奋地说道:“这就是在下的居住之地,还请不要嫌弃寒酸。” 此时孙火却停下了脚步,拱手就要告辞而行。这样的举动很是出乎白奇的预料。 见着孙火去意已决,白奇倒也不好强留,只能说是往后若是有所需要,还请多来走动。 远远地离开白奇之后,孙火这才觉得心头如释重负。跟一个修为远远高出自己的修仙者同行,这让他很是没有安全感。 虽然路上白奇对于自己很是放心的样子,没有多加防备,但是孙火总觉得怪怪的,觉得这样的客气很不正常。现在还要邀请他进入洞府,更是说什么都不会进去的。 他能感应到山谷里头有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动传出,应该就是白奇说过的阵法之类的东西,这样贸然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因此才断然拒绝。 对于白奇路上的种种介绍,他是对此心存疑虑,只是先记下来准备以后验证一番。 至于以后是否会有深交,他还要另寻机会接触几次之后才能再下判断。 孤身一人出来闯荡修仙界,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特别是见到白奇因为一株药草而被别人追杀。这样残酷的生存法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自己若不能时时小心谨慎的话,只怕命还没有做凡人时更长了。 略略感慨了一番之后,孙火按下了胆怯念头,开始专心赶起路来。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洞穴,略略清扫一下后安顿下来。 之前有白奇在一边,他都不好清点自己的收获,如今终于得空下来,正好查看一番,到时候再跑一趟落雷谷中变卖,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第八十五回 小有收获 洞穴里黑漆漆的,孙火顺手拿出了火折子放在嘴边正要吹,突然停了下来。 他差点忘了,明明之前都已经得到了几块会发光的石头,这个时候却还是很习惯地要点火照明。 默默地把火折子插回了腰间,孙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把石头拿了出来,捧在手上。 看起来像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表面光滑无棱,手心里传来的感觉也是冰冰凉凉的。 但就是这么一块石头,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时候,整个洞穴就被照得亮如白昼。从中放出来的亮光也很是温和,一点都不刺眼,就这般直接盯着看也没有问题。 好方便的东西啊,这让他想起了世俗中传说的夜明珠,除了形状不一样,这种能够发光的性质倒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看样子,这种东西在修仙者中应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否则怎么见到的四个修仙者都人手一个了。 把玩了一番之后,孙火这才把它放到了身边,从怀里拿出了三个储物袋。挨个地抛了抛,感觉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再多想,直接把三个储物袋放在了右手上,左手往上一盖。三道霞光同时从袋口喷涌而出,地上顿时多出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最先吸引他的,就是地上多出了十来件光闪闪的法器,耀得他一时都挪不开眼睛。 “发财咯!”孙火的脑中很自然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南山三恶”,他记得白奇是这样称呼那三名灰衣人的。看他们那样肆无忌惮地围杀白奇的样子,想必这些法器也都是他们以前打劫之后得来的。 把所有的法器都一一试用了一番,孙火却觉得很是不满意。要么就是没什么威力,要么就是不太实用。 就比如一开始被他偷袭的灰衣人手里的盾牌,拿在手中很是轻便,也不需要掐诀念咒,直接注入法力就能激发出护身的光幕。 虽然看起来很是便利,就防御力来看确实是没得说,但是缺陷也是相当的明显。 这个盾牌必须是拿在手上才能注入法力,但也因此占用了一只手。这意味着只要是双手掐诀发动的法术或法器,他都无法同一时间使用了。 另外这层光幕也只能防御正面的攻击而已,根本无法做到全身的防护,难怪当初那么轻易就得手了。 尽管缺陷如此明显,这件盾牌却是这十来件法器中唯一的一件防御型法器。 剩下的法器里,要说比较特别的话,也就只剩下一把墨绿色的铁尺,还有一个银色的铃铛。 这把铁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坚硬沉重。催动之时不仅很是耗费法力,而且飞行之间也是直来直去的,完全没法灵活腾挪变向。 不过当孙火操纵着铁尺在石头上轻轻一敲,整块石头顿时裂成了四五瓣,破坏力上倒是没得说。 这样的法器,很是适合硬碰硬的对击。虽然没有尝试,他隐隐觉得如果倾尽全力的前提下,手头上的其他法器跟它对击之下估计都会损坏了。 如果他能够找到什么东西,可以限制住对手的行动,用来做最后一击倒是挺好的。只是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斗法中并不适合用来出手对敌。 至于说铃铛特别,其实也就是个鸡肋之物了。孙火原本还对它抱着很大的期望,以为会是什么很特别的声音法器。 但是结果很让他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哪个修士异想天开的作品,操作铃铛时并没有发出什么特别的声音,反而是从铃铛口喷出了一股股的狂风。 但也仅仅只是狂风而已,这种程度虽然可以让人无法睁眼辨识四周,却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只要敌人能在身上形成像白奇那样的光罩,其实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除了这三样,其他也就是很普通的飞剑飞刀之类的攻击型法器,虽然外表样式各不相同,但是也都大同小异了。 这类的法器看来就是修仙者中比较常用的了,孙火暗自想道。他对这些轻飘飘的刀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有点奇怪他们三人为啥收着这么多同类的法器。 毕竟这些法器的威力没甚区别,操纵一把和操纵多把在斗法中能争取的优势并不大。而且操纵的数量越多,修仙者的神念和法力消耗消耗得也就越快,一旦被人防住,反而会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看向剩下的物品,其中的灵石也是相当明显。一番挑拣之后,孙火细数了一下,三人的份加在一起也才四十多块而已。这样的收获让他很是大发感慨。 像他们这样劫掠他人的恶人,手中也才仅仅攒下这么点灵石而已啊。以后的开销要怎么解决,还是很大的问题呢。 收好了灵石和法器,剩下的东西也就没有多少了。除了一些疗伤解毒的丹药之外,孙火最想得到的精进修为的丹药,一颗都没有见到,这让他好不失望。 让他意外的是还找到了三块玉简,其中一块是土属性的基础功法《厚土诀》,估计也就是灰衣人的修炼功法了。 另外一块玉简中,倒是是记载了两张药方,其一就是白奇所提到的凝气丸,另外一个就是孙火没有听说过的凝碧丹。 不用想这应该就是炼气期所适合用的丹药了,这样的发现让孙火精神大振。只要有了丹方,就能按照上面的描述去寻找需要的药材,以后也就能自行配制了。 兴奋之余,孙火也顾不上整理东西,全心投入其中阅读起来。整整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他才面露难色地从中收回了自己神念。 先不说两种丹方中提到的药材都是上了年份的极品材料,就是自己收集到了,其中配制步骤的繁琐和复杂,也不是他这个外行人可以一时半会之间能够掌握的。 这样的话,他想要自己调配丹药的想法并不是那么现实了。调配过程当中的失败,足以把他收集材料时付出的心血全部落空。 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里,孙火略一辨认下,倒是看出了几种就是凝气丸所需要的药材。这样看的话,灰衣人中应该有一个是比较擅长制药的了,所以才会自己收集药材,同时也盯上了白奇。 轻叹了一口气,孙火拿起了最后一块玉简开始阅读起来。很快其中的内容就吸引住了他,里面记载了一门凝剑术的法术神通。 草草地浏览了一遍之后,孙火也就明白过来,这门神通可以把两柄以上的飞剑联结在一起,用来发动攻击。联结的飞剑越多,攻击的威力就越大。 但是同样的这种法术对灵力消耗巨大,也算是一种杀手锏的存在。另外施展这一招的时候,需要一个较长的念咒过程,因此必须得要有他人争取时间为其掩护。 这让孙火刚刚兴奋起来的劲头一下就凉透了。这样的限制,只适合灰衣人那样的团体作战,像他一个人的情况下,光这个念咒的时间已经足够被人灭掉无数次了。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前面看到的法器大都是飞刀飞剑类的。 到了最后,孙火还发现了混在其中的四张颜色不同的符箓,其中一张所蕴含的灵力,明显强大于另外三张。只可惜他一点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作用的符箓,也只能先小心地将其收了起来。 虽然对于这次的收获不是那么符合自己的期望,但是孙火还是很感到知足,有了这些东西拿去变卖之后,他可以暂时先安稳修炼上一段时间了。 将身上的一切都整理过后,孙火开始盘膝打坐起来,虽然并不是那么疲劳,但还是要为进入落雷谷保持最佳的状态。 今时不同往日。 上次进去的时候,还是无知无畏,而且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值得让人打主意的。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经过分拣之后两个储物袋都是装的鼓鼓胀胀的,悬挂在腰间自己都觉得很是膈应。 这么显眼的目标,让他很是心中相对发虚,担心会步上白奇的后路。结果又是一番分装倒腾之后,只剩下一个储物袋挂在外头,剩下的全都贴身揣怀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孙火就已经走出了洞穴,认准了方向后,缓缓而行。 因为没有再用御风诀赶路,孙火走上了三天才又回到了落雷谷的入口。 在这三天中他倒也没闲着,一直都在默默领悟着凝剑术。虽然觉得应该是没有适合使用的场合,但孙火还是抱着多掌握一个法诀总是有益无害的念头开始学习。 再次来到这个阴森森的山谷入口,孙火默然了一小会。随后拿出了刚刚到手的小盾举在头上,随着法力的注入,一层光幕浮现而出,不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有了小盾的保护,途中孙火只觉得手臂上颤抖了几下,就已经安然进入了坊市之内。比起上次被雷击倒地,这次倒是轻松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难堪。 看着人来人往街道,孙火再次一头扎进了其中。 第八十六回 二探坊市 这次回来的目标很明确,一是把自己手头上用不上的东西都变卖出去,二是为自己寻找一些合适的丹药用于修炼。 当然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能找到一条赚取灵石的途径,这才是长久之计。 看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孙火有点发愁起来。 虽然现在的他,对于修仙者的了解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一无所知了,但是关于物品的价值参考还是毫无头绪。 一路走来,他都在特别留意,却没有见到哪家店铺会在自家销售的物品上明码标价。 基本都是像之前的书店那般,小店就是掌柜的亲自接待洽谈,规模大一些也就有更多的伙计跑腿在帮忙招呼。 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很是不利,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看出了破绽,然后又被狠狠地宰了一刀。但是这样的买卖关系,孙火倒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那就是修仙界的物品价格应该是有一个差不多的共识存在,只不过是看需求的迫切和是否稀缺,在买卖双方间存在上下浮动和协商的空间罢了。 想了一想,孙火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起自己的目标。好一会儿之后,他的脸上神色一喜,急忙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拦住了对方。 被孙火看中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白脸书生模样打扮的修仙者,从身上散发的灵力来看,倒是和孙火不相上下,也是练气七层左右的样子。 书生原本好好走着自己的路,冷不防间被人突然拦下,正要勃然大怒。抬头看清楚孙火高出自己一头的身材后,犹豫了一下,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这位道友,拦住在下的去路,是何用意?”因为知道坊市之中严禁斗法,他倒也不惧对方会在这里向自己出手,只是眼前来人的眼神敏锐得让他有些心虚。 “阁下尽情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有一些东西想要自己售卖出手,不知道这坊市里可有这样的地方?”孙火也不拐弯抹角,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虽然只是要问路而已,但在这里和孙火修为一样的人实在不好找。这样拦路也容易惹人不快,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被高阶的修仙者记仇。只能找上和自己差不多的书生,软硬兼施了。 听说是来问路而已,书生倒是放心了些许。“坊市的西边,有一个广场。那里就是专门供人临时摆摊售卖,只要你给入口处的执法弟子一块低阶灵石,就能在那里待上一天了。” “多谢阁下解惑了。”孙火拱了拱手,深深地看了书生一眼,随后才大步离开了。 “这是什么怪人啊。”书生感觉头上有冷汗在渗出。刚刚这个人虽然口头上是在客气的问路,可是这最后眼神却是想要杀了他似的。 缓了好一会,书生这才觉得自己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不敢再多逗留,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此时的孙火,已经为自己披上了巨大的斗篷,挡住了自己的脸孔和背上的巨剑,往着坊市的西面赶去。 坊市的面积真是大啊。孙火整整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了所谓的西边广场。 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景,孙火很是惊诧。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世俗间的古玩街,也是这般的情景。 一个个的小货摊紧邻而立,按照着一定的规律往远处延伸而去。摊位之后所站立的主人,正在不断吆喝着自己的物品,以求能够尽快脱手。 这些摊位之前,是不是的会有人来到跟前,或是看上那么一两眼,或是低声交谈上那么几句,能够长时间逗留的还是极为少数。 真是怀念的感觉啊。孙火笑了笑,对修仙界生疏的感觉一下淡薄了不少,随后慢步走进了其中,开始一家家的查看起货摊上的物品。 走了一会,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这里聚集更多的,是修为在练气十层以下的修仙者,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七八层为主,更高阶的修仙者反而成了少数。 对于这样的现象,孙火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倒也明白过来。作为散修,能够用来交易的资源是少之又少,自然是不希望把东西直接送到店铺,被其压价收购。 通过自己摆摊出售,至少还能得到相对满意的价格了,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了。 在这里,孙火看到了两种交易方式,一是以物换物,二也就是灵石付款了。让他最为舒心的,修仙者们为了将东西尽快脱手,大多都在上面标明了价码,或者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有极少数才是什么都没有标注,看来是需要当面和摊位的主人详谈了。 不过孙火目前倒还不在意这些,这里已经是他熟悉各种修仙物品价值的好机会了 出现在摊位上的物品,最多就是各种各样的符箓,还有一打打的空白符纸。 虽然他还没有见过符箓使用后的效果,同时通过物品旁边的标价牌,他到也能够从中看出了几分门道。 不过所有的符箓倒也不是同一个价格,根据着其中所能释放的法术,从一两块低阶灵石到二十来块灵石。 除此之外,防御类符箓出现的数量也是少了许多,而且价格上也比攻击类型更贵上几分。 但是符箓的价格还是让他暗中咂舌不已,只是放出一个法术就至少要消耗一颗灵石,难怪灰衣人的身家那么少。 这样看的话,若是为了省钱的话,还是多学习一些法术比较实在呢。 借着这个机会,他一边观察着,一边与自己得到的符箓对比,更快就弄清了具体是什么。 那三张灵力较弱的符箓,分别是封印着定神术,冰锥术和火球术,还算是比较实用的东西。倒是那张看起来强大的符箓,他并没有见到相同的东西。 尽管如此,孙火也不心急。这里找不到的话,他还可以再去专门出售符箓的店铺里寻找,相信应该会有的。 除了符箓之外,孙火还看到了许多摊位上,也在出售着五花八门的基础功法,但数量更多的则是基础法术的书籍。 这样的东西让孙火很是感兴趣,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能够使出的手段太少,这和他想象中无所不能的神仙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但是在看清上面这些书籍的价格之后,却让他望而却步。基础功法虽然便宜了许多,一般也就两三块灵石,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块。但是这一类他并不需要。 对比过手中拥有的功法来看,虽然修炼方式略有差异,但是难度上却没甚区别。一本金阳诀已经让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都还没有大成,可没有兴趣另换别的功法重头开始。 他更想要的则是各种实用的基础咒法。有一本五行初级咒诀大全,让他很是心动不已,但是标价就要八十块低阶灵石。 虽然知道只要拿出法器来做交易的话,拿下它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孙火还是实在下不了手购买。 说到法器,孙火这才知道了另外的常识。法器按照品质的高低,同样也有低中高和极品四个等阶的区分。但是在这里会拿法器出售的摊位却是寥寥无几,而且还是低价法器。 尽管如此,一把样式普通的低阶飞剑,开价就到了一百五十块低阶灵石,而且还是分文不减没得商量的那种。 暗中计算了一下,孙火突然觉得很是幸福。把那些自己看不上的法器都拿出来出售掉,那么上千块的身家应该算得上是个小富。 除此之外大半天的功夫下来,孙火在摊位上都没看到所谓的精进修为的丹药出售,反之想要求购的人倒是比比皆是。这让他感觉有些无奈,觉得在这里淘换丹药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正在这时,孙火突然在前面的摊位上,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第八十七回 初见魔石 那是一块好似灵石般的石头,只是颜色并非自己见到的那五种颜色之一,而是纯粹的黑色。 石头上散发着一股孙火很是陌生的气息,只是内心中却莫名有了渴求的念头。 “这是什么东西来着?”孙火走上前低下了身子,拿起这块黑色的石头翻看了两下,平静的对摊主问道。 “如你所见,这是一块充满了魔气的石头,所以我就叫它魔石了。”一声悦耳的女音,传进了孙火的耳朵里。 孙火有些意外,抬起头来一瞧,这才发现对面的摊主,竟然是一位脸蒙纱巾的女子。 “原来这就是魔气啊。”孙火回过神来,喃喃地自语道。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的眼睛,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如果你想要它的话,给我一块低阶灵石就可以了。”蒙面女子感觉有些奇怪,在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感觉到孙火的身上并没有修炼魔功的痕迹。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了,既然有人要的话,能换出去总是好事一件。 “那可不行呢。你也知道这里都没什么人修炼魔功,否则的话这块魔石也就不会没人要了。如果你还有更多这样的魔石,二兑一我就要了。”孙火开始还价了。 “你倒是很精明呢,但是我不能答应,毕竟我手上也只有这么一块而已。”蒙面女子很干脆的拒绝了。 听到摊主这样的回复,孙火觉得有些失望。倒不是因为价格没谈拢,而是女子手中并没有更多的魔石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渴求的念头,但是只有一块的话应该是不够自己研究的。 尽管如此,他也并不希望放弃这仅有的一块魔石,于是开始查看起摊位上其他的东西。 细看之下,除了这块魔石之外,也就再无其他特别的东西,都是其他摊位上寻常可见的了。 “这样,这块魔石和这本书一起卖给我,两块低阶灵石,如何?”孙火指了指边角上的一本已经泛黄的老旧册子。 蒙面女子看向孙火所指的书册,但见只是一本讲述如何精炼灵材的淬物志,心中对于孙火的这个决定很是意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这两样物品后,孙火也无心再继续闲逛下去了,直接按照原路退出了广场。 这里的东西五花八门不成系统,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了,可以说是大海捞针般的在碰运气而已。现在也只有去到专门的大店中,才能更为方便省事。 沿着街道慢慢的溜达起来,一边记住店铺的名字和规模。突然间。路口处一家看起来气势颇大,而且常有修仙者进出的楼阁吸引了他的眼光。 千奇阁。 看着门前硕大的招牌,孙火有些意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当初刚来落雷谷时,青萝所提到的地方。 光看店铺的名字,就知道店铺的主人对自己的货物很有信心,而且应该还是有很多偏门的东西出售才对。 踌躇了一小会,孙火举步走进了其中。绕过当前的屏风,他不由得微微一惊。 宽敞明亮的大厅,足以容纳下数十人也不觉得拥挤。一节节超长的柜台,用名贵的黄杨木打造而成,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五六名穿着统一青衫的侍从,正规矩地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的样子,这一切都给人一种大气的震撼感。 大厅内还有七八名客人模样的修仙者,正零散地站在柜台前面。身边都各陪着一名青衣侍从,讲解着什么。 柜台内则是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各种物品,从外观上来看都是修仙者才能用上的东西,从最低级的各种灵材,到常用的符箓法器,应有尽有。 有意思,孙火嘴角微微一扬,这样的地方还真是方便,似乎要把进店修仙者的需求都给一次性解决了似的。 就在这时,候命的青衫侍从里走出一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位客官想要看些什么了,要不要小的先介绍一下店里的东西,绝对会让您满意而归的。” “这里有没有大容量的储物袋可以出售呢?”孙火摆了摆手,淡淡地开口道。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名侍从竟然也有着练气三四层的修为。 侍从听闻此言微微一怔,连忙小心地回话道:“这位客官需要多少倍大小的储物袋呢?” 多少倍?孙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储物袋是按这样的规格来划分大小的,现在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了。 见着孙火没有出声,青衣侍从连忙补充道:“目前本店里最大的储物袋,只有四十倍规格大小,超过两丈的东西也就装不进去了。如果您要更大规格的话,就得和我们掌柜的商谈,看看是否能够从别处收购到。” 听着侍从的介绍,孙火心中暗暗一喜,已经明白过来这个多少倍是怎么一回事了。“更大规格的就不用了,我只要二十倍大小的。” “请随我来。”侍从不失礼貌地把孙火引到了其中一节柜台前,从中拿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布袋。 稍稍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个储物袋和原先的所用的样式并无什么差异,就是表面所用的材料看起来精致而已。 孙火接过储物袋,沉吟了一下后,问道:“可以试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了。”见到客人这般发问,青衣侍从虽然很是疑惑,但还是机灵地把孙火带到了大厅一旁的角落里。 青衣侍从目瞪口呆地看见,眼前的客人从身上解下了一把一人来高的黑色巨剑,然后用这个新的储物袋收了进去,放在手上掂了掂。 “还不错。这个要多少灵石?”孙火很是满意地问道。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肉疼地走出了千奇阁。 就在刚才,他用一件法器和空余的一个十倍储物袋,才换来这个新的二十倍储物袋外加十块低阶灵石。 为了没有巨剑这个负担,孙火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在行动时就可以少了很多束缚。 正当孙火盘算着下面再去哪里买上一些精进修为的丹药,突然听得身边传来闲谈声,“你听说了吗,天机楼又出新悬赏了呢,是一个叫青萝的女修来着。” 第八十八回 天机悬赏 “青萝?好耳熟的名字啊。”仔细回想了一下,孙火很快就记起来,当初在落雷谷口邀请他一起同行的女子,也是叫这个名字。 不会那么巧是同一个人?孙火有些后怕的想道。毕竟青萝是一种植物的名字,用作人名的话却是比较罕见的。 说到天机楼,孙火也有了些许兴趣。毕竟如今自己是完全没有灵石收入的来源,只靠变卖法器是撑不了多久。如果那些悬赏合适的话,以后未必不是一条合适的道路。 抓了抓脑袋,他转身又走进了千奇阁里。 一刻钟之后,孙火出现在一条街道的末尾。与其他地方人来人往的热闹相比起来,这里却是冷清了许多。 在他的理解里,既然是作为悬赏恶人的场所,怎么样也应该是比较威严庄重,让人感到有威慑力才对。 到了这里,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向千奇阁的侍从打听方位时,对方是那样奇怪的神情了。 一座两层高的六角飞檐小阁楼,下层破破烂烂而且陈旧无比,光看外表还会误以为是不知荒废多久的破楼。上层却是鎏金奢彩,仿若世俗宫廷的一处居所。 正门上挂着牌匾还算整洁完整,只是上面所写的“天机楼”三个黑字却是歪歪扭扭的,让人看了很想一把将其抹掉。 虽然已经看到了牌匾,但孙火还是难以置信,这样古怪的阁楼竟然会是发布悬赏的天机楼。 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来都已经来了,孙火还是决定进去探访一番。 绕过正门处遮挡的屏风,阁楼内的布置就一览无遗地出现在孙火的面前。 白、黄、黑、红,四根粗大的六角形木柱分立在楼中的四角。木柱上头大半的位置,都悬挂着一个个带着标签的玉简。略略一打量,孙火发现标签上似乎都是人名。 就在四根木柱的中间,另设了一张石制的案牍。此刻正有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白发老者正在伏案熟睡中。 让孙火无语的是,老者的前面还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个问题,一块低阶灵石。” 这不就是明着敲竹竿嘛,孙火暗中想道,也就没有了上前叫醒对方的意思。 除了眼前这些,阁楼一层也就再无其他物件了。孙火想了想,随意地走向了白色的木柱。 伸手朝着木柱上凭空一抓,一块玉简顿时飞了下来落入他的手中。往额头上一搭,一副人物的画像和一段悬赏的介绍就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没过一会,孙火就拿下了玉简,把它挂了回去。玉简之中是一条寻人的悬赏,只要能够提供其长期的落脚处,就可以得到十块低阶灵石。 没有多想什么,孙火又随意地拿下了另一块玉简阅读起来。一盏茶的功夫,他从四根木柱上都分别取下了两三块玉简,大概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 比较之下很快就明白了不同颜色的木柱,其实也就代表了悬赏的难度。其中的红色木柱就是最危险的,就他看到的玉简内容来看,都是要击杀悬赏对象才算完成任务。 他奇怪的是,既然这里是发布悬赏的地方,怎么却根本没有人来这里查看,到现在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转悠。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把老者叫醒问上一问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衣戴着斗篷的瘦高个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在孙火诧异的注视下,黑衣人来到老者的面前,伸出左手剧烈地摇起人来,声嘶力竭地尖叫道,“起来啦,孙老。我把货带来了,快把赏金给我。” 老者这才仿若刚刚睡醒了一般,有气无力地睁开了双目。在黑衣人的肩膀上扫了一眼,随后才悠悠地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 看着老者和黑衣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孙火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交易时刻并不适合外人观看,倒也没有贸然跟上去。 他在意的是,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黑衣人的身上带着一股血腥味。而且从斗篷的外形来看,似乎这人已经少了一只胳膊。难怪老者被起粗暴地摇醒之后,也没有更多地发脾气。 不一会,孙火就看到了黑衣人摇摇晃晃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好似失魂落魄般离开了这里。 “小子,你也是来接悬赏的吗?”孙火一惊连忙回过头,只见白发老者正站在楼梯上头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不,不,前辈误会了,我只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看,还没有想接什么悬赏。”孙火慌忙解释道。 老者冲着孙火身旁的红色柱子招了招手,一块玉简从上面脱落飞到了手中,看也不看扔到了二楼上。 “既然不是来接悬赏的,那就早点离开,你看得也够久了。”老者垂下眼帘,悠悠地走回了原来桌案边上坐下。这次却没有继续睡觉,反而拿出了一本青色书籍翻看起来。 看着老者没想多搭理自己,孙火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名老者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远远超过了当初护镖时见到的黑衫老者,应该就是所谓的筑基期修士。 正要转身离开时,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写着南山三恶的标签。犹豫了一下后,孙火还是拿下了那枚玉简阅读起来。 按照玉简中的内容所述,有人对这三人发出了悬赏,不过赏金却只有区区两百块低阶灵石而已,这样低的报酬,实在是出乎孙火的意料。 但是转念一想,但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身后有势力依靠,通常也不会被这些恶人所打主意,即使发生这样的事也自有人会处理。 在这里应该也是散修发布的悬赏居多,能够给出两百块低阶灵石确实也是不得了的大数字。财力有限和难度不匹配的悬赏,难怪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 拿着这块悬赏的玉简,孙火来到老者的面前,自觉地先拿出一块灵石放在桌上,施了一礼恭谨地问道:“请问前辈,要怎样才能接取悬赏任务?” 老者放下手中的书籍,奇怪地看了过来。斗篷遮去了孙火大半的脸孔,倒也看不出什么神情。视线往下移动,很快看到了手中所拿玉简的标签。 “就凭你现在的修为,也想去对付他们三人,看来你是嫌命太长了。把玉简放回去,刚刚的问题我就当做没听见,赶紧离开老夫的的地盘。”老者的声音很是不悦,显然是认为孙火是在痴人说梦的开玩笑。 “回前辈的话,他们与人争斗后重伤在身,不巧晚辈经过那里被其发现,因此对晚辈进行追杀灭口,侥幸之下才将他们击败了。刚刚看到这里有他们的悬赏,这才斗胆想要领下。”孙火把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老者的眼光变得很感兴趣,“是吗?那你可有他们的尸体或其他什么凭证?” “这个”孙火一时语塞。当时他都把尸体给处理了,就算没有处理隔了那么久也早被森林的野兽啃了,现在再去带回来也没法辨认了。 “晚辈当时还不知道这些,所以,所以” “尸体没有的话,那他们随身的法器总还是在你身上。”白发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火心中一惊,他疏漏这件事了。领取这样的悬赏,也就意味着自己其实已经继承了悬赏对象的财富,这样的话相当于就是在他面前自曝身家了。 看着孙火久久不语,老者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放心,这些人的身家如果能让老夫动心的话,也就不会被你得到了。倒是现在拿不出证据的话,我反而要给你一个教训,惩戒你戏耍老夫。” 听得老者这般开口,孙火一咬牙也不再犹豫更多,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面小盾,双手递了过去。 “竟然是中阶法器,不过却是个次品货。”老者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先说清楚了,想要领取赏金。有两个条件,一是留下备案资料,如果发现骗取赏金的情况,你将会被天机楼终身追杀;第二,你必须为天机楼无条件出一次任务,不得抗命。好好考虑一下。” “无条件的任务?”孙火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条件确实很是强人所难了,谁知道是不是哪天就被莫名其妙当做炮灰使唤。看来这才是天机楼少人踏足的原因。 孙火乖觉地又拿出一块灵石,“这无条件的任务是” 未等他说完,老者突然嘿嘿一笑,打断了他的问题。“这任务有可能是会搭上性命的,会接到什么内容就不知道了。如果你答应的话,这点灵石我就不收了。” “好,我可以接受。” 出乎老者的意料,原以为孙火是会就此退出或者考虑好一会,不想只是沉默几息后就答应下来了。 “那收起你的东西,把斗篷摘下来。”老者也不多说废话,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坐直了身子。 霞光一闪,小盾和灵石顿时消失不见,孙火很是干脆地放下了盖在头上的帽兜。就在这时,一股令他感觉有些窒息的神念在其脸上探查起来。 第八十九回 立身之志 不过孙火很快发现,这股神念探查的范围也只是局限在他的脸部而已,并没有延伸到身上的其他地方。否则的话他可就不会这般任凭摆布了。 只是探查脸部是否有伪装,孙火倒不怎么担心。这张脸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只要有心改变的话,恢复正常的青年样子也就判若两人了。 只是探查了一小会,笼罩在他脸上的神念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者的右手中却多出了一个黄色玉简,孙火手中拿着的悬赏玉简也飞到他的手里,两块并在一起轻轻地往桌上一放。 而孙火也注意到,黄色玉简上头镌刻了三个小字,金九五。 随后老者单手往石案上一拂,上面顿时多出了一小堆灵石,还有一枚黑色的戒指。“可以了。这些赏金,还有这枚戒指现在就归你所有。戒指发亮的时候,就是天机楼召你来出任务的时间,你必须要在半个月内赶到这里。否则后果自负。” “前辈,那这个玉简是”孙火迟疑地问道。 “金九五就是你在天机楼的代号,这块玉简记着你的容貌和一些信息,不过你不能看。以后和那人一样,叫我孙老就可以了”老者拿起了书册,挡住了自己的脸孔。 听着这话,孙火被噎得有些脑袋发胀。不能看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放在别人面前,而且还说得理所应当的样子,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过不去还能是什么呢。 急急地收好了桌上的灵石和戒指,孙火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桌上的那枚玉简。此时的他倒是想找一下那个叫青萝的女子,是因为什么事上了悬赏。 看着周边的四根木柱,孙火有点发愁。这里除了区分悬赏的大致难度之外,上头悬挂的玉简根本毫无规律。这以后若想真的再来完成什么悬赏,光是要找合适的任务就要花上好久了。 回想着路人所说的信息,孙火记得好像是才新出不久,于是尝试着往木柱下方的玉简上看去。 没过一会,孙火果然发现了标记青萝的玉简,不过却是在红色木柱下方的倒数第三块。 红色,那就是要击杀对方了。对于这样的结果,孙火有些难以置信,连忙拿起玉简看了起来。 青萝,疑似炼气期修为。擅使媚术,一名筑基初期的坊市执事和三名炼气期散修遭其毒手,丢失全部修为和随身所有财物。现悬赏八百块低阶灵石,死活不论。 在这样一段简短的介绍后,孙火却看到了两副不同的人物肖像,其中一副正是她在落雷谷口时相遇的样子。 孙火心有余悸地放下了玉简。如果当时没有抵住她的魅惑清醒过来,那么这枚玉简中所写的受害者就要改写成五名了。只不过看玉简中的肖像,这名女子应该是没有显露真容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委,孙火也就无心再继续待下去,恭敬地向老者施了一礼,随后退出了天机楼。 孙火的身影方一消失,孙老当即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自言自语地开口道:“好久没见到这么干脆的人了。也不知道是热血无脑,还是心志果敢。” 手指动了动,孙火最后看过的玉简顿时飞到了老者的手上。看了一眼上头的标签,摇了摇头道:“美人似水,柔情如刀,怕是要折在这上头了。” 单手一甩,玉简顿时飞回了原处,老者再次埋首于手中的书册里。 已经走上了大半天,孙火也觉得有些倦了,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酒楼之中。 虽然里头客人还算不少,但却比不上俗世间那般人满为患。一开始孙火还以为是这里的菜色不好,但是品尝之下发现比之前所吃还要更加精致可口几分。 在这里出现的客人都是修仙者,这点距离下说什么事都能被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孙火还是注意到,有些桌的客人虽然看起来也是在谈话中,但是他却听不到一点响动。 应该是用了什么隔音之类的法术,还挺方便的。孙火有些羡慕地想道。 就着能够听到的闲谈,孙火开始了自己的大快朵颐。当他听到有人在教训同伴应该清心寡欲,少来这里大吃大喝的时候,不由得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修仙是为了能够活得更长久是不假,但是日子过得像和尚道士一般清心寡欲,在他看来就是活受罪了。 而且活得长久的根本目的,本来就是要享受更多的乐趣。把这些乐趣都舍弃掉的话,这样一个活人和变成草木也没啥区别了。 或许投胎成一棵寿命长久的古树,日子过得还更为省心呢,孙火有些恶意的想道。 吃饱喝足之后,孙火拿出了那枚黑色戒指查看起来。虽然上头铭刻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但是这个东西却无灵气波动。不知道的话,还会以为就是一枚铁环而已。 前面他会那么干脆的答应下孙老提出的要求,凭的也只是自己的直觉。 专门做悬赏这一行当,必须得有一定的靠山实力,否则也不会有底气,放出发现骗取赏金将终身追杀这样的狠话。 有这样实力的组织,大可以自己把这些悬赏任务都给做了,又何必挂出来招揽散修去完成。 与其说天机楼是在赚取这些悬赏的佣金,倒不如说像是在筛选一些出众的散修,然后要去做一件什么事了。 孙火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想到这点,但他却是要搏上一把。 这一路看下来散修的生存方式,他自觉是身无所长,落后他人太多了。 丹药、炼器、符箓这三门他都还一窍不通,要学会其中一种能够赚取灵石,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有所收获。 灵药和灵材,与其说是花时间寻找,还不如说是在碰运气,同样是虚无缥缈的出路。 若是要在落雷谷里的这些商铺里找一份伙计的工作,他又自觉放不下这个脸面。先不说是否有人愿意收留,那点工钱不用想也知道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到头来还是只剩下做悬赏任务这一条出路了。 何况即使没有成为修仙者,以他当年习武的经历,早晚也是要走上一条刀口舔血的道路。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所以其他修仙者为求活得安稳长久,很大可能会被这个无条件的任务给吓跑了。 对于孙火来说,却是没有太大的差别。他只需要考虑一个问题,怎么样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能够去猎杀更多的悬赏对象,好来供养自己。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其耳边响起。 “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在戒指还没发光前赶紧扔掉。做天机楼无条件任务的人,非死即伤,还是惜命的好。” 骤然一惊的孙火,连忙转头环顾四周,却见客人们都在各自享用饭菜,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出是谁在给他传音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孙火拿起一旁没动过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如果要惜命的话,我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完这番话,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唤来了小二结账之后,孙火直奔向附近相对比较有名气的丹药铺。 和天机楼不同,这是一座门厅宽大的四层高楼,华贵的装饰下透出古朴大气,倒是让人印象深刻。 千方堂,根据酒楼小二的介绍,附近区域就是这家丹药店铺算是比较齐全的,一般需求都是可以满足的。 同样宽大的柜台一个接着一个,摆满了各种炼丹的灵材。只有一些柜台之中贩卖着各种成品丹药,但是看起来数量都不太多。 不过此刻里头的客人却只有寥寥三四人,显得店铺很是安静。 对于这种情况孙火有些意外,但马上也就释然。 适合自己所用的炼气期丹药,价值可以说仅次于灵石而已,一般人又怎么会随意买得起。只怕是要在这里大出血了。 “欢迎来到千方堂,请问贵客需要什么丹药呢?”看到有客人进来,一名黄衣侍从立刻迎了上来。 “我想要买些辅助修炼的丹药。”孙火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应答道。 黄衣侍从听闻此话,眼神一亮,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火,口中说道:“这类丹药自然是有的,客官请随我来。” 孙火不置可否地跟了上去,来到其中一个摆放丹药的柜台前。 “以阁下现在的修为,比较适合的精进丹药是这凝元丹。每瓶中有十枚,只需要十块低阶灵石。另外感应到阁下身上的金灵气比较浓郁,应该是修炼了金属性功法。如果要求比较高的话,可以选择用金骨丸。只不过此丹药价格略贵一些,需要十五块低阶灵石一瓶,同样是十枚。” 介绍完两种丹药之后,黄衣侍从看向孙火,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期待。 虽然孙火身上的服饰是简单朴素了些,但是气度上却很是冷静。不像一般的散修客人缩手缩脚的,要么得拆零地销售,要么就是犹豫上大半天才买上一瓶。 直觉告诉他,这位爷伺候得好,说不定今天可以有额外的分成入手。 第九十回 灵丹破境 金骨丸,孙火对这个丹药的名字有了兴趣,听起来像是强筋壮骨类的。 “这个金骨丸可有更加详细的介绍?”孙火平静的问了一句。 “有的,有的,客官稍等。”见到眼前的客人果真开口问起第二种丹药的情况,这名黄衣侍从顿时觉得喜出望外,赔罪一声之后连忙跑向了另一处的柜台后面。 一小会之后,他就手捧着一本淡黄色的书册快步走回。打开手中的书册略一翻找之后,就递给了孙火。 孙火接过手后,查看了一下,发现上面记录的内容正是金骨丸的药性和特征。除了通常的固本培元效力之外,确实还是对骨骼有着一定的强化作用。 合起书册,封面上的三个大字《仙药录》映入了他的眼帘。显然这是千方堂编写的关于丹药介绍的名录,这样的一本书册,让孙火很是怦然心动。 “两瓶金骨丸,我要了。” 听到这样一句的要求,黄衣侍从顿时觉得心花怒放起来,前面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正当他要转身要去取丹药的时候,却又听到还有下一句话。“另外再把这本《仙药录》当做添头送给我。” 黄衣侍从一时怔住了,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唯唯地回应道:“前辈,这本书册是非卖品,不对外出售的。” “没关系,去请示一下你们掌柜的。就说如果不同意的话,两瓶金骨丸我也不要了。去,我在这里等着。”孙火淡淡地吩咐道。 看着侍从苦着脸向后头快步走去,孙火背着手静静地等候起来。 一炷香之后,孙火走出了千方堂,《仙药录》和两瓶金骨丸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他的储物袋之中。 《仙药录》里只是记载了丹药的药性和特征,并没有具体丹方和制作方法。孙火看中的就是它相对齐全的介绍,在以后选择辅助丹药时很有参考价值。 能够这般顺利拿下它,其实也是在孙火意料之中的。毕竟这册子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千方堂不可能为了它放跑了生意。 出于一直以来习武的心理,他在选择辅助丹药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考虑到强化肉身方面上,尽管正阳功已经大成没有后续。 看了看头顶的光罩,依旧还是柔和的明亮,孙火忽然惊觉起来。落雷谷中并没有日出日落的现象,他在这里不知不觉中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操,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来着。”孙火心中不仅暗骂了一句。难怪他总觉得坊市中的人流一直是那么繁华。 虽然修仙者的精神和体力比凡人好上许多,但是用这样的方法来促进贸易也太损了点。 飞快翻了翻手中的《仙药录》,孙火很快又看中了两种丹药,连续跑上了六七家丹药店铺,买够了数量。 其实原本倒也不必这般麻烦,但是为图方便只在一两家店铺中购买的话,那就太过扎眼了。他还不想因为省事而引火上身。 自觉收获颇丰的他,连忙寻了一间客栈住了进去。 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孙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荒野流浪的日子里都过来了,现在只有张床可以睡觉他也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根本不会在什么装饰方面挑三拣四。 让他满意的是,因为是供修仙者停留的客栈,所以房间之中还设有一些小小的禁制,能够隔音和屏蔽神念窥视。 在这里投宿的费用也不便宜,三天就要一块低阶灵石,一般人也是住不起的。不过这点开销对于目前的孙火来说,并不成问题,很是爽块的就包下了三天。 之前莫名其妙地丢失了全部修为,虽然那个时候也有服用了少量丹药,但是因为没有瓶颈的存在,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作用。 如今既然花大价钱入手了不少,自然是要赶紧试试其中的效果。 金骨丸、玉髓丹、炼脏散。这些丹药除了能够精进修为之外,都还能够发掘人体潜能,洗筋易髓。若是放在世俗界的武林中,那都是江湖中外门功夫好手拼命争夺的圣药了。 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孙火分别从三个小瓶中倒出了一颗,仰头服用了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开始静心修炼金阳诀冲击练气第七层的瓶颈。 没过多久,孙火就感到腹中仿佛多出了一团烈火,越烧越旺。体内的经脉随之开始滚烫了起来,丹药中所蕴含的强大灵力渗入其中,沿着经脉急速地流动起来。一股燥热的感觉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随着时间流逝,孙火的样子已经不是开始那般平静。 此时的他眉头深锁,紧咬着牙关,有些狰狞的面孔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不停地滑落。 湿漉漉的衣服下,一根根虬结的血管暴涨而起,爬满了整个身体表面,不住的跳动。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孙火低估了这些丹药的效力。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修成了正阳功,这些丹药对于体质的改善将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了。 却没有想到三种丹药同时服下之后,互相配合之下药性会变得如此霸道,疯狂地在内部冲击着自己的身体。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种巧合。 毕竟炼气期的修仙者,能够得到辅助丹药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只要能够对修为有所增长就行,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丹药还有其他的性质。 也只有孙火因为习武出身,带来了这么一个特别的习惯,对丹药挑挑拣拣的,选出了这样的种类。 此时的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拼命运转着功法吸纳其中的药力。 不知道打坐了多长的时间,当孙火将体内的最后一丝药力吸纳干净之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在了床上。 勉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桌上的沙漏,他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此时的孙火,虽然已经顺利突破瓶颈进入了练气期第八层,但是体内的经脉也有了少许的破裂损伤,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尽管很想起身打理一下自己,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不由自主的双目一闭,昏睡了过去。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把昏睡中的孙火唤醒过来。 “客官,你还在房间内吗?时间已经到了,是否还要续住呢?”门口传来了伙计的喊叫声。 清醒过来的孙火,稍微呆滞了一下,随后立马坐起身来。 痛,冲入孙火脑海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浑身上下。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进来,我现在不方便。”孙火朝着外头喊了一句。 “吱呀”一声,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随后走了进来。还未等他再次开口,就看见两块低阶灵石已经飞了过来。 原本屏着呼吸的伙计,连忙满脸堆笑地开口问道:“客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半个时辰之后,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孙火正在其中慢慢地来回踱步着,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的神情。 在亲身体验了丹药的助力作用后,他已经意识到只要有合适的丹药,进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怎么样快速增强自身的实力。 天机楼的无条件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布,所以一刻也松懈不得。 因为是要长期做悬赏的任务,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保密是很有必要的。每次出手都必须做到彻底灭杀,不留活口。 一旦让猎杀对象逃脱,或者传扬出了自己的名声,只会招来无谓的仇家,甚至断绝了做悬赏这一条道路。 因此他需要的是能够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接近目标,从而近身发起致命一击的刺杀,而不是跟人家明刀明枪地斗法。 屏蔽神识或者收敛灵气,还有强力的法术,这是他目前缺乏的条件了。 只可惜现在有伤在身,也不方便再去外头搜寻。孙火有些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霞光一闪,四样东西出现在了桌子上。魔石,无名卷轴,黑色小瓶,还有那半本功法《幽魔诀》。 既然空闲无事,孙火决定趁着这个时间,研究一下前面得到的东西。 他已经能够肯定,当年袭击自己的正是一名魔修了。这么多年一直操纵不了这个小瓶法器,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因为没有修炼魔功的缘故。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困扰着他的是,为什么这块魔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竟然会是那样的渴望。 之前是,现在也是,那就说明不是一时的错觉了。 犹豫了好一会,孙火伸出一根食指点在了魔石上面,尝试汲取其中的魔气。 “啊!”孙火不由自主的惨叫了一声。 魔气刚刚进入的瞬间,手指头上就传来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剧痛,随后一股巨力从中爆发出来,瞬间把他整个人震飞到了墙壁上。 好一会儿之后,整根食指才慢慢恢复了知觉,吓得孙火还以为自己的手指已经废了。 尽管初次尝试是这样的结果,内心渴求的念头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更强烈了几分。这样违背理智的想法,让他很是恐慌。 第九十一回 无解之谜 孙火单手一挥,魔石顿时从桌上消失不见,连同消失的还有这个莫名的渴求念头。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孙火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刚刚发生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了,这让他的困扰又加深了一重。 魔气和灵气是相互排斥的存在,这一点常识他是已经知道的。通常情况下,一般修士像他这样只是汲取少量魔气的话,最多也就是身体稍有不适而已,根本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把整个人都给震飞了。 原本以为,如果自己的身体可以轻易地吸收接纳魔气,或许能够说明自身的体质很是适合修炼魔功。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虽然搞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孙火对于不用转修魔功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 从修仙手札上的内容介绍来看,修炼魔功算是一种有违道义的途径。 虽然魔道功法相对而言修炼法力上突飞猛进,在克敌制胜的手段上威力强大,但是修炼的过程却是过于阴狠恶毒。随着修为的提升,还会逐渐变得行为偏激,迷失掉人的本性。 更为重要的是,几乎所有已知的魔道功法里,在入门修习之时都要通过一种叫做血祭的法门,才能将体内的灵根转换成魔根。 通过这样的办法,在以后的修炼上,魔修所吸纳的天地灵气也随之会被炼化转换成了魔气。 虽然血祭的手段不一而同,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必须要斩杀活物才能进行,而这个活物通常也就是活人了。 一般的练气修士,或许终其一生之后,双手还是清白干净的。唯有魔修,从一诞生的开始就已经手沾鲜血。 选择这样的修炼道路,孙火自认还是做不到如此心狠。 看着桌上的黑色小瓶,他突然想起了件事,连忙一把掏出了胸前的黑玉佩。 那个生死关头的瞬间,他还记忆犹新。就是这块玉佩挡下小瓶的攻击,捡回了一条小命。 所有的一切还是因它而起。 这些年来,除了能够帮助自己迅速恢复身体的损伤之外,也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作用。 当初在听到李云飞称为“长生之宝”的时候,孙火倒是信以为真了。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修仙者苦苦修炼一辈子,除去传闻中的飞升不好说之外,剩下的元婴期也才千岁的寿命而已。所以应该不可能存在这么方便的东西,戴着一块玉佩就长生不老了。 “难道也是要用魔气才能驱使的?”来回看着小瓶和手中的玉佩,孙火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马上他又觉得发愁起来。 以他刚刚被魔气排斥的情况来看,就算现在有心转修魔功,也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那么这件玉佩对他来说,就真成了一个无解之谜了。 “无解就无解。”轻叹了一声,孙火把它放回了怀里。毕竟这是父母亲留下的念想之物,不是他拿来争强斗狠的法器。 收起感伤定了定心神,孙火转头看向了那副无名卷轴。 这件法器的威力之大,他是亲眼见到的。虽然是在偷袭的情况下使用,但是能够困住一名练气九层的修仙者无法脱逃,实在是越阶对战的利器来着。 但是让他担心的是,这件法器的使用根本不受控制。特别是发生抽取法力的事情之后,孙火总觉得这幅卷轴不像是一件死物,反而更像是有灵性的样子,或者说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这样不明底细的法器,还是趁早弄清楚的好,否则的话也就不能再使用了。 收起桌上的其他东西,孙火小心地把卷轴铺展开细看起来。如同当年那般,依旧还是让男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四周的环境一个模糊,孙火就看到自己已经不在客栈的房间里,反而是身处一座极尽奢靡的大厅之中。 就在这时,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不是脂粉味道,反而好似百花清香。令人闻之心神清爽,随后飘飘欲仙。 十来名很是眼熟的女子,穿着整齐从大厅四周款款走出,来到孙火的身旁开始翩翩起舞。 一时间到处衣带飘扬旋转,阵阵淡香遍布各处。 没过多久,这些美貌女子在舞动之中,开始逐渐褪下身上的衣衫,或抛或扬,开始做出挑逗的动作。 此时的孙火双手抱肩,眼神并无半分迷离之色,反而是冷冽寒利。紧守着心神的他,念头所想不是怎样对眼前的女子动手动脚,而是当初与凶兽肉搏时的血腥。 以杀念和战意来摒除邪思,孙火可不愿意自己,被这种没有法力支持的迷魂把戏所俘获。眼中看到的情景已然变得平淡,没有了那种摄人神魂的魅惑。 眼前一个恍惚,孙火发现自己似乎摆脱了幻境,此时正双手撑桌地俯视着面前的卷轴。 让他意外的是,卷轴上原本所描绘的春色图已然消失不见,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具具红粉骷髅,手中操持着剑戟等武器,作着扑杀的姿态。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毫无准备的孙火吓得蹦了起来。 虽然是纸上笔画,但却栩栩如生。在这般近的距离下,他刚刚还以为这些骷髅要从卷轴里冲出来,向他发动袭击了。 舒缓了一口气,孙火再次扫了一眼卷轴,发现在其左侧的开端上,题写了五个小字,幻色封鬼图。 还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卷轴的空白部分,多出了一个骷髅头,看样子就好像是画家动笔才画了一半的样子。 孙火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难道这件法器还是是个半成品,而且是通过杀人才能将其完成? 能够威力变大的话,孙火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这样的方式太过于邪门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抗拒。以后有机会再试试看,孙火一边收起了卷轴一边想道。 随后坐回了椅子上,拿出了那本淬物志,开始学习起来。 五天之后,孙火备齐了自己急缺的物件,悄然离开了落雷谷。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低阶修仙者,没有人会去特别在意。每天进进出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如世俗的凡人。 转眼之间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还是那样冷清的街尾,一身黑色劲装的孙火大步流星地赶来,没有丝毫迟疑地走进了这栋怪模怪样的阁楼里。 此时他的样子,比起一个月前来,整个人像是消减了一圈。就连原本精芒灼灼的眼睛,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孙老,晚辈有礼了。” 同样的位置,依旧坐着那名青色道袍的白发老者,只不过此时并没有酣睡,反而是摆出了一套茶具,正在自斟自饮。 瞟了一眼来人,一丝讶色在孙老的眼底中一闪而逝。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有印象的。才过去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重返天机楼,这样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孙火身上修为的长进,虽然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让他觉得讶异的是,这个人身上似乎还有了一些说不清楚的变化,和之前大不相同,可以说判若两人。 “去、去、去。想做悬赏任务自己找就是了,没看到老夫正在品茶吗。别来坏了兴致。” 孙火伸手往桌上一抹而过,上头顿时多出了五块低阶灵石。 “这里任务繁多,查找起来颇为不易。晚辈斗胆,劳烦您在红色任务里指一个,有明确告知地点方位的任务即可。这是提问的费用,还请不要嫌弃微薄。” 听到孙火这么开口,孙老心中一动,终于抬头正眼看了过来。“胆大包天”,这是他此时能想到对孙火的评价。 “五块灵石,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数字了。你就不怕我随意指了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悬赏?”孙老随手拿起其中一块灵石,在手心中转了转。 只见孙火依旧是一脸微笑,恭敬地回话道:“真是那样的话,那也是晚辈能力不够,与孙老您没有关系的。” “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后悔也没用了。” 孙老放下了手中的灵石,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就朝红色的木柱招了招手。一块玉简顿时脱落下来,飞到了桌子上。 见到孙老果真指出了玉简,孙火毫不犹豫地将其拿起放在额头上,开始查看其中的介绍。 一小会功夫之后,孙火就对老者再次拱手施了一礼,把玉简挂回木柱上之后,便不再停留地匆匆离去。 这般的来去匆匆,前后都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真是大出孙老的意料了。 看着眼前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孙老轻笑了一声,“还真是个疯子。要是能活着回来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了。” 第九十二回 一剑断魂 湳州某处的荒野,孙火正孤身一人行走在一条小道上。引人注目的是,那把原本被收起的黑色巨剑,又再次出现在他的后背上。 当然这种瞩目也只是限于普通人。若是有其他修仙者看到了,惊诧之后就是不屑了。 背着这样笨重的东西,若是法器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件俗物,那就存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了。 此时已经是离开落雷谷的七天后了。 在看清了孙老所指的悬赏任务之后,他就日夜兼程的赶到了这里。之所以会花上这么久的时间,是因为特意绕了一大圈远路才过来的。 此时出现在孙火面前的远处,是一片环境极为险恶的山岭地带。这就是悬赏任务的目的地,也是他绕路的原因。 在这片山岭地带,全是各种陡峭无比的险峰,或是深不可测的裂隙深谷。如果不能御器飞行的话,就只能够从中间的“一线天”地带穿行而过。 一般的散修,自然是不可能拥有飞行法器这样奢侈的存在,因此只能是步行通过而已。 从孙火此时的位置出发,穿过“一线天”去落雷谷的坊市,也就只需要四天左右时间,还不用像前面绕路那般拼命地急赶。 根据悬赏的内容介绍,在远离落雷谷方向的一线天出口附近,出现了修仙者在此埋伏打劫,有选择性的在击杀练气十层以下的散修。 这样的情况原本是无人知晓的,因为伏击者已经有了练气十一层的修为。在落单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高手,基本上都是没有逃生的可能。 但是事情做多了,总会有意外发生。有一名被伏击的散修,身上因为刚好带有保命的土遁符,这才躲过一劫逃了出来。 这个悬赏的风险,不用别人提醒他也是一清二楚的。不仅法力差距就是无法弥补的存在,甚至身上还可能有高阶法器的存在。这些都是他所无法正面力敌的。 尽管如此,孙火还是赶到这里,假装是从其他地方过来要穿过一线天。 断崖之上,有一名中年人正在盘膝打坐着,仿佛对外事毫无察觉一般。 此人面色苍白无比,鹰钩鼻子,更有一条显眼的刀疤,从左侧额角上,贯穿过鼻梁处,直接划到了右边脸颊下方。 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唳,随后一个黑点飞快地向下俯冲靠近。 待到稍近一些,可以看见冲下来的黑点,竟然是只凶悍异常的飞鹰。飞鹰并没有向中年人发起攻击,反而是头顶不远处盘旋了几圈,随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肩上。 这只猛禽,乍看之下还会以为是普通的品种,与寻常的猎鹰无甚差别,实际上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一级高阶妖兽,名为穿云鹰。 穿云鹰虽然在攻击战斗上没有出色的表现,但是胜在飞行速度惊人,同时一双鹰瞳的目力也是修仙者拍马不及。 若是有幸能够驯服一只的话,用来寻物传信可是大大的方便了许多。 这个时候中年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闪动着令人心生畏惧的寒芒。 “又有猎物上门了是,小八。”沙哑的声音从中年人口中突然传出。 话音刚落,只听得肩上的飞鹰又是几声尖叫,随后又低下头来在中年人脸上摩挲了一下。 “知道啦。之前为了避风头一直没有出手,你也饿了许久。等下那人就给你好好吃上一顿。”虽然话里的意思让人毛骨悚然,但是中年人的语气却是那样的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一个时辰之后,一线天前。 看着略微有些昏暗的路径,孙火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徒步而行。 这条小路果然如同描述那般,两边都是嶙峋的峭壁难以攀爬,幸好宽度还是足够的,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计划。接下去的话,就是看自己能不能遇上悬赏目标了。 虽然过来之前自认已经做足了准备,孙火难免还是有些紧张。既想检验自己的实力是否真的有所提高,又对选择了这样强大的目标而有些心虚。 前面之所以那样日夜兼程赶路,只是害怕目标会因为暴露而离开这里,这样自己也就白跑了一趟。 散修为了获取修炼的资源,可以说是居无定所,更多是处在流动之中。木柱上的悬赏看着虽然数量不少,但是真要做起来都得花上不少的时间才能找到目标。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浪费时间的孙火,才额外花费灵石让孙老来告知有具体方位的悬赏。 正当他在为是否会空跑一趟而感觉有些焦虑的时候,突然异变骤起。 地面一阵轻微的摇晃之后,孙火惊诧地转头看到,在自己身后的七八丈远处,竟然凭空升起一面土墙封住了来路。 虽然土墙看起来松松散散的,想要打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是用来阻挡人逃跑却是已经足够了。 孙火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神识突然有所感应,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向前路。 只见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个人影顶着一个淡黄色的光罩从地里缓缓地冒了出来。 当整个人的身体都出现在地面上时,光罩也随之砰然消失。仿佛是为了故意让孙火看清面貌,人影竟然双手一挥甩出了两块月光石,“啪啪”两声地嵌在两侧的峭壁上。 霎时间这一段通道就变得明亮起来。 孙火已然看清,这名面带刀疤的白衣中年人,散发着一身令人胆寒的煞气,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 “你,你想干什么?”仿佛被这中年人惊吓到了一般,孙火两股战战,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不干什么,有段时间没活动手脚了,就是想杀个人解解闷。你是要大卸八块,还是一刀刀的凌迟?”沙哑的嗓音,在这里听起来很是阴森。 中年人一边说着威胁的话语,一边朝着孙火步步逼近。 听到这话,孙火的身子也不由得一抖,惊慌失措地向左右张望, “不要,不要杀我!你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仿佛无法抑制心中的害怕般,他开始挪动脚步向后退去。 看到孙火这般的举动,中年人的心里很是受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是从低阶散修身上打劫财物后杀人灭口。 相反很是乐于见到猎物在面前惊恐万分而无力反抗,苦苦哀求。特别是落在自己手中哀嚎惨叫的样子,更能得到极大的快感。这样的场面,想想就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中年人也已经探清楚了,孙火身上所背的既不是什么法器,也不是灵材。虽然有着剑的样子,还不如说是一大块废铁。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伤不到人,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此时的他完全地放开了自己的灵压步步逼近,他要看着孙火抗不住压力转身逃窜的样子,再从背后击倒慢慢虐杀。 就在中年人很是享受当前环境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中。 就在这时,他看到眼前原本还在胆颤心惊的孙火,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好似凭空刮起了一股凌厉阴寒的狂风扑面而来。 下一刻,孙火低下身子,双手一把握住背后的剑柄,整个人直朝他激射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到了四丈之内。 “糟糕!”中年人吃了一惊,手中握着的符箓就要往自己身上拍去。因为看到孙火双手的动作,此刻他的神情还是比较镇定的,这个距离单靠那块破铁怎么样也打不到自己。 就在中年人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他看到冲过来的孙火却是不管不顾地抽出背后的巨剑,隔空对着他,全力地拦腰一斩。 一股凉风吹过,下一刻,符箓也顺利的贴到了中年人身上,一个绿色光罩顿时亮了起来。 “铛”的一声轻响,孙火单手握剑拄在地上。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演戏还对老子出手”话还未说完,中年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分两截,上半身缓缓滑落,随后摔到了地上。霎时间鲜血、内脏喷涌而出,场面血腥无比。 “不,你怎么会发出剑气!”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孙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中年人在极度的痛苦中挣扎和惨叫,最后死不瞑目。 随着中年人的死去,护身的光罩也自行解开。孙火伸手凭空一抓,一个满是血污的灰色储物袋飞了出来。 随手地甩了几下,表面就已经干干净净,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孙火单手掐诀,一股白色的雾气从左手的掌心发出,直直地扑向了中年人的尸身。几个呼吸之后,原地只剩下两块洁白的冰雕,随后就被他用一个空置的储物袋收了起来。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孙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土墙。犹豫了好一会,他还是把巨剑收回了储物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九十三回 一炮双响 在击杀刀疤中年人之后,孙火一路上丝毫没有再耽误,反而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通过了这条一线天的路段离开这片山岭地区。 因为担心中年人是否还有什么同伙没有一同出现,会随后跟踪而来复仇,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直接赶往落雷谷。在远远离开一线天兜上足有三四天的路程之后,这才往落雷谷赶去。 当他再次回到了天机楼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端坐于桌案之后的孙老,此时却是踪迹全无。疑惑之下连喊几声,却也无人回应。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正当孙火寻思着是否要先行离开,无意中又看到了那条通向二楼的楼梯。 他记得第一次造访这里的时候,就有一个黑衣人上去过。好奇之下,倒是也想看看上面有什么,毕竟两层楼外面的样子差的太远了。 就在孙火走到楼梯跟前,想要踏足上去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一股无形的巨力凭空生出,硬生生把他挤退了好几步。 这样的情景,显然就是表明他没资格上去了。孙火顿时觉得有些悻悻然。 方一转身准备先行离开天机楼,孙火突然吃了一惊。只见孙老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大门口处,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 看来刚刚想要上楼的举动,应该是被孙老全都看在眼里了。这让孙火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心中惴惴不安。 “哟,你又来了啊。”孙老慢慢地走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在他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孙火真的会去挑战那个拦路打劫的悬赏。更多的只是当做年轻人下不了台面的赌气话,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要再回来重新选择。 听着孙老话里的语气很是冷淡,却没有提及刚刚登楼的事情,孙火略微松了一口气。 “见过孙老。”孙火连忙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免了。礼数再周全,想要赏金还是得靠自己本事的。那么有空总是往这里跑,还不如多用功去修炼呢。”孙老双目半阖,不冷不热地回应道。 “前辈的良言,晚辈会谨记在心的。此次前来,总是为了交付悬赏任务,好领取报酬再去修炼的。”孙火笑了笑,很是平静的说道。 “交付任务?你真的做到了?”孙老面露惊讶之色,不禁脱口而出。 “是的,晚辈幸不辱命,已将贼人的尸身和法器带来,不过”孙火站直了身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 整个一楼大厅,就只有眼前老者所用的桌案,把东西直接放上来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听闻这话,孙老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眼前的这个金九五,本身的修为应该是没有作假,现在也仅仅只有练气第八层,而且还是才突破没多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所挑的对象是练气十一层,而且各种资料不详,也没有面容图像。这样的对手他也敢于去挑战,而且居然还成功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看这人说话洪亮中气十足的,那也就是并没有受到重大的伤害。 “难道是手中掌握有一件顶阶法器,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这是孙老能想到唯一的合理理由,否则的话很难解释,为什么在修为差那么多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战胜对手。 “孙老?孙老”看见眼前的白发老者正在出神,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孙火连忙唤了几声。 “恩既然带来了,那就到楼上。”老者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子。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但他也不在乎了。眼前这人若真有那么强的战力,确实是可以考虑留下的。 孙火点了点头,随之跟在了孙老的后头,一起踏上了那条楼梯。 不知道白发老者什么时候解除了禁制,孙火只知道这次是毫无阻隔地走上来,仿佛之前遇到的那层阻碍是完全不存在的一般。 原以为二楼会有什么特别的布置,结果却是让孙火大失所望。 只见整个二楼大厅不仅空荡荡的,而且很是窄小。四周原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被一层浓密的白雾所覆盖。不仅完全看不透,就连神识靠过去都会被反弹回来。 大厅的中间,只是安放了一座小型的白玉方桌,丈许大小。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装饰和家具了。 “这也太寒酸了,啥都没有。”孙火不仅腹诽了一句,但是脸上却不敢显露半点异色。 “放上来。”指了指这唯一的玉桌,孙老很是平静的开口了,仿佛又回到之前冷淡的样子。 孙火走上前去,摘下腰间的一只储物袋往玉桌上一倒,霞光闪过,顿时多出了两大块寒冰。寒冰之中正包裹着中年人的尸身。 右手往另一只储物袋上抹过,顿时多出了两把半月形状的怪刃。怪刃的把柄末端,镶嵌着一个狰狞至极的鬼头,青面獠牙。特别的是鬼头上不是寻常的双目样子,而是只有一只竖目。 看着孙火把怪刃也放上了玉桌,老者点了点头。这个东西就是悬赏之中,指明的物品依据。 倒是这中年人的尸身,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从孙老的眼底稍纵即逝。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孙老这才语气稍缓开口道:“恭喜小友啊,竟然一次解决了两件悬赏。” 孙火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这个中年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 白发老者朝着虚空点了两下,眨眼间两块玉简就从下面飞了上来,其中的一块就悬浮在孙火的面前,另一块则落在了玉桌上。 半惊半疑的孙火拿起了身前的玉简,只见上头的标签标注的名字却是涂福定,随后开始查看其中的内容。 脸上的神情先是惊讶,随后又是愤怒,最后却是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 玉简的人物影像,可以说和眼前的中年人一般无二,就是脸上没有了那一道显眼的刀疤。而其中悬赏的理由,竟是先后屠戮了六个凡人的村子,还击杀了一名路过的修仙者。 如今此人已经伏诛,想必之前那些枉死的凡人也能得到安息了。孙火有些欣慰的想道。 “做得挺不错的。”孙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孙火抬头看去,只见老者正托着一个储物袋递了过来,连忙双手接下。“孙老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略略说了两句话之后,孙火也就先行告辞离开了,阁楼之中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果然还是少不更事,不该把尸体这样带回来的。但至少是个挺有潜力的家伙。”看着冰块中的中年人,满目不甘心的神情,还有腰部一分为二的巨大伤口,老者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大半天之后,在一处僻静无人踏足的小瀑布边上,孙火的身影在这里停了下来。 呼吸着有些湿润的空气,大大的伸上了一个懒腰,孙火感觉是那样的惬意和轻松。 如果有外人出现在这里,第一眼被吸引到的,就是瀑布侧面上的崖壁。 和寻常的地貌不同,上面并不是正常的断裂层面,反而是布满深浅不一,交叉纵横的裂痕,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第九十四回 承岳玄阙 孙火对此却是熟视无睹,毕竟这只不过是他日常练功留下的痕迹而已。 当初在选择自己的落脚驻地时,他就没有看上地图中标示的一些存在微弱灵气的灵地所在。 先不说那里是否还有多余的地方可以供他入住,就是有,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到手的。 何况他也不像一般的修仙者那般,每天只是静悄悄地打坐而已。在全力施展拳脚的时候,总是要弄出一些动静。这样就是在凭空引人注目了。 考虑到这些情况,孙火才在这个无人踏足的地方,停留了下来。 在丹药的辅助下他惊讶地发现,除了修为不断增长之外,就连自己的力气也还在稳稳地上升中。 因此在每日必要的打坐练气之后,他也会抽出固定的时间,打熬自己的筋骨力气。 剑气,就是这一个月来得到的突破。 在世俗武林之中,剑气更多则是传说。要么依靠手中能有一把神兵利器,要么得有难以想象的高深内力,才能够在挥舞斩击时,形成了那一小股锋利的气息。 就连修仙者也不例外,想要在练气阶段就能够发出剑气进行攻击,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易事。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天赋资质,而且修炼专门的剑修功法,也是无法凝练出这样锋利的剑气在身。 除了资质功法,另外一个能够发出剑气的途径,就是能够拥有一把顶阶的飞剑法器,这样才有可能借助其威能分化出剑气发动攻击。 这样的条件,可以说在散修中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涂飞定在自己被一剑隔空腰斩之后,才会那样的难以置信。 原本孙火就已经能够在全力的斩击之中,让宽厚钝重的剑身在与空气的接触时形成了锋利的气刃。不仅延伸了巨剑的攻击距离,同时还加上了肉眼难以发觉的杀伤力。 随之力气的增长,这一截无形的气刃,已经不仅仅只是限制在剑身之上,而是慢慢地脱离开来,一点点地往外延伸出去。 自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现象之后,孙火对于提升肉身力气也更加上心起来。在其每日全力的磨练下,把巨剑斩击的极限范围扩展到了四丈来长。 瀑布旁边崖壁上的裂痕,就是他每日练习后留下的成果。 此时的孙火,并没有再次练习的打算。几个纵身起落下,来到瀑布另一侧的不远处,伸手在一块巨石上用力一推。 沙沙的声音骤然响起,巨石应声缓缓移开,现出了一道门户。 孙火身形一闪,已经钻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临近外面瀑布的原因,洞有些湿润,也只有一丈来高,一直向内延伸。 熟门熟路地拐了个弯,原本黑漆漆的环境骤然明亮了起来,一个约莫两丈来高,五丈大小的石室出现在了眼前。 石室内很是空旷,除了一个由多片石板砌成的大型石台之外,就只有一张切削得很是粗糙的石床,上头铺垫着不知什么野兽的皮毛。石室的顶部一左一右嵌着两块月光石,正是它们照亮了这里。 石台之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盒子,还有一个乌不溜秋的鼎炉摆放在了上头。 石台的四角处,很是随意地摆放着四块通红的石头,一股股暖热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这才让石室保持着干燥的样子。 走进来的孙火,并没有看向桌上的鼎炉或别的什么东西,反而是第一眼看向一旁的透明罐子,顿时喜上眉梢。 只见半尺来高的圆罐里,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其中却浸泡着一块指甲大小的晶石,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块晶石,是一种名叫金芒石的灵材来着,可以用于炼制法器,能够增加法器的锋利特性。 在炼器之中,对于灵材的精纯度一直是个很重要的标准。只有精纯的灵材,才能够和其他材料进行准确的配比,不仅有助于提高炼器的成功率,同时对于成品法器的功效也有一定的加成。 这是他从淬物志中学到的一种精炼办法,通过配制一种灵液进行浸泡,能够溶解分离出一定的杂质,从而提高其中的纯度。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看到了其中的晶石散发的光芒,比起原来强上了那么几分。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成功,却给他莫大的鼓舞,以后说不定可以在这炼器术上发展一下。毕竟他也是铁匠出身,修习炼器术也勉强算是一脉承袭了。 多看了几眼罐中的金芒石,孙火来到石床前,仰身倒了上去,双目合了起来。 此时的他倒不是为了躲懒休憩,而是从头到尾的回想着这一番外出的整个过程,检查着是否有什么疏漏。 此番刺杀成功,除了剑气的出奇制胜,也少不了另一件法器的功劳,就是他脚上所穿的那一对黑靴。 仅靠自身的身法,在背着巨剑的情况下是无法急速接近到对手身边,进入剑气的攻击范围。 为此在来天机楼之前,他已经特意寻了一间炼器的店铺,要求打造一件能够让他快速移动的法器。 而这件被店铺命名“承岳靴”的法器,可以在注入一定量的法力之后,发动一次加速的效果,足可以让他在背着巨剑的情况下跨越六丈之远。若是在空身的情况下,还可以跑得更远。 原本普通的加速法器,打造起来并不是很大的困难,但就因为巨剑的分量之沉,却把炼器师给难住了,足足失败了两次之后才拿出这么一件成品。 只是一件有些鸡肋的低阶法器,就让孙火付出了将近中阶法器的代价,让他觉得很是心疼。不过如今看起来,倒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想到这里,孙火突然坐起身子,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那把黑色巨剑放在了大腿上,轻轻地摸索起来。 当年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把院中这口黑缸给切割开之后重熔,做出了这么一把重兵器。却没想过直到今日,竟然还能用它来斩杀修仙者。 “虽然你可以说算不上剑,只有其形未得其神,但好歹也是斩杀过仙人的物品了,我就叫你‘玄阙’。” 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孙火却是没来由的觉得很是开心,眼角有些发酸。正当他抬手擦了擦眼睛时,却突然感觉有只宽厚的大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 “谁?”孙火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转头向后望去。 只见石室之中空荡荡的,等待了许久,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和异常出现。 “或许是自己这几天太过于紧张,出现了错觉。”孙火不由得这般想道。一把收起了玄阙之后,便开始到头呼呼大睡起来。 在意外得到两份赏金和中年人的储物袋之后,孙火暂时也没有了继续外出做悬赏的想法。一心一意地开始苦修起来,除了练功之外,还在不断钻研着一些基础的灵材精炼法门。 奇怪的是,天机楼也一直没有召唤他前去完成那次必要的任务,仿佛都忘了他这个人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四个月之后。 第九十五回 炼器请求 如同往常一般,孙火依旧来到这处熙熙攘攘的落雷谷坊市。 这是的他,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对于街上的种种事物感到好奇和新鲜,反而已经早有计划地快步行走着。 约莫一刻钟之后,孙火就来到了一家专门炼器的店铺之前。 店面并不算大,也就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个后院而已。 当孙火走进到最前面的厅堂时,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一个二十来丈的宽敞房间出现在了面前。 一张淡黄暗淡的木桌,数把乌黑发亮的木椅,另外还有七八个略微有些破旧的木架,上头有序地摆放了一些常用的炼器材料,和几件亮闪闪的法器。这就是此地的一切摆设了 此时的屋中,已经有一名面蒙纱巾的绿衣女子,正在和一位年约五十余岁的红脸老者说些什么,老者眉头紧锁仿佛是在哀求的样子。 因为突然见到有人走进,两人也就停下了交谈,立刻扫过来一眼。 绿衣女子在看清孙火的样子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倒是那名红脸的老者,只是一瞥之后,连忙强露笑颜地招呼道:“原来是孙道友啊,还请稍待片刻。” 孙火摆了摆手,随意地走到货架之前查看起来。 平时在这里,原本应该还有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也就是店主的儿子,一同打下手招呼入店的客人。 现在却只剩老者一人在这里看店,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孙火并没有这上面多想什么。 绿衣女子回过头来,这次却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反而是嘴唇微动地给老者传音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炼器店铺。 看着绿衣女子远去的身影,老者的脸色是那样的难看。悄眼看了一下还在打量货架的孙火,内心不禁陷入挣扎之中。 “孙道友久等了,这次你是要订做法器呢,还是又想出手一些材料。” 听得老者开口,孙火这才回过身来,却见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正一脸笑意地看了过来。 “韩师傅,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怎么进来之后前面那位客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直接走掉了。”孙火不在意地走了过来,一边开口问道。 “没什么啦,只是有些条件说不拢而已,这很正常的啦。像你之前要求的靴子,不也是几乎做不到的。”红脸老者打了个哈哈,只开了话头。 见着老者不想多谈,孙火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从身上拿出一个储物袋,随手往桌上一倒,五六块形状各异的灵材一闪出现在了眼前。 有的黑黢黢仿若一块生铁,有的却是一团软绵绵的蓝色胶体,放在一起倒也煞是好看。 “这是我最近精炼出的东西,老样子你给估个价。如果有什么比较需要的,也可以跟我说一下。”孙火平静地说道。 “孙道友看来对精炼一道很是感兴趣啊,这么快又弄出一批材料来了”。红面老者见到桌上多出了这么些东西,伸手拿起其中的一种,开始仔细的鉴定起来。 足足一炷香的功法之后,红脸老者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孙道友在上面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这些材料的品质都比原先的时候好上了两三成。” 听着老者肯定的话语,孙火不由得一脸喜色,双目微眯。 因为他现在先只是从精炼材料开始练习,还没有准备着手炼器,所以对于精炼之后的成品材料不好处理。 加之平时的开销所需,不可能一直长时间存留着这些东西。灵机一动下,他才向炼器铺询问了一下,是否有意思回收这样的灵材。 不想这家给他炼制承岳靴的店铺,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精炼材料虽然也属于炼器一道,细分起来其中的难度却不输于直接炼制成品。越是高级的材料,就越需要复杂的方法,才能将其精纯提高品质。 使用精炼材料和使用普通材料制作而成的同一款法器,虽然威力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其中的开销也是蹭蹭上涨。 因此在低阶修仙者,精炼一道并不受重视,在炼制之时更多只是关注法器本身的威能和炼制的成功率。只有到了结丹期炼制法宝之时,修仙者才会关注到这里。 因此炼器铺中不会事先花很大功夫和成本,把自家储备的材料都进行精炼。只会根据炼器的需要和客人的要求,才会在制作前做部分少许精炼的准备。 如今孙火是在练手之中,能够提供的数量很少,而且又是经常消耗的种类,红脸老者也就将其收下来。 更重要的是,孙火所要求的回收价格,也是低于市面上同等品质的原材。算上精炼时付出的精力时间,可以说是在倒贴出售了。 但是孙火并不在意这些,如今他还在学习之中,这些开销还是很有必要的。 红发老者拿出了一小堆灵石,两人确认无误之后,各自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就当孙火想要告辞离去的时候,老者蓦然开口道:“孙道友既然有志于炼器一道,想必现在开销不小,可否有兴趣赚取些灵石贴补贴补。” 孙火轻笑了一下,略感兴趣地问道:“怎么,韩师傅有活可以介绍?” “是这样的,前不久有位客人要求炼制一件法器。只不过根据其设计原理,另外还需要一名修炼金属性功法的道友从旁协助,方能成功。我看你身上金灵力很是精纯,不知道是否愿意出手相帮呢?”犹豫了好一会,红面老者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孙火大感意外,没想到老者提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请求。“时间上我倒是没问题,不过具体是要帮什么忙呢?另外你说的这位客人朋友,愿意给什么报酬呢?” “其实也不难的,就是在炼制的过程里,帮忙注入金灵力而已。作为道友出手的报酬,他愿意付出十块低阶灵石。”见着孙火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老者说出了一个比较诱人的条件。 “听起来挺不错的呢,那行。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孙火沉默了一小会,答应了下来。 听到孙火真的答应下来,红脸老者反而是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拿出了一块玉简递了过来,“后天下午的时候,请到玉简中标明的地方,那位客人也会过来一起观看炼制的。” “没问题,我会准时到的。”孙火爽快地应了一声,伸手就要接过玉简,却是发现老者紧紧地拿在手中没有松开。 “一定要来哦。”红脸老者又多说了一句,这才松开了拿着玉简的手指。 “知道啦。”孙火大大咧咧一把接过,转身就向外走去。 红脸老者看着空落落的门口,一脸的复杂神情。 第九十六回 身不由己 出了红脸老者的炼器店铺之后,孙火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坊市中闲逛采购日常需要的材料,反而是在其中七转八折地兜了一大圈。 在确定身后并无人一路跟踪之后,他还是走进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偏僻小巷中,再次出来时已然换上了一身截然不同的灰色长衫,就连头顶也戴上了青色斗笠,好似一名乡野村夫。 乔装之后的孙火,并没有在坊市继续停留下去,反而是从最近的出口,直接快步离开。 一口气飞奔上了十来里路之后,孙火这才停下了脚步。感应了一下四周并无生人出没的时候,寻了一颗遮阳的大树依靠着坐了下来。 单手一翻,从红脸老者得来的玉简顿时浮现而出。此时孙火却是眉头紧皱,仿佛有什么事难以决断。好一会儿之后,这才拿起来把神念投入其中,查看起来。 玉简中地图所标记的位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一处小山谷而已。对比了一下以前所购的地图,可以发现那里同样也不是什么灵气之地。 大半晌之后,孙火从额头上拿下了玉简。右手突然攥紧了拳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时间悄然流逝,一下就到了约定的日子。 太阳高高挂在中天,这会子正是入夏时节,让人感到酷热难耐的时间。 地面都被烤得有些滚烫,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也是一股股扑面的热风,让人口干舌燥。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树林中闪转腾挪地穿行,很快就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山谷前,停下了脚步。 来人正是赴约的孙火,此时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山谷的谷口处,却有一片淡灰色的迷雾笼罩着,显然是被施展了一个障眼术 仔仔细细察看了好一会,孙火这才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张灵符,嘴唇微动低说了几句话,就将它华为了一道火光,扔进了雾气之中。 没过多久,面前的雾气就翻滚了起来,然后展露出一条丈许宽的小路出来。 孙火见此,抿了一下嘴唇,随后大步走了进去。 小路的尽头,一个只有百余丈面积的小巧山谷就出现在了眼前。谷中除了矗立着两间小石屋之外,就别无他物。看其外表很是崭新,可知这里要么就是个临时之所,要么就是才建造没多久。 附近倒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野草小树之类的东西,出现在山谷之中。 更为特别的是在进入山谷之后,孙火就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仅没有一丝的炎热气息,反而是有些冰凉透肤。 一个妙曼的身影出现在了石屋的门口处,却是一名身材娇小的蒙面女子。只见她衣饰简单,露出了一对雪白的粉臂和光洁的小腿。 纤纤玉足同样赤裸在外,踩在粗粝的地面上,让人忍不住凭空多出心疼之感,恨不得马上为其穿上鞋袜。 雪白的蒙面纱巾下,脸庞若隐若现之间,更显俏丽和几分神秘。 “小女子罗青,见过孙道友,一路过来辛苦了。”蒙面女子轻盈地施了一礼。 此女的声音温婉悦耳,有如黄莺般动听之极,让孙火的心里都有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诺诺了好半天之后,孙火这才张开口费劲说出了“罗道友好”几个字。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出乎孙火的意料之外了。原以为应该会是炼器的韩老者出来相迎,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火热的风情女子在等候自己。 “外头风大,还请孙道友先进屋。”罗青轻笑了一声,开口邀请道,随后推开屋门当先走了进去。 此时的孙火,眼中却出现了几分迷离之色,连忙毫不犹豫地快步赶上。 方一进门,映入孙火眼帘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其中既没有燃火的火塘,也没有熔炼灵材的鼎炉法器,更是没有辅助铸形合成的法阵。 屋子之内空荡荡的,除了桌椅之外,也就别无他物。,能够让孙火注意的是,屋内的角落了竟有一棵用花盆栽种的奇怪花朵。 这花,只有手指粗细、扭曲的一根主干,既没有丝毫的分支,也没有一片叶子长在上面。而且整个枝干上,通体乌黑发亮,不似通常植物那般呈绿色或棕褐色等。 主干之上顶着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约有婴儿拳头大小。还未展开的白色花瓣上,能够看到每一片上头都有青、黑、赤、黄四种颜色的斑块。 看起来很是怪模怪样,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欣赏的美感。看着此花,孙火露出了疑惑之色。 “看来,孙道友以前没有见过这五行花呢,此花虽然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却是具有五行属性,在炼丹中很是适合用来平衡药性。”罗青看着孙火一直在注意墙角的怪花,开口解释了一下。 “是这样啊。”孙火将信将疑地回应了一句,随后就在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对炼丹没有太多的了解,并不知道是否真有五行花这样的药材。 只是从其怪异的模样,还有不在外头开辟药田栽种的方式,孙火总觉得这不像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灵药。 但是这个事不关己,他也不想在这上面多深究了。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想来也就是要炼制法器的客人了。奇怪的是,作为炼器师的红脸老者怎么没在这里提前做好准备呢 回过神来,孙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罗道友,那个韩师傅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 此时的罗青,却是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满上了一杯茶水。随后双手端着茶杯,款款地向孙火走来,“孙道友说笑了,约定说好的是下午,明明就是你早到了。现在大中午的赶过来,想必也是口渴了,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听着这话,孙火明明是想开口拒绝来着,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左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就要去接下来。 就在这时,罗青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般,整个人顿时向前倒向了孙火的怀里。 事出突然之间,孙火还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伸出双手一下抓住了罗青的肩膀。满杯的茶水,还是泼到了孙火的身上。 “对不起呀。”“对不起。”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孙火连忙放开了罗青,脸上感觉有些发烫。 这样唐突地碰触到了对方光滑白皙的身体,让他觉得实在是无礼的举动。在男女之防上出现这样的事,不知要搞出多大的麻烦。 “你的衣服都湿了,快脱下来换一件。”此时的罗青,虽然有些意外孙火的反应,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靠上前来,看着孙火的眼睛柔声地说道,双手伸出搭上了孙火腰间的布带。 孙火只觉得脑中有些晕乎,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地解开他身上的衣服。 掀开单薄的长衫,罗青的双眸顿时一亮。她没有想到孙火魁梧的身躯下,竟是这般精壮的模样。 宽大的骨架上搭载着浑圆饱满的肩膀。在跨过胸部的位置后,躯干开始沿着一条圆滑的曲线向内缩拢,呈现出明显的倒三角。 绷紧如鼓面的腹部上,棱角清晰的六块肌砖节节分明的并列整齐。两旁斜列的腰肌如同鱼鳞般凹凸浮出,在一身被阳光浸润的棕黑肤色映衬下格外显眼。 壮硕厚实的胸肌被一条清晰的沟线一分为二,一块黑色的圆形玉佩正稳稳地贴靠在上面。 “咦?这块玉佩是” 罗青的身上,突然传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软绵绵的,和先前的温婉悦耳截然不同,充满了意外和惊疑。 第九十七回 倒戈迎敌 话音刚落,罗青的背后呼地冒出了一团黑气,当中正包裹着个纤细的鬼影。 随着鬼影的出现,石屋之中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变得越发的阴冷起来。此外鬼影身上的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隐隐达到了练气期的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进入筑基期。 此时的孙火,依旧是眼神迷离地处在失神状态之中,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青萝做得不错嘛,看来你的魅音律又有长进了。”鬼影悬浮在半空之中,幽幽地开口说道。 “只是最近略有些领悟而已,算不得什么。再说这一门秘术还不是你传授的。”青萝向后退开了几步,缓缓地开口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鬼影并没有在意青萝的这点细微的转变,她的注意力完全都落在了孙火的身上,更确切地来说是胸口上的黑玉佩。 “刚刚你说这块玉佩怎么了?”稍稍顿了一下,青萝随意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到,觉得样式挺特别的。”鬼影有点意外,还是平静地解释了一声。 “哦。”青萝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那块玉佩上,打量了起来。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就在这时,鬼影却是开始下起了逐客令,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 也难怪她这般按捺不住,因为孙火的出现,实在是一个意外的惊喜,简直就是一石三鸟的收获。世间那么大,竟然也能在这里遇到,她真不知道青萝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是需要引来一名金属性的修仙者,取其一身的精血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但现在却不仅仅是这样了。 真是虎父无犬子,而且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鬼影暗中想道。在孙火健硕的身体上,她能感受到这远胜常人数倍的阳刚血气,好似在面对一炉熊熊燃烧的烈焰般咄咄逼人。 现在她已经不急于只是要给孙火一个痛快,更是想要在其身上好好地采补,直至他力竭而亡为止。一来以解心头之恨,二来也是有助自身的修为。 听到这话,青萝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过身子就要离开石屋。 看着青萝识趣地没有留下,鬼影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孙火身上。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只是走出几步远的青萝,猛然转过身来,一扬手抛出了一张青色的符箓。 青色符箓无风自燃,随后幻化出了一个木鱼和小锤的虚影。只见小锤往木鱼上轻轻一敲,随后发出了一声悠扬的轻响。 声音不是很大,首当其冲的鬼影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却是如遭重击一般,连连往后退去。 还在迷蒙中的孙火,双眸顿时清明了起来。眼见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鬼影,顿时不假思索的大喝一声,同时单手挥掌拍向身前的桌子。 “啪”的一声脆响,木桌顿时四分五裂,孙火也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激射倒退。站稳了身形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光着膀子,身上的长衫已经不翼而飞。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考虑具体发生了什么,连忙双手飞快地掐诀,一层金光顿时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木鱼的虚影在发出一声清响之后,随后也就威能耗尽地凭空消失。青萝单手一拍储物袋,一袭红色的轻纱顿时飞了出来,围在她的身边缓缓地盘旋着。 一时间,石屋之中三人成鼎立对峙之势。 此时来回看着蒙面女子和鬼影,孙火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有一点他是能够确认的,那就是自己之前已经中了算计,现在敌人中又起了分歧。 “青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背叛于我,莫不成是看上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双宿双飞。”鬼影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渐渐稳定了下来,厉声喝问。 “哼,真是笑话。他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别以为我还瞒在鼓里不知道,这五血轮花虽说用五行属性的修仙者的精血浇灌培育,最后一步却是要再用一名女子在月圆之夜进行血祭才能成熟。你选好的人就是我。”青萝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了鬼影的目的。 虽然两人只是仅仅说了一次话,孙火已然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脉。炼器铺的韩老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自己诱骗至此,就是为了给鬼影培育五血轮花用的。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蒙面女子竟然也叫青萝,这让他有点怀疑起来是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两人的形象实在相差太远。 “孙道友,还请助我一臂之力,事后我”只见对头的鬼影就拍出了一道鬼爪劈头抓下,硬生生打断了青萝下面要说的话,不得不先催动轻纱放出一层火焰挡了下来。 看着名叫青萝的蒙面女子和鬼影动起了手,孙火并没有立刻上前过去相帮。他现在最想看到的,这两人能够斗得两败俱伤,自己才好出来掌握主动权收拾残局。 不管是鬼影的修为,还是青萝的魅惑,让他独立面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这样理想的结局,是不可能轻易如愿的。在鬼影的猛攻之下,青萝也只是苦苦防守而已,几乎无力做出反击。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孙火一扬手放出了把蓝色的小剑,朝着鬼影斩了过去。 让人出乎意料的,飞剑轻易地从鬼影身上一穿而过,仿佛丝毫效果都没有。难以置信的孙火指挥着飞剑来回斩击了几次,却依旧是没有改变。 “不要对她用实体攻击,得用法术攻击。”见到孙火已然出手,青萝连忙出声提醒道,一边趁着空隙扔出一两张火属性灵符,或者发出小火球。 只是这些攻击都被鬼影轻易地挡下或者躲开,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本来想你如果不出手的话,还可以让你多活一会。既然活腻了那就一起拿命来。”只见鬼影的身形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以她为中心顿时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黑气,朝着两人逼近过来。 见到黑气的出现,青萝也顾不上反击了,只能拼命把法力注入轻纱中,使得上头发出的火焰更是明亮几分。 看着滚滚而来的黑气,孙火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不知道陷入其中会发生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而且像烟气雾这种形态的攻击方式,也只有一些比较特殊形态的法术或法器才能应对,否则对战起来很容易落于下风被围困其中。 孙火一咬牙,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副幻色封鬼图猛然一展而开,顿时大片粉雾扑了出来,向着黑气迎了上去。 “滋滋”的声音大起,好似锅鼎之中水滴被烤干的声音,粉雾竟然抵住了黑气的侵袭,呈现胶着的状态。 这时的孙火,脸庞却是绷得紧紧的。虽然是暂时的稳住了阵脚,但是他的法力也在快速流逝中,这样比拼下去落败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另一头的鬼影,对于这样的情况大感意外。只要被她的黑气所笼罩,只会被困在里面慢慢地吸走灵力最后落败。加之一般的实体攻击对她也起不了效果,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手段。 但是很快她就放心下来,青萝和孙火的修为远远不及她,这样拖耗下去总归是跑不掉的。现在也就是他们能够支撑多久的问题而已了。 第九十八回 美色有瑕 孙火单手抓着卷轴,把身上的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好让其不断释放出粉色雾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疏忽。 没多久又掏出了一块灵石,握在右手之中,以补充自身的灵力流失。 虽然目前的情况看起来相当的不利,孙火并没有显露出很是慌张的神色,而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在不考虑两人之间敌对的关系下,他不相信这位名字也叫“青萝”的蒙面女子,会没有一两招后手,就拉上了一个“毫无准备”的陌生人,跟她一起做这种倒戈的丧命事。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能让她在只找了一个修为差不多的帮手的情况下,就发起了袭击。不然的话以他们两个的修为,来对抗一个练气巅峰的鬼修无疑是在以卵击石了。 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和孙火本身的判断失误有关,他没有料想到对手竟然会这般强大。 当时韩老者在提出邀请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种种不对劲,只是当时并没有直接捅破而已。 从客人的角度,是不会希望自己法器的威能和作用,随意地暴露给一个陌生人知道,所以应该是不会委托给炼器店来找帮手; 其次在知道孙火本身就有研习炼器术的情况下,他可不觉得韩老者会那么好心地给自己提供一个观摩学习的机会,正常应该是优先排除在外才对。 出于没有千日防贼的想法,孙火这才决定提前赴约一探究竟,躲不过的事还是早早了结的好。 在研究地图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山谷的位置,是处于一处阴地的边缘外围,只是没想到真会有鬼修出现而且是这般高的修为。 更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才和“青萝”见上面不久,就已经毫无察觉地着了道。若不是出了这样的意外变故,现在就不只是被扒了衣服这么简单,而是小命不保了。 “如果这次还能有命回去,以后就不能再这般托大了。该避让的时候还是得要避让了。”孙火暗暗想道。 就这般僵持上了好一会,却依旧没有见到青萝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孙火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估计错了,难不成真的只是随便拉上自己这个倒霉蛋来垫背的。 眼见黑气正在一点点向自己逼近,孙火有些沉不住气了。翻手收起了手中的灵石,另外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张红色的符箓。 低声念诵几句咒语,随后按照某种特殊的手势,两指夹着符箓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将其丢了出去。 符箓在半空中爆裂开来,一个丈许大小的火球顿时凭空出现,炎热的气息向四周扩散开来,让整个石屋内的温度骤然上升,烤得孙火感觉口干舌燥。 这样大的变化举动,一下吸引了鬼影的目光。赤红的双目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畏惧之色。 火球并没有马上朝着鬼影飞去,“滋啦”一声竟然开始变形起来,先是伸出了翅膀长出尖嘴,紧接着又化形出了爪子和尾巴,变成了五尺大小的火焰大鸟。火鸟双翅一张,这才朝着鬼影飞扑过去。 一声尖利的鬼啸骤然响起,正在四处弥漫的黑气顿时如同万川入海般地缩回到了鬼影身前,马上凝结出了一只阴森的五指鬼爪,迎着火鸟猛然抓去。 “轰隆”一声巨响,整间石屋顿时爆裂开来,就连孙火也因为爆风波及而震飞出来,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刚刚他所使出的符箓,就是当初从南山三恶中得到的火鸟符。其中封印的火鸟术,是实打实的中阶法术,只有筑基期的修仙者才能够修炼发出。 孙火在得到之后,也是通过查阅典籍才知道了它的作用,也算是他的一招杀手锏。此时保命需要,他并没有觉得什么好可惜的。 爬起身来,孙火放出神念正想查探一下烟尘之中的情形。却见里头突然冲出了一道白光,显露出一个银色圆环串联着三只拇指大小的金色铃铛,此刻正在轻轻的晃动,发出一股股悦耳的铃声。 乍一听铃声,孙火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心中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运转起功法牢牢护住心神,这才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感,但一时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烟尘渐渐散去,一道苗条的人影显露出来,却见是刚刚的蒙面女子。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是漂浮在身前的火焰纱巾却是灵光黯淡,上头都有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 另外一边,前面围杀他们两人的鬼影已经消失不见。 孙火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卷轴也在瞬间换成了一个白色铃铛,蓄势待发起来。现在让他来应对这个蒙脸女子,一点都不比刚刚的鬼影轻松。 很快孙火就诧异地感应到,蒙脸女子招手收回了那串金色铃铛,就连护身的纱巾也一并收了起来。 “想不到孙道友竟有如此身手,接下去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一番的。”看着孙火如临大敌的模样,青萝娇笑了一声,款款地向前走来。 “站住!你算计我在先,就已经是生死大敌了,还能有什么合作呢?”孙火不假思索的大声喝问。 青萝却不为所动地继续走着,缓缓地说道:“孙道友不会以为刚才这一击,就把鬼影给消灭了。我说的合作,就是你和我现在一起去追上她,将其彻底灭杀。” “要不然的话等她恢复了元气,再次复仇而来,到时候我俩也就在劫难逃了。” 孙火有些头疼了,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仿佛毫不设防般地径直走来,而自己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看你闭着眼睛的样子,是害怕再被我给迷惑了吗?这样做是没用的,而且在没有灭杀她之前,我是不会再魅惑你的。毕竟我和你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迷了心神的你根本发挥不了多少战力,只会成为累赘。” 听到蒙脸女子都这样说了,孙火默然收起了法器,一掐诀解开了身上的金甲咒。 “合作灭杀她,这个我可以同意。但你也得表示一下诚意,把脸上的纱巾摘下来。还有,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的。”孙火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 “没错,我和你是见过面,就在落雷谷的入口,我就是那时的青萝。”青萝坦然地承认了下来。 “至于这张脸,你确定想看吗?”犹豫了一会,她才有些低沉的开口了。 听到青萝在露脸这件事上犹豫了,孙火倒是来了劲,“怎么,你的脸见不得人吗?” 听得青萝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幽幽地开口,“你若真想看,那就看。”说完这话,便伸手取下了脸上的纱巾。 还真是一张闭月羞花的美人脸,一张杏唇红亮诱人,琼鼻挺直小巧,恰如其分地安在卵形的脸蛋上。 如果没有脸颊上的那两道醒目的疤痕,就真是一位轻眉秀丽的文静女子。 看着这样一张脸,孙火有些瞠目结舌。以他的见识,很快就能看出这脸上的疤痕,是被什么利器划破所造成的,并非天生如此。 但不管是天生还是后天,对于爱美如命的女人来说,毁容意味着什么,孙火还是知道一二的。 “那个,那个,对不起”原本对于青萝的敌意,一时间也都抛之脑后,孙火憋了大半天才诺诺说出了道歉的话。 “没什么。”青萝低首垂眉,悄然把纱巾戴回了脸上。 “那我们先出发,关于鬼影的事,我会在路上跟你说明白。到时候你如果想退出的话也可以,至少以后被追杀的时候,你也不会做个糊涂鬼。” 听到青萝这样开口,有心想要返回自己石洞避难的孙火,却被激将了起来。“去就去,都已经被你坑骗过来把人得罪死了。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要靠你一个弱女子抢在前头去送死才能活命不成。” 说完这话,孙火顿时觉得不对味,“不对,你才不是什么弱女子,你就是个” 就在这时,青萝走上前两步,伸出右手搭在孙火的胸口,一直向下划过了他凹凸有致的身体。“孙大男人,你现在的样子很是养眼呢。”柔声说完这话,便咯咯地笑着走开了。 孙火可是货真价实的童男,被青萝的纤纤手指这么一摸,只觉得心头一震,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 一腔热血直冲上脑,整个脸部顿时都觉得发烫起来。 待孙火从发愣中回神过来时,却见青萝已经走出好几丈远,只看到一个婀娜的背影。 “站住,你这个坏女人!”孙火连忙取出一件备用衣衫给自己披上,匆匆赶了上去。 第九十九回 凌迟之苦 一溜的小跑赶上了青萝,孙火伸手抓住她的臂弯猛地拽了过来。 “唉哟”一声柔媚的痛呼,从青萝的口中低低发出。孙火的脸皮又是骤然一热,连忙放开了手。 他自己是力士之身,手上的劲道自然要比常人大上了许多。刚刚这下意识的一抓,只怕是真的弄疼了对方。 “你我”看着青萝娇柔地捂着自己的手肘,孙火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孙大男人,你就是这么怜香惜玉的啊。”青萝抬起头,双目竟是有些泪眼朦胧,尽显娇弱之像。 看着眼前情景,孙火又是感到一阵头大。 如果之前青萝跟他是兵戈相对,早就毫不客气地打了过去。偏偏在打跑了鬼影之后,她就这样在自己面前不加反抗,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一直那样温柔地对待母亲。不管任何时候母亲说什么,是好话他就笑着,气话他就哄着。没有说过一句恶语,黑过一次脸,极尽其能地爱惜着。 耳濡目染之下,孙火觉得女人应该也是那样来疼惜的。所以他打心眼里并不怎么愿意和女人动手,当初在看到青萝的悬赏令之后也没有什么动心起念的想法,尽管那个悬赏金额确实很高。 面对不动手的青萝,孙火反而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了。 此时的青萝,也在暗暗地得意和安心着。从她用魅音律迷惑孙火时,眼前这个壮汉的反应,确实和之前遇到的其他人大不相同。 在接住假装摔倒的她之后,还能够下意识地松开双手,而不是趁机搂在怀里亲热一番。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加之她发现了鬼影似乎对于孙火身上的玉佩很是在意,这才临时改了计划提前反水,留下了他的性命。只不过没想到孙火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修仙者,竟然也有不俗的战力。 刚刚以身试险的举动,也更印证了青萝的猜想,一下就抓住了孙火的软肋。 看着眼前舌头打结的孙火,青萝不禁觉得也有些好笑。她见过的男人多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大块头的粗莽汉子,却是块不沾腥的木头,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我不叫孙大男人,我叫孙火。”噎了好一会,孙火这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一张方脸涨得有些发红。 见着孙火这般窘迫的样子,青萝感觉很是有趣,正想开口再挑逗上几句。突然间却是感觉喉头一甜,一小口鲜血无法自控的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脸上的纱巾。 虽然气恼于青萝这般调侃的说话方式,孙火还是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她的举动。毕竟两人现在说是同仇敌忾,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背后捅刀子。 眼见青萝突然吐血,身子就要往地上摔下去,孙火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接住了她。 “喂,你怎么了?”孙火单手抱着青萝蹲下了身子,焦急地问道。一把扯下脸上染血的轻纱,只见原本还是很有精神的她,此刻正双目紧闭,脸色变得一片苍白,就连呼吸也是细若游丝。 见到这般情形,孙火大吃一惊,空出的左手连忙轻抓住青萝的玉腕,缓缓地注入法力到其体内探查起来。 马上孙火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在青萝的体内,竟然多出了一股狂暴的能量流,正在经脉之中到处激荡和冲撞,疯狂地进行破坏。 “这应该是鬼影发动了留下的后手禁制,想要杀人灭口。”孙火已然明白过来。 就在这时,这股狂暴能量仿佛也感应到了有外来法力的进入,竟然也窜到了青萝的手腕上,想要逆流而上地进入孙火的体内。 孙火一惊,连忙放开了青萝的手腕,立刻切断了和她的灵力联系,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以他刚刚探测到的情况,按照现在的情形下去,不出半个时辰青萝就会因为这股能量流,全身经脉尽碎而亡。 在这样的荒山野地里,也根本来不及赶回到坊市之中寻医问药了。即使能够赶回去,也根本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的孙火,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要么他可以完全抛下青萝自生自灭,甚至还能够带着她的尸身回去领赏。虽然会因此断掉了有关鬼影的一切线索,但是凭借这些赏金资源闭门进行苦修,日后再碰上复仇的鬼影,未必没有独立一战之力。 要么以刚才发现的这股能量特性,孙火也能将其引入自己的体内替青萝分担上一部分,这样或许能够救下来,或许两人却会双双毙命于此。 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青萝,孙火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就在这时,青萝的嘴唇突然微微抖动着,孙火细听之下能够勉强听出“救我”二字,仿佛是在向他哀求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阵,孙火还是抱着青萝站起身来,猛一跺脚向山谷外头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孙火就赶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河。摸出了一颗晶莹的圆珠放在了青萝手里握着,孙火带着她快步走进了河里。 只见所过之处,河水竟然自动避让开来,很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河之中。 河床底部,孙火又取出了一张动物的毛皮铺在了地上,这才把青萝放下来平躺着。此刻两人正呆在一个丈许大小的光罩之中。 因为担心鬼影会去而复返,孙火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逃避。拿出来的珠子正是一颗避水珠,因为避水的空间相当有限,在修仙者中只是非常普通的小玩意。 这个东西只是他一开始贪着好玩新鲜才买下来,平时根本就用不上。毕竟他已有不错的水性在身,再加上后来又有避水诀这样的法术可以修习。没想到现在却在这里能派上用场。 孙火端坐于一旁,小心地给青萝喂下了一颗疗伤的丹药,随后又给自己服下了一颗。 深深地吸上了一口气,孙火这才握住了青萝的右手,向其体内缓缓地输入自己的法力。 依据孙火的估计,自己因为修炼外门功夫锤炼肉身,体内的经脉是会比他人更加坚韧。以此来分担去一半的能量,应该是较大的可能能够保下青萝的性命,当然事后自己大伤元气是避免不了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孙火握上了青萝的一只玉手,向其体内注入了自己的法力。 如同预想的那般,那股狂暴的能量沿着孙火的法力逆流冲入了他的体内,霎时间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起来。 同一时间,孙火也能感应到,从黑玉佩上传入自己体内的冷热气息,从原本无序地游走状态,竟然变成了紧随着这股狂暴能量并驾齐驱。 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孙火很是顺利地引走了青萝体内一半的狂暴能量。就在此时,当他想要切断两人的灵力连接时,意外发生了。 两人的手掌仿佛粘在了一起,根本挣脱不开,就连自己的法力也不受控制起来,依旧保持着连接的状态。 孙火心中骇然,不禁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后悔起来。此时的他已经被剧痛控制了身体,根本做不出更多的动作。 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青萝体内的狂暴能量,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尽数涌进了自己的体内,随后两人相握的手掌才怦然分开。 孙火猛然站起身来,随后又马上跪俯在了地上。此时的他,整个人的身体不仅暴涨了一大圈,而且紧绷得有如精钢般僵硬,只能保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动弹不得,一头的汗水正不断滴落而下。 他真想放声怒吼起来,好能减轻一下剧痛的感觉,但现在却只能死命地紧咬着牙关不能出声。 每一息的时间,在他的脑海里都是无比的漫长。只能感觉到从自己的经脉到整个肉身的每个角落,仿佛是在经受着千刀万剐般割裂的痛楚。 这样的痛苦,放在任何一人身上,原本应该是会马上晕厥过去才对。可是孙火却一直保持清醒的状态没有昏过去,就这般点点滴滴清晰地感受着。 孙火不知道自己熬过了多长的时间,才最终两眼一黑的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中,孙火终于缓缓苏醒了过来。 可刚一睁开朦胧的双眼,孙火就看到一个蓝色的光罩,上头正有粼粼的水光在闪动着。 意识渐渐地清醒,孙火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还是呆在河里。居然死不了啊,他不禁在心里暗中自嘲了一下。 “公子,你醒来了?”一句轻柔的问话,唤回了孙火的心神,只是听得他浑身的不自在。毕竟他不是出身富贵人家,从来没被人这般称呼过。 转头看去,却见青萝已然换上了一套淡紫色的长锦衣,不似之前那般裸露着手足在外,显得格外的文静。 “嗯。”孙火含糊地应了一声,吃力地就要坐起身,青萝见此也连忙上前来扶了一把。 此时此刻两人相对,却都没有先开口,光罩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第一百回 润心无言 “现在没什么事,你给我讲讲关于鬼影的情况。”孙火别过头去,淡淡的开口说道。 虽说青萝前面有言在先,暂时不会迷惑孙火的心神。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擅使媚术的女子,还是有些心虚地不敢多看她的眼睛。 现在知道自己活下来就足够了,之前的举动已是定局,再去多想或者深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听到孙火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内容,实在是大出青萝的意料之外。 面对眼前这个汉子,此时的她心中有了太多的疑问,不禁脱口而出,“你是个傻子吗?竟然还救一个算计过你的人。你知不知道” 孙火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嘴上,“我,什么都没做。” 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是让青萝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后无力地瘫坐下来。 终究还是小看鬼影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被下了禁制都不知道。而这个特别的双重禁制,她见过鬼影用在修仙者伴侣身上让人选择,却没想到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禁制还有个很诗意的名字,离人殇,取意于“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禁制一旦发动之后,如果无人施救的话,自然是会在半个时辰内经脉尽碎而亡。 但若是有人想用引导能量转移的办法进行救治的话,禁制之力则会全部转移到施救者身上,转而开始破坏起身体各处,让其在有如凌迟加身的痛苦中哀嚎至死。 不管是否选择援救,她就是要互为伴侣的两人,看着其中一方在面前痛苦的死去。 当她清醒过来,发现孙火以那种古怪的姿势昏死在一旁,就已经着实吃了一惊,更让她意外的是孙火竟然没有气绝身亡。 如今见到孙火已然苏醒,青萝真的不在乎他是怎么没死,而是更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万万没想到,孙火却用这六个字堵住了她的嘴。 如同青萝抓住了他不打女人的软肋,孙火又何尝不是看穿了她并非辣手之人。 虽说青萝是有悬赏的恶事在前,但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鬼影和五血轮花,毁损的容貌和血祭的弃子,这背后又是怎样的经历,孙火是想不出来。 若是真的毒心,占尽优势下她也不必提出合作二字。 现在见到青萝这样的反应,孙火觉得自己选择了救人,也不算完全的毫无意义。至于以后两人之间要怎么了断,孙火并还没有想好,只能是到时见机行事了。 趁着这安静的空档,孙火闭上双目,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 一番检查之后,他惊讶地发现,原有的修为并没有下降,全身上下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现在体内虽然有了不小的内伤,外加上有些脱力。只要再休息上一会,一般的行动还是没问题的。 尽管孙火不明白,原本应该致命的禁制是怎么被化解于无形,但能确认的是一定跟胸口的玉佩所放出的气息有关。只是这凌迟加身的剧痛,他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正想再拿出一些疗伤的丹药给自己服下,孙火忽然闻得一股腥臭的味道。使劲地嗅了嗅,这才发现是从自己身上发散出来。 孙火惊叫了一声,火烧屁股般的蹦了起来,远远地躲到了另一边。 猝不及防之下,青萝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顿时也顾不得形象地呵斥道:“臭男人,鬼叫什么?” “你也知道臭啊,那怎么还靠得这么近?真是服了你,喊着‘公子’也没见怎么照顾嘛。快走快走,我要先洗个澡再说话,要不一起来啊?”孙火双手抱肩,半眯着眼睛,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你你”听着孙火这样开口,青萝原本满心的触动,顿时破灭得一干二净。脑海之中立刻萌生了,想要上前去冲着这张络腮大胡子的蠢脸扇上几个耳光的冲动。 先前这么个人躺在了地上,跟块石头似的那么沉,她试过了好几次都没法将其翻身,也就更加谈不上把衣服脱下来。现在居然倒打一耙地说没怎么照顾。 看着孙火很是得意的样子,青萝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很快她的眼珠转了转,轻笑着说道:“既然公子有意,那小女子自当前来伺候。”说完便从容地轻踩莲步上前。 一听此话,孙火不禁松开双手,脸色大变起来。先前被她戏弄,现在他就是想趁机讨回来,没料到青萝竟然还准备依言行事,反而下不来台了。 见到孙火的样子显得有些慌张,青萝心中已然明了。上前的脚步停了下来,同时探出了右手。 “去死你。”话音刚落,避水珠顿时飞入了青萝的手中,站在光罩边缘的孙火一下掉进了河水里。 只见孙火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适应过来,开始奋力向河面上游去。 看着孙火熟悉水性并不是毫无自保之力,青萝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向岸上走去。 一炷香之后,孙火精神抖擞地回到了河岸上。此时的他已然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显得格外的彪悍。 说来也是奇怪,在河中清洗的时候,他从衣服和身体上都发现了一些灰色的晶体薄片,好似皮屑般零零碎碎的。腥臭的味道就是从这些东西上散发出来,也是因此才让他在河里呆得有点久。 “真是的,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脏东西,平时又不是没有洗澡。”回头看向河面,孙火有些晦气的嘟囔道。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虽然还不清楚解除禁制过去了多长时间,但至少也应该是耽误了一天。 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到青萝的身影。有点疑惑的孙火连忙放出神念开始搜索,不一会就在更远的地方找到了她。 轻哼了一声,孙火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青萝正端坐在一棵大树之下,双目紧闭,五心朝天地打坐着。就连孙火来到近前,也都不睁眼看一下。 看了看四周,却见什么防范的布置都没有,这让孙火觉得一阵无语。他现在觉得青萝要么是心大,要么是赖上自己了。 在这里过夜,就算不是防自己,至少也要做一些措施防范可能的野兽蚊虫。低阶修仙者也是人,一样免不了这些俗事杂务。 看着青萝无动于衷不闻不问的样子,孙火只好暗生闷气地独自忙碌起来。 按照往日里的习惯布置好之后,孙火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青萝,却见她依旧毫无动静。 摇了摇头,孙火拿出了几颗丹药服下,随后也开始全力炼化起来。接下去要做的事关乎性命,儿戏不得的。 静悄悄的一宿无言。 第二天,天边刚蒙蒙发亮,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睛,向对方望了过去。 四目相交之下,两人都大感意外,随后各自站起身来。 迟疑了一下,孙火还是主动先走了过去,“我没事了。你怎么样,要再过上两天吗?” “不用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先出发,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青萝转过了头,避开孙火的眼光。 “那我们要去哪里?”听到来不及的话语,孙火疑惑的问道。 此时青萝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晶莹的玉盘,上面正有一个小红点在发亮着。 “五血轮花,是她用来进阶筑基期的关键物品,负伤逃跑时也被带走了。不过我在那朵花上施法了一个追踪标记,五天之后就会消失的。我们不知道耽误了多久的时间,也就只能抓紧。”看着玉盘的红点,青萝开口解释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走。”孙火连忙催促道。两人分别给自己身上施加了个御风诀,朝着远方渐渐远去。 就这样,两人一起上路出发,同时青萝也讲起了她所知的一些关于鬼影的情况。 关于鬼影的出身来历,青萝却是不知道的,在平时相处时鬼影让她称一声媚夫人。 至于两者是怎么相识的,青萝却避而不谈,只说是媚夫人偶然救了自己并发现她身具灵根,然后自愿跟随,从而得到了一些修行法诀。 后来媚夫人为了要突破筑基的瓶颈,也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五血轮花,并命她去媚惑落单的散修,引来采补之后,再用其精血进行浇灌培育。 出于对鬼道修炼法门的疑虑,青萝暗地里寻找查阅典籍资料,知道了培育的秘密。 只是五血轮花已经到了最后即将成熟的阶段,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去周密筹谋。不甘坐以待毙的她,这才定下了要在这里反水的计划。 听到鬼影会采补男修,孙火的脸不禁抖动了一下,他算是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被扒了衣服。 “那你原本准备的计划是什么,只是这样找一名帮手吗?”青萝说的很是简单,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这让孙火听得非常不满意,只能开口追问道。 “在她把你采补完之后,会因为要炼化阳气反而实力状态下降,那个时候我会出手,用赤炎网困住她再将其消灭。”青萝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 第一百零一回 深潭秘府 真话总是比较伤人的。听着青萝这么直言不讳的解释,孙火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原来自己连帮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以丢弃的诱饵而已。 沉默了一小会,略受打击的孙火突然醒悟过来,急忙问道:“那你为什么后来改了主意,不会是真的被她说中,是看上我了?” “哼!看上你?早知道你的嘴是这样说话,我就不该把你留下来。至少耳根还清净些。”青萝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孙火一眼。 见到青萝好似要发怒的样子,孙火脚下轻轻一点,连忙往侧边窜去,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看着孙火这般装模作样,青萝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盘,随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或许我一开始不该找上你作为诱饵的。因为鬼影对你有更大的兴趣,更确切的来说是对你胸前的玉佩有兴趣。所以我自然不能让她先得手。” 这话一出,孙火顿时觉得心头一震,心里的弦骤然紧绷了起来。他都已经远离家乡在外隐藏了这么久,怎么还有人会认识这块东西,而且还是修仙者中的异类—鬼修。当年父亲到底是去做了怎样的一件事。 当初自己或许不应该那么简单地放过那个老头,要是有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现在说不定就知道鬼影的来历,也就能够更主动一些了。孙火暗暗想道。 感觉到孙火突然沉默了下来,青萝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发现他的脸上竟然变得很是严肃。 至于刚刚提到的那块玉佩,在孙火昏迷的时候,她也拿起来瞧过。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除了样式和颜色挺罕见的。从上头也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灵力波动,说明这并不是法器,充其量就是一块罕见的俗物罢了。 现在看来,鬼影和孙火都对它这么上心,难道其中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特别秘密?青萝不禁暗中思量着。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虽然我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但不管怎样,我绝不会把它交给你说的那个媚夫人。”就在这时,孙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冷冷地开口道。 听得孙火蓦然开口,青萝略略吃了一惊。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在警告她不要对玉佩打主意。除此之外她也是有些失望,当事人都不知道秘密的话,她真拿过来也是个赘余了。 能在这个时刻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了身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只有块头的莽夫而已,头脑一样很清醒的。当下要和鬼影对战倒也还算可靠,可是结束之后两人都能活下来的话,又该如何立身和自保。青萝不禁也有些发愁。 虽然还在并行赶路之中,两人原本有些缓和的关系,又变得紧张起来。 就这般走走停停,青萝一路上不时地看着手中玉盘,以此来辨认方向带路。孙火惊讶的是,此时所前行的地方并非是指向阴地深处,反而是在远离所属地域,实在很不合常理。 就连青萝在打量周围的环境时,心中也有了疑惑。 第二天早上,跟随着标记一路追踪的孙火和青萝两人,来到了一座险峻的孤峰之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三十余丈大小的水潭。 水潭附近并无山泉溪流,想来应该就是靠地下的水脉涌出才得以形成。不时有微风吹过,在水面上拂起一层层的涟漪。 除了潭水显得格外碧绿之外,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的神情。很难想象,鬼影的巢穴竟然会选在这样的地方。 可是按照玉盘上的指示,却是这个地方没错。所以要么就是下水,要么就是进入水潭另一边的山壁里。 想要在山壁中或者在水中穿行,那就得用到土遁术或水遁术了,一问之下两人却都还未曾学会掌握。 另外因为有潭水的阻拦,以他们两人此时的修为,根本无法用神念感应清楚整个潭中的情况,就连具体深度都探测不出来。 虽然有避水珠避水诀可以使用,但是水潭却似乎是直上直下的构造,并无可以落脚站立之处。这样的情况,更是让青萝不知如何才能进入水中。 “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说完这话,也不等青萝回应,孙火便纵身跳进了水潭之中。 “你”青萝的手才抬到一半,不得不无奈地放了下来。她很清楚,这样贸然下水实在太过于危险了。万一鬼影在里面发起偷袭,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般冲了进去。青萝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同时也在谨慎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青萝由开始的镇定,渐渐变得不安起来。一直没见到孙火露面,她不禁担心是不是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只能焦灼地看着水面,期盼着能够快点出来。 从下水到现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青萝已经感到了绝望。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没有鬼影出手,孙火也应该是淹死在水潭里上不来了。 就在她感到有些难过的时候,孙火却突然窜出了水面,趴在了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高兴了,竟然有人会为我伤心落泪呢。”看着青萝慌忙擦拭眼角的举动,孙火不失时机地抢了一句。 “你想太多了,刚刚起风迷了眼而已。要是你真死在下面,我也只会心疼没有先把你的储物袋留下。”青萝不甘示弱地应了过去。 听着这话,孙火不禁翻了翻白眼。 之所以能在下面潜水那么久,完全是在修炼正阳功时一起练出来的。在水中施展拳脚,远比在地面上费劲的多,这原本就是一条练力的途径。 看着孙火喘息的差不多,青萝这才蹲下身,轻声问道:“怎么样,你在下面有什么发现吗?” 孙火抬起右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壁,“那个地方往下大概二十丈的距离,我发现了一道打开着的石门。” “既然对手是鬼物,那就再等等。等到阳气最浓的正午时分,多少也能有些压制,到时候我带你下去。”停了停,孙火又补充说道。 “也好。”青萝想了一下,同意了下来。趁着这个时间,两人暂时先离开了这个水潭,另寻了一处隐蔽处开始打坐调息。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就在水潭边上的不远处,有一块断裂倒地的石碑,被落叶和杂草所覆盖,上头正有三个模糊的大字“汐象潭”。 不知不觉中,日头很快就来到了中天。 此时的青萝,正站在一个简单的木筏上,由着孙火推到了山壁边上。 看着青萝往自身上施加避水诀形成了一个光罩后,孙火伸手递给了她一截绳子。 牢牢地抓在手里之后,青萝毅然迈进了水里。 一进入到水中,青萝就感到开始无法自控地往下沉。虽然有光罩隔开了潭水,却也无法自由地行动。 手中的绳子突然一紧,青萝就感到自己开始移动起来。只见绳子的另一头上正绑在了孙火的腰上,正带着她一直下潜。 这里的潭水实在不是那么清澈,青萝根本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一丈、两丈 一小会儿的工夫,青萝就看到了孙火所说的石门。看起来很是粗糙简陋,此刻上头已经布满水草等植物,也不知道原先是否有什么图案纹样。 孙火带着她穿过了石门之后,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道向上的台阶。此时孙火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带着她游得更快了。 明明已经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可以行走,但是孙火却是一直拉着绳子,不让她着地。 沿着台阶一直向上,两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青萝拿出了一块月光石,柔和的光线顿时照亮了四周,只见一条通道延伸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回头看着坐在地上喘息的孙火,青萝疑惑的问道:“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走台阶,这样的话你也能更快上来,不用累成这样。” “你以为那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台阶,可以让人随便行走的。”孙火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青萝张了张口,却没再多说什么。看着这条被水浸泡的来路,她也有些疑惑。以刚才孙火带着她行进的距离来看,他俩此时的位置应该是回到了地面上,只不过已经是在山壁里头。是谁费那么大的功夫,开辟出这么一个地方。 过上了好一会,孙火这才站起身来,“可以了,走。”说话间,他双手一掐诀,身上顿时浮现一层金光。 青萝也默不作声地往自己身上拍了张土属性护罩,随后跟了上去。 走上了十来丈的距离,眼前的去路突然变成了深坑。两人上前往下一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孙火抬手弹出了一个小火球,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见深坑底部布满了尖刺。 现在距离另一头约有十余丈远,孙火估计了一下,即使他用上承岳靴冲过去,也会因为在中途撞到通道顶部,然后摔进了坑里。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都不像修士的居所,反而像是结合了世俗间的土木之术建造的隐秘场所。难道这是一处墓穴?孙火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 “快看那边。”正当孙火沉吟之际,突然听得青萝惊呼了一声 第一百零二回 再战鬼影 在月光石的照耀下,通道的左侧的石壁上竟然挂着一只颇为硕大的圆环,再往前每隔两丈之远,山壁上同样都有类似的圆环悬挂着。 两人走近上前仔细查看起来,发现圆环上并不是固定地镶嵌在石壁上,而是有一条不知通向石壁内何处的铁链拴在上面。 这能做什么?孙火很是疑惑。铁环之间相隔那么远,根本不是靠抓着它就能荡过去的。 “怎么办?我从来不知道她的洞府竟然这般难闯,没有修习遁术的情况下竟然都无法进去。”青萝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遁术对于炼气期的散修来说,并不是那么一件好掌握的事。若是没有一定的天赋,随便一个遁术就可以让人修习领悟上两三年,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掌握下来。 孙火看着石壁上的铁环沉默不语,好一会之后仿佛才拿定了什么主意,转过头说道:“你退后些,我试试看。” 青萝抬起头来看向孙火,双目充满了惊疑。“小心点。”轻声嘱咐了一句,往后退出了好几步,有些担忧地看着。 见着青萝已经退开,孙火伸手一把抓住了铁环。不知道铁链另一头连着什么东西,感觉分量颇为沉重。 这个常人拉不动的重量,在孙火这里却不是大问题。在他略一认真下,只用到了七分力气,便已经感觉到铁链正在被他拽出来。 “吱呀吱呀”,从石壁里头传来了机栝的传动声响,顿时在寂静的通道中不断回响着。 青萝的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刚才的潜水是成功的潜入,那么现在这样大的动静,没有惊动到鬼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连忙从身边取出了一张小巧的丝网,紧张的注视着通道的对面。 随着孙火拉着铁链一步步后退,两丈开外的另一个铁环下面,却有一条石柱从壁上正在缓缓地伸出。 “原来如此。”孙火心中一喜。这个机关的设计,就是得有神力之人拉动铁链,才能造出前进的道路。 孙火暗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小了几分。不料铁链竟然动了起来,拽着他向前挪去。同一时间,原本前方伸出的石柱,也在慢慢地往墙壁内收回。 一惊之下,孙火不得不又加上了力气,这才拉住了铁链不再收回。“该死的机关。”他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样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作为跳板出现的石柱是有时间限制的。想要通过这里的深坑,他就得一口气拉下五次铁链,才能跳跃到达通道的对面。 这对他的体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而且之前潜水带着青萝下来,身体也还没有恢复多少。 “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俩。青萝,我真是小看你了,中了离人殇居然没死,而且还能找到这里来。” 一阵阴风迎面而来,遥遥地传来媚夫人软绵绵的声音。 两人闻声一惊,不约而同地全神戒备起来。 “臭娘们,别躲躲藏藏着,给我出来!”孙火看向了对面,大喝了一声。 “这位官人好生性急啊,这让奴家真是受宠若惊呢。当年你爹在这里可是神勇无比,不知道你又得了几分真传。该不会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说完这话之后,只剩下媚夫人的一番娇笑声。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什么是我爹在这里神勇无比,混蛋!!”听得这话,孙火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朝着对面咆哮起来。 但是对面却又沉寂了下来,再无声响发出。 “孙道友,冷静点,这或许是”青萝连忙快步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闭嘴!我现在就要过去找她问个清楚,你来不来。” 青萝有些惊恐地看见,此刻孙火的脸已经气得有些扭曲,额头上浮现出了血管一跳一跳的。 事情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出乎青萝的意料之外。她不明白为什么孙火会在被提到父亲的时候如此暴怒。 “不去,我不跟这样的你去白白送死。”青萝声音低沉地说道。 孙火的身子骤然一僵,原本身上爆发的气势开始慢慢回落下来。不管鬼影说的话是真是假,自己这样头脑发热冲过去的话,确实是白白送死。 “我知道了。”不再多说什么,孙火又开始拉扯起面前的铁链。 “咔嚓”一声,铁链似乎已经拉到了尽头,孙火回过头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青萝已经冲了出去,抢先跳在了石柱之上。 “还愣什么,快点过来。”青萝没有回头,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通道的对面。 孙火心中一动,连忙放开了铁链纵身跳了过去。由于石柱已经开始移动,他踩上去的时候还晃了两下,这才稳住了身形。 稍稍喘了两口气,孙火马上又开始拉扯面前的铁环。这会子时间很是紧张,如果不能抓紧拉出下一道落脚的石柱,他们就会被挤落到了深坑里。 “扑通”一声,孙火刚一踩上地面,就蹲跪了下来。此时的他早已经解除金甲咒,赤裸的上身热气腾腾地满是水珠,大张着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息着。 如果是在他完好的情况下,刚刚这一关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体内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这样一口气连续拉起五道铁链,让他感觉很是不好受。 “啪”一声轻响,一道绿色的符箓突然贴在了孙火的后背上。白光骤然亮起,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身处白光中的孙火,只觉得从后背上涌进了一股暖热的能量,迅疾地流遍了他的四肢五骸。精神大振的同时,身上疲惫的感觉顿时消减了不少。 “你太勉强自己了。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来的。”白光一闪而逝,只听得青萝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孙火的脸色好了许多,站起身来淡淡的回应道。孙火知道,刚刚这一下,青萝是给他用上了回春符,恢复了他部分体力。 “走,别让人家久等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还是孙火先开口将其打破。 两人在穿过了另一处似乎机关已经失效的的洞穴之后,又走上了数十丈的距离。眼前终于闪出了大拐角,隐隐透出了几缕光亮。 两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就是通道的尽头,而且还是个面积不小的石厅。石厅四周的墙壁上,却是镶嵌十数颗骷髅人头。 每一个骷髅头口中都含着鸡蛋大小的珠子,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在这绿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见整座石厅中弥漫着淡淡的黑气。正中央一座颇为宽大的石台之上,一个黑影仿若活人般盘膝打坐着。在其身旁,赫然摆着孙火之前见到的那盆怪花。 眼前的一幕虽然很是诡异,但让孙火觉得意外的是,就是这些黑气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青萝,要不我们商量个事。只要你把身边这个男人拿下,之前的事除了既往不咎,之后我也会全力助你进入筑基期,如何?”软绵绵的声音从黑影身上传出,充满了诱惑。 孙火很是意外,原以为鬼影是会给他们来个当头迎击,没想到却在这里挑拨离间。 “媚夫人,你为青萝考虑的太用心了。怎么发动死禁的时候,不提前打个招呼呢。”孙火往一旁挪了挪脚步,并没有急着出手。 鬼影有些意外,青萝都还没出声,反而是被孙火抢应了自己的话。 “没想到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也都长的这般雄壮,还知道怜香惜玉了。这才多久啊,就把我家青萝给收了,真是”鬼影移开了目光,在孙火身上打量起来。 “动手!”青萝似乎不想再继续跟鬼影啰嗦下去,突然娇叱一声。随之单手一抬,放出之前所用的铃铛。 此地原本已经是半封闭的,这让铃铛的声音攻击,凭空增添了少许威力。顿时整个石室内,都是叮当的回音。 同一时间的孙火,一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清心符往身上拍去,然后驱使着封鬼图再次放出粉雾,徐徐地向前方推进。 显然在过来的路上,孙火两人就提前商量好了一些面对鬼影时的应对之策了。刚一动手,就立刻分别一攻一守的施展了神通。 但石台上的鬼影,却是在铃声响起之后,好似泡沫般地破灭消失了。不仅如此,一种细细的低泣哭声凭空响起。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妇人的声音,哀怨低沉,让人烦躁无比,心神不宁。 明明青萝驱使的铃铛声音更为响亮,却根本无法掩盖住这诡异的哭泣声,反而是清晰异常地传入两人耳中。 只是稍微听了一点,孙火就觉得心神动荡,大有身不从心的趋势。甚感吃惊之下,不得不全力紧守自己的心神。 孙火抬头望去,却见青萝掐诀的手势已然慢了下来,原本连续不断的铃声也变得不似开始那般清脆响亮。 “糟糕!”孙火心里暗呼了一声。显然青萝已经受到了鬼泣声的影响,若是一旦倒下,自己也就孤掌难鸣了。 而且鬼影似乎是能够隐身一般,虽然已经在用神念来回搜索,可就这么点大的石室,却一直发现不了她的踪迹。 第一百零三回 渔翁得利 眼看着形势变得不利起来,孙火心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天雷响,万鬼伏。”孙火突然想起在民间传说中,有这么一种说法。鬼物属阴,惊雷又是至阳之物,所以有克制之效。 此时紧急时刻,孙火也顾不得是否有理可信。一把从储物袋抽出张银色的符箓,将其祭了出去。 一道耀眼的细细白光闪过,同时石室凭空发出了一阵轰隆的炸响。破碎的石屑四散崩飞开来,地面上顿时多出了一个焦黑的大坑,冒着淡淡的烟气。 仿佛被这雷击惊吓到一般,鬼泣之声突然停了下来,而青萝也顿时清醒了过来,把铃铛法器召回了身边。 “好小子,竟然还有惊雷符,不过这样的符箓你又能有多少呢。打断得了第一次,你还能打断第二次不成?”空气中突然传出了鬼影的声音,虽然说得很是轻蔑,但是孙火还是听出了几分慎重的味道。 就在这时,青萝却是默不作声地收起了铃铛法器,转而从身上抽出了一根碧色的木箫,末端上系着一枚小小的同心结。 分神关注的孙火,在神念一扫之下惊讶地发现,青萝拿出来并不是法器,只是相当普通的凡俗物件而已。 “这是要做什么啊?难道靠它就能克制这无形的鬼影。”孙火很是心焦,如果青萝不能拿出有效的手段,他可没有第二张惊雷符能再使出来了。 在孙火担忧的注视下,青萝反而闭上了眼睛,竹箫轻轻地探入她的面纱之下。 随着鬼泣之声再次响起,呜呜的萧声在青萝纤细手指的按动下,悠然地传出。 一旁的孙火,初听之下只觉得很是美妙空灵,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可是随着曲调的进行,却是变得哀婉凄清起来。 身上的感觉,由凉入冷再转寒,有如处于三九雪天之中。要知道他的身体血气极其旺盛,即使在冬天也照样入水习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特别寒冷的感觉。 可现在他却能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仿佛在包裹着自己,要往骨子里头渗透进去。 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已经发现一道人形的黑影,正在石室的边上晃动着若隐若现。 孙火当机立断地指挥着粉雾包抄上去,现在的他只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媚夫人和青萝,这两人在声音上的法术招式实在太过诡异了,交手之间总是波及到他人。再拖延下去,先支撑不住的反倒有可能是自己了。 突然见到自己的行迹暴露出来,一声厉啸之下,浓密的黑气从鬼影身上蜂拥而出,和上一回交手相似的情况再次出现。 孙火顿时大感不妙起来,之前是因为自己发动了火鸟符才打破了僵局。现在若是同样继续僵持下去,不仅落败是早晚的事,而且这回连逃跑的退路都没有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萝,却见依旧在吹奏着乐曲放不开双手。孙火咬了咬牙打定主意,准备靠自己撑上去了。 放开紧抓在手的封鬼图,孙火另外取出了那件钵盂法器,开始凝重地往上面打出了一道道法诀。 在没有全力维持封鬼图的情况下,粉雾变得稀少起来,被黑气压得节节倒退。 眼见着黑气已经近在咫尺,就要扑到身上来的时候,孙火终于在钵盂上聚集了足够多的灵气,开始发起了反击。 只见孙火最后凝重地往钵盂上一点指,原本灰暗的钵盂骤然变得通红起来,稍稍一翻转变成盂口向外,一道火浪顿时从中喷涌而出,直朝黑气迎了上去。 不同于粉雾和黑气的争斗,黑气方一接触到了烈焰,瞬间就被化为了乌有。 见到火焰有此奇效,孙火也没有用它来清除所有的黑气,反而是指挥着火浪直接朝着黑影的本体席卷上去。 鬼影骤然一惊,终于开始离开了原地,往旁边逃窜起来。 “收!”卷轴随着此声,合拢了起来,马上就被孙火反手收起了储物袋里,换出了一块灵石握在掌心中。 此时的他单手按在钵盂的底部,手臂上金光大冒,体内的灵力正争先恐后的涌入到了钵盂之中,转换成了这延续不断的火浪。 原本这件钵盂使用起来可以连续地放出火球,就已经极为耗损法力了。如今在孙火不顾后果地倾注灵力下,才形成了这番火焰长流。 没过多久,孙火的头上有汗水开始流下,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因为金甲咒而覆盖在身上的金光,也变得明暗不定起来。显然为了维持这样的攻击,他自身已经法力大损了。 仿佛感应到眼前的情况,青萝睁开双目停下了奏曲,眼神之中却变得清冷起来。一扬手把木萧抛向了半空中的火焰之后,便什么都不做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孙火和鬼影的争斗。 “青萝,你干什么。还不快点出手,一起把媚夫人打倒。”见到青萝没有再祭出法器参与争斗,孙火心头有了不祥的预感,急忙大喊起来。 果不其然,对于他的呼唤,青萝却是置若罔闻,看都没看过来一眼,就这般袖手旁观着他跟鬼影的斗法。 就在这时,鬼影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臭小子,人家都已经认命了,你也可以消停下来乖乖束手就擒。” “休想!”孙火怒吼道,一把丢掉手头的灵石,就要再从储物袋里拿出新的物品。 就在这时,一道黑漆漆的风刃突然冲破了火浪的阻隔,眨眼间就来到了孙火的面前。 “好快。”孙火只来得及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完全做不出其他应对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直直地撞到自己的身上。 “咔嚓!”清脆的破裂声骤然响起,鲜血四溅。 孙火身上已经不够稳定的金甲咒,只是抵挡了一下,便在风刃的斩击下破裂开来。 风刃的余威,直接切开了他的身体,一道巨大的创口让人触目惊心。从左肩上斜贯向下,伸延到了他的右边小腹上。 此时青萝转头看了过来,依旧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孙火艰难地说出一个字,随后猛然把手上的钵盂朝着青萝狠狠掷了过去。 一声撞击的轻响,青萝并没有躲闪。钵盂撞到了她身上的护罩,轻松地被挡了下来。 同一时间,剧痛难当的孙火也向后倒了下去,魁梧的身子在地上拍起了一片尘土。他想不明白,青萝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要突然放弃,还把他一起也出卖了。 此时的他已经没办法再来追究这一切,意识随着身上的剧痛渐渐模糊了起来,没多久就昏厥过去。 没有孙火的法力支持,空中的烈焰很快就烟消云散。此时只剩下鬼影和青萝两人,奇怪的却是谁都没有先动手。 “不愧是名动一城的妙音娘子,竟能将魅音律和乐曲相结合在一起,将白雪吹奏的如此冰寒入骨,凝滞心神,就连我也会受其影响。不过你以为现在收手,我就会放过你吗?”鬼影一改之前魅惑的语气,反而是十分的平静。 “妙音娘子已经死了,我是青萝,而且我也没打算向你求饶。”青萝抬头看着鬼影,冷冷地说道。 一听这话,鬼影马上就要有所动作,下一刻她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法力竟然调动不起来。正在此时,一张附着红色火焰的丝网在她面前铺展开来,霎时间就困在了其中,无形之体的她竟然无法逃出来。 “你做了什么?怎么我的法力都没了。”鬼影在网中左冲右撞,却始终无法逃出来。 “没什么,木萧里刚刚藏了一点凝元香。”青萝冷冷地回应了一句,随后双手掐诀,丝网上的火焰骤然一盛,熊熊燃烧起来。 在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丝网越缩越小,最后从中飘出了几缕黑烟,很快就消散开来。 “扑通”一声,随着丝网掉落在地,青萝也跪倒下来,“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心血。 刚刚吹奏的白雪,在没有法器配合的情况下,只能依靠自身的法力强行使出,已然让她元气大伤。现在又催动赤焰网炼化鬼影,原有的伤势更是加重了几分。 因为凝元香在焚烧之时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虽然不太可能会被注意到,青萝还是袖手让鬼影击伤了孙火,好用其血腥的味道来掩盖。 此时的青萝却没有先查看自己,反而是踉跄地站起身来到孙火身边,一提所剩不多的法力,勉强施展了个神疗术帮孙火止住了血。 对孙火的救治也仅仅只是做到这种程度而已,青萝随后在其身旁盘膝坐下,从身上摸出了一瓶丹药。也不管里头有多少,尽数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开始炼化疗伤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青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 再次看向身前的孙火,虽然气息还在,可是先前失血不少,脸色显得异常苍白。青萝不禁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第一百零四回 五血轮花 要说孙火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太过于心善了。明明知道被自己算计了在先,除了之前的出手相救,这一趟赶路下来可以说都是他在关照着自己。 把握着赶路的时间,安排着落脚休息的地方,青萝自己都仿佛有种错觉,这找来的怕不是合作的对头,而更像是护卫多一些。 虽然仅仅只是不到两天的相处,青萝所看到的,就是孙火嘴贱了一点。其他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却也未见什么过分的举动。 这样的情况落在她的眼里,感觉有点复杂,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这算是在可怜我吗?” 她清楚的记得,在看到自己揭开纱巾之时,孙火的眼神里除了惊讶和意外,竟然还有一分怜悯。 恼怒之下,青萝单手往储物袋上一抹,掌上顿时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架在了孙火的喉咙之上。 短匕往下压了压,一道浅浅的血痕已然浮现出来。 “那个,那个,对不起。” 石室里空旷死静,却是让她的头脑那么清醒,轻易的就回想到之前的事情。 没有讥讽,没有无视,虽然只是唯唯诺诺的道歉,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说了这样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抵住孙火喉咙的短匕才缓缓地收了回来。青萝一把扯下了孙火腰上的储物袋,开始查看起来。 原本只是想从里面找一些疗伤的丹药,只是查看之下,青萝却感到很是意外。 孙火的储物袋里竟然东西不少的,除此之外,他还将里面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理得齐齐整整的,甚至还用绳子、箱盒之类另外捆束或装入,以作区分。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把黑铁巨剑,在所有的物品中就数它个头最大。 “真是个怪人。”青萝心中想道。她也不是第一次查点修仙者的储物袋,每回里头都是什么物件乱七八糟堆放在了一起,不得不全部倒出来清点。 神念只是在里面略微一扫,青萝就轻易找到了一个上头写着丹药的木盒,将其取了出来。 只见木盒有一尺来长,八寸宽,外表乌黑发。除了雕刻丹药二字之外,就再无其他图案纹样。 好奇之下,青萝连忙拉起上面的搭扣,翻开了木盒。 只见木盒两面中皆有软布衬垫嵌入其中,每一面上都有十二瓶丹药的凹位,整个木盒一共能装下二十四瓶丹药。 此时的木盒之中,竟然摆放了十七瓶疗伤解毒类的丹药,而增进修为的丹药却是一瓶都没有。 青萝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虽说疗伤解毒的丹药不太值钱,但也没有见哪个修仙者会收着这么多。有灵石买这么多瓶疗伤解毒,还不如换成一两瓶固本培元的精进修为更为有价值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并非孙火特意购买,只是用不上的战利品而已。 来回看了看,青萝还是从里头挑出了一个标识着赤血丹的小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赤血丹就是用于弥补修仙者血气,刚好适合孙火现在的情况。 青萝一边暗骂着孙火是个糟蹋灵石的蠢货,一边还是用力掰开了他的嘴巴,将一颗龙眼大小的红色丹药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步之后,青萝把木盒收回到了储物袋中。就在这时,她却又鬼使神差地再次查看袋里的东西。突然间身躯微微一震,青萝从储物袋里头拿出了一枚黑色戒指。 天机楼的赏金猎人,青萝万万没有想到,孙火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你这样的人情我不想欠,所以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青萝喃喃自语道,站起身来开始查看石室周围,试图寻找是否另有其他的出路。 只是她一个人的话,由原路返回或许还能办到;但是若再带上一个不能行动的孙火,那就真的举步维艰了。 回过身时,青萝却是一眼瞧见了石台上那盆五血轮花。 如今鬼影已灭,这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青萝思量着,随后单手一抬低声念了几句咒诀,一个小火球顿时在掌心中凭空生成,朝着花朵飞了过去。 噗呲一声,花苞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异变骤生。 花苞没有像青萝料想的那般瞬间化成灰烬,反而是突然爆裂开来,变成一团四色雾气漂浮在半空中。 四色雾气并没有停留在原地,反而是离弦弩箭般,眨眼间就扑到了孙火的身上。 事发突然之际,青萝来不及阻拦,只看到四色雾气好似活物般,从孙火身上那道巨大的创口硬生生钻了进去。 继四色雾气之后,原本弥漫在地面上淡淡的黑气也紧随而至地进入孙火的身体。 此时的孙火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平静,身体不停地抽搐颤抖着,仿佛在经受着莫大的痛苦。虽然虽然大口张开,可是喉咙却像被什么扼住了似的,只有啊啊的嘶哑声。 青萝跪在了孙火的身旁,心急如焚地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计可施。她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会引发这样的异变。这灵花原本就不是给活人所用之物,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完全没底。 约莫七八个呼吸之后,石室内所有的黑气就全数进入了孙火的身体。 抽搐中的身体突然平静了下来,青萝惊诧地看见,孙火身上的伤口处竟然有无数的肉芽蠕动生长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愈合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青萝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炼气期能使用的法术里也有止血治疗之法,但那只是能够简单的愈合表面而已,并不能补全失去的部分。后续如果没有合适的灵药和养护,和凡人一般都会缺损和留下伤疤。 在青萝的旁观注视下,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孙火身上的伤口已然消失无踪,竟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只不过原来伤口部位的皮肉,因为新生出来的关系,显得很是白皙,仿佛在棕黑的身体上画了一条白线。 看着孙火的身体已经痊愈,青萝略略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能够这样误打误撞得到这样的结果,总还是好的。 正当青萝以为异变已经结束,想着是否要将孙火唤醒过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孙火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通红起来。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一股蓬勃的热气从孙火的身体散发而出,让青萝有种面对火堆的错觉。 大感不妙的青萝,连忙抓起了孙火的一只手腕,强迫自己静下心查看起来。 不探查还好,一探查却吓了一大跳。她能感受到孙火的体内竟然不是只有金灵力的存在,而是五行俱全。 但是把经脉充斥得满满当当的五行灵力,却并没有被孙火所用,反而是泾渭分明地在体内各行其道。毫无规律的横冲乱撞,似乎想要破体而出的样子。 “不好!”青萝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这五血轮花本就是一种嗜血的邪物,孙火受伤时散发开来的血气,或许已经被其锁定了。因为近在咫尺,所以花苞被火球焚毁时并没有马上消失,反而是化成了那四色雾气进入他的身体强行结合在了一起。 但这股至阳的五行灵力,由于还缺少一个女子的血祭达到阴阳中和,才会变得这般狂暴不受控制。照这样下去,以孙火现在的修为和状态,爆体而亡是迟早的事了。 此时无需把脉探析,青萝的手只是搭在孙火的胳膊上,除了灼热的触感外,都能感觉到皮肤下那汹涌异常的血液流动。 青萝犹豫着,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此时想要救下孙火,或许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空落落的石室里,孙火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被托着的手臂突然动了起来,反手抓住了青萝的胳膊猛然一拉,毫无防备的青萝霎时趴在了孙火的胸膛上。 “放开我,放开我。”回过神来的青萝,立刻下意识地要挣扎起身。当她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他的身上,竟然已经开始有疙瘩生出。 这些疙瘩一会突起,一会消平,在其身上毫无规律地随机出现。疙瘩凸起的数量似乎在慢慢地变多,而且变得更大起来。 再看此时的孙火,却仿佛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依旧紧闭着双目,嘴巴微张着不断喘息。 浓浓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拂动着脸上的纱巾不停地摆动。青萝突然一把将其扯了下来,咬破了舌尖,低下头压在了孙火有些发干的嘴唇上。 第一百零六回 汐象沉怨 举起手中的晶石照了照附近,孙火发现这条通道,和之前走过的地方完全不能相比。 前面的地方,能够清楚地看到人工凿钻的痕迹,虽然没有什么纹样装饰,但也还算是平整。 而在这条通道里,孙火能看到却是各种破坏的痕迹,有高温溶解状的坑洼,也有横七竖八的斩痕等等。脚下的地面同样也没有经过清理平整,布满了碎石和泥土。可以说这条通道是硬生生用暴力在山体里打出来的。 回头看了看所呆的石室,还有这个唯一的石台,孙火不禁猜想着以前这里是不是禁锢了什么怪物,意外逃了出去,之后才是鬼影入住了进来。 毕竟以鬼影的无形特点和攻击方式来看,犯不着也搞不出这么大的动作。 带着这样的疑虑,孙火越发的小心起来,生怕在半路上遇到什么遗留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给自己施加了金甲咒,这才继续前行。 通道非常的长,孙火足足走上了一刻钟,仍没有见到任何到头的痕迹。这样的情况也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道当初挖洞的家伙,是不是把山给打穿了,这样的话自己就要白走许多冤枉路了。 所幸的是,在他又走出了十来丈的距离之后,晶石的光芒照射到的不再是黑暗,而是被砂石封住的疑似出口。 如此顺利的走到这里,也让孙火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怀疑路上有意外的担心,可以解除了。 摇了摇头,孙火无奈地坐了下来。不管眼前是出口还是崩塌,力气活还是少不了的。既然避免不了,孙火决定还是先休息一番,缓上一缓。双目一闭,开始运功调息起来。 小半天之后,孙火方才站起身来,走上了砂石堆的顶部。 手指熟练地翻动掐诀,随后猛然一甩,两道金光从手臂上延伸而出,已经涨到了一尺之长。 虽然他很久没有使用这一招金刃术,每次使出来都感觉挺神奇的,特别是现在,终于有点像双剑流剑客的味道。 抬起双手看了看,在金光的映照下,孙火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分笑意。 孙火默默地控制体内法力的流动,金光一寸一寸地缩小起来,知道只是覆盖在手掌之上,好似给自己戴上了一双手套,开始埋头挖掘。 有了金光的加持,不管是多坚硬的石块,孙火都能轻而易举就把他们一击两断扒了出来,而无需担心里面石块的个头太大。 砂石纷纷向后滚落,一小会儿功夫,孙火就挖穿了个小洞出来。清新的空气迎面涌了进来,让他感觉说不出的舒爽,顿时觉得呆在通道里实在糟透了。 孙火并没有马上急着把洞扩大好爬出去,反而是趴下了身子竖起耳朵倾听,同时也把神念发散出去探查起来。 可是从他所能感知到的情况来看,外面的样子却是非常的奇怪。 这里的位置大概是某个村落的一角,通过神识他发现了附近有不少居民房屋的样子,但却都毁损严重,没有感应到一间外观完好的。 耳朵里能听到的,就是有风吹过的呜呜响声,还有一些破败的门窗随着摇晃后咔嚓的碰撞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夜虫的鸣叫。 这样的情况,很是出乎孙火的意外,他原以为是会在什么荒郊野外,没想到却是一个废弃的村庄。 既然外头同样没有生人出没,他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双手扒拉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很快就把小洞扩大到他能够钻出来。 走下砂石堆再次踩到了正常的地面,孙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抬头看见那满天的繁星,一扫之前被困在里面的幽闭感。 随后伸手往怀里一探,孙火再次拿出了照明的晶石托在手上,柔和的绿光立即把周围映照得清晰可见。 回身看向自己出来的地方,孙火意外地看到了上头竟然贴有各种符纸,有的十分崭新,有的已经褪色老旧,还有摇摇欲坠即将脱落的。看样子应该是民间所用的驱鬼镇邪之物,并没有蕴含灵力在内。 若是真被这么多修仙者的灵符封禁着,他也就别想这样轻易地跑出来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孙火不禁心里犯起了嘀咕,转身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动起来。 才看了没几眼,孙火就觉得这个村庄真的是挺悲惨的,应该是被修仙者的人袭击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之所以能够下这样的结论,是因为这里破损的建筑物上,所留下的都是平平整整的切口,斩切的痕迹随处可见。 有一些房子甚至是被一刀两断地切开,换做凡人是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孙火真的想不出,之前这里经历了什么,才会被修仙者这样的破坏。 眼看着现在是深夜,也实在是不适合探查情况。孙火就近找了间稍微好点的屋子停了下来。稍稍扫去了灰尘和蛛网,他才坐下来吃喝了些东西,打算等到天亮的时候寻找一下附近的人家打听情况。 他很在意媚夫人的身份。虽然谈话不多,但从语气上来看对于孙元的熟悉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灵药的枝干上有烧焦痕迹,而且自己也没有死,应该是青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已经击败了她,才将其毁去了。 虽然知晓内情的鬼影没了,但是这破坏严重的村庄,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二天天已大亮,孙火早已沿着依稀可见的道路,因为担心在凡人面前惊世骇俗,他并没有用上御风诀提速,只是小跑着前行。 两个多时辰之后,孙火一脸疑惑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他走过的第三个村庄了,依旧还是荒废的样子。 除了自己脱身出来的村庄是被破坏之外,后面见到的都完好无损,就是空无一人。只不过在神识探查之下,虽然发现屋内虽然有些杂乱,但很明显是有收拾过细软家财后才离开的。 正当孙火犹豫着是否要就此打道回府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忙迈开了步子。 来到近前的时候,发现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正在烧火做饭。而孙火的突然出现,也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只是惊惧之下,老头子却还不忘把妇人挡在了身后。 在好一通解释之后,知道了孙火并没有什么歹意只想问个路,这对老夫妻才稍稍放下心,招呼他进来歇歇脚。 妇人好心地端来了一碗清水,让他喝完之后,并告诉孙火尽快离开这一带,因为附近方圆五十里内可以说是找不到人家的。 听到这样的忠告,孙火连忙接上了话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原本这对老夫妻并不想谈起这些,但是在听到孙火居然走过了那个毁灭的村庄来到这里,不禁大惊失色起来。 拗不过孙火的一再追问,他们才说出了这里的一段过往。 孙火当初进入的深潭,名为汐象潭。这个水潭有一个古怪的特点,每隔十年,深潭里面的水会像潮汐一样起起落落。 从早上开始水位就会开始下降,一直到下面的潭底。过了中午之后又会开始回升直到填满。这样的现象,只是持续半个月而已。 十几年前,刚好又是到了汐象潭出现起落的时间。但是却突然来了很多的官兵人马把那里圈为了禁地,不准任何人靠近,随后又很快地撤走了。 原本附近的人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因为汐象潭前后可以说毫无变化。可是几个月之后,噩梦就开始了。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男人在拼命挣扎的喊叫和诅咒,很是凄厉却又模糊不清。 有些人因此害怕而离开,更多的人却因为种种原因留了下来。毕竟只是少数人听到而已,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当汐象潭的下一个十年之期到来时,潭水却没有再次呈现升降的异境时,噩梦也就到来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妖魔突然冲了出来,开始大开杀戒,到最后整个庄里的人都无一幸免。 等到白天的时候,有人在高处远远地望见,村里堆起了一座尸山,上头摆放着一副棺木的样子。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吓得临近的村民魂飞魄散,什么也不顾地逃离这里。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当另有胆大之人回来探看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妖魔似乎已经离开,连尸山上的棺木也都不见了。 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这里也就无人再敢居住了,所有人冒险回来收拾了细软之后,从此远走他方。 只有一些年长的老人留了下来,冒死收敛火化了那些村民的尸骨,还动手封堵了妖魔出来的洞口。但是这里已经彻底地败落下来,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人烟了。 听着老人们的讲述,孙火心里很是复杂,久久没有开口。如果媚夫人的话没有作假,他大概已经能够想出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了,也能猜到媚夫人是谁了。 “我能留下来吗?” 第一百零七回 苦罪苦心 原以为孙火是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后,被吓得呆住了说不出话。毕竟再怎么大胆的人,一想到自己走过的地方发生了那样的惨剧,都会受惊不小的,生怕会被什么亡灵冤魂所缠身。没想到一开口却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说什么傻话呢,你没事的话就快走。离这里最近的村镇至少还有五十里地,如果不抓紧的话,你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妇人不明所以然地劝说道。 “那你们呢,别人都走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孙火抬起头,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这里可以说是亡灵之地怨念集结了,有人能在这里守着看着,或许他们能够好受些不至于变成厉鬼恶魂,要去害更多的无辜人。”老者搓了搓手,缓缓地开口道。 听着这样的话,孙火的心里感觉更是难受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走,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年纪轻轻的,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呢。”妇人抢过了孙火的空碗,开始赶着他离开,一点都没有让他继续停留的意思。 被人这般赶着送客,孙火只好默然站起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这唯=一的人家。 看着孙火渐渐走远,老夫妇两人却是一阵默然,就连灶台里的柴火也都没有去看顾。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像当年那个人呢?”好久之后,妇人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背面看上去是有点像,这身板也只有他才能勉强相比了。当初要是能听信那人的话,早早地搬离避难,而不是鬼迷心窍地想着发财,又怎么会发生被屠村这样的惨事呢。”老头垂下了眼帘,喃喃地说道。 孤身一人的孙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识破了。此时他正死死地攥着胸前的玉佩,心头沉甸甸的难受。 这样的东西简直就是个祸害来着。因为它,不仅李云飞这样万人之上的帮主,都要为此舍弃了自己的女儿。更重要的是竟然先后造出了金武侯和鬼影这样的邪物,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虽然不知道当初父亲抢下这块玉佩的意愿是什么,但孙火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守住这块玉佩不再流传出去。 他宁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好处,也不要再有人因它而亡,从而造出了新的邪物。 要知道金武侯和媚夫人原本都是凡人之身,身亡后竟然没有彻底陨落,反而短短的时间里就入了尸鬼一道。不仅能够自行修=炼,而且速度都远远超过了自己。这在修仙界中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尸鬼一道原本就是修仙者中的异类,除去修仙者的主动修=炼选择,每一个新个体的诞生,还有一个显着的特征,就是会经历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通灵产生自我意识。 而金武侯和媚夫人这两人都不是从修仙者转修而来,诞生的时间实在短的让人咋舌。 由于玉佩一直以来都能恢复自己肉身的大小伤势,孙火很难相信,他们两人的诞生会与此无关。 想明白了这一切,孙火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有点沉,仿佛冥冥中多出了份使命。心头一动下,往身上加了个御风诀,开始全力赶路。 五天之后。 孙火再次来到这间名为巧手坊的炼器铺前。 这个时候若是放在落雷谷外头来看,还是大清早而已,因此店铺似乎还没有准备开门营业。 但是孙火却一步不停地走上去,攥紧了拳头往上面一砸,几片门板应声向里头飞了进去。 这样大的举动,引得路上的修仙者纷纷侧目而视。一见是准备寻衅挑事的场面,有的修仙者马上快步远远地避开,有的人却反而饶有兴趣地驻足围观中。 “谁啊?怎么这般蛮横”门帘一掀,一个鬓发散乱的老者,带着一身酒气,两眼发红,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走了出来,正要破口大骂起来。 “别来无恙啊,韩师傅。”冷冷的声音从孙火的口里传出,仿佛不带丝毫的感情。 听到这有些熟耳的嗓音,老者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模糊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不少。抬头看去,门口透进来的光似乎很刺眼,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双手叉腰的站立在面前。 揉了揉眼睛,重叠的幻影慢慢合拢清晰起来,拼出了孙火这没有表情的脸庞。一双眼珠动也不动,锐利的让人无法直视。 “不可能。怎么会是你?你居然没有死!”老者仿佛见到鬼般的狂叫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发软的向后挪去。 孙火大步上前,一伸手抓住了老者的领子,毫不费力地把他提在了半空中,两只脚不由自主地空蹬着。 “很意外是。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要交待呢?”孙火突然咧嘴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住手,坊市里不允许打斗。有什么恩怨到生死场去解决,否则严惩不贷!”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从门外传了进来。 孙火有点意外,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门口处正站着两名身穿白色长袍的执法弟=子,长袍上都有用紫线勾勒绣出的祥云的图案。 两人修为都不弱于他,有炼气期十一二层的样子。其中一人是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男子,另一人却是名略有姿色的红发少女,正带着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 来过这么多回坊市,孙火已经知道了这落雷谷目前是归属于一个名为落云宗的大宗门。因此才会有这些身穿祥云白袍的门内弟=子,长年驻扎在其内维持秩序。 没想到自己才刚弄出了点动静,这些人就那么快出现了。 “大哥误会了,韩师傅这不是跌倒了嘛,我把他‘扶’起来了而已。”孙火放下了老者,还顺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是吗?”青年男子向老者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这个时候只要他开口一声,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把孙火抓去好好‘招待’一番。 此时的老者,虽然还能站立,却是佝偻着身子,仿佛垂垂暮年的老人一般。孙火站在一旁用余光看着,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十天,韩师傅就已经衰老成这样,跟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执法使有心了,我和这位道友没事的,他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特别,容易让人误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半晌之后,老者的口中悠悠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可是他刚才”,青年男子顿时有些急了,连忙开口想要说什么。 “走,林东,这里不需要我们的。”红发少女突然转过身,向外走了出去。这个名为林东的青年男子,狠狠瞪了孙火一眼,冷哼一声后也甩袖离去。 正当孙火还在看着执法弟=子离去,老者却已经转过身,“你跟我到后面来说话。”随后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后院,对于前厅这里的狼藉模样也不管不顾。 踌躇了一下,孙火也毅然跟着走了进去。他原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不可能因此就被吓退了。 门帘之后是一条双向的走廊,通往了两个不同的地方。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味,这让孙火很是不喜,还是皱了皱眉头挑了比较浓烈的一边走去。 才刚到门口,孙火就吃了一惊。 只见一张木桌正对着屋门,上头摆放了一个漆黑的灵位,牌面上竟然书写着“爱子韩承业”等几个大字。灵位前还有一个小香炉,上面插着几根香烛,徐徐冒着青烟。 除了木桌和灵位,孙火还看到在地上有多横七竖八的空酒坛。 咋然见到这一幕,再联想到上次自己来时就已经没有见到那个壮汉,孙火已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怪老者会颓败成现在这般模样。 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老者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孙火连忙匆匆赶去了另一边。 进门一眼看去,很显然这里就是韩师傅平日里炼器的场所。 正中=央的地方,垒筑起了一个硕大的八角形的火塘。以火塘为中=心的地面上,刻画了许多他还看不懂的线条和图案。火塘里冷冷清清的,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生过火了。 边角上还堆放着不少的柴火和木炭,紧挨着还有三排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木架,上头凌乱地摆放着一些炼器材料。 此时老者正静静地站在火塘前,一动不动的。仿佛感应到了孙火的出现,方才低沉地开口道:“你来啦。” 站在门口,看着老人的背影,孙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连问罪的劲头也泄去了大半。 “孙小哥,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了,但是为了能换回阿业,我没办法只能照着去做。如今阿业已经去了,你想怎样就直说。”老者的声音很是枯涩,一点活力都没有。 看见老者如此沉浸于丧子之痛中,孙火也不知怎么开口问罪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韩师傅,请节哀。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孙火转过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慢着。” 第一百零八回 天机召令 孙火正要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他不明白老者为什么还要叫住自己,通常情况下应该是巴不得快点离开才对的呀。 “来都来了,就不要空手而回。既然你在研习炼器术,这些东西就都拿去,也算作是为之前发生的事的一点补偿,以后我也用不上了。” 老者摸索着从身上解下了一个储物袋,往身后一抛丢向了孙火。 双耳一动听着飞来的风声,孙火猛然转过身来,一伸手抓住了储物袋。 袋子鼓鼓囊囊的,托在手中感觉颇有些分量。孙火放出神念往里头略微一探,脸上不禁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韩师傅,你这是?”孙火不自觉地踏上前了一步,开口追问道。 只是老者依旧背对着他,并没有转过身来,抬起左手摆了摆,也没有再出声说话。 炼器室里静悄悄的,仿佛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还有老者低低的啜泣。 “保重了,韩师傅。”孙火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储物袋。 走出炼器铺的时候,回头看着被自己毁坏的门面和空落落的前厅,孙火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原以为自己此次上门,多少可以发泄一下先前的怒火,顺便可以先拿回一些财物,弥补空空如洗的储物袋。 至于说现在就取了老者的性命,孙火还没想过这么容易就能办到此事。 只要呆在落雷谷里不出去,执法使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除非能够抓到离开的时机,否则他是不会蠢到凭借一人之力,去违反坊市里的规定。 一时的复仇和自己长久的修炼生涯,孙火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只是他没想到,兴师问罪的结果却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老者那孤零的身影,因为丧子之痛短短几天就迅速衰老下去,孙火对于青萝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凝视了店招好一会,孙火这才低着头离开,他知道这家已经有些年头的炼器店以后将不复存在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炼器铺的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供人临时歇脚或者聚会的茶楼。 茶楼的第二层,一张临街窗口的方桌上,正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正在关注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看到孙火离开之后,怪人只是略略坐了一会,也同样唤来了小二结账,随后便不知所踪。 转眼就是半个月之后,小瀑布傍边的石室之中。 孙火正双目紧闭,两手呈交合抱圆姿势放在小腹前,盘膝端坐于石床之上。 此时的他赤裸着上半身,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隐隐有白气蒸腾的样子。一层半寸来厚的金光覆盖在他的身上,正在忽明忽暗的闪烁不定。 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之后,突然间,金光骤然大盛,随后又飞快暗淡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分疲惫和失望,显然又一次突破突破第九层的瓶颈失败了。 明明就像是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纸那般,却怎么也没能将其捅破。这样的尝试,在他回到这里熟悉了功法巩固修为后,就已经做了五六次。 每一次却都是没有丝毫的长进,只是白白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用来苦修。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否因为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给了他太大的刺激。现在一到要静坐修炼的时候,孙火的心境就无法很快安定下来,需要花上不短的时间才能屏除心头的杂念。 低头看了看自己汗湿淋漓的身体,孙火无奈地摇了摇头,利索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石室。 几个箭步急冲之后,孙火就一头扎进了瀑布的下面。 在这里,清凉的冷水和高空跌落的激流,有助于刺激他的头脑清醒一些,稍微缓解下现在的压力。 正当孙火在水流的撞击下放声长啸,一吐郁结心气的时候,突然间却感应到了什么,啸声戛然而止。 湿漉漉的爬回了岸上,孙火连忙往储物袋上一拂而过。 紧握成拳头的右手慢慢伸开,露出了天机楼的那枚黑色戒指,正在一闪一闪的发着白光。 “该死!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召集。”孙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微风吹过,就连原本不畏三九的身体都感觉有些发冷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出乎孙火的意料,如果召集能够提早上一个月的话,那么他还是比较有信心,能够完成这一次的无条件任务。 如今自己虽然提升了一层修为,但却只剩下一把玄阙剑能够使用。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他根本就没法和其他修仙者正面打斗。 原本信奉有言必行的孙火,第一次有了想要背弃承诺从而逃命的念头。 就在这时,手上突然传出了一下轻微的破裂声,唤醒了走神的孙火。低头看去,他意外地发现,戒指表面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蛛网式的裂痕。 裂痕里渗出了一种莫名的褐色液体,方接触到掌心的皮肤,就瞬间吸收了进去。当孙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大惊失色的孙火,连忙开始检视自己的体内。让他恐慌的是,液体被吸收之后就无影无踪,不管他用神念内视,还是用武功心法,都没能发现有多出什么异样。 苦笑了一下,孙火甩手把戒指扔了出去,现在他想逃跑都没办法,只能再次搏命向前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石室中,孙火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突然石台上的储物袋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炼器老者送给他用来赔罪的诀别之物,虽然当时收了下来,但是因为受之有愧,回来后他也就放在石台上,并没有想过要马上去动用里头的物件。 此时此刻,关乎自己后面的生死存亡,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在心里暗暗告罪了一声,孙火抓起了储物袋往下一倒,石台上顿时多出了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番清点之后,孙火发现这只储物袋里虽然东西不少,但却只有三类而已。 其中数量最多,就是三四十种低阶的炼器材料,比如不知什么妖兽的毛发、黑黢黢颇为沉手的铁母,还有外表像被火烧过似的焦炎木等等。 所有的材料看起来都是奇奇怪怪的的样子,很是让孙火大开一番眼界。 虽然一些材料有在典籍上看到过,但是现在亲眼见到实物,总是比看文字和图像来的更为直观和深切。 因为老者的炼器水平,主要还是能够炼制中低阶法器而已,所以这些材料也并不是那么昂贵的存在。 可惜这些东西对于接下去的冒险派不上用场,孙火只是略略查看之后,就还是照原样封存好收了回去。 另外一类用不上的东西,就是两本厚厚的书籍,一本是《神兵造物》,另一本则叫《韩门心得》。 相比之下,虽然《神兵造物》比《韩门心得》的厚度薄了不少,但是看起来似乎年代很是久远的样子,不仅书页泛黄的厉害,而且边角处还多有残损。 虽然名字看起来很大气,但是孙火略略翻阅之下,却发现这只是一本相当普通的的炼器书籍,其中的内容只是讲述怎样炼制中低阶法器的一些法门和手段。 这样的书籍虽然在坊市中不多见,价格也昂贵些,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反而是另外一本《韩门心得》,因为里头有多种笔迹,看起来应该是老者的家传之物,其中记载了不少先人关于炼器的心得和感触。 尽管限于炼器的水平有限,但相对于孙火想要入门的新人来说,反而是更为实用。 抚摸着书本的封皮,孙火不由得又是一阵感伤。老者把这样的东西都送给了自己,可见当时已经是心如死灰了,并不是所说的赔罪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孙火才收住了心神,另外拿出了一个木盒把两本书籍收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三件中阶法器了,而这三样孙火都不陌生,就是巧手坊里作为门面的镇店宝物,他都已经见过的。 一件是外表乌黑,看似精铁制成的圆环,施法驱动之后可以变化大小,飞出锁住敌人。不过因为速度偏慢,倒也可以用做防身之效。 另外一件就是个青黑色的葫芦形法器,不过它并不是市面上那种可以喷出圆球的法器。只要注入灵力之后,就可以从中喷出一团团的黑烟,不仅可以遮挡视线,还能够呛人鼻喉。 只不过这葫芦跟他之前的封鬼图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因为喷出的黑烟并不受使用者控制,只会在原地扩散而已。 最后一件则是当初孙火见到之后也很是心热的法器,一对精钢制成的臂套。除了通常的护身作用外,它还能够在修仙者的控制下,通过击打空气产生出冲击的效果。只不过冲击的程度,是看修仙者的肉身力气,而不是靠注入法力的多和少。 当初孙火也是装作玩笑地问过价格,但是老者却说这法器是先人作品,他是没有能力再炼制出来的。所以只是当做门面,并不对外售卖的。 第一百零九回 破釜沉舟 虽然那会觉得很是遗憾,但是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来到了自己的手上。 孙火拿起一只臂套掂了掂,虽然外边看上去没有那么厚重,因为是精钢制作的感觉还是挺有分量的。 这要是给一般修仙者戴上的话,举手之间恐怕会有些困难,也就不好掐诀念咒了。但是对于孙火来说,这点重量完全不是事。 小心地把手臂伸了进去,手指穿过前段预留好的指洞。 孙火讶异地发现,这只臂套可以说是为自己量身炼制的,因为尺寸大小上竟然完全适合自己的小臂,没有太松或太紧的感觉。 又惊又喜的的孙火,连忙将自己的法力通过手臂输送了进去。只见臂套上顿时散发出一层黑光,看起来和自己的金甲咒很相似,就是颜色不一样而已。 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孙火已经很是满意了。尽管防护面积是小了点,但是胜在不需要掐诀念咒就能发挥作用。说不定就这几息的时间差,已经可以在险境中挽回他的小命了。 孙火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手上的这只臂套,突然在末尾处看到了两句咒文。联想到老者曾经提过的冲击效果,他连忙兴冲冲地跑出了石室,准备试验一番。 就在瀑布下的溪流边上,孙火站定了脚步。默默地吟念了那两句咒语,同时也把神念探入了臂套之中,随后由上而下地猛然一挥手臂。 这一次他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空气似乎变成了液体一般,往手臂上传来了不小的阻力。除此之外,身前不远处的水面上也突然凹了下去,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上面,但是下一刻就恢复了水平的样子。 “这是”孙火双眼一眯,好似想到了什么。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拳对着水面狠狠地凌空一砸。 轰的一声巨响,水面上突然冲起了一丈多高的水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爆炸了似的。 虽然此时被溅起的河水淋了个浑身湿透,但是孙火却毫不在乎,哈哈大笑起来。这件法器对于他这样的力士而言,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这无形无影的冲击,能够把孙火一身的巨力发挥出来,简直就像是在跟他面对面肉搏一样。 只要修仙者没有用法器或护罩及时护身,突然挨上这么一下,不死也是重伤倒地了。 毕竟如今的他一记重拳挥出,击碎击断骨头根本不在话下。 大笑中的孙火,这才感觉心中的郁闷疏散了一些。突然转身一溜烟地跑回了石室之中,再出来时,左手小臂上也戴起了另一只臂套。 难抑心中兴奋的孙火,就这般在空地上演练起了拳脚。挥臂之间。砰砰的撞击声开始响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就气喘吁吁的仰面躺在了地上。 就在刚刚的试验之中,他发现了臂套打出的冲击,极限距离只有四丈左右而已。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就没有半点力道的冲击。 尽管有这样的限制,就算不能用做攻击的手段,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他也能够利用这个冲击防御部分法术的袭击,比如将火球或冰锥直接打散等等。 只不过跟以往的空手练拳不一样,他想要发出多大的冲击,就得用上双倍的力气。所以若是想要长时间使用这对臂套,除了自身的法力,对于体力的要求更是不一般的高。 对于这个缺点,孙火并没有什么不满意,需要更强大的体力他练就是了。毕竟使用玄阙剑斩出剑气的威力,也是要靠力气为基础的。 说来孙火自己也有些奇怪,毕竟人类不是力气见长的种族,像他这样能够修成正阳功得到一身巨力,已经是罕有的达到人类肉身的极限。 可是他的力量却没有因为正阳功的大成而停滞不前,依旧还在缓慢的提高着。虽然每天的增加看不出来,但是隔上一段时间再去回头测试,就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如今法器已经有了,就只差一些必要的符箓和丹药。孙火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身,随后往石室走去,他得好好想一下怎么弄到这些东西。 第二天,永丰质库。 孙火满脸怒色的从这家门可罗雀的店铺里走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小布袋。 身无分文的他,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这里。如同世俗界一般,修仙界里一样存在着当铺这样的行业。 当下他身上还有价值的东西,也就只剩下韩老者送给他的法器和炼器材料。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并不想转手出售给他人。 但是当铺就是当铺,硬说东西成色不好也太过普通,只愿为这批炼器材料付出市价三分之一的典当金,而且当期也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面对这样苛刻的条件,孙火真的很想掉头就走。在内心好一番挣扎之后,最后还是忍痛应了下来。现在的情形,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路能够选择了。 心有不甘地站了好一会,孙火这才猛一跺脚,连忙朝已经想好的几家店铺奔走而去,一一采购自己所需的物品。 大半天之后,孙火终于又来到这栋别扭的小楼前,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当初选择依附天机楼,是对还是错。这个地方才让他惬意地过了一段日子,这么快就变成催命的阎罗殿了。 一步一步地迈进门,孙火只觉得脚步越发的沉重起来。 楼里的布置,似乎一直不变似的,完全看不出来变化,只是落在孙火的眼里却显得有些陌生了。 这一回,靠在摇椅上瞌睡的孙老,并没有等孙火上前将其唤醒,反而是早有预料般的自己睁开了眼睛,朝他望了过来。 “金九五,要不要这么积极啊。其他人在见到召令的时候,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这才第二天自己就上赶着过来了。”孙老方一开口,就把孙火给贬损了一通。 感应着孙火身上的灵压,孙老略略有些吃惊。这个金九五修为增长的速度真是突飞猛涨,才过去多长的时间,身上的气息比起上一次又增强了不少。 “难不成是个修仙的奇才?”孙老不禁暗暗思量道。 “见过孙老。”孙火走上前,一如往常的拱手施了一礼。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孙老身前的桌案上,意外地发现除了自己的玉简之外,还另有三枚和自己相似代号的玉简。 “孙老,世俗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次任务是祸的话,那还不如早点了结的好,悬心的日子一点都不比遇祸好过。你说是?” “是吗?看来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啊,希望到时候不会临阵腿软就好。”孙老忽然展颜一笑,淡淡地说道。 “临阵!”孙火耳朵一动,准确地抓到了这个字眼。同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避免不了搏命的结局。 “不过你来得这么早可不是什么好事呢,这一次要去做的是组队任务。除了你之外,还会有另外三人加入。所以你,还是要再过上半个月的煎熬日子。”孙老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玉简,带着一分同情的口吻缓缓地说道。 一听这话,孙火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难看起来,尽管刚刚在看到玉简时就已经有所猜测。 真要拖上这么久的话,即使能够安然回来,那他很可能就没时间凑够灵石再去当铺赎回那些东西了。 “孙老,能先说一下到底是要做什么吗?这边了结之后,我还有要事得去处理呢。”孙火上前迈了一步,急急地问道。 听着这话,孙老心里觉得有些不悦了。话里的意思,金九五显然是没把这任务当回事。不仅想要自己就做成四个人的任务,而且还有心情另外惦记着自己的私事。 冷笑了一声,孙老这才开口道:“现在无事,跟你先说下也没什么。这一次的任务,是要你们几个人去带回来一种灵药。这种药很是罕见,叫做五血轮花。” “慢着,孙老,你说灵药叫什么?”孙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道。 “五血轮花。怎么,你见过吗?”有些奇怪孙火的反应,孙老随口问了一句。 顿了一会,孙火还是从储物袋里拿出那一截乌黑的主干,放在了桌案上。“这个就是,只不过花苞应该已经被毁掉了,能作数吗?” 孙老将信将疑拿了起来,顶头的一段上有着明显的火烧痕迹。“你说这就是五血轮花,那它原先长什么样子。还有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见到的时候,这花有婴儿拳头大小,白色花瓣上有四色的斑块。至于怎么得到它的,就是半个多月前,在沉羽山脉那里击杀了一个鬼修后得到的。”孙火想了想,简单地说了一下。 “就你一个人,击杀了守护它的鬼修?”听着孙火的讲述,孙老平静的又问了一句。 狠狠地掐掉脑海中浮现的窈窕身影,孙火很不自然的回答,“不是,还有和另外一人联手的。” 刚说完话,孙火猛然警惕过来,连忙倒退了好几步。 眼瞧着孙火的目光变得凌厉不善起来,孙老却是视若无睹。“你的回答很是让我意外,但是我不能这样就相信你说的话,除非能够向我证明,你确实有这个本事。” 第一百一十回 力压筑基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明?”孙火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味道。 “老夫守着这天机楼,日日清闲得总是犯困,身子骨都倦怠了。要不你把老夫打倒,就算完成了任务,还你自由之身。如何?”孙老的眼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芒,随手拿起孙火的玉简一抛一抛的把玩着。 听到这话,孙火先是一阵愕然,随后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知道孙老的具体修为是什么,但无疑应该是一名筑基期修士才对。 尽管他在斗法的技巧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可也没想过自己能够去越阶战胜敌手。 虽然看着老者在戏玩自己的资料玉简,这样的举动让他心里很是不爽,孙火还是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这个节骨眼上,不适合为这点小事起冲突。 孙火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过激了。就是因为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引来这样荒诞的要求了。 “孙老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修为,怎么可能会是您的对手。再说这坊市里严禁一切打斗,晚辈还不想因此被执法使带走严罚呢。”孙火连忙摆了摆手,赔笑着说道。 一缕寒风骤然吹过,孙火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发现自己竟然被划出伤口流血了。 刚刚他只看到孙老突然接住玉简扣在桌上,然后弹了一下手指,没想到却是突然对自己出手了。 “现在觉得如何,是否要接受老夫刚刚的提议呢?”孙老半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老者这般肆无忌惮地向自己出手,孙火顿时大感不妙起来,但他也没有被这一挑衅的举动冲昏了头脑。 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与面前的老者对抗,孙火猛然曲腿一蹬,顿时向后倒射而出,准备马上逃离这间诡异的天机楼。 人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孙火就突然身子一顿,落地后也没有再次起跳,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 就在刚才,他看到老者并没有继续向他出手,反而是飞快地打出了一道法诀射入了地面,顿时楼里的禁制被激发了起来。 只是这两三息的时间,一层白光从老者脚下的地面蔓延开来,飞快地爬上了大厅的四周墙壁,就连原本四根吊挂着悬赏玉简的木柱,也被覆盖保护了起来。 这个时候孙火虽然有了一肚子的疑问,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提问的机会。 “既然前辈‘盛情邀请’,那晚辈只能却之不恭了。”孙火捏了捏手指咯咯作响,神情骤然变得阴冷起来,好似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将孙火身上气势的转变一收眼底,孙老心中暗暗吃惊。自己的举动似乎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了,竟然能够释放出如此阴冷的杀气。 这样看来,这金九五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来着。没有经历过严酷的厮杀,即使是修仙者也不会有这样的表现,但也正说明身上有着不错的潜力,是个值得吸收的好苗子。 “很好,看来你还是有个脑子的人,那么开始。”孙老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响指。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孙火的脚下突然一空,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下坠只是一瞬间,孙火只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缓冲了一下,然后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考虑更多,连忙一个打挺地站起身来,拉开了出拳的姿势。 环顾四周,孙火惊讶地发现,天机楼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五丈多高,二十来丈大小,不过此时上下左右也全部都被光幕遮蔽得严严实实,一时半会之间是出不去的。 就在这时,孙老脚踩着一个圆盘法器,缓缓地从上面降落下来,在离地数尺高的地方停住,居高临下地看向孙火。 飞行法器! 孙火一眼就看出来孙老脚下法器的种类,而且品质还是颇高的那种。 市面上的飞行法器,通常就只有飞行这么一个简单的功能,但其售价却基本是一件中阶法器起步。除此之外,飞行的速度也不是令人满意,仅仅和骏马奔驰差不多而已。 因此作为散修,即使有幸能够攒下一些灵石,也只会考虑买一件攻防类的法器护身为主,而不会选择华而不实的飞行法器。 如果实在想要体验飞行的感觉,也不是没有替代的办法。 通过修炼一门名为御空诀的法术,可以让修仙者牢靠地站在法器之上,被法器带着一同飞行。当然用来载人法器的品质,不仅决定了能否负载起施术者的体重,也决定了飞行的高度和速度,如果太差的话,就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即使有这样的法术,散修也极少会去修炼。毕竟法器是用来保命的,在平时自然是视若珍宝的保存着,才不会舍得随随便便就拿来踩在脚下。 孙火此时在意的是,能够拥有这样的飞行法器,孙老的身份地位肯定非同一般,不是那些寻常店铺的掌柜可以相比的。 更重要的是,有了飞行法器辅助脱离了地面,孙老的的活动范围就大大增加了,可以更加灵活的回避攻击。 所幸的是这个空间没有那么高,孙火还不至于无法发动攻击。 看着孙火没有拿出法器做准备,反而摆出了武斗的姿势,孙老已经见怪不怪了,眼中反而有了更多的期许,想看看还能带来什么特别的惊喜。 孙火全神地关注着对面孙老的举动,突然起步冲刺起来。没有其他法器在身可以做远程试探,他也就只能直接拉近距离,再伺机出手了。 看着孙火连个防御法术都不放的冲上来,孙老有些疑惑,但还是马上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下脆响展开了扇面,露出了一副风雪山河图。 孙老单手持着纸扇,面向孙火,轻轻的一扇而出。 一股寒风从扇中骤然窜出,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冰晶,呼啸着直奔前方席卷而去。 咋然见到这般来势汹汹的攻击,孙火吃了一惊。右脚脚尖往地上一点,整个人顿时在半空中翻滚着闪躲向一旁。 落地的孙火,好似猫儿般俯趴着身子,手足按地,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来。回头看向身旁,只见刚刚寒风席卷而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面。 孙火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就纵身扑出,再次朝着孙老的位置快速跑动起来。 而孙老似乎也已经看穿了孙火的目的,圆盘带着他也是忽左忽右的飞行着,始终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十丈开外。 在孙老扇出了七八扇之后,这个地下空间的的小半地面都已经被薄冰所覆盖了。 这样的情况,对于只能在地面跑动的孙火,越发的不利起来。一旦落地时脚下打滑,后果可想而知的。 眼见始终无法拉近和孙老的距离,孙火只能用上最后一个办法。 不再直接冲向孙老,反而是往旁边绕行起来。只是跑出一小段后,孙火骤然一个急停半蹲下身子,随后突然激射而出。 就在这时,孙老心头一跳,莫名的危险感觉突地涌了上来。 他看到半空中瞬间逼近的孙火,突然拿出了一把宽大的黑剑,向他斜劈下来。 来不及作出其他的动作,孙老只是下意识地放出了自己的护体光罩,随后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从圆盘上打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还未等孙老想明白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只见孙火已经再次冲上来高高跳起,举着巨剑正要对着他当头斩下。 勉强一提法力,孙老颤抖的右手从储物袋上拂过后往前一推而出,一面青铜圆盾顿时放大挡在了身前。 “铛”的一声,巨剑重重地砸在了圆盾上,随后孙火双腿也落在上面用力一蹬,在半空中一个后翻身远远地倒退出去。 “下手可真狠啊。”孙老挣扎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全身酸痛,骨头架都要散掉了似的。原本光洁的衣服变得皱巴起来,就连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 不仅如此,就连刚刚放出来抵挡的圆盾,因为没有激发上面的防御法术,盾面上都有了一个非常浅的凹痕。 现在他终于明白,孙火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想方设法地靠近自己,而不是拿出法器来争斗。 一个极为罕见的力修,确实也算是奇才了。 刚刚的突进和重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为筑基期修士,能够瞬发护体灵光,在第一次斩击时就该丧命了。 以孙老的眼光来看,除非事先有法器保护,否则只要被孙火抓住了空档近身,就难逃毙命的下场。 练气修士使用符箓激发的五行护罩,虽然能够挡住实体伤害,却无法完全吸收力道的冲击。 而孙火能够一剑把自己打飞,同样也是已经超出了一般护罩的承受极限。多出的冲击都将会是由修仙者本身来承担。 在这样的重击下,没有多少同阶的修仙者在挨下这样一击后,还能够自如地控制身体和法力,只会在第二次的重击下罩碎人亡。 正当孙老想要开口叫停的时候,却发现孙火已然红了眼睛,正在连连朝着自己隔空斩击。 第一百一十一回 落云之邀 虽然能够感觉到孙火手里拿着的不是法器,孙老已经不敢小觑孙火奇怪的举动了。马上连连掐诀点出,激发起了圆盾上的防御法术。 一层蓝色的水光从圆盾上散发开来,马上就把孙老包裹在了里头。 果不其然,就在光罩刚一展开的同时,圆盾就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 随着孙火每一剑的斩出,他能感觉到有一道锋利的剑气激射而来,撞击在了光罩上面。 尽管论起锋利的程度,还无法跟剑修所使的剑气相提并论,但是孙火所斩出的剑气中,同样带有了不小的力道在其中。这对法器的压制还是相当的明显。 为了方便驱使,通常法器的质地都是比较轻巧的。若是这般迎击孙火的剑气,不仅法器本体飞行的轨迹很容易发生偏移,就是被其硬生生击飞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此时此刻,孙老对于这个金九五的实力已经没有什么疑问。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把发飙的他制服下来,才能好好说话了。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出乎孙老的意料之外。曾经也有一些散修被他这样测试过,最多也就是在未尽全力的情况下略占上风,还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辈压制吃亏的。 同一时间,孙火这边却是抱着非死即生的念头,全力猛攻着孙老。突然掉进这样的陷阱里,他已经不相信什么证明自己就能获得自由的鬼话。 而且这半个多月来,孙火一直都是过得相当的压抑和不痛快,现在动起手来更是无法自抑的爆发出来,双目发红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现在即使孙老出口叫停,他也都听不进去了。 此时的孙老,也已经打消了叫停的想法。实力为尊,现在不能制服他的话,以后收纳进来的话就没法管束了。 打定了主意,孙老一把合起了折扇。握着它的左手突然白光大冒,体内的灵力顿时滚滚地注入到了其中。 折扇在得到了如此庞大的灵力的支持后,散发的白光变得越发的耀眼起来。就连孙火因为圆盾遮挡看不到具体情况,也都感觉到了异样的波动传出。 孙老一把将折扇抛向了半空,然后手指飞快的翻转掐诀,接着用手指一点折扇,大喝一声。 “化山!” 只见折扇自行地打开了扇面,光芒四射,明亮得孙火都无法直视。一瞬间竟变成了一大块寒冰,上尖下粗仿若山峰模样,向外散发着一阵阵冰凉刺骨的冻气。 被这冻气迎面袭来,孙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双目的猩红也随之悄然隐退,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去。”孙老没有一点迟疑,单手往前一挥,那微型冰山立即朝着孙火急冲过来,气势汹汹地当头砸下去。 眼见避无可避,孙火无奈之下只好放开了玄阙,右腿向外跨开扎稳了脚步,双手向上朝天举起,准备硬接冰山的砸落。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冰山在接触到孙火手掌的瞬间,突然爆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白色冰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见到这一幕,孙火有些愕然。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好似铁屑遇到磁石般,所有冰晶突然朝他的身上激射而去,眨眼间就覆盖了全身上下。 孙火拼命地拍打着身体,蹦跳着,想要摆脱这些奇怪的冰晶,但是根本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之前的冰山再次凝聚了起来,把孙火整个身体冻结在了里面,只留下头部可以呼吸。 眼见已经成功把孙火困住,孙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未等他开口要说什么,就听得孙火口中开始传出了低沉的怒吼声,而且吼声越来越大。于此同时,孙老还看见冰山的表面,竟然开始有裂痕出现。 “真是可怕的巨力!”孙老心中暗暗思量道。 他不是不能催动折扇加大冰冻的威力,但是那样做的话就会真的伤害到孙火的身体了。 原以为用寒气和冰块封锁住肢体的活动空间后,孙火就会因为身体发僵而力量大减被困住。可没想到却是这么顽强。在这种情况竟然还有力气要挣扎出来。 果然在一声暴喝之后,冰山的一角崩裂破碎,孙火踉跄地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脸色发青,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 “收!” 顺着一声轻喝,孙火身后的残损冰山还有周边的冰块,顿时亮起了白光,随后如同百川入海地飞到了孙老的手里,凝聚成了之前的那把折扇。 不仅如此,孙火还看到他连连打出了好几道法诀,收回了漂浮在身前的圆盾和掉落一旁的飞行圆盘。 就连四周的禁制也都撤去,露出了平平整整的,由大块花岗石砌成的墙壁,上头镶嵌着不少发亮的月光石。 “金九五,到此为止。你跟天机楼的约定已经完成了。” 听到这话,孙火不禁大感愕然。这样的结果,既不是他先前猜想的要拿下自己另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也没有像传闻中那样的非死即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边有一间密室,你可以先在里面打坐恢复下。这一边的通道,是直接离开天机楼。或去或留,你自己选。”指了指两个相对的石门说完这话,孙老的身体就亮起一层黄色的光芒,沉入了地下。 看着孙老从眼前消失,孙火并没有觉得欣喜,连忙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颗红色丹药吞下。 不多会,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小腹处涌出,顺着经脉流遍了全身,孙火原本发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捡回了自己脚边的玄阙后,孙火看了看两个石门,随后还是走向了密室的方向。 孙老说着是给了他两个选择,实际上还是没得选。因为他根本没有提解除那褐色液体的事,所以孙火依旧是被束缚着。 一推石门,出现在孙火眼前的,果然是一间不大的密室,但却布置得精致异常。 不但有桌有椅,墙边上更有一个漆黑的檀木书架,摆放着不少古书典籍的样子。 此时吸引孙火目光的是,倒不是这些书册,而是书架侧边悬挂着的一件长衫。 长衫也是白色打底,绣着紫色祥云图案,和之前见到的执法使所穿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意外的发现,顿时让孙火大吃一惊,之前的一些困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却又有了更多的疑问。 落云宗在自己的坊市里开设店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反常的是天机楼,并没有对外标榜这个身份,而是刻意隐瞒了下来。 对于落云宗,孙火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只知道这是一个顶尖的宗门势力,以炼丹术而出名。 若是放在以前,孙火说不定会削尖脑袋地想法子,看看怎么样才能够谋求进入门派的机会。现在这样的心思却是暂时没有的。 在见到这么多修为不弱于他的修仙者出现之后,孙火觉得即使自己想去投靠,能让人家看上眼的机会也是几乎没有的。 与其费心地打探招收的消息后,眼巴巴地跑去碰钉子,还不如先潜心修炼上几年后,机会能够再大上一些。因此他并没有在落云宗的事情上留意过。 但是现在自己突然就和落云宗搭上了关系,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既来之则安之。”孙火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后,只能这般自我安慰道。随后走到了另一边地上的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一楼大厅,孙老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整洁模样。此时他正看着面前的桌案,上面浮现出了一层光幕,映照出了孙火正在打坐的身影。 “心性还不错,这个时候也能沉得住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孙老挥手撤去了面前的光幕。 片刻之后,他拿出了一张传音符,从容地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甩手丢了出去,化为一道火光飞出了天机楼。 不知过了多久,当体内的寒气被驱逐的差不多的时候,孙火突然感觉到身前不远处传来一阵灵气波动。心头骤然一紧,他连忙睁开双眼,只见孙老正缓缓从地面上冒出来。 孙火紧张的站起身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瞧了一眼孙火张口结舌的样子,孙老转过身,随意地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怎么,之前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孙老的叫着,现在都不会打招呼了?”孙老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淡淡地说道。 “晚辈不知您是落云宗的长老,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不要怪罪。”孙火头皮发麻,连忙快步上前恭声道歉道。 “没什么,不知者不怪嘛!原本就是要激怒你出手,看看有多少实力。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了,竟然是上来跟老夫搏命的。”听到这话,孙火一脸的尴尬。 孙老也不去看孙火的脸色,继续地往下说道。“鉴于你前面表现出来的实力,我可以相信你拿出来的,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具体是怎么得来的,我也不会再过问。我想问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可有兴趣加入我们落云宗?” 第一百一十二回 明珠崭露 听着前面的话,孙火还是比较平静的,毕竟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我?加入落云宗?”孙火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出乎孙火的意料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轻易就被哪个门派看上,何况还是这种被邀请加入的情况,简直就是做梦般的天上掉馅饼。 “怎么,你不愿意吗?”孙老眉毛一抖,转头看了过来。 “不,不是。我是说,为什么选中我啊?” 孙火还是无法相信,会有这般的好事直接让自己遇到。虽然他曾经怀疑过天机楼的做法,像是在筛选某些特定的修仙者,却不曾想过这会是落云宗用来选拔入门弟子的地方。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那我问问你,当初为什么会愿意接受这一个无条件任务的约束,而且还是答应得那么快?” 孙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另外反问起了孙火。 听到孙老这么说,孙火一时语塞。 “能接受这个条件的人,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就是敢为修仙之路拼搏。所以你是哪一种呢?”孙老不慌不忙地又问了一句。 “你能那么快就应允下来,这份做重大抉择时的果敢,也是个让人欣赏的理由;再加上你做过的任务和跟我的交手,也证明了你有不俗的战力。因为这些,所以想让你加入。”顿了顿,孙老继续补充说道。 听着孙老的解释,孙火极力地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却也难掩喜不自胜的激动。这样的大落大起的经历,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看着孙火此时满面红光,孙老心知这事已经是基本成了。 “怎么样,你是否愿意加入呢?”孙老还是要循例问一下,好有个明确的交待。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乌龙,有人在欣喜之后还是拒绝了这样的邀请,宁愿当一名不受拘束的散修。 “愿意,当然愿意了。能拜入落云宗,这是晚辈的荣幸。孙火谢过前辈的引荐大恩。”孙火迫不及待的回答道,马上就要下跪行叩谢大礼。 “不用多礼了。天机楼隐身在此,就是落云宗为了发掘散修中的可用之才所设,这原本就是老夫的职责所在。能进落云宗,靠的还是你自己的本事。”孙老展颜一笑,把衣袖轻轻一拂。 同一时间,孙火感到自己正要下跪的身体,被一股柔和之力凭空托起,无法继续跪倒在地。这让他对于筑基期修士的实力又多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现在你过来,让我查看下你的灵根资质。”孙老并没有多说别的废话,而是直接提出了留下孙火的目的。 以他记忆里孙火的修为精进速度来看,想来应该不差才对,这样的话倒也不用另开门路把他送进去,而且自己也能得到宗门的奖赏。 “是,前辈!” 孙火恭声答应之后,快步的走到了孙老的身前,挽起了袖子。 看着孙火右手上露出了一件臂套法器,孙老心中一凛。 他突然想起前面的斗法中,可以说根本没有见过孙火使用法器,也就是说应有的实力还不仅仅只是那种程度而已。 可惜也仅仅只能是在炼气期克敌制胜了。来日若能进入筑基期,随着掌握的法器和法术增多,再大的力气也将没有优势了。孙老有些惋惜地暗中想道。 脱下了臂套,孙火主动递上了自己的手臂。此时他也有些紧张,很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资质。 低头看去,只见孙火的手臂结实黝黑,比起常人粗上一圈不止,表面上还有隐隐有几根青筋凸起。摊开的手掌上,可以看见尽是厚厚的老茧和粗皮。跟一般修仙者的细皮嫩肉相比,却是大不相同。 孙老伸出左手两指,轻轻地搭在了孙火的手腕上,开始往其体内缓缓地注入灵力,向丹田流动而去。不久之后,就离开了手腕。 “三灵根啊,的确是不错的资质了。”孙老轻轻地开口说道。 孙火听到这样一说,悬着的心也瞬间放下,脸上涌出了喜色。曾经模糊的猜想被证实,让他对以后的修行之路又多了两分信心。 看着孙火喜上眉梢的样子,孙老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突然话锋一转又说道: “先别高兴的太早,我刚刚只是大概探测了一下而已,你的具体资质,到了落云宗之后,会另有其他人帮你具体测试的。” “没关系的,只要是真灵根我就心满意足了。”孙火没有在意,自顾自地收手戴上臂套。 见到孙火这般知足的样子,孙老轻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小小年纪就懂得知足不贪,也是挺难得的。这样也好,虽然可能会错过一些机缘,但也能避免不少的危险,以后可以走得长远些。” 听着老者这样的评价,孙火有些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附和着一起笑了笑。 笑过两下之后,孙老从身上摸出了一张传音符和一块玉牌,递给了孙火。 “你的运气不错,半个月后,落云宗会再次对外招收散修入门,你到时候和其它人一起去参加即可。以你三灵根的资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入门之后,你会和其他人一起,会被分配到其他筑基期修士的手下当差和修炼。到时候把这两样东西交给负责带你的人。” 孙火恭恭敬敬地接过两样东西,并小心地收了起来。 “另外你记住,天机楼是落云宗用来筛选散修的地方,这件事不许对外透露半点,否则的话”孙老抬手比划了一下。 孙火连忙点了点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用孙老提醒,他也知道是不能外泄的。 “还有,这里的悬赏,你都不能再来接取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对于孙火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他兴奋的劲头又打落到了谷底。 光顾着高兴自己能够加入宗门,却忘了自己不再是一名散修,已经不适合继续保留赏金猎人的身份了。可是不能接悬赏的话,那他典当出去的东西就都赎不回来了。 “前辈,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再接一次悬赏任务。最后一次就好了,我现在真的急需一笔赏金。”孙火别无他法,只能厚着脸皮请求孙老。 “再接悬赏是不可能的,不过等你拜入宗门之后,我倒是可以借你一些去赎回来的,孙匠师。”孙老站起身来,背着手踱步走向书架前。 孙火的身躯陡然一震,他不明白孙老怎么会知道自己典当的事情,明明他去质库只是半天之前的事而已。 “还有什么问题吗?”孙老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翻看了起来。 孙火回过神来,斟酌着小心地问道,“晚辈身上的禁制,您什么时候会解开呢?” “禁制?你身上有什么禁制啊?”孙老转头看了过来,奇怪地问道。 “就是那个黑色的戒指啊,它发光之后就破裂了,流出了褐色液体渗进我的身体里就不见了。”孙火有点心慌,生怕听到一个不知道的答案。 孙老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那就是唬人的,根本影响不了什么的。前面我没说过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孙火只觉得一口气直往胸口涌来堵得慌。也就说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落云宗给彻头彻尾的摆了一道,傻傻地相信有什么禁制在束缚着自己。 “前辈,晚辈没有什么疑问了,就不在打扰了。先行告辞了。”孙火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 “慢着。这个东西你拿去。”孙老突然扬手,抛过来一个小物件。 孙火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只见是一个淡黄色小瓷瓶,分量非常轻,里头应该没有多少东西。 “你的修为离突破就只差一步之遥了。这瓶里有三颗金源丹,应该足够助你一臂之力晋升上去。” 孙火很是意外,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施了一礼,“多谢前辈赐药。” 抬头望去,却见孙老袖袍一挥背对着他,也没有出声,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孙火恭敬地倒退出密室之后,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感应着孙火已然走远,孙老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对于孙火的为人品行,乍接触下是没什么大问题,像是个挺实在的人。 虽说孙火本身就是个资质不错的奇才,只是在探查灵根资质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另外如果孙火所说的情况属实的话,这次的任务目标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被清除了,怎么宗门却没有得到相关消息,还派出了这样一个不存在的任务。 让孙火捡了漏倒没什么,可是这样的巧合,也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了。 另外一边,当孙火从另一头的通道里,走了好长的一段上坡路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里。 回头看去,却见出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坚硬的青石板面。走出了巷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孙火感觉这一天过得好似在做梦一般,未曾有过这般起起落落。 第一百一十三回 仙人小会 离开天机楼之后,孙火并没有继续在落雷谷多停留,而是一路狂奔地回到了所住的地方。 此时孙火满脑狂热,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最后还是用上了臂套,对着练功的山壁一通狂轰乱砸,以此来发泄着心中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身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孙火这才带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洞居中,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和风掠树,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安静的石室之中,躺在兽皮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孙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略一转头,就看见石台上站立着一个淡黄色的小瓷瓶。 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孙火没有去拿药瓶,反而起身向外头走去。 就在瀑布边上,他伸手想要舀水洗把脸,却看到水面上映出了一张蓬头散发络腮胡,不修边幅的男人面孔。 盯着看了好一会,孙火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很是陌生。这副面孔,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该有的。 “是时候,可以做回自己了。” 孙火收回了双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进了溪流中。 约莫一炷香之后,回到石室里的孙火,已经焕然一新,犹如换了个人似的。 一双黑眸射寒星,两道浓眉如刷漆。方脸无须少年郎,额阔口正轩昂相。凛凛八尺身,堂堂敌万夫。骨健筋强,如震地王虎出幽山。 此时的孙火已经目光清明,却还是没有马上开始修炼,反而是走到了石台的另一边上,燃起了一炷檀香。 端端正正地坐下身,孙火拿起一只小铜勺,往砚台里加了些水,开始轻轻地研墨。 一小会之后,孙火停下了手,开始在纸上写起字来。仔细阅读之下,就会发现此时所书写的内容,却是金阳诀的第九层功法口诀。 刚开始的时候,字迹还是有些潦草和歪斜。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孙火的字迹也在慢慢地变得端正起来,直到最后写完了整层功法。 这个时候的孙火,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锋芒,就连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好似城里讨生活的手工匠人。 孙火并不喜欢习字的,但是每当需要彻底静下心的时候,他总会强迫自己来做这件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磨练耐性的好法子。 闭上眼睛又默坐了好一会,孙火豁然睁开双眼站起身,回到了石床上盘膝坐好。 单手握着那个小瓷瓶,拇指用力一撬,“啵”的一声轻响,瓶塞应声而落。 一股浓浓的药香顿时从小瓶里逸散开来,孙火有点意外,低头又轻嗅了两下。 金源丹,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仔细回想一下,那本从丹药铺得来的《仙药录》,也没有收录在内。 他刚刚意外的是,瓶里溢出来的这股药香,比起他之前从坊市里所买过的丹药,都要来得更加浓郁。 转念一想孙火也就明白了,这应该是落云宗内部的丹药,所以市面上也就没有流通了。 不愧是炼丹出名的宗门,就连这种最低阶的练气丹药,也能够配制出药力更强的品种。光从这药香的浓郁度来判断,估摸强上了一成多。 拿着小瓶一仰头,三颗花生米大小、黄澄澄的药丸就滚落入孙火的口中。双目一闭,孙火开始全力运转第九层功法炼化起来。 和日常修炼不同,突破瓶颈时所服用的丹药的药力,在身体能够承受的前提下,自然是要越强越好。 除了突破起来更容易些之外,也能缩短这个过程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进阶成功之后,多出的药力也能被身体吸收,转化成为新境界的法力。否则的话就只是白白浪费丹药,多出的灵气会因为身体无法容纳而自行逸散掉。 小半天之后,如同孙老所说的那般,孙火不出意料地把金阳诀突破到了第十层。在落雷谷这个坊市中,单论修为算是已经挤入了练气期的中等之流,不再是垫底倒数了。 这是孙火第二次使用丹药进行突破了,虽然一样都是成功的结果,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跟第一次相比,似乎过程过于平淡了些。没有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同样也没有突破后通体舒畅的感觉。就好像全力出拳却扑了个空,虚不受力。 “大概是丹药的效力,保护了身体少受苦。”孙火这般宽慰自己道。 如今修为的问题已经解决,只剩下一件事还未了,就是对萧风的承诺。虽然只是个凡人的托付,他倒也不想随意食言。 原以为自己会在这瀑布边上至少待上好几年,有的是时间可以熟络交些朋友,之后再来慢慢打听找人,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缓步走出了石洞,孙火迎着阳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够帮上这个忙。 拿定了主意,孙火也不再迟疑,连忙双手飞快掐诀施法,敏捷地纵身疾驰向远方。 日近黄昏,某个无名的小山谷之外,赶路中的孙火停下了飞奔的脚步,理了理衣衫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当初因为修为不如人,即使被邀请了也都不敢入门,如今终于可以来拜访一番了。 正当孙火四处张望打量周围的环境时,一身素锦长袍的白奇,正匆匆从谷中走了出来。 “啊,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白奇刚一抬头,就看见挡在前路的孙火,不禁面色大变的惊呼道。随后慌张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从中飞出了一柄黑色木剑,挡在了身前。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 任谁在自己的住处门口,突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拦路,都会如此惊骇和警惕的。 更何况对方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一旦真要动起手来,能否自保是个很大的问题。心中的忌惮之意,自然是更多了两分。 “许久未见,白大哥不记得在下了吗?”孙火摸了摸下巴,展颜一笑地说道。 听着孙火开口,白奇觉得这声音是有些熟悉;仔细打量之下,眉眼处同样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看着白奇皱着眉头苦苦回忆的样子,孙火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出声提醒了一句,“南山三恶,还记得吗?” 一听这个名号,白奇面色骤然一变,但马上又缓和下来。那三人曾对自己打劫,而且也是那一天在自己面前身死道消,自然是印象深刻了。 “你,你是孙火兄弟?”白奇大感吃惊地叫了出来,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此时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粗莽大汉的模样,同样身材高大却是蓬头散发好似野人。 外貌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会修为还只有练气七层而已。 “白大哥终于记起来啦。看来小弟之前的样子,真是邋遢的让人遗忘啊。”孙火笑了笑,有些自嘲地说道。 “孙兄弟,不,孙道友说笑了。我们修仙之辈,又怎会是那么的肤浅的以貌取人呢?只是道友的变化之大,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才没能马上认出来,还请不要见怪。” 见到孙火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白奇连忙收起了法器,拱手赔罪道。 当日一别之后,他原以为孙火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提出一些协助修行的要求作为回报。可没想到自那之后就无影无踪,仿佛不存在这个人似的。时间长了,他也就把孙火慢慢淡忘了。 现在吃惊归吃惊,白奇却知道,孙火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有这样突飞猛进的修为速度,来日又岂是简单的池中物。 现在看来,别说是自己提携人家修行,以后大可能是自己需要仰仗对方了。至于回报救命之恩的事,估计是还不清了。 察觉到了白奇话里的敬畏,孙火有些意外。原以为自己修为上来之后,是可以和他人平等交往了,想不到这次却是对方拉开了距离。 心中有点郁闷,孙火还是含笑拱了拱手,“白大哥这是有事要外出,那我就先告辞,改日再来叨扰了。” “孙道友,请留步。”白奇见到孙火就要转身离开,连忙快步向前喊住了他。 孙火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 “孙道友来的巧,我和几位相熟的道友约好了有个交流会,正要出发呢。你和我不如就一起过去看看。在那里大家除了可以交流修炼心得之外,也会有一些私藏的东西拿出来交换的。” 急急地说完这话,白奇仰头看向孙火,露出了几分期盼之色。 他想得很清楚,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先尽一切可能跟孙火交好,总归是错不了的。 “是这样啊,也好。那就有劳白大哥引见了。”孙火沉吟了一会,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有这么半个熟人作引认识些其他的修仙者,总比自己贸贸然去跟生人接触的好。 听到孙火应允了下来,白奇不禁喜上眉梢。“孙道友愿意来真是太好了,时候不早了,那我们现在出发。” 孙火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在身上施加了御风诀,脚尖轻轻一点地,飘飘然地渐渐远去。 第一百一十四回 人各有志 日落月升,禽归兽息。 一条幽静的山道上,两团人影笼罩在白光之中,从下方轻飘飘地往山顶靠近 其中一人腰间缠着一条碧玉带,上头镶嵌四颗明亮的宝珠,起落之间衣带飘扬,颇有一股风流潇洒的韵味。 另一个同行的伙伴,则是单手抓着一块月光石,落地起步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两个行迹诡异的登山人,正是前来赴会的白奇和孙火。 一路走来,在白奇的有意迎合之下,两人之间有说有笑,倒也消去不少先前的尴尬和拘束感。 刚开始的时候,孙火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聚会的时间定在大晚上。 毕竟即使是修仙者,因为夜晚难以视物这个条件,通常和凡人一样遵循着日落而息的的规律,同时也是为了规避许多难以预料的风险。 只不过此时皓月当空,凉风习习,漏夜登山的过程,倒让孙火也有了几分未曾有过的惬意感觉,很是难得的放松了一回。 一顿饭的功夫后,两人就来到了峰顶之上。 此处不大,也就只有十来丈大小而已,一座简陋的石亭孤零零地矗立在其中。 此时里面已经有五名修士,围着一张青石桌,遥遥地传来了谈笑声。 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的收藏,石桌上摆放着一座古朴的青铜连盏灯。只不过原本应该盛放灯油的每个托盏里,却是停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蝴蝶。 淡淡的黄光从其翅膀上散发而出,与月色交融在一起,清亮却依旧不失那温婉的氛围。 白奇和孙火的到来,自然引起了石亭里众人的注意,更多的还是把目光落在孙火这个陌生面孔上。 看着白奇收起了腰上的玉带,孙火也自觉地把月光石塞回了储物袋里。毕竟他们带来的白光,在此时此地,怎么看都是有些煞风景。 待到两人走近,围坐着的五人则面带微笑的纷纷站起相迎。 “白奇,你来得真够慢的啦,我们还以为你大概是不来了呢。”一位二十七八岁,道士打扮的修仙者打趣了白奇一句,马上就提到了孙火。 “没有啦,只是有事耽搁了而已。”白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孙火道友,也是来参加今晚的交流小会。” 白奇话音刚落,孙火走上前一拱手,很是客气冲着五人施了一礼。 “孙火见过几位道友,还请多多指教了。” 这样谦和的举动,倒是让其他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毕竟以孙火的身板和灵压,再加上一身黑色劲装,靠近过来时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欢迎孙道友到此。在下是天露山的道士,道号文松。”最开始出声的道士,客气的回了一礼。 “孙道友,这是乌阳岭的叶灵散人和苍桂洞的杜海庆,这两位是青霞丘的武金和许萍夫妇。”白奇抢过了话头,连忙把其他四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被说到名字的人,依次向孙火点头示意。 在孙火的扫视下,亭内其他几人的样貌一一落入眼中。分别是相貌普通的少女,头戴金冠的精悍青年,三十来岁的白嫩胖子及眉目清秀的妇人。 五人当中,少女和妇人都只有炼气八层的样子,青年则是九层。剩下的道士和胖子,却都是十层的修为了。不过比起刚突破的孙火来说,法力是深厚了许多。 “孙道友既然来了,就先尝尝我家的梅露茶,滋味还是不错的。”一等孙火坐下,这位名叫武金的胖子连忙端起了桌上的茶壶,沏上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水,把其中一杯递了过来。 一旁的白奇,倒也不拘谨,大大咧咧地自己伸手,拿过另一杯喝了起来。 孙火含笑道谢了一声,接过手来也吹了两下,轻喝一小口。 “好茶。”孙火这个第一次喝茶的人,也开口赞了一句。 这茶水一经入口,唇舌间有一股清爽的凉意,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梅香萦绕。对于孙火这个喝惯山泉水的人来说,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品茗赏月,好友畅谈,这样的生活倒也不失为神仙逍遥了 看到孙火很是喜欢的样子,胖子的笑意更浓了。 “对了,大家刚刚都在谈些什么呢?”白奇放下了茶杯,很是随意地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的啦,现在比较重大的事,也就莫过于落云宗要开山门收弟子这一件了。”道士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倒也是,各位都有什么打算呢?”一想到是这个,白奇也变得神情凝重起来。 “我的修为还不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啦。” “我们夫妇也不会去的啦。现在的日子衣食不缺,过得也逍遥自在。入门后反而是要被人使唤做事,才不要受这种罪呢。” 叶灵散人和武金夫妇先后出声,看来是都不准备竞争这一次的入门机会了。 “我想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撞大运侥幸入门呢。”杜海庆突然大声地说了出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想去就去嘛,说的那么大声,又不是有人禁止你去。你现在还年轻,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下一回再去应选的话就比较有把握了。”道士伸手按在精悍青年的肩膀,带着些许教训的口吻。 “臭道士,说得你好像参加过似的,入门条件真有那么高吗?”青年一把拍开了道士的手臂,有些不满的反问道。 “参加倒没有,不过我们这里是有参加过的人。白奇,要不你来讲一讲,省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道士笑了笑,没有很计较青年的举动。 听到白奇曾经参加过,孙火也有些意外地看了过来。虽然孙老已经许诺了他一定会入选,但是能提前了解一些挑选的过程总是没错的。 迎着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白奇尴尬地笑了笑。 “知道什么快说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见着白奇迟迟不开口,杜海庆心焦地催促起来。 “好,好,我就讲一些啦。”注意到孙火也是很有兴趣的眼神,白奇这才有些勉为其难的开口讲起来。 落云宗除了以炼丹术出名之外,本身也是杂学大宗,并无系统的传承。因此在收录弟子的时候,在血脉和资质上的要求也就松泛了许多,同时也就需要更多的低阶弟子能够驱使。 看似门槛放低了不少,实际上还是根据宗内人手缺口来决定招收人数,一样还是择优入门。 灵根资质好有培养潜力,这一类新人去哪里都不会被拒绝;另外一类就是要有较高层次的修为基础,只有这样方能负担得起一定量的杂活,落云宗才会将其收下。 白奇参加的那一次,光是十层以上的修仙者就来了十多个。修为不足的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参加了测试,想要博取一把机会。 因为没有一门比较擅长的杂学傍身,白奇和其他几个情况相似的散修,最后被带到了一间布有禁制的宫殿里,要求在规定时间之内通过。 结果可想而知,他在中途就被困住了。而且事后白奇还打听到,那十几名修为合格的人选,最后并没有全部入门,还是被淘汰掉了好几个。 白奇一讲就是一刻钟,除了那名道士似乎已经听说过了不感兴趣,一直悠然地看着外头的月色之外,其他人对于他是怎么闯那些禁制的过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臭道士,这里所有人就你的法力最强,你不去参加吗?”杜海庆突然转头问起了文松道士。 “我的意思跟武金兄一样啦。现在这个修为已经停滞了好几年了,就算能够加入进去,也没什么机会能得到进阶下一个境界的筑基丹。所以还是留在外头,做我的逍遥道人比较好。” 文松道士回过头,笑着指了指白奇。“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跟着他的,今年白奇一定不会错过的啦。” 听着文松道士点了自己的名,白奇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出声。 似乎觉得继续谈论这件事有些煞风景,沉默一阵之后,还是武金先开口聊起了一些修炼上的心得问题,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聚会的气氛才又开始慢慢热络起来。 孙火因为这段时间修为的突然猛涨,也从交流中听到了不少忽略的问题,从而受益匪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在经过几个时辰的热切讨论之后,石亭内的七名修士,开始拿出各自的东西,看看其他人是否有愿意交换的。 虽说只是一个练气修士的小型交流会,除了孙火之外,其他几人都还真拿出了些东西。 比如说:白奇就拿出了一瓶能增进修为的青禾丹,想要换取一些攻击型的符箓。 武金夫妇则是拿出一条五十年铁甲蟒的完整蛇蜕,很是适合用来炼制防御法器的材料,想要换取一件法器。 除此之外,其他人也都拿出了一些品质还算不错的东西出来交换。 轮到孙火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想知道会拿出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五回 移花接木 此时孙火有些发窘,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交换的。 一开始白奇提到说会有物品交换的时候,他并没有很是在意的。可现在所有人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同的。 没说一定就得要成功交换,只是拿出来的东西好坏,却暗中关系着一个人的脸面。 虽说是第一次相见,但是这样凭空弱了自己的地位,似乎也不太好。更何况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通过更多散修的交际关系,来帮自己寻人的。现在拿不出东西,后面就不好开口了。 神念在储物袋里翻来翻去,孙火突然有了个主意,微笑着抬起头来。坐在一旁关注着孙火的白奇,看到这个神情后,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孙火真的在这里拿不出东西的话,那他反而是好心办坏事,在无形中把人给得罪了。 轻微的碰击声响起,孙火拿出了一个乌黑的圆环,放在石桌上。 以在场众人的眼光,很快就从这件法器上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判断出这是一件中阶法器。 虽然众人目中流露出渴求的光芒了,但是一个个脸上的神情却很凝重。这般贵重的物品,只怕在场没人能够拿得出等值的交换物。 扫视了一圈,孙火把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轻笑着说道:“各位请放心,我拿这个不是要交换的,只是让大家看一下我的手艺。”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所有人不禁大感失望起来,但是紧接而来的下半句,却让他们大吃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孙火看起来的岁数并不是很大的样子,竟然已经能够炼制中阶法器了,这炼器天赋也真是非同一般了。 在这些人中,最受冲击的莫过于白奇了。他实在无法想象,才仅仅半年多而已,还是一名新人的孙火,不仅修为涨了这么多,而且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炼器术。 修为暴涨或许可以说是得到了什么特别的机缘,可是炼器术的迅速掌握,除了天赋之外就再无其他得解释了。 环视了一周众人的的表情,孙火轻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 “我想要拜托各位,帮我寻找一名男修士,名字叫做萧月,出身于仙来城附近的青牛寨。如果在座的各位,谁能够找到他的下落,我可以付出一件低阶法器,或者帮忙炼制一件中阶法器作为酬谢,不过材料需要你们自行准备了。” 听到是这样的交换,所有人的心思不禁被调动起来。虽然找人是比较花费时间的活,但是因此能够跟一名炼器师交好的话,绝对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一时间,除了白奇之外的其他人,看向孙火的眼神都跟以前不大一样了,纷纷开口表示会去尽力打听。 对于取得这样的效果,孙火很是满意,随后就把圆环收了回来。 刚刚这样做,孙火并不是想许一个空头承诺。找到萧月还不知要过上多久,有了这段缓冲时间,应该多少能够掌握一些炼制法门。再不济的话,他到时候另想办法付出一件法器就是了。 在后面陆续商谈完成了几个交换后,天边已经开始发白起来,几人在一起欣赏了日出的美景之后,就各自散去返回自己的住地。 白奇和孙火依旧还是一路同行返回,只不过跟来时的谈笑风生不同,现在却是沉默着。 许久之后,白奇还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孙道友,你真的已经能够炼制中阶法器了吗?” “白大哥,我不会。”孙火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听到这话,白奇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顿时无法自控地摔了个跟头。 惊觉发生了意外的孙火,连忙转身一个箭步急掠过来,伸手托起了白奇。“没事,白大哥?” 但是白奇却没有先检查自己身体,反而抓住了孙火的手臂,急急地问道:“孙道友,你刚刚说什么,你不会炼制法器?” “我现在是还不会,但也有在研习,等到有消息的时候应该会有所掌握。即使不行的话,我也会想办法给出承诺的法器,所以这件事还要请白大哥先帮我保密啦。对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了呢?” 孙火蹲下身,伸手在他的脚踝和小腿上捏了捏,抬起头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白奇如释重负般地开口说道,连忙快走了几步,活动着手脚。 “没事就好,要是扭到了骨头也是有点麻烦的。”孙火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 因为刚刚的意外,两人也就没有继续急匆匆地赶路了,而是改成了步行。孙火依旧是一身轻松的张望着四周,倒是白奇还是低着头,有什么事踌躇不决。 “我说白大哥,怎么聚会之后就心事重重的,来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呢。”孙火颇感兴趣地看着远处的飞鸟,随意的问了一句。 “是吗?”听到孙火这般毫不避讳的问话,白奇不由得苦笑起来。 “还不是为了落云宗的事,想入门却又心里没底。倒是孙道友你,不去试一试吗?虽然不知道你现在的实力涨到了什么地步,想来即使要面对我说过的那些测验,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的。” 听到白奇再次提起落云宗入门的事,孙火突然心中一动,有点明白回来路上的反常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大哥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实力的啊。上次的事若不是有你在先拖住消耗了他们三人,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偷袭得手的。而且现在的修为也只是巧合下提升了上来,根基都还不稳呢。你说的那些测试禁制,我听都没有听说,更加不可能轻松破解的啦。” 孙火满脸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地为自己辩解道。 此时他心里有点发怵。白奇对于入门这般上心,如果知道自己已经是准弟子的身份,而且一直在隐瞒他,会不会弄出由妒生恨的事端来。 这样的事孙火可不愿意看到。与人相处,就算成不了朋友,至少也应该避免给自己凭空树敌。 看着孙火这般极力否认,白奇心中不禁大叹无奈。明明有能力却又不张扬,也难怪能有现在的成就了。 倒是自己瞻前顾后,总是苦恼于其他人的出色而平添负累,才导致这般进展迟滞。 “孙道友,何必如此自谦呢。到落云宗去,你的修仙之路可以比我们这几人都走得更远的。在下还另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落云宗的化仙峰,我们很快就能再相会的。”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白奇突然抛下了孙火,独自一人疾驰而去,只有告辞的话声遥遥传来。 孙火急喊了两声,却见白奇头也不回地渐渐远去,不由得好生郁闷,怀疑是否以后要成陌路人了。 在原地站立了一阵之后,孙火这才打起了精神,动身往自己的住洞赶去。 现在还有半个月时间,他可以再好好修炼一下,顺便再去落雷谷打探一下是否有其他赚取灵石的办法。 没有了天机楼的支持,看似意气风发的孙火,实则已经欠下了不小的负债。如果不能及早解决,很是影响以后的修行。 五天之后,在一片巨型的沼泽里,举目所及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淤泥地,还有不时冒着黑色气泡的水洼。 三名服饰各异的修士,如同凡人一般,手里各拿着一根枝干在小心翼翼地探着路。除此之外,三人都还略有些紧张地警戒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之间,一道水箭从某处水洼里激射而出,直奔其中一名修士的脑门。 早有防备的那人,另一只手急忙往身上拍去。绿色的光罩顿时亮了起来,及时地挡下了袭来的水箭。 不等被袭的人出声提醒,另外两名同伴同样已经反应过来,马上给自己施加了防护,并亮出了自己的法器。 最开始遇袭的修士,抬手放出了一把白色小剑。“嗡”的一声清鸣,小剑骤然冲进了水洼里猛烈的翻搅起来。 当小剑再次飞出来时,上头正插着一只尺许大小的赤红色怪蛙。 还不等那名修士辨认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灵兽时,大大小小水洼里,开始从中射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水箭,直将三人笼罩在其内。 喊叫声,撞击声骤然响起。 可是没过多久,在无数水箭的轰击下,三名修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护罩越来越暗淡,最终砰然破裂开来。 几声惨呼之后,原地只剩下三具被洞穿成马蜂窝般的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里名为葬骨沼泽,因为泥泞难以行走,并没有被低阶修仙者频繁地光顾开发,因此其中相对还保留有一些天地灵材和灵兽。 因为独特的地貌环境,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也是危机重重。只有少数胆大之人才会冒险来此寻找可能的机缘。 距此十余里之外,孙火孤身一人,同样也是在小心翼翼地探寻着能够落脚的地方。相比之前三人已经较为深入沼泽之中,他此时还是在边缘外围徘徊而已。 第一百一十六回 空手而归 这倒不是孙火过于谨慎小心,没有放开手脚去搜索寻找,而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适合来这里冒险。 在这种淤泥烂地的环境里,原本就是比较适合体型娇小、身量轻盈的生灵在此活动。但是对于孙火这个练体的力士而言,却是个天然的绝地。 人高马大的个头,所带来超出常人一半还多的体重,要在沼泽地带里行走,简直是一种莫大的灾难。原本一些他人能够轻易通过的地段,到了孙火的脚下,就成了要命的陷阱。 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孙火不知道自己踩坏了多少看似坚实的泥径,摔倒了多少回。与其说是来寻找可能的灵物,倒不如说是一直把时间花在寻找立足之地上。 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是最先干净的黑色。上头大半都沾染了泥浆,有风干的印痕,也有湿漉漉的泥水。 孙火抬头看看了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葬骨沼泽的难以通行,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他能够学会御空诀,或者能有一件飞行法器的话,在这种地方行动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他已经想好了,再多停留一天搜索这一片区域,如果还是这样没有更多进展的话,也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转头环顾四周,孙火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左后方出现了两个黑点,慢慢地朝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孙火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由得提了几分小心。不管来者是人还是飞行灵兽,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继续马上前行,他停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看清了是两个脚踩圆盘的修士在凌空飞行着。 确认不是妖兽路过之后,孙火低下了头,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块硬地上,开始继续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过了一小会,那两名修士已经来到了孙火的近前。却见是一对青年男女,似乎还是热恋中情侣的样子。 男的英俊挺拔,有着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目光流转之间散发出别样的风采。女的娇艳美貌,虽然是在飞行之中,眼神却没完全离开过身旁的男子身上。 “这人真是好蠢啊,都把自己弄得跟个泥人似的,笨手笨脚的也想在这里淘到好东西。” “你别说呢,刚才远远看到,还以为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什么异兽。” “陈师兄,这沼泽里真有异兽会出没吗?我有点怕呢。” “别怕,有我在呢,肯定不会让陆师妹伤到一根手指头的。” 两人从孙火的头顶一掠而过,嘲讽和谈情的话声随风飘来,丝毫没有顾忌到他的存在。 转头看向两人远去的方向,孙火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空着的左手猛然攥得紧紧的。 若不是在这种充满危险的泥泞地,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束缚了手脚,现在就会追上去打杀了这两人。 目视着那两人的远去,孙火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息下心头的怒火,继续往前面探索进发。 兜兜转转地又走上了大半天,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举目所及,都是死气沉沉的,除了偶尔有暴露在外的尸骸之外,孙火也没见到有什么活物。 当他觉得心灰意冷,想要就此收手返回的时候,心头上却传来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很是微弱,但孙火还是能够分辨出这是身体渴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吸引着自己。 骤然一惊,孙火突然想起了上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自己面对着一块魔石。现在会出现这样微弱的感应,难道是附近有什么蕴藏大量魔气的存在,才能隔上那么远的距离也能被发现 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孙火有些踌躇不决起来。 传闻中葬骨沼泽里是没有什么强大的灵兽,但也不排除会出现例外,从哪里突然钻出一只高级的存在,特别是在某种资源聚集的地方。 犹豫了好一会,孙火还是打算先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决定决定是否要冒险。毕竟好不容易有了个方向,这般轻易放弃也是不合适。 蕴含魔气的存在,在这个不是魔道功法为主流的修仙地域上,可是不怎么值钱的。就算他能顺利得手拿去变卖,估计也得不到多少好处。 默默运转了几遍心法压下了心中的杂念,孙火闭上了眼睛,开始寻找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有了一个能够追寻的盼头,孙火行动起来的速度也就快了不少。两个多时辰之后,凭借着这种对魔气的感应,他终于来到了疑似的目的地。 孙火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出现的景象,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幻境里。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沼泽里,居然还存在着一座年代久远的废墟,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估计也只有数里大小而已。 远远望去,这座废墟所呈现出来的外观样式,与孙火曾经见过的所有建筑物都截然不同,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小心翼翼地登上废墟,孙火用力踩了几下地面之后,这才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玄阙,警惕的深入其中探查起来。 废墟里同样死气沉沉的,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听起来很是瘆人,就连自认胆大的孙火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一路看过来,整个废墟里都是残垣断壁,大多数的上头都已经覆盖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杂草,连一间还算完整些的建筑都找不到。 尽管如此,孙火还是在废墟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雕像。当中既有展翅的黑色蝙蝠,头生独角;又有体型雄壮的巨牛,体表上铭刻着一道道怪异的花纹;还有头上长着三颗眼珠的怪蟒,张口似扑咬状。 如此种种,不一而同。虽然所有的雕像都已经破碎不堪,但是依靠一些还算大块的碎片上,孙火还是能够在脑海中拼凑出大概的样子。 只不过让他心惊的是,这些雕像的个个都是神态狰狞,凶狠异常。在孙火读过的灵兽介绍里,也没有联想到相似的品种,仿佛不是这个世界所应有的生灵。 这里并没有灵力波动发出,但是孙火却能够看到不少仿若符文的标记,同样也不是他所知道和认识的类型。 尽管对于这座废墟以前的经历很是好奇,但孙火也知道,这不是自己所能去追溯的。找到有用的修仙资源,才是他当前此行最大的目的。 一番搜索下来,孙火能够找到的是,就只有些破损得完全无法使用的残骸碎片,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火失望之余,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废墟这么大的目标,在之前肯定有无数修仙者来翻寻过,真要是让自己那么轻易就从这里淘到宝物,那反而是奇事一件了。 至于先前产生的感应,所能追寻的地点确实是这座废墟不假。只不过感应在变强了两分的同时,引导孙火继续的方向却是指向了地下,那就不是他现在所能冒险的范围了。 “看来这一趟只能是空手而归了。”孙火倚坐在一块碎石上休息着,无奈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他开始发现,所谓修仙者的日子,并没有像凡俗传说中那么逍遥自在。反而是自己如果留在世俗中以武起家的话,还会来得更加容易轻松些。 念头在孙火脑海里转了转,很快就将其掐灭掉。他知道是自己之前的修炼进阶太过于顺畅了,所以现在遇到挫折就有些意志不坚。他还要看看修仙的尽头是什么,不能就在这里止步的 正当孙火觉得休息的差不多,打算要离开废墟之际,却忽然听到衣衫带风的声音响起,接着轻嘭一声,仿佛有人跳落着地,从空中飞落在自己的不远处。 “难道这么巧又碰上其他来寻宝的修仙者?”孙火很自然的就往这方面想去,就要准备起身打个招呼,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伤。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急掠的风声响起,马上从空中似乎又跳下来了一人。 “林东,你比约定的时间要晚到了一些。” 孙火有些愕然,身躯一震骤然紧张了起来。听话里的意思,这两人好像并不是来寻宝的散修,反而是来这里秘密接头的样子。 “说什么呢,我也是刚刚结束轮值就赶了过来的。到底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把我找来。” 正当孙火以为还会听到什么秘密的时候,却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随后就悄无声息了。 应该是隔音术,孙火暗中想道。荒无人烟的地方都还这般小心谈话,看来是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此时的他也不敢再轻易走动离开了,只能是留在原地尽量收敛着自身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着两人离开。 孙火觉得庆幸的是,来的这两人都没有放出神念来检查周围,否则自己必然暴露。在这种地方撞破别人的秘密,他想逃都没有路可以逃,只怕是凶多吉少的下场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孙火这才听到一前一后的腾空跃起声响,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远去。 第一百一十七回 步步登仙 足足等上半刻钟之后,孙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发僵的身子才缓缓动了起来,活动着手脚。 为了避免惊动那两人,自从他们出现之后,他就没有动弹过一下,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原先走路的时候还没注意到什么,刚才停留久了,衣服黏结在身上的感觉就非常的难受了。 尽管不知道这两人约在这种地方是图谋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们的样貌和身形,但是让孙火意外的是,其中的一人他是认识的。 进入修仙界这段时间以来,也只有一个人对他喝斥过,就是在巧手坊里问罪时出现的执法使。一开始对方喊出名字的时候,孙火并没有多在意,但是后面林东一开口,他就相信应该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孙火想不明白的是,林东都已经是落云宗的入门弟子了,光明正大的,想跟人见面哪里不能去,非得跑来这种地方。 不管如何,入门之后若是再遇到这个人,他都得谨慎应对,不能当做普通的同门师兄弟一般对待了。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孙火也不再停留下去,急急地收拾一下就离开此处废墟,无惊无险地出了埋骨沼泽。 回到住洞之后,孙火也就不再外出奔波了,而是全心地闭门修炼起来。 就这般过了四五天,当孙火走出石室的时候,阳光正从山头上投射下来。石洞里面已经收拾得空无一物,再次变得黑漆漆无法视物。 “终于要离开了啊。”孙火环视着四周的一切,心里多出了几分留恋。怎么说这里不仅是他第一处准备长居的处所,亲手打造,也是正式踏入修仙界的。 “走啦,希望以后还能回来看看你,小住几天也好。” 孙火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告别,随后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化仙峰下,一条宽广的青石台阶蜿蜒向上,伸入到山雾之中。山路的两侧,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浓浓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站在原地陶醉了好一会,孙火这才回过神来,伸腿踏上了第一级台阶,开始向上面出发。 很快,就有别的修仙者从孙火的身旁掠过,急急地向上冲去。也有一些人像他那般,尾随在后不紧不慢的拾级而上。 孙火没有想和这些散修打招呼的念头。现在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争取入门的资格,彼此之间可以说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贸然去接近他人,只会给自己增加无谓的敌意了。 随着台阶一级一级地踏上,孙火的心境也慢慢平静下来,目光愈发的清明。 凡俗世间,万人之上是帝皇。漫漫仙道,长生极巅又有什么样的稀世风景,他想一步一步走上去看看。 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也还没有看到台阶的尽头。孙火并没有露出半分心急的神色,依旧还是按着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登山。 只是这点程度,根本就消耗不了他多少体力。一路走来,孙火原本是想好好欣赏路上的风景,只是走到半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路旁的景色一直没有变换过。 每隔一段距离之后,又会再次出现同样的东西,当即明白自己已经落入幻术之中。虽然觉得有些无趣,孙火也就不再看向山路两旁,而是半垂下眼睑,开始默数自己要走多少级台阶起来。 “一、二、三” 孙火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计数。当数到三千六百整的时候,他抬头向上望去,这才看到了青石台阶的尽头。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些散修已经按捺不住欣喜或焦躁,加快了前行的步子做最后的冲刺。 孙火停下了数数,两道精光在双眸中一闪而逝,随后神色如常的走过最后一段石阶路。 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孙火轻呼出两口浊气,这才平静的开始查看眼前的情形。 这是一个巨大的平台,有百余丈宽广。靠近山壁方向上矗立着一座古朴的小亭。 除此之外,这地方就再无其他物件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连山下的风景都看不到了。 无名小亭的前面,正有近百名服饰各异的散修,稀稀拉拉地或站或坐着等候,并无一人进入亭中小憩。 这些散修里,有的是成群结伴而来,更多的却是像孙火这般孤家寡人。只不过此时所有人一片静穆,并没有谁在肆意谈笑喧哗。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站起了一人,面带微笑地向着孙火招了招手,正是白奇。 孙火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只见聚会时见过的杜海庆同样也来到了这里,就坐在了白奇的右侧不远处。 左右看了看,孙火也就紧挨着白奇,同样盘膝坐了下来。 “孙道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白大哥,你把话都说的那个份上,我要是不来的话都会被你看不起?” 两人会心地一笑,低声地聊了几句后,随后也不再出声,和其他人一般静默地打坐等待着。 这样一打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过去,在场的人却都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有一个显露出焦急的神色。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的修仙者走进了平台里。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这里已经盘坐下了一百多名炼气期修士。人群中以年轻的小辈修仙者居多,中壮年修士只是占了较少的一部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之间,仿佛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在一圈圈涟漪般的波动泛起之后,眼前的小亭蓦然消失无踪,露出了一栋十余丈高的巨大楼阁。 楼阁仿佛通体是由白玉垒砌而成,上面还挂着一块巨匾,上面面写着“幻云堂”三个金字。 楼阁下方,正有三名身穿云纹白袍的修士,笔直地站立着。 “欢迎诸位道友来到我们落云宗!下面将由我们师兄弟负责此次的弟子入门甄选事宜。请道友们安静地听清楚李某下面说的话,千万不要漏掉了什么。” 感应到身前异样的灵气波动之后,众修士连忙停止打坐,睁开了双目。再听到李师兄的话语声后,众人不敢怠慢的纷纷起身,作出凝神恭听的样子。 既然是这三人在主持入门甄选事务,那么自然也就不能给他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以免坏了自己的入门大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个头高大的孙火,目光不受阻隔的越过人群,轻易地将三名落云宗修士的样子纳入眼中。 分别是一名身材矮粗,虎头虎脑的红脸青年,一名面容俏丽、身材中等的蓝衣女子。而刚刚开口说话的“李某”,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三缕长髯,很是沉稳威严的样子。 扫视了一遍眼前的散修,却见一个个都是闭口恭听的样子,也没有随意的乱走动,李师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本宗收录弟子的标准,可能有些道友还不甚清楚,现在仔细听好了。下面凡是两、三灵根,或者身具特殊灵体,基础功法在六层以上,年龄二十以下的道友,请先站到前面来。”李师兄一字一板,缓缓地朗声说道,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凝重。 听到这话,人群之中开始骚动起来。 孙火默然了一小会,转过头来正要开口。却见白奇已经微仰着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快去,这是你应得的。”白奇很是平静的率先开口。 孙火怔了一下,这才拱了拱手。“白大哥,那我先走一步了。”随后举步越过人群向前面走去。 白奇半低下头,不去看孙火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 原以为孙火是会和自己一样,以练气十层的修为资格来进入落云宗。万万没想到他口里所叫的“白大哥”,竟然不是修为上的辈分,而是年龄上的辈分。 可以说在场的这么多修士,和孙火比起修仙潜力来,都是云泥之别了 孙火的走动,让不远处的杜海庆看得是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 片刻之后,连同孙火在内,也只有两男一女,总共三个人走到前面而已。 只不过现在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落云宗的三名修士也不例外,都落在了孙火的身上。 这些目光中的情绪,除了惊讶诧异,还有羡慕、妒忌、怀疑等等。 在这个挑选修仙资质潜力的前提下,孙火的修为水平,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因为出来的另外两人,身上修为也分别只有七层和八层而已。 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孙火感觉浑身的不自在,恨不得马上就逃得远远的。现在却只能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面前的楼阁。 李师兄打量了孙火好几眼之后,这才平静的开口说道。“你们跟这位萧师妹走,她会负责评审几位的修炼资质。” 话声刚落,他身后的蓝衣女子款款地走上前来,抬手从其衣袖中飞射出了一道白光。白光一个盘旋之后,化为一只丈许长的黑梭,在离地尺许高的地方静静地悬浮着。 第一百一十八回 锁烟问道 “三位请上去。我会带你们去另外一处地方检验资质。若真是上佳资质,我们落云宗是不会拒之门外的。要是不合格的话,自然还会送回来的。” 蓝衣女子侧身站在一旁,不温不火地开口说道,只是在说“不合格”三个字的时候,加重了一下语气。显然对于孙火的自荐,她心里更多的是怀疑,而不是惊讶。 如果孙火是出身于某个修仙家族,在有足够丹药的支持下达到这个修为,倒也不是很奇怪。可是作为散修的话,在二十岁下达到这样高的修为,却是几乎不存在的。而且以他此时的样貌,也不像是十几岁人所该有的。 听到萧师姐这般暗含警告的说明,毫不在意的孙火,没有半分迟疑地走上了黑梭。此时他只想马上离开此地,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倒是剩下的两人互望了一眼,这才略有些紧张的迈开脚步,一前一后登上了法器。 看着三人都已经各自站好,蓝衣女子身形一闪,就已经来到了黑梭的前头。双手一掐法诀,黑梭表面上顿时银光大盛,冲天而起飞遁向云梦山深处。 孙火回头望去,只见平台已经远远地甩在身后,越变越小。没过多久,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暗暗有些揪心,不知道这一回白奇是否能够如愿以偿。 失神了一小会,孙火这才清醒过来。因为有黑梭的银色光罩挡住了飞行的劲风,身处其中的孙火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开始打量起和自己同行的另外两人。 相比于孙火因为经受风吹日晒,而显得古铜成熟的面孔,另外两人看起来就年轻稚嫩了许多,分别是身穿粉衣的文静少女和书生打扮的瘦削少年。 想到整个平台广场一百几十号人,也才仅仅出来了他们三个资质较好的修士,孙火不由得好生感慨。自己身怀这样不可多得的灵根,若不能好好珍惜勤勉,就真的是在暴殄天物,枉招他人妒恨了。 就在孙火思绪万千的时候,黑梭在蓝衣女子的驱使下,风驰电掣地来到了一片茫茫无边的雾海之前。 远远望去,这片雾海浓密之极,把下方遮蔽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空隙都没漏出来。白气翻腾涌动,隐隐有狂风雷鸣之声传出,震人心魄。 这样的雾海,一看就不是天然所能形成的,肯定是人为的禁法大阵造出来的景象。比起落雷谷的防御大阵,眼前的这个更是让孙火等人大开眼界。 蓝衣女子手中法诀一变,黑梭就在雾海边缘上骤然停了下来,抬手往储物袋上一拂而过,掌中顿时多出了一块银灰色的令牌。 在孙火等人好奇的注视下,女子红唇微动默念起口诀,手中的令牌随之开始漂浮起来。银灰令牌冒出一层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同时体型也在涨大起来。 当蓝衣女子念诵口诀之后,令牌已经涨到丈许大小。 “去!”猛然一声娇叱,她两指一并向着令牌虚空点去。令牌仿若流星一般,突然加速砸进了雾海之中。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雾海中其余的地方依旧雾气翻涌,可是令牌经过的地方却是风平浪静起来,雾气也不再涌入,凭空多出了一条令牌面积大小的通道。 见此情景,蓝衣女子连忙催动脚下的飞梭,载着几人飞遁进了通道之中。 就这般靠着令牌开路,黑梭在后面跟随着前行。孙火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黑梭飞过的地方,雾气自动涌入弥合了起来,不给外头留半点可乘之机。 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孙火等一行人终于穿行飞出了雾海,出现在一片仙山福地之中。 浓浓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好似凉水浇身般的毛孔大张,让孙火感到无比清爽。另外两人也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全都葱葱郁郁,灵气盎然,到处是鸟语花香。六座超过千丈的巨峰,错落有致的耸立在飞梭上几人的面前。 巨峰之上,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无数的殿堂楼阁、大小房屋。更有众多服饰各异的修士在低空处飞来飞去,好似蜜蜂般进进出出,非常忙碌的样子。 “看清楚了,这里就是我们落云宗的山门‘六奇峰’。晚会你们真的顺利拜入本门后,同样也就是你们的师门了。” 萧姓女子的目光,从孙火三人又惊又喜的脸孔上一掠而过,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口气稍缓的介绍道。 “现在,你们得先随我到锁烟峰的问道殿,测试一下具体是怎么样的资质。没有问题的话,再讲讲你们的出身来历,就可以了。” 蓝衣女子抬手一指,正是六奇峰的主峰,六座山峰中最大的一座。 锁烟峰,山如其名,山腰以上都被淡紫色的山雾所笼罩了,朦朦胧胧的,仿若不是人间应有的美景。除此之外,锁烟峰高近四千丈,众星拱月般的位置,从其峰顶可以环顾俯视其它五峰,。 山脚下,除了密密麻麻的大小建筑之外,还有不少集市般的青石街道,杂乱无章地向四周延伸开去。 孙火从飞梭上可以看到,在这些青石街道的两旁,有不少人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叫卖着什么东西。这让他想起了落雷谷坊市的西侧的自售广场。 相比之下从外观上来说,孙火还是觉得比较喜欢落雷谷的,因为那边看起来比较整齐有序。不过宗门内部就有坊市的设立,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买卖倒也方便许多了。 萧姓女子视若无睹的从上方一掠而过,催动着法器径直飞到峰下百余丈高的位置,一座单独耸立的石殿。 石殿通体由青色巨石叠砌而成,只有十余丈高,样式上也是普普通通的。比起周边的许多宫殿式建筑来,显得格外的寒碜和不起眼。 此时的殿门紧紧关闭着,石台上也没有修士在此当值看守的样子,好似一处根本无人踏足的荒废场所。 蓝衣女子降下了黑梭,让孙火等人一一走了下去。随后她一掐法诀,黑梭在白光闪动中迅速缩小,飞进了袖口之中。 也不理会孙火三人,蓝衣女子快步来到了殿门前面,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块青色的方形玉佩,口中念念有词。 在口诀念诵完毕后,蓝衣女子单手一扬,玉佩有如长了翅膀般飞射而出,稳稳当当地镶嵌在殿门上的一个凹洞里。 一丝青光从殿门中间泛起,向两边蔓延开来,好似沉睡后苏醒过来一般。 青光在一阵扭曲变形后,凝聚成了一个太极鱼的图案,随后逐渐隐去。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殿门自动的向内缓缓打开。 “走。”蓝衣女子回头招呼了一声,当先走进了石殿。 石殿之内很是空旷,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石柱和桌椅之类的摆设。柔和的亮光从大殿顶部投射下来,映照得一清二楚。 孙火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石殿的穹顶上,竟然铭印着一副精美的图画。 画上的内容竟然是日月星空,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辰,几乎遍布了整个穹顶。 而这些日月星辰,却都是用某种灵材打磨成圆珠状,镶嵌在上头。殿中的亮光就是从这些圆珠上散发而来。 孙火看着看着,原本前行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他只感觉这些圆珠仿佛就要活了过来似的,变成真正的星空,按照自身的运行规律移动起来。 “你在干什么?” 一声轻喝在孙火的耳边突然响起,让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见其他三人已经走出了一丈开外,蓝衣女子面带不悦,正和另外两人回头奇怪地看着自己。 孙火觉得无比发窘,连忙低着头快步赶了上去。“对不起,我” “你好自为之。”蓝衣女子冷冷打断了孙火下面的话,一点想听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往前领着路。 见此情景,孙火也只能闭口不言,讪讪地跟在了后头。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只是一副星图而已,怎么就让自己失神了。另外两人应该也都看见图画了,也没见会发生这样的尴尬事。 一小会功夫之后,四人来到了石殿的最深处。 这里是个青色的高台,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道人石像,一手抱着一柄拂尘,另一手持着一柄玉如意。石像的头部却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高台的前方竖立着两根半人来高的石柱,上头铭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径直走到距离石柱还有几步远的地方,蓝衣女子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石像深施了一礼,随后转过身来。 “这里就是你们测试资质的地方,左边的这个石柱是测试灵根,只要把手按在上面,运转所学的功法就可以了。右边的石柱是测试特殊灵体的存在,在上面滴上一滴鲜血即可。我会通过石柱上呈现出来的结果,来做判断。” 蓝衣女子的声音清脆地介绍将要做的事情,来回扫视着眼前的三人。 “现在,你先过来测试。” 第一百一十九回 灵盆异变 见到蓝衣女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孙火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 除了前面的失神显得很是无理之外,论修为论气度,他都胜出另外两人太多,会被叫出来第一个测试也是理所应该的。 低头看向身前的石柱,尺许见圆,不像一般石头的表面,有着坑洼和棱角。反而是光滑如镜,好似有淡淡的蓝光在流动着。定睛细看的时候,却又什么异样都没看出来。 “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孙火心里嘀咕了一下,还是依言伸出了右手,按在了石柱的中央位置。 一股冷冰冰的凉意,从手掌上骤然传入,刺激着孙火的神经。如果不是已经看见这是一根石柱的话,他会以为自己是把手按在了冰块上面。 定了定心神,孙火开始运转起体内的法力,顺着奇经八脉加速流动了起来。魁梧的身体开始冒出金光,变得耀眼夺目起来。 眼看着孙火已经开始,蓝衣女子往后退开了两步,挥手向石柱打出了一道法诀。 嗡! 平静的石柱突然轻轻一震,孙火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起来,从手掌上往石柱里倾泻注入。 在接受到孙火的法力之后,石柱骤然绽放出柔和的蓝光,表面上铭刻着的符文也被尽数点亮了起来 五根透明状的触手,从石柱周围探身出来,犹如活物般摇曳摆动着。仔细辨认下,可以发现这只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虚影。 见到这般怪异的景象,孙火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要抽回右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仿佛被粘在了上面似的,根本提不起来。 转头看向蓝衣女子,却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石柱一言不发 嘴角微微抽动,孙火只能回过头来,紧张地看着这五根诡异的触手。明知道测试过程中会出现这样的异象,但是蓝衣女子事先却一句不提,显然是在暗中使坏,等着看他出糗了。 就在这时,触手虚影突然停止了摆动,尖端直直指向了孙火测试的右手臂,仿若毒蛇出击般猛扑过来。 明明只是五道虚影而已,当它们没入手臂的时候,孙火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闪逝而过,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臂骨中。 猝不及防之下,孙火差点就要失声喊了出来。 看着孙火的手臂上连接着五根古怪的虚影,还没测试的两人露出了一分惊惶之色。 随着虚影连接上了孙火的手臂,石柱呼应似地一下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以石柱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向外亮起了一圈圈的古怪灵纹,宛如树桩上面的年轮。 碧绿色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当绿芒终于在第十九圈灵纹处停下的时候,蓝衣女子原本板着的脸孔,终于有些动容了。 仔细地查点了灵纹的数量之后,她才终于相信了眼前这个高大男子的岁数,真的只有十九岁而已,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二十四五。 在地面上的灵纹稳定之后,原本五根触手的虚影,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溃散了两根。 剩下的三根虚影,由原本的透明无色,分别转换成了金、红和黄三颜色。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颜色看起来都是有些黯淡。 蓝衣女子单手一挥,石柱上的异象顿时停了下来,变回原来不起眼的样子。 孙火手掌上的吸力也随之消失无踪,体内的法力也恢复了控制,不再外泄。 不等他出声发问,就听到蓝衣女子开口解释了起来,“可以了,你是三属性灵根,可以修炼金、火、土属性的功法,年龄上也没有问题。现在是先要歇一下,还是继续测试有无灵体?” 听着这位未来的前辈说话多了几分人情味,孙火心中一动,倒也不敢就此托大,连忙转身恭敬地回应。 “多谢萧前辈关照,只是消耗些法力而已,不妨事的。只是这个灵体测试可以免了,除了三灵根之外,晚辈没发现,也不敢奢求自己还能有特殊灵体这样的天赐资质。” 听到孙火这样回话,蓝衣女子怔了一下,轻笑了起来。 “不管你说的是否真心话,测试还是需要继续的。特殊灵体这种资质,可是比真灵根还要稀有的存在,只不过在真灵根的人身上出现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因此才要连带着测试,以防错过。” “此外有些灵体的特征很隐晦,平时看不出来,所以才要滴血检验。修仙者会出现的特殊灵体也是多种多样的,即使是那边的奉灵盆,也不可能都有过对应记录能够检验出来。所以你完全无需担心自己,无法消受这样的运气。” 萧姓女子似乎心情转好了不少,又给他们稍稍介绍了一下特殊灵体。 听到这样的解释之后,孙火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走向了另一根石柱。 和检验灵根的石柱不同,这一根的外表就像正常的石头那般,坑坑洼洼棱角突出。虽然没有铭刻上符文,但是在石柱临近顶端的位置上,却是镶嵌着四块拳头大小的中阶灵石。 来到近前,孙火低头打量起来,这才明白为什么被称为奉灵盆。 石柱的顶端,被开凿出一个浅浅的凹坑,就像是一个石盆般。边缘处有着古怪的雕刻,像是某种古怪的符文和文字,只是孙火一个都不认识。 石盆之中倒也不是空无一物,里头装着半盆银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这液体不似清水那般平静,反而好似活物一般。表面一会凭空激起了涟漪,一会又自行打起了转,时时刻刻都在流动之中。 尽管看起来很是神奇的样子,但孙火也知道此时不是让他欣赏研究的时候。当即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咬破,从中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到了石盆之中。 “叮”的一声,血珠掉到银液之上的刹那间,竟然发出了悦耳的一声脆响。明明看起来是两种液体,却发出了固体碰撞的声响,这样的情况也是让孙火大开眼界了。 血珠在银液表面上滚动了几下之后,这才慢慢沉了下去,仿佛被其吞噬了。 在这个滴血入盆的过程中,蓝衣女子并没有靠近过来,也没有再向这边打出了法诀,只是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 倒是那两名新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想看孙火会不会拥有特殊灵体,还是想看奉灵盆会发生什么样的异象。 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可是等待了十几息之后,却见奉灵盆依旧还是安安静静的,并无什么情况发生。 孙火站直了身子,朝着另一头的三人尴尬地笑了笑。对于这样的情况,蓝衣女子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落云宗每一次的开门收弟子,都或多或少会有真灵根或变异灵根的散修来加入,但是遇到特殊灵体的情况却是屈指可数。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火没有感到半点失落,毕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今自己的测试都已经结束,他也是一身轻松,转身就要回到那边看看另外两人的情况。 就在他刚抬起左脚的时候,异变突起。 只听得身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似热水沸腾时发出的响动。 孙火身子一僵,满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动作更快的还是那蓝衣女子,身形几个闪动下,就已经来到奉灵盆旁。 只见奉灵盆中的银液,确实有如在烧煮般的沸腾,但也仅限于此而已,再无更进一步的变化了。 几个呼吸之后,银液就渐渐恢复了原样,变得平静起来。 “太奇怪了,怎么会是这样呢?”蓝衣女子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转身抬头,却见孙火正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拥有而且也是奉灵盆记录过的特殊灵体,滴血入盆的时候,将给出对应的符文记号。但若没拥有,或者不是奉灵盆所知的灵体种类,则是会毫无反应的。像刚才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蓝衣女子深深地看了孙火一眼,还是耐心地多解释了两句。 说完了这些,蓝衣女子也不再多耽搁,开始招呼起另外两人,抓紧测试起来。 眉头微皱地看着瘦削少年上前测试,孙火的心中却是在暗暗担忧,而不是为自己可能拥有特殊灵体感到高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先前广场上众修的目光,已经很能说明这个道理了。如果再来个什么特殊灵体,他在入门之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安静日子好过了。 在孙火有些心神不宁的注视下,两名新人也很快测试完了各自的资质。粉衣女子是变异的雪灵根,瘦削少年和孙火一般都是三灵根,除此之外两人在奉灵盆的测试上,都是毫无反应。 看着三名新人都一脸老实地站在身前,蓝衣女子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随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三张银光灿灿的符箓。 第一百二十回 流云咫尺 “在这里先恭喜三位都通过了测试,不过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了。”蓝衣女子嫣然一笑,霎时间容光逼人,倒是让孙火等三人见了不禁一怔。 只不过这种动心摄魄的惊艳之色,仅仅持续了两三个呼吸,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火心中一震,立刻低下了头移开视线,不敢再直视着蓝衣女子的面孔。暗地里急忙运用心法,把神魂稳固一下。 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对于这样能够催使媚功的漂亮女子,现在孙火都是心存畏惧,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又要再次重蹈覆辙。 把手中的符箓在孙火三人面前亮了亮,蓝衣女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我现在拿着的,是传闻中的问心符。物如其名,就是判断你所说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如果是别有居心,想要混进落云宗另有图谋的人,最好还是现在主动退出。否则一会儿出现了什么问题,也就别想再活着离开了。” 虽然蓝衣女子说话时是笑吟吟的,可孙火却是听得有些心惊,尽管自己确实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待到蓝衣女子说完之后,三人面面相觑,此时此刻却也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 等了一小会,蓝衣女子单手一挥,三道符箓飞射而出,正正地贴在每个人的胸口之上。随后背着手,向外走出了三四丈远,这才停了下来转回身。 没过多久,这回却是瘦削青年胸口上的符箓,率先发出了明亮的银光,开始明暗交替的闪烁起来。 “现在,你可以过来了。”悦耳的声音从背后远远地传来。 瘦削青年听到这话,不敢怠慢地转过身,急急地向蓝衣女子走了过去。来到近前时,一个透明的光罩顿时将两人包围了起来,半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传出。 小半天之后,四道人影从石殿中依次走了出来。在蓝衣女子封闭好殿门取下玉佩之后,便又再次放出那只黑梭,带着孙火等三人往山上飞去。 显然他们三人,都被蓝衣女子判断为无事,顺利通过了资质和出身来历的测试。 现在几人只要去到上面的议事大殿,让掌门认可和登录名字,再决定各自的归属,也就是正式的落云宗弟子了。 和后面依靠较高层次修为而被收入的散修不同,孙火三人因为资质出众的关系,不会是从外门弟子做起,而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两者相比之下,内门弟子不仅会有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精进,而且日常所要完成的杂务工作,也会轻松很多。 一小会的功夫,蓝衣女子催动着黑梭飞升了数百丈的高度,把他们带到了一座单独耸立的石殿面前。 相比于问道殿,眼前的这一座石殿则是高大了许多。同样都是由青色的巨石砌垒而成,却有二三十丈之高,就连外表也都有了不少的浮雕纹饰,看起来很是庄严大气。 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竖式的牌匾,上头龙飞蛇舞地书写着“流云殿”三个大字。 这样的笔法,让不研学问的孙火看了老久,才辨认是什么字来。心里也是暗中好一阵嘀咕,不知道是谁写出这样的字体拿来当做门面,也太不正经了点。 和问道殿的独立成殿不同,流云殿的两侧还各有一个六七丈高的小型偏殿。除此之外,石殿门前的平台,不时间还有几名修士进进出出,有点人气样。 “你们就在这里先等着,我到里面和掌门禀告一声,之后会再召你们进来拜见的。”说完这话,蓝衣女子微微颔首,便轻踩着莲步向着石殿走去。 门口站立着的几名炼气期修士,也没有上前阻拦盘问的举动,而是恭敬地冲其施了一礼,目送着进到了殿门内。 当然这些守卫的目光里除了修为上应有的敬畏之外,还有几分热切仰慕的意思,毕竟蓝衣女子的面容也是生得姣好。 等到蓝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深处,守卫们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转回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站等的孙火三人。 不大一会之后,当中就已经有人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眼神中羡慕之意流露无疑。 一顿饭工夫之后,石殿内依旧无人出来传唤他们进去,倒是从远处飞来了一道形状颇大的白光。 白光在平台上空略一盘旋之后,随后就在附近降落下来。白光一敛,现出了一只巨大的木鸟,上面正站着那红脸的矮粗青年,还有另外的八九名修仙者。 见到孙火等三人已经在此等候,正有些好奇的看过来时,红脸青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就让上面的修仙者都下地等候,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石殿内。 一时之间,平台上顿时多出了两群人同时在静等。 明明都是一同拜入落云宗的新人弟子,但是中间仿佛多出了一条看不见的沟壑。没有谁向对面走动或打招呼,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不自然起来。 尽管孙火这边仅仅只有三人,远远少于另一群的人数,但是气势上却是不相上下,暗中相互抗衡着。 虽然很是不喜这样的氛围,孙火此时却是暗松了口气。就在刚才来人走下木鸟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白奇的身影。 不管怎样,孙火还是打心眼里高兴,不仅是为了白奇能够得偿所愿,也为了自己初来乍到还能有个熟人可以相互照应下。 虽然现在不适合过去打招呼和道喜,既然都已经入门了,以后要见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孙火很是乐观地暗想道。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蓝衣女子从石殿里头走了出来,冲着孙火三人招了招手,随后又扭头看向另外一边等候的众人,眼眸中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有些冷淡的开口说道。 “你们九人也一起进来,掌门会同时接见你们这批新收录的弟子。”轻哼了一声,蓝衣女子转身往里头走去。 听到这话,这波人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敬的神色,连忙尾随孙火等人的身后,走了石殿之中。 第一百二十一回 腾烟燎火 跟在蓝衣女子的身后,穿行过一段距离不远的长廊,孙火等两波人被带到了一间二三十丈大的厅堂内。 大厅里头,正有七八名服饰各异的修士,坐在檀木太师椅上,低声地交头接耳之中。 在见到蓝衣女子将一干新进弟子带进来之后,也就纷纷闭口不言,转过头来,各自抬眼往孙火等人的身上来回扫视。 突然间见到这么修为高深的前辈会聚于一堂,十二名新人顿时觉得压力颇大,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低垂着头,拘谨着不敢乱动。孙火身处其中,也不例外。 如此近的距离,几人身上没有掩饰收敛的灵压,都在向他们表明着筑基期修士的身份。 除了正前方向的一人是筑基后期,两侧坐着的人有三名是筑基中期,剩下的都是初期修士了。 就连一开始在迎仙峰接待众位散修的李师兄,此刻也坐在这些人的中间。 “有劳萧师妹了,先坐下歇息。”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蓝袍修士,正是大厅之中唯一达到筑基后期之人,冲着蓝衣女子,摆手客气地说道。 说话之人虽然相貌普通,两眼也比常人小了许多,乍看上去是有些貌不惊人。但是言谈举止之间,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莫名气势,令人信服。 这一位正是落云宗的现任掌门魏一鸣。 “谢过掌门师兄。” 蓝衣女子敛衽一礼,随后便走向旁边的一张空椅坐下。 这个时候,其他的修士在这十二名新人身上来回扫视过数遍之后,最终还是都落在了站得比较靠前的孙火三人。 特别是孙火,冷毅分明的面貌,沉稳内敛的气度,为他自己赢得了不少欣赏和感兴趣的目光。 扫视了一圈全场,魏一鸣微微颔首,随即朗声开口道。 “今年招收入门的弟子能有这么多人,不管是资质还是修为,都还是不错的了。几位师弟一起看看,应该怎样分配这些新进弟子。” 话音刚落,坐在左侧的一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马上接口道,“一切还是听凭掌门师兄安排决定,想必魏师兄一定会让六峰都分到合适的新人。” “掌门师兄处事令人信服,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上一回我们天泉峰都没有招收到内门弟子,这一次怎么也不能还是只给外事弟子。其他的弟子也就算了,就把这名三灵根的弟子,分给我们天泉峰调教。” 一位面目有些阴沉,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白发老者,不失时机地紧接着出声,抬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孙火所在的的位置。 “谢师兄真是言重了。天泉峰上回是没有分到内门弟子不假,但是听说被领走的一名外事弟子,在阵法上颇有天赋,已经破格升为内门弟子了。如此美事,怎么可以说是没有内门弟子呢。而且我看这人身上外露的灵气是金属性,还是交给我们隐剑峰更为合适。” 另外一名目光锐利,长着一个鹰钩鼻的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反驳道。 “赵师弟,你说这话也不合适。金属性功法在我们火云峰也还是有的,李师伯的金炼诀,在整个溪国可以说是无人不晓。让这名弟子来修炼,相信来日也能闯出不小的名头。”又一名面色有些惨白的中年人,加入了进来,出言争夺孙火的归属。 听到几名前辈为了自己出言相争,孙火不禁有些发愣,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倒也难怪几人同时都看上了孙火。 因为今年的资质人选就这么三名,连一峰一人都做不到。前来领走新进弟子的各峰代表,自然不愿落下风丢了脸面。 尽管单论起灵根,三灵根在落云宗内的内门弟子中大有人在,并不稀奇。以这样的资质,在进阶筑基期时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倒是比较有希望培养成一名炼气期的高手。 只是他们先前已经从蓝衣女子口中听说了,孙火在奉灵盆测试时出现了异象。这样的新人说不定能够带来大惊喜,因此更不能轻易拱手让给他人。 当然也有人并不这么想,因此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并没有出声加入。 “行啦,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无需多言了。”看着眼前几人为了孙火你一言我一语的地争论起来,魏一鸣紧皱着眉头,不得不出声打断。 “几位师兄如此爱才自然是好事啦,但也不要为此伤了彼此的和气。毕竟不管分到哪一座山峰,他都是落云宗的弟子。所以还是让掌门师兄来做定夺。”不知道萧姓女子是怎么想的,竟在这个时候出言劝和。 见此情景,孙火心里有点小骄傲,但也有些无奈。骄傲的是自己受人重视,无奈的是自己还没正式入门就如此引人注目,想不出名都难了。 争论中的几人,一见掌门面露不悦之色,当即识趣地闭口不言了。 魏一鸣在孙火身上深深看了一眼,低头想了想,这才从容地说道:“这名弟子比较特殊,还是最后再来处理。现在,先从这九名外事弟子开始分配归属。毕竟各峰都是希望门下弟子多多益善,不愿空手而归的。” 一刻钟之后,大厅内众人皆已尽数散去,只剩下三人还留在其中。 除了掌门魏一鸣和孙火之外,还有一位身穿绿袍、会议中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中年人同样没有离开。 在前面的一番划分之后,他竟被留在锁烟峰这里,没有被划分出去。 除此之外,萧姓女子却是来自于白凤峰,也只带走了雪灵根的粉衣少女一人。而白奇和另外一名三灵根的瘦削少年,则被分到了天泉峰。 “新人入门的事这样定了,孙火从今天起就是本门的内门弟子了。谢师祖这段时间没有闭关,接下去就有劳王师弟了,把他带去拜见一下,看看分到哪一位师弟门下比较好。路上顺便可以讲讲本门的门规。”魏一鸣揉了揉太阳穴,好似有些头痛的样子。 “遵命,掌门!今天的事让您费心思了,还请早些歇息,不要太过操劳了。”中年人起身拱手,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魏一鸣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在孙火同样躬身行礼之后,这位王师叔马上带着孙火往外头走去,开始给他讲些落云宗的大小规则和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孙火一路上也全神贯注地听着,对落云宗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初步了解。 落云宗上下共有弟子两万余人,分散在六奇峰之上。其中的炼气期弟子就占去九成以上。而主要的中坚力量是筑基期弟子,也仅仅只有五百人还不到。 再往上面的结丹期大高手,只有寥寥十余名。他们基本上长年是在闭关修炼之中,甚少过问和插手宗内的事务。除非是有关落云宗生死存亡或其他重要大事,等闲时间都不会轻易去惊扰他们。 至于元婴级别的修士,落云宗内也有,而且还是两位,都是魏掌门等人的师叔祖。 其中一名年岁较长,据说已有八百余岁的高龄。另外一位则是相对年轻,但也有五百出头了。 这两人都堪称是陆地活神仙,除了能够施展精妙绝伦的道术之外,还能元婴出窍遨游太虚。这可以说是所有修道之人孜孜不倦、梦寐以求的境界。 幸运的是,两老的洞府都安置在着锁烟峰之上。不过那也是宗内的禁地来着,无故不得在其附近滞留,否则会视作违反门规,严惩不贷。 正是有了这些不理外事的结丹修士,和两位定海神针般的元婴修士坐镇,落云宗才能在这灵气充沛的云梦山脉占得一席之地,不被其他虎视眈眈的门派所驱逐。 这些内容,都是孙火从这位王师叔的讲述中,自己总结出来的。这让他对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地位有了较清楚的认识。 王师叔放出了一块巨大的锦帕,带着孙火站在上头,飞行到了锁烟峰的背面一侧。在紫烟以下的山腰处的一片楼阁前落了下来。 这里幽静素雅,一栋栋精美绝伦的阁楼被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幕之中。 孙火紧随在王师叔的身后,看着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往这光幕上一贴。 白色光幕上立刻像起风的水面般,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随后在令牌的右侧出现了一个可供单人通过的圆孔。 “走。”王师叔收起了令牌,回头招呼了孙火一声,当即迈步走了进去。在孙火通过之后,圆孔眨眼间就弥合起来,光幕又恢复了原样。 七拐八拐地穿过数间庭院之后,两人出现在一处幽静的厢房前。 “弟子王刚,携内门新入师侄孙火,拜见师伯。” 厢房的屋门虚掩着,这位王师叔并不敢直接进入,而是距其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弯腰施礼。 想到要面见的是结丹期的高手,孙火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连忙跟着躬身行礼。 “一起进来。”淡淡的男子声音,在庭院之中响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回 急转直下 “是!”绿袍中年人连忙应了一声,回头向孙火使了个眼色,快步走进了厢房之中。 这是一件十来丈大小的会客厅,布置得非常优雅素净。厅中错落有序地种上了许多奇花异草,显得格外灿烂芬芳。 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灰衣中年人,头发略有些灰白。比较特别的是,中年人的双目却是紧紧闭合着,好似天生眼盲之人一般。 下方的客位上,还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正含笑望向门口的方向。 孙火扫视而过,却是大吃一惊。因为这老者不是他人,正是天机楼中主事人孙老,而且此时身上散发的气息,竟然不逊于掌门的样子。这也说明他在天机楼的时候,还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 王=刚急忙快步上前,再次弯腰施礼道。“弟=子拜见师伯。孙师兄好。” 中年人伸出右手往上一扬,便让王=刚自行起身。“不是外人,无需这般多礼的。”随后微微偏过头,朝向了孙火。 明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孙火却觉得仿佛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扫视,好似五脏六腑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似的,心中不禁一阵骇然。 “弟=子孙火,拜见师祖!”孙火压下心中的惊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仿佛不受到任何影响。 “很好,很好。”灰衣中年人展颜一笑,似乎对于孙火的表现很是满意的样子,转过脸对着王=刚温和的问道。“王师侄,你说他是内门弟=子,那测试出来是怎样的资质呢?” “回禀师伯,这位孙师侄是三灵根之身。奉灵盆的测试上有沸腾的异象,无法判断是否拥有特殊灵体。”王刚闻言,不敢怠慢地回应道。 听到是这样的情况,灰衣中年人不禁摸了摸下巴的短须,沉吟了起来。 一小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脸朝向了孙老,轻笑着说道,“我就说嘛,孙老你平时是少在人前走动的,今=天却会想到来我这里品茶言欢,原来是在等新入弟=子的分配结果啊。” 听到中年人说破了他的目的,孙老嘿嘿一笑,也不出声反驳,只是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孙火。毕竟现在的孙火已然改头换面,和先前大不一样。 “对了,他和你一样都是姓孙,该不会是你的什么远亲?”听着孙老没有开口,中年人突然打趣道。 这句话一出,听得旁边的王=刚大感愕然,不禁在孙火和老者两人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呸,你见过上来就下死手,把老人打得骨头要散架的远亲吗?”孙老似乎想起了上次那场不愉快的测试,有些气呼呼地说道。 听到孙老这样回应,孙火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而中年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是吗?看来这位新弟=子不太会尊老呢。要不我就把他”就在中年人将要说出孙火的归属时,孙老却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要说的话。 “时候已经不早,我在这里也叨扰得够久了,先行告辞。”说完这话后冲着中年人施了一礼,就自行拂袖匆匆离去。 这样无礼的举动,让一旁的王=刚和孙火看得是目瞪口呆,倒是上头的中年人并没有出言训斥或阻拦,只是含笑不语。 待到孙老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中年人这才平和的冲着王=刚吩咐道: “既然孙老无意带弟=子,那就由你先暂带一下,免得还要再传唤麻烦其他人了。”孙火只听到中年人说了这一句之后,接下去的话语当着他的面全部变成了传音,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见身旁的王师叔凝神细听了好一会之后,也就拱手说出了告辞的话语。一头雾水的孙火也只能跟着施礼,尾随其后一起离开。 出了阁楼的光罩之后,这位王师叔并没有马上带着孙火去往下一处地方,反而是站在原地低头沉思着什么。 眼见着身前的王师叔,并没有因为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内门弟=子,显露出高兴的神色,孙火心里好生郁闷。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是炙手可热的人选,怎么现在倒好像成了累赘似的 一小会之后,王师叔回过身来,看见孙火依旧恭敬地站在身后,等着他的吩咐。他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有些怜惜地开了口: “孙火,先跟我去领一些入门弟=子的物件。顺便熟悉几处必要的地方。” “是,王师叔。”听到要带自己去认识新地方,孙火不禁精神一振,大声地答道。 下一刻,孙火突然想起了之前孙老的交待,连忙出声,喊住了正要登上锦帕的王师叔。 “启禀师叔,弟=子有要事禀报。” “怎么了?”王师叔转过身来,眉头微皱,他想不出孙火刚刚入门,能有什么要事。 孙火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玉佩和传音符,双手捧着呈递了过去。 “是这样的,刚才的孙师叔和弟=子有过几面之缘。在来落云宗之前,他曾托付弟=子两件东西,要求把它们转交给弟=子的教导师傅。还请王师叔查收。” “转交东西?”喃喃地低语了一句,王师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眼扫过孙火手里的物件,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当即接了过来。 单手托着传音符,符纸顿时化成一团燃烧着的火球,王师叔这放出了神念探听其中的内容。 趁着这档子的工夫,孙火却是在留意着他的神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孙老这个人,总是搞一些古怪的名堂,让人难以捉摸。况且事关自己,谁能没有好奇心呢?尽管是没有加害之意,只是孙火不太愿意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传音符是一次性的物件,以孙火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做到悄然偷听其中的内容或调包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去动过它。 倒是那块玉佩,空闲的时候倒是也有拿出来研究过。看起来像是某种标志的法器,就是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样的作用,至少孙火是无法驱使它的。 要说其他特别的地方,就是上面雕刻的云朵纹样,被刻意染成了黑色的。这样的图案看起来并不美观,很是少见。 奇怪的是,孙火只能看出王师叔是在很用心的探听着其中的内容,只是从头至尾都神情自若,没有一丝波动的样子。 “啪”的一声轻响,王师叔单手握拳,熄灭了传音符的火球。转头看向孙火,淡淡的吩咐道:“上去。” 听到这样冷淡的语气,孙火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联想到刚刚孙老气呼呼离开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犯蠢了。 果不其然,当他们来到新进弟=子领取物品的地方,管事拿出了内门弟=子的标配物品时候,王师叔当着孙火的面退掉了大部分,只给他留下了一块表明落云宗弟=子身份的令牌,和一件圆盘状的飞行法器。 看着管事诧异地把一大堆东西收了回去,孙火的眼皮急跳了几下,还是默不作声地把仅有的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整个过程之中,王师叔看都不看孙火一眼,仿佛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跟班而已,和先前向他介绍落云宗的宽厚近人截然不同。 “东西领完了,就再去仙术塔看看。”一等孙火把东西收起,王师叔就催促着他赶紧走人,再次御器出发。 飞行的时间并不长,半刻钟之后,两人就在山脚下一处平台落了下来。在这里,矗立着一座六层高,有着五角飞檐的巨大石塔。 巨塔之前的石碑上,刻着“仙术塔”三个大字,笔锋张扬锐利,孙火粗粗扫视而过都觉得有些刺眼。此时的他虽然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沉重得一点点下坠,完全没有打量周围环境的心思。 紧随在王师叔的身后,孙火有些沉重地迈进塔内,意外的看到里头被分隔出许多的房间,每一间的石门都有写着不同的名字以作区分,正有一些年轻的弟=子进进出出。 王师叔没有走进这些有标记的石门中,反而是带着孙火来到一间门上没有任何标记的房间。 走进里头,却见房间里很是狭小,布置得好似大户人家的书房似的,和孙火从那些门户大开的房间看到的既然不同。 正对面处,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留着三缕乌黑长髯,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本古籍。察觉到眼前有人影晃动,这才放下书册看了过来。 “王师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你身边的这位是?”看清来人的样貌,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俞师兄,别来无恙。”王师叔拱了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不领了个跑腿的活,带这名新入的弟子熟悉熟悉地方,就到这里来了。” “是这样啊,难怪身边这名弟=子看着眼生。”这位俞姓儒生捋了捋长髯,笑呵呵地说道,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样子。 “孙火,还不快拜见俞师伯。俞师伯可是这仙术塔的总管事,熟悉所有的功=法秘术。这般迟钝无礼,以后还想不想修习新功=法了?” 王师叔转过头来,板着脸就是一通呵斥。 第一百二十三回 天工落魄 看着王刚这样生硬地呵斥新入门弟子,俞姓儒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到了这个时候,孙火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过来时路上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咬了咬嘴唇,他还是上前弯腰施了一礼,恭敬地喊了声“俞师伯好。弟子孙火,以后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俞姓儒生挺了挺身子,说话声有如春风拂面般,让孙火的心里稍稍好受点。 “听好了,孙火。能让俞师伯来教导你的功法,是你作为内门弟子才有的特殊待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他的指点。除此之外,这样的教导也不是无偿的,每个时辰要付一块低阶灵石,作为师伯出手的酬劳。明白了吗?” 王师叔转脸看向孙火,依旧还是用一副教训的口吻在说话。 “是,弟子谨遵教诲。”孙火的声音平平淡淡,已经听不出任何感情了。 “好了,俞师兄,这位孙师侄功法上的事,以后就有劳你费心了,我现在只是带他让你二人认识一下,然后还要带他去居住的地方,就不在这儿多待了。” 王师叔很是干脆利落,马上就向俞姓儒生说出了告辞的话语。 “王师弟慢走,有空了可以来愚兄这里叙叙旧的。”儒生也不挽留,当即起身目送着两人离去。 站在飞行的锦帕上,看着这壮丽的奇峰异境,孙火已经没有了欣赏的想法,只觉得这一切变得相当的陌生。脑中一片空白,心也拔凉拔凉的。 当锦帕收起了光罩,降落在一座黑幽幽的大殿前,迎面吹来清凉的夜风,这才把失神的孙火唤醒过来,惊觉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下的目的地。 跟随王师叔急匆匆的脚步,孙火只看到上头悬挂着天工殿的牌匾,就已经走进了殿内之中。 在这里进出的人也算不少,颇有些人气兴旺的样子。一路走来,孙火看到有不少弟子向着身前的王师叔施礼问候,而他也一一微笑着点头示意,看起来人缘不错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景象,孙火心里越发的难受,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敢流露出来。 马不停蹄地往大殿内深处进发,孙火意外的发现,这天工殿并不只是依山而建而已,后半部分竟然倾斜着延伸进地下,也不知是有多深。 在王师叔熟门熟路的引导下,两人来到了位置最靠里面的一处房间前。 此时房间之内围站着七八人的样子,正响着交谈之声,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张师兄!”王师叔带着孙火进到了房间内,还没看到人就先开口喊了一句。 听到这样一声叫喊,围拢的七八人顿时向两边分开,显露出中间一位五十余岁般的红脸老者。 同样也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只不过身材甚是矮小,比起常人低了一个头还多。 在看清来人同样也是一位筑基期的前辈之后,前来办事的七八名弟子连忙施礼问好。 在王师叔随意地摆摆手让其起身之后,几人很是识趣地都告退一声,一个个退出了房间。 “王师弟来得真是时候呢,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这些家伙聒噪上多久,总算可以稍稍歇口气了。” 虽然这位张老者说话晃悠着脑袋,好似在诉苦一般,但是一双眼睛却在打量着身后的孙火,暗暗猜测着来意。 “张师兄真是说笑了,这偌大的天工殿,也只有你才能打理的井井有条,换作旁人的话早就一塌糊涂了。知道师兄平时辛劳,这不给你带了一个帮手。” 王师叔嘿嘿一笑,奉承了两句之后,倒也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帮手?你是说身后的这位?”红脸老者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很是随意地指了指后面的孙火。 “当然了,这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孙火,张师兄觉得如何呢?”王师叔接上了话头,没有否认的意思。 听着话里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老者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孙火,这才开口说道: “果真?这名弟子看起来仪表堂堂,修为也不算太弱。就算放在其他地方撑门面,或者做些执法维序的工作,也比放在我这天工殿里打杂驱使好。虽说这身板看起来蛮有气力的样子,但炼器又不是世俗打铁那样的力气活,光有力气也成不了什么事。” 听着老者这样的说法,孙火心里真的是非常不舒服。 此人的话虽然不中听,好歹是认为孙火不应该来到这里,有相对体面些的去处。倒是王师叔话里的意思,好似已经把他当成东西一般看待,而且是要安排他来做苦力的差事。 虽然已经想到这样的结果,孙火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怎么说自己也是资质尚可的内门弟子,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下一刻,他的这点希望也被王师叔说的一席话彻底粉碎了。 “张师兄,我说的是真的。这名新入门的弟子,从今天起便归在你的天工殿当值了。以后也是由你来考核和发放他每月的薪劳,不需要他再多跑造务阁了。” 听到王师叔这般开口,此时的孙火低垂着头,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另一边的红脸老者也是大感意外,再次凝重地打量起了孙火。 直接越过造务阁来指定弟子的杂务工作,他不是没有见过,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有某些特殊关系而得到关照。但是像现在这样带有打压惩罚的意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名弟子是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得罪人,才会被这般针对折磨。老者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并没有问出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天工殿事情繁多,能够多个人来打杂帮手也是好的。虽说是来得突然,但这里还是有空置的房间,安排住进来不是什么问题。”老者神色自若,毫不在意地说道。 “有劳师兄了。据我所知,天工殿里有一个地方空置了很久,就让他住进去好了,沾一沾新人的喜气。”王师叔眉头一挑,意有所指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说那里啊。行,我知道了。”老者眼神亮了一下,满口答应下来。 见到老者应承了下来,王师叔转过身来,对着孙火冷冷地开口,“刚刚的话,你在一边也都听清楚了。这位张师伯,既是天工殿的主管,也是锁烟峰的炼器师之首。你以后的杂务工作,就是给他当差打下手。若是能讨得他老人家欢心的话,说不定会传你一两手精妙的炼器法门。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过段时间自会在修炼上亲自指点你的修炼。若是能有出色表现,灵丹的赏赐也是不会少的。” 到了此时,孙火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轻轻地点头称是。 冲着孙火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王师叔转过脸拱了拱手,“张师兄,人我已经送过来了,还请严加管束调教。师弟我还另有其他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放心,只要这小子堪用,我会好好关照的。师弟好走。”老者同样拱手回礼,一口的承诺道。 深深地看了发愣中的孙火一眼,张师叔这才丢下他快步离去。 “小伙子,这么快就犯困了吗?”目送着绿袍中年人的离开,老者一眼瞧见孙火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便举起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没有!师伯有什么差遣,还请吩咐。”孙火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强打起精神回话。 “算了,今天既然是你第一天入门,那就先跟我去看看你的住处。”老者没有多看孙火此时的脸色,背着手一马当先地走出了房间。孙火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跟在老者的身后走上一小段距离后,两人来到了一扇青色石门之前。 红脸老者从怀内摸出一块蓝色令牌,对着石门轻轻一晃。 蓝色令牌上亮起了一层幽蓝的冷光,从上头飞射出一道光柱,正正地打在了石门上面。 门上的青霞顿时如同被拨动的水面般,一圈圈荡起了波纹。在轰隆隆的沉重响声中,石门向内缓缓打开。 孙火原以为门后应该是通道或者房间。没想到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丈许大小的石室而已,空荡荡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住过人的样子。 石室中间有一个占地近半的黑幽幽圆洞,一股股热浪从中不停地往外涌出。探头看去,只见底部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可见相当之深。 正当孙火暗中猜测把他带到这里的意图时,却见老者突然轻身一跃,就要跳下深洞。 “危险!”孙火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连忙伸手却是抓了个空。 让他吃惊的是,老者手中的令牌骤然一闪,一个蓝盈盈的光罩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上,稳稳地漂浮在洞口上,并没有料想中那般直直坠落。 回身看到孙火受怕的样子,老者心中略感到好笑,同时也有了一分赞许,但口中依旧平静地催促着,“你还不速速上来吗?” 看到是自己少见多怪地白担心,孙火悻悻然收回了手,只得硬着头皮地同样纵身一跃。 第一百二十四回 无妄之难 见着孙火已经跃起,红脸老者手中令牌也对着他虚空一点。一道蓝光从令牌上激射出来,搭在了孙火的身上,瞬间也形成了个同样的光罩,托着没有下坠。 望了一眼脚下不知多深的深洞,孙火觉得心底生寒,连忙抬头不敢再多看。 扫了一眼孙火脸色略有些发白,红脸老者拿着令牌的右手向下一划,两个光罩顿时飞快向下沉降。 光罩带着两人穿过了两层厚厚的蓝色光幕后,又沉降了百余丈之深,这才见到下方的实地。 虽然不知道具体深度,孙火凭着感觉猜想,整个过程下来应该也有下降了四五百丈之多。 双脚刚刚踩到地面上,身上的光罩骤然消失。孙火还未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就已经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直烤得他口干舌燥,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发疼。 “好了,这就是你住的地方,自己走过去了。另外把这块令箭谨慎收好,以后你就是凭借着它出入这里了。” 老者边说着话,边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块红色的令箭,抛给了孙火。 孙火伸手接过,低头打量了起来。只见令牌约有半尺来长,上头同样雕饰有云纹图案。入手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上头一面写着“落云”,另一面写着“分金”。 翻看了几下,孙火抬头正要问些什么,却见人已经不在身旁。连忙仰头看去,却见其正徐徐地往上方飞升。 这时从上面遥遥传来老者的声音,“孙火,给你一天安顿下来,后天辰时来我那里听候差遣。” 纵有千般无奈,孙火还是弯腰做恭送姿态,直到老者完全消失不见,这才站直了身子。 叹了一口气,孙火抬眼开始打量自己的四周。 此时所处的地方,是两条甬道的交汇点,赤红的洞壁颇为平整,一眼就能看出人为修缮的痕迹。 虽然还不知两边是通往何处,但是两条甬道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股灼热逼人的气息,就是从右手边的甬道奔涌而来,而左手边就显得相对比较平静了。 想到是要给自己一个大活人居住的地方,孙火下意识地走向左手边。只是走过了二三十步之后,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开始汗流浃背,很是不舒服了。 孙火犹豫了一下,尝试着把法力注入到手里拿着的令箭。红色的光罩顿时将他包裹在了其中,烘烤的炙热感顿时大减。 孙火精神一振,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当即迈开大步快走了起来。这里环境的恶劣,远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糟糕。 如果不能找到像样的落脚处,孙火怀疑自己是被送到监牢里面,而不是什么入门弟子的住处。 又走上百来步的距离,绕过一个大拐角之后,孙火被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地下溶洞,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溶洞的上空那一根根倒垂的石锥,就可以印证了这一点。 四周的洞壁之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只有为数不多百来块的赤红色晶体还镶嵌在上头,让整个溶洞都充斥着红色的光芒。 这些都还不是让孙火吃惊的。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在这个溶洞里,竟然随地散落了各式各样的法器。 什么飞刀飞剑,旗盾甲盘,一眼望去比比皆是。甚至连一些外观奇形怪状,瞧不出具体用途的法器,这里也都能看到不少。 整个洞里闲置法器的数量之多,至少应该得有上万件,都堆成了好几座小山状,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法器库。 这样壮观的景象,并没有让孙火沉醉其中太久,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孙火小跑几步,靠近了其中的一座法器山,低头审视起脚边这些近在咫尺的各式法器。 细看了一阵之后,孙火又环视了四周,脸上露出的却是苦笑的表情。 他眼里所看到的法器,没有一件是完好无损的,能够拿来正常使用的。 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就是已经扭曲变形,还有一些可以看出根本就是炼制失败的半成品,更加无法驱使。 这里根本不是天工殿的什么法器库,就是一个废弃的场所而已。能够收纳这么多破损的法器和失败品,也不知道是多久积存下来的成果。 其实稍微想想也就能知道,如果真是法器库,怎么可能会这般疏于戒备,而且还让一个新人随随便便就走进来了。 愈加沮丧的孙火,只能转身按原路返回,踏上右手边的甬道。 同样还是百余步的距离,这一回孙火进入到的却是一个数十丈广的大厅之中。 整个大厅都是由一种黑色的石块垒砌而成,严丝合缝,和外头甬道是在山体中直接开凿出来截然不同。孙火随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感觉甚是清凉细滑。 大厅正中央的位置,赫然竖立着个一人来高的钟型光罩,里头充斥着金橘色的火光,在其中跳跃燃烧着。 这种外形的护罩很是罕见,毕竟寻常的护罩也就是球形或半球形而已。只不过此光罩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激发的样子。 因为跟世间的古钟相比,外形上还缺少了一个顶盖的部分。如此近的距离,孙火能够清楚地看见火焰从光罩的顶部不时窜出,一闪而逝。 除此之外,光罩之前倒是还垒起了一个小小的底座,上头稳稳地倒放着一样孙火很是熟悉的物件,一柄半人来高的铸造锤! 孙火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这般酷热难当了,这里应该是天工殿里某个荒废许久的铸炼间而已,现在居然却指给他来做住处。 但是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令箭护身,根本就不是他一个练气修士所能长时间停留的,也就更加谈不上居住一说。 更何况这里偌大的空间,除了眼前看到的光罩和铸造锤之外,就别无他物的一览无余了。 强留着最后一分理智,孙火转头看了看大厅的四周,意外地在右手边的角落里,看到一扇虚掩着的石门。 此时此刻,孙火再也顾不得多想其他,连忙飞奔过去,一伸手就将其推开。 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总算是一间像样些的石室,可以让修士在其中居住生活。 虽然石室面积只有五六丈大小,但是里头除了一套石制桌椅之外,还有一张精雕细琢的玉床,散发着蓝蒙蒙的光芒,看起来很是清凉的样子。 随手合上了石门,孙火走到了玉床边上,身上笼罩的光罩悄然隐没。 他没有直接坐在床榻上,而是缓缓地跌坐到了地上,双手抱膝埋首于其中,不一会就传来了低低的哽咽声。 没有外人,只有自己,孙火终于不用再强忍着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原以为凭借着灵根资质拜入灵山大宗,自己就能够有个依靠可以安稳下来,至少不用再为获得修炼资源而以身犯险。 万万没想到进来之后,得到的却是这般待遇,还不如自己孤身在外时自由自在,无须看人眼色行事。 若是早知会有今日遭遇,他也就不来这里应选了。就算另投其他门派,想来都不会比现在差。可是现在已经晚了,这里不是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翻身躺到了玉床上,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孙火由心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再去多想。 同一时间,在孙火最先到达拜访的厢房中,王师叔正恭敬地站在下方,向主位上那位闭眼的中年人禀报着什么。 “是吗,孙老竟然是这样安排那名弟子的去处,还真是苛刻啊。”中年人轻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平静地说了一句。 “回禀师叔,其实这样的安排也是正合适的。刚才因为那名弟子也在场听着,所以关于他的资质测试结果,我没有全部讲出来。”王师叔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哦,那名弟子有什么问题呢”听到这话,灰衣中年人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这位名叫孙火的弟子,在灵根测试的时候,显示出了魔化的迹象,只不过程度还比较轻。虽然萧师妹的问心符测试没有发现异常,却也无法完全证明他并非魔道派来的奸细。”王师叔有些凝重地回话。 “原来是这样,难怪之前召见他的时候,我暗中施展秘术探查时也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地方,当初就是特意选在玄阳之地的火脉边上建造的。如果他真是魔道派来的卧底,在这种至阳的环境长居,原先的修为是要不进反退了。”中年人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是的,虽然觉得魔道派出的卧底不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也不清楚孙师兄对那名弟子是何种打算,但还是小心至上,我会暗中留意那名弟子的举动。”顿了顿,王师叔自动请命道。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王师侄了。若发现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向我通报的。”灰衣中年人微微颔首,同意了下来。 看着王师叔退出厢房之后,这名中年人也站起身来仰着头,好似在凝望着什么。“孙老,希望你真是慧眼识人,而不是给自己招来祸端,晚节不保。” 第一百二十五回 秘阵乌锤 几个时辰之后,孙火从熟睡中自行清醒了过来。没有往常一般迅速地起身整理,反而是紧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想睁开。 此时的他,多么希望睁开眼后,看到的还是自己原先那间石室的粗陋顶壁。这样他还能告诉自己,先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是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一阵阵清凉的气息,孙火轻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慢慢地坐起身来,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环境,不一样的房间布置,都在明明确确地告诉他,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现在他需要接受现实,需要振作起来,才能为自己谋划出路。 马上就脱离落云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目前总还要先待上一段时间,才能够得到外出的机会。 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的黑色劲装,孙火站了起来,开始解去腰带,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 原以为自己彪悍干练的样子,能够赢来更多的欣赏和认可,但是现在落到这般田地,也就没有必要在外表上再费工夫了。 利索地换上一身灰色的短打之后,原本勃发的青年英气随之隐敛起来,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引人侧目,乍看上去就是一身材比较高大的脚夫伙计了。 一边走动一边比划着手脚,孙火在试穿衣服是否合身的同时,也在查看着石室里的器物和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间石室竟然被加持了禁制,不仅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损坏一分一毫,就连神念一碰触上去都被反弹回来,丁点都无法渗透进去。 整个石室六面墙壁,他都没有找到任何漏洞和相对薄弱之处。 再看刚才躺身睡觉的蓝玉床,除了外表雕饰华美之外,单凭它放出的气息能够凉身清心,消弭从外头过来时火气攻心的燥烦,似乎也不像是给一名练气弟子配备使用的物件。 联想到王师叔说过这个地方空置了许久,孙火不禁有些纳闷。这间密室的上一位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古怪高人,才会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地下居住修炼,简直就是在坐牢一样。 既然密室之中再无其他地方值得关注,孙火准备到外头去再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毕竟之前过来时人已经失魂落魄,只想着能够马上有个落脚的地方,并没有非常仔细地查看周围。 伸手推出了石门,一股澎湃的灼热气息顿时迎面扑来。孙火回头望去,密室中的那张蓝玉床散发的光芒反而明亮了几分,似乎在跟涌进的热浪相互抗衡似的。 反手合上了石门,孙火就在这门口边上站着,也不拿出令箭激发光罩护身。 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了好一会的热浪,孙火心里差不多有了个底。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不靠法器保护的话,大概也就只能在这里呆上一刻钟左右,之后就会被烘烤得虚脱无力。 这样的情况让孙火感到非常的意外,如此短的停留时间,似乎根本不足以做成什么事。那么特意开辟这么一间大厅的意义又在哪里,难不成是要修士在这里得时刻维持自身的防护不成。 暗中思量着这个大厅可能的用途,孙火伸手就要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枚令箭,好激发出护罩来保护自己。 “咦?!”孙火不自觉地惊叹出声。 就在他身前丈许远的地方开始,地面上竟然刻画着一道道非常古怪扭曲的纹路。有些看起来粗壮稀疏,有些却是纤细密集。 先前因为整个大厅都是黑色,加之行走得匆忙,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些法阵符文的存在。 好奇之下,孙火拿出令箭激发起护罩之后,连忙沿着墙角边小跑起来。 片刻工夫,当孙火几乎绕行了整个大厅跑上一圈之后,他终于可以确认下来一件事。整间黑色的大厅,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神秘的圆形法阵而修建的。 此外,为了方便修士靠近中央的钟形光罩,铸造锤的前方还特地留出一条丈许宽的空白通道让人行走。 沿着这条通道来到大厅的中央,即使已经有了令箭的保护,孙火还是能够感受一股股热力,正在通过身上的护罩缓缓地渗透进来。 炼器是需要高温不假,但真正需要的却是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可控火力。 而这钟形光罩中的烈焰,不仅温度已经超出炼器要求许多,而且还是狂暴无比。这要是把材料放进去,别说什么熔炼精纯,根本就是有进无出的销毁。 窜动的火光耀眼刺目,孙火只是略看了一会,就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这才连忙低头闭上眼睛,好一会之后才恢复了过来。 钟形光罩上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剩下的也就只有身旁的这柄铸造锤了。 锤子通体乌黑,两端的锤头各是一圆一方,外形上和寻常铁匠所用的大锤并无区别。 比较稀罕的是这锤子竟然是一体成型,不是金属锤头套在木质锤柄上的通常构造。孙火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虽然一体成型的锤子在世俗间没有出现,是考虑到受力的原因容易在连接处断裂。而这一柄锤子明显就不是俗器凡物,也就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可以看见锤柄上雕饰了一圈圈的条纹,很是古朴的样子。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再做打铁的力气活,孙火还是习惯性的半俯下身子,左手握住锤柄的中间,就要把它提起来。 方一稍稍发力,孙火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铸锤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被他轻松提了起来,反而是纹丝不动地停在了底座上。 面对这样的情况,孙火脸色一变,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铸造锤没有用光罩单独隔离,想来上头应该是没有禁制保护的。尽管刚才自己没有用上什么力气,但要拿起这样一件小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沉吟了一下,孙火还是握住了锤柄,再次尝试起来。 五分力、八分力,十分力! 因为还要拿着令箭激发护罩保护自己,孙火只能用上一只手来提锤。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这柄古怪的乌锤也终于被他硬生生地抓离了底座。 这时的孙火,额头上渗出了大颗的汗珠。原本冷毅的脸孔也已经涨得发红,脖根处隐约有血管凸起。 片刻之后,孙火这才把乌锤轻轻地放回底座上,抬手擦了擦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孙火万万没有想到,这柄锤子竟然有那么沉重的分量。看着个头没有多大,却是连他的玄阙都无法与之相比。 这样一柄锤子,还真的能够用来打造东西吗。孙火对于这个问题深感怀疑。先不说是否有人能够正常使用它,一锤下去再好的材料也都被砸的不成样子,还怎么进行后面的铸炼。 虚握着锤柄,拇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孙火这才发现锤柄上那一圈圈条纹,竟然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所组成。仅靠目前的目力,都几乎无法看清具体样子。 如此高超繁复的铸造技艺,这柄乌锤似乎已经不是他所知道的法器范畴了。 可是这样一件罕见的宝物,为什么会被闲置在这里无人问津呢,难道只是因为它的分量沉重?孙火心中又有了更多的疑问。 犹豫了好一会,孙火有些心虚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并无什么异样或被监视的感觉后,这才开始念咒掐诀。 一连打出自己所知的三四道收取宝物的法诀,乌锤只是表面黑光一闪,之后是毫无反应,连放大和缩小都无法做到。就连储物袋放出的霞光,也都无法动摇它分毫。 刚刚的举动倒不是他真的胆大到要把宝物据为已有,只是在见到这样的情况之后,孙火也明白过来具体怎么回事了。 这锤子十有八九是无法被收取的,只能单靠修士随身提拿。尽管还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如此累赘的东西,也难怪会被人抛弃闲置了。 走到出口处回头望去,见到整个大厅就只有一锤一罩这样比邻而立。孙火不由得冒出一个有些恶意的猜测。这里不会是要人抡着锤子来砸光罩,毕竟这光罩就是个钟形。 “用锤子来敲钟,这样的傻事也亏自己能够想得出来。”孙火自嘲地想了一下,随后苦笑着离开了这间黑色大厅。 另外一边堆积废弃法器的溶洞,孙火也懒得再去查看,直接利用令箭回到天宫殿内,匆匆地走到了外头。 一路上他倒是有看到殿中有着五六名身穿锻蓝色锦衣的弟子,正在来回穿梭忙碌着。看起来,每日来这里租用炼器间,或者请求炼制各种器物的男女弟子还是不少的。 想到接下去要过起跑腿打杂的日子,孙火就觉得一阵气闷,当即埋头匆匆地走出了天工殿。 来到大殿外头,压抑的感觉顿时散去了不少,但是孙火却感到一阵茫然,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算了,随便走走。”孙火轻叹了一声,想起自己入门后得到唯一的圆盘法器,准备拿出来练习试用一下。这样以后出外也能方便些,不用再靠两条腿跑路了。 第一百二十六回 卑若凡尘 把圆盘拿在手中翻看了两下,随后孙火便往法器注入了自身的灵力,往身前的地上抛了出去。 只见白光一闪,圆盘从原来的盘子大小,瞬间涨大到了直径一尺有余,足以让他这样的壮汉跨立站在上面。 此刻圆盘正稳稳地悬浮在半尺高的地方,看起来很是平静的样子。 因为是第一次飞行,孙火并没有托大地直接跳上去,而是小心的抬脚踩上。 下一刻,他就为自己谨慎的举动感到一分庆幸。 第一脚踩上去的时候,圆盘并没有悬停在原来的位置,反而是猛地降了下来。当孙火整个人站上去的时候,圆盘已经几乎紧贴着地面了。 挠了挠头,孙火苦笑着往圆盘里注入了更多的法力,整个人这才缓缓地升空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孙火因为不熟悉这件法器,不仅飞得慢腾腾的,而且还是摇摇晃晃好似走钢丝一般,极为不平稳。 另外这件圆盘明显就是飞行法器中最低级的一种,除了飞行之外,并没有像先前几位师叔放出的法器那般,还能够放出一个护身的光罩。 这让无处扶手的孙火很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位弟子同样脚踩着圆盘法器,呼啸着从孙火身边擦肩而过。吓得还未能掌握圆盘的孙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除此之外,还远远地给他留下一阵嘲讽的讥笑声。 恼怒的孙火却是无计可施,只能看着对方的身影渐行渐远。 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另选其他无人的地方,而是在天工殿这样的大众场合就开始练习试飞,怎能不被某些势利弟子看笑话,乘机欺侮。 约莫一刻钟之后,孙火这才完全掌握了圆盘法器,能够平稳地飞行起来。 只不过即使孙火全力催动,却怎么也达不到先前那些故意惊吓他的弟子飞行的速度,要比他们慢上一筹。 这样的情况不是让他感到懊恼,反而是多了几分警惕。这意味着在用同样的飞行法器情况下,他要逃命都没有人家跑得快,很容易就会被追到。 这意味着除非他能得到品质高级的飞行法器,否则以后一旦与人发生争斗,除了取胜,他没有能够逃命的退路。 不过这是以后的问题了,此时孙火不愿去多想。尽管只有奔马那么快的速度而已,他还是要先好好享受这第一次的空中飞行。 迎风而行,衣带飘扬,孙火郁结的心胸豁然开朗了许多。 “坎坷之后还是坎坷,这就是命。因为在这里被人打压就一蹶不振,那说明自己只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还谈什么登临仙道之巅。” 仰望着紫烟缭绕不见其顶的锁烟峰,孙火攥了攥拳头,突然有了一丝感悟,对于求道之心愈发坚定起来。 再看了锁烟峰好一会之后,孙火忽然发现一旁路过的弟子用古怪的神情望向他。 这也难怪了,一个青年悬停在半空动也不动的,神情凝重地紧盯着宗门的主峰,的确是有些奇怪。 孙火略一思量,脸上恢复了常色,当即驱使着圆盘向着不远处的摆摊集市飞去。 因为自知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物品,也没有多余的灵石来消费,所以孙火从一开始也就抱着看新鲜的念头,顺便和外头的东西比较一下品质和物价。 就这样一路悠哉的走下来,东看看西瞧瞧。虽然孙火表面上很是从容和淡定,但是这些宗内弟子自行摆出摊位上的东西,还真有许多让他很是心动。 和落雷谷的散摊相比,这里虽然同样是私人出售,不仅物品种类多了许多,而且价格上还稍稍低了一分。 可能跟落云宗本身就是杂学大宗有关,这里的弟子或多或少都会一两门手艺,尽管只是皮毛而已。因为孙火看到这里出售的成品物件,也比相对更多一些。 就连外头很是稀罕的中阶法器,他在这里也看到了好几件在叫卖,尽管功能都是比较单一的。 在逛上约莫一半的路程之后,孙火心中已然有了底,也就不再继续走下去。学着其他离开的修士一般,直接抛出了圆盘冲天而起。 离开集市之后,他也没再去其他地方闲逛,就连探望白奇的想法也都暂时放下了,直接又回到了天工殿。 殿内,那位姓张的红脸老者,正在先前引见时的房间中,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晶石仔细地鉴定着。 见到孙火进来后有些惊讶,不禁张口问道:“孙火,不是说明天辰时再来这里听候安排吗?现在过来,是有什么问题呢。” “拜见张师伯。”孙火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询问,而是先微笑着施了一礼。 “多谢师伯关照,弟子已经休息好了,此刻闲来无事,就想先找个事情做做,也能更快的熟悉门内的情况。”孙火不卑不亢地从容说道。 “呵呵,想不到师侄还是一个勤勉的人,这么快就想要当值做事了。”对于孙火前后态度转变的这样快,老者心中很是诧异,还是不动声色地夸了一句。 “天工殿是锁烟峰的炼器要地,这个不用我多说,想来师侄已然清楚。既然有人把你送来这里,那你应该是对炼器术多少有些了解?”老者没有放下手中的晶石,只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回师伯的话,弟子不才仅仅自学了还不到半年,只是精炼过几次材料,未曾真正炼制过器物。”孙火微微一愣,还是恭敬地如实说出自己的情况。 虽然对老者会询问起自己是否擅长杂学感到诧异,不过孙火并没有打算隐瞒或夸大自己的真实情况。 毕竟在这上面耍小聪明,实在是经不起一点测验,他可不想因此招来老者更多的苛待,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 听了这样的回答之后,老者神色平静并无什么表示。 一开始老者也以为孙火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送来打压驱使的。但是在听到要把那个殿中重地安排给这个新人居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事实并非如此。 只不过眼前的这小子,看起来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的样子。现在孙火的炼器基础有多差都不要紧,老者比较关心的是,他是否真的有资格住进那个地方。 如果他真的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以后在天工殿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自己而已。 “那好,现在你先跟我见一下,其他几名天工殿的炼器弟子。”红脸老者终于放下手中的蓝色晶石,抬起头来淡淡的吩咐道。 在见过殿中其余八九名炼气期的低阶弟子之后,老者带着孙火来到了一处洞窟之中。 还未进门,孙火就听到了叮叮当当很是熟悉的打铁声,这让他很是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修仙者炼制法器,是根本不需要像铁匠那般捶捶打打的,更多是通过操纵法阵来定型的。 下一刻,眼前出现的情景,证明了他的耳朵并没有听错。 洞窟之中的布置,正是俗世之中的铁匠作坊一般,火炉铁砧风箱等器具应有尽有。此时正有十来名凡人铁匠两两一组,相互配合着进行打铁的活计。 如此眼熟的一幕,看得孙火两眼有些发直,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工殿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其实稍微想想倒也并不奇怪,落云宗内有如此庞大数量的炼气期弟子,日常起居用度和凡人几无二致,宗门内会保留有一批铁匠打造些日常用品,也是理所当然的。 见到老者带着孙火走进,一名容貌普通,中等身材的弟子连忙迎了上来。 “拜见张师伯。不知师伯亲身到此有何重要吩咐,还请示下。弟子马上安排第一时间完成。” 红脸老者摆了摆手,让这名看似的监工弟子自行起身,随后指了指孙火说道:“高寒,这是昨日新入我天工殿的弟子孙火,你俩先认识一下。” 看着这名修为只有练气八层、远低于自己的执事弟子,孙火神色不变,先一步拱手开口道:“高师兄好。” 高寒眼中闪过一分诧异之色,还是连忙回应道“孙师弟好。” “孙火,你从这些人里自己挑一位作为师傅,从即日起学习如何打铁锻器。等待能够独立出师的时候,再来向我复命。”看着两人已经打过招呼,老者这才淡淡地开口吩咐起来。 红脸老者的话一出口,就被这里每个人清晰地听到了。 原本连续不断带有节奏的打铁声,突然之间也都停了下来,只剩下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爆裂声。 让一名修仙弟子来做打铁这样粗重的力气活,这似乎已经不是打压人那么简单,而是在打作为一名修仙者的脸面了。修仙修到这样的境遇,还真是前所未闻了。 朝这边看过来的铁匠,不仅为这样的宣布感到吃惊,而且心有忐忑害怕自己真会被选上,毕竟这样的弟子根本带不起的。 孙火眉头一挑,随后迈步走到老者的对面站定,恭敬地大声地回应道。 第一百二十七回 地炎分金 “启禀师伯,弟子早先就是以打铁为生,应该如何抡锤打铸,还是略知一二的。” 此话一出,正在观望的一众铁匠不禁面面相觑,就连红脸老者和高寒也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一个修仙者会有这样的出身,还真是罕见的奇事。 要知道铁匠作为俗世中的底层职业,靠的是力气吃饭,很少有人会识文断字的。孙火不仅会识字,而且还能把基础功法领悟修炼到这样高的层次,怎能不让人倍感意外。 此时的孙火脑子里所想到的,却是地下黑色大厅里摆放的那柄乌锤,感觉隐隐抓到了什么。 因为那柄乌锤如果只是当做武器来使用的话,完全没必要把外形塑得和铸造锤一模一样,大可以做成其他更具杀伤力的造型出来。 不等老者开口吩咐什么,孙火自行转过身,几个大步来到最靠近自己的一个铁砧跟前。 在这个位置上,是一名赤裸着上身、被汗水浸透得闪闪发亮的彪形大汉,黝黑的皮肤下肌肉块块隆起,就连孙火的体格与之比起来也都小上了一圈。 在此之前,他是双手抡着大锤,连续锤击着一大块生铁。此刻也因为听到先前老者的命令停了下来,正拄着大锤观望着情况。 眼看着孙火来到自己面前,他不禁微眯起了眼睛,大概也明白了这个年轻人想要做什么。 在孙火打量了几眼砧上铁块的成色之后,果不其然地开口说出他预料中的话语。 “大哥,你是在给这块生铁除杂,现在让我来就好了。” 听到这话,大汉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色。 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只见所有人都向这边投来了关注的目光,当即默然地挪开了压在锤柄上的双手,往后退出了好几步,把位置让出来。 红脸老者没有出声阻止孙火的举动,只是单手轻抚着颌下的山羊胡子,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看着。 只见孙火伸出了右手,轻轻握住了锤柄的末端,往上稍微提了提。 在看到孙火这般托大,只用一只手在笨拙地试探着铸造锤的重量,周围一众铁匠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连高寒也不例外,眼中充满了不屑。他作为监工看着这班铁匠干活也有一段时间,还真没见过哪个人这样拿锤子过。 除去小锤不说,这些人所用的大锤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单手拿得起来,就算是一般练气期修仙者也做不到。若是能够进阶筑基期的话,倒还有这样的可能。 下一刻,孙火弯下腰,却是把手伸到了距离锤头约莫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才握住了锤柄一把提了起来。 不仅如此,孙火还往旁边紧走了几步,如法炮制地抓起了大汉另外一把备用的大锤,这才返身来到砧前站定。 “嘿哟!” 孙火吆喝了一声,两柄大锤高高举起,紧接着一先一后地砸落下来。 当啷当啷的重击声连续响了起来,竟似两个铁匠在轮流出锤一般。不仅如此,孙火单手出锤的速度,还比大汉双手抡锤时快上三分。 这样的一幕,已经令在场所有铁匠的失望变成了惊愕,每个人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那沉重的大锤,在孙火的手里却似鼓杵般轻若无物,一下又一下地在半空中砸落,有节奏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 当啷、当啷。最后两下敲击完成。孙火翻转着手腕让锤头向下,往后倒退出了两步,一个弯腰轻轻地放落到地面上,悄无声息。 两百锤,整整两百锤持续不断的连续敲击,大汉之前所锻造的那块生铁,已然能用肉眼清楚地看到矮下去了一分。 这样的结果,大汉自问也能做到,但是就要花上更多时间和精力,远比不上孙火这般驾轻就熟。 而此时的孙火,依旧还是神色自若,大气都不喘一下。仅仅只是因为呆在炉火边而略微额头见汗,面颊有些发红。看着自己打出的铁块,心头多出了一分自得。 “好!”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在见识到这终身难忘的一幕后,众铁匠如梦初醒,自发地为孙火喝彩叫好起来。 “真是个万中无一的怪胎。”老者嘴角一翘,转过身背着手向外头走去。就凭孙火刚刚露出的这一手,确实已经没必要呆在这里学习什么打铁铸器。 见到老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孙火反而一时愣住了,吃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了。 高寒朝着老者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礼,随后连忙回过身来,几个快步冲到孙火的身边,一拍他的胳膊大声叫道:“孙师弟,在这里发愣做什么,你已经不需要呆在这里了,还不赶紧跟上去。” “哦哦。”被高寒这么一拍,孙火回过神来,“谢谢高师兄提醒,师弟我先走一步了。”孙火拱了拱手,匆匆忙忙地朝外跑去。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动起来,偷懒了这么久,是要把铁烧废了吗?当心这个月没工钱拿。”叫走了孙火之后,高寒板着脸催促起众铁匠开动起来。 一头冲出了洞窟之后,孙火就看见老者背着手正缓缓踱步而行,没有走远,连忙跟在了后头等着接下去的吩咐。 正想着接下去是否要测试他力气大小的时候,却见老者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温和地问道:“孙火,你说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听到老者不是直接命令吩咐,反而是在问他往后的去处,孙火心中猛地一跳,却也不敢就此逾越,只能是恭敬地答道,“弟子不知,但听师伯吩咐安排。” 听着孙火没有吐露真话,老者也不在意地呵呵一笑,“年纪轻轻,心思这么复杂不太好,也不怕伤神折寿。” 孙火听了讪讪地笑笑,也不好出言回应什么,私下却是在暗暗腹诽着:“跟在你们这些前辈身后,一个个喜怒无常的,我若心思单纯直白些,还不知要被怎么样玩弄了。” 看着孙火毕恭毕敬一声不吭的样子,红脸老者倒是觉得挺中意的,转身一甩衣袖,“走,去你那里的点金堂。” “点金堂?”孙火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住处并不是什么无名之地,而是有着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号。 但他不明白的是,从名字上看这里显然是一处要地来着,又怎么会被闲置许久疏于防范,而且现在居然还让自己一个新人住进去了。 片刻之后,老者和孙火两人果不其然地来到这间黑色的大厅之中,而且是径直来到中央的光罩附近。 一阵沉默之后,老者指了指光罩,向孙火提问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孙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实际上他也不清楚老者是在问光罩,还是光罩里头的火焰。 但不管是哪一个,他也确实从未见过。特别是这高温且狂暴的火焰,明明没见到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却能够一直不灭。 “这是地肺之火,从地下极深处开挖导引出来。比起我们修仙者用法术放出的真火,更加高温和持久,使用起来无需消耗自身的法力。通过用阵法拘束和控制,能使这地火变得精纯和稳定,用来炼丹或者炼器,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知道老者是怎么想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讲解起了地火。这样难得的机会,孙火也是在旁认真地听着,不愿错过任何一句话。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听一位炼器大师解惑。 “你现在看到的地火,并没有用法阵控制驯服,所以才会如此狂暴。只会把普通材料直接熔毁,不能用来炼器炼丹的。” 红脸老者扫了一眼认真听讲的孙火,又多补充了两句。 对于最后的结论,孙火并不感到意外,只要是个修仙者都能看得出来。 他好奇的是,既然老者特意点了出来,难不成是要他学习布阵,把这个地火改造起来。 马上他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因为孙火找不出自己能够担任这件事的理由。 就在这时,老者却突然话锋一转,“孙火,这柄地炎分金锤你动过了是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厉问话,孙火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连忙趴俯在了地上。 “弟子有罪,不知此物不能擅动。之前见到宝锤附近并无禁制保护,一时手痒上来试举。还请师伯原谅,弟子再也不敢了。” “是嘛。才刚入门,就敢乱动宗门宝物,胆子倒是肥的很啊。不过在发落你之前,先告诉我,这分金锤你试举得怎么样了。” 听到老者这样发问,孙火不禁有些踌躇不定起来。他实在弄不清楚,在这种忽喜忽怒的态度下,到底是在刁难,还是在有意试探。 如果是试探的话,能举得起来的结果肯定是好的。但若是刁难的话,自己举不举得起来,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孙火一咬牙,抬起头来冲着老者大声地说道。“回师伯的话,弟子能够举得起这柄分金锤。因为太过沉重,只能勉强挥动几下。” 第一百二十八回 启阵钟鸣 “哼,口气倒是不小,你应该清楚虚言欺上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要知道自从三百年前徐匠师意外陨落之后,它就没有再被任何人拿起过。” 显然老者对于孙火这次所说的话,却是完全不相信了。 如果宝锤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拿起,也就不至于闲置那么多年了。以落云宗的宗门势力,去俗世间寻访一名所谓天生神力的壮汉来驱使,倒也算不上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 尽管在刚刚打铸的过程中,能够看出孙火的力气比起那些铁匠来说,确实是胜上了许多。但是这并不足以证明,他的力气已经大到足以挥动的程度。若是只说能够晃动,倒还有几分可能。 “弟子刚刚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师伯明鉴。”孙火直起身子,看着老者的眼睛,一脸坦然地申辩道。 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没有个底。事关宗门宝物,他已经不能再像前面那般擅自行动,来证明自己了。 比起是非对错,有些时候规矩脸面甚至来得更加重要。老者能够容忍他自作主张一次,这回却是不一定了。 “好。别说师伯我仗势欺人,没有给你证明的机会。”老者仿佛看穿了孙火心里的想法,悠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现在,你就给我把这分金锤举起来,敲击这个光罩。如果能够办到的话,不仅前面擅动宝锤的事一笔勾销,你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但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就把你逐出天工殿,发落到秋水峡去挖灵石矿!” 指了指身前的乌锤,红脸老者不怒反笑起来,缓缓地说出了两个处置结果,逼迫着孙火全力以赴。 随后他就往外退出了几步,等着孙火的回应。 “果然是要用锤子敲钟啊。”孙火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先前有些恶意的猜测,竟然成了事实,而且这样的傻事现在还是由自己来做,这是孙火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箭,孙火没有半点迟疑地扬手抛了出去。见此举动,老者也毫不客气地伸手接下。 没有了令箭激发的光罩保护,在离地火如此近的距离下,孙火瞬间就觉得口干舌燥,全身上下开始刺痛起来,仿佛置身在炉火上被活活炙烤一般。 心知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时间无多,孙火闭上眼睛躬下了身子,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在见到孙火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之后,站在后头的红脸老者感到有些意外,不禁暗暗提起了几分小心。 只听得孙火身上传来了啪啪的爆裂声,急促而又响亮,回荡在这空旷的大厅里。 在老者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孙火的身体像吹气般膨胀了起来,原本宽松的衣服被撑得满满当当,好似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 三四个呼吸过后,再次挺身站直的孙火,比起原先的体型暴涨了一大圈,已然不逊色于先前那名打铁的大汉。 让老者啧啧称奇的是,尽管孙火的身体出现这般大的变化,但是身上的灵气波动却是平静稳定的。 说明这并不是靠什么仙法秘术影响造成的,反而是凡俗界中的一种高深武功了。 凭着神念感应,闭目的孙火大步走到底座之前,一双宽厚的大手准确地握上了锤柄,牢牢攥紧。 “起!”孙火吐气开声,猛然发力。沉重的锤头瞬间脱离了底座,缓缓地升上了半空中。 眼见孙火有如巨人般举起了地炎分金锤,老者的双眸炯炯发亮,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 “好沉。”此时此刻的孙火,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这柄乌锤是至目前为止,他所见到分量最重的物品了。 尽管已经运转正阳功施展出了昊刚之身,把一身气力毫无保留地催使出来,孙火依旧觉得很是吃力。 就在这时,孙火感应到一旁的老者突然拿出了什么东西,抛进了钟形光罩之中。 下一刻,光罩飞快地向上延伸,将顶部的缺口补全弥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大钟。 汹涌的热浪被封锁在了光罩之内,不再往外奔涌而出。除此之外,孙火还感觉到眼前原本无法直视的火光,也在迅速暗淡下来,于是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原本透明无色的钟形光罩,已经变成了肉眼能够查看的赤红色。 光罩里头,从底部往上约三分之一高的位置处,凭空多出了一层白色的光幕,把光罩分隔成了上下两层。 这层新出现的光幕,此时正稳稳地托着一把样式普通的蓝色大刀。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件最低级的法器,没什么大作用,不过外形上并没有什么缺损。 虽然不明白老者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一件法器丢进去销毁,孙火却没有因此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而是高举着乌锤,沉重地向前迈出了三步后站定。 双脚紧扣着地面,锤头稍稍向后放低。孙火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腰腹绷,身转回,乌黑的锤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击在钟罩上。 没有预料中的巨响,钟罩上被锤击的地方也没有变形深凹。心中暗暗吃惊钟罩的坚韧,孙火不敢有丝毫怠慢。 紧接上锤头的反弹,一个快速的回身,孙火借势带着手中的乌锤在空中抡了个整圆,再一次重重地砸落在钟罩上。 因为乌锤实在太过于沉重,孙火不得不用上这种借势发力的抡锤法。 尽管这样的方法可以让他在挥锤时减轻一些肉身的负担,但是却要一直不断地转身。如果人没有足够的定力,挥不了几锤就已经先把自己转晕了。 因为这样的弊端,孙火从前是极少使用的,所以他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形下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下、两下、三下 虽然孙火因为要全力挥锤,实在无法分心关注其他,但是一旁的老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随着孙火的每一下锤击,整个钟罩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刻画在大厅地面上的法阵,从外向内一环一环地发亮起来。 随着分金锤砸落第九下之后,整个大阵的符文被全数点亮,终于彻底地发动起来。 “铛!” 就在孙火敲下第十锤的瞬间,突然传出了一声不大的钟鸣,悠扬而又沉郁。 而此时光罩内的大刀法器,已被地火的高温融成了一滩沸腾的黑色液体,开始向外散逸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向着钟罩的内壁飘去。 尽管只是落锤时的匆匆一瞥,孙火还是看到了这些光点主要有黑色和蓝色两种,其中黑色占了绝大部分,蓝色只有少许而已。 虽然完全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孙火也明白正是因为自己的锤击,才促成了这样的变化。 既然老者前面说这里已经荒废了三百年,如今自己能再次将其运作起来,对于宗门来说绝对是有功无过,后面自己翻身也有望了。 现在才是到了证明自己最关键的时刻,孙火当即精神一振,更加卖力地锤击起来。 另外一边,红面老者拿着令牌的手已经握得有些发白,颌下的山羊胡子也在微微抖动着,可见也是处在激动之中。 可惜的是,尽管孙火有心要证明自己,手中的锤子却是越发的沉重起来。 在砸下第二十七锤之后,双臂已经无力继续借势带出下一锤,加之连续转身带来的眩晕感,整个人反而被乌锤的去势带得有些趔趄。 猛提最后一把力气,孙火又连转了两圈,好让乌锤不会脱手甩飞出去。 在转身的过程中锤头逐渐向下,最后准准地落回到了底座之上。只是最后一瞬间孙火实在没有力气抓紧锤柄,乌锤终于还是脱手坠落了一小段距离,砸的整个大厅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先前锤击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停了下来,孙火只觉得体内一阵空乏,原先的昊刚之身已经不堪重负地自行散功了。 双臂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着,孙火握着锤柄全身发软的正要跪倒在地,突感一阵清风掠过,下落的身体顿时被托了起来。 “啪”的一声轻响,一张蓝色的符箓被拍到了他的肩膀上,清凉的气息由此进入了他的体内,迅速地流过奇经八脉,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多谢师伯。”孙火声音有些发虚地道了声谢。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人,除了一旁观看的红脸老者也就再无其他了。 “好小子,你很不错了。先歇一会,有什么话后面再说。”到了此时,老者终于认可了孙火的存在,和颜悦色地说道。 随后便抓过孙火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就要架着他走向石室。 一见老者如此屈尊,孙火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就要挣扎着自己行走。无奈此刻人已经暂时脱力浑身使不上劲,最后只能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就这般被带着行走。 就在从大厅中央走到石室的过程中,孙火却是注意到这样一个变化。 没有了自己的锤击,除了法阵的符文不再发亮之外,钟罩内的法器液体也停止了向外散逸光点。 看来这就是分金堂运作的关键了,以肉身之力驱使分金锤敲击钟罩,孙火暗中想道。 第一百二十九回 炼器之道 老者架着孙火进了石室,径直来到玉床边上,这才把他放下来。 看着孙火还能够自己坐起身,而不是完全瘫软,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顺手掩上了石门。 就在石室外,老者转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形光罩。一挥手,其身上浮现出了青色隔音罩。 随后他掏出了两张传音符出来,神色平静的分别低语了几句什么,随后就将符箓扔了出去,化作两道火光飞往外头。 看到老者把自己带进来后,就不声不响地离开,孙火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期望太高了。 发呆了一会之后,正当孙火试着想把双脚收上来,好盘膝打坐调息一番,却见老者突然又推门走了进来,不禁有些犯起紧张来。 只见老者很是随意地就着最近的石凳坐了下来,隔着方桌和孙火面对面。 “现在感觉怎么样呢?”老者打量着石室里的布置,温和地问了一句。 “多谢师伯关心,弟子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能恢复的。”孙火讪讪地笑了笑,感觉很不适应这样的问候。毕竟就在刚刚不久前,这位师伯还威胁着要把自己打发去挖矿。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的疑惑。不过没关系,师伯现在有的是时间,可以来好好聊聊的。”看着孙火很是拘谨的样子,老者不禁有些担心后面的事不好进展了。 “弟子不才,还请师伯指点迷津了。”低头想了一下,孙火还是以比较委婉的口吻,诚恳地请教道。 “那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师侄先前说研习过炼器术,那我就先问问你。这炼器术是由哪几个主要部分构成呢。”老者捋了捋胡须,并没有直接解释什么,反而考问起了孙火。 被老者这么一问,孙火反而有些发怔起来。 毕竟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只要是修炼有些年头的修仙者都会知道,就是个修仙常识来着。 老者现在来提问这个,跟外头的法阵又有什么关系呢?孙火对此感到一头雾水。 说到目前修仙界的炼器术,主要就是包括精炼、熔合、塑形,铭阵在内的四个部分。 修仙者所能得到的炼器材料通常都是原生形态,好比矿石、灵木、妖兽内丹骨血等等,是不能直接炼制成器,需要先通过一些方法除杂去滓,留下其中需要的精粹部分。这一步就是最开始的精炼。 炼器时如果不进行这一步,不仅成功率会下降,成品的功效也会因此大打折扣。炼制越是高级的法器,对于材料的精纯度要求也就越高。 关于熔合,则是选择一种炼器材料作为主材,再将其他数种或多种辅助材料均匀地掺入到其中,结合在一起,从而炼制出无法天然生成的复合材料。 这种熔合的方式,能够强化主材的某些特性,以此来提高成品法器的品质。 尽管有着如此明显的好处,但也存在着相应的弊端。 一旦炼制成器失败,这种内部结合紧密的复合材料,也就变成了无法再次炼制的废材。因为无法再用通常精炼的办法,将其分离还原回开始的多种材料。 这也是炼器师稀少的原因,毕竟炼器材料不像灵药那般可以培植再生,能够有更多的练手机会。 塑形则是人人都懂。只不过低阶修仙者多以法阵辅助成形,而高阶修仙者则是以神识控制。 传闻上古时候的炼器术还有另外一种塑形方式,就是如同世俗铁匠般,身体力行地进行锻造塑形。 只是这种塑形法门劳身费心,太过于辛苦,与修仙者养尊处优的毕生追求相违背。因此愿意修习继承的人少之又少,最终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 最后的铭阵,却是整个炼器术的核心所在,也是关系着法器炼制的成败和最终品质好坏。 铭刻法阵是需要炼器师心性沉稳,不惊不躁。因为铭阵的过程是要求一气呵成,半途中断的话也就意味炼制失败。 此外过程一旦有符文位置出现偏差,则会让整块材料的局部出现灵力紊乱,从而内部相互排斥造成崩裂损毁,导致炼制失败。 就算是侥幸炼制成器,也是效用大降。法器本体会存在薄弱之处,不够坚固耐用。斗法之中一旦被对手察觉,器毁人亡则是难免的。 能够独立做到以上这四步,也就是一名合格的炼器师了。 看着老者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孙火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内容,简要的讲述了一遍。 “不错不错,你学的很用心嘛。”听着孙火讲完之后,老者展颜一笑,夸赞起来。 这话听得孙火是脸皮一热,有些发红起来。老者本身就是天工殿的首席炼器师,这种事情肯定比自己了解得更多。 在他面前讲这些本就是班门弄斧了,却还被夸奖,怎能不让孙火感到很是不好意思。 老者站起身来,背着手开始踱起方步。 “现在修仙界对于炼器术的认识,确实是你所说这四步。但是在上古炼器术中,却还有另外一步就是分金。你知道什么是分金吗?” 听着老者这么一问,孙火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管他倒是想起了那枚红色令箭,其中的一面就有写着分金两字。 “分金,就是可以将已经炼制成形的法器或半成品进行分解,从中再次提取出炼器材料。”老者停下了脚步,看着孙火疑惑的双目,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听到这样一句话,孙火茅塞顿开,一下想明白了许多事。 有了分金这样一种法门,那么修仙者在炼器术上的动手实践上,也就无需担心炼制失败导致材料报废的问题,能够进行多次的练习了。 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对个人还是宗门来说,都绝对是一件受益无穷的好事。特别是大宗门,能够以此培养出更多出色的炼器师。在有精良法器的支持下,实力和地位也就能够大大提升了。 所以前面自己挥锤敲钟,光罩里发生的那些异象,实际上应该就是在提取炼器材料了。 但是下一刻,孙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明明落云宗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法门,怎么会让它荒废了三百年之久。 见到孙火先是面露喜色,随后又低头沉吟了起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又开口介绍了起来。 “如师侄所想,外面大厅中的法阵和宝锤相互配合,发挥出来的作用就是分金。这两样东西的来历,是本门师祖从一处秘地探险得到的。按照那秘地中的文字解说,分金锤是无法用法力加以驱使,只能靠肉身之力挥动。法阵每次的分解提取时间是有限制的,只有一刻钟而已。但是只要能够连续不断地锤击上这么长的时间,最多能够提取回三成的炼器材料。因为法阵必须设立在火脉之上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在锤击时间结束之后,熔毁的法器则会被自动投入到地火之中,收不回来。按照师祖的猜测,这样的炼器术应该是属于上古时期力修一派,在炼器的同时,还兼顾着肉身的修炼。” 讲到这里,老者顿了顿,接着口气一变地继续说道: “只是力修早已没落,如何凭借一身力气与法术进行对抗的战斗法门,更是无人知晓。因此现在的修仙者,也不会自讨苦吃地去做什么炼体的修行,更多地专注在法力的精修上,以求能够进阶长生。另外以此门分金这般挥锤敲钟的举止,可以说与世俗中的铁匠几无两样。一般的弟子都自视仙人之躯,以此为傲,又怎肯承担这般重活。师祖虽然也从那处秘地之中得到半本炼体的功法,可以提升肉身之力,只是修练起来也颇为不易。即使有弟子自愿放下身段来修炼此功法,却也难忍修行过程中的苦楚,最终不了了之。” 老者的话声到此戛然而止,脚步一停背对着孙火,目光闪动。 听完老者的讲述之后,孙火的眉头微微一皱,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 孙火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刚入门就被安排到这里居住了。进入落云宗之前知道他身怀巨力的人,也就只有测试过他的孙老一人而已。 前面的种种跌落深谷的苛刻安排,都是为了打掉他身上绝大部分修仙者会有的高傲和架子,磨练性情。同时又在暗中铺垫他未来两三年炼体的道路,好让其以后能够有资格继承分金堂。 孙老为他考虑的很是长远。未来能否筑基成功,这是个人的运气命数,无法强求。 反而是继承点金堂,相对比较有把握,事成之后孙火在落云宗内也就是不可或缺的一员,也能够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筑基的机会。 只不过结果出人意料,这些安排对于孙火来说稍显多余了。 除了肉身之力远比预计中更强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孙火出身铁匠的关系,对于这个分金的重活倒是不觉得有多排斥和抗拒,并没有那种仙尊身娇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回 力修有继 石室里静悄悄的,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次开口说话。 听着身后的孙火没有反应,老者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人特意把他安排在这里,但是如果孙火不能体会其中的用心,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功法是要靠人心甘情愿主动去修炼,何况还是这吃苦受累的炼体,强迫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就在这时,老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扑通的落地声,急忙转过身来,却是看到孙火已经从玉床上溜下来,趴伏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老者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能够继承点金堂的炼器术,这是弟子的荣幸。还请师伯放心,弟子自当竭尽所能,重振力修分金一道。” 孙火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此时心中激动不已。他从未料想过孙老竟然对自己会有如此高的期望,此刻只恨不能马上到天机楼去,好当面叩谢一番。 “好,太好了!想不到师侄竟能有此决心。快起来。”红脸老者笑意盎然,连忙上前用力把孙火搀扶起来,坐回了玉床上。 随后老者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枚红色的令箭,又在储物袋中好一通翻找之后,才掏出了一块淡红色的玉简,一起放到了孙火的手中。 “出入这里的禁制令箭,现在还是交给你保管了。这块玉简里记载着就是那部无名的炼体法诀,还有一些前辈和弟子的修炼心得体会,你可以好好看看。毕竟这不是你所熟悉的武学功法了,出了差错可就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 看着孙火在好奇地打量着玉简,老者摸了摸山羊胡子,不放心地叮嘱道。 “多谢师伯提醒,弟子铭记了。”孙火恭声说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好好休息,尽快把自己恢复过来。师伯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你却这般拼命了。以后不能这么冲动,总要为自己留些余地,知道吗?” 听到和孙老很是相似的言辞,孙火顿时大生好感。在不需要打压自己磨练性情的情况下,这位张师伯也是个平和仁厚之人,并不是那么冷板疏远。于是连忙点头称是。 看着眼前孙火这张年轻的面孔,老者是越瞧越顺眼,随后摆了摆手就离开了石室。 孙火目送着这位张师伯离开之后,又等上了好一会听动静,整个人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能够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孙火心里是知足的,也不枉先前那般拼尽全力地证明自己。接下去他的修仙之路才算正式开始,也有了更大的挑战。 身子后仰倒在了床上,孙火双手往外张开,好让自己更舒服些。尽管离开这间石室外出还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呆在这里的感觉和之前却是截然不同,让他很是踏实和温馨。 沉浸在这样的感觉中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坐起了身子,开始打坐调息。 因为用力过度导致昊刚之身自行散功,给孙火带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内伤,因此恢复起来也就多费了些时间。 自从面对的敌人换成修仙者之后,孙火就没有用过这一招了。除去肉身的刚韧不足以接下法器攻击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发动起来还需要个四五息的运功时间。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足够对手把他灭了个几十遍。 对比着上一回使用时的效果来看,孙火却是发现,昊刚之身给他带来力量上的增幅却是大不如前了。 对此孙火却没有感到很大意外,只当是自己的身体潜力被开发了出来,能被正阳功临时激发的身体机能在变少。毕竟现在即使他不运功,能够使出的力气也比当初刚刚大成时催动昊刚之身,还要强上近半。 一天一夜之后,当孙火目光灼灼地睁开眼睛时,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低头看见身旁放着的令牌和玉简,孙火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便拿起了玉简,贴在了额头上开始阅读起来。 如同张师伯所说,这份炼体功法确实是不完整的,仅仅只有三层而已。第四层只有寥寥几句,只不过也依旧被记录下来。 与寻常的法术功法长篇大论不同,这份无名的炼体功法却是非常的言简意赅,每一层功法也就六百余字而已。 如此短的篇幅,也就没有什么冗余的解说和介绍,纯粹就是修炼的口诀而已。孙火飞快地将其看完,一时间只是觉得晦涩难懂,需要时间来参悟。 好在功法口诀之后,紧接着就是附录一些前人的修炼心得,孙火连忙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起来。 除了一位署名徐炎方的人留下的心得相对比较完整之外,其他人的心得都是零零碎碎的。 尽管零碎倒也不是完全毫无意义,同一部功法给不同的人修炼,遇到的瓶颈困难也不会完全一致,还是具有参考的价值。 在着重看完徐炎方的心得介绍之后,孙火倒吸凉气地从玉简里退出了神识。 这人应该就是老者提到的那位三百年前陨落的徐匠师,本身除了是一名炼器师之外,还有着筑基筑基中期的修为。 修炼这门功法的时候,他已是一百来岁的中年时期,也就谈不上什么少年根骨的资质问题。 为了能够进一步研习炼器术,这才自愿选择了修炼此门功法,以求能够获取更多炼器资源。 为此他在这门炼体术上花了整整十年的功夫,这才把第一层修炼完成。 修炼的过程中不仅要时时忍受全身经脉的抽搐膨胀的痛楚,就是每次修炼结束之后全身上下都会有如火烧针刺般的剧痛,要隔上大半天的时间才会退去。 因此这名徐匠师也无法做到连续不断地修炼,只能是隔上几天才进行修炼一次。 在这莫大的代价之后,得到的收获也是令人吃惊的。虽然仅仅只是突破了第一层,能够基本达成一刻钟的锤击要求,但那时的他就已经有了百钧之力。 只是除了多出这一身巨力之外,身体上并没有其他的变化,和其他的修士也没甚差别。 只不过一年之后,这名徐匠师的修为也从初期突破到了中期。 这其中是个巧合,还是对于修为突破瓶颈也有帮助,也就不得而知了。 说到底若不是为了炼器术上有所追求,或者能得到宗门额外的照顾,这样的功法还真的没有人愿意去修炼。 就算不指望能够增进修为,仅仅只有力气的增长,对于增强修士本身的实力也是根本毫无裨益。 因此这位徐匠师也没有继续修炼下去,这块玉简所记载的心得,也就仅仅只限于第一层而已。若是孙火以后有心学习,也就只能自行领悟了。 孙火倒不是在畏惧修炼时身体会吃的苦头,这些都是他之前已经经历过的事。 想来像徐匠师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都能忍受下来,他在正阳功大成的基础上,粗筋厚肉的应该能够好过上许多。再加上自己还如此年轻,血气旺盛,应该也不用熬上十年这么久。 孙火惊讶的是仅仅第一层的收获就有百钧之力,这已经是他现在极限力量的两倍了。而且这部功法还是残缺的,很难想象完全大成之后,一个人会有怎样的惊世神力。 这样的巨力若是能直接打击在法器本体上,品质较差的会当场击毁也是大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好事孙火也只是想想而已,却也知道是不可能做到的。毕竟这样硬碰硬的下场,就是他出击的拳脚也会被同时废掉。从某个方面来说,这部无名功法确实还不如他的正阳功实用。 认认真真地把第一层功法默记下来之后,孙火顺手就要把玉简放回储物袋里。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疏漏了一件事,连忙拉起了两只衣袖。 既然知道历史上曾经存在力修这样一种派别之后,现在再看自己手上戴着的这一对臂套,似乎根本就是专门为其打造的法器,不像是现在普通炼器师一时兴起的试制之作。 “难道韩家以前是力修出身,还是另外从哪里得到的这一对臂套呢?”孙火对于那时自称是先人炼制的说法,开始怀疑起来。 低头细想了一会,孙火还是暂时先放下这个探究的念头。 韩家的炼器典籍还在自己身上,等有空的时候,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其中的内容。 如果真能够从中找到那么一两种力修法器的炼制办法,那么他修炼这无名功法,也就不算只是为了回报孙老和落云宗了。 稍稍收拾了一下,又另外拿出了一件灰色长衫,换下已经有些崩裂的短打,孙火便匆匆来到了地面上老者的房间中。 只见此时老者正端坐在木桌之后,似乎就在等候他的到来一般。 看着孙火内敛不张的样子,既不是刚来时彪悍逼人的意气青年,也不像昨天那般杂役苦力的模样,老者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就在刚才他还在担心,孙火在读过功法之后会不会突然反悔,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第一百三十一回 应得有余 “弟子孙火,拜见师伯。弟子误了应卯时辰,还请师伯恕罪。” 距离桌案还有三四步,孙火便停下了脚步站定,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对于孙火依旧谦逊恭敬的态度,老者很是满意,抬手虚扶了一下。 “起来,不必多礼了。你来晚是事出有因,自然另当别论了。如今身体可是完全的复原了?” “多谢师伯关心,都已经恢复过来了。”孙火站直了身子束手而立,略带感激的回应道。 “那就好。孙火,你的情况我已经和王师弟谈过了。既然你有心要继承点金堂,那么现在就把之前应得的内门弟子物品领回去。希望你以后能勤修仙道,早日重启分金一道。”把桌上放着的一个黑色储物袋往前推了推,老者微然一笑道。 孙火连忙上前,郑重地双手接过储物袋,再一次躬身行礼以示感谢,随后直接收进了怀里。 “你不检查检查里面有什么,或者会不会缺漏吗?” 看着孙火这般不加探查的举动,老者嘴角微微一翘,笑着说道。 听到这样的问话,孙火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开口应承道:“弟子不敢对师伯心存怀疑,所以不用检查的。” 说完此话,孙火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老者,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好了,不要动不动就是弯腰躬背的回话,你这么好的身板不是用来做这个的。”老者站起身,绕过桌案来到孙火的身边,拍了拍他浑圆的肩膀,又在粗硕壮实的手臂上按了按。 “考虑到你要修炼这门炼体功法,我把原本应该配发的两件低级法器给换掉了,改成了向百草阁要来了一瓶青元丹。毕竟那两件法器也就是用来唬唬凡人还可以,真在我们修士中斗法起来,是完全上不了台面的。虽然只有五粒而已,而且还是下品丹药,但用在修炼上也是有聊胜于无了。此外袋中还另有十块低阶灵石,这也是对你作为内门弟子,入门时的一次性奖赏。” 回到太师椅上坐下之后,老者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补充说明道。 听到老者这么一说,孙火脸上有些发红起来,喜不自胜地又要躬身道谢起来。想到老者才说过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只是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咧咧嘴傻笑。 “至于接下去的杂务工作是这样的。我打算先教你一个月的炼器之道,然后就会安排任务给你。只要你每个月能按量完成就可以了,其余时间就随你自己处理,能够更多地用在修炼之上。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不但没有奖励,还会罚收你的灵石。” 看着孙火在这个时候傻憨起来,老者脸孔一扳,冷冷地宣布起孙火往后的工作。 听着老者口气一变,孙火顿时回过神来。想着这样的决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看着孙火的表情不太自然,他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能够修习炼器术,又不要求承担繁重的任务,这样的好事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回禀师伯,弟子暂时还不想开始修习炼器术。” 这样的回答很是出乎老者的意料,不过他并没有因此立刻动怒,开口训斥起来。反而是单手托起下巴,看着孙火的眼睛,想听听接下去会说什么。 “师伯先前苦心安排去做各类粗活重务,是想暗中磨炼弟子的性情,兼具一定的炼体。虽说如今测试已经结束,但弟子还是愿意从这些杂事开始做起,好让自己踏实,不忘本心。”孙火声音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孙火这样一番说辞,老者原本板着的脸缓和下来,满是吟吟笑意。 “想不到师侄竟是这样的实诚人,还愿意再去做这些凡人杂役的活。你有这份心很不错的,好好收起来别丢了就是。至于这些活,现在再让你去做,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再说所谓的炼体,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以你现在的力气再去做那些事,你觉得还有多少提升的空间呢?” 老者端起手边的茶杯,小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低头细想了一下,孙火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能够反对的理由,也就恭敬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去的时间,老者带他来到一处炼器的房间,指定交给孙火平时炼器使用。 又接连交代了几样使用炼器间的注意事项之后,老者告诉孙火三天后就会开始正式教授炼器之道,现在就先自行熟悉如何操作即可,随后便匆匆离开了此处房间。 目送着老者离去之后,孙火开启了房间的屏蔽禁制之后,开始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跟点金堂比起来,这炼器间的空间就小上了许多,只是个十来丈大小的长方建筑,不过都是用相同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 听过老者的介绍之后,孙火已经知道这种黑色石头名为弱水石,跟另外一种名为坞石的材料很是相似的,都是极为耐高温,不怕地火熔炼。 只不过两者相比之下,弱水石的质地更为轻便一些,相对会更受修仙者的欢迎。 屋子里偏靠里头的地方,开辟出了一个方形的火塘,约莫三尺见方。以火塘为中心,四周的地面还刻画了许多繁复的符文,赫然是一个丈许大小的控制法阵,只是不知道具体能用来做什么。 在火塘的不远处还摆放了一个碧色的蒲团,一只洁白的玉盘静静地躺在上面。 火塘的四角之上,连接着四只赤红色的朱雀雕像,栩栩如生。尖喙张开,正朝向火塘的正中心做喷吐之势。 最靠近火塘一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丈许大小的白色玉牌,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孙火粗粗看过之后,也就明白这是记载了火塘的具体驱使之法,能够调节火焰大小。 除此之外,朱雀雕像的雀首部分是可以活动的,因此能够控制把火焰喷向半空中或者火塘里头,很是方便。 屋里远离火塘的另一侧边上,还有一张两丈来长的巨大石桌,上头倒是摆放了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只不过里头都是空空如也。 对于其中的一些物件孙火并不陌生,正是他曾经用来试验精炼材料时用过的器具。这里看起来却是更为齐全和多种。 仔细打量了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器具好几遍之后,孙火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来到玉牌前,仔细地阅读起了驱使方法。 来回默想了好几遍,确定自己已经理解无误之后,孙火这才走到蒲团的前面。 手捏法诀口中默念起了咒语,四道红光一一飞射到雀首之上。在红光融入了雀首之后,四道细细的暗红色火苗喷射而出。一股炎热的气息顿时从火塘里头扩散开来。 随后孙火又尝试了如何改变火苗的粗细和温度高低,以及雀首的仰俯等种种细微的操作。 这样别致的控火办法,让孙火感觉很是新鲜,兴致勃勃的玩耍了半天。知道完全能够操纵自如之后,这才把地火熄灭掉。 只可惜他还从未接触过地火精炼的法门,身边也没有材料可以拿来练手,要不然的话现在就可以自己先尝试一番了。 蒲团上的玉盘,正是操纵法阵启动发挥作用的阵盘,因为现在并没有在炼器的任何一道工序之中,也就不好将其启动试用了。 百无聊赖之下,孙火拿起阵盘放在了一旁,随后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 趁着这等待的时间,他准备先收拾一下宗门赏赐的物品,随后再顺便先参悟那无名的炼体功法。 从怀里摸出了那个黑色的储物袋,孙火顺手往下一倒,身前顿时多出了一小堆东西。 一件白底紫色祥云长衫,一瓶张匠师说过的青元丹,十块五颜六色的低阶灵石,一套日常工具。 除此之外,孙火还看到了一样额外的东西,在先前领取物品时未曾见过的,一颗灰白色的晶球。 孙火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拿在手上轻抛了两下,感觉分量也不是很重。从其上头散发的淡淡灵气来看,应该是一件低阶法器来着。 “奇怪,一个弟子不是只有两件基础法器,而且红脸老者还帮自己换成了丹药,怎么这里还会有一件呢?”孙火喃喃自语着,搞不懂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出于试验的想法,孙火挥手打出了驱物术,想要看看这颗晶球到底有什么样的作用。 可是法诀打到晶球上面,却是莫名其妙的自动溃散开来,好几次都是这样。 眼见无法将其驱动,孙火也只好悻悻然把晶球跟阵盘放在一起,准备等自己参悟过功法之后,再去向老者问个究竟。 把东西整理好收进自己的储物袋之后,孙火又把那块炼体的玉简拿了出来,放在额头上开始参悟起来。 原以为参悟功法最多也就只是一两个时辰而已,可让孙火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坐却好像入了魔似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一夜。因此当他清醒过来,看到石室里的时辰之后,却是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零五回 一宿情仇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中,孙火终于苏醒了过来。 刚一睁开朦胧的双眼,孙火就看到一个口发绿光的骷髅头,正嵌在不远处的墙壁,直直地望向自己。 一个激灵下,孙火就要立马鲤鱼打挺地站起身以作应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方一稍稍抬腿,小腹下方就传来了剧烈痛楚,犹如有几把尖刀突然扎在了上面,刚刚蓄好的力势顿时溃散掉了。 强忍着痛楚,孙火慢慢地坐起身来,这时他已经看清了,自己还是呆在鬼影的石室里,只是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 当他习惯性的要去拿储物袋的时候,摸到的却是自己的赤裸的腿胯。心中吃惊的孙火,这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他,身上的伤口已然消失无踪,但却赤身裸体,身上灰扑扑的都是尘土,没有半片衣衫遮蔽。 孙火恍然大悟过来,之前的一切并不是什么春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了,所以自己的身体才会变得这般虚弱。 想起前面自己被鬼影打倒的一幕,还有那采补的说法,孙火顿时觉得怒不可遏,仰头长啸起来。 显然自己被彻彻底底地利用了,不仅被采摘了元阳,还丢失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和悬赏令上的受害人一模一样。 好一会儿之后,孙火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解决当前的问题了,才能再去考虑以后怎么报仇了。 就在这时,孙火的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连忙用神识往自己体内看去。 结果,却是满心的难以置信。 他此时的修为,不但已经突破了炼气期第八层的瓶颈,而且还达到了第九层的巅峰。只要再稍稍用金阳诀的九层功法巩固一下,很快就准备突破晋升到第十层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孙火不禁喃喃自语道。按照悬赏令上的内容来看,应该是修为尽失才对,自己却是不降反升了。 缓过了这一阵的痛楚,孙火缓缓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时他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储物袋,就在石台之上,跟那盆五血轮花摆在了一起。 上头的花苞已然不见,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干。 此时的孙火已无暇顾及这些,虽然心焦,却也只能轻挪着步子来到近前。 一把抓起自己的储物袋,孙火连忙放出神念探查起来,没多久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袋里并不是空无一物,但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不翼而飞。原先收藏着的法器、灵石、丹药、材料、符箓统统都不见了,只留下了那把玄阙剑,和一堆参考的典籍、还有他的一些个人物品。 “妖女,我跟你势不两立!”孙火一拳砸在了石台之上,咬牙切齿地发狠道。 到了此时此刻,孙火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天真了。原以为自己尽力帮助击败鬼影之后,不仅自己能够免去一个潜在的死敌,而且青萝也就能够恢复自由之身,不再受人控制摆布。 若是这样的话,他是很愿意放下之前的梁子,让青萝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毕竟就算没有青萝的算计,在以后的某一天说不定就会碰上了鬼影。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依靠在石台上,孙火不由得一阵失落和惆怅,啪啪地甩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好一会儿之后,孙火这才打起精神来,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压在心底。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能谈以后的事了。 拿出衣衫草草穿上之后,转身又看到一旁的花盆。孙火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把枝干拔了下来,丢进了储物袋里,随后便着手仔细地搜索起这间石室。 自从他和青萝进来这间秘密处所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不短了,但是孙火却一直没有感到空气郁结沉闷,说明这里必然还有另外一处出口才对,最不济也是个通风口。 只要能够找到,他说不定就能很快出去,不用在这里多待上一两天再走原路。 孙火绕着石台慢慢地兜上了一圈,除了背对入口的一面发现了个深孔,其他面似乎都是实心的了。 谨慎地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不死心的孙火,还另外拿出了一块月光石照了照,最后只能承认即使有原先什么存放着,也应该都被带走了。 石台上没有发现,孙火只能停了下来,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墙壁。没多久他就找到了其中一处有点古怪的地方。 作为照明所用的骷髅头,两两之间可以说是间隔相同的距离。除了有一处不知为什么,好像少了一个似的,拉开的距离偏大了点。 孙火小心地来回探查了好几遍,确定了并没有机关或禁制安装在上头之后,这才小心走上前来,侧着头贴着墙壁开始拍打起来。 啪、啪,连续几声,听起来都是实心的样子。孙火也不着急,当下他已经不赶什么时间了,只是一个验证猜想的尝试罢了。 一边沿着墙壁移动,一边继续拍打起来。一小会功夫,小半墙壁都被他仔细拍打过。 突然砰的一声,孙火停下了拍打的举动。虽然只是有细小的差别,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随后他又在原来的位置连续拍了几下,细听起来。 沉思了半晌,孙火没有停了下来,反而继续向前,直到这段异常的墙壁都拍打完。 如今他已经能够确定,在这一段墙壁的背后,有一个很大空洞。从宽度上来估计,五六个人并肩而行都没什么问题,而空洞的高度就估计不了,只知道都超出了他伸手的范围。 对于这样的情况,孙火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如果只是暗门的话,没道理会开得这么大。 出于谨慎的考虑,孙火还是走到了这处疑似空洞的侧面,拉开了了一丈多的距离。 右手往储物袋上一抹而过,玄阙顿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此时握着剑柄,孙火感觉却是相当的沉手,不像之前那般轻松。左手不自觉地就按在小腹下方,仿佛那里还在隐隐作痛。现在别说让他使出剑气,就是挥舞出气刃都做不到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孙火已经心知肚明,那仿若春梦般的景象,依稀还记得一些。这一切都只能归罪到青萝身上,才害得自己现在手脚发软力道大减。 一想到这些,孙火就恨得牙根痒痒,自己的元阳居然会给了这样的女人,而且还是稀里糊涂的被掏空了身子。 借着这股怒火,孙火反手抓起了玄阙剑,将其丢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在玄阙剑的撞击下,墙壁骤然向里头崩塌下来。没有像孙火担心的那样有什么机关放了出来,只是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宽大通道,也不知通向了何处。 孙火才向前走了两步,随后还是转过身来沿着石室走上了一圈,把骷髅头里的晶石都收进了储物袋里,只剩下一块拿在手中。 如今他已身无分文,自然不能再对这些小东西视若无睹,只能见什么收什么了。 一手抓着晶石,一手拖着玄阙剑,孙火放出了全部的神念小心的警戒着,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了通道里。 第一百三十二回 修身炼器 孙火缓缓地张开双臂活动起来,好一阵之后才又帮着把盘起的双腿松开,用力地揉捏起来。静=坐了这么久,他的整个身体都是一片麻木,血脉也不大通畅了。 揉捏了好一会,感觉到两条腿的知觉恢复的差不多,孙火这才从蒲=团上慢慢地站起身来,艰难地伸了个腰。 习惯性地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孙火随后便开始由缓到急地开始活动起手脚,身体不时发出啪啪的爆响声。 孙火实在没弄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呆坐了那么久。自从他习武修道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低头想了好一会没得到个所以然,孙火也就不打算深究下去。俯身拿起了地上的晶球,随后解除了炼器室的禁制,推开石门往外走了出去。 只是当他来到红脸老者平时所在的房间时,却见里头竟然空无一人。 略一沉吟之后,孙火便转身离开了此处,快步来到了天工殿门口。在这里他看到了有另外三名炼器弟=子,在负责接待来访的众人。 眼看着其中一名正好得空,孙火连忙走上前,拱手施礼道:“韦师兄好。” “哦,是孙师弟啊,找师兄我有什么贵干呢?” 回应他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年纪、长相普通的青年。此青年虽然也和孙火一般同为练气十层的修为,却对孙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样。 他已经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眼前的这个新人原本是要被发落去跟一群粗莽大汉打铁锤钢。没想到原本就是铁匠出身,刁难不成所以就又被带出来了。 对于孙火这样微贱的出身,他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就是个粗俗鄙陋之人,纯粹是靠狗屎运才混了进来,实在没资格与自己同门论师兄弟。 “韦师兄,我想问一下张匠师去了哪里?刚刚师弟我过去那边,看到他并不在房间之中。”孙火神情自如地请问道。 “你说张大=师啊,我想想。”青年用小指挖了挖耳朵。在让孙火站上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昨天就离开天工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见到青年这般给自己甩脸色,孙火脸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告辞,转身往殿中走去。 但是他才走出了几步,耳朵就听到了青年暗地里嘟嘟囔囔的声音。“一个刚入门的新弟=子,就异想天开要跟炼器大=师攀关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是个没脑子的力巴。” 在听闻这样的话语之后,孙火脚下的步子没有停顿,神色不变地按着原来的速度前进,眼眸中骤然一亮,闪过了杀意。 当初被带着跟天宫殿内的原有弟=子认识时,就没有介绍过孙火内门弟=子的身份。出了打铁的事情之后,现在更是成了低下可欺的理由。 虽然这名青年如此冒犯于自己,孙火也不想现在就出手教训对方。一是初来乍到,这样就和别人交恶,会让自己在天工殿中不好与人相处。二是自己才刚刚得到赏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起冲突,坏了老者的好印象,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既然老者先前交代过让自己先等上三天,现在也就只能回去继续等着了。 思量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孙火又来到刚刚离开的炼器室中。 相比回到点金堂的居室,还是这里更为方便,而且开启屏=蔽禁制之后也是清静。 来回踱步了好几圈,孙火还是决定先尝试修=炼一下这无名的炼体功=法。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打发这剩下的时间,毕竟等待永远都是那么缓慢和熬人。 所幸的是这功=法并没有之前初看时那么艰难,在有这般多的心得体会的参考下,倒也能够理解得差不多。 想到修=炼时身体可能会有痛楚和不适,孙火很是干脆的解开了衣衫,把自己脱得精赤条条的,随后才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 静=坐了好一会逐尽了杂念,孙火这才两手开始掐诀,同时口中开始默念起第=一层的功=法。 修=炼才刚开始不久,孙火就感觉到其中的不同。体内的法力灵气不再像是单纯的流水一般,在体内的经脉平顺的流转。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水中夹带了少许的泥沙,现在被快速带动了起来,撞击剐蹭着经脉内壁,从体内传出了麻痒。 这种痛痒若是放在体表,自然是随手抓一抓也就好了,如今却是在体内发生这样的情况,根本无计可施。 在功=法的持续运转下,这种麻痒的感觉越变越强烈,开始转为刺痛起来。 这种感觉孙火并不陌生,当初他出于好心为青萝解除离人殇禁制时,所受到的就是这般的待遇。身体内仿佛多出了无数把微小的尖刀,正在把他全身的肌肉一丝丝割裂开来,随后又马上愈合起来。 只不过此时的感觉,虽然远远没有当时那般的强烈,却是同样的连绵不断,犹如身受酷刑般的摧人心志,让其不堪折磨而崩溃放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孙火的身体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灰色光芒,微微地颤抖个不停,和平时修=炼法力时的平静样子截然不同。 若有人在旁观看,可以见到孙火的皮肤表面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一根根的青筋狰狞地凸起虬结,比起他运转正阳功时还要粗大几分。 诡异的是,在其身体表面上,正有一个核桃般大小的凸起,好似活物一般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在徐徐地游走着。 如同开始预料的那般,此时的孙火全身大汗淋漓,有如从水中刚出来似的,就连身下的地面都打湿了一片。 修=炼时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实在是不在孙火的意料之中,因为按照玉简中的心得体会描述,还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 只是当他把功=法运行到某个阶段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却突然加速了起来,使得体内的痉痛瞬间放大了近半。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孙火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此突然停下,那样只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更多不可预计的伤害,只能硬着头皮苦撑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身上的灰光才渐渐的隐去,到了收功结束的时候。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孙火睁开了眼睛松懈下来。虽然一脸的疲倦之色,却也难掩他此时的欣喜。 伸屈着手指握了握拳头,虽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是孙火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前面相比,开始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原以为只是抱着尝试的想法开始修=炼,第=一次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不少晦涩瓶颈处,需要日后一一参悟突破。 不料一整个大周天运转下来却是颇为的顺畅,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滞。要说唯=一的困难,就是后半段是突然剧增的痛楚,要用上更多的心力来忍受。 如此顺遂的修=炼,孙火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意外之喜,对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自己本身有了大成的正阳功做基础,已经能够发挥出这无名功=法第=一层近半的巨力。想来这两者对肉身的开发上,应该有不少共同之处。只不过这力修的功=法更为精细,能够开发出更大的潜力。 至于后面的第=二、第=三层功法,应该也就没这么容易了。孙火很有自知之明地暗想道。 站起身来,看着地上大片的汗渍,还有自己赤膊透汗的样子,孙火脸上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日常修=炼完后成了这般模样,确实是过于粗俗上不得台面。也难怪力修会少有继承,毕竟仙人更多还是自诩洁身清高,见不得这般伤俗秽体的样子。 把地方收拾干净之后,孙火也不再继续逗留下去,直接出了炼器室,回到点金堂中呼呼大睡起来。 修=炼这门功=法对于他而言,需要更多的是睡觉来缓解身心的疲劳,倒不是什么镇痛疗伤的丹药。 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老者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专门给孙火讲解炼器之道的基础知识,并亲自动手给他示范加以指点。 剩下的时间他不是潜心钻研起韩家的两本炼器典籍,就是在修=炼两门功法之中。为了不让自己的武艺荒废,他也会经常在存放法器的洞=穴=中活动手脚。反正都是已经破损报废的东西,他也无需担心会损坏什么。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有规律。 要说有什么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最开始孙火把那颗晶球交给老者的时候,老者只是说了一句“忠心可嘉”,就把东西轻描淡写地收了回去。也没有给出什么奖赏或者说更多鼓励的话。 这让他就是想问问那颗晶球能够发挥什么作用,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虽然有些不解老者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出奇冷淡,但是后面炼器术的繁复很快就吸引住了他的心神,把这事淡忘的一干二净。 另外一件事,就是新入门的孙火竟然能够跟在老者身边学习炼器术,好似成了半个弟=子般的存在。这样的转变不禁让天工殿中的其余不知内情的弟=子目瞪口呆起来。 因为老者的秘而不宣,再加上孙火也没有主动向人解释过自己的内门身份,一干人都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新弟=子来看待。 尽管很是妒忌,但是碍于还在受宠中,一时间倒也没人主动来找孙火的麻烦。只是日常遇见时,自然是避免不了冷漠异常。 孙火对此却是不愿多作计较。他正为自己身受重任,只想能够不受打扰,安心地潜修上一段时间。 第一百三十三回 意外重逢 一个月之后,张姓老者把炼器四道的基础知识,都给孙火讲解了不少。加之本身又肯上心研习,让他从中受益匪浅。 不过就像一开始说好那般,在一个月期限满了之后,老者也就不再传授炼器术,而是根据他现有的水平,开始布置起一系列简单的炼器任务。 结果孙火完成起来,虽说不是轻松写意,倒也还是有模有样。 原本按照正常的情况,像孙火这般能够独立炼制一些简单器物的情况下,应该是要辅助天工殿分担更多的炼器任务,以便满足门内弟子的需求。 只是以他内门弟子的身份,再加上老者的刻意安排下,并不让孙火出来接揽这些杂活。尽管孙火自己倒是很想多一些能够练手熟悉的机会。 虽然事实如此,孙火也还是能够理解。在没有启用分金一道回收炼器材料之前,自己是没有那个资格,能够让落云宗来支持自己学习更多高深的炼器术。 因此他在炼体功法的修炼上一直不敢有松懈,反而比起自己的主修功法还要勤勉三分。 毕竟他此时的修为已经能够满足服用筑基丹的要求,倒也不是那么迫切要继续往上提升。 如此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一切倒也算是顺顺利利。 这一日,在做完了当天的法力修炼之后,孙火正一身轻松往着殿外走去,准备到外头透透气。 正当他来到天工殿外头的青石平台时,突然从远处飞来了一艘青木小舟,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缓缓地降落下来。 能够驱使这样高级的飞行法器,看来不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就是他们的后人或哪位受宠的弟子了。孙火暗中想道,同时转过身子,看看是否需要行礼问好。 白光一闪之下,原地多出了两名年轻的女修。 站在前头之人身着一袭杏黄色宫装,资容清秀,神色微冷,赫然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另外一名女子却是身材单薄,身上的服饰也相对素净了些,不过修为却低了许多,仅仅练气八层而已 在看清两人的容貌之后,孙火心中却是大吃一惊。 这名修为较低的练气女修倒也罢了,只是那名和他一起同时入门的雪灵根少女,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记得当时在议事殿分配归属的时候,她的名字是叫凌雪雁。此刻正目光闪动间,满是好奇之色地打量着周围。 可是为首的筑基前辈,却不是他人,而是曾经联手对敌、又指引他前来落雷谷寻找入门机缘的萧雨沐。 此时会在这里碰上,实在是大出孙火的意料之外。先前护镖相遇的时候,孙火只以为她是修仙家族中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也是在落云宗内修行。 乍然相逢,要怎么和这位旧识打交道,他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且这几年未见,当初的高阶练气修士竟已经成了筑基期前辈,稳稳地压在了自己的上头。 “孙师兄好。” 这样清脆的少女声,听得孙火的心骤然一沉。不用想也知道,他被凌雪雁认了出来,正在向他打招呼。 在听到凌雪雁的招呼声后,萧雨沐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在看清孙火的脸孔之后,原本清冷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眼前的这名弟子,竟然与她记忆中的那人几乎一模一样,虽然相比之下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成熟,而且身材也似乎更为高大魁梧。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还是说当初根本就没有死,如今跑到落云宗来了?”雨沐心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记得那人佩戴了一块样式特别的黑玉佩,她下意识地看向孙火的脖子,隐约间能够看到也有戴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虽然很想立刻上前去掏出来验证一下,雨沐还是硬生生压下这样的冲动。 不管眼前这名弟子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人,她作为一介女流,是不能做出这般有失风化体统的举动,更何况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有些奇怪萧雨沐的反应偏大了点,孙火还是只能先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恭敬地施了一礼,“弟子孙火拜见前辈。凌师妹好。” “孙火?难道你就是绿石城的孙火?你不是死了吗?”听到孙火的问好,雨沐不禁脱口而出。 听到雨沐这样的问话,孙火也是一怔,觉得有些无语起来。明明自己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怎么就睁眼说瞎话地咒自己了。 但是转念一想,此女知道当年自己重伤成那样,现在不仅恢复过来而且还晋升到这般境界,似乎也得有一个好的说法。否则从她口中传扬出去引来别人的注意,自己就麻烦大了。 “承蒙师叔的善心,弟子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却也修为所剩无几,因此心灰意冷悄悄地离开了李家。所幸天可怜见,弟子偶然发现了一颗血色灵芝,吞服之后竟然补回了精血,这才有了今日。不知师叔是从哪里听说了弟子已经亡故的消息?” 孙火装着迟疑了好一会,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 看着孙火神情不自然,萧雨沐也自觉刚刚失言了,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想不到萧师叔和孙师兄竟然是旧识,今日能够重逢,这是好事一件啦。对了,刚才看到孙师兄从里头走出来,是已经得到满意的法器了吗?这次萧师叔带着我过来,正是要看看这天工殿是否有我比较合用的法器呢。” 见着自己的师叔不好开口,凌雪雁赶紧站出来笑吟吟地解围。 听到雪雁这般开口,孙火连忙借势下坡道,“师妹误会了,我现在就是被分在这天工殿中常驻修炼,平时兼着做一些炼器的活计而已。要不就让我引领两位去看看?” 虽然知道张姓老者并不让自己做这样的事,孙火还是硬着头皮说出要做向导的话来。毕竟怎么说他现在只是一名练气弟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前辈有需要却不主动做任何表示,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用了,就凭你哪懂得什么法器的好坏。走,雪雁。”雨沐冷冷丢下了这么一句,随后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感觉到了萧师叔的不快,雪雁歉意地看了孙火一眼,随后便快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躬身目送着两人远去之后,孙火也抛出了圆盘,迅速地飞离天工殿。 此番意外的重遇,在孙火看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特别是从这最后的说话语气来看,似乎是对自己带有怨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怨气从何而来,而自己在她的口中怎么就变成了已经身亡。 想了一会没什么头绪,孙火还是打定了主意,以后遇到这位萧师叔只能是先放低态度应对着。想来两人分属不同山峰,又有张姓老者给自己做主,应该不大可能会被穿小鞋。 当然以后自己若是能够筑基,也就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地忍着,反而可以直接追问原因了。 他现在比较着急的是,自己当初典当炼器材料的期限已经快到了。目前不仅没有灵石,也没法出去外头,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赎回自己的当品。 虽说孙老当初承诺向他可以暂借,可是自从入门那一日见面之后,他也就没有机会再遇见过。现在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当他在外头逛了一大圈,估摸着萧雨沐应该已经离去的时候,孙火这才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天工殿中。 只不过当他才一进门,就看到一名执事弟子瞧见他的身影后,突然冲着他大声的嚷道。 “孙师弟,张匠师有命令,让你一回来就立刻过去见他,不容耽搁。” “命令?”孙火一听此话微微一惊。这段时间红脸老者可以说只是吩咐他做事而已,也不曾交待过什么十万火急的任务。突然之间冒出这样的要求,让他很是意外。 脚步一顿,向着那名弟子拱手道了声谢,孙火便匆匆小跑着赶往殿内。 看着孙火远去的身影,附近的几名弟子却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出来传话的弟子说老者的脸色很是难看,想必这回孙火进去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刚刚转达时也不做提醒,就是要让他毫无准备地迎接一个大大的难堪。毕竟孙火跟他们名义上同样都是作为执事弟子,却总是不见人影和做事,这让其他人心中不爽已久。 当孙火来到的时候,却见张姓老者正在来回急急地踱着步,而在另一头的方桌上,却是孙老正在悠然沏着茶水。 感觉到房间中不太对劲的气氛,孙火也只能强作镇定,“拜见两位师伯。” 孙老随手一挥袖,孙火就听得身后的门扇顿时啪的一声自动合上。不仅如此,一层五彩的霞光也从房间四周冒了出来,竟是还开启了防窥探的禁制。 如此大的阵仗,更让孙火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要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还是要出动到两名筑基期修士。 第一百三十四回 欲加之罪 “孙火,你可知罪?” 此时孙火恭敬有礼的样子,落在张姓老者的眼里,却是让他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开口就是一声厉喝。 如此声色严厉的痛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孙火心头一惊,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发蒙起来。 自打进入落云宗以来,他就一直规规矩矩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天工殿都没离开过几次。 真不明白“知罪”这个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他什么时候,犯过这样惹人动怒的大错,怎么自己不知道呢。 孙老抬眼看了一下孙火,见到他一副呆若木鸡的发傻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食指弯曲轻轻一弹,一股微弱的刚力顿时打在了孙火的额头上,让他的脑袋也随之不自觉地后仰。 额头吃痛之下,孙火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单膝下跪。 “师伯如此震怒,孙火惶恐。只是弟子自觉入门以来一直谨言慎行,不知何时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还请师伯明示。若真是弟子的过失,愿受一切责罚。” “我说张老弟,这小子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说来听听,我也想知道他才入门没多久就闯了哪种大祸。” 听着孙火这样一番请罪的言辞,孙老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说道。 听着孙老似乎有意维护的话,再看看孙火坦然却又迷惑的样子,张姓老者冷静了些许,开始掂量起其中的关系。 “那好,我来问你。你在入门之前,是不是还是一名惯偷来着,专门扒窃别人的财物?”好一会之后,张姓老者这才发问道。 听着这样的问题,孙火心中觉得很是无语。虽说自己是练过武艺,但却也未曾学过什么偷技。更何况世俗之中的惯偷,通常都是身量轻盈瘦小,手脚灵活敏捷兼相貌普通之辈。 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不被注意地接近目标,下手之后也能够快速逃离。而以孙火这样的个头,根本没法悄然接近他人,又怎么能够做上行窃这一勾当。 “回师伯的话,弟子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虽然一肚子的疑惑,孙火还是照实地为自己辩解道。 对于孙火的否认,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怎么说这也不是一样光彩的技能,任谁都不会轻易地承认下来。 “如果你不是的话,那从白凤峰来访的萧雨沐,也是你的萧师叔,为什么会指认你是偷盗之人。说几年前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你顺走了好几样物品,一直寻找不到。不料今天在这里遇见,而你却成了我天工殿的门下弟子,自然是要来讨个说法。”看着孙火的眼睛,老者冷冷地说道。 “啊,这个”孙火从未想过萧雨沐竟然会搬出这样的理由来,一时间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三样法器,当年明明应该都是被她放到自己的储物袋里,怎么现在反而被说成了自己从她身边顺走。这女人到底是在想什么,要这样给自己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所幸的是东西都被青萝搜刮走,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否则要是被搜查的话就变成了捉贼见赃。 尽管如此,孙火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为自己辩白。 照实说出当年的事情,任谁也不会相信萧雨沐会那么慷慨大方,送给一个陌生人那么多的法器,何况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她所有。 再加上如今两人修为地位上的差距和对宗门的重要性,怎么说都是萧雨沐的话更为让人可信。 看起来似乎不管怎么说,也都无法自证清白。孙火只好解下自己的储物袋,双手奉上。 “弟子所有的身家都在这里,愿意请师伯检查,其中是否有萧师叔所说的丢失之物。当年弟子与萧师叔是有一面之缘,但只是联手对敌而已,却从未对她做过行窃之举。还请两位师伯明鉴。” 看着孙火这样的举动,孙老眉头微皱,开始传音问起了张姓老者。“我来的时候,并未看见那萧家三丫头。这件事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又有提出什么严惩的要求吗?” “那丫头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事关天工殿名声,并没有往外宣扬只是刚刚私下跟我说而已。虽然言之凿凿地指认这小子为行窃之人,还说了能够验明身份的证物。但是在怎么处理上却又自称是外人,让我自行决定。” “而这小子敢让人搜身,也只能说明身上没有那些东西,并不足以自证清白。若是真的心中无愧,却又为何完全不提对质一事,同样让人费解。”听到孙老的传音,张姓老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同样传音回复。 “或许是真话让人难以置信,会让他行窃之名更加坐实。对了,若是这小子按行窃论处,你是准备怎么发落呢?”孙老看着烟雾缭绕的茶水,若有所思地说道。 犹豫了一下,张姓老者有些无奈地捏了捏手指。 “如果门内弟子有偷盗之举,视其犯事情节,轻则罚薪降位,重则逐出师门甚至废为凡人。像孙火这样的内门弟子,且不论他日后对落云宗有大用,虽然是入门前做的事,真要计较起来的话,怎么也得降为外门弟子摊派杂务,才能对一名筑基期修士有些交待。这样做的话,他的炼体进度会被拖延了不少。而且受到这样的处罚,也不知道是否会大受打击,要是因此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的话,那就” 显然张姓老者对于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很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合适。 听着房间内一片寂静,孙火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只见两人的嘴唇正在翕动不停。喉结蠕动地咽了一下唾沫,孙火不禁犯起了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么的处置。 “要是这么弱不禁风,废了也就废了,没什么可惜的。既然在你这里不好容身,刚好我来这里就是想把他带走用上一段时间,你没意见。”沉默了好一会,孙老这才传音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的‘乌云’在六奇峰上要带走弟子,什么时候被拒绝过。这名弟子如此特殊,真不想被你给用没了。”听到这话,张姓老者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 “放心,只是个力气活而已,要不了性命的。而且你也别被他现在老实的样子给骗了,发起狠来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主,一般人可没有那样的气魄。这小子跟他拿的武器都是一个样,看着好笑,动起手来就后悔。”孙老低垂下眼皮,倒掉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清茶。 “行,那就信你一回。”已经商量定了结果,张姓老者也就不再犹豫,当即宣布起了对孙火的处置。 “内门弟子孙火,前有行窃劣迹,品行不正。自今日起降为外门执事弟子,从天工殿除名。” 听到这样的决定,孙火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者会不再多问些别的情况,就这般简单地下了决定,把自己给逐出了天工殿。 明明老者对自己也是寄予很大的期望,而且自己也有心想在这里做出一番成就。现在却因为那女人的一番污蔑,自己的前路就全都毁了。 孙老站起身来,悠悠地走到门口边上,这才转身说道:“要是你还想回来这里的话,就跟老夫走,别赖在这里让张匠师继续为难了。” 一挥手房间里的屏蔽禁制顿时隐去,孙老推开门,没有丝毫停留地向外头走去。 听着孙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眼见张姓老者闭着眼没有看他,孙火紧咬着嘴唇,只能俯身叩拜了一下,便自行站起身来往外头赶去。 感觉着孙火已经离去,老者这才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无奈。少年多磋磨,这小子就是没有稳稳当当修炼的命,才过上两个月安生日子,现在却又不得不被打压了。 跟着孙老来到天工殿的外头。孙火只见他一扬手,一只小巧玲珑的银色蓬船,顿时从袖中蹿了出来。蓬船慢慢地变大起来,涨至和日常载人的小船同样大小,静静地停在了地面上。 孙老悠悠地走进了船里,却见孙火还站在原地看着天工殿,没有挪脚。 虽然只是才住了两个月,孙火却已经有点留恋这里了 “怎么,现在就觉得舍不得了?赶紧走,老夫还忙着呢。”并没有给孙火更多磨蹭的时间,孙老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轻叹了一口气,孙火只能不敢怠慢地连忙转身,同样站了上去。 正当孙火猜想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的时候,却见一个玉简从蓬里飞了出来。“去玉简里标注红点的地方,你来驱使驭风舟。老夫要打坐一会,给我飞得稳当一点。” “是!”孙火强打起精神回复了一句,随后检看了一下玉简中的位置。 半晌之后,孙火放下了玉简,将灵力从双脚注入到小舟船体上,同时打出了一道法诀。蓬船顿时化成了一道银光,往远方飞射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回 欲断还连 孙火驱使着银色蓬船,就这样一连飞行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到了玉简中地图所标示的位置,云梦山脉东北部外围的一处地方。 来到这里之后,看着下方大地的景象,站在蓬船上的孙火却是傻了眼。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孙老让他来的地方竟然是一片不毛之地。 目之所及,地面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几乎没有什么绿色的存在。这样一片荒地,孙火估摸着足有方圆数百亩的面积,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形成的。 正当孙火站在船头眺望着四周环境的时候,老者却是感应到蓬船已经停止飞行,自己就从舱中背着手走了出来。 “孙老,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孙火连忙转回身禀告。 这般长时间的连续驱使着驭风舟,他的法力已经濒临见底。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却是已经累的够呛。 “这里风景不错。”孙老同样环顾了一圈下方的大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孙火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合适。像这样只有石头的地方,他实在没看出好在哪里。 听着孙火没有回应,孙老淡淡地吩咐道。“到下面去。” 片刻之后,银色蓬船带着两人降落到了这片荒地的边缘处。 在天上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出来,如今到了地面上,孙火才觉得这里的石头都不算小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跟萧家三丫头有了过节,但你也不用指望会有谁出来主持公道什么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在修仙界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有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你和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自己应该心里有数才是。” 听着身旁的孙老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孙火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就算没有今天这档子事,我也不会让你在天工殿里头舒舒服服地混日子,现在倒是让你刚好可以出来避避风头。你会聚石术吗”孙老话锋一转,却又说起另一件事。 孙火摇了摇头,这个法术的名称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听起来是跟石头有关系,就是不清楚具体能够发挥什么作用。 “看好了。”见着孙火不清楚,孙老也就淡淡地开口吩咐了一声。 抬手往地上招了招,几块小石子顿时从地上移动到了一起,紧接着孙老双手飞快掐诀,最后伸出了右手朝着石子堆发出了一道黄色的光芒。 在孙火的注视下,被黄光所笼罩的石子堆自行聚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所以这里的石头都是被这么变出来的?”看着孙老示范的这一幕,孙火不由得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孙老示范完毕之后,马上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玉简贴在了额头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就又拿了下来,递给了孙火。 “这里面就是聚石术的口诀,第一时间把它学会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修行,把这个地方清理干净。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五里之外有一处裂隙,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多说了。”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孙火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带来这里的目的。 先不说这活的好坏,在落云宗内能够找到这样一处地方,孙老肯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怎么,你不愿意吗?”感觉到孙火迟迟没有接过自己的玉简,孙老眉毛一挑,转脸看了过来。 “孙老的吩咐,弟子不敢不从。只是”孙火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事的话老夫要回去了。”孙老甩手抛出玉简,转身已经走上了驭风舟。 “孙老,你之前答应过可以帮弟子赎回质库里的那些当物,现在”孙火一见孙老真的就要离开,连忙脱口而出,只是越说越小声起来。 “是吗?原来还有这件事啊。”孙老摸了摸胡子,仿佛因为孙火的提醒才回想了起来。 “那就把你的当票给我。什么时候能够继承分金一道,你再来拿回去。”孙老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里已经出了宗门的护宗大阵,要是觉得后悔了想离开,也没有人会拦你的。”看着孙火没有举动,他又多说了一句。 听着老者的话里一语双关,孙火的手指来回地揉捏着,很快还是下了决断,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双手呈递上来。 “还算有点志气。”纸片突然凌空飞到了孙老的手中。随后蓬船突然银光大亮,一下蹿出了十来丈之远,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躬身目送着孙老离去之后,孙火突然转过身来到一块巨石跟前,猛地一拳打在了上面。 “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有理。” “砰砰”十来下之后,石头上开始出现了血迹,可是孙火却好似不知疼痛般,依旧念叨着对巨石挥出重拳,眼睛有些发红起来。 同一时间,正在自己洞府静室内苦修功法的萧雨沐,忽然娥眉一皱地收了功法,站起身来。 等她走出静室来洞府大门时,正有一道传音符所化的火光在禁制迷雾中到处乱撞。 萧雨沐见此,右手上白光一闪多出了根青色的小旗,轻轻一挥分开了禁制。一招手后,传音符就化为一团烈火静静地停在了掌上。 片刻后,她猛然五指一抓,火光应声而灭。 “怎么会这样,竟然被逐出了天工殿?”萧雨沐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口中喃喃的说道。 然后她就不再迟疑,抬手放出青木小舟,直奔锁烟峰方向。 可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萧雨沐突然停止了前进。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再去天工殿根本不能再做什么了。 对于这个让她记挂许久,甚至曾经一度成为心障的男子,就这般突然“死而复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萧雨沐也是不知道怎么样面对才好。 天工殿前意外相见,虽然孙火对她恭敬有加,但是凭着作为女人的直觉,萧雨沐还是察觉到孙火对自己是拒而远之,并不想见到自己的样子。 这样的态度,怎能不让她心生恼怒,要给孙火一些颜色看看。 能让凌雪雁见面时先主动问好,她就知道孙火肯定是内门弟子之一。再加上见到张姓老者在提到他时,也是颇为中意。 萧雨沐暗地里计较着这样一番说法,很大可能只是让孙火交回失物并向自己赔礼,之后再禁闭一段时间面壁思过也就是了。 毕竟就算把自己的话当真,那也是入门之前的过节,并不是在宗内犯事。想来天工殿除了会维护自己的内门弟子之外,也不会让自己一个长辈显得太过于心胸狭窄。 可她万万没想到,天工殿竟然会这般下重手,直接舍弃了孙火来迎合自己。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就不说那些话,另外找个由头把孙火从天工殿要过来几天,自己单独收拾他消气就是了。 现在自己把孙火害得失去了名位,断了前程,又变得有所亏欠。萧雨沐害怕,孙火会再次成为心障,以后就更加摆脱不了,如果她还想在仙道上走得更远。 “该死!”萧雨沐狠狠地一跺脚,飞舟顿时调转了方向,往原路飞回去。 …… 三个月之后,天机楼前。 已经乔装换貌的萧雨沐,看着眼前这栋样式奇怪的阁楼,对是否要进入其中犹豫不决。 在经过一番费劲周折的隐秘打探之后,她只知道孙火当日就被除名逐出了天工殿,另外主事的张姓老者也并未对外宣布具体的缘由。 有弟子看见他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筑基期老者所带走,之后就不知所踪。对于这样的结果,殿内的执事弟子自是喜闻乐见,少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 而在落云宗内的弟子名册上,虽然还保有孙火的名字,可是也记录已经被降为最末等的杂务弟子,备注着以工代罚。 但是萧雨沐最想知道的信息,孙火的去处并没有登记在案,只有一片空白。 为此她特意跑了好几处门内用来责罚犯错弟子的要地,同样也没发现孙火的下落。 最后费了莫大的功夫,才查到了将孙火带走之人,是这位极少与门内诸人接触的孙老。 让她意外的是,这位孙老在落云宗内的档案记录,却是中规中矩的不起眼。 看不出什么喜好擅长,也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务。比较奇怪的是孙老同样没有登记过自己的洞府住所,想要找到人就只能来落雷谷的天机楼。 追查到这里,萧雨沐也知道,再往下去就是自己不应该踏入的地方了。 怎么说她也只是落云宗的一名新晋筑基期修士而已,虽然身后有家族势力,却也没有资格去干涉宗门事务。 眼下来到这里,萧雨沐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在这里观察了许久,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出入天机楼。 这和她先前预想的店铺生意兴旺,所以把孙火招来跑腿打杂的情况完全不同。 此时面对这样一扇普通的大门,她却莫名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六回 雨心有火 思虑再三,萧雨沐决定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再怎么说这里都是落云宗的产业,总不至于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 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萧雨沐轻步踏上了台阶。 转过屏风之后,和每一个首次到访的客人相同,萧雨沐也不例外地为楼中如此简单的布置感到吃惊。 更主要的是她在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事先打听过天机楼的经营业务是什么,现在乍然见到四根悬挂着玉简的木柱,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空无一物的青石桌案之上,萧雨沐同样看到了身着青色道袍,正在酣睡的白发老者。 在看清木牌上那索价的内容之后,萧雨沐不由得心中暗骂。如此黑心的收费,难怪天机楼门庭冷落无人光顾。落云宗内的掌门和其他管事都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样一位贪财之人在此经营,怎么指望能够带来收益。 等探听到孙火的下落之后,再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也跟掌门提上一句,另换个别的什么人来经营这地方,总比让这老头空占着位置不干活来得好。看着鼾声不断的老者,萧雨沐转过好几个念头,最后悄然打定了主意。 伸手敲了敲桌案,萧雨沐还是准备先唤醒老者,看看是否可以旁敲侧击地打听出孙火的下落。 可是连续敲击了好几次之后,老者依旧一副酣睡不醒的样子。 见此情景,萧雨沐不禁为孙老的举动感到有些恼怒。不再拘于礼节和顾及孙老的前辈身份,当即绕过了桌案,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摇晃了起来。 可是当她才晃动了一下,却见老者身上白光一闪,竟然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人偶。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把毫无防备的萧雨沐狠狠地吓了一大跳,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幻术!”惊魂稍定的萧雨沐,马上就明白过来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是先前出于礼貌,没有用神识仔细扫视辨别,她又怎么会被这种只能欺瞒练气修士的伎俩给蒙骗了。 “可恶的老骨头!”萧雨沐愤愤不平地低声骂了一句。 先前她只是以为这位孙老消极怠工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玩忽职守。让天机楼门户大开地任人出入,自己却不知跑去哪里乐而忘返。 既然孙火不在这里被驱使,萧雨沐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空耗时间。转身来到一根木柱跟前,她准备随便拿走一块上头的玉简。以此作为证据拿到掌门面前告上孙老一状。 只要天机楼更换了新的主事人,那么在事务交接之后,她也就能够凭着这个人情轻易找到孙火的下落,同时也为落云宗清理了寄虫。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正当萧雨沐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伸手碰到最近一块玉简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力从木柱中迎面而来,顿时把她逼退了好几步。 不仅如此,萧雨沐有些心惊地看到,四根木柱同时往外冒出一层白光,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 眼见楼内发生这样的剧变,萧雨沐哪能不知道自己竟然触发了禁制,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怎么就触动了楼内的禁制。 就在这时,萧雨沐突然心有所感,连忙放出神识在储物袋中搜索了起来。 不一会工夫,一块冒着微弱白光的令牌出现在了手上,而且正在和木柱上的光幕呼应着。 这是落云宗的弟子在入门时,都会领取到的身份令牌。除了宗门内某些地方出入时会需要用到识别登记之外,也并无什么大作用。 萧雨沐没想到,在这不起眼的天机楼里,竟然会设置有探测令牌的禁制,倒让自己乔装换貌、隐藏身份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她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修士外出时隐藏身份并不是很特别的事情,况且自己现在也还什么都没做,倒也不怕被人查问。 只是这种复杂的禁制,寻常店铺是没有这个能力能够设置起来。更何况还涉及到落云宗每个弟子都会持有的身份令牌。 想来也不应该是敌对势力的据点,毕竟偌大的宗门,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被人渗透到这种地步。 虽然不明白这种禁止宗门弟子接触的意义在哪里,但只靠孙老一个人,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所以这天机楼的背景,远远比她所能想到的还要复杂。 萧雨沐此时所能想到唯一的解释,这里是落云宗内一处被刻意隐藏的禁地了,而且只有特定的修士才能接触其中真正的秘密。 大隐隐于市,寻常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宗门的禁地,竟会是这么堂而皇之地设立在外面。 虽然事实与萧雨沐所想的有些偏差,但她却也误打正着地确定,孙火被带走是宗门对他另有安排,特别是弟子名册上的记录没有明确无误的描述。 自己的无理发难倒成了他的掩护,能够在众人眼中有一个比较合理的消失。有了这样的“劣迹”在前,也就没有人还会与之亲近,在乎孙火的下落了。 对于宗门这种秘密安排,其中会有怎样的残酷,萧雨沐也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已经弄明白了孙火很大可能并不是真的因为自己在受罚,她却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黯然失神了好一会,萧雨沐这才惊觉到自己的改变。三个月来这般上心的寻找孙火,似乎已经不是单纯地仅仅为了两不相欠。 因为就在刚刚,自己并没有为孙火可能被宗门选中这件事觉得高兴或者嫉妒,反而是莫名地担心起他能不能熬下来,过得好不好。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萧雨沐还是掏出张传音符,给孙老留下了几句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机楼。 千里之外,孙火则是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按照孙老的要求,进行着清理荒野的工作。这段时间以来,他除了定时外出到附近的地方寻找食物以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跟人接触过。 荒野地西北角,地面上多出了条笔直的小路,虽然表面坑坑洼洼不太平整,但却是相当的硬实。从空中俯视,可以看见小路一直延伸到了一处断崖裂隙。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一块巨石跟前半蹲下身子,随后猛然往上一掀。“哟!”石块应声而起,飞出了好几丈远,重重地砸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轰隆巨响。不等石块停靠稳定,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再次伸手抓住巨石的底部又是一个巨力掀抛。 整块巨石就这般被连续抛掷着,沿着小路前进,连带着附近地地面一直震颤着,直到掉落到了裂隙中。 最后,这个人影也在断崖边上停了下来,直直地挺着身躯仰天长啸起来,正是炼体增力中的孙火。 此时的他,赤膊光膀地裸着上半身,浑身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透漏出一股彪悍和精壮的味道。头发松蓬披散着,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虽然他的块头比起先前没有继续增大,但是身上紧绷着的肌肉却是令人惊叹而畏惧,与先前的厚实相比,如今更是像丝线一般的清晰。 这样的事情,他几乎每天都在重复地做着,无论天气好坏。除了刚刚的掀抛,孙火自己还极尽所能地想出各种方式,或举或推地来搬运这些石块。 这种近乎虐待自己的训练方式,换做旁人自然是无法忍受下来,而且也会给身体带来损伤。也就孙火因为有黑玉佩在身,倒头一觉之后,身上的疲劳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没有半点剧烈运动之后的酸痛和无力感,所以才能这般方便地进行炼体。 于是,孙火每天都有规律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功法修行之外,他就开始翻看自己先前所购买的法术典籍,对其中的种种法术进行逐一地领悟和尝试施展。在无法添置法器的情况下,掌握更多的法术也就成了他唯一能够提升斗法实力的途径。 第一百三十七回 炼火三年 就这样,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孙火来到落云宗的这片碎石荒野,已经三年有余了。 在这三年里,他好似被人遗忘般的与世隔绝,都没有见到一个修士从此地经过,尽管每天规律的清理工作都会搞出大动静。就连当初送他过来的孙老,也都没有再露过脸。 唯一能让孙火觉得自己没有被落云宗放弃的,就是每月十五的时候,他都会在自己搭建居住的小木屋中,发现一瓶丹药。知道有人还记得自己的存在,这已经是让孙火感到非常知足。 因为他每天做的事情都保持着雷打不动的时间规律,所以孙火也一直没有当面遇到过送丹药过来的人。不过他对此并没有想要知晓是谁的好奇心,因此也未曾特意更改过自己的时间专门守候来人。 毕竟如果孙老对他另有吩咐的话,自然是会留下传音符,或者直接让来人找到自己当面交代了。 另外也是因为孙火从未见过有其他练气弟子在孙老的手下做事。即使有也是互不相识,他自觉碰上了面都说不上什么话,所以不想自讨无趣。 至于这每一次定时送过来的丹药,瓶中的数量仅仅只有四粒而已。若是按照他先前每月领取的灵石奖赏来看,一粒丹药就已经值两块低阶灵石,在练气丹药中可以算是高阶种类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他服下这种丹药后配合着修炼那部炼体功法时,可以感觉到起了不小的助力,甚至修炼过程中身体的痛楚感觉也有了一定程度的降低。 除此之外,在有服用丹药进行炼体结束后,他都会发现自己的身上生出了少许的灰色晶体,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腥臭,但是体内却是感觉说不出的舒畅。 这种经历孙火并不陌生,结合到自己目前主修的是炼体功法,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这些灰色晶体,应该就是他自己在丹药和功法的共同淬炼下,行气练血,往外排出了身体的杂质。 如今的孙火比起三年前,感觉全身的气血由原来的轻浮,似乎变得微微的沉稳凝重起来。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动作却是更加轻盈灵活了几分,少了些笨拙迟滞。 这样的变化,自然是让孙火欣喜不已。 因为他是依靠挥舞重剑来发出剑气,动作大开大合,不好形成足够多的剑气数量。在对手有心留意他的剑势走向下,想要躲开攻击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身手的进一步灵活,足以让孙火在同样的时间内使出更多数量的剑气,从而封锁对手逃避的空间,形成有效打击。 更重要的是能够这样进一步的改善体质,对于想要冲击进阶的修仙者来说,可比一味单纯的提高法力修为更加的有利。因此孙火在收到这种丹药进行修炼的时候,都格外的上心,不敢有一丝懈怠。 如今,原本占地几百亩的碎石荒野已经荡然无存,已经变成了一片青翠的草原,显得生机盎然。 只是这片草原上,除了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之外,还有两块巨石也静静地躺在屋旁不远处,显得相当的突兀和格格不入。 这一日,平静的小木屋中,忽然从缝隙中往外透出了强烈的灰光,一明一灭的十分诡异。 同时,草原附近的丝丝灵气,也都自发地聚拢过来,形成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将木屋中的异象遮蔽了起来。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明明四周风平浪静,但是屋子周围的白雾仿佛被大风刮过似的,骤然一散而开。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木屋的门扇这才吱呀一声地向内打开。 人影一闪,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赤膊汉子,从木屋内走了出来。 “就这样突破了炼体第一层?”汉子抬起了自己的两只手掌虚握了握,疑惑地打量了好一会。随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抚摸了起来。 只见刀雕锥刻般的身驱上,竟然散发着一种幽幽的金属光泽,看起来十分的诡异。而手掌抚摸过时的触觉,依旧还是正常皮肤的光滑感。 而在汉子无法自视的倒三角后背上,赫然浮现出一个奇特的、被符文圆环包围的灰色铸锤图案,同样闪动着淡淡的灵光。 从其散乱的发髻之间露出的面容,这汉子正是已经闭门三天三夜,未曾外出过的孙火。 就在孙火查看身体变化的同时,体表散发的金属光泽却在慢慢地黯淡下去,最后彻底地消失无踪,恢复成他原先古铜的肤色。 随同金属光泽消失的,还有孙火后背上的铸锤图案,只不过他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孙火忽然张口长啸起来,声音好似龙吟虎啸般,雄厚而长久,震得附近的草叶仿佛也随之微微颤抖。 当啸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孙火抬腿一个箭步,就已经来到了两块巨石之前。 “咦!”孙火惊喜地叫出声。 刚刚他只是按照一向的习惯蹬腿移动,也还没有使上全力,但是跨越过的距离比起先前却多出了近半。 于是孙火开始在空地上开始腾挪掠跃起来,一点点地开始加大力度。渐渐地他的身形移动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带出残影来。 当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孙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多久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力量即是速度! 原先限制他身形移动的体重影响,已经被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只要他以后勤加练习熟悉,这种疾速身法也就能够在地面作战时发挥出攻守兼备的作用。除此之外,刚刚的极速移动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不适感。所以只要孙火愿意,随时都能施展出来,无需担心身体负担的问题。 孙火低着头,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被他人视为鸡肋的炼体功法,在自己的手上似乎还有不少挖掘的空间,并不是只能拿来分金而已,倒也不枉自己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来修炼。 信心大增的孙火,兴奋地看向了最后的两块巨石。 熟练地打出聚石术的法诀,片刻之后,孙火面前就只剩下一块三丈来高的庞然大物。 几个大步来到巨石跟前,孙火蹲下了身子,双手各抓住了底部的一角。 随着一声怒吼,巨石应声而起地飞入半空中。只见孙火一个急冲竟然来到了石块下方,张开双腿扎稳了马步,双手朝上做托举状。 下一刻,巨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孙火的双手之上。 两者方一接触下,只见孙火的身体和巨石同时一颤,随后就停滞在空中不动了。 石头下方的孙火却是脸色如常,并没有显露出半分吃力的表情,随后往上一举,竟然迈开腿大步走动了起来。 就这般托举着巨石,孙火毫不停顿地走上一顿饭的功夫,直到裂隙之前才将其抛了出去。 听着巨石滚落的轰隆隆巨响,孙火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大口浊气。此时的他只是脸颊微微发红,身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并没有精疲力竭。 虽然感觉并不怎么疲累,孙火还是盘膝坐了下来。就这般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落日,他莫名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第一百三十八回 福祸相依 五天后的下午时分,孙火在落雷谷的街道上缓缓而行,看着两侧林立的店铺和来往的人流,感觉四周的一切显得陌生更多于熟悉。 他的圆盘飞行法器,跟孙老的驭风舟实在差的太远,再加上要绕过落云宗的大半圈山门,因此在赶路上花了不少的时间。 三年的与世隔绝,让他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仿佛先前拜入落云宗、在点金堂进行修炼,而后又被所谓的“萧师叔”无端诬陷逐出山门,过去发生的这一切都变得有些遥远了。 此时的孙火,已经不再是碎石荒野中那般率性的赤身裸膀,而是换上了一身灰色的直襟长衫,散乱的长发也已经用一根青色布带束扎起来。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穿着素净且简单,脸上的神情也是清冷拒人,却也难掩身上散发出来的轩昂气势。 一路走来,孙火自己都注意到,不少经过的修仙者都会在自己的身上多打量了两眼,目光也带着几分诧异,似乎都不忌讳可能会招惹到自己发生纠纷。 他感到奇怪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绕着他走路,三尺之内竟然无人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郁闷的孙火用神念在自己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检查了好几遍,也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异常。 “自己的这张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让人排斥了?”孙火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很是纳闷地想道。 毫不夸张地来讲,经过梳洗后恢复青年模样的孙火,虽然不是长得风流倜傥的潇洒类型,却也是相貌堂堂的英武汉子,不至于会被人无视或排斥。 面对街上众人的异常反应,百思不得其解的孙火只好从储物袋里另外翻出了一个黑色斗篷,加盖在头上遮掩住了面容。 尽管做出这般掩饰之后,情况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排除了容貌的原因,却还是找不到受人关注的原因。 无奈之下,孙火只好加快了脚步,直接匆匆地赶往了天机楼。心中暗暗期盼着,在那里孙老能够帮助找到原因,否则自己以后都没法出门了。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孙火已然来到了天机楼的大厅里。 只见孙老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在桌案后的那张靠背椅上,反而是双手搭在椅背上依靠着站立,似乎早有预料般的在等待着孙火的到来。 在看清大厅内的情形之后,孙火连忙摘下斗篷,快步走到桌案前。 “弟子孙火,拜见孙师伯。” 对于这位可以说是自己在修仙界立足的引路人,孙火心中充满了感谢和敬意,虽然没有师徒的情分,他还是很愿意诚心地行大礼参拜。 “起来!你知道老夫是不太喜欢这些繁文礼节,否则早就让你改口了,还是和之前一般称呼孙老即可。” 对于孙火这般恭谨的态度,孙老脸上的笑意一闪即逝,右手掌心朝上地招了招,就把他低下的身躯托了起来。 孙火站直了身,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老者,却见他是紧锁着眉头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着,似乎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觉得怎么高兴的样子。 看到这样情形,孙火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开始暗暗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变故。 “孙火,看来你是已经把那部无名功法的第一层练成了,对吗?”孙老的声音很是平静,听在孙火的耳中,是无法确定喜怒的忐忑。 “是的,孙老。弟子今日到此,正是要向您来禀告此事。” 眼见孙老都已经知晓自己的来意,却没有表露欢喜之意,孙火也只能很是拘谨地答话,心中略微感到有些失落和委屈。 孙火不明白,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定时给自己提供丹药协助修行,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够练成这个功法。等到现在终于功成,为什么反应却是这般的冷淡。 孙老没有开口,大厅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显得格外的压抑。 “你没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孙老的身子动了,从原来的依靠椅背躬身变成了站立之势,口中轻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样的问话,孙火脸色微变,马上联想到刚刚一路过来时其他人对自己的避让。如果这个不算的话,他确实想不出还能有其他什么异常了。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话说回来,要是这么明显的异常都不能察觉的话,那就是蠢货一个了。”孙老走到了椅子前,紧贴着靠背坐了下来,用着有些无奈的口吻说道。 “在过来这里的时候,是有发现其他的修仙者都在避让着弟子。弟子不明,还请孙老指点迷津。”感觉老者似乎很清楚其中的关键,孙火连忙开口请教道。 “既然是炼体功法,那么自然是专注在提升肉身上。你现在的血气比起同阶修士浓烈了数倍,用神念感应你的身体,就好像是在面对着炉火般炙热。如果你原本是修炼火属性功法也就罢了,一般人可能会误以为修炼的是顶阶法门,因为过于霸道而功法气息外露。” “肉身血气旺盛,对于以后的修炼自然是有所助益,但是相对的,这也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魔道功法中的血祭法门,可以通过吸纳其他修士的精血修为,从而提升自己修为或者用作其他方面。所以炼体有成的你,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罕见的顶级祭品。三百年前徐匠师的意外陨落,也是因此而造成的。” 孙老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一只手在桌案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人同样也会盯上你。不知道师侄了解过双修之道吗?” 孙火一听此言,眼角不自觉地急跳了两下。他自然知道双修是指什么,何况先前都已经有了那销魂而又痛恨的一宿。但是双修还跟法力修为有关,倒是第一次听说了。 “弟子不甚清楚。”孙火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对于孙火这样的回应,孙老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原本这也只是个人的私事,他是不应该插手其中,只是事关孙火个人生死,却也得要事先提点。 “男女欢好,阴阳顺和,自然也是能够促进双方的修为增长。但这并不是只要肉身交合那么简单,同样需要有修炼专门的双修功法。某些强大的双修功法甚至还能够让双方联手,施展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合击秘术。当然这些是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进行的。” “我要说的却是另外一种,从正常的双修之道衍生出的偏门,只让男女其中一方得到全部或大部分好处的采补之术,即是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所以嘛,你同样会很受‘女修’的欢迎。”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孙老反而是突然展颜一笑,只不过在“女修”两字上加了重音。 看到老者这般意味深长的笑脸,孙火不由自主地喉结蠕动干咽了一下,同时两腿之间感觉有些发紧。 自从修炼这门无名功法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精力日渐水涨船高,却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弊端,一时间尴尬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了,还是那句老话‘色字头上一把刀’,该怎么做你自己要心里有数才好。据说元阳、元阴之体的男女,在冲击筑基时的成功几率会更大一些,而你还有了充沛的真阳之气,可要好好把握才是了。” 看着孙火这般不自然的反应,老者已然心中有数,不动声色地又敲打了一句。 第一百三十九回 云开月明 “多谢师伯指点,弟子受教了!”孙火脸上微微发红,颇有些狼狈之意。他不确定孙老是否已经看穿自己并非元阳之体,所以在听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心里终归有些发虚。 即使没有丢失元阳童身,以孙火此时正血气方刚的岁数,乍然听到一个长辈在男女欢好之事上,这般直言不讳地训诫自己,也是挺难为情的。 “对了,清理那片碎石荒野的工作,你完成得怎样了?” 没有让孙火在这个问题上尴尬太久,孙老马上话锋一转,提到了当初所交待的杂务。 至于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他是不会再去关心的。毕竟风月欢爱和修仙大业相比,孰轻孰重,只能看个人的心志去决定取舍了。 “弟子已经将荒野完全清理干净,您可以随时派人过去查验。”听到老者打住了双修的话题,孙火心头微松,连忙应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复,孙老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孙火竟然会将自己的要求执行得这么彻底。 在他看来,当初并没有要求在多长的时间内全部完成,只要孙火能够清理出三四成的面积,那就已经是相当的有心了。再说用搬运重物这种最原始的土办法来协助修士的炼体修行,也只是一种有聊胜于无的方法而已。 看起来当年发生的那件事,确实是给了孙火不小的刺激,才会让他如此的拼命卖力,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心。比起奖励和鼓舞,有时候怨恨的力量更加能够让人快速地成长,孙老在心里暗暗想道。 “若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已经将荒地完全清理出来的话,那可以视为替本门开辟了灵地。这次立功不小,宗内将会重赏于你。”到了此时,孙老这才一改先前的冷淡,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意。 “立功?开辟灵地?” 听到这话,孙火有些发蒙。对他而言,清理荒地只是一件为了配合他炼体而贴身打造的工作罢了。不管如何总要尽心尽力去完成,否则自己也就不能得到那些丹药,怎么也谈不上立功。 更何况那里本来就是落云宗的领地范围,根本不算什么开辟。他要是真认了这样的功劳,以后若是被某些有心人翻出来质疑,不仅害了自己,还会把孙老也一同连累。 “多谢师伯的抬爱。但这是弟子分内的工作,而且每月都已经领取过丹药奖赏。弟子不敢以此居功,再领受什么重赏。”想到这里,孙火心里也拿定了主意,连忙开口分辨道。 孙老在听完此言后,心里是喜恼参半。 他说出了将要重赏孙火的言语后,原以为对方肯定受宠若惊,马上就会满口谢恩。可谁知孙火在短短的惊愕之后,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推辞的言语。 喜的是孙火这个壮小伙并非投机取巧之人,在处事上很是实诚的样子;恼的是说话也太直了都不会婉转些,听起来像是在说自己给他虚报功绩似的。 “怎么,你觉得我是因为分金一道,所以在‘特殊’的关照你吗?” 孙老面孔一沉,顿时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低温,让早就不畏寒冬的孙火不禁激灵的打了个冷战,心里大骇。 “师伯请息怒,弟子不敢这般妄自揣测,对您绝无冒犯之意。”孙火恍然自己刚刚言语不当,却是弄巧成拙,脸色大变地慌忙请罪。 直到孙火的额角冷汗外冒,老者觉得火候差不多,哼了一声后才算作罢。对他来说,尽管孙火于落云宗而言是很重要不假,但也绝不会让其生出有恃忘形的念头,而是明白在赏罚上是不会徇私的。 “行了,起来。念你是无知初犯姑且饶过,下不为例。至于你说自己未曾立功,真是枉费在石野上修炼了三年,竟然都没发觉这是一个灵气相对浓郁的地段,足以提供给筑基期弟子修建洞府。也正是因为当地巨石遍布的环境所限制,才一直没有被宗门正式开发,更没有哪一个筑基期弟子愿意花费精力在此自行设立洞府。” “如今你将这片地段开辟了出来,接下去几年内那里也就能有一批人可以安置其中。凭借此功劳,除了足够抵免之前的过失以外,这些东西就另外赐给你,算作是宗门的奖赏了。” 孙老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立功的缘由,随后从身上摘下了一个黑色的储物袋,扬手抛了过来。 孙火听了老者这话,这才恍然过来,眼疾手快地接下了储物袋。感觉着手中袋子的分量,他的心里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宗门奖赏需要拿个储物袋来装,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了。 偷眼看了下孙老,却见他似乎说多了话有些口渴,自顾自地拿起了茶盏正在饮用,根本没有关注自己反应的样子。 见此情景,孙火连忙放出了神念,飞快地往袋中扫视了一遍。下一刻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了吃惊之色,随后满脸狂喜地跪倒在地,冲着孙老叩拜了一下。 “弟子孙火拜谢师门赏赐。日后必当勤修仙道,为宗门尽心效力。” 说完这话,孙火又叩拜了一下,这才神情恭敬的站起身来。 看到这一幕,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储物袋中所装的东西不是其他物件,正是孙火先前典当抵押的那一批炼器材料。如今将其作为赏赐而物归原主,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虽然只是几十块低阶灵石的费用而已,对于宗门的开销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却能免去孙火一笔不小的负担。以这样的代价,能够换来一个人接下去较长时间的诚心,绝对是极其划算的。 “好了,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炼体的修行,也领到了应有的赏赐。那么该说说后面的归属安排了。”孙老神色如常地说道 既然老者已经开口,说明似乎并不是他原先所想的直接返回天工殿。因为事关自己的未来,孙火连忙凝神细听起来, “鉴于你如今血气旺盛难以收敛的情况,再加之先前已经从天工殿除名,所以现在准备让你重新拜入火云峰。因为火云峰中是以火系功法为主,如果你能有幸筑基而且成功的话,到时候可以另选一门霸道的火系功法为主修功法,以此来掩盖身上旺盛的血气。以后你就是以火云峰的后备炼器师身份,在锁烟峰的天工殿居住,毕竟只有那里才有分金大阵可以驱使。” “是,孙老。”孙火自然没有其他意见,很老实的应承道。 “好了,现在把你的令牌交给我,然后到下面的静室里先等候着。等我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自然会再唤你上来的。”孙老随手向着角落打出了一道法诀,地板突然自动移开,露出了一条向下的台阶。 见到孙老已经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孙火连忙摸出了自己的令牌恭敬地放在桌案上,随后又冲着他施了一礼,这才动身走入到密道中。 另外一边,看着眼前孙火的身份令牌,老者目光闪烁地考虑着什么。许久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往二楼上走去,挥手拂袖间桌上的令牌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一百四十回 极限封感 通道之内漆黑一片,并无半点亮光的存在。孙火闭着眼睛,却是悠然地在其中大步地行走着。能够重新恢复内门弟子的身份,又收回了先前典当的炼器材料,此时此刻的他正是心情大好。 通道很长,足足深入到地下数十丈之处,孙火走上了好一会的工夫,这才见到前方的黑暗中闪动着一点白光。 知道已经到了出口,孙火精神一振,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进了一个正方的石屋中。 屋子非常的小,只有丈许见方,除了半空中漂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就空荡荡的再无其他东西。 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孙火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虽说修仙者一般是起居从简,但这里却是简单过头了。 因为深入地下,空间的狭小显得石屋内异常沉闷,而且连个打坐的蒲团都没有,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招待客人的静室。冒犯的来讲,这个地方倒像是用来惩罚有错之人,闭门思过的禁闭室,孙火心中暗想道。 正当孙火心里转动着无数念头的时候,异变突生。 “轰隆”的一声巨响,身后突然降下了一扇石门,把出口封得严严实实的。不仅如此,屋子正中的光团也随之应声而灭,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毫无思想准备的孙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但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只是继续站在原地稳定着心神,并没有像普通人般惊慌失措,转身就扑在石门上敲打叫喊。 到了此时此刻,孙火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显然孙老并没有打算让他真的在天机楼里无所事事的休息,而是出其不意的又给自己出了一个考验的难题。 想通了这点,孙火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不知道这是孙老事先就准备好的,还是因为先前的出言不慎,而临时起意要让自己吃点苦头。 不过现在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只能先弄清楚把自己‘关’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才好思量具体的破解办法。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孙火一伸手就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月光石,准备把房间照亮起来,找一找四周是否有什么图案或文字的提示。 可是石头刚一拿出来,却是迅速的黯淡下来没有任何光亮,仿佛被这里的黑暗彻底地包裹住,成了普通的石头的一般。 孙火一怔,马上伸出了左手开始念诵起了咒语,准备施展出火球术。 但是下一刻,他就发现法术才施展到了一半,已经凝聚好的法力就会外泄,无法施术成功。 孙火有些不甘心地连续尝试了好几种法术,但不管法术本身是否会带来光亮,却都无一例外地施法失败。 他现在才明白,这间屋子中的禁制,除了会屏蔽各种亮光之外,同时还限制修士施展各类法术。自己到了这里,确实是跟凡人俗夫般几无两样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禁制能够困住修士的最高修为是什么层次,但是用来限制自己却是绰绰有余了。 他已经用神念仔细地检查过了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发现都是光滑无比,并无半点刻痕。 而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即使有前人在墙壁上写画过什么信息,这却是无法用神念扫视出来的。何况进门前的匆匆一瞥,似乎也没见到房间中哪里有这样的提示。 孙火随即死了继续尝试的心,几步就来到屋子正中,盘膝坐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声响。和寻常的练功密室不同,这里还是绝对的无声,寂静的让人心里发虚害怕。 尽管已经有了五年多孤身一人的经历,但是这种绝对封闭隔绝的环境,还是让孙火有了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还未等孙火把地面坐热,理清出个头绪,突然之间整个人身体一轻,紧接着就不受控地缓缓漂浮了起来,缓缓地转动着。 没过多久,孙火就感觉到自己不再上升,停在了房间里的正中央位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仅如此,自己的神念也在同一时间被彻底地限制住,无法离体。 这一下子,孙火也有些惊慌起来。 没有了神念,他感知不到石门的位置,也就没有了空间方向感;没有了光亮,他等同于被剥夺了视觉,眼前只有彻底无边的黑暗;绝对的静音,相当于失去了听觉,此时唯一能够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就连原本阴凉的空气,似乎也在慢慢升高温度变得燥热起来,不用手摸也能知道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感知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和越来越来急促的呼吸,就连手脚仿佛也在慢慢变得发僵,不听使唤。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这房间中凭空生成,正在慢慢地侵蚀和剥夺着孙火的意识和身体。 “这种情景,怎么好像以前经历过?”突然之间,孙火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段锥心的记忆。 心头一惊,他骤然清醒了过来,意识再一次抓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誓死不弃!”孙火张口怒吼而出,尽管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如果丧失六识之后,会再一次切身经历当年那些幻象,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持着清醒。 深深地吸上了一口气,孙火把所有胡思乱想的念头从脑海中一扫而空,开始全力运转起自己的炼体功法。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是强迫自己投入到修炼之中,才能隔断这个房间让自己感官丧失的影响,不至于被侵蚀自我意识。 一遍,两遍,三遍孙火也不再去关注时间的存在,只管全心对抗着修炼时身体的痛楚,在达到身体极限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就这般修炼、睡觉,再修炼、再睡觉,简单地循环着。 四天之后,当孙老再次回到天机楼的二层中,看到控制法阵中显示着孙火所处的位置,而且此时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着,却是一阵无语。 他没有想到,孙火竟然会在封感室里呆上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出来过。 呆在这个房间里,考验着一个人的意志和自制力。普通人进入其中,将会被这种绝望孤寂的感觉所击溃,最终落得晕厥甚至发疯的下场,只是坚持清醒的时间有长短而已。 虽说修士在修炼功法的时候,是会关闭了对外界的大部分感应。问题是在这样的房间中,普通修士很难做到像平时那般轻易静心,因此无法顺利进入到修炼状态。 一旦其中的修士晕厥失去意识之后,房间里的禁制自然会停下来,开放出真正的静室让人休息恢复。 在过去,进入封感室还能保持清醒的最高记录,也仅仅是三十个时辰而已。而那个人,目前却是六奇峰的峰主之一。 而孙火竟然在自己没有在场关注的情况下,让禁制运转了这么久都没停下。虽说结果惊人,只是看其表现,除了本身自制力不弱之外,也少不了神经大条的功劳,否则也不会睡成这副样子。 摇了摇头,孙老挥手向阵盘打出了一道法诀。 “扑通”一声闷响,熟睡中的孙火突然没有支撑力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 惊叫一声之后,孙火连忙鲤鱼打挺地站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就在这时,石门轰然向上升起,一个火球滋溜地飞了进来,在他面前静静地悬浮着。 揉了揉眼睛,又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孙火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心中暗呼不妙。刚刚自己睡得人事不知的样子,只怕是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眼中,等下估计少不了一通训斥。 孙火手指一弹,一点金光飞进了火球中,火球轰然涨大了一倍还多,明亮无比,其中传出了孙老的声音。 “马上到上面来,有事找你。” 话音刚落,火球砰地一声爆裂开来,消散得无影无踪。 孙火面露苦笑地听完之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衫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一回 临溪杀伐 等到孙火按照原路回到天机楼大厅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看起来显得格外利落和精神,希望以此能够稍稍改变刚才孙老对自己的印象,也好少被训斥两句。 正当孙火心有忐忑地再次站到老者面前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听到预想中劈头而来的训斥。 恰恰相反,他看到了孙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而且笑容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孙火敢打赌,自己以前在孙老脸上看到的笑容,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一想到孙老总是毫无征兆地给自己下套,本能之中觉得甚是危险,但还是硬着头皮施礼问候了一声。 孙老随口应付了两句,然后就站起身来,绕着他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起来,口中啧啧有声。这让孙火更加的紧张,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是好。 老者慢慢地踱步到孙火面前转过身,同时伸手递过来了一块令牌。“拿去,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回宗门了,到了天工殿之后还是去找张匠师交接就行了。” 孙火低头看去,却见老者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的身份令牌,连忙道了声谢,双手接了过来。 尽管心里奇怪着孙老对于自己在下面的举动绝口不提,孙火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此时的孙老看起来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错,他还不至于犯傻到凑上去自讨苦吃。 收起了令牌之后,孙火并没有马上告辞离开,而是站在了原地有些踌躇不决。 此时已经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出了好几步远的孙老,在感应到身后的情况,也停下了脚步,平静地说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孙老都已经开口发问,孙火心里还是瞬间做出了决定,于是开口道:“孙老,弟子想要这三年来给我配发的那种丹药的丹方,请问要怎样做才能得到呢?” “你还要继续修炼那部炼体功法?”老者闻言心中大感讶异,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火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是的,弟子觉得这部功法既然是配合于分金一道,那么修炼到更高层次应该能够提高回收的效率,所以想日后得空时再钻研一二。”早有准备的孙火,连忙说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随便你。但你要知道,这炼体和制符炼器等杂学一样都是旁门小道而已,对于长生并无直接助益,最好还是不要分心太多在上面,以免误了自身的修行。另外,丹方并不在我的手上,同样是由天工殿的张匠师保管着,你想要的话直接去问他好了。” 孙老微微一怔,随后淡淡地开口说道。 虽然有点意外孙老没有掌握着丹方,所幸的是依旧知道了具体下落。看着老者对于自己的问题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孙火也不敢再做停留,马上告辞离去。 刚走出天机楼的大门,孙火立即从储物袋中翻出了斗篷,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挡住了面孔,随后脚步匆匆地赶起路来。尽管路上依旧招来不少人的侧目,已经知晓原因的他,对此也就视若无睹。 一等离开了落雷谷,孙火就认准了方向,然后脚下猛然发力一蹬,整个人就急掠到了几丈开外。就这样,人在腾挪纵跃中渐渐远去。 之所以采用这样的方式,孙火心中却是有着明确的打算。与其使用圆盘低空飞行,速度不快且又引人注目,还不如用来练习自己的身法。何况这几天他都没出过力气,身体也是憋着一股劲闷得慌,连带着可以发泄发泄。 因为是有心练习,孙火并没有在身上施加法术进行辅助。由于担心碰巧遇到其他修仙者,他没有使用上全力,仅仅只是保持着比御风诀快上一点的速度赶路。 就在孙火刚离开这里不久,随后又有两人匆匆赶来。只见其中一人光头无眉,是个身着血红衣衫的魁梧大汉。另一人却是披头散发穿着绿袍,长得又瘦又高,形似竹竿一般。 在他们前面,正有一只拳头大小的蓝色飞蛾在翩翩飞行,仿佛正在追踪什么事物的样子。好巧不巧的是,看这两人前进的路线就是孙火离开的方向。 赶路的孙火途中片刻未停,一连奔波上小半天之后依旧精神抖擞,未露半分疲惫之色。直到了一条小溪之前,他才觉得有些口渴,因此停下了脚步。 伸手舀上几捧清水喝了个痛快,又洗了把脸,孙火觉得很是神清气爽,于是蹲在原地张望起了四周,似乎有些陶醉起这里的景色。 就在这时,孙火右后方的一颗大树上,突然激射出了二三十道细小的绿光。来势之凶猛,仿若弩箭一般。 只见原本没有动作的孙火,右手握拳猛然重击在了地上,身子顿时向着左边腾空而起,避让过了袭来的绿光。 不仅如此,还在空中的孙火迅捷地转过身子,张开的左手已然多出了个碗口大小的火球,猛然朝着发出攻击的大树甩去。 只是刹那之间,孙火已经同时做出了攻击和防御的应对举动。 “嘭”的一声,大树的上半截在耀眼的火光中化为了灰烬。紧接着半焦的树干后,转出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另外一头,随着连续的噗呲声,被避让过的绿光全都打进了泥土中。孙火飞快地瞥了一眼,发现竟然都是一片片绿叶。此时没有了法力支持,已经恢复回原本柔软的样子。 “我和阁下有过节吗?”孙火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半点喜怒,只是脸上却显露出淡淡的笑意。 绿袍人一听此言,再看到孙火这样的的表情,心中没来由的冒出一股寒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杀人夺宝的事情,他也做过了不少。但是此次前来追杀这名青年,却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自家性命被人所拿,要挟着必须用眼前这个青年的人头来做交换。 可是看这追杀对象镇定自若的样子,绿袍人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利用的炮灰,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横,突然厉声喝道。“动手!” 话音刚落,只见以孙火为中心的土地,突然传出了连续破土声,一根根尺许长地刺快速地从地上冒了出来,将他包围了起来。地面变成了这般情况,这让孙火无法移动落脚进行躲闪。 不仅如此,绿袍人也从储物袋拿出了一根碧色的手杖将其祭出,飞向孙火当头砸下。 孙火见此,脸色终于有些凝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左脚往前探出压低了身子,摆出了一个起手式,口中轻微张合了几下,随后开始向四周连续挥拳空击。 “滋啦”几声撕裂的脆响,孙火的两截袖管突然爆裂,变成了布片飞散开来,露出了两只黑黢黢的臂套。 与此同时,孙火四周的地面仿佛在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不仅冒出来的地刺突然间变得支离破碎,而且正有一个个明显的浅坑在凭空生出。 绿袍人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更加诡异的是,自己的手杖都已经要砸到目标的身上,却突然间不受控地飞到了一边。明明没看见孙火有接触过自己的法器,但就是这么奇怪地无法近身,一连几次都是这样。 “不可能,凡人的武功怎么能够用来对抗法术和法器?”空地的另一端,一个顶着黄色光罩的魁梧身影从泥土中冒了出来,声音低沉地惊喊着。 此次的偷袭举动,实在是两人的无奈之举。因为从未见过像孙火这样的赶路方式,一走起来就不会停下来似的,更要命的是这速度从头到尾都没变慢过。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目标停下的机会,他们生怕后面继续追踪会被拖垮而弄丢,也就顾不得休息恢复,直接就上来进行偷袭。 可是没想到目标却是这般的棘手,不仅看起来体力和法力都很充沛的样子,就连出手方式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光头大汉和绿袍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惧。 “看来这就是全部了。”孙火喃喃低语了一句,随后对着飞来的手杖使出全力一砸,将其远远击飞了出去。 随后孙火身形一矮,蹲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骤然激射而出,眨眼间就已冲到了绿袍人跟前。 “啊!”绿袍人惊叫了一声,只看到孙火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长条物件,重重地拍向了自己的脑袋,随后就再无知觉。 尸体轰然砸在了地上,流血的双目却是瞪得滚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和孙火还间隔着十三四丈的距离,怎么一下子就拉近到如此近身。 放倒了绿袍人之后,孙火转过了身子,缓缓地举起了玄阙,直直地指向了光头大汉。 只见大汉此时才从随身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石印,正准备要祭出的样子。 眼见绿袍人却被孙火瞬间击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起来。下一刻他不仅没有祭出法器准备继续斗法,反而是掉头狂奔起来。 见此情景,孙火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把玄阙往上轻轻一抛,换了个握势,紧接着急冲了几步随后将其掷了出去。 “咔嚓”一声脆响,鲜血四溅。 第一百四十二回 归而不识 孙火微张着嘴巴有点傻眼,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按照孙火原本所想,是准备杀一留一,好审问上两句。因为见到绿袍人没有使用光罩护身比较好下手,他才用上自己的弹跳爆发力和承岳靴的加速发动致命一击,将其一剑拍死。 之后见到光头大汉不战而逃,他只是下意识把剑掷出,想要打断对方的逃跑而已。却没料到自己掷出一剑的力道,竟然已经超出了寻常五行护罩的承受上限,将其硬生生地打破了。 现在光头大汉被自己的玄阙钉在地上,却是彻底地无救了。 毕竟玄阙剑身厚达两寸有余且又没有开刃,根本不是像寻常刀剑那般靠着锋利刺穿切断身体的内脏组织,还能留着一口气;现在是非常粗暴地把人身给击穿出了一个大窟窿,这种肉体撕裂的剧痛足以让人瞬间毙命。 孙火轻叹了一口气,纵身几个起落间来到跟前,只见大汉面目有些扭曲,已经彻底没有了气息。 踩着大汉的身体,孙火稍一用力就把玄阙拔了出来。如今活口没有了,也就只能循例搜搜身,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 片刻功夫之后,孙火手里抓着两个储物袋,脸色却是有些阴晴不定。 因为在这两人的随身物品中,他并没有找到为何会偷袭自己的相关信息。在过去打孙火主意的人,都是对他的身体非常的感兴趣,更何况前不久孙老都强调了这一点。 可是这追杀二人组,不仅没有修炼魔道功法,也未曾收藏着什么跟肉身相关的秘术。 如果说仅仅只是为了杀人夺宝,孙火自己却是不信的。毕竟他现在也是穷的很,这两人是要多没眼力劲,才会选上自己作为打劫目标。 虽然孙火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感到有些纳闷,但却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战利品。随手弹出了两个火球毁尸灭迹,又在溪水中清洗了一下玄阙,就继续上路了。 出于小心保命的考虑,这回他没有再抱着练习身法的念头,而是往身上施加了御风诀,速度全开地赶起路来。 孙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发生激斗的小溪上方,正有两人站在一艘藏身于云团的银色蓬船上,默默地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真是没用,竟然这样容易就被击杀了。就这点本事,之前也能够靠打劫闯出了名头。”首先开口说出这番话的人,却是孙火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孙老。 “孙师兄,你说这话也有些太刻薄了。难不成你还真希望看到他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然后我再去出手援救?”接过孙老话头的,却是另外一名面色有些惨白的中年人。 孙老听到这话却只是神色一动,并没有再说什么。 “尽管那两人是因为追着这小子跑路拖垮了,发挥不出正常的斗法水准。不过我想就是完好状态下进行袭杀,应该也占不到什么优势。他手上那对臂套,虽然品阶不高,却是相当的实用。一般的五行法术和法器基本都没法近身造成实体伤害,可以说在自保上绰绰有余了。” “况且这小子的击杀手段如此干脆老道,应该是经历过不少的实战,不像是那种没什么战力的苦修之士。这点以师兄的阅历,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 没有在意孙老的沉默,中年人自顾自地对孙火的举动点评了一番。 另外一边,因为害怕还有更多的未知敌人在返程上埋伏着自己,孙火放弃了原本直接赶回落云宗的路线,而是另外兜一大圈绕起了远路。 这一次孙火是日夜兼程,躲躲藏藏地尽挑林密草深的隐蔽之处行走,为此足足花上了五天的时间。直到离山门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之后,他这才敢放出圆盘法器,带着自己光明正大地直奔护宗大阵的出入口。 在入口处,尽管已经检验过了身份令牌,守卫修士却因为见到孙火相貌陌生,且又没有离宗的记录备案,所以警觉地盘问了不少问题。 只是孙火当初根本没有在宗内呆上多长的时间,之后又被带到荒野与世隔绝,因此对于盘查的问题,支支吾吾地完全答不上来多少。霎时间入口处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一干守卫面露不善地围拢上来,准备将孙火“请”去让轮值的管事头领进一步验明身份的时候。一道红霞从远方飞射而来,同样来到了入口这里落下。 霞光一敛,显露出了一位窈窕女子。只见她一张俏脸长得面若桃花,却是冷似冰霜。此女清冷的神情,倒是让她的艳容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此女落地之后,同样看到了场中有些剑拔弩张的情景,艳丽的脸孔上露出了一分意外之色。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乱哄哄的。”此女当即开口向过来接待她的守卫问了一句。 “回禀慕师叔,那人自称是火云峰的内门弟子孙火,却对宗内的事情不甚了解,因此正准备要把他带去给叶师叔另外验明身份,以防有人顶替,混入奸细。”见到女子出声,正在办理手续的弟子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应道。 “孙火?”慕姓女子轻声念了一遍,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突然吩咐道。“把他带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 守卫弟子见此情形,一怔之下却也没有反驳,连忙告罪了一声向那边走去。 不多会,孙火就在四名守卫的包围下,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此时他的心里正烦躁着,自己在外莫名被袭击,回到宗门这里都还没松上一口气,却又要被人盘问为难。 当孙火来到跟前,漫不经心抬眼看向要对自己问话的慕姓女子,双目一下瞪大了起来。 此女丰满的娇躯和清冷的艳容,让他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好似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见到孙火如此放肆地直直盯着自己,慕姓女子脸色一沉,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可就是这么一声冷哼,听在孙火的耳中却像暴雷一般惊心,恍若初醒般连忙收回了目光,生怕再次触怒这位冷脸师叔。 “你叫孙火是?是什么时候离开山门的,在宗内可有什么相识之人?”慕姓女子略略打量了一下孙火,面无表情地提问道。 “回前辈的话,弟子三年前犯下过错,被罚离开了山门,一直在外做着杂务工作,直到最近才将功折罪,允许返回。至于宗内相识之人,有白凤峰的凌雪雁和天泉峰的白奇可以为弟子作证。” 听到问话,孙火顿了一下,不敢怠慢地回应着。 “你和白奇之间是如何相识的,可曾有过什么托付或约定?”听着孙火的答复,慕姓女子不置可否地又问了一句。 如果说前面的问题还是很寻常,那对于现在的提问,孙火心中就感到很是惊讶了,听起来似乎知道他和白奇之间的过往。 “弟子曾经巧合之下救过他一命,后来托付过一件寻人之事,也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了结果。”孙火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连忙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回 火子归来 “是嘛,难怪他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听到孙火如此解释,慕姓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觉得怎么意外。 孙火见此情形,心里对于这位美貌师叔的身份,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慕师妹怎么回来得这般快,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大可向我开口的。”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大嗓门突然间插入了进来。等到孙火回头看清楚来人之后,他不禁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身材远超常人的魁梧巨汉,正大步地朝这里飞奔而来,好似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熊般。当其来到近前时,就连孙火都觉得莫名有些压力。 和孙火肩宽腰细的体型不同,巨汉却是真正的五大三粗。两人相比起来倒把孙火衬得有些单薄,没有那么扎眼了。 在见到周围除了监视自己的四名守卫之外,其他人都在随着巨汉的经过而躬身行礼,孙火不用多想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同样随着众人一般施礼。 “多谢叶师兄关心。师妹此行一切顺利,正要回去复命呢。”慕姓女子微微的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巨汉搓了搓手,似乎面对着慕姓女子有些不善言语。 转头一瞥被包围着的孙火,巨汉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后开口训斥了起来。“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挡住了师叔的去路都不知道让开吗?” 众人吓了一跳,一位看似守卫队长连忙走上前,准备要禀报什么。 “叶师兄,不怪他们。这位孙师侄的身份有疑,刚好我自己也有一些问题想问问,顺便帮你们核实一下。”就在这时,这名冷艳女子开口替其解释了一下。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职责,竟然还让师妹代为费心了。”听到慕师妹主动开口,巨汉的口气也柔和了下来,轻声细气地说道。 “没什么,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这名师侄的身份估计没什么问题,师兄可以另外验证一下再做判断。师父那里还等着我去复命,我就不再多耽搁,先行一步了。” “好好,师妹慢走。也代我向俞师伯他老人家问好。” 巨汉有些迷恋地看着着慕姓女子朝他轻轻地敛衽一礼,随后往旁稍稍绕开了眼前的众人,径直向前穿过通道而离开。 因为是两名筑基期修士在说话,也没让自己开口,孙火只能是老实地呆在一旁闭口不言。不过在这般近的距离,能够闻到这位慕师叔身上飘散出来的淡淡幽香,孙火也觉得很是舒心畅意。 待到慕师叔完全走远看不见,巨汉这才回过身来,在孙火身上又多打量了两眼,忽然开口问起了前面那名疑似队长的修士。 “他怎么了,检查身份有什么问题?” 听到自己的上司终于问起了正事,这名修士连忙把前面发生的情况简单地讲述了一遍。因为听到慕姓女子对孙火的问话,他心里有所顾忌下,倒是讲得委婉了几分。 “孙师侄,你是坐着牛车赶回来的吗?”巨汉把手一挥,示意着正监视孙火的一干下属都退回了原位待命。 孙火被这样的一句话问得目瞪口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不一会他就醒悟了过来,脸皮顿时有些发热起来,涨出了一片红晕。 显然应该是孙老已经事先有打过招呼了,所以这位当值的叶师叔才会知道自己将会在最近回宗的情况。 虽然自己是比正常行程晚了一些时间,只是孙火不明白为什么会因此惹得巨汉不高兴了。 “若再来晚个两天,到时候是由吴师兄接替在这里当值,你可就没现在这么容易通过了。”不等孙火开口为自己分辨,叶姓巨汉就先说出了缘由。 既然眼前的叶师叔都已经先开口了,孙火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分辩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了,只能连忙躬身请罪了一声。 “看在慕师妹为你说话的份上,这事就到此为止,赶紧走。”巨汉一甩手,自顾自地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见此情景,孙火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只能朝着巨汉的背影深施了一礼,随后也走向了那条专门的通道。 乘着圆盘在通道中飞行了好一会的工夫之后,孙火的眼前豁然一亮,这才终于看见了雄伟而又有些熟悉的六奇峰。 略略失神了一会,孙火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猛然将灵力注入到脚下的圆盘中,带着他直奔锁烟峰而去。 天工殿内深处的一个房间内,红脸老者张匠师正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孙火,嘴里不停地喃喃道: “这太惊人了,仅仅只用了三年,你就把那部无名功=法突破了第=一层,还让自己恢复了内门弟=子的身份。” “是啊,张师伯我回来了。希望师伯能够原谅弟=子先前的过失,再让我跟着您学习炼器术。”孙火缓缓地跪倒在地,看着老者很是诚恳地请求道。 “起来,快起来。”红脸老者见到孙火这般举动,心中一惊,连忙走过来将他扶起身。 “好孩子,说什么傻话。你能回来,师伯打心里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呢。瞧你这脸,师伯记得当初离开都没这么瘦削,这三年来在孙老头那里一定吃了不少苦。” 红脸老者退后了两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脸上却是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心疼之色。 听到老者柔声说出这样一番关切的话语,暖暖地触动了孙火深埋心底的软弱,眼眶不禁也有些湿润起来。 他已经都记不太清,有人关心在意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算是对自己有引路之恩的孙老,却也不曾这般表露善意,只是一次次冷酷地考验和逼迫着自己。 “多谢师伯挂念,弟=子在外一切都好,孙师伯也不曾苛待过我。”孙火心中念头急转,连忙回应道。 “笨蛋,难道你会比我清楚他是做什么的吗?”红脸老者轻骂了一声,随后又展颜一笑,缓缓地说道。“算了,师侄你今天一路奔波赶回宗门,应该也累了,先回你的点金堂去休息。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听到老者让他先行休息的吩咐,孙火犹豫了一下之后,倒也不好意思另提它事,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孙火转身离去的背景,红脸老者轻抚着颌下短须,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 片刻之后,孙火没有多做它事,而是直接躺在了点金堂密室之中的蓝玉=床上,感觉非常的温馨与平和。如今他很是安心的酣然入睡,全身彻底松懈下来地睡得非常香甜。 心头上的种种包袱,在这瞬间都已然卸下,远离了睡梦中的孙火。 第一百四十四回 分金再现 这一觉,孙火并没有忘我地睡上漫长的时间,而是伴随着多年来练武的习惯,自然而然地早早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的孙火,显得格外地精神抖擞,稍稍梳洗了一番之后,便直奔点金堂旁边的废器库。 看着眼前堆积得一座座小山似的报废法器,孙火眼中闪烁着一分激动的光芒。 即使只能回收其中三成的炼器材料,那也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量。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不仅无须担心研习炼器术会缺乏材料,而且再加上宗门为此付出的高额奖赏,即使是应对日后突破至筑基期的日常消耗,那也是绰绰有余。 深吸了一口气,孙火左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个准备好的黑色储物袋,随后便开始收取地上的法器。 只是一小会的时间,孙火就把手中的储物袋装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一件法器。 掂了掂手中袋子的分量,孙火将其带到了分金大阵之前,放在了铸锤的一旁。 片刻功夫之后,孙火好整以暇地来到了红脸老者的面前。 虽然昨天才刚刚见过面,红脸老者还是围着高大的孙火转了两圈,一边打量一边不停的点着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此时的孙火站得像一棵劲松般挺拔,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两截爆筋虬结犹如铜铸般的前臂,其中透露出来的力量感让人过目难忘。 见到这样的装束,老者哪能还不明白孙火的来意。走到面前,拍拍孙火明显比他高很多的肩膀,转身就走:“来,让老夫见识一下传说中力修的分金之道。” 再次来到这热浪汹涌的点金堂中,孙火当着老者的面拿起了铸锤旁边的储物袋往下一翻,叮叮当当地掉下了一大堆足有三四十件报废的法器。 见到孙火这般举动,张姓老者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当初教授炼器术的时候,他中意的就是孙火处事总是有所准备的态度。 看着孙火抱起了一小堆法器就要往钟形光罩里扔的时候,红脸老者伸手拦下了他。 “你太心急了。”红脸老者缓缓地开口说道。 “虽然这个光罩里头的空间,能够放下的法器数量不止你手上抱着的这些。但是当初的徐匠师有提到过,他最多一次也就只能对五件法器进行回收而已。数量再多的话,被分解的法器也就无法回收到足够的份额,变得浪费了。” 听了红脸老者此言后,孙火楞了一下,但随即将怀里的法器放回了地上。 他略略扫视了几眼,然后从地上挑出了五件个头较小的法器,转头望了过来。 “这样可以吗?” 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向后倒退出了好几步,把空间让给了孙火。 得到了允准,孙火顿时信心十足,将手上的五件法器一股脑地抛进了光罩之中。 三年前的情景再次出现了,光罩变得通体赤红,弥合起来封住了地火的热浪。 一见法阵已经开始被激发,孙火连忙收起了护身的令箭,双手握上了粗糙的锤柄,力运全身,猛地一把将分金锤举了起来。 这一回,孙火有了和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感受。虽然分金锤拿起来还是有些沉手,却已经不再像当时重物压身般的吃力,全靠一口气硬撑着。 不仅如此,孙火还对分金锤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仿佛自己握着的并不只是件冷冰冰的死物。 可能是能够正常使用分金锤这件事,激发了他作为铁匠的本能;也可能是因为修炼了对应的炼体功法,法器和功法产生了呼应。孙火也分辨不清楚,此时的他脑中心无旁顾,对着钟罩狠狠地一锤砸下。 因为孙火力道大增,一旁的老者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钟罩在剧烈地震颤了起来,而不只是轻微的抖动。 除此之外,在孙火锤击九下之后将分金大阵完全激发的同时,钟罩内的法器却是变成五团颜色各异的沸腾液体,在光幕上泾渭分明的流动着,并没有融汇到一起。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法器沸液中散逸出来,一时间光罩内变得五彩缤纷,异常的艳丽。这让一旁的红脸老者看得是合不拢嘴,满脸的惊喜交加。 当当当的钟鸣声开始在大厅中回荡了起来,孙火开始埋头于这个枯燥的锤击过程。 随着时间的流逝,钟罩的顶部蓦然倒吊的冒出了一棵金色的小树,有枝无叶,甚是怪异。 此物刚刚出现时,只有数寸大小而已,随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大起来,延伸出更多的分枝。 就在这时,钟罩的内壁上突然浮现出了许多根须状的纹路,颜色各异,向顶部延伸而去。 等到和金树连接到了一起,这些纹路便从底部开始往上消失,就连原本飘向钟罩的光点也都开始转向,直接汇入到了金树中。 与此同时,金树上原本光秃秃的枝干,开始长出了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叶子。 在红脸老者的注视和孙火的分心观察下,两人惊讶地发现,那些五颜六色的叶子,竟然是由各种不同的炼器材料凝结而成,每一片叶子就是一种材料。 “真是神乎其技啊!”目睹着分金过程中出现的异象,红脸老者甚是激动地喃喃自语道。 金树仿佛是在汲取着各种材料当做养料似的,直到主干长到约摸五尺来厂的时候,方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承接着法器溶液的光幕突然间一个模糊,就将五团液体聚在一起包裹成了个圆球,瞬间沉入到地火中。 轰隆一声巨响,地火喷涌而上,钟罩内的金树好似被猛然间受到暴风的袭击般,晃动了几下就凭空消失。不仅如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钟罩的顶部。 剩下的百余片彩叶,在一股爆炸的灼热气流裹挟下,被猛然喷射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 “成了,成了!”老者激动地大喊了出来。 见此情景,孙火同样停下了锤击的动作,双手搭在锤柄上撑着身体,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所穿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浸透,紧紧地包裹着孙火魁梧的身躯,勾勒出凹凸有型的肌肉线条。 好一会儿之后老者这才冷静了下来,转头看见孙火此时的样子,心中暗地里喝了声彩,随即走到面前打趣地说道。 “好小子,没白长这一身腱子肉啊。” 说话的同时老者扩大了令牌的护身光罩,帮孙火隔开地火的热气。 一听此言,孙火讪讪地笑了笑,感觉很是不好意思。 瞧着孙火虽然气喘如牛,但是目光清明并不散乱,红脸老者也就放下心来。 只见他左手往外一挥,从袖口突然窜出了一道白光,紧贴着地面开始飞舞起来。 两三个呼吸过后,当白光回到老者跟前,孙火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件丝网状的法器,此时所有的材料叶片都静静地装在其中。 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下,老者伸手一点指,丝网自行伸展开来,随后突地猛然一抖。 所有的材料叶片被抛到半空中,等到再次落回网上时,却是已经被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十来堆。 “玄英铁、烈阳石、血纹玉……”老者一一把所有材料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这些虽然不是什么珍稀罕见的炼器材料,但是却胜在十分的精纯,只要愿意现在就可以投入到炼器之中,无需再次经过精炼的工序。 看着老者一一查验着自己回收到的炼器材料,孙火心中也是颇为满足和骄傲。 “孙火,以后点金堂就由你接手掌管了。除了每月上交一定数量的炼器材料以外,之后回收到的原材,可以留下半成的分量归你所有。” 红脸老者喜笑颜开地把叶子状的材料全部收了起来,随后转过身来,神情肃然地向孙火宣布道。 “除此之外,我打算把你收归门下,作为我张雷岳的正式弟子,不知你可愿意?” 第一百四十五回 复位无师 “啊?” 孙火一听,顿时呆住了,原本急促的喘息声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太出乎意料,也太突然了!孙火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他原以为,在证明了自己确实能够发挥出分金大阵应有的作用之后,宗门将会许予丰厚的奖赏来激励做事。这样自己以后也就不用像其他弟子一般,要为获取更多的修仙资源而操心奔波。 没想到的是,除了应有的高额奖赏之外,眼前这位张匠师竟然还这么直接地提出要收自己为弟子,而且还是正式弟子。 虽然张雷岳的修为仅仅只有筑基初期而已,从长远来说或许不足以指点孙火未来的功法修炼。但是他一身的炼器术,却是其他高阶修仙者所无法传授的,这个条件同样让他非常的心动。 所以按理来说,能被一名炼器师收为正式弟子,对孙火来说,同样是一件心向往之的天大美事。 如今喜事临头,孙火并没有被其完全冲昏了头脑,几个呼吸后就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能拜在师伯的门下,这是弟子的荣幸,可是弟子如今归属于火云峰名下,无法无法自己做主。”孙火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见到孙火没有狂喜地直接应承下来,这让张雷岳心中微微恼怒。可是在耐着性子听完所说的理由后,他却是大感意外了。 “你说什么?你现在归属火云峰,不再是锁烟峰的内门弟子?”老者的声调突然高了几分,好似被人掐到了什么痛处。 “可恶的孙老头,我就知道会这样!”张雷岳突然开始跳着脚骂骂咧咧起来,完全没有了先前慈眉善目的长辈形象。 痛骂了好一会之后,发泄过心头怒火的红脸老者,这才稍稍冷静下来。目光往后一瞥,他才发现孙火仍旧满脸尴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等着自己的回话。 “孙师侄,既然事出有因,那拜师一事先就此作罢,我自会和那人好好讨个说法。你能填补上炼器术上的分金一道,对于所有匠师在深研开发上炼器术上都大有助益,所以我要另外重赏于你。” “你现在可以想想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会在能力范围内满足你,也当做是对你继任点金堂的贺礼。” 沉吟了一会,张雷岳这才轻抚着短须,平静地说道。 孙火听完这些话后,不禁有些傻眼。他没想到红脸老者在收徒不成之后,居然还会对自己许下这么大方的承诺。 “多谢师伯,多谢师伯抬爱!”孙火脸上升起了一片红晕,用迫不及待的口吻说道。 见到孙火这回没有拒绝自己的赏赐,张雷岳也变得笑意盎然。“去换身干净的衣衫,等下还要出去见人呢,我在这里等你一盏茶的时间。” 一听这话,孙火连忙知趣的告辞了一声,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密室中。 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当孙火再次衣衫整洁的来到红脸老者的面前,就听到他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想好要什么了吗?现在可以说说看了。” “弟子想要那张辅助炼体功法的丹方,还望师伯能够成全一二。”经过刚刚的考虑之后,孙火还是说出原先的打算。 虽然老者是许诺可以任意提要求作为赏赐,但是孙火并不想给他留下贪心不知进退的印象。 另外在孙火的合计中,除了炼器术的经验是无法收购之外,其他的赏赐物品在灵石充足的情况下是可以靠自己去弄到,完全没必要让老者在这里肉疼破费。所以他还是更想要掌握住这个提高分金效率的法门。 张雷岳听了,脸上却是露出了意外之色,他原以为孙火是会向他要求一些炼器术的心得,或者顶级法器,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想好了吗?你是服用过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种丹药对于法力修行并无太大助力,而且那门炼体功法因为残缺也没有克敌制胜的自保手段,继续修炼下去也只是徒费时间和精力罢了。尽管这张丹方是个改良过的方子,这个作用却是十分鸡肋的。虽然你做这个选择真的不太对我的心思,但你对炼体之道果真那么感兴趣的话,师伯我也不会故意反对的。现在再问你一次,真的决定要这个吗?” 张雷岳脸色凝重了起来,很是严肃地发问道。 “是的,弟子已经想清楚了。”孙火静静地听完了红脸老者的言语后,沉声说道。 张雷岳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了。随后立即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个青色的玉简,抛了过来。 “好了,既然点金堂的工作已经确认交接,那该出去重新和其他人认识一下了。”老者看着孙火小心地把玉简收好,转身向外走去。 孙火听了,连忙没有二话地紧随其后。 片刻功夫之后,就在天工殿的大厅中,张雷岳当众宣布了孙火成为了火云峰的内门见习炼器弟子,同时还继任了点金堂的堂主之位。 天工殿内一干众人突然听闻此任命之后,无一例外地都大吃一惊,随后便死死盯住了孙火,两眼冒火,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纵然再是心有不甘和疑惑,当下也只能是跟着他人一起陪笑着道贺。特别是那曾经向孙火使过绊子的几人,当下心中尽是忐忑不安。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初这位不受待见、又被除名逐离的师弟,竟然还有回归的今天,而且还是压在了一大批人之上。 即使点金堂这个名头从未听闻,但是以孙火如此年轻的面貌就能继任堂主之位,这可不是靠背后关系就能做到的,必然是得有什么过人的长处。旁观中一些心思敏捷之人,已然在转动着无数的念头。 接下来,在孙火接受了众人的一番道贺之后,张雷岳就打发了众人各自散去,自己则是面色不善地离开了天工殿。 见着天色还早,孙火并没有返回点金堂中进行修炼,同样也是出了天工殿,直奔天泉峰而来。 如今他的名位已复,自然是要抓紧时间把先前的承诺完成,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继续修炼,以求能够早日突破。 特别是从那位冷艳的慕师叔口中听到了白奇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下落,想来当初托付寻人的事情应该是早有结果,那么就更加拖延不得了。 可是当孙火来到天泉峰下的时候,他却突然犯起愁来,因为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白奇是在哪里居住。偌大的天泉峰,他也不可能一处处的找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红霞从右手方的远处飞射而来,孙火举目望去,却见竟然是在大阵入口处遇到的冷艳女子。如此凑巧,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此女一接近后,同样看到这名停在半空中东张西望的大个子,竟然是昨天才见过的孙火,冷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分意外之色。但马上就神色如常的放慢了速度,来到了孙火的跟前。 “火云峰内门弟子孙火,见过慕师叔。”一见冷艳女子没有无视自己,孙火连忙躬身行礼道。 “是你啊,你是准备来找白奇的吗?”此女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 不知为何,一听到眼前之人开口,孙火就莫名地有些犯紧张,而且心跳也快了不少。 定了定神,孙火连忙回道:“是的,慕师叔。只是弟子没有他的住所位置,不知从何处寻找。” 听到这话,冷艳女子心中不由得将孙火鄙视了一番。位置都没打听清楚就跑来找人,也是个缺心眼的家伙。 “你要找的白奇,人是长什么样的?”冷艳女子眉头一皱,淡淡地发问道。虽然直觉判断十有八九是来找自己的那名外门弟子不假,但她还是要问上一问,以免闹出个乌龙。 孙火听到此问,连忙把白奇的样貌形容了一番,之后很是期待地看向冷艳女子。 “看来你说的白奇,的确是我洞府中的那名外事弟子。不过他现在正有炼药任务要完成,可没空和你相见。还有,你既然是内门弟子,就应该多专心在修炼上,少和外事弟子厮混在一起浪费时间。”女子横扫了孙火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了这话,孙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最后这位慕师叔还是将地方告诉了孙火,随后架起了红光疾驰而去。 孙火注视着冷艳女子从空中彻底消失之后,这才有些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随后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张传音符,低语了几句话之后将其丢了出去。 看了一眼传音符飞走的方向,孙火这才转身离开了天泉峰,往来路赶去。 第一百四十六回 聚叶成墙 虽然此趟出门未能如愿找到白奇会面,但是能够如此巧合再次遇上慕师叔,孙火心里觉得已然是不虚此行了。 此女面容姣好,可以当得上闭月羞花、沉鱼落月之称。前后两次相遇,她都是以一脸的寒霜示人,更说明其展露在外的容貌并非是媚术所幻化,而是真正的天生丽质。 而如今这冷艳的形象不但没有损减她的美丽,反而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被某个男人所折服而委身,绝对是件天大的美事。一想到那香玉满怀、柔声软语的情景,血气方刚的孙火不自觉地就有些身热情动起来。 对于这样的场景,孙火只是沉溺了一小会,随后就在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在龇牙咧嘴的疼痛中,彻底地摆脱了浮想联翩。 之所以会这样果断,不仅是因为他对孙老在男女之事上的警告还记忆犹新,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信奉有所得必先有所出的道理,幻想永远代替不了现实。 以此女筑基中期的修为,想要得到佳人青睐,至少修为是不能低于对方的。在这件事上,孙火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一路心情愉悦地回到了自己的点金堂的密室中。 在等待白奇炼药出关之前,孙火还是有很多事需要计划安排起来,而不是在白白地虚耗时间。 先前为了能够修成炼体功法,他是大幅缩减了修炼法力的时间,改成专注在锤炼肉身之上。导致如今的修为,和三年前相比起来却是没有多少增长。 当下他先要做的是,自然是利用分金一道为自己攒下大笔的灵石资源。除了用在丹药上的开销之外,他也打算请张匠师出手,为自己炼制另一件法器用做防身。 在荒野中的日子里,虽然没有条件能够进行炼器术的实践练习,但他却是把韩家的《神兵造物》和《韩门心得》研读了个无数遍,已经能够做到几分纸上谈兵的程度。 除此之外,他还意外地在《神兵造物》这本炼器册子最后的底页上,发现了有人另外添加上去的大段文字。 这些文字不仅只有蝇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张纸上,而且用的还是修仙界中相对冷僻的文字符号。 全篇文字阅读下来,孙火只能勉强看出这是在教授修士炼制一件名为“落星弓”的重型法器。至于如何炼制、需要哪些材料,因为没有更多文献可以比对理解,他也就无法更进一步参悟了。 虽然不知道这件法器是什么样的等阶,拥有怎样的威力,但是孙火对此相当的感兴趣。毕竟能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记录下,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街货色才对,何况法器原型还是极其罕见的长弓形态。 现在虽然他用玄阙劈斩的剑气犀利无比,暴起发难时往往能够取得压倒性甚至一击致命的效果。但是手段还是过于单一,而且玄阙终究只是一件俗物,不能跟法器进行本体的直接交锋。 这个弱点,一直以来都被他的近身速战方式所掩盖。在未来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导致玄阙被毁或者无法使用,他也就失去强力的攻击手段,在斗法中会变得相当的被动。 既然是稀有类型的法器,那么炼制过程中失败的损耗也是可想而知了。所以这件事自然是要放在最后,等到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据孙火估计,怎么也要花上数年的光景才能准备妥当了。 所以暂时没有斗法搏命之忧的孙火,倒也不是很着急,而是先把自己回宗时斩杀两人的收获,整理了一番。 结果,除了当日杀手所用的石印和手杖是中阶法器之外,孙火还从储物袋中另外发现了中阶的红色飞刀和碧色纸扇。 前三样都是纯粹的攻击型法器,只不过跟孙火本身施展巨力造成的破坏性相比,却是有些不中看的。也就只有那件石印,孙火感觉分量不轻,留了下来准备当成必杀的暗器可以投掷使用。 而那柄纸扇,挥动之间倒是可以放出绿色的毒雾进行攻防,比起手头上的葫芦法器相对实用了不少。当初瘦高个子若拿出此物来对付孙火,倒是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只不过孙火觉得扇子这种东西实在太过文雅,跟自己一个彪形汉子的气质相去甚远,拿在手中感觉甚是别扭。 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了下阶灵石百余块,下阶法器若干,十数张初级中下阶的符箓等等,也算是收获颇丰。 将身上的一切都整理过后,孙火推开屋门,健步走到了分金锤之前。轻轻抚摸着锤柄好一会,随后这才解下身上的衣衫,再一次将分金大阵激发了起来。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孙火一步都没有再离开过点金堂,只是全心埋首于分金回收炼器材料之中。 只要感觉到体力不足以支撑下一轮的分金回收,孙火就会停下来回到密室中打坐恢复。直到完全回复过来之后,然后又接着继续锤击。 这样一来,随之时间飞快地流逝,与此同时增加的还有孙火的体力。 半个多月单调的锤击、休息、再锤击的鼓噪日子,在孙火想要攒取资源的强烈欲望驱使下,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当外出讨说法的红脸老者回到天工殿,连续好几天都未曾见到孙火的身影,心有疑惑地再次来到点金堂时,却是着实地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孙火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执拗的疯子! 在分金的钟罩四周,已经立起了一道半人来高的围墙,仔细辨认下,可以发现全都是各种颜色的叶状材料。这道围墙唯一的缺口,浑身浴汗的孙火正毫无察觉地挥舞分金锤,娴熟地锤击着。 因为分金不能半途而废,红脸老者也没有出声打断,只是远远地站在入口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孙火看。 等到这一次的回收结束,孙火这才停下手,小心地把分金锤放回了底座上。 在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报废法器,孙火转过身准备先去取些过来,好休息之后能够再继续时,这才看到入口处红脸老者的身影。 “张师伯,我我”不知为什么,孙火一时紧张得结巴了起来。 “臭小子,还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呆在地下这么久人都傻了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知道出去外面走走。” 老者虽然是板着脸用教训的口吻在开口,但话里的意思尽是关切之意,听得孙火很是舒坦。 “行了,什么都不用多说了。要是觉得困了现在给我去睡上一觉,要是不困的话就马上离开这里。” 不等孙火出声,红脸老者毫不客气冲着他下起了命令。 孙火听了此话后,这才突然觉得精神上真的有些疲乏了。尽管身体还留有余力,但是这半个月来他都没有躺下过,头脑并没有像身体得到同样程度的恢复。 见此情景,他也只好顺从地告辞了一声,迈开大步地回到了密室中。 “真是个实诚得让人操心的孩子。”看着石门被孙火掩上,有些误会的红脸老者摇了摇头,举步走向那一堆炼器材料。 第一百四十七回 未雨绸缪 在张雷岳古井无波的目光中,孙火带着睡了十来个时辰的饱觉,生龙活虎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循例地恭声问候之后,孙火就笔挺地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预测中的命令和吩咐。如此镇定从容、随时候命的样子,看得红脸老者心里暗暗点头不已,对孙火的评价又高了两分。 之前点金堂的那一幕,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通过清点回收到的炼器材料数量,张雷岳这才对孙火的体力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也明白了他先前为何会不惜用上赏赐的机会,也要换取那张有些鸡肋的炼体丹方。 而现在的表现,也说明了眼前的壮小子并不是一个只有力气的莽夫而已,在某些方面或者某些时候,头脑还是清醒得很。 “嗯,来了啊。前面回收的材料已经清点好了,师侄对于应得的分成是怎么打算的呢?是要炼器材料,还是宗门用灵石结算?”沉吟了半晌,红脸老者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弟子准备修炼之余也研习一下炼器术,所以想要留下部分的炼器材料,其余的换成灵石。” 对于老者第一件事就谈到了工作报酬的问题,因为孙火先前就已经有了决断,所以没有迟疑地立即脱口而出。 张雷岳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毕竟当初教授炼器术的时候,他能看出孙火确实是对炼器术这一门技艺还是有几分兴趣的。现在有了充足的材料,因此准备要练习起来也很正常。 “嗯,你的这个想法挺好的,师伯我也不会反对呢。不过呢,有些地方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张雷岳扬了扬头,从容地说道。 没想到红脸老者突然要指点自己修行的不足之处,孙火略感意外之余,连忙微低着头支棱起了耳朵,凝神细听起来,生怕漏掉了什么要点。 “首先呢,除了主修功法之外的一切杂学,不论是炼丹炼器,还是阵法符箓等等,最好都是要有筑基期的修为才比较合适修习深研。因为和炼气期修士比起来,筑基期修士不仅法力深厚了许多,能够应对一些比较耗时或耗力的炼造,而且在法力支配控制上也会更加的精细,相对更容易上手和增加成功率。” “师侄你是以资质出色入选的内门弟子,还是应当主要专注在功法修炼上,争取尽早筑基或者达到炼气巅峰,不要舍本逐末地在其他杂事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张雷岳停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喝上一口,可是掀开茶盖之后才发现里面是已然空的,于是随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见此景,孙火立刻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乖觉地端起杯子到不远处的桌几上续满了水,恭敬地送到老者的面前。 张雷岳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火的举动,随意地喝上了两口之后,抿了抿嘴唇,这才继续开口往下说道。 “其次呢,你掌管着点金堂中那么多的法器,如果有心研习炼器术的话,要做的就不仅仅只是把它们简单地分解回收而已,而是要会学习汲取其中的经验。” “寻找和识别残留的法阵和符文,去推断出法器原先的设计意图和功用。对于炼制报废的法器,尝试着去找出失败的原因在哪里,是符文铭刻出错,还是法阵设计编排不当跟材料起了冲突,等等。如果你能够积累起这些经验,,那么等到动手实操的时候,一样可以少走许多弯路,避免无谓的损失。” 作为天工殿的主持炼器师,红脸老者在炼器之道上,的确也有着自己独到的造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孙火听得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一下明白了先前自己简单地把分金当成了赚钱方式,实在是肤浅的思量。 看着孙火若有所思的样子,张雷岳并没有现在打断他的思绪,而是再一次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多谢师伯指点,弟子受教了。”等到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孙火连忙非常诚恳地拜谢道。 “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就到这里,你自己以后心里要有数才行。现在该谈谈正事了。”张雷岳脸上露出了一分笑意,随后认真了起来。 孙火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了一步拱手说道: “师伯有事请尽管吩咐,弟子自当全力去完成。” 对于孙火这般果断利索的态度,张雷岳心中很是高兴,同时也暗暗遗憾无法将其收做亲传弟子。自己已经尽力了,但跟孙老执掌的“乌云”抢人,实在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别紧张,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多危险的事情。只不过是那老家伙的请求,要打造一件可以掩饰身上气息的法器,能够保你在人前行走的时候可以正常些,不像现在这般引人侧目。” “打造法器?” 孙火心里一愣,他没想到红脸老者来找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虽然心中很是激动,但还是沉着的听着老者下面的话语。 “掩饰气息的法器,原本在宗门内的宝库中还是能够找到那么几件的,只不过都是斗篷之类的样式。它们除了不适应日常的穿着之外,而且以你的体格来看偏小了点,裹不住这样的块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雷岳单手托着头打量了孙火两眼,轻笑了起来。 被老者这么一说,孙火也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副腼腆的样子。不过对于再一次出现因为自身体型而被限制的情况,他心里还是有些纳闷的。 “不过呢,这个问题我自然会给你解决,但是打造的开销是得要你自己来负责的。原本是要先给你打个招呼,好准备上一批材料和灵石候用。按照那老家伙的意思,是要打造一件极品法器,你可有什么意见呢?” “师伯,弟子没什么意见,一切都由师伯做主就是了。”现在的孙火已经不能保持先前的从容,听得眼冒金光的兴奋了。 能够让红脸老者亲自出手炼制专用的法器,那得是要承了多大的脸面。尽管先前筹备落星弓时也有这样的打算,可是孙火心里对请动张雷岳出手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没想到现在却突然有了这样的机会。 听到预料中的满口答应后,于是张雷岳坐直了身子摆摆手:“既然没问题的话,那你先去忙自己的事。这次炼制你的掩饰法器,要求有些特殊,我需要时间构思一下。明天你再过来,正式炼制的时候打个下手。至于前面说的报酬,等炼制完之后再一起结算。” 看着孙火答应了一声,随后走路带风地离开了房间,张雷岳脸上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带着满心的兴奋站在过道上,孙火正盘算着是否要回点金堂炼气打坐来打发这等待的时间,却突然瞟见一道传音符的火光直冲他飞了过来。 孙火疑惑地一抬手,将火光收入掌中,然后放出了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后,他脸上再次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当即匆匆离开了天工殿。 “清心阁”,这就是孙火一路寻觅而来的茶楼名字,很是气派的三层的古色建筑。站在大门前,可以轻易地闻到由内往外散发着一股扑鼻的茶香。 孙火颇感兴趣地打量了一小会,随后便大步迈进了其中。 只见里头的修士正三三两两地坐着一桌,大部分都是和孙火一样的炼气期修为,或是微闭着双眼有滋有味地品尝茶水,或是小声嘀咕讨论着什么。 在屋内扫视了一遍之后,孙火并没有找到想见之人,于是伸手招来一旁的青衣侍从,淡淡地说道:“可有一位名叫白奇的客人在此品茶,有的话前面带路。” 青衣侍从听闻此言微微一怔,随后告罪了一声,跑向了角落里一名掌柜模样的人。 片刻之后,那名青衣侍从便匆匆回到孙火跟前,引领着他来到了二楼的一处名为“绿波庭”的雅间之前。 打发侍从离开之后,孙火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雅间之内摆上了一套古色古香的桌椅家具,布置的典雅大方。角落中正有一束熏香插在香炉中徐徐燃烧着,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临窗的茶桌,正坐着一身锦袍儒衫的白奇。相比三年之前的容貌,却是留起一字胡,显得格外的温文尔雅。 只是此刻的他正站起了身,看向眼前的斗篷加身、藏头遮脸的陌生来人,一脸的惊疑神情。 第一百四十八回 虚惊一场 “阁下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白奇沉声开口问道。虽然知道这里是在宗门之内,不太可能会发生动手打斗的事情,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按在了储物袋上。 “白大哥,别来无恙啊!”孙火解下身上的斗篷,微笑着说道。 听到“白大哥”这样的称呼,白奇顿时心中一跳,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番孙火这张冷毅重颐的脸孔之后,这才惊喜交加地说道: “真的是孙火兄弟,快,快请过来这边坐。” 等到孙火在对面落座之后,白奇连忙端起了桌上放着的一个沏好的茶壶,给孙火身前的茶杯倒上了一杯。 “这间茶馆自制的灵茶,在落云宗内是数一数二的,孙火兄弟可以先品尝一下。”白奇面带笑意地看了孙火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此时的他似乎已经了解到孙火不拘尊卑的性情,改口与之称兄道弟起来。 “让白大哥破费了。”孙火点头报以笑意,然后端起茶杯稍望了一眼碧绿清澈的茶水,喝上了一口。 “孙火兄弟这三年来音信全无,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当初你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入宗,怎么现在比起愚兄我的修为还低上了一层?”看着孙火将茶杯轻轻放下,白奇很是关切地询问道 孙火一怔之后,不禁苦笑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一场横祸,不提也罢了。这三年来我被宗门放逐到了荒境,不得返回。直到最近才侥幸立了一功,得以重归宗门。劳白大哥挂心惦记,实在是小弟的不是了。” 白奇听了孙火此言,先是一愣,随后看到他似乎因此闷闷不乐的样子,连忙宽慰了几句。 事关私人恩怨,而且还有宗门家族的纠葛,孙火并不想把无关之人牵连进来,所以只能这般含糊地解释。然后表面上做出了被说动的样子,又开始畅谈起来。 似乎是考虑到孙火离宗有些时日,可能对门内之事不熟悉,所以主要都是白奇在给他介绍这三年来宗内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这让孙火听得是颇为新鲜和津津有味。 要说跟孙火有所关联而且也比较可惜的一件,就是落云宗内部循例发起了服用筑基丹的测试,竞争的激烈程度那是可想而知。只是孙火当时并不在宗内,因此也失去了测试资格,否则的话说不定能有机会争上一争。 此外就是落云宗内五年一次的大开山门招收新弟子,只不过招收的对象是宗内各大小相关的修仙家族中出来的子弟。 在这数百名根骨属性皆都不错的子弟中,倒也出现了好几名资质不凡的好苗子。 比如说一名询姓十六七岁的少年,不但是修仙大族询家的直系血脉,而且还拥有“天阳火脉”之体。除了在火属性功法上修炼进步神速之外,所施展的火系法术比起同阶子弟威力更胜三分。 另外一对来自赵家的同胞姐妹,不仅同时拥有了上佳的双灵根资质,两人还是罕见的心意相通。通过修炼一门合击功法,竟然能与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对峙而不落下风。 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可圈可点的杰出人才。跟这些耀眼新人比起来,孙火无论是三灵根的资质还是当前岁数的修为,都已显得黯然失色。 就这般品茗相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天,到了差不多该告辞的时候。 孙火踌躇了一下,这才询问起当年托付的寻人之事。原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多少总会有些许消息。 只是没想到白奇在听了此问之后,先是一怔,随后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歉意地摇了摇头。 虽然自从入门之后,他和宗外昔年的旧友之间的联系不算很多,但关于这件事却是至今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沉默了片刻之后,正当白奇准备开口说出告辞的话语,却看见孙火大手往腰间的储物袋一摸,将一块白色玉简放到了茶桌上,向他这边推了过来。 “孙火兄弟,这是?”白奇眉毛一挑,抬头看向孙火疑惑地轻声问道。 “白大哥,玉简中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一份丹方,能够强身健体淬炼筋骨。但你也知道,小弟在丹药之道上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所以想请大哥看一下,能否帮我炼制出此丹药来。”孙火看着白奇,神色平静的说道,双眼之中充满了期待。 看着孙火炯炯发亮的眼睛,白奇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先不说孙火身上浓烈的血气,光看面相和放在桌上的大手,就已经知道他身强体壮远胜常人,是自己所拍马不及。如今修为落后,不好好想着如何精进,却是惦记着不必要的加强肉身,实在是本末倒置了。 “孙火兄弟,你都已经是神龙马壮了,那还需要再加强什么身体呢?这个时候应该想办法搜集些能够精进修为的丹,方才是正道啊。” 白奇忍不住开口劝说了两句,却见他只是在笨拙地沏起了茶水,给两人的茶杯先后续上。 看着孙火不为之所动的样子,白奇只好无奈地拿起了眼前的玉简,将心神探了进去,开始仔细地查看起来。 “淬力丹”,白奇轻声地念出了孙火这三年来服用丹药的名字。 只见白奇开始时还是神色平静,可是没过多久他突然皱起了眉头,到了最后却是有些紧张地睁开眼睛,紧盯着一头雾水的孙火,急急地问道。 “孙火兄弟,你是否有服用过这份丹方里的成药?” “是有服用过一段时间。怎么啦,这丹方有什么不妥吗?”孙火感觉白奇的反应很是奇怪,挠了挠头回答道。 “可否允许我探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吗?”看着孙火茫然无知的样子,白奇急急地追问着。 “可以啊。” 这丹方是红脸老者所赐,并没什么理由要加害自己。而且自己也服用了这么久,并没什么不适发生。 可是瞧着白奇的紧张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孙火半信半疑地挽起袖子,伸出了自己的右臂。 白奇连忙搭上了孙火的手腕,一股灵气缓缓地注入了孙火的体内流动起来,开始替其把起脉检查。 白奇探查了片刻之后,紧张的脸色这才松缓下来,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刚刚是愚兄学艺不精多虑了,让你虚惊一场,实在是非常抱歉了,还请见谅。” “大哥这是说哪里的话啊。你刚刚如此急切,正说明了对小弟的关照,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呢。不过刚才是误会了什么事,才会那么紧张呢?” 孙火没有在意白奇先前的失态,一边收回了手臂,一边笑着说道。 “让兄弟见笑了。这个事不提的话我也会跟你解释的,虽然误会解除了,不过恰恰也是它有些难办。”白奇的手抚摸着玉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问题。 见此情景,孙火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静静地等待着。 “是这样子,丹方的确是有强筋健骨、镇痛增力之效,只不过此方偏于旁门左道,并不是完全的正经良方。不知道兄弟是否有注意到,丹方的成分用到了亢阳草,春心花这两种药材。” 好一会之后,白奇才开口缓缓解释道。 “这两种药材有什么特别吗?”孙火眨了眨眼睛,虚心地请教着。 看着孙火懵懂无知的样子,白奇抿了抿嘴,无奈地继续往下说道。 “这两种药材,都有使男人起性动情的作用,主要是用在制作迷情之物上,其中有一种“精阳散”很是出名。据说服用之后会使男子变得身强力壮,连续鏖战而不知疲累,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内里却是在透支人的生命力,竭血耗髓地催育阳元而已。所以此丹多是配合在妖女的采补之术上。另一小部分是某些长久膝下无出的修士,为了能传宗接代才铤而走险。” “尽管这个淬力丹中用到这两种药材的分量不多,而先前看到你身上血气浓烈无法收敛,这才吓到了愚兄,以为你已经伤及根骨了。没想到兄弟的本元不仅无损,而且精血旺盛得让人吃惊。看来这丹方还真是不同凡响。” 打量着孙火精光四射的双目和高高隆起的太阳穴,白奇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羡慕之意。 另外一边,面对着白奇这异样的目光,孙火却是读到了“原来你小子是这样德行的人”的揶揄味道,原本冷毅的脸孔涨得通红,都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白才好,只是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倒也难怪白奇会想歪,毕竟男人本就不像女子般有贞节约束,会有什么守身如玉的观念。即使是处于修仙界中最底层的练气修士,绝大部分的男修也都是已经早早尝过了那销魂入骨的滋味。更何况是像孙火这般血气刚烈过人的后生,又有了少量药力催化,怎么可能压抑得住高涨的本能冲动,没少在这床笫之欢上释放盈溢的精力。 过了好一会之后,白奇终于收敛起那让孙火不自在的笑容,开始正经了起来。 “虽然淬力丹药性上无害,但还是不宜频繁多服。另外此丹并不需要真火炼就,只是配制的过程比较繁琐,你如果不嫌麻烦的话,以后有空的话我可以教你如何配制它。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前面说的那两种药材,实在不好弄到手。所幸这些年愚兄在宗门里学习丹道之术,也算是和一些药材店家比较熟络,只要多些时间,应该可以帮你凑齐的。” 听到答应下来能够帮助炼制淬力丹,红光满面的孙火如释重负般地连连道谢着,看得白奇心中一动。 见着自己悬心之事已然有了结果,在胡侃了一小会之后,孙火也就起身告辞了。 白奇没有多加挽留,客气了几句,也就目送着孙火再次披上斗篷,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雅间。 然后他脸上笑意一收,再次坐下身,盯着眼前瓷杯里的茶水一动不动,目光闪烁间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八回 虚惊一场 第一百四十九回宁心敛血 带着重逢旧识的欣喜,孙火口中低哼着随意的调子,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天工殿。 剩下的时间里,他开始炼气打坐,准备明日用最好的状态,来协助红脸老者炼制自己的专用法器。 第二日早上,孙火准时地来到了老地方。 只见那红脸老者似乎已经早早的过来了,此时正单手捧着本泛黄的残破书册,神情专注地查看着,口中似乎念念有词的样子。 就连孙火进来时的行礼问好,他似乎也完全没听进耳中,一点表示都没有。 在其身前的桌几上,凌乱地摆放着数张玉白色的图纸,每张上面都绘制了精巧的阵图纹路,其纸张的边缘空隙处,还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不少文字。 只是所有的图纸上都还留有一角不小的空白,似乎并没有彻底完成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红脸老者正在构思的是不是自己专用的那件法器,但见到其如此沉浸于法器设计之中的样子,孙火心中甚是敬佩。于是他乖觉地站到了一旁束手而立,静静地等候着红脸老者的开口吩咐。 不知过了多久,红脸老者像是突然茅塞顿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随后一把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另外拿出了一张全新的白纸,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大半晌之后,老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稳稳地放下了笔杆子,开始查看起这张新绘制出的符纹阵图。 相比起前面的几个设计方案,这张新图纸上不仅所用的阵法架构截然不同,就连符纹组合也被替换了不少。 仔细端详了好一会之后,张雷岳面露笑意地直起身子,准备舒展一下筋骨。此时他才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孙火,正用好奇的眼光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悄无声息的。”此时的张雷岳心情很是不错,左右摇晃着脑袋,很是平和地开口道。 孙火心中一阵愕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没想到老者竟然会投入到这种程度,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多时辰。 不等孙火开口出声,张雷岳却又自顾自地吩咐道: “既然来了,那就先跑个腿。你这么有力气,多走走也是好的。去百料库里把这些炼材给领过来,之后就可以准备开鼎炼器了。” 说完这番话,张雷岳随手拿过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了十数种材料的名称和数量。随后又从身上摸出了块艳红的玉佩,一并递给了孙火。 听到老者真的要马上炼制自己的那件法器,孙火暗地里那点等待良久的不满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恭敬有加地快步上前,接过了那两样物件。 对于作为信物的玉佩,因为等下就要还给老者,所以孙火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并没有怎么在意,更多的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纸笺上的内容。 让孙火觉得奇怪的是,张雷岳所要准备的材料,和他自己猜想中的可能方案相差甚大。 考虑到张雷岳先前表示过,不要因为使用法器而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着装,孙火预想的是会炼制一件贴身的宝衣或者内甲,这样穿在里头通常也就比较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在大略看过手上所拿的材料清单之后,孙火发现除了有一部分材料是他所不认识之外,每一样的分量都是偏少的。哪怕一次就能炼制成功没有损耗,也不足以打造出一件成品的衣甲,因此他根本看不出张雷岳的具体打算是什么。 尽管心中存在着这样的疑惑,孙火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表露出来,迅捷地转身出了房间。毕竟这个答案在成品出来后也就能够揭晓,完全没必要急在一时。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之后,孙火便带着所要求的十数种材料回来复命。 已经收拾妥当的张雷岳,一见孙火进来,便立即拿起了桌上唯一的图纸,招呼着他一起赶往地底深处的专用炼器阁,似乎比起孙火还要心急的样子。 虽然孙火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一脸严肃地紧随其后。 三天三夜之后,张雷岳和孙火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从炼器阁走了出来。 和刚开始进去时一本正经的神色不同,老者此时此刻虽然是满脸的疲倦,但目光中却是掩不住的欣喜。 强打着精神和孙火说上了几句话之后,张雷岳终于撑不住连绵袭来的困意,先行离开返回自己的洞府去休息。 恭送着红脸老者完全地走出了视线范围,孙火方才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慢慢地摊开了右手掌,一条精美的额箍静静地躺在其中。 只见这被老者命名为“宁血箍”的额箍通体呈淡金色,形似一对伸展开来的细长翅膀,表面用着极其简洁的线条刻画出了火云的纹样。在额箍正中央的位置上,却是融嵌着一块指头大小的天蓝色菱形晶石。 这样的成品法器设计,实在是出乎孙火的意料,他没有想到红脸老者会是这样的别出心裁,竟然跳出了衣甲方向的束缚,反而是选择了少有的饰物形态。 除了得到这承诺中的极品法器以外,能够在旁观摩老者炼制一件极品法器的全过程,更是让孙火得以大开眼界,从中受益匪浅。 看来要作为一名真正有所成的炼器师,并不只是照本宣科地按照图纸来炼制法器这么简单,同样需要个人有通权达变和推陈出新的意识。右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额箍上的晶石,孙火突然间深有感触。 爱不释手地打量了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将其翻了过来,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前额上,恰如其分地地卡住了脑袋。 在戴上额箍的瞬间,孙火就感觉到从其上面散发出丝丝的清凉之气,透过头皮输入到体内,由上而下地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表面,仿佛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除此之外,原本因为精力过旺,而在孙火的心头上多出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情绪躁动,此时也被这股清凉之气所悄然平息,让他由内而外地无比舒畅。 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修士,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众面前,而不是像个逃犯般深入简出地见不得光,或是令人敬畏地“招摇过市”。 根据张雷岳的介绍,这件主体材料用清心晶和血络钢炼制的额箍,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拘禁孙火体内的血气,让外人无法随意地通过神念感应,就能发现他身体的异样。只是在遇到某些身怀精血秘术的修士时,却就不能保证一定能够隔绝探查感应从而遮掩过去。 原本他是还想在这件法器上增加一些额外的功能,但是由于孙火表示在未来还要继续修炼那部无名的炼体功法,他也就不得不放弃其他更多的设想,只打造成了一件纯粹遮掩血气的辅助型法器。 虽然没有见过突破第二层的修士血气会浓烈成什么样子,但是根据他的设计,就算现在孙火的血气再浓烈上一倍,这件法器也能够将其压制下去,不会泄露出一点气息。 摸了摸头上的额箍,孙火心情大好地向外走去。如今的他已然不缺灵石,也该出去购置一些增进法力的丹药。在还没有筑基丹在手的情况下,把法力修为尽可能地推进到炼气巅峰总归是没错的。 这一回,孙火却是没有像往常那样避让着来往的宗内弟子,从偏僻边缘处悄声绕行,而是大大方方地和其他人一般,昂首走在通道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经过时依旧有不少人会望向自己,只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敬而远之。以孙火原本冷毅的面孔再配上这件样式不俗的额箍,越发地显得英武非凡,让人视之眼前一亮,不自觉地想要多瞧两眼,好能看得更清楚些。 面对被自己所吸引的诸多目光,孙火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出了天工殿之后,孙火一抬手放出了圆盘法器,紧接着纵身站在上头,驱使着它向最近的宗内坊市飞去。 刚开始的时候,孙火还是抱着蛮高的兴致,开始沿着青石街道慢慢地走着,一家家的挨个查看起门内弟子自发摆起的小摊位,打算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以淘宝,然后再去那些大店铺。 走过了五六条长街之后,孙火心中却是有些失望。这些小摊上的东西,虽然五花八门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可是品质上却都是普普通通而已,并不曾看到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物件。 随意地挑了几家小摊,补充一下几种比较实用的符箓之后,他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迈开步子直接奔向了大店铺。 在一番比较之后,孙火还是选了宗门自设的元丹楼,走了进去。之所以不去其他修仙家族所开设的店铺,也是因为对之前的糟心经历记忆犹新,担心自己散修的出身,在买卖中会吃暗亏。 一进其内,孙火就微微有些意外。 和自己记忆中走过的丹药铺不同,这里并不是像市井药房那样的前柜后柜的陈设。 环顾四周一圈之后,他发现整个大厅的四面墙壁上,都密密麻麻地铸造了数百个木制方格。这些方格似乎根据不同作用被划分成了好几块区域,分别闪动着不同颜色的灵光。 大厅的红桐木柜台后面,却是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鹤发老者,此刻正在低头打着算盘核计数目的样子。 柜台的一侧,束手而立着四名穿着统一黄杉的侍从。此外大厅内还有另外两名侍从,正分别给几位像孙火一样前来购丹的客人讲解着什么。 眼见孙火进来,一名待命的侍从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欢迎光临元丹楼,不知师兄需要哪种具体丹药,还是要师弟先介绍几种看看呢?” 师兄?孙火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平静地说道:“我想看些辅助修炼的丹药,最好是效力较强的品种。” 第一百五十回 紧锣密鼓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孙火从元丹楼内有些迟缓地走了出来。 他回头瞧了一眼门厅气派的高楼,脸上露出了几分肉疼之色后,这才迈开大步地远离了此地。 如今就在孙火的储物袋中,除了多出一瓶高阶的“聚灵丹”之外,还把淬力丹中除了亢阳草和春心花之外的药材,也都一并购置了四五份。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家,即使在扣去炼制宁血箍的开销之外,所余下的部分仍然足以让他成为了低阶弟子中的顶尖收入者,丝毫不逊色于那些高人钟意的后辈子侄之流或精英弟子。 孙火并没有被这天降的暴富所冲昏了头脑变得飘飘然,还是依旧保持着小心谨慎。毕竟他已经因为气血旺盛成为了怀壁之人,可不想再被其他眼红自己身拥充沛修炼资源的各类贪婪之徒所算计和暗害,增加更多的烦恼。 因此前面虽然只买了一瓶高阶丹药而已,孙火却也假称是几个师兄弟一起合买,和元丹楼讨价还价了好一会,之后又做出了心疼的表情来迷惑可能存在的有心人。 至于还购买了配制淬力丹的药材,却也是孙火一番考虑之后的决定。毕竟白奇已经表示了此丹的配制之法并不高深,那么他还是想能够自己将其掌握起来。 除了无需总是劳烦白奇占用其宝贵修炼的时间出手之外,孙火也是不想让他通过频繁制药这件事,推测出自己更多额外的隐私秘密。 当孙火离开元丹楼的时候,心里实际上是有些遗憾的。 虽然宗门内自设店铺的丹药品质,总体上会优胜于外头的坊市,可是身在其中却也不方便遮头换面的隐藏身份,实在不利于他一次性采购大量的物资。因此还是需要另想办法,谋求可靠的出路才可以。 琢磨着这个颇为棘手的问题,孙火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倒是更逼真的让人误以为他在购置丹药时遇到了难题,而不会引起注意。 接下去在逛了几家专门出售法器的店铺之后,他却是没有再新添置任何物件,便驱使着圆盘法器向藏典楼飞去。 虽然极品法器威力甚强,但却不会在明面上直接陈列出来,贸然前去询问,也就违背了他明哲保身的初衷。而只看公开出售的货物,却又是普普通通,实在没法让孙火提起太大的兴趣。 一番比较下来,果然还是只有量身打造的器具才是最为妥帖顺手,因此他对落星弓的期盼却是越发的强烈了。 约莫飞行了一顿饭的时间,孙火这才来到一座看起来较高的小山头处,落了下来。 只见这里被人为地修整削平开辟出一大块空地,用山石铺建起了数十丈宽广的平台。但是在平台的中央处,并没有像其他宗门要地般坐落了高厦大殿,反而是只有数间低矮的平房并列而立。 望着最中间的平房上方悬挂着写有“藏典楼”的牌匾,孙火心中为此处的平平无奇觉得有些意外。 但在这不起眼的外表下,整座小山却是禁制繁多,多重的阵法层层覆盖。在其周边的暗处,还有百来名高阶弟子戒备巡逻,以防贼人入侵。 当孙火刚刚在此落下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数股强度绝对在他之上的神念,牢牢地锁定了他的身体打量起来。可能因为见到孙火的法力只是一般的中上之流,所以很快地收缩了回去。 孙火先是一惊,但随后明白这就是藏典楼的保全措施之一,以防来者不善。于是人就放松了下来,心中却不敢再小觑藏典楼分毫。 从储物袋里摸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之后,稍稍往其中注入了些许法力,便将其朝前举着亮出来。一道青光从令牌上飞出,直直地撞上了前方貌似空无一物的地方。 在一阵涟漪般的波动之后,孙火面前豁然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小孔洞,洞口的边缘处却是闪烁着幽幽的黄光。 孙火一见禁法已开,立即毫不迟疑地迈开大步,身形闪动地进入到了里头。那破开的洞口随即自动地瞬间合上。 “咦?!”就在孙火无法感应到的法阵当中,低低地传出了几声惊呼,却是先前监视的几人,为其这般轻易进入而无需守卫弟子接引的情景大感意外。没有料想到这个被轻视的壮汉,居然有着不一般的来头。 沿着地面上铺就的石子小路,孙火规规矩矩地朝着平房走去,不敢逾越出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未知的禁制,也就咎由自取了。 片刻之后,孙火一路无阻地直接走进了正中的平房里。只见屋内空间不大,但是所有的家居陈设都相当的考究和典雅,很像是某大户人家的书房。 此时的屋中,正有一名身着华美儒衫的男子,手持书卷站在窗前朗朗而读,好似钻研学问的秀才般。 该男子似乎只有二十余岁,面目俊美异常,但是一头银发却是相当的惹眼。只是孙火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却感到他身上的阴柔气息过重,此外眉宇间带有一丝娇媚,若隐若现。 如此的男身女容,让孙火感觉很是别扭。因为无法看出对方的修为深浅,这说明面前的怪人很可能又是一位筑基期的高手,所以他不敢在面上表露丝毫的排斥。 同时孙火心中也在暗暗奇怪着,如此年轻之人,怎么会愿意放弃个人修炼的时间来做此看守之事。 读书之人感觉到孙火进屋,这才从容不迫地合起了书卷,抬头望了过来。“哦,竟然是个新面孔的后生师侄,还真是不多见啊。” 打量着孙火棱角分明的冷毅脸庞,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平静地开口说道。 听到此话,孙火却是小惊了一下,因为这位前辈的声音竟然是清脆悦耳的女声,有点颠覆了他对男女的认知。 “晚辈见过师叔,师侄的确是第一次来藏典楼,还请师叔指点一二。”孙火心中虽然惊异,但还是不敢怠慢地急忙施礼道。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师叔?小家伙,来这里前没人跟你嘱咐些什么吗?”银发男子转过身背着手,听不出喜怒地发问道。 孙火感觉有些奇怪,此人容貌如此年轻,按照修为高低来称呼应该是师叔没错的啊,要喊师伯的话怎么也得上了岁数才可以的。 “天工殿的张师伯只说弟子若想找一些炼器的书籍观阅的话,就直接来这藏典楼即可,未曾对晚辈有过其他的交待。”犹豫了一下,孙火老实的回答道。 “罢了。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师侄尽管问就是了。只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够观阅的典籍实在有限得很。”银发男子有些黯然地呢喃了几句后,这才淡淡地说道。 “晚辈想找一些有关语言文字的翻译解说,学习一下更多的古语。”见到男子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孙火暗松了一口气,婉转地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一回 无名古文 “古语文字?”听清孙火的来意之后,银发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孙火见此情景,心中却是犯起了嘀咕,怀疑着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触及到了什么忌讳。 几息过后,银发男子这才又缓缓开口道:“关于古语文字的典籍,宗内是有收集的。不过除了一部分相对比较完整详细之外,其他的则是残缺不全,主要是由许多前人的揣测解读中总结而来,其中的内容是否词义相符,也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师侄不巧想要学习的古语是后一种的话,那就要格外小心了。一旦领悟秘术的真义出了差错的话,那么天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了。所以,若无完全把握能够透彻理解整篇秘术功法的话,还是不要贪图传闻的威力作用,强行做参悟和修炼。”银发男子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对孙火说道。 孙火心中有些骇然。这位前辈实在是个心思通透之人,竟然一下就从想要观阅的典籍类型中猜到了自己真正的意图。此外他奇怪的是自己和这位师叔只是初次相逢,怎么会这般好心的点醒自己。 不过表面上孙火还是一副恭谨的模样,连声的称是,表明自己在修炼上一定循序渐进,不会做贪功冒进的糊涂事。 “在藏典楼阅览文籍,一次收费一块低阶灵石,时间是三个时辰。如果需要复制其中的内容,依据典籍的价值则需另收取费用。” 在听到孙火信誓旦旦的保证之后,银发男子不置可否地转身向不远处的一个书架走去,同时淡淡地说出了相关的规定。 孙火听了微微一怔,但随即满口答应了下来。毕竟作为宗门的后辈弟子,在这种地方可是什么没有商讨的资格。 见着孙火没什么异议,银发男子在把先前诵读的书册放回架上之后,便抬手拿出块白色的令牌,熟练地打出一道法诀。就在屋子正中的空地上,随后凭空出现了一道通向地下的石阶。 “好了,你想要观阅的典籍就在第二层之中,拿着这块玉玦下去,就能打开相应石台上的光罩取得典籍。” 反手收起令牌之后,银发男子又摸出了一枚圆形的玉玦,在其上头用手指比划了几下之后,抬头望向了孙火。 一见此景,孙火连忙乖觉地掏出了一块低阶灵石,几个大步来到跟前递送上去。 银发男子不假思索的抬手一挥,灵石就腾空而起飞入了他的袖口中消失不见,同时也把玉玦抛向了孙火。 孙火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躬身道了句谢后,便快步顺着石阶进入了地下。 不一会之后,孙火的脸上露出了一分讶色。 虽然只是走过了两层,但凭着他炼气期的神识感应却是没有探知到这道石阶的尽头,也不知道继续往下深入,整座藏典楼到底是分隔成了多少层。 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建筑设计,还是让孙火开了一番眼界,心中暗暗称奇。 孙火站在二层的入口处,看着一层五彩流光的屏障将其封得严严实实的,有些为难起来。 不只是银发男子一时疏漏了还是有意为难,刚刚并没有告知孙火如何通过这个入口的结界禁制。此刻倒是让他有点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否要返回去再请教一番。 扪心而言,孙火是不大愿意回去再面对那人。面对从一个俊男的口中传出清脆女声这样的情况,让他浑身地不自在,只是碍于辈分修为一直在强忍着。 犹豫了一下,孙火还是抬起右手,拿着玉玦朝向屏障晃了晃,却见一切如旧毫无变化。 苦笑着挠了挠头,他又换成用两根手指夹着玉玦,小心翼翼地碰了上去。这一回他却是蒙对了。 当玉玦碰触到了屏障的瞬间,上面的灵光顿时黯淡了下来,随即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般飞快地消融开来,露出了一个三丈来高的宽敞石门。 孙火微微一惊,随即面露喜色地推开石门,闪身进入其中。 “哇!”眼前所见的一幕,让他不禁感叹轻叫出声来。 此刻他正站在一间二十来丈大小的宽敞密室之中,四周平整的青冈岩上,均匀地镶嵌着鸡蛋大小的月光石,把整间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昼般清晰可见,柔和却又不甚刺眼。 除此之外,孙火目之所及皆是一排排由白玉砌垒成、与他齐腰高的圆形桌台。粗略地数了一下,一共约有五六十个之多。 每个玉台都被五颜六色的光罩所独立覆盖,其内或多或少地放有数个玉简、书册或其他保存资料的物件。 失神了一小会,孙火这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到此的目的和时间限制。轻吸了一口气,他赫然发现,在这众多的玉台当中,正有三个玉台闪烁着相对更为明亮的光芒,隐隐地与自己手中的玉玦相呼应。 见此情景,孙火恍然明白过来。这三个异常的玉台,应该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于是他连忙走到其中一个玉台之前,再次将手中的玉玦轻碰了一下光罩。 “砰”的一声轻响,保护玉台的光罩应声溃散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三块玉简。孙火随意地拿起了一枚,放出心神沉浸入了其中。 时间过得飞快,三个时辰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孙火将三个玉台中的典籍都尽数翻看了个遍,感觉甚是新鲜和受益良多。只是如此多的内容,在这般短的时间,他却是无法将其一一全部默记下来。 沉吟了片刻,孙火拿起了三块他还未曾学习掌握,并且其中有说明是完整解释的古语玉简,准备离开此处。而且幸运的是,关于介绍炼制落星弓所用的古语,就在刚好这三块当中。 可是当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转回身,望向了玉台上其中一块黑色的玉简。 这枚外观有些诡异的玉简,其中记载的内容并没有介绍说是何种古语,但却字字解释,详尽之极。但是孙火总觉得此种古语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时半会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反正多学会一种语言文字对自己而言肯定是有益无害,天知道以后会不会派上用场的时候呢,艺多不压身嘛。踌躇着想到这里,孙火还是掉头走回了玉台前,也把这枚黑色玉简抓在手中,这才快步离开密室,顺着石阶回到了地面上。 “师侄还真是求知好学啊,一下就拿了这么多典籍。这些你都是要复制下来吗?”银发男子在看清孙火手中所托之物后,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地开口说道。 “师叔过奖了,晚辈只是想以后若有机会能够外出游历时,跟其他同道交流起来可以方便些。”孙火把玉简摊开放在了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银发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开始查看孙火所带来的典籍。只是当他看清桌上一字排开的典籍时,双眼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抬起头时却已恢复了正常。 “一共十二块低阶灵石就可以。这种古语学了也不会有用到的那一天,如果要的话就当做添头给你好了。”银发男子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其中一枚玉简。 孙火顺势看去,却见他所指的正是那枚黑色玉简。微微一怔之后,随即连连道谢,干脆利落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十二块灵石轻轻放在了桌上。 此时他心中暗暗雀跃欢呼起来,对这位怪异前辈的排斥感也消淡了几分。 看着孙火如此爽快地付出了灵石,银发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拿出了四块空白玉简,开始复制起来。 片刻之后,孙火面带微微笑意地走出了藏典楼,四块教习古语的玉简正静静地被收在他的储物袋中。 孙火没想到此趟出门,如此轻易就找到了自己想学习的文字,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顺遂,这让他不禁怀疑今天是不是个好运日。 就在孙火心情大好地准备离开藏典楼回到点金堂中好好参悟理解时,方一抬头却瞧见迎面走来一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回 歪打正着 只见来者不是他人,正是诬陷得孙火不得不离开宗门,孤身到无人之地去苦修三年有余的萧雨沐。 在看清楚那张清秀却又可憎的面孔之后,孙火不自觉握紧了双拳。只是让他感觉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位萧师叔所穿的服饰似乎和以前不大相同。 在其袖口的边缘处,却是缝制了一圈火焰图案的花边。除此之外,就连腰间束身的丝带,不仅整根都是火红之色,上头还绣着金色的火云纹样,显得格外的醒目。 按捺下心中的怒意,孙火还是连忙小退了两步让开了路,神色平静地束手站到了旁边。 原以为这位萧师叔在见到自己之后,会停下来说上什么奚落刁难的话语,却没想到她竟然视若无睹地飘然而过,直接进到了平房之中。 孙火见此,挺直了微躬的身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随后便不再停留地迈开大步出了藏典楼,驱使着法器向天工殿飞去。 刚刚萧雨沐无视他存在的举动,让他心里一直憋屈的这口气越发地膨胀起来,对将其发泄出来的日子更加期盼。 一进到自己居住的密室之后,孙火就迫不及待地将那四块教习古语的玉简取出,挑出了落星弓炼制法所用的古语复印件,开始逐字逐句的学习起来。 他稳稳地端坐在玉床上,如同塑像般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平静似水。 直到数个时辰之后,孙火这才把玉简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本《神兵造物》的炼器书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逐行逐句地凝神细想翻译起来。 这一回,孙火不再是像先前那般冷静得面无表情。刚开始没多久,他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但是随着视线的不断下移,孙火的惊喜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反而是开始双眉紧皱起来。 大半晌之后,他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呼啦”一下站起身。在密室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活动着手脚,从其身上传出了啪啪的轻响。 刚刚的翻译,虽然还不能说已经完全理解,但他至少也将这篇炼制经文看懂了七七八八。 一开始让孙火惊喜的是,这“落星弓”的品阶之高,已经不是他先前预想的仅仅只是法器的范畴,而是一件准法宝的存在。 之所以说是准法宝,是因为它被全力使用时,威能竟然已经不下于普通的法宝存在,寻常法器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 此外,落星弓无法像法宝那般被收进结丹期以上的修士体内进行培养提升威能,也不能被滴血认主。 更让他意外的是,如此强大的准法宝,竟然是一件力修专用的武器。它要求修士如同凡人一般张弓发射,只不过是以肉身之力为主,法力神念为辅,而非轻松地念诵几句法诀就能驱使。 尽管使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但与其超乎预料的威力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问题了。 让孙火困扰的是,炼制落星弓的弓弦,用到了一种名为铁精的炼材,这是修士祭炼法宝时才会用到的材料。 仅仅材料珍贵难得也就罢了,真正难办的是它要求这铁精必须用弹钢法重复进行上五轮的锻打加工,才能用在落星弓上。 孙火虽然不清楚弹钢法是一种怎样的锻造方法,却也对此描述感到心中骇然。 要知道铁精的基本性质就是坚硬,这里却说能够通过锻打变得极其坚韧和高弹力,从而当成弓弦来使用,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孙火所接触过的炼器手法中,似乎还没有听说过有这样改变炼材性质的法门存在。 可惜的是,这篇经文里并没有讲述弹钢法应该如何操作,因此根本无法打造出合乎要求的弓弦。没有弓弦,炼制成品的落星弓也就更加无从谈起。 除此之外,它还强调了炼器师至少得有《千钧诀》第二层的修为,才能有足够的力道对铁精进行有效的锻打,否则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同样的要求也出现在落星弓的使用上,可以说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拉开此弓半点。 好一会儿之后,孙火停下了脚步。看着封面上浮夸的书名,感觉好像就是在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似的。 萧雨沐的脸孔突然从脑海中闪逝而过,一股无名怒火瞬间直窜上了孙火的脑门。 只见孙火猛然伸手抓起了书册,狠狠地向地上摔了下去。随后他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密室,抡起了分金锤开始发疯似的锤击。 一刻钟之后,孙火大汗淋漓地回到了密室之中,原本发热的头脑已然通过刚刚的发泄冷静了下来。 正在宽衣解带的他,一眼瞧见了地上的书册似乎有了撕裂破损的状况,连忙快步上前捡起放在石桌上,心疼地飞快查看起来。 毕竟这是当初韩姓老者托付的“遗物”,若是被自己一时冲动损毁了,往后的日子良心上却是难免要多上一分愧疚了。 就在这时,孙火满头外冒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有几颗豆大的汗珠好巧不巧地滴在了书页上。 “呀!”孙火轻叫了一声,连忙把书册往前一推,急急地脱下半敞着的长衫,胡乱地擦拭起自己的脑袋和身体。 体表的汗水方擦干,孙火随手把揉成一团的衣服丢在了脚边,迫不及待地捧起书册,细看起刚刚打湿的书页。 只见好几处地方的墨迹,已然被汗水浸湿扩散开来,其中的文字笔画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孙火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把书本放回桌上,伸出右手平覆在上面三寸左右的地方。稍稍运转下功法,手掌上便开始发散出炙热的气息对其烘烤起来。 一小会之后,当孙火移开手掌,书页已经变得干燥如初。 微微点了点头,孙火轻揭左边的书页,打算看一下另一面的字迹是否晕染严重,后面好准备另做修补。 当他定睛看清页面上的内容时,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见上头的文字完好无损,半点沾水晕染的痕迹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孙火眉头微皱,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下一刻他没有犹豫地揭起右边书页的另一面。 这一回,孙火看到书页两面的字迹,却是都有了墨水渲染的现象。 孙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左边的书页似乎另有玄机的样子。 犹豫了一会,孙火伸出左手的食指,沾取了一滴胸脯上新沁出的汗水,按在了另一处文字上。 看着纸页表面吸收了汗水变得皱巴,字迹也随之模糊起来,孙火连忙翻过了背面。 “原来如此。”孙火拧结的双眉舒展开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一百五十三回 上古密功 只见纸页的另一面上,依旧是干燥平直,完全没有被汗水打湿的迹象。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以孙火到目前为止的见识,他所能想到唯=一的合理解释,那就是这张书页中可能存在着不透水的夹层。 深深地吸上了一口气,孙火翻回了打湿的页面,用左手食指上的指甲,轻轻地在皱巴的纸面位置刮蹭了起来。 果不其然,指甲只是刮划了两下,瞬间露出了一小片暗金色,仿佛是金箔般的东西。 孙火猛然把手掌盖在上面撑住了身体,随后紧紧地闭上了双目,竭力镇定着自己的心神。 “见色不乱心,遇宝不迷志。”孙火来回地默念着这两句话,一时间没有其他更多的举动。 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睁开眼睛转过头,警惕地看向石门。只见那里紧紧地闭合着,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虽然到目前为止能出入此地的只有他自己和张雷岳两人,而老者正常来说也不会随随便便地亲身踏足这里,但孙火还是下意识地做出刚刚的举动。 发怔了一下,孙火还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玄阙剑,将其放在石门处。凭借玄阙的重量,万一真有人在此时来访,也能稍微阻拦一下,不至于会被直接推门而入,算是有聊胜无的防御小手段罢了。若是密室里能有禁制可以开启,在这种时候也就能让孙火更有安全感了。 回到石桌之前,孙火拿出了一块空白的玉简,开始将《神兵造物》的内容一一复=制了进去。 虽然在过去的三年中,他将这本炼器典籍翻看了无数遍,甚至已经可以将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但是为了接下去所要做的事情,他还是必须如此大费周章地复印下来,方能对自己的内心有个交待。 一炷香的功夫,孙火不仅将其完整地复=制完毕,而且还另外又多检查了两遍,以防有什么错漏。 摩挲着这枚《神兵造物》的玉简,孙火有些出神。很快他的目光就变得坚定起来,小心地把它收入随身的储物袋之中。 随后孙火向旁边退开了两步,突然跪倒在地,神色肃穆地朝着虚空行了一个大礼。 “韩师傅,您的炼器术晚辈以后一定会继承起来,不负当日所托。此刻晚辈侥幸发现典籍中似乎另有玄机,需要将其拆毁检查,现特告罪一声,还请您老包涵我的失礼之举。” 说完这一番话后,孙火再次行了一礼,方才站起身来。 回到石桌前,孙火抬起了右手,直直地竖起了食指。下一刻,食指前段寸许外,突地冒出了一个葡萄般大小的火球。 因为无法确定这金箔般的物件能否经受得起火球术的高温焚烧,孙火并不敢直接操控小火球直接飞向书册,而是竭力压制着其中的威能,自己把手指慢慢地伸了过去。 很快,当火球距离书册还有半寸时,其外放的高温已然把纸页引燃了起来。 孙火急忙撤去了火球术,一层黄光紧接从手掌上散发开来,随后将书册提起,引导着火焰将其完全吞噬燃烧起来。 片刻之后,躺在孙火粗大手掌中的,除了一堆烧完的黑色灰烬之外,还显露出了一张好似完整的暗金色纸页。 孙火屏住了呼吸,两眼眨都不眨一下。拇指和中指往掌心处一拢,夹住了这新出现的纸页,然后覆手向下轻轻地抖动起来。 待到灰烬落完,孙火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所提之物好似一大块极薄的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米=粒大小的文字。 顾不得清理桌上的灰烬,孙火连忙走到蓝玉床前蹲跪下身子,两手各捏着绸卷一角轻轻一扬,将其铺展开来。 千钧诀! 在看清首行的三个金色大字后,孙火顿时张大了嘴巴,胸腔里的心脏同时也难以自控地开始砰砰的狂跳起来。 看着床上这张薄如蝉翼、轻若无物的正方经卷,摸在手上的触感如水般柔软,孙火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如此珍贵不凡的炼体功=法,竟然会被夹藏在一本平平无奇的炼器书中流传在世,可想而知在久远的过去,拥有此功=法的门派必然发生过一段令人悲叹的灾劫,否则也不会用此种掩人耳目的办法来保存衣钵传承。 若非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损毁了书册发现端倪,也不知道还要继续蒙尘埋藏多久。 这般轻易地得到了传闻中的力修功=法,让孙火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觉。 发呆了好一阵之后,孙火这才幡然回过神来。只见他并没有马上去查看其中的具体内容,反而是麻利地把它折叠成一小块,随后放在一个玉盒中,收入了储物袋。 孙火虽然喜出望外,却还保持着应有的清醒。此时的自己面对乍现的重宝,可以说是毫无思想准备,贸然观读实在太容易心神失守,得意忘形了。 再次深吸上几口气之后,他强行把千钧诀的事情抛诸脑后,开始若无其事地打扫屋子,清洁身体。 忙完一切以后,孙火这才感到些许倦意。不过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运转功=法将其驱逐,而是顺势躺倒,闭目入睡。 因为不是真正的身心俱疲,所以仅仅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孙火便已清醒过来。 此时的他心思无比安=定,这才豁然坐起身子,缓缓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目。 在静=坐了片刻之后,孙火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了绸卷,再次将其铺展开细细观看。 完全展开的绸卷,四四方方,长宽三尺有余。上面的字迹非常之小,堪比蝇头,但是笔画之间非常的清晰,并无半点模糊差错之处。 而且先不论其中内容好坏,单看这经=文的字体,就有一种苍劲磅礴的力量感,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巨力凿刻的冲击感觉。 看见这些文字,孙火不由得心中大感惭愧。同为力修,先人前辈却是能够文武兼备,以力修身;而自己却是不善文墨,写出来的字与之相比不仅没有半点神韵,可以说就是云龙井蛙。 一番感慨之后,孙火开始正经阅读起上面的正文。 “千钧诀”,而且还是从第=一层到第五层的全套功=法,没有半点残缺。让孙火意外的是,它和自己目前修=炼的炼体功=法竟然就是同一功=法。 除此之外,绸卷上还记载了一系列以“千钧诀”为基础的种种辅助功=法,包括密室外的分金大阵,以及炼制落星弓所需要的弹钢法等等。 可惜的是,这些功=法秘术在争强斗狠上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但却都不能有效地延长修士的寿命。 虽然有着如此致命的缺=陷,但是千钧诀的独到之处,却令孙火无法将其割舍放弃。 修=炼千钧诀要忍受着身体上不断递增的痛楚,而且因为兼修的缘故要比旁人花上更多的修=炼时间和资源。 但是,此功=法却是可以让修士炼血洗髓,扩经拓脉,堪比让人脱胎换骨。因此,修=炼了千钧诀的修士,不仅肉身之力强横,连带着法力存量也会比同阶修士来得深厚。 最重要的一点,资质的强化对于修士突破修=炼时的瓶颈,是有着增加几率的作用。 按照其中的介绍,像孙火这般以炼气修为就完成了千钧诀第=一层,那么日后在突破筑基的几率上,却是有着惊人的三成机会能够一次成功。不过这种增加突破的几率,会随着法力境界的提升而一再减半,但相比于一般修士而言依旧是天大的福音。 第一百五十四回 韬光养晦 当孙火看到此处时,一直克制冷静的他也不禁变得有些火热起来,恨不得眼前马上就有一颗筑基丹可以服下,然后开始进行冲击筑基。 如此不劳而获的好事,孙火只是稍稍幻想了一下,很快就从中摆脱了出来。 相比于进一步提升炼肉身修为和筹备炼制落星弓,此时孙火却是更在意如何解决孙老所提到的两个弊端。而现下手上拿着的就是最原版的功法,正常来说应该也得有相关的解决之道才对。 想到这里,他开始大略浏览起绸卷上的其他内容,快速地查找起来。 足足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孙火默然地闭上了眼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其上记载的一干秘术功法中,出乎孙火意料之外的并没有提及任何掩匿血气外放的法门。在他不死心的来回翻查数遍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当力修把第三层的千钧诀修炼圆满之后,肉身将会有一个脱胎换血的转变,到那个时候全身的血气将会敛藏于骨节之内,往后也就不会像先前那般引人注目,从而引来觊觎之祸。 除此之外,为了能够弥补因为炼体而落下的法力修行,这位创立千钧诀的前辈高人,却是在肉身强大的基础前提下,创立了一种霸道的“汲阴掠元术”。 顾名思义,这“汲阴掠元术”并非寻常互利的双修之术,而是只让男子获益的采补法门。 此术不仅可以让修士采取女子的真阴,同时还以己身丰盈的阳元作引,在整个合欢的过程中不断地吸纳女修本身的法力,从而使修为突飞猛进。 换做另一个男修,若是骤然得到这样功色兼收的秘法,只怕是要陷入到惊涛骇浪般的狂喜之中。 只不过孙火刚开始得到这些信息时,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高兴的神情。 正因为深知修行不易,本性不坏的他,心里对于这种只取不还、损人利己的功法秘术感觉很是抵触。 此外,抛开此法过于阴损不说,以孙火自负男儿大丈夫的傲气,本身也是不屑于依赖女人来谋求上升的机会和空间。 如果仅仅只是有助于修士巧取豪夺的增长修为,倒也不会让孙火觉得难以取舍,关键是该秘术竟然对于媚功有着克制之效,这正是他目前所亟需的。 好一会之后,孙火才睁开双眼,目光清澈而又坚定。他小心的将这卷绸缎似的功法重新收好,紧接着开始计划起以后的事情。 既然决定要同时兼修法力和炼体两类功法,而且还要为炼制落星弓筹备炼器材料和练习锻打技艺,那分金大阵的炼材回收,肯定要充分利用起来,好积攒起足够多的灵石。 因为落星弓的炼制涉及到千钧诀的秘密,因此原先请求张雷岳出手协助的计划不得不取消,到那时单靠一己之力来完成此事,只能尽可能地提高本身的技艺,精打细算地减少无谓的损失 此外是淬力丹的配制方法,肯定是要优先将其掌握起来,这样他才能在较少次数的炼体修行中,尽可能提升自己的资质,以求在突破筑基时能够更加容易和顺畅。 所以孙火准备老老实实的在这点金堂内潜修上几年,把修为推进到炼气巅峰之后,再出关想办法谋取筑基丹。 于是,孙火每天都有规律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等一大早的练气修行结束后,他就会在废器库里挑出十件废品进行研究,然后将其销毁回收。而张雷岳对孙火如此热衷研习炼器术的态度也很是满意,只要孙火问起时,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会讲解上不少,很是让孙火从中受益良多。 也是在其中的一次请教交谈时,孙火从张雷岳口中得知了藏典阁那名银发男子举止怪异的原因。 那人竟然是因为贪恋驻颜功效,在还没有完全参悟理解的情况下便冒然修炼了一门阴寒属性的功法。 虽然是如愿地容颜不老,但却变成了如今男身女音,难以见人的样子。 这样的遭遇,听得孙火私下很是唏嘘,倒也明白了当时初次见面他为什么会提点自己。 除了在炼器术上颇为尽心地指点,张雷岳还特别允许孙火日后若是能够炼制出成品法器,天工殿可以将其收购下来,省得他要在摆摊兜售上花费过多的时间。 毕竟孙火每个月上交的炼器材料,都是远远超出了任务规定的量。这样乖觉好学又能为宗门创造出巨大财富的弟子,他上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自己多偏爱和照顾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此外,虽然孙火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而无法大量购入精进修为的丹药,但是在他有心隐瞒身份和分散采购下,还是能够保证每日的法力修行都能拿出一颗上品的丹药服用辅助。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孙火已经有了炼气十层的修为,而且还修成了千钧诀的第一层,但是他每天能做的练气修行也仅仅只是被提升到四个大周天循环,实在和其他同辈一打坐就是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无法相提并论。 这个从刚开始修行时就出现的古怪限制,孙火对此一直很是困惑,即使后面还额外跑了几趟藏典阁翻阅典籍,却也没有找到些许相关的可能答案。 之前修为较低时还看不出来,如今这个劣势却随着修为提升而渐渐浮现出来。如果没有每天一颗上品丹药服用辅助,孙火对于目前自己的修行效率实在是有些信心不足。 除了每天必做的炼气和分金回收之外,其余的时间,孙火也是安排得满满的,将自己旺盛的精力充分地利用起来,以求尽快弥补回自己被耽误的三年。 如此四五个月的时间过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孙火在这样忙忙碌碌用功的修仙日子中,找到了一分充实和安稳的感觉。 沉重低沉的咯吱声响起,炼器阁的石门缓缓地打开,孙火略显狼狈的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炎热的气息。 就在刚刚,他在练习炼制落星弓过程中的某个技艺手法时,很是倒霉的又一次失败了。 正当孙火寻思着是要继续重新尝试一番还是改成去修炼法术时,忽然见到一道火光一闪即逝的来到他的跟前,盘旋了几圈之后便静静地停在头顶上方。 孙火一怔,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往虚空一抓,顿时将那火光吸入手中,化为一团跳动着的火球。 在用神念仔细扫视过火焰中的信息之后,孙火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 他当即回到室内稍稍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立刻神色匆匆地出了天工殿,向远方飞驰而去。 第一百五十五回 图穷匕见 飞行了一刻钟之后,孙火来到了一座相对比较低矮却又光秃秃的小山头处。 在那里一名身穿青衫、儒生打扮的文质男子迎风而立,正是白奇。 “白大哥,已经找到了亢阳草和春心花,另外萧月的下落也寻访到,这两件事是真的吗?” 孙火控制着圆盘法器急急地降落了下来,紧张而又期待地发问道。 “自然是真的啦。原来还以为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才可能会有消息,毕竟这两种药材的用途不正,通常是不会有在明面上出售的。这般快就有了货源,连我自己也是很意外呢。巧合的是外面也传来了你要找的这人的消息。看来在你重回宗门之后,一切都在向着你变得顺心遂意呢。”白奇望着孙火,含笑说道。 “白大哥说笑啦。药材也就罢了,如今能够找到这人,我也就能够了了一桩心事,以后无需挂心倒真的是轻松上许多。白大哥现在方便吗,是否可以现在动身呢?”孙火摸了摸鼻子,按捺着心中的欣喜问道。 “当然可以的啦。我会约你出来在这里相见,就是打算给你带路的。这样的交易我也是第一次进行,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是有你一起同行的话,我心里也会比较踏实。论起斗法克敌,愚兄是远远比不上你的。”白奇把手一摊,轻笑着说道。 “白大哥太谦逊了。这本来就是小弟个人私事,我理当出力才是了。”孙火搓了搓手掌,毫不犹豫地回应着。 白奇听到孙火如此一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而下面,两人也没再多耽搁什么时间,随即赶往了流仙阁领取可以外出的令牌,离开了落云宗。一路向着西南方飞行而去,在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各自的一些经历趣事和修炼心得,倒也不会觉得枯燥无趣。 闲谈之中,孙火一时按捺不住,想旁敲侧击打听那位冷艳慕师叔的情况,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出身背景,来日行动时也好心中有个底。 不料却被白奇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微微一怔之后,便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顿时孙火感觉整张脸发红发热起来,含糊地辩解了几句,想要蒙混过去。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爱慕师叔的修士大有人在,就连我亦是如此,孙火兄弟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何况现在距离兄弟回归宗门还不到半年,我发现你身上的气息改变了不少,应该是修炼了某种厉害的神通。继续努力下去,来日说不定真能如愿以偿呢。” “孙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孙火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的狼狈,只能别过头去不再吭声。 就在孙火看向它处回避话题时,却是没有注意到白奇正在悄然地上下打量着他,眼底深处浮现出几分狂热和渴望。 好一会之后,当孙火打起了精神另外谈起其他话题时,白奇却是神色如常,继续相陪着有说有笑起来。 于是在经过了大半日的飞行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幽静无人的小山之前。 “孙兄弟,看来似乎我们来得要早一些,要出手的灵药的卖家还没过来呢。要不我们先下去等着。”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却见无人在此出没活动的迹象。于是白奇转过头,一脸轻松地冲着孙火说道。 看着这景色尚可的小山,孙火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在到了此地之后,他突然之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虽然明白这是一次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选择的地方通常是在会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这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但孙火还是有些难以自恃的紧张。 用眼睛和神念来回查看了周围数遍之后,依旧没有发现存在陷阱圈套或其他什么可疑的迹象,所获这才有些自嘲地想着是不是自己经历世面太少,所以事到临头时有些神经兮兮了。 思量了一小会儿,孙火这才一脸认真地看向白奇,开口说道:“我们下去,不过下去之前,还是先把我们自己的样子隐藏起来,比较稳妥些。” 见着孙火如此小心,白奇有些意外的发怔了一下,随后便没有反对的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孙火按着老样子取出了黑色的斗篷披盖在身,掩饰去了面容。相比于孙火这般粗浅的伎俩,白奇却是不慌不忙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张面具似的东西往自己脸上罩去。 微不可闻地念诵了几句口诀之后,当白奇把手放下之时,出现在孙火面前的却是另外一张陌生的脸孔。在他用肉眼仔细观察下,一时之间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如此改头换面的方法,让孙火不禁有些啧啧称奇起来。即使已经知道这是一张假脸,但在这般紧贴皮肤的情况下,却是无法用神念来探查出使用者的真正容貌。 此外虽然江湖中有着人皮面具的传说,抛开制作方法不说,即使真有也不会像白奇使用起来这般方便,而是要花上不少时间进行化妆的。 见着彼此都已经准备好,两人相视一笑,这才不慌不忙地寻了一处空地降落下来。 在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却是依旧没有人现身前来接洽。正当孙火心存疑惑,想着是不是白奇弄错了会面地点或者时间,转身想要问上一问时,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有些无语。 只见白奇竟然已经耐不住站立的辛苦,而是来到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大块山石之前,自己动手挪来了一块较小些的石块当成了凳子,坐下休息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取出了一套茶具,从容不迫地沏出了几杯白烟缭绕的灵茶。看这架势,似乎并不像是来与人进行秘密交易,反而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多一些。 “孙火兄弟,站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先过来喝杯茶歇歇脚。我想卖家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临时耽误了,要晚些才能赶过来,毕竟这交易也没有预付订金。他要是不来的话,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看到孙火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白奇主动先开口招呼道。 听着他这样的解释,孙火心里的不宁却是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只是现在碍于白奇这般为自己的丹药尽心出力,他也不好开口驳斥其这般松懈大意的态度。 暗暗告诫着自己要多加小心,孙火拿定了主意,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是无人出现的话就准备先行撤离。随后他强笑着答应了两声,大步来到白奇跟前,端起最靠近的茶杯一饮而尽。 正当孙火放下了茶杯,走上两步准备坐下和白奇聊上几句时,却突然跪倒在地,躬着身子拼命地挖着自己的喉咙呕吐起来。 “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也真是有你的啊。”白奇缓缓地站起身来,身上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一扫而空,变得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感情。 “白奇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呕吐中的孙火,口齿不清的怒喊着,声音之中满是意外和懊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头的不安,竟然是应验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六回 生擒活捉 听着孙火愤怒又不敢相信的质问声,白奇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相反他却是单脚往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轻飘飘地往后倒退数丈之远。 在第一时间拉开和两人之间距离的过程中,白奇同时抬起了左手,手心中有银芒放出。银芒迎风而涨,竟是一张丝网状的法器朝着孙火飞射而来,似乎是要把他生擒活捉的样子。 见到白奇如此不顾念过去的恩情而对自己痛下毒手,身陷险境的孙火只得放弃了继续催吐的举动,开始竭力地反抗起来。 出其不意的一个驴打滚,孙火麻利地滚到了原先准备当成座椅的石块旁边。他突然伸手抓在了石块之上,五指顿时深深地陷入其中,紧接着单臂猛力一挥,把整个石块投掷了出去。 呼啸的破空声响起,磨盘大小的石块凌空掠过,准确无误地砸击在丝网法器的正中央。 “砰”的一声之后,丝网一下被石块的重量和投掷的力道砸得向后倒飞。 眼见丝网裹着石块眨眼间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白奇原本成竹在胸的从容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双目中满是惊惶之色。 此时的他已然没有时间思考孙火为何空手就能发出如此巨力,也来不及取出其他的法器,将其发动起来进行防御。无奈之下他只有将手中另行准备的符箓往身上一拍,让自己瞬间顶起了一个红色的光罩,随后将全身灵力尽数狂注进去,准备硬接下孙火的含恨一击。 又是一声撞击的巨响,白奇连人带罩地被石块砸飞出去,一时之间没了踪影。 眼见着白奇身上的光罩没有破裂开来,孙火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既然光罩没有碎裂的话,也就意味着刚刚的一击很可能只是把人给击昏过去而已,还不至于致人死地。 挣扎着站起身来,孙火并没有继续追击白奇,反而是踉跄地朝着他被砸飞的相反方向拼尽全力逃跑,同时胡乱地从储物袋中取出数个药瓶,将一些解毒的丹药往口中塞了进去。 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虽然先前足够敏感地发觉了茶水中的异样,没有让其在体内多做停留,并且随后还强行催吐了大部分。但有一部分还是进入了肠胃,已经开始发作起来。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正从胸腔处开始往四肢蔓延开来,孙火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地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无法对躯体进行操纵。特别是刚刚运功猛力的一击,使得全身的气血流转加快数倍,现下麻痹感扩散的更快了。 可惜的是仅仅逃出了数十丈远,孙火就突然感应到背后正有什么东西急速地飞掠而来。不等他回身做出什么反应,一样硬邦邦的的物件便重重地打在了后背上。 “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孙火无法自控地飞扑出去,紧接着摔落到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此时的他,身上已然被一条儿臂粗细的黑色铁链所紧紧缠绕。喘息着睁开双眼,孙火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正飞快朝这边赶过来,双手还在迅速地捏掐着法诀。 随后,缠绕在黑色铁链其中一环上,一张银色符箓突然明亮了起来。无数细小的电光从铁链流窜到孙火的身上,弹射跳跃起来。 孙火闷哼了一声,全身一阵痉挛抽搐,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几个闪动间人影就已经来到了近前,正是刚刚出手袭杀的白奇。此时的他虽然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 虽然仰躺在地上的孙火已经没有了挣扎动弹的迹象,但白奇却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停在了几丈开外观察了好一会,确定目标真的没有反抗的可能性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白奇蹲下身来,伸手搭在孙火的腕上想要再次把脉确认一下。不料按上去的时候感觉却是硬邦邦的,也没有熟悉的体温和脉搏跳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的手臂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白奇吃了一惊,不由得惊讶地想道。 疑惑之下,白奇猛地拉开了孙火的袖子,这才发现是一节臂套法器隔绝了他的探查。 “还真是深藏不漏啊,幸好一开始发难时就拉开了距离。”白奇有些后怕地冷笑了一声,却也没打算动手将臂套取下来。 稍稍沉吟了一下,白奇还是伸出了右手,不过这次却是搭在了孙火的脖子上。 “咦!”片刻之后,白奇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孙火的丹田上。 “果然没有错!真是惊人的真阳之气,比先前还更浓厚了。太好了!哈哈哈” 白奇经过一番仔仔细细的检查之后,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双目圆睁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孙火,仿佛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般,目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疯狂的神情。此时他的样子,和平时的温文尔雅简直是判若两人。 狂笑了一阵之后,白奇这才平静了下来,只是那看向孙火的热切目光中,显示了他依旧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从身上摸出了一颗绿色的丹药塞入口中,白奇稍稍调息了片刻工夫,然后就朝着孙火打出了一道漂浮术,让其离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朝着四周观望了好一会,白奇这才认准了一个方向,往身上施加轻身术后赶起路来,悬浮中的孙火同样紧随其后地移动着。 过了当下的小山后,却是一个隐蔽的小谷。山谷中隐隐有着禁制的灵气波动,微弱之际。 白奇带着孙火毫不犹豫地进入到了其中,随后将法阵彻底的激发起来。这只是个简单的匿踪法阵而已。虽然此处偏僻不太可能会有人从此经过,但他还是谨慎地将其布置下来,不希望接下去要做的事会被意外干扰或打断。 扬手往头顶上方丢出了张黄色的符箓,一个土黄色的光罩凭空生成,将白奇和孙火两人包裹在其中,随后缓缓地往地底沉降下去,不多会,原地就变得空荡荡的。 在穿过四五丈后的土层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不大的洞穴中。 洞穴的四壁上都非常粗糙,完全没有任何装饰打磨的痕迹,显然是用化石术点化泥土固定而已,只是一处才完工不久的临时场所。 洞穴之中,并没有被镶嵌上足够多的月光石进行照明,反而是只在几个边角处放置了某种散发绿光的珠子,显得格外的昏暗。 此时孙火若是能够保持着清醒,眼前的一幕会让他大感吃惊。一个数丈大小的圆形法阵,被刻画在了洞穴的正中央。在这些纹路上不知道被使用了什么材料,正明灭不定地闪动着幽幽的黑光,让人见了有些毛骨悚然。 此外,更加让人不安的是,在法阵的边缘上,等距地或坐或躺着一共六个精壮的汉子,只是此时和孙火一般都处在昏迷不醒当中。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六人都为没有法力在身的普通凡人,并非修仙者。 白奇把手一挥,孙火便自行飞到了法阵的正中央处,随后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走到了孙火的旁边,从身上又摸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其口中,随后便把身上捆束的铁链收了起来。 这药丸和先前涂抹在杯上混入茶水中的药粉是同一种,名为酥体散。此物能使服用者全身陷入深度麻痹而无法动弹半分,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同样有着难以抵抗的威力。 尽管孙火体魄强横,但是刚刚喂下的一整颗,白奇估摸着怎么也足以将其困上三天三夜,无需担心其会突然清醒过来,做出什么意外的反抗举动。 随后,白奇就在孙火的身旁盘膝坐下,开始打坐恢复,好让自己的精神体力尽快达到最佳状态,进行最关键的下一步。 第一百五十七回 欲心血祭 白奇这一坐就是大半日的功夫。此时的他体内灵力汹涌着,先前斗法损耗的法力,也已恢复到了日常的巅峰状态。 被孙火反击后身体的伤痛感,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视完毕的白奇,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心里满意之极。 随后他蹲站起身来靠近了孙火,毫不介意地伸出双手,开始仔细地摸索搜身,以防另藏有什么能够自动护主的法器,确保万无一失。 片刻之后,白奇便停下了搜索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孙火身上很是干净利索,根本没有携带什么零碎的东西。 除去腰间悬挂着的三个储物袋,也就只有那对臂套和脚上的乌靴,一眼就能看出是两件还算不错的法器。 倒是孙火头上所戴着的额箍,其精美的外型,让白奇怎么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好奇之下,他伸手将其拿了下来。 就在额箍刚离开孙火头部的瞬间,白奇立刻感应到一股炽烈的阳刚血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下一刻,白奇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来回看着手上的额箍和热腾腾的躯体,白奇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了。孙火的血气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般变弱了,而是被这个法器所压制掩饰,才导致自己一直无法感应到。 除此之外,孙火脖子上所佩戴的黑玉佩,也被白奇检查了一番。除了能够释放出一股让人舒适的气息,他倒也没发现此物还有其他的特别作用。 出于小心至上的想法,白奇还是把从孙火身上找到的这些东西统统都取了下来,堆放在了一旁。 不过在搜索过程中,单薄灰衫下孙火那硕健硬实的身体,却是让白奇很是惊叹和眼热。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会以为自己的双手是在摸索着一套护身的盔甲。 也只有如此罕见的强壮躯体,才能生成这般浓郁的真阳之气。白奇暗中感慨着,对先前被孙火用石块抛掷回击的事情,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在做好这最后的检查之后,白奇就将孙火的身体扶起摆正了姿势,让其盘膝坐在地上。随后自己也在孙火的对面,稳稳地盘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已经醒过来,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很是羞恼和疑惑,只是因为被深度麻痹而目不能睁,口不能言罢了。会到今天这一步,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竟然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资质,怎能不让我等前行无望的庸俗之辈眼红生妒。” “孙火兄弟,不要怪我。因为你要找的萧月,现在的我已经没法回头继续在落云宗存身下去了。所以你就早日投胎转世,这副出色的身体,我会替你好好利用起来,发扬光大的。” 看着孙火紧闭着的双目,白奇用着低沉声音缓缓说道,仿佛是在特意给他一个明白的交代。 早就清醒过来在心中大骂不止的孙火,被白奇的这一番话,给惊得如同当头浇了冰水般的透心凉。 孙火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奇竟然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肉身资质,所以才设下了圈套做出了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来。更让他吃惊的是,促成白奇下定决心的,却还与自己要寻找的人有关,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但此时的孙火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一种对修仙者而言很是屈辱的命运,就要降临他的头上了。 他开始拼命运转起功法,想要调动灵力驱逐这麻痹感,好让身体能够恢复行动力。哪怕此番无法逃生,他也绝不会让白奇顺顺利利地得手。 决心虽有,但现实却是这般残酷。不管孙火怎么努力,他的意念却都像被隔绝一般,完全无法驱使灵力和操纵身体丁点。 到了此刻,孙火绝望了。如果死亡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他是宁愿自己能够轰轰烈烈的慨然赴死,而不是这般任人鱼肉的悄然陨落。 看着如同木雕般端坐着、面无表情的孙火,白奇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他双手向外一扬,七八块低阶灵石从袖口中飞射而出,准确地落在了法阵当中几个预设好的空洞里。 稍稍静坐了片刻之后,白奇终于开始了正式的施法。 只见他口中低低地吟诵着晦涩的咒语,双手同时也在配合着捏掐法诀,一股阴寒的气息隐隐地从白奇身上散发开来。 没过多久,白奇突然一甩手,一道黑光从手中激射而出,准确地打在了地上法阵的某个节点上,四周的七八颗灵石顿时明亮了起来。 随着法阵被其激发,原本昏迷不醒的六名汉子却不约而同的突然苏醒了过来。一见此景,顿时心知不妙地挣扎而起,想要远远地逃离。可是还未等他们站起身子,从地上黑色的阵纹中却飞出了无数的符文,随后迅速连接成了六根好似绳子般长条,仿若活物般敏捷地缠上了六人的身体。 符文方一及身,这六人再次无法动弹分毫,只能是惊恐交加的张口想要大喊些什么,但是口中却无声无息,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下一刻,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六名汉子个个都双目暴突的要脱落似的,整张脸都扭曲得变了形,显然是在经受着莫大的痛苦。不仅如此,他们原本精壮结实的身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干瘪枯萎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黑色的符文仿佛在吸食着血肉般,一节节的变成了血红之色。 “住手!快住手!”感应着外面发生的情景,孙火在心中无声地大喊着。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如今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不仅图谋自己的肉身要进行夺舍,还用上了六名无辜的凡人当做血祭的祭品。 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眶中悄然滑落。 “扑通、扑通”随着先后六下倒地的闷响,原本还身强体壮的六名男子,已然生机尽失地成了六具枯瘪的尸体。 见着符文已然吸食完了血肉,白奇手中法诀一变,连连点指。正在飞舞摆动着的六根血色符文长绳,顿时掉头没入了他的身体中。 只见白奇身上原本合体的衣服,也在飞快地塌陷了下去,竟然也是同样在做奉献一身精血的事情。 没过多久,孙火的神识就感应到了一颗头颅大小的血色圆球,正从白奇的天灵盖上缓缓地浮现出来。 方一脱离身体,血色圆球就朝着近在咫尺的孙火激射而来,瞬间没入了他的脑袋之中。 孙火原本无法开口和动弹的身体,突然间凄厉地惨叫了一声,随后翻身栽倒在地卷曲成了一团,止不住的颤抖和抽搐。 就在血色圆球没入孙火肉身的瞬间,落云宗内的某座洞府之中,正在一方碧水清池前投喂鱼食的闭目中年人,忽然神色一动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名弟子出事情了,魂牌竟然有了这样大的反应。” 闭目中年人自语了两句,随后放下手中装着鱼食的小钵,开始在身上的储物袋搜索起来。 翻找了好一会,中年人这才从中拿出了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正闪动着明亮的白光。 “竟然是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漏出马脚,那也就得收网了。孙老啊孙老,这回你真是看错人了。” 中年人先是一阵愕然,随后摇头叹息了一声,马上化为一道青光飞遁出了洞府。 第一百五十八回 阴差阳错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骤然有白光亮起,展开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在这片柔和的白色天地中央,静静悬浮一个碗口大小的金色光球,缓缓地自行旋转着。 突然之间,在这片白色领域的边缘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暴力撕扯般,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名入侵者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和纯洁无瑕的金色光球不同,这名外来者,却是一个表面血色流转的光球,散发着说不出来的阴邪气息。比起金色光球它不仅体积更大了几分,就连散发的光芒也更为耀眼。 在一见到中央金色光球后,血色光球似乎大喜过望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凶恶地冲了上来,凭空地裂开了一张大嘴,准备撕咬下去。 奇怪的是,金色光球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好似对这临头的大难毫无察觉。 就在对方即将咬上的瞬间,金色光球表面突然浮现出五个银色的古怪符文。符文方一出现,便从其上面激-射出数条微不可见的细丝,深深地扎进了血色光球中。 血色光球骤然一滞,随后如遭雷击般地颤抖不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大出它的意料之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料到,金色光球竟然被设下了隐藏的禁制,用来伏击外来入侵的神魂。 心惊胆战之余,血色光球再也顾不得要吞噬对方的计划,而是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以求摆脱符文的束缚。 但是事与愿违,它这向外逃离的举动,却是把禁制的真正用途激发了起来。 只见原本附着在金色光球表面上的符文,突然间依次脱落了下来,然后幻化成了五根黄色的钉子,快似闪电般地狠狠扎进了血色光球之中。 这一下,血色光球顿时如同发疯了一般,不辩方向地在这片白色天地中乱冲乱撞起来。不仅如此,它表面上的血色仿佛沸油中滴入了凉水般的沸腾流转起来,飞快地消解变得稀薄起来。 只是两三个弹指的功夫,光球表面的血色便已消失殆尽,露出了原本的青绿之色。就连先前耀眼的光芒,也在迅速地变得暗淡起来。 而在这时,没有了禁制附着的金色光球,才好似大梦初醒般地浮沉了两下。在见到自己的地盘多出了这么一个疯狂的入侵者之后,便毫不迟疑地裂开了一张嘴巴,自发地直冲上去准备消灭对方。 在感觉到原本没有任何举动的金色光球,突然朝着自己急追了过来,飞舞中的绿色光球却是突然停顿了下来,掉头直扑向了对方。 就在两者互相碰撞在一起,以为会发生激烈的战斗时,绿色光球却是骤然一缩一涨,爆裂了开来。 一股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白色的天地,整个空间在剧烈颤动之中,突然再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与此同时,洞穴中孙火原本还在颤抖扭曲的身体突然一僵,紧接着彻底地松弛下来,没有了动静。 两道细细的血线,悄然从他的鼻孔中蛇行流淌而下。 一刻钟之后,天边骤然亮起了一道青色的遁光,风驰电擎地,转眼间就来到了山谷的上空。 青光一敛之后,空中显出了闭目中年人的身影,正是当初孙火入门拜见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姓结丹修士。手中所抓的那块黑色木牌,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无比。 感应着下方这个简陋不堪的掩饰法阵,中年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样的情况,实在和自己先前预想的大不相同。 如果真是有大鱼要启用潜伏的棋子而前来接头,设下这样的阵法完全是多此一举,根本就起不到应有的警戒或者防御作用。更何况自己都已经不加掩饰的现身了,下方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也是十分的反常。 冷哼了一声,低头俯视下方的中年人,他那原本紧闭着的双目上抬了些许眼皮,从眼缝中突然放射出一丝金光,随后又马上紧紧闭合起来。 “这是” 从容的脸色微微一变,中年人立刻抬起空着的右手,一道寸许长的绿光从掌心中喷出,迎风而长,变成了一柄流光闪烁的三尺青锋。 飞剑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骤然涨到了丈许大小。中年人身形一晃就没入了巨剑之中。 下一刻巨剑绿芒大盛,剑尖对准了下方的空地,狠狠地刺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原地赫然出现了一个丈许大小的通道,直直地贯穿了土层,连接到了隐藏在下方的洞窟。 明亮的阳光毫无阻碍的照射了下来,将洞窟内的情形显露得一清二楚。 中年人稳稳地漂浮在离地尺许高的地方,刚刚的飞剑正飞舞在他的头顶上方,抵挡着不时掉落下来的泥石。 “六合移魂阵!” 尽管中年人依旧没有睁眼打量洞中的情形,但却如同亲眼目睹地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一口叫出了地上黑色法阵之名。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瞬间就来到了孙火身旁半蹲下来,伸手搭在了其左腕上。就这般把脉探查了好一会,中年人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他低头朝向了孙火的身体,原本紧闭着的双目再次微微睁开,之前的金光再次从眼缝中一闪而逝 轻叹了一口气,中年人反手将黑色的木牌收了起来。随后他从身上的储物袋里,摸出了一个白玉雕琢而成的盒子。 掀开盒盖,里头却是九柱小指粗细、五寸有余的碧色线香。 轻抚着盒中的线香,中年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舍的神情。很快他就伸出两根手指,从中小心地取出了一根,然后将玉盒收了起来。 他张口轻轻一吹,香柱的一头无火自燃了起来,随即冒出了淡淡的青色烟气,犹如清晨时分山谷中的朝雾一般。 松开手指,只见碧色香柱自行移动了起来,正正地停在了孙火的额头上方。 香柱冒出的烟气并没有四散消失,反而是凝聚成了一小团之后,又分成了细微的七缕,蜿蜒而下,缓缓地渗入了孙火的七窍之中。 随着青烟的渗透,孙火原本拧结的面孔在一点点地舒展开来,苍白的脸色在逐渐地消退,就连气若游丝的呼吸也在慢慢变得稳定起来。 观察着孙火的情况正在变得好转,中年人微微地点了点头。毕竟他拿出来并非是什么凡俗香火,而是能够修复神魂损伤的“镇魂香”。若是用在日常的修炼上,同样能够使人神清气爽,心思纯净。 虽然此物的功效对于结丹期的他而言微乎其微,但在外界仍然是难得一见的灵药宝物。 又过了一小会,中年人这才站起身来,从怀中另外摸出了一块拇指大小,表面铭印着一朵黑云的白色玉片,单手用力一握将其化成粉末。 顿时一点白光从粉末中飘然飞出,停留在原地一明一灭的闪动着。 同一时间,在一座有些昏暗的宽广大厅中,正面对着三名身披斗篷,不辨男女的修士在交待着什么的孙老,突然神色一动地停下了讲话。 他单手一挥,三名修士见状连忙躬身施了一礼,随后转身飞快地消失了远处的黑暗中。 见到三人已经离开,孙老这才抬起右手将袖子往前一抖。只见一块散发耀眼红光的玉片从中飞射而出,看样式竟和中年人捏碎之物一模一样。 一见是此物发光传讯,原本镇定自若的孙老顿时一怔,随即神色大变。 发光的玉片盘旋飞舞了两圈后,突然“砰”的一声轻响也化为粉末,原处只留下了一个核桃大小的红色光团。 猛一跺脚,孙老急掠到近前,一把将光团抓在手中,同样匆匆地离开了此处大厅。 第一百五十九回 疑人之用 沉日升月,一宿的时间悄然而过。 当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天边处一道银光仿若蛟龙出海般飞射而来,片刻之后就已经来到了孙火被伏击的小山丘上空。 银光一收后,空中显出了一艘丈许长的银色蓬船,孙老正衣带飘飘地站在前头。 扫视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孙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后抬起右手往上一翻,露出了先前那个红色光团。 五指一松,红色光团顿时失去了禁锢,开始朝某个方向飞行移动起来。见此情景,孙老连忙驱使着驭风舟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光团就引领着他来到了被破开的洞口上方,方向一变向下飞去。 孙老眼中精光一闪,很是意外此地居然会有这么剧烈的施法痕迹,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顺着通道飞落而下。 结果到了下方双足方一落地,孙老一眼就看到了中年人正在数尺之外的空地上盘膝打坐着,身下垫着一个青色蒲团。 “参见谢师叔。” 和孙火刚入门时看到的情景不同,这回孙老却是恭敬地向着闭目中年人尊称行礼,而不是像先前那般不拘礼节。 “不必多礼,人来了那就办正事。乌云令的召唤,你知道事情的轻重,自己先看看。”中年人结束了打坐,平静地吩咐道。 “是。”孙老没有任何反对的答应下来,随即转过身开始查看起了四周。 虽然此时外头天还未大亮,但是洞窟里却不知被中年人施展了什么法术,明亮如同白昼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的唯一活人,竟然是孙火时,心里不由得骤然一惊。虽然瞧着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感应着呼吸和心跳却是稳定的,应该并无性命上的危险。 目光落到地上刻画的法阵样式和其他的七具尸体时,孙老不由得脸色大变起来。 “你也看到了,这是魔道中的六合移魂阵,除了能对其他修士的身体进行夺舍之外,同时还可以将原先的精血修为进行转移,从而提升新身体的法力。这样的法门,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随便弄到手的。同样的,宗门内竟然被混进了这样居心叵测的弟子,这件事必须得有个明确的交待才是。” 就在这时,孙老的背后响起了中年人的说话声,平静,不带有丝毫感情。 听着中年人用如此不容置疑的口吻下命令,孙老眉毛猛然一抖,脸孔隐隐有些发白。 半晌之后,他才声音有些低沉地缓缓问了一句,“我现在看到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对吗?”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闭目中年人已然站起了身子,来到了孙老的身旁。“对一个并非子侄后辈的炼气期修士如此关照,实在不像是一直杀伐果决的你会做的事。” “如果放在以前,确实是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同为求仙修道之人,这名弟子执着的心性却是世间少有的,否则也做不出将荒石之地尽数清空的举动。就凭这份实心眼,我又怎能真的对此无动于衷,愿意看到他就此陨落。” 沉默了好一会,孙老这才轻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话里明白地透漏出了对孙火的怜惜之意。 “好了,感伤的话就先讲到这里。你说的他,神魂并没有被消灭,还好好地拥有着这具身体呢。”闭目中年人语气缓和了下来,不急不慢地讲出了这个让孙老大感意外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看这里的情形,对方明显对于夺舍一事是有备而来的,他根本没有理由能在这样的法阵中存活下来。”孙老转过头,一脸吃惊地冲着中年人说道。 “换作正常的情况,他自然是没有幸免的可能,但要是神魂中被设下了禁制,那就另当别论了。”闭目中年人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先前那块黑色的木牌,拇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 “锥神牌!” 在看清中年人拿出的木牌样子后,孙老不由自主地叫出了此物的名字。随后他却是闭口不言,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愠怒之色。 “我并没有在怀疑你对宗门的忠诚问题,只是此子在入门时灵根就已经有了被魔化痕迹,因此不得不慎重待之,以防万一。现在看来他倒是个命苦之人,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了。” 孙老听到中年人说出此话,神色为之一动。看着地上依旧昏睡中的孙火,眼中浮出了几分疑惑。 “当年他展露了自身确有继承点金堂的潜力,从而得到应有的内门弟子待遇时,是我要求张雷岳在赏赐物中放进了一颗迷魂珠以作试探。那会经过我用梦引术进行审问和部分搜魂,结果却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也不能解释他的灵根为什么会有此异变而自证清白。” “所以后面我封印了他这段被审问的记忆,又在神魂中下了禁神术和五极破魂钉两门禁制作为后手。一旦做出了什么有损宗门的举动时,也就会被我第一时间裁罚。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结果却是用在这个地方。” “所以,他是被你的五极破魂钉救下来了?”孙老终于转过身来,朝着闭目中年人吃惊地问道。 “是的。这破魂钉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预想中的联络人,只要用神念对这名弟子进行搜魂读心,便会自行启动反击,重创对方的神魂。所以在灭魂钉的伤害下,想要进行夺舍的神魂也就没法像原先的计划那样,变得比他的神魂还要强大。只不过当我赶到的时候,他的神魂也已经受到了重创。对方倒是个狠角色,知道夺舍不成后也不愿束手待毙,而是用上了同归于尽的做法。如果没有外力进行施救的话,那么陨落也是近在眼前的事了。”闭目中年人缓缓说道。 “可在我检查他的伤势时,却发现他的灵根被进一步地魔化了,只是依旧还没有达到完全的程度。这样看来当年的事确实是冤枉委屈他了,我只是想着他自己主动修炼了魔功才会导致灵根魔化,却忽略了魔道的夺舍不成也有可能会出现眼下的结果。算上这一次,他应该有过两次被人夺舍的经历了,也真是命运多舛。”中年人突然话题一转,却是说起了孙火的灵根问题。 “师侄先替这名弟子,多谢师叔出手救命之恩。”听到这里,孙老再无什么不满之意,而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先前的做法大大地得罪了自己,但如今巧合之下能够保得孙火性命,同时还解开了误会,已然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闭目中年人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看得孙老稍稍放松的心随之不停往下沉。 一刻钟之后,一道青光率先从通道中飞出直奔向远方。没过多久,银色的驭风舟也从洞里飞升上来,盘旋一圈之后飞驰向另一个方向。 第一百六十回 暗火新燃 孙老回头望了望船内还在沉睡中的孙火,脸上隐隐露出了踌躇之色。他的手中握着一物,却是闭目中年人先前所拿的锥神牌。 尽管是为了弥补当初误会孙火而造成的伤害,谢姓中年人用上了“镇魂香”这样的珍贵药物,帮他巩固修补了神魂。但是这次的夺舍未遂,却还是给孙火造成了其他方面的影响,而这些却不是他能够挽回和消除的。 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孙火那原本尚可的修仙资质,因为进一步的不完全魔化,对于灵气的吸纳和转化灵力,将变得越发困难起来,仅仅只会比四灵根修士略胜一筹而已。 这样的变化,不仅会使孙火往后的修炼时间成倍的成长,而且在破境冲关之时,估计也会有些料想不到的阻碍。 为了修行的前途着想,此时的孙火应该就此改修魔功,将体内的灵根进行彻底的转换方为上策,才能保住原有的修行优势。 但是若真这般处理的话,他却又面临着今后在宗内存身立足的问题。毕竟落云宗对外是标榜着名门正派,在这里修炼魔功,必然会招来其他弟子的非议和疏远。任谁也不会愿意,自己终日被他人用猜忌的眼光看待,处处提防。 虽然不知道孙火会做出怎么样的抉择,这位谢姓师祖还是决定另外帮他一把。 原本在移魂夺舍成功之后,夺舍者和祭品的精血修为,将会在法阵的影响下与新的肉身结合在一起,使其法力大增。 虽然这一份精血修为已经成功地进入了孙火的身体,但是因为移魂的法术被半途强行中断,所以在之后的几天内就会慢慢地自行消散掉,一丁点都留不下来。 为了不浪费孙火死里逃生留下的这些修为,闭目中年人施展了神通,将这些法力修为都封镇在了他身体的各个部分。等到他恢复完全之后,就可以运转所修的功法将其吸收,也能够省却其不少苦修法力的时间。 能够做到此事,也是多亏了孙火这一副强横的肉身作为底子,才能容纳进这般多的额外法力。否则的话,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流失而已。 除了修行上的阻碍,中年人更多的还是担心孙火的心性问题。 再一次的被人暗算夺舍,恢复过来之后的他,是否还依旧保持着先前实诚的本心。若是因此性情大变,自甘堕落地成为了宗门的隐患,那么也就不能对此毫无准备,必须保留着后手以防万一了。 只是由于当年对孙火的疑心有误,再加之如今也已然改换了归属,转入火云峰的名下,谢姓中年人因此不打算再继续关注掌控此事。临行前,他却是将这枚关联着孙火的“锥神牌”交给了孙老,让其自行决定处理。 木牌虽然分量很轻,但是孙老拿在手中却觉得颇为沉手,一时之间也是无法作出合适的决断。 “原以为你在宗门之内会安安稳稳地修炼,同时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炼器师。如今看来,还是摆脱不了杀戮之道,终究要来到‘乌云’之中,身染黑暗了。重剑虽然无锋,却还是要饮血的。” 孙老轻声地叹息着,仿佛是在讲给身后的孙火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一会之后,孙老就全力催动着驭风舟,化为一道银色的流光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火儿,快醒醒,都日上三竿了。火儿。”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中,孙火突然听到了一个久违又熟悉的女子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呼唤着自己。 “娘!”这个声音方一出现,孙火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不假思索地大喊出来。 就在他紧接着要翻身坐起时,这才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无比沉重,头痛得厉害。遍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犹如大病初愈般的虚弱无力,完全没有了先前身手矫健的模样。 在迷糊之中,孙火依稀记起了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切。 一念及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股冰冰的凉意顿时如潮水般漫遍了全身,让他感到全身如同无数细针扎下般的刺痛,哆嗦着难以自由行动。 这种异常的感觉让孙火很是不舒服,却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白奇成功夺舍,而是依旧保有占据着原来的身体。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模糊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孙火透过双眼,这才清楚的看到自己面对着的上方,竟然有着一根根倒挂着的黄色石柱,而且从其上头散发着淡黄的荧光,照亮了所处的整个空间,很是特别。 周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好像是个钟乳石洞,并非自己先前要被夺舍的地方。孙火当下心里有了判断。 随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开始闭目运功调息起来。虽然心急着想要了解发生了什么,却也得让自己恢复些行动能力,才能考虑其他。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后,孙火这才觉得精神了一些,脑中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倒是自己发僵的身体恢复得相对快了许多,已经不再是像刚开始那般的无力。 随后,他略微伸展一下手脚,翻身坐了起来,开始打量起四周。 如同他一开始猜想的那般,这里确实是一间由钟乳石洞改造成的独立密室。空间够大,除了自己身下所坐的一张铺着不知名皮毛的石床之外,也就还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椅。此外再无其他陈设,显得有些空旷。 石桌的正中央处,摆放着一棵用花盆栽种,形似百合的奇怪灵花。说它奇怪,因为这花通体呈淡蓝色,仿佛水晶般的通透,让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中的脉络导管。 此外,这灵花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孙火闻之感觉格外舒心,有助于此刻放松着自己的头脑。 目光旁移,在灵花的一侧,孙火看到了自己的一对臂套和三个储物袋也放在桌上。除此之外,贴身佩戴的黑玉佩紧挨着一个小药瓶,压在了一张写着什么的纸张。 见到自己的随身之物都被取下,孙火不禁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 一股凉意顿时从脚板底传了上来,孙火微微向下一瞥,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着双足,而平时所穿的承岳靴就放在了床沿边。 此时他已顾不得穿靴这种小事,当即光着脚几个大步来到石桌旁,一把抓起了小瓶和玉佩,看起了纸张上的留言。 “瓶中是一粒辟谷丹。自行疗伤,恢复之后再出来。” 第一百六十一回 辟谷炼元 留言的末尾并没有落款,因此孙火并不知道这是谁所留。只是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似乎有些眼熟,他却一时间想不出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思虑了一小会得不出答案,孙火也就暂时不再多想这个问题。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自己在被白奇暗算之后,是被留言的主人救了回来,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心里对自己得救一事有着不少的疑问,孙火却也明白此刻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也只有按照留言所说的,先把自己的状态恢复过来,才有能力来追究想要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按在纸条上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自己还是太弱了,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弱! 如果能力足够,又怎么会对白奇的算计没有一点察觉和防范,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身不由己、听人摆布的境地。 好一会之后,孙火才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怒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转头看向手中之物,他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提起来,挂回了自己的胸前。 左手摩挲玉佩表面的纹路,感受着玉佩紧贴在胸口上传来的舒适气息,内心中油然得到一种淡淡的慰藉和满足。 不管是不是幻觉,他坚定地相信着,先前听到的声音,就是母亲在呼唤着自己。 触动之余,孙火也是有些难过。自己的遇险,让父母他们在地下都不得放心和安宁,实在是愧对亡者。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这才轻叹了一口气,把手从胸口的玉佩上移开。 按着桌上的三个储物袋稍稍检查了一下,孙火发现里头的物品,似乎并没有翻动过的样子。这样的情况,让他很是大惑不解。 在先后经历了青萝、白奇两人反恩为仇之事后,孙火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此时的他已经很难相信,这个出手援救的人,会是那般的好心肠,对自己没有其他图谋。 不过当下既然没有动过自己的私人物件,那么孙火也就顺手将臂套收起,随后不客气将储物袋束回自己的腰间。 就在他觉得自己似乎暂时没有损失的时候,随手摸了摸额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少了一件相当紧要的物件——掩饰身体血气的额箍。 孙火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是却冷静地没有做出其他多余的动作。 额箍的缺失,足以说明自己的被救并非巧合那么简单,所谓的“恩人”还是冲着自己的肉身而来。但具体是怎样的图谋,只能是到时百般小心,见招拆招了。 打定了主意,孙火回到了石床上盘膝坐好,伸手拔开瓶塞,将小瓶往下一倒。 一颗龙眼核大小、黄澄澄的丹药顿时掉落在摊开的掌心中,来回滚动了几下,散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香。 这股清香方一入鼻,就引得孙火的肚子咕咕作响。尽管此刻密室中并无外人在场,他还是不自觉地感到有些难堪。 其实通过苏醒时身体的发僵程度,孙火大概能够判断得出,自己应该是在这个密室中已经静躺了四五天之久。所以先前刚恢复意识时,身体才会那么的难受。 以他目前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可以完全辟谷不食烟火的程度,因此在过了这么久之后,腹中自然已经是饥肠辘辘。 此刻停在掌心中的辟谷丹,物如其名,服用后可以让人在一个月不会感到饥=渴,依旧保持充沛的精力。 虽然此丹在功=法修行上没有半点助益,但对于低阶练气修士而言,在某些时间依旧是一种非常实用之物。 只不过辟谷丹的炼制方法大异于其他丹药,所以在市面上不是那么常见。而孙火因为自恃本身有着野外生存的经验,不会随便被饿到,所以并没有留心购入过。 此刻虽然有心不想服用这来历不明之物,却无奈手头上并没有携带可以充饥的东西。 迟疑了片刻,孙火突然一拍脑袋,随后毫不犹豫把辟谷丹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后便吞咽了下去。 之所以如此干脆,却是他刚刚才想通一点。自己都已经昏睡过去那么久,要对自己做手脚也早都已经布置好了,根本无需在这颗丹药上多费功夫。 片刻之后,孙火就觉得腹中热乎乎的充盈起来,一扫先前饥饿空乏之感。如此明显的效果,让他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 感受了一会辟谷丹所带来的饱腹感后,孙火也就不再耽搁时间,麻利地回到了石床上盘膝坐好,开始内视检查起自身的情况。 不探查的时候还好,一仔细检视之下孙火却是吓了一大跳。 虽然肉身里外并无什么损伤,但是在自己的身体内竟然多出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法力真元,满满地充斥着各处,连带着影响到原本的法力运行得很是艰涩。 尽管目前看起来这些法力很是平静,没有出格的举动,可是一旦爆发乱窜起来,那么自己最少也是个身受重伤的结果。 心惊之下,孙火连忙不敢怠慢地开始运转起金阳诀,全力炼化起这些莫名多出的真元。 随着功=法的运转,黑玉佩传入孙火体内的气息,却是诡异地发生了改变。 从胸口处就分成了两部分,其中的一小股和先前一样在孙火的体内毫无目的地乱窜直至消失,另外的绝大部分却是流向脑袋,稀薄地包裹住了他的大脑。 虽然这种情况很是怪异,但是孙火却不排斥。因为随着这些冷热气息的涌入,他头疼的感觉也在逐渐地消退。 不仅如此,那股异样的真元也是非常轻易被吸纳炼化,转化成了能够控制的自身法力,使得孙火的修为水涨船高地飞快提升起来,其速度完全不是先前服用丹药进行修=炼时可以相提并论。 慢慢地,孙火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变得暖洋洋起来,无一处不舒服。 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孙火不由自主地一遍遍运转着法诀,渐渐地神游天外,断开了对外界的感应接触。 而原本日常妨碍孙火修=炼的限=制,仿佛突然变得不存在,没有打断他此刻的状态。 诡异的是,在孙火块状分明的小腹上,以肚脐眼为中=心,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浮现出了四条黑线。 第一百六十二回 莫名挑衅 大半个月之后。 当孙火将自身体内的最后一分外来真元吸纳干净的时候,他终于从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停下了功法修炼。 回过神来的孙火,双目之中眼神还有些迷离,随后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轻拍了几下,也就完全清醒了过来,二话不说地站起了身子。 稍稍内视了一下身体的情况,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的神情。单手熟稔地捏掐了几个法诀,紧接着往前一比划,手掌上顿时窜出了一截尺许长的金光。 打量着此时施展出来的金刃术,孙火发现虽然长度并没有再增加上多少,但是金光显得比之前凝实了几分,有点要化虚为实的味道。 “奇怪,居然这样简单就突破了瓶颈,进入到了第十一层的境界。”孙火喃喃地自语道,随后把手臂放了下来,掌上的金光就消失了。此时的他不仅由内到外没有半点损伤的迹象,而且修为还精进了。 对于这样意外的收获,孙火实在是有些疑惑。按照先前修炼经验来看,怎么也得准备些丹药辅助一下才比较可能冲关有成,而这次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直接度过。 思来想去,孙火突然间脑中灵光闪过,想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已经修成了千钧诀第一层,把体质已经强化改善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虽然功法描述中是说对修士的大境界冲关有所助益,只是没想到修成后对于练气期的小层次突破,竟会有这般显着的效果。 孙火原先心里存有的惊疑,一下变成了喜出望外。毕竟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在不考虑筑基的前提下,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练气巅峰,自己却是指日可待了。 这样的好事并没有能让孙火高兴上太久,脸色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此时的他还身陷囹圄吉凶未卜,根本不是考虑修炼安排的时候,怎么也得等摆平目前的问题才能再做思量了。 轻叹了一口气,孙火活动了下手脚,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体内的情况和身上的物件之后,发现并无其他的什么不妥之处,便举步向石室一侧的石门走去。 站在门前,孙火仔细地打量了一小会,发现上头似乎真的没有被设置禁制的样子。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搭在上面一推,石门很是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走出了石室,孙火发现自己此时所呆的地方,像是厢房一类。 顺着甬道紧挨着一字排开,共有十几间石屋。看石门的样式,全都一般无二的样子。 此时绝大多数的石门都像他出来时一般,呈现向外打开的状态。只有仅仅两间是关闭着,但是门上却闪着微弱的白光。显然在这两间石屋中,应该是另有其他修士待在其中,也不希望他人随意打扰的样子。 见到这样的清形,孙火不禁有些发怔。他原以为自己是被某个恰巧路过的修士所“搭救”,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光凭着这一处建筑,却是可以判断出这里要么是某个组织的驻地,要么就是某个结丹期高人的洞府,一般修士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精力,来做出这样的布置。这让孙火很是好奇此地的主人,到底是何方高人。 沿着甬道走了一段距离后,便来到了一个有些昏暗,却又纵横交错有着多个拱门的大厅之中。 让孙火留意的是,他在临近的几个拱门上方,看到了柔兆、重光的字样,而在自己出来的拱门上方,也写着“昭阳”两字,看起来好像是用天干命名来区分拱门的。 大厅之中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这让戒心十足的孙火在心里腹诽起来。纸条上的留言要求疗伤完毕后再出关,他也已经是做到了,但现下无人出来和自己交接,颇有进退不得的狼狈之感。 正在踌躇着是否要进入其他拱门之中试探一番,好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时,孙火却突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出: “哟,我们的大个子终于出关了,心可真大呢。在陌生的地方也能这么不怕生,都当成自己的洞府了。” 孙火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大厅的上方黑乎乎,并没有什么照明的物件,而且神识扫视过去的时候也是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悬浮在那里。 “敢问道友怎么称呼?是你出手救了在下吗?” 孙火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没有发现什么。但他随后还是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发问着。 “救人这么费力的事,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去做呢。当然了,如果对方是个大美人的话,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可惜你是个糙汉子,实在没有出手相助的理由。” 男子的声音再次传出,只是变得缥缈起来在大厅中回荡,这一次孙火却是无法判断出声音的来源。但是这不正经的说话内容和口气,却是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既然阁下不是此地的主人,那么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想当面谢过他的救命之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忍下来,继续平静地开口请求道。 “才刚捡回一条小命,就想要使唤人啦。连我的面都见不到,又凭什么要替你传话呢?” 不知为什么,这个新出现的男子声音,似乎对孙火抱有很大的敌意,一直在故意为难着他。 “阁下人是在这间大厅里的某处,对?是不是只要我能找出你的踪迹,就愿意替在下穿个话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孙火目光炯炯看着前方,很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没错,我就在这里。只要你能抓住我的踪迹,替你传个话也是可以的。”男子声音响起的瞬间,两根寒气逼人的冰锥毫无征兆地从孙火左前方的某处激射而出,直奔他袭来。 尽管来得突然,但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正面袭击,还是被已经暗中全神戒备的孙火,很是轻易地横移了两步就躲过了。 “既然阁下这么说了,那我就冒昧得罪了。” 说完这话,孙火单手往腰间的储物袋口上飞快一抹,手上顿时多出了一件小巧的法器。 第一百六十三回 针尖麦芒 为了找出这个挑衅男子的身影,孙火并没有选择厮杀所用的玄阙重剑,反而是拿出了那把碧色的纸扇。 “唰”的一声脆响,孙火没有迟疑地将纸扇一展而开。 虽然扇子本身就有尺许长,但是拿在他的手中被魁梧的身躯所相衬,却显得有些小巧玲珑。 瞳孔微微一缩,孙火将体内的法力沿着手臂注入到了纸扇之中。下一刻原本空白的扇面上,赫然浮现出一只怪蝎图案,赤身乌尾,三目八足,两只前螯一大一小,整体看起来很是狰狞异常。 面向空荡荡的大厅,孙火毫不犹豫猛力朝前一扇,顿时一大股浓浓的绿雾从扇中窜出,直奔向前方的空地。 原本孙火并不想拿出这件毒扇来搜寻对方的踪迹,毕竟他和这陌生男子无冤无仇。更何况身上还有另一件能够喷烟的葫芦形法器,同样也能发挥出他计划中的效果,而且不会有伤人的风险。 只是这男子一再出言不逊地挑衅着自己,这让孙火在心中暗下了决心要给其一点颜色看看,也好不要让人随意看轻自己。 远远地注视着孙火在连续扇出了四五扇之后便不再挥舞,而是用手中的宝扇指挥着形成一股绿雾长流,在大厅中来回飞快地穿行,藏身于黑色斗篷中的青年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 从扇面上显现的图案和放出雾气的颜色来看,他不难判断出这些雾气是有毒的。通常修士为了抵御毒气入体,最方便的办法自然是开启五行护罩将其隔绝在外,也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当然如果他真的采用这个办法的话,也就无可避免会暴露出自身的行迹,先前的打赌自然是无可辩驳的输了。而且他人在大厅之中,虽然依靠身上斗篷的隐匿效果,瞒过了孙火的神识和视觉令其无法发现,但实体却是依旧存在的。若是直接被毒雾迎头撞上,同样也会暴露出来。 只不过此处大厅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点。 青年男子完全可以辨认得出,孙火所持的毒扇仅仅只是一件中阶法器而已。以其所能施展的威力和孙火目前的修为,那是完全不可能让毒雾蔓延到大厅的每一处来逼出自己的身影。 而且从毒雾飞行的速度来判断,只要小心一些,却是完全可以提前避开经过的路径。这样周旋下去的话,就算花再多时间也是找不到自己的所在。 就在青年男子轻松惬意地躲避过几次穿行的毒雾流之后,正打算再开口传音对孙火嘲讽上两句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孙火突然地转过头,直直地望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不仅双目明亮并无半点茫然的样子,而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见到孙火露出如此的表情,青年男子不禁有些狐疑起来。“难道这黑大个真的发现我的踪迹了?这不可能。刚刚我都没去碰触到那些毒雾,没理由会露出破绽的。” 就在他略一分神之际,突然感觉到背后不远处的毒雾猛地转折掉过头,直朝自己的位置奔袭而来。青年男子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闪身横掠出丈许远。 “巧合吗?还是直觉?”青年男子的脑海中才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却是有些吃惊地看到,随着他刚刚移动了位置,孙火的头也微微偏转了些。 尽管知道孙火是不可能看得见自己,但是他心里却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这黑大个正在和自己对视!” 果不其然,才刚飞出没多远的毒雾,再一次骤然停下。随着孙火手中宝扇一挥,再向前一指,毒雾却是分裂开成两条较细些的流雾,准确无误地朝青年男子所在的位置,左右包抄地直冲而去。 “住手,我认输。” 在看到毒雾做出了和先前截然不同的举动之后,青年男子终于抛去了最后一点怀疑,确定了孙火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用某种未知的方法,能够准确地探查出了自己的所在。 除了果断地大喊出声并显露出身形之外,他还马上使用了一张符箓,让自己顶起了一个绿色的光罩。 飞涌的毒雾应声停了下来。可是还未等青年男子检查自身和猜想自己的隐匿到底是被用了什么手段所破,却见对面的孙火咧嘴冷笑,露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 “既然我已经找到了阁下的所在,那下面就继续多玩一会。”说话间,孙火再次展开碧扇,朝前猛扇出了两下。 “试试你的护罩能不能抵得住它的侵袭!”孙火大喝了一声,紧接着原本停滞住的毒雾顿时剧烈翻滚了起来,就要蜂拥到青年男子的跟前将其淹没在其中。 眼见自己先前的举动似乎已经将孙火这个壮汉给激怒了,青年男子眉毛一挑,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摒去刚刚的那一丝惊慌。 虽然在练气期中,毒雾会侵袭五行护罩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敢完全无视孙火威胁的话语,真用自己身上的护罩来尝试抵挡眼前的毒雾。万一真的被渗透入体,那就要倒大霉了。 对付邪气毒雾,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用火属性的功法或法器了。 青年男子转瞬间拿定了主意,从容地单手按在储物袋口上,随后猛然向身前一挥。只见他的右手之中,却是多出了一柄铁尺。此物不长,只有一尺两寸,尺身似透明非透明,隐隐若有火焰飞腾。 孙火用神念略略感应辨识此物,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隐藏在斗篷下的男子,拿出来的竟然是件极品法器。继续争斗下去的话,自己已经是吃了大亏。 可是自己刚刚才放过狠话,却也没有收手的道理。孙火把心一横,驱动着毒雾继续滚滚向前,将青年男子彻底地合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青年男子板着脸孔,单手持着铁尺虚空比划了几下,顿时一串火焰从铁尺上喷涌而出,很快就在他的护身光罩之外形成了一道火焰的圆环。熊熊燃烧的烈焰,倒是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堂了几分。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一声威严的厉喝,突然之间在大厅内响起。 第一百六十四回 冰山一角 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孙火的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已经合围完毕、汹涌翻腾着就要一扑而上和烈焰进行短兵相接的毒雾,也随之再次停滞住了。 瞧着毒雾停下了攻势,青年男子心中也是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依旧保持警戒,既没有主动上去迎击毒雾,也不撤去火焰的防护。 先前挑衅孙火的举动,完全是遵照上面的授意而行事,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平白无故地来招惹一个完全陌生的修士。 同一时间,就在大厅的正中央处,凭空多出了一名白袍老者的全身影像。孙火抬眼望去,其展露出来的模样赫然正是孙老。 虽然只是个灵光投影,但却并非静止不变,孙火能够清晰地看到影像仿若真人般在眨眼睛。只是孙老的光影并没有朝孙火的方向看上一眼,反而是嘴唇微动地又吩咐了一句: “木鑫,你把他带到掩日阁来见我。” 说完此话后,孙老的影像轻闪了一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原地再次阴暗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孙火这才左手掐诀,右手持扇由下往上一扬,随后所有的毒雾飞快地后退远离了青年男子,滚滚地流回了宝扇之中。 在看到孙火终于做出了罢手的举动后,这位名叫木鑫的青年男子,手中的铁尺灵光一黯,默不作声地收回储物袋里。紧接着掐诀把手一挥,身上的光罩立刻碎裂开来,消失无踪。 虽然剑拔弩张的局面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恢复安静的大厅中,空气却突然变得沉闷起来,让人很是压抑。 打量着眼前沉默的孙火,木鑫并没有开口催促动身的意思。他能感觉得到,在孙老的光影出现之后,孙火除了一开始流露出意外和惊喜,随后却变成了在努力隐忍着什么,不让其爆发出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看到孙火迈步来到了自己的跟前,拱了拱手,有些生硬地对自己开口说道: “晚辈有眼无珠,刚刚冒犯冲撞师兄了,还望师兄能够恕罪。” 听着这有些口不对心的请罪话语,木鑫并没有打算多做计较。他很清楚,孙火此时会出现在这里,是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避让过了孙火,转身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同时淡淡地说道。 “跟我走,舵主他还在等着你呢。” 见到木鑫如此冷淡的反应,孙火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一言不发地紧随在其后。此时他心里吃惊的是,刚刚木鑫口中对孙老的称呼。据孙火所知,落云宗内并没有什么职务或权力分支,是以舵命名的。 于是,孙火带着一丝好奇,被木鑫引领着穿过了标有“屠维”的拱门,沿着甬道七拐八弯地走上了上百丈的距离,直到一处三层的阁楼之前方才停下。就在途中,孙火还看到了这条甬道另外分出了六七条走廊,通往了其他的方向。 阁楼的样式很是普通,并无甚特别的装饰,唯有门上悬挂着一块半新不旧的木匾,上头清楚地写着“掩日阁”三个大字。 木鑫一马当先地走到大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随后便回身向孙火一招手,示意着他跟上。 阁楼一层大厅,被布置得文雅书香,和某些大富人家的居室无甚差别。就在一张堆叠了数十枚玉简的书案后面,孙火看到了一位身上服饰和先前投影相同的银发老者,正背对着他和木鑫两人,面向墙上的一副老旧的画卷。 孙火的目光从画卷上一扫而过,只见所绘的内容却是一颗大树深埋土中的根部,可以说平平无奇,毫无特色。至少以他的阅历见识来判断,是完全没看出此画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和值得欣赏的地方。 “参见舵主,属下把人带来了。” 木鑫上前了几步,恭敬地禀报了一声。 “知道了,你先外头候着。下面我要和这位孙师侄单独谈谈,不需要有其他人在场。”银发老者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遵命,舵主!” 木鑫立刻口中称是,然后毫不犹豫地掉头,轻步退出了楼外。 看着这位近在咫尺的老者,孙火感觉到更多的是陌生而不是熟悉。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那个平易近人的孙老,竟然会散发着如此威严和冷峻的气息。 “你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天机楼的主人?” 老者终于转过身来,映入孙火眼帘的依旧还是那张脸孔,只不过是不带笑意的一脸正色。 孙火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施礼道:“弟子孙火,参见孙师伯。”面对此刻的老者,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师伯的叫法。 “有点意思,看来你没白经历此劫。我可以从你的眼睛看出,你现在对我这个师伯还心存怀疑。是不是,孙师侄?”看着孙火的眼睛,孙老一口叫破了他此刻的想法,让其大吃一惊。 “那么你可还记得此物?”不等孙火开口辩解什么,孙老单手一翻,随即将一件长条状的物件抛了过来。 未等孙火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他就已经先感受到一股冰凉的寒气扑面而来,当即不敢托大地手上放出灵光,才小心地接了下来。 让孙火大感意外的是,这飞来的物件竟然是一件折扇法器,而且从其往外散发的寒气来看,赫然还是顶阶中的精品。 孙火疑惑地轻轻展开扇面,一副风雪山河图清楚地映照在他的双眸之中。 呆滞了两三息的功夫,孙火马上合起了折扇,躬身双手将其呈上。“弟子鲁莽冒失,实在不该怀疑师伯的身份。” 毕竟人可以假冒伪装,但是一模一样的顶阶法器可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复制了。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练气修士而已,实在不值得被人这般大费周章地设计套话。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折扇凭空直飞向了孙老,被其反手收了起来。 “无妨。若是你先前就有这份小心,那么既不会遭遇此番杀身之祸,也更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现在来说说正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孙老背着手,神色不变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回 乌云暗卫 孙火摇了摇头,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 “这里是落云宗的影子,名为‘乌云’。执行的一切任务只为了宗门的存续,清除所有潜在的可能危害,情报、分化、暗杀、破坏等都是这里负责执行的事项。” 短短几句话,却是让孙火瞬间豁然开朗,想通了许多的事情。 “你的遇险,如果只是修士之间的普通恩怨,自然是不会传递到‘乌云’来处理。但这件事的后面,却有着魔道势力向宗门渗透的迹象。在你疗伤恢复的这段时间,‘乌云’已经调查出了些许眉目,现在就需要你来详细讲讲,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孙老并没有继续详细地介绍“乌云”的其他情况,而是话锋一转地要求孙火交待相关的经过。 一听此话,孙火顿时心中一凛,与此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哀伤。他还记得白奇最后说过,是因为帮忙寻人导致无法回头。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都是自己的缘故才导致其入了歧途而身死。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我重回宗门之后,便探寻到了他的住所” 暗暗叹了一口气,孙火强打起精神,将自己回宗后与白奇在茶楼相会托付寻药炼丹,再到后面被诱骗而离宗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只不过语气却是平静且安定,言语之中也没有夸大事实和对白奇进行诋毁。 但让孙火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他是出于一分愧疚的心理而客观地讲述事实,但是孙老却在中间几次三番地打断了他的说话,仔细地询问其中不详不清的细节。甚至有些他平时根本不曾留意的地方,也被提问到,让他回答得有些汗流浃背。 孙火有些无奈地觉得,孙老发现却没有吸收自己加入‘乌云’,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心思实在不够缜密,无法从细节中发现蛛丝马迹和作出相应的预判。 当孙老将一切事情都问清楚之后,大厅之中暂时沉寂了下来。 此时的孙火,倒是感觉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因为自己已经提供了相关的情报,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作用,他吃不准孙老接下去会怎么处置自己。 从‘乌云’在宗内无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不应该知晓它的存在。而保密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人灭口,毕竟只有尸体才能永远的沉默,用上其他的办法终究是不够保险的。 退一步来说,就算念着自己是无辜之身而且对落云宗有功的份上,只怕是要被变成一个失忆人。虽然自己是一百个不愿意,却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转身背对着孙火,孙老的眉间不禁皱了一下。身后的这个壮硕青年,还是和当初一般的优劣分明。 好的是虽然年纪轻轻,但在斗法争狠上却颇有天赋潜力,并不拘泥于死板地使用法术或法器。每一次的出手,连自己这个筑基期的前辈见了都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培养得当的话,自然是有望可以成为乌云甚至落云宗的一大战力。 与之相对坏的是,却有着一副忠厚过头的心肠。明明都已经差点命丧他人之手,却还不曾流露出半点厌恶憎恨之情。这样的心性,并不适合于在加入乌云后,执行那些凶险且不见光的任务。毕竟乌云的宗旨是宗门至上,不问善恶。 孙老低头沉吟了好一会,然后才转过身来抬头清了清嗓子,一眼就瞧见孙火强装镇定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紧张不安的神色。 “关于你遇袭一事,如果没有其他方面要补充的话,那么就到这里为止。现在你接触了不该知道的‘乌云’,是不可能就这般无事的离开。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任选其一” “一是暂时留在这里,等到施法抹除脑海中的一切相关记忆之后,就会把你送回天工殿,继续做你的后备炼器师,安安稳稳地过修炼求道的日子。此外天工殿中也会安排一名暗卫,保证你以后不会有性命之忧。” 孙老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特意看了看孙火的表情。 只见孙火在听完此言后沉默不语,脸上并没有起一丝变化,似乎此选择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却又不愿意答应下来。 孙老见此情形,暗中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像孙火这般擅于争斗之人,胸中也必有追逐的野心。如此委曲求全的举止,会大大的折杀了那一股子傲气,通常来说是不会愿意的。 “还有一个选择呢?”孙火见老者不继续开口说下去,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第二个选择,那就是你从此加入乌云成为一名暗卫,终身受这里的约束和驱使,不得拒绝和放弃被指派到的任务。但是成为乌云暗卫,并非口头上答应就能作数的,每一名暗卫都会被下封魂禁言术,以确保不会外泄和‘乌云’相关的任何情报。”孙老再次拿出了那柄冰属性的纸扇,缓缓地打开轻摇起来,一股寒气顿时充斥了整间大厅,随后望着屋顶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着孙老提出的第二个选择,孙火不自觉打了数个冷战。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孙老竟然会提出加入乌云这样的条件。从其先前简短的描述来看,乌云的面目很是神秘,而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长足以被其看重,因此先前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选择。 “孙师伯,这个封魂禁言术的具体作用是什么呢?”孙火脸上阴晴不定着,似乎在细细思量着其中的厉害关键。 “在未经允许而要说出乌云的事情时,修士的身体会被麻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若是外人强行对相关部分的记忆进行搜魂的话,只会让神魂泯灭,得到一具尸体。”孙老眯起了双眼,阴阴的说道。 这样的条件,和当初在天机楼内申请成为赏金猎人时几乎一样,只是其中的危险却是不能相提并论了。天机楼的条件,只是测试来人决心的虚言而已,而乌云的条件就是实打实的桎梏,一旦失陷敌手就再无活路。 孙火闭上了眼睛,恍惚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记忆画面。 “怎么样,想好了吗。是要抹除记忆,还是加入乌云被下禁制?”孙老望着眼前这名神色渐显冷毅的青年,干脆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回 天职护宗 “弟子想清楚了。我如今的性命是宗门所赐予,宗门要求弟子以此身作为回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我愿意就此神魂受禁,加入乌云成为暗卫,终生受宗门驱使。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师伯可以成全。”已经心有定议的孙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一字一字清楚有力地回答道。 “暗卫的任务向来凶多吉少,宗门并没有强求你一定要以身犯险来作为报答。那些需要被抹除的记忆真有这么重要吗,可以让你为之放弃安稳大好的炼器师前途?”听着孙火的回复,孙老神色不变,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孙火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什么。 “那好,希望你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另外你说的请求是什么,姑且说来听听。”孙老“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低下头平静地说道。 “我希望师伯能够允许,让弟子参与到此次事件的调查之中,而不要等到最后了结的时候,只得到一个简单的结果。白奇虽然有负于弟子和宗门,但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我才入了歧途,此外这其中也关系着弟子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所以我要对这件事负责到底。”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的孙火,立即脱口而出。 孙老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才有些遗憾地对着孙火说道: “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你。让当事人去执行相关的任务,在过程中总是难以避免地会感情用事,从而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和变故,甚至因此导致任务的失败。不过我倒是承诺你,条件允许的话,会把你所寻之人留个活口。” “可是我”孙火的心中有些混乱,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点私心会这样被老者所拒绝,有些不甘心地想要说些什么再争取一下。 “不用再说了!”老者非常干脆地喝止了孙火的话头。 “既然你对加入乌云已经有所觉悟,那么就该明白,从现在开始,服从命令,就是你的天职!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不要说什么以此身回报宗门的大话。干脆点直接忘记这一切,回去老老实实地修成一名炼器师,日子也能过得更轻松些。” 孙老并没有因为看好孙火的斗法潜质而网开一面,反而直截了当地掐掉了他心中暗存的一丝侥幸念头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孙火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好似无形中被猛扎了一刀。但他随后还是立刻单膝下跪,深埋着头,大声地回复着: “属下知罪,还请舵主饶过。日后自当谨遵上命,绝不再犯。” “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有违背,自有火鞭之刑严惩不贷。”看着俯身的孙火,老者略沉吟了一会,冷漠地说道。 “是,舵主。”孙火没有抬头,干脆地应答着。 “起来。既然你决心要成为乌云暗卫,那就先在这里多待上一日。等一切准备妥当了,自会唤你来施下封魂禁言术,完成之后就可以先自行离开返回宗门去了。现在你可以先和将来的搭档认识一下。乌云的任务,大多是由双人或更多的人手一起出动而执行,彼此相熟是没有坏处的。” 听着孙老语气略缓的安排,孙火站起了身子,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然后,孙老将门外候着的木鑫喊了进来,让他陪孙火在这个秘密的处所内四处转转。 这位先前挑衅激怒他的青年男子,此刻也已经收起了先前隐匿身形的斗篷法器,展露出来的却是一张十分普通、不会惹人注意的脸孔。若不是身上的修为气息远在孙火之上,此刻两人走在一起,却是会被误当成一对主仆般的存在。 不过由于先前的争斗,两人之间却是存在着一层无形的隔阂,让气氛很是沉闷。但在等到远离了掩日阁的时候,木鑫还是尽起了自己的责任,开始为孙火简单地介绍起了这个秘舵。 秘舵并没有设置在落云宗的山门之内,但是除了极少数几人知道其具体位置之外,绝大部分的暗卫都是不知道的。平常进出时,主要是通过几个据点的传送阵才能进入。而在使用传送阵之前,也是会有相应的验证方会启动放行。 同样的,乌云的麾下到底存在着多少名暗卫,也是一个秘密。秘舵之中仅仅只有一小部分的暗卫长期驻扎其中,大部分的人手还是如同孙火一般,隐藏身份地分布于各处,或是潜伏待命,或是执行各种隐秘任务。 这里的人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自愿地被吸收而成为暗卫。如同孙老先前所言,服从命令是暗卫的天职,因此即使任务的风险再大,也得义无反顾地前去执行,更不要指望事后必然会有什么补偿或奖赏。 说话之间,木鑫引着孙火来到了一间规格颇大的石屋前面。石屋的大门敞开着,并不像经过的其他地方以紧闭或虚掩的状态为多。门额上有一块十分破旧的木匾,上有三个大字,但潦草得让孙火无法识别。 到了这里,木鑫毫不犹豫的带头走了进去,孙火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了其中。 只见屋内靠墙立着三排置物架,但是上面的情形给孙火的感觉,就是一个字“乱”。因为置物架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有些是法器,有些则是奇形怪状的灵材或药草,甚至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瓶罐摆放其上,但是全都混在了一起,似乎没有什么条理。 柜台里面只有一个人,此时却坐在一张木质的躺椅之上,脸上盖着本白色书册,正随着躺椅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让孙火有些无语的是,从摊开的书册下,可以清楚地听到了一阵接一阵有规律的打鼾声。这样的情形,让他想起了当年初入天机楼时,孙老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应对自己。 等到孙火将屋内的情形打量得差不多,木鑫这才小声地开口地解释起来。 原来此处名为流宝屋,是秘舵之中一处较为特殊的地方。这里既有不少正经东西,也有歪门邪道之物。此外它也收购暗卫在执行任务后的斩获之物,这样比起自己在外头出手时相对更有安全保障。就连一些任务所需要的特殊物件,也是通过这里来发放。 因此流宝屋对于暗卫而言,是一个比较实用且常会光顾的地方,也算是成为暗卫后能得到的一点好处。 孙火听完之后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炼制淬力丹所缺的那两味药材,或许可以在这里得到解决。 又小站了片刻之后,木鑫招了招手,示意着孙火一起悄然地退出了流宝屋。 第一百六十七回 宝屋淘缺 从木鑫的口中,孙火还另外知道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能够成为乌云暗卫的修士,都非泛泛之辈,每一名暗卫都至少会有一项过人之处。但是若因此就擅自认定宗内的那些精英弟子通通都是暗卫,那也是大错特错的了。 因为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才让孙火感到有些疑惑,作为舵主的孙老是看中了自己有什么样的特长,才会提出了额外加入乌云的选择,而不是以直接抹除记忆作为结束。 这样的一个疑问,同样也存在于引路的木鑫心中,对此颇感好奇。特别是先前离开掩日阁时孙老也已经明确告知过,身后的这个壮硕汉子将会和自己组成搭档,在日后一同执行任务。 只是这一路走下来,一直都只有木鑫自己在简单介绍,而孙火却是极少开口,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 此外,依据个人能力的强弱和过往执行任务的贡献,暗卫却是被划分为四个等级,名为“云缠雾绕”。 其中云字是为一等,能被入选其中的每一名暗卫,可谓有中流砥柱的能力,足以独立执行高难程度的任务。而且云字暗卫的手中,都会拥有一样宗门为其量身打造的宝物,当然具体是什么东西也只有持有者本人才清楚,并非只是清一色的顶阶法器。 在听到这里时,孙火却是下意识地在后面多看了木鑫几眼。他还记得非常清楚,就在先前的争斗中,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拿出了难得一见的顶阶法器,这让孙火对其拥有的等级惊疑不定。 仿佛感觉到了孙火的注视和疑惑,木鑫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淡淡地解释道:“我没有你猜想的那么高级,目前只是‘缠’字级别的暗卫而已。” 一听这话,孙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作为回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中也为他的心思灵敏而惊讶。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木鑫又引领着孙火,走过了秘舵内可以自由活动的几处必要的地方,并还给他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才带着孙火又回到了一开始两人争斗的大厅中,丢下他一人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空落落、悄无声息的大厅,孙火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苦笑。还未曾真正加入,他就已经开始领略到了‘乌云’的氛围,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撑得起这份沉重的孤独感。 至少还要再呆上一天的时间才能够离开,但是孙火却是不想现在就回到那间临时的密室之中无所事事地等待,他觉得自己已经睡得足够久了,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感觉 闭上眼沉吟了好一会,孙火抬起头果断地迈步而行,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只是花上片刻的时间,人就已经来到了流宝屋之前,脚步不停地直接进到了里头。因为有了和孙老打交道的经历,孙火却是大概明白了‘乌云’之中的人多的是性情古怪之辈,而自己作为新人晚辈,逢事还是礼数周全和直接坦率比较好。 尽管距离木鑫带着他前来拜访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当孙火进到屋内之后,看到那名所谓的掌柜却依旧还是在酣睡之中。 一见此景,他也没有准备现在就打扰对方的意思,而是又特意放轻了脚步来到货架的前方,开始打量起来。 因为物件混乱不堪,所以孙火查看起来没有多快,另外也是存了长长见识的想法。 由于没有得到掌柜的允许,对于货架上摆放着的法器类,孙火并不敢擅自动手拿起来测试具体作用,只能是放出神念感应一下其灵气大小,判断大概等阶。同时依靠直觉和经验,来猜测其可能的作用。不过这些法器的最强也仅仅只是达到高阶而已,也不知道这里没有出售还是将顶阶法器另外收藏起来。 在这些法器中,除了刀、剑、玉牌、书卷、玉牌等常见的造型之外,也有一些骷髅头、骨爪、鬼叉等造型阴森恐怖之物。而让孙火心里感到不安的是,虽然后一类明显就是魔道所用的法器看起来很是不舒服,但自己却对它们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甚至无需用神念感应,就已经能判断出其内蕴含的魔气多少。 这样诡异的感觉,和当初面对魔石时十分相似,尽管心里很是吃惊但孙火却不敢在这里表露出来,只能是强压着继续查看别的物品。 一番浏览下来,让孙火觉得大有收获的,就是发现了不少特别的炼器材料。尽管他有着分金一职的身份,已经能够比一般人接触到更多的炼材,但还是有不少只能在典籍看到而未曾见过实物。 如今在这里乍然见到,怎能不让他觉得喜出望外,把每一样未曾见过的炼材都拿起来细细鉴赏了一番。同时心中也在默记着相关的名字,以便来日有需要时能够来这里购入。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就在孙火将货架上的东西都查看得差不多,也已经挑选到了两三样物品准备出手购买下来时,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小块形状古怪的东西上,心中突然凭空微微一动。 这物品并没有散发出灵气或魔气,仿佛就是一件俗物般,而且上头还是布满了灰尘,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曾被人翻动过了。 出于对这种莫名感应的好奇,孙火自然而然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将其拿出来在衣角随意地擦了擦去掉灰尘,这才送到眼底下细看起来。 不看不打紧,在看清楚物品的样貌之后,孙火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开始苦苦地思索起来。 此刻静躺在他掌心中的,确实是一块玉佩不假,但外形却相当古怪,只是某种蝴蝶的半边身子而已。这让孙火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东西。 “怎么,小友对这玩意很感兴趣?”就在孙火全心回想搜索过去的记忆时,身后蓦然传来一个懒洋洋、带着点磁性的陌生声音。 孙火心里猛然一个激灵,暗骂自己竟然大意疏忽了,竟然被人入侵到了背后而不自知。这要是在生死搏杀之中,已经足够死上好几遍了。 心中暗自提了几分警惕,孙火利索地站起,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人,但身材看起来消瘦。宽颧骨扁平脸部,还长着个鹰钩鼻,透漏出几分奸猾的味道。 在看到中年人这样一副并非良善的面容之后,孙火却大感头痛起来。不用猜也可知道,这位肯定是那种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老手,和其打交道的话,心思不够机灵的自己很是费力,很大可能会吃暗亏。 “晚辈见过阳协领,属下首次过来流宝屋,还请前辈指点一二。”于是孙火急忙施礼,先把姿态放得很低。 “好说好说,能来这里交易的人都不容易,老夫倒是希望你们这些人能够常来这里走动走动,而不是来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不知道这说话的中年人是否有点大舌头,他的话有些口齿不清。也幸好这里足够的安静,孙火才能清楚地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那属下先多谢前辈的体恤了。”孙火犹豫了一下,心里有点奇怪中年人刚刚的答话,还是礼貌地应答着。 “无需多礼了,现在你说说到此的目的了,是看上且准备买下这些东西吗?”阳姓中年人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说话间眼珠却在不断地转动,暗暗打量着孙火怀里所抱之物。 其他的两样是不太常见的炼材也就罢了,但在看到孙火还另外拿着两株三十余年份的亢阳草时,这位阳掌柜脸上却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如此健壮的大个子,竟然要用这样的东西来行事,实在是表里不一,空有块头而已。 此时的孙火并不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心中所想,只是被他那有些异样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道: “是的,晚辈是有打算买下这些,只是不知道具体价格是多少。还请前辈告知,晚辈好做取舍。另外前辈可否方便告知此物的来历,晚辈只是觉得此物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相似的东西却一时想不起来。”说话的同时,孙火也把自己所选之物放在柜台上一一摊开。 “价格的话只要这么多就可以了。”中年人抬起左手竖起了食指摇了摇。“至于第二个问题嘛,小友却是难倒老夫了。因为此物无法明确具体作用,也不能被已知的各种法诀驱使,所以它并没有被特别的登记在册。像其他的特殊物品,这里倒是会有相关记录。万一有什么事故发生,可以追查暗卫是否牵涉其中。所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直接拿去也行。” 令孙火惊讶的是,虽然前面的价格合计下来似乎比外头贵了一成,以他目前的存蓄也还付得起,倒是这最后的白送实在大出意外。 第一百六十八回 封魂禁言 其实这位阳协领的话也没存别的什么坏心思。 因为暗卫的职务特殊性,这间流宝屋的存在目的,并非是为了谋取交易的利益,而是在于能够为这些人尽可能提供上需要的协助和便利。 如同先前所说的那般,他看到的大部分面孔,只是来过几次之后就不再出现。这倒不是那些人对这里没有了兴趣,更多的是他们永远的来不了。 此外,管理流宝屋的他,本身是应宗门的要求修炼了一种相关秘术,专门用于分辨修士所言是否属实,暗中把控着这些物品的流转。 就在刚才的谈话中,他探测到的结果是孙火心中除了刚开始因为吃惊而有些混乱外,之后的时间都是平稳安定的。 再加之这块玉佩已不知是作为哪次战利品交易而出现在这里,也确实研究不出具体的作用,存放在这里完全就是个鸡肋之物。若孙火愿意将其带走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段机缘,好歹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前辈,把这东西白送给我,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啊。”孙火迟疑着,并没有大大咧咧地接受下来。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管理这里,难道还不能决定货物怎么出售吗?这本来就是个无用之物,早就该清理扔掉了。现在白送给你这个发现它的家伙,又有什么不对的。” 阳姓中年人似乎受到了刺激,顿时脸孔一扳,毫不客气地呵斥起来。 “既然你觉得白送不合适的话,那就另外多付二十块低阶灵石买走它,不买的话这其他几样东西也就别想入手了。” 一听这话,孙火恨不得想现在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完全没料到眼前的中年人因为一句话就变脸如此之快,也让自己要多花上一笔冤枉钱了。 “晚辈失言了,还请前辈恕罪。”孙火立刻道歉着,也不敢再多提其他,同时连忙拿出了储物袋往柜台上一倒,瞬间台面上就多出了一小堆颜色各异的灵石。 “这些灵石请前辈查查,看数目是否正确。”孙火现在只希望现在能先尽快把此事揭过,好让下一回的交易可以少吃点亏。 阳姓中年人偏过头来,目光在台面上的灵石堆轻轻一扫,不紧不慢地说道: “小友还真是个爽快人,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不过你的暗卫令呢,在这里交易是要用暗卫令做记录的,并不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 一听中年人此问,孙火顿时语塞。木鑫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来这里采购,之前介绍时并没有提到此事。而且从名字来看,这应该就是一样表明暗卫身份的信物。 “怎么,难道你不是暗卫?”阳协领的语气骤然转冷,外放的法力波动瞬间变得若有若无起来,开始透漏出一股拒人之外的味道。 孙火心头一凛,不敢怠慢地连忙回应着:“前辈误会了。我已经答应了孙舵主要加入乌云,但是要等明天才会给属下施展禁言咒,所以可能因此就还没给我暗卫令” “既然还不是正式的暗卫,那这笔交易就只能暂缓了。东西我可以先留着,等你正式加入之后再来做交割。”中年人不知是在考虑什么,在好半天的闭嘴不言后,才终于开口道。 小心翼翼地看了中年人一眼,见其脸色缓和了下来,孙火暗松了口气,连忙说出了告辞之语,“是晚辈鲁莽了,一切听从前辈您的安排,等明日正式加入后我再来打扰。晚辈先行告退。” 这一次他却连话都不说了,只是大袖一甩,自顾自地走到一个货架之前,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但是逐客之意却是表露无疑了。 朝着阳姓中年人施了一礼,孙火麻利地收起了自己拿出的灵石后,便快步向外头走去。就在他正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莫名的忠告,“年轻人,好自为之。” 孙火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快步前行着。 出了流宝屋之后,孙火也不再去其他的地方闲逛,而是干脆直接地回到了最开始休息疗伤的石屋之中。经历了刚刚的这一遭,他心里已经明白,在还没有正式加入乌云之前,这里还不算对自己开放。 只是进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原先摆放在石桌上的那盆怪花,已经被人撤走了。看样子此物的价值并非他所想的只是普通灵草,而是相当的贵重,所以才会在他出关后就立马被收回。 在石床上盘膝坐下,孙火强迫着自己开始进入练气调息中,好让自己保持着最巅峰的状态,而不是去追究先前在流宝屋中所发生的异样。 原因无他,只为了离开时听到的那句忠告。不知为何,这很平常的四个字让他有种发虚的感觉,心里难以自持地很是不踏实,就好像明天要面临的不是无惊无喜地被施展一个禁制,而是要把自己送去断头台似的。 第二天的早上,依旧还是木鑫前来通知和引路,再次带着孙火来到了孙老的面前。只是这次相见的地方并不在昨天的掩日阁,而是一处颇为宽大,直径有近百丈大小的圆形高台。 高台通体漆黑,但是表面却闪动着淡淡的灵光,显然上头还额外加持着禁制。除此之外还有八根五六丈高的青色石柱,两两等距地耸立在高台四周。 这八根石柱的表面,都铭印着不少繁复的花纹,而且错落有致地镶嵌着一颗颗灵石。 而在高台接近中心的地方,孙老正背手而立地仰望上方,仿佛是在神游天外般。而在他的身旁,一张精致小巧的玉案上另外摆放着五个大小不一的木盒,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用处。 虽然不知道石柱是由什么材料炼制而成,但孙火却是能够辨认出,这高台的材质名为“海心石”,只会出产于深海之中。因为长久承受着重压的缘故,所以此物质地极为坚硬。 看着这样的场所,孙火脸上露出吃惊之色,暗地里已然提起了几分小心。 毕竟那“封魂禁言术”更多是针对修士神魂的禁制,正常来说施法时是用不上这样的环境。联想到先前几次毫无征兆地对自己出手测试的经历,孙火觉得那个不好的预感即将成真。 特别是木鑫来到了高台下后便停下了脚步,只说是规定所在不能再继续向前,这让孙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深吸了一口气,孙火把心一横,不再多做他想地径直走到孙老的跟前,躬身施了一礼。 “来了啊。现在你可考虑清楚了吗?如果要退出的话,此刻还来得及。等到术法施展完成就由不得后悔了。”孙老低下头来,淡淡的问道。 “弟子想清楚了,言出不悔,还请师伯施法成全。”听着最后确认的询问,孙火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孙老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随即他单手一个翻转,手上顿时多出了一个丈许长的血红色卷轴,从容地向身前抛出。 卷轴在半空中自动地徐徐打开,待到落地时已然彻底铺展开来。只见打开的整幅卷轴呈正方形,丈许大小,里头画着一副繁复异常的阵图。孙火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多瞧。 “这是证明你身份的信物,需要滴入精血之后才能认主。小心收好,不可随意示人。不要让它远离你一丈之外,否则就会自行毁去。”孙老递过来一件白蒙蒙的玉佩,郑重其事地解释着。 孙火恭敬地接过了玉佩,稍稍打量了一下后,当即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精血。血滴刚一接触玉佩,就瞬间被吸收进去。 孙火惊讶地看到玉佩原本空白的表面上,竟然浮现出了一团黑色的云朵。手指略一拨弄翻过背面,却显示出了一把黑色大剑,让他诧异的是这剑的外形和自己的玄阙很是相似。 “进去里面坐好,过程可能会有些难受,忍一下就过去了。”不等孙火想明白这是不是玄阙的图形,就听得孙老在一旁开口催促着。 来不及多想的他,连忙收起了玉佩,一个纵身跳落到卷轴正中央的圆形空白处,盘膝坐了下来。 见着孙火已然入阵做好了准备,孙老的神色变得肃穆无比,右手往储物袋上一拂,掌中顿时多出了数十根纤细如发的银针。 紧接着单手一扬,所有银针一闪即逝的刺入了孙火的身体各处,外头只露出了小半截,大半已经没入了体内。 正放松身体端坐着的孙火,蓦然一个激灵地坐得直挺挺的,全身的肌肉竟然被银针刺激得完全绷紧,反而变得动弹不得了。 随即孙老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地上的卷轴打出了五六道法诀,开始往外散发出一缕缕黑烟。 这些黑烟并不往外飘散消失,反而是在孙火的面前凝聚。同一时间,孙老另外取出了一个细长玉瓶,单手往瓶底一拍,随后一颗血珠在瓶口浮现而出,开始变大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回 昼警夕惕 不一会的功夫,血珠便涨大至拳头大小,孙老左手手掌被白光包裹,迅捷地往瓶口处一切,便将血球跟玉瓶分离开来。 也不知此血出自何物,当它刚一出现的时候,便散发出一股十分浓烈的腥味,让人闻之欲呕。只是孙火此时身体受制,根本无法做出遮蔽躲闪的动作,只能先竭力屏住呼吸来抵抗这扑面而来的腥味。 收起了玉瓶,孙老右手两指一并往血球上轻轻一点,于是血球便轻飘飘地飞向已经聚合成团的黑雾中。 血球与黑雾方一接触,瞬间融为了一体,随即激烈的翻滚起来。只是片刻的时间,孙火面前的这团血雾就变形化成了一只盘子大小的鬼脸出来。 鬼脸格外的狰狞凶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面对面直视着,也让孙火觉得自己浑身毛发倒竖。 孙老双手熟练且飞快地结出了一个个古怪的手印,十数息之后才向着这鬼脸单手一点,凝重地打出了最后一道法诀。 随着法诀没入其中,原本安静如同死物般的鬼脸,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发出几声尖利的“桀桀”怪笑,刺得孙火的耳膜有些发疼。 怪笑刚一停下,紧接着鬼脸的嘴巴骤然张开,一下裂到了耳门尽头处,仿佛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般。 饶是孙火再怎么镇定和相信此刻的孙老不会加害自己,但是眼前的情景已然让他浑身发寒,胆颤心惊。 同一时间,随着鬼脸张嘴的动作,孙火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大张开来。更加诡异的是,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凭空抓住了自己的舌头,一分一分地往外拉出。 随着舌头被拉伸出口外到了极限长度,脸色发青的孙火发疼得眯缝起了眼睛,眼角处已然有泪花闪烁,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含糊的“啊啊”声。 此时此刻,孙火的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禁制是不是要把他的舌头给硬生生拔下来进行施法。若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刚刚就应该听从孙老的劝告选择舒适些的第一条路。可是如今他口舌受制,也已经说不出后悔的话来了。 就在孙火心中杂念丛生,各种思绪纷乱的同时,一点红光却突然从鬼脸黑漆漆的口中亮起,越变越大。没过多久,孙火从眼缝中看到,竟然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从其中飞了出来。 虽然外形与平常的火球几无两样,但是却没有发散出应有的高温,反而是一丝丝透骨的寒气缓缓地向外蔓延开来。而在这团闪烁晃动的冷火之中,却是包裹着一枚小小的四方印玺。 印玺的上方,却是蹲伏着一只两翅、六足的恶鬼,若仔细观察其头颅样貌,可以发现和刚刚的鬼脸是一模一样的。 如此诡异莫名的情形,让孙火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口舌的疼痛都忘记了。 还不等孙火回过神来猜想此物要做什么用,就见包裹着印玺的冷火“噗呲”一声地消失不见,仿佛被吸收了其中,随后闪电般急坠而下,正正地盖印在了孙火的舌头之上。 孙火只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块极寒的玄冰,其冰冷的程度犹如无数钢针骤然扎穿了他的舌头,随即口中骤然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立刻两眼一翻的猛扬起头,昏迷了过去。 印玺只在孙火的舌头上停留了那么一下,随即轻飘飘地悬空浮起,自动飞回到鬼脸的口中,消失不见。又一声鬼啸之后,鬼脸猛然一个翻滚后爆裂开来,再次化成了数十缕黑烟回到了地上的卷轴之中。 与此同时,对面的孙老可以看见,孙火的舌头上赫然浮现出了一个“禁”字,正忽明忽暗地闪动着乌光。以这个“禁”字为中心,还另外延伸出六道细小的符文,没入到了孙火的喉咙深处。 见到此幕,孙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单手冲孙火的身体虚空一抓。扎在孙火身上各处的银针骤然一颤,纷纷倒退飞射而出,泥牛入海般回到了他的手中,白光一闪的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银针的固定作用,孙火一下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无法再保持着先前的端坐姿态。 高台边缘处,木鑫远远地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无惊无忧。这是每一名暗卫都必须经历的禁制过程,在他的过去也是亲身体验过,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片刻之后,孙火的口中不再有光芒透射而出,舌头上的“禁”字和符文也随之悄然隐没,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眼见孙火还未醒转过来,孙老的眉毛微微蹙起,然后朝着阵图打出了一道法诀。阵图应声而动,猛然从其身下抽了出来,自行地收卷起来,飞到了他的手中。 小心翼翼地把这细长的卷轴收起,孙老右手一抬,一颗蓝色的水球蓦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后飞射而出,击在了孙火的脸上。 被这冰水当头一泼,孙火猛一个激灵地苏醒了过来。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孙老此时那高高在上、不带笑意的脸孔,这让他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连忙翻身而起,半蹲跪着地为自己的失态请罪着。 开口的瞬间,孙火先前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舌头依旧还完好地存在自己的口中,并不会影响正常说话。 “起来,禁言术已经施法完成,以后你就是乌云暗卫的一员了。记得昼警夕惕,从命尽职。”孙老一挥袖袍淡淡地说道,随即转过了身子。 “是!属下谨遵上命。”孙火毫不迟疑地大声应答着。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已不再有安逸从容的修仙日子,必须为了能在随时发布的暗卫任务中活命下来,而去争取每一分增强自身实力的可能。 背对着站起身的孙火,老者的嘴角微微一扬,随后向旁边走开了两步,让出了身前的玉案和上头的五个木盒。 轻轻把手一扬,孙老语气一缓地开口解释起来: “木盒中是五样不同的宝物,你可以选一个,作为加入‘乌云’的见面礼。” 虽然有点疑惑是否真的存在着加入乌云之后就能马上得到好处的规定,孙火还是不失礼貌地先向孙老道谢了一声,随后这才走上前来,开始打量起木盒。 只见五个木盒虽然大小不一,但是外观上却是一模一样。让孙火觉得有些古怪的是,这些盒子都有着屏蔽神识的效果,因此他根本无法事先大概探查其中的物件后再做决定。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孙火的鼻尖上已然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可见心中的踌躇不决和紧张。 “怎么了,还没选好吗?”就在这时,一旁的孙老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催促着。 一听这话,孙火也已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只好硬着头皮抬手指向了其中一个最小的木盒。 “舵主,我选好了。就要这个。” 以孙火此刻所想,假如这五个木盒的物品都是同等价值的话,选小一点的应该单位价值会更高一些。虽然这个理由很荒诞,不同物品根本不能这样来比较,但此时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孙老闻言偏过了头,看向了他所指的木盒,脸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随意的说道:“既然选好了,那就自己过来打开拿走。” “是。” 孙火微微一怔,但还是依言走上前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掀开选中的木盒盖子。 就在右手手指将要碰触到盒盖时,孙火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完全不顾此时孙老就在一旁看着,而是蓦然单脚用力一跺。 “噗”一声沉闷的轻响,孙火整个人瞬间倒射而退,与此同时左右双手连连向前扬起,将五颗不知从哪里摸出的石子狠狠地射向了玉案上的五个木盒。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声脆响,五个木盒的盒盖在石子的击打下依次被掀翻开来。 出乎孙火意料的是,五个木盒中并没有藏着他预想中的所谓陷阱物件。但他还是不自觉地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因为木盒中全都空无一物。 “很好,昼警夕惕,看来你已经开始上道了。” 只见对面不远处的孙老轻鼓了两下掌,随即身子竟渐渐地模糊不清起来。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已经在孙火的面前凭空消失。除此之外,就连一旁的玉案也带着木盒飞快地沉降到了地下。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整个高台就变得空荡荡的,唯有孙火孤身一人站立其上。 眼见此景,孙火并没有跟着拔腿开逃,而是右手往腰间的储物袋上一按,在白光闪动间一把握住玄阙的剑柄,将其抽出倒提着横在身前。 还不等孙火做出更多的动作,只见高台周边的八根石柱骤然一亮,一层凝厚的黄色光罩凭空生成,连接着八根石柱将整个高台一罩而下。同一时间,高台的中心处也凭空幻化出了一个三丈大小的白色光阵。 耀眼的白光一闪即逝,原地竟然出现了一条两丈余长的巨蟒。 只见巨蟒通体披满了指甲般的青色鳞片,但诡异的是水桶大小的蟒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而且两只蟒目中也是红光闪闪。方一现身,就已经不停地用尾巴在大力地拍击着高台。 “居然是天青蟒,而且还被打上暴血咒,这,这太”在看清高台上出现的灵兽之后,木鑫骤然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这样的见面礼,实在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消受得起。 第一百七十回 血焰司杀 天青蟒,此灵兽虽然不含剧毒,但行动迅捷且力大无比,在其全力缠绕下,能直接将练气修士护身的五行护罩挤压破裂,让人全身筋骨尽碎而亡。鳞甲刚硬如石,亦可直面寻常法器与之对击而无损。因此若无一击必杀的把握或者事先布好了困阵,一般修士也不愿轻易招惹此灵兽,将其作为猎杀目标。 一阵凉风掠过,孙老的身影在木鑫身前不远处渐渐显露了出来。 木鑫微微一怔,连忙躬身向其行了一礼。“属下参见舵主。” 孙老并没有回身,只是抬起左手扬了扬,随即双手背在身后,看向了高台之中。 一见此景,他也恭敬地直起身站好,闭口不言地一同向前望去。 在木鑫看来,孙火目前的修为仅仅只有练气十一层,连精英弟子都还算不上。让其孤身一人地击杀这狂暴中的天青蟒,无异于羊入虎口,可以说几乎毫无胜算可言。 但眼前的情景却是真真实实发生着,不容置疑,是孙老这位“乌云”的舵主亲手将人封锁在高台之内进行生死搏杀。 虽说还无半分交情,但木鑫心里也不禁为台上的孙火犯起了紧张,同时也在猜测着孙火的身上是否真的会有那种精品顶阶级别的法器,还是会拿出传闻中的符宝用来应战。 同一时间,孙火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只是做出了戒备姿势,并没有抢先出手发动攻击。虽然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留意天青蟒的行动上,但还是有小部分的注意力落在了别处。 原因无他,就在天青蟒头部下方尺许长的地方,孙火意外地看到了自己丢失的额箍,竟然被硬生生地嵌在了上面。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而被传送过来的天青蟒,也是早就发现了孙火的存在,头颅摆动之间,一双红目也盯住了他未曾移开过。一人一蟒就这般相隔着数丈远,静静地对峙着。 只是仅仅过去了几息,这条天青蟒终于无法自抑地狂性大发,身子一弓地张开血盆大口,如疾风般一下弹射而出,狠狠地冲着孙火扑将过来。 孙火口中一声厉啸,平静的面容瞬间狰狞无比,单手握着玄阙同样急冲了上去。 壮汉和巨蟒,身形晃动中两者不断地相互冲击和分开,厉喝声、爆击声不时地从中传出,争斗间整座高台都为之微微震颤。 将近一刻钟之后,光幕笼罩下的高台终于平静了下来,显得格外的空寂。 孙老目光闪动着,单手冲光罩打出了一道法诀。在“砰”的一声轻响之后,光罩骤然碎裂消失,随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向台上走去。 而原本应该在高台下待命的木鑫,竟也同样紧跟在孙老的后头走了上来。尽管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但是那一直微张没有闭合的嘴巴,却也暴露出了他心中依旧难以置信的念头。 尽管在乌云中,暗卫搭档间不时会有私下的切磋较技,也算是一种增进交流沟通的办法。但是在往后两人合作的日子里,木鑫却是绝口从不提出这般请求。即使自觉有较大的把握能胜过孙火,也不愿以其作为对手。 因为为了一时的争胜,而亲身直面一段恶梦般的搏杀,绝对是一件不划算的傻事。 高台之内,血迹斑驳遍布,有些已经凝结,有些还在缓缓向外蔓延。 只见圆台外侧靠近其中一根石柱的位置上,孙火挺着腰板,右手按着玄阙的剑柄,直直地站立着。 原本一人来高的玄阙大剑,只剩下过半的剑身,缺失的上半截已经断成了两大块,相距甚远地散落在台面上。 此时的孙火,半边衣衫不翼而飞,露出了其中硕健的筋肉,但却浑身浴血,已然成为了一个血人,触目惊心。原本高高鼓隆的胸膛,也有着异样的凹陷痕迹。 左手掌中虚握着他的额箍法器,正一滴滴地掉落着血珠,但是整条手臂却是软绵绵地垂吊在身体的一侧,似乎已经折断了的样子。 而与孙火进行厮杀的天青蟒,已然生息全无地躺在了他的脚下,一动不动的。 硕大的蟒首塌陷了半边,一块明显崩缺变形、斗笠大小的石印正压在上头,汨汨地往外流着血水。 在那粗长的身躯上,同样肉眼可见有着七八处凹陷,甚至在其中的某一段上还弯折出异样的角度。 孙老并没有直接来到孙火跟前查看他的伤势,反而是多走了几步停在了天青蟒的尸身边上。 右手略一挥动,一柄洁白如玉、散发着白蒙蒙寒气的长剑顿时出现在孙老的掌中并握住,对准了蟒身上的某处用力一斩。 “滋啦”一声,蟒身上瞬间破开了一个颇大的口子,同时破口的边缘处已然凝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冰霜。 长剑无声无息地隐没消失,换成了柔和的白光笼罩着整只手掌,孙老蹲下身来,伸手探入破口其中开始摸索起来。仅仅过了一小会功夫,他就猛然抽回了手臂。 只见孙老鲜血淋漓的手掌上,一颗鸡蛋大小、颜色深绿的肉囊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孙老站起身来,平稳地把这肉囊托到孙火的眼前,开口就是冷冷的五个字命令道: “吞了它,现在!” 站在身后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木鑫,眉毛不禁微微蹙起。 他不是不认得孙老手中所托之物,那正是天青蟒的内胆。因为天青蟒不易捕杀,这算得上是一味比较贵重的灵药,有着强身益血之效,可用于炼制好几种精进修为的丹药。 但现下要求孙火就这般血淋淋的生吞下去,这样的命令,就连已不是新人的他都觉得无法干脆果决地执行。 但是让木鑫大吃一惊的是,他看到孙火在听闻此言后,木然的眼珠稍微转了转,随即缓缓地抬起搭在玄阙上的右手。在抓过孙老掌中的肉囊后,毫不犹豫地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大口中。 因为内胆的个头太大,根本无法做到一口咽下,孙火只能艰难地张了张下颚,猛一用力狠狠咬下。爆射而出的浓郁苦汁,瞬间充斥了整个喉腔。 下一刻,孙火的一双瞳孔骤然放大了几分。虽然右手还在紧紧地捏捂着嘴巴,但仍然从中传出了一口银牙死命紧咬的咯咯轻响。高大的身躯有如狂风中的孤树,无法自制地颤抖不已。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约摸半柱香之久,孙火的身体方才慢慢停止了颤抖。 “从今往后,你在乌云的名号,就叫‘血焰’。” 孙火最后清醒的意识,只听到仿佛从彼方遥遥地传来这么一句话,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两眼骤然一黑,孙火便头重脚轻向着前方直邦邦地倒下,未等撞上冰冷的台面,人就已经彻底地晕厥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回 曲木直火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缓缓地睁开双眼,在努力地连眨了好几下之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相当眼熟的屋顶,倒挂着一根根散发黄光的石柱。 “看来是又被送回练功密室了。”孙火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暗想道。 温热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孙火传入体内,暖融融地让他又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个时候,孙老训练的效果在此体现了出来,植根心底深处的警觉使得孙火慕然一惊,用牙齿猛咬了下舌尖。疼痛的感觉,瞬间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定了定神,孙火这才注意到,这一次自己并不是寻常地平躺在床榻上,而是赤身裸体地盘坐在一个石桶之中。 石桶的表面很是粗糙简陋,看样子应该是用化石之术临时造出来的。桶内装满了深红色的液体浸泡着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粘稠,和一般的药水似乎不太相同。 虽然身体还是有些疲软乏力,但却不影响孙火下意识地抬手搅动着身前的液体。鼻子闻着这桶莫名液体向外散发着的淡淡异香,直沁心肺甚是舒服,不过他还是勉强从中分辨出了一两种药草之味。 好奇之下,孙火伸出一根手指放入了口中,稍稍试尝了下这种液体。下一刻他就脸色大变,差点从石桶里直接蹦了出来,只是理智强行按捺住他没有立刻做出行动。 因为舌头上的味觉,清清楚楚地向他的脑海传递出了这么一个信息:此时所浸泡的这一桶液体,是用血水加进了一些药材调制而成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头的鲜血,应该就是从自己所击杀的天青蟒身上取下来的蟒血。 虽然知道这应该是在给自己疗伤恢复所用,但是如此邪门的方法,还是让孙火心生抵触难以接受。心惊之下,孙火急忙调动神识,开始内视检查起自身的伤势。 不出他的意料,先前与天青蟒进行死斗后,体内断折的骨骼都全部接续复位,体表的皮肉伤也已经愈合。 只不过此战所造成元气的损耗和更深层次的暗伤,却是避免不了的,需要另外多花一些时间才能弥补恢复了。 既然身体已经能够自主行动没有大碍,孙火也就不想继续待在石桶中浸泡在这瘆人的血水,当即伸出双手搭在桶边上,猛地发力站了起来。 “嚯嚯嚯……”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粗砺的摩擦声突然响起。 孙火心头一紧,不假思索地又蹲回了石桶中,随后才转过头来有些紧张地寻声看去,却见是木鑫推开石门走了进来。 “咦,原来你已经醒过来了,比舵主预计的时间还要快上一些,感觉怎么样了。” 第一眼就迎上孙火略显慌张的目光,木鑫微微一怔,随后便顺手合上了屋门,自行地走到厅中的一只石凳前坐下,同时很是随意地开口打了招呼。 “多谢师兄关心,师弟我已经没事了。不知师兄现在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孙火往石桶里沉了沉身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血焰,这里不是宗内,相互间是不按辈分称呼的。以后在外执行任务时也是按各自的名号来互称,这是为了隐匿身份的需要,牢牢记住。” 孙火闻言一愣,紧接着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另外我来这里,就是奉舵主的命令监督你在里面待足五个时辰才能出来,顺便加点料。” 木鑫漫不经心地一边剔除着指甲缝里的污垢,一边说明了来此的目的。 孙火右边脸颊上的肉抖动了一下,忙不迭地叫道:“木鑫大哥,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你看我都已经清醒过来,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就让我从这血水里出来,等到了时辰您再回报完成任务,行不?” 对于孙火的反应,木鑫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此时若换成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也是恨不得立马从石桶里脱身出来。但命令就是命令,就得执行到底。 想到这里,木鑫的脸上露出一抹坏坏的笑意,站起身来缓步向前。 “血焰,你知道规定的,这可由不得你拒绝。谁让你有着这么一副钢筋铁骨、可以媲美妖兽的强横肉身呢,所以理当得到这样特别的待遇。好好地在里面呆着,还有两个时辰呢,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享受到的。” 一听还要再浸泡上两个时辰之久,孙火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双手再次搭在桶边上。只是木鑫就这么毫无阻隔地杵在跟前,让他又不好意思光溜溜地直接站起身来。将起未起之间,引得桶内的液体上下晃动。 木鑫嘿嘿轻笑着,摇头晃脑地提议道。 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先前的朴实憨直气质,一副活脱脱的痞子模样。 被木鑫这样当面肆无忌惮地调侃揭短,孙火只觉得羞恼交加,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从桶中冲出来。 但木鑫却早就留意着他的举动,左手猛然向前一挥,一根长满尖锐倒刺的藤条顿时从袖袍中飞射而出,眨眼间就来回弯折着封住了桶口,完全不给孙火从桶中出来的机会。 “木鑫,早晚有一天我要宰了你。”瞪着眼前一脸坏笑的青年,孙火恨恨地叫嚷着。 “恩恩,或许。”木鑫挑了挑眉头,一脸的满不在乎,而是自顾自地在身上摸索寻找着什么。不一会之后,他的手中就多出了两样东西,一小段木棍和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子。看得孙火是满心的疑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时木鑫却是脸色一正,两指夹着那小段木棍,拿到孙火的嘴边晃了晃。 “咬着它,这会让你好受点。” “瓶子里是什么?”孙火没有听从地张口咬住木棍,而是反问起水晶瓶里的东西。 “你不会想知道的。”木鑫淡淡的回答了这么一句,没有多说其他。 盯着木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只见里头深邃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孙火这才默然张开了嘴巴咬住木棍。霎时间满口的清香,让他颇为意外。 紧接着,木鑫拔下了水晶瓶子的瓶盖,往下倾倒。诡异的是,足足过去了十几息的时间之后,瓶口处才掉落出了三颗好似银子融化般的银液。 银液滴入了血水之中,却好似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包裹身体的依旧是温热的感觉,这让孙火有点愕然。 不等抬头向木鑫投去疑问的目光,孙火的脸色猛然大变,紧紧地死死地咬住口中的木棍不再松开,喉咙中开始传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只见原本平静的血水,竟然好似被煮沸了一般的沸腾起来,咕噜噜地作响。温热的感觉荡然无存,此时他能感受到的是火烧火燎的灼痛感,遍布全身上下无处不是。 不仅如此,孙火还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好似燃烧的蜡烛般,在渐渐消融,一身的力气也在飞快地流逝消失。 可是当他拼尽力气把左手伸出水面时,看到的却依旧是一只完好粗壮的手臂,但是表面却像是被粉刷了一层石灰似的,素白光亮,看上去是说不出的诡异。 孙火仅仅只看到了这么一眼,左手就马上无力地掉回了沸腾的血水中。 就这般过了好一会之后,旁边监督的木鑫蓦然开口说道: “这如果是一锅炖汤的话,那会是怎么样的大补呢。” 一听此言,正在忍受淬体之痛的孙火,差点就此背过气去,此刻却只能虎目圆睁地怒瞪着这个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家伙。心中怀疑着自己的前世是做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么一个不对头的冤家做搭档。 第一百七十二回 得失难衡 虽然是只要在浸泡上两个时辰就可以结束,但是有了木鑫在一旁的监督,孙火却觉得像过了一天一夜那么漫长。 因为这个外表憨厚实则话痨的家伙,或许是觉得在一旁干守着孙火淬体太过于无聊,因此不时之间就会吐出那么一两句“妙语”,惹得孙火怒气冲冲横眉瞪眼却又无法开口出声回击,以此为乐地消磨时间。 “上好的牛蛙出锅咯。”随着一声好似酒楼小二跑堂时的吆喝声,木鑫嬉笑着捏掐手印,向孙火打出了一道漂浮术的法诀,将其从石桶中捞了出来。 只见此时悬浮在半空中的孙火,已经被血水和木鑫的话语折腾得身心俱疲,四肢软绵绵地低垂向地面。只有嘴巴无力地张了张,掉出了先前用来紧咬的木棍,却也说不出一个回应的字来。 他的体表上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层半透明状的胶膜,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莫名的异香,再加上浑身纹理清晰的筋肉,远远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只刚出锅的巨型牛蛙。 见着孙火眼皮半阖,对自己的大声吆喝都没有回应,木鑫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挥挥手之间便把人移到了床榻上轻轻落下,顺带着卷起一角毛皮帮其盖上。 随后不久,床榻上开始响起了规律且如雷般的鼾声。 回头俯视着面前这一桶还在微微翻腾着的血水,木鑫久久没有动作,也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当孙火这才从沉睡中突然惊醒。猛然坐起身环顾四周,却见密室内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下基本的一床、一桌和两椅。 随手掀开身上的皮毛看向自己的身体,却见外表和先前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但现在的他,只觉得体内的血气涌动不已,浑身上下仿佛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力气,撑胀得心头别样的狂躁,想要找人发泄出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火并不觉得有多满意。原本修炼千钧诀的他,就已经有了精力过剩的苗头,因此不得不每日依靠着分金回收来平衡着自身的心绪。现下孙老安排的见面礼却把这种势头给扩大了,那以后就难保自己会不会一时无法自控地头脑发热起来,做出什么祸事了。 极力克制着这种异常的燥意,孙火飞快地伸手抓起了床尾处的储物袋。一顿饭的工夫之后,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先前的装束,一副素简却不失英武的壮汉模样。 快步匆匆地出门,他准备直奔掩日阁为这见面礼而向孙老问个明白,没想到却在大厅处就被木鑫拦了下来,不让他继续向前。 “让开,否则我现在就跟你不客气。”孙火紧握着双拳,毫不客气地沉声说道。虽然很想现在就找这个泼皮的青年发泄先前的恶气,但他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强忍了下来。 “不知道血焰是想怎么跟我不客气呢?难道是要赤身相搏吗?”木鑫换上了一脸的惊恐表情,却又特意在“赤身”两字上拖长了重音。 不等孙火反应过来,他却是一扬手抛过来一团火球,轻飘飘地停在孙火的面前。“奉舵主的命令,着血焰即刻随木鑫一同返回宗门,休整待命。” 恨恨地瞪着木鑫好一会,孙火这才伸手接下眼前的火球,放出神识侵入其中聆听起来。 不一会之后,他就猛然合手捏爆了火球,一脸的恼怒。原因无他,其中确实是孙老的传音命令,且内容与木鑫所说的一致。 他才不傻呢。孙老的命令表面上是要他回宗修整,好充分吸收利用这一次淬体带来的作用,但把木鑫一同派过来就是要监视住他的举动,不让其寻隙觅机地插手调查白奇一事,要把自己彻底地隔绝在外。而且为了避免自己的死缠烂打,还直接地拒而不见了。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孙火脸上的怒意骤然一收,平静地开口道:“好,我跟你一起回宗。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去流宝屋拿些东西,你要一起来吗?” “流宝屋我就不过去了,那里暂时没有我能用得上的东西。你有需要的话就快点,我在出口等你。”木鑫闻言感到愕然,但还是下意识地张口说道。 孙火拱了拱手,快步走向了另一道拱门深处。只留下木鑫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这家伙怎么突然转性了,难道泡了一澡后就让脑袋开窍了不成?” “啪嗒”一声轻响,平实的地面上骤然凹陷出一个寸许深的宽大脚印,一个颇为高大的模糊人影闪逝而过,突兀地带起了一小股强风。紧接着七八丈开外的地面上,再次出现一个差不多深浅的大脚印,仿佛是在拼命地夺路而逃。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粗布灰衫,面容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壮实青年,正站在一架青黄色的木鸢上飞行在半空中,不远不近地追赶着前方在地上逃窜的人影。 青年一脸的轻松惬意,显然并没有在全力催使着木鸢对人影进行堵截,反而是时不时使出了一些像冰锥、飞石等小法术,向着下方的人影激射打去,逼得对方不得不紧急地改向进行回避,一副猫戏老鼠般的样子。 这一追一逃的两人,正是已经离开了乌云秘舵,在返回宗门路上的木鑫和孙火。 一开始当两人各自拿出飞行法器的时候,木鑫瞧见孙火只有宗门给低阶弟子标准配置的圆盘时,便觉得赶路耽误时间,想要叫上他同乘而行。 哪知身边的这个壮汉一眼瞟见木鸢之后,却是二话不说地反手收起了圆盘,拔腿狂奔起来,对自己的呼喊都不理不睬的。于是他也只好独自一人御器而行。 明明是两人同路而行,结果却是这般一上一下的各自赶路没有任何交流,实在是无趣至极。 无可奈何之下,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希望能够博得孙火的注意和回应,让其不要再这样无聊的赶路下去。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给孙火带来不小的干扰,引来好几声怒骂和法术回击。但是像这种移动中的地对空战斗,法术却一点都无法对木鑫造成丁点影响。 连续几次的徒劳无功之后,孙火也就不再进行无谓的反击,只管着蒙头不语地赶路,但是一部分身心却也开始放在警戒着来自天空的突袭。 虽然木鑫只是在放出小法术做玩笑之举,却是让孙火察觉到自身斗法的致命缺陷。在陆战上他是拥有颇为强大的压制优势,但是一旦进入空战环境,却是只能单方面挨打而无法还击了。 先前或许还不怎么要紧,但以后要执行任务的话,却是不能存在这样的缺点了。孙火闪身躲过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冰锥,暗暗地拿定了主意。 也不知道木鑫在打着什么主意,这样一追一逃的戏耍直到临近宗门时才结束。两人好似生人般地在出入口处分道扬镳,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第一百七十三回 锻材炼器 为了避免身法引人注目,先前在来到护宗大阵附近时,孙火就已经放弃了靠双脚进行赶路的做法,而是换上了那速度不怎么理想的圆盘代步。 在通过护宗大阵入口的检查之后,他并没有另外去往他处,而是一路马不停蹄地直接返回了天工殿。在回到自己的点金堂前,孙火还是特意绕了点远路拜见一下张雷岳,禀告自己已经回宗的消息。 而红脸老者在见到孙火离开了这么久之后安然回归也很高兴,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就让其先自行回去休息,并没有准备多询问什么的想法。这让他在回宗路上所苦想的几个应对的借口都派不上用场,大感轻松的同时也是有些诧异。 一进点金堂的密室后,孙火却是马上取出了瓶丹药,从中倒出了一粒服下之后,开始闭起关来。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将先前和天青蟒进行死斗后体内所留下的暗伤一一消弭痊愈,让自己的身手在彻底复原的基础上更胜一筹。 其实以孙火的猜测,靠着黑玉佩所带来的滋养疗伤效果,或许多花上一些时间又应该也是可以复原的。但是在如今这种随时要出动的情况下,他却是不愿让自己的身体存留着隐患,而是宁可优先花上时间和精力让自己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稍稍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孙火伸手取下腰上的储物袋对准了地上。一抹霞光闪逝而过,地上顿时出现了已经断成三截的玄阙和破碎的青石印。 此趟离宗外出,实在是让孙火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捡回了一条命得到新生,还成为乌云暗卫,但也失去了白奇这个曾经寄予信任的朋友。尽管得到了淬体强身的机遇,却同样赔上了自己两件颇为合手的武器。这其中的得失,实在是让他无法做出一个理智的判断。 怔怔地发呆了好一会,孙火这才回过神来,将感伤深深地埋在心底,开始考虑起往后修炼的日程安排。 先前他之所以放弃纠缠的举动而选择了干脆回宗,就是因为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即使自己的请求能够如愿以偿,那么也是飞蛾扑火的下场。 因此,购买或者炼制全新的趁手法器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反复思虑了许久之后,孙火决定还是自己动手炼制来的更为实用。 虽然以他现在掌握到的炼器知识和经验,还远远地不足以炼制出落星弓这样的准法宝,再加之所需要的材料也并没有收集齐全。但是他这将近半年来对如何炼制落星弓的苦心钻研,也并非完全一无所获,已经初步掌握了其中的一个功用法阵。 因此孙火是打算在这个功用法阵的基础上,炼制出一两件相关的仿制品。 在定下了明确的目标之后,孙火也不再多耽搁浪费时间,当即拿出了记载着千钧诀的金色绸卷,开始细细钻研起来。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每天能够保持冷静克制的时间并没有先前那样多。 一旦内心的躁动被压抑到了极限,他就不得不通过舞锤分金将这股过剩的精力发泄出来以求平静。但在剧烈的劳力活动之后,波动起伏的心境却是很难对功法进行有效的参悟。 短短的十天之后,孙火就另外向天工殿上交了一大笔回收到的炼器材料,从而换取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灵石。 而这笔灵石并没有在孙火的身上存留多久,而是被他熟门熟路的迅速奔赴了宗门内的几处店铺,将其换成了几种必需的炼器材料和两瓶丹药,还有一套简易的侦测警戒阵旗。 在配齐了所需的材料之后,孙火便带着东西直接回到了点金堂,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此外让他有些奇怪的是,木鑫自从和他一同返回宗门之后,却是一次也都没有来寻找过自己,这样的情况似乎和先前认为监视自己举动的猜想不太符合。 对方在忙些什么,孙火可没兴趣知道,而且对他来说,心里也是巴不得这样的情况能够一直持续到自己完成法器的炼制。毕竟除了很是讨厌那张脸之外,也不希望会被木鑫干涉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按照法阵附带玉简上的说明,孙火将侦测法阵的三面法盘各镶嵌上了一块低阶灵石,埋在点金堂入口的落脚处,随后用上一个修复的小法术把地面抚平,让其无法用肉眼第一时间看出来。 往后倒退出了几步,孙火从怀里另外摸出了一杆黄色的小旗,细看起来。只见上头散发着淡淡的黄光,很是稳定。见此情景,孙火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就此收起,反而是就这般带着它往里头走去。 此时之所以会这般谨慎地设下预警法阵,就是因为接下去对炼器材料的处理与分金大阵的使用息息相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孙火可不想在自己锻造材料时被人意外闯入窥视,从而发现自己能够操纵大阵发挥新的功用,那绝对是祸非福。 径直地来到分金大阵的中央处,孙火随手把小旗放在一边然后解下腰间的一只灰色储物袋,袋口朝下地往地上一倒。地面上顿时多出了那柄损毁的玄阙,三四块大小不一的黑黝黝精铁,和四五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小木盒。 默然闭目静立了好一会,孙火如同往常分金之前一般扒开身上的长衫,让双手从里头抽了出来,随后将垂吊下来的衣衫用袖子打了个结,牢牢地扎在腰上。 光罩内翻滚的火焰映照着孙火硕实分明的上半身,闪闪发亮。此时此地,他就好似成了这火焰的主宰。 孙火神色郑重地捏掐起手印,同时口中低低地传出了晦涩的咒语声。片刻之后他的右手才两指一并地向前点去,一道红色的法诀从指尖激射而出,打在了钟形光幕之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高耸的钟形光罩竟然开始变得低矮起来,同时上方的缺口也随之弥合,封住了火焰的外冒。不一会的工夫,光罩变形成了一个树桩状的样子,高度与孙火的腰部持平。 桩身的光幕凝厚无比,而桩面处却是稀薄了,只有寸许厚,而且中央的位置还向下凹陷了一个大坑。此外桩面的光幕也由原来的透明转变成了灰黑色,让人可以直视。 一见此景,孙火弯下腰来抓起玄阙的碎片连连抛出。“当啷”几声脆响,破损的玄阙准准地掉入了光幕的大坑。 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玄阙就在孙火的注视之中,融化成了一洼黑色的浓稠液体,沸腾地不断冒泡。这样快的速度,实在不是他当初用火球术进行熔炼可以相比。 “起!”孙火猛然低喝一声,手形快速变换地打出了另一道法诀。只见桩面处的光幕慢慢地变得与桩身处一般的凝厚,与此同时中心的黑色液体也渐渐地停止了沸腾开始凝固起来。 这一回足足等上了将近一顿饭的工夫,下凹的桩面变形成平整的同时,也托上来了一整大块铁料。 到了此刻,孙火深深地吸上了一口气,紧接着毫不犹豫抓起一旁的分金锤高高举起,开始锤砸起来。 “五极歇三,四半急一”孙火口中默念着锤炼的口诀,面无表情地紧绷着脸。(锤五下全力,每一下间隔三息;锤四下五成力道,每一下间隔一息。) 此时他所施展的是千钧诀所记载的锻钢法,通过按照口诀中所要求的落锤力道、锤砸频率对金属灵材进行分毫不差地连续锻打,可以使其刚硬度大大提升,更加的坚不可摧,用在重铸玄阙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会为了避免出错而极为耗费心神,除此之外,这种忽轻忽重的发力要求,也让孙火的体力耗损得比平时更快。 仅仅只是按照口诀完整地锻打了一遍,孙火就不得不先暂时停手。他跪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似溺水获救的人似的。而在他的身下,已然是湿漉漉的一大片水渍,光亮的身躯上还不断的有汗珠掉落。 他从来没有想过,力修的炼器竟然会是这般的劳体辛苦,自己差点连一次锻钢法都坚持不下来。 更重要的是若要炼材的品质提升的越充分,是要连续不停地锻打上相应的次数。像他这样分开来一次一次地进行,最终效果却是会逊色不少。 喘息了好一会儿之后,孙火这才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丹药服下一颗,然后无所忌讳地就地盘膝打坐起来。 点金堂的密室内,孙火盘坐在蓝玉床上,静静地看着面前倚靠着石桌的一剑、一棍和一弓。尽管满脸的憔悴之色,但眼神中却是闪烁着掩不住的喜悦光芒。 这三件黯淡无华的法器,就是孙火在这九天来,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收获。能够如此圆满完成预期的目标,也实在是大出孙火自己的意料。毕竟在他原先的预计中,除却重铸的玄阙不说,棍和弓能够炼成其中一件就是谢天谢地,神佛保佑了。 第一百七十四回 转情移性 重铸后的玄阙,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外形,剑身宽厚钝重,只是全剑的大小上比起原先却是足足缩小了两成之多。除了锻打过程中的损耗以外,也是锻钢法的精炼作用所致,将金属炼材进行压缩从而强化了性能。 虽然玄阙的作用就是攻伐,但是孙火却在上面另外铭印了一个常用的基础防御加固法阵,让其更加的坚硬无比。以孙火的估计,这柄重铸后的玄阙在刚硬度上,至少提升了三成之多。若用它再与先前的天青蟒硬碰硬,他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破开表面的鳞甲防御造成伤害。退一步即使无法做到这种程度,至少能够保证玄阙不会再次崩毁于相同的情况。 除此之外,孙火没再对玄阙做出任何的改动,就连寻常法器必备的飞行功能也没有添加上去。这使得玄阙根本无法被“驱物术”所驱动,且以其本身的沉重分量又不能被寻常修士所举起舞之,变成了一件只有他自己才能使用,却又威力惊人的伪法器。 放在玄阙的左侧的则是一根茶杯粗细,与孙火等高的乌棍。若将此物拿去寻常店铺中鉴定收购的话,只能算是一件最不入流的下品法器,甚至会被拒收。因为相比于玄阙,此棍仅仅有着正常的重量和一个最简单的飞行功用。就算被修士使用法诀进行驱使,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杀伤力。 不过孙火对它是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因为炼制此棍的精铁,被他特别用上了另外的一种锻打法门“弹钢法”进行精炼处理。所以此棍虽然貌不惊人,但是是韧性和弹性极强,抖动起来能存得住力量,神出鬼没威力大增。因此若是将此乌棍抡舞得弯曲成圆,使得棍头猛烈弹出去,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之所以会打造出此棍,也是全拜金武侯所赐。虽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争斗,但仅凭一杆铁枪就把孙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身硬功和防御术金甲咒都濒临崩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与力修的斗法风格十分吻合。 在好胜心的驱使下,选择力修之道的孙火怎么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比不上那可憎的金武侯,这才决定做出这样一件长兵器。他甚至还在棍身渗印了“铭武”二字,既是命名,也为时时警醒自己。 玄阙与铭武,这两件都已是极为适合力修厮杀拼斗的兵器,但最后这把取材落星弓的基础法阵而仿制的长弓,却是可以让孙火的实力焕然一新。 运用了锻钢和弹钢两种锻造法门,分别精炼了弓身和弓弦的精铁材料,不仅让整张弓坚固之余兼具极佳的稳定性,还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弓力。 即使是现在的孙火,也必须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将其完全拉开。只是这样的全力张弓,他在拉开二十多次之后就会全身筋肉酸麻,气血虚浮,至少要休息上一炷香的工夫才能恢复。 虽然这柄仿制品可以说与世俗大弓无甚分别,但却大大弥补了力修无法进行远攻的缺陷。虽然此弓上仅仅铭印了一个制造金光箭的法阵,但孙火相信,如果有人因为此物蕴含的灵气只有中品的水准而轻视它,绝对会为此而追悔莫及。 甚至在最后的成器之刻,孙火还为其落血开锋,使得弓身上零散地分布着暗红色斑块,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凶煞气息。 目光有些迷离地不知端详了多久,孙火这才站起身来把三件力修专用的兵器小心地收入储物袋中,随后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原以为自己因精力过旺而容易心浮气躁,会在关键的铭印法阵过程中不知道要出错上多少次。但让孙火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法阵符文的循序进行刻画,他的整个心神竟然不由自主地渐渐融入了其中,到最后彻底地忘我无念。直到最后一个符文勾画定型,他才如梦方醒般的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的作品难以置信地半天合不拢嘴。 “或许我真的有成为一名炼器师的潜力。”孙火心里暗中想道,嘴角微微扬起地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平静地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饱饱地睡上漫长的一觉恢复精神之后,孙火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毫不犹豫地直奔向宗内的集市。 从天工殿出来时,他却是不再像往常一般闪避着其他宗内弟子,而是落落大方地快步走出,频频与他人招呼点头示意。这让路上相遇的一干人等颇为讶异,感觉此时的孙火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修道之人的共识是要清心寡欲,但是宗门众多的炼气期弟子却还无法做到能够辟谷断欲,因此同样存在着与世俗一般无二的酒楼等场所。除了提供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需求之外,也有着高档奢华的供应。 风风火火地来到其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孙火毫不避讳地在柜台上放下一大锭银子,开口要了一大桌上好的酒菜。 没过多久,一份份精美的佳肴就如流水般地被小二送到了孙火的跟前,让他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如此毫不掩饰的排场,自然引得其他邻桌进餐的弟子侧目不已。虽然心中很是鄙夷这名精壮汉子如此狼吞虎咽的举止,但是看着自己桌上的粗茶淡饭,却又心有不甘地咽了咽口水。 吃得兴起的孙火突然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于是顺手拿起了一旁事先已经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刚入口时还不觉得怎样,随后却是喉舌间满是清香醇甜,倒是对了孙火的口味。 觉得一杯一杯喝着麻烦,孙火招了招手让人直接上了一坛,又要了个瓷碗自己满上,大口牛饮着不亦乐乎。这般豪放不拘的山吃海喝,更是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暗中窃窃私语猜测着孙火的来历。 只是孙火却对周围人的异样视而不见,风卷残云般地将一桌美味扫荡一空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有些步履不稳地离开了酒楼,乘着圆盘法器晃晃悠悠地飞回了天工殿。 第一百七十五回 谍影凶兆 “俗话说‘独食难肥’,为什么你还能长得这么大个子?而且一个人就用了四五个人的量,不是胖子也就罢了,竟然身上还没带一分赘肉的,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就在孙火驾御着圆盘法器,晃悠悠地飞过一片空旷无人的树林上方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调侃语气的男子声音。 刹那间,孙火一双有些迷离,仿佛带着几分醉意的双目骤然圆睁,透射出两点森然的寒芒。整个人身板一直,稳稳地急停在了半空中,同时神识外放地向周围扫视起来。 尽管十分地确定刚刚的传音就是木鑫所发,人也必然就隐匿在附近,但是却怎么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不用费心搜寻了,这里可不是当初的大厅会有所限制,以你的神识是无法找得到我的。”对于孙火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木鑫似乎毫不意外,再次懒洋洋地传音道。 心知木鑫所说的是实情,孙火便不再浪费力气地依言停下了搜索的举动,冷冷地朝下方大声喊话:“你为什么跟踪我?若是有事要说,干嘛不光明正大地出来。” “嚷嚷什么呢。自己跑到最大的酒楼里招摇地山吃海喝,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打算是什么,但是想要引人注意的目的又能糊弄得了谁呢。这可不是你入宗以来的行事作风呢。都半个多月没联系一下,我特意第一个过来关心一下自己的搭档,结果竟然是这么冷面无情,真是伤人啊” 听着这侃侃而谈的讨厌声音,孙火就仿佛看到了木鑫站在自己的面前摇头晃脑、竖着一根手指来回摇动说话的贱贱样子,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好自为之,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还未等他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话语反击木鑫,却是听到他的传音在渐渐变小沉寂下去,似乎已经离开了此地。 孙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再出声地闭上了嘴巴。 让他对先前的一切变故当做未曾发生过,就这般心安理得地什么也不做地继续度日,也实在是无法做到心中坦然无恙。 可是搜集打听情报,确实不是他的擅长。在此之前,孙火反复回忆着那天白奇的所有一言一行,却是判断出白奇除了因为觊觎自己的肉身真阳充沛之外,同时也是为了躲避隐藏在宗内的某个危险人物才要夺舍改换身份。如果还有别的有效可行的方法,他也不想做出先前这般拙劣的举动来引蛇出洞。 唯一让孙火有点意外是自己明明向来不喝酒,先前放开喝了那么多,却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没有半点醉意。这让他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是不是被当人成了冤大头,以次充好地糊弄了一番。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孙火身上精悍的气息再次悄然敛没,又变回了先前带着醉意的模样,继续摇晃不稳地往前飞行。 …… 落云宗的东南方不知多少里之外,有一片葱葱绿绿,景色颇为秀美的山脉,方圆连绵数千里。 但山脉的中部位置却被一层层黑色雾气笼罩其中,隐约传出着鬼哭狼嚎之声,让人为之毛骨悚然。 在这邪门的景象之下,一座雄伟至极的古堡拔地而起。在高达四五十丈的巨大城墙之后,却是矗立着无数的殿堂楼阁等古式建筑。 此处正是魔道六宗之一,天煞宗的山门所在。 是夜,繁星点点,万籁俱寂。 就在一处位置相对偏远,且灵气中下的山谷地段上,却是被人开辟出了一座修士的洞府。 密室之内,这座洞府的主人,一名右眼戴着眼罩,满脸横肉的黑衣中年人,正神色凝重地把一枚玉简从额头上拿下来,随后熟练地双手掐诀在其上头施展了禁制。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黑衣中年人的心头突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左手猛地按住了心跳骤然变快的胸口,凶横的脸上浮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但很快中年人的独目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利落地把玉简塞入了怀中,随后站起身来往外头快步走去。 山壁上的石门悄无声息向内打开。过了好一会之后,独目中年人这才从中闪身而出,随后往空中抛出了一件血红色的木板法器,迅捷地跃身登上,人就御器飞行而去。 虽说此刻是子夜时分,被人碰巧撞见自己外出的可能性极低,但独目中年人还是出于谨慎起见地没有全力御器直接在高空飞行,而是仅仅离地数尺高的凌空穿行,绕行避让着一路上的种种障碍。 途中另外兜了两三个大圈,就这般顶着夜色飞行了大半夜之后,中年人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一处已经干涸荒竭的河床上。 此地很是荒凉,也几乎没有什么灵气,除了小片低矮的草木,也就只有遍地或棱角分明、或圆润光滑的石块,一点都不会引起路过修士的兴趣。 中年人在河床上盘旋了一圈后,向着其中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落去。此石近看倒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从高处俯瞰却神似一只卧地的青牛,颇为形象。 落地的他神色一松,三步并作两步地疾走来到巨石跟前。就在中年人半蹲下身子正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娇柔软糯的女子声音在其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赵掌旗孤身一人漏夜来到这里,莫非此处是什么要紧的藏宝之地,可否让妾身也一同出力博个机缘呢?” 这声音让人听了舒服之极,但是中年人方一闻声却是身子一僵,不寒而栗。 他缓缓地站起,转身向后抬头看去,只见五六丈开外原本是河岸的地方,正站着一位风情万种的成熟少妇,明眸秋波,笑吟吟地望向自己。一身薄薄的紫色抹胸宫裙,尽显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材,散发出动人心魄的韵味。 “湘夫人说笑了,此处如此荒僻,哪会是什么藏宝地,我只不过是” “嗡”的一声凄厉尖鸣,打断了独目中年人的话语,一柄外形好似贯穿着狰狞鬼头的黑色短枪突然从夜色中激射而出,瞬间扎穿了中年人的左侧肩头,将其硬生生地钉在了背后的卧牛巨石上。 随着叮当几声脆响,中年人闷哼了一声,藏在袖中的右手猛然松开,掉出了三枚长约三寸的暗红色长钉。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黑暗之中又神态从容地走出了一名头戴白玉发冠,身着儒衫的青年书生,一举一动之间风度翩翩。 “你好。在下罗魍。” 青年书生快步来到中年人的跟前,半蹲下身子,手上白光闪亮着在其身上连点了几下,然后很是温和地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道。 罗魍,天煞宗内灭刑堂的副堂主,尽管这个名字在宗内是大部分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青年书生的身份在中年人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顿时面如死灰,满心的绝望之念。他睁着左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罗魍的脸孔,一言不发。 突然之间,罗魍却是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一下捏住了中年人的下巴,灵活有力拧摇了两下。霎时间就把他的下颚弄得脱臼,无力地大张开来。 随后罗魍把手捂在了中年人的嘴巴上,紧接着猛然往外一收,掌心中顿时多出了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同时,一缕鲜血从其嘴角处缓缓流下。 “像你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奸细,让你开口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呢,我偏偏是一个非常有耐心倾听的人,相信你身上的故事一定会让我大有收获的。” 打量了掌中的丹药两眼,罗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紧接着他毫不客气地在中年人的身上搜索起来,很快就翻出了那枚禁制中的玉简。 “罗副堂主也真是的,怎么下手那么重都弄得血淋淋的,吓了妾身一跳倒不打紧,但是赵掌旗此时这个样子,实在是叫我心痛啊。”湘夫人虚掩着杏口走上前来,看着那柄诡异的黑枪幽幽地地说道。 对于身旁的妇人这般楚楚动人的柔弱举止,罗魍却是目不斜视地完全不去看上一眼,只管着埋头做自己手上的事。“湘夫人说笑了,像你这么美貌可人的女子,应该得由更好的男子来疼惜才是,像赵掌旗这样胆大包天的奸细,哪有服侍你的资格呢。” 听着书生这样的说辞,湘夫人咯咯地轻笑着,不置可否。 没过多久,罗魍就站起身来扬手朝着天空放出了一个火球。片刻之后,就又赶来了五名黑衣蒙面人,押住了已经无法脱逃的中年人。一行人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七十六回 秀色可餐 孙火略显沮丧地从某间装潢颇为气派的店铺中走了出来,在其身后不远,却是紧跟着一位青衣侍从,正满脸歉意地欠身说着些什么。 他停下了脚步站定了片刻,心情似乎转好了一点,随后转过脸和颜悦色朝着一旁的侍从说了几句什么话之后,便从容地迈步向前走去。 走出了好一段路之后,虽然孙火表面上重新恢复了原先轩昂酷酷的模样,但是心底却是在暗暗叹息着。 在做完每天例行的功法修炼和分金炼器任务之后,他都会来到这宗门内的坊市中进行查访。 虽然是打着寻找各种有助于强身健体的药材和灵丹的名号,以此作为掩护地光临一家又一家的店铺,然后在交谈中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是否有白奇曾经出入的消息。 已经一连五天了,孙火不仅没有找到半点相关的情报,而且也没遇上多少可用的炼体灵物。这样的情况既让他感到挫折的同时,也对自己先前的分析判断有些信心动摇起来,不禁开始怀疑白奇所讲的与一些药铺熟络是否真话,还是因为被乌云干扰而封口,或是人走茶凉地被有意忘却。 不久之后,当孙火来到用餐的酒楼时,却意外地在自己这几日固定所坐的临窗位置上,看到了一位身着蓝衣的女修端坐于方桌之前。桌上并没有酒菜,也就只有一壶清茶和一个瓷杯而已。虽然是背对着自己,但是从其俏丽的背影来看,想必应该也是一位长相出色的美人才是。 见此情景,孙火顿时精神大振,刚刚的沮丧失落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先不管来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先前的努力不是完全在做无用功,现在总算有了个回应。带着这样的想法,孙火暗暗提了几分小心,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这个位置” 当孙火来到跟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眼睛底闪过了一丝骇然之色,刚刚准备好要说的话语也随之戛然而止。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的眼中,很像是孙火这个豪放的汉子被眼前的女修给惊艳到了。 事实上,虽然这张面孔也算得上娇艳美貌,但是和他心底暗生情愫的慕沛灵相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几分,因此倒不是真的被其姿容所扰了心神。 相反,孙火对眼前的来人还是有着蛮深的印象。就在葬骨沼泽,无法飞行的他弄得浑身污泥,却因此被一对路过的热恋中青年男女所讥讽了一番。此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自己所吸引来的竟然会是当初的那名女子。 见到孙火一时呆住没有了举动,这位蓝衣女子心中暗暗得意着,一眼看出孙火的修为比自己还低上一层之后,随即笑脸盈盈地离座起身,轻柔地开口道: “师弟来了啊。我是幻石峰的陆媚,没先打招呼就冒昧坐了师弟预定的位置,还请不要见怪。” “没没关系呢,师姐要是喜欢这个位置的话,在下换到别的地方就可以了。这里有的是空桌子,也不影响什么的。”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突然回过神般,双手合在一起磋磨着,有些紧张地回应道。 一想到这位陆师姐是个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主,再加上那段不友好的经历,孙火心里才刚提起的兴致就瞬间掉了几分,下意识地说出了上面婉拒的话语,打从心里不是很想有所关联。 陆媚闻言微微一怔,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原以为孙火会像其他大部分男子一般,在遇到美女搭讪的时候,会主动地上来迎合自己好套些近乎。此时她误以为自己找上的,却是个不开窍的愣头青,这样的话说起事来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陆媚不知道的是,孙火已经认出了自己。毕竟当初葬骨沼泽的偶遇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一件,再加之那会孙火浑身脏兮兮的不成样子,包括脸上都是泥泞,也实在无法将其和眼前这张冷毅的面孔联系到一起。 “师弟且慢。我不是看上这个位置来争抢,只是听说了这里突然出现了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而且还在寻找一些冷僻的灵药奇材,所以过来瞧一瞧。现在看来,师弟还真是威武雄壮,让人相见恨晚。” 见着孙火不出声地干站了片刻之后转身就要离开,陆媚不得不自己站起身来叫住了对方,主动挑明了来意。说话间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俏脸上还飞起了一抹浅浅的红晕,显得格外地令人动心。 而在开口之前,她就先释放出了一个无形的隔音罩,这情形让不知内情的旁人瞧见了,不禁有些浮想联翩,惹得一干人颇为眼热和嫉妒。 “师姐的夸赞,师弟我实在是愧不敢当啦。”孙火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仿佛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下是火云峰的孙火,锁烟峰的天工殿里负责一些炼器的杂活。有机会的话,陆师姐可以过来瞧瞧的。若是炼器上有需要的话,我多少还是能够帮得上忙的。对了,师姐应该等在下很久也饿了,快请坐下来,我们一起边吃边聊。” 听着孙火恍然大悟般的邀请,陆媚心里稍松了一口气,没有推辞地道谢了一声后便入了座。随即孙火向着远处的小二招了招手,开始安排着奉上酒菜。 美味佳肴,秀色可餐,加上在陆媚的有意引导下两人不时地交流着一些奇闻趣事,让其气氛一点都不会冷场,因此今天的这一顿孙火吃得很是享受。 “对了,陆师姐今天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会真的只是慕名为了见师弟我一面。”酒足饭饱之后,孙火单手托着下巴,有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半开玩笑地问道。 “要事也谈不上啦。我一开始也说了,听说师弟你在寻找有助于强身健体的东西,我手上倒是有这么一样灵物,不知道师弟是否要收购呢?”陆媚朝着孙火送了个秋波,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是什么样的灵物呢?只要有用的话,师姐尽管开价就是了,我一定会尽力做到的。”孙火微眯着眼睛坐直了身子,很是豪气爽快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承诺着。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师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陆媚轻掩着红唇,容光焕发地嫣然一笑。 “只是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那件东西呢。这里有一块玉简,是关于它的一些介绍。师弟可以先了解一下,决定好了再联系我哦。”说话间陆媚站起身拿出一块粉色的玉简,递了过来。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仔细查看的。”孙火忙不迭地接过手,很是郑重其事地收进了怀里。 “那孙师弟,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你就不必远送了。决定好了记得要来找师姐哦。”陆媚一扭细腰地轻甩长袖,带起了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回过头轻眨了下媚眼,这才款款而行地出了酒楼。 仿佛被这最后的秋波酥软了骨头,孙火一下坐回原处,带着满脸莫名的笑意目送着蓝衣女子远去。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呆上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离开此地。 第一百七十七回 阴泉有求 锁烟峰与幻石峰之间,是一大片葱葱绿绿的丘陵地带,连绵起伏的全是大小山丘,一片安静宁和的景象。 就在其中某座毫不起眼的小山南坡,上面除了屹立着数十颗稀稀落落的柳树组成了一小片树林,就是到处的野草丛生,和散落的碎石堆。 突然之间,一个身披碧色斗篷的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柳树林边上。只见人影的头部左右转了转,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无异常。 片刻后见着附近并无他人出没的迹象,他单手一翻掌中平托着块白蒙蒙的玉佩,快步来到了林中的一处空地,直直地冲着其中的碎石堆走过去。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人影并没有踏行着走上了石堆,反而是像穿过某层无形的结界般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随后凭空不见了踪迹。 结界之内,人影摘下了头上的兜帽,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正是木鑫。 此时他望着身前一个丈许大小的洞口,目光闪动着,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和不悦,随后还是从容地沿着通道举步走了下去。 通道有点长,为了隐秘性而通向了地下十余丈处。 木鑫走了好一会,只是当他距离出口还有数丈之远时,就已经听到了一声接一声刚劲有力的威喝。木鑫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多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稍微加快了两分脚步,走完了剩下的通道。 这是一处不大的地下洞窟,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改造。只是和寻常洞窟不同的是,这里大半的地方是被一泓方圆七八丈大小的清泉浅池所占去。里头的泉水除了质感颇为阴冷,但也无其他特别之处。 另外一小半的实地上,却是筑起了一座简陋的石台,上头摆放着一面半旧的铜镜。 此时木鑫的眼光,却被水池中声势浩大的一幕所吸引。 只见孙火光着膀子站在齐腰深的池子中央,手持着一根黝黯的乌棍,正一挥一扫地比划着。每一下的落棍,除了舌绽春雷的威喝声之外,或是捎带着呜呜的破空呼啸声,或是拍出了水浪触顶的爆裂声。 他身上硕健的肌肉一块块地尽数鼓胀隆起,表面如同老树根般匍匐凸起了众多粗细不一的青筋。在泉水的湿染下衬出了有如刀刻般的刚硬棱线,浑身上下迸发着爆炸般的力量感,犹如下凡的金刚力士。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木鑫再次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绝对不要跟眼前的这个汉子作正面交手。 近距离地旁观孙火演武,无可否认的是相当的赏心悦目。 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没有了光罩的阻隔,即使不是亲身直面孙火,木鑫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种刚猛气势对心神的震慑却是相当的恐怖。它会让人心志失守,斗法间身手反应大打折扣,根本发挥不出正常应有的水准。在心存怯战之念的情况下,基本是败局已定。 另外让他意外的是,在孙火宽厚横阔的肩背上,竟然浮现出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圆环套着铸锤的图案。 在先前照看孙火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异象。虽然木鑫有些好奇,但是考虑到可能关系着个人修炼功法,还是压下了提问的念头。 对此木鑫很有自知之明,尽管这样的躯体和战力让男人眼红生妒,但即使知晓了具体功法,让他也像孙火这般劳筋动骨的修炼,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能说此子真是个异类。 “喂喂喂,黑大个你过分了哦。这里怎么说也是联络点,你在这里舞棍练功的算什么事呢。难道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炫耀你的好身段吗?”一念及此,木鑫撇了撇嘴,直接地开口嚷嚷道。 啪! 那条乌棍猛的一下拍击到了池底,整个洞窟都似乎随之跳动了起来。 孙火收棍而立,仅仅只是微微喘息了两下,便浑身白气升腾地从池子里走了出来。 “你倒是真好意思说呢。从我联系上你之后,已经过去了有三四个时辰了。我若不找点什么事做做的话,也就等不到你出现了。” 说话间反手将乌棍收起,孙火大步来到木鑫的跟前,双手叉腰气鼓鼓地反驳着。 如此近距离地仰视体格虬壮的孙火,木鑫觉得好似凭空多出了一尊铁塔镇在头上,自身的气势被压制得死死的,与之抗衡得很是软弱无力。 脸皮微微一热,木鑫偏头避让开了孙火,不再与之对视,朝着一旁走出了几步。 虽然难以置信,但木鑫却不得不承认,彻底复原过来的孙火的这副刚躯实在是与众不同。对于旁人的眼睛而言,如同女子的胴-体般一样有着无法描述的杀伤力。 尽管风格截然相反,但是和女子的柔骨相比起来却是不逞多让,甚至隐隐地更胜一筹。毕竟柔媚的风情随处可遇,但是生猛的霸气却只见到身边这么一位。 “懒得和你这武痴费口舌。直说了,到底找我来做什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木鑫抬眼看向了池子,只见原本清澈见底的泉水,已被孙火搅得一片混浊,正在慢慢地开始沉淀澄清。不过平地上倒是没有半点水渍,估计在入池之前已经施展了阻挡的小法术,倒也还算细心。 虽然有些奇怪木鑫的态度突然软化,但孙火也不会不识趣地继续在先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双手合十地从身上冒出了淡淡的金光。在更加浓郁的白色水气之中,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调查下幻石峰的一名女修。因为你也是出身幻石峰,所以会比较方便些。事后我必重重有谢。” 听完孙火的请求之言后,木鑫的双目中寒芒一闪而过。背对着孙火缓缓而行地来到了池子边上,他伸手掬起了一捧泉水,只觉得手中之物一如既往地甚是阴冷,刺激得皮肤隐隐生疼。 “血焰,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且不说论修为、论职位我都在你之上,根本不值得为你这样的请求跑来一趟。尽管你我同为乌云暗卫,但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能调查门内任何一名弟子的。这不是你一句重谢,就可以让我点头答应的问题。” “这个我很清楚的。可是让我自己去调查的话,很大可能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同为搭档,连你都能看出我不擅长于收集情报,而你既然展露了隐匿自身的本事,那么必然也是在侦察和情报收集上颇为精通才是,所以我才会想到寻求你的帮助。就当是我看上了那位仙子,请你来牵线搭桥,可以吗?” 孙火慢慢放下合着的双掌,浑身上下已然一片干爽,再无半点水迹。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后背上的铸锤图案。尽管块头没怎么缩小,但是表面浮凸的青筋却是隐没大半,少去了狰狞,多了几分蓬勃的活力。虽然他一脸的平静,可双目中却流露着期待之色。 “是吗?幻石峰的哪位仙子这么不走运,竟然被你这黑大个给看上了,那我倒是要赶紧去知会一声,免得鲜花被蛮牛给糟蹋了。”木鑫嘴角微微翘起,将手中的泉水泼回了池子中,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啪”的一声轻响,木鑫头也不回地抬手,接住了一块飞射而来的玉简,紧随其后的是孙火惊喜有加的声音,“她叫陆媚,玉简中是一副她的容貌影像。” 没有迟疑地将玉简放入储物袋中,木鑫回过身来平静地向外走去。只是当他经过孙火的身旁时却停了下来,伸手一掌拍在了那形似虎头的硕实肩膀上。五指微微弯曲,却只是稍稍凹陷少许。 “希望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劲,不会让我这个媒人脸上无光。还有此处不适合久留,早早离开的好,没什么事不要随便往这里跑。”说完这两句话后,木鑫便不再停留地走进了通道之中。 孙火身子微微一松,连忙转过来朝向通道口,拱手诚恳地施了一礼,“多谢前辈。” “x,这身蛮肉怎么那么劲实。拍一下都手痛,抓也抓不进去” 通道的黑暗深处,低低地传出几句抱怨的嘟囔声,很快就悄寂无声。 地一百七十八回 如剑淬火 目送着这位不怎么对头的搭档进了通道内走远后,孙火并没有依言马上随后离开,反而是回身走到了泉池的边上,盘膝坐了下来。 前面之所以做出向木鑫寻求帮助,让其代替自己进行调查的举动,他是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除了明面上所说的自己本身在搜集情报上不擅长的理由之外,孙火也想借此机会,用出让人情的方式向木鑫低头示好,缓解两人之间生疏的关系。 毕竟将来执行任务时是要一起行动,怎么也得有些能够相互配合的默契。他可不希望到时候因为彼此间心存嫌隙的缘故,导致任务的失败甚至搭上了自家的性命。 在这点上孙火倒是想得相当清楚。作为还未有半分建树的新加入成员,他实在是没有争个人的意气和自负的资格。与其等到哪一天被舍弃沦为弃子时追悔莫及,不如现在就先折腰修睦。 沉思了大半晌,在自觉先前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后,孙火轻叹了一口气,这才从储物袋中摸出了陆媚所交付的那块粉色玉简,开始逐字逐句地查阅起其中的内容。 在赶来此处联络点的路上,他只是稍稍浏览了一遍,就已经对其中记载的信息颇为意外,现在更要仔细研究一下。 玉简中铭印着一页栩栩如生的图画,在其下方还有一段简明扼要的介绍文字。 画中赫然绘制着一只数丈大小的巨蚌,全身遍布着圈圈层层类似猛虎般的斑纹。在两片张开的蚌壳之中,却又画着一丸金灿灿的圆珠,看起来颇为神奇和不可思议。 孙火带着讶异的心情欣赏了这幅图画好一会儿,才调动神念往下面的一干文字看过去。 “月淬元珠,可以磨粉用于配药炼丹。服食之,能够滋养全身的筋骨脏腑,使得肉身力大无穷,强横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它的本体,是由大海之中上了年份老蚌腹内所孕育的珍珠。每到月盈之时就会浮露到海面之上,将其吐出蚌壳之外,吸纳阴月光华来淬炼珠身,使之愈发地光洁无瑕。而只有至少持续经历过上百年的月华淬炼,且一直受老蚌精血滋润的珍珠,其表面由原本的粉白色完全转化成金黄色时,才能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改造滋养效果,方可称为真正的月淬元珠。” “月淬元珠,蕴含百年月华的珍珠。”孙火口中无声地喃喃地自语着,对其描述的功效感到怦然心动。 如果这其中的描述不虚的话,对于法体双修的孙火来说,此珠算得上是他到目前为止,所听说到对自己炼体助力最大之物了,真能得到手的话是可以省却他不少苦修的功夫。 但是在看完了全部的文字资料之后,孙火就将神念从玉简中一收而回。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喜色,而是左手托着下巴沉吟起来,同时另一只手不断地转动把玩着玉简。 像他这样行为张扬地进行引蛇出洞的计划,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不确定性,会招来什么古怪麻烦的人物都很正常。所以孙火一开始并没有因为陆媚是个女修,却主动前来和陌生的男子联系而产生怀疑。毕竟即使巾帼女子之身,也不乏热情大方的存在。 至于陆媚从一开始就向自己施展媚术来影响心神,孙火并不怎么在意。且不论他为了修炼千钧诀而全神忍受这么久的炼体痛楚,从而磨练出一股坚韧过人的定力,足以抗拒此种程度的华艳诱惑。就是在正常交易中,低阶女修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收益,用上了姿色和媚术做为讨价还价的手段,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真正让孙火心中生疑的,却是这件交易物品淬月元珠和陆媚所表现出来的热切态度,其中存在着诸多的疑点。 “永远不要相信美女,尤其是当她凭空对自己很有兴趣的时候。” 这是孙火成长到目前为止,所无法忘却的教训之一,刻骨铭心。为了这一份人生经验,不仅恻隐的好心被辜负,他还付出了人财两失的惨痛代价,至今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寻到这个罪魁祸首,好消心头之恨。 全拜青萝所赐,这在孙火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他一遇到美貌女修,特别是举止热情主动的类型,不管是否要与之打交道,都已经先在心里起了提防和戒备的念头。 突然冷笑了两声,孙火一把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玉简。 如果仅仅是自己多疑,而陆媚是有心前来做成交易也就罢了,他不介意让对方在价格上得到些实惠。但如果是对自己另有图谋的话,那么他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而是会联合木鑫一起出手,之后将该笔功劳让给对方作为示好之礼。 不管此番交易是否成功,总归是有利无弊的,一念至此,孙火在心里已然拿定了主意。 随意地把玉简塞回了储物袋中,孙火还是没有起身的打算,反而是把大手伸入了池子之中,合上了双目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没过多久,当他把手从池子里抽回来的时候,尽管已经是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但是孙火的脸上却流露出恋恋不舍之色。 先前就在等待木鑫到来的空当里,因为实在百无聊赖,孙火也和其他首次到来的暗卫一般,好奇地查看了这个很是寻常的水池。 或许是因为他的体内积蓄着浓郁真阳血气,当孙火如同他人一般从池子里掬起一捧泉水时,除了那冰凉的有些刺骨的触感之外,他还感受到其中,竟然还另外蕴含着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阴寒能量。 这一丝阴寒能量在触及到他的手掌时,却是飞快地融入了他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那么一瞬间,孙火感觉这丝能量似乎跟自己的真阳之气进行了相互结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深入其中,以便获得更加清楚的切身感受。于是孙火全力运转起了千钧诀,走进池子之中进行演武,既是连带着熟悉乌棍的使用,也为了催动一身刚烈血气来抵御冷泉的阴凉。 果不其然,虽然绝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演武之上,孙火却能够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一身汹涌奔流的精血和沛发盈溢的真阳气,仿佛成了磁石般,吸引着泉水之中更多的阴寒能量,丝丝缕缕地融入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和戴上额箍时颇为相似,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额箍虽然可以掩饰旺盛的血气,同时也存在着压制的作用,长久佩戴下来,却让他的心头有种挥之不去的抑闷感觉。因此在没有外出见人时,孙火都是不愿佩戴,宁可强迫着自己用着古板的分金和演武,严苛地摧残消耗一身过剩的精力。 而这个泉池之中的阴寒能量,虽然也会让孙火觉得冰冷醒神,但是随着在池中持续演武,他感觉到的却是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变得通彻轻快了些许,而且一身精血奔腾流转得愈发充满活力。 虽然不清楚这池中的阴寒能量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和自身体内的真阳之气发生了怎样的转变,只是冥冥中的直觉告诉着孙火,这是件好事。因此在酣畅淋漓之中,孙火渐渐地把整个身心彻底投入到了演武之中,直至木鑫的到来方才打断中止。 对于这股冷泉竟然坐落于乌云的联络点中,孙火觉得既幸运又可惜。幸运的是自己能够遇到它且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对自己有所裨益,可惜的是却无法占为已有,最大限度地长久地利用起来。 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孙火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头一般背着手,沿着水池的边缘,慢慢地来回踱起步来。不时之间,他也会停下来,朝着池子看了看,之后又继续走动起来。 这种踌躇不决的可笑模样,竟然发生在平时昂首挺胸的孙火身上,若是被木鑫瞧见了,肯定是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毒舌一番。 良久之后,孙火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后反手抽出了一件宽大的长衫穿戴上身,便不再多做停留地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之后,孙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石堆之外,踏上圆盘升空而去,渐行渐远。 当孙火消失在天边的时候,在联络点石堆附近的某处草丛之中,突然窜出了一条全身火红,拇指粗细的半尺长蜈蚣。这条蜈蚣停在一块巨石之上,直立起小半截身子,正正地朝向着孙火所离开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九回 五行遁术 隔日,在一间颇为宽敞却又空荡荡的大厅内,正有两人相对而立。其中一人微微欠着身子,似乎是在向另一人请教着什么的样子。 “孙火师侄现在就想要学习和修炼五行遁术中的土系法门?”一袭青衣的俞姓儒生,右手轻抚黑亮的长髯,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讶异。 “是的,五行遁术能够让人畅游世间,妙用无穷。这是所有修仙者心向往之的境界。弟子不才,希望能够习得一二皮毛,还请师伯费心,不吝赐教。”孙火恭敬地施了一礼,满怀期望地回答着。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英挺青年,俞姓儒生觉得此子学习法术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所有来请教学习的弟子之中,孙火给他留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别印象。 在最开始不同寻常的引见介绍之后,孙火就没有再来过仙术塔。而是直到几个月之前,在儒生都已经彻底淡忘了有发生过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却又落落大方地频繁出现了。前后的行为举止反差如此之大,给他的印象感觉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仅如此,俞姓儒生还注意到,孙火来向他请教学习的法术,也和其他弟子大不相同。所学的法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靠单手结印来发动术法,而非普遍的双手掐诀方式。 事实上这类偏门的单手法术,并没有多少人会特意专门学习的。因为除了让施法者能够空出一只手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额外好处。相反此类法术在施展时,对于修仙者的法力调度控制要求更高,比起学习掌握相同效果的双手法术而言,是凭空增加了不少难度,因此愿意主动学习修炼的人是少之又少。 如今孙火却又提出了要学习难度更大的五行遁术,这让儒生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此人到底是性情偏执,热衷于学习偏门法术;还是好高骛远,不自量力地觊觎高级法术的威能。 沉吟了片刻之后,这位仙术塔的总管事才平静地开口说道: “师侄喜欢云游四方,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是贪恋世俗之乐,实在不是我们修道之人应该有的志向。况且现在就要着手修炼五行遁术,也是为时尚早呢。姑且不论以你现在的修为水准,基本没有修炼成功的可能。即使真的如愿得到了相关的修炼诀窍和经验,至少也得要花上好几年进行参悟领会,方才有可能成功勉强运用。以你现在二十来岁的年龄,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和精力是舍本逐末了。另外你本身都已经是宗门的预备炼器师,大可先慢慢积攒些灵石,日后学有所成时再自己炼制一件能够土遁的法器,岂不是来的更加轻松方便?” 孙火并不知道儒生心中所想,他听了之后只当是对方出自善意的劝说,心里觉得尴尬之余还是有些触动。 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孙火做出了一副很是难为情的样子,在委婉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他还是依旧坚持着现在想要学习遁术的请求。 见到孙火不肯改变自己的主意,俞姓儒生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劝阻的话语。但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转而开始尽责地向孙火介绍起相关的情况。 五行遁术,顾名思义就是施法者能够将五行物质转变为遁术的媒介,暂时性消除了实体阻碍的影响,从而达到穿越障碍快速移动的效果。 除了五行遁术之外,修仙界中也还存在以其他物质作为媒介的特殊遁术,比如风遁,影遁、雷遁等等。虽然这些特殊遁术比起五行遁术有着其他更为出色的效果,但是修炼的条件苛刻无比困难重重,能够掌握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因为法术的实用性和修炼难度,当修士进入筑基期之后,通常都是将土遁作为首选遁术进行修炼,尝试将其掌握。因此在能够使用五行遁术的修士当中,会土遁的人占据了大部分,同时土遁的具体法诀种类也比其他遁术更多。 仙术塔中,保存且能够公开对外传授的遁术,也仅仅只有土遁和水遁两类一共才五门法诀而已,其他的金、木、火却是一门都没有。 正常来说,因为孙火目前主修的是金属性功法,如果能够选择金遁术的话,在法力属性上契合度最高,修炼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上不少,只是如今情况是选无可选。 因为遁术不是那种勤能补拙就可以掌握的法术,因此俞姓儒生也就没像往常一般在这间习法厅中进行讲解和示范,而是带着孙火来到了塔中第三层的某间藏书室。 一进到里面,孙火就觉得自己又开了一番眼界。 和寻常的藏书室不同,这间厅堂的空间不大,只有十余丈大小。除了正中央处的一个巨大球形光罩之外,四周就空荡荡的再无他物。 而这个约有七八丈高的晶莹光罩,表面散发着柔和的淡淡红光,不时地闪烁流动,显得格外的神秘。 在这光罩之中,竟然静静地悬浮着不少形状各异的碎块,每一块都是玉石质地,只不过有的黯淡无华,有的却是晶莹透亮,毫无规律地散布其中不尽相同。 看到这里,孙火的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因为刚刚俞姓儒生才表示过这里能够对外公开传授的遁术没有几门,可是看这个光罩中的碎块,略略估一下数量怎么也得有上百块之多。 如果每一块里头都记载着一门功法,即使不全都是遁术,这个光罩里头存放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点。更重要的是这间藏书室的保全措施和禁制,孙火感觉也不是特别森严和厉害,似乎有点疏于防范了。 虽然心中有此疑惑,但孙火并没有将其表露在脸面上。毕竟他不是仙术塔的主事之人,万一这里是暗中设置了什么难以察觉的禁制,对此发问的话难免有刺探机密之嫌。 其次孙火也是自觉人轻言微,要是这里真的存在什么防卫漏洞,他可不想在其他人都未曾出声的情况下做出头鸟,不知好歹地得罪了这位俞管事。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距离光罩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俞姓儒生左手向上一翻,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阵盘,随后右手在其上面飞快点动着。 一眼看出对方是在催动相关的法阵禁制,孙火连忙乖觉地又向后倒退出了好几步,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光罩,心无旁骛地束手等待着。 片刻之后,随着儒生的手指最后一次落在阵盘之上,光罩蓦然亮起了耀眼刺目的白光。 正在凝神观望的孙火,一个不提防之下,自然而然地下意识闭上了双目。 白光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仅仅只是那么一瞬而已。当孙火再次睁开双眼看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感到了一分意外。 原以为儒生是为了隐秘地取出玉简而放出了强光进行干扰,实际上当孙火小心地放出神念飞快地一扫而过时,却发现他的手中除了依旧托着那面阵盘之外,并没有多出别的物件。 相反,光罩的表面由淡红色转换成了蔚蓝之色。除此之外,光罩之内的碎块,也有零零散散的约莫十数块开始一明一灭地闪烁起了黄光,好似夜空中的繁星般颇为夺目。 “现在你可以过来了。”余姓儒生转过头,平静地朝着孙火吩咐道。 第一百八十回 功亏一篑 孙火闻言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走到了俞姓儒生的右侧稍稍靠后的位置停了下来。 “在这里存放的遁术法诀,因为可以对外传授学习,所以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法门而已。虽说如此,但你也不要小觑了它们的修炼难度。有的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还不得其门而入,同样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里面这些发光的碎块就记载着相关的土遁术。你把手放在光罩之上往里面注入法力,自己去抓取典籍。” 俞姓儒生淡然地跟孙火讲解道,但孙火还是听到了一丝劝阻的意味在里面,立刻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儒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举步来到了大厅的边上,自行取出一个蒲团盘膝坐了下来。 见着这位仙术塔的管事没有再理会自己,孙火并不觉得有多意外,而是开始集中全部注意力观察起眼前的光罩和里头的碎块。虽然儒生说得是那么轻描淡写,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谨慎地迈步上前,孙火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体内略一运转功法让灵力包裹住其表面,轻轻地戳了戳光罩。结果他从手指头上感到了一种软软的、很有弹力的感觉,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异象发生。 远远地看见孙火这般小心的试探举动,儒生微微翘起了嘴角,心里感觉很是不以为然。他只是没想到这名高大的青年,竟然会是这般谨小慎微。再怎么说仙术塔这里好歹也是宗门一处重要场所,是不可能会有什么伤人的意外之事发生。 已经确定了此时的光罩并没有反击的作用,孙火便不再迟疑地张开右手手掌按在了光罩表面上,开始依言往其中注入法力。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法力的注入,紧贴着孙火手掌的光罩内侧,与之相呼应的生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金色光线。金线不断地向前延伸,但却不是平常的笔直形态,而是仿佛河中的水草般飘摇不定。 这种飘摇也通过操纵金线的心神感应,真真切切地传达到了孙火的脑海之中。他惊讶地发现,这感觉就和自己带着一根粗绳在水中潜游是那么的相似。而且随着长度的延伸,整根金线也正承受着一股不断逐渐增加的阻力。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孙火感到更加意外的是,原本静静悬浮着的碎块,在金线出现的同时,竟然如同遇到天敌的惊鸟一般开始四处疯狂地飞舞乱窜,还发出了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一时之间,光罩之内的景象变得热闹非凡。 看到眼前这凌乱的景象,即使孙火向来都在宗门长辈面前表现得拘谨从容,此时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的苦笑表情。 好一个自己去抓取典籍。宗门明明知道遁术不是一名修士想学就会有所成,却还大费周章地设下这样困难的禁制,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阻拦他人修炼的做法。只不过现在却不是自己能在这里随意耽搁的时候,毕竟身后还有一名俞管事在等着最终的答复,让人久等的话可就大大地失礼了。 孙火稍稍腹诽了两句,马上收回心神,操纵着金线飞快地延伸直扑向碎块群。他发现虽然有所阻滞,但是金线在光罩内穿行的速度依旧比逃窜的碎块快上那么一分。 经过短短一小会时间的追逐之后,孙火操纵着金线就拦截到一块随意选中的发光碎片,然后像捆东西般在其表面缠绕上了几圈。 “接下去就是把它拉回来,应该就能拿到手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孙火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下一刻就在他催动金线要将碎块拉回来的时候,异变骤起。 透过金线,孙火清楚地感应到,突然间凭空多出了四股无形力量拉住了被抓到的碎块,拉扯着它迅疾地向前飞去。还未等孙火反应过来向光罩注入更多的法力,碎块就已经挣脱了金线的捆束,又开始到处乱飞。 “这是”孙火目瞪口呆地看着光罩内纷乱的片片碎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拿出想要的遁术功法。”就在这时俞姓儒生的声音,从背后不温不火地响起。孙火惊讶地回头望去,却见在闭目养神的儒生身前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瓷三脚香炉,里头树立着一支檀香,正袅袅飘起了青烟。 孙火的眼角急跳了一下,不敢怠慢地转头看回身前的光罩。 时间紧迫,他已经顾不上再对自己的处境发什么抱怨之语,当务之急而是要尽快找出这个禁制的运作意图,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遁术功法。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孙火注意到之前的举动都是顺利的,只有在收取阶段才出了纰漏。最后的那四股力量出现得很是蹊跷,必须得弄明白其中的关键。低头略略沉吟了片刻,孙火又开始了制造金线追逐碎块的举动。 在经历了四五次相同的失败尝试之后,孙火猜想着渐渐靠近了禁制的运作原理。 他发现了,当有一片碎块被自己抓住要收回的时候,连带着也有其他的数片碎块一同停止了飞行。尝试之中,每次被连带停止的碎片数量也不一样,有四片、六片和七片。 此外,孙火还确认到到那数股拉力发生时扯动的方向,也正好是指向了这些被暂停住的碎块位置。 更重要的是,凭借着那一瞬间对碎片的形状记忆,孙火发现了每次被停止的和被抓住的碎片,如果凑在了一起,似乎是可以拼出一个更大的东西。 “难道是把完整的玉简分割成了数量不一的碎片,要取出的时候必须得一次取出整块对应的所有碎片?”孙火回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香炉,只见里面的檀香已经燃烧过半了。 “是与不是,这次就能见分晓了!” 孙火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随后他猛然抬起左手一起按在光罩之上,在一声低喝之中,将全身的法力毫无保留的都催动了起来,骤然注入其内。 第二条金线在光罩内凭空生出,同样飞快地延伸穿行而去。不仅如此,两条金线在过程之中竟然还各自一分为二,分别奔向了四片不同的碎片。 金线分裂成四条的瞬间,原本安然自若的儒生猛地睁开双眼,两只瞳孔微微凝缩,眼皮一下不眨地紧紧盯着光罩内正在发生的景象。 “这家伙在法力控制上竟然有这种水准?”他有点明白过来这个青年弟子近来为什么只挑单手型法术进行学习修炼了。只是这四条分裂开后的金线,粗细和速度都一模一样,这并不是绝大部分修士应该有的表现。 片刻之后,孙火的金线已经顺利地各自捕捉到了一片碎块,且为了对抗逃脱的力道而被拉伸得笔直。他的额头微微见汗,半眯着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光罩内最后一块静止不动的碎片。 “大概到此为止了。”看着孙火好一会都没有其他举动,俞姓儒生觉得应该也是拼尽全力了。扫视一下面前的香炉,檀香也只剩下小半截,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正当儒生准备要站起身时,光罩内又出现了变化。在靠近最后碎块的金线上,竟然开始延伸出第五条分支。但这第五根金线却是模糊不清,仿佛只是个虚影一般,而且延伸出去的速度也都不到先前的一半。 更要命的是,随着它的出现,原本还算稳定的其他四根金线也同时变得明暗不定起来,仿佛随时就会突然溃散消失。 “这太勉强了。”俞姓儒生才看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孙火能否取术成功,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比较期望哪一个结果了。毕竟只要金线能够接触到这最后的碎块,这些对抗的阻力就会消失,五块玉简碎片就会自行脱离光罩,可以说距离成功近在咫尺了。 金线在这最后的这六七尺空间直线距离进行延伸,对于孙火和等待的儒生却犹如经过了一个时辰般那么漫长,终于到了距离碎块不足三寸的位置。 当儒生以为下一息就能终成定局,孙火能够如愿拿到法诀时,五根金线却毫无征兆地骤然一颤,同时溃散开来。 所有的碎片都停止了飞舞,就连原本闪烁的十数块也都不再发光。藏书室里一时之间变得安静无比。 第一百八十一回 御心控法 儒生低头看向香炉,正好瞧见最后的一截香灰掉了下来,显然先前约定的一炷香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到了。 他轻轻一挥衣袖,放在地上的香炉悄然消失,随即站起身来。未等儒生举步走过去,孙火却是已经先反应过来没有在原地发愣,而是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摸了几把擦掉汗水,然后一溜烟小跑着来到跟前。 “弟子愚钝鲁莽,有如井底之蛙般见识浅薄,实在不该好高骛远地想要修习五行遁术,还请师伯原谅弟子的无知冒失。” 听着孙火开口就是一番自我反省,而非抱怨或惋惜之语,俞姓儒生心中不觉讶然。不论这些话是真是假,都可以看出此子心性非同一般,或是颇懂反求诸己,或是喜怒不形于色。 “第一次破禁,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师侄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个御心控法的禁阵,也仅仅只是检测一名修士对于法力的控制达到怎样的一个程度而已。能够精细地控制自身的法力运转,对于修习和施展法术自然是大有助益,但不能保证一个人就能修成某样秘术。即使顺利通过该法阵拿到了法诀,最后修炼无果也是大有人在的。” 儒生微微一笑,并没有就此严厉地训导孙火,而是和颜悦色地把刚才的破禁缘由稍稍解释了一下。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壮硕青年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比起所见过的其他内门弟子而言,孙火因为散修出身,并没有宗族或师傅长辈可以作为倚仗靠山,倒是少了那一股傲慢的优越感,显得谦逊许多。 更重要的是,当初定下的规定并没有取消。其他弟子是学习寻常法术和请教其中的疑惑,仅仅只需要支付购买法诀的费用。而孙火除了要付法诀的款项之外,还要按请教的时间来收费,一个时辰一块低阶灵石的标准,这笔小财对儒生来说完全是白得的额外收入,毫不费力。 因此在指点孙火学习法术时,他偶尔会多讲出一些东西,也更不会在这功亏一篑的时刻,再雪上加霜地刻薄敲打。 “多谢师伯勉励。今日之事有劳您费心了。我暂时没有其他修行上的疑问,就不再烦扰师伯。弟子先行告退。”孙火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失败缓过来,闻言勉强笑了一下,就有些心不在焉地躬身向儒生辞行道。 “那行,你去。不过走之前,把这部《穿山诀》也一并带上。” 听到儒生的允准之言后,孙火毫不犹豫地转身抬腿就走。在迈出三四步之后,他的身子骤然一滞,满脸难以置信地又回过头来。 只见儒生站在原地,单手平托着一块土黄色的玉简稍稍前递,正含笑望着自己。 “俞师伯,您这是……”孙火并没有上前伸手去接过玉简,而是迟疑地询问道。 “怎么,师侄以为我是那种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之人?虽然你是没有在限定的时间内取出玉简,但也证明了你离破禁所需要的法力操纵才能相差不远了。假以一段时日修炼的话,想来下次破禁应该是不会太困难的。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把这门法诀先传授给你也没什么不对的。” 儒生刚一说完,便猛地甩动手腕将玉简抛了过来。 孙火单手伸出虚空一抓,就将飞来的玉简握入掌心之中,感觉微微有些发凉。 这般峰回路转地得到土遁法诀,显然不在孙火的预料之中。随后他的脸上涌出了又惊又喜的红晕,知趣地朝着儒生行礼拜谢。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希望师侄勤勉修行,日后能够得偿所愿地掌握土遁术。”儒生很是大度地一挥袖袍,冲着孙火说道。 孙火诺诺地应了一声,随即不再逗留地大步出了藏书室。 看着孙火离去的背影,儒生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古怪的光芒。 他对这个青年私底下在法术上做的修炼还是颇感兴趣的。御心四分,单手法术,控法无差,种种迹象合在一起,都在表明着孙火似乎是在磨练一种相当罕见的斗法技巧,只是不知道孙火是得到了某种传承,还是自己兴趣使然地独立摸索研习的。 而急匆匆离开的孙火,并不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小秘密,已经被这精研法术的俞姓儒生所窥破一二。方一脱离儒生的视线范围,他就随手把玉简塞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似乎已经忘了先前自己到此的目的,一溜烟地小跑地直奔仙术塔的出口。 虽然行色匆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要赶赴。在离开仙术塔之后,他就直奔附近一处无人的小山头上,随意地找了一棵繁茂的大树在其下方盘膝打坐起来。 刚刚通过御心控法禁阵来抓取碎块的举动,特别是最后分出第五根金线的过程,使得此时孙火的身心处在一个颇为奇妙的亢奋状态之中,让其隐隐抓到了什么,似乎是某种突破瓶颈的良机,很是需要立刻进行参悟。 因为担心这灵光一现的感觉会随时就此消失,所以先前孙火才在取物失败后并没有对儒生多做纠缠请求,而是直接提出了告辞,甚至后面也顾不得分心看上一眼来之不易的《穿山诀》。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顿悟,足足持续了一日两夜。 当孙火随着东升的朝阳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几分满足之色。 这次顿悟来得意料之外,却也不负所望地带来了一些收获,让他在法术运用上苦苦琢磨了许久都不得其解的几处困扰,豁然融会贯通,朝着设想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虽然没有一蹴而就地让自身实力有飞跃性的提升,但孙火没有觉得什么不满。他相信着,从技术到成为一门技巧,需要时间的累积方能水到渠成,欲速反而不达。 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孙火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背处都被着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大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平静了下心绪之后,孙火歪着头思量一小会,决定还是先回到自己的点金堂呆上两天,然后再去联络木鑫看看是否有什么消息,好决定是否要和陆媚进行交易。 当孙火慢悠悠地从外头回到天工殿,他一眼就看见了,在点金堂入口的石门之外,静静地悬浮着七八道颜色各异的传音符。 第一百八十二回 讳心之辞 孙火见到这一幕,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颇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在此之前,可以说基本没有人会主动联系过自己,现在却突然间有了这么多信息。 他拿出那枚分金令箭,朝着石门上晃了一晃,顿时所有传音符如同群鸟归巢般地飞落入了手中。 孙火没有打开石门进入堂内,而是留在原地一一查看起来。 这些传音符一小部分是门内修士所发的结交之信,既有喜好交友的普通弟子,也有与他相仿身负职务的精英门人。另外一些却是几个修仙家族的示好之言,主要都是称赞他年纪轻轻就能担负堂主之名,前途不可估量,邀请他得空时可以走动走动,和宗内的一些家族弟子多交流。 听到这些称赞自己的溢美之词,孙火心里很是受用,不觉有些飘飘然,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意气风发,一路顺遂地步步高升修炼有成,尽享众人的仰慕和拥戴。 在逐个听完传音符中的内容之后,美滋滋的孙火也很客气地都一一发出了自己的回信。 当他拿起最后一道传音符,照旧轻轻一抖化成红色光团后放出心神侵入其中。方一听到其中的声音先是骤然一怔,随即感到一股颤心的寒意,有如三伏天骤然当头浇上了冰水。 这个声音尖锐刺耳,好似锐器在铁块上划过一般,无法辨认是男女老幼,也漠然得不带丝毫感情。对他而言是相当的陌生,可以确定从来没有听过。 “血焰,立刻与木鑫联络汇合,协助他完成一次侦察任务,不得有误。” 怪声所带来的就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命令,再无其他。而且随着它的消失,传音符也自行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火花消失在空气中。 抬头看了看周围,孙火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冷寂,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自己刚刚的极欲妄想。 眼神黯然了好一会之后,孙火晃了晃脑袋,甩手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的头脑骤然清醒了几分,把纷乱的念头和低落的情绪都强行赶了出去。 幻想永远也不可能改变和代替现实,唯有行动才有真实的意义。所以先把每一个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迎难而上地处理好,方是将飘渺不定的未来变成期许现实的可行之道。 搓了搓脸颊,孙火转身便向外走去。因为有着储物袋这样方便的器具,他的家当一向都全带在身上,所以也就无需再进入密室中做额外的准备。 片刻之后,孙火人就已经来到了张雷岳所在的耳室之中。毕竟此番远行出门不仅未知耗时多久,就连生死也无法保证什么,总还是要先打声招呼。 “弟子孙火,拜见张师伯。” 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屋内此时并无其他访客,而这位红脸老者躬身站立在书案之后,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但是该有的礼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少。 张雷岳听到了孙火的问候,笔锋骤然一停,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地抬头看了过去。当目光落在孙火脸上依稀可见的红印时,心中不觉有些惊诧。 “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还是责罚了?” “多谢师伯关心,只是意外而已。刚才小憩时有蚊虫叮咬,情急中自己拍打了一下,并没有与人争执或犯下过错。”孙火闻言一惊,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先前下手重了点,才弄得此时在老者失礼和尴尬。心思急转之下,连忙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听着这样的理由,张雷岳不觉有些无语。毕竟孙火已经不是那种初窥门道没学会几个法术的低阶修士,而且宗门内即使是寻常建筑也都会有最基本的驱蚊防虫的效果,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被蚊虫叮咬的乌龙事。 虽然这个理由十分的蹩脚,但只要不是掺杂了什么是非纠纷在其中,他也懒得深究其中的缘由。 一念及此,张雷岳开口说道:“看来回宗之后你是恢复得不错,脸孔也比先前长得有魅力了,才会吸引得蚊虫都来光顾,想要一亲英容。” 听到老者这样的回应,孙火的脸不觉有些发烫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好了,只要不惹出祸端麻烦,我不会管你私下做什么的。现在说说你的来意,是要上交炼材,还是炼器上哪个疑问没参透。”张雷岳并没有让孙火在这里尴尬上太久,很快他就收起了笑意,不紧不慢地直接问道。 “师伯,弟子此刻前来不是为了交物或请教,而是马上要外出游历一番,特来向您禀报辞行。”孙火心头一松,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只是一名练气弟子而已,连筑基都还没有做到,哪有什么资格外出游历,而且” 孙火的话音刚落,张雷岳的脸色骤然一冷,不假思索地大声呵斥起来。只是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双目之中透出两分惊慌和意外。 “咔嚓”一声脆响,张雷岳提拿着的毛笔,突然间被他的手指大力折断成两截,随后身子好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重重地跌坐回后边的太师椅上。 “张师伯,你还好。”孙火怎么也没想到,红脸老者竟然对自己的辞行会起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有些惊慌地就要上前搀扶。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张雷岳单手托着额头挡住了大半脸孔,让孙火看不清此刻的他是怎样的神情。 但是孙火却敏锐地感觉到,只在这么一瞬间,眼前的老者身上的活力一扫而空,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名暮气沉沉的老人。虽然非亲非故,但这样的情形让他也感到揪心和愧疚。但是张雷岳作为明面上管束自己的负责人,孙火却是不能一声不吭地悄悄离开的,总得要先打个招呼。 “这事我知道了,你去。”有些干巴生涩的声音,从手掌后面传了出来。 孙火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又不知还能再说什么。犹豫了一小会之后,他还是只能诺诺地说出了告退的话语。 但让孙火意外的是,张雷岳在他将要走出房间之前又叫住他,扬手扔过来了两样东西,淡淡地说道:“早去早回,下个月的分金不能延期的。” 看着手中的一器一符,孙火心中很是触动。 尽管因为孙老阻拦的缘故,导致张雷岳先前要收孙火为徒的提议不了了之,但即使没有确立这份师徒关系,此时如此待他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位红脸老者确实是一直把他当成了门人子侄之辈来看待。 “弟子遵命,到时一定准时上交。”孙火恭敬地朝着张雷岳又行了一礼,很是肃然地承诺保证着。说完他不再犹豫和停留,转身冲出门,只留下微微的风流。 房间里静默了下来。老者捂脸手掌的无名指稍稍下移张开了指缝,露出了一只有些莹光闪烁的眼睛,久久无语。在他面前书案上还没写完的纸笺上,最后的文字却是“特举荐炼器弟子孙火为”。 数个时辰之后,孙火便架着圆盘法器飞到了先前相会的柳树林上。还未等他落地,就见下方突然冲出了一只木鸢腾空而起。 “上来。” 孙火定睛看去,果然是木鑫已经提前到此,此刻也不再嬉笑地一脸严肃,向着自己招手示意。 这一次,孙火也没有再做拒绝,而是迅捷地腾空跃起落在了木鸢之上。随后木鸢便在木鑫的操纵下灵活地调了个头,朝着认定好的方向轻盈地飞去,渐行渐远地化成黑点,消失在天边。 第一百八十三回 风萧萧兮 天空一碧如洗,三三两两地点缀着为数不多的白色云团,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只见西方方向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靠近中。 等到稍近一些时,可以依稀辨认出是架形似大鸟的木鸢,正有规律地扑扇着两片翅膀,如同猛禽般地飞驰而来。若是足够眼尖的话,还能够看见在其背上还站立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 两人没有并肩而立,而是一前一后地分开站着。 伫立在后面的人,头戴一顶青色斗笠以作遮阳之用。虽然一身衣衫并不合身而是有些松垮,但却不妨碍让人看出其中的躯体是格外地魁梧和厚实。在其映衬之下,倒把前方和寻常人相仿的中等身材、披着绿色斗篷遮去大半脸孔的怪家伙显得有些瘦弱不堪,需要后面的大个子充当护卫。 这两个服饰装束怪异的赶路人,正是离开落云宗,已经走上了半天路程的孙火和木鑫。只是在这半天的时间里,除了开始的时候木鑫招呼孙火登上法器的叫唤之外,两人之间就再无半句话语,而是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只有被劲风吹起的襟袖猎猎作响个不停。 “血焰,你在想什么呢?” 当木鸢抵达某个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开始从其上空飞越时,速度却放慢了大半,同时木鑫的声音也蓦然响了起来。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等你向我交代这次侦查任务的相关情况,再做如何协助完成的打算。”孙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似乎已经早有预料。 “哦?”这样的回复,仿佛有些超出木鑫的料想,随后他便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看得开啊。难道没有感到紧张和畏惧吗?还是你的头脑都用在了发达四肢上,所以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听到木鑫这样明显地贬损自己只是蛮力粗人的一番话语后,孙火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勃然大怒。沉默了半晌,他才有些低沉地开口: “这也不是什么看得开看不开的问题了。你曾说过,每个加入乌云成为暗卫的人都是自愿的,我也没有例外。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故意拿话来激怒试探了。虽然我的年岁不大,见识阅历也不够丰富,但最重要的是我和你一样,都是见识过生死的人,并非什么少不更事的天真小子。如今既已受命在身,所以你大可以把任务的细节明白地告诉我,我不会拖你后腿,也不会临阵脱逃。” 木鑫闻言身子陡然一颤,似乎因为孙火刚刚的一番话而触及到了心中某样深埋的东西。这一微小的举动,同样也落在后面孙火的眼中。 “见识过生死,真不知道是什么倚仗让你敢这么信口开河。”木鑫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有就此松口的意思。 “在事先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世俗界的武技奇功,基本连低阶的练气修士都奈何不得。也就只有你是个异数,在法武同修的基础上能够以力破法,可以当面对阵形成一定的威胁。不过对于一个练武者和一名暗卫而言,拥有着一副身无瑕疤且让人眼红心热的躯体,你可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罢了,希望真到了那样的时刻,你的举动会和你的嘴巴一样管用。”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孙火的争斗手段之后,木鑫随后却又再次提到了他的身体,这样没头没尾的说辞让孙火很是摸不着头脑。 不等孙火开口问个究竟,木鑫却是已经把木鸢停了下来,然后一扬手向后抛出了个绿色玉简,被孙火略感惊喜和诧异地接了下来。 “下面的路换你来驱使,先赶到地图上标注的地点落脚。”木鑫说完此话后,却是转身走到了木鸢背部的后端,自顾自地盘膝打坐了起来。 目睹此景,孙火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感到有些无语。 等待片刻之后,孙火见其依旧完全不再理会自己,他也只好悻悻然放出神识开始查看里面的地图。在大略地浏览了一遍之后,孙火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和太阳的位置,很快认准了一个方向操控着木鸢继续往前飞去。 与此同时,木鑫和孙火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身后十数里开外,有一名身着红色宫装的妖娆女子,也正脚踏着一柄黑色长剑疾驰而行。但在其皓白似雪的玉腕上,却是盘绕着一只拇指粗细的火红蜈蚣,两根长须不时的晃动着。 狰狞毒虫傍身妩媚美人,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危险和诡异之感。 …… 云梦山脉的南边边缘处,和中心处的林木森森不同,却是存在着一片沙漠戈壁。其中除了应有的绿洲之外,却也还分布着寥寥的几条微型灵脉,被一些小型的修仙家族和宗门分别占据着。 灵沙门,就是立足当地的小宗门之一。整个门派的修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人,但是加上亲眷和附庸驱使的凡人,但也有二百来人之多。 这一日,灵沙门驻地中心处一座三层阁楼的密室中,盘膝打坐着一名身穿锦衣、银白发须皮肤却如同婴儿般光滑的老者,正在修炼吐纳气息。 突然间银发老者雪眉一抖地睁开双目,随后轻叹一声,露出了犹疑不决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没来由的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凭栏远眺,只见往常万里无云烈日当头的天空,却是罕见地在远处聚拢起大片黑云,阴沉沉地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目睹这样大凶的天象,老者的眼皮又是一阵急跳,抬手用力一拍栏杆,大声地喊道:“来人。” 一名中年儒生匆匆地登楼上前,在看清老者面色不善后,连忙不敢怠慢拱手施了一礼,小心地请示着:“宗主,您有什么吩咐要交代?” “传我的命令下去,这段时间约束下所有弟子不要外出,同时留着心眼警醒些,本门要封闭山门一段时日。”银发老者紧盯着天边的黑云,头也不回地吩咐着。 “封闭山门?宗主,这是为什么啊?”中年儒生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和难以置信。再怎么说此处地域资源匮乏,仅有的几个小势力也算是相处融洽,并没有出现过大冲突,根本没必要做出这般让人侧目的举动。而且放肆地来讲,银发老者也仅仅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就算要做进一步突破也没有必要搞出这阵仗。 “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这几日我总是莫名地感到心惊肉跳,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小心起见,还是避让自保为上,以免不知觉地招惹了什么人。但愿是老朽多心了。” 看着老者忧心忡忡的样子,中年儒生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口中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转身离开去做相应安排。 在儒生离开之后,银发老者并没有马上回到楼内,而是伫立在原地,看着阴沉的天边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 云梦山脉落云宗锁烟峰的流云殿内,十数名筑基期修士聚集一堂,正神情各异地听着孙老这位面生的老者在讲述着什么。 反常的是作为掌门的魏一鸣并非这次聚会的主持之人,他也站在下手处,神色凝重地思虑着。 主位之上,此刻却站着三名修士,一位白须飘飘、满脸皱纹的蓝袍老者,一位四方脸相貌端正的红衫老者,还有一名绝色姿容的蓝衣女子。 一顿饭的工夫之后,等众人从殿内走出来时,一个个却又都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段时间之后,虽然落云宗内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暗地里却有为数不少的弟子突然间或是闭门谢客,或是离开消失,让其山门内稍稍有了冷清之意。 …… 万里之外的幽木山脉天煞宗内的一处洞府中,罗魍正在一间大厅内束手而立,垂首禀报着消息。在他面前的石椅上,半躺坐着一名秃顶黄眉的巨汉,其身量五大三粗形似人熊,就连孙火到了跟前也显得矮小三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艳媚女子依偎在巨汉的怀中,被一只大手在其娇躯上上下乱摸着,脉脉仰视的俏脸上尽是讨好之态。 “怎么,就只得到这些鸡零狗碎的消息?”虽然巨汉的长相可怖,但说话间却是发出一口低沉的嗓音,带有说不清的磁性,让人闻之大生好感的舒畅。 “属下无能,那叛徒的神魂被下了禁制,所以不敢强行用搜魂之术。在迷梦术和重刑的拷问下,就交代了这么多。”这般好听的声音,听在罗魍的耳中却是心头一惊,连忙急急地解释道。 第一百八十四回 魔枭色刃 “真是麻烦,还得要我自己来动手,去把人给我带来。” 黄眉巨汉闻言似乎有些不悦起来,揉握软玉的大手猛然用大了几分力道,抓得艳媚女子蹙眉溢泪,连连低声痛呼。 罗魍只觉得周身有种嗖嗖的凉意,连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两分,诺诺地称是着倒退而出。 不大一会的工夫过后,当他再次回到此地时,一个已经不成人样、披头散发的男子紧随在身后也如影随形般跟着进来。 那男子的情形,却是好不凄惨。在他的头顶上悬浮着一样弯弓般的铜器,其两端却是连接着铐链,牢牢地锁住了犯人的手腕,把人悬吊在半空中。 更为可怖的是这件囚锁刑器的表面,不时的有电光闪动,使得犯人的身体为之抽搐。 虽然此时的男子身上有一件破衣裳可以蔽体,但是从裸露在外的部分却能看到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留存。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另外还有一大两小三个骷髅头,分别咬在了他的双肩和胸口,发出唧唧的声响,仿佛在享用着什么美味一般。 “启禀任师叔,人带来了。”罗魍没敢抬头正眼去瞧这位还在与艳媚女子调情的巨汉,而是小心地禀告了一声,随后便退立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待命着。 听到罗魍的禀报,巨汉又在艳媚女子的双峰间狠狠地啜上一口,这才懒洋洋地把人推开,稍稍坐直了身子。 “赵舍生,天煞宗对你不薄,否则你也不可能做到掌旗这个位置。为什么要背叛宗门呢?”一手撑着石椅,一手搭在微曲的膝盖上,巨汉并没有外放出结丹期修士如山般的灵压威逼,也没有声色俱厉地斥问。相反他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意,和颜悦色地发问道。 可是在他浑厚低沉的声音消失之后,大厅里却骤然变得一片死寂,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厅内几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好一会儿之后,被悬吊着的男子才缓缓地艰难抬起头,从凌乱的须发中露出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庞。其中半边的皮肉已然不翼而飞,只有血淋白骨森然外显。唯有那只完好的眼睛,表明了他正是先前想要外传消息却失手被擒的独目中年人。 “啊!”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骤然刺破了此地的死寂。却是那名伴陪的女子,哪曾见过这般惨绝的景象,无法自抑内心的恐惧而失声,浑身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此时此刻,大厅内却没有人朝她那里看上一眼,仿佛根本就是不存在似的。 “魔道……贼子,你会……不得好死!”赵舍生干啐了一口,从嘶哑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了几个字。 听完这话,巨汉脸上些许的笑意凝固住了,从其身上开始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凶煞之气。他伸手一招,独目男子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凭空被一股大力所吸,嗖地一下被引摄到巨汉跟前才停住。 “太可惜了。你都只剩一只眼睛了,看人的目光还是这么稀里糊涂。你说我会不得好死,我看倒不见得。反而是你自己接下去的结局,就算是得善终了吗?” 话音刚落,也不等独目男子再出声应答,巨汉猛然弹伸出一根粗实有如小木棍般、前段指甲乌黑发亮的食指,无声无息间深深地插进了他的独目之中。 “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从中年人几近倒哑的喉咙中爆发而出,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这哀嚎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三四个呼吸之后就戛然而止。只见巨汉的手臂上诡异地亮起一层黑芒,好似活物一般向前流动着,通过那根插入眼眶的食指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中年人的头颅之中。 到了此时,罗魍这才微微偏过头,开始关注起巨汉进行搜魂的进展情况。 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般平静的搜魂过程仅仅只是持续了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巨汉就突然冷哼了一声,手掌向前探出,另外四指也狠狠地抓在了中年人的脸颊上,随后手掌上的黑芒骤然一盛。 当黑芒敛去之后,落入罗魍眼中的,却是中年人的头颅再次软绵绵的垂下,但是正面的小半个脑袋已经不翼而飞,淅沥地流落着红白之物。 见此情景,罗魍连忙飞身上前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只黑色袋子,连连打出了好几道法诀。除了将中年人残损的尸身收进袋子之外,还将那链锁和骷髅头也一并另外收起。随后就毕恭毕敬地站在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罗魍,你这次能够抓到赵舍生这个天言门的余孽,功劳不小,我有重赏。”巨汉向后倒身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着。 罗魍闻之心中一惊,还未等他转念想好应该如何作答才合宜,却见巨汉猛然伸手,如同拎小鸡似的把还在呆滞中的艳美女子一把提到跟前。“我把她赏给你。” 女子大惊地醒过神来,满脸苦苦哀求之色地望向巨汉,“大人,你不要奴家了?” 可是巨汉完全不为之所动,继续地开口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她好不好看?” 罗魍一怔,旋即彻底地领悟过来,平静地回应道:“揪查清理门中叛逆宵小之徒,是属下的职责分内之事,不敢因此邀功领赏。” “怎么,你觉得她姿色鄙陋,作为赏赐不够分量?”巨汉似乎没有听明白先前的推辞之言,继续又追问了一句。 “这是师叔您的女人,不管漂亮与否,也无论生死,都是只属于师叔的。”儒生毫不迟疑地立即接口。 “哈哈哈!” 巨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震得整个大厅似乎都微微颤动。 “很好,你的头脑还算清醒。好好地给我盯着宗门那些有异心的人。七天之后,前来取信的联络人就会来到这里。拿下更多活口,完事后赏你一瓶阴煞丹。”巨汉松开了女子的手臂,两眼微眯隐露寒光地吩咐着。 “属下明白,先行告退。” “去。你,也给我下去。”巨汉甩开了作势又要依偎上来的女子,将其也赶出了大厅。 “哼!乌云,落云宗这些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也是时候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了。”巨汉看着虚空好一会之后,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随后站起身来,走进了一侧的黑暗之中。 天煞宗势力范围的北部边缘,有一处依江而设的坊市。此处坊市虽然规模不大,但却人气兴旺,一直有众多修仙者慕名到此交易。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此处坊市之中,有一处天煞宗的招牌产业,百雀阁。 百雀阁不仅位置处于坊市中央核心地带,而且占地数亩之广。众多的楼台亭阁错落重重,清一色的雕栏玉砌。门前有着与众不同的鲜亮衣着仆役,门后有着深长奢华的花厅。 在这里进行经营的,却是面向修士开放的高雅风月之地,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尤物。这样的场所,很是符合了一般修仙者自命清高不俗的心气,因此的收入也是大得惊人。 说到这里却也是不得不佩服天煞宗的掌权者,不仅看穿了人心所求,还能做到不会自毁墙角,也不知道这当中使用了多少怎样的手段。 就在百雀阁中最为高大和奢华的一座阁楼之内,一名发髻高梳、脸罩黑纱的婀娜女子,正手持一柄水蓝色的晶莹玉箫,轻挪莲步地朝中央处一座美轮美奂的精雕白玉台走去。 此女的一头秀发是黑白各半,大异于常人。除此之外,她的右眼处周围皮肤,生有数道奇特的纹路蜿蜒地伸展入面纱之下,更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再加上她一身薄薄的紧身金丝莲花黑衫,让其曼妙的身材在若隐若现之间,散发着别致的魅力。 玉箫探入面纱之下,轻轻碰上了薄唇。一首古朴动听的乐曲有如流水一般,悠扬地充满了整座楼阁,弥漫着一种深远无际的味道,使人心神完全沉浸于其中。 此处楼阁中虽然分设有数十个独立的房间,可容纳上百人同时观赏,但在此时此刻却毫无半点噪声杂音发出,唯有萧声悠长。 而在最高一层的某个房间中,湘夫人隔着帷幔站在窗台之后,看着下方吹奏中的黑衫女子,上扬的嘴角处流露出一丝满意和自得。 夕阳西下,孙火看着眼前名为“忘川楼”的客栈,心中有些纳闷。按照木鑫的吩咐,他代为驾驭着木鸢飞行了剩下的大半路程赶到标注地点时,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处小型坊市。 一条街道贯穿南北,数十栋高低大小、样式不同的房屋分立两旁,这就是此处的格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甚至都没有设立防护隔绝法阵。 他不是专门来采购物件,所以并不在乎坊市的规模大小。只是在他的理解之中,既然是出来执行任务,那么行走露宿荒郊应该是寻常之事,根本没必要大老远地跑来投宿。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木鑫带着他直奔这里而来。 第一百八十五回 践行之席 匆匆地上下打量了两眼,孙火觉得这忘川楼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和寻常客栈无甚差别,并没有另外呈现出什么特别的装潢和特色。 而且木鑫也并没有留给他细看和暗地里嘀咕的时间,已经毫不迟疑地快步走进了里头,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这让孙火也不得不紧随跟上,不好独自一人在门外逗留。 跨入大门他环顾四周,只见厅堂之内相当的冷清,除了柜台处正和木鑫交谈的中年掌柜之外,也就只有一名十七八岁的跑堂小伙而已,再无其他客人和仆役。 略感诧异之余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孙火很快也就对此疑问释然,不再多想地向前走去。 来到木鑫的一侧,孙火听到他开口要了两间地字号的客房,然后却似乎有意无意地偏头瞟了自己一眼,又多加了一句“附近如果有什么好酒菜的话也整上一席送过来。” 对于第一个要求掌柜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听到准备酒菜的要求时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不过还是马上应承了下来。 “如果没其他需求的话,那么请先支付房费,然后阿武会带你们到房间,酒菜晚些会送过去的。”中年掌柜提笔在账簿似的书册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 “好。”木鑫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拿出个小布袋,提着底部在桌面一拖,顿时倒出了一小片摊开的灵石。 孙火的目光略略一扫,马上看出了其数目竟然有二十块之多,不仅脸色大变。 掌握分金秘术的他,虽然本身可以说就是一个活的灵石矿,完全无需担心囊中羞涩的问题。但这样离谱的住店费用,也是闻所未闻,何况孙火并不觉得木鑫会比特例的自己有身家,可以毫不疼惜地来支付灵石。 因此他下意识地上前走了一步,语速略急地提议道:“木鑫,我们换个地方投宿。如果你觉得一定要住这里的话,那至少让我来付自己的份。” “不用,已经拿出来了就没必要再麻烦地收回去。”木鑫很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反倒是中年掌柜在听到这一番对话后,又抬眼多看了孙火一下,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点清并收起灵石之后,这位中年掌柜就吩咐一旁的小伙引领着两人前去入住。再次出乎孙火意料的是,木鑫定下的房间并不是往上走的木楼上房,而是通往地下一层的石室。 石室面积不大,里头除了石桌石椅之外,还附有一张青石长床可以供人休憩打坐。 木鑫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一把石椅上,抬头瞧着孙火似乎有些拘谨地站在不远处,便不在意地招了招手:“飞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过来一起坐。” 孙火闻言踌躇了一下,还是点头称是地坐到了木鑫的对面,然后两人各怀心思地又一言不发起来。 没过多久,那名跑堂的小伙就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将其中的酒菜一一摆上桌。在孙火看来这些酒菜虽然还算精致,但却比不上自己在宗内胡吃海喝的那些佳肴。 等到小伙布置完盘碟告辞退下,木鑫站起身来走到石室的边上,伸出一只手掌按在了墙壁上,激发起了其中的禁制后才又回到座位。 “这些酒菜虽好却也还比不上门内酒楼的,现在只能委屈你将就着吃些填饱肚子了。现在这里也开启了隔音防窥视禁制,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木鑫率先动筷夹了一口菜品尝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孙火闻言不由得有些发窘,看来先前在宗内山吃海喝的张扬举动,倒像是给人留下了贪图口腹之欲的印象。只是目前的情形下,他也顾不得在这上面撇清自己了。 “木鑫,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想问一开始那个问题,这次的侦查任务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他没有动筷,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问道。 听着孙火的问题,木鑫的脸没什么变化,而是颇感兴趣地看向一道清蒸鱼,夹起了一块脊背肉。“这次任务,是深入天煞宗的势力领地深处,取回一份卧底收集的情报资料,顺便探查一下对方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孙火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两道浓眉顿时拧结成团。天煞宗不仅是魔道六宗之一,宗门实力也强过落云宗三分。更重要的是此宗门人可能因为所修功法影响,行事性情上偏于狠绝,所以一旦事发暴露,只怕下场不单单是身死道消那么容易解脱。而且此番要深入腹地,本身就是要冒巨大的风险。 “来,快吃啊。冷了味道就不好了。这一桌的量都还不到你独食的一半,别浪费了。”见孙火呆坐着没有动筷,木鑫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出声劝食。 “你真的那么不看好这次的任务吗?”孙火依言终于夹起一口菜放入嘴里,只是嚼了两下就囫囵吞下肚,又问了一句。 木鑫给自己斟满杯水酒,一饮而尽后,突然满脸堆笑地冲着孙火说道。“这个怎么说呢,看我们的运气。行程顺利的话,那么也就是出门远游一般简单;但若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不巧撞上了对方门人弟子又没法应付过关的话,逃命就是痴心妄想的事了。” 在木鑫看来,这次的情报若是十分紧要的话,为求谨慎起见上面理应派遣老手来执行才比较合适,而不是让毫无经验的孙火参与进来作为其个人的第一次暗卫任务。 就在木鑫从前景不容乐观的预想中回过神来,却意外地发现对面的孙火一脸淡然地连连下筷,仿佛先前的问答都未曾入耳。 “血焰,你不害怕吗?”这下换成木鑫坐不住,只能出手先拦住对方的筷子反问起来。 “既然不是必死的任务,那又有什么可胆怯的呢。而且上面既然选了我来协助你执行它,正应该漂亮地完成这件事,好证明他们没有看错人,不是吗?”孙火一边往嘴里送着饭菜,一边有些口齿不清的解释道。 听着这样的答案,木鑫真的是感到郁闷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火竟然可以转眼间把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反而衍生出要证明自己、赢得上面认可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但愿这次是沾了新人的福气,可以顺利地完成此行。”木鑫无奈地想着,聊作自我安慰,随后也不再多问其他的一起用了酒菜。 等到吃喝完毕之后,木鑫却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样物品,轻抛了过来。孙火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发现是个小白瓷瓶,显然里面应该是装着某种丹药。 “我就知道虽然你说话那么毒舌,但底下还是关心我的。”孙火眯起了双眼,带着一抹得意的笑意。 “呵呵,关心你?如果你知道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后,不知道还能否说出同样的话?”木鑫听完冷笑一声,垂下眼皮。 见到这样的反应,孙火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刚刚的念头,伸手拔下瓶盖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极其刺鼻的苦味直冲入脑,使得他都忍不住开始流泪。 “这是什么?难道你给我的是毒药?”孙火喘息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有些气急地追问着。 木鑫单手托着头,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孙火此刻的窘迫样子。“没错,就是毒药,而且还是为你特制的毒药。这药服下后除了可以快速毙命之外,还会从内腐蚀化为一滩血水,彻底地尸骨无存。” 孙火听得身体有些发寒。不等他开口继续追问,木鑫却是已经站起身来转过去背对着他。“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自己身体的价值。即使是死了,那也是制作炼尸的上好材料。从某些方面而言,你也是一些重生之人夺舍的良选。因此无论死活,宗门都不会让你落入他人之手。这瓶里装的就是必要时的了断之物。” “我,明白了。”片刻沉默之后,屋里响起了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传达出坚定的态度。 “那今晚就先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另外石桌腿有个机关,按下之后会出现个暗格,把你身上所有能看出跟落云宗有关联的物品都留在里面。” 交代完这些之后,木鑫也不再多做停留,去了隔壁的屋子内安歇。孙火独坐在桌前,看着左手的药瓶和右手的一器一符,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回 地动慑兆 一宿无话。 第二日的一早,当两人再次碰面的时候,木鑫的双目不禁微微一亮。 只见孙火已经换下了那一副不像农夫劳力、彪悍有余的行头,而是套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的皂布直裰。顶上的束发也已经解开,顺其自然地披散而下,挡住了小半的脸庞。 如此装束的他,除了恰如其分地遮蔽住原本就与众不同而分外醒目的标志性扇状体型,还最大可能地收敛起了自身外露的英气锋芒。若不细察之下,极其容易被人当成一名有些落魄的游方散修大汉,再为寻常不过。 要说比较特别和唯一的不足,就是披散的乱发之下那一双习武之人所拥有的眼睛,与之对视时是那样的精芒烁烁,无法彻底隐藏。 面对已然改头换面的孙火,木鑫的心里感到颇为诧异。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眼前此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明了能屈能伸的道理。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明悟到。 当他转念想到孙火在血浴浸体时一声不吭的情景,倒是有了几分恍然。到了此时此刻,木鑫终于开始打从心里正视起这个搭档,猜度着孙火真正的器量是在什么样的程度。 “你这个样子,正常多了,挺好。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教你。”木鑫难得地当着孙火的面展颜一笑,而非先前那般油腔滑调地嬉笑。 “还请木兄不吝赐教!”对于木鑫这般突然正经说话的态度,孙火微微一怔,感觉很是不习惯,但随后还是双手抱拳地回应道。 “不要后悔加入了乌云。”木鑫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孙火的耳中。 这话听得他满心的疑惑,却又不得不点头称是。 “走。”木鑫也没有在意他是否真的明白,只是微微颔首地吩咐出发。虽然还有下半句话没有说,但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足够地明白。 离开忘川楼之后,接下去的路程就变得相当地急促。在木鑫的要求下,两人是轮流地驾驭着木鸢日以继夜地飞遁而行。 只是这样连续不停的赶路情况,却苦了后头一路尾随的红衣女子,在心中破口大骂两人是没心肺的牲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但此事也让其更加笃信原先的猜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追踪下去。 与之相对的,这趟远行却是让孙火感到颇为新鲜和大开眼界。除了驾驭木鸢比脚踏圆盘飞得更快更高,带给他不一样的畅快感。一路上还饱览了不少各有特色的秀奇风光,这都是更多依靠双足在大地上跋涉的他所未曾见识到的。 即使是漏夜赶路,在神念的匆匆扫视下,他也模糊感觉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只可惜不能过去一探究竟。 时间一恍到了第三日早上。 正在驾驭木鸢的孙火突然眉头一皱,松开了捏诀的左手。后头打坐的木鑫,感觉到了速度正在下降,随之睁眼起身来到了他的身旁张望四周。 “血焰,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情况?”这一路来虽然还算顺畅,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比如突然升腾的瘴气,无心惊扰到的毒虫群,骤变的异常天气等等,因此不得不慎重待之。 “抱歉打断你的静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来到这片区域后,心里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脑子好像在一直被人摇晃似的。” 听着孙火说话,木鑫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周遭风平浪静,并无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就是天上的飞鸟有点多,叫声也显得急促。 抬眼在孙火的脸上扫视而过,却见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确实是有些不太正常。 “或许是你御器飞得太久,累到了,毕竟你以前应该没有这样赶路过。先去后面歇会,下面换我接手。”木鑫抬手按在了孙火的小腹上,把他往后推退了几步。 “不是,木鑫,我的法力还足够的……”孙火有些急了,毕竟此时距离上次交替才过去一半多一点的时间而已。 “不用说了,你先休息就是了。”木鑫打断了孙火的话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着。 孙火有些不甘心和无奈,却也只能依言退后,盘膝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目开始调息,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片刻过后,孙火再次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下来,而且或许是木鸢继续前行的缘故,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竟有增强的趋势。 “难道前面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孙火不自觉地冒出这样的念头,但马上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此时不舒服的感觉,和白奇暗算时的心头警兆不一样。而且短时间内竟然连续发生相同的事,这样的情况他无法接受,也不敢去设想。 环顾四周,群鸟高飞的样子再次引起了孙火的注意。这一幕他在早先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只是群鸟并没有做出袭击木鸢这般的反常举动,也就没有更多地放在心上。现在临时得空细看之下,却是真的不太寻常。 在他流浪荒野的经历中,通常只有某处突然发生大动静的时候,鸟群才会有这种受惊远逃的举动,而如今这样的鸟群却不止一处。更重要的是人在半空之中,无论是目视还是神念扫过,却没有发现鸟群起飞之处有什么异常。 “受惊、逃离、受惊”孙火眯起了眼睛,下意识地低声念叨着,同时单手捂脸托头苦苦地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猛然一拍木鸢地站了起来,力道之大使得法器也往下沉了一沉。 猝不及防的木鑫也是一个趔趄后才稳住了身子,回身正要开口怒斥孙火时,却意外地看到孙火双目圆睁地一声低喝,然后感觉到他将所有的神念全数外放而出,直奔向下方的大地。 见此情景,木鑫也是不由得微皱起了眉头,手中的法诀一变,让飞驰中的木鸢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孙火低下头来,双目也变得有些黯淡。 “怎么了,为何要这般大耗心力地外放神念。”木鑫淡淡地询问着。 “要地动了,鸟兽们才会这般惊慌和逃窜。”孙火的声音有些枯涩和低沉。 木鑫闻言心中一动,也放出了神念稍稍感应下方的情况,倒是如同孙火所言的那般,大地上确实有走兽逃窜的迹象。 虽然很是意外孙火竟然能够对地动有所预感,但木鑫并不感到多么吃惊,或许这很符合他那异于常人的体魄,还保留着凡人和仙士都已不具有的野兽本能。 “就算你说的不假,好好地飞在天上也没有性命之忧,又与你何干呢?这般大惊小怪地没了分寸。不舒服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待着,没得白白劳废心神还聒噪个不停。”看到孙火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木鑫也不想和他多计较,再次催动了木鸢。 “可是看这惊鸟高飞的样子,这场地动波及的范围一定很广。而且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它将会在四五个时辰后爆发,到时候这片区域就会有无数的凡人百姓遭受灭顶之灾啊!”孙火重重地踏上前一步,大声地冲着木鑫叫道。 “那又如何?” 孙火的瞳孔骤然一缩,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尖刀扎进了心窝。 第一百八十七回 赤子慈心 “木鑫你怎么能如此冷血,对将要发生的灾劫无动于衷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孙火双拳紧握,情绪一下变得很是激动。 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站在前头的木鑫毫无征兆地身形一闪。 “不好!” 孙火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小腹上就已挨到了一记力道十足的重拳,连带着整个人重重地仰面摔倒在鸢背上。 不等翻身站起,木鑫又是一个大力的落脚,踩踏在他的胸口上,让其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 孙火睁眼看去,只见木鑫正面无表情地手持一柄寻常样式的金色长剑,稳稳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一丝森然的寒意从剑尖上传递过来,刺激得全身汗毛倒立而起。 “放肆。再为刚才的事纠缠不休的话,我就一剑灭了你,省得不自量力地惹出更多的事端。”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孙火的心蓦然沉到了底。 “你的话在没有被事实证明之前,根本就是痴人疯语,四五个时辰后是午夜时分,不会有什么人相信并冒然付诸行动。而且仙凡本有别,没有修士愿意平白无故地搭救蝼蚁凡人。何况如你所说,此次灾劫波及甚广,这些凡夫俗子单靠自身又能逃到哪里去避难。” “天命不可违,你就绝了那份心思。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是什么结丹甚至元婴高人,却又窥探了天机,否则的话或许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这样任性地逆天而行!” 木鑫漠然地分说着此事的利害关节,一字一句地直戳孙火的心窝。 “不,不是这样的。”孙火呢喃着,一脸痛苦的合上眼睛,两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不是不明白木鑫刚刚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和承认。 见着孙火大字形的仰躺着,没有出声也不挣扎,木鑫缓缓地收回了金色长剑,把脚从他的胸口上挪开。 “老实地待着,别逼我用抗命犯上之罪动手处置你。这,不值得!” 说完这话,木鑫转过身徐徐地走回了原先的位置。趁着孙火正在失神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空档,他抬起左手靠在胸前,用力地张握了好几下。 刚刚他出其不意地行偷袭之举,用法力包裹了整条手臂,之后才握拳重击了孙火的腹部。可是就在顺利得手的瞬间,却依旧被仓促间绷紧的肌肉所挡。 这一拳砸落在孙火浮凸而出的腹肌块上,木鑫感觉好似打在了硬邦邦的钢板上,反而使得自己的指关节有些受损隐隐发疼,但这个亏他只能隐忍下来,不能让其发觉。 木鸢再次凌空而行,只是上面的气氛却因这场意外的变故急转直下,压抑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有些混沌的孙火再次听到了木鑫命令的声音。“起来,别在这里躺尸。” 虽然闻言翻身而起,但孙火看向木鑫的眼光冷冽不再敬重,紧绷着脸没有表情。但很快他就露出了讶然的神色,因为听到了下方似有人声传来。 “像你这种多管闲事的榆木脑袋,既然自认为预晓了厄果却被强迫着不能有一点动作,必然是不会死心的。即使现在能够隐忍不发,若有来日也会成为心结,为了此事怨怼于我。这样的恶人我可不当。”木鑫的声音很生硬,同样的不带丝毫感情。 “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既然在经过的路上能遇到下面这么一个村子,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过记住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时不归的话,我将出手诛灭你,和下面所有凡人!” 木鑫的话,说得让人不容置疑的杀气腾腾,但落在孙火的耳中却有如天籁佳音,难以置信的惊喜交加。 “血焰,感激不尽!”孙火拱手深施了一礼,随后一个纵身往下方急掠而去。 “真是个蠢货。”看着孙火从自己面前消失,木鑫猛然一甩衣袖,回身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一刻钟的时间,转眼即过。 在感应到孙火守约归来踏上法器的瞬间,木鑫也当即发动了木鸢冲天而起。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回头去看孙火的脸色,也不问此行的结果怎样。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的当晚,这片方圆数百里的广大区域果真如同孙火预感到的那般,发生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地震,山崩地裂,一时间死伤无数,满目疮痍。 …… 一天之后,某处僻静的无名小山谷中。 背靠一棵古树下打坐的木鑫,缓缓地长呼出一口浊气,睁眼看到的,是孙火如同护卫一般直直地站在不远处,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尘土,木鑫背着手朝着他走去。“血焰,你怎么不打坐休息一会,下面可能就没得停歇了。” 孙火闻言转过身来咧嘴一笑,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开口说道:“没关系,我有的是体力,不累!” “那随你。只是前面百余里之外就已属于天煞宗的势力范围,木鸢太过显眼是不能再用了,你怎么打算,还是靠两条腿赶路吗?”打量了下孙火,看到他脸色已然恢复正常不再发白,木鑫也就没多做要求,而是话题一转地提起下半段行程。 “如果时间不紧的话,我觉得用御风术或轻身术步行是比较符合现在散修的身份。但因为是要取回情报,耽误太久也就没价值了。所以我用这个。”孙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紧接着单手一扬往身前扔出了样东西。 木鑫偏头看去,发现竟是一件铜钱外形的高阶法器。只不过成色很旧,而且如今放大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边缘处有不少缺损,显然是被频繁使用过或是流转于多人之手的残旧物,功用大不如前。 虽然有点奇怪孙火怎么会收藏着这般鸡肋的法器,但此时用于赶路的话也还凑合,倒是解决了两人是否要分开赶路的问题。 但只有孙火清楚,此物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临行前红脸老者所赐二物之一。 经过他的测试,虽然攻防效用因为法器本体受损而大减,但是飞行效用却还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上面还附带着颇为浓郁的红脸老者气息,说明此物应该是他相当看重的随身法器之一,把它赐给自己其中的意义非比寻常。 片刻之后,两人便分别脚踏铜钱和木板从山谷中悄然飞出,直奔向远方。 …… 天煞宗黄眉巨汉洞府内的一间大厅内,二十来名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修士正半蹲跪在巨汉跟前。 “出发!”巨汉一摆手沉声喝道,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其中一名领头之人代为应答了一声,随后所有黑衣修士悄无声息地迅捷退出了大厅。 巨汉蓦然抬手轻拍了两下,片刻之后,从大厅侧的一个偏门里跑出了一名灰衣的精悍修士,神色肃然地往巨汉下首一站,垂头不语。 “传讯出去,让那群乌合之众现在就动起来。是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了。”巨汉不动声色地吩咐着。 “是。弟子即刻去办。预祝师傅马到功成,满载而归!”灰衣修士心头一凛,随即拱手答道。 “哈哈哈!” 巨汉滴溜溜一转身化为了一大股黑雾,在震耳的狂笑声中猛然冲出了大厅。 原地只留下灰衣修士独自一人,目光闪动着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一小会之后,他才动身走进了来时的侧门。 第一百八十八回 百雀竞宝 南越平原,天煞宗的势力领地之一。这里水脉丰富,因此江河湖泊遍布。在这众多的河川中,白浪江作为贯穿了整片平原的最大、最长干流,衍生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系分支。 其中有一条分支,名为落英河。此河不仅水流格外清幽,而且两岸清一色地生长着高大的粉色樱树,再加上青石堤坝,充溢着浓浓的水乡韵味,宛如世外的人间仙境。 声名远播的散花堡坊市,就背靠落英河的中段,坐落于此。 原以为要潜入天煞宗的势力领地深处,是要走偏僻无人的荒郊野地。孙火没想到的是,在离开无名小山谷后有飞行了半天,木鑫却带着他大摇大摆地进入这座坊市。 随着人流缓缓而行地走在街道之上,到处可见小桥流水,碧绿树身的高大樱花。其花朵一个个有如婴儿拳头大小,红蕊怒放。不时之间有片片的花瓣飘落水中,引来鱼儿的争食。 街道两旁的建筑,则是各种各样的商铺,还有一些类似客栈酒楼的场所,每一间的外表都装饰得或富贵华美,或文雅清幽。 就连在这些建筑中进出行走的修士,绝大部分也都从容不迫的,少有行色匆匆忙忙。 这样恬静悠然的景象,孙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在做梦。这和他心中预想的阴森暗淡、邪气弥漫的魔道坊市样子完全不同,而且单论景色来说,就连落云宗内的坊市也无法与之相比。 除此之外,在这里出没的修士,很大部分都是锦衣华服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相比之下木鑫两人的装束就显得颇为寒酸不入流。行走一段时间后注意到这样的人我差别,让孙火浑身有些不自在,而木鑫对此却熟视无睹泰然自若。 当两人走上一段时间穿过几条街道之后,就可以远远地看到一大片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矗立在远处。 孙火远远地望着这片亭台楼阁,双目不由得微眯起来猜想着那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木鑫却在一个三岔街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对着孙火传音道: “先在这里暂时分开,我要去打听收集一些可能有用的情报。你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自己随便走走,明天日出时再在南边的堡门汇合。” 孙火一听,却是大感不乐意了。在他看来,这明显是木鑫嫌弃自己是个累赘,而且还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给抛弃了。 “不过要记住,那个地方对于你这样的血气猛汉是最危险的处所,所以不要靠近那里。”还未等孙火出声反对,木鑫却又抬手指了指远处显赫亭台楼阁,另外补充了一句。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快步向右侧的街道走去。 孙火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默然地转身踏上了左侧的道路。 同一时间,先前一路跟踪二人的红衣女子,却是出现在一间精致异常的厅堂之中,恭敬地站在湘夫人的下首处,正将一枚玉简呈递上去。 小半天之后,孙火却是来到了一家酒楼之中,点名要了此地的招牌特产落英鲤鱼,还有陈酿樱花醉。 因为是出来执行任务,孙火事先并没有预备且此时也没有心思来寻觅购买物件,因此他只是草草逛了十数家店铺,收购了两三种材料就罢手。 不过魔道坊市的店铺所出售的物件,除了许多和正常店铺所售相同之外,还有不少相似之物所蕴含的由灵气换成阴气和魔气等。 这又勾起了孙火心中那股莫名的欲望,蠢蠢欲动,让近距离接触的他十分不适应。所以孙火也不敢在这里的店铺多做逗留,因为不知道时间长了自己是否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品尝着肥美的落英鲤鱼,浅饮着樱花醉,临窗而赏外面的樱花飘然而落,游鱼争食的水乡谧景,孙火都有种错觉,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怡情忘忧,无论是对于凡人还是修士而言。若不是因为被木鑫抛弃落单,且又身处他宗领地之内,倒也能够好好静享一番。 当他正举杯满饮下其内水酒时,从登楼的梯道处走进来了两名年轻的修士,文雅儒生装扮,满脸兴奋地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缓步而行。 很快他们就在孙火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入座,并点上了几样招牌菜,边吃边交谈中。 百无聊赖的孙火对此却是心血来潮地起了些许兴趣,顿时支棱起了耳朵,倾听起了他们的聊天。 “你听说了吗?今晚在百雀阁会有一场竞宝大会呢。” “怎么会没听说呢?这场大会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放出消息。会上不但有众多的灵药灵材出售,而且据传百雀阁的第一佳人幻灵姬都会出场助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我说怎么最近到此的修士多了不少,感情都是为了这场大会和她而来的。” “去,你懂什么。百雀阁的这些女子可不是寻常的妖艳俗货,得其一而作陪,方知什么是风月之雅知音难觅。而这位幻灵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听一曲恍若隔世,观一舞惊艳倾魂,轻易可是见不到的。” “不是,再怎么说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已,竟然被你吹成这样,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哼,那是你没眼福不曾见过才会这么说,我可是极其侥幸下目睹一回,那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听着两人一直在谈论这个幻灵姬而没有提到更多竞宝大会的信息,孙火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注意力。 对于百雀阁举办竞宝大会这个消息,他倒是颇感意外,也有几分心动。毕竟在这样的拍卖会上即使无法购到心仪之物,但也能开一番眼界长长见识。 问题是百雀阁这个地方,恰恰就是木鑫临行前警告不得靠近的处所,因此让孙火颇为纠结。而且先前当他向其他店铺的掌柜或仆役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时,也没少受到看待白痴般的目光。 踌躇着喝下最后一口樱花酒,孙火放下了一大块碎银子便起身离开。他决定先去百雀阁观察一下,再考虑是否要冒险进去其中。 一个时辰之后,孙火站在街口的一颗樱树下,遥遥地观望着百雀阁,心中生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楼阁排排深远精致,打开的窗户里隐隐约约地显出了其中的粉色牙帐。即使相距还有上百丈之远,他都似乎能够嗅到从百雀阁中逸散而出的香气。 虽然人未身处其中,他都有种置身其内的错觉,感到软玉温香,莺歌燕语。 大略地看了一会,孙火收回了目光,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头不安分的躁动。这时他感觉到木鑫说得一点都不假,这里确实不适合自己。 正当他准备要转身离去时,眼睛转动间,却似乎在进入百雀阁的宾客中突然看到了木鑫的身影。但是当他要定睛细看时,那个疑似的身影却已经进入楼内深处,无法看清。 不管木鑫是假公济私,还是以身犯险,这下孙火却是无法再袖手旁观了,他都没理由只让这个搭档撇下自己独自溜进去。 默运着心法平复着思绪,孙火不假思索地迈步朝着百雀阁那座花团锦簇的大门走去。 才到门前,立刻就有两位衣着鲜亮的仆役迎了上来,将孙火打量了一番。 一般造访百雀阁的修士,都会衣冠楚楚行头精致,偶尔也会有这种不修边幅的怪客到来。在没探清来人的身家前,他们倒也不好就此请人离开。 “这位公子,你是要参加今晚的竞宝大会,还是要和哪位清官人谈道交心呢?”看着孙火脸不留须是个年轻人,其中一人很是客气地询问道。 孙火心念转动间,马上口气转冷应答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竞宝大会,还不快引我入内。难道百雀阁就是这样怠慢人的。” “回公子的话,来者是客,百雀阁不敢有所轻慢。只是阁中窄陋,且为了防止某些人滥竽充数地白占了位置,所以无法全部招待前来捧场的朋友,因此若想参加竞宝大会的话,需要先交三十块低阶灵石的入场费用。”另一名仆役上前拱了拱手,神情自若地向孙火解释了一番。 孙火的脸抽动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听错了。 三十块灵石,已经足以添置一件普普通通的低阶法器了。就算是此时的孙火只回收低阶法器的话,累死干上一天也赚不到这个报酬。现在人家一张嘴就能收入囊中了。 这个要求再次刷新了孙火的认识,此处分明就是销金窟。他抬首看了一眼上方金碧辉煌的牌匾,感觉格外的刺眼。 默然地伸手探入怀中好一会,孙火才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布袋,内心大感肉疼地扔了过去。同时不自觉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回去后乌云会不会报销这样的花费?” 略微高个的仆役接过后打开了袋口稍稍扫了两眼,随后便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 “公子请随我来。”两人满脸堆笑地朝左右让开通路,不再挡在跟前,背弓得弯下抬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翻了翻白眼,孙火一甩长袖,举步踏上了台阶。对于门后的世界,还有这场竞宝大会,他既感到好奇,也提起了更多的戒心。 第一百八十九回 笼中之鸟 两名仆役在前头引领着孙火,仿佛是要让他这个乡巴佬游园开眼界般,一路七转八转地走过了许许多多的长廊,沿路上尽是亭台楼阁和花园水池,极尽奢华和阔气。 从未造访过如此富丽堂皇所在的孙火,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还是对此感到相当的吃惊。 走完这一段眼花缭乱令人意犹未尽的长路之后,孙火被引进了一座豁达宽敞的花厅之中。也不知此处平时是做什么使用,有别于先前所看到那些建筑的华美炫丽,而是被布置得古朴淡雅,看起来很是舒心。 花厅呈八边形,分上下两层,下层好似富贵人家的的庭院般,错落有致地栽种着不少争奇斗艳的花草,而在花厅的中央处,却还另外开出了一方三丈大小的圆形水池,只是池中除了清水之外就再无他物,不见寻常应有的水植或游鱼。 围绕着这个水池,分散地摆放了不少配套的碧绿木桌和白色玉椅,其中的一大部分已经被先到之人所占据。 上层所在,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悬垂了一副绘有不同内容墨画的竹制帘帷。以孙火的目力,很快就从帘帷的缝隙中看出了后面另有空间,是做遮蔽之用,只让里头之人可以看清外面,却无法从下层看见里面的具体情形。 尝试着放出一缕神念往最近的单间探去,只是才到帘帷之前孙火却发现其被一层无形的障壁所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他当即明白了过来,不再做好奇的尝试。 两名仆役很是识趣地等到孙火把周围环境打量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引领着他来到下层一处空着的座位,随后便告罪了一声退出这座花厅。 落座之后,孙火看到木桌之上除了白玉酒壶酒杯和一盘灵果之外,右上角的位置还标着一个数字“一百二十八”。 抬眼环视了一圈已经到场等候的众多修士,一个个却都默不作声,安静无比。他发现除了几个人无法感应到具体气息之外,修为清一色地全都是和自己相同的练气期,这倒是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 除此之外孙火还注意到许多人和自己一般,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没有遮盖,这样的情况也让他感觉放心了不少。唯一感觉到不安的是,他在这些人中并没有发现木鑫。 按照原先的猜想,不管木鑫进来做什么事,应该是不会错过这样一场拍卖竞宝会。万一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而人又没有进来过,事后追究起来自己恐怕不好做出交待了。 带着纠结的心情,孙火在这花厅中足足干坐了两三个时辰之久。期间陆陆续续地也有更多修士被百雀阁的仆役引领着加入进来,基本将下层准备好的座位都坐满。 正当他已然坐得心生不耐之意,冒出是否要做放弃参会这样丢人举动的念头时,花厅内却凭空响起了吱呀的摩擦声。循声望去,却是入口的那扇大门正缓缓地合上,在“轰”的一声后便完全关住了。 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正要往外扑出,孙火却猛然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立刻醒悟过来地又低头坐下,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热。 紧随其后的却是花厅内骤然一黯,掩去了所有的光芒,连带着解了孙火要被他人众目睽睽注视的围。 接下去发生的事,却是让他看得目瞪口呆起来,连刚刚自己的窘况都抛之脑后。 一条散发着白色荧光的丝带,从花厅的顶部缓缓垂落向中央的水池,刚好照亮了这小小的三丈之地,宛如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水面上。 同时悠扬的萧声凭空在大厅之内响起,空灵、清逸,似山风,似流泉。就连孙火这个自认不曾接触乐理的粗俗人,也不自觉地沉浸于其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幽山之中的鸟雀,与群鸟一起无忧无虑地嬉戏啄食。突然之间不知哪来的一声尖鸣,随后又高飞而起,翔弋于蓝天之上,览众山之小,经四季沧桑。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萧声悄然匿没,光柱之内再出异象。 一片片的六角雪花,从其顶端纷纷扬扬地飘然洒落,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孙火不自觉地伸手接下了面前的雪花,看着这晶莹剔透之物在手心中存留了片刻后便化为一片冰凉的水滴,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他很惊讶,这还是平时认知中寻常不过的飘雪吗,为什么此刻一点都不像俗物。 池中的清水,很快就被这散落的雪花所覆盖而冻结,变成了一整块坚冰。终于,一个窈窕的身影手握着垂落的丝带,如飞天的仙女般飘然而落,亭亭而立。 琴瑟鸣,钟鼎击,紫衣翩然缎绸扬;冰上舞,凌燕飞,莲裙飘逸国城倾。 此时此刻,孙火不得不承认,先前酒楼中那名儒生所说的幻灵姬应该就是眼前此女,而且也真当得起那样的评价。能够这样欣赏她的曲和舞,要付出先前的三十块灵石和之后木鑫的责问这样的代价,那也是值了。他从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待到这位幻灵姬舞毕站定,幽暗的花厅才又逐渐转亮,再现光明。 “感谢诸位赏脸,不远千里地光临百雀阁参加此次的竞宝大会,令此地蓬荜生辉,本阁深感荣幸。特命妾身为诸位献上一曲一舞助兴,以尽地主之谊。希望今晚的竞宝大会,各位都能如愿有所收获。” 幻灵姬束手款款而立,轻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般,格外的舒服。虽然此女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却仿佛都能从话语中听到她的笑意。 随后她抬手掐诀,在身后又凝结出了一座半人来高的冰台,从身上解下一个储物袋放在了上面。 正陶醉在先前舞曲中还有些迷蒙的孙火,一听冰池中的女子开口,却有如五雷轰顶般清醒过来。左手猛然握拳,手背上条条青筋暴起,他的脑海中赫然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样貌。 “青萝?!” 单凭这十分相似的声音,孙火并无完全的把握可以确认下来。毕竟幻灵姬没有显露真容,而且这一头大异常人的半黑半白秀发也是青萝所没有的。更重要的是这百雀阁为天煞宗的直属产业,无论是否错认,他在这里闹事绝对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强忍着想要冲上去扯下台上女子面纱的冲动,孙火目不转睛地开始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要寻找出更多能够确认的证据。 而这位幻灵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很多人注目的场面,举止毫不慌张。很快她就从那个储物袋里拿出一块拳头大小、深黄色的半透明石头,捧在了手中。 “今天第一件拍卖的宝物,就是这块重晶石。它质地坚硬,是炼制土属性法器的上佳材料。现以两百灵石开始竞拍,每次至少加价五灵石。请各位开始出价。” 听完幻灵姬的介绍,孙火眉头一皱并没出声,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玉简。 此番出门他随身仅仅带了二百有余的灵石,除去入场费后现在连基价都出不起,可以说没法指望在这里拿下什么东西。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记录下这场竞宝会上物品的介绍信息,回去后整理起来以免来日有眼不识货。 虽然孙火是无法起竞拍的心思,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很快就有人开始出声喊价。 在这场竞宝大会开始的同时,相隔甚远的另一处阁楼之内,木鑫却是被一前一后两名美貌女子堵在了屋内中央,脸色有些发青。“公子,刚刚你我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不如留下来多陪奴家几日,一应开销让奴家替您包了,这样还不好吗?” 木鑫对此话置若罔闻,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不远处一只飞鹤状香炉上,一缕青烟正从中袅袅飘出。 …… 千里之外,柳月湖畔。 一只二百来人的队伍乘着夜幕正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发着。 这只队伍中人衣着各异,有老有少。除了领头的八人均为筑基期修为外,其余之人都是练气期,但却修为却参差不齐,既有六七层,也有十一二层。 突然间其中一名身形瘦削的领头人停了下来,回头向后方张望着什么。诡异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仿佛蒙上淡淡的红色。 “萧月,怎么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走”又看了一会,远处安安静静的并无什么异样。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再次前行。 今天是十五,但天上却乌云密布不见圆月,格外地压抑,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 ps: 琢玉匠祝各位书友玉米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九十回 泪竹惑影 花厅之中,竞宝大会正人气高涨地进行着。 各种稀有的顶级法器和灵材灵药,被幻灵姬从那只储物袋中取出,一一地展示给在场的众人面前。 这让只能依靠查阅门内有限典籍来学习了解和偏重于炼器一道的孙火而言,着实增长了不少见识,知道了许多未曾接触的新事物。 而且因为是天煞宗所主持举办的竞宝拍卖会,所以这里出现的宝物中也有一部分是魔道或其他偏门所用。这些更是落云宗内所没有记录也无法了解到的,孙火听得格外留心也在玉简中记录了不少。 唯一让他觉得不满且有些无奈的是,幻灵姬对于拍卖品的解说并不是十分详细,在孙火的认知和直觉中,这些物件应该还有更多细节特征可以介绍,但却未曾多加额外的补充。也不知在座之人一个个都是那么识货,还是仰慕台上佳人的美名而寄予信任,甚至有些物品还未等其讲完就已经有人开始出价。 出于炼器师的职业本能和力修争斗的考虑,孙火相对更关注这些成品法器所能带来的功用。除了思考着使用怎样的手法才能在理论上复制出相似物件之外,他更多是在预想着他人若用这些法器与自己为敌时,应该如何应对比较合适。 正当孙火脑筋急转地忙碌不停时,冰池中的幻灵姬却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很是随意地将盖子抽出之后,竖起向周围展示了一圈。 “百年份春心花一株,基价三十块灵石。” 但这一回花厅之内却是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无人出声叫价。 若是其他能固本培元品种的灵药,百年份自然会让许多人大感兴趣从而争抢,卖家也不会放出如此低的基价。但对于那些知晓药理的修士来说,这个年份放在春心花上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以它的药效而言,即使用做灵丹的辅助药材上也是不妥,对需要清心静气的修炼是大有妨碍。 见在场的各位修士对自己手中之物无人回应,幻灵姬独自一人站在上面似乎也有了冷场的尴尬。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她加以解说来引起众人的兴趣,只是此物的功用也实在让一个女子难以启齿。 “三十块灵石,我要了。” 先后问了两次是否有人要出价都没有回应,正当她准备要开口宣布此物流拍时,一个洪亮的年轻男子声音,出人意料地突兀响了起来,还引得厅内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个出价之人,正是潜伏进来的孙火,只是此时的他正低着头在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酒杯。 虽然春心花是配制淬力丹所缺的最后一种药材,但如此高的年份是否合用,孙火却是心里没底的。只是他对这位幻灵姬的真实身份一直心生疑影,如今拍卖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却也没发现更多的证据。就这样离去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而且看情形以后若想再来探访此女身份也不是一件易事。 在这场竞宝会中,下层的得主都是要自己上台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只有上层包间之人,才能由幻灵姬将物件亲自送上去。所以孙火决定趁这个机会上前,近距离地接触确认一下。 “这位一百二十八号的贵客出价三十,现在还有没有人,要继续加价竞拍的呢?” 在飞快地连问了两遍之后,这株品相还十分新鲜的春心花,就无人争抢的落入了孙火手中。 当孙火上台交割紧盯对方猛看时,这位幻灵姬却还毫不在意地朝他眨了个媚眼,仿佛只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位好色之徒。但孙火心中的疑窦却更大了,因为他觉得这双眼睛也和青萝长得一样,却看不到丁点吃惊和意外的神色。明明青萝是见过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只是那会衣着邋遢还留着胡须。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春心花,孙火默然无语地回到了座位上,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对是错,平添了烦恼。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把心里的五味杂陈强压了下去,打起精神来继续关注后续的拍卖。 两个时辰之后,这场竞宝会在孙火大为遗憾的心情中落幕了。除了两三种灵材让他颇为眼热之外,压轴的宝物之一还是一小块铁精,这正是未来炼制落星弓必须搜集的主材,都只能因为囊中羞涩地眼睁睁看着被他人买走,感觉就好像被人剐了肉的心痛。 寻思着回去之后也要打听落云宗内是否也有类似拍卖会的消息,孙火站起身来稍稍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这百雀阁。虽然还有一部分来客自发地留了下来,人数不一地分别聚成了好几个小团体,看样子似乎是要进行私下地交换交流。但这些对于无物可出的孙火却是毫无意义,因此只能视若无睹地以免更添揪心。 还未走出几步,孙火一眼就看到了从门外进来几名名眉目清秀的黄杉侍女,而其中的一位不偏不倚地径直地朝着自己走来,当即一颗心暗暗提起。 “您是刚刚的一百二十八号的宾客,对吗?我家小姐请公子到里头一叙。”如同预想的那般,这位侍女果真来到孙火的跟前,敛衽一礼后发出了邀请。 听着这样吉凶难辨的邀请,孙火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有些紧张,本想直接拒绝,可是一张口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来:“你家小姐,是百雀阁里的哪一位佳丽呢?为什么要邀请我?” “我家小姐,就是刚刚主持净宝大会的幻灵姬了,邀请您自然是要参加接下来的堂会,谈玄说道了。”侍女抿嘴一笑,没有压低声音地坦然说道,随后却又传音补充了一句,“我家小姐还说了,今天的客人里你看起来蛮顺眼的。” 但是花厅内的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仙者,在听到侍女这般不加掩饰的前半句邀请后,却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就便都回过头来,两眼冒火地向孙火投来了一道道火辣的目光。 孙火抬眼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收到这般妒火对待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刚刚进来的几名侍女都分别找上了其他的客人,也被周围的人用异样无比的眼神看待着,心中不由得大感无奈。 若是可能的话,他还宁愿这名侍女邀请的是其他宾客,而不是自己这个傻子,可笑自己先前还误以为对方没认出来,为确认青萝的身份纠结了大半天。如今用这个堂会的理由留下自己,若不答应的话只怕会是会扫了店家的名头,成为众人的公敌,也是没法安然无事地离开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前面带路。”暗暗地叹了口气,孙火的脸上挤出了两分笑意,用迫不及待的口吻说道。 黄杉侍女应了一声,随即走在前方引领,孙火目光闪动着紧随其后。 穿过三四条长廊之后,前面带路的黄衫女子,将孙火带到了一处名为潇湘轩的院落之中。在这里,他看到栽种了许多青竹,而这些竹上都有着斑斑的痕迹。 “斑竹枝,斑竹枝,点点泪痕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夜到月明时。”孙火突地从脑海里冒出这么一段词来,连自己都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过。 “贵客请进,我家小姐晚会就到。”女子将木门轻轻推开,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孙火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的迈步就进。黄杉女子却是乖觉地留在了外头没有同入,并随手合上了木门,然后快步地离开。 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孙火眉头却不经意地一皱,脸上浮起一层疑色。 这里不像是某处用来会客招待的处所,确切点来说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房,牙帐粉纱,精巧妆台,玉榻翠桌。但奇怪的是桌上摆放的并非惯例的茶具,却是一只装着小半暗红色液体的细颈琉璃壶,和空着的两只青玉盏。 正当他准备拿起琉璃壶辨识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时,耳朵突然一动,似乎听到了正对面的槅门后似乎有什么动静,当即疑心大起。 凝听了片刻,却又没了声响。绕过圆桌,孙火小心翼翼地地朝着槅门靠了过去,迟疑着抬手在半空中准备要将其推开。 就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槅门的瞬间,槅门却忽地一下自行打开了。一个与幻灵姬完全不同的娇柔甜美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公子,久等了。”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孙火难以置信地半张着嘴巴,圆瞪的虎目中流露出两分无法掩藏的惊慌,连连倒退了几步都撞到了身后的圆桌才停下来。 只见在雾气升腾的温泉池中,正站立着一位风情曼妙的女子。一只手捂在胸前让旖旎的风光半显半露;另一只手却向前伸出,仿佛等待着孙火上前来搀扶她走出池子。一双杏眼流光溢彩,映衬得整个人百媚丛生,散发着让男人热血沸腾的娇娆魅力。而这张艳丽绝伦的脸孔,根本就与青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第一百九十五回 亡道凶夜 孙火缓缓地松开了掐诀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石门在轰隆隆的崩塌声中封堵了起来,心头上沉甸甸的愤怒也随同这落石卸去了不少,感觉轻快了许多。 在孙火看来,两宗原本就是处于敌对状态,湘夫人出手暗算了自己和木鑫,本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情。让他从内心真正感到愤怒的是,湘夫人在采掠自己的同时还以此来折磨摧毁木鑫的精神意志,这种做法实在太过于阴毒无法接受。 也是到了这一刻,孙火才明白了木鑫心里真正的想法。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出动,他不愿意有所损伤,想要两个人完好地出门,完好地回宗。所以才会为了自己落入敌手而那样的痛心,明知道徒劳无功却依旧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着,即使为此血染石壁也不停手。 内心深受震动的孙火,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不懂木鑫为什么要这般地在意和关照自己,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还拔剑相向,声色俱厉地要取了自己的小命。 “虽然不知道炸崩秘地之后外面的情况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是自己送出的这份大礼想必会给天煞宗一个大大的惊喜。等木鑫醒来之后讲给他听,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孙火一边思量着一边往身上拍了张符箓,随后顶起了一个蓝色的护罩照亮了四周。他偏过头瞥了瞥趴在自己背上沉睡的木鑫,见其被自己封住了听觉没有惊醒,便轻轻地往上挪了挪好让他趴得更舒服点,随后便迈开大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在护罩所散发的灵光照亮下,孙火看到了这条通道四周的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并没有被精心修整过的痕迹。这让他对前方戒心大起,感觉此路大有蹊跷。 在笔直地前行走过七八丈绕过了一个大拐角,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站立不稳地倒退了半步。 只见密道两侧,竟然层叠堆积了一具具的森白人骨,一直延伸向了黑暗之中。孙火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向前走出了七八步站定下来。 就近打量了几具骨架,孙火发现它们的骨骼都相对比较粗壮。除此之外从骨盆的形状大小来看,这些亡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生前均为男子,而且应该是那种身强力壮的壮汉类型。 联想到先前发生的种种,孙火顿时明白了过来,一口银牙紧咬得咯咯微响,想要立刻转身冲回去把那棵怪树乱剑劈成无数块,燃烧扬灰。 听着木鑫在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孙火恨恨地把刚才冒出的念头强压了下去,猛然一跺脚开始小跑起来。前行的身躯带起了细微的风声,好似葬身此地的冤魂亡灵在低低地呜鸣一般。 通过了约摸数十丈的白骨路之后,孙火的双耳微微一颤,似乎听到了流水声,当即心中一动地又加快了脚步。 …… 在一条由大块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山路上,三名服饰相同的年轻修士正两两之间隔着丈许远的距离列成一长队行走着。他们的双足上都有白光微闪,落地时只是足尖轻轻一点,人便又再次轻飘飘地向前掠出了数丈,很是轻松毫不费力的样子。 虽然三人在前行时也有不时的扫视打量着四周,但脸上那百无聊赖的神情,却流露出了他们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秋水山是四个修仙家族共同的根本驻地,一向太平无事。再加之他们也是落云宗的附属家族而非什么无可依靠的小门户,根本不会有什么宵小之徒那么不识趣地前来冒犯。正因为如此,每晚例行应有的巡夜之事,对于这些年轻人而言是那么的无趣和空乏,巴不得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 就在这时,领头之人似乎有些犯困,无声地打了哈欠。虽然有轻身术的加持,但是连续沿着山道奔波了小半夜,体力上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于是他回过头来,想要吩咐身后两人先一起暂停下来小休片刻,然后再继续巡视。 正要开口之际,他却看到了两人双目瞪大地望向自己的后面,骤然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感到脑门上一凉,随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就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一道红光急速地穿行而过,沉闷的落地声接连响起,三具温热的尸体软绵绵地砸落在了青石板上,鲜血在身下汨汨地蔓延开来,很快就渗入了大地之中。紧接着从山路一侧的密林中,黑影晃动地陆续有人走了出来。 当先的一人是个脸上有着交叉疤痕的大汉,只见他抬手一招,一根尺许长的深铜色尖锥便灵巧地飞到了他的掌上,被其一把抓住。 “真是没用的废物,连抵抗一下都做不出来,白白占用着资源枉得修为。”冷哼了一声,大汉似乎很是鄙夷地自言自语道。 “胜天,别再说了。此刻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取回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接下去估计是没法再继续隐匿前进了,直接开始攻打。只要能够按照计划拿下族长,我们也就算成功了。”另外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淡淡地开口了。 “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没用的软骨头。”大汉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满的话语,张了张嘴后还是忍了下来。随后把手一举,大力地向前猛然一挥,高声厉喝道:“进攻!” 没过多久,秋水山上的安静被打破了,厮杀声、爆裂声、惨叫声开始由下而上地传了出来。四大家族的修士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一下被击杀了数十名族人弟子。但是随着敌袭的警报传开,更多的人渐渐自发聚到了一起被组织起来,开始拼命对抗这伙身份不明的入侵者。 就在秋水山上方更高处的半空中,一团颇为宽广的的巨大乌云正悄无声息地缓缓下降着,似乎在酝酿着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第一百九十六回 死生交心 日当正空,灼热如炉,阳光照在没有遮蔽的皮肤上,好似火烤一般,热辣辣地发痛。 一条大江奔流而过,水光粼粼之处,却是耀眼得难以直视。不仅如此,临近水面的上方,还有升腾而起的无形气浪,湿热得连低阶修仙者也不愿低飞掠过。 在这样酷热少人出行的正午时分,更高处的半空中却有好几队由六七人组成的修士队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飞驰而过,途中不停地用眼睛和神识扫视着下方地面的动静。 从其统一的服饰和衣角袖口上所绣的血手标志来看,这些巡逻之人都是天煞宗的执事弟=子。 虽然一干人被烈日晒得如同发焉的茄子般无精打采,但还是眼巴巴地在四处张望搜索着,不敢什么都不做地只管飞行。 就在其中一只队伍刚刚飞离不久之后,随着哗哗的流水声,一个格外高大的人影左顾右盼地,步履略显沉重地走上了岸边。 这偷偷摸摸上岸的来人,正是背着木鑫一路潜逃了大半天的孙火。只见他下半身满是泥泞,双腿有些无法自制地微微发颤着。而在他的后背上,不沾半点泥垢的木鑫已经醒转了过来,但整个人却一动不动的,奇怪地闷不做声。 眼见四下里无人出没,孙火深深地做了几次呼吸,随后又迈开大步飞奔起来。 一刻钟之后,在某间已经破败不堪、塑像崩毁得看不清哪类神袛的小庙中,木鑫神情复杂地站在一旁帮着捶打孙火的后背,看着他跪伏在地上连连干呕不止,吐了一地腥臭逼人的酸水,心中五味杂陈。 眼下的情况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即使体格生猛如兽,在被采掠阳元已经受损的情况下都没有来得及稍做休息恢复,就还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安全地出逃了一天有余,孙火的体力已经透支得相当厉害,早就越过了他的极限。而这一路过来,他却只能呆在孙火的背上,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百雀阁随意开挖出来丢弃亡骨的密道,随着长度的延伸,却是无意中连通了一处地下暗流水脉。大概是过于自信没有什么外敌或生灵会发现或入侵此地,所以出口处并没有被封闭起来,甚至孙火还发现了一些有人出入停留的痕迹,也不知道湘夫人过去在这里做什么。 在思考了片刻后,孙火毅然地下了决断,决定故技重施地带着木鑫从水脉逃离坊市。 不仅是因为流水可以极为有效地隐藏住气息,而且还因为低阶修士几乎是没有能力在深水中自=由地行动。因此即使被发现自己的逃生之路,也不可能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水脉中对自己进行追捕。 为了防止被可能的高阶修士感应到地下异常的灵气波动,孙火还做了另一个大胆的冒险举动。他不但尽可能地收敛自身外放的灵气,还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使出法术,只凭着自己的肉身之力和避水珠徒步行走。 就这般一路探索着可行的水脉并不时重击凿穿出足以两个人通过的孔洞,一边强记着行进路线方位以便确认是在远离坊市而非兜圈子打转。在经过数个时辰的探索之后,终于让孙火侥幸地找到了一个连通地表河的出口,不用再被困行在幽闭的水脉中。 就在这时,木鑫也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一见孙火竟然背着累赘的自己在深水中逃亡,当即大怒地斥骂着他马上把自己放下来。 原以为孙火会不客气地顶嘴,不料却很是干脆地一言不发蹲身下来后,这让木鑫很是意外。 略一沉默之后,木鑫便要顺势收回双手好按住孙火的后背借力站起来,只是刚一动作自己的背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咬着牙关强忍不叫出声,木鑫颤颤巍巍地双足着地站了起来。不料还未等木鑫站稳脚跟,就见背对的孙火猛然转过身来,伸手毫不客气地在其身上猛戳了几下。 正要再次破口大骂,木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舌头也不听使唤,整个人身体发僵地再次倒伏在已经转回身的孙火背上。 眼睁睁地看着孙火小心翼翼地拉过自己的双臂调整好姿势,又把自己背了起来。木鑫忽然听到了一句鼻尖感觉发酸的话语: “这里是地下有点冷,抱紧我,会舒服些。”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自己身下贴靠在孙火宽厚的肩背,好似火炉般温暖着自己,一股蓬勃的热流正源源不断地传递入体内,帮助抵御着充斥四面八方的阴寒地气。若不这么做的话,没有法力且又受伤不轻的自己,决计没法单独忍受上太久。 原以为在离开地下水脉以后,后面的路程会更为顺利,但结果却是出乎两人的预料,反而开始频频遇险。 不同于地下水脉相对封闭的环境,岩层坚固且水流稳定,他们来到的这条地表河,底部却是十分的湍急。这是所有的河流都共有的特征,但是未曾深入过大江大河的孙火,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 虽然有着避水珠可以分隔水流,但是却无法完全抵消所带来的冲力。无法选择顺流或者逆流,孙火都必须硬抗着这股无时不在的巨力,才能站稳身子不被急流冲走。正因为趴伏在背上,木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孙火全身一直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中,一刻都得不到放松。 除此之外,水下的环境也是复杂得超出两人的想象。有些地方看似坚实可立,但底下却已经中空,方一站上去就轰然倒塌坠=落;或是淤泥厚积,误踩其上则陷落得飞快;或是怪石丛立锋利无比,木鑫毫不怀疑若孙火站立不稳而使两人飞扑上去,被一分两半是毫不费力的结果;流水所夹带的泥石,不时也会突破避水珠的屏障,从后方像暗器利箭一般飞袭而来。如此种种,虽然凭着孙火的身手和反应一次次险而又险地逃避过,却也没少让两人一起魂飞天外,心潮起伏如上九霄下黄泉。 尽管如此,孙火却没法就此从江底脱离。因为他能感应到,水面之上搜索的神念来临得是那样的频繁,让他根本不敢带着木鑫贸然露头,只能躲在水下一直往前行进。 直到从百雀阁出逃第二天的现在,自觉无法再继续硬撑下去的孙火,这才冒险在搜寻队伍刚飞过不久后就离开水下,带着木鑫一路狂奔地寻到了此座能够稍稍遮蔽正午毒日的破庙,暂时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木鑫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另一个瘦削矮小的身影,有一柄白亮的剑刃从其后背突然冒出,一蓬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就落在了脸上。这一刻,他心中按捺下去的自我了断念头,也随之越发强烈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回 暗狱戮心 只见在一面怪石嶙峋、几近垂直的峭壁上,木鑫的手腕和脚踝分别被四根手指粗细的铮亮铁链所铐住,整个人被分开呈“大”字形锁在了上面。 他的下方是悬空的,完全没有能够落脚得以喘息的地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腕踝上,时间久了,对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个漫长的摧折。 更为可怖的是,距离木鑫身体不过数寸之外的地方,正有七八根碗口粗细的藤蔓,末端像花一般裂成四瓣,不停地朝着木鑫做出扑腾的举动,摇摆之间仿佛是出击猎食的毒蛇。 这些触手的源头却是来自于眼前一棵孙火估摸要五六个自己一般的大汉才能合抱、高度直抵洞窟上方的怪树。 在这棵一叶不长的怪树表面上,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紫色粘液,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醉人清香。 而在高大的树身上,纵横交错地缠绕了无数和木鑫面前一般无二的藤蔓触手,有的如同柳条般垂挂在半空中,有的蜿蜒匍匐于地面上。 大部分的藤蔓都很正常地静止不动,但是一小部分却如同活物般在阴影中缓慢地蠕动着。乍一看上去,好似一棵群蛇缠绕的枯树。 如此“杰作”,不用想也能知道是湘夫人的手笔,只是孙火没料想到,美人皮下,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温柔乡下,却藏着这样一个男人的梦魇之地。 大略地扫视过几眼此处的环境,孙火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木鑫身上。虽然两人之间还未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但是见其失手被囚,孙火也不自觉地大感痛心,情急之下就要飞身上前把人解救下来。 “站住,危险!”一见孙火这般失了分寸地要冒然前来营救自己,木鑫不由得急喊出来,随后便岔了气地连连咳嗽。 孙火闻言一惊,顿时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还未等他开口发问,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无数的藤蔓如同被孙火这个闯入者惊醒似的,窸窸窣窣地游动了起来。地面上,半空中探出了数不胜数的藤蔓,末端全都笔直地朝向了孙火,好似群蛇昂首而立,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只等着群拥而上淹没的那一刻。 这样前所未见的场面,饶是孙火再怎么胆大,也不禁浑身寒气大冒,惊得手脚发僵地停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虽然他还没有试探过这些藤蔓的坚韧度和力道,但是蚁多咬死象,纵然自己本身再如何神力,也绝对无法在这样的数量面前幸免。 “对,就先这样不要动。它们对会动的物件很敏感。”木鑫略略喘息了一会,这才又开口说道,声音中透着虚弱的感觉。 不动弹,就不会受到攻击。孙火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再次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恢复了活动的能力,但马上又焦急起来。这样的情况下且不论怎么逃生,就连先把木鑫解救下来都做不到了。 正要张口喊话问个究竟,木鑫却是抢先出声了。“小子我且问你,你怎么居然没被圈禁起来,而且还让你给偷溜到这里。” 听到木鑫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孙火才恢复正常的脸再次发热得彻底红透了。他的心里实在是相当的郁闷,木鑫为什么人都成为阶下囚了,却还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 对视上那笃定的眼神,他能肯定木鑫并不是在瞎猜套自己的话,而是确切地知道自己先前在做什么。 “她被我杀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下孙火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大吼道。 面对孙火如此情绪激动的爆发,木鑫明显地愣了一下。他开始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越来越响,笑得好似癫狂一般。 暴怒中的孙火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但是听着听着却感到越发心惊,不自觉地恢复了冷静,开始大喊着对方的名字想让其停下。 但是木鑫却仿佛没有听到般,自顾自地狂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气息却是越发地虚弱了。 “混蛋,你说够了没有。要是知道怎么样克制这怪树就说出来,我现在就上去撕烂你的嘴。”孙火听得心如刀割,再一次地朝着木鑫大吼大叫道。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这个搭档在这数个时辰里是经受了怎样的身心摧残,而且自己还是施刑的帮凶。 “既然你杀了她,那有拿到她的储物袋了。找出一枚能够发绿光的戒指,这树害怕它”木鑫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突然间头猛地向一旁歪倒。 “木鑫!木鑫!”孙火急急地连喊了几声,却见他没有再回应自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顾不得用神念慢慢翻找,孙火猛然一把从后腰上扯下那个浅紫色储物袋,哗啦一下地将里头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如此大的动静,再一次惊动了那些藤蔓,飞快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但孙火却不管不顾,双眼急转地搜索起来,马上就从中瞄到了那枚能够发出绿光的戒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在手中,高举过头。 在这一刻,一根藤蔓已经缠上了他的小腿,只差马上把人拉倒拖走。但在戒指上所镶嵌的一小块晶石所放出绿光照射下,却又马上松开退了回去。 可是这些藤蔓并没有孙火预想中那般会远远地退开,反而是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堵在他的四周无法前行,一根根地张开了四瓣狰狞无比,疯狂地试探着前伸想要扑到他的身上。这让孙火很是吃惊,大感不妙起来。 到了这一刻,孙火也已经明白了,这怪树大概是终于发觉了自己这个非常的猎物,就连这枚戒指也无法完全克制它的渴求。 抬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孙火正想着要将其扔掉做困兽之斗时,突然目光一凝地落在了那块晶石之上。他突然觉得这东西看起来颇为眼熟,似乎自己也有这样的东西。 低头细想了下,孙火有些不太确定往储物袋上一拍,一块鸡蛋大小的绿色晶石顿时出现在了手上。 果不其然,当如此大个头的晶石出现时,散发出的更强大光芒使得藤蔓有了反应纷纷后退到一丈开外。 虽然依旧没有放弃对孙火的觊觎,但是总算没有围拢在身前,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 他手中这种能够散发出绿光的晶石,名为“鬼眼石”,是一种因为沾染鬼气后发生异变的发光材料。因为鬼修少见,所以这种鬼眼石也颇为稀有。 此时孙火所拿出的,正是当初从汐象潭密室中所得到的。之后通过查阅典籍也没找到相关的比较实在用途说明,便留在袋中没再理会过,想不到却能克制怪树,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一见鬼眼石发挥了作用,孙火连忙又拿出了两块,施法让它们围绕着自己盘旋漂浮,撑出了更大的空间,随后便放出了铜钱法器飞到了木鑫的跟前。 “锵锵”的四声脆响,在检查过捆束木鑫的锁链只是寻常凡物并无额外的禁制之后,孙火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瞬间斩断。 就在这时,木鑫却毫无征兆地惨叫了一声,随后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向前扑倒。尽管被吓了一跳,孙火还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此时木鑫的背面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孙火心头一颤,抬头看向面前的石壁,双目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相比于正面的完好无缺,木鑫后背的衣裳都已经破破烂烂,一片血肉模糊。 石壁嶙峋,棱角有如利刃,被捆束在这里本就不能轻举妄动,才能少受皮肉之苦。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全因为他在这上面拼命挣扎过。 为什么挣扎,孙火心中是明镜般的清楚,而自己刚刚解放下来的举动,却是在无意中硬生生撕开了他与石壁粘连的皮肉,雪上加霜。 “对不起,对不起……”孙火强忍眼中的苦涩连连说着道歉的话,也不管木鑫是否能够听到,同时双手颤抖着割开他血红的衣服,开始为其做处理包扎。 第一百九十四回 遁火移祸 花费了好一番工夫,孙火这才把木鑫后背上的大小创口彻底地清洗干净,敷上了药粉并作了仔细严密的包扎。虽然过程中一再地小心轻柔,但木鑫脸上遍布的汗珠和有些扭曲的脸庞,都表明他正经受着莫大的剧痛。 想到加入乌云时自己两次重伤而人事不省时,都是木鑫在看顾,孙火打从心里越发地感到难过,发觉自己似乎亏欠眼前之人太多。 帮助木鑫咽下了疗伤的丹药后,看着他拧结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进入了沉睡状态,孙火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失血偏多和严重的皮外伤,还不至于到性命濒危的地步,但是这份和自己相关的精神创伤,孙火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和修复。 更为重要的是,在检查木鑫伤势情况之时,孙火发现他的体内竟然没有一丝灵力的存在,和凡人一般无二,也不知道是遭到了湘夫人的什么毒手。如果是暂时性也就罢了,但若是因此修为尽失,孙火实在不敢往下猜想。 回身看向下方这棵长着无数藤蔓触手的怪树,孙火的眼中闪烁着冷冽阴寒的光芒,杀意大生。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下低沉的爆裂声。 乍然一惊之下,孙火抬手飞快地往储物袋上一掠而过,霞光之中一柄乌黑的长弓迅速地由小变大,被他一把牢牢抓住。右手挽弦猛力一拉,顿时形如满月,一支金色的光箭随之凭空出现在弓身正中。 目光飞快地梭巡整个洞穴寻找目标,孙火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崩毁破坏的迹象,也没有人闯入此地的样子。尽管如此,他却一点都不敢松懈下来,依旧在拼命搜索这个声音的来源。 孙火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随之移到了先前木鑫被囚的这面血迹斑斑的石壁上,霎时间恍然大悟。想到木鑫说过能听见上头的动静,那刚刚的爆裂声应该就是来自潇湘轩了,看来应该是那位幻灵姬发觉了异常,找人来强攻进屋了。 金光的箭矢闪了两闪,便无声地溃散消失,孙火缓缓地松放弓弦收起了长弓,控制着铜钱法器急速往地面降去。 虽然不清楚上面来人是否知道,或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现此处密地,但现在也无法让他俩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当务之急则是必须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散花堡坊市,方有可能避过天煞宗的封锁和搜寻,逃得性命。 用鬼眼石驱赶开那游动覆盖其上的藤蔓,孙火抓起那只紫色的储物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先前倒出的物件都统统收了进去,之后随手往腰间一塞,便带着木鑫直往另一头冲去。 刚刚在高处搜寻声响来源时,他就已经看到了在怪树的另一侧对面,有一扇半阖着的小石门存在,想来应该就是此地的隐秘出口。 来到石门跟前,孙火谨慎打量了一番,在确认此处完全没有禁制存在之后,他才小心地一步一步靠了过去推开门扇,呈现在眼前又是一条漆黑的通道。 站在门前,孙火能感受到迎面而来极其微弱的气流,这说明至少应该是一条活路,而不是一处密闭处所。虽然不知道是通往何处,但孙火已下定决心要闯上一闯,无论如何也要护得木鑫周全,也好稍稍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当孙火背起还在昏睡中的木鑫准备跨入石门的时候,回头看见身后的怪树,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他把木鑫放了下来,倚靠着石门侧身而坐,并留下了数块鬼眼石,确保着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不会被藤蔓所袭击。 随后孙火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储物袋都翻了个遍,凑出了一沓二十来张爆裂符。他此时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要把这处秘地的顶部炸塌或者炸穿。因为从进来时走过的密道来估计,这里距离外头的地面并不是很远,应该是大有可能做到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话,即使塌方砸不死这棵怪树,那么也能够在百雀阁中造成足够的混乱,好掩护自己和木鑫逃离。除此之外,若能对外流出天煞宗在自家坊市店铺中培育凶物的消息,那也必然会对天煞宗造成不小的打击。 就在孙火脚踏铜钱法器,开始在秘地上方寻找薄弱点好布置爆裂符的时候,七八名美貌女子正神色肃然地站在潇湘轩的院落中候命。而在孙火先前所呆的屋子内,正有三名衣着各异的女子在四处查看着,幻灵姬也在其中。 另外两名女子,一位衣着不甚华美很是素雅,虽然容貌秀丽却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另一位则是端庄稳重,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好似诗书满腹的才女。 这三人中,幻灵姬和冷面少妇皆是筑基初期,而这名端庄女子却已达到了筑基中期。 虽然屋内浓郁的靡靡之味让她们三人都很不自在,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停留其中。不仅如此,孙火所遗忘在地上的直裰,也被拿到了桌上摊开着。 当端庄女子一脸凝重地从床榻上捻起一小撮粉末,放在鼻子底下将信将疑地轻嗅了两下后,屋内的沉默马上就被打破了。 “秦洛,你马上去通知所有姐妹。封锁百雀阁不再接待新客人,现有的客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冰梦,你到我的房间里,在梳妆台上有一只血梅耳坠。拿着它立刻到幽雷塔面见杨头领,让他马上封闭坊市,许进不许出。晚些我会亲自过去。”端庄女子回过身来,原先的书香气质一扫而空,神色冷峻地下着命令道。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然后立刻齐声称是。转身离行时,幻灵姬却暗中又多瞟了桌上的直裰一眼。 就在她和冷面少妇一前一后地出了屋门,要去传令布置时,突然间地面一阵剧烈震颤,随后整个潇湘轩院落就崩裂开来,在众女尖叫声中急速往下坠落。 很快,从凹陷下去的巨坑之中,向四周伸展出了无数疯狂摆动着的藤蔓。紧接着就从里头冲天而起飞出了四五道人影,之后就再无一人出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而然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开始不顾坊市禁飞的命令,朝此处赶来。 第一百九十七回 否泰转圜 “走!快逃啊!” 就在木鑫恍惚出神,手上捶打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来之际,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感觉到了自己的膝盖窝被某种异物吸附住的样子。 他低头看去,却见是孙火伸出了左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粗大的手掌并不是正常的合握姿态以作支撑,而是类似蜘蛛一般架空地抓按着。 对此木鑫暗中很是吃惊,因为孙火的五指所落之处,正在几条主要经脉上。联想到先前封住自己行动和言语的手法,木鑫十分肯定着如果现在有什么异常举动的话,这个吐得虚汗大冒的“蠢”汉子,是会毫不客气地立刻给自己好看。 都几乎自顾不暇了,却还一直留着心眼不忘关注自己的举动,木鑫再次被触动之余,还多出了有些不爽的矛盾心理。 明明只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后生小辈,却那么桀骜不驯地顶撞违逆自己的意思,现下还自作主张地像监押犯人般看管拘束着,没有可以做选择的自由。真是没把自己这个暗卫前辈放在眼里。 这样一个“狂妄粗野”的家伙,实在是欠被人好好收拾调教。若是此番还能有善果的话,或许……木鑫似乎有了些模糊的想法,但很快就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即使能够逃得性命,但此次侦查任务还没怎么开始就因为身份暴露而宣告失败。作为任务主导者,回去后是少不了要受重责,只怕是或许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蠢”汉子了。在这当口,木鑫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舍不得了。 又过了一会儿,孙火似乎才缓过劲来松开了抓住木鑫的手,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两人怔住了,完全没料到彼此间会这般有默契的异口同声,下一刻却都反应过来,各自转头看向了一旁。 孙火抬手一擦嘴角的口水,随后往前伸出虚空一抓,从附近吸来了大蓬尘土掩盖在浸湿的地面上。紧接着他又勉强提起一口气,发力朝四下里劈出了几下空掌。随着大部分腥酸味被掌风驱出了庙外,里头的空气这才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我都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干嘛还要……”木鑫低着头转向一旁,半闭两眼,还在对孙火坚持要带自己逃亡的决定耿耿于怀难以接受。 “拿着。” 一个小白瓷瓶被应声飞抛过来,打断了他的开口。猝不及防地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差一点就要掉到地上摔碎。木鑫惊诧地转头看过来,却见一个四方的木盒打开着放在孙火的大腿上,里面嵌放着十来个颜色不一、贴着标签的药瓶。 而孙火自己也很快地从盒里挑出了标有回春丹和活筋散的瓶子,各倒出一颗扔进嘴里,然后把木盒收了起来。 感觉到木鑫拿着自己所给的药瓶却不服用,孙火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木鑫想说什么,但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时间不多了,按照先前和巡逻队相遇的情况来看,距离下一支队伍出现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我先打坐调息一下。这是那个人的东西,你找找看有没有恢复的办法。” 说话间孙火抽出了塞在腰上的紫色储物袋,略一注入灵力再次把里头的东西倾倒出来,随后就盘膝闭目坐好,开始运功调息起来。 看着孙火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什么都不多说自顾自地下起命令做了安排,木鑫一把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药瓶。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松开手掌,把药瓶拿到眼底下。在看到瓶上的标签后,木鑫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将信将疑地拔开瓶塞往下一倒,一颗圆溜溜的火红丹药顿时掉落在他的掌中。他又连倒了几下,发现瓶中只有一颗。 血魄丸,此物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算得上是顶级品类的疗伤药,用在外伤和弥补血气流逝亏空上甚有奇效。可是现在,孙火却毫不犹豫地把它用来救治自己。木鑫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背,隐隐地猜测到了这瓶中原本似乎不是仅剩这么一颗。 看着打坐中的孙火气息渐渐趋于平稳,又看看自己身上披套着宽大得过分的衣衫,木鑫不自觉地用力紧咬着嘴唇,很快他就将血魄丸丢进口中狠狠地嚼了几下,方才吞咽入腹。 满口的苦味,熏呛得木鑫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但他却只是随手擦了擦就蹲下身来,开始逐一检视起地上一大堆物件中的药瓶容器和玉简书册。他是那么地迫切,希望能够如同孙火所说的那般,可以找到解除自己身体异状的方法。 经过一番紧张快速的翻找,木鑫终于在数枚记载着湘夫人修炼心得的玉简中,找到了自身失去灵力的原因。 如同一开始发现中了圈套所在意的那般,问题出在屋内所点燃的熏香之上,里头被掺进了一种名为绝灵蛊的粉末。那是一种被特别培育的蛊虫,形如金色的甲虫。 修士一旦被其叮咬过,体内积蓄的灵气在两天之内就会自行溃散,变得无法凝聚出法力。而将其研磨成粉末后点燃也有同样的效果,且不会发出异味,足够的隐蔽难以察觉。 因此算算时间,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他的身体也就能够恢复正常,接下去只是需要再花些时间重新炼化灵气罢了。 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玉简,木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回头看向还在打坐中的孙火,他真想现在就扑过去抱住这副强壮的筋肉身躯大力地猛拍上几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对这个后生说什么话才合适。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木鑫再次埋头于继续翻查剩下的物品。若是平时面对从一名筑基期修士身上缴获下来的战利品,说一点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此刻的他并不想分东西,而是想要利用剩下的时间尽目前自己所能先帮着理清其中的贵重物品,这样好让孙火能够优先接收起来稳妥地存放,而不是这样一股脑地翻来倒去。 因为在这些瓶瓶罐罐的容器中,还有几个上头并没有相关标签,所以他想先鉴定一下,省得孙火事后还要再去查证。带着回报的念头,木鑫伸手又拿起一个精致的雕花镂空白玉瓶,小心地启了盖子,放在鼻子底下轻嗅了两下。 闻着其中飘逸出有些刺鼻的味道,木鑫的双目骤然睁得滚圆,一脸难以置信地倒转过玉瓶,只见一颗蓝灿灿、蚕豆大小的丹药掉落出来,静静地躺在木鑫的手心之中, 看着手中的蓝色丹药,木鑫不自觉地全身微微发颤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回 人心难测 如果是其他的丹药也就罢了,木鑫怎么也没有想到,湘夫人的储物袋里居然会存放着一颗筑基丹,也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毕竟她本身的修为已经将近筑基中期,根本用不上此物。 木鑫连忙又用力地倒了倒瓶子,但是却没有第二颗灵丹掉出。 他抬眼又偷瞄了一下,却见孙火依旧在闭目打坐中,似乎对于自己的举动完全没有关注。慌忙地把筑基丹装回瓶中,木鑫怎么也舍不得将其放回去。 这东西实在太珍贵了,在这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被孙火收入囊中,木鑫实在是难以放手。拥有此丹,不仅有望能够在仙道上更进一步,而且成功之后也有不小的机会能够卸下暗卫一职的身份,无需再继续这种亡命的日子,从容地开启新的修炼生涯。 在短短的片刻呆滞之后,木鑫握着药瓶的手动了,却是鬼使神差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贴身藏了起来。做完这一件事之后,他的心不自觉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快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因为在过去三十多年的生涯里,即使身陷绝境也都不曾这般发虚过。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木鑫强定下心神,准备再拿起另外一个颇为精致的红色木盒,检看一下其中所装之物。就在这时,孙火双手往外挥划了半圈,然后按在小腹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一股两尺来长的白气顿时从他微张的大口中笔直地疾喷了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如此大的动作,却是把毫无思想准备的木鑫吓了一大跳,猛地就把手中的木盒扔到了地上向外蹦了出去。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半蹲下身来扶住了孙火,急切地问道: “你还好吗,是不是太心急伤到了?” 孙火缓缓地睁开双目,眼底深处有一丝精芒闪逝而过,随后歉意地朝着木鑫微微笑了笑,轻声回应着: “我没事,只是疏解了体内郁结的真气而已,现在好受多了。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恢复法力修为的办法?” 说话间,孙火很是自然地放开互盘的双腿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裤上的尘土,然后大大地伸展开了依旧酸胀的身体。 “找到了,只要再过几个时辰我身上的禁制就会自行消失,到时候就会恢复如初了。”木鑫小声地说着话,同时悄悄地往后退出了两小步,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地上的东西。 “太好了!”孙火惊叫了一声,高举的双手顺势重重地搭在木鑫的双肩上。虽然自觉没怎么使劲,但是手上的力道还是拍得木鑫的身子骤然一矮。 木鑫脸上一热,慌忙地推开了孙火的双臂,连忙又退出了好几步。 “混小子,你是想把我拍死啊。” 或许是心虚藏匿筑基丹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遭遇,木鑫发现自己完全没法面对现在的孙火。尤其是此时他还赤裸着虬壮精雕的上身,在这般近的距离下注视,实在是乱心扰神。 “抱歉啦。”孙火似乎毫不在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说道。随后他转身弯下腰来,捡起了地上的储物袋,轻轻一抖。 看到孙火这般举动,木鑫急忙迈步上前伸手拦住。“慢着,你怎么还用它收东西,为啥不用自己的储物袋,我都帮你大概地分类了。” 听着木鑫提醒的话语,孙火低头扫了两眼,这才注意到地上原先乱糟糟的一大堆东西已经被按照相似类别分成好几小堆。微微一怔之后,孙火还是双手合夹住储物袋,放出了一道很是宽大的白色霞光。只不过他在操控储物袋吸入物品的时候,还是按照分好的小堆依次进行。 木鑫努了努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心里除了感到有些疑惑之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把东西收拾完之后,孙火随手就把储物袋抛到了木鑫的怀里。这让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方才接了下来。 “走,巡逻的人应该快到了。我们还是回到江底藏起来,等你恢复过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孙火拍了拍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木鑫一脸惊愕地捧着储物袋,看着孙火迈着大步走到了庙门口。外头强烈的阳光,映照出一个格外魁梧和高大的背影。这样的一幕,刺激得木鑫双眼隐隐生疼,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大叫道。 感应到木鑫没有紧跟上来反而出声叫住了自己,孙火疑惑地转过身,眨动的双眼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那个,那个对了你的衣衫哪去了?就这样光膀子出去的话,你想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力啊,后面还怎么潜伏藏身呢?”再一次跟孙火正面对视,木鑫只是看了两眼就急忙低下头来,紧张得直捏手中的储物袋。下一刻,他便懊恼不已,不知道孙火会怎么理解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另外一头,孙火并没有留意到木鑫避让直视自己的异样眼神。相反刚刚被其这么一提醒,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顿时在心中暗呼糟糕。 因为分金炼体和点金堂酷热环境的关系,孙火一个人独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光着膀子,已经成了习惯。只有在外出的时候,才会另外特意梳洗一番穿戴整齐。也正因为这个习惯,在逃离百雀阁时,他把直裰遗忘在了潇湘轩之中并没有穿上身,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个疏漏。因为把贴身衣物遗落在敌人的手里,无疑是留下了一个极其要命的追踪线索。 脸色微微抽动了一下,孙火二话不说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另一件备用衣衫,胡乱地套上裹住身体。随后他扬手扔出那面铜钱法器,在急促的咒语声中滴溜溜地变得有桌面大小。 紧接着孙火身形一晃,就已来到还未反应过来的木鑫身旁,拉起他猛一发力踏上铜钱,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就在孙火和木鑫两人才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名衣袂飘飘的黄衫女子脚下踏着墨绿色的荷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破庙上方。 这个女子单手持着一柄白色的青花纸伞,撑开的伞面挡住了她的容貌,让人无法正面看视。 让人惊讶的是,其怀里还抱着一只尺许大小、通体漆黑的小兽。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世间一只颇为罕见的墨狐,而且已经进化成了低阶妖兽。 此时墨狐紧闭双目,毛茸茸的小脑袋左右摇晃着,暗红色的鼻子随之嗅闻个不停,不一会就扭头冲着黄衫女子呜咽地低叫了几声,随后便四肢一动地跳了出来,直扑进破庙里。 在看到墨狐小兽这般反应后,黄衫女子也随之轻轻一蹬地从荷叶上飘然而下,紧跟着进了里头。 只见墨狐小兽在庙里来回奔跑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孙火呕吐的位置上,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很快就露出下方仍旧潮湿的泥土,一股腥臭的气息顿时开始往外散逸。 稍稍站立了片刻后,黄杉女子突然快步地走到墨狐刨出的浅坑前,而且还不嫌脏臭地蹲下身来,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里头的秽土。 “你就这么的恨我,所以变成了一个贪色劫财的恶徒,而且现在都还胆大到来天煞宗引祸上身吗?” 悦耳的声音从伞下低低地传出,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幽怨和无奈。 没过多久,破庙里传出了鬼哭神嚎的尖啸声,而且从外面还可以看到有无数的黑气在弥漫奔流。 这般的异象只是持续了数息的时间,随后便又销声匿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唯一不同的是,浅坑里的秽土已经彻底发干结块。 当黄衫女子带着墨狐踏上荷叶,再次准确无误地冲着孙火逃离的方向飞行而去时,整间破庙却毫无征兆地倒塌下来,成为了一片废瓦砾废墟。 约莫一炷香之后,黄衫女子便来到了孙火两人潜入水中的江畔上空,静静地悬停着。 她看着下方宽阔湍急的江面,久久没有其他动作,也不知道在做怎么样的盘算。 第一百九十九回 同道共命 黄衫女子手持纸伞,脚踏莲叶法器悬停在江畔上七八丈高的半空静静地眺望着远方。虽然烈日当空,但是轻薄的罗衫迎着微风飞扬的优美姿容,却依旧散发出一股出尘的气质有如下凡的仙女般。 另外一头,就在距离黄衫女子十数丈开外的水下,一道丈许高的半环形石墙拔地而起,汹涌奔流的江水撞击在了上面,便沿着圆弧的外形绕行而过。 石墙之后,一面无形的屏障撑起了丈许大小的无水空间。借着上方投射下来的微弱光芒,隐约能够瞧见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立于其中,正是临时潜藏隐匿行踪的孙火和木鑫。 感受着上方隐隐约约传递而来的法力波动,孙火仰头注视着微亮闪烁的江水。尽管脸上紧绷着毫无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是惊恼交加,一双大手紧攥成拳,使得衣袖下的臂膀表面浮现出了条条虬结的青筋。 在其身后和石墙之间,木鑫微微颔首,十指纠结地抓握着手中的避水珠,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的高大身影。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却又各自另怀着一份不同的心思。 先前在发觉失落了贴身衣物,且刚刚又毫无掩饰措施地暴露于地表不短的时间,孙火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马上带着木鑫远远地逃离此地,以防不测。 只是在飞出一小段距离之后,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个大胆的主意,那就是回到先前出来的大江中继续潜伏下来。 在孙火想来,即使真的有人能够凭着自己衣服上留下的气息追踪到了这里,那么也会因为江水的干扰失去目标方向,不会在这里过多地逗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所在。停留在已经暴露踪迹的地点附近,比起一味向外逃窜应该反而更能躲避被追踪和巡查修士。等到木鑫恢复法力之后两人再一起行动,也能多上几分自保的底气。 于是在飞行的途中,孙火把这个意外的状况和自己的想法,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木鑫。 让木鑫倍感意外和冲击的,不是孙火竟然留下了可能会被追踪的致命纰漏,而是这份知取舍的果决态度。在眼下这种紧急时候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以两人的生死抉择为重,果断地抛下羞耻心来寻求自己的意见。而不像寻常人那般羞于启齿,从而贻误了能够行动的时机。 终究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木鑫强行按捺下心中种种纷乱的念头,稍稍思索片刻之后便肯定了孙火的想法,同时还建议从另一处地方下水不要原路返回,以便造成有登陆和离开的迷惑假象。 但大出两人意料的是,当孙火才在河床上好不容易用点石术筑起抵御急流冲力的石墙时,就感觉到了黄衫女子毫不掩饰的外放灵气波动出现在了上方,吓得他立马竭力收敛起自身的灵气,心中暗暗祈求着能够顺利瞒过对方。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男是女,有多高的修为,但是从江水的深度和感觉到的波动强度来看,孙火推断着应该是名筑基期的高手。 尽管神念在水中会受到不小的阻碍,比起在陆地上能够搜索的范围和感应分辨度都会被大大削弱,但以这条大江的水流深度,却是经不起筑基期修士有心的仔细搜寻。 因为选择炼体力士的路子,修炼千钧诀的孙火所要塑造的不仅仅是强悍的肉身,还要培练出那一股纵横无敌的杀气,方能在近身作战中压制敌人。 这种气势,唯有在惨烈的厮杀中,经历成千上百次而凝练。当一个又一个的强大对手倒在脚下被自己征服,久而久之,这种必胜的信念将会融铭到骨子里,从而傲视天下群英。 所以他并不是在为可能要和筑基期修士正面一战感到胆怯。相反此时能让孙火唯一挂心的,也就只有身后无法自保的木鑫而已。 不单单是一旦开战后无法兼顾到他的安危,而且即使有万一取胜的可能,也会因为对手的随手一击导致功败垂成,除非孙火能在最后的关头狠得下心来舍弃掉木鑫的性命。 现下孙火的双腿微微下蹲弯曲,全身如弓弦般紧绷着,收气敛息地蓄势待发。只要上方的敌人一有进入江水的迹象,他就要迎头而上地施展出惊天一击。这样做的话即使不能重创对方,至少也能够吸引住其全部注意力,从而将争斗的位置引导向远处,以便没有后顾之忧。 就在孙火严阵以待地准备要进行一场恶战时,情况的发展却实在是让他大感困惑。 这个身份不明的来人并没有用神念来对这片水域进行搜索,却又停留在原地不离开。在无法得知对方的具体意图的情况下,他是完全不敢有丁点松懈,只能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 虽然什么异况都没有发生,但这种压迫人心的等待却是无比的煎熬。对于正面顶扛压力的孙火来说,每一分每一息,他感觉是过得如此的漫长。 当这股灵气波动终于远去消失,之后又等了一阵也不见有什么突袭的手段出现时,孙火这才身体骤然一松,有些虚乏地跌坐下来。 尽管实际上只是仅仅过去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但孙火心里明白,在这场有惊无险的无声对峙中,自己的内心不够从容和自信,没有把握好分寸而紧张过度了。就像长时间紧绷着弓弦,反而是容易崩坏了整柄长弓。 “血焰,你受累了。第一次出来就让你独面强敌威胁,我很抱歉。”一只手掌搭在了孙火的肩膀上,五指微曲地紧紧地抓着,力道大得让身体放松下来的他都感到隐隐生疼。 虽然心里有些诧异木鑫此时的激烈反应,但是孙火并没有出手阻止这样失礼的举动,而是任由其死死抓按着。毕竟他当下肉身之强大,以木鑫没有法术加持的这点力道,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沉默了片刻之后,孙火低下了头,幽幽地开口说道: “木兄言重了。同道共命,既然都已经结伴出了门,回去的时候还是不要落单的好。一个人走路,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声音低沉地说完这番话,孙火感到肩头骤然被抓得更疼两分,但是下一刻木鑫就松开了手掌,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没用的东西,长这么大的块头却胆小如鼠,竟然害怕一个人走路。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着我打坐炼气。” “诶。”孙火急急答了一声,便不敢多嘴地连滚带爬来到了另外一头,盘膝坐下。就在刚刚,他听到了木鑫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不知为何,连带着自己感伤起来。 没过多久,孙火就把这份情绪平复下去。只是略略一感应,他就发现了木鑫并没有真的在打坐练气,反而是站在原地放出了神念,小心地监视周围的动静。 孙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紧接着双掌一并捏出了个古怪的手印,再次开始运转起所修的功法。 第两百回 密谋之阙 距离木鑫的身体恢复正常状态还有几个时辰,之后也是需要进行打坐炼化灵气才能补回法力,因此孙火必须抓紧时间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才好在后面为其护法。毕竟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暴露的危险地方,是没办法两个人同时安心地进行修炼,总要有一人留意监视着周遭的动静。 沉心匀息,气流经脉,孙火感觉到了丹田之上传来连绵的刺痛感,好不难受。虽然不是那种剧痛的程度,但却密密麻麻仿若无数牛毛针扎刺。 至于为何会如此,孙火的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尽管凭借着异禀的肉身,在采补双修之道上耗垮了湘夫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为此伤损了不少的元气。 除了因为湘夫人本身就深谙相逆相克的采补之术,并非是顺从配合的理想炉鼎之外;孙火一直持续地使用秘术,过量地汲取了阴元法力存于体内却没有及时炼化归为己用,反而成为了外来异物,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先前为了带着木鑫潜行远逃,他一直用自身的法力强行将其压制着,到了现下也不得不优先处理了。就在刚刚蓄势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法力有了紊乱的苗头,若后面真在打斗时爆发出来,那结果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如果此时安全无虞的话,孙火说什么也不会接纳这股法力修为,而是会将其驱逐出体外,但如今为了能活着回宗,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心中默念着汲阴掠元术的最后一段口诀,孙火调起了体内所有的真元阳气汇聚于丹田之中,开始全力炼化起来。 时间悄然而逝。 孙火的眼皮悄然抖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目,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大概是夜晚了。”孙火心中暗想道,然后习惯性耸耸肩膀活动着手脚站起身来。感觉着体内流动的法力变得更加壮大起来,他的心里很是满意。 “木鑫,你现在能炼化吸收灵气恢复法力了吗?我来替你”孙火张口而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肌肉脸突然抽搐了两下,心口瞬间惊骇得拔凉拔凉的。 就在刚刚说话的刹那间,他发现了自己所处的情形似乎非常的不妙。 周围安静得相当异常,不但没有呆在江中的流水声,反而是有了开口的回音。除此之外,充斥在身边的空气也是干燥的,一点都不湿润,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虽然还没有完全外放神念,但是凭着直觉孙火可以判断出,自己目前所处的空间应该是非常的窄小。 孙火下意识地抬手往腰间上的储物袋摸去,准备取出月光石来好看清周遭。不摸还好,一摸之下却心又更沉了两分,因为原先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原先自带的两个储物袋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皱了皱眉头,孙火反而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更何况木鑫都曾经说过,自己的肉身比起修炼的种种外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显得珍贵和有价值,所以不应该只单单夺走宝物却不拘禁或灭口自己。 左手往身前一竖,孙火粗长的五指灵活异常地捏起了数个手印,随后一道尺许长的金光悄然延伸浮现,却是使出了最熟悉的金刃术。他抬起手臂高举过头,明亮的金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真是不一般的窄小啊!” 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孙火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原来此时他所呆的地方,竟然是只有丈许来长的立方体,就好像是一个超小房间。凭着他高大的身材,手上的金光只差少许就要戳到所谓的顶板了。 除此之外,上下左右前后一共六面,全都是由一层青莹莹的光墙无缝相连接,看上去光滑如镜,而且也很坚固的样子。 就在孙火好奇地尝试着抬脚用力跺了两下,脚下的“地面”仿若水面一般竟然泛起了涟漪。不过比较糟糕的是,这光幕没有孙火想象中那么的坚固,被他这一脚使劲踩踏竟然凹陷了下去,差点就要栽跟头。但紧接着脚下就传来了一股反弹的力道,把他的脚给顶了回来。 站稳身子之后,孙火的眉头更皱紧了两分。虽然刚刚只是随脚一跺并没有使尽全力,但是从出现的异象来看结果却是对自己很不利。 光幕这种柔软变形的反弹特性,单靠他目前拳脚的巨力击打,只会被分散卸掉冲击,根本无法对一点造成足够的破坏。但如果能有一件法器在手的话,多花些时间倒是可能打烂这一道光幕,眼下却是被活生生困住了。 此外让孙火暗中吃惊的是,如果眼前这个困局真是木鑫所为的话,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弱点研究得如此透彻,竟能够这般轻易地制服自己。 正当孙火心中念头急转,还未理出个具体头绪之时,异变突起。只见头顶的光幕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口子,一股莫大的吸力凭空生成,裹挟着他的身体飞腾而出。 当孙火双足稳稳地踏上了灼热的沙地,看到了正面对自己似笑非笑的木鑫,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发痴表情。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睁着双目瞧得真真的,自己竟然是从木鑫身上的一个小黑袋子里飞出来,从约莫三寸人偶迎风瞬涨至原本的八尺雄躯,看到木鑫从小山般高大变成了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单薄书生。 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发怔中的孙火,木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展颜笑道: “你醒啦,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呢,而且居然功力都还精进了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是从你身上的那个小袋子被放出来?还有这里是哪里,看起来不像是先前我们所在南越平原的水乡之地,更像是来到沙漠地带了?”肩头的轻拍让孙火猛然回过神来,转头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只见自己和木鑫正身处一块巨石的背阴处,周边尽是茫茫黄沙,不禁有些结巴地开口发问道。 “别太吃惊,事情过程很简单的,等下我一说你就能明白的。这是你的储物袋,先检查看看是否有缺东西。” 木鑫收回了手,随后从腰间另外解下两个储物袋递了过来,一脸平和地看着孙火的眼睛,仿佛很是坦然无所隐瞒。 虽然一眼就从储物袋表面的纹样认出应该就是自己的东西,只是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检查里头的东西,却又感觉颇为尴尬。因此孙火在接过手明显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准备直接收起来而不是现在清查。 “现在就查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执行命令!”就在这时,木鑫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补充了一句后才放开。 在见到木鑫这般郑重其事的坚持之后,孙火也就不好再为碍于情面而做推辞,单手托起两个口袋,放出自己的所有神念探入其中开始清点起来。 片刻功夫之后孙火睁开双目,朝着木鑫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差池,紧接着就把两个储物袋束回到自己的腰间上。虽然这个结果本身就在意料之中,只是他心里依旧有些疑惑,这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木鑫会有的处事方式。 “既然现在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以后要是再说少了什么东西的话,那我就不管了哦。现在说说正事。”木鑫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 “你在江底打坐运功的时候入定了,直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我想这应该也不是你原本的打算才对。不好强行打断你这样难得的状态,但同时你自己也对外界都断了知觉。为了掩盖住你身上的法力波动,还有隔绝被气息追踪的可能,我在缴获她的东西里刚好找到了一个空着的灵兽袋,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你给装进去带着赶路了。” “因为使用的限制,储物袋没法被随身带进去,我就给解了下来。那个时候我还怕会把你惊醒,没想到的是你根本就毫无反应跟块石头一样。现在来看不强行唤醒打断你是对的,这么快又做出了突破到练气第十二层,回去后再勤加修炼巩固的话,赶上甚至超过我是指日可待的了。” 听到木鑫这样一番解释,孙火不禁变得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使用了汲阴掠元术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修为上的突破,而且时间竟然一下就过去了三天之久,实在是有违要保护木鑫恢复法力的初衷。至于说自己被收进了装灵兽的袋子里,他并不觉得因此就大失脸面而要斤斤计较,毕竟非常之时就得做一些非常之事,保得住性命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这几天我在整理她的东西时,发现了几枚文书玉简。其中的信息不仅有你我先前的装束样貌和此次的任务交接地点,而且还提到了一个灵沙门的小型宗门,似乎天煞宗要对其有什么动作。”说话间木鑫又拿出三四个玉简,递了过来。 一听这话,孙火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抓过玉简逐一查看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当他从最后一枚玉简退出神识时,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虽然还没弄清楚是在哪里出了纰漏,却也让他明白了先前两人为什么会失手遭劫。 “木兄,那你的意思是要改去灵沙门查探情况吗?”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孙火小心地问了一句。 第两百零一回 天予坦受 “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泄密,我俩的侦察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死亡陷阱,再继续前去接应地点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线索的话,就这般回去复命的话也未尝不可,只是办事不力之责却是在所难免的。虽然眼下可以隐瞒不报,但若日后乌云从其他地方发现了我们此番逃避作为的话,那将会被视为叛宗重罪,到时候只怕将要受到诛命之刑了。所以现在前往灵沙门调查清楚卧底原先想要传达的情报内容,既是势在必行,也是无奈之举了。” 木鑫的眼神有些飘忽,没法再像之前那般坚定地正视孙火的双目了。他的双手缩在了身后背着,十指不自觉地用力绞缠在一起。 除了心中有所亏欠之外,在经历过先前性命几乎不保的凶险过程之后,对于孙火是否还有勇气愿意再继续冒险下去,木鑫的心里实在没有把握。特别是刚刚解释缘由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脸上毫无波澜,一点都瞧不出是要赞成或退却的意思。 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见识到了暗卫的残酷和血腥,若因此感到害怕而打退堂鼓,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也是不适合后面的行动了。毕竟人一旦心虚胆怯,言行举止上的破绽也就会大大增加了,更加容易暴露身份而丧命。 沉默半晌,木鑫暗暗叹了口气,正想宣布让其一路跟随到了地方之后,就此呆在安全点以作接应时,却见孙火抬起右手握成砵大的拳头,然后轻轻地顶了顶自己的胸口。 “亡羊补牢,为不失明智的保身之策;知险而行,可谓虚实难辨的诡兵之道。既然都已经一起经历了死地逃生,哪里还有再孤身犯险的道理,血焰愿意跟随你的脚步共闯虎穴,不悔不弃。天煞宗做下的事实在是太过阴毒有伤天理,我也想让他们受到更大的损失和重挫。”孙火展颜挺眉,开口郎朗说道。 看着孙火一对炯炯发亮的虎眼,木鑫惊讶得微张着嘴巴,背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垂放身旁。这一刻,他心里真的是有一种莫名冲动,想要和身前这只厚实的拳头碰个拳,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和门道。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木鑫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只是抬手放在孙火的拳头上轻按了下去。 “这种漂亮话还是不要挂在嘴上的好,我可受不起。坐下来边纳凉边说话,别傻站着干耗体力了。”木鑫低头坐了下来,同时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块很明显被利器削平的石块。 此时日当正午,沙漠中热浪逼人。他的手头上并没有能够长时间降温避暑的东西,因此只能先暂时寻了此处突出的巨石临时歇脚。虽然不知道孙火什么时候能够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但木鑫还是为其留下了一个简陋的座位,如今倒是刚好用得上了。 原以为对方在自己坦然的心迹中能够相互信任,孙火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其拒绝,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不过在见到这个预留的座位和听到刚刚的话语后,孙火心里还是觉得大有希望,当即袖子一甩扫去了上面的沙粒,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虽然有着打铁和地火锻造的高温经历,但此时处在正午的沙漠之中,他也还是感到身上颇为燥热。尽管很想习惯地裸着膀子透气凉快,但是顾及着木鑫就在一旁,也只好强按下这般失礼的念头,寻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周围的热气。 “虽然你我主修的都不是冰火属性的功法,但此时在体内运转功力的话也能好受一些。”木鑫很是适时地提点了一句。 闻言愣了一下,孙火随后就马上依言照办起来。果不其然,当金灵力在全身各处脉络游走穿行时,体表的燥热之感顿时有所缓解消退。 “虽然这么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暑抗寒,但这是要消耗自身法力的,自己要把握好那个度,别因为贪图彻底凉快,一不小心把法力用光了。”看着孙火脸上的神情变化,木鑫便知道他已经开始上手,于是又开口说道。 “不过你前面说到天煞宗行事阴毒有伤天理,是自己听说了什么还是分开那会跟人起冲突了?” 听到木鑫问起了这个问题,孙火惊呼着猛地一拍脑门,连忙把自己在地下秘洞的所见和所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听到孙火在带自己外逃前,竟然还花心思把天煞宗的隐秘给捅到了明面上,他是被彻底惊到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些事在暗地里怎么做都没问题,但是一旦被公开的话,那就是在挑战表面规则的底线了。天煞宗此番的损失,不仅仅只是折损了一名筑基期修士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名声受损,打击到了宗门的坊市收入了。日后一旦被查明了身份失陷敌手,身死道消还是轻的,怕的是要抽魂炼魄长久折磨了。 木鑫很快就想清楚了孙火此举的后果,不禁为其感到深深的担忧。虽然听话里的意思是为了他本身和自己的遭遇而出手报复,但木鑫实在不知道孙火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多。 “怎么,你不高兴吗?”就在木鑫想得出神之际,突然看到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没,我高兴呢。想到此番出来你因祸得福,修为增长得这么快,往后进阶筑基期应该也是指日可待的了。我为你高兴。” 回过神来,木鑫这才发现孙火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到了自己跟前,弯着腰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身子,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心慌之下,木鑫急忙胡掰道准备搪塞过去。 让木鑫意外的是,他看见孙火在听到此话后却猛然站直了身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默片刻后恨恨地说道:“这样的增长有什么好的,我倒宁愿没有这一次增长。” 见到孙火这般激动的反应,木鑫很是惊讶。端详孙火的表情不似有假,又细想了一下先前的经过,木鑫顿时恍然大悟,不觉哑然失笑,有些明白孙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 …… 急急地拍掉了木鑫的贼手,孙火一连倒退出了好几步,又羞又恼地怒瞪着对方。此刻他的整张脸已经一片通红,发热得跟沙地般烫手。 无视着仿佛要把自己撕碎的目光,木鑫缓步上前,一脸平静地仰视着这个高大如塔的壮汉。到了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身上也如释重负般的感到无比轻松。 同一时间,因为知道木鑫就是这么一个言行时而正经时而刁毒的古怪人,所以孙火并没有立刻出手算账,而是强按着怒意暗暗戒备着他接下来的举动,想看看还要玩什么花样把戏。 “其实你心里应该明白的,像我们这一类人并不是落云宗所独有,更重要的是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使为此而污损身名和扼杀感情,沉沦一世。假如当初的安排是要把你变成‘乌鸦’的话,你会比现在更羞恼万分地抗命不从吗?毕竟以你的条件来看,可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听到木鑫说出这样的话来,孙火先是一惊,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去了大半。虽然没有被问是怎么逃过湘夫人的毒手和能够反杀的原因,但是因为修为的突然增长,木鑫似乎已经猜测到了自己不光彩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孙火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毫不意外孙火的哑口无言,木鑫顿了一顿,继续平静地说道: 看得出来即使暗中修炼了秘术,但你却不是个急色贪淫之徒,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了。不过在这次发生的事上,你真的没有什么好拘泥纠结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惑女色的蚀骨销魂,不畏死亡的一无所有,都付出了这么多,理所应当也该有些弥补才是,否则对这副彪悍的雄躯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说到这里木鑫抬起手往孙火横阔的胸口上拍了拍,好似拍在厚木门板上发出了砰砰的闷响。 听明白了木鑫是在开导着自己的心结而非恶意戏耍,孙火感觉好受了许多,踌躇了一下后讪讪地道了句谢。 出乎孙火意料的是,木鑫并没有接上自己的话头表示客气或受谢,而是举手握拳向前伸过来,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提议。 “听说俗世间有一种习俗叫做拜把子,是让没有血亲关系的人结为兄弟姐妹。血焰,你可愿意和我这样无常不羁之徒义结金山?” 第两百零二回 结义无类 “为什么啊?” 孙火闻言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木鑫的想法会这么跳跃,就这么冷不丁地提出了结拜兄弟的建议。 通常修仙者的心态,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念头,不仅仅体现在藐视无法修仙的凡人存在。此外原本就出身宗门家族的修仙弟子,同样也是看不起没有底蕴的散修和此类出身的入门弟子。就算是小有成就和身手,招来更多的是忌惮和打压,而不是欣赏和结纳。 对于这点,孙火却是深有体会的。自从他担着点金堂堂主的名号开始,这大半年来却也未曾见到有什么人来主动向自己示好相交。尽管天工殿内的其他炼器弟子的态度比起先前是变好了不少,但日常话语中透出的距离感却是更加疏远。对自己这份从内心深处的看不起,他也并不是完全的毫无察觉。 对此孙火深感无奈,但也知道没法凭一己之力来扭转这种修界的偏见,因此也就一直故作不知地平和待人,更多地专注于自身的修炼和炼器,并没有花费精力用于改善人际印象上。 虽然孙火并不知晓木鑫的具体来历出身,在这样的情况下木鑫却还提出这种凡人的结交方式,怎么不让孙火生出一种荒谬可笑的白日梦感觉。 “因为你小子生得一副相貌堂堂的好皮囊,人却有些呆呆笨笨的,尽做些吃亏的傻事,实在是有必要找一个精明的大哥罩着才行,否则哪天自己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木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并不意外孙火会有这么一问。 只是这番解释的理由落在孙火的耳中,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敷衍和不正经,感觉颇为哭笑不得。毕竟先前才失陷敌手的事还历历在目,全靠着自己将其救了出来,现在自诩“精明”用于结义,实在是一个再差劲不过的理由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伸在眼前的拳头,孙火却突然有了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抬臂握拳与其对碰了一下,随后张开手掌包握住。 “蒙木兄不弃,小弟我求之不得。”沉声说完这话,孙火顿时觉得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 尽管有过被人背叛的经历,孙火决定还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相信他人。何况木鑫没有接受自己以属下之名追随的决心,反而是主动提出了结义,这当中不正说明他从内心深处认可自己、结纳自己的诚意,实在是没法拒绝。 见到真的应允了下来,还有被孙火厚茧遍布的手掌包裹所传来的粗糙感,暗中紧张却又带着期盼的木鑫顿时感到大喜过望。 当下两人叙了年岁,木鑫比起孙火是大了六岁,自然是如提议所言地成为兄长。因为环境条件所限,再加之仙凡有别不拘于全套俗礼,商议之下后由孙火点石化杯,木鑫施术聚水,然后两人分别破指滴血于石杯中以代血酒。 两人各执一杯走出阴蔽处,对着当空烈日,重重地跪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苍天大漠共鉴,鄙人木鑫,今日愿与血焰结义结金山,同福共难,生死不弃!” “苍天大漠共鉴,鄙人血焰,今日愿与木鑫结义结金山,同福共难,生死不弃!” 在肃然朗声地祈告天地后,木鑫和孙火郑重其事地向天八拜磕头,然后将杯中混合彼此的血水一饮而尽。转头相视一怔,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起来。 结义之礼已成,两人便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快步回到遮阴的峭石下纳凉。仅仅只是这片刻功夫,就都被晒得汗流浃背体表隐隐生疼。 因为彼此的关系深入了一大步少了隔阂,方一坐定,孙火就把刚刚对于木鑫似乎不陌生凡俗间的疑惑提了出来。 听着孙火顾忌着是否冒犯自己的私隐小心用词提问,木鑫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解释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也无关个人的出身。像我们这样需要经常执行各种隐秘任务,打交道的并不仅仅限于修士,行走凡俗间也是常有的事,某些情况下还得以凡人身份出面,自然是要了解熟悉相关风俗习惯的。何况你自己本身就是罕见的法武同修,应该比我更清楚。即使是世俗的习武人,在有事先周密计划暗算的情况下,同样也有成功击杀练气期甚至筑基期修士的可能,这都是不得不防的潜在威胁。” 听到这里孙火的目光有些闪烁,想起了当年的黑袍汉子,确实是在轻视大意的情况下毙命在还不会任何法术的自己手中,不禁觉得孙老的眼光实在毒辣,极尽周细地防微杜渐。 “除此之外,这也是舵主所讲过的道理,天道无常,人道叵测。除去斗法的手段之外,修士之间和凡俗之间人情世故、心机争斗也是别无二致。无有尊卑地行走于仙凡两界,依旧还能不改初衷,本就是对修仙者心境最好的磨炼。只有强大的意志,才能承受住长生路上的风雨。” 尽管只是随口一提,木鑫却是注意到了孙火露出一副听得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并不排斥这样一种说法。联想到他先前为了警告村民而不惜顶撞自己的事,木鑫不觉有些恍然,或许孙火当下的性情就已经偏向了这一方。 想到这里,木鑫顿了一顿,说起了劝阻之言。“但是呢,这样的说法也不好太过于当真啦。凡俗似海欲惑丛生,因此侵魂蚀志而断送仙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不为欲惑所动,却也容易多生牵绊暗种,对修炼参悟大有妨碍。所以很多人对此是嗤之以鼻,而对我们这种道行低微的修士而言,还是老老实实少些无谓阻碍地修炼才是上上之选。你说呢,血焰?” 孙火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木鑫会在这个问题上考问自己的态度。打从心底来说,他确实是比较倾向于这种处世之道的,又怎么会听不出这位大哥的劝谏意思。 讪讪一笑地应允了几句,孙火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木鑫见此也没多做劝说,而是陪着一同交流起了各自的见闻和修炼体会。这不仅让孙火听得有滋有味开了一番眼界,也让木鑫了解到他修武炼体远比想象中艰辛得多上许多,一身拔山扛鼎的骇人巨力和刀刻斧凿的硕实筋肉并非是天赋异禀那么简单幸运。这样极致的阳刚之美,能够乱人心神也是一件理所当然、无可非议的事情。 在相谈甚欢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就到了日暮光景。感觉到热气开始消退,木鑫招呼着孙火起身,再次向大漠深处进发。 第两百零三回 沙途相惜 夜色寥寥,一只头生双角带着些许微光的异兽在空旷无垠的沙地上穿行,由远及近地奔腾而来,无声无息般恍若鬼魅,不断地翻越着一个又一个高低起伏的沙丘。 当其来到某个颇为高大的沙丘的顶部,飞驰中的异兽这才骤然停了下来。此刻若近旁有人看见,可以惊讶地发现这所谓的“异兽”,并非沙漠中哪种罕见的变异野兽,却是两个修仙者驱使着一件圆形法器在掠地飞行。而那所谓的微光,则是站在前方高大男子手中所持的长剑。 这两位深夜中的诡异之客不是他人,正是直奔灵沙门来查探敌踪的孙火和木鑫,此时已经是两人一同上路之后的第二个晚上。 让孙火开眼界的是,明明白天的时候沙漠之中是那般高温酷热,可到了夜晚却仿若进入了冬天般寒冷。不过因为炼体的缘故,他对这样的温差倒还能够接受得下来,身着一层单衣也只是觉得稍微发凉。除此之外,即使孙老赐下的铜钱法器有着驱使也不会散发灵光的特性,但直接在半空中飞行也还是动静过大容易暴露己方目标,所以孙火在拿回法器之后便操纵着贴近地面飞行,只不过一路上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惊扰到了一些潜伏在沙子下伺机而动的寻常虫兽。因此他一直是分心行事,一边驱使法器赶路,一边单手持剑警戒斩杀突袭。 反倒是木鑫,虽然站在孙火的身后无需直面当头的寒风,但一件女式的金线牡丹毛皮披风却严严实实裹住了他的全身,才不至于被冻得手脚冰凉。先前他单独一人进入沙漠时,也只能是选择清早和傍晚时分急行,脚程上实在没法和此时相提并论。 赶路的过程中,还发生了另一件小事。 在给自己穿戴裹实之后,木鑫犹豫了好久,取出了一袭相对较厚的斗篷,想要拿给孙火披上多少抵御一点寒风,尽管心里明知道以孙火的体格可能不太需要,更重要的是自己所能拿出来的都是湘夫人的旧物,全都是女子所用。 就在木鑫心慌不安地把斗篷拿到孙火跟前,埋着脸小声地提议披上以免着凉受冻时,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兄弟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嘲笑,也没有推辞,只有平静的请求: “木大哥,我腾不出手来,你帮我披上。” “好,好!大哥这就给你披上。” 木鑫心中一颤,急急满口答应着,踮着脚甩开斗篷将其搭到了孙火的背上,匆匆地打上了结。只是斗篷是那样的短小,下摆才到孙火的膝盖窝处,身体正面也几乎没有遮蔽到。 近距离下感觉着孙火身体散发出暖热的气息,木鑫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兄弟太多了。自己的命是被这样温暖宽厚的肩背所扛背着一步步抢回来,现在却只能做这样可笑又微不足道的事情,以后或许怎么也还不清了。 对于木鑫的这般所想,孙火却是不知的。他只知道这位大哥因为先前失手可以说身家尽失,若无其他收入来弥补,或许以后的修炼生涯就到此为止了。既然自己愿意让出湘夫人的财物,而当下大哥想关心自己又没有合适的物件,不能因为是女子服饰就拉不下脸面来拒绝,此时理应相陪同当。 就这般白天躲避烈日相谈甚欢,晚上各怀心思沉默地赶路,眼下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景象,孙火一脸的凝重,反手收起了铜钱法器,连同长剑一起丢入了储物袋中,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大哥,你确定这就是我们要追查的地方吗?” 因为是夜间且挨着地面飞行,视野有限,再加之沙漠地形会随流风而不断改变,一路而来他是听凭着木鑫的秘术指引前行,并没有另外费心思确定方位。但此时前方出现的,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处绿洲小城镇的模糊轮廓,并没有人家生活居住应有的灯火气息。死静,暗沉,有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等待着他们两个上门成为餐食。 “应该没错,我的秘术确切地指向那里。” 木鑫从后面走上前来,伴随着咒语的低声吟诵,双手迅捷地结出了几个术印,很快一株奇异的小草虚影出现在了他的左手掌中。草影的顶端延伸出了两片叶子,一长一短,各自扭曲着指向不同方位,其中的长叶就笔直朝向了那座绿洲小镇。 看到木鑫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草影,木鑫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修炼功法里的‘司南寻踪术’。其中短叶是固定指向南方方位,而这长叶可以根据术者的一些需求来指示引导方向。在没有特别的干扰下,通常是不会出错的。” 说完此话后木鑫便猛一握拳,草影顿时消失无踪。见到此景孙火微微一惊,但马上就释然了。此处终究不是安全之地,术法的光芒或许可能会招来想不到的意外。 就在两人并肩一同远远观望着绿洲之时,孙火的心头突然莫名生出了一股压抑的感觉,但压抑之下却还有另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似乎要驱使着自己进入到绿洲之中。 “出发,兄弟。我们大概来晚了,这一趟或许是要走空了。”就在这时,身旁的木鑫却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随后渐渐隐去了身体。 看到木鑫在眼前消失,孙火吃惊之下连忙放出了神念扫视,但意外的是就在几步之外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样子只是施展了隐形术躲避了入眼的发觉,却无法避开神念的搜索。 虽然不明白木鑫为什么不施展出那种可以屏蔽神念的手段,孙火还是如法炮制地给自己用上了隐形术后,便快步追上了木鑫,一同警戒着四周的动静向绿洲前行。 就在孙火两人开始向绿洲潜行的同时,在城镇的一隅,一座矗立在此处颇为气派的三层楼阁却是拦腰断成了两截,周围四散着无数的碎石砖瓦。周遭的百丈之内,此刻不见半个活物。 楼阁所在的位置上,所有桌椅家具全都不翼而飞,只有一个二十来丈大小的深洞直通向不知多深的地下。地洞深处隐隐传来了凄厉的哀鸣嚎叫,另有一缕缕几乎微不可见的黑气不时地飘逸出来。楼阁之内铺设的青石和美玉地面,到处坑坑洼洼,好似被什么东西强烈侵蚀过般失去了原先的色彩和光泽,变得幽黑一片,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第两百零四回 兽性本能 一只约莫半尺大小的沙鼠,探=头探脑地从一处背风的隐秘小洞中爬了出来,准备趁着这阴=冷的深夜时分开始寻觅食物。 就在它离开自己的巢=穴还未多久,仅仅爬出了十来丈远的时候,突然从一侧的流沙之中,猛然蹿出了一条七尺来长的灰褐色角纹蛇,其三角形的蛇口大张带着一股腥风,狠狠地且又准确无误地咬上沙鼠的脖颈处,同时强韧的身躯开始将其缠绕起来。 “吱吱吱”的尖叫声从沙鼠的口中凄厉发出,四肢慌乱又毫无目的地挣扎着。但是这一切动作都是徒劳无功的,在毒液侵蚀和劲力紧勒下,不大一会之后,扑腾的四肢骤然一僵,连带着鼠鸣也彻底都沉寂下去了。 顺利地捕获到了填腹的猎物,角纹蛇缓缓地松开自己的身躯退到侧旁,蛇口大张比起先前更阔了三分,准备从头部开始将其浑囵吞咽下去。 正当这场沙漠中物竞天择的猎杀已成定局之时,异变骤起! 一个无形之物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正落在它舒展开来的身体上,随后又马上朝前蹿出去。只是要命的是,这个无形巨物的落地是那般的沉重无比,竟将其接触的部位直接压碎血肉模糊,断成了三截。在最满足的时刻受此重创,角纹蛇顿时将已经吞了一半的沙鼠猛吐了出来想要逃离,但却怎么也无法离开半步了。 做出这一切的不是沙漠中本土的生灵,而是在沙地中急奔的孙火。此时此刻他虽然用法术隐匿住身形无法被肉眼直接看到,但若主动解开或被其他人用什么手段探测到的话,呈现出来的是一副颇为怪异的景象。 只见孙火并非和常人用双脚奔走,而是伏身挺腰,两手着地,如同走兽般四足=交替跨越奔腾,远远地看上去好似一只疾驰的巨狼。 此时的他心中颇为矛盾,尽管大部分精力还是留意周围动静上,但心头上也还多出了一片迷茫和怀疑,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 潜行的要诀,就是在于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向目标靠近。作为修仙者,对于异常灵气波动的感应自然是相对非常敏感,所以在没有合适的遮掩手段下,驱使飞行法器直接飞进其中无异于自我暴露。而从沙丘到绿洲,中间还有一段约莫四五里长,几乎毫无遮掩的沙地,因此舍弃法器改为步行是必然的选择。 虽然初步判断这一趟可能已经走空,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要尽量收敛追自身的外放灵气,他和木鑫都只使用了一个隐=形术便已上路。只是如同泥泞的沼泽一般,松软的沙地对于高大块头的孙火同样是不待见的,行进之中总是那么地容易一脚就踩陷进沙子中,然后要用力拔=出来才能继续前行。 刚好相反的是这个环境对于木鑫而言,并不存在什么大影响。通过神念的感应观察,孙火发现他竟然也还修习了一种武技的轻身步法,行走起来更是如履平地。 虽然木鑫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处境,不仅没有出言催促,而且还时不时的放慢脚步等待赶上来,但是孙火心里是那样的不甘。除了应有的好强心,不甘自己落后成了包袱,也更明白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逗留的话易生变故,徒添危险。 只是上天却偏偏不随孙火的心意,越是焦躁,踩陷腿脚的次数就越频繁,可以说是步步维艰。温度依旧低寒,他甚至着急上火得额头都开始往外冒汗。 又一次踩陷入沙地里,沙子甚至淹到膝盖吞没了整条小腿,这回孙火不得不弯腰蹲下身子,才好把腿拔=出来。就在他放下双手准备撑地使劲,两只手掌刚刚覆盖在沙地上时,孙火只觉得眼前的黑暗骤然而逝,变得明亮起来。 朦朦胧胧之中,他的双眼好像看到了一个场景。在黎明的沙漠中,一头敏捷的沙狐正飞快地扑向一群觅食中的沙鼠。沙鼠们四散急奔逃命,一头被盯上的可怜沙鼠只能无助地朝一个方向奔跑。同时还有一个心声在回响,追,拼命的追,把猎物快速地地抓到自己的口中。如果能抓到,那就是活命,如果追丢了,那就要饥=渴送命了。我要追!! 古怪的念头仅仅持续了两三个呼吸,孙火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就马上回过神来。四周一切如旧,仿若刚刚是醒着做了个梦。而且在神念感应之中,原本和自己相距约莫三丈并排而行的木鑫却是已经到了十几丈开外,似乎又停了下来在等待自己。 实在不想耽搁时间的孙火连忙撑地一使劲把脚拔了出来,又脱下靴子倒尽其中的沙砾,拍拍衣衫就要赶上前去。只是在这出发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孙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自觉地再次弯伏下来,双腿一蹬扑了出去,紧接着却是双掌平展而开地撑住身体,着地的同时向后一推,连带着双腿也一同发力向后蹬去,整个人再次凌空向前冲去,活脱脱的就是场景中沙狐奔跑的动作 “怎么会这个样子?”孙火心中大吃了一惊。他发现此刻自己身体所做出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仿佛多出了一个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控制着,而且好像还很生疏的样子,正在开始适应。 孙火心神急转地想要停下,诡异的是身体竟也立马做出回应停了下来,而且很是自然地挺身站直起来。孙火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应该怎么走路了。 踌躇着尝试控制身体再次向前,这一次却是顺当地抬脚迈出了一步,但是与此同时,内心之中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跑,像兽一样的跑。” 抬头向前望了望,虽然因为隐=形而看不见前方木鑫的身影,但是孙火的神念已经感应到他回头了几次,现在还半转过身似乎就要返回来看看自己是否出了什么情况。 在这个节骨眼上,孙火实在不想让这位大哥忧烦了,他能感受到此刻木鑫面对任务可能失败的负担是多么的沉重。感觉到了木鑫已经抬脚,孙火当下把心一横,再次由着身体不自觉地变成走兽姿态,四肢着地地急奔起来。 闷头闭眼地从木鑫旁边急冲经过,孙火不敢用神念去感应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事是意料之中,但此时的他真的不想去面对,只能自欺。 随着不断奔跑前行,孙火感觉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似乎在两两之间慢慢磨合融汇的样子,开始克服起初的阻碍适应了这种身心的控制。开始的肢体举动还很是生硬,渐渐地不可思议地灵活起来,奔跑起来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仿佛原本就是狐狼之身。甚至他有些自嘲地发现到,自己的手脚竟然生得一样长短,伏身之后没有首尾高低的麻烦。 只是孙火自己不知道的是,此刻他双目中的瞳孔放大着,占据了近半黑瞳的表面,如同夜晚的猫眼。 而这一幕连同奔跑的样子,同时也落在了木鑫的眼中,让其大吃一惊。孙火发亮发绿的双目,即使已经用隐=形术匿去身体,但却还不时地突破了法术的遮蔽显露出来。 此时此刻,木鑫没有排斥和轻看孙火,而是打从心里为他觉得难过和可怜。这样的事情若外传出去,不管是在俗世还是修仙界很难想象还能有立足之地,只会被人视为怪物排斥冷落甚至将其灭杀而后快了。 “这样一个轻生死重情义的兄弟,上天为什么竟要这般欺凌苛待呢?为什么?”木鑫仰头望天,在心中无声呐喊着。 第两百零五回 绝地强行 自从以走兽之姿潜行突进后,孙火就再也没遇上踩陷沙子的状况,从一开始有些生涩迟缓,到了后面已然可以轻松地和急奔的木鑫比肩而行。比对起凡人甚至修仙者,孙火毫不怀疑自身体力的强悍,他能感觉到,若是自己愿意全力以赴的话,此时直接将其远远抛下甩掉也不是什么问题。 能够如此快地顺应环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姿态却成了孙火心中的疙瘩,实在想不明白人族之身的自己,为何会这般诡异地掌握和使出兽步之举。人性的排斥和本能的接纳,在他的心中矛盾地交织着。 只是眼下,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眼前亟待抉择,让其无法继续纠结。 随着绿洲逐渐靠近,孙火突然惊悟过来,从一开始就涌上心头的躁动欲=望不是别的,正是自己面对魔气时的反应,而且这一次的感觉与先前大不相同。 在面对魔石和葬骨沼泽中的遗迹时,他对魔气的感觉就仅仅是一样死物。安稳,平静,不带半点生机。 但此时他所能感应到的魔气聚=集物,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十分活跃地鼓动着。除此之外,这些东西的数量也相当惊人,有将近二十个之多,远近不一地分散着,而且似乎还在来回不停的移动着。 更为重要的是,在二十来个魔气聚=集物中,有一个规模远超其他的存在,从始至终地呆在中=心处不曾移动过,但是它传递给孙火的鼓动感是那样剧烈的起伏不定,仿佛某种“凶物”正在酝酿诞生。 细细地体会了片刻脑海中的感应,孙火的心头一沉,大惊失色地想要急停下来。不留神下没掌握住平衡,顿时一头栽在了沙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乍然见到奔行的孙火暴露出身形在沙地上翻滚,满腹心事的木鑫也是大吃一惊,当即也顾不得继续隐匿行踪,连忙急冲了上去。几个闪身之下便已来到跟前,二话不说地将右手中预先扣夹着紫菁符的往孙火身上拍去。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必须护得兄弟周全的念头,全然不考虑紫菁符本身是一张高阶符箓,其功效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甚至可以做到续断骨生新肌。如此稀罕的保命符箓,也仅仅从湘夫人那里缴获了两张。 看着孙火在以走兽之姿和自己同行后畅通无阻,木鑫是一路强忍着难过不去管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这种“偏门歪道”,但若不是自己想要追查后续任务好能免责保命,也不会逼得自己这位结义兄弟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低下举动来配合。尽管避开了松软沙坑,但眼下出事的状况,必然是不习惯的双手着地扭到,或者没有防护地遭到沙子底下毒虫的袭击,怎么不能是自己作为所谓兄长的过错。 “木兄,你怎么随便就给用上救命的符箓了。我都没有受伤呢!”孙火翻坐起身,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用神念传音道。 在听到这般发话后,刚蹲下身抓着孙火的肩膀,正要询问伤到哪里是否严重的木鑫顿时一怔,连忙缩回了双手讪讪地回复道:“沙子下面随时都可能藏着毒虫毒兽,万一不小心蛰刺到,大哥我怎能不担心呢。你的手掌怎么样了,没伤损到?” 听到木鑫如此紧张在意自己,孙火是心头一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所谓兄长的关照。作为孙家的独子,也因为体格生猛给人以强势感,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现在所感受到是那样的新鲜。触心起念间他抬起双手拢上木鑫的脸颊,然后轻轻往下一滑。 “我这是劳命的手,不会轻易伤损的啦。” 木鑫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就要向前狠狠地踢上一脚作为报复,却随即被理智强压了下去。他从未留意到孙火的手竟然是如此的粗糙,尽是厚茧和硬皮,实在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修仙者应该有的手掌。他甚至在怀疑,此刻普天下的修仙者是否还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虽然只是孙火一时的玩笑之举,但在这一瞬间,微微刺痛到的不仅仅是木鑫的脸皮。 “胡闹,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没事的话就赶紧起来,我们任务的成败就在当下了!”木鑫把脸一板,毫不客气地用神念朝着孙火呵斥道。说完此话他抬手开始掐诀,就要再次隐匿起身形。 对于孙火表现出来的态度,木鑫感到很是无奈,为其过往经历觉得心疼是不假,但这种分不清场合缓急的轻佻浮躁也同样令人=大为恼火,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在熟稔之后竟会是这般模样,明明外表看起来还是蛮沉稳实在的一个家伙。 见到自己的大哥在对前方异常情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前行出发,孙火一个激灵地蹦了起来,迅捷地握住木鑫的双手阻止他继续掐诀下去。 “大哥,我们撤退。前面太过危险了,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可以应付得来的。” 听到孙火的传音罕见地带着哀求的语气,木鑫心中一动,把到嘴边怒骂的话语硬咽了下去。在这种关头胆怯或是开玩笑,那实在是自己看错人了。微微仰起头对上了孙火发绿的双目,木鑫没有出声,等待着一个解释。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孙火觉得心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木鑫解释自己脑海中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一个还没有经过证实确切的能力,连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说出来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啊。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孙火回应,木鑫收回了目光微微颔首,心中感到一阵失望,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我能感应到魔气的存在。如果这里就是天煞宗的目标,那么此时应该是还有二十来名魔修聚=集于此未曾离开。我们再往前的话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感觉到大哥在发力想甩开自己的手,孙火再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地传音道。 二十来名魔修?木鑫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他做梦也想不到此趟任务的结果竟会凶险至此。如果孙火所言属实的话,这些人能够暗中侵入他宗领域,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莫说被其围=攻,就是一对一斗法的话也不见得能够必胜。现下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商量,那么也是全赖于孙火这种感应能力已经超出了对方的警戒探测距离。 在见到孙火一次又一次地做出大异常人的举动后,木鑫对于自己的兄弟竟然还能够远距离感应魔气这件事也就不觉得有啥大惊小怪了。 在木鑫看来,目前这个能力用于克敌先机是发挥了大作用,但若放在平时就是个鸡肋了。毕竟这是修仙界,即使作为魔修也是通过转化灵气进行修=炼。除了魔修和法器,根本没多少蕴含魔气的存在可以用来发挥这个能力,对于修行可以说毫无助益,更何况孙火也没有修=炼魔功。只是眼下事态如此严重,已然顾不得弄清楚兄弟会拥有此能力的具体缘由了。 木鑫愿意相信孙火是为了两个人的安危考虑才有这番撤退远避的提议,但是回到宗门却是无法交待的,不可能仅靠他这个新人的一面之词就能被采纳免去此次任务失败的责任。 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空是那样的深沉漆黑,已然是将近黎明时分,再过不久就要破晓天亮了。木鑫狠心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断。 “大哥相信你不是在胆怯说谎,但我们还是得继续深入,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地撤退,返回宗门后是没法交差的。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接下去由你来带路。在确保不暴露的前提下,看能不能用镜影术记录下能够作为证明的影像,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尽快撤退了。”木鑫使了不小的劲才抽回双手,然后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孙火的肩膀。 第两百零六回 魔威惊魂 听到木鑫说出这样的决定,孙火顿时怔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摔了跟头所以出现幻听。明知敌众我寡如此悬殊还要前行,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呢。 他看着木鑫向前走出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冲着自己咧嘴微微一笑,柔声地说道:“别怕,大哥会罩着你,不会有事的。” 孙火霎时间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这一刻,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浮现出了当日应允加入乌云的场景,孙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自己,淡淡地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希望你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用牙齿猛咬了下舌尖,剧痛和淡淡的血腥味打断了纷乱的思绪,孙火不敢继续往下想,无论如何他都承受不起那些可能的真=相和结果。 飞快地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孙火很是认真地传音回应着:“我不怕!我相信我们两个人肯定可以平安地全身而退。”说完这话,孙火很是干脆掐诀再次隐匿起了身形,弯伏下身子以兽行之姿向前急冲而去。 见到孙火这般风火地打头出发,木鑫笑意微微一滞,随后面无表情地同样施法隐去身体,紧跟在其后面不离半步。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经大亮,映照出了小镇空荡荡的街巷。不时吹掠过的流风,带出了呜呜的低啸声,搅动着这片沉抑的死寂,令人的心头倍感张惶和惊悚。 突然之间,地面上凭空地地响起了沙沙的摩擦声。这声音很是轻微,但是由远及近地沿着街道迅速地移动着,不大一会之后就转入了一个相对冷僻的民房墙根下安静下来。 仿佛突然间拉开一层无形的幕布,孙火和木鑫一大一小的身影显露了出来。此刻两人的脸都已经涨红,口鼻之间也开始有喘息之声哼出,只是相比之下孙火表现得更为轻松。不仅如此,他还像做贼一般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着外头的动静,不像木鑫只能靠着墙伏腰呼气,无暇他顾。 对于这般状况,孙火也是颇感无奈,却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依靠着自己所感应到的方位,在这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两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连续侦察了六个魔气聚=集的地点。为了避免施展法术时所传递出的灵力波动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木鑫也硬是凭着自己的肉身奔波了一路。虽然他看得出木鑫的身体也是有些底子在的,但是这种长时间的快速转移行进,显然不在过往的经历之中。尽管这种事对于曾在荒野流浪的孙火来说是轻车熟路地不在话下,但对于木鑫而言就是有些勉强了。 不仅如此,木鑫还将自己的侦察秘术以最=大的极限距离进行施展,在这过程中所耗费的法力和精神也是远甚平时。那是一门在掌握了木遁术基础上才能施展的法术,能够将修仙者的视觉寄付在草木之上,从而隐秘地观察远处的景象。如此苛刻的条件,自然不是孙火能够现学速成来分去减轻负担,只能巴巴地看着他的法力不断地消耗下降,即使服用了一些丹药也无法及时弥补上。 其实两人心中都很清楚,在观察到第=一个目标果真是在巡逻中的魔道修士,之后的目标也接二连三地也被确认为同一伙,而且十有八=九能够肯定是天煞宗中人时,在此地逗留的时间越久,两人暴露的风险就更多一分。毕竟谁都无法确定,是否会有什么秘术功法超出了孙火此时的感应距离。 这样的情况也让孙火颇觉得懊恼,没有及早地来弄明白自己这种感应能力能够发挥出怎样具体的作用,才会落得现在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的局面。所以他除了在警戒两人的周边情况之余,也一直在分心比较思考着,希望能够从自己的感应中得出更多的情报,可惜仓促之间根本毫无所获。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木鑫略带疲惫的传音: “差不多可以了,血焰。我们准备撤退。” 闻声回头,孙火却看到了木鑫向自己伸手过来,掌心之中平躺着一枚寸许长的小巧玉简。还不等他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脑海中又再次响起了木鑫的传音。 “听着,收好这枚玉简,不论发生什么事能顺利离开的话就第=一时间把它送回宗门,记住了吗?” 听到这不详的交待,孙火心中一颤,马上就要开口拒绝。不料方一抬头,对上的却是木鑫冷冰冰的目光,推辞的话瞬间被冻结在舌尖上。他嘴唇微微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到孙火人僵住了没有动作,木鑫自顾自地把玉简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抬手轻轻地往其圆翘的屁=股上一拍,沉声低喝道: “快走,你这彪兽!” 就在孙火骤然一惊,还没有所举动之时,异变突起。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颤动了起来,晃得两人一时都无法站稳,只能顺势跌靠在石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子。一些不够稳固的房屋也在震动中开始崩裂和倒塌。 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动,弹指之间就变得震耳欲聋。两人都能确切地感觉到这声音是从地底之下发出,似咆哮,似嘶鸣。 那个因为魔修巡逻阻挡使得木鑫所无法窥探的幽深洞=穴,一股浓浓的漆黑魔气正在如同喷泉般喷薄而出,直冲云霄。这魔气看起来很是浓密漆黑,当中却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转眼间就在上方形成一团阴=暗的乌云。五丈、十丈乌云飞快地蔓延扩散,几个呼吸间就已遮去天上的烈日,让整个绿洲瞬间仿若到了幕日黄昏。 如此大的异象,无需再费力感应定位和隐秘窥探,一仰头就能清楚无比地落入眼中。在看清魔云的样子和规模之后,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片煞白和难以自制的惊惶。 与此同时,环绕在洞=穴周围巡逻的二十来名天煞宗魔修,陆续地先后飞遁到了魔气云柱之下,束手而立,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看向洞口的眼神中,透露着凝重、仰慕、不安、欣喜等种种情绪,不一而同,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因为这个洞=穴吞噬掉,不仅仅是被生擒或灭杀的原本定居于此绿洲的所有住民。这三天来,还有七八名同门也是在接到底下那位师尊召唤的命令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喷涌的魔气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便戛然而止,随后整片魔云开始翻腾了起来,不停地急速流转着,飞快往中=心处收缩。 几个呼吸之后,天上的乌云便收拢到了一处。“砰”的一声爆裂响,空中显出了一位丈二来高的黄眉巨汉。巨汉紧闭着双眼,额头正中间很是醒目的突出了一根半尺长的独角。赤=裸的躯干上遍布着无数血红色的纹路,犹如活物般蠕动着。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整条右手膨胀得几乎是平时正常的三倍之大,臂膀上竖起了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刺,宛如世俗的兵器狼牙棒。 “恭贺师尊法力大进,神功盖天!” 静候的天煞宗弟=子在目瞪口呆中飞快地扫视过大汉惊人的样貌,之后便都低下头来不敢再多看一眼,异口齐声地唱喝道。 巨汉缓缓地睁开双眼,一股可怕的灵压从其身上有如暴风般扩散开来,瞬间横扫过在场的众人身体,让其毫无反抗之力地腾腾倒=退出了八=九步之远,一个个心惊胆战。 “法力大进是可喜,不过让两只蝼蚁在这里偷偷摸摸地钻窜,实在是大煞风景了。” 环视了一圈俯身行礼的门内弟=子,巨汉脸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他甚至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反而还掺进了法力,瞬间传递到了孙火和木鑫的所在,让其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样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两人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就在刚刚,通过这股肆无忌惮扩散的灵压,孙火已经能够判断出这竟然是一位结丹后期甚至修为更高的修士,尽管起伏剧烈十分不稳定,但还是远强于那位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闭眼师祖。 转念间孙火已然明白,如此大的境界差,此番已是十死无生之局了。 心头跳,脑海惊!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孙火猛然一伸手,用最=大的力气把身旁的木鑫狠狠地推飞了出去。同时他右腿微曲抬起,条条肌肉瞬间绷起,死命向下一跺,向后飞身急退。 下一刻,一道漆黑如墨的黑色光柱贯穿了旁边的石墙,在木鑫惊疑失措的注视下横亘出现在两人中间,直直地撞上了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以孙火和木鑫两人所在之处为中=心,数丈范围之内霎时间烟尘滚滚而起。 看着黄眉大汉缓缓地收回了右手,身上的异样也无声无息间消退变回正常的人形,一干众人的头低得更深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第两百零七回 绝路丧犬 “嗯?竟然还没死。” 巨汉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对于自己刚刚随手的一击却没有拿下两个练气小辈的性命,感觉有些意外。 修道多年的他,对于修士的神识覆盖范围的大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修为即使是练气大圆=满,全神贯注下最多也就只能感应一里之内的动静。超出了此范围,有时还不如肉眼或耳朵发现得及早。 虽然两者相距约有五里左右,以刚刚所施展出灭灵光的速度,即使中间有那么一两息的飞行延迟,但是也完全不可能在进入一个练气修士的神念感应范围之后,还能有作出逃离举动的应对时间。 可是就在刚才出手的瞬间,巨汉隐隐约约有种错觉,其中那名修为相对较低的家伙,似乎同一时间也做出了规避的行动,竟然躲过了被正面击中,只不过无可避免地要承受爆=炸的冲击。而这样做的后果,纵然受创不轻,但还是以最小的代价保住了小命。 与此同时,围绕着巨汉站在下方的二十来名年轻修士,在听到那一声不悦的冷哼之后,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间下降了许多,各自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在微微发软,身上凉飕飕的除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几乎就要不自觉地瘫软下去。 “师尊息怒!弟=子护=法巡查不周,让宵小之徒潜伏进此地而未能及早清除,差点酿成大祸。现斗胆请师尊允许我等前去拿下这些不知死活的蠹虫诛身炼魄,以补过失。” 六名身貌各异的修士,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出一步单膝跪地,低头请=命道。 一见有这么多人竟然抢先请罪补过,其他还未行动的弟=子顿时心中暗暗懊悔,却也不敢随后效仿。毕竟在巨汉出手之后,还有六名筑基期修士要进行追杀,已是一件毫无悬念的小事,此刻再出声无异于自寻霉头。 看着出来请=命的六人,巨汉的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孙火两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已是筑基初期修士神念范围的边缘,因为在自己面前不敢肆意外放神念探查的缘故,在场的这些弟=子手下显然还不知道对方仅仅是练气修为而已。 出动六个筑基初期修士去围杀两名已经受伤的练气修士,无论落在谁的眼里,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其荒诞可笑的事情。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地出头,他也懒得当面驳回这几人惶恐的请求。 “嗯。” 巨汉又嗯了一声,这次不是冷哼,语气缓和了一些。所有人顿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绿洲之中,身子稳定了许多不再觉得那么提心吊胆。 “你们去。把人杀了,不过要把那个大个子的神魂给我拘回来。然后把这里的痕迹都抹除干净。本座进阶成功的事要先压一阵子,不许外传。”巨汉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吩咐道。 “是!”六人异口同声地应道,随后连忙起身放出各自的飞行法器,风驰电掣地腾空而行。 巨汉朝着远处孙火的所在随意地扫了一眼,那里还在烟尘翻腾,什么也看不清。随后他也不再停留,双手往外一挥,浓浓的魔气从身上凭空蜂拥而出,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魔气盘旋着急冲而下,将地上剩下的一干人裹入其中,紧接着冲天而起化为一道十余丈长的黑红色遁光,几个闪动之下就离开了绿洲。 另外一边,随着哗啦啦滚落的响声,孙火不停地咳嗽,挣扎着从掩埋的泥石块下爬了出来。此刻衣衫破破烂烂的他,口鼻之中赫然有鲜血细细地淌下。除此之外,孙火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每一寸都如同有无数把小刀在不停地切割般地剧痛不止,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如同巨汉猜疑的那般,孙火确实是无法凭借自身的神念感应到所在之处的任何动静。可是在发动突袭的刹那,孙火还是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他催使魔功时体内魔气的急速流动和聚=集,从而同步做出了应对措施。 就在刚才,孙火除了推开木鑫让彼此都避开正面一击之外,他还分出心神以最快的速度,激发起了从湘夫人那里缴获到的护身手镯挡在两人的身前以作防御。因为此宝属于稀有的瞬发类型,且还是防御法器,因此孙火并没有将其放入储物袋中携带,而是贴身收存着以备应急之需,此刻恰好派上了用场。 尽管孙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出了双重防护,但灭灵光爆=炸的冲击还是势不可挡地把这对手镯打成了碎片,将一部分威能直接加诸在两人的肉身之上。 顾不得查看自身的伤势,孙火便有些跌跌撞撞地朝着对面跑去,同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将里头的丹药尽数全倒入口中。他是那般焦心如焚,连自己炼体的肉身都被爆风震伤,那么远不如自己的木鑫更是凶多吉少了。 还未等他跑出几步,孙火惊讶地感应到木鑫不仅毫不费力似的从地里冒了出来,而且闪动几下后就来到身旁,一伸手扶住了脚步轻浮不稳的自己。随后“啪啪”两声轻响,胸口和小腹上顿时各被拍上一张符箓。 清凉的气息从两个地方开始往体内各处流转,剧痛感霎时缓解了许多。不过孙火察觉到了,这次木鑫没有再给自己用上青菁符,只是以寻常的疗伤符箓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伤势。 才做完这些,不等两人出声或用神念沟通上半句,一股劲风突然凭空席卷掠过,将周围弥漫的烟尘一卷而空,两人的身影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吃惊之下,孙火不假思索地猛一转身,立刻站到了木鑫的身后,背靠背地各自面朝一方。 下一刻,六股可怕的灵压如同惊涛骇浪地直冲两人扑来,逼迫得孙火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无需再去特意感应什么,他也明白了自己此刻已被六名筑基期修士所包围,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尽管如此,他和木鑫相互依靠着,挺直身躯,像海中孤兀的礁石般岿然不动。 “咦?!竟然只是两条练气的杂鱼。” “杂鱼是杂鱼,不过看起来很是胆大包天,而且还是硬骨头的种啊。” 循着破锣般的嗓音抬头望去,孙火看到了自己正对面十丈开外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名脚踏黑雾缭绕的圆珠,毛发旺盛得好似人熊的黑脸壮汉。搭腔说话的另一名,则是身着锦袍纶巾,手捏折扇的清秀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人畜无害。 转头飞快扫视一圈,孙火还看到了头戴方帽手抱金球的赤脚童子,背插双刀戴着半边鬼脸面=具的高大男子,手持玉伞半露粉肩的红衣少=妇。最=后一名因为视野所限,孙火只能用神念探查到是个夜行杀=手般蒙面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严实实,甚至无法辨别是男是女。 除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之外,孙火还感觉到了这六人对自己一方修为如此低下的意外和轻蔑。电光火石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线可能的希望。 “别废话了,师尊还等着我们复命呢。” 高大男子突然开口呵斥了一句,声音是那样的尖锐刺耳,好像金属摩擦般刮心挠皮。 “说,你俩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老实交待的话,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解脱。” 高大男子的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地仿佛砸钉般要钻进孙火的心窝里。 话音停下之后,周围骤然变得无比的沉寂。 “旺,旺旺,旺!” 漫长而又短暂的四五息后,几声狗吠打破了这份压抑到极点的安静。正要出手的六人,或微眯双目,或瞳孔一缩,或以手掩口,各显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血焰,你!”木鑫猛然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惊怒地叫出声。 只见孙火仿佛承受不了这份压力的沉重,身体微微颤抖,弯伏着半蹲坐下来,上下晃动着脑袋,口中发出了惟妙惟肖的犬吠声,简直就是一只在示意讨好的人形巨犬。 “哈哈哈!”黑脸壮汉仰头放声狂笑起来。 “文庆,你刚说他是什么来着,硬骨头的种?这明明就是一只丧家犬,求饶得都这么有模有样。” 虽然觉得如此彪壮的汉子,竟然会为了活命而做出这般下=贱的求饶姿态很是新鲜,但在听到同伴暗藏讥讽的话语后,这个名叫文庆的书生脸上立刻阴=沉起来。 第两百零八回 存亡一瞬 “小心!”蒙面人突然暴喝一声,但却迟了那么一拍。就在这时,孙火脑袋一低,口中的犬吠变成了凄厉至极的狼嚎之声,双手双脚同时往地上一按一蹬,猛然腾空而起。 在六人的神念同时锁定下,是根本没有一点反扑的可能,任何施法小举动,都会引起自灭的联合围=攻。所以孙火再次使出兽行姿态,为的就是此举不会改变自身外放的灵气波动,能够真正起到麻痹对方的作用。他要的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松懈时机,以自己的巨力发起先手的致命一击,从这个无路的绝境中打出可能的生门。 人悬半空,孙火快若闪电地朝着左侧隔空踢出一脚,一道模糊的细小黑影顿时激射而出直奔书生的脑袋;紧接着他的身体借着前踢的势头翻转一圈,翻转的过程左手往前笔直扬出,右手却是并指呈手刀状朝着右方的童子做虚空一砍。衣袖骤然一鼓,化成了片片碎布,其中一只黑黢无光的臂套显露而出,悄无声息地裂成两半而滑落。 整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却只发生在这短短一瞬间。孙火爆发出了此刻身体最=大的潜能,没有丝毫的保留。分心为四,声慑六魔,力攻三修!!! 在孙火暴起的同时,木鑫并没有真的僵滞无所动作,而是一起做出了自己的反击。此时的他脸颊艳红得如同要滴血般,却还是双手从腰间一掠而过,向着前方扬起。十数张火属性的符箓飞扬而出,瞬间连结成了一片火海朝着自己面前的三人横扫而去。 先前的惊怒并非伪装,而是差点也要被孙火瞒过去。幸好没有完全气昏了头脑,闪忆起先前同行的经历,否则他自己就要忍不住先动手将其灭杀,以免做出更多折节辱宗的不堪行径。当狼啸之声响起时,心已释然。 此刻的攻击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木鑫心中却十分清楚,这种程度要伤到对方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也就只能起到些许掩护和牵制的作用。但是他只能这么做,因为在低阶修士的争斗中,唯有瞬发符箓无需念咒掐诀,是最快的攻击手段。 尽管不清楚孙火是否会依自己所嘱自保其身而突围远逃,也感觉不到其暴起后出手的威势和意图,木鑫已下了死战的决意,怎么也要拖住眼前的敌人。哪怕只有短短的片刻,或许就能够护得孙火多出一分活命的可能。 另外一头,作为魔修的一员且还能够达到如今筑基期的修为水准,这六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背后也不知做下了多少厮杀屠戮之事,自然不会因为这点突发状况而完全乱了手脚。 因此,尽管蝼蚁的垂死反扑发作得颇为出人意料,但是在极短暂的失神之后,所有人都纷纷反应过来开始各施手段,准备以最快的速度了结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绞杀任务。 孙火的狼啸声虽然凄厉,但是其中并无蕴含半分法力在内,所以完全无法扰乱到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心神。六人之中最=先出手的,自然是没有被孙火的举动所迷惑的蒙面人。只见他在暴喝示警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身体上却凭空冒出了大股大股的黑色烟雾,直接迎上了扑来的火浪,两两泯灭于虚无。 一旁的红衣少=妇则是轻巧地把肩上的玉伞往身前一推,瞬间展开了一层丈许的白色光幕,来到跟前的火焰仿若直面礁石的流水,从光幕表面上滑行而过,完全是毫发无损。 相比于前两名同伴原地不动就接下了火海,高大男子则是抽身急速后退,同时双手往后一伸,抽出了背后的两把长刀。“唰唰”地挥舞了两下,狭长的刀身上喷射出几道黑色的刀光,竟也将来袭的火焰斩灭得一干二净。 和这三人轻松化解木鑫的火系符箓速攻战斗不同,面对孙火的另外三名魔修却都各自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因为孙火抢攻所踢出的黑影来得极其凶猛,根本没有掐诀施法和躲闪的时间,避无可避的书生只能下意识地瞬间激发起了护身灵光匆匆加以应对。此外在这瞬间的神念感应中,无论是孙火的隔空一踢,还是这来到面前的古怪黑影,都不蕴含半点灵气。所以他心底认定这一击只会是虚招,脸上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可是还未等他转过下一个念头,便感觉自己的额头上仿若被人拿着锤子重重一击,紧接着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若是此刻还能清醒着,书生会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脸上停留过数瓣碎裂的石块。 与此同时,旁边响起了童子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几乎不分先后的两下沉闷的坠地声。一下是书生的坠=落,另一下则是童子被打落的响动。 在见到这个诈降的壮汉攻向自己时亮出了隐藏的法器之后,尽管马上就感应到臂套的等阶仅仅为中阶水准,但是这名方帽童子并没有对此掉以轻心。相反,他第=一时间催动了自己手中所抱着的金球,放出一层血色的球形光罩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全身。 这件金球名为“血炼金珠”,是他花费了整整七年时间,用九九八十一名练气修士的精魂,再加上幽铁、阴元石等十八种灵材凝炼而成。虽然仅仅只有高阶品级,但是所放出的血色光罩即使面对顶级法器攻击也能抵挡上一时三刻,无法被轻易攻破。 现下用这最为看重的保命法器来做防御,哪怕目标所发出的攻击再有什么古怪也必然是万无一失了,虽然更多的可能是大材小用了。上一刻童子还在自信满满地暗想着。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孙火炸裂臂套隔空劈出那一记手刀之后,根本看不到攻击的样子,没有光亮,没有响声,更没有实体的形态。不仅如此,反而是自己捧着的金珠竟然脱手而出,狠狠地砸进胸口深陷其中,连带着整个人从空中被硬生生打落。 烟尘散去后,童子双目圆瞪地躺在泥石之中,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行事谨慎一生,竟然会阴=沟里翻船。堂堂筑基期修士,却在一名练气期修士的面前走不过一招,而且还是毙命于自己的招牌法器之下。 最=后则是那名形似人熊的黑脸壮汉,在六人之中就数他的心性大咧,警惕心最=低了。只有他在对上孙火的暴起突袭时还在张口狂笑中,根本反应不过来,因而没有立即做出任何防护措施。 就在壮汉自己眼睁睁的注视下,他看着孙火朝自己的方向猛然扬手。随后一缕劲风掠过,一粒花生米大小的东西通过张开的大口=射入喉咙中,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合嘴吞咽入腹。 壮汉发怔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暴跳如雷地咆哮着,额头之上赫然有数条青筋骤然突起: “混账!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的,要让你知道得罪老子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他右手一翻,掌心之中顿时多了一把足有五尺长、骷髅头为柄的锯子状的法器。左手当胸竖起开始结印,准备将其驱使起来对付孙火。因为刚刚发怔这么一下,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吞下去的东西,无影无踪,那么也就无从谈起取出逼离,怎能不急火攻心。 面对一名暴怒中的筑基期修士,落地的孙火单膝跪伏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完全无视壮汉的存在和即将的攻击。 刚刚的暴起,已然凝聚了孙火所有的心神、算计、力道和法武杀招,再加上肉身已然受创在先,此刻停歇下来只有一种虚脱和空乏的感觉。 不过孙火垂首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天可怜见,自己的拼死一搏没有白费工夫,这下总不是完全的绝境,逃出生天的机会已然大增。 未等孙火往下再多想,他突然感觉自己腰上的布带被人一把抓住,提吊着整个身体向前急速移动起来。 ps:如果对孙火在一击下放倒了两名筑基期修士有疑惑的话,我的解释是全本《千钧诀》的五层功法,是对应着修士五大境界。因此已修成千钧诀第一层的孙火,换算起来是练气的法力修为,筑基的炼体水准。_ 第两百零九回 同生共死 发生这样的情况,孙火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木鑫在带着自己在回避转移了。 虽然感动于木鑫没有抛弃自己而独自逃离,但这并不是孙火所期望看到的结果,因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保命举动。且不论自己本身是个体重三石有余的壮汉,就是换成抓拽着个体型正常的人,一样会极=大地妨碍到闪避的速度和灵活=性,根本就是在不顾性命地以身犯险。(一石=3072公斤) “快放手,带着我你是逃不掉的!”情急之下,孙火扭头便冲着木鑫大叫道。 心头猛然一震,木鑫抓住布带的手却又握紧了一分。 在感应到孙火落地之后没有马上站起身,他就立即准确地判断出了此刻的身体状态,不是已经力竭就是处在气力不接的关口,自然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孙火留在原地成为被击杀的活靶子,而是当机立断地抓上人就夺路而逃。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孙火竟会和自己一样存了相同的心思,都准备舍弃自身来保全对方逃出生天。这让眼下的状况变得更加复杂,也使得活命的机会在互相牵挂中愈发渺茫。 “该死的蠢货!”木鑫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已然顾不上再开口斥训孙火。因为比起这个,他的手上握有湘夫人所遗=留的一件压箱重宝,怎样寻得或制造机会,重创甚至灭杀眼前所有的敌人,才是燃眉之急的第=一要事,哪怕是当场赔上自己的性命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同一时间,在火海消去之后,蒙面人等三名天煞宗修士第=一眼就看到了两名同伴被击倒在地的样子,各自的内心都感到大为震惊和深深的忌惮,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过来前师尊的命令,就指名要拘回这名大个子的精魂。现在看来这人果真是个棘手的角色,反而是自己几人=大意轻敌了。 虽然刚刚的出手被火海所阻隔无法看清,但是神念笼罩之下还是能够感应个大概。如此诡异的攻击手段,而且还是当面瞬间施展完成,连偷袭都算不上,换做他们三人各自出手,自问都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的结果。 更为可怕的是此人目前仅仅只有练气修为,若是往后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将是前途难以估量的一号人物。因此对于这样一种异类奇才,哪怕是同门中人,为了自身的修仙长远利益而计也要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何况当下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一念及此,三人想要击杀孙火的愿望是愈发的强烈了,不再单单仅是为了完成命令,更是带上了各自的一点私心。毕竟即使没有今日之事,以双方分属不同势力的立场,也是保不准未来哪一天会阴差阳错的碰上,到时就不是现下围杀的局面而是被反杀了。 红衣少=妇娇叱一声,将手中的玉伞一抛而出。伴随掐诀念咒,玉伞滴溜溜地转动着,顿时有无数寸许长的红芒从伞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好似天降雨霖。高大男子那只没有被鬼脸面=具所遮挡的独目凶光一闪,握着长刀的双手又紧了两分。一层淡淡的黑气从他的身体散发而出,沿着手臂如流水般注入到了双刀之中。刹那间,那对外表看似寻常的长刀有如吃了一剂大补药般,刀身由原来的三尺有余猛地涨大了近半。随后他一声厉喝,交叉着朝前狠狠一斩,竟划出了两道丈许长、薄如蝉翼的黑色刀光,要将两人一同大卸八块。而蒙面人则单手一竖掐起了法印,那环绕周身涌动的黑色烟雾往身前一聚,顿时幻化出了一只黑色巨蛇,张开巨口冲着下方的孙火直扑过来。 几名筑基期修士的同时出手,虽然没有回头亲眼看见,但是落在孙火感觉中隐隐约约也有了一种天地失色的味道,明白已到了最=后的时刻,逃是逃不掉的了。 他反手一伸,拇指扣住食指,往木鑫的肘间轻轻一弹。 “哎呦”一声轻呼,正在一边踏地后撤一边单手扔出些冰锥、飞石等符箓以期能够稍稍阻挡攻势的木鑫猛的一个激灵,便感到自己的另一条手臂过电般窜过一阵麻痹之感,连带着拽住孙火的手也放松开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低头只看到自己的小腹上多出了一只大脚,整个人就嗖的一下倒飞了出去。 也不去管被自己踢飞的人怎么样,弯伏着身子的孙火双手往腰上两侧的储物袋口一拍,分别带出了一串以黑色丝线连接起来的符箓和玄阙巨剑。他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两指一并将整串符箓往剑身上迅若闪电地一捋而过,六七张纸条顿时东倒西歪地贴在上头。 面对最=先飞射到身前的骷髅柄锯子法器,孙火猛然挺腰站直了身子,不避不闪地举起玄阙。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锯子没有直飞向前砍下孙火的一条手臂,反而是在两件法器交错之际竟像磁石一般紧贴着玄阙,然后在巨吼中孙火回身急速转过一圈,挥着玄阙又甩飞射了出去。同时,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细长的深沟。 不仅如此,玄阙剑身上的符箓也在瞬间化成了飞灰,在巨阙的一挥下变出了十数个火球、火蛇、石锥的东西,紧随其后地迎上了合击的攻势。 在连续的爆裂声中,甩飞的锯子法器一头撞上了高大男子所发出的黑色刀光,刹那间便碎裂成了几段,同时也使得刀光威能消耗殆尽化为无形。巨蛇的蛇口却被诡异地一劈两半,紧接着被后续的符箓法术打得溃散变回了烟雾无法下冲。唯有那红衣少=妇的玉伞所放红芒,因为数量太多,仅仅冲散了一小部分,剩下的依旧当头落下。 在“嗤嗤”连续的异物入肉轻响声里,孙火无遮无挡地被红芒所击中。红光敛去,显露出了其中粗大的玄针,插在了他正面的躯干四肢各处。无数的血点在衣衫上蔓延开来,不一会就染红了半幅衣衫。 “兄弟!” 刚刚爬起身的木鑫,一眼就看到了那副高大彪壮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轰然倒下,扬起了一片灰尘。他声嘶力竭地叫着,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只塞满了无尽的悔恨。 “竟敢毁我法器!”就在这时,黑脸壮汉咆哮着急冲而下,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个濒死的宵小之徒开膛拆骨,以泄心头之恨。人一落地,壮汉扭头看向正在赶过来的木鑫,狞笑着抬起脚就要先踩烂孙火的一只手掌。 突然间,壮汉踩下的动作一滞,反而是翻身一头栽倒在了孙火的旁边,全身抽=搐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窝囊废。”红衣少=妇只是扫了一眼,口中轻吐出三个字,便不再多加理会了。结合先前咆哮的内容,在场几人不难推测出,黑脸壮汉先前竟是被当面喂下了剧毒。只是斗法中死于这种方式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传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见到想要虐=杀孙火的黑脸壮汉却先倒地不起,木鑫一怔,随后仰天狂笑起来,恶狠狠地喊道:“万—叶—葬—木!” 高大男子一见此景,虽然不知道这个先前出手平平的宵小是否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压箱手段,但也自然不会由其顺利的施展出来搏命,立刻不假思索的大喝一声: “动手,不要再=生枝节了。”紧接着他将手中的双刀一抛而出,掐诀之间竟也幻化成了一对黑狼,狠狠地扑向了木鑫。 另外两人闻言,也默不作声地出手了。玉伞急速旋转起来,这次飞出不再是红芒,反而是一股白蒙蒙的风柱,一看就是锋利无=比。而那黑色的烟雾却是没有再凝聚成形,反而从中飞出了三把一尺来长的黑色短匕,在风柱的掩护下急刺而来。 面对三大筑基修士的合击,木鑫也心死如水地掐诀完毕。一头长发无风而舞,身上所散发的灵压竟是瞬间也直窜到练气大圆=满。周遭绿植的叶片,在一股无形之力的拉扯下纷纷脱落,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脚下,化成了三头数丈来长的绿色蛟龙,裹挟着整个人冲天而起迎上了所有的攻击。 叶蛟,黑狼、风柱瞬间撞击到了一起,在轰鸣声中,无数的叶片纷飞,将四人的身形淹没于其中。 第两百一十回 杀身为生 “砰”的一声,无数飞叶所聚拢成的巨大半球体,骤然一爆而开,无力地四散飘扬,簌簌落地。青黄之中夹带着醒目的血红,更有许多支离破碎的残叶断枝。同时,一低三高四道身影从中显露了出来。 那身形较低的一人,赫然正是木鑫。此刻的他样子好不凄惨,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交叉地横亘在胸口之上,隐约地显露出其中的森白。右侧大腿上直直地插立着一只黑色的三寸刃柄,正轻轻地=震动个不停。 另外与木鑫相对的天煞宗三人,没有像先前那般悬浮在半空之中,而是不知何时都落到地上,各自分立一处。虽然都还有气力独自站着,但已不复毫发无损的模样。 红衣少=妇的裙角处已然参差不齐,粉肩上几条细长的血痕格外显眼。高大男子的衣衫也有多处裂开,裂口之处可见殷红。而那看似最=神秘的蒙面人,虽然表面看上去无所损伤,但是半截蒙脸的黑巾却不翼而飞,露出了原本被遮掩其中的腭裂阔口。 对于刚刚的这场术法对轰,此时的三人多少还是感到心有余悸。尽管已经有所防备,但还是料想不到眼前之人的决死一击会这般诡异和强大。这寻常随处可见的叶片,竟然在法诀的作用下变得坚逾金石,仿若无数把迷你飞刀穿梭切割,将对手千刀万剐。若不是修为未能与自己持平,还有分散力量了要同时对付三人,这招“万叶葬木”倒是真的大有可能灭杀掉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了。 如今结果已定,对这两名探子的身份,或多或少勾起了三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毕竟如此实力强大的练气修士实属难得一见,现下虽说奉命绞杀,但说到底还是和其背后的势力直接结下血仇,现在弄清楚了日后也能有所警觉和防备。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后红衣少=妇和蒙面人一起朝着木鑫走来,准备对其搜魂以解疑惑,而高大男子则转身向着孙火的所在走去,准备把人拖过来好一起施法拘住精魂。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看似奄奄一息已经无法行动的木鑫,垂放的右手猛然一动,捏出了一个奇特的手印,口中轻吐一字:“禁!” 霎时间,满地的落叶无风而起,一片片地扑到了三名筑基期修士的身上,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变成了三尊人俑,动弹不得。随后,他颤抖着抬起手靠近储物袋,想要拿出其中的物件。 还未等他将东西取出,大腿之上便飞起了一道黑光,木鑫的口中无法自抑地一声惨叫,当即翻身栽倒在地,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就在刚刚,那蒙面人以心神催动了这柄短匕倒飞而出,撕裂的剧痛顿时席卷了他摇摇欲坠的心志,连带着禁锢的术法也开始松溃。 没有去管顾腿上的伤势,木鑫挣扎着爬起身来,只看到了那禁锢的叶片在魔气和灵光的冲击下纷纷溃落,已经到了三人腰腹处,马上就可以完全解脱恢复行动自=由。 一咬牙,木鑫猛地提起仅有的气力,一把就从腰上的储物袋抽出某样细长的东西,倾尽全力地朝前扔了出去。 “一起下地狱!” 盯着还在挣脱禁锢无法行动的三人,木鑫惨笑着,厉声叫道。 如此近的距离,以修仙者的目力,那三人自然是把木鑫扔出的东西瞬间看得一清二楚。 那竟然是一支紫光闪烁的五寸玉钗。钗身上并非寻常圆润平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就好像是雕刻的一般,凸起在钗身之上。钗首处另外做成了火焰的纹样,隐隐散发着红光,惟妙惟肖,乍一看去仿若真有一团火焰在钗上燃烧。 在看清玉钗的样式瞬间,高大男子和蒙面人内心倒还是镇定的。 在练气和筑基这两个修为阶段,能够算得上杀=手锏和压箱宝的物件,也就是大=威=力法器和符箓了。而驱使法器需要耗费法力和掐诀施法,以木鑫此刻的强弩之末状况已经是无法再做出这般举动,最=多也就只能勉强激发起符箓。眼前出现的不是符纸,自然更不可能会是什么传说中的符宝之物,那么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爆炎紫玉钗!” 下一刻,少=妇仿佛见到鬼怪的尖叫声,震得他俩心头一沉。 与同伴不同,如此特别的外形,红衣少=妇却是一眼就认出此物。她与湘夫人间却是交情不浅,数年前曾经在其洞府中受其相邀一同鉴赏过此宝,自然是深知其中的威力。 这已经不是此界还能再次炼制出的宝物,而是已经失传的玉符之道,她也不知道湘夫人是从哪里寻得这么一件。别看这么一支小小的玉钗,以神念激发后,方圆三十丈之内的一切事物都会灰飞烟灭,即使筑基修士处于其中也难以全身而退。 听到少=妇惊恐的尖叫,木鑫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些魔宗修士都非善类,能让他们以身感受死亡的恐惧,哪怕是须臾之间,也是一点报复和惩罚。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木鑫感觉有某样东西直奔自己身体袭来。 “晚了。”他暗想着,当即把心一横,依附在玉钗上的神念瞬间将其激发起来。刚做完这一步,木鑫只觉得身子猛然然一紧,就好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绕着捆束了起来。 “竟然不是杀身夺命?”木鑫疑惑着,倒也懒得再去想什么了。距离玉钗爆=炸还有三息时间,之后自己也就解脱了,黄泉路上可以来陪着兄弟不会孤零零,也能见到曾经的故人了。 下一刻,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是腾空而起的感觉。 木鑫惊讶而又疑惑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感到彻=底的崩溃。 地面上站着的,竟然是被玄针扎得像刺猬般的孙火,此刻他一手上举做着虚掷的动作,无神地仰视着自己,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胸口处正有一截蛇形剑透体而出,滴落着艳红的鲜血。 站在孙火身后的,竟是那先前的书生。飞石一击却是没能取了他的性命,而且还在此刻醒转过来,如影随形地从背后给了孙火穿胸一剑。 “原谅我,大哥!” 木鑫的耳朵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了,但是他从孙火的嘴型上看到了这一句。 “不!” 木鑫发疯地尖叫起来。他伸起手,徒劳地想要抓住眼前的孙火。“我没有保护到兄弟,却要让兄弟再一次为我而死!” 可是他的身体却被铁链绕上两圈所捆,此刻正被掷出的玄阙带着向外飞去。随后,玄阙剑柄上白光一闪,显露出了一张先前隐=形起来的符箓。 那正是张雷岳交付给孙火的另一件保命之物——“木遁”咒符,可是此刻却没有用在真=正的主人身上。 符箓瞬间无风自燃成灰,在一阵耀眼的绿光中,玄阙连同木鑫一起消失在了半空中。 轰! 好似打了一个旱雷般,原地爆出了一团巨大的黑色蘑菇烟云,连带着整个地面再一次猛烈抖动起来。 第两百一十一回 血焰雪音 呼呼的风声响起,把飘扬而起的烟尘渐渐地驱散开来,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 玉钗爆=炸所放出的威能,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方圆足有三十余丈之广、数尺深的焦黑凹坑。坑内光秃秃的,呈现出泥石熔融状的表面,很是光滑。 而在凹坑偏外侧的上方,却还剩下两个人影低低地悬浮着。 “砰”的一声轻响,其中一人手中的圆珠状物品碎裂而开,仿若一捧细沙般滑落,竟是那红衣少=妇活了下来。 此时的她已没有了先前雍容娇媚的仪态,焦黑的几乎看不清原来样子的脸蛋,散乱着发髻。一身红衣已是千疮百孔,即使隐约透露出有些妙处,却也仿若世俗的行乞之人般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而活下来的另外一人,则是那先前的蒙面人了,只是脸上的黑巾也已经不翼而飞。露出真面目的他,有着一张很是端正的男人脸孔,若不是天生的腭裂阔口,倒也算得上是名美=男子。虽然全身上下的衣服丝毫未损,但左手袖口处很是醒目的空瘪着,一滴滴地掉落着血珠。 两人都没有急着先处理控制自身的伤势,而是就这么静静地悬停着。 “我们该怎么办呢?”少=妇突然间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 原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成的围杀任务,没想到却变成这样的结果,不但自己人死伤惨重,而且任务还彻=底的办砸了。两个探子一死一逃,逃的一个会泄露这里的情报,死的一个更是师尊指定要收拘精魂的目标。现在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复命,抽魂炼魄的下场只怕还不如死于刚刚的爆=炸中来得没有痛苦。 片刻之后,黑衣男子才狠狠地回应道: “你我分头,一定要把那个逃走的活着抓回来带给师尊。他伤得那么重,肯定也跑不了多远的。”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的,当下除了这么做也别无其他办法了。叛宗出逃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能够暂时免于一死,但是之后就会面临宗内灭刑堂的无尽追杀和地下世界的暗花悬赏,整个天南修仙界可以说再无容身之处,更别指望修仙之道上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了。 此刻的少=妇和男子,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这般结果,先前说什么也不会出头抢这门任务以作讨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既然有了决断,两人也不再迟疑,而是开始各自掏丹药和取符箓,压制和疗愈自身的部分伤势。调息了一小会儿之后,两人就要分头出发去搜索周围区域。 正要动身飞出之际,两人的神念却都同时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猛然一震,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只见凹坑的中=心处,竟然无声无息地凭空浮现出了一抹拇指大小的血色火焰,诡异地静静燃烧着。下一刻,在噼里啪啦仿若灯花爆开的声响中,火焰骤然一涨,变成了丈许大的血色火球。 按理说如此大的火球,应该会往外散发出滚滚热浪或者萧萧寒气,但是此火却诡异地毫无温度可言,周围的气温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发生改变。 紧接着火球一缩一涨,爆裂成无数火花消散于半空之中。同时,一个外表如同焦炭般的黑色物件掉了出来,直直地砸进了凹坑里头。 饶是男子和少=妇修行的岁月不短,却也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一时之间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单靠肉眼,两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掉出来的并非什么死物,而是一具仿若被活活烧死的干焦“尸=体”。虽然身无寸缕,面目全非得无法辨认,但四肢齐全的人形却是不会看错的。 虽然手沾血腥不少,但是少=妇也未曾看到过这般恐怖瘆人的“尸=体”,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想吐,扭过头去不再多瞧。 “是他,竟然是他!”就在这时,黑衣男子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 疑惑地看了同伴一眼,少=妇又强忍着恶=心再次望向那具“尸=体”,很快她的双目之中也亮起了激动的光芒。 虽然外表无法辨别,但是从身高和体形来看,这里出现过的八人也就只有那个家伙比较吻合,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只能是他了。 竟然没有在爆炎紫玉钗的威能下灰飞烟灭,而且还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重新现身,看来此人还真是有不得了的秘密啊。少=妇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利害,但是她也没有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只是想着最=好能趁=现=在拘禁住精魂,之后也就能交差了。 同样的心思,黑衣男子却是更早地想到了。在神念的探查下,他能感应到孙火还有一口细若游丝的气息,可以说随时都会一命呜呼了。可是有着前车之鉴,他却不敢就这么直接上去做抽魂的举动了。 “无生,你怎么不快去把他的神魂收拘起来,迟了溃散掉就不好了。”踌躇之间,这位被唤做无生的男子,耳边传来了少=妇催促的声音 无生闻言微微一滞,随后转过脸来干咳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的左手没了,现在不方便施法,还是由你来做这件事。” 听到男子半命令式的口吻,少=妇的双眉微微一皱,但是并没有依言行动起来,也没有出声说什么。在看过那诡异的血色火焰之后,她也顾忌着这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后手,自然不想在这里以身犯险为他人做嫁衣。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开始僵持起来不肯行动的时候,一缕缥缈空灵的箫声悠然地飘进耳中,打破了此地的安静。 这箫声一入耳,两人的头颅顿时一轻,顿时有了一种身心松泛的飘飘然感觉,懒洋洋地想就此放松下去。 “不好!”作为筑基期修士,两人自然见识丰富许多,顿时心知不妙,明白过来因为心神关注在抽魂之事上忽略了周围,竟然被人趁虚而入地偷袭了。于是他们开始凝聚心神调动体内法力,准备对=抗这股来者不善的箫声。 可是,已经晚了。 四周的景色倏忽间一个模糊之后,两人发觉自己竟然不在绿洲之中,而是各自单独身处于一片皑皑冰雪荒原之中。 地面是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天空是灰沉沉的,片片晶莹的鹅毛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散而落,冰寒刺骨的气息无处不在地紧裹着整个身体。一层透亮的冰晶从脚下开始蔓延而上。 “不可能,怎么会是如此高明的幻术!” “是谁,给我出来!” 雪原之中,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吼,没过多久就悄无声息了。 曲终音消,寒雪灭魂! 幻境之外,无生和少=妇各自一左一右,双目不闭地也栽倒在凹坑之中,生机全无。只是两人的脸色发青,身体僵硬无=比,若是有人验起尸来,得到的结论就是被活活冻死了。 数十丈开外的一处民宅屋顶上,一道白色的倩影腾空而起,几个闪动之间就已冲入了凹坑之中。无视那毙命的两人和其身上的储物袋,直接就来到了孙火的旁边蹲下身来。 一只手颤颤地伸出停在了头上,既像是要摸孙火的脸,又像是要搭上颈部的脉络探查情况,只是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干枯焦黑,无处可以下手的样子。蒙面的纱巾之外,一双美目隐隐有朦胧之相。 “妖女,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他!” 一个沙哑得不像样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顿时惊到了这名白衣女子纷乱的思绪。 迷蒙的眼神瞬间转冷,随后她的心神一动,似乎还感觉到了什么。反手迅捷地往孙火的胸口一拍,连带着整个人站起身来,滴溜溜地一转,瞬间化成一股弥漫的黑烟,钻入了地下消失无踪。 不一会儿,一个佝偻的身影便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凹坑的边上,随后连滚带爬地也急冲到了底部来到孙火的身边,竟然是被强行送走的木鑫又折了回来。 因为无人驱使符箓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将木鑫传送出最=远的距离。一落地之后,他便马上挣扎着解开捆身的铁链,给自己草草地止住了出血和恢复些体力,又动身赶了回来。 他是打定了主意。既然任务直指结丹后期修士,且人又已经安然无恙地远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再回宗作报告也没什么太大意义,日后复仇也是无望,还不如就此为了一己私心留下来。如果还有贼人侥幸重伤未死,说什么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同归于尽;若是尘埃落定,他也要带上孙火回去。正因为看到了升起的黑色蘑菇状云烟,所以木鑫根本不敢去想人在这样的爆=炸会成什么样,只知道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能让孙火一个人在外成为孤魂野鬼,这是自己这个无=能的义兄现在唯=一所能做的。 就在刚刚,他感应到一名陌生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可现在却又毫无踪迹了。再看到眼前焦炭一般只剩人形的孙火,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求你了不要走,别把大哥一个人留下” 木鑫口齿不清地念叨着,根本没去探查孙火是否还活着。他一把抓下储物袋往下一倒,从中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喷了出来。随后也不管具体什么功用,只要看着是疗伤类的符箓,就抓起来贴到了孙火的身上。 才激发贴上了三四道符箓,木鑫突然惊觉头顶上方多出了一片黑压压的阴影。还未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他就感到体内的血气在此刻急剧地流窜梭行,随后便是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无法自抑地急喷而出,直达三尺开外。 眼前一黑,木鑫直直地一头扑倒在孙火身上,人事不知了。一只手上还抓着张符箓,却是那第=二张没有=机会可以使用的紫菁符。 第两百一十二回 劫后余生 每一个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都寄托着逝者的希望。绝境之下还能苟活,注定将来必有大任。 “小子。” “木头。” “兄弟。” “贼鼠。” 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之中,木鑫突然看到了六七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轻声唤着他曾经的各种别名,随后又一个个地消隐不见。 “别走,别丢下我” 木鑫大叫着,就要冲上去抓住他们。随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压住动弹不得,一下就睁开了双眼惊醒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头发略显花白的侍从,神情紧张地看着木鑫。此刻也正是他双手按住了木鑫的肩膀,不让其挣扎乱动。 “木公子,你终于醒啦。先好好躺着不要乱动,老奴这就去通知大人。”看着木鑫似乎神志清醒了些没有再挣扎,他连忙松开手,恭敬地禀告了一声,人便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虽然此时所处的房间相当地陌生,可以肯定自己从未来过,但木鑫的心里却感到很是安=定。因为在乌云的麾下有收编着一小群凡人,用于处理一些修仙者不屑动手处理的杂役琐事。而刚刚这名下人他却是认识的,是一名被唤做吴叔的老仆。能在这里看到他,说明自己已经回到乌云秘舵,竟然得救了。 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股悲伤不禁涌上了木鑫的心头。多少个夜里惊醒,就是因为梦见他们的脸孔,如今却又再一次阴阳两隔了,留下自己继续麻木不知冷暖地独活于世间。 不知过了多久,心头灵光一闪,木鑫突然间惊觉到自己只顾沉溺于过往的悲伤中,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即就要翻身下地。 可是方一有所动作,木鑫便无法自=制的“哎呦”一声痛呼,身子一沉地跌回床榻上,完全无法起身半分。心惊之下,他连忙运起神识开始内视起来。 结果既是意料之中,但也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此时他的修为,赫然已经进入了筑基期,但一身经脉破裂了七七八八,而且一身血气亏空大大不足,变得虚弱无=比。之后若是不能好好静养恢复,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跌落回炼气期。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木鑫自己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被巨汉击伤和法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强行生服了那一颗瞒下的筑基丹来弥补法力,并且只用了镇神止痛的符箓来压制伤势,才有了后面拼死一战之力。虽然过后侥幸没有经脉爆裂而亡,但显然也是体内严重出血了。 此时此刻,木鑫不在乎自己以后会怎样,只想马上知道孙火怎么样了。即使心里明明已经有了认定的结果,还是固执地自我欺骗着,想看到他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跟前跟自己说话,哪怕是惹人气恼的蠢话也好。 无法动弹地等待,时间是那么的漫长。终于,在望眼欲穿中,木鑫看到了吴叔推门而进。 “木公子,大人吩咐了让你先好好静养,其他的事情等过两天再说。”吴叔一边转达着口信,一边走上来帮他盖好了被褥。 没有听到关于孙火的只字片语,木鑫顿时急了,脱口而出地追问道:“吴叔,你有见到和我一起回来的兄弟吗?他怎么样了?啊,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木公子,你先别激动。是这样的,刚刚大人另有交待过,如果你问起一块同行的人,就说还活着,只是” 听到“还活着”三个字,木鑫的脑海里如同晴天霹雳击中般,变得空白一片,后面吴叔还说了些什么,他都完全听不见了。 “还活着还活着”木鑫失神地喃喃念叨着,没多久就变成了哽咽,再后来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原以为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流泪,如今才感觉到了,此刻随着涕泪俱下而去的,还有某种沉重无=比却又看不见的东西。 “木公子,千万保重自身啊。你才刚醒过来,实在不宜这样大悲大喜。” 一旁的吴叔倒是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作为下人伺候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修仙者如此痛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完全没有了所谓的半点仙人模样。毕竟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在世俗间也极=少会见到一个大男人在外人面前失声痛哭,更何况自己还是个下人而已,实在是不合常理。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谨守本分地连忙上前一边帮着擦拭,一边出声宽慰着。 片刻过后,哭声渐渐低沉了下去。再过一会,吴叔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守在了门外。 接下来的两天里,吴叔按照吩咐地给木鑫送来了一日三餐,还有准时地从一处地方领=取伤药让其服下。 不过让吴叔觉得奇怪的是,木鑫每日所服用的,除了两粒红色丹药之外,竟还有一碗苦味重得连自己单单闻着都想吐的汤药。 虽然他不是修仙者,却也多少知道修仙界的一些习惯。为了方便携带和服用,修仙者根本就不像世俗般熬煮药汤饮用,有的大多是简简单单一颗药丸了事。而现在伺候的这位主也是个奇怪的狠人,不但完全不问为何会有这般难喝的汤药,还命令陪着想各种法子下狠手把整碗汤药都灌进肚子。过程折腾辛苦不说,他作为侍候的人看着都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从命行事。 不过仙家灵药就是非同凡响,他亲眼看着木鑫在两天从无法动弹恢复到已经能够自己简单活动了,打从心里也是羡慕不已。 到了第三日约莫中午的时候,正当木鑫有些奇怪吴叔怎么没有准时送饭菜,却意外地看到了孙老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大惊之下,他连忙站起身来就要行礼。 “你是重伤之人,不用多礼了。”孙老随手一拂,便止住了木鑫将要低下的身体。随后他走到石桌之前放下了食盒,在一张石凳坐了下来。 抬眼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木鑫,感应着他这暴涨一大截的修为,孙老眼底闪过一抹阴霾,但马上就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看来你的伤势恢复得还不错,多花上些时间应该就能痊愈了。” 听到问起自己的伤势,木鑫连忙欠了欠身,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属下本事不济,受伤是咎由自取的,不敢劳舵主挂心。” “哦,是这样吗?”孙老闻言眉头一挑,淡淡地说道。房间之内的空气,骤然凝滞了起来。 “扑通”一声,木鑫猛然双膝着地跪倒,又重重地连磕上了数个头,方才开口请求道:“此行属下办事不利,有负宗门之托。请舵主看在血焰是首=次执行任务尚无经验的份上,饶过他一回。属下愿一人承担所有责罚,绝=无二话。” “抬起头来,是不是有过,不需要你来越俎代庖,我自会调查判断。现在,先做你的任务报告。讲讲这一趟你们两个到底经历了什么。”听到木鑫抢先请罪包揽责罚,这稍稍出乎了孙老的意料,但他并没有打算凭这两句话就先轻易放过,而是让木鑫就这般跪在地上回话。 “是。”木鑫直起身来应了一声,稍稍停了一下,便开始一五一十讲起了这一趟的整个过程。即使中间被打断了好几次询问其中的细节,他都竭尽所能地详尽回答。只是中间有孙火言行不当的地方,木鑫都尽量套在自己身上,实在无法编套的部分也避重就轻地带过。 这一讲就是半个多时辰。听着木鑫的报告,除了对整个过程觉得大大吃惊之外,孙老还感到气恼和欣慰,只是都没有表露出来。气恼的是木鑫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撒谎包庇孙火,毕竟有些事一听就知道不是他这样的老手所会犯的;欣慰的是孙火的赤诚很得眼前之人的认可和接纳,否则现在也不会为其抢揽一切可能的责罚。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得去抓紧核实木鑫刚刚所讲述的种种情报,才能准确评估出整件事的影响,还有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了。除此之外,作为当事人的孙火,本身也成为了一个棘手的存在,有些问题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但还有没有=机会回答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看着横心无忌等待自己发落的木鑫,孙老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按着石桌站起身来。 “你说的这些,宗门会马上安排人去调查核实的,在没有结果之前,你就在这里闭门养伤和思过。” 说完这话,孙老转身就要举步离开房间。 一见孙老宣布了暂时软禁自己的决定后要就此离开,木鑫心下大急,连忙跪行了两步,再次叩求道:“舵主,属下有一个请求还望成全。血焰他怎么样了,让我去看看他,哪怕只能看一眼。只要他没事我就安心了。” 没有马上的回应,看着孙老沉默的后背,木鑫坦然的心思,一点点地沉重起来。“先前是说还活着,难道现在已经” “你跟我来。”就在木鑫开始冒出不好的念头时,孙老终于开口了,然后便当先向外走去。 第两百一十三回 异心同愿 听到孙老真的松口允准了自己的要求,木鑫吊悬的心骤然一松,连忙口中称谢地再次磕上了一个响头,这才拼尽全力地颤巍巍站起身来。 半个时辰的跪地,对于木鑫此时的身体状况来说是个莫大的负担,更何况他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惩罚,膝盖疼得差点就无法自己站立起来。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血焰,他就觉得这样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使再跪上一个时辰也心甘情愿。 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木鑫吃力地迈开沉重的双腿紧跟了上去。 走出了房间,木鑫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呆在一座小巧的庭院之中。三面爬满了翠绿藤叶的竹篱,上头绽开着朵朵浅蓝色的唢呐状花朵,围住了石屋的三面。这里没有太多的装饰,另外也只栽种了寥寥有数的别致花草,很是素雅和清净。 无需特意探查什么,他那进阶后增长的神念已经感应到了除了自己所在的这一座小院之外,周围还远近不一地坐落了五六个样式相仿的院落,只是每一个都被淡淡的烟雾所笼罩着,若隐若现地无法窥视到里头的具体情形,显然都有设下了隔绝禁制。 阳光透过顶上的禁制落在木鑫身上,感觉很是暖和舒服。举目望去,此处应该是一处独=立的微型山谷,不禁让他感到微微吃惊。因为乌云的秘舵都是修筑于地下,从没有像这般直接暴露于地表之上的。 虽然此刻木鑫的心思大多都放在了即将探视到孙火这件事上,但是凭借作为暗卫多年的经验和感觉,从周遭的布局和氛围来看,他还是能够判断出此处十有八=九应该是一名女修的地盘。 紧跟着孙老踏上了一条似乎连接着所有小院的白色石子路,往谷中方向走上数十丈的距离,便来到了一片规模不算多大的药田之中。 药田的正中=央处,很是突兀地堆叠着一座数十丈高的假山,光秃秃地寸草不生,边上紧挨着一幢精巧的阁楼。除此之外,四周就只有一块块被沟槽分隔开、形状大小各异的药圃,每块药圃内都单独种植着同一种正常的或是奇形怪状的药草。只不过每一种的数量都相当少,大概只有五六株的样子,而且年份都还非常浅。这样的情况使得整个药园看起来显得稀稀拉拉,生机乏乏的样子。 如此不成气候的所在,或多或少地引起了木鑫的好奇,毕竟放在平时的话这种水准肯定入不了乌云的眼,就不知道其主人还另有什么过人之处。 紧跟在孙老的身后穿过药田来到阁楼之前,木鑫一眼就看到了大门上方还悬着一块空白的木匾,很是古怪。 未等木鑫想好要怎么开口代为通报孙老的到访,楼阁中就传来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子声音。 “孙师兄来了,请直接到二楼上来,师妹没有出门远迎,还望不要怪罪。” “无妨!”孙老呵呵一笑,出声回应道。 听着两人简短的对话,木鑫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且不提孙老暗面的身份,单单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就能得出两人修为的高低,楼中的女修怎么竟能如此托大呢,实在是有违修仙界尊卑的常理。若说是关系非同一般,那么说起话来也不至于这般客套。 虽然心存疑惑,木鑫还是第=一时间地抢先几步上前,推开了阁楼的木门。 阁楼一层,摆放着一套碧竹桌椅,显然是接待来客的地方。不过引人注目的是,楼内四角处各摆着一个黑色的檀木脚架,上头托放着一盆艳红色的灵花。花朵形如火苗,却无半点芬芳。一眼扫过,木鑫打从心底觉得此花真的算不上多好看,而且跟整个厅室的色调格格不入,显得很是喧宾夺主。 与木鑫暗地里转动着种种心思不同,孙老神情自若地绕过厅中的桌椅,直接走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眼见孙老没有示意自己是否可以上楼,木鑫踌躇了一下,咬了咬牙便也跟着踏上楼梯。 二楼的布置还是一如先前的简洁素雅,除了几张摆放着玉简书册的木架之外,也就只有一张低矮的长条木桌和几个蒲=团摆放在地上。 刚从楼梯口冒头,木鑫就看见了一名身着鹅黄绢衣的女子,正站起身来向孙老施了一礼。她的鬓边垂下了几缕杂乱的青丝,脸上倦意隐现有些黯淡无光,眼珠里浮现着少许血丝。木桌上,和她的脚边周围,凌乱地堆叠着不少玉简和摊开着没有收好的木简、书册。 如此情景,倒真的是让木鑫大吃一惊,心生怜惜之意了。修仙者的精神体力本就比寻常凡人强上不少,更何况还是一名筑基期修士,而眼前的女子会如此憔悴,显然是不眠不休很长一段时间了。 “萧医士,你还是先歇息片刻。好好的黄花姑娘家,都不漂亮了,再天大的事也没有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了。若是你自己都倒下了,那还怎么去救治别人呢?派来的人竟然这样惫懒,也不知道提醒照顾的,回头我会严惩他们,给你另派几个像样的仆从。”孙老也是同样暗暗吃惊,一开口就是劝说其先休息。 “没事的,我自己心里有数的,多谢孙师兄关心。另外还请师兄不要惩戒那几名下人,是我吩咐他们去做其他事了,所以没在这里也不会打扰到我查阅典籍。”黄衣女子勉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随后眼睛转向后面的木鑫,暗暗猜测着来意。 此女不是他人,正是当年诬陷了孙火偷盗,后又寻人未果的萧雨沐,只是三年之后,此刻不知怎么地竟成了孙老口中的“萧医士”。 “师兄身后的这位道友才刚刚有所好转,难道是要现在就把人带走吗?” 见对面之人只是心领了自己的好意却没把话听进去,还这么快地岔开话题问及来意,孙老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随后平静地说道: “那倒不是,他还会在这里再继续待上一段时间,只是现在想见一见自己的下属罢了。” 虽然感觉“医士”这个称呼很是陌生,但是木鑫也能明白过来眼前的女修竟是当前救治自己和血焰的人,而且还辛劳至如此模样,自然而然地大为感激不已。现在听到孙老提及了自己,他连忙上前两步,抬手就要先施礼道谢一番。 可是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啪”的一声闷响,木鑫眼前人影一花,腮帮子上顿时挨了重重的一击,整个人踉跄不已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木鑫捂着辣痛的脸颊站起身,愕然地看向眼前的萧雨沐。嘴角处有一缕鲜血缓缓流下,再往上一片青紫之色赫然出现。他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发出声来质问对方。 “有你这样的人吗,让下属落得如此凄惨的状况,自己却还活蹦乱跳的!” 孙老的眼皮急跳了两下,猛然握紧的一只手掌却又缓缓松开。刚刚的这一瞬他倒是看得清楚,萧雨沐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竟突然暴怒起来,连手中的玉简都没放下就甩出了一巴掌。 而现在听到这话,孙老对当年两人纠葛一事的猜测,似乎变得清楚了许多。因此他不准备先出声讨=说法了,倒想看看接下去还要怎么样。 “前辈教训的是,是在下无=能失职。还请前辈怜悯一定救活他,晚辈感激不尽,必当厚报。”再一次的下跪,木鑫有些口齿不清地请求道,似乎也忘了自己已经是与对方平辈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眼前女子是否知道乌云之事,但是刚刚这一举动不管怎么说都是逾越了,毕竟两人之间并无从属关系,自己再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她来责罚。但是木鑫豁出去不在乎这些脸面自尊了,只要能救活如今唯=一的结义兄弟,被怎么打骂责罚他都认了。 看着木鑫如此卑微自降身份的反应,孙老都觉得有些不忍了。此子是有过在先,但是他内心自我负罪的煎熬,似乎已经胜过了任何外在的责罚。诛心毒志,莫过于此。 “师妹唐突冒犯,逾越规矩了,还请师兄”盛怒之下打出了这一巴掌之后,萧雨沐顿时冷静了许多。即使依旧看着木鑫不顺眼,但回过神来的她连忙就要请罪道,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孙老打住了。 “无妨。萧医士代老夫教训一下这些不成器的手下,也是好的。剑钝了,磨一磨能够锋利如新还是好的,要不然也就只能废弃了。” 虽然这话是冲着萧雨沐而说,算是默许了她这一次的出手,但木鑫却分明感觉到了,孙老说这话时眼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多谢师兄大量不做计较。那还是让于伯给您带路过去,师妹有所不便,就不陪着一起过去了。”听到孙老竟然愿意将此事轻轻放过,雨沐心中一松温和地说道,随后右手一翻,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铃铛,轻摇了三下。片刻之后,有一名青衣老仆从一处侧门快步走了进来。 “萧医士请自便,我等去去即回,有些情况还是要一起商量看看的。”招呼了一声,孙老便带上木鑫,示意着于伯前头引路。 目送着三人先后从侧门走出,萧雨沐缓缓地坐了下来,突然觉得很是身心俱疲,打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选择了医士之道,是因为知道他去了未知的地方必然少不了危险。在这里,可以从容地面对他,而不是那种被仇视的情况。三年了,期盼着能够再次相见,却又不想真的看到他被人送来这里。 可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在这过去的五天里,自己却基本无法为他做上些什么,肉身深度烧伤,由表到内的大规模坏死焦化,她根本找不到办法能疗愈这种程度的伤害。若说有唯一的解救法门,那就是另外夺舍重生了,可是她甚至都连让其神智意识清醒上片刻都做不到,更别提神魂出窍了。 萧雨沐不知道的是,一开始的时候孙老并没有准备把孙火送到她这个“对头”的手中。只是因为在往回赶的时候,他已经把孙火的情况以最=快速度传回宗内,在寻求几位丹师解救之道无果又不好再请结丹修士出手后,这才把人连同木鑫一起送了过来,将就着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看天意罢了。毕竟身为暗卫,出任务有死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了。 同一时间,在走过一段不长的甬道,又踏上了一座连接着阁楼的廊桥,木鑫来到了外面所看到的那座假山之内。 这里被开辟出了一个不大的石室,顶上还被打穿了做出了一架正方形天窗。此刻一束阳光从中垂落,正正映照在石室内中=央的一个白玉池子里。 白玉池子一丈见方,两尺来深,里头装满了一池清澈浅蓝的液体。这蓝液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显然是某种被精心调配的药水。 就在蓝液之中,浸泡着某样黑乎乎的物件,好像一段山火被烧焦的原木。但木鑫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所谓的“焦木”,赫然就是自己牵挂不已的孙火啊! 此时的孙火,身体比起当初在绿洲的时候竟然膨胀了近半,焦黑的体表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无数龟裂的痕迹,就像一座烧制过度而迸裂的泥佣。蓝液浸遍了他的全身,唯有鼻子部分稍稍露出水面以便呼吸。 “兄弟!”木鑫轻唤了一声,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他无法明白,已经过去五天了,自己都像人家痛骂的那样能够活蹦乱跳了,怎么孙火还是这个样子,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而且还被这般对待。 木鑫突然大叫了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就要冲过去,把孙火从玉池里捞出来。 下一刻,随着一声“混账”的斥骂,他的身子骤然一轻,便向后飞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你的双眼要是长着没用的话,就自己扣下来丢掉,下半辈子当个瞎=子算了。”完全没有去看趴在地上呻=吟的木鑫,虽然口中说着训斥的话语,但是孙老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孙火的身体上没有挪开,闪烁着疑惑和意外的光芒。 片刻之后,孙老突然间转头问道:“于伯,你是一直在这里照看他的人,对?他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迸裂的迹象。” 听到这样的问话,这位老仆楞了一下,但马上恭敬地回复道:“回大人的话,是老奴在照看。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太清楚了,但大概是从昨天下午这些裂纹变得比较明显才被老奴看到。这个情况我有告知萧仙子。她也亲=自来查看过。” “小腹上的那条裂缝什么时候出现的,知道吗?”孙老抬手指了指孙火身上肚脐眼位置,那里焦黑的皮肉上横亘着一条相对粗大了几分的裂缝。 不过这次于伯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听着孙老这般详细询问,木鑫也爬起身来看了过去。好一会儿之后,他自己也不自觉地微张开了嘴巴。 因为从那细小的黑色肉=缝里,隐隐夹着一丝不大相似的黢黑色。即使以他修仙者的目力,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分辨出来。 孙老的目光又在孙火的胸口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淡淡地吩咐道:“看也看过,该走了。等下把你知道的他是怎么受伤的情况告诉萧医士之后,你就回去那里好好闭门思过。” “是。”木鑫纵有万般不愿离开,也只能无奈地答应道,紧跟着一同离开了石室。 脚步声渐行渐远,此刻石室里静悄悄的再无第=二人。 忽然之间,玉池中的蓝液里凭空多出了一片模糊的小小黑影。这片黑影如同一尾游鱼般,在这池中绕着孙火的身体,毫无规律地四处游窜起来。 第两百一十四回 生死交界 仅仅过去还不到一刻钟,孙老便带着一脸颇为失魂落魄的木鑫离开阁楼,送回到原先的院落里。之后他挥手放出了驭风舟,独自一人离开了此处山谷。 倒也难怪木鑫会露出这般难过的表情,虽然他是打从心里的想为治=疗孙火提供更多有用的资料,以便能够对症下药从而更多上一分有望复原的机会。可是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在反复做过多次检查的萧雨沐的掌握之中,而在被孙火强行送走的那段时间内是否另外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变故,他却又一点都说不上来了。 相反,他和孙老两人一起,亲耳听到了孙火如今的状况是有多糟糕。且不提人是怎么在那可以把储物袋连同法器等物件都消融殆尽的爆=炸烈焰中,还能保有基本完整的体格存着一口气,就凭这眼下的伤势,寻常修仙者也早就该一命呜呼了。 那扎透身体正面的数十根玄针,虽然留在体外的部分在高温中汽化消失,但是余下的大半截却都融熔在焦化坏死的皮肉中,无法再轻易拔出分离;穿胸的一剑,尽管没有直接刺中=心脏要害,但可能也因此损伤了整个心肺系统,使得呼吸和心跳骤降到一弹指才有那么一下,十分的软弱无力。 更加要命的是,孙火的嘴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然闭咬得紧紧的,仿佛和脑袋连成了一整块,根本没办法强行掰开。这意味着不仅无法服食丹药得=到医=治,而且连基本的清水都摄入不了。先前能够运回这里,全赖于孙老施展了冰封之术将其冻结变成了一整块寒冰,从而暂时强行暂停了一切身体机能止住伤势。如今人在玉池之中浸泡着,则是萧雨沐想出的主意,希望能够借此将药石之力渗入孙火的身体进行医=治,同时兼顾上提供必要的营养。只是此种做法虽然可行,但却因为不能对症而无甚收效,仅能维持住现有情况不让其进一步恶化下去。 另外一边对于孙老而言,此番能够恰巧救下自己的两名手下,实在是一件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根据先前的任务安排,这两个人是前往天煞宗的地界,就算绕路也没理由走偏的这么远。。 先前在宗门商议安排下,乌云才出手协助镇=压了四个修仙家族的内乱,正有许多后续事情亟待暗中善后处理。可是宗内火云峰的段师叔,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紧急手令,命令自己暂时搁置手头上的事情,亲=自挑人带队先行出发探查荒古沙漠及其周边领域,途中一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都必须马上回报。而他和另外一名结丹修士将会随后赶到,以作策应。 没有避讳自己而发出这样的手令,孙老怎能不知道其中事态的严重。这意味着此行连同自己在内的一干人,都是作为探查的诱饵罢了,极=有可能在发现异常的同时就面临着陨落的危险,以此来给师叔他们传递方位情报。但是身为暗卫之=首,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命令,只能召集上可用的人手,模糊其命令而行事。 按照计划,除了命令自己所辖的暗卫进行探查之外,孙老还是准备联络一下当地的几处修仙势力进行协助。尽管明知道这种事不能指望有多大的实质意义,但是做了也就有聊胜于无罢了。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在赶往第=一处绿洲的途中,就远远地看到了那升腾而起的黑色烟云,之后进入小镇里只见到处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唯有在这明显发生过争斗的地方找到了重伤濒死的两人和两具天煞宗修士的尸=首,之后才有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先前不知道两位师叔在闻讯赶来之后进入绿洲之中都调查到了什么,且如今木鑫的任务报告内容还没有经过核实,但是综合之下孙老已经对整个事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尽管孙火两人都没能亲眼目睹到在绿洲中做进阶突破的修士容貌,但是根据木鑫所窥视到的来人和两名毙命当场的修士模样,孙老却是可以推断出其身份竟然是天煞宗的结丹中期修士黄彪。 此人修=炼一门混元颠魔功,早年进展神速仅仅百余载就突破到了如今的境界,被天煞宗视为极=有可能进入元婴期的潜力人选。可是之后不知何种缘故,一直困于结丹中期的修为足足百年不见再进一步。这种情况自是其他宗门势力所乐于见到的,毕竟哪一个门派突然多出一名元婴期修士坐镇,也就意味着当地的修仙势力和资源归属面临重新划分的问题,会极=大地改变到当前相对稳定的平衡局面,由此引发一系列的征战和吞并也是不足为奇的。 可是任凭谁也想不到,黄彪会如此胆大包天,不在自己安=全万无一失的洞府内,而是竟然带领着一批直属手下潜入了落云宗的势力范围进行突破,而且听木鑫的描述十有八=九已经成功了的样子。这以后万一侥幸真有成功进阶元婴的一天,那对于统辖范围相接壤的落云宗而言,确实是个相当坏的前景。 另外,此番落云宗修仙家族内乱一事虽然还未细查有确切的结论,但是种种迹象也表明其背后有着天煞宗活动的影子。若是这几件事都同为黄彪所策划,那么此人的野心、心机、修炼机=缘则是非比寻常,对宗门往后的长久立足无疑是个心腹大患了。一念及此,站在舟上迎风而行的孙老,倒也能够明白为何一开始段师叔的手令是那样的十万火急,也不禁为此感到忧心忡忡起来。 另外,意外卷入此事的木鑫和孙火自身的处境也很不妙,因为阻击黄彪进阶一事的失败,再加之知晓了不应知道的秘密,两人未必不会被高层当成平息怒火的牺牲品而被悄无声息抹除掉,即使很是无辜。这也是他为什么刚刚会宣布软禁木鑫的原因。 在思绪万千中,孙老脚下又加大了几分法力的注入,整艘驭风舟顿时化为了一道银光向天边疾驰而去。 密室之内,并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执行的暗卫任务就已经卷入暗流涌动的漩涡中的孙火,正在为自己飘渺不定的性命而全力求生着。 自以为必死而在爆=炸之中人事不知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意识再次清醒过来时,孙火眼前看到的景象,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诡异。 眼前是一=大=片错综复杂、大大小小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通道之中还流动着红色的液体,夹杂着一些球状的、饼状的东西。红色的,白色,各种颜色争奇斗艳。 这里是哪里?自己不是再一次身亡了吗?孙火很是疑惑。神念一动之下,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视野是可以变化。想着向前,但是没有那种挪动脚步的感觉,可是眼前的景象就向前推进了一点,很是怪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孙火还是没有弄明白。尝试了四下转换视野,所见之处皆是大同小异的通道和液体,唯独就是没看到自己原本的躯体。 茫然不知所措地发呆了好一会,孙火只能转动着念头,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让视野前进着,看看前方是否有所谓的出路、尽头还是别的什么。 就这般驱使着自己前进,却又没有明显的活动感觉,很是矛盾却又和谐的融=合感。只不过每当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孙火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相当疲惫,就好像过去使尽浑身力气打完铁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孙火却是自然而然地默诵起了《千钧诀》的第=二层口诀,毕竟这是他记忆中“生前”的主修功=法,自是用于恢复体力消=除疲=劳的不=二=之选。 神奇的是,当孙火真的把口诀默诵完一遍之后,疲惫的感觉就如同冷水沐浴般被清洗一空,再次变得精神焕发起来,又能够再次推进自己的视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火始终没有弄明白,只能机械又本能地重复着前面的动作,推进视野和诵念口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终于,好像到了此处通道的尽头。这里很是空旷,但又似乎被某种黑乎乎的不知名物质所截断和堵塞,给孙火的感觉是相当的不畅快。另外还有一个冥冥之中的古怪感觉,仿佛这里就是自己要来的地方。 来这里要做什么呢,孙火依旧是一头雾水。不过从自己前面经过时的所见所闻来判断,这里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所以是要打通修=复这些通道吗? 孙火的心思刚刚这么一转动,视野中漂浮在周围的那些奇怪形状的东西,好像军=队听到了号令一般,竟然迅速地汇聚到了前面那些黑色物体上,按照某种古怪的规律排列起来。然后,这些黑色的物质就开始一点点地缩进了通道之内直到完全消失,整条通道重新变得完整和畅=通起来,继续往前延伸着。 虽然完全没有举手投足的行动感觉,仅仅只是动心起念着命令周遭的景象发生改变,但是孙火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疲惫的感觉,特别是在命令那些球饼状的东西把黑色物质挤出通道之外并作修补的时候,疲劳的感觉会比单单改变视野来得更快。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再次默诵一遍千钧诀,等疲劳的感觉消失之后,便再次继续先前的举动。 第两百一十五回 复生乌龙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随着通道的不断修=复,孙火的视野终于推进到了一处分岔路口。 这里比起刚恢复意识时所看到的景象,通道的数量和规模远没有那么多和大,但是同样也有着相似的情况,一些通道能够流动着液体,一些通道中却是静滞的。 “所以这就是自己死后在阴间的苦罚吗?”孙火有些无奈地暗想道,看来自己活着的时候大概算不上是个善人,因此要在这里做这种不知何时是终结的修补劳役。 倒也难怪孙火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毕竟出身凡俗的他,对于阴冥之说有着耳濡目染的敬畏感,不似有些生来即为修仙者的人那般对此嗤之以鼻。 沮丧了好一会之后,孙火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开始和先前相同的工作了。毕竟这里没有其他的外人可以沟通交流,也做不了其他的什么事。要是什么都不做的一直待下去,孙火知道自己总会有丧失神智发疯的时候。但这是内心所不允许的,哪怕魂飞魄散,他也要让自己清醒地面对而不是在稀里糊涂之中湮灭,就当是曾经有灵智地活过的一点自尊和骄傲。。 再次埋头于眼前的修补工作,一遍又一遍命令指挥着周围的球饼状东西修补起通道,渐渐地孙火已经没有浑然忘却了时间流逝的概念。 一处、两处、三处,不知道打通了多少阻塞之处,也不知道到底接续上了多少条通道。孙火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是,随着这些工作的累积进行,他的意识也一点一滴地变得强大起来,越发地轻松自在。因为念诵《千钧诀》口诀恢复精神消=除疲=劳的时间间隔,是在他不知不觉中缓缓地延长着。这意味着在两次休息之间的每一轮修补工作,孙火一次能够打通阻塞和接续通道的数量也在增长着。 终于到了某一天,这样机械重复的修补工作完全地停了下来。在孙火的视野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堵塞或者断裂的通道,目之所及全是已经能够畅=通无阻流动起来的液体和那些无数古怪的小球。虽然看不到所在地方的全貌,但是给孙火的感觉就像自己是处在一个有无数通道构成的巨大的立体迷宫之中。 这个迷宫是如此的错综复杂,虽然是好像通过自己之手将其修建完成,但是凭借孙火如今的记忆力,也实在构想不出这个迷宫是怎么样的一个形态,因为他连自己的所在位置是哪里都无法判断。 唯有一点孙火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个所谓的迷宫建筑竟然是完全封闭的,没有所谓的出口和入口。也就是说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工作,其实是在亲手把自己困死在一个不知多庞大的神秘空间中,倒应了那样的一句俗话“作茧自缚”。 “这算阴间的什么苦罚,不带这样愚耍人的?”在这一刻,孙火只想冲着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阴间冥王破口大骂。他不是不愿意承担这样的罪果,只是想要一个清清楚楚的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可悲的结局。 就在孙火觉得暴躁狂怒而又无从发泄的时候,整个通道迷宫突然之间剧烈地=震颤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孙火一直找不到的身体感觉,也凭空出现了。全身好像被一道炸雷狠狠地击中一般,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紧绷了起来。 刹那之间,整个人仿佛灵魂附体般,飞快地进入了一具躯体。曾经活着时候的五感,再次熟悉地向所谓的脑海位置传递来各种信息。 暖暖的,又有流动的湿润感,孙火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躺在一汪热水里,顿时下意识地就想睁开双眼先坐起身来。可是方一动弹,身体就莫名一阵抽=搐,随即无数针=刺一般的疼痛须臾间传遍了全身,相当的难受。 这股始料未及的痛楚,使得孙火不自觉地轻轻呻吟了一声,但紧接着他的耳朵里就听到了一阵模模糊糊小跑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地消失了。 这样的情况,瞬间让孙火大生警惕之心,此时的自己是落在某个人或势力的手中,根本还是吉凶未卜的状况。 更加要命的是,通过体表的触感,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某种有些僵硬的古怪东西包裹住了全身。如此状况,自然是是敌非友了,孙火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大急之下,孙火连忙运转起所修功=法开始调动法力。一试之下竟然毫无阻碍没有被封禁住,看来囚禁自己的敌人真是大意疏忽得很。 法力顿时在体内经脉汹涌地窜行起来,开始侵蚀起整个身体的麻木刺痛。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一息都是那样的宝贵,孙火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行动能力,以便谋求脱身之策。 十数息之后,孙火自我感觉得身体已经能够勉强动弹,便是无心再继续耗等下去,当即心法一变,气聚丹田,力蓄周身。 “喝~啊~!”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中,密室中的玉池仿佛无形中被投下了爆裂符,一池浅蓝色的药水瞬间飞散四溅,砸落到四周的墙壁之上。同一时间,池中平躺着的黑色人俑诡异地一头直直站了起来,紧接着双臂一振,外面黑色的俑壳顿时四分五裂地往外飞射而出,在石墙上撞得稀碎后纷纷掉落一地。 在一道细小的七色虹桥下,玉池中站立着一具伟岸的光头男子躯体,黝黑的肤色中透着赤红,覆盖着一层冷冷的金属般光泽。两排凸鼓的腹肌棱子如同砖石般整齐地镶砌在壮硕的倒三角上身里,配之宛如树干似的粗壮大腿。高高隆涨的每一块筋肉,都好似用无数的钢线绞结而成,显出了丝线般清晰的纹理,如同丛山峻岭般高低起伏着。湿漉漉的身躯映衬着毗临排列的线条,如同出水的蛟龙般一样散发着原始而又粗犷的野性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孙火两耳一动,却是听到了一轻一重两个不同的脚步声冲进了此处密室中。 “糟了!”孙火心里暗叫一声。他万万没想到敌人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一来就是两个人,那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是砧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下一刻,一声女子的惊叫传入了孙火的耳朵,尖锐得让他的耳膜都有些微微刺痛。 不仅如此,孙火还感觉到这名女子转身就要往外跑出去,反倒是一起冲进来的另一人,不知怎么回事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作。 来不及多想,孙火当即身子一矮,脚下猛然发力一蹬飞扑了出去,眨眼间就来到了逃跑的女子身后。 此时的孙火,可没有存着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只见右手迅疾地一探,便捉住了女子的右腕,紧接着轻轻一扭把人拉入怀里;左手环肩一抱,钩锁住了玉颈。因为身高差距甚大,女子被孙火锁拿得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两脚不停地虚蹬着,另一只手只能无力地拍打着他粗实的小臂。 “你们是谁?我现在在哪里?”孙火转身面朝向另一名呆立的来人,厉声喝问道。 “混蛋!你竟然这样对待你的同门师叔!”怀中的女子艰难开口出声道。 “同门?师叔?”孙火闻言顿时心中一惊,而且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就在这时,对面的另一个来人也好似才从刚刚的惊变中如梦初醒般,结结巴巴地回应道:“这位公子别冲动啊,这里是落云宗的养心谷,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啦!” 是个陌生的老者声音,从未听见过,孙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另外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感应中这个回话的老者竟然没有半点法力在身,反倒是怀中的女子法力气息明显高于自己,再加之往外逃跑的举动,所以刚刚才雷=霆一击将其锁拿下。更重要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会在一起的这么两个人。 “难道是欺骗自己的缓兵之计?”孙火心中念头转动着,锁颈的手臂又紧了一分。不过他还是尝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皮。 就在不久之前,他是有尝试过睁眼。可是乍一见到明亮的光线,他的双目就被刺=激得马上涌出眼泪,只得=到一阵枯涩的刺痛。所以从恢复意识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看见过什么东西,就连刚刚的出手也都是靠着听觉和神念感应来引导自身的动作。 在渐渐消褪的叠影中视野慢慢地清晰起来,低头的孙火终于看见了自己怀中的女子,一张已经被自己勒得呼吸不畅而脸色发青的脸孔,余光边上则是一张满脸紧张不知所措的老者面孔。 “怎么会是她?”孙火顿时大吃了一惊,连忙松开了锁擒的双手,惴惴不安地后退了两步。看着萧雨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孙火顿时惊慌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清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萧雨沐,而且刚刚是有计划动手要了她的命。搞出了这样的乌龙,那以后就是浑身长满嘴也都解释不清楚,彻=底完蛋了。 未等孙火想好先怎么开口道歉请罪,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直冲上脑门,随即两眼一黑,浑身虚软无力地晕厥过去,壮硕的身躯再次重重地压靠到了萧雨沐的身上。 “混=蛋!你给我起来!别以为装死就能逃过去。” 扑通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密室中又响起了萧雨沐的怒叱声。 第两百一十六回 手足之义 再一次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孙火的意识终于从黑暗中苏醒了过来。 这一次还未睁开眼睛,耳朵里就先听到一个熟悉又急切的男子声音: “于伯,他之前真的有清醒过来吗?一接到萧医士的传讯我就赶过来这里,都已经过去一天了,为什么还是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 “木公子请宽心,这位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会醒过来的。萧小姐也说过了他现在会这样,全是因为先前久卧不起未曾活动,刚苏醒过来就妄自催动功=法逞强行动,因此才会一时气血逆转失了神智,数日之内自会清醒的。老奴在这里伺候,也是在等着好去回禀。”另外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很是恭敬地回答着。 略一细想下,孙火马上就分辨出了此刻说话的两人的身份,一位是结义大哥木鑫,另一位却是当时在场目睹了自己闹出乌龙的老者。 在接到传音符后就火速赶来这里守候的木鑫,眼看着孙火迟迟未能清醒自然是如坐针毡,心焦难耐。类似刚刚内容的问话,他自己都不记得问过几遍了。 即便是如此牵挂着孙火的复原,木鑫也只能按捺着性子一直等下去,不过并没有因此丢失了暗卫的敏=感和疑心。 作为照看孙火这么长时间的仆人,之前打听情况都是有问必答,极=尽所知的详细。唯有这一次,于伯就是不肯细说孙火清醒过来时是怎样的情形,一直含糊其辞。可惜这里不是能够随意出手的地方,否则的话他就要毫不客气地施展迷=魂咒术对其拷问了。 更重要的是,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仔仔细细全=面地探查了孙火的身体情况,复原的程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仅完全没有落下一点受伤的疤=痕或者缺失,甚至整个人的块头比起受伤前还更大上了一圈,越发的彪硕。脉象是那样的强劲有力,呼吸平稳,种种身体特征迹象都是远胜普通修士的强壮。 唯=一不同的,就是被烧掉的须发还没有生长出来,一片光溜溜的,所以光头无眉的脸孔看起来有些怪异,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复。但是这已经无足轻重了,比起木鑫所预想的沦为残废的凡人或者勉力安排夺舍重=生,实在是天壤之别的最=好结果。 因此现在对于孙火的久久沉睡不醒,他怎能不对萧雨沐有所怀疑,在这个苏醒的关键时刻,是否另外动了什么手脚。 另外一边,意识的清醒对于孙火而言,却宛如噩梦的开始。一想到先前的事情竟然是真实发生而不是一场空梦,他顿时觉得满嘴苦涩,恨不得自己再也不要醒过来。 出手袭击了救治自己的人,如果运气好的话遇上一个通情达理的,倒也未必不能大事化小地化=解误会,可怎么就好死不死地撞到萧雨沐的手里。此外更加要命的是,当时不仅让她看到了自己整个人完全赤条裸=裸的样子,而且还贴身对其扭手锁喉。发生了这种大大逾越男女之防的问题,要是还能轻易化=解才见鬼了,只怕此刻对方不单单在后悔没早点落井下石地弄死自己,而且是在想着用什么理由好名正言顺地抽皮扒筋,以泄“非礼”之恨。 虽然自身正躺在一个相当舒=适的床榻上,垫盖着离家之后许久未再有过的柔软被褥,但孙火还是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嗖嗖的凉意,无法自禁地要起鸡皮疙瘩。 是祸躲不过,赖在床上搜肠刮肚好一会之后却依旧无计可施,孙火只能硬着头皮很是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毕竟结义大哥都已经守了自己一天,再拖延着也于情说不过去啦。 “木公子,他醒啦!”孙火一眼就看到了,在离自己床榻七八步开外的一张圆形石桌上,那名在密室中见过的青衣老者,正躬身开口提醒着木鑫。自己的这位结义大哥,似乎刚刚一只手提着茶杯盖,低着头在出神想些什么,此刻闻声猛然转头,瞪大双目地望了过来。 “大哥。” “兄弟!” 木鑫猛地站起身飞扑过来,连带着桌上的茶具被扫落乒乒乓乓摔碎一地也没回头看上一眼,便冲到了孙火的床前。 一见孙火作势要起身的样子,木鑫连忙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用力托扶而起,然后又拿起了枕头摆放竖起,就要扶着孙火往后可以靠坐得更舒服些。那架势仿佛就是把孙火当成了久病乏力的病患,完全无视了其块头都快顶得上两个自己,双目精光咄咄得根本毫无半点虚弱之象。 “大哥,我好得很,不用整这些的。”孙火伸手抓住了木鑫的双臂,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到床榻边上坐下。“我昏睡多久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记忆中的木鑫,虽然放浪不羁又总会奚落刁难自己,但依旧不失为一个青年人的模样。可是现在眼前孙火所见到的这张脸孔,眼窝深陷两颊瘦削,更多了几分潦倒沧桑之感,哪有当初的浪子生气。而且此刻孙火明显看到了木鑫眼圈发红,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混=蛋!”木鑫突然站起身,冲着孙火光溜溜的秃头就是拍下响亮的一个巴掌。 不等孙火出声叫痛,木鑫马上又俯下身一把紧紧抱住了孙火,开始放声痛骂起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那么狠劲踢了一脚都不够,还捆起来当废物丢掉,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兄弟?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的‘王=八=蛋’,怎么可以随便地死在别人的手里,要死也得是我亲手把你打死才可以!” 痛骂声中,夹带着“通通”的闷响,却是木鑫在一下一下地使劲捶打着孙火的后背。自欺欺人地倚靠在这孙火无法目视的肩膀后,木鑫已是泪流满面,打湿了一大片白色的衣领。 日思夜想地盼着,祈求着有这么一天,此刻是那样的难以置信,情不自禁。 听着木鑫这样声泪俱下地“指责”自己,孙火也沉默了下来没有出声,只是同样一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一手轻轻地帮其拍打着后背。听着这样的“指责”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无法去反驳什么。但是孙火却不为此感到后悔。 保不住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怀着永世的遗憾而长生不老又有何用。当年母亲为自己舍身挡下了致命一击,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能再次让它重演。如果绿洲中的那一战再次重新来过,两个人只能留下一个,他还是愿意欣然成为那一个牺牲者。这就是依兰最=后让孙火所领悟到的道理。 看到眼前这两名年纪不大的修仙者竟是如此的情深义重,于伯这名老仆也不禁为之动容。没有出声打断眼前的重聚,他悄然地向后退出了房间,准备去通知萧雨沐。 不料方一出门刚转过身,于伯却是看到了一道倩影静静地站在院子之中,似乎有些孤寂和落寞。 “萧小姐,老奴正要过去向您禀报,”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开口道。 “是他清醒过来,对吗?”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未等于伯说完,淡淡的声音便打断了他后续的话语。 “是的,小姐所料不差。那位,刚刚清醒过来了。”于伯把身子弯得更低了,手心之中已然有些湿润。 “那你去把淬华间里备好的汤药拿过来,拿来后再随我一起进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 于伯急急地应答了一声,随后健步如飞地出了院落。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之后,他这才如释重负般地放慢了脚步。 倒也难怪于伯会这般诚惶诚恐,面对萧雨沐时如芒在背的紧张不已。这谁能想到密室之中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倒大霉地让自己目睹了全过程。 毕竟当初孙老因为送来了两人这才调拨了几名老仆过来照看,就是为了处理这种男女授受的尴尬问题。木鑫那边还好说,也就孙火这边每次检查前都要以布匹覆身遮住隐私之处,方才通知萧雨沐进去诊治。 那么长的时间都未曾有过差错,结果偏偏在这最=后竟全功的时候出了这般大的漏子。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先出去通报,而是留下来先照看其神智完全清醒再说。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发生这种事若是换做其他人,自己要么早就尸骨无存,要么就是已经被施法抹除了那段记忆。两种结果不管好坏,至少都是给个痛快。可是眼前的这位偏偏都没有这么做。 以他凡俗人的角度来看,且不论其他单论那个体魄,真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谁家能有这样的一个儿婿,日后必定是人丁兴旺多子多孙。若此事能够善了的话,倒也算得上一门喜事,毕竟修仙界还是和世俗界一般看重家族传承,并非全无可能。可若此事不能善了的话,那就真的是无法想象后果了。 最=让于伯觉得恐惧的,恰恰就是萧雨沐表现得如此安静,有如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实在摸不清心中到底是何种态度, 第两百一十七回 推波助澜 好一会儿之后,木鑫这才止住了眼泪。胡乱地抹擦干脸,然后一把推开了孙火,恶狠狠地说道: “以后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事,你就不要叫我做大哥,我也没你这个兄弟了!” 虽然这话怎么听都是相当的傻,但孙火还是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在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去反驳木鑫,破坏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等着木鑫看起来平静了一些,孙火这才又小心翼翼问出了一开始的问题。“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听到孙火的这样一问,木鑫不禁为之一怔,随后又举起左手作势要大力拍下,看得孙火下意识地连忙闭上眼睛往后猛缩脖子。 让孙火没想到的是,这次木鑫却没有再大力拍击他的脑袋了,在将要拍上的时候他的手掌骤然一停,而是轻轻搭上去摸了摸。 “呆=子。才醒过来就在关心有没有完成任务,也不知道先心疼心疼自己成什么样了。” 脑袋被木鑫温暖而又有些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孙火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成了光头,顿时感觉很是不好意思,尴尬地呵呵傻笑着。 “人醒过来后精神不错嘛,都能有说有笑了啊。” 就在这时,房门一下被打开,一脸寒霜的萧雨沐带着于伯走了进来。 转身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木鑫并不为她的表情所动,依旧颇为欣喜地连忙拱手施了一礼,客气地开口道: “萧医士来了。承蒙你不弃,尽心医=治照看了我兄弟这么长的时间,竟使得他能完全复原,让我俩还能再有相见之日。木某感激不尽。” 在他身后,孙火却是不禁浑身寒意大起,下意识地往床榻内挪了挪。 这动作虽然微小隐蔽,却是没有逃过萧雨沐的眼睛。她的目光扫过孙火眼神躲闪的脸孔,然后落在了木鑫的笑脸上,冷冷地开口道:“他是你的兄弟?这么说来的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让你们两个自生自灭,而不是收进这里来医=治。” 一听到这话,孙火霎时间气炸了肺。他无法理解这萧雨沐说话怎么如此刁毒,骂自己是事出有因也就认了,却无缘无故地还扯上无辜的木鑫,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猛地一掀被褥,他就要抬腿下地,冲上去和她理论一番。 不料木鑫的动作却是更快,迅速地往后一伸左手强按着孙火的肩膀坐回了床上。随后他依旧满脸堆笑地再次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萧医士说得是。木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下这位兄弟年少不经事,性情却截然不同很是淳诚。木某身为结义兄长,日后自当好好约束管教他,不会让他走上在下的老路。” 听到大哥在萧雨沐的面前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孙火怎能不急眼。可是木鑫的手在施礼之后,就又马上收回来按着他的肩膀,不仅如此,还用两指使劲地捏掐着脖颈处的大块肉,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其中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不让孙火开口插嘴。 看着木鑫老道地制住孙火不让发作,而且还低声下气地顺着自己的话语回应不作任何争论,萧雨沐一时倒没有了挑刺的话柄,只能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不过这一幕倒让旁边的于伯听得背后冷汗大起。 见到萧雨沐暂时不出声,木鑫稍稍松了口气,顿了顿便问道:“萧医士此时过来,不知是在下兄弟复原过来还有不妥的地方,或者是另有什么吩咐呢?” 有点意外木鑫抢先询问自己的来意,萧雨沐还是转过头轻晃一下,示意着于伯把东西拿过去。 快步走到床榻边放下手中的木盒将其打开,于伯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改的严严实实的白玉盅,奉送到了孙火的面前。 “他的身体才刚刚再=生复原,元气大耗。这里面是一服固本培元的汤药,现在用最=适合。”萧雨沐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这话一出,不仅孙火惊讶得微张开嘴,就连木鑫也大感愕然,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论是从外表察看还是体内探视,此时的孙火哪有半点元气亏损的样子。 这样的理由孙火打死都不相信,但是他想不出萧雨沐这样做的目的在哪里。出于好奇和预防的戒心,他还是伸手揭起上面的盅盖。 一股无=比浓郁的腥臭之味顿时扑面而来,呛得孙火马上就有反胃想吐的感觉。除此之外,他还看到里面盛放着小半盅灰乎乎、粘稠得像浆糊般的东西,正在不停的往外冒出一个个气泡迸裂着,很是让人不寒而栗。看这样子哪是什么补药,分明是毒药还差不多。 孙火的脸色相当难看,自己要是真的喝下面前的鬼东西,就算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如今自己已复原,说什么也绝=对不能碰萧雨沐给的任何东西了。转念间,他硬着头皮推辞道:“多谢萧师叔的好意,晚辈已经无碍,自己再调养上些日子就可以了。这等稀世良药,还是留待以后给更需要的人。” 木鑫闻言一怔,抬眼极=快地在孙火和萧雨沐身上来回地扫视两下,顿时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师侄觉得我医术不精,会毒死你是吗?不喝也行,那就别离开养心谷了,留下来给我当药仆侍弄药草。”萧雨沐的声音一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下子,孙火真的是被激怒了。很明显送药就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在找借口扣留自己,以后就能随意处置了。想到这里,他抬手就要打掉眼前这盅烂东西。 不料还未行动,孙火就感觉到后背上被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僵住了无法动弹。 “萧医士言重了,在下的兄弟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年轻人怕吃苦才往外推脱,让你看笑话了。木某在此先代为谢过,这就马上让他服下。” 话音未落,木鑫就一把从于伯手里抢过了玉盅,麻利地捏住孙火的嘴巴张得大开,一股脑地全灌了进去。随后,他还把玉盅朝向萧雨沐亮了亮,展示里面已经一滴不剩。 这一会孙火是完全的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上一刻还在感动于木鑫对自己的情义,转眼间竟然反水帮助外人来对付自己。可此时不仅连舌头都僵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而且那鬼东西喝下去后五脏六腑间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烧灼着,很是痛苦。 做完了这些,木鑫仿若没事人般,再次微笑着开口道: “萧医士,不知道在下的兄弟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孙火在一旁听得真切,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直恨自己交友不慎,竟摊上了这么一个见色忘义的大哥,还看上了自己的对头在做讨好迎合。先前听得木鑫自诩为风=流浪子,他倒没怎么当真,如今在女人面前就把兄弟出=卖得这般干脆利落,他也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只能说是自己命当如此。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萧雨沐很是意外,她也没料到木鑫的手段竟会这般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脸皮厚得无懈可击,实在是个难缠令人生厌的流=氓角色。 既然对方开口问了,她也不得不有所回应。抬手向前一抖,一截素练应声飞出在空空的桌面铺展而开,露出了其中整齐插放着的一排玄针。只是这些玄针看起来比寻常的针具粗了一倍,颇为令人心惊。 “这是?” 看到萧雨沐拿出这样一套器具,木鑫有些不解地发问着。 “新=生的皮肉虽然娇嫩,但也富有潜力,只是需要加以时间循序渐进才能长得足够强壮。他一清醒就强行运功发力,现在看起来表面无恙,但难免留下损伤隐疾,需要以针=刺之术加以疗愈。” 孙火的心底更慌了,使用那种针,这不是摆明了以针灸之名来扎自己,想内外夹攻地活活疼死自己啊。 “哦,是这样啊。”木鑫似笑非笑地看着萧雨沐,眼神之中却是多了一分狡黠。 “在下的兄弟举止鲁莽,却让萧医士还要多费心力,木某实在是过意不去。就让在下略尽绵力帮上一把。” 说话间,木鑫回头又扫了一眼满目惊慌的孙火,对其用神念传来的拜托请求话语充耳不闻。抬手轻轻一抓,圆桌边的一把石凳顿时飞移到了床榻前。 木鑫双手飞快的掐诀,一指伸出点中孙火的额心。霎时间孙火全身的法力竟也烟消云散地无法感觉到,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手段。紧接着他把孙火抱到了石凳上端坐好,脱去了其上身仅有的一件内衫。 无视孙火那几欲喷火的双目,木鑫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嬉笑着轻声说道:“兄弟,人也不小了,学着点啊,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随便叫疼喊痛的。” 随后,木鑫转身看向已是满面绯红的萧雨沐,一脸正经地说道:“萧医士,在下已经封住兄弟的法力,免得他吃不住痛就擅自运功抵抗了。刚刚打碎了这里的茶具,在下这就先出去一趟找套好的给你赔上。还请不计前嫌,多多费心了。” 说完这话,不等萧雨沐再出声他便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连带着还把一旁的于伯也给拽走。 “啪”的一声轻响,木门瞬间合上,隐隐听得外头传来了木鑫在要吩咐于伯一同帮忙挑选茶具样式的声音,随后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似乎已经远去空无一人的样子。 第两百一十八回 水火一室 虽说孤男寡女处一室,应是干柴烈火生烟时,可是此时的孙火却无半点暧=昧之感,相反他怒睁双眼,恶狠狠地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对头,哑口无言动弹不得。 当面迎上这凶神恶煞的目光,萧雨沐也是被瞪视得浑身不舒服。冷哼了一声,她几步上前,抬手就把孙火的双目给合上了。霎时间,顿时轻松了不少。 目光下移看了几眼,萧雨沐便猛然扭头转向一旁走到圆桌前,双手有些不稳地开始在素练上往外拔出一根根玄针,双颊已经是热得发烫了。 常言道“红颜祸水”,说的是女子的容貌和身段,美艳得足以迷媚惑乱众生。可是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却是不可思议地长成了另一个极=端,若心存y邪之念则堪比是“英郎狱火”。 萧雨沐只觉得自己若是再多看上片刻,一双手就要不听使唤地往孙火的身上游走。假若发生这种事,那她真的是坏了所谓女儿家的清白,要无地自容地羞愧死了。 转念间萧雨沐想到了造下此局面的木鑫,虽然不知道其到底是存着何种心思,但也实在是一肚子坏水,不由得在心里连连咒骂了几句。 在将玄针一一拔出之后,萧雨沐深深地吸了口气,强按压下心中此刻的杂念也闭上了双目,这才转身面向孙火。 另外一边,孙火是又气又急,觉得此刻的时间是无=比煎熬和漫长。被合上双目只能靠听觉和神念感知周围动静的他,只当萧雨沐是在故意慢慢地取针好精神上折磨自己,却不知道她在面对自己是那般的纠结和心乱,更没注意到那闭上的双目。 突然间,孙火感觉到了萧雨沐转向自己,双手向前一扬。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双腕和两脚脖子骤然一紧,都各被一个丝线状的东西所捆束住,他不由得大为紧张起来。 这一刻,他想到了萧雨沐是不是要把自己悬空扯吊起来,还是要使用上其他隐秘的折磨手段。毕竟这是修仙者所用之物,即使一根丝线也无法以常理衡量,谁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功用。 很快,孙火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想多了。五股细微的灵力从丝线上传递而来,缓缓地注入到自己的体内游走起来。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在把脉查验复原的状况,而没有另搞什么小动作的样子。 即便如此,孙火在这个时候还是感到又羞又恼。某种方面上来说,自己这个人在萧雨沐的眼里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私隐可言,由内及表都被当面窥视的一干二净。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丢脸之极,以后都没法在其面前抬起头了。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木鑫会是如此的不讲义气,自己才刚刚死里复生就被坑惨了。 还未等孙火想到更多,就感觉到咻地一下其轻微的破空动静,身体某处被尖锐的异物所刺破,紧接着不假思索地整个人就要从凳子上一蹦而起,仰天长啸起来。 虽然孙火对人体的认识还不够深入,可是刚刚萧雨沐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弹射扎下第=一针的位置分明就是一处疼穴,剧烈的痛感顿时如潮水般淹没了脑子。但因为被木鑫的法术所禁锢,却什么都做不出来。 尽管本身就是炼体力士,已经习惯了练功时疼痛相伴的感觉而相对没有那么敏=感,可在不知什么原因,孙火却觉得此刻的痛感相比起来被放大了数倍,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蛇蝎毒女!蛇蝎毒女!”孙火此刻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再也想不了其他更多。此刻他拼命地忍耐着,说什么也不愿在萧雨沐的手里屈服,让其看到自己低头求饶的不堪样子。 看到孙火在被自己下了第=一针之后便脸红脖子粗地呼吸急促起来,萧雨沐的心里是复杂的,既有些心疼,也有些期盼起来。 先前说妄动功=法而伤损自身是不假,但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就像孙火所说的无需特别医=治也是可以自行恢复的。那一盅难以入口的汤药,还有刚刚的这一针,除了算是对他无心轻薄了自己清白之身的一点惩罚之外,还有是想要孙火能够向自己服软。 只要孙火能一开口赔礼说上几句认错的话,那么她自己心里对先前一事就能有个交代。也就能够拿出一个医士前辈的身份和气度,好好地说上话。不但马上就会撤去这些为难的东西,还会用苦心钻研的金针刺=穴之术为其激发身体潜力易筋洗髓。 可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孙火还是这般一声不吭地硬撑着而没有半点求饶的迹象,却是让自己怎么也无法顺势下坡了。 “已经过去这些年了,还发生那样的事,你对我就真的只有怨念而没其他的感觉吗?”萧雨沐有些悲伤地暗想道。随后她一只手伸向了圆桌上的素练,捻起玄针再次弹射而出。 另外一边,对雨沐的心思毫无察觉的孙火,在强忍着浑身剧痛的同时,只感觉到自己成了个活生生的人肉靶子,被其用一根根玄针往身上招呼着。过程中自己的身体还不受控地直挺挺站立而起,身前背后,手臂大腿,无一处不都被扎上玄针,好似刺猬一般。整个刺穴之术施展下来只有半个时辰多一些,但在他的感觉里却是不亚于度过数年之久。 “收!” 沉寂许久的房间里,随着一声女子的娇叱,孙火便感觉到了浑身扎着的玄针猛然一颤,爆发出了一下差点击垮他神识的剧痛感。但紧接着所有的玄针同时离体倒飞而出,连同那五根丝线也都一起收了回去。不仅如此,孙火同时还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且肉身剧痛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睁开眼,孙火就看到了面前满头汗湿的萧雨沐,脸色显得颇为苍白,心中一动之下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孙火却感到自己丹田之中的法力骤然变得灼热而狂暴起来,像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又宛如决堤的洪水在经脉内奔涌起来,伴随而来的又是一阵撕筋裂骨的剧痛。 如同长时间紧绷着的弓弦乍然放松之后又一次急苯,这一回孙火的神识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就被轻易冲垮,再次人事不知了。 但是落在萧雨沐的眼里,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幕。她看到了孙火似乎动了动嘴唇就要对自己说什么,却突然间双目一闭变得脸孔狰狞,紧接着双臂紧握成拳高高举起,浑身筋肉暴涨遍布着触目惊心的虬结血管,仰头放声长啸起来。 一个淡淡的黑影从孙火的身上升腾而起,眨眼间涨大到了房间顶部。虽然轮廓极为模糊,但是萧雨沐分明看到了黑影的人首处,诡异地伸出了一对弯角,而且下半身竟也不是寻常的双腿模样,倒像是一条尾巴支撑着黑影的身躯。 “这是什么啊?”萧雨沐此刻心中惊诧得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根本就没料到自己的刺穴之术竟会引出孙火这样的异变。但就是这个死物般的影子,却散发出了一股让她觉得窒息的惊天气势,其中的灵压竟冲击得仅在咫尺的萧雨沐整个人倒飞而起,直直撞上了掩合的木门方才停下了后退的身形。 但萧雨沐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却是都被局限在这个房间之内,就连孙火口中此刻洪亮之极的长啸也根本没有传出去半分。 很快,啸声就戛然而止,连同黑影也在这瞬间梦幻般消失无踪。孙火的身子晃了几晃,就向后缓缓倒下,眼看着就要一头磕撞上=床榻的边沿。 一声低低的痛呼,却是萧雨沐猛扑了上来,伸手拦托住了孙火的脑袋,却在没有防备之下压得自己的臂肘砸撞上了床沿。 但是萧雨沐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是否受伤,就这么抱着孙火坐在了地上。听着他的鼻息很是均匀,似乎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这一刻没有外人,没有怒目相对,终于可以好好独处上一会了 如此贴身地看着怀中这个偷心的榆木汉子,火热而又精壮的身躯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气息,萧雨沐空着的一只手也不自觉地在这野性坚实的肉身上抚动起来。 好一会之后,萧雨沐这才收回了手,轻轻地摸着孙火的脸颊。 “原来你不是纯粹的人族之身啊。” 说完此话后,萧雨沐默然了片刻。她突然低下头去,qwenshangle这厚厚的嘴唇。悄然之间,数颗眼泪也滴落而下。 第两百一十九回 医士之辛 “醒醒,兄弟!醒醒!”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了木鑫在呼喊自己的声音,而且肩背上还有被摇晃的感觉,孙火猛然一惊,顿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果不其然,他一眼就看到了木鑫站在身旁,正很是关心的看着自己。 “你小子怎么自己一个人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而且衣服也都不=穿上的实在太失礼了,这可还是在别人洞府里不是你的住处啦。拿着快穿上,然后跟我走。” 还有些懵懂的孙火,下意识地接过木鑫递来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久没动过了,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做起来手脚却是有些不听使唤似的很是笨拙。 等到终于穿戴好,孙火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物很是眼熟,似乎就是自己原先的物件之一,只不过现在居然变小了,原本宽松的样式在此刻是几近合身。 走出房间来到外头的院子中,明亮的阳光晃得孙火都睁不开眼,马上就抬起手遮在额上,好一会儿之后方才逐渐适应了过来,看到木鑫正站在一件芭蕉叶状的法器旁,微笑着地等待自己。 想到先前才发生不久的事,完全清醒过来的孙火对这张笑脸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拢上了木鑫的脖子,作势要掐死他地大喊大叫道: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哥,竟然撇下我一个赶着去讨好别的女人,真是太过分了!你” 听着孙火可笑的嚷嚷,木鑫并没有动手阻止他的举动,而是依旧微笑着任由孙火大力地摇晃自己,发泄不满的情绪。见到孙火能够如此生龙活虎,他的心里只有欣慰和知足。 等到时间差不多自己都快要被晃散架了,木鑫这才搭上孙火的手臂用力分开,温和地说道:“好啦好啦,是大哥的错啦。先出发,路上大哥再跟你好好叙叙。” 虽然心里还有诸多的不满,但是看着木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加反抗地任由自己折腾,他也只能悻悻然地罢手,赌气地冷哼一声后也跟着上了法器。 徐徐地升空离开了养心谷,法器飞行得不快,迎面而来的流风不大不小,吹得孙火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为能再一次活下来而心生感慨。 “血焰,你和这位萧医士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过往呢?她对你这个小辈很是特别照顾呀。” 正当孙火在有些神游天外的时候,冷不防地听到了木鑫这么一说,顿时心情大坏起来,没好气地回应道: “我说大哥,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这位师叔了,担心以后不好相处现在就开始替她说好话了啊。什么特别照顾呀,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全身扎满银针试试,就怕你受不住呢。” “去去去,你果然就是个不开窍的傻大个。这美人纤纤玉手贴身医=治,怎么看都是一件美事,就算痛也是快活着呢。”木鑫回头白了孙火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心底下很是替其惋惜空拥一副好皮囊却不谙情事,实在是需要点拨调=教。 “先前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一直没说,除了恰巧被打断来不及回答之外,也是怕你刚苏醒受不住刺=激。现在看来倒是没这回事呢。知道嘛,你已经在养心谷躺了整整半年之久,一直都是这位萧医士在照看医=治。换做旁人的话,早就被放弃不知投胎转世到哪里去了,还能有现在你我兄弟重聚的时候。”顿了顿,木鑫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消息落入孙火的耳朵,心内却是有如晴天霹雳般大为震动。从爆=炸之后自己的意识在那个神秘空间里清醒过来,竟然被困在里面这么久,才仿若复生般回到自己的躯体里,难怪木鑫的样子会变得沧桑和落魄,刚见面时竟那般失态痛哭。那引=领自己拜入宗门的孙老,还有天工殿里的张匠师,是否也在为自己的生死一直悬心不已呢。 孙火突然不敢往下多想,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曾经关照过自己的人了。都怪自己,要是早知道有今日,那么他就应该在那个神秘空间一刻不停地拼命修补才是,而非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这一刻,孙火心里是那样的愧疚,感觉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沉重感。 “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对萧医士心动了,后悔没把握住机会呢?” 出神之际,孙火突然间看到了木鑫的脸孔,竟然送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要碰到了一起。惊叫一声,孙火不自觉地连连后退,马上就是一脚踩空要从法器掉下去,幸得木鑫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了他的衣服才没真的出事。 “大哥你做什么,吓死小弟了。”孙火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粗气说道。 这时木鑫也停下了法器悬停在半空中,回身无奈地看过来。“我不过就是问句话而已,谁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啊。看来你真是躺得太久了,身手胆子都大不如前啊。” 听到这般直接奚落自己,孙火很是不服气地扭头看向了一旁,腮帮子鼓鼓地没有吭声。 看着孙火在自己的面前竟闹起了小孩子脾气,木鑫笑了笑,并没有再说教什么,转身再次操纵法器飞动起来。随后,他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其实嘛,你的这位萧师叔过得也挺不容易的,我真佩服她一个女儿家竟然会选择这样的修=炼道路。” “怎么,大哥还偷偷去调查过人家的底细啦?你真是太那个了。” 虽然听孙火的语气很是嫌弃自己的样子,木鑫暗中却是一喜,知道已经成功勾起了孙火的好奇心和注意力。 不过他反手还是照着孙火的光头两指微曲地敲了一下,这才恨恨地开口道: “要不是你一直在人家那里医=治不见好转,我会吃饱了撑着费力气去调查一个同门师叔。你小子活过来后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识好歹的狼崽子。” 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的孙火,此刻不得不连忙转变=态度,向着自己的大哥赔笑脸说起好话。 等到孙火搜肠刮肚地把赔罪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木鑫这才又冷哼了一声,再次开口往下叙说。 “医士之道,在如今的修仙界里是个罕有人问津的细枝末流而已,也就只有一些心怀世俗界悬壶济世之志的散修,才会以相近的名号而自称,他们面对更多的也就是世俗界的疑难杂症。但在宗门家族之中,却是没有这样的修士存在。那是因为你也清楚,我们修士之间争斗都是当场非死即伤,极少有=机会和时间拖到他人来救治。像某些不会当场毙命的独门秘术,在完全不知底细的情况想要疗愈也是一件几近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不会有什么势力愿意去花大力气和资源培养这样一个医士。” “但是在上古时代,医士却是鼎鼎大名不容小觑的修仙流派之一。那个时候的医士,不仅仅只是会救治伤患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一派修士,精研人体潜奥和深钻药石之力,才能随机应变地配制出无数神=奇效力的丹方。不像现在的修仙者,只会各自藏着掖着那么一些流传下来的少数古丹方和不断尝试改良出来却效力大不如前的改良丹方在使用,根本无法创造出适用于当今修仙环境的精良丹方。除此之外,上古的医士在疗伤上也有独到之处,不仅可以彻=底消=除隐疾后患,还能开发人体潜力,使得修=炼进阶相对更为容易和轻松。直白地说,像现在吃香的炼丹师,还有培育药草的植药师等,也只不过是上古医士一道的分支而已。可惜这种种神乎其技的法门,都已经在过去的岁月中一一失传了。因此没有传承和积蓄,可以说是毫无前程可言,为兄真的是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修=炼之道。” 虽然语气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但是木鑫却是把医士的由来讲述无=比清楚,生怕孙火这个榆木脑袋没有听明白其中的艰难。 “另外我还打听到了两件事,一件是这位萧师叔对外宣称自己要成为医士的时间不久,大概也就是三年前的的样子,据说这件事遭到了她所在家族的极力反对,导致两者关系非常差几近决裂的样子。另外一件呢,就是当时你我是被恰巧路过的舵主所发现而带回宗门,但是你被认为无力回天没人愿意出手,只有这位萧医士收下了照看到现在出现奇迹。”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木鑫回头瞧了一眼,只看到孙火低着头默然无语的样子,便也不再出声了。 当初莫名挨了一巴掌还有喝了好几天的苦药,事后恢复自=由身调查的时候,他却发现萧雨沐根本就没对其他来求医的修士做过类似的事情,而且都是冷冷的不怎么搭理人。那时木鑫心里就已经有了疑问,特别是后来孙火不见好转,特意前来请求尽可能地保住人不要舍弃,而他愿意承担往后的一切开销时,萧雨沐答应得也实在太过爽快了。 现在一切很是明了,自己的兄弟和这位萧医士,两人之间还真是有一段纠葛的缘分在其中,而且孙火还是被暗中属意的一方。 在木鑫看来,不管过去有什么是是非非,他倒希望孙火能够至少放下对萧雨沐的敌意和怨念。要是两人能够就此成就一段姻缘,那则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会有怎么样的考虑和决定。 这一刻,听完了木鑫的讲述,孙火的心里是有些乱。但他并不是因为听出了萧雨沐对自己心有所属,而是感慨于像她这样骄横的人怎么竟然会有医者仁心的念头,更重要的是自己在其手里竟然呆上了半年之久,欠下的这个人情实在是难还的很。因为在孙火的观念里,恩是恩,怨是怨,一=码归一=码不是可以随便就能相互抵消的。这种被人死死吃住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痛快,特别还是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女子。 第两百二十回 再回乌云 “那她现在是跟入门的散修一样,只能靠自己积攒资源来维持修=炼吗?”良久之后,孙火抬头突然问道。 虽然主要是在操纵法器飞行,但木鑫也一直有分心在留意着孙火的动静。此刻听到这么一问,他不禁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显然自己的这个兄弟根本没听出自己话里的重=点,而是想到了别的地方去,还真是一个“缺心眼”的傻大个。 “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木鑫只能这般自我安慰地想道。毕竟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地看缘分了,若孙火真的没对此女动过心思,那么即使自己作为结义大哥也不可能去强行撮合双方了。但是对于孙火的发问,他倒也不能就此当做没听见地不做回应。 “这就不知道了。而且就算没有医士这回事,在你沉睡不起的这半年里她的家族也出了一场变故,如今实力下降了不少,想来日子也不会和从前一般顺心的。” 孙火轻“哦”了一声后也就不再说话,同时木鑫也沉默了下来没有开口。虽然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孙火细聊,但是眼下却不是这个时候,必须得先把人带回到乌=云中复命,被认定无事后才能恢复自=由。 就这般飞行了大半天,两人来到一处杂草众生的野山沟里降落下来。这里看起来很是荒凉,也没有灵气的存在,不像是有修士出没的样子。不过孙火对此情景却是镇定自若,凭借过去的经验,他知道这里应该是有一处秘密处所的入口。 木鑫抬手收起了那芭蕉叶状的法器,然后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薄如纸片般的铜镜,引得孙火好奇地多瞅了几眼。 “兄弟,你先前不是能够感应到魔气吗,现在试试看附近还有没有这样的存在?” 感觉到了孙火好奇的目光,木鑫也没有马上开始施法,反而转身冲着孙火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有点奇怪,孙火还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但很快他就睁眼摇了摇头。确实在这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孙火自己也不确定在经历了死而复生之后,是否还依旧保留有那份古怪的感应能力。 同时木鑫在见到孙火的回应后,似乎也并没有像他一般考虑到这种可能,而是低头念念有词了起来。随后他一手指向小镜,“嗡”的一声从中飞出了两道细小的白光,迅疾地打到了两人身上。 这一突然而来的变化却是让毫无思想准备的孙火吓一跳,根本来不及闪避或者作出其他应对的举动,但他马上就发现这道光柱对自己似乎毫无影响,没有被拘禁或者别的异样感觉。 紧接着他看到木鑫却是把小镜抛上了半空中,砰然爆裂而开化为了无数点点流光,向四周飞快地飘散开来。 “好可惜啊。”眼见这一幕孙火暗中感叹道。毕竟这小镜一看就不是什么大路货色的东西,但却只能使用这么一下就彻=底报废了,怎能不让他觉得颇为不值。 又是稍等了片刻,周遭一切如旧。正当孙火感到以后的时候,却见面前的一面石壁上蓦然白光闪动,凭空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直径三丈大小的洞口。这里竟然被开辟出一个洞穴,隐藏得让人难以察觉。就在七八丈开外,还有一座小小的圆形法阵。 “走,兄弟。”木鑫回头招呼了一声,便率先向那座法阵走去。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孙火也不敢怠慢地连忙跟上。就在他刚迈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洞口也随即立刻封闭了起来。 “过来这边。”站在法阵中间的木鑫,招手示意着孙火站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又解释道:“兄弟还没有用过传送阵。这一个是可以直接通往乌云秘舵,平常极少使用的。那面一次性的小镜既是打开法阵的钥匙,也是搜索附近有无跟=踪者的法器。现在我和你用这个方法过去,可以省却不少赶路的时间。” 刚说完此话,木鑫就熟练地往法阵上打出了一道红光,随后整个法阵边缘上镶嵌的几颗灵石就亮了起来。 未等孙火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眼前的景象就急速旋转地模糊起来。下一刻,周围的一切就又再次停滞下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人竟然在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乌云内部,这座昏暗却又有着多个拱门的大厅中。 这就是能够隔空挪移的传送阵啊,还真是奇妙之极,孙火的心中不禁大为惊叹。 只是木鑫并没有给他留下回味的时间,便当先向前举步走去。紧跟着再次踏上这条陌生而又几分熟悉的曲折甬道,孙火还是感到有些恍惚不能自己。 直到远远地看见那一座样式普通的掩日阁,孙火依旧是思绪万千,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孙老。在他的心里是有几分惭愧,首=次执行任务,原本是想好好表现一番以略作报答,结果两人却是几近毙命还要孙老出手将其救回,实在是自觉本身无=能之极。 两道宛如刀子般尖锐的目光划过脸颊,让孙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时孙火方才注意到已经走到了阁楼的大门前,在这里还站着一位戴着金属面=具的红衣人,面=具上没有纹样图案,除了眉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古文“玄”字。 “这个人十分的危险!”这是孙火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除了那尖锐得可怕的目光之外,这个红衣人身上还是死气沉沉的,仿佛根本没有人类的气息,完全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 “见过玄前辈。”木鑫仿佛也承受不住这种死亡气息般,隔着十来步之远就站住躬身施礼,不经意间余光却扫到了孙火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个不停,连忙缩手扯了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兄弟。 偏头瞧见木鑫的样子,幡然回神的孙火马上也依样行礼起来。 目光在孙火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红衣人这才冷冷地开口道:“你们也是来面见舵主的?先等着。” 语气生硬得仿佛要结成冰渣,木鑫却毫不生气,依旧恭敬地应了一声便站到了旁边。虽然孙火对此很是疑惑,但也还是默然地按捺自己的性子退到旁边。让他更起戒心的此刻除了自己无法感觉到此人的修为气息外,还意外地有了别的发现。 就在这时,孙火感觉到了从楼内飞出了一缕神识,迅速地一扫而过,然后就牢牢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片刻之后,孙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木鑫,你跟血焰一起,直接上二楼来。” “遵命!”木鑫没有多言,又向红衣人拱了拱手,然后目光示意着孙火尽快跟上。 这一回红衣人却根本不搭理他们,甚至连一点感觉意外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实在是让孙火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家伙。 几乎毫无变化的一层大厅,此刻空无一人,两人直接就上了二楼。 一楼是处理事务的地方,而二楼这里却明显是一处更加私=密的会见所在。不仅空间更小,而且还按主次之分摆放了八把椅子,上首两把,余下六把一一相对成两排。此时的孙老却是坐在下方的一个客位上。 “参见舵主。” 两人快步上前,齐齐走到跟前行礼。只不过木鑫行的是躬身礼,而孙火却是双膝跪地地大礼参=拜起来。 “先起来说话。”虽然意外孙火竟如此郑重其事地礼敬自己,但孙老也只是受了一拜之后,便挥手将其托付而起,仔细地打量了起来,目光中没有掩饰地流露出惊诧之色。 虽然没有须发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孙老一眼就能辨认出这就是原本的孙火,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甚至连修为也没有退减。可那种程度的烧=伤坏死,正常情况下即使作为修仙者也难免毁容残身,落得连正常凡人都不如的下场。眼前看到的这一幕,难道萧家那丫头真有如此高的医术天赋,能够对修仙者活死人肉白骨?此刻孙老的心中只能想到这么一种比较合情理的解释。 一想到这里,孙老转头看向木鑫,急切地大声说道:“东西呢,快拿过来。” “是,是!”木鑫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有些慌乱地应答了两声,便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玉简双手呈递上去。 深深地看了木鑫一眼,孙老这才拿过玉简,右手食指上灵光闪烁着在上面轻轻一划。在连续几声细不可闻的爆裂声中,玉简表面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光幕,骤然溃散开来。随后他才把这枚玉简握在手中,闭目开始细读起其中的内容来。 虽然孙火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但木鑫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和有些紧张。这份玉简里记载着就是萧雨沐对孙火此次医=治的相关说明,结果的好坏会决定着以后的去向。他自己也有那么一份,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孙火知道其中的内容。 大半晌之后,孙老面色阴晴不定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简,再次把主意力转回到了孙火身上。 玉简中没有他所期望的萧雨沐自谦甚至邀功话语,而是解释了孙火应该身怀一种罕见的再=生体质,类似地龙或者海鼠那般在受伤之后能够自我痊愈,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毫无自保之力,随时会因为各种意外而恶化伤势彻=底丧命。如果过程中有合适的药物能够辅助的话,倒是可以缩短一定的时间。 这种特性孙老倒是知道的,不过通常只有在魔道的高=级炼尸身上才会出现,而且也没有这么大的风险。想不到自己发掘的这个壮汉竟会有类似的能力,多少算是个意外之喜,尽管这个能力对活人而言很是鸡肋。 不过纵然有了萧雨沐的说明,关于孙火身上却是还有几个疑点需要自证清白,方能重归宗门了。 想到这里,孙老的脸色一正,凝重地说道:“血焰,你能大难不死,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你就别想走出这座掩日阁了。”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听得木鑫一下揪住了心,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因为在这瞬间他的身体竟完全无法动弹,显然是被这里头的阵法给拘禁住了。 反倒是孙火,在听到这话后心中却是一片雪亮,当即昂首挺胸地站得直挺挺的,一脸坦然地等待着提问。虽然心中无鬼,但是孙火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是来自面前的孙老,而且似乎自己的身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暗中窥视着。 虽然孙火的表现看得孙老心中暗暗点头,但现下当着那一位的面,却也是半点不得徇私。若真是清白顺利通过,说不定还是孙火的另一场机缘。 “先说说,你是怎么从爆=炸中还能活命下来的?”孙老的话音方落,厅内顿时安静得可怖。 “我不知道。” 半晌之后,孙火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此话一出,不仅孙老双目瞳孔微缩,而且木鑫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两百二十一回 刚躯比器 不得不说,孙火的这个回答实在是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虽然这是他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却改变不了无法让听者信服的结果。 “血焰,别胡闹了,快点好好答话!” 明知道此举是在引火烧身,但木鑫还是无法只求自保地坐视不理,狠了狠心急急地小声提醒道。 没有阻止他的开口,孙老的目光也同样平静地落在孙火的脸上。相比于木鑫的不甚清楚,他是知道此子私底下很得张雷岳的喜爱和看重,没理由会让其随随便便就陨落在第=一次任务中,那张在最=后关头使出的木遁符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可不是当下的孙火能随意弄到手的稀罕物。所以孙老的心里,也更倾向于孙火应该是还用了另外一件被赐下的保命之物,而非这样不明不白的活下来。 “我没有在开玩笑,大哥。爆=炸一发生,我就失去意识了,所以真的不知道怎么会侥幸不死。”转头看向木鑫,孙火再次口齿清晰地回应道。 木鑫的心在一点点往下坠,他看到孙老在听闻此言后微微低下头闭上了双目,这是一个相当不妙的征兆。 很快,他不祥的感觉便被验证了。 只见孙老突然抬起头,睁开的双眼竟显露出了凌厉的杀意,右手袖袍一挥,顿时凭空多出一股猛力,顶撞得孙火后退了好几步。同时左手朝向上首处的墙壁,一道红光从掌心中飞出没入其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墙壁中=央处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黑漆漆的口子,从中飞出了一柄三尺长、两指宽,通体遍布火焰纹样的红色宝剑,直冲孙火面门急刺而来。 这柄宝剑,只要略略感应其上的气息,就能发现赫然是一件顶阶法器,其锋利可以切金断玉完全不在话下。 这一刻木鑫完全呆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景象。他无法理解,孙老怎么能这般狠绝地下得了手。且不论孙火是为了宗门的任务才差点殉身,就算是因为这个苍白的理由也不至于要到立刻处决的程度。 同一时间,面临杀身之祸的孙火已没有工夫来思考其中的缘由了。因为才从养心谷出来就直奔此地,所以他除了一身寻常衣衫之外就再无余物。即便如此,孙火还是赤手空拳地开始了应对危险的本能反抗。 虎目圆瞪地稳住身形,体内的法力在心法催动下急速涌动起来,本就肌肉隆凸的粗壮双臂吹气般骤然又涨大了一圈,两手朝着刺来的飞剑往中间迅捷地一合。 “啪”的一声轻响,孙火竟然准确无误地只靠两只手掌就夹住了飞剑,让其硬生生地停在了眉心处寸许外的半空中,无法再向前刺进一分。 孙老的瞳孔猛然一缩,心中很是骇然。 要知道从来没有修士敢如此托大地拿自己的肉身来硬接法器的一击,哪怕是最=次的下品法器。尽管此举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子身困绝境也绝=不引颈待戮的决绝勇气可嘉。 除此之外,孙老的目光一扫之下,他还注意到了孙火的手掌由原本的黝黑变成了极其浅淡的银灰色,连带着头颈部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发生了相同的改变,如同一具以假乱真的人形金属傀儡。脸上的表情虽然十分紧张,但却没有丝毫吃力的样子,显然已经压制住了飞剑本体的刺杀力道。 在这弹指之间感到惊讶的,还有作为当事人的孙火。手上肤色的变化是第=一次看见,从前练功时并未目睹过这一异象的发生,而且刚刚运功发力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本身的炼体修为又精进了,而且还是大幅度的提升,距离千钧诀第=二层瓶颈已经不太远的样子。只是他此刻的心神全在应对眼前的飞剑上,根本无瑕分心来探究其中的原因。 稍稍僵持了一下,发现飞剑似乎根本没法再前进半分,完全奈何不了孙火时,于是孙老冷哼一声再次抬手,朝着飞剑轻轻虚空一点。 马上孙火就感觉到了被夹在自己双掌中十分坚固的飞剑,一下子变得光滑柔软无=比,再也无法牢固夹持住。 惊诧之下他还未来得及变手应对,飞剑便如同绸缎丝带一般,从掌心之间滑溜倒飞而出。更加要命的是,飞剑的逃离借上了他本身合掌前推的力势,牵引得孙火失了重=心,立足不稳地向前一个趔趄,后背顿时空门大开。 瞅准这瞬息的破绽,飞剑再次由绵软=化为坚利,闪电般地一斩之下。 孙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脸色铁青地却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同时木鑫绝望地闭上双眼,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魂,跟着孙火一起已经死了。 耳中传来“叮”的一声脆响,随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入了木鑫的鼻子中。呆滞了一下,木鑫猛然再次睁开双目,在看清眼前的一幕后,身体也突然间也不再受到束缚地飞扑出去。 只见此刻的孙火依旧保持着趔趄时上身前倾的样子,但双手却是握拳屈肘顶在腰上。才穿上没多久的衣衫,背面部分已经成为一地稀碎的布片。每一条肌束都抽紧拧挤到了极=致,隆涨凸鼓得整个后背如同一座钢山铁岭般厚实坚固,唯有一道深深的天堑峡谷从中间将其一分为二。就在这片筋肉紧绷的大地上,赫然浮现出那个套着符文环的铸锤图案,此刻上面的符文圈数已经有了三圈。刚刚斩下的红色飞剑,仅仅入肉半分,便被卡嵌在上面似乎动弹不得无法继续切入的样子,但鲜血还是从伤口边缘处汨汨流出。 扶撑着一言不发的孙火,木鑫另一只手猛然紧握上了那红色飞剑的剑身,瞬间也是鲜血淋漓而落。紧接着他转头冲着至今毫无动静的孙老,一脸哀怨地恨恨道: “血焰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为什么要这样置他于死地,他做错了什么啊?如果没做错什么而是一定要有人以死抵过的话,那就拿我的命去呀。我就在这里,随时都可以拿去,为什么不拿啊” “放肆!那么不想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就在这时,一个十分威严的老者声音,炸雷般地凭空响起。紧接着,大厅右侧的某块墙壁悄然翻转现出了一道门户,从中走出了一位四方脸看起来相貌端正的红杉老者。 一见此人走出,原本面对木鑫质问而脸色十分难看的孙老,却也不得不收起情绪,换上恭敬的姿态请罪道:“段师伯息怒,这名弟=子一时情急所以言语有失,并非有意冲撞的。也是师侄疏于管束,过后会对其严加惩戒,还请师伯网开一面饶其不死。” 没有理会孙老的请罪,这位红杉老者却是先朝孙火看了过来。在听到刚刚的称呼和感应其身上隐隐外放的灵压,孙火已经能够十分确定此老者又是一名结丹期修士,只是不知道属于哪一峰。目光略一相对,他就感觉自己浑身内外甚至连五脏六腑都被其看得一清二楚,心中自是骇然。 身旁的木鑫则是如遭雷击一般,也顾不得继续扶持孙火,“扑通”一声就已经跪倒在地连连请罪求饶。此刻他所想的并不是要开脱自己,而是期望至少不要因为自己连累到孙火。 结合先前的种种迹象,孙火已经十有八=九能够肯定并非孙老是红杉老者出手伤了自己,但无论是从实力来看还是为木鑫请求,这个伤亏当下也只能是认了。转瞬间分清利弊的他,强按下心中的种种不满,也同样准备要先行叩拜大礼。 不料孙火的双腿方才微曲,这红杉老者竟诡异地已经闪身到了旁边,还伸手托付住他的身体。 “你很好,确实不应该死。礼数暂且免了,先收功。”看着有些紧张不安的孙火,红杉老者却是和颜悦色地朝其开口说道。 不敢违逆地应了一声,孙火便开始依言收起功=法,霎时间从后背上传来了放大数倍的撕裂痛感,但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老者的一只手掌悬停在伤口上方,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大大地消弭住了这股痛感,连带着飞剑也被取了下来。 十数息之后,当红杉老者倒提着飞剑后退几步站定时,孙火便感觉不到后背上还有任何不适,暗叹神=奇的同时他当即就要冲其躬身施礼道谢,不过马上又被止住了。 “你这身体既强韧又娇贵,伤损了就要好好多调养才能恢复原先状态。我只是帮你止血愈=合了而已,还不适合大动。这瓶烈阳丹就赐给你疗伤。另外这把凌焰剑既然沾上了你的血,那么也一并赐给你聊当补偿。”红杉老者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红色丹药瓶,连同那把红色飞剑一同递了过来。 一见老者突然间如此厚赐,孙火就再也无法安心接纳了,喏喏着就要开口婉拒。就在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却是捕捉到了孙老鼓励示意的眼神,竟然神使鬼差地改了主意双膝跪地,口中称谢地用双手从红杉老者那里接过两物,然后才恭敬地站立起来。 看着孙火没有拒绝地收下赏赐之物,红杉老者似乎大为高兴,一连说出了三个“好”。不过转脸看到跪地未起的木鑫,他一下又变得阴沉了起来,但很快便有了决断, “目无尊上口出狂语,原本就算不死也要让你永远开不了口说话。看在是为了同门着想的份下,就姑且从轻发落。孙师侄你自己看着处理。” 说完这句交待,红杉老者大袖一挥,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团烈焰,随后砰的一声溃散,人就从厅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目睹此景,在场的三人再一次朝着入口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第二百二十二回 赏罚同举 又过了好一会,等到红杉老者似乎真的远去,孙老这才回过身来摆摆手吩咐着两人起身。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直接坐回椅子上,而是绕到了孙火的身旁查看起他的后背来。一道颇为醒目的创口从孙火的左肩斜着延续到右半边后背的胁下位置,此刻上面凝结着一层黑色的血痂。这样的伤势确实大异常人,如同红杉老者所说的是那般“娇贵”。 凌焰剑的那一斩他在旁边看得很清楚,纯粹只是利用了法器本体的锋利特性而已,操纵它的红杉老者并未发动上头其他额外的法术攻击。正常来说这种体表皮肉的切割伤口,在不伤筋断骨的前提下只要是稍稍修=炼有成的练气修士,都能有很多办法让其即时愈=合复原,完全看不出受伤过。但现在连一位成名已久的结丹修士,却都无法让孙火后背上的伤口即刻复原,可见其特殊之处。这让孙老不禁马上联想到萧雨沐的报告和孙火所修=炼的无名功=法,而且看其运功时的异象似乎有了不小的火候,应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而且在炼体上也真的很有天赋的样子。 “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到下面来回话。”只是看到现在有些狼藉的情况,于是他开口吩咐这么一句后便先行下楼了 “大哥,你” “不要再说了。刚刚的事我不后悔。先起来。”麻利地站起身,木鑫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冷静,朝着孙火伸出了手。 迟疑了一下,孙火抬起右手搭上去,紧紧地握在一起,随后被木鑫发力拉站起身来。 偏移两小步,木鑫侧头看向背后的伤痕,眼中露出了一分愧疚之色,右手伸出似乎想要轻摸下,却还是很快忍住收了回去。随后,他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布袋,急急地塞放在孙火的手中,“是我不好,不该守着规矩没把它及早还给你了,否则你就不会受这般皮肉之苦了。” 听到木鑫此言,孙火讶然地看向手中之物,发现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储物袋。只是这种东西样式基本大同小异,会觉得熟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此实在没弄明白这个“还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不觉开口问道: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说要还给我呢?” 微微一愣,木鑫有些无奈地马上解释起来:“笨蛋,难道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这是你自己留在忘川楼的储物袋,被我领=取回来后就一直代为保管着。” 孙火顿时恍然大悟过来。才复生醒转千头万绪的,一时之间他已经不记得这茬事了,难怪先前木鑫能拿出自己的衣服来穿戴,尽管现在身上的这件已经被毁掉了。 握了握自己的旧物,孙火还是没有收下,反手把储物袋推回给了木鑫。“大哥守着规矩是好事,这不是错,我也不会怪你的。而且刚刚这位大人大=概就是因为我的回答不满意,才会亲=自出手想要测试一下。” 说话间,孙火倒提举起了手中的凌焰剑,“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要对我下杀=手。如你所见,这是一件顶阶法器,由一名结丹修士全力施展下刺杀的速度,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根本不是我能够反应过来能够运功抵抗的,但它却飞得一点都不算快。更重要的是,在斩破我的体表皮肉的瞬间,这位大人已经及时收手,否则的话这一剑只怕是要斩到我的骨头卡陷在体内了。所以大哥你守着规矩是没错的,之前真拿给我的话,且不说袋里留存的那几样法器根本无法对=抗此剑的锋利,反而可能会惹恼那位大人真的动了杀心,而且过后还要追究你。” 按着木鑫的手掌,孙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的思绪和想法。顿了顿,他又难过地补充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没有及时告知大哥宽心,还害得你为此见罪那位大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着孙火说出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推断,木鑫低着头喃喃地说了一句,很快又抬起头神色一正地说道:“既然都是兄弟了,就不要再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话了。而且我说过要罩着你,连这点责难都担不起的话还做什么大哥呢?” “拿着!别再推了。”木鑫再次把储物袋拍放到孙火的手上,小声地斥令道: “刚刚的大人既然赐你法器和灵药,其实也就是允许拿东西了。难道你要这样提着凌焰剑,裸着后背到楼下见舵主吗?还不快点换衣服!” 听到这样一番提醒,孙火倒也觉得不无道理,只能讪讪地称谢接下储物袋,从中再另外取出另一套衣衫更换起来。同一时间,木鑫也没有呆立在一旁,而是蹲下身去收拾起了地上的碎衣和血迹。 方一穿束好,木鑫便又马上催着孙火一起下楼,并没有准备再私下继续多说两句话。 视线随着脑袋穿过楼梯口而扩大,孙火一眼看到孙老正站在那把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双手依靠椅背捧抓着那枚木鑫递交的玉简垂首闭目,也不知道是还在研读其中的内容,还是神游天外地考虑别的事情。但在听到木梯被孙火踩得吱呀吱呀的轻响后,他一下就睁开眼站直了起来。 “来了啊。”面对两人快步上前的重新见礼,孙老只是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便先落在了木鑫身上。 “刚刚段师伯的发落你也听到了,可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侧过脸给了孙火一个噤声的目光,随后木鑫便上前一拱手平静地应答道:“属下有过愿受责罚,绝=无二话。还请舵主降罪!” “那好。”孙老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嘴唇翕动地变成了传音之语,显然并不想让孙火听到其中具体的内容。数息过后,孙老挥了挥手开口道:“那你去。” “是!”干脆的一声应答,木鑫再次施了一礼,转身便利落地冲出了掩日阁。这一幕看得孙火无=比心酸,心里是那样地想跟着追上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最=后还是强忍住没有挪动脚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得学下来。不要轻举妄动,才不会浪费了你的这个结义兄长的付出。”孙老的声音悠悠地传入孙火的双耳中,打断他纠结迷乱的思绪。 “刚刚你见到的是火云峰的正峰主段炎庆段师祖,在本门十来位结丹期师祖辈中修为和资历都在前列的一位,也是你先前重归宗门时应该拜见却一直没有尽礼数的前辈。加上今天的这一次,你已经是欠下两次弟=子礼了。” “啊?!”听到孙老的这一番介绍,孙火不禁低低地惊呼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竟会有如此高的地位,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和自己有渊源的。所幸对方看样子并没有因此不待见自己,而且还很欣赏的样子,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孙火霎时间有些糊涂了。 对于孙火这种意外的反应,孙老还是乐于见到的。他怕的是听到之后漠然地没有一点表示,假若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反而倒要头疼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此子的心思还算是淳直,相对容易被影响和引导。 “因此刚才发生的事,最=好把它烂在肚子里,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好,也是为了你的大哥着想,明白吗?”因为还是暗卫的新人,所以孙老并没有简单地反问一句是否明白应该怎么做,而是对着孙火把话挑明了说,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属下明白。”孙火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清楚,只不过心里还留有着一些疑虑,并没有全心地应承下来。 “如果你心底有不平的话,那就把它当成是惩罚。因为你的大意疏漏,乌云暴露了一个联络点。所幸的是及时发现并抓住了奸细,才没有对外泄露更多暗卫的名单。因此这一剑也是给你个教训,给我牢牢地记在心里警醒着。”孙老声音一冷,毫不客气地训斥起来。 作为多年的一部之=首,他很懂得御下之道。虽然手中掌握着暗卫的生死,但不是一味地用暴=力控制,也没有过多地限=制个人的行动自=由,更多地还是恩威并施的方式。 突然而来的转变,一下把孙火心里的小九九给打到九霄云外去,马上脸色大变地连忙开口请罪。 在见到孙火额头似乎有冷汗外冒的样子,孙老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冷哼一声之后,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准备开始未完成的问话。 “既然是已经罚过了,此事就此了结,也自会有人告诉你来龙去脉。若是还有下一次,你可就没法这般轻易过关了。先起身。” 孙老说着就绕到了太师椅的前面坐了下来,把玉简放到了桌案上。只见他两手放在桌下捏出了一个古怪的法印,双目直视上了孙火的眼睛,平静地缓缓问道: “在木鑫的报告里,提到是你发现并定位了天煞宗修士,那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二百二十三回 通魔感应 若说先前如何保命下来的答案,解决了孙火是否有与魔道暗通款曲从而苟活下来的一部分嫌疑,那么这个发现敌人的方法,则是可以彻=底自证清白并决定了他自身的价值所在。 在通常情况下,以低阶修士的法力和神念而言,是基本不可能对高阶修士进行跟=踪侦查。若没有特别的秘术或者法器傍身,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自寻死路。而根据木鑫的报告来看,孙火似乎是属于第=一种情况,且此法作用距离还远胜于他的木瞳术。能够在如此多筑基期修士眼皮底下侦查不被发觉,其威力可见一斑。 因此对于这门“秘术”,孙老还是很感兴趣的。以他的地位和阅历,倒不是为了将其独吞占为己有,而是想要在得=到验证后收入乌云的秘藏之中,日后可以交给一部分可靠的暗卫进行修=炼增加实力。至于孙火也不会让其白白贡献,还是视此秘术的具体情况来决定要用何种代价进行交换。 同一时间,面对孙老这个带着几分期翼的问题,孙火再次感到为难起来,毕竟他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这种能力具体是什么,能够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而且有了刚刚的经历,他的心里不免有了阴影,联想到了这依旧是一个死亡问题。 迟疑了片刻,孙火还是硬着头皮照实开口道:“回禀舵主,属下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属下似乎对携带魔气的事物有一种特别的感应,所以才在此行中侥幸发现了对方一干人的存在。” 在听到开头的时候,孙老很是自然地微皱起了眉头,但紧接着的下一句话顿时令其感到愕然,毕竟这个回答实在不在预料之中。 当初他选中眼前这个壮汉引入宗门的时候,只是看中了其杀伐果决的心志和别具一格的争斗方式,还有可能继承点=金堂的潜力,但现在看来自己怎么好像无意中发掘到了一个宝藏似的,总是能够连续不断地带来意外和惊喜。 对于乌云这个暗面机构而言,在忠诚能够保证的前提下,自是希望手下的能力越强越好,当然更不会排斥修仙者中的能人异士。只是此时的孙火处境特殊,再加之自己本身竟然也不太肯定此种感应能力的样子,却是要慎而又慎地鉴定了。 不知道对面的孙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转过数种想法,孙火只看到其人在自己回答后便沉默不语了起来,顿时提吊了心,摸不透这回又要用什么方式来对付自己。 就在这时,孙老放在桌下结印的双手骤然一松,仰身往后靠了靠,半闭上眼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能感应到有什么和魔气相关的存在吗?” 听到只是这样的问题而非又要动手动脚的受苦,孙火心头一松,顿了顿便马上说道: “如果我的感应没有错的话,舵主你身上的储物袋里,应该存放有两样蕴含魔气的物件,对吗?”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孙老闻言猛然睁眼,“腾”地一下就站立起来,双手撑着桌案身子往前伸探着,目光如同发现猎物的雄鹰般锐利,一下死死地盯住了孙火的脸孔。 前面的话刚刚一出口,孙火就已经后悔了。储物袋是一个修士视若命根的存在,直接说破了其中藏物无疑是在冒犯和挑战他人的隐私和底线。而且他还意识到了个问题,这种能力和自己的肉身一样,竟然都在不知不觉中莫名增强了,要知道先前是感应不到储物袋里的魔石。 现在见到孙老如此大的反应,饶是孙火胸中坦然也不觉有些发虚地后退了小半步,然后才弱弱地出声道:“属下感应到有两样蕴含魔气的东西,在大人的身上。” 虽然孙火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是孙老却都一字不落地全细听进去。很快他就缩回前探的身子,然后或解或掏地拿出了四个颜色不一、鼓囊囊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的储物袋,一字排开地摆在了桌案上。 “如你所见这里可是有四只储物袋的,指给我看。” “这就算是测试吗?”孙火心怀侥幸地暗想道,随后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指了指最左边一只灰色的储物袋。 没有像惯例一般再多询问一次做确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个有点傻的大个子一眼后,孙老便伸手按在了那只储物袋上,微微低下头开始检查起其中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似乎真的装了很多,好一会过后也不见孙老有所动作,等得孙火不自觉都有些焦急起来,尽管这种感应依旧是那么熟悉也一直都存在,但是他此刻也只能就这么等着,即使恨不得能够自己上去倒出里头的东西,一下就能指出来。 数十息之后孙老终于抬起头,只不过望向孙火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此刻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只仿佛黑铁铸成的三脚香炉,其外壁上有个外凸的鬼脸,龇牙咧嘴好不狰狞。而就在鬼脸的双目处,神念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定的魔气。 因为时间长久和经手过的物件太多,孙老早就忘了自己的储物袋里还有这样一件样式诡异的法器,现在更不记得是当初是为什么才将其收入囊中。可现在孙火却当着自己的脸,发现了这件被遗忘的法器,说明了并不存在瞎编理由和侥幸猜中的可能性,而是确确实实有一种对魔气的特殊感应。 更重要的是此物是从储物袋里拿出来,还说明了孙火这种感应能力的可怕,竟然可以达到无视禁制阻隔的程度,也不是依靠自身的神念来发挥,这可和一般的感应类修士和感应秘术大不相同了。 要知道所有的储物袋上面,都有一个简单却又实用的屏=蔽禁制,在没有直接接触的情况下,神念是没法简单轻易地侵入其中扫视存放的物品。在修士境界相近的争斗中,没有人会做这种强行破禁扫视对手储物袋的举动,除了无法隐秘掩饰会被发现之外,还会因为占据本身一定的神念从而暴露出杀身的破绽。此外,以他远超三个小境界的修为差距,孙老可以清楚感觉到孙火外露的神念并不是异常强大,也就偏上水准而已,而且从会面的开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将神念延伸到自己的周身附近过,也从来没有=机会可以接触到自己的储物袋。 “告诉我血焰,除了这件法器之外,现在你还能感应到多少蕴含魔气的存在呢?”按捺住大喜过望的心绪,孙老很是谨慎冲着孙火地又问了一句。 “请等一下。”见到孙老似乎是认可了自己的答案,孙火也放下了心,急忙应了一声后就闭上了眼睛。 清空此刻的种种思绪,精神集中了起来。直觉,可以说就是纯粹的直觉,孙火脑海中仿佛多出了份以自己为中=心却又什么标记都没有的立体地图,上面零散地分布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点状物。其中有一个点特别庞大,就像有很多个小点聚=集在了一起,孙火猜测着那或许就是流宝屋所在的的位置。 此外大部分的点状物都是静止不动的,只有少部分会自行地移动,而且还隐隐有种很是活跃的感觉。对此他也有了一个可能的判断,这些应该就是乌云内的魔修。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孙老很有耐心地看着一直呆立不动的孙火,并没有开口打断他。此刻他没有怀疑,更多的是在期待。 又过了好一会,孙火这才睁开眼睛开口说道:“回禀舵主,我感应到了五十三处存在魔气的地点。其中有十一处状态比较活跃,这些应该是乌云的魔修暗卫?” “十一名魔修?”虽然诧异于孙火竟然能够区分活物和死器,但是孙老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放在了这个人数上,似乎不太对劲。 “来人!”转头向外高喊了一声,随后孙老拿出了一块玉简贴在额头上,似乎在往里头输入些什么。片刻之后,一名年轻的侍从便神色匆匆地小跑进来。 扬手把玉简抛了过去,孙老简短地吩咐道:“去查一下,里面的名单有多少人此刻正在这里。”做完此事后,孙老却是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从容地坐下来,然后问起了孙火一个大不相干的问题。 “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幻术高手呢?” 一听此问,孙火不禁为之一愣,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从斗法方式来讲,幻术有着远距离施法的优势,颇为克制贴身近战,因此他内心对此类人有种不太明显的排斥。严格来说媚术也是幻术的分支,在这一块的经历更是让他没有好印象。 如此果决的否认,孙老已经见怪不怪,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而是接受了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眼前的家伙的事实。但最=后一个悬疑却留下了,那木鑫未能亲眼目睹到,却能够以幻术击杀两名天煞宗魔修的人到底是谁。此外最开始检查孙火伤势时,孙老还发现有一道灵力在护住他胸口的心脉,尽管持续的时间不长。只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对谁透露过,如今在没有弄清=真实身份和目的前,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没有再多说什么,孙老轻轻合上了眼皮。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着不再言语,悄然的有些诡异。 等到约莫一刻钟之后,这份安静才随着那名清点人数的侍从的到来而被打破。 “如何?” “启禀大人,名单上此刻在舵中一共只有九位前辈,分别是” “等等,”孙老挥挥手打断了年轻侍从下面的话语,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孙火。虽然没有开口,但其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孙火不免也有些慌神,再次闭目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这十一个状态活跃的魔气点依旧存在,并没有远离原先的位置。既然侍从的回报证实了九个是活人,那这多出的两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迟疑地抬眼偷望了一下孙老,他意外地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而是同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既如此,孙火也决定继续再冒犯一把,开口说道:“请舵主允准给属下一份此处的地图,让在下把感应到的方位标注出来,和这个小兄弟对质一下。” “可以。”让孙火没想到的是,孙老只是稍稍想了一下便同意了。随后他从储物袋里一阵翻找摸出块黑色的玉简,随后又拿出另一块白色玉简复=制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把白色玉简抛给了孙火。 接过手后孙火立马毫不犹豫地贴上了额头,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副简略的地图,上面同样没有任何文字描述,只有用线条勾勒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不同区域。唯=一的一个标注就是个醒目的蓝点,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就是提示孙火目前所处的位置。 数息之后,孙火便拿下玉简,走上几步来到那名听到要对质就紧张不安的侍从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道:“麻烦小兄弟帮我看看,你说的九位前辈是不是都在我标注的位置上,另外还有哪两个地点是你没有去过的。” “是,是!”仰视身前这样一个高大的陌生壮汉,两者身材悬殊所带来的压力,使得这位年轻侍从越发的紧张起来,忙不迭地连声回应着接过玉简。 仅仅扫视过两眼,年轻侍从便一脸惊讶地从玉简里收回神念,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诧异地多看了孙火一眼,然后他才转过身朝向孙老禀告: “启禀大人,九位前辈确实都在这位师兄标注的位置上。另外两个地点分别是异兽穴和禁地,弟=子无权进去,而且此刻也没有其他前辈出入。” “好,没事了,你下去。”虽然话是冲着侍从而说,但孙火明显听出了其中一种惊喜万分的味道。 就在侍从顺从命令一头雾水地转身就要离开时,异变突起。 第二百二十四回 福祸相依 抬脚还没走出两步,年轻侍从就感到后颈上被突然重重一击,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顿时就人事不知地朝前急扑向地面。只是他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摔到地上,一条粗实的手臂更快地出现在前面将其托扶了起来。 此刻出手之人,正是旁边的孙火,不过心中却充满了疑问,不晓得孙老为何要突然传音命令自己放倒这个跑腿的年轻人。 “你下手得可还真重啊,也不知道预判把握分寸,从而控制自身的力量吗?” 这话传入耳中,孙火顿时感到大窘。他怎么也没想到孙老未说其他事情,反而先批起了自己出手没有轻重。确实,功=法的莫名精进使得孙火对自己这具躯体感觉有些陌生和不适应,一些行为习惯也都没办法即时调整过来。但更让孙火暗暗吃惊的是,仅仅看了一眼侍从急扑栽倒的样子就能得出自己力道控制不精的结论,这眼光实在是毒得很,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就算是你更擅长以力克敌,也应该知道一身气力并非无穷无尽的。滥使蛮力,除了会伤损到不应伤损的目标之外,哪天要是陷入消耗战之中,能保证敌人一定会比你自己更先倒下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哪天死在自己的得意技下也是个糊涂鬼,就这样还好意思在张老头面前夸口要成为一名力修?”孙老的声音淡淡的,却是毫不留情地直戳孙火的弱点。 面对这种高姿态的批评和打击,孙火自己暗地里也是真的找不到任何托词可言。从一开始的发窘,变成羞愧得脸红耳赤,恨不得能立刻逃得远远的,好躲避被其注视的目光。 没有让孙火在原地一直犯难,孙老便又开口吩咐道:“行了,这些话回去之后自己再好好想想。先把人带过来。” 慌慌地应了两声,孙火定了定心神,连忙托扶着侍从来到桌案前,看着孙老拿出了一颗青色丹药,慎重其事地塞入小伙子的口中,随后又让自己把人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瘫坐着。 “你有疑问?”等到做完这些杂事之后,孙老落身坐回太师椅上,好像心情很是大好地随口一问。 “属下确实不太明白,但是也不敢忘了乌云的规矩。不该知道的事情不问。”犹豫了一下,孙火老实地承认道。 “很好。虽然你不是那种机灵聪慧的人,但是知道要谨守本分也是值得称赞的。知道少一些事情,不但可以活得长久些,还能够免去一些无谓的烦恼,日子也能过得轻松自在。”孙老拿起一旁的茶杯,抬眼扫视了一下依旧态度恭谨的孙火,这才低头喝了口水,悠然地说道。 “不过呢,现在这些事情都和你密切相关。要是能够自己琢磨出门道也就罢了,若一直傻傻地完全一无所知也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往后还要经常用到你这个人呢。” 听到又被损了一句脑瓜子不够灵光,孙火不禁脸上一热。但马上又集中起注意力细听起来,生怕漏掉接下去的每一个字。 “至于让你放倒他,同样也是因为刚刚接触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另外服下的是忘忧丹,能够让他忘记这半天发生的事情,以免什么时候不小心走露了口风。”话锋一转,孙老并没有切入重=点,转而稍稍解释了刚刚的举动。 通过木鑫的报告和先前的讯问举止来看,他太明白了现在的孙火是一个有着义胆热肠的年轻人,否则也不会想到要去疏散地动前的凡人村民和舍生掩护木鑫逃命,这和现在修仙界独善求利的主流观念却是大相径庭的。因此若不能让其为刚刚的出手安心的话,只怕后面说不定还要发生什么纠葛,反而坏事。 而果不其然,在听了自己的话后他就看到孙火的身体不自觉地显露出放松舒展的迹象,顿时知道这个猜测被验证了。暗地里孙老心中不免为此叹息着,若一直保持此种性格,未来必定难逃人生大劫,只因天罚良善殇利人,仙道漫漫无义子。 默然了片刻之后,孙老这才轻咳了一声,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道。 “没记错的话,先前你说自己有一种对魔气的感应能力,却用了‘似乎’这个说法,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个情况,却一直没有去深入了解和掌握它。直到这次侦查任务出了意外,才迫不得已将其应用发挥出来,对吗?” 听到孙老把实际情况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孙火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啊,也完全没认识到这种能力有多可怕。如果当初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有这种能力的话,我是会直接无条件地把你收入宗门内进行栽培,而不是经过了这些年那么多的波折。”孙老站起了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毫不夸张地来讲,你的这个能力比起可以帮宗门回收炼器材料还要重要得多了。” 一听这话,孙火顿时有些傻眼了,做梦也没想到孙老会把这个有些困扰自己的小烦恼说得如此重要,而且似乎以后的日子会有翻天覆地改变的趋势。 “因为你没有修=炼魔功,大概也是没有和魔修结下仇怨,所以就一直感觉不出它的重要性。但是对于一个大宗门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杀=手锏,你能明白为什么吗?”踱步走到孙火的身旁,孙老伸直了一只手臂,轻轻地敲了敲他元气十足而高鼓的太阳穴。 到了这时,孙火仿佛醍醐灌顶般地悟到了什么,有些不太肯定地提问道:“舵主的意思,是说我能够帮忙肃清门内的魔道细作?” “哟,终于开窍了。”孙老终于呵呵地露出了笑容,“不过没有这么简单的。宗门之内随时都可能会有细作混入,但魔道势力基本都不会蠢到把有修=炼魔功的人直接送进来。因为为了能够获得情报,这些人也是要经常外出与他人接触,不可能老实地只呆在一个地方,潜伏的时间久了也是容易因此露出破绽。” “所以你的这个能力在宗门之内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真=正派上大用场的,就是两宗的接壤地界,或是清剿暗=杀,或是情报接头等等。在那里你可以帮助定位敌人,规避陷阱,追寻敌踪。刚刚你的感应都能发现到设有神念屏=蔽禁制的境地之中,可见一切魔修在你面前都是无所遁形,根本藏不住自己的行踪。因为无论他们施展何种秘术进行隐匿和屏=蔽他人的探测,却都不可能散尽体内修=炼的魔气。” 原来是这样啊。孙火恍然大悟过来,有些飘飘然地傻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滑的脑袋呢。 “别高兴得太早!这也是你以后的杀身之祸。”看到孙火这样得意忘形,孙老没好气地又抬起手,在他厚实得不像话的胸膛上大力地砰砰拍了两下。 乍然一惊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孙火立刻板起脸绷紧身体,神情严肃地继续细听下去。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你自己已经清楚了。如果这个消息外传出去的话,将会有无数魔修和宗门想要得=到你这个人。一种下场就是要你死,这样他们也就少了一个能暴露行踪的心腹大患;另外一种就是要活捉你,为他们所用而效力。” “为什么要活捉我啊?”孙火有些意外地脱口而出,随即遭到了孙老一记白眼,马上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活捉你,当然是带你去寻宝了。在我们现在这个修仙界虽然不乏魔修,但是蕴含魔气的材料却是相对稀=少的。有你在的话,肯定能省下许多搜寻的工夫。就算你不愿意配合,想来一个小小迷=魂催=眠的咒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火不由得联想到了葬骨沼泽里的那座废墟下方,当初的感应是那么强烈,也不知道深处埋藏了什么魔气之物。不过既然明白了这些情况,那说什么自己也不能让魔道势力知道,否则的话落云宗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灾难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孙火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看着眼前的壮汉垂头默然不语起来,孙老以为孙火是在害怕担心起了自己以后的性命,便神色稍缓地说道:“想活命的话,就好好考虑怎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宗门虽然会尽可能地护你周全,但也不会是一直万无一失,关键的时候还是要自救的。” “属下明白了,多谢舵主费心指教。”孙火回过神来,轻呼一口气后便躬身称谢道。 “你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自己去修法阁选一间静室养伤,完全复原后再过来这里报到,中间有事的话我也会派人召唤你的。”孙老点了点头,随后下起了逐客令。 孙火怔了一下,就也不再多说什么地再次一礼,迈开大步走出了掩日阁。 望着孙火高大的背影远去不见,孙老脸上的一点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感应能力的秘密既然在巧合下被揭开了,那么暴露于人前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而已,如此巨大的诱惑,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 转头看向一旁椅子上还在昏睡不醒的年轻侍从,他抬起了右手,一根锋利的冰棱从掌上延伸而出,一丝丝白色的寒气顿时逸散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回 因势利导 目中的冷光一闪,孙老的身体动了起来,手中的冰棱猛然向前递出直刺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光迅捷地冲了进来。 敏捷地反手一抓,火光在孙老的掌心中凝聚成形,显然是一道传音符。只不过这个小意外却是打断了他灭口的举动,此刻冰棱的尖=端只差半寸就要抵上了年轻侍从的喉间,散发的寒气刺=激得他本能地缩了缩身体。 来回扫视了两眼,孙老掌中的冰棱还是消融不见了,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在符箓中=心轻轻一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皱了皱眉头,孙老还是转头朝外喊了一声,“进来。” 只见走进厅中的不是别人,而是先前离开受罚的木鑫。此刻的他的样子也不太正常,两侧脸颊上是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口角处依稀有血痕。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单膝跪地,恭敬地向着孙老行了一礼,就是没有了见礼的问候。 “才受罚完毕,不去好好养伤,现在还过来这里做什么?” 孙老的心里是感到不悦的,先前为了孙火顶撞结丹修士也就罢了,现在的举动就是有点太不知轻重了,这实在不是入宗多年的老人会做出的事。 依旧没有言语,木鑫从身上摸出了块绿色的玉简,双手捧着呈递了上去。 冷冷地盯着木鑫看了好一会,孙老这才伸手接了过去,开始低头查看起里头的内容。才刚刚看了两眼,他就猛然抬头问道:“你竟然选择放弃自=由身,继续留在乌云里做暗卫?” 眼神是那样的坚定,木鑫重重地点了下头。 “没记错的话,你加入乌云已经有七年了,能恢复自=由应该是你一直渴望的。如今虽然进阶成为了筑基期修士,却因此而元气大损,往后修仙之路只怕无望再进一步了。就算你自己对此已经死心了,也不准备远离厮杀重新开始吗?” 听到这话,木鑫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股深深的悲伤。这悲伤仅仅流露了那么一刹那,便被收敛了起来,随后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孙老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轻叹了一声后也不再多问,继续查看起后面的内容。 没过多久他就显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没过多久就微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足足过了约莫半刻钟后,孙老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神识结束查看的举动。 “想不到你把他看得那么重要啊,这份东西准备了很久,真有必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吗?” 木鑫依旧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望向孙老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期翼。 “里面其他的种种计划都还好说,不过你这最=后一条请求,修=炼禁术‘木傀两生诀’却事关重大,我需要仔细思量才能有决定。先这样,玉简留下,你回去养好伤再说,过些时候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孙老的表情有些凝重,没有立刻同意木鑫任何请求。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木鑫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没有继续多做请求和纠缠,反而是放下了立着的另一条腿,郑重其事地伏身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等等。” 就在走到大门处要迈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孙老喊住的声音,这让木鑫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和疑惑。 “你成为筑基期修士已经有不短时间了,是可以自行择地修建洞府的。缺少人打理的话,就把那小子带去打打下手,顺便指点一下平时的功=法修=炼好了。” 回身顺着孙老示意的方向看去,木鑫看到了那名还在昏睡的侍从。倒不是嫌弃麻烦,只是独来独往的他,就算真的开辟洞府也并不需要什么人来服侍。 正当他准备表示婉拒的时候,孙老却又再次开口道:“他刚刚被抹去了这半天的记忆,你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微微一怔,木鑫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片刻过后,这位名叫沈仇的侍从便跟着木鑫的身后一起离开了掩日阁,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残留着懵懂和迷惑。 看了看手中的玉简,又望向墙上的树根图,孙老的心里也是多了一分触动。他不是不知道木鑫这半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乌云不是善堂,所以在支持一个月的开销后也就停止了提供。在结束软禁和讯问的日子之后,木鑫就一直接揽任务而四处奔波着,为的是能够换取灵石来给孙火筹措医=治的药材。且根据同行之人的回报,他的行事和性格也骤然变得极为冷酷和血腥,特别是那几个击杀类任务的目标,每一个的下场都是相当凄惨。在这半年里的每一次任务报告的会面时,孙老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直到今日。 不用多想孙老也能明白,玉简里罗列的种种培训计划,在那半年里都是木鑫一个人独处时的奢望。在存活的幻想与濒死的现实间游离徘徊,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如今即使震惊于孙火能够奇迹般的完全复原,却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这么快就意识到了乌云不会对其放手,立刻将这玉简呈递上来。这是要用自己的余生为其铺路,而且不惜为此而要修=炼禁术。 凝视着墙上的图画,孙老也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同一时间,孙火凭借过去的记忆,来到了修法阁的那一排石屋前,很是随意地挑选了一间就暂住了进去。 在激发屋内的禁制之后,他便在石床上闭目盘膝打坐了起来。既没有运功,也什么都不想,就这么静静地直坐着。足足过了一刻钟之后,孙火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从真=正恢复神智见到木鑫,再到秘舵这里面见孙老,除去中间赶路的时间不算,整个过程下来过去的时间也都还不到一个时辰。可是在这短短时间内所接收到的信息量,却是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能力,感到疲于应对了。如今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独处,自然是平静心绪逐一开始梳理了。 首先最=重=要的自然是此刻的身体状况了。平缓地催动体内的法力在经脉中流转了一周,可以说是一路畅行无滞,也就是并不影响到往后的修=炼。 既然法力方面没有大碍,孙火马上想到了先前自己运转千钧诀时身体的异象,连忙集中=心神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不一会之后有了新的发现,确实他的千钧诀功力有了相当大的精进。 原本一身硕实的筋肉除了外形变得更大块头和饱满之外,里面也变得紧实了起来。就好像是铸铁一般,把两块生铁给炼去杂质硬生生打成了一块的大小,质和量都不是原来的生铁能够相提并论的。可想而知现在的力气比起半年前大涨了许多,难怪孙老都会察觉到他随意一击是出手太重。只是这种事需要时间来调整适应,一时半会之间也急不来。 除此之外,全身的骨骼也在同样发生着改变,比起筋肉而言是更加紧密了好几倍,隐隐有着精钢般的味道。尽管先前宽慰木鑫时是说挡不住那一剑,现在仔细感应下似乎拼着身受重伤,或许真的能够在脊柱骨处硬接下来。 对于这些凭空而来的突飞猛进,孙火只想到了唯=一可能的解释。那就是在处在不知名的空间时一直默念的千钧诀功=法,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起到了修=炼的作用,把自己的身体强化到目前的程度。 找到了这么一个关联,孙火也不想再去深究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因为自知单靠自身的经历和认知,根本是找不到确切答案的,而且说到底他也是打从心里不想再经历这样一次无尽幽禁,当下能没有隐患地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后背上的伤痕,孙火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随后就拿出红杉老者所赐下的烈阳丹,利落地服下了一颗。这个时候他可不会讲什么客气和吝惜,只想要能够快点恢复过来。 就这样边感受着丹药下腹之后带来的暖流,边开始回想先前听到的每一句话。来来回=回地细想了三四遍之后,孙火也终于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不管先前的侦察任务是将功抵过也好,还是因为自己的感应能力被发现,这次任务总算已经交差,保住了木鑫和自己两人的性命平安。至于未来将要面对更多吉凶未卜的是非和争斗中,他却是不在乎了。 如同孙老所言那般,只有实力足够强大了才能够长久地逢=凶化=吉护住自身,也是合了修=炼千钧诀对他性格潜移默化的要求,心无所畏勇往直前。 此外,虽然还未见过面就被隐藏在暗处的段姓老者试探性地斩了一剑,也不知道是特意早就守候在那里还是碰巧撞上,但是从后面如此不吝厚赏来看,孙火也发现了,这位火云峰的峰主似乎更早地察觉到自己肉身异样的强大,才会有了这番前后矛盾的举动。如此看重,必然是自己对其有所助用。若是能把握得好其中的分寸,未必不能让其成为自己修仙路上的助力了。 想到这里,孙火脸上不自觉地微微一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把凌焰剑细细地鉴赏起来。尽管他不怎么热衷于使用这种轻薄灵巧的法器,但也并不妨碍他作为炼器师对于法器的研习本心,还有身为习武人对兵器的喜爱。 屈指往剑身上轻轻一弹,一声清脆的低鸣顿时悠扬而出,孙火一时欣喜之下,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举剑而舞。因为这是打坐用的静室,不是自己的居所,空间也不够宽敞,因此孙火只是踏步缓缓比划,而非迅划快斩。 正在孙火兴起之时而舞出上撩的一剑,异变突生! 冥冥之中好像突然多出了两只无形的巨手,骤然间插=进了后背上的伤口,恶狠狠地就要整个身体一撕两半。 “叮当当”的碰响,凌焰剑从孙火手中无力地滑落坠地。他整个人顿时弓成了一只大虾般跪伏在地上,口中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声巨吼惨叫。这一刻孙火只觉得自己修=炼的强大肉身仿佛就完全不存在似的,变成了一个寻常人在经受着皮肉撕裂之剧痛,也无法分心运转半点功=法。 此刻若身旁有着外人,就可以看到一片殷红正在孙火已经崩裂的衣服上渲染扩散开来。不大一会功夫,人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昏厥了过去。诡异的是,他后背的中=心处仿佛有某样异物正在生成,顶得血衣微微隆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失而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火这才在昏昏沉沉中苏醒了过来。懵懵懂懂之间,只是感觉到了自己正蜷缩着身体,头抵双臂跪伏在地上,顿时下意识地就想要先直起身子。 只是方一有所动作,浑身上下便传来了说不出的酸麻感,差点失声叫了出来。这种感觉孙火并不陌生,那就是一个人的肢体长时间没有动作或被压=迫着血液不畅,才会有的现象,显然自己又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这股酸麻的感觉也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一下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事情,不由得暗骂一声大意糊涂了。明明红衫老者还交待过自己暂时不适合大动,却还一时忘形舞起剑来,活该会导致后背的伤口迸裂。只是这伤口的迸裂发作得十分蹊跷,正常来说不应该如此剧痛难忍。 想到这里,孙火连忙再一次运功内视检查起自身的状况。 结果,依旧是意料之中却又那么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再一次的完全恢复了,后背上的剑伤已经彻=底地愈=合消失,就是内在有些虚弱而已。 虽然先前猜测过这种异常的自愈能力来源于那块玉佩,只是没想到东西毁于爆=炸后,身体却还依旧保持着这种特性。当下孙火的内心不免有些感伤,感觉就像是父亲孙元一直在冥冥中护佑着似的,自己却把念想之物给彻=底弄没了。 伤怀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收敛下心,引导着体内的法力开始疏松僵直的肢体消弭酸麻。只是用了半柱香的工夫,他就已经完全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慢慢地挺身站立而起,孙火高举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屋内一角的沙钟,顿时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了。 沙钟上面标示着的时间,明明白白地向孙火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此刻距离进入密室以来,已经是第七天了。也就是说他因为伤口迸裂,就莫名其妙地在地上跪伏了六天六夜。 “完了完了”孙火双手按着脑袋有些抓狂地念叨着。自己昏过去这么久倒不要紧,但若中间有人来找上门或者孙老来召见自己却毫无回应,那可就麻烦大了,不知道要被怎么看待或受罚了。 连忙捡起地上的凌焰剑,低头不经意间却又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着干涸的红色血迹。情急之下孙火也就顾不上慢慢解脱了,而是双手抓住领边猛然发力,“滋啦”一声,便轻而易举把已经有些开裂的长衫撕成了两大片破布,随手就甩到了地上。 耳朵微微一动,正要冲进隔间清洗身体的孙火猛然放下了迈开的脚步,有些疑惑地转头向地下看去。 将信将疑地用脚尖轻轻地拨开右半边的破衫,不做不打紧,这一拨孙火却是又狠狠地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刚刚自己所念想的黑玉佩,正粘附在布片上一大块已经凝结的黑色血痂里。 “这是见鬼了吗?”孙火不禁冒出这样一个荒诞的念头,但随即马上就自己否定掉了。看着血痂残缺的形状和在破衣上的位置,让他想到了先前剧痛的起处,大概也是同一个地方。 结合这些迹象来看,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猜测顿时呼之欲出,黑玉佩没有被毁,而是从孙火自己的身体里“生”出来! 虽然觉得十分荒诞,但是孙火却无法在内心反驳这个想法,因为他找不到其他可能的理由。这里是开启了禁制的密室,没有谁会那么无聊地强闯进来开这种玩笑,只能从自己身上解释了。 迟疑了好一会,孙火这才蹲下身子,右手伸出两指轻轻地捏碎了血痂,把玉佩拿到左手掌心平放着,然后轻轻地摩挲着有些恍惚不能自己。 对于此物的神秘之处,作为现主人的他却是一直琢磨不出个头绪,总觉得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不清这个东西的本质。 纵然才继承点=金堂没有太长的时间,但是因为分金的特殊性质,孙火也是亲手接触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炼器材料,可以说比起大部分寻常筑基期修士的一辈子都要知道得更多,能够冒充半个灵材大=师。即便如此,他也分辨不出此佩到底是用何种玉石所雕琢。 若说仅仅是件凡物,但却水火不侵坚逾金石,根本不是凡人巧匠所能够刻画,连孙火自己都想不出能用什么东西可以在上面留下一星半点痕迹。此外,他也没弄明白上面的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既不似凡俗间的祈福纳吉,也不像法术中的符文咒印,更无法被其掌握的几种御物驱使的术法所驱动。唯=一能起作用的,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漂浮术,能够让它悬空或者飞动而已。 拥有它这么多年来,除了那时时让人舒心的气息之外,孙火倒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发现,只不过结果令他很是无语。那就是此物能够接纳往其中输入的所有能=量,不管是他作为修士所炼化的法力或灵石中的灵气,还是作为凡人武者所修出的内力真气,通通来者不拒,如同泥牛入海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即使他曾经发狠过耗尽了一身气力,却也不曾让玉佩能够显现出丝毫的改变。 如此鸡肋之物,孙火打从心里是又恨又惜。恨的是因为它而使得自己父母双亡,早早地失了天伦孝义落得孤身一人;惜的是不管夺玉一事的值得与否和对错,终究是父母对儿女的一番疼惜心意,让他不能视而不见地随意舍弃糟蹋。 但现在,此物不单单催生出了执念于它的亡灵死敌,而且竟然像神鬼传说般邪魅地缠=上了自己,而且似乎还是从身体里经由外流的血液再次现形而出,让自己大吃苦头,想想也是令人头皮发怵,心虚生怖。 只是此刻孙火却不是怎么认为的。纵然已经想到了这些,他的心中依旧没有什么胆怯之感。一是自认为向来行事无亏,不惧鬼魅阴灵的拷心之问;二也是自持本身阳刚气盛,更视此物寄托着双亲之灵,会在冥冥中相陪支持着自己克镇其中的邪祟。 “不管你是什么,看样子是认定了我暂时不愿离开了,对?既如此,那就来看看。是我会先失了人性沦落为你的邪仆,还是会被我以身为器,将你封镇上一生一世!” 收手握紧了掌心中的黑玉佩,孙火猛然站起身来举拳朝天,冷峻异常地低吼道,既像是在与某人立下一生的誓约,又像是在奠定着成为强者的决心。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论功行赏 约莫一盏茶之后,孙火精神抖擞地走出了密室。虽然自觉已经耽误了不短的时间,但他还是决定额外再花费点时间清洗收拾一番。除了去净周身的血垢尘土之外,更是不想另外给人留下病恹恹脏兮兮的印象,而是依旧不改为一个生龙活虎的猛汉子。 虽然颇为有心照顾他人的眼光,只不过此举可以说是有些多余的。且不论这薄薄青布衫藏不住他虬壮的身量,就因为没有了额箍的压制和遮蔽,此时任谁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从孙火身上散发出来的血气是那般的强大。隐隐地以其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强势气场,让过于靠近的人会觉得自己的神思被其莫名压制而有些运转不畅。如此状况,根本没有人会把他误当成一个重伤初愈的弱者。 至于木鑫转交还给他的储物袋,孙火也略略地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的东西毫无变化,甚至可以推测到他的义兄根本就没探查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在这个袋里最靠前的位置,有着一张他当初所预留给木鑫的遗书,而且还是铺展开来没有折叠的放进去,神念一探入其中就无可避免地会接触到。若是已经被其看见了,那才不会仍然好端端地留在里头。当然这份遗书现在是不存在了,已经被孙火化为了灰烬。 …… 此刻修法阁的甬道是静悄悄的,看起来无人走动的样子,似乎在孙火“闭关”的时间没有谁来拜访过。但话说回来,此处静室的禁制仅仅只有隔绝功用,并无收纳的能力,即使真有人来过也无法在这里留下传音符口信或其他物件。想到这里孙火不自觉地轻摇了摇头,便快步向出口走去。 不大一会工夫,孙火就已经远远看到了通往中=央大厅的出口,脚下的步伐连忙又快了一分。 当他蒙头急匆匆地走入大厅之内正要拐向通往孙老所在掩日阁的屠维拱门时,一个懒洋洋而又熟悉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角落中传了出来: “呦,我们的大个子终于出关啦,架子拉得真大,让人很是好等啊!” 相同的地方,还是和当初几乎如出一辙的挑衅话语,但这回孙火却感到心头一暖,一点都不反感这样特别的“问候”。 孙火飞快地转身环视四周,果不其然地没有见到人影,随后他嘴角微微一翘,扬声说道:“晚辈不清楚自己的架子大不大,但是拳头倒有几分分量,前辈要不要出来比划比划啊?” “好张狂的小子,看打!” 似乎受不住孙火的激将话语,话音还未落,一道人影就狂风般凭空冲了出来,真的打出一拳直直捣向了孙火的胸口。 面对如此破绽百出的攻击,孙火并没有站在原地硬接,而是敏捷地左脚向后划步了小半圈,侧转过身子同时稍稍下蹲,避让开了正面而来的拳头,却拿自己的肩膀顶撞住了来人前冲的身体。紧接着他一手迅捷地抓住对方出拳的手臂,另一只手屈肘抵上了其小腹猛然后冲发力,马上做出了一个不完全的过肩摔。 就在被摔之人闭上眼以为自己会被砸在地上七晕八素的时候,一只大手却在落地的瞬间接住了他的腰,然后整个人惯性地反弓着被托举起来。 “好玩吗?大哥。”惊魂未定之际,他听到了孙火笑嘻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来袭之人正是木鑫,这时他才找到了自己身体的感觉,注意到孙火仅仅只是把他托举到腰间高度而已,两脚尖都还悬垂着没有离开地面。 木鑫猛然仰身而起,蹬蹬后退出了三四步,然后一副很是恼怒的样子冲着孙火大声嚷嚷道:“好玩个屁啊!浑小子心够黑的啊,说是比拳头结果却是挑我的腰下手,以后那事不行了我看你要怎么负责。” 此话一出,孙火顿时感到大窘,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是与世隔绝太久了,竟忘了这位义兄原先是怎样的德性。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装傻地往下接话道:“大哥真的伤到腰了吗?快让我看看,或许揉一揉就能好了呢。” 听到这样避重就轻的关心,木鑫心里很是欣慰。因为执行任务经常在外行走看过不少的人,也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半年里变成了什么样,他不免担心着孙火在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后是否也会性情大变,变得让自己觉得陌生和疏远。现在却是放下心了,眼前之人依旧是他过去所认识的那个兄弟。 尽管有点遗憾孙火还是那么无趣,但木鑫还是装出一副委屈的可怜相,边躲避着孙火要摸向他身体的双手,边叫屈地抱怨道:“算了算了,自己糊涂认的兄弟,也只能自己受着这样的罪过了。要你这蛮力粗手给我揉揉,那还不得把人的皮给刮下一层,连肾都给揉碎了。就算比不上你这骁悍的虎狼之躯,至少我还想做个正常的男人呢。” 听到木鑫这么装模作样地调侃着自己,羞恼交加的孙火只能报以恨恨的怒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能让这位流=氓般的义兄消停下来结束这场闹剧。 而对木鑫来说,拿孙火来打趣逗乐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不仅能让自己看着开心,而且还能敲打敲打开开窍,不要真的成了榆木疙瘩。 片刻之后觉得戏耍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木鑫这才收了卖惨的样子,一脸正色地开口说道:“好了,玩笑就先到这里,该做正事了。先一起去见舵主,你出关得比预想的要晚了许多,等下说话要注意点。” “我都出来得晚了你还跟我这样打闹,这不是在坑人吗?”虽然口中说着道谢的话语,但孙火心里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大大地鄙视了一下木鑫,随后他就把注意力都转到了接下来的召见一事上。 很快,孙火又在掩日阁里见到了正在处理事务的孙老。室内的一切可以说毫无变化,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桌案上叠放的玉简数量多了不少的样子。 看着再次向自己报到的孙火,孙老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欣慰之色,感觉因为这个暗卫的到来,屋内就像多出了一把烈火般变得亮堂起来,一扫阴郁的氛围。 “看来你恢复的很不错呢,血焰。” “多谢大人的关心,属下已经彻=底复原,可以随时为乌云效命。” 虽然孙火从未参军作战过,但此刻中气十足的应答,配合上自身外放的气势,却是隐隐有了士卒的影子,竟让孙老恍惚间有种面对着一支骁勇雄师的错觉,只等自己一声令下就去踏平敌人,扫荡贼寇。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新鲜,却也让孙老很是舒坦,确信着自己真的发掘到了一个极=具潜力的奇才。 “想要出力效命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先前的任务你和木鑫两人给了天煞宗一个意想不到的痛击,乌云自然是要按功行赏的。现在好好想一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就趁=现在提出来,我可以最=大限=度的满足你。” 听到这话孙火有点傻眼,他没想到这次召见什么事都不谈就是直接要犒赏自己。如此天降美事,他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看着眼前呆呆的模样,孙老含笑着又出声说道:“提醒一下,虽然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但最终结果却是分量不轻的,想要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合不合适我自有定夺的。” 听到孙老对着孙火许下了如此承诺,一旁的木鑫双目中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比起孙火的懵懂无知,他更清楚这个连自己都没有的承诺的价值所在。他没有在妒忌,而是期盼着孙火会做出那个自己最想看到的抉择。 在吃惊中终于回过神来的孙火,犹豫了一下之后,有些小心地问了一句:“那是不是我想要一粒筑基丹的话,也是可以的吗?” “当然,只要你确定这就是想要的封赏。”孙老不假思索地马上回答着。对于这个提问他是颇为满意的,因为觉得看到了孙火极强的上进心。 同一时间,木鑫却是觉得有些失落了,不过脸上却分毫不露异色,依旧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孙火。实际上,他真的很想就在孙火耳边大喊着选择脱离乌云,但他不能这么做。莫说孙老不会允许,怕只怕自己一开口后反而弄巧成拙了。此刻结果未定,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着。 旁观的两人一喜一忧,而此时此刻作为当事人的孙火,心中却另外有了一番计较。寻常的赏赐不外乎丹药、法器、功=法这些东西罢了,以他目前的修为,尽管除了筑基丹弄不到手之外,却也有了谋取的计划,而想要其他的辅助丹药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多花些时间攒点灵石而已;至于法器,孙火一向是不怎么看得上的,主要就是因为他选择了炼体力士之道和武技,使用起来不合手;最=后他也不缺功=法,全本的千钧诀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练到头。 因此刚刚的一问,他只不过试探一下这个赏赐的力度有多丰厚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就要求取筑基丹。相反,因为这个承诺没有指定具体的类型,这让孙火想到了另一样东西。 虽然没有限定考虑的时间,但是孙老还是很宽容地等上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这才开口问道:“血焰,想好要让乌云给你什么东西了吗?” “想好了。” 在一番比较之后,孙火脱口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个答案让孙老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意外之色,而木鑫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见喜见忧 “属下想要乌云的一处地方用来建立自己的洞府,还请大人能够成全!”面对孙老的询问,孙火略带期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听到这话,一旁的木鑫在愕然之余,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兄弟竟会提出这么不明智的请求。想不到要赎回自己的自=由身也就罢了,讨这个赏对一名低阶修士来说,除了居住相对比较自=由和隐私些外,对往后的修=炼根本就没有没有太大的实质性帮助。 同时,孙老脸上的笑意一滞,随后换上了仿若第=一次见到孙火般的目光,对其上下地打量了起来。在他看来孙火的请求除了令人难以理解之外,也真是大胆和狡猾。 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两个了。一个是孙火目前的修为并不足以有资格建立自己的洞府,需要破格允准;其次是他想要的地方居然不是落云宗的正常地界,明知道乌云是影子机构,其下属的地盘是不可能给修士私人使用,却还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右手的三根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片刻之后在见到孙火自己依旧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孙老白眉微微一挑,淡淡地说道:“为什么?” “属下想要的那个地方有一口寒泉,里面的泉水对我修=炼的功=法有所助益,所以才斗胆讨要求赏。” 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意图,倒让孙老预想到的种种情形都落了空,一时间有些语塞。有时候不耍小计谋的直白,反而在谈判中占到了优势。 此刻他和木鑫两人,都明白过来了孙火想要的是什么地方了,就是那个因为孙火的第=一次出入而暴露的联络点。虽然已经抓住了奸细,但也已经变得不够隐秘,短时间内是荒废着不会再被启用的了。因此按理来说赏给孙火的话,倒也未尝不可,只是那里灵气稀薄真算不上什么修=炼好地。而木鑫也多出了一分担心,此刻孙火提起那里无疑就是在重提过错惹人不快,假若孙老为此大怒而取消了这次封赏,那就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看着孙火这仿佛无知无畏的年轻面孔,孙老并没有像木鑫所担心的那般动起了再次追责的念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尽管两人之间既没有血缘关系又不存在什么忘年交情,但自己似乎在面对这个后辈晚生时总是做不到冷情严律,不经意间便会显得宽厚照拂些许。 或许是人生得憨实,也或许是每一次的相遇总会带来远超期许的结果,而过程都是那样的磨难重重,所以不忍过多的苛求。孙老暗暗地在心里搜寻着理由,好说服自己确实在秉公处事,没有在徇私照拂。 犹豫了一会,他把在舌尖上的“值得吗?”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不动声色地对着孙火轻轻说道:“放弃了筑基丹而选择建立洞府,虽然这个决定实在不对我的心思,但既然是你在深思之后的一心所求,那么师伯也不会另外反对劝说或收回承诺了。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而痛心后悔。” “血焰拜谢大人的厚赏,成全属下的尚武炼体之心。今日之抉,弟=子永=不反悔,往后自当勤勉奋强,为舵主效命,为宗门御敌以尽天职!” 听到孙老最=后的话语不是以上司的身份进行训勉,而是以长辈的名义忠告于自己,孙火心头一热,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低伏下头来沉声答道。 看着孙火向自己郑重地行了一个单膝礼,孙老缓缓地闭上眼,往后放下身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礼虽说不是常用的叩谢大礼,但却是最=符合尚武之流的礼节,谦不失惕,形松而意警,看样子一直都没忘了最=开始昼警夕惕的训导啊。 终究还是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彪形后生,竟然会对乌云和落云宗这般死心塌地的忠诚而无他念,不似大多数人般趋炎附势地随波逐流。此刻即便没有使用任何测心的秘术,他也能感觉得这番话里的坚决之意。得子如此,那自己过去就算真有所偏袒又有何妨呢。 “起来,你自己觉得得偿所愿就好。”睁开眼随意摆了摆手,孙老一脸平静地说道。“五天之后,你就可以凭着在落云宗的身份令牌,自己到兴土阁登记造册,之后想什么时候过去修建洞府都可以的。” 孙火抬起头仔细地聆听着,随后又再拱手施了一礼,方才一脸喜色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旁的木鑫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自己的兄弟不但抛却了可能进阶长生的机会,而且还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到乌云之中,只是为了追求炼体一道,这该算是傻还是痴呢?自己的期盼只怕真的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真是个让人操心费神的笨小子。 纵然心中唏嘘感慨夹杂着无奈,木鑫还是强挤着笑脸,上来向孙火道贺恭喜了两句。 “你也不要只是顾着给自己的搭档道喜啊,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能如愿以偿呢?”就在这时孙老突然出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木鑫道。随后他从袖里拿出了块少见的红色玉简,拿在手上晃了晃之后便抛了出去。 抬手接过,木鑫将信将疑地低头放出神念侵入玉简其中。让孙火意外的是,他看到下一刻木鑫便马上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玉简,倒头跪伏在地上,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属下叩谢大人赐功成全,永铭在心。” 与此同时,孙老却是迅捷地站起身来闪到了一旁。“这一谢我不领受。现在得=到的,来日未必不是一场空。是否值得,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孙火身上飞快掠过。 “血焰听令。即日起你被编列到缠字下级二等之列,暂受木鑫管制和训练。” “是!”孙火欣喜地大声应答着。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竟然升职啦!没想到仅仅只是出了一次任务,就一下晋升了这么多直追木鑫。以后若是见到其他暗卫同僚的话,自己也就不会太让他没脸面,仅仅带着个没名分的新人作为搭档了。 与孙火的喜不自胜截然不同的是,这个命令让木鑫的心头骤然一紧,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捏住了肺腑般。连跳三=级,虽然少见却也说明这个暗卫的潜力之大或重要性。他还隐隐感觉到,若不是孙火的阅历处事经验尚浅,还有修为都未突破到筑基期,这个时候晋升到云字一等也未必不可能出现。来日前路的凶险,真的是会如同孙老所言,于自己是一场空吗? “有什么问题吗,木鑫?”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有人在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自己,同时还听到孙老不带感情的询问声,顿时恍然自己走神了。 “属下领命,自当竭尽全力训练血焰,让他名副其实。”木鑫的声音有些生硬,身子弯伏得更低了。他把脸藏在了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那就好,我相信你不会让人失望的。都起来。”孙老似乎对于这个回答也很满意,也没计较起刚才的迟疑。 “好了,既然上次任务的嘉奖犒赏已经给了,现在你们俩也是该返回宗门休整一番,否则下次任务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木鑫,你带血焰去库房找些东西装束得严实些,别让他的模样就这么直接暴露在人前。做好后就到出口汇合,我会跟你们一起出发。” 这次木鑫却是没有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然后便带着为这条命令大感郁闷的孙火离开了掩日阁。 一刻钟之后,在某处嶙峋悬崖边的一处水流汹涌的大瀑布,银白的水练突然凭空分开,从中冲出了一艘银灰色的飞舟。在周围略略盘旋几圈之后,便朝着天边疾驰而去。 飞舟前后各站着一人,而站在舟首处驾驭的正是身材高大魁梧的孙火。只不过此刻全身上下都被一件宽大的蓝袍罩得严严实实,不漏出半分肌肤在外面。而且头上还另外加了个黑色斗篷,让人无法目视看清他的面貌。这样的装束让不知情的外人见了,第=一眼就生出了是个狰狞可怖的丑汉印象,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认“师”归峰 回宗的路不算短,虽然对自己必=须得穿成这样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很是郁闷,但孙火还是没有多问什么地听从了安排。所幸在空中飞行不缺流风,要不然他觉得自己都要在里头闷憋死了。 因为两人被分隔开来不便谈话交流,百无聊赖之下,孙火还是趁着这些时间把过去修=炼时所学会的一切都细细地做了回想和反复揣摩,以确保着自己不会因为这半年来外人以为的重伤昏迷,实则神识被莫名幽禁而遗忘了什么能力和认识。 与此同时,木鑫却是在舟尾处盘膝坐了下来,垂首闭目。他双手捧握着先前孙老赐下的红色玉简,脸上的神情正阴晴不定地变化着。飞舟的舱内,孙老正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倚坐着,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块银白色的玉简,其中记载着六天来乌云所能调查到有关于孙火的一切的资料。 在这一片无言的安静之中,时间悄然而逝。经过两夜一天的飞行,当落云宗的雾海护派大阵远远出现在眼前时,孙火的心头还是涌出莫名的激动,仿佛久别的游子终于归家。 但让孙火意外的是在到了这里之后,孙老却是从舱中走了出来给他命令。没有通过正常的大阵通道,而是直接飞临雾海上方,然后他另外使用了特殊令牌打开了临时通道进入了山门。 原以为是孙老自己刚好有事要回宗处理,顺道带上自己和木鑫两个手下,也能有人可以替代御器的辛苦,现在孙火却回过味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就在刚刚,在通过大阵之后孙老并没有在这里让两人下船自行离开,也没有让其飞往锁烟峰,而是吩咐他把飞舟带到主峰左侧的火云峰峰顶。 看这架势孙火怎能不明白过来,孙老并没有准备让他那么轻轻松松回到天工殿中去做休整,而是还要让他把之前对火云峰欠下的礼数先给补上。 情理上这么讲倒是没错的,不过一想到将要面对结丹期修士的威势和之前测试自己的那一剑,孙火就觉得心有忐忑惴惴不安起来,尽管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毕竟斩击的那后半剑,是否有预先及时收手,终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释怀的阴影。 火云峰,这一脉在落云宗中精擅于制符之道,其名下的修士弟=子除了人数在六峰之中排名第=一之外,同时也以主修火属性功法居多,因此相比于其他五峰而言更具有争胜好强心,其整体实力也高出一截。 本来孙火是不怎么关心这些的,毕竟他是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存身之道,也不热衷于与人熟络结交。只不过因为当初重归宗门孙老安排改了归属,转投在火云峰门下成了有名无实的挂名弟=子,他这才特意搜罗了解了一些资料,以便日后与人打交道不至一无所知。只是没想到还未真=正遇到火云峰的任何一个普通弟=子,反而倒先要和峰主会面“交流”了,不得不说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原本宗内各大主要山峰的峰顶,因为是灵气聚=集最=为丰沛的所在,大多设立了紧要处所和高阶修士的洞府。顺着山势一路攀升而上,感受着周围渐趋浓郁的灵气环境,孙火不由得暗中=心生几分羡慕之意。 虽然分金时那些彻=底报废无法回收的灵材会散逸出其中的部分灵气,补充到点=金堂这个几乎全封闭的空间中,在短时间内大大提高了其灵气浓度,使其几乎不逊于外界给筑基期修士开立洞府所用的上好地段。但其无处不在充斥着炙热气浪的严酷环境,也着实让寻常修士难以忍受,恐怕整个落云宗都找不出比他的点=金堂更不适合修士长居的所在了。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孙火驾驭着飞舟接近了峰顶。 这里的地势显然经过了人为的平整,开辟出了一大=片颇为开阔的平地。一座占地数亩大小的院落倚着山壁修建而成,里头亭台楼阁错落分布,透露出浓浓的古朴气息。 让孙火暗吃一惊的是,就在院落左侧一大块明显是灵药圃的地方,他看到了红衫老者正单手提着一把洒壶,在给身前数株形如烛台般的古怪灵药喷浇灵液。在其身后的药圃边上还有两名随侍之人,看服饰不像是一般下人,而是亲传弟=子更多些。此刻三人均已发现了飞舟驶来的动静,正抬头仰望过来。 “停下。” 就在这时,孙老淡淡地开口了。 按孙火心中所想,自己怎么也不会傻到御器直接冲入药圃之中,肯定是会在院落之外降落等候来人引入,所以不太明白此刻喊停是为了什么。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孙火还是听从地让飞舟悬停在了空中没有继续前进。 “到后面去,木鑫知道要做什么。” 诺诺地应答了一声后,孙火没有迟疑地放弃了对飞舟的操纵,转身钻入蓬舱中,一眼就看到了面朝舟首方向跪坐在圆形席垫上的木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快过来坐好,先把斗篷放下来,我要施术掩饰你身上的血气。”冲着孙火招了招手,木鑫笑笑很是随意地说道。 闻言孙火这才想到自己的额上少了点东西,连忙弓着腰紧走两步来到跟前,端正地盘膝坐好,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有劳大哥了。” “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听好了,这个术的效力只能隐藏一个时辰左右而已,所以在你没有找到永=久解决办法前,以后外出都得经我同意并陪行才可以。” “啊?!”听到这话,孙火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好了,安静!这是命令。”没有给孙火更多发问的机会,木鑫一下就截住了话头。随后他抬起右手咬破了拇指,然后往自己左手的掌心一戳,急促地念咒掐诀起来。 数息之后,当最=后一句咒语声响起,孙火惊奇地看到了木鑫的整只左手掌,竟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般的碧色纹路,样子好不吓人。紧接着木鑫便凝重地伸出了这只手掌,轻轻地按在孙火宽大的额头上。 “啊~”孙火的失声惊叫还在喉咙之中,就被木鑫空出的右手一下捂住了嘴巴,随后他自己也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紧紧地盖了上去。之所会这样,是因为木鑫此刻左手对孙火的接触,竟然不亚于前额突然被印上了烙铁,那般的灼热剧痛。 很快,在泪眼迷=离中,孙火朦胧地看到了木鑫左手掌上的碧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迅速地蠕动起来,然后从额头上转移到了自己的全身。随后绿光一闪,碰触的地方便凭空生出了一股力量弹开木鑫的手掌,所有的纹路连同额上的灼痛感也随之消失不见,仿若做梦一般。 飞快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觉没有什么异样,孙火便急忙看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气息不稳的木鑫,急切地问道:“大哥,你还好?” “没事,就是法力消耗有点大,缓缓就好了。”木鑫深吸了几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小子是吃什么长这身筋肉的,血气强盛得太过分了,我还以为施法=会失败呢” “好了,别再说了。一起出去,现在要面见的是师祖,礼数不能不周全的。”感觉到了飞舟下降的速度在变慢,木鑫连忙开口催促,没有再给孙火多说的机会。 “好。”孙火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下来,随后起身向外走去。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转身的关口,木鑫却把自己的左手连忙缩放到了背后,仿佛不受控似的微微颤抖着。 到了外面,孙火意外的看到,孙老驱使着飞舟竟然没有在院落之外停靠,此刻竟然是已经到了药圃的边缘处正在降落,不自觉地暗中捏了把汗,也不知道孙老的此举是否会犯了红衫老者的忌讳。 很快,孙老便领着他俩来到了这位火云峰峰主的近前处,弯腰施礼道。 “天机楼外事长老孙隐名拜见段师伯。” “不用多礼,起来。”此刻红衫老者已经移步到了另一块长着好似乱蓬蓬的红色杂草的药圃前,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浇淋活计,抬起头来颇有兴趣地打量起了站在后头的孙火。 “幻石峰外事弟=子叶启炎拜见段师祖。” “火云峰内门弟=子孙火拜见段师祖。” 在木鑫很是顺利地自报家门之后,孙火却是说得断断续续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的身份,而这方面孙老却又没有给他半点交代和提醒。 果不其然,这样的拜见问候马上出了状况。 “大胆狂徒!你们两个竟然在家师面前如此无礼!一个刻意敛气隐藏了真实修为,一个遮头盖脸的连容貌都不外露。我们火云峰什么时候有你这样一名野调无腔的逆徒,还敢自称内门弟=子!” 那两名疑似亲传弟=子中,一位二十六七岁的英俊青年在听完这番问候后,立即上前一步大声地呵斥道。 第二百三十章 人争一口气 听到这样一番呵斥,孙火心下暗暗有些吃惊。倒不是意外自己会被点名斥责举止失礼,而是英俊青年话里所透露出木鑫隐藏了修为这个信息,实在是出乎意料。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去细究其中的缘由,因为面前这位看年纪应该比孙火大不了几岁,所谓的同峰师叔在几句责问间就已经把他的弟子名=分逼得岌岌可危。若应对不当的话,说不得又要重蹈当年被逐离宗的命运。这是孙火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了。 原以为当下最了解事情原委的孙老就在身旁,能够为自己出声开脱或打掩护,不会再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是当孙火转头看过去寻求帮助的时候,眼前见到的一幕却是那么可气又无奈。 只见孙老竟然仿若路=人般对这番责问置若罔闻,低头对脚边的一株已经结出果实形如豌豆荚的植物颇有兴趣地打量个不停,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同一时间,不远处红衫老者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上。即便当下裹得如此严实,孙火也感觉整个人仿若毫无遮掩地被看个内外通透,十分的不舒服。 正在急思措词之际,他突然听到了木鑫率先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应该是段师伯门下高徒,二弟=子魏亮和六弟=子葛仲干。师弟在此参见两位师兄了。”同时他不卑不亢地拱手施了一礼。 听到木鑫一口叫出了身份,英俊青年和另一名三十余岁的瘦削儒生两人微微一惊,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马上又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他俩作为宗内一峰之主的亲传弟=子,自然也算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遇到某些像木鑫这样比较有心钻营的人,会被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葛师兄误会了,师弟我半年前才侥幸筑基成功,根基也还未牢固。再加上不想因修为有别而和过去的故友们生疏了情意,所以平时才敛气藏功的,并非有意对段师伯不敬。”在说这话的时候,孙火感觉到了木鑫似乎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瞟了几眼。 “不过师兄的训诫也不无道理,师弟这就向段师伯重行大礼赔罪,日后自当谨记于心绝=不再犯。”说完这话,木鑫理了理衣衫,就要俯首参=拜下去。 “罢了,无心之失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是了。”红衫老者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很是随意一拂袖便托住了木鑫无法下跪,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带过。 见到师尊如此发落,魏亮微微颔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反倒是葛仲干轻轻地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冷冷地盯住了孙火。 虽然木鑫只是幻石峰的外事弟=子,但既然已经晋升为筑基期修士,也就不可能随意地被自己的师=傅责罚。倘若因此引起了两峰之间的纠=纷冲突,那更是得不偿失了。 这个道理葛仲干不至于完全不懂,只不过是打从心里瞧不起木鑫。且不论在哪个宗门外事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地位有着迥异的差别,就是修为上练气期和筑基期也已经有了质的差别,并不单单只是虚有其表的辈分变化,而这个不识相的家伙却还说什么不想和练气期小辈生疏了。果然野路子出身就是没什么出息,即便走了狗屎运破关晋升,也改不了鬼混的小家子气。 在转动过上面一番心思之后,他又打定了主意,不管孙火是否真为火云峰的内门弟=子,但既然会和木鑫这样的人同舟而来,必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趁=现在抓住机会必=须得好好打压灭其威风心气,立下规矩,以免日后真的同门相处都不把自己给放在眼里了。 不知道自己已然莫名成了他人眼中刺的孙火,在听到木鑫说不愿因修为差距而生疏了故友时,心中的彷徨顿时一扫而空找到了主心骨,先前的种种顾虑也都统统放下。 “启禀师祖,弟=子绝=对无意冒犯您。只是弟=子身负命令此刻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师祖见谅。另外弟=子确为火云峰的内门弟=子,有令牌为证。” 偏头冷冷地看了葛仲干一眼,孙火清楚地感觉到了对方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恶意,随后就不做理睬地转回头,取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亮在身前,朝着红衫老者解释道。 他想清楚了,此刻不管面前的状况是假戏还是真局,真=正能做主的人就只有眼前的峰主了。所以他不想跟这看自己不顺眼的“师叔”多费口舌,还是和红衫老者摊开了对话来得更直接省事,何况他本身也实在不擅跟人拐弯抹角地说话。 “放肆,你这满嘴胡言的逆徒!这落云宗内还有谁的命令能够大过我们的段师尊。我看你的令牌也是假的,应该抓起来送到司刑堂好好审审,看看是不是其他宗门混进来的探子。” 看到孙火这样区区一个炼气期修士,竟然当这么多人的面无视自己的存在,葛仲干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头也不回一挥袖甩开了二师兄魏亮的拉扯,蹬蹬地踏上前两步,抬手遥指着孙火张口大声地怒斥道。 此话一出,假装在查看灵药无动于衷的孙老也不得不抬头回望过来,眸底深处一道冷光闪逝而过。 “葛仲干,火云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还有我什么时候同意让你来代替我发言了?刚刚那么看重礼节尊卑,但过了这么久怎么没看到你俩向孙前辈行礼问好。难道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严律人宽待己的?” 就在这时,红衫老者终于看不过去了,脸色一沉地冷冷开口道。 听到这不愉的话语声,葛仲干瞬间悟了过来,自己不但没有讨好师尊,反而是忘形逾越了尊卑规矩踢到铁板,当下惊慌不已连忙趴伏在地上,连连地磕头认错求饶,连带着身旁一言未发的魏亮也不得不陪着一起请罪。 “段师伯消消气。师弟们年纪轻轻,难免毛躁些不懂事,这不也都是想为您分忧担劳,这是好事啊。另外您把在下称为‘前辈’,也实在是折煞师侄这把老骨头了,受不起啊,受不起。” 让孙火意外的是,孙老竟然在这个时候展颜一笑地为那两人说起情,却是完全不提自己和木鑫刚刚所受的委屈。 “老孙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幸灾乐祸。他俩刚刚的言行举止,也能算得上分忧担劳?真是丢光了我段某人的脸面了。你既然这么闲的话,那现在就拿出个惩诫的主意来。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就连你一起罚了。”红衫老者在听完之后却是脸孔一扳,没好气地说道,而且话里竟然用上了一点点威胁的口吻。 孙老脸上的笑意一收,顿时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孔,摇头晃脑起来。“段师伯还是这样不近人情啊。明明是师侄的一番好心,却非要说成是在幸灾乐祸。” “少废话,我给你十息时间考虑。说不出来的话,有你好看的。”红衫老者的脸色越发阴沉了,让人无法分辨是真生气了,还是在做做样子吓唬人。 眼瞧着红衫老者对自己面色不善,孙老轻咳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般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孙火这位弟=子是因为没有露脸出来走动,才无法被同峰中人所认可,那不如就让他向两位师弟切磋讨教一下。一来刚好可以熟络一下增进感情,二来对孙火而言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想必会受益良多。难得有筑基期前辈当面指点,也足以弥补刚刚对他的误会了。”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顿时各自有了不同的反应。葛仲干心头一松,整个人显得没有那么惶恐,。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白衣老者很是识时务的,知道维护类如自己般精英弟=子的脸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不过在他身旁的魏亮却没有像他这般轻松,反而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因为就在刚刚,他无意间看到了木鑫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更古怪的是他人在似乎察觉自己的目光注视后,马上就变得面无表情了。 同一时间,段炎庆也在心中冷笑不止,暗叹孙老这只狐狸的狡猾和深沉心机。看似提议友善和解的切磋指教,实则是要用自己的亲传弟=子为其立威扬名。修仙界虽然是以修为来论资排辈,但归根到底还是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看过任务报告的他,怎会不知道孙火有着在受伤情况下还能重创三个对手,并最=后击杀两名筑基期魔修的惊人战绩。尽管因为没有亲眼目睹而心存疑虑,却也不能完全否认其斗法实力的强大。虽然意外孙火竟然归属在自己的火云峰名下,但能出这样一个猛人,他作为峰主也是脸上有光。因此他也不得不沉吟起来,慎重地衡量其中的得失。 而作为此次冲突的焦点人物,孙火却是感到十分郁闷。他倒不是怕跟人开打,而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公认地有了结论,这种时候责令其态度好点地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就是了,哪怕内心根本没有半点诚意。纵然孙老在乌云时把自己说得世=所罕=见,但在外头自己依旧只是个人轻言微的练气期修士罢了,又何必这般计较大费周折。 就在孙火腹诽不已时,段炎庆也已然有了决定。 “好。就依师侄所言。”冲着孙老应了一句,随后他便转头吩咐道:“你们俩先起来。现在给我听好了,就在这里,好好地指点一下这位火云峰的新弟=子,不许伤筋动骨。” 眼看不可避免地要有一场争斗,孙火在心里懒洋洋地盘算着随意招架几下后就收手认输,毕竟这种走过场的形式切磋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干劲。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孙老隐秘地传音过来,松懈的身躯骤然一震,被笼在袖中的双手猛然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震动孙火的这句传音内容极短,仅仅只有两个字。 “争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速战无果 葛仲干心中在暗暗得意着,不为别的,就为他从师=傅刚刚的吩咐里听到了弦外之音。 显然这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在切磋中“适当”地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些苦头吃吃。若非如此,这样一场毫无悬念的跨境界切磋比试,又有他一位结丹后期的修士在镇场,又何必要特意强调什么不许伤筋动骨。看来他老人家虽然为在人前的一时失言而生气,但私下里还是更多地袒护着自己。 想到这里,葛仲干心中一松,毫不犹豫地恭敬应声道:“遵命,师=傅。” “师傅,可是这”与葛仲干的一口应承下来不同,这时魏亮迟疑着想要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开始!”段炎庆收起了洒壶,背过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固然已经见识过孙火拥有一副罕见的强大肉身,其有助于抵御外来的大部分伤害,但若没有一定的攻击手段也是无法跨境界袭杀筑基期的敌人,更何况是在敌众我寡的逆境下。在察觉到这位乌云的掌控者有意要抬举孙火的意图之后,他也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凭空多出的内门弟=子的实力,到底有多少斤两。 眼瞧着自己的师=傅如此急于对刚刚的冲突有个了结,葛仲干“心领神会”地转过头,望向斜对面十来丈之外的孙火,一脸傲然地说道。 “孙师侄,你是想” 话还没说完一整句,他的双目转瞬间瞪得老大,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表情。 就在开口说话的短短一刹那工夫,孙火高大的身躯猛然一矮,整个人便化成了一道蓝影,直接从药圃上方掠过扑到了葛仲干的跟前。 “好快!”葛仲干只来得及转过这样一个想法,便在扑面而来的恶风中,看见一只钵盂大小的拳头从孙火低伏的身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沉重而又结结实实地直捣自己的腹部。 闷哼了一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葛仲干两眼一翻白,整个人随着孙火收势站直了身子而被软绵绵地挂在拳头上,双脚双手虚悬地下垂晃动着,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好小子,攻击越发霸道了,力度控制得也还不错。”停在原地观战的孙老目睹了刚刚的这一击,在心里暗暗赞叹着。 在三年前就领教过孙火力量的他,自然知道这一拳若是把握不好的话,就不会是现在仅仅让对手胃昏迷的结果,而是会直接洞穿肉身击断脊柱,闯下人命大祸。即便是筑基期修士的肉身比起凡夫俗子而言强健了许多,但在这股巨力的面前没有任何防护的话,也是宛如豆腐般脆弱不堪。 此外因为孙火现用的储物袋规格太小装不下玄阙,所以木鑫一直代收着不想让自己的兄弟负重而行太过辛苦。原本是想在还未动手前就先拿出来物归其主好派上用场,却没料到孙火竟然会不宣而战。乍然见到人赤手空拳地冲出去,他情急之下也要紧随而上,只不过孙老对此状况似乎早有预料,抢先一步地抬手给拦了下来。 现在,木鑫按在储物袋上紧张的右手,也如释重负般悄然松开=放下,静静地注视着接下去的进展。 与此同时,脚踏一方红色锦帕悬停在半空中徐徐后退拉开距离的二弟=子魏亮,此刻他的内心正为眼下的局面叫苦不迭。 与葛仲干的自负不同,魏亮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即便没有木鑫无心外露的讥笑,他也注意到了这场切磋比试来得蹊跷,一直都在留意着孙火的一举一动。纵然也猝不及防地被孙火的突袭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却还是即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抽身后退,得=到了御器升空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并非是魏亮自己争来了,而是孙火因条件所限不得已才留下的空档。 心脏砰砰地狂跳,魏亮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凭空而来的同门师侄,竟莫名生出了畏惧之意。 微微偏过头都不敢让孙火离开自己的视野,魏亮往红衫老者的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沉到了极深处。这一眼他分明瞧到了自己师=傅的目光里,只有对孙火雷=霆一击的惊讶和欣喜,完全没有关注到葛仲干半点。 显然经此一事,六师弟葛仲干失了师=傅的欢心已成定局,而这场切磋比试也不再是什么对孙火言语冲撞的补偿,反而是成了要怎样做才能迎合对自己师=傅的心意,从而保住当前地位的严峻考验。尽管还未真=正交手,魏亮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形势上被=逼到绝路。 想到此处,魏亮却是镇定了下来。紧接着他脸上强露出了几分笑意,朝着孙火拱了拱手,温和地说道:“孙师侄真是好身手,师叔佩服。不过接下来可要小心些,不要被师叔的赤焰旗给伤到了哦。” 听到对面悬停在半空中的瘦削儒生向自己说出了示好提醒之话,孙火微微一怔,随后不失警惕地慢慢蹲下身子,把昏迷的葛仲干放到了地上便立刻站起,飞快地回了一礼:“多谢师叔提醒,弟=子会多注意的。” 此刻之所以愿意回应魏亮,除了因为刚才没有出言相帮打=压的缘故之外,孙火其实也是在拖延着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以便找到能够打=倒对方的方法。 虽然身上的储物袋里还有宗门当初统一配发的圆盘法器,能够帮助孙火同样升空进行对战,但移动的速度和灵活=性肯定是没法和对方的锦帕相提并论。除了凌焰剑之外,手头上也无半件合用的法器可以拿来对拼。因此他干脆地放弃了在半空中对战的方案,让自己依旧停留在了地面上,寻找可能近身的机会。 另外这里是段炎庆的私人药圃,头脑正常的修士都知道不能损坏其中的一草一木,孙火也是看中了无法自=由施展法术和御使法器这点,以此来限=制住魏亮的出手。毕竟作为练气期修士此刻和一名筑基期修士硬拼法术多寡和精良法器,他都是处于绝=对的下风相当不利。 眼见孙火愿意与自己搭话而非拒之千里之外,魏亮心中微微一喜,知道了对方并没有因先前的冲突而迁怒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即便当下一战没有好结果,也不至于日后彻=底交恶没有转圜的退路。 虽说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以下克上的最坏打算,但魏亮也绝=不愿意自己像葛仲干一般窝囊的落败,而是准备全力以赴地击败孙火。这不单单是为了维护住所谓名=师高徒的声望,更是要保住自身日后的修=炼前途。 话虽如此,但此战可以说是双方各自迄今为止遇到最=为棘手的一战,尽管并无生命之危。 在孙火的冷目注视下,魏亮单手一翻,手中顿时多出了一面三尺有余的三角令旗。旗面颜色火红,还绣着一头昂首作咆哮状的神俊麒麟,单看外表就能知道显然这是件威能不容小觑的顶阶法器。 这时,魏亮不禁感到有些气恼。刚刚明明已经好心提醒过,但在自己亮出了自己威力最=大的法器后,对方却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连拿件法器出来做做防御样子都没有,这也实在是太不把自己这个前辈放在眼里了。这样想的话,自己的六师弟刚刚看人家不顺眼的举动倒也有些情有可原了。 不再迟疑,魏亮握紧了手中的赤焰旗,神情凝重地朝着孙火的方向挥舞了几下。旗面迎风摆动,发出了耀眼的红光,随后从中喷吐出了七八颗茶杯般大小的微型火球,一窝蜂似的四散而开飞到了孙火的四周,将其封=锁了起来并开始往中间靠拢合围。 他想的很清楚,这里是被交错的小径所分隔开的药圃地,双方都是不能使用实体性质的法术,而且威能也要一再地控制到最=低。尽管孙火在地面上移动的速度相当惊人,但落脚处必然得是在小径上。所以在断掉转移退路之后,要么就是得升空应战,被自己放手使出赤焰旗的真=正威力一举困住结束战斗;要么就是只能在地面上对=抗源源=不断的火球围=攻,最终法力不济而落败。 其实倒不是魏亮没想过先直接攻击试探一下孙火的反应和斗法特点,而他根本无法锁定对方再做出手。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但是给魏亮的感觉却是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飞快地环视一圈,孙火也同样发现了自己已经被包围的状况,不禁也感到有些焦急起来,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抓住了要害,还以为是会先直接冲着自己攻来几招。 要是射星弓还在就好了,孙火心下暗叹一声,没有趁手的法器果然很是吃亏。正踌躇着是否要就此见好就收地罢手认输时,他的梭巡的目光无意间看到了左前方药圃中两株毗邻而种,叶片相叠的灵药,顿时有了个主意。 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抬起在胸前极=其熟练的一掐诀,紧接着黄光一闪,孙火手上凭空多出了一块扁圆的石片。 “双重施法!”木鑫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声喃喃道。就连旁观的段炎庆和孙老两人目睹了这一幕,各自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石片一成形,孙火便立即抓在手中,猛然拧腰挥臂将其抛投了出去。飞出去的石片在半空中竟然划出了一道弧形的轨迹,从魏亮的左身侧奔袭而来。 如此凶猛的反击让魏亮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地缩伏蹲下了身子,同时锦帕也朝右下方急沉了三四尺。感觉着头顶上方凌厉的气流,他不禁有些后怕,要是真被实打实击中,自己人还不得被腰斩成两截。 马上魏亮又想到了孙火这一击是用石块做出的实体性攻击,现在必然会落到药圃中砸坏东西。所以这场切磋已经没有悬念地结束,真是个意外又差劲的结果。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迅速地站起身来想要看看下方的状况和孙火的反应。 “小心了!”就在这时,一声惊雷般的暴喝从下方轰然炸响。 魏亮一脸惊怒交加地看到,孙火竟然手持一把有些眼熟的火红长剑,直冲而上地来到不足五丈远的地方正攻向自己脚下的锦帕。长剑之上,一道艳红火流沿着剑身盘旋而上,在离开长剑之后便化成了大=片的火浪,气势汹汹地要把魏亮整个人吞没其中。 在这个时候,魏亮已经无法思考顾虑上更多,握住赤焰旗的右手顿时红光大盛,猛地冲着孙火一挥。 “呼”的一下,从旗面中飞出了一只浑身火焰的红色麒麟,张牙舞爪地扑向袭来的火浪。 两件极=品法器的相互对轰,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段炎庆和孙老两人不约而同地身形一动,分别出现在了斗法两人的中间和葛仲干的身旁。 也不见段炎庆多做什么,只是大袖一挥,火浪和火麒麟顿时不受控制地都改了方向朝着更高的空中飞去,让其中的威能消散于虚无。而孙老手中依旧多了那把折扇,没有打开地往四周划了一圈。一层淡淡的白气浮现而出,在接住了那些失去魏亮控制而爆裂散开的火花之后,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二章 法武连击 眼见在场的两位前辈都已经出手干预,孙火和魏亮怎能不知刚刚的对拼已经有些失控,这场切磋比试显然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连忙反手收起了赤焰旗,魏亮催动着锦帕下降到比红衫老者略低的位置,伏身请罪道:“弟=子无=能,不但没有让孙火师侄解惑受益还失手差点毁了药圃,请师=傅责罚。” 就在这时,孙火也升空来到了附近,单膝跪地地同样做了请罪之举,只不过他的理由却是践踏灵药,轻浮好胜而不自量力地冒犯强攻师门前辈。 听到孙火和自己同样以退为进的请罪话语,魏亮放出神念飞快地往下方一扫而过,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由得疑惑起这个践踏灵药的理由。 只是当他眼睛的余光在看清孙火此刻所御持的法器时,却再一次暗暗大为吃惊。此刻被踩在孙火脚下承载其人悬浮在半空中的物件,不正是刚刚他用法术变出来攻击自己的扁圆石盘,怎么居然没有砸进药田里造成毁坏,而且还能被操=控着用来载人。更吸引魏亮注意力的是,孙火此刻反手握持贴靠在后背上的红色长剑,看样式分明就是自己师=傅所收藏的顶阶法器之一凌焰剑。 所以难道孙火是自己师=傅在外秘密培养的得意弟=子?魏亮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猜想不觉有些心慌。 毕竟理论上来说只要有相应的图纸和材料,是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模一样的法器。但实际上因为顶阶法器的炼材珍=稀难以收集和存在多种炼材组合替代的方案,还有炼器师的水平高低也影响到了最终炼器成功率和品质,所以几乎不可能会出现撞器的情况。 因此魏亮马上不疑有他地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把头埋得更低了两分。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这场切磋比试看似没有结果,但抛开自己师=傅干预和孙老收尾护住药圃的举动不说,最=后对轰的一击却还是孙火占了上风。因为这位师侄是已经预先蓄力才出击,反观自己却是仓促应对,孰强孰弱不言自明,纵然两败俱伤也依旧是自己这个高阶修士落了下乘。 “先下去再说。” 段炎庆的目光在孙火身上又看了两眼,心情很是大好的呵呵一笑,并没有劈头呵斥什么,而是背着手衣带飘扬地当先朝着药圃外徐徐降落。 孙火和魏亮两人不自觉地转头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不敢怠慢地催使法器,紧随其后朝着地面落去。 药圃之外大块青石方砖铺就的平路上,木鑫扛背着葛仲干跟在孙老的身后,迎候着三人的到来。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孙老自己没有出手也未吩咐木鑫把人救醒,尽管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当两波人汇聚站到了一起时,魏亮先知先觉地连忙快步上前,从木鑫身上接过了人,低着头往后稍退了几步不敢多出声。 眼见此刻的场面有些尴尬,段炎庆白眉微微一皱,转过头淡淡地吩咐道:“带你的师弟下去医=治。这里不需要你们跟着了。” 魏亮心中五味杂陈,但面上还是不失恭敬应声道,然后深深地看了孙火一眼,才带着人事不省的葛仲干先离开了。 此刻他倒不是对孙火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除了对那块石盘有疑惑之外,还很想知道在自己躲闪攻击的短短空隙里,他的人是怎么从面前跑到了自己的正下方视觉死角,然后冲上半空中发动突袭的。要知道能在地面横跨十来丈,不等于能够垂直跳高相同的距离。且不说药田里土壤松软不适合发力,更何况自己当时所处的高度位置已经是将近三十丈,这可不是单单仅靠人力就能跃上来的事了。 在赶走了自己的两位徒弟之后,段炎庆含笑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三人走进了最近的一间厢房里。 这是一间淡雅别致的大厅,摆放着成套的檀木桌椅,周围还栽种了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到了这里,段炎庆很是随意地在桌旁的主位上落座,而木鑫跟在孙老的身后站到了他的下方左侧,也就只有孙火来到跟前再次俯身请罪道。 “起来,你只是依令行事而已,又有何罪呢。表现得很不错呢,让师祖我都大开眼界。”段炎庆抬手隔空往上招了招,便多出了一股无形的柔力把孙火托付了起来。 “弟=子卖弄了。只是区区雕虫小技而已,让师祖见笑了”听到红衫老者这样对自己大加赞赏,孙火顿时感觉很是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就想抓抓脑袋。但是手一抬起才想到自己戴着斗篷,便又有些无所适从地放了下来。 “是吗?双手同时结出不同的印诀,连带着体内的法力也要分别按两条轨迹运转,从而在一瞬间发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法术,我想在整个落云宗内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这么做。你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反复摸索钻研,中间也吃了很多苦头。”段炎庆微微一笑,冲着孙火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听到红衫老者一口点破了练习过程的艰难,孙火的鼻子顿时有些发酸。 一心两用时容易掐错法诀还是小事,真=正困难的是分配和同时运转两股不同的法力。一旦出错,两股性质有别的法力便会在体内某处交织冲突,使得经脉不通扩张甚至涨裂,身体局部痉=挛疼得死去活来。若换成别的旁人,只怕还没初见成效身体就要先被废掉无法继续修行了。也只有孙火自恃本身的复原能力和愿意忍受这份苦痛持续尝试练习,从而修=炼出这样一门绝技。 因此在刚刚的对战中,孙火同时使出了御器术和化石诀,在拿出飞行圆盘的瞬间就用将其包裹上一层石片,瞒过了魏亮的眼睛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石盘,再用凶猛的抛掷吸引注意力掩护自身转移,同时令其无瑕用神念仔细分辨其中的关键以作控制或摧毁,保证了发动突袭后有所退路不至于整个人直接掉入药田中。 “多谢师祖关怀。这是弟=子自己选的修行方式,不敢说苦。”孙火欠了欠身,诚恳地应声道。 “好一个自己选的不敢说苦!要是落云宗的弟=子都像你这么有觉悟,何愁不能人才辈出光大门庭。”段炎庆抚掌轻笑道,就连孙老在旁听了也是微微颔首,一脸欣慰的样子。 “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连襟草这一种灵药的特性,所以才拿它当做纵身上跳的助力?”段炎庆单手轻抚颌下长须,突然想起了先前孙火冲天而起的一幕,不禁开口确认一下。 “回师祖。弟=子曾经自己想要学习配制一种丹药,其中刚好有连襟草这味灵药。一时好奇翻阅过资料,所以知道了此草的奇特生性。一颗种子会长出雌雄两株草茎,而且中间必有一叶连接着两株草茎。此叶坚韧无=比且极富弹力,也是入药部分。弟=子见师祖圃中所栽之物已有百年以上的药龄,因此斗胆将其作为纵身垫脚之物。还请师祖恕罪。”一听到提起此事,孙火瞬间没了难为情,有些结巴巴地说道。 确实他没估计错那株连襟草的弹性和韧性,也没有将其损坏半点,但怎么说还是绕不过踩踏了灵药这回事。一名结丹修士真要计较起来也是可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由不得孙火不心慌。 “无妨,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只是听令行事,而且是胆大心细地利用一切可用的条件,结果也没有损坏到药草。另外说句不打紧的闲话,等你有一天能走到了师祖这一步的时候,出去外面搜寻那些真=正上年份灵药灵草时,就会知道除了不仅要碰运气之外,即便侥幸到手品相也不会好到哪去。这些东西能存活上那么多年,哪个不是像人一般经历了多少风雨劫难才有了精纯的药性,人为种植的即使年份等同,也只是胜在品相却没了同等的效力。说不得你的这一脚下去还能让它得=到提升呢。”段炎庆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 “多谢师祖大量不予怪罪,弟子日后自当加倍努力,不负师祖所望。”孙火倒没想到红衫老者竟会如此看淡此事,而且还说出了鼓励看好自己的话语,霎时间心潮澎湃不能自=制,冲着红衫老者郑重其事地叩拜起来。 段炎庆脸上含笑地只是受了一拜,便隔空将其托付而起,“世俗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像你这样修得铜筋铁骨的也别动不动就下跪了,比较适合做撑天柱让别人来跪拜才是。” “师祖,我”想不到师祖竟然会这般打趣自己,孙火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却传出了咕咕的叫声。 在场之人是何等耳力,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下孙火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立马钻进去。原本在一旁含笑不语的孙老,脸皮也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最近天机楼的生意不好吗?瞧把我峰下的孙火弟=子都饿得吃不饱饭了。”段炎庆怔了一下,笑意更浓地别过脸,冲着孙老=温和地问道。 “回师伯,天机楼一切都好。只是这位师侄”孙老狠狠地瞪了孙火一眼,连忙欠身回应道,只是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算了,天机楼的业绩你等下再说。”段炎庆摆了摆手,随后仔细地感应了孙火身上的气息,低头想了一下,这才对着他说道:“孙火虽然你还只是一名练气弟=子,不过跟着到这里求见也可以算是半个客人了,师祖作为火云峰的地主没理由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刚好这有一瓶用不上的‘百草丹’,就给你充饥止渴。” 一听到再次被赏赐丹药,孙火第=一念头就是要马上婉言谢绝。可是长者赐不可辞,再想到此次也并非什么增进功力或疗伤之物,价值相对没有那么珍贵,于是他踌躇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拜谢接过了红衫老者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白玉瓶。 见孙火没有推辞地领受自己的赏赐,段炎庆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一正地淡淡开口道: “好了,你们二人先下去。我有事情要和你们的孙师伯商量一二,你们就在屋外候着就是了。” 孙火有些疑惑地和木鑫对视了一眼,不敢违逆的口中称是,然后后退出了屋子。方未走出几步路,孙火便感到身后传出了异样的灵气波动。回头一看,只见一层淡红色的光幕正在缓缓升起,最终将整件厢房笼罩在其中。 看来孙老还真是带着要事回来禀报的啊,孙火暗中想道,随后回过头跟着木鑫远离了厢房数丈之外,静静地等候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胜不可骄 来到木鑫的身后站定,不知为什么孙火隐隐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似乎突然多了一层看不见的无形隔阂,莫名地有了些疏远的感觉。特别是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木鑫的人却还依旧背对着没有转过身。 发虚的感觉从心底不觉而生,孙火没有多想地抬起手轻轻地拍按上了木鑫的左肩头。“大哥,你还好吗?” 在这瞬间,孙火清楚地看到了木鑫骤然浑身一震,就好像乍然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或者仿佛自己的手变成了某种满是尖刺的东西冷不防扎到他的样子。 原以为木鑫会就此转过身来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但孙火没料到的是,竟会在这里突生异变。 在稍稍停顿片刻过后,木鑫却是猛然抬起右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掌随后用力向外旋拧。如不出意外,这个反击的架势就是针对背后搭肩的来人迅速拧扭手臂,使其伤筋挫骨而瞬间丧失活动能力,分明就是一招防身克敌的武技。 尽管为木鑫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而暗暗吃惊,但作为从小习武的孙火反应也不慢,马上就绷紧了整条手臂上的肌肉,一下就变得坚实硬直,让木鑫拧扭的动作戛然而停,无法再翻转分毫。 正当孙火以为木鑫会因为比不过自己的力气而就此结束这个玩笑的时候,木鑫却再次动了。只见他顺势快速后退撞进了孙火的怀里,同时另一只手敏捷向后一抓。随即孙火就感觉到了自己胯下一紧,某个部位已经被人所控制。 孙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人拿捏住自己的隐私要害,喉结蠕动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不由得很是紧张。 “小心了,不要大咧咧地随便靠近别人的后背,否则你就算不死也会做不成男人的。这么雄伟的本钱,被废了也是怪可惜的。” 说完这话后,木鑫手上还故意揉握了一下,这才猛地推开孙火冲到了十来步开外站定,转身看了过来。 见到木鑫冲着自己一脸坏笑,孙火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热得滚烫,抬脚也追了上去,高举起拳头就要砸烂这张可恶的脸孔。 而木鑫见此情景却也不闪不避,而是就这么束手站在原地,闭上眼仰起脸一副任凭打骂处置的样子。 下一刻,在拳头碰上鼻尖的瞬间,孙火不出所料地停手了。随后恨恨地重哼了一声,他便气呼呼地远远走到了另一旁。 睁开眼看着孙火避离自己的高大背影,木鑫的眼光里流露出的除了欣慰,还有兄长对幼弟的怜惜之意。 也不知是天生在某些方面的认知神经大条,还是本身在无形中已经积累起了足以抗衡筑基期修士的底气,孙火在面对没有掩饰修为的木鑫时也不曾有过那种对修为落差的敬畏心。正因如此,这自然而然开口喊出的一声的“大哥”而非礼节上的“师叔”,彻=底打消了木鑫刚刚萌生的心结,也让孙火感觉到的两人间那层隔阂烟消云散。而接下来的就要看孙火,能在这场和自己短暂交手中学到了多少。 木鑫能够确定的是,在最=后关头及时收手,说明了孙火还是有一定的情绪自控力,不会随便就丧失了冷静。否则的话一冲动起来就能失手置人于死地,必然会惹下众多仇家,也难以活到现在了。即便如此,教导这一课他也是冒着极=大的性命风险。 另外一边恼羞成怒的孙火,因为碍于结义兄弟情分和自身力大招沉的双重缘故而无法对木鑫出手,只能找起角落里的石子拿在手里,下狠劲地揉捻成一股股砂砾碎末。在连续握碎了十来块石子之后,他才感到稍稍消了气,反思起了自己的受欺。 诚然木鑫的手段是下=流了一些,但又未尝不是自己依仗着以力入道而麻痹大意了,自以为无人能够在贴身近战上进行克制,因此才会马失前蹄。可见武技一道在修仙者之中并不是完全无人涉及,众多修仙者中也未必没有身手过人的佼佼者,只是数量稀=少才让孙火想当然地以为不存在而已。 真=正武技用于搏杀从不讲什么仁义道德,一样是怎么致命就怎么出手,只取人身要害。这一点孙火是再清楚不过的。况且本身早先修习的正阳功从属硬功一派,更知道人身九窍即为天生的罩门所在,而木鑫攻破之处即为其一。 单比起拳脚功夫,孙火可以肯定自己的这位结义大哥是远不如自己的。但今日趁着刚战胜两名筑基期师叔和受到师祖赞赏而志得意满的松懈时机,木鑫就能在自己的拿手领域上以区区两招制=服自己。那么保不准来日=他人也能在相似的情况下,阴险地将自己击杀,而非区区人身调=戏了。 想到这里,孙火不由得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明白了自己和真=正的暗卫之间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最近的顺遂也不值得飘飘然忘乎所以,而是依旧要谨小慎微。因为能够击败灭杀自己的人还是存在的,近在眼前能做自己结义大哥的木鑫就是其中之一,而非只是虚长几个年岁,还有很多地方要向其学习。 到了此刻,孙火一腔的羞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还放不下那点男人的面子主动走回去和木鑫说话。 而两人各朝一边这一站就是过去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孙火的肚子也是越发叫得凶了。虽然在养心谷里萧雨沐费尽心思调配的药液里还加上了能够维持身体生存的营养,但真=正算起来孙火已经大半年没有正经地吃过东西,还未进入筑基期能够辟谷的他自然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发慌,若不是被眼前的情况拘束着,孙火现在只想马上就能够饱餐一顿。 抽出了一下,孙火还是决定先服用段炎庆才赏赐的百草丹应付过去,以免等孙老出来时再次出糗,到时说不定就没好果子吃了。按他的本意这种东西更适合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只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漫不经心地拿出小玉瓶,一把拔起塞子往下轻轻倒了倒,一粒蚕豆般大小的蓝色丹药带着股有些刺鼻的气味,掉在孙火的掌心里。感受到丹药里蕴含的强大灵力,他不禁轻咦了一声。 之所以会这般惊诧,是因为这丹药的灵力强度已经远远胜过了以往服用的任何一种精进修为的丹药,因此说它是用来充饥解渴,孙火怎么也不会相信。而且先前没怎么注意,现在细看玉瓶材质也是非常高=级,还带有明显的炼制痕迹,并非只是人为雕琢的寻常物。这种种迹象,不得不让孙火怀疑段炎庆拿错丹药赏赐给自己了。 为了以防万一,孙火也顾不上继续赌气,合上手掌便朝木鑫走过去。 看到孙火这么快就又折返回来,还以为要过上两三天才会淡忘此事的木鑫在惊讶之余也暗暗提起了两分小心,生怕这位兄弟也突然给自己来个“暗算”。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孙火走近的时候,故意抬起左手做了做抓握的动作,嬉笑地开口道:“我说兄弟,这在世俗武技中的说法是不是叫‘猴子摘桃’啊?好像挺好玩的,要不让大哥再练几下手熟悉熟悉。” “可以啊,我随时奉陪。不过要是猴子吃不了的话就得兜着走了。”孙火平静下来的脸再次一热,但马上就板起来毫不客气地回应。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想让大哥帮忙看一下,这到底是不是百草丹,我看着怎么不太像的样子。” 说完这话,孙火便摊开手掌向前伸出,露出了其中的蓝色丹药。 听到孙火用上威胁的口吻冲自己放狠话,木鑫不禁暗暗感到好笑。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和戒心,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再次寻得突袭的时机,这样的事可以说没有第=二次了,但这就是他所期望看到的结果。 正因为孙火能打从心里认同他作为关系亲密的结义兄长,木鑫才更要在其心中留下提防的种子,提防着自己,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修仙的世界那么大,并不是只有云梦山这一隅之地,也不是所有人都良善。而现在就连火云峰峰主都出言赞赏看好自己的兄弟,那么来日也大有可能会走出去见识外面的天地。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自己不在了,他希望孙火独自一个人也能护得自身周全,不被宵小恶徒所加害。 只不过木鑫这样的盘算,在随着看清孙火手中的丹药后便被一时抛诸脑后了。 “你怎么会有筑基丹呢?” 话一出口,木鑫马上又想起了孙火的提问,连忙追问确认道:“等等,你是说这个是段师伯刚刚赏给你的丹药?” 此时此刻两人同时都大吃一惊,想不明白红衫老者怎么会错把无数练气修士梦寐以求的筑基丹,错当成充饥的百草丹赏给孙火,这实在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外忧内患 丹药的重要性就算是凡夫俗子也能明白,没理由已经活了几百年岁的结丹期修士却不懂得这个道理。除了以备不虞之需外,即便是没了追求修为提升的心思,像这种固本培元类的丹药留着自己服用,多少也能够起到些许延=年益=寿的作用。对于一些已经风烛残年且又贪恋活命的人来修士,更是不会轻易赠他人。 发怔了片刻后,孙火有些惶恐地把筑基丹放回了玉瓶中小心地封好。他自问对红衫老者一无恩惠二未立功,且到现在为止也才仅仅两面之缘连交情二字都搭不上边,没理由会在短时间内连续厚赏自己。毕竟亲传弟=子被打败可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情,事后不做计较给穿小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因此若说上次的凌焰剑勉强还有理可循的话,那么这回一定就是红衫老者自己不小心弄错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孙火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打算等两人商谈结束后就马上送还回去。 看着孙火封好玉瓶后却未收进储物袋里而是就这般握在手中,木鑫怎能不马上明白了自己这位兄弟心里的打算,不过并没有出声提醒或阻止什么。 他很清楚,赏赐一事是不可能会弄错的,除非是有意在试探什么。因为弄错的后果很麻烦,要么是只能顾及面子舍出去,要么厚着脸面收回来另作补偿,但不论做哪种选择都会伤损到两人间的态度关系。而现在火云峰峰主这般掩人耳目地赐下筑基丹,只怕不是仅仅欣赏看好孙火这么简单,而是应该另有所图。还未办事就已有如此厚赏,那要去完成的任务不是势在必得,就是风险重重了。想到这里,木鑫不禁开始为孙火担心起来。 尽管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红衫老者未来对孙火的意图上,木鑫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自己兄弟异样的饥肠辘辘。分心在储物袋里好一阵搜索之后,他才好不容易从中翻出了一个灰不溜秋的小陶瓶。 和孙火的食无所忌不同,木鑫自己和大部分修士般对于口腹之欲也是持克制的态度,再加上本身已经进阶筑基期可以完全辟谷无需进食,因此他随身所携之物并没有收藏着什么可以果腹的吃食。而这小陶瓶中的百谷丹,还是过去某次任务因为需要长时间潜伏而乌云给执行的暗卫所配发的。此刻瓶中应该也就是只剩一两粒的样子。 看到面前递过来这样一只不起眼的瓶子,孙火并没有大大咧咧地伸手接过来,反而朝着木鑫露出了警觉的目光。因为有了刚刚的教训,他现在也吃不准这是好意还是又一次试探的圈套,只能先小心为上。 “看什么看,瞧你用的什么眼神!还不快拿着堵上你的肚子,叫得这么响亮也不害臊的。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别跟人说我是你的结义大哥!我可丢不起这人。” 看着孙火站在对面没有动作也不吭声,木鑫略一转念便已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禁觉得可气又可笑,没想到自己的训示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反作用。轻摇了摇头,他只能自己打开瓶子,倒出了里头仅有的一颗洁白的丹药,平摊着手掌递到了孙火跟前让其辨认。 相比于筑基丹的刺鼻气味,木鑫拿出的这颗丹药散逸出一股很是好闻的清香,轻轻地钻入了孙火的鼻孔,使得他腹中饥饿的感觉又多了一分。 凭借这香味的特性,孙火倒也能判断出木鑫所言不虚,是要帮助自己先度过眼前的窘境。在讪讪地道了声谢后,孙火这才伸手从木鑫掌心中夹起了百谷丹,不再迟疑地送入自己的口中直接吞服而下。紧接着他又接过了木鑫抛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水。 片刻工夫之后,孙火便感到体内暖暖的,肠胃空空的饥=渴感觉也一扫而空,浑身充满了力气似很是说不出的舒坦。 感觉着孙火有些低落的身体状态猛然高涨,木鑫不由得暗暗咋舌。以前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兄弟还是个吃货,而且照这个增长势头来看,原本一粒百谷丹就可以保证寻常修士身体七天所需之养分的作用,在孙火身上只怕是要大打折扣,就不知道具体能够维持几天。 更让木鑫觉得无语的是,没有了饥饿感的孙火也似乎换了个人似的不再缄默,开始话多起来,向他打听这过去的半年里都有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原本木鑫是想继续独自思考关于段炎庆的图谋,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多地分心在聊天上。但孙火却偏偏不随他的心意,而且似乎是因为跟自己厮混的时间长了,竟也学上死皮赖脸的把戏。无论木鑫怎么转身走动,孙火都会围堵在他的面前用各种话语来试图打动其开口,或恭维讨好,或装弱博怜。虽然隔着斗篷看不清面目,但木鑫能清楚地感觉到布帘的另一面是张嬉笑不恭的脸孔,真让他难以跟刚才那个被自己训示的孙火联系在一起。 因为此处是段炎庆的洞府不知是否无需等上太久的时间,被纠缠得频频打断思绪的木鑫也不得不放弃了思考,板起了脸开始满足孙火突然而来的求知欲。 首先最=为轰动一时的,自然是他们亲身参与的天煞宗黄彪越界血祭进阶一事。原本任何宗门内高阶修士的晋升本就值得周边大小势力的瞩目,但是不知落云宗高层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对外公开此事更多的细节,仅仅通过埋伏的暗桩把黄彪进阶成功的事散布出去。但是据木鑫事后自行打探所知,荒古沙漠在孙老救走他们之后不久竟然出现了百年不一遇的大沙暴。这场沙暴掩埋摧毁了整个绿洲,也将其从往后的地图中彻=底抹去,成为了沙漠的一部分。因此落云宗是否又另外大费力气进行调查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没看到孙火的表情和作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木鑫怎么会感觉不到一股压抑至极的杀气从其身上隐隐散发。对于这样的反应他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无力的失落。 明明才从其手中侥幸地捡回小命,换作旁人早就要把这件事埋在心底彻=底地遗忘不再提及,而自己的兄弟却还不知畏惧为何物,而且为了自己和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竟将这遥不可及的结丹后期魔修视为死敌,真不知道该说是至仁还是至傻。 而另一件与他俩相关的大事就是散花堡百雀阁的陷落,给了天煞宗的声望相当大的打击。一个宗派的建立必须得有足够的资源收入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转,而坊市就是收入途径之一,同时也是公认的中立地带。明面上至少都得保证出入修士的人身安=全和制裁纠=纷,才能引来修士在此开设店铺和进行交易。 但是孙火的报复却把天煞宗在坊市里暗中掳掠人口的行径给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也灭杀了一些无足轻重散修目击者,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外传的消息引发了众多大小势力和散修对其名下管辖各个坊市的恐慌。 这种打击的影响,却不是黄彪进阶结丹后期所能轻易抵消的。直到现在,天煞宗还在为恢复自身的信誉而多方努力地收拢人心,以确保宗门的根基不会因此而发生动摇。如此情况,可想而知天煞宗对于始作俑者的孙火是多么深恶痛绝,暗地里肯定未曾放弃过追查此事,誓要将其抽魂炼魄受尽万般折磨。 同时落云宗也并未在此期间对天煞宗有所动作,而是外松内紧地戒备着。因为四大修仙家族同时发起内乱一事,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到了落云宗的附庸修仙家族势力,削弱了整体的实力水平。通过审讯俘虏和更多的调查,顺藤摸瓜地也查到了此事背后有着黄彪策划支持的影子。 因为涉及到是否会出现两大门派进行火并争战的问题,落云宗高层对此是慎之又慎,也不愿意先开战端在名义上落了下风。所以天煞宗和落云宗暗地里都有剑拔弩张之势,表面上却又一直风平浪静地相安无事。只不过两宗的边界地带,小摩擦小冲突也是明显地多了起来。 而在这两件切身相关的大事里,却还另有两个与孙火相关的小插曲,只是此刻所处时机不对,因此木鑫并没有一起讲出来。 除此之外,其他的所谓大事也无非是哪两个宗门因为结仇而争斗一番,或是某地出现了什么宝物等等,因为对落云宗起不到直接的影响,也就算是额外的谈资罢了。 不过对于孙火在这时候复生,木鑫是喜中带忧的,如今再加上门内多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峰主,他感觉自己想要护住孙火的愿望是那么的力不从心了。即便如此,在孙火的面前依旧他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在,让两人很是奇怪的是,孙老和段延庆的这场商谈持续得出乎意料的久。已经过去大半天,连木鑫都讲完了所谓的大事自觉暂时无话可聊时,厢房的光幕依旧没有消散。 就在木鑫低着头跺了跺站的有些发酸的双脚时,突然听到了孙火的悄声提醒。心神一振,两人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秀木逆风 走出来的只有孙老一个人而已,平静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隐隐透着凝重的气氛。等到孙火和木鑫两人走到跟前时,二话不说地抬手就放出了驭风舟,似乎马上要就此离开的样子。孙火见势不禁心急起来,连忙开口就“误赏”筑基丹一事请求要再面见段峰主。 毫不吃惊地看了孙火一眼,孙老这才淡淡地说道:“段师伯赏赐给你的,收下就是了。他老人家也已经回到洞府内修=炼,就不要再去随便打扰。” “离开了?可是没看到段师祖从里面出来啊。”孙火瞪大了眼睛,探=头就要越过孙老往厢房里头张望。 “贼头贼脑地张望什么。”孙老冷声呵斥道。“你是不是变傻了,谁说段师伯要离开就一定得从大门经过,他老人家修=炼的火遁术也是你一个炼气期修士就能发现的吗?” 孙火像个犯错的孩子般畏惧地缩了缩身体,他有些发懵,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孙老会为自己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而大发脾气。这个异常的反应同时也让木鑫感到有点意外。 即便如此,他立马转身率先登上了驭风舟,经过时还是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孙火的衣袖。 很快,银色飞舟就载着三人冉冉升空而起,向锁烟峰方向疾驰而去。只不过御器的人换成了孙老亲=自操纵,而不是由孙火代为驱使。与此同时洞府别院的大门外,不知何时在此长跪的葛仲干,孤身一人也不见魏亮相陪着,仰起头遥遥地向其投来了怨毒的目光。 片刻之后,银色飞舟在途中一处无人经过的高空停了下来。 就在孙火还有些茫然,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前行的时候,木鑫却是先知先觉地半蹲跪下身,一副埋头听令候命的样子。但看到此情形,他怎能不明白过来是孙老有话要说,于是略显慌乱地也低身埋首等待发话。 “这里上不接天下不临地,也无第四人在旁窥探,很是适合说明话呢。”孙老一甩袖袍,背着手转过身来,神色淡然地开口道。 “血焰,你听好了。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孙火闻言心中一凛,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了身前的老者,感觉瞬间似乎没了亲近感,只有威严和肃杀。 “你的命是属于乌云的,前不久我给过赎命自=由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做出这个选择。所以,你只会是乌云的暗卫,落云宗的凶器,而非一名寻常的门人弟=子。即便段师伯贵为一峰之主对你欣赏有加很是中意,也无法干预改变这个情况,更不用奢望以后或许会被他收录为亲传弟=子。在这里可以明白告诉你,即便只成为记名弟=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因此,他只能在秘舵里以误伤之名赔给你凌焰剑,又将筑基丹假托百草丹赏赐下来。这些事情,段师伯都是不会自己主动对外公开承认是他所为,以后若有人问起只能是自己想法子去解释。” 听到孙老这样解释自己收到的赏赐,孙火抬起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掌心中的小玉瓶,心里有了更多的疑惑。迟疑了一下,他开口发问道: “属下不明白,既然段师祖一开始就知道无法收纳弟=子拜入门下修行和往后能够孝敬他老人家,为什么还要连续赏赐下如此贵重的宝物?只是因为欣赏就如此厚赏,那也太慷慨大方了。” 话音刚落,孙火就感觉到孙老的目光凌厉了起来,霎时间仿若变成了无形的冰刀,穿过斗篷狠狠地剐在脸上。与此同时,木鑫也被吓了一大跳,却是没有料到孙火竟然会这么冒失地说出不敬之语,毕竟这话要是落入了段炎庆的耳中那还得了。 此时此刻,孙火怎能不马上醒悟过来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连忙抬手就给自己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刮子,惶恐地俯首请罪道:“属下失言了,并非有心冒犯段师祖。” “祸从口出。若你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心里无数的话,那么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是这两个耳光或门规处置这么简单了,直接一命呜呼也是没什么奇怪的。嫌自己命太长的话,大可以继续冒失下去。段师伯虽然不能明面嘉赏于你,但要处决一个人的话却是没有任何限=制的。” 盯着孙火冷冷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之后,孙老身上的寒意才突然一收,瞬间又变得毫不外显如同寻常人般,显得很是深不可测。 即便如此,孙火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为刚听到的警告后怕不已。这意味着段炎庆随时都能致自己于死地而且还无需顾虑宗门的制约,哪怕是仅仅因为一句得罪的话语。但这是不是太绝情了呢,惊慌之余孙火的心底不由得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孙老再一次的开口了。 “确实如你所说,段师伯不会平白地赐给你凌焰剑和筑基丹。要知道这两样东西在练气期修士之中都是无价之宝,整个落云宗内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别说是拥有它们。现在你拿到了,也就是段师伯要借你的手去完成一件任务。只不过现在的你修为太低了,所以他才提前给了这么一个机=会。” 孙火有些发怔,不是很明白段炎庆为啥选中了自己来代其完成任务。毕竟落云宗内那么大,不可能没有比自己更厉害的师叔师伯辈高手,何必多此一举地来特意提升自己的修为。 身旁的木鑫听到孙老这样一番解释后,虽然脸上神色不变,但心下却是渐渐沉重了起来。担心的情况如此快就被验证,他已经不想去深究对方选择孙火的理由是什么,而是这枚筑基丹的出现使得这个孙火将要执行的任务变得复杂起来。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筑基丹即便被用于赏赐,那也应该是重大任务完成后才给方比较合情合理。另一方面,对于孙老口中所说这个修为太低的理由也是心存怀疑的。 在木鑫看来,孙火的实力并不能够以修为高低来简单衡量,也相信通过先前所谓的“切磋”火云峰峰主不是没有出来。在合适的时机爆发就可以一击越阶取走对手的性命,纵然还不能说在炼气期中无人能敌,但也是同阶中顶=尖的水准。修为偏低固然不利于隐藏自身的形迹,但反过来看却也是最=好的麻痹手段,用在执行袭杀任务上也是无可厚非的。如此要求进阶,很有可能是这位火云峰峰主认为孙火的实力还不足以战胜对方,那这个任务的目标到底是有多强,木鑫实在是心里无数了。 就在这时,孙老却转过头来看向了木鑫,沉声发布起了命令: “木鑫听令!两年。目前给你最=多只有两年可以用来训练血焰,而且这个时间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断中止。希望你会给乌云送回一个跟现在截然不同却又足够强大的筑基期暗卫。” 听到这个命令,孙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孙老,又转脸看向木鑫。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转变成这样子,刚刚说的是要自己去执行任务,一下却变成了训练。而且话说通常修仙者不是应该清心寡欲地埋头于修=炼之中,怎么突然间却有了世俗的味道,好像要投军从戎似的。 “是,属下接令。”迟疑了一下,木鑫咬了咬牙,大声地应了下来。 “秀林之木,逆风折兮。你来决定他还能活命多久。”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木鑫惊讶地仰起头,看到的只有一张不带感情的老者面孔。 一顿饭的工夫之后,银色蓬船在天工殿前的平台降落了下来。很快,在殿门入口处,几名接待的弟=子一脸不安地挡在了孙老三人跟前。 “孙师伯,天工殿虽然只是炼器之地,但也不会允许门内弟=子这样握盾持剑地进入其中,还请您身后的这位师兄将其收起方可进入。另外张匠师很早就吩咐过了,不许您再进入这里。有什么事您在这里吩咐就好了。” 暗中一番推托后,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弟=子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施了一礼,为难地说出了拒客之词。 也难怪这名弟=子会如此局促不安,除了不得不得罪孙老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却是面前三人中这个看不清面孔的来客,双手上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分别握持一剑一盾两件极=品法器,而且还激发着其威能,散发出一股压=迫人心的气势。照这架势说不是来上门找茬挑事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万一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些低阶弟=子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如此阵仗,一些胆小的修士自然也都避事地掉头离开,只有一小部分自觉有所倚仗的人或是停在原地或是稍稍远离了一些准备观察情形。毕竟在宗门内闹事可是相当稀罕的事情,说不定有什么隐情或谈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炎焰杀心 “混账东西,什么叫不允许老夫再踏入这里?我可是听了张师弟最近身体不畅快,这才特地带了灵药过来看视的。去,马上把那老子给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是怎么回事?” 孙老一改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平和态度,开口对着面前阻拦的外事弟子就是劈头大声斥骂,看得身旁的孙火暗暗咋舌。如此跋扈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他以往所认识的孙老,也不知道这只是在逢场作戏还是展露了个人多重性格的一面。 即便如此,一名筑基前辈动怒的样子也不是在场区区几名外事弟子可以镇得住场面服的,就在一众迎客弟子围着孙老不断恳求其息怒消气时,马上有一名站得比较靠后的年轻人悄悄退后,转身朝着工殿深处疾奔而去。 没过多久,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从殿内爆发出了一股极其暴怒的灵压,不仅如此,抢在这股灵压前头的,竟然还有一件高阶法器,直冲着殿门处的孙老飞射而来。 凭借过人一头的身高,没有视线阻挡的孙火更早地看到了袭来法器的模样。那是一柄通体乌黑,毫不起眼的锤子,锤柄约有一尺来长左右,锤头两端却是一圆一方。这眼熟的形状,让孙火瞬间就联想到零金堂里的那把分金锤,可以眼前的这件,给他有种缩版仿品的感觉。 这时人群中远近不一地传来了惊呼声,显然是都感觉到了这其中的杀机,知道了接下来在这工殿里在所难免地有一场不应该发生的斗法,只是不知道这两位长辈间是有什么大的仇恨,竟惹得工殿的张匠师不顾身份和场合,坏了规矩地抢先动起手来。 眉头微皱,孙火没有多想地就是一个纵身,从跟前阻拦的同门头上掠过迎了上去。不仅仅是因为看到孙老根本就没有做出丁点防御抵抗的准备,而且还有这些接待来客的外事弟子在发现异变后,慌乱之中也已经来不及躲闪,若是任其一路轰击过来,只怕要一起连带伤损到。 在一旁相机而动的木鑫在感觉到孙火的出手之后,也随之做出了策应之举。只见他周身凭空突然幻化多出了无数环绕飞舞的翠绿叶片,然后两手猛然向外一分挥开。叶片顿时聚集化成了两条绿色长鞭,将在前头阻拦的工殿弟子扫到了两边,把孙老的前方给空了出来。 紧接着木鑫两手回收飞快地捏印掐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青翠的灵光在他的身上涌动着,从他的脚下蔓延到了数尺之外的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一簇簇碧绿的草叶就这般平地而起骤然生长了出来,摇摆着迎风而涨,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常人手臂粗细,宛如藤条一般的存在。不仅如此,这些绿草在长到了一人来高的大之后,叶片之间便相互缠绕纠缠到了一起,竟然是在孙老的跟前形成了一堵丈许宽,略呈弯弧形的防御叶墙。 这一切才刚刚完成,前方就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在向四周扩散席卷的爆风中,孙火高大的身躯也向后倒飞而来,重重地撞在了这木鑫施法而成的叶墙上。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而出手,但出乎孙火意料的是,自己竟然低估了这件锤子法器的威能,或者准确来应该是张雷岳的愤怒一击的恨意。再加之人是落地之后再跃冲上半空中迎击黑锤的冲撞,身体无从支撑借力,因此在相撞抵消了一部分力道之后就被击飞了回来。 顺着叶墙滑落站在地面上,孙火轻吐一口浊气,低头看了一眼左手上的圆盾,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在途中孙老为什么突然会把它借给自己,而且要求就这么拿在手上激发着,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个局面的发生。但他不明白张雷岳为何要这般对孙老痛下杀手,记忆中三年前带走自己时两饶关系还算是可以的。 但是此刻孙火也没有空来考虑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因为和自己对击后而暂时停滞的黑锤又再次动了起来,往上飞升了数尺。 这一次,黑锤并没有再次以法器本体进行锤击了。相反,不长的锤柄上却是一圈圈地亮起了火红色的纹路,紧接着锤头之上“滋啦”的一声轻响,凭空多出了一团拳头大的紫色火焰。随着这火焰的出现,一股远超寻常火系法术的高温顿时扩散了开来,向这间迎客大厅的四周弥漫。 在这高温的刺激下,一些因为木鑫的清场和在对击中被爆风掀翻在地还在失神的弟子顿时清醒了过来,马上连滚带爬地躲得远远的。即便脸上还带着惊慌之色,部分饶眼中还是对这件黑锤法器无可抑制地流露出羡慕与渴望的光芒,同时也对迎击的孙火的身份很是好奇。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背着手仰头注视的孙老在看到黑锤上的异象之后,目光微微一凝,但却依旧没有什么动作。而正面对攻击的孙火,斗篷遮盖下的脸色却是凝重了起来。握着凌焰剑的右手又抓紧了几分,体内的灵力开始往其中注入,剑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盘旋而上的红色火柱。 因为力修和炼器师的双重身份,孙火在研习炼器术的时候也从张雷岳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窍门。那就是法器被直接握持在修仙者手中使用时,会比隔空御器时的威力会大上那么一两分。 那是因为御器时修仙者隔空传递过去的法力,会随着两者的距离变远而不断加大损耗的比例,从而使得法器施展出来的威能下降直到完全失去控制。只不过现在的修仙者为了操纵方便,再加上使用方法的规定所限,也极少有人还会再用自己的双手像武者一般来应用法器了,所以绝大部分的修仙者对此常识是一无所知的。也只有孙火是因为要深入了解力修类法器,才无意中得知了此事。 眼下,虽然孙火不知道张雷岳是用了什么方式,在自己见不到饶距离下还能够使得一件法器发挥出如此大的威能,再加上这外观就很不寻常的紫色火焰,即便手中的凌焰剑比其高出一个品阶,但他怎么也不敢对此有所掉以轻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孙火单手一举凌焰剑冲着半空中刺去,剑上的火焰顿时化为了一道勃发的红色火柱,螺旋地直冲而上。而空中的黑锤同时也急速地旋转了起来,带动着搅得那团紫色火球变成了一道火焰旋风,气势汹汹地直扑而下。78更新最快 七8cδ 霎时间,一红一紫两股颜色迥异的火焰短兵交接在了一起,再次在迎客大厅内爆发出了一股灼热的气浪,将孙火头上遮掩的斗篷掀开。这个时候,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再也顾不得禁令,纷纷各自或祭出法器或使用灵符,为自己添加防护来抵御这次攻击的余波。 “这个人怎么长这个样子啊,难道是哪个犯大错的囚徒吗?” “咦,怎么会是他了呢?不是已经失踪杳无音讯了吗?” …… 在看清场中的情形之后,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多了不少窃窃私语。除了先前已经认识孙火的工殿弟子在吃惊他的突然出现以外,外人更多地是看到了他的样子而猜测着其身份是为哪个犯大错的弟子。要知道世俗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也依旧在修仙界中为更多人所接受,而孙火此刻须发尽无的样子却是很容易让人就联想到了髡刑这一刑罚。再加之刚刚遮头盖面的装扮,也让人对这种猜测越发笃实。 此时,孙火也没有空闲来理会这些闲言碎语,这才方交上手他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压力。虽然一下红火压住了紫炎,一下紫炎制住了红火看起来不相上下的样子,但实际上细看之下就可以发现紫炎正在向孙火这边缓缓推进而来。这情况不由得让他的脑门开始有细汗沁出,但一时半会间却又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办法,只能一直保持着源源不断地输入法力。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上太久。随着木鑫的一声低喝,孙火身后的叶墙轰然四散而开,再次化成了无数飞舞的叶片,紧接着便汇聚成了四道绿色的鞭带,一头扎进了红色火柱之郑 木火相生!在低沉的爆裂声中,凌焰剑所放出的火柱仿若得到大补一般骤然膨胀变大,不仅让孙火身上所承受的压力感到为之一轻,还抵住了紫色火焰旋风推进的趋势,开始有了反推回去的迹象。 就在孙火脸上神色一喜却又还未对木鑫有所示意的时候,他就听到大厅之中凭空传出了张雷岳冷哼的声音。心神一凛下,孙火只能继续控制凌焰剑压制着空中的黑锤而无法分心旁顾其他。 随后,从大殿深处却再次飞出了一柄银白色、长不足一尺的尖锥,上面还跳动缠绕着丝丝电光,竟然又是一件高阶法器,而且还是比较稀罕的雷属性。 在看到此物出现之后,孙老仿佛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张口就冲着里头喊道: “张师弟,你确定不要出来亲眼看看是谁和你在对阵吗?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带他离开再不回来了。” 喊声里掺进了灵力,却是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瞬间让孙火的身上聚集了众多惊疑不定的目光。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灵器定主 一听到孙老开口喊出这样的话语,孙火也是吃了一惊,他不明白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怎么还跟自己有莫大关系的样子。 能够再回天工殿,孙火是打从心里的开心和急切,同时暗中也有些惭愧不安。因为从任务结束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都未曾念想到张雷岳这位为师无名的长者分毫。更何况当初还领受了对方的两样保命之物,如此久地没有传回音讯,也不知是否已经让其寒透了心。 此刻若此事真因自己而导致两位颇为敬重的前辈交恶结怨,这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无论如何都要化=解其中的憎恨,不管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孙火转瞬间下定了决心。 就在孙火转念急思着要如何才能停止这场无谓的争斗时,局势却发生了他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孙老的开口喊话,并没有让张雷岳有了罢手停战的迹象,反而却像是进一步的激怒了对方。只见银白色的尖锥竟然自行旋转了起来,传出了噼里啪啦的轻响。紧接着尖锥上竟然冒出了无数细小的白色电弧,瞬间就凝聚成四条尺许长、光亮夺目的雷蛇。 方一成型,四条雷蛇就冲着木鑫的四条绿色叶鞭直扑而下。才刚刚接触,凭借着属性相克的特性轻而易举地就将其击打得粉碎化为无形。不仅如此,雷蛇还再次散为丝丝雷光沿着叶鞭的轨迹朝木鑫袭来,逼迫得他不得不放弃增援孙火,开始抽身闪躲进行自保。 而没有了木鑫的法术配合支援,孙火所控制的凌焰剑发出的红色火焰立刻显出了颓势,开始被紫色火焰压制得节节后退。 但令人意外的是,张雷岳并没有就此凭借紫色火焰的优势来消耗一举击跨孙火。仅仅过了两三个呼吸,黑锤却突然停止了继续释放紫色火焰,随后反而是以锤柄末端为中=心如同车轮一般飞快地转动了起来,直接以法器本体破开了红色火柱,直冲着孙火奔袭而来。 如此凶猛的攻势,换做任何人的反应自然是要第=一时间避其锋芒,之后再另做打算了。可是孙火却没有闪身躲开,反而马上一手撤剑回挡,一手举过盾牌留在了原地准备再次硬抗这波正面的轰击。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孙火无法避让,而是不能逃开,因为孙老就在身后,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从原地离开。 “铛!”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在大厅中爆发而出,锤盾相交的余波甚至冲击得一些围观的练气弟=子都有些站立不稳。 “铛铛铛”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声重重的坠地脆响,连带着金属物件滚动到最=后停下的摩擦声。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看清了特别的一幕。 只见用于抵御防护的圆盾,竟然被击飞掉落在了远处。而原本用来持盾的左手已经垂放在身旁,赫然有血珠从指尖滴落在了地上,受伤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与此同时,作为当事人的孙火,正一脸惊愕地瞪大着眼睛,看着额头上相距不足一寸的黑锤。此刻他的身上并没有施加任何防御法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只要锤头上稍微冒出一丁点那诡异的紫色火焰,都能够将其从世间彻=底的抹去。 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根本就不在孙火的预料之中。按照正常的攻击,转动蓄势的黑锤在最=后打击时应该是自上而下的砸落趋势,方可以给对手足够有=效的杀=伤。可是刚刚这一击黑锤却是逆向转动,因此在最=后接触时就变成了上撩之势从而打飞了盾牌。虽说结果都是制=服了自己,但是却那么有些不合常理。 相比之下,木鑫就没有被这么客气地对待了。虽然没有受伤,但他却是被雷锥直接抵住了喉咙,正有无数细小的电光传入体内。即便表面看起来身躯在不断地微微颤抖着,可实际上却是被彻=底麻痹住无法动弹。 面对此情景孙老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右手中的一团白光还是缓缓地散去,依旧没有更多的动作。而对于一众围观的弟=子们而言,此刻骤然平息下来的安静却是让人感到愈发紧张和沉重,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黑锤的锤头突然动了,随之“啪”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敲在了孙火的额头上,打得他整个人不自觉地随之向后倒=退了一步。 衣袖无风而起,哗哗地猎猎作响,孙老双手猛然一握,筑基后期的灵压在此刻毫无掩饰地爆发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张雷岳竟然如此狠心绝意,连出面辨认一下都不愿就出手把孙火给当场打杀了。这下子且不论两人间的私下仇怨如何,而是根本没法向段炎庆回复了,谁都逃不了一名结丹期修士的怒火。 还未等他有更多的举动,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却让孙老硬生生地停下了要急冲进大殿里头的脚步。 只见孙火并没有如同所有人料想的那般仰面朝上一头栽倒在地,而是立刻就稳住了身体。对他而言,刚刚黑锤的这一击根本没使上什么劲,就像是有人拿手指弹他的额头一般,会痛,却不会有实质伤害。与此同时,黑锤表面散发的灵光也骤然一敛,仿若无人控制般地直直朝地面坠=落而下。 虽然手掌已经受伤,但也只是因为盾牌被大力震脱而造成些许皮外伤,即便有些不利索却也没有真=正影响到正常行动。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孙火不假思索地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抬起空着的左手一下就握住了黑锤的锤柄。 第=一感觉就是比意料之中的还要沉重有分量,虽然只是这么一把不大的锤子,孙火却发现它比自己用过的玄阙剑还要重上几分,左手暗中多使了一分力气这才及时抓稳掉到了地上,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笑话。除此之外,以他炼器的经验和认识,一时半会间竟然也没看出此锤的主材是什么。 下一刻,孙火就感觉到了手指间突然一热,紧接着便看到了左手上还未凝结的鲜血竟然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眨眼间就流入锤柄中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鬼东西?”大惊之下孙火立刻就要将这把黑锤丢出去。就在这时,从锤柄上突然传出了一股莫大的吸力,不仅将他的左手牢牢地吸附住完全没法松开,而且体内的灵力也不受控制地如同破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出进入到黑锤之中。 仅仅只是两个呼吸间,孙火全身的法力就被强行抽走了七成之多,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这场异变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后黑锤便平静了下来不再吸附住孙火的手掌和抽取法力。可是锤柄上的纹路却再一次地亮起了光芒,不过这回却是明亮的金色了。 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在孙火的手上向四周扩散而开,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这赫然又是一件顶阶法器的强度。此刻锤头表面上像焰火般一般金星四射,噼啪地跳动着紫色的火花。 “血灵器,你竟然将它炼制出来了,真是太神=奇了。”亲眼目睹这一幕,孙老满脸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着。 此刻,孙火自己也处在震惊之中。他震惊的不单单是这把黑锤竟然能够自行提升品质,由高阶一下跃升到顶阶品级,这实在是打破了法器应有的常理。而且在发生这一切转变之后,他的心中竟然泛起了一阵和这把黑锤血肉相连的感觉,尽管相当的微弱,但和右手还拿着凌焰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仿佛这把黑锤有了灵性似的更亲近自己。 尖锐的呼啸声响起,却是银锥放开了木鑫,转而掉头飞入了天工殿深处,连带着那股暴怒的灵压也消失不见了。 “师伯,我”回过神来的孙火拿着一剑一锤却茫然无措,只能转身看向孙老,开口想要问其拿个主意。这时木鑫也有些样子狼狈的走了过来,只不过脸上神色一片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 “你去。别再让他等久了,顺便替我问个好。”孙老抬手收回了远处被打掉的盾牌,转身就向外头走去。 “可是师伯你”见此情景,孙火不由得有些急了,想要说些挽留的话。 才走出了两步,孙老又回转过身,只不过他是冲着跟上来要一起离开的木鑫,淡淡地吩咐道:“你暂且留下,把这里处理处理。”说完此话后,孙老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天工殿,驾着驭风舟疾驰而去。 在目视送走了孙老之后,木鑫这才回过身来,看到了孙火还呆站在原地一脸的不甘和失落,于是便走上前抬手往他的脸上轻拍了两下。“醒醒,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进去,难道想等着被张匠师赶出这里吗?” 被木鑫这么一提醒,孙火只能无奈地“呃,恩”含糊应了两声,随后便往里头疾跑了进去。 “傻=子。”木鑫微翘起嘴角轻骂了一句,便板着脸走向大厅的中=央。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归聚将别 熟悉的通道,在其中小跑而行却是不一样的安静,这和孙火记忆中的样子很是大不相同,少了往日里弟=子来往的人气。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他就来到了张雷岳平时所在的耳室偏厅之前。就在门口处,孙火见到了那名先前溜来报信的弟=子。 若论起拜入落云宗的时间早晚,其实孙火是应该称呼对方为师兄的。但是,此刻这位平时很是擅于钻营与人打交道的外事弟=子,脸上却仍残留着明显的惊惶之色,而在迎面看清孙火的样貌之后,则是有了如同活见鬼般的难以置信和震惊,竟然连停下来打个招呼都没有地就与孙火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跑得不见了踪影。 悻悻然地咽回了想要叫住对方的话语,孙火只能先按捺下心中的无奈和疑惑,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偏厅之中。 屋内的具体情形也与孙火记忆中的样子大不相同,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乱”。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一坨那一堆地被放得到处都是,完全不复当初整齐有致的样子。 突然间,孙火的鼻子不自觉地嗅动了两下,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虽然这味道已经不太明显了,但是凭他的感觉判断似乎是某样性质浓烈的酒水,这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除此之外,孙火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桌案之前。凌乱的发丝间却是多出了几缕银发,身上的衣袍也是皱巴巴的很是不修边幅的样子,给他一种颓败的感觉。意外之余孙火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忧,不知道这位曾经为人爽朗的炼器匠师经受了什么变故竟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弟=子孙火,拜见张师伯!” 因为心中有愧,孙火没有像往常那般仅仅是躬身行礼,而是把黑锤放到了一旁格外恭敬地跪伏下身子,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也正因为如此,孙火没注意到的是张雷岳的身体在他开口出声的瞬间,剧震了一下。 “哐当!”一个茶杯冷不丁地在孙火的身前摔得稀碎,其中数块碎片都飞溅到了他的头上然后又掉了下来。 “逆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伯吗?当初是你自己怎么说的来着,一定会准时回来分金上交。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一出山门是不是就被哪个狐媚子勾了魂去,还是又贪恋起世俗繁华舍不得放弃啦?既然这样,你还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 趴地俯首的孙火只听到了张雷岳风一般地冲到了自己跟前,劈头盖脸地厉声斥骂起来,不免心中发碜,越发地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位匠师前辈。 “不是这样的,张师伯。我”特别是他听到张雷岳斥骂自己的声音竟然用力的有些嘶哑了,不忍之下孙火开口想要打断他的痛骂,至少也能好让其能先缓上一缓舒口气。 “住口!你还没大没小地学会跟师伯顶嘴了是!。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是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完全不给说话的机会,张雷岳却是一甩袖袍,就把孙火正要仰起的脑袋打得撞在地上,紧接着没头没脸地抽打了起来。 如此暴怒的状况,实在是孙火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脑袋发懵一片空白的他,完全没有反抗和躲闪地趴伏在地上任由着张雷岳抽打。因为选择力士炼体之道而肌肉遒劲,这些在外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抽打落在了孙火身上,也只不过是微微的疼痛而已,此刻他的心中更多还是充斥着不解的混乱。 这样的教训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张雷岳抽打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孙火突然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有些湿湿的感觉。马上他就感觉到了一滴、两滴更多的液体掉落,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吃惊之下孙火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一下抬起了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褶皱遍布,颓败得没有生气的干枯苍老脸孔,此刻已然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完全不是孙火记忆中那个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炼器匠师。 “师伯”孙火直起了身子,不自觉地轻唤出声。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张雷岳的右手已经垂下停止了抽打的举动,反而是颤抖着向前伸出了左手想要摸一摸孙火的脸颊的样子。 可是,还未等张雷岳的手指碰到孙火的脸,孙火就看到了老者整个人骤然一滞,便身子一软地向前摔靠在了他的身上。 “师伯!师伯!你怎么啦”偏厅里只有孙火焦急的大喊在回响。 小半天之后。 某间内室的床榻上,萧雨沐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根银针从张雷岳的头顶上拔了下来,自己轻吐了一口气。候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的孙火,迫不及待地走上来就要开口问些什么,只是被木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抬头目光在木鑫脸上扫过,萧雨沐什么话也没有说,自顾自地收拾好了带来的物件,便轻盈地走出了此处内室。与此同时,两人连同另一位在天工殿内资历最久的执事弟=子吴江,急忙跟着一起出来。 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偏厅内,孙火终于按捺不住地抢先问出了在场所有人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张师伯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还如此整个人如此虚弱不堪?” “大怒继而大喜,气血上涌所以才一时迷了心神。我以金针=刺=穴之法,已经为他疏散血气打通=脉络,现在好好睡上一阵也就可以自己苏醒了。只不过”萧雨沐缓缓而答,最=后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见此状况,孙火脸上刚刚放松下来的神情一下僵住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吴江突然双手握紧成拳,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就连木鑫也是长眉一挑,继而拧结了一团。所有人都知道,医者的言而不尽,往往意味着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片刻之后,还是木鑫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萧医士,您还是请明言,张匠师到底是有何不妥。毕竟他是宗门的一大炼器师,锁烟峰峰主和其他管事师兄们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 感觉着孙火焦灼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游移,萧雨沐内心也很是纠结。她没想到这才刚刚分开没多久,孙火和木鑫两人竟然就又立刻登门求医,而且被带来需要施救的人竟然还是天工殿的张雷岳。 因为当年任性的那一事,萧雨沐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愧对这位炼器匠师。特别是见到孙火此刻心急如焚的神情,她怎能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着不浅的感情,暗中也是想趁此时尽力多少弥补一些。可是,老者的状况之糟实在是出乎预料,并非她所能妙手回春的。 “原本年岁已长不宜忧思伤神,更何况还耽于酒醉不短时日了,没有爱惜自己的身体。现下张师兄的心血已经竭思而尽,最多也就是只有两三个月了。”用力地合了一下眼,萧雨沐还是如实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不!你胡说!”孙火低声咆哮了起来,脑门上青筋骤然暴起,一跳一跳的好不骇人。“师伯他才一百五十有余,怎么说也还有三四十的年岁可以安享,怎么可能会现在只有两三个月的命数!你胡说!你就是在说瞎话!” 一下抓住了萧雨沐的双肩,孙火大力地摇晃着她娇小的身体,凶神恶煞般地逼问着。明明被其抓得生疼,但萧雨沐却只是紧闭着双眼强忍着不加挣扎摆脱。 见到状况不对,木鑫和吴江也顾不得多想其他,连忙上前来拉劝制止孙火。 “混账东西,我有教过你这样以下犯上地跟师门长辈说话的吗?还不马上给我跪下赔礼!”就在这时,一个虚弱无力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非亲如亲 惊诧之中,众人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张雷岳正一手扶着门框倚站在不远处。 看到老者竟然这么快就苏醒过来还离开了床榻,孙火连忙松手放开了萧雨沐,几个大步便来到跟前,焦急地关切问道: “师伯,你怎么现在就起来了,快” “劣徒,我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给我跪下,跟萧师叔磕头赔礼!”不等孙火说完,张雷岳却是板起面孔呵斥道。 冷不丁地怔了一下,孙火头脑终于清醒些顿悟过来。不为别的,就为萧雨沐能够把自己的命救回来,那么退一步做最=坏考虑自己想要让张雷岳能够多享受一些世间时日,也只能是请求对方出手相助而不能这般得罪人家的。 想通了这点,孙火毫不犹豫地一下转过身“扑通”跪倒在地,用力地磕上一个响头乞求道:“弟=子鲁莽无知见罪师叔,不敢请求轻饶放过。但还请师叔全力出手相救,弟=子愿受一切责罚,绝=无怨言。”说完又是磕上了一个头。 “你,你”听到这话,张雷岳并没有觉得宽松,反而更像是气到了,抬起一只手急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木鑫在听到张雷岳冲着孙火说出了“劣徒”二字时,心中猛然一动,却是没有再出言相帮哪一边。此刻见到老者气急,便闪身来到了其身旁一手扶臂一手搭背,将自己的灵力缓缓地渡入老者体内稳定着气息。 好一会,萧雨沐才在吴江的扶持下缓过了劲,面对此刻如此混乱的场面,她也是思绪纷乱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张雷岳的身体状况因为消耗过甚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际,这并非人力所能妙手回春的了。最=终她只能慌张地说出了一句“师伯刚醒转还是先卧榻休息的好,再不能这般激心动气了。”之后便夺门落荒而逃了。 随着萧雨沐的离开,孙火的心里再次感到了绝望,站起身来就要前去追赶,可是马上又被张雷岳的一声厉喝而停下了脚步。 “师伯,我”孙火僵硬地转过身,眼眶中已是一片湿润。 没有理会眼前难过的孙火,张雷岳转头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木鑫。虽然为其面孔陌生而感到诧异,但还是声音温和下来地说道:“先前多有得罪,没想到这位师弟心胸豁达还肯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敢问师弟怎么称呼?” “师兄过奖了,举手之劳罢了。在下幻石峰叶启炎,也是孙火的结义兄弟。您是他的管事前辈,有困难在下理应相帮的,不足挂齿。”木鑫微微一笑,客气地回应道。 此话一出,不但吴江暗地里很是吃惊,就连张雷岳也是心中一动。 在吴江看来,能够和一位筑基期前辈成了结义之交,这对寻常练气修仙者而言可以说就是多了一座实打实的靠山,在很多事情上都会便利许多,也不会轻易被人所欺辱,这可是多少低阶修士所期求的美事之一。没想到这个才入门没几年,又曾做过弃徒的傻大个竟然会有这样的美事,而自己兢兢业业地打理着天工殿的事务也见过不少高阶修士,却没有被谁看上过,这还真是没天理的事了。只不过此刻他的这些埋怨只能藏在心里,而不能将其宣之于口。 作为过来人,张雷岳却是没有像吴江这般想得那么轻松和感到宽心了,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显露丝毫异色,顿了顿便温和地回应道:“是嘛,我这个不成器的劣徒竟然还能认识到你这样的兄弟,按世俗界的话来说那还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听到这话,木鑫微微一愣,但随后便笑了笑,并没有接口说什么。反倒是孙火和吴江两人,听得是各自心里暗暗点头。 抬头往四周打量了一圈这陌生的居室,张雷岳沉吟了一下便又再次开口说道:“老夫身体不便,打算在这里先小住两三天。想劳烦叶师弟代为照看一下天工殿,不知是否方便呢?” “师兄有命,在下自当鼎力效劳了,您尽可安心休养。”对于这个请求木鑫是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毫不犹疑地就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有劳师弟了。”张雷岳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转头冲着吴江吩咐道:“叶师弟初来乍到不熟悉天工殿里的事务,吴江,这几天你来协助一起打理。” 这个命令,听得吴江是满肚子的疑惑,因为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但张雷岳此刻还是名副其实的殿主,他的话还是不容违逆地必=须执行起来。 在说了几句关心问候的话之后,吴江便领着木鑫识趣地先行告辞离开了此处返回天工殿主持事务,屋中只剩了老者和孙火两人。 看着重新坐回床榻上闭目调息、面容苍老憔悴的张雷岳,孙火的心绪再次有些激动起来,几次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张雷岳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气,眉毛抖动着重新睁开了眼睛。偏头看见跪在一旁守候自己的孙火,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意,但马上又消失不见了。 “师伯我还好好地在这里呢,眼睛红红的哭什么丧呢?瞧你这晦气相,长得人高马大却多愁善感得像个娘们,性格这么软弱以后还怎么成仙为尊,得证大道?” “都是弟=子的错,不该一离开就久久未回归宗门,更不该这个时候还去冲撞得罪萧医士,让师伯还要为弟=子操心维护。弟=子没想要成为什么至尊,现在只想要师伯可以复原如初,可以”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孙火的脸上,也打断了他后面想说的话语。 “愚蠢!生和死,只不过是阴和阳的轮回。连这点都看不透,你当初还要争什么入宗的机会,修个屁用的仙?以你的本事,在世俗界混日子岂不是更好,既不用被人驱使着卖命打杀,也不用被要求定时定量地完成杂役任务?早知道你这般没志气,我就该把你逐出天工殿永=不收用。” 孙火一手捂着脸大为愕然。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实在不敢相信张雷岳竟然会打自己耳光,还说出上面这样一番话来。更重要的是老者此刻一脸平静,语调也很冷静,完全没有半点激动的样子。 “想可怜老夫寿数将尽,你有可怜的资格吗?!莫说你根本不是上仙至=尊,没有通天的本事能够续命回春,更何况还连这点志气都没有。那你说再多话又有什么用?!今天哭老夫,明天你还想去哭谁?废物!你就是个拿修仙混日子,浪费机缘和资源的废物!” “师伯,弟=子错了,弟=子真的知错了!”孙火心头大震,两行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目而出,一头趴伏在了地上,大声地哭喊着。 看着伏身痛哭中的孙火,张雷岳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良久之后,等到孙火终于收住了哭声,他这才开口温和地吩咐道:“起身,过来让师伯好好看看。这一趟出门很不容易,原本一表人才的怎么却成秃驴了,以后还有哪个女修看得上啊。”听到这话,孙火才止住的眼泪又再一次簌簌而下。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张雷岳真的就在养心谷里小住了下来,不问外事。除了接受下萧雨沐尽人事听天命的调=理之外,就只是毫不拒绝地被孙火身前身后地照顾这一切起居衣食,如同世俗的老者般享受着暮年的天伦之乐。而在此期间,张雷岳也是毫无保留地在言语中指点着孙火修行上的疑虑,甚至是连还未达到的筑基期经验也讲说了许多。只不过,他指点的仅仅只有法力修=炼的部分,关于炼器方面却是半点都没有提起,也闭口不谈自己为何会突然衰竭至此。 直到张雷岳仙去之后,孙火这才从木鑫口中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因为掌握分金得缘故,张雷岳原本就有意培养他成为炼器师,成为下一任的天工殿殿主。但孙火的久久未归,再加之孙老一直避而不见而无从得知任何相关的消息和过去的失徒之憾,从期盼到焦虑再到绝望。怨愤之中,张雷岳竭思殚虑地耗尽了所有心血,在没有任何参考典籍资料的情况,因为记挂着孙火所以就这么以分金锤为原型,硬生生地炼制出了这么一把传闻中在上古时期的能够认主和自行小幅进阶的血灵器。 另一个是老者曾经也有过一个独子,却因一个不慎犯下大错受了髡刑,自觉无颜面对众人,羞愤之下便弃宗而去再无音讯。而复生归来的孙火,却不仅仅只是须发皆无,形似髡刑这么简单,而是整个容貌都有了一两分相似。 也正因为这样,张雷岳在最=后的日子里甚至是避开了孙火悄悄出走天工殿,只给那会每天早晚都必来问候随侍的他留下了一张纸条: “后土之下,皆为幽府。轮回转命,安知福祸。勤勉求尊,九泉知慰。勿思,勿念。” 第二百四十章 风起云涌 “不行,这个提议我反对。” 锁烟峰流云殿,就在往常召集众位筑基期管事一起商讨议事的大厅之中,一位红脸老者在放下了手中的玉简,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上面的话语。 此刻议事大厅中,被召集而来的管事却有十数人之多,远超过平时议事的人数,可见这次集=会的重要性。而就在刚才不久前,落云宗的掌门魏一鸣也是当众宣布了张雷岳引退仙游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在场的大部分管事已经事先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一二,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只有另外一小部分人对此感觉颇为意外和震惊了。 虽然炼器师不如炼丹师那般能够提供丹药来直接促=进法力修为的增长或临危保命,但是在修=炼生涯中却是避免不了斗法争强而需要仰赖其提供强大的法器用于进攻或防守。所以一名合格的炼器师,对绝大部分修仙者而言无疑是必=须交好的存在。更何况张雷岳本身也并非刻薄寡情之人,与落云宗内的这些中层的筑基期修士或多或少都有打过交道,因此对于他的骤然撒手离去,心下不免有那么几分唏嘘。 只是眼下在场的众人,主要的心思却都没有在这上面。因为随着张雷岳的引退,天工殿的殿主之位在所难免地空了出来。 无论是凡俗还是修仙界,永远少不了关于权和利的争斗。虽然这个位置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但是这其中的油水却也远比其他管事职位都要来得丰厚许多。因此接下来的继任者才是众人更为关心的重=点。 原本按照正常的门规,前任管事在卸职时是有资格可以推荐一个适合的候选者,其次再是其他人推荐或者自荐的人选,然后在经过其他管事联合商议之后决定出最=终人选进行接位。通常情况下,前任管事推荐的人选都不会有太多的争议。 但这一回,却是明显的不顺利了。因为张雷岳并没有举荐继任人选,相反他希望天工殿能增设一个副殿主之位,而且是交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练气弟=子孙火来担任。 单单只是要求出人意料也就罢了,若被举荐者真有出众的才华,那倒也不是没有有考虑的余地。但实际上,张雷岳虽然举荐了孙火出任副殿主,但却没有给出任何相关的理由。而从那枚给在场众管事传阅的玉简里,里头关于孙火的资料记录也是平平无奇,只不过那条当初被逐离宗的记录已经被换成了在外执行开辟灵地的任务。 像这样的弟=子在落云宗比比皆是,可以说随手指一个人都和孙火的履历大同小异。因此,张雷岳举荐这样一个人来出任副殿主,毫无疑义地被绝大部分人无法认同和服气。除了几名性急的当场就出声表示反对之外,其他人更多的是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魏一鸣自己也是早有预料到的,只是出于门规的要求,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照章行事,要求前来议事的众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在一阵沉默之后,一位白面老者很是慎重地开口问了一句:“既然这名弟=子被特意举荐了,我想问下,他是张匠师的关门弟=子吗?”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住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向魏一鸣投去了疑问的目光。毕竟若此问有确切的答案,那么此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马管事提出的这个问题,在召集各位之前我也有做过了调查。结果就是,张匠师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开宣称收过关门弟=子。”沉稳地环视了一圈,魏一鸣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呢,据天工殿外事弟子的反馈,这位名叫孙火的弟=子在张匠师最=后的时间里一直日日随侍左右。另外,张匠师把他最=后一件炼制的法器也留给了这名弟=子。” 听到这话,很多人再一次感觉颇为失望。在他们看来,孙火可以说只是一个很会投机钻营的人罢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博取到了张雷岳的欢心和信任,还为自己争来了这么一个如此不现实的机会。虽说有几分小聪明,但无论如何却是不足以担任副殿主一职的。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魏一鸣接下来的话则是让他们暗暗吃了一惊。 “这件法器不同于以往的寻常法器,而是一件血灵器。根据张匠师留下的资料介绍,血灵器是介于修士的法器和法宝之间的炼制物,可以说就是一件已经具有部分法宝特性的法器。先人炼器师就是在这个基础上逐步深研,最=终才有了现在法宝的炼制法门。根据炼器术的典籍传说,上古最=顶=级的血灵器,是可以在特定的条件下升级进阶为高阶修士所用的法宝。所以,一名有潜力的修士若能够拥有一件适合的血灵器,其价值是可想而知的了。如今张匠师是在这个方面有了一个突破,若我们落云宗能在此处深入钻研,那对于未来宗门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的。” “既然此物如此重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交给一个普通的练气弟=子来保管和使用,应该将其收归宗门所有以供参考=研究才是。掌门怎么也犯了糊涂还帮着这名弟=子说话。”不大会功夫,一位红面儒生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地出言道。 “宋师弟此言差矣。掌门师兄向来处事周全,你说的这种方法肯定是已经被考虑了过的。既然没有采取动作,想必是有什么顾虑。不知道掌门师兄是否方便明说呢?”另外一位面白无须的书生轻笑着插话道。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明说的。”魏一鸣深深看了先前那位红面儒生一眼,然后拿起身旁的茶盏喝了一口。“我刚刚已经说了,血灵器是具有部分法宝特性的炼制物。所以,张匠师的这件宝物已经被定主了,如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没办法可以驱使。也就是说假如在座的各位与这位弟=子进行斗法的话,是不能依靠法力的差距来强夺操纵权的。因此,用交易的方式把它收归宗门,已经是不现实的了。” 小半天过后,一干管事陆续从流云殿先后离去,只剩下魏一鸣一脸迟疑不决地坐在主位上。关于孙火的去向安排,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公允的结果。 他不是看不出来,大部分表面上反对此事的人,除了不愿意让天工殿的利益被一个毛头小子分走外,私底下只怕是要另出各种方式来进行拉拢了。而即使那几个表面意动此事的老油条,也都不会是轻易出让利益的家伙,其中的算盘应该也是打得脆响。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许久之后,魏一鸣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来到一间偏僻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空荡荡并无一物,仿佛就像是间被人遗忘的空屋子。闭眼小站思索片刻后,魏一鸣抬手往几个不同方向上隔空轻按了几下,顿时墙上和地上的几块石砖便往内各自凹陷了不同的深=度。随后,密室正中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向四周移动起来。在柔和的白光中,一座铭印有乌云纹样的小型石台托着一面铜镜缓缓升起。 熟练地在石台上的几个凹槽里放上了几块下品灵石,在魏一鸣喃喃的咒语声中,铜镜被激发了起来,明光大放,片刻功夫之后就在对面墙壁上投射出了一个人上半身的虚影。但让魏一鸣略微感到意外的是,虚影却是背对着自己,说明对方同样没有正面对铜镜,实在有点不太寻常。 “我说魏掌门,这个时候使用传讯镜,又是有什么要紧事呢。”低沉的声音从镜中传出,熟悉却是有些沙哑。 “我有什么事,作为乌云之=首的你会不知道吗?这落云宗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还不都是在乌云的笼罩下,何必这样明知故问呢。直说了,那小子是你的人,到底要怎么处理?如此张扬招摇的大动作,实在不像是暗卫一贯的行事风格。”魏一鸣没有兜圈子,而是毫不客气地把孙火的问题抛了出来。 “这个问题不应该难倒魏掌门。”沉吟了一下,虚影开口回应道。“无论资历,炼器术水平还是管事能力,那小子都再明显不过地无法胜任副殿主一职,让他现在出任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不可能,那你意思是以后有可能咯?”魏一鸣马上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眉毛一挑地反问道,对于乌云竟然要力捧一个毛头小子上位,于公于私他的心里都感到很是怀疑和不满。 “这么说,接下来几年风向都不太好,落云宗需要多几把伞来未雨绸缪,哪怕这把伞只是虚有其表也得用上了。所以,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计划罢了,也是上面的意思。再说这小子本身也还是个资质尚可的内门弟=子,要处理的话你就对外宣布他在闭关修=炼准备出任副殿主。另外往后乌云这边还会帮其造势,你心里有数见机行事就好了。就这样” 说完这些不等魏一鸣再问什么,铜镜就突然黯淡了下来,显然对方已经自行掐断了联络。默然了半晌,魏一鸣这才轻叹了口气,心思重重地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在选定为洞府所在的空地上,孙火正孤身一人面朝西方,直挺挺地长跪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哀心明志 此刻正是日落西山近黄昏,残阳如血。尽管暮光还是十分强烈刺眼,但孙火却是眼也不眨地平视着前方。他的眼窝发红着且有些凹陷,消瘦下来显得格外冷毅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两道明显且不般配的泪痕。 自从张雷岳对他不告而辞地从天工殿出走后,孙火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长跪不起,如同一座石像般都没有动弹过,现在已经是第七日了。在这段时间里,宗内也都没有任何人来此处寻找过他,仿佛他这个人已经被遗忘了似的。 寂静之中,一股大风从远处吹来,带起了些许地上的砂石和枯枝落叶翻动飞行。 这样的情况,在过去的日子时有发生,却是再寻常不过了。可是,当这阵风来到孙火身后不远处就要一掠而过时,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 在随风飘飞而行的落叶中,其中数片骤然绷直变得平整无=比,随后竟然自行急速旋转了起来,如同飞=镖般无声无息地直冲着孙火的后脑勺、脖颈和脊柱等几处人体要害,速度大增地激射而去,一击毙命仿佛已是必然的结局。 千钧一发之际,孙火却是如同脑门后长有眼睛般,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应对之举。 只见他闪电般地举起双手,猛然伏下身体往地面上狠狠一拍。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整个人顿时舒展开来腾跃上半空宛如一只跳跃的青蛙,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身下这些飞袭而来的叶片。 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一击落空的这几片叶子在飞出没多远之后便都各自拐了个弯绕回来。这次却是没有再靠拢在一起,反而是分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发动攻击。不单单如此,这几片落叶在飞行之中,却是不断有新的叶子飞入聚拢在了一起,很快就变成了数根半尺来长短棒,表面竖起的叶片就好似无数把镶嵌其上的锋利刀片。 如此可怕的外形,莫说被其直接击中,就是擦碰一下可想而知就会切削去大=片皮肉,让人不寒而栗而大生惧意。 孙火却对此视若无睹,人还未落地,右手便在腰间的储物袋一掠而过,随即从中抽出了那把黑黢无光的玄阙大剑,迅猛无=比地挥舞起来护住自己周身。 短短数个呼吸间,孙火便用玄阙剑和那数根飞舞的叶棒连续相击上数十次,将其全部劈斩成了无数零碎的残叶碎骸,四散飘落遍地。 凭借着一身巨力和多年习武的身手,孙火有惊无险地接下了这一波突如其来的偷袭,但攻击并未就此结束。 还未等他动身开始寻找对自己出手的人,脚下的泥土里突然就“噼啪”崩裂开来,从中破土而出地声长出了数根碧绿色的藤蔓,犹如毒蛇般眨眼间就缠绕住了他的双腿和玄阙剑。不但如此,这些藤蔓还不断地往孙火的身上生长,紧紧地箍束了起来限=制他的行动。 同一时间,周围地面上的残叶无风而动地漂浮了起来,咻咻地飞到半空中聚合在一起成个圆球。 此时此刻,孙火已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察看这个圆球会发动什么攻击,相反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而这种感觉却非来自头顶上方。 矮了矮身子,孙火全身的肌肉条条收缩紧绷,千钧诀猛然运转起来。 “啊喝!”在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暴喝声中,孙火双手一振,拉扯得藤蔓条条碎裂掉落在了地上,很快就化为了无形。而重要的是他粗壮的双腿同时猛然往中间一夹,却是将一根从土里向上刺出的石锥瞬间夹压得粉碎。 这一次孙火已然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虽然脸上神色不改,但心中“砰砰”直跳地不由得有些后怕。因为这一根从土中突袭的石锥不仅阴险,而且还很致命,瞄准的地方竟然就是他的后=庭,那里可以说是炼体士和凡俗界金=钟罩之流硬功的大忌之处。刚刚若不及防之下被其直接刺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是因为这一耽搁,空中的碎叶球体滴溜溜地转动着也已经完成了施法准备,骤然间无声无息地炸裂开来。无数的叶片仿佛飞蝗雨箭般激射而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咻咻”破空声。 地上瞬时间出现了马蜂窝状的小坑,就连附近的石块都有了一道道的划痕甚至直接嵌入其中,更别提周遭的草木一下都被切削得七零八落。 如此避无可避的危急关头,孙火只能单手握着玄阙竖立而起挡在跟前,另一只手按在剑身上充当起盾牌。只能做到这些,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便如雨打芭蕉霎时不绝于耳。 下一刻,这波凶猛异常的攻击便戛然而止。玄阙往旁一偏,孙火毫无表情的脸孔显露而出,冷冰冰地直望向二十来丈开外的某个地方。 此刻他的样子颇为狼藉和诡异。除了玄阙正面挡住的地方,孙火的双肩手臂,还有两腿处的衣服都被切割得破破烂烂,更有无数恢复柔软原状的残碎叶片粘附插嵌其上。此外,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由原本的黝黑变成了淡淡的银灰色,好似金刚般坚不可摧。 即便如此,两道细细的血痕悄然浮现,他的双耳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锋利异常的叶片攻击给割伤到了。 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孙火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了数丈开外更多的叶片腾空而起,三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圆球又在凝聚成形。 五指一紧地握住玄阙,孙火猛然冲着前方隔空劈斩出了三剑。在尖利的剑鸣声后,三颗叶球先后都是一颤,随即便都分=裂成了两半,无法继续凝聚地溃散开来,纷纷扬扬地飘洒下叶片。 不仅如此,孙火同时还把玄阙往上方一抛,随后整个人高高跃起,冲着玄阙剑柄就是大力一拳击出。 “嗖”的一声破空呼啸,玄阙瞬息间便激射到了先前孙火所望的那个地方,深深地扎进了泥土里,只剩下剑柄末端的圆环还露在外面。 而就在玄阙入地前方的三步之外,木鑫没有掩饰脸上惊惧神情地显露出了身形,正在掐诀的双手也停顿了下来。 除了从这凌空一剑上感受到了森寒的杀意外,他还看到了对面的孙火已经半伏下身子做出了将要冲刺的姿态。外摆的双手上已然各有一道五尺余长的金光,正在伸缩不定地闪动着。 更可怕的是直接对上的那双眼睛,木鑫分明看到了有两缕寒光仿佛活物般在其中流动着。这样的眼睛,他发誓从未见过,被这般盯着竟然打从心里生了惧意,而丧失了继续动手的斗志。 “停停手,我投降。”木鑫舌头有些不灵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面对这样的孙火,他畏惧,因为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行事有些犯傻的兄弟,而更像是某种杀戮成性的凶兽,自己随时都会被扑上来撕成了碎片。 足足过了四五息之后,木鑫这才看到孙火挺直了身子收回手上的金光,朝着自己慢慢走来。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竟是被孙火的目光惊出了冷汗。 无可否认,这场袭杀的测验算是可圈可点了。孙火并没有因悲失智,丢掉了应有的戒心和防范。即便在这么多天的长跪之中,却还依旧暗中竭力地维持着身体的活动能力,这才能够第=一时间使出如此敏捷的身手和反应。不仅如此,张雷岳骤然仙逝所对孙火造成的影响,也远远超出了木鑫的预料,他是从心里强烈地感觉到。只是这种影响会带来怎样的发展,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了。 说起来反倒是木鑫自己作为袭杀者,结果比较失败了。虽然这并不是一次计划周密的偷袭,但若作为任务来看则是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了。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孙火是怎么发现匿踪的自己。就刚刚的战斗反应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反而十分笃定。而据先前的交往经历,孙火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发现自己的。 就在木鑫转念之间,孙火已然沉稳地来到了跟前,自然而然地弯下腰,猛一发力就从土里拔扯出了玄阙。稍稍注入法力一晃,玄阙剑身上沾染的泥土便都被震开掉落,随即反手收回了储物袋里。 “大哥来啦。找我有事吗?”做完了这一切,孙火一脸平静地看着木鑫开口道,对刚才的偷袭一字不提,仿佛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没什么,来看看你。节哀顺变。”木鑫一怔,马上就回应道。看着这个形貌消瘦的大个子义弟,他是觉得既陌生又心疼。原本是有些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节哀顺变。 沉默停了好一会,木鑫这才再次开口,“你已经七天没有合过眼了,快去休息。差不多了就过来我的洞府,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了这些,木鑫上前拍了拍孙火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木鑫离开之后,孙火也默默地回到了旁边早已修葺好的石屋之中,连身上的破衣残叶都没有收拾清洗,就一头把自己放倒在了石床上。 下一刻,屋内就响起了鼾声,屋外的夕阳也渐渐沉降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继往开来 翌日中午,孙火这才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了过来。即便是为了哀悼张雷岳而经过先前那么长时间的不眠不休,他的精神却还是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过来,而没有因此而感到萎靡不振。这样的情况,让孙火自己本身也有了一丝的无奈,无法让自己能够多逃避现实一阵。 又懒躺上了片刻之后,孙火这才翻身从石床上翻爬了起来。低头看见了自己一身被木鑫的飞叶攻击切割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自嘲地苦笑了下摇摇头,便迈步向外走去。 推开屋门,正午的阳光,刺眼得他不得不抬手遮掩好一会后,这才逐渐适应看清了周遭的样子。 和寻常修士修=炼突破到了筑基期后可被允许修建的私人洞府不同,孙火的这处住所并没有像常人一般破土凿地的修建地下居所,而是按照他记忆中在绿石城中家的样子,就地取材的用石块聚拢点化出了座一进小院落。相比于呆在地下生活,他还是更愿意在地面上呼吸新鲜流动的空气。 虽然孙火并非木工出身,先前也因为一直随侍张雷岳而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思来打理,但是全赖于刚入天工殿时在一众铁匠面前露的那一手绝活,赢得了同为手艺人的敬重。 通过他们,孙火这才知道了宗门内另外一批同样为供养修仙者而存在的木工匠人。之后他便找到了那名负责这方面的管事,用两块低阶灵石向其借调了五名最=好的木工匠人来帮忙修葺。只不过他这样的做法,却是也在宗门内引起了另外一番闲谈议论,这是后话不表。 有了铁匠们的好言相赞,再加上孙火并无其他修士那般藐视凡人的高高在上姿态,在抽空过来查看时并没有在一旁指手画脚,反而像个跟班跑腿似的端茶送水,甚至还亲身上阵帮忙做了一些力气活,这些言行举止都赢得了匠人们的不少好感。有了他们的协助,这座新落成的小院落也即是孙火的私人府宅,倒也修建得小巧质朴,屋中的桌椅箱柜样样俱全,如同世俗的小=户人家。现在,孙火终于能够空下来好好地打量自己的这个居所了。 看了一会,孙火微微点了点头,便迈步要院子里的一角走去,那里摆放着一口盛着清水的巨大石缸。正走到院子当中时,孙火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一转头看向了正中的厅堂。透过打开的门扇,他意外地看到了一只斑纹皮毛、尺许大小的灵猫正蹲坐在木桌上,同时也朝他看了过来,而且它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提盒的样子。 似乎这只灵猫也在意外府宅主人此刻的出现,因为孙火能够清楚地看到它张开了嘴,脸上显露出了很拟人的惊讶表情。就这样一人一猫相互对视着,各自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还是这只灵猫更快地反应过来,“喵”地一声轻叫之后,便从孙火的眼前窜出屋子逃走了。 因为看出了此猫是替人给自己送了东西过来,孙火也就没有特意再去追赶捕捉,只不过这样的意外还是让他感到有些郁闷。 虽然自己的府宅已经修葺落成,但是却没有丝毫的防护能力。莫说修仙者,就是寻常凡人也能够趁他不在之时随意进出,否则也不会出现被这灵猫闯入而不自知的情况。即便此地处于山门之内可以说并无外敌入侵之忧,但是完全无法隔绝屏=蔽外人的扫视窥探也不是个可以长住修=炼的居所。孙火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了正厅里的木桌前。 还未打开盒盖,孙火便闻到了有香味从中飘溢出,那是食物的味道。惊疑之下,他来不及多想便一把将盒盖给揭下来。只见提盒之中果真是放着几碟样式精致的小菜和一盅热腾腾的白粥。此外,还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圆形小木盒。 尽管食物的香气引得已经七天未进食饥肠辘辘的孙火食欲大动,但是暗卫的训示和前车之鉴已让他多生戒心,无法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开始动筷填肚。 警觉地回头又往外扫视了一圈,孙火抬手就往提盒中的食物打出了一道法诀。绿光在盒中闪动了几下之后,却是也就无声息地消散掉。 他打出的法诀为净邪咒,其作用就是可以甄别东西是否含毒。话虽如此,实际上能起的作用还是十分有限的,此刻算是有聊胜于无的检验手段了。而刚刚的现象,显示的结果自然也是食物中无=毒。 即便如此,孙火还是微皱起了眉头,依旧对此感到不太放心。抬头仰立呆了片刻,随后就合上了盖子,人就风一般地急奔了出去。足足过了一顿饭还多的工夫,孙火这次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掌中托着一团白光,里头却是禁锢了几只吱吱乱叫的野鼠。 就在墙角脚下设了点小禁制把抓来的野鼠放进去,孙火又将提盒里的饭菜都取了些装在一起送入其中,随后他便咽了咽口水扭过头不再多看,而是抬脚直接走到一开始准备就要去的石缸跟前。 没有正常地从其中取水来清洗自己,孙火反而伸出了右手直直地抓住缸沿轻轻一挪。看似笨重异常的石缸,马上就轻易地被平移了开来,无声无息地似乎也没有费什么力气,而缸中的清水却一点都没溅出。此刻,地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小只能容许孙火一人行走的地道,坑坑洼洼的也没有修建台阶的直斜入了地下。 看着这条黑乎乎的地道,孙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又警惕地感应了一圈周围的动静,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走进了其中。随后石缸便又移回了原处,院落之中变得空荡荡的,唯有几只野鼠的分食之鸣。 片刻之后,孙火便出现在一座颇为宽广的洞窟之中。在四周所镶嵌的月光石的照耀下,这里的样子一览无余。 地面是经过平整且用法术点化过的坚硬石地,一张长条木床,还有一汪汨汨而流的泉池。这座泉池很不一般,被孙火顺势而下地改造成了高低三层。 第=一层为泉眼所在,数尺深三丈见方。泉水从其中的一处缺口流下,落入了第=二层中另外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形浅池,最=后再倾注到一个一眼看不到底部的黑乎乎深池之中,归于大地。 在这里,孙火卸下了身上破烂的衣饰。一尊伟岸硕实的男子身躯迈步踏入中层的圆形浅池之中,就着迎头而下的冰寒泉水沐浴了起来。 初时有些寒冷,但很快孙火体内的法力精血在这泉水的刺=激下,竟然流动加=快了三成。不仅如此,千钧诀的功=法也在此时被自行激发了起来,淡淡的金属光泽顿时在孙火体表上隐隐散发而出。 没过多久,孙火就停下沐浴的举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整个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大了起来,一根根虬筋蜿蜒凸起爬遍了身体各处。不仅如此,一层白色的水汽开始从体表上升腾而起。因为孙火的身体此刻变得灼热异常,竟将部分泉水直接给蒸发了起来。 白色的水气越来越浓,很快就把孙火整个人给淹没了。没过多久,在一声狂兽般的咆哮中,一道黑影从水汽中激射而出,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深池之内。下一刻,整个深池变得激荡不已。一股股水浪直冲而起,夹带着大股的热腾腾的水汽,仿佛有个怪物在其中翻腾暴=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阳火冷泉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新换上一套灰色短褐的孙火这才从密道中回到了地面上,并把石缸移回原处掩饰了起来。这个石缸是他在请教了木匠之后自己另外动手所制,通过在底部动了手脚使其变得光滑无=比,从而不费多少力气就能轻易将其推开。 他明白的,对于特意选择此处作为宅府的所在,乌云不会完全不晓得自己的意图。即便如此,孙火还是决定将其作为个人的私=密掩饰隐藏起来,在宗门还未真=正重视和决定彻=底调查前,独自好好利用。 当初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在凭感觉赌了一把,而现在不仅赌对了,并且其中的收获远比孙火预想的还要来得大。 此刻的他虽然神色平静,但是脸上却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就连呼吸的气息也有些急促粗重,看起来就像是才收功不久的样子。实际上他在这特意修造出的泉池中仅仅呆了不到半刻钟而已,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打坐调息了。 这口泉水的寒意,尽管不是极=冷,但以肢体接触之却诡异地能够深透骨髓之中,让人难以忍受,就连寻常的炼气期修仙者亦是如此。即便是现在肉身强横异于常人的孙火,也无法什么都不做的处于其中太长时间。在过去,落云宗也曾有过选召修=炼冰属性和阴寒属性功=法的修士前来尝试是否可以辅助功=法进行修=炼,只是都无功而返。再加之此地的灵气浓度远逊于山门内其它地段,才导致了往后少有人踏足,被乌云选中改成了联络点之一,直到最近因为暴露且又被孙火求来翻修成为府宅。 和第=一次在这口冷泉中舞棍时泉水只是因为被击打而飞溅淋到身上不同,当孙火把自己整个人浸入冷泉时,他意外地发现到了这股寒意竟然会与本身所修=炼的千钧诀起了反应,甚至不用自己发动就自行运转了起来。 当这股寒意中的阴寒能=量裹住周身成为多数的时候,孙火体内的精血和真阳气也就不再是如同先前那般温和地与其相互吸收和融汇,而是变得水火不容般狂暴起来,从中奔涌出了似乎无穷无尽需要宣泄的力量和战意。 所幸的这股狂暴的力量和战意并没有强大到冲昏孙火的意识和头脑,让他还能够清醒地掌握着自身的行动。为此,他才在泉眼附近开挖出了如此一个二十余丈之深的大池用于存蓄泉水,然后和早年在火云山定居时习武一样,让狂暴的自己进入其中憋住一呼吸进行修=炼功夫。 虽然还是再熟悉不过的修=炼方式,但是结果却是大相迥异。这股狂暴的力量和体内奔涌的精血,使得孙火仿佛再次回到刚开始水中修武的起步状态,使得肢体的行动变得笨拙不再协调,无法再像先前那般随心所欲地施展拳脚。 此外,他的肺腑通过这种方式本来就已经修=炼得有一定火候,但在这急流的精血和泉池的压力内外夹攻下,一口气犹如开水般在其中沸腾,传递出了一种久违的酝酿爆=炸的痛楚感。 就在这种堪比酷刑的感觉中,孙火全心感受着周身内外每一处的变化,学着用自己的意志去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身体肌肉,控制它们迅捷地做出准确的举动,进一步对肉身进行锤炼和强化。 刚开始在泉池之中修=炼的时候,即便是时间很短,但在出水之后孙火只能感觉到浑身上下尽是密密麻麻的剧痛感,尤其是肺腑咽喉,一呼一吸间有如锉刀在刮磨般火=辣辣的疼痛。偶然咳嗽,感觉仿佛要把整个肺都抽吐出来,连唾沫之中也罕见地有了血丝。人虚脱得甚至都无法离开这个洞穴,没走多远就会在泉池附近一头倒地昏睡了过去。 但是过去的经历,逝者的期盼和张雷岳恨子志短的训导,在无形之中赋予了他一股隐忍的狠劲。凭借着自身那股莫名的强大恢复能力和不计代价购入的疗伤丹药,只要身体一复原过来,孙火就会再次进入其中修=炼。自从府宅建成之后,这个修=炼就没停止过,除了向张雷岳致哀的这七天。 如今经历了两个来月的修=炼,孙火的收获不可谓不大。泉池的催化狂暴使得他的力量极限再次大幅突破和对自身肢体掌控更加敏捷精=准还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他的肺腑有了非同寻常的强化。比起以从前,孙火都能察觉到自己在一呼一吸之间的气量不仅翻了几番,甚至在贯肺入肚之后,前后都能有明显的清浊之别。若有心运功吐纳,一息之间可让自己浑身清爽,不可不谓为真=正意义上的“吐故纳新”。 得到如此强劲的呼吸能力,孙火怎能不知道自己的体力也有大不相同的进展。若是当初仿造的乌铁弓没有被毁的话,他也有自信能够连开二十来次而面不改色,不再是肌肉酸麻气血虚浮。甚至是现在让他背着玄阕不停歇地全力狂奔上半天,也同样不在话下。这意味着在条件允许下,他也有了与人打持=久战的底气,或者是进行长途追踪。毕竟在炼气期修士当中,没什么人可以一直持续施法上大半天,不管是法力还是体力都无法支持如此长时间的消耗。 另一个让孙火觉得出乎意料的改变,则是他的嗅觉不知怎么的也被提高了许多,竟然能够察觉分辨更多和更加细微的气息。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对于昨日木鑫的到来和出手并不觉得意外,为了从背后发动袭击而选择上风向的站位,从一开始就暴露了他的存在。 从第=一次整个人彻=底进入这个冷泉中修=炼过后,孙火就已经发现到了自己一身旺盛得可以抵得上七八个同阶修士的血气,在其中被这股阴寒的能=量所融汇消耗得十不存一。与此同时,他的法力竟然也有一定程度的增长。这让他对此很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的是,这些被消耗掉的血气在黑玉佩的帮助下,经过一段时间后又会再次恢复过来。若是换做寻常修士,且不说早就被冷泉耗尽血气冻毙其中,即便能够及时脱身,这些亏损的血气在没有足够丹药弥补回来的情况下,可以说就是在自绝修仙之途。从这个方面来讲,这口冷泉也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对于孙火而言,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不能接受。因为大幅损耗而导致血气暂时无法外放,让他有了一段相对自=由的时间,不用再行走到哪里都引人侧目,比起当初孙老提出的将凌焰剑背在身上掩人耳目也来得更为妥当。 在这消耗与再=生的循环之中,孙火还察觉到了自身的血气在渐渐变得凝练了起来。虽然这种改变幅度非常微弱,但也正是修=炼千钧诀到更高阶段所需要发生的转变。这也是他目前所迫切追求的目标,能够摆脱这种血气外放的不便。 对于以上种种的改变和收获,孙火并没有就此感到知足。因为距离张雷岳所斥怪他短缺的上仙大能之志,这仅仅只是微弱细尘不值一提。他需要更强,强大得可以无所不能,不再有痛心的经历。 在经历了一次次内外交加的狂暴淬炼和融汇,他的肉身也在逐渐变得越发坚韧起来,开始慢慢适应这个修=炼的过程而减轻了事后的伤损。因为惦记着与木鑫有约所以未像平时那般滞留到临近极=限,这才有了前面脸红气粗的表现。 来到主厅的门前,孙火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自己所抓来的试毒野鼠,还在生气十足的窜走和吱吱鸣叫,先前的疑虑顿时尽去。 微微一笑,孙火抬手轻轻一抓,几只小鼠顿时凌空而起飞入他的掌中,一动也不动。 “小家伙,对不住啦。现在你们回去。”轻轻地摸了摸几把小鼠的皮毛,孙火轻声说道,然后大手一挥,几只小鼠便都飞出了外墙,轻轻地落在了几丈开外。 再次看向桌上的提盒,孙火的眼里已然露出了饿鬼般的光芒,一下就扑到了跟前,毫不顾及形象地开始吃喝起来。即便这些饭菜已经冷掉,他还是觉得十分美味,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其一扫而空。 只是这点东西并不足以填满他空乏许久的肚子,不得已之下他还是得再另外多拿出一粒辟谷丹来结束这顿迟来的午饭。 吃喝完毕略作休整,孙火的注意力这才转到了盒中仅剩的一个小木盒,猜测着其中又会装着什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两极生灭 盒子不大,两寸见方,可想而知里头也装不了什么东西。但是孙火一如先前的谨慎,没有因为刚刚的食物无=毒而放松了戒心。虽然从外表上来看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略一沉吟后他还是外放出自己的神念,开始仔细地扫视探查整个盒子和内部。 下一刻,孙火微微一挑眉,有些疑惑地打开盒盖。只见一颗浅绿色的丹药静静躺在盒中,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而木盒本身也并无异常之处。 “难道是自己太过多心了吗?”孙火不禁有些犯嘀咕。带着这样的念头,他还是伸出两指从中夹起这颗丹药拿近些轻嗅了嗅。应该是多种药材混合而成的香气不假,并没有掺杂什么古怪味道的东西,只不过从香气的浓郁度来判断,却是一颗培元养气的低阶丹药而已。 因为分金一职的丰厚收益和本身不低的修为,孙火向来在选购辅助丹药上都是不吝投入的,此刻乍然见到这样效力大大不足的存在,却是有些犯尴尬的哭笑不得。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送来这样一颗丹药,孙火的心里还是感到暖意和感激。再次检查确认没有问题过后,他便不再迟疑将其一口吞下。虽然在刚刚的冷泉修=炼中已经服用过其他更好的丹药,但此时也不差再多上这么一颗。 在将桌上的东西略作一番收拾过后,他便挥手放出了圆盘法器,就要按照约定出发前去拜访木鑫。 刚迈出右脚正要登上之时,孙火的身子骤然一僵,随即马上就在原地盘膝坐下。在飞快地捏出几个法印后,他轻喝一声,双手猛然往中间一合成拳,周身顿时发出了耀眼夺目的金光。 虽然突如其来地做出如此紧急的大动作,但是他的脸上神色平静并没有显露出痛苦的迹象,反而是紧闭的眉眼和嘴角处多了几分无奈的味道。 眼下的状况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先前已经再三地小心地做了检查,但经验尚浅不够老道的孙火还是被算计着了道。单独的饭菜和丹药的确是无=毒无害的不假,但是像他这样因为心切而在短短时间内接连食用,则把其中的药性混合在了一起发生新的转变,发挥出了其真=正的效力。这一切不仅是包含了一种颇为高明的调药技巧,而且还是准确地抓住了他内心可能会有的想法。唯=一例外的是,把毒杀的手段换成了滋补。 此时此刻,孙火并没有分出心思来细品以上种种得失,而是全力以赴地运转着金阳诀,吸收着体内这股意料之外的药力。这自保的一课他是栽了,再不把这丹药给充分利用起来,则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事情却并没有像孙火所想的那般发展。 那股突然出现的强大药力,从一开始小腹之内感觉像一团越烧越旺的烈火,并没有随着孙火的运功吸收而慢慢减弱下来。相反,这股燃烧的感觉沿着他的经脉往外扩散蔓延。没过太久的时间,孙火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部烧着了。 这股周身通透的高温和烧灼的痛楚感,使得孙火的面孔不再平静而是狰狞了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不停地滴落在已经湿透的短褐上,合拳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所以,这是失败的惩罚,而不是什么隐藏的奖励吗?”这样的念头在孙火的心中一闪即逝。 就在孙火全心对=抗化=解自身体内的异状无瑕旁顾之时,他的周遭也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改变。 就在他的胸口处,汗湿的衣领下竟然多出了小小的六圈环环相套的暗红色光芒,正在明灭不定的闪烁着。这光芒虽然微弱,但是在孙火自身金色灵光的映衬下却是十分的醒目。 一圈无形的波动从孙火的身上缓缓地扩散而开,直到了十余丈开外方才停下。就在这波动圈出范围之内,孙火的宅院之外,原本草木寥寥的荒地上,一颗颗嫩芽竟然奇迹般地纷纷破土而出,飞快生长成丛,青翠鲜活。 可是,这样的好景没有维持多久。院中的石缸,一缕缕漆黑的雾气竟然也无声无息从其底部渗=透而出,如同游蛇一般在地面上往外梭巡而行。而当这些雾蛇爬到院墙之外,所过之处的青草却是迅速地枯萎化成了飞灰。而在连续接触过几丛青草之后,雾蛇也会不断缩小直到最终消失。诡异的是,没有一缕黑雾能够游出青草地外。 一小部分的黑色雾气在巧合之中会游到孙火所在的位置,可是一碰到他的身体,却是如同冷水滴在烧红的热锅上,在嗤嗤作响中迅速地化为了无形。每有一缕黑色雾气碰触到孙火,他的身体就像高烧的病患一般剧烈地打摆子。 同一时间,幻石峰名下的一处专门供给筑基期修士开府立邸的灵脉地段上。就在其中的某座洞府之内,木鑫正心不在焉地在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问的沈仇,讲解着功=法上的一处疑难。 此刻他更多是在惦记着自己的这位结义兄弟,不知道他要过多久才会主动赴约来找自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张雷岳仙去的的打击中走出来。因为此事,孙老交代给他训练孙火的任务一直搁置到了现在都没有进行,私底下怎能不心急如焚。特别是在看到了孙火竟然按世俗之礼为其举哀七日后,是既庆幸先前没有强行带走人去做训练,又对未来有了无法把握的深深担忧。 就在这时,木鑫的心脏突然传来了一股犹如被被三四把尖刀刺中的剧烈痛楚。这让毫无准备的他,面容一下苍白无=比,整个人顿时翻身栽倒在地卷曲成了一团,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叶师叔,你怎么啦?是旧伤发作了吗,哪里有药我帮你拿。”看着眼前突然倒地不停哆嗦颤抖的木鑫,沈仇惊呆了,但随后就清醒过来,连忙扑上前扶住人,焦急地大声问道。 “出出去!不用你管”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后,木鑫的面容已然拧成了一团,嘴角也开始有白沫往外流出,明显已经疼痛得神志不清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出难入劫 听到木鑫在这种时候还说出如此拒人之外的话语,沈仇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怔在了原地。 他不明白,眼下都已经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了,这位暗卫前辈却还是这般的不待见自己。自从莫名其妙被指为其手下,除了吩咐自己修建出了这座洞府,之后木鑫可以说都是不管不问的。这样的情况,一开始的时候让刚刚摆脱处理乌云内部杂事的他颇为欣喜不已,也打消了是否会被苛待使唤的顾虑。但是时间长了,沈仇却慢慢觉得不是滋味,发现无所事事的日子变得空虚起来。既然共住在同一座洞府之中,因此他也起了心思,希望能够寻得机会讨得木鑫的欢心或是引起足够的重视,在修=炼上可以多少得到些助力。 此时此刻正是难得的机会,沈仇却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否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但很快,木鑫痛苦的呻=吟声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沈仇突然意识到,此刻若不出手,莫说可能的好处不会有,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因为人若是活了难保事后不会记下自己的见死不救,而若不幸殁了的话则无法对乌云和宗门有个交代,毕竟木鑫是在自己眼前出意外的。 想到这里,沈仇轻叹了一口气,只能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眼下的状况。自己的修为低下根本无法判断出是什么具体状况,联想到刚刚最=后的话语,他猜测着木鑫自己可能是知道缘由,因此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暂时让其恢复神智自行解决,而不是擅自去拿师叔的储物袋乱翻。 腾出一只手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摸出一张蓝=光闪闪的“清心符”,沈仇有些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此物并非寻常用于攻击或防守型符箓,但对修士而言却是能够清心醒神,镇痛压惊,用在紧要的进阶关口固守心神是最=好不过的了。原本他是打算收着它用作自己的筑基进阶上,即便根本不知道来日自己是否会有这样的逆天运气。现在之所以会拿出来,则是因为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够有把握唤醒木鑫。 眼瞧着木鑫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沈浪连忙不再耽搁地口诵咒语,夹着清心符按照特定的手势挥舞了几下,一把将其拍在了木鑫的胸口之上。 就在这时,让沈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贴上符箓的瞬间,一股诡异的巨力竟然从木鑫的身上毫无征兆地爆发而出,一下子就把贴身看顾的他整个人给震得倒飞而出,狠狠地撞在屋墙上,随后一声不吭地也晕厥了过去。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木鑫的额心正中悄然浮现出了一点殷红。红点不断延伸扩大到指甲大小,很快就形成了某种异兽的轮廓,似人却无足有尾,似蛇则多了双手和顶上角。随后从这诡异的图案上,延伸出了数道碧色的纹印,仿佛活物般依照着某种规律往外延伸蠕行,从脸部到身上再到四肢末端,看起来好不吓人。 随着纹印的蔓延,贴在木鑫胸口的清心符竟也悄然脱离了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突然“噗呲”一声轻响,被凭空而生的一团火焰化成了飞灰,只有人事不省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约莫一刻钟之后的冷泉府宅,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孙火,仍旧在拼命运功炼化着体内这股狂暴的药力,只是并不见有太大的改变。这时的他脸颊已经变得殷红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血般的鲜艳。而紧闭的双眼眼角处,已然有细细的血线顺延而下。 由于刚经历过冷泉的淬洗修=炼,他的肉身比起正常时候相对脆弱了许多,而体内原本就蕴含着的大量还未吸收准备用于慢慢恢复的药力,却在这颗误服的强=力灵丹的刺=激下,也一同转利为害地变得四处破坏了起来。如今的他,就像是强行吞服了越阶的丹药而灵气过多,随时都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如此命悬一线的情况,但在孙火的心头却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拼命地同自己一起维护着这具肉身,使其不至于马上崩溃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成了孙火苦苦支撑到现在的支柱。只是现在,这种感觉连同孙火自己的意志,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即将消失。 “就要到此为止了吗?”孙火的心底泛起了不甘。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了此一生,更何况还是在他正要奋发图强的时候。只是修=炼时灵力过多错乱这种事,除非是当场有他人出手相助引导或者镇=压,否则就是自己想放弃也是做不到的。因为没有合适的法器作为承载法力的媒介而强行爆发散功的下场,即便能够留住性命,却也会令周身脏腑经脉彻=底毁损,成为一个再也无法动弹的废人苟延残生,任是谁的自尊心也无法接受。 将要绝望弃争之际,孙火不自觉地担心起了身后事。佩戴黑玉佩如此之久的自己一旦身亡,不知是否会以何种难以想象的凶煞之物而重=生,而玉佩也将会流转入他人之手祸害世间。就在这时,他突然抓到了一线可能的希望。 就是这块黑玉佩,曾经在尝试研究中容纳了他往其中输入一身的法力也不见其极=限,更没有半点法器被激发的迹象。眼下,正好可以成为转移体内过量失控法力的最=好容器。 一念及此,孙火当即抛开其他所有的念头,拼上最=后一口气运转着功=法,将法力集中推往胸口处释放出来。因为胸口不比手足,一向都不是修仙者往外传导法力的惯用肢体部位,本来就很有难度,现在又是在受伤情形下还要强行快速地输送法力,孙火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就凭空破了个口子,还在一点点迸裂开来,麻木得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痛。 所幸的是这么做是撞对了,孙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正在飞快流失到玉佩之中。而且在他不计后果的强行催动下,仅仅数十息的工夫,一身的法力就已是荡然无存,如同泥牛入海般地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缓缓地放下了合拳的双手,还未来得及要做什么,孙火便是喉头一甜,猛然向前倾下身子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片刻之后,他本能地想要抬起右手擦一擦嘴巴,却是毫无知觉地没有动弹半点。 在感觉到危机解除的苦笑中,孙火不用神念内视身体,也能知道自己是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未等开始庆幸终于捡回了一条小命,令孙火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胸口所贴身悬挂着的黑玉佩,在这个时候竟突然从中奔涌出了一股前所未见的精纯法力,势不可挡地反灌入体内,仿若滔天巨浪般连同他虚透无力的意识给冲卷入黑暗的漩涡中。 到了这时,宅院之外的种种异象骤然一滞,随即像风吹过般溃散开来恢复了平静,除了地面上多出许多大小不一的坑坑洼洼;院墙之内,孙火的身体再次直挺挺地端坐着仿佛一座木雕,只是人低垂着头,远远看上去透露出那么几分古怪。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迷宫再现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这才从昏昏沉沉之中再次恢复了意识。当视野之中的模糊景象渐渐转为清晰时,他的心头顿时惊得一片冰凉。 此刻孙火所处的地方是他为熟悉不过,却是打死他也不想再次光顾的所在,那个曾经禁锢了他半年之久的神秘迷宫。 歇斯底里地对着造成这一切的莫名祸首大骂一通之后,孙火终于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开始冷静下来。被困在这超大密室中没日没夜长达半年之久的经历,说什么也不想再体验一次。他害怕着,若有脱困的时候,再一次见到有人在苦苦地守候着自己,甚至为此焚心夭寿。 纵然心急如火,孙火也没有忙不迭地按照先前的经历默念口诀行动起来。因为担心着在经过这些时日之后,这个诡异的地方是否又会有什么古怪的变化,也不确定同样的办法是否依旧还有作用。他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上次的经历,一边仔细地打量起周遭的环境,试图找出更多能够有助于快速逃出这座迷宫的信息。 清楚地记得,最=后一刻出乎意料地引动黑玉佩起了反应,竟然是给自己的身体反灌灵力;而在上一次的遇险时虽然没有被激发过,但事后却诡异地以凝血为痂的形式破体而出。这种种迹象让孙火不得不怀疑着,眼前的迷宫与黑玉佩十有八=九存在某种关联。 再加之当下本身以这种虚无的意识或者说是神魂形态出现在此地,也使得孙火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己是出于触发了某种尚不明确的条件所以被引进了玉佩之中。这座迷宫,就是黑玉佩内部的异空间! 对于自己突然而发的异想天开,孙火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小激动起来,不过很快他就觉得有些沮丧。因为不管玉佩在事实上是否如同幻想般那么神秘玄奥,它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所能够理解掌握的,更何况现在还成为了禁锢自己的“牢笼”。假若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随意进出此地,孙火相信着自己得空时还是愿意花些时间来研究的。 在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孙火便依照着上回的经验,凭借意念控制着自己的视野往前行进起来。没过多久,他果然就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这座迷宫,并非出自人族之手。在他的认知中如此庞大的建筑,如果是按照世俗手工方式进行打造,所用的材料即便大小不一,但却必然会选用或者先打造成规则形状,比如长条、方体、圆柱,球体等等,这样才能严丝合缝地确保稳定性不易塌毁;而若是以仙术点化修葺,那最=大的特征可以说就是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而出现在眼前这条通道,却没有这两种特点,可以说根本没有丁点人族修建的痕迹。孙火能够看见的是,整条通道都是由某种大块的材料叠砌而成,相互挤压得是那么紧密,以至于每一块单独的材料都向外微微凸鼓了出来,一点都不平整。虽然没有手脚能够去触摸,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所谓的“砖石”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坚固硬实,反而是颇具弹性的样子。这极=大地勾起了孙火作为炼器师的本职好奇心,如此奇特的材料他在记忆中搜索并未找到相似的东西,也为此刻的自己无法取样带出去研究大感遗憾。 还有那些一直从后方流淌穿越过到了视野中然后消失在远方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球体,现在看起来孙火也都是全然不识,更无法辨认出任何一种材料。此外,他也想利用自己虚无的形态尝试去穿透这些砖石,但结果却是行不通,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其约束在这通道内无法越界。 这样的发现让孙火暗感震惊的同时,也是十分的郁闷。因为按照他对这座迷宫规模的印象,修建所用的材料量必然十分惊人。反过来讲这些材料在修仙界不是大名鼎鼎就是十分常见才对,哪怕自己未曾接触过也多少该听说过,但现在连一种都辨别不出来就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就在孙火一边徐徐前行,一边嘀咕着到底是何方神圣用了如此难以想象的手笔修建了此迷宫,而其真=正的作用又是什么的时候,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幕让孙火既意外又熟悉的景象。只见前方的通道,竟然出现了数道粗大的裂缝,原本应该紧密相连的砖石也变得残破黑朽,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斩裂开来。 这个发现让孙火的心情一下就悬吊了起来。在他的直觉中,毁损的迷宫已经在上次进入的时候被自己莫名其妙地给修=复好了,而现在却又再次毁损,不正说明了此地并非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实际上还有另有他“人”也在这里。再看这破坏的痕迹,显然并非善类啊。 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好一会,孙火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无奈地放松了下来。他都给忘了,此刻的自己无形无质,根本不是原来有血有肉的大活人,真有什么凶物出现会不会被伤到还两说,但发生意外时毫无自保之力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既然在这里犯紧张也是无济于事,也就只能顺其自然地听天由命了。 上前打量着这触目惊心的裂痕,孙火心下不禁有些感慨,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能够造成这般破坏,同时也想起了自己上回在默诵功=法口诀的过程中似乎能够有助于迷宫进行修=复的事情。好奇之下他便开始从头忆想起千钧诀的口诀。 让孙火意外的是,随着功=法文字的回想,通道内那些穿行而过的不明球状物体竟然对此真的有了回应。一部分停下了原先向前的动作,慢慢地往裂缝之中靠拢填补了进去,似乎开始在互相融=合了起来。在孙火不明所以然的注视之下,当第=二层的功=法回想结束时,一条裂缝便彻=底地消失无踪了,数块完好和周围相似的砖石再次出现。 如此变化,实在让孙火惊讶得无以复加。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能够自动复原的灵材宝料,要是放在外头的修仙界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天物,也更是想不明白迷宫为什么能够他回应诵念口诀的想法。 在验证出自己确实能够对迷宫有所影响的结果后,孙火却觉得高兴不起来。毕竟想要逃离这里,他更需要的是破坏而非修=复。想通这一点的他,也是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做这种作茧自缚的蠢事了。当即意念一动之下,便让自己再次向前移动了起来,准备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个足够大的破损豁口使得自己逃出此地。 只是当孙火不再理睬剩下的裂缝往前移动没多远,意识之中却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渲染,让他感觉是那样的难过和不安,就仿佛刚刚抛下不是几条裂缝,而是对几个病残垂危之人见死不救。 在强忍着连续经过了数处出现相似裂缝的地点之后,孙火不得不终于停下继续前行的移动,因为这种负面情绪已经增强到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沉重。这让他意识到,继续这样前行下去自己的神智或许真的就要在此长眠不起了,同时自己也并非是偶然触动了什么关窍进入这里,而是被这座妖异的迷宫通过某种方式所召来进行修缮的。 在满心的窝火和不甘中,孙火不得不被=迫着放下快速逃离的想法,无奈地开始诵念起了口诀。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奇珍乍现 在经历了又一场漫长得令人失去时间概念的修修补补之后,孙火依旧在迷宫之内有些浑浑噩噩地移动着。这回心有所牵挂的他,怎么也无法做到像第=一次进入迷宫那般无知无畏。除此之外,这座迷宫的诡异也远超想象之外。 带着能够像上次那般在修=复完迷宫后就可以离开的期望,还有不负张雷岳所望的意念,孙火强迫着自己尽量地不要去多想其他,机械地顺流而行去修补途中所遇到的每一处毁损。而现在距离最=后一次碰到裂缝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孙火都没有再遇到需要自己进行修=复的地方,但是他也没有就此从这座迷宫离开。 焦躁的情绪油然渐生,移动也是越来越快,直到他用上了所有气力疯狂地全速前行起来。可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所见到的都只有这几乎一成不变的复杂通道,除了大小不同和分岔的数量不一样,也根本未曾遇到那怀疑中破坏迷宫的凶物。孤寂和渐增的绝望,开始一点点地侵蚀起了孙火的意识,使得他无法保持像最开始那般理智和清醒,崩溃只是时间早和晚的问题。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游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火的意识冷不丁地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锋利肃杀的气息,仿若夏日当头的冰水那般冷冽,刺=激得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孙火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空间之内,视野中出现的一幕更是前所未见的让他叹为观止。 一些金色的光点稀稀疏疏地聚拢成团,非常的美丽,如同夏夜的繁星闪闪发亮。明明光点占据的空间并不大,但是注视着它们,让孙火冒出一种像是观望整片星海的深邃感。除此之外,所有的金色光点都在缓缓地旋转,围绕着整个光团中间一样既像蝌蚪,又像豆芽的古怪东西。 之所以会说古怪,因为这根“豆芽”竟然有四种颜色。弯曲的“芽苗”上,是红、银、黄三色交错相间,而整个“豆瓣”却是漆黑的。这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纯粹黑色,仿佛能够把周围的光芒都吸入其中,因为孙火清楚地看到相接壤的“芽苗”部分和比较靠近的金色光点都变得黯然无华,一点都不光彩夺目。 好奇而又着迷地看了好一阵子,孙火这才收心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和目的。有些恋恋不舍地把视野移向了他处,他不出意外地在四周看到了和迷宫所用砖石相似的墙壁,顿时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离开,只不过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迷宫中的某个新区域。 沮丧之余,孙火也是无计可施,实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迷宫。因为这个新发现的区域虽然神=奇,但还是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有所帮助的只言片语。默然片刻之后,他决定还是在这里放手搏上一把。 其实这是一场豪赌,孙火自己并非不明白。错综复杂的迷宫通道上可以没有任何机关陷阱,但这个明显存放着有重要宝物的空间没理由还是毫无任何防护措施,接下来的做法,很大可能就是在自取灭亡罢了。与其就这般什么都不做地离开,继续漫无目的游荡直到再次迷失自我,还不如就此来个痛快。 既然有了决断,孙火也不再迟疑,转念之下就这般让自己直直往那根“豆芽”的所在冲了上去。 就在环绕的金色光点边缘处,孙火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好像撞上了某种无形的东西,软软的并不坚硬,挤压得它向内凹陷了起来。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马上想起了仙道之中的防御封=锁阵法,其中最基础的作用之一就是这般阻止外物或攻击。而眼前的这个无形的护罩显然并非是反击类型,否则就不会这般平静地任由自己顶撞着。 正当孙火心下庆幸之时,这个沉寂无声的空间内竟清楚地传出了一声“咔嚓”的破裂响动,惊得他如同踩尾的老鼠般本能地急速向后倒退。 心有余悸地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孙火意外地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发生,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变化。思来想去孙火觉得刚刚的脆响不大可能是自己的幻听,但又不敢确定自己的那一下冲撞就能把那个无形的护罩给碰坏了。 踌躇了许久,最=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促得孙火横下心来合上了视野,毫无保留地一闷头猛冲了出去。 “咔嚓”、“咔嚓”破裂之声竟然一下接一下地连续响了起来,这回孙火是听得一清二楚。如此轻易地就能打破无形护罩,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能有改变就是好事,总比什么都不发生的好。 还未等孙火欣喜地再次张开视野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连续的破裂声却骤然变成一声巨大的爆鸣。那股一开始唤醒他半迷失意识的肃杀气息再次出现,就好像是被他所释放了出来,风暴一般铺天盖地淹没了孙火,让他猝不及防间感受到了如同被千刀万剐加身的剧烈痛楚,不假思索“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 这时孙火整个人突然再次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灵魂附体般又一次好像进入了一具躯体之中,而刚刚割肉切肤的剧痛也瞬间变成了周身的酸麻,蔓延遍了全身上下。 “慢点,慢点,别乱动,继续运气调息。”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有如天籁般听得孙火满心的激动不已,可是一时之间却还动弹不得,无法睁眼也不能开口言说。 很快,孙火感觉到了有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接着便传进来一股冰凉清新的气息。随后,另外一只手便自上而下地在他的身上开始轻轻按压了起来。 是木鑫,此时此刻竟然在给自己做着按=摩,帮助着舒缓身体的麻痹和刺痛,以便更快地恢复状态能够行动。片刻之后,未等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孙火便猛然抬起双手一把紧紧抱住了身前之人,泪流满面地哭喊着: “大哥,我想死你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进阶疑云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和熊抱,木鑫不出意料地被狠狠吓了一大跳,连带着打断了为其输送引导灵力帮助舒缓恢复身体状态的举动。下意识地想要从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孙火两条粗硕的麒麟臂如同铁箍加身般捆束着自己,完全无法推开半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块头横阔近乎一个顶两,置身死地都能无半分惧色地决然玉碎的粗犷硬汉,此刻却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实际上,木鑫自己又何尝不是激动不已,只是做不到像孙火这般直白无忌。这声“肉麻”的呼喊和止不住的痛哭,听得木鑫心底隐隐生疼,更添几分自责。在轻轻拍打着孙火让其把积压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他不禁也想起了自己守候的这段时日。 自从心脏突生剧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孙火出事了,而且是性命垂危的凶险大事。那个时候木鑫不明白才刚刚见过面不久而且人又在山门之内怎么还会出事,同时也懊悔着自己是那么轻率地离开而没有在这非常时刻留下陪伴着兄弟。 原以为会就此永别的却从人事不省中骤然醒转过来,发现如同大病一场般,浑身虚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时,木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那几天心焦如焚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被沈仇殷勤照看的日子。在给了沈仇一瓶丹药支开其欢喜地去闭关苦修后,他便强撑着还未完全复原的身体十万火急地赶来这冷泉小宅。 当木鑫在毫无遮掩防护的堂屋客厅里找到端坐如同木雕般的孙火时,那一瞬间他仿佛突遭雷击般整个人呆怔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个时候的孙火,眼耳口鼻上都有着已经凝结了的黑色血痕,一身新衣仿佛被乱刀利剑劈砍过般变得千疮百孔地披挂在身上。再加上那忽明忽暗的金色灵光和或强或微起伏不定的外放灵压,怎么看都是一副在强行突破筑基却又濒临走火入魔的模样。 在无法置信的震惊过后,木鑫骤然冷静了下来,随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客厅,就在门廊下打坐了起来给孙火护=法。 凭借作为暗卫的警觉和经验,木鑫不是没有注意到此刻突破进阶的种种蹊跷之处,只是他不愿意去细查,也没有心思去想。正因为遇到了孙火,让木鑫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成为暗卫之后所失去的东西,因此比起已经断了前路的自己,他更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保护这个直爽重情的“傻”兄弟,即便是为此而不惜修=炼禁术。只是当下遇到的状况,根本不是他拼命就可以挽回的,同样的以他俩的身份和地位也找不到有能力可以相助的大人物来出手。在无=能为力的等待中=心念渐灰,木鑫也暗下了决定,绝=不会让孙火就这般孤零零地离开。如今,能够再次这般抱着兄弟仍旧鲜活有力的身躯,他都觉得自己也连带着重获了新=生。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见到孙火还没有收声打住的意思,木鑫才开口柔声地劝说道: “好了好了,都已经是成为筑基期前辈的人,还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哭个不停,让其他人瞧见了不得笑掉大牙。以后还怎么竖起威望让那些小辈们信服,也追不到心仪的姑娘做道侣啦。” 突然听到这样一番劝慰的话语,孙火吃了一惊地立刻放开了木鑫。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外放的灵压竟然已经截然不同了。同样是没有刻意运转功=法的情况下,他甚至比起更早进阶的木鑫还要强上那么一分。 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用力地胡乱地抹了几下涕泪,连带着却是把已经破碎不堪的整条衣袖都给扯掉了下来,。看着孙火这个猛汉手足失措的慌乱样子,木鑫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就在这时,孙火也闻到从自己的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股令人倒胃的腥臭味。他顿时意识到了木鑫刚刚是处在怎样的境地里,在“啊”的一声怪叫,手脚并用地倒=退出了好几步远。 “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孙火皱着鼻子眼神飘忽地愧于直面自己,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木鑫真的很想仰天狂笑,一吐胸中积存的郁结。不过最=后他还是按捺下这个冲动,轻笑地冲着孙火说道:“去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等下大哥给你庆贺进阶筑基期,这是大喜事呢。”说完这话,他便先行起身走出了客厅,进了一侧的东厢房合上了屋门。 目送着木鑫就这般暂时离开,孙火发呆了好一会儿,猛然抬起手来给自己狠狠地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脸颊,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濒死的幻象,而是真=正的现实了。再想到木鑫刚刚的吩咐,孙火顿时欣喜万分地爬起身,跑进了西厢的卧室里。 正当孙火忙不迭地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衫准备洗去一身秽垢,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使得他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只见在他棱块分明的坚实小腹上,以肚脐眼为中=心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赫然延伸出了四道纹路,曲折且不断分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刺青图案。刺青四角参差不齐,大小也都不一样,给人一种残缺不全的感觉。而且这个“刺青”十分黑亮,就像用浓墨汁刚刚涂画上去似的,在明光的直照下反射出一种幽暗的光泽。 落在孙火的眼中,他总觉得这整个“刺青”隐隐有些眼熟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相似的东西。可是这个东西的出现,把他所有的兴奋劲一下打落到了谷底,熄灭得干干净净。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孙火想到了那个梦魇般的迷宫,迷宫里那个如同星海般的金色光点,古怪的四色“豆芽”,还有引发这一切的那顿饭菜。饭菜的用意是善是恶还无法判断,可是其他种种无法解释的东西,让孙火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点点陷入到某个看不见的漩涡之中,甚至于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 这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慌,从未有过,让孙火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即便是浴室之中以法术召出当头淋下的冰水,也没有洗去他心中的阴影。 即便这样,孙火还是强压下这种莫名而发的慌惧,一脸笑意地回到堂屋之中,和已经等在这里的木鑫相对而坐。 第二百四十九章 烹茶问道 暖暖的晨光投进堂屋之内,映照得一片亮堂。 梳洗一新的孙火,虽然还是换上了如同世俗平民百姓般的灰色短衫,但那股刚猛的气息却没有因此而消减半分,而是外放得越发浓烈。他正端坐在桐木方桌一侧,安静地看着对面换上了儒衫高冠的木鑫专注地煮水烹茶。一悍野一文静,泾渭分明着,即便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红泥小火炉中燃着小块的松木炭,蓝盈盈的火光在其中跳动。等到白色的水汽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升腾而起,木鑫这才从上面取下茶壶给两只已经准备好的青玉盏都倒了七分满,然后递给了孙火一盏。 “兄弟惊才艳艳,为兄自愧不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突破进阶筑基期。时间仓促,大哥都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只能先以一壶清茶给你贺喜,还请不要嫌弃微薄。来,尝尝味道怎么样。”木鑫微笑着说道。 “大哥见外了,你我是兄弟,没有这么生分的说法啦。”孙火连忙举盏回应。 看着眼前的浓香扑鼻半盏清茶,他心中充满了诧异。他所认识的木鑫,向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浪子形象,从未见过有如此正儿八经的穿着装束。此外在这整个烹茶的过程中,他都是亲力亲为地生火洗皿并没有使用半点法术辅助,这实在是不符合身为修仙者的做法。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木鑫这专注而又似乎大有讲究的沏茶举止时,孙火觉得纷杂的内心渐渐平和了下来。 抬头对上了木鑫清澈的目光,孙火犹豫了一下,一仰头便把半盏茶水都灌入了腹中,只知道热腾腾的都没品味到具体什么滋味。 小呷一口茶水还未细品却看到了兄弟这般牛饮,木鑫微微皱了下眉,随后马上舒展开来。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火炉上的茶壶又给孙火续上了半盏。 “知道兄弟是个豪爽人,但是茶水不能这样一口闷的啦,应该是要分三次才能喝完。每次都轻抬舌尖地把茶水含在口中一小会,这样才能充分感受茶的滋味,然后再喝下去。来,再尝尝。” 听到这样一番解说,孙火窘得脸皮都发烫了起来,诺诺地道了声谢后,他连忙再次端起茶盏,闭上眼睛按照木鑫刚刚所说的办法喝起了茶水。这回,孙火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闻着很是清香的茶水,入口后却颇为苦涩,这种截然相反的落差实在出乎孙火的意料。但是片刻过后,这种苦涩渐渐变为醇厚的甘甜,久久不息。 “好茶!”孙火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句。虽然依旧疑惑现在的一切怎么和开始说要给自己庆贺进阶完全不搭边,但他还是挺佩服木鑫能够烹出这样别致的茶水,毕竟这是自问做不来的事情。 听到孙火的赞叹,木鑫笑得眯起了眼睛,随后追问了一句:“那你想学吗?” 突然听到这样一问,孙火不假思索地连连摇头。马上他就意识到这么直白地拒绝木鑫相当地失礼,连忙搓了搓手赔笑着说道:“大哥别开玩笑了,像我这种笨手笨脚的大老粗,怎么做得来这样文绉绉的事。想学也学不会的啦。” “胡说!我的兄弟才不是个粗人呢。”木鑫放下了茶盏,语气也突然重了几分。只是这样的话语让孙火暗吃一惊,不明白自己的实话怎么会引来木鑫如此大的反应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表态吓着了孙火,木鑫马上缓和了下来。“我们修仙者虽然求的是个率性而为,但一个人有没有涵养还是大不相同的。别的不说,以前的你和我都只是最=低阶的炼气期修士,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会特别地关注我们的言行举止。但现在登门入室地成了筑基期修士,也就不应该让小辈们在背后嚼舌根了。此外这些事平时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用,但是功夫做得深浸润其中,一个人的性情也会随之改变,截然不同。我们将来要做的任务,有时候也需要让自己变成某一类人,才有接近执行的机会,并不仅仅只是打打杀杀这么简单而已。明白吗?” “多谢大哥指点,小弟往后一定多向你请教。”茅塞顿开的孙火,很是诚恳地冲着木鑫道了声谢。他明白木鑫是不希望自己往后还是以低下粗犷的样子示人,平白招来非议和轻视,虽然打从心里是抗拒着这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繁文缛节。 “先别谢我,想学这些那就得到世俗界中去,宗门之内可没有这样的地方呢。”木鑫脸上露出了一分笑意,却话题一转地提到了孙火的修=炼计划。“现在兄弟也已经是一名筑基期修士了,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有什么打算呢?是准备去宗门登记领赏,然后找一部合适的功=法继续修=炼精深吗?” 面对提问,孙火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很清楚,自己的进阶不仅来得突然而且蹊跷,根本就没有按照正常方式服用过筑基丹。这种事说出去莫说没人会相信,而若是相信了却又是个天大的麻烦。除此之外,这种莫名增长的修为是否有什么后患还尚未可知,就是哪一天突然掉落回炼气期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想到这里,他马上打消了继续精修下去的念头,准备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只是他也没法跟自己的大哥讲说心中的困扰,毕竟先前的凶险还历历在目,他不得不对其怀着戒心。 孙火知道,木鑫一直很在意那个关于自己的未知任务,现在突破筑基期算是完成了一半,那么能够着手的也就是尽可能增强自身的实力。按照这个思路,剩下这段时间除了尝试修习更多的法术之外,大概也就是进一步磨练武技了。 参悟修=炼千钧诀这么长的时间,其实孙火已经注意到了,这套功=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整。因为那片绸缎中并没有记载任何相关的攻击或防守的秘术,这和传统意义上的修=炼功=法很是不同。因此如果真要长久地修=炼下去,那就要靠自己开发出可用的价值,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世俗的武功武技着手了。再加上刚刚木鑫的指点,孙火觉得或许暂时离开宗门一段时间是个不错的主意。 反复考虑了好一会,孙火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盘算,因为他想隐瞒修为离开落云宗,单靠目前的自己显然是做不到的,需要有对方的掩护才可以。 虽然表面依旧平和地烹茶添水,但木鑫的内心却是不平静的。孙火的进阶,他意外,也高兴,更多的是心疼,还有愧悔。在木鑫看来,自己是枉担负兄长之名,却根本没有分担到兄弟的悲伤。原以为能用严苛的训练来让他忘却失去的痛苦,却没想到反而刺=激了他一个人鲁莽地强行突破进阶,以致险死还生。如今人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纵然从前所做的种种计划已经全部被打乱,木鑫也不愿意再给自己的这个兄弟半点压力了。大悲之下的进阶,难免心境会留下破绽,他能想到的就是带上孙火学着修=身养性,消弭心中的伤痛,以免日后成了心魔。为此木鑫摆下了眼前这个茶局,也有了先前的探问 听着孙火粗略的计划,木鑫很是吃惊。他不知道孙火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心意才提出想要离宗游历世俗,还是因为骨子里天生就是个武痴所以连带着有了收集武功秘籍的癖好,一时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看着孙火有些傻气地咂巴着茶水,木鑫不知道怎么的也想到了那把黑色的大剑玄阙,那剑刃上都是方钝的边缘不曾有开锋的迹象。而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一段很是久远的记忆,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念说着,“剑是凶器,剑是百兵之君。你下山去。”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不禁热泪盈眶。 “大哥!大哥,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呢?”喝着茶的孙火终于注意到了木鑫的异样,连忙伸手在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起烟了迷眼。”避过孙火关切的目光木鑫慌忙擦了擦,岔开了问话。“对了,跟大哥说说你以前的事。你这么喜欢拳脚功夫,想来修道前一定是个赫赫有名的侠客,有没有得到什么名号呢?” “侠客?那是什么?”被引开注意力的孙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第二百五十章 侠心无知 “你不知道什么是侠客?”木鑫骤然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世俗中为人所尊崇的习武者,一是投军从戎开疆守土而为将,二就是除暴安良仗义济世谓之侠。在木鑫眼里,如此沉溺于拳脚功夫不曾荒废,再加之相识以来见到的所作所为,他相信着孙火在出世修仙前或许就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义侠了。只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如此热衷于武艺功夫的孙火竟然会对侠客这个概念一无所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直勾勾地盯着孙火看得他都有些坐立不安之后,木鑫抬起手在空中飞快地比划了几下,数片绿叶凭空幻化而出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很快就在空中凝聚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就是‘侠’。它里面有四个人,左边的人,代表着一个人的立身处世之道,而右边是一个大的人带着两个小的人,也就是强者帮助弱者。所以,‘侠’就是襟怀洒落,义心济众的人。”转头看着自己写出的古字,木鑫有些出神地缓缓说道。 这样别具一格的说法,让孙火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字,当中却有这么多的含义。在那么一瞬间,孙火再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陋学无知,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应答,但同时也更明白了木鑫先前所说的涵养是什么。这还只是善意的指点罢了,若换做是有人刁难的话,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了。 不过很快孙火就醒悟了过来,按照这种说法刚刚木鑫是在赞赏着自己,而且还抬到了一个自己根本配不上的高度。发窘地干笑了两声,他连忙说道:“大哥你别逗我了,我连什么是侠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呢?” “好,兄弟说不是那就不是啦。来,喝茶。”木鑫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招呼着孙火继续品尝茶水。 又小坐闲谈了片刻之后,木鑫起身告辞离开,才抬脚走出两步远却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回身又来到拱手相送的孙火跟前,抬起双手重重地拍按在兄弟厚实如丘的肩膀上。他不敢直视孙火地低着头,却又拼尽全力地大喊道:“别再背着我那么要强地逼迫自己玩命了,大哥再也不能承受又失去兄弟你。你不是一个人,我的命也是你的命!”说完这话,木鑫便掉头冲出堂屋,放出一件圆盘冲天而起。 早在回内屋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孙火一进门就看见了里头的断时沙火钟。距离上次两人相见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六天,即便心里已经有所预料,比起上一回成为活死人的时间也短了许多,但对他来说一切就是梦魇般难以相信和承认。以致于在这个所谓贺喜的茶局上,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回避聊起任何涉及到时间的话题。只是临了了,木鑫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爆发了,向着自己的兄弟吐露出深埋至秘的心声,这给了孙火极=大的冲击,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虽然是结义兄弟,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木鑫竟然会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胜于一切。 这最=后的心声,同时也向孙火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木鑫一直没有真的想暗害他的心思。许久之后孙火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暗下了个决定,往后绝=不再提及那顿饭菜和其中的丹药。 三天之后。 借由张雷岳生前私下里告知的侧门密道,孙火悄然返回了天工殿中。也因为点=金堂位于殿内深处,平时根本无人踏足,所以他一路上都不曾遇到什么人,这也是孙火的本意。 在休整了三天平静心绪之后,孙火决定还是先回来把原先欠缺的分金任务给补上。除了因为实在还是无法对第=二回的古怪遭遇有个合理的解释之外,孙火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失联那么久必然已经错过了拜见新任殿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怎么也不想被人拿捏住把柄穿小鞋。除此之外,重新铸炼被毁的法器、酬谢萧雨沐的诊金,还有自身接下来的修=炼开销,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且孙火发现似乎这个窟窿越变越大了,想想也是头疼得紧。 就在孙火手持通行令箭穿过重重防护禁制,大步流星地来到分金大厅的门口时,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个身穿宗内特=有云纹白衣的老者,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分金锤的跟前。没有多想什么他便下意识地双臂往外一摆,亮出了长两尺有余的金色光刃,死死地盯着对方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点=金堂!” 因为点金堂深入地下直连火脉是个危险的重地,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张雷岳下来过两趟,之后就再无人到访过,再加之先前孙火一直在此居住,潜移默化中他把这里也当成了自己的私人地盘。如今乍然见到有人出现,怎能不警意大起。 就在孙火觉得来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声让他心头大震的招呼:“你来啦。” 只见来人缓缓地转过身,果真是孙火做梦也想不到的孙老。手上的光刃骤然一收,他连忙快步上前,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孙老。” 看到孙火对自己的礼节和从前大不一样,孙老的眼底霎时间闪过一丝异色。沉吟了一下,他摆摆手正要开口让近前来,骤然间目光一凝,定定地落在眼前这个壮汉身上。 在这一刻,孙老惊诧地注意到,孙火毫无掩饰地所外放出的灵力气息竟然是筑基期水准,已然不再是以前那个练气小辈了。如此短的时间就成功进阶,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你,进阶了?”虽然气息的强度十分地明白,但孙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出来。 “是的,属下几日前才侥幸突破至筑基期,资质愚钝让您老见笑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一问,但孙火此刻却是忐忑不安着。因为他不知道孙老是为何事才会来到这里,而这场意外的相遇也让其准备暂时隐瞒修为的计划早早夭折,使得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更多的变数。 第二百五十一章 疑心 “能够筑基成功,怎么看也不能算是资质愚钝了。要照你这样的说法,整个落云宗个个都是笨人蠢货了。”孙老背过手,双目微微眯起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孙火顿时心头一惊,仰起了头有些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不是,属下绝没有诋毁众多同门的意思,只是” “行了。”孙老摆了摆手,打断了孙火想要解释的话语。“我知道你的意思。知道谦逊是好事,但是太过谦虚那就是做人不知分寸了,运气不好的话同样也会招惹是非。明白了吗?” “是,属下知错了。”孙火脸上一阵发热,讪讪地开了口。 目光在孙火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孙老不动声色地向外走开了两步,“既然已经突破进阶筑基期了,怎么不继续修炼=精进,反而跑来这里做什么呢?” 心里咯噔一下,孙火感觉是越发地没底了。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境界来得蹊跷,所以他才计划在处理完和新任天工殿殿主的关系后,让木鑫掩护离开落云宗一段时间,以便隐瞒下这段异常的进阶经历。可没想到和孙老意外碰上面之后,第=二个问题就戳到了要害上,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迟疑了一下,自觉此刻根本现编不出其他更为合理解释的孙火,只得硬着头皮出声回应道。 “属下此番进阶过于毛躁急进,自觉修为根基不稳,所以打算暂时先以巩固境界为主。” 刚听到前面这么一句话,孙老不禁微微偏过头来,鄙夷地瞟了这个像宝塔般壮实地矗立在跟前的“傻”大个一眼。因为进阶后的孙火,身上所自然外放的灵力和炽烈血气所混合而成的无形威压,都已经让他这位太过靠近的筑基后期老前辈面对起来都很是不舒服,不得不稍稍远离一些。以小见大,这里头哪有什么根基不稳的迹象,分明就是个难得一见的仙道苗子,再加上刚刚才提点了与人打交道不宜过谦,激得孙老都转起了劈头=痛骂的念头。 “另外,属下事先未向接任的新殿主报告获得允准,因此也耽误了每月的例行分金任务,所以,所以就先回来了。”孙火自顾自地继续解释着,一点都没察觉对面上司的小动作和心思。他能想到的是,即便分金并非乌云的任务,但自己没有按时上缴炼器材料却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这样的纰漏大有可能被那位未曾谋面的新殿主拿来杀鸡儆猴。所以在这个时候坦白出来,或许能够让孙老拉一把跨过这个坎。 但让孙火没想到的是在听完自己的解释后,孙老竟然不是预料中的无动于衷或答应出言相助,反而转过头来目光如刀地扎在自己脸上,冷冷地反问道: “这么说的话,你连这天工殿的新任殿主是谁都不知道吗?” 虽然是在这炽热难耐的地火厅中,但孙火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以至于生猛过人的他都觉得浑身寒意大生,就连脚肚子不自禁地有些发软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照实说了真话,怎么就引得孙老这般震怒了。 实际上也怪不得孙老会动怒,因为孙火刚刚这后一句话太不合常理了。在这段未露面的日子里,张雷岳临终举荐的流言已经在宗门内传扬开来,已经使得他不得不怀疑孙火是否也已经动了权力之心。假若事实果真如此,且不论先前围绕孙火而拟定的计划都要从长计议,就是本人是否还能继续成为暗卫都还要重新考虑了。贪恋权力也就会自然生了惜命的念头,这样是执行不了危险的任务。 同样的,孙火此刻的进阶虽然是好事,却十分的不合时宜。在孙老看来,张雷岳是如此的看重这个没有名分的徒弟,但人家却在他新丧没多久就能够心无挂碍地开始了进阶突破,不仅看起来很是刻薄寡情,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流言的说法。这样的举止,都颠覆孙老原先对其品性的评价,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此外,天工殿是对外开=放的炼器要地,人来人往,孙火返回这里不可能不与人招呼交谈,而且若真的害怕误了差事的责罚,则更没理由不先弄清楚新殿主的来历以便做好应对的准备。因此孙火是怎么进来这里,又是不是自大到以为副殿主之位已经在掌握之中,都成了孙老此刻言外的疑问。 “属下是今日才从宅邸出来,一路上都未曾与人照面。因为法器毁损无法继续压制血气,张匠师私下里告知了属下一条密道,允准平时用其进出天工殿。所以,所以我还不知道新殿主是哪位前辈接任。” 孙火把头埋得更低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了孙老隐而不发的怒意,只是实在不知道这怒从何起。但他知道的是,关于刚刚这个问题必=须说出个所以然,否则后果难以预料了。 “嗯。” 孙老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孙火顿时觉得点=金堂的气温回升高涨了起来,双腿也站得稳定了。 “他对你倒是挺放心的啊,连天工殿的密道都透露了,也不怕把这点=金堂都给搬空了。虽然旁边堆积如山的法器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毫无价值,但对于你而言,整个落云宗即便是最上面的两位老祖也没有这般厚实的身家。”孙老又转过头看向光罩附近的地面,淡淡地说道。 “属下绝=对不敢有此念头。这里法器再多但都是宗门之物,属下从来没有私藏占用半件,还请舵主明察!”这下孙火真的是没法稳稳站定,一下就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起。从这话里的意思,他听出了怎么像是有人告发了自己存在贪墨宗门财富的嫌疑,才引来孙老到此查问的意思,这实在是无妄之灾了。 “起来。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以后被拿住了会有什么下场也不用我多说的,好自为之就是。既然你现在回来是要补上欠缺的任务,那就去做。我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孙老便拂袖转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还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的孙火,轻声说道。 “对了,你听好了。天工殿的新任殿主就是老夫。另外,从成为筑基期修士之后的时间算起,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不用再担负什么例行杂务差事,不过这分金的酬劳还是按照半成结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任务 待到孙老确切的离开了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有些沮丧地站了起来。他只觉得后背湿湿粘粘的,竟是出了一身汗。在这么一场意外的会面里,他再次接触到人心险恶,突然间有了迷茫和陌生的感觉。 默然地感伤片刻之后,孙火把这股无助的情绪强压在心底。活到现在,怎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背负着许多东西,所以不管再怎么难都得顶着扛过去。大力握了握拳头,他开始解下身上的衣衫,准备大干起来。 这一干就是没日没夜的将近一个来月的时间,直到回收的炼器材料将两只储物袋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孙火方才停下了手。 双手垫头地仰躺在铺着兽皮的蓝玉床上,一条腿很是随意地搭拉在外面,赤身光膀的孙火怔怔地望着密室顶部出神着。 从成为暗卫执行了第=一次任务以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了,对他而言是那么的漫长而又飞快。两次险死还生,神秘的迷宫,张雷岳的骤然辞世,意外的筑基进阶等等令人难以承受的遭遇,接连而来地打击着他如在梦中般处于时间混乱的状态中。直到现在,孙火才终于让自己接受了这一切,融入适应了当下的时间环境。只不过那股物是人非的感觉,却没有就此消尽。 对于孙老会出任天工殿殿主,孙火是十分的意外,但他并不是喜欢八卦猎奇的人,也没想过多地去对宗内做出这样的人事安排进行寻根问底。只不过面对这样一位知根知底的直属上司,原先准备的一些说辞和借口显然是行不通的,这让他很是怀疑是否能够顺利达成目的。 思来想去大半天,孙火也没得出个比较可靠的办法。在意识到与人打交道时耍心眼并非自身所长,他郁闷之下索性也不再空耗下去,猛然翻身而起飞快地穿戴整齐,抓起石桌上的两只储物袋塞进怀里,就要直接去面见孙老。毕竟就算不能遂愿也能略略探探口风,因为他隐隐约约注意到了上次会面时孙老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不如从前那般宽和。 就在孙火刚刚拉开屋门还未起步的时候,一道白光闪烁仿若无头苍蝇般的的传音符,猝不及防地直接扑撞到了脸上,直把他给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有些气恼地从眼前一把抓下符箓,孙火立刻疑惑而又警戒地扫视了一圈分金大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因为点=金堂是个深处于地火脉的封闭所在,除了用令牌穿过禁制通道外平时可以说是绝=对不会被外人闯入打扰。刚才的意外,却是打破了他自以为此地绝=对安全和保证隐私的印象。 仓促间没看出头绪,孙火踌躇了一下,还是抬起右手往传音符中注入了些许法力,其中立刻传出了孙老的声音。 “你的分金完事了就马上过来,有任务要交待!” 话音刚落,传音符立即噼啪声响地自行燃烧了起来,随之便被孙火下意识甩了出去,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孙火眉头皱了皱地听完这番吩咐,心头的疑惑又多了一分。他记得很清楚,为了火云峰段师伯那个未知的秘密任务,原先下达的命令是要优先精进修为和进行更多有关的训练。现在就算是意外地把真实的修为提前暴露给了孙老,可似乎也不应该出动自己去执行任务。毕竟这点时间都掌握不了一个新法术,从表面上个人实力来讲未曾有大增强,实在是很反常。 在原地低头小站了片刻也没有什么头绪,孙火便不再耽搁地直奔出口大步走去。 虽然传话中并没有提及召见的地点,可是离开了点=金堂之后,带着心事且又一路竭力收敛着气息戒备遇上外人的孙火,无意识地还是习惯性来到了张雷岳原先所在的房间门前。 让他有些伤感的是,眼前门扉紧闭毫无人气,显然孙老并没有继续使用这里作为殿主的理事所在,因此连带着也都没有旁的修士愿意造访而显得冷冷清清了,真真=正正的是应了人走茶凉的景。 片刻过后,就在孙火平复心绪,打算往大殿外部走上一段好抓个人来打听孙老的所在时,面前的石门突然吱呀一声往外打开了少许,顿时从门缝之中透露出了亮光。 惊讶之中,孙火连忙外放出神念通过缝隙探查起来。马上他的神色就变得正经起来,一把拉开石门走了进去。 “属下见过殿主。不知有什么任务需要完成,还请吩咐。”回身合上石门后,他连忙快步上前躬身向着孙老行了一礼。行踪如此神出鬼没又算定了自己离开点=金堂后就会来此地,孙火心下虽然很是忌惮却也不得不佩服,见怪不怪了。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路行来未曾遇到什么人,只怕是自己刚动身就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余光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孙火还意外地发现这间房间里的布置摆设一如从前,而非预想中成了闲置的空房。只是孙老选择在这里召见自己,让他感觉怪怪的,心里不是那么自在。 “你应该上交的炼器材料在哪里呢,不会是还没有做?”出乎意料地没有和孙火多说闲话,孙老一开口就是追问起先前欠下的差事。 心头一揪,孙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会是这样生疏的开场白,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了准备好的两个储物袋,恭敬地双手捧着呈递了过去。 “属下回收的炼器材料都在这里,还请殿主查验。” 目光在异常鼓胀的储物袋停了一下,孙老一拂袖便从他的手上将其收走,紧接着淡淡地说道: “好。材料既然交上来,那么欠下的差事也就了了,档案记录上我会结清的。你在这天工殿的时间也不短了,不能说还对炼器一道无法上手。现在有一件法器需要你立刻动手炼制出来。” 顿了顿,孙老拿出一块准备好的玉简抛了过来。 “这里面记载的是一件上阶防御法器,‘紫光感应珠’的炼制方法。我要你用最快的时间将其研究透彻,然后以此为基础炼制出它的仿制品感应珠。” 孙火有些愕然地一边听着命令,一边开始分心快速浏览起其中记载的内容。没过多久,他就抬起头来冲着脸色似乎有些不耐的孙老小心地发问道:“大人想要的感应珠,具体是什么” “就是只要保留它的感应损坏作用就可以了,不需要用来防御。”未等孙火说完,孙老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提问。 “十天,十天之内我要见到成品。”不等再次发问,孙老便冷冷地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双手一掐诀,整个人就在他的眼前化成一团白色的寒气溃散开来,竟是就此离开了。 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孙火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不仅是为了那两袋被取走而没有当面验数的炼器材料,其价值根本就不止弥补所欠差事那些份额;还为了这一桩紧急却又颇为棘手的炼器任务,即便没有说明却也知道完不成没有什么好果子;更是为了自己突然莫名失去了靠山和前辈的看重,往后少不了要被苛待和使唤了。 “前辈,我会争气的,不会让你失了脸面在九泉下不安。”环视着房间,孙火默然转身朝向案几后的那把椅子,轻声地诉说道。虽然他不知道孙老和张雷岳之间最=后到底是生了什么过节还连累到自己,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事与愿违 紫光感应珠,炼制成器之后即是一对双珠,通过注入法力操控可以释放出防护光罩,品级评定是上阶防御类型。这属于相对稀=少的法器种类,可以说寻常修士也无法轻易就能持有。而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其中一珠因光罩攻破而被毁坏时,另一颗珠在千里之内也会同时毁损。 放下玉简,孙火揉了揉脑门,这是他在资料中所看到的法器功用介绍。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所有的内容反复通读了好几遍。对他而言,这样的法器所呈现的防御手段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也不用费心藏私在日后另外炼制以便用于防身。 只不过如同孙老所言,这个一损俱损的特性比较别致,让孙火一下想到了示警的作用。除此之外,他倒也没有再想出要求自己炼制出仿品的意义在哪里了。但是让孙火觉得真=正棘手的是,这个毁损的特性所相关的资料并没有在玉简中特=别标明出来。 因为每一件成功炼制出来的法器,都有一份相对应的炼制步骤和铭刻法阵。特别是这个铭刻法阵,是从众多的符文当中进行选择和组合,在法器没有被成功炼制出来前,任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新设计的法阵就是能够正常运转的。 越是功用强大的法器,铭刻法阵所需要使用的符文数量就越多,组合起来在符文自身之间或者和炼材特性产生相克相斥的概率也就越大。所以,当下修仙界中即便所谓的炼器大=师,绝大部分终其一生几乎都不会自主创新出什么高阶法器甚至法宝,就是较大概率能够成功地按图索骥罢了,只因为没有那么多炼器材料可以用来试制验证铭刻法阵是否正确,也导致了精品法器的炼制法门和丹方一样被暗中私藏不轻易示人。 同时,因为铭刻法阵的符文存在着无限组合方式,所以炼制成功的某些法器,巧合之下会带着设计者原先没有预料到的额外功用。而孙火注意到的恰恰就是这个关键,他吃不准玉简中记录的是否就是紫光感应珠全部炼制方法。若是被孙老刻意隐瞒了指定部分作为考验的话,费心研究还是能够找到些许门道;但若是这部分内容恰好是机缘下的产物,那可就真的是一筹莫展了。 只是眼下不管是上面的哪一种情形,都是要求着他得在现有的铭刻法阵上寻找相关符文和重新组合出一个新的铭刻法阵,还要自行选择适用的炼器材料作为承载的基础。以上种种,都已经超出了他一个还未正式出师的学徒炼器师的能力范围了。 抬头环视了一圈熟悉的房间,孙火突然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猛地一跃而起直奔旁边大步走了过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孙老背着手,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地在过道中健步前行着。如同孙火猜想的那般,这次所布下的任务就是一件超出其当前能力范围而无法完成的事情。他之所以这般做,为的就是要看看这名属下的态度。 筑基期是一个分水岭,通常情况下不会轻易受人所欺。也因为对未来的道路有了更大的自主空间,心境上往往会有一个较大的转变。同时以孙火才二十出头的年岁,恰恰也正是是心性未定的时候,再加上这不合时宜的进阶,为长久计对其予以挫磨是势在必行之举,以防来日滋长了自视甚高的傲慢心,生了异志。此刻对于孙火将会如何交差,孙老心中多少还是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毕竟一直以来此子的表现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就在孙老刚刚走到这处被冷落的房间前,石门一下就打开了。他有些意外地看到是孙火比自己更早地来到这里守候着,低着头做了这一切。没有多说什么,他便举步走了其中。 来到厅中转回身站定,孙老惊讶地看到了孙火手上多了个方形木盘,其中两两一对地摆放着五副黑白各一的珠子。 “不可能?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炼制成功了仿品?”难以置信的念头忽地从心底冒出,孙老都怀疑眼前的这一幕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是?”抬起头正要询问,一张瘦削显棱且双目遍布红丝的脸孔落入了孙老的眼中,乍看上去颇为吓人。 这时孙火却先行半蹲下身子,低着头将木盘托高呈递了上来。 “为了完成任务,未经您的允许,属下这几天便私自查找翻阅了前殿主的手札典籍,从中找到了一种子母霹雳火轮剑的炼制方法。通过比对和多次尝试之后,动用了点=金堂的炼材,最=后侥幸炼制出了这五副感应珠。时间所限,还未能进行实物测试效用。属下未得允准便擅自挪用材料和行动,请大人责罚。” 听到孙火这么一番请罪报告之词,孙老颇为触动,但还是按捺下马上要扶起孙火询问的冲动,而是向木盘中伸手拿起了一颗黑色珠子。他很清楚,作为修仙者而且还是筑基期修为,其精神精力都非寻常凡人可比,不会轻易显露出疲劳之态,但孙火都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憔悴模样,可见只怕是不眠不休未曾有一刻歇息地度过了这要求的十天。如此逞强拼命求上的后辈,实在是不多见了,倒也难怪张雷岳会如此地看重。 虽然有些走神,但孙老只是转动着这颗龙眼大小的珠子略略看了几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古怪。那是因为此珠表面十分的光滑,没有作为法器应当具有的阵法纹路或者额外装饰花纹,若不是外放着特=有的灵气波动,乍看上去就像是颗寻常的圆珠罢了。这样的炼器技艺十分罕见,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说这是你炼制出来的法器,为啥我没有看到符文的痕迹?”手中把圆珠轻抛了两下,孙老声音平静地问道,不想让孙火察觉到自己惊喜的心绪。 “是这样。这颗珠子内部是中空的,符文是被铭刻在里面,这样也就不会随便就被人看到,虽然作用不是很大。另外只要拧上半圈就能打开看到了。还有这是属下设计的炼制图纸,请殿主过目。”孙火没有抬头,而是腾出了一只手拿出块玉简放在了木盘之中。 事到至此,孙老一时之间却也是无从挑剔,没法按照先前设想的那般找到可以训斥的由头。而且刚刚所看到的那双眼睛和面容,也确实不太适合立刻继续摊派什么任务下去。 “你下去。有任务我会再另外传召你过来的。”沉默了半晌,孙老淡淡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面对如此冷淡的反应结果,除了不出意料之外,孙火还感觉有些不甘心,抬起头来想要为自己开口辩解些什么,却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诺诺地应了一声后,他起身把木盘留在了桌上。 当石门合上的那一刻,孙火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用力地紧紧闭上双眼压抑着那股冲动,随即往点=金堂小跑而去。而在石门另一边的房间内,孙老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看着手中已然分成两半的珠子,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第二百五十四章 秘盒之择 点=金堂的密室中,孙火紧闭着双眼却不愿睁开,尽管知道自己已经饱睡了足够长的时间把精神恢复了过来,但是那股失落的感觉,如阴影般笼罩在心头难以抹去。 除此之外,这场法器炼制倒是也给了他不小的收获。直到现在,孙火都不大敢相信,自己居然一个人就做到了如此地步,在没有张雷岳手把手指导的情况下。 感应自毁的符文组成并不难找出,且实际上也有好几种现成的方案。真=正困难的是千里之内都能生效的相互感应能力,和最终把这两个作用关联到了一起。而不知为什么,这个可以困倒无数炼器师的千里感应符文组合,在孙火的眼中并不是那么神秘晦涩,只是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水到渠成般地找出归纳起来。反而是如何将两个组合链接成为一个整体能够运转起来,让他竭尽了所有的心力做了无数次尝试。 只不过这一切在眼下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不值得,就像孙老突然之间不再对自己另眼相待,完全得不到丁点认可和肯定。更为糟糕的是,自从和孙老在这里意外相遇并听说其继任天工殿殿主之位一事后,继续待在点=金堂里没有了过去的踏实感,仿佛有种被人在暗中监视的感觉。 在心烦意乱中起身,孙火还是照旧来到了废器室里,准备活动一番手脚。这是习武以来而被养成的习惯,只要不是特别忙碌和紧急每天都会这么做。只是当他推开石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某样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个十来丈大小的圆形浅坑,很是突兀地出现在遍地成堆的废弃法器之中。浅坑里除了无数的重叠脚印和砂砾之外,还有一个浅蓝色的储物袋静静地躺在地上。 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孙火又抬头往顶上看了一眼。自从他接手了点=金堂,这里便又被再次启用,时不时地会有报废的法器被投放下来。为了能够及时接收和研究当下修仙者所使用的法器,也为了能有足够的地方习练拳脚,他特意在抛弃出口的下方搬运清理出一块空地,只不过在他日复一日的巨力踩跺下硬生生地踏成了浅坑。 这么久以来,孙火从未见过有储物袋被丢弃下来,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先前那道传音符是怎么被送入此地还甚至差点扑到自己的脸上。但不管如何,这个发现却是让他感觉自己压抑的心头顿时松泛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火这才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了出去,大步走入浅坑之中蹲下身子捡起了储物袋。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和孙老之间莫名变得疏远了,但是此刻他的心底还是希望着这个储物袋中所带来的的东西是示好的善意。 他略略往其中注入法力,顿时一道白光从袋口喷涌而出,地上多出了一小堆低阶灵石,一个表面贴着封印符的木盒,还有一块玉简。 在看清储物袋里所装的东西后,孙火并没有感到一丝喜悦。凭借过往交接的经验他不用细数也能知道,自己先前上交的炼器材料即便全部换成灵石也根本不止眼前这一小堆的数量。所以剩下的玉简和木盒,十有八九则又是新的一次炼器任务,他失望地暗想道。 出于谨慎和基本的敬重,孙火没有马上去尝试打开木盒查看其中存放了什么,尽管他辨认得出这只是一张最=低阶的封印符,将其打开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更何况疑惑的答案应该就在旁边的玉简之中。 迟疑了好一会,孙火这才拿起玉简将心神投入其中阅读起内容。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显露出意外的神情,随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但很快他就放下玉简,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收了起来,仿若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般开始了演武。 两天之后,孙火孤身一人地踏着件圆盘状的法器,不急不缓地飞行在已经远离了落云宗百里之外的一片树林上方,平静却又微微皱着眉头,一副心事在怀的样子。 先前的玉简,所带来的是一个极=其诱=惑的选择。被封印的木盒里,装着数个吉凶未卜的任务和一些相关物件。放弃这个未知的木盒并将其完好地交还回去,不但可以领回欠缺的分金报酬,同时还可以获得落云宗的提拔承诺,集中资源优先培养其成为一名真=正的炼器师。 即便落云宗并非如同另一大宗门百巧院那般是以炼器术而出名,但是这样的承诺对于像任何一名像孙火这般散修出身的人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机缘。只要好好把握,即便不能在大道上有所进益,却是可以从此在宗内扬眉吐气不再轻易为人所欺。 与此同时,另一个相对的选择则是十分落魄不堪了。留下木盒的秘密一探究竟,但他就必=须马上离开宗门至少三个月内不得返回,个人愿意的话甚至还可以等到宗门派人前来召回时再回归。只是过后不仅没有补偿发放任何报酬,甚至他还拿不到那笔数量不菲短缺的分金报酬。 放在一起如此悬殊的两个选择,可以说几乎没有人会拒绝成为宗内自行培养的炼器师,更何况木盒中的秘密任务也未曾提到和选择者有什么利害关系。若是放在从前,孙火可以肯定自己同样也会做出同样明智的选择,但现在他却怀疑了。 他怀疑着这是否又是孙老对自己设下的另一个诱=惑的考验,因为自觉无功不受禄,乌云也不大可能有权限许下如此厚重的承诺;又或者是盒中秘密任务的好处,足够等价于自己被吞的报酬等等。总而言之,他打从心里地十分肯定地认为,只要和孙老的事情都必然不会那么简单。因此在这两天里,他绞尽脑汁地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能够坦然做出选择的理由。 在困惑和迷茫之中,孙火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天工殿前去木鑫的洞府,想要从这位结义兄弟得到一丁半点的建议。但出乎意料的是,木鑫早在他忙碌于补上欠缺的分金任务时就外出了,据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因此他特意留下了口信让沈仇代为转告,要孙火好好保重自身勤勉修行。而在这短暂的碰面中,他注意到了沈仇面见自己时言谈举止的古怪,明明有过一面之缘却表现得素不相识。 那一刻,孙火心头蓦然间多了几分失落和刺痛,也似乎明白了孙老通过这个选择想要传达的意思。他,没得选择,在乌云的阴影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 百花毒心 如果说先前为了隐瞒自身修为异常的突破时是有多期盼能够寻得或创造机会暂离宗门,那么现在的孙火就有多不愿意就这般被再次变相逐出了宗门,而且驱逐自己的人还是那个一直颇为敬重和自以为对自己颇关照的孙老。 原以为失忆的沈仇成为了木鑫的杂役弟=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个警告,警告着自己莫得意忘形,因为乌云也能取走自己现在的一切,不只是简简单单地可以毁了自己,更可以夺去自己所在乎的东西。 这是他在离开木鑫洞府后经过思考所得到的结论,为此孙火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地选择打开了木盒。 没有预想中需要拼尽全力,甚至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任务,他两天来的纠结和决心,换到的只是两件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随便找个刚入门的弟=子都能做到的跑腿任务。 骤然受到这样一场无声的嘲讽,但孙火还是强迫着自己按捺下立刻返回天工殿质问孙老大闹一场的冲动。不单单是为了那个领会到的警告,而是他还记得自己加入乌云许下的承诺。纵然撕破脸了来讲,也不占据道义上的高位,因为他打从心里地承认当初自己是自愿地做出承诺,现在的遭遇就是“咎由自取”。所以只能忍耐,等待转变的时机,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期望是否存在。 因为使用了乌云在木盒中早已备下的掩饰任务手令和敛息符,在离开宗门时守卫并没有过多的盘问和为难,只是循例做了相应的检查和登记。尽管心绪低落,但孙火并未因此而丢失应有的警惕心,甚至他更希望能够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会在暗中盯梢着自己。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一路上平静得再正常不过,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宗门统一配发的圆盘法器,虽然能够搭载修士单人飞行,但是速度却仅仅只是比跑=马快上那么少许,所以当孙火赶到要求的地点时,已经花去了三天的时间。 仙景城,坐落于落云宗领地边缘有数的凡人=大城之一。因为毗邻一个面积颇为广阔的湖泊,晴天之时在日光照射下水汽蒸腾而起,在烟缭雾绕中常会出现一=大=片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堪比仙境。因而吸引了众多外来人口在此定居,兴旺不衰。 遥遥观望城门处进出的人流,勾起了孙火从前的记忆,恍惚间有种隔世之感。因为选择成为修仙者并非他最初的本心所愿,所以孙火不知道,自己走到现在的境地是对还是错。但他能够确定的是,成为修仙者并非像世俗传说的那般超=凡自在,甚至一点都不比凡夫俗子来得轻松。 就这般呆呆地出神着直到天上突然掉起了雨点打在脸上,孙火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就近寻了个无人的所在降落下来。在收起了法器和匿形术后,他拿出了一柄青色油纸伞将其撑开。就这般乘着细雨向着城门处快步而行。 一路闻着雨水湿润了泥土而散发出来的气息,孙火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阵由内而外的放松,是那样的舒爽。因为宗门之内是由护派大阵所覆盖,生活于其中只有日夜和阴晴,他已经有段时间未曾见到其他的天气了。如今乍然逢上雨天,带给他久违的新鲜感。 就这般如同孩童般东张西望地瞧着新鲜和热闹,孙火随着其他人群进入了城中。 知道这是一座凡人城市,所以孙火对隐藏自身修为的念头放松了许多。他知道寻常修士都不会闲着没事在这里晃悠,而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也就不用过于担心会遇上认识的同道中人。虽然周遭的人群仍然被他自身外放的血气所影响,总是避让着从身旁过往,但孙火仍然为自己得到了短暂的自在而觉得满足。 虽然是在城中闲逛,但是孙火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木盒中给他所下达的任务之一,就是来找城中百花楼的一个女子,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相关的描述介绍。孙火完全不知道要找的女子叫什么,有什么特征可以辨别,而且退一步来讲就算找到了人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完全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从名字上来看,孙火认为百花楼应该就是一间培育出=售奇花异草的店铺,虽然他很奇怪在世俗界居然会有人把这种事做成了生意,而且似乎还做出了名堂的样子。另外一个方向他能想到的就是花以香和美而为人所知,所以他要找的这个地方或许是在做买卖香料的行当。这个猜想也似乎很能解释他的任务目标是个女子而不是男人。只不过一路走来在孙火的留意下,他都没有看到名字相同的店铺。 尽管时间十分的充裕并不着急,但闲逛大半天后孙火也渐渐没了兴致,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有些饥肠辘辘了。根据典籍的记载介绍,当修士成功突破进入筑基期之后,是能够通过修=炼功=法时吸收的灵气能=量来达到彻=底辟谷的效果,从而免去三餐饮食的琐扰。这一个便利,更被推升到修士需要清心寡欲的戒律之中,不能贪恋口腹之欲。但是这个便利在孙火的身上却似乎不灵了,即便他现在已经成为筑基期修士,却依然还会感觉到饥饿,只不过间隔的时间比过去更长了。 对此孙火并没有多在意,只当是自己没有及时更换修=炼筑基期的功=法才导致未能满足肉身的生存需求。不过此刻饥饿感觉的出现,倒是提醒了他能够快捷找到百花楼的一种可能办法。环视了周围一圈,孙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毫不犹豫地抬腿走向了一家看起来人气兴旺的酒楼。 “这位客官,里边请。”看着身材高大壮实却又衣装简素的孙火走了进来,一名小二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同时双目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两眼后又停在了他的双手上,便指了指边角落的一张空桌准备将其引=领过去。 正在筹谋着若此路不通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孙火,并没有察觉到其中小意图,但他也不想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下展现自己骇人的食量和将要打听的事情。皱了皱眉,他随手就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轻抛了两下,“这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人清静些吃饭吗?” 突然而来的转变,让小二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可能是吃体力饭的壮丁竟然会是个能出手阔绰的财=神爷。但是手脚利索的中年掌柜已经冲到了跟前,从孙火的手中拿走了银子并暗中用力掐了一下,随后便点头哈腰地招呼道:“这位小爷,楼上有雅间,还请不要嫌弃”。 在亲=自请这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入座并倒上一杯茶水之后,中年掌柜便准备离开去吩咐后厨送上丰盛的酒菜。就在这时,孙火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掌柜的,你这店开了很久?” 乍然听到这么一问,中年人有些发怔,但随即反应过来客气地回应道:“这是当然的啦,不瞒您说,本楼从先父开张经营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年,所有菜肴口味上佳,绝对包您满意。” “是嘛,那我相信自己应该可以放下心尽兴享受。对了,你既然说在这里经营了三十年,那应该对这城中的情况也很熟悉。”孙火端起茶水习惯性地正要一饮而尽,却忽然想到什么而动作慢了下来改成小口啜饮。 掌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他听明白孙火这番话的意思。“在下虽然是在这城中土生土长,但也仅仅只是一名酒楼的掌柜而已,也就知道一些广为人知的事情而已。”虽然爱财但出于谨慎,他可不想把自己撘进一场莫名其妙的麻烦中,特别是眼前之人明显地隐瞒了身份且又来历不明。 “没什么啦,我不是想打听什么特别的事情。”孙火笑了笑,转头望向了窗外,他也听明白了中年人的推托。“我只是问个路,你知不知道百花楼在什么地方?” “百花楼?!”中年人骤然睁大了眼睛。但是随后孙火清楚地瞧见他脸上那种迎合客人的奉承笑意,变成了一种很不舒服的坏笑,而且看着自己不住地连连点头。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说的蠢问题。 一个多时辰之后,孙火出现在某条热闹非凡的街口。他一脸的阴沉,看着矗立在面前不远处一座富丽奢华的楼阁。“官人进来玩啊”“公子记得常来啊”之类的软言糜语清楚地传进耳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惧断坎行 百花楼,仙境城中数一数二的销魂风月地,并非什么香料铺或花木店,这是自认在执行任务的孙火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尽管已经来到跟前亲眼看到了那引人注目的牌匾,但他仍旧无法相信乌云竟然会把自己派遣到这种地方来,更不敢相信孙老会借着任务之名让自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寻=欢作乐,尽管从字面上理解这条命令可以说完全没有歧义。 来到这里,逼迫着孙火不得不回想起那些他最不愿面对的记忆,一直强迫着遗忘而回避。在劫后余生的无畏无悔下,交织着操守有亏的羞愧和自尊受损的愤怒。一个堂堂九尺男儿,却被女人强要了身体,而且先后还是两次。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洗刷去这份屈辱,或许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眼下,孙火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和恨意,这才没有直接冲进去将整个地方拆成废墟。因为先前从酒楼掌柜的口中,他听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信息。 数月前,百花楼中多了一位相貌出众的风尘女子,其姿色惊艳可谓令其他美人都黯然无光。按理说这样的尤=物应该会被当成摇钱树力捧为头牌,用于招待那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寻常人轻易无法得以一睹真容。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此女在百花楼的才艺是禁忌之舞。表演之时其着装暴露,身披若隐若现的蝉翼纱,只带一条抹胸,极尽春=光之色。这种舞蹈不仅是世俗中士大夫认为有伤风化而严厉批判禁绝,同时也是寻常青=楼官人所极为抗拒的,即便打从心里明知自身早已非清白之躯。 这样的艳=舞在白天和晚上各有一场,虽然限=制了每次观看的人数只有百人,但其费用之低令人咋舌,仅需区区百文而已。不仅如此,在晚上观看的客人当中,还会有一位被随机选出能够与其共度春宵。可想而知,这样的机会让仙境城中甚至周边临近的好=色之徒是怎样的奔走相告和趋之若鹜。 正因此,中年掌柜把孙火当成了某个慕名而来且又不得不改头换面隐藏身份的富家子弟,这才有了先前的表情和自以为理解来客的一番絮叨和介绍。只不过他也为孙火大感可惜,因为来的不是时候。就在两天前,百花楼无故取消了这名舞姬留客过夜的惯例安排,而这意味着所有人短时间内都无缘得到那最=为诱人的机会。 每从中年掌柜的口中多听到一句,孙火就觉得心中的怒意高涨一分,越来越多的迹象都在表明这名舞姬似乎就是为了他自己的到来而准备的。因为能够让世俗的官府默许了此事的发生,而且从一开始至今都能摆平由此引发的各种明里暗里的麻烦,除了落云宗之外,孙火不觉得在这里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做到此事。 反复地告诉着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最终的结果如何,都还是要孙火来亲自确认,愤怒之中夹杂着他将要被迫解开真=相的恐惧。 “铁口神算,不灵不要钱啊。”就在这进退维谷的两难时刻,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闯进了孙火无从决断的思绪中。 若在平时,孙火对此是不屑一顾的只会认为是信口雌黄的把戏,特别是在修习了法术后更觉得世事无常难以揣测把握,但现在,他却鬼使神差地循声来到了这位算=命先生的跟前。 出乎孙火预料的是,这位算=命先生看起来并没有生得一副奸滑相,反而是方脸三缕长髯很是稳重的样子,似乎完全不为自己凶煞的气势所影响,更没有被吓得转身拔腿落荒而逃。 “你不怕我,是来找麻烦的?”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位不卑不亢的游方算=命先生,孙火有些诧异地问了出来。 “方才观阁下虽然凶煞骇人,但眼神却飘忽游移,贫道便有几分把握并非冲在下寻衅而来。现在阁下开口有此一问,更可证贫道所想不差。公子心有困扰,可要问卦卜算?” 惊讶于眼前之人目光是如此毒辣细微,竟一眼看破了自己当下的处境,这让孙火高涨的怒意瞬间熄灭了许多,同时也激起了他年轻的好胜心,想要小小的捉弄一下这个凡人“骗子”作为回敬。 外放的气势骤然一收,双臂抱胸的孙火换上一副无害的笑脸,很是客气地说道:“道长既然自称‘铁口神算’,那就有劳卜算一下,在下洗耳恭听。” “公子有心,自无不可。”算=命先生手抚颌下长须,微微颔首,随后他从身上的包裹中取出一块刻画着莫名纹路的黑色方形木板平托于掌中,又伸手递给了孙火两枚锈迹斑驳的铜钱。“请公子将这铜钱掷于板上。” 目光在铜钱和木板上一扫而过,孙火马上就发现两者皆是凡物未含半点灵气,当下更是大生鄙夷之心。只是他脸上神色分毫未变,右手接过两枚铜钱依言将其轻抛至木板上,左手顺势背在身后,轻轻地晃动着手指。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两枚铜钱同时在木板上转动着,其中一枚自然地慢了下来最=后平躺在木板上某处,另一枚却直直地立在木板上。 看着铜线呈现的卦象结果,算=命先生瞪大了眼睛很是难以置信。这卜卦的铜钱边缘扁薄,且木板表面平整并无裂痕,因此不管怎么抛投都绝=不会出现铜钱直立不倒的情况。现在出现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孙火解说卦象了。 抬头正要说些什么,算=命先生却看到了孙火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眼神之中不遮掩地流露出了看热闹的戏谑之意,一下子恍然大悟了。略略沉吟之后,他轻笑着开口道:“公子已是心有所决,又何须踟蹰不前徒添烦扰。此行必有波折,但也不会尽如人意。” “骗子!”听到算=命先生面对自己的小动作还这般“信口开河”,孙火的脸面再次阴沉下来,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便转身大步离开了。对方只是个凡俗夫子,根本没能耐承受自己的迁怒,也就无心继续在此纠缠耽误下去。 看着孙火变脸离开,算=命先生没有生气,也没有追上去讨要钱资,只是再看向那枚失去法力干扰而倒下的铜钱,摇摇头轻叹了一句,“从命逆命,都在命数之中。” 在经过算=命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孙火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地干耗下去。他随意地找了家客栈,把自己埋进了睡觉之中以断杂思,一直到当晚的三更时分。 短暂的迷糊过后,孙火的目光变得清明犀利了起来,低着头略微想了想,他反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从前空闲时随手打造的半截青铜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后敏捷地打开窗户窜了出去。虽然先前是那样的极力否认算=命先生的话语,但最终孙火还是做出了行动,为此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长痛不如短痛。 此刻已是宵禁时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地行走在无人之境,即便如此孙火在途中还是用上了匿形术完全藏起了自身的踪影。因为不管是痛恨这种风月之地还是保护自身名声,他都不愿意让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来过。只是在潜入百花楼的时候,这种痛恨的感觉却怎么也无法被压制地蔓延上来。他作为修仙者而被强化过的听力,在短暂的路上是如此清晰且又无法避免地接收到那些细微靡声。 直到来到那名传闻中舞姬的住处前,孙火这才略微觉得松泛些,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里距离百花楼最近一处有人的地方都在数十步开外,似乎有种被孤立的感觉,但也说不好是为了某些服侍客人的需要,这让他又多了一重不舒服。 站在门前,孙火放出了神念感应屋内其中的动静。庆幸的是里头只有那位舞姬正一人独坐在妆台前还未休息,并未有其他不想面对的情况。只是此刻,一门之隔,孙火却再次犹豫了,抬起手却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扣下或直接推开。 “既然来了,就请进。” 屋中的舞姬突然开口了,一下惊到了迟疑中的孙火,整个人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在这瞬间,他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同时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明明还没有解除匿形术且刚刚探查过对方只是个凡人女子。但孙火没法再细想更多了,形势上他已经失了先手被=逼到下风,不管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都是十分不利,只能马上做些什么挽回局面了。 隐=形的身体显现而出,孙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没有上拴的木门大步跨进,与这位已经起身迎候的舞姬相互对视起来。下一刻,低低的惊呼从两人口中不约而同传出。 “怎么是你?” “竟然是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叛罪毒身 眼前的女子身着雪=白素衫,一头长发未做梳挽地披肩而下,在孙火看来这根本不像是一名沦落烟花之地的风尘舞姬,反而更有几分清丽脱俗的味道。实际上真=正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此女并非他人,而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和交易承诺的陆媚。 自从离宗执行第=一次乌云的隐秘任务后就连续发生了那么多变故,逼迫着孙火没空也不愿意去忆想这些日子的经历,以至于把当初委托木鑫调查一事也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敢相信地放出神念再次仔细地探视眼前之人和周边之后,孙火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了更多的疑惑,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开口问起,场面变得那样安静且尴尬。 看见孙火嘴角微微咧动,右手拇指不自觉地在食指和中指间来回搓动着,陆媚笑意微绽,走上前来在桌上拿起一个茶杯,给孙火倒了一杯茶。 “来者是客,孙公子请用茶。” 虽然孙火在此时绝=对不会去喝这杯茶水,而且此话在这个地方让孙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名飘客般十分不自在,但陆媚此举明显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打破气氛,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拿掉了自己的青铜面=具,掐诀释放出了一个隔音罩裹住整个房间,随后才来到圆桌前坐下。 “当日一别,公子看起来变得稳重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看着孙火硬朗的面孔,陆媚的眼神忽地变得有些迷惘,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她没有就这般在孙火的对面坐下,而是束手站立在了旁边。 这样的话落在孙火的耳中,他听不出陆媚到底是在称赞还是暗讽自己,只好当做未曾听见。手握茶杯,他定了定心神,飞快地整理着所有已知的情况想要理个头绪出来。 “这个时候陆道友确定自己在等的人就是在下吗?”沉默了一会,孙火决定还是问出刚才相见时最开始的疑惑。只要对方否认了,自己也就可以立马扭头离开,一刻都不用再多停留。 “奴家不敢与公子互称道友,在这里和其他人一样叫我‘雀姬’就好了。现在我很肯定,公子就是奴家在等的人,今晚和以后也不会有其他人再来了。” “为什么?” 孙火脱口而出地追问了一句。显然这回答与期望完全相反,同时他更震惊陆媚的改变,不理解一个高傲的修仙者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亲口承认自己是一个舞姬,还用了个像是玩物的名号。 “公子这是在明知故问了。”陆媚收起了脸上那些许的笑意,闭上双眼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随后她一脸决然,不带感情地开口道:“直说孙公子,你准备要怎么处决奴家?可以的话就干脆利落点给个痛快。” 如雷轰顶,孙火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处决”这样的字眼,而且还是“犯人”请求自己来执行。挺直的身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他歪着头死死地盯着眼前骤然变得如此陌生的女子,想从她的脸上找到恶意玩笑的痕迹。很快,孙火就失望了。从神态到衣着,无一处不在表明着陆媚是真的在决然就死。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和不安悄然而生。 “为什么?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我就是来处决你的人,难道就不可能是那些”再一次追问,孙火两指并拢地在空中虚画了几圈,表达着自己不想说出的词语。 “连那个话都说不出口,公子觉得别人会相信你是那种人吗?”陆媚眨了眨眼,有些无语地回应道。“撇开这个暂且不说,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如果来的是其他人的话,那倒有可能会发生你说的情况,但只有你是不会的。因为你本来就该是个死人了。” “咔嚓”一声脆响,孙火手中握着的茶杯瞬间化成了碎片,茶水从掌中淌下到桌面上,缓缓地流动着。此时此刻,孙火不再怀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有些真=相需要被揭开。 房间中的空气变得凝滞了起来,压=迫着呆在其中的人都有些呼吸不畅。陆媚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刚刚还很平静的男子,已然变成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就要燃尽一切。但是她不在乎了,顿了一顿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你死了,那个疯子就不会回到宗门内掘地三尺地四处追查,逼迫得我无法继续隐藏下去而暴露了身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废黜修为和刑讯,更不会被下了控心咒送到这里天天任人围观亵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说着,陆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行苦涩的眼泪无声而下。 听到这里,孙火满腔的怒火却在不知何时消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悲伤和挫败感。第=一次差点搭上性命的失败任务,他和木鑫都相信着是在宗内泄露了情报才导致的。可是到头来,根源却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自以为聪明得能够引蛇出洞,实际上却是成了他人的猎物而不自知,最=后在自己人事不省的时间里还要靠木鑫来收拾烂摊子。怎么会蠢得这般的天真,这么的幼稚不可靠。 陆媚很快收起了悲伤静等着孙火的爆发,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只看到这个仇家有些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桌子,一动也不动,就连原先那种压抑的气氛也消失不见了。这样意想不到的转变,让她不由得有些慌了。要是孙火就此一走了之未行处决,那往后的日子她完全不敢去想。 “公子在等什么呢?还是在想要怎样慢慢折磨奴家好为自己报=仇吗?”又过了一会还是未见孙火有所动作,陆媚实在忍不住地只能出声问道。 “不。虽然你觉得我应该是来执行处决,但实际上我收到的命令只是来这里找到你而已。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还是感谢你的坦然相告,省了彼此许多无谓的工夫。”孙火站起身,甩掉了手上的碎瓷片,缓缓地说道。 一听到这话,陆媚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没有血色。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如此荒唐却不可能发生的结果竟然还是发生了。失去眼前这个机会,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此刻她看向孙火的目光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愤恨。就在这时,一个邪=恶的主意出现在了脑海中。 “百花楼的规矩,向来是要让客人尽兴而归的。公子既然来了,雀姬自当要伺候你满意了。”说完此话,陆媚快步冲上前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孙火,两只手在其身上无所忌惮地乱摸和撕扯起衣衫。 临了了,孙火却是怎么也没有料到陆媚还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手。冥冥中就像有一根紧绷到极=限的细线,终于不堪最=后一丝负重,断掉了。 正在极尽挑逗动作的陆媚,忽地感觉到跟前这个男人的身体变得火热无=比,随之一股骇人的气势猛然爆发而出,竟将她震开逼迫得向后倒=退了几步。 “你怎么敢对我做这种事!” 正为自己计谋得逞而心头一松的陆媚,看着再次转过身来的孙火,脸上的表情顿时凝滞住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和绝望,如同突坠冰窟般地笼罩住了她整个人,刺耳的尖叫无法自=制地从喉咙间喷涌而出。 此刻,在妆台的铜镜中,映照出了一张非人的侧脸。 第二百五十八章 恶相命卦 众所周知,修仙这一条路是有多么的艰难,而长生不死更是那遥不可及的极巅,甚至这个终点是否真的存在也根本没有人能够证实。如果成为修仙者,日子却还过得如同凡人般庸庸碌碌,为了生计辛苦奔波,更还要为了所谓的“戒律”而清心寡欲不得自在,那么修仙又有什么意义呢。陆媚是不甘心的,也觉得自己这样想并没有错。 犹豫挣扎了许久,她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因为作为潜伏他宗的卧=底,一旦暴露却又无法及时脱身的后果,那是不言自明的。可是她真的没有料到,自己的下场会是这般残酷。 作为女子,美色和主动就是最有利的武=器,以此来主动勾=引诱=惑他人泄露情报是事半功倍。即便是不得已用了这种手段,她还是给自己留了底线,未曾将身子真=正给哪个人占有过。可是,袭击抓捕自己的疯子根本不管这些,甚至可以说是故意而为之,控心咒变成了噩梦的开始。 无法萌生伤害自我的念头,也就断了自尽的结果,只能每日无法抗拒地被一干登徒浪子观看和亵玩。如果有悔不当初,陆媚不知道自己该悔的是不该因为跟=踪发现孙火的秘密而下手探究,还是决定让自己成为卧=底,亦或是最开始的时候放弃凡人的生活和身份成为一名修仙者。 两天前,当那名疯子突然出现并且冷酷地带来会有处刑者即将到来的消息时,在感到对生命终结的惧怕外,陆媚更多的是有了解脱之感。临了了,她发现其实自己只是想有一个干净体面的结束。 可是现在,陆媚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因为此刻面对的不是预想中孙火怒极失控的致死出手,而是一张从未见过、也绝=不想看到的脸孔。 只见这张原本方正却还带着一分少年稚气的脸庞,沿着鼻梁中线一分为二,左半边是尽显暴怒戾气的人脸,右半边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截然改变。 一层隐约流动的薄薄黑气笼罩于其上,有如活物般伸缩不定地幻化出了无数细小的触手,不断地舞动着。黑气之下的脸孔同时变得乌黑发亮起来,交错凸起了数条粗长的暗红色筋管。应该表面光滑的皮肤,不知何时也变得粗糙龟裂,好似久旱未雨的地皮,裂隙之中透露出微微颤动的血肉,令人触目惊心。更让陆媚魂飞天外的是,孙火那原本一对正常黑白相间的眼珠已然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两团血色的妖异光芒,如同火焰般在眼眶中闪动着直直对视,仿佛下一刻随时就要吸出自己的神魂炼化燃尽。 如此景象,猝不及防地打碎了所有的心防,勾出她生而为人天性中最深的恐惧,即便是已经有了就死的觉悟也无法消去和从未曾意识到的部分。 “我错了,不要杀我。饶过我,我不想死” 为恐惧所击溃意志而不能自持,陆媚语无伦次地说出求饶的话语,本能地浑身颤抖着向后跌跌撞撞退去,想要远离眼前的凶煞。几乎不听使唤的身子碰撞上圆桌,手臂将上面的茶具扫落砸碎乒乓砸碎在了地板上。 即便如此,此刻的孙火就如同未曾听见般,依旧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一步步逼近上来。 再也无法承受这股随之孙火逼近而如山攀升直上的恐惧感,陆媚绝望地发出了最=后的尖叫,扭头便冲向身后最近的窗户飞身而出。 冷不丁地浑身一颤,孙火从脑袋一片空白中骤然回过神来,只看到窗口外一闪而逝的白影。他急冲上前探身往外查看,却是地上白衣渐染红。 周遭开始有人声响起,显然是察觉到了陆媚坠楼的动静。心慌之下,孙火也没法考虑更多,本能地也冲出了房间落荒而逃,纵身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孙火前脚刚刚离开,附近某个阴暗的角落中快步走出位死气沉沉脸戴金属面=具的红衣人,带着一股水波般的无形波动笼罩着周身半丈之内的半球形空间,径直来到了陆媚的尸身前半蹲下来。 红衣人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长颈细瓶单手托着,随后开始念念有词地掐诀起来。没过多久,红衣人一声低喝,左手按在了陆媚的额上猛然往后一拔,竟凭空抓出了一个红色的光球。 那光球在不停地颤动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远离红衣人的手掌,紧接着黑色细瓶就射出一道红色霞光,将其吸入其中。 做完了这一切,红衣人也不再理会其他的,就这般收起了玉瓶原路返回出来时的角落。在那里,却是还有一个手托法盘正停止施法的修士。 孙火未曾察觉到暗中在旁窥视的这两人不是其他,红衣人是曾见过一次的暗卫“玄”,而另一人却是据说更早有事离宗的木鑫。 “多谢玄前辈出手相助,木鑫谢过了”木鑫双手呈递上法盘,恭敬地说道。 “能够收取一名修士的精魂,这种事好说。倒是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呢?”红衣人抬手收回了用于制造小型幻象以遮掩自己收魂动作的法盘,冷冷地开口道。 “怎么会呢,仇人被解决了,一口气自然是舒畅了不少。”木鑫微微一笑,很是轻松地开了口。 “随便,这里没我什么事了,先行一步。”冷哼一声,红衣人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身形闪动地离开了。 目送着玄的远去,木鑫默然地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孙火露面只是那短短的弹指功夫,但是玄和他都看见了,那表情根本不是什么仇怨得报的快意满足,而是不应该有的惊慌失措。 处决罪人,本应是暗卫应有之义,更何况还是私下有杀身之仇的对象。事情做起来应该顺理成章十分简单,甚至还会使用一些什么不见光的私刑折磨也能理解。可是现在怎么看结果都不但并没有做出这些事,而且还是像是某种原因失手弄出了坠楼的大动静。 木鑫多少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由孙火独自来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两人相遇后都说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必要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狠绝,终究要误事害己的。 “这位客官,酒来啦!”跑堂的小二殷勤地吆喝着把两坛子老酒抱上桌来。偷眼打量了下满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且对方一脸阴沉地看着窗外,对自己的到来瞧都不瞧一眼,便又乖觉地噤声退到了一旁。 心情不好而出手阔绰,且又无心饮食的客人虽然少见,但也不会太令人=大惊小怪。但今天店里迎来的这位客人,却真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了。抛开一大早还没开张就砸门叫人起来营业不说,单单这酒量就闻所未闻。 看地上东倒西歪的空坛子,小二知道这已经是自己送上来的第十二坛,而且都是店里最烈的酿酒。可眼前这位客人的脸都不见半点发红,眼珠明亮得瞧不出有丝毫醉意。这样的景象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拿上来的是些兑水的假货,但是空气中浓郁得熏人的酒味却又做不得假。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十数坛全是清水喝不醉人,普通人还没灌下这么多水就得撑死了。可这个年轻人却一直在那个位置坐了一上午,都没有离开去解过手,就这么一碗一碗地喝着,真的是个闻所未闻的怪胎。 这位让小二嘀咕不已的客人不是别的,正是孙火。在经历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只觉得现在的心情实在很是低落和糟糕,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和面对往后的日子。他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只是单纯地觉得烈酒的味道足够刺=激,这样自己的头脑也就不用去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麻烦,才会呆在这里喝个不停。 目光在街上来往的人群毫无目的地梭巡着,孙火突然间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当众惊世骇俗,他马上从窗口扑了出去,就这么直接地落在来人跟前。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好巧啊。” 被突然从天而降的拦路而吓了一跳的,正是昨日相遇的算=命先生。只是方一见面,就不可避免被孙火浑身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头。再一次被冲着自己而来,他也只能是试探性开口发问。 “公子有礼了。你这是” “昨日是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先生。今日有缘相遇,就让我好好宴请先生作为赔罪。”孙火不由分说地拉起算=命先生一只手,就往酒楼里走去。 作为一介凡人根本不可能挣脱孙火的拉扯,算=命先生就这般强带进了里头和其相对入座。只是看看一桌的酒菜和地上的酒坛,他也能猜到几分眼前的年轻人并非完全是单纯要酬谢自己,而是更大可能要有求于己。 孙火再次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推向了算=命先生。 “在下是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话,连同昨日之事还请多多包涵。这些银子请您收下,就当做补上欠付的卜卦钱。另外想劳烦先生位在下再做卜算,以指前路。” “果然如此。”算=命先生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就此收下银子。“公子客气了。昨日=你并没有诚心求卦,贫道也没有在真=正卜算过,因此你我之间并不相欠什么。另外,公子恐怕对卜算之道也有什么误会。卜算揭示的是必然的命数,所以卦辞多是模棱深奥的,并不能以一时的解读作为决断的依据。贫道能够看出公子心有所惑,但那只能靠你自己去找出答案,卜算是不会让事情变得明了起来的。” 听到算命先生这般直=白相告,孙火不免很是失望,只是转念想到昨日的断言,总感觉眼前此人说话很有深意,就此请对方卜上一卦应该也能有所帮助,更能同时弥补自己的失礼。因此他又再次请求道。 眼见拗不过孙火的执意,算=命先生只好再次拿出器具,让其再次抛掷铜钱以显卦象。 看着掌中的铜钱,孙火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没有昨日那般嗤之以鼻的轻蔑。既然卜算无法指明往后的行动,那么他诚心地祈求着自己未来至少能有一个平安的善终。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往木盘的上方抛出了两枚铜钱。 再一次,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两枚铜线落在木盘上打转地移动着,到最=后慢下来竟然两两碰在一起相互依靠着,成“人”字形地立在了木盘之上,没有压住任何一道符文或线条。 “先生,这!我是真心求卦,没有搞小动作,真的没有!”孙火有些惊慌,急忙为自己分辨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道遁一 只是简单地抛投两枚铜钱,都能扔出这样匪夷所思的结果,这是孙火自己都没有料到、也不希望会发生的意外。特别是在昨日已经有了暗中动用法力制造不可能发生的伪卦象以此来刁难拆台的前例下,他马上就想到了算=命先生十有八=九要误会自己是再次恶意戏弄对方,那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且有嘴也辩白不清了。 “我相信公子,刚刚并没有捣鬼,只是单纯抛出了铜钱想求个卦。” “啊!?” 此话一出,孙火惊诧地张开了嘴,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他也不太明白,算=命先生怎么能如此笃定接受这么荒唐的结果,比当事人的自己都不加怀疑和否定。只是他瞧着算=命先生看向铜钱卦象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但更多还是透漏出一份凝重。 “人皆有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公子相信这句话吗?”小半晌过后,算=命先生这才闭上双眼,幽幽地问了孙火一个问题。 “这”孙火张口结舌,却是被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扪心自问他更多是不信的,因为如果命中一切皆有定数,过去那些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性命的努力和付出则变得毫无意义可言,他无法允许有人这样否定自己的人生。但是,此刻正在做的问卦卜算之事,孙火突然意识到这又恰恰是在背道而驰。 感觉到了眼前年轻人的迟疑和语塞,但算=命先生没有要就此逼迫他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睁开了眼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贫道所问,并不是想要公子现在就去承认或否定某些事。相反贫道十分惭愧,公子做出的卦象完全不在所习知的卜算术数之中,所以” 就在孙火失望地以为对方并没有真=正相信自己不曾捣乱作梗,而且迫于自保免灾的压力准备找台阶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算=命先生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起来,不带感情地一字一顿地念道: “仙非仙,魔非魔,一念掌造灭。 缘至情,欲至性,独断决大千。” 方一念完,算=命先生立刻脸露惊诧之色地低下头来。明明自己对于这个卜卦结果的理解是一无所知,怎么刚刚还会不由自主似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孙火差点没把口中的酒水喷对方一脸。“还有,其他的且不说,难道我看起来是那么霸道蛮横的一个人吗?” 听到孙火这样不满地反问自己,算=命先生脸上不由得显出无奈的苦笑。莫说真=正的卦辞是不会有这样明显带有偏倚褒贬的词句,就是平时与人打交道也没有谁会傻到当面直说对方行事独断。现在话从自己口中而出,就算想要解释也是无从说起啊。 看着算=命先生久久不语没有回应,孙火突然间感觉很是泄气。因为想到了先后两次主动地找上对方,所带来的只有捣乱和麻烦并非是正常的糊口生意,导致人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从这点上来说,指责自己独断专横还倒真的是无可厚非的。 “罢了罢了,原本就是在下的过错,一再地搅扰先生还强求卜卦断命”孙火摆了摆手,想要将方才的风波带过就此结束,可是还未等他说完话,意想不到的变故再次发生。 在“噼噼啪啪”几声细微的木头断裂声后,两人吃惊地看到了放在桌上那块作为卦盘的黑色方形木板,竟然就这么自行迸裂碎成了数块,就连上面那相互依靠树立的两枚铜钱也都无声无息地齐齐裂成了两半跌落下来。 “这”孙火猛然抬头看向对面,指着损坏的卦具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时候即使再怎么愚钝和对断命有所疑虑,他也能明白这结果看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自己刚刚心中所求是最终的归宿,而且也因为知道对方不至于为那点“梁子”更不可能提前准备这一出把戏来特意恫吓自己。 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算=命先生是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想到了什么,只是当他迎上孙火有些焦虑和担心的目光时,有些话就在舌尖上却又怎么也无法直白相告。 “贺喜公子大器勇武,命格贵重,实是人世少见,他日必为人杰成就一番伟业。贫道的俗具浅陋无量,这才承载不起您的卦数之重,还请勿见怪。能为公子卜算此卦,乃贫道之幸,不枉此生修习卜算一道。贫道先满饮三杯为敬,以贺公子。” 大笑而起身,算=命先生拱手向孙火朗声而贺。不仅如此,他同时还大大方方地收起了先前推辞的银子,并且还真的就自己端起酒杯连饮三杯。 如此猝不及防的道贺,听得孙火是一愣一愣的,也实在是没搞懂这是唱的哪一出。虽然没有修=炼过任何一种探测心思真假的秘术,但是凭着直觉他觉得这些贺语又并非完全是应付的假话,只不过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况且自己刚刚才开口说是自己有错在先,现在马上又变脸拒绝=对方的祝贺再次逼迫追问可能的真话,不仅很是失礼,而且也是在好奇命运定数的欲念上越陷越深了。 在意识到这份好奇可能会成为日后的心障,孙火马上强行打消了逼问下去的念头,有些不自然地挤出几分笑意,端起还未喝尽的酒碗回应着这份莫名的道贺。 接下来,算=命先生毫不避讳地当孙火的面落座开始动筷,品味着这一桌对他而言难得一见的美食佳肴。两人一时之间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刚刚发生的异常。 这场尴尬的饭局并没有持续上太久,终于也到了酒足饭饱的结束时刻。 “先生,借今日之席在下为先前的种种不是赔礼了,请多多包涵。在下还另有要事,先行一步了。”经过了这短暂的缓冲,孙火也冷静了不少,起身抱拳不温不火地告辞道。 “公子诚意,贫道心受了。今日一别,大概再无相遇之期,在此特送公子一言,博学明事理,砺强破困滞。”算=命先生随即同样起身,开口相送。 虽然不解一位算=命先生似乎对自己有所隐瞒却又还说出如此直白的告诫,但孙火为此感到些许宽慰。踌躇了一下,他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贫道道号天宸,不足挂齿。”有些意外听到这个问题,但算=命先生还是含笑答道 孙火目光闪动了几下,却也没再说什么,再次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 倚立在窗边目送着孙火高大的身影在街道上渐行渐远,天宸道人的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最终幽幽地轻叹了一口气。 “天道遁一,极卦空成。公子,往后千万保重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ps:天宸书友,这是我答应过为你而创的角色,虽然出场戏份不多就此结束,但卦辞将贯穿至全书结局,希望你喜欢。 第二百六十章 前倨后恭 虽然严格上来讲从抵达到离开仙景城只过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在赶往执行下一个任务的路上,孙火的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并非为了偶遇天宸道人和卜算了那无法明说的那一卦,事实上他还是有些感谢天宸道人的有所隐瞒。因为从卦具毁损的结果来看,孙火自己还是倾向于这是一个归宿大凶的预示,所以他宁可一无所知地闯到结束坦然面对,也不要终日活在知晓明确细节的提心吊胆之中。 赶路的过程总是那么枯燥和无趣,特别是只有一个人独行的时候,所以在回想起和当晚陆媚见面的经历,孙火发现有些事情怎么也解释不通。如同自己当时的神念扫视和此女的自述,他已经确认了陆媚是失去了法力修为不假,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还能够发现隐匿身形的自己,还一眼就看穿了真实身份。 这些细节在当时孙火因为太过震惊和意外都未曾注意到,现在却成了未解的棘手问题。如果连接近区区一个凡人都无法做到不被察觉,那么他真的要为武者和修士的暗卫这双重身份而羞愧至死了。更让孙火为之后怕的是,陆媚的情报调查到底是细致到了什么程度,以致于可以无视面=具的遮掩就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这也让他开始关注起自身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暴露了底细,不想未来再次重蹈覆辙。 孙火有些懊恼,如果当时能够更冷静些,处事上可以更老到周密些,那么未必不可以利用她的愿望作为筹码,来获得更多自己这些需要了解的答案。如今,他所想到能够回答这些问题的人,也就只有进行过抓捕和拷问的木鑫了,只是孙火不太想当下次相遇时还要和自己的大哥重提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的疑惑,则是陆媚身死之前的“古怪”反应。现在,孙火能够明白她是为了求得一死而在故意地激怒自己,但无法理解她怎么会为暴怒的自己而胆怯求饶,甚至还绕过了控心咒的约束以坠楼的方式作为结束。没有原谅对方的出=卖,但也没有动过虐=杀的念头,孙火只是对这种结局有些心有不忍。如果能够重来,他倒是想用前面那些疑惑作为交换,给对方一个痛快的了结。 疑问仿佛晨雾般在孙火的心头萦绕不去,直到他抵达了柳月湖地界才被暂时放下。 这里是他对修仙者憧憬破灭的地方,也是进入修仙界的转折点。孙火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再次光顾。他有些怀念起那段护送的经历了,虽然小有惊险,但却感觉自=由自在,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约束。 对于当时的带头人萧风,孙火现在回想起也还是心存感激,没有因为自己的外族修士身份而畏惧排斥或者阿谀奉迎,而是视为可结交的江=湖中人一般豪爽地分酒坦言,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大哥提携晚辈的味道,指了条寻求进一步修仙机缘的路,尽管这条路在更早偶遇萧雨沐时给得更清楚。如今都来到了这里,孙火也突然想到了该怎么去利用接下去的时间,就是终于有=机会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尝试完成那个寻人的承诺,也让原本那种被“放逐”的感觉好受了许多。 拿定主意之后,孙火也不再耽搁地取出了一枚黑色珠子,稍稍发力就将其抓握得粉碎。这是要求的任务之一,也是在测试他先前所炼制的感应珠有几分效应。因为是自己第=一次独力炼制而成的法器作品,孙火对此倒是充满了期待,只可惜现在是没法得知具体结果,只有等到回宗后才能再做探询。 做完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之后,孙火便没有耽搁地御器飞往了记忆之中的迎宾大殿,这是四大修仙家族的聚居地,有一个明确的入口总比自己乱闯少些麻烦。 奇怪的是,当孙火毫不掩饰行踪落地踏上那片草地时,幻境并没有为之消失显现出实景,但同样的却也没有人出声喝问,甚至连从前那些令人反感的探查神念都没有出现。 这样无视来人的迎接方式,换做平时任何人都会觉得恼怒,但此时的孙火并没有想为此而计较的心思,因为第三个任务的要求很简单明确,就是把一件信物转交到萧家家主手上。这看起来不像会另外再起什么波折,所以他只想赶快完成好去做自己的事。 拿出身份令牌平举着亮在身前,孙火面朝前方沉声喊道。 “落云宗孙火前来拜见萧家家主,还请通传放行。” 喊声悠悠散去,依旧还是无人回应。但孙火心里很清楚,幻阵既然未被撤除那就必然有人在此值守,就是不明白为何要这般装聋作哑。难道是为了从前和萧雨沐的过节,亦或是为了更早之前的擅闯一事而自己也早就认出来了才不受欢迎,他不禁联想到这两样往事。 迫于完成任务的要求,孙火不死心地又连喊了几声,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就在他寻思着是否要搞出些大动静好把人逼迫出来对话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耐烦地传出。 “喊什么喊,不知道这里已经封族了吗?一律外客,恕不接待。” 封族?孙火暗暗吃了一惊,却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原因。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或者宗门而言,这可以说是个极为不利的大动作,也不太符合当初他对修仙家族的印象,同时他也有些奇怪怎么当初闲聊介绍大事时木鑫竟然没有提及此事。 虽然有些好奇促成此事发生的原因,但眼下孙火还是更在意任务,同时也被守卫懒怠的态度有些激怒了。因为这不仅关乎着自己的个人脸面,而且来日若为此传出了闲话,却是少不了还要受到额外斥责。原本并不想节外生枝,现在也不得不动手立威了,而且为了最近诸多不顺也似乎要有个发泄的途径。 略一踌躇后拿定主意,孙火顿时冷笑着出声道:“恕不接待外客,所以就能不问缘由地把宗门的信使也拒之门外,不闻不问是吗?你们还真是胆儿挺壮的。” 话一说完,孙火反手便将令牌塞回储物袋里,随后一把从中抽出了凌焰剑,毫不迟疑地往前一刺。 伴随着法力从掌上传入,凌焰剑发出了“嗡”的一声清鸣,整个剑身上亮起了一层红光,紧接着一股炽热的火焰由剑尖处喷射而出,笔直地席卷向前方。空气在烈焰中扭曲了起来,使得原先的景象发生了改变,幻象和实景在不停交替着无法固定下来。 凭借着过往所阅读典籍的理解和缴纳供奉的经历,孙火判断眼前的幻境只是一个扰人耳目的迷阵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用于对付凡人和普通野兽倒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幻境之中却改变不了隐藏着一座大殿的事实,距离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也并不远,也就数十丈而已,因此只要一直朝前走下去总会有攻击到的时候,运气好的话或许不用走太远也就能够惊动到有足够身份的人出现。至于自己的攻击举动是否会引来启动防御法阵进行反击,他在赌对方不敢,不仅是为了刚刚信使身份的表明,还有手上这把凌焰剑。这就是他当下的盘算。 在见到来人竟然这般肆无忌惮地开始用火焰扰乱幻境直闯的举动后,先前开口的男子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也就没了动静,似乎已经离开的样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孙火一个人。他也没有在意,就这般一步一步举着凌焰剑开路徐徐地向前。 “道友,请停手。”果然还没走出多远,孙火眼前的景象一变,显现出了青石铺砌的广场和那座大殿。出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甜甜的女声,这让孙火有点意外。 感觉像是个能做主的人,因此孙火就依言收起了凌焰剑。他相信这件法器应该起到了期望的作用。 “信使到访,有失远迎,不知宗门是有何命令要传达呢?还请道友指教。”女声再次响起,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谦和了许多,让人听起来颇为舒服。只是现在才开始重视起自己的存在,孙火反而不急着回应,双手抱胸一言不发了起来。 看到孙火突然的沉默,女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怠慢信使,自己掌嘴。”淡淡的命令,就好像刚刚对孙火冷眼漠视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那个倒霉的家伙居然也没有任何迟疑,在听到命令后,就传出了噼里啪啦打耳光的响声。 “请道友移步殿内说话,妾身已命人备下茶水解乏提神,还请不要嫌弃。”女子再次出声邀请道,同时大殿正中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可供三四人行走的缝隙。 这算什么?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特别卖好吗?孙火有些恶意地猜想着,但也没有出声反对,在身上上下拂扫了两把便大步朝殿门走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断剑 在穿过那扇微开的门户之后,殿门便悄无声息地又自行合上。抬眼环顾打量殿中景象,却是和孙火预想中不太一样。整座大殿内空落落的,唯有十来根支撑的粗大圆柱赫然树立着,除此之外也就是在大殿靠里的地方有一座石台,和左右两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门户。和外观如此迥异的内部布置,让孙火对这座大殿能发挥的作用犯起了嘀咕。 此外,石台上站着位身材绰约、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的女子。因为看不清容貌,落在男修的眼中别有一番朦胧美。蒙面女子的身旁还放着一张低矮的平桌,上头已经摆好了几碟样式精致的点心。只是此女如此装束,却让孙火双目的瞳孔不自觉猛一缩,脑海中某个身影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蒙面女子也在打量着今天的这位不速之客。通过法阵看到呈现出的影像,来人身着粗衫布衣有如杂役苦力般让人轻视,倒也难怪看守会怠于招呼。但是当真人一步步靠近前来时,她能感觉到从对方魁硕的身体散发出的那一股子彪悍气息,竟然在无形中隐隐约约地压=迫着自己的心灵。尽管出于礼节不好用神念来探查准确修为,只能感应到对方外放的灵气强度仅有练气期水准,却也无法让她真的将其当成练气小辈来看待,特别是在已经认出了先前亮出的那件法器的情况下。这个时间宗门突然派来了这么一位非比寻常的信使,而且又好死不死将其怠慢得罪了一番,实在是由不得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交涉。 “道友一路奔波辛苦了,还请在此小歇片刻,喝口茶提提神。”看着孙火来到跟前,蒙面女子主动敛衽一礼,柔声邀请道。 面对短短时间内就准备妥当的招待,孙火暗地里有些吃惊对方的应变速度,搞得就像已经预先知道了自己的到来似的。虽然明白对方的用意,但先前强势硬闯的举动,可不是为了给人向自己套近乎的机会,更何况他原本就对这里的修仙家族没有好感。转念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孙火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拱了拱手回应道: “多谢道友的美意。在下火云峰的孙火,此行是来拜见萧家族长,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请安排人引路。”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蒙面女子属于哪一家是什么身份,但凭着能够随意处罚手下和正面接待宗门信使这两点,孙火都能猜想到对方地位应该不低,因此他觉得还是再次表明来意拒绝其邀请,省得把自己陷入到一场虚假无趣的客套应酬当中。 蒙面女子听了微微一怔,随后马上就反应过来。“孙道友勿急,你的来意我已经派人递消息出去了。作为一族之长,想来萧家主也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的,仓促之间会见信使实在是有失体面。所以不如在此稍候片刻,等萧家准备好了再做会见商谈,岂不是更加妥帖?” 让孙火没想到的是,蒙面女子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家族的礼节颜面作为理由阻拦自己,这不禁让他有些犹豫起来。作为任务的执行者,孙火到现在还是掂不出其中的分量,只能确定这并非一个紧急任务,若为此要冒着触犯一个家族脸面的风险,却也是十分的不上算。 就在孙火迟疑的当口,蒙面女子自己也颇有些意外,但夹杂着些许窃喜。意外的是自己随口一说的理由竟然起作用拖住了对方,而这个变化也让她对来人的身份和使命有了更多的猜想。作为修仙家族中的一员,她很清楚每个家族都必然会在宗门之内指定专人负责传递消息和处理相关事务,像这样另派他人来传递消息是十分不寻常的,而且是在封族的非常时期。不好准确估量的修为实力,疑似靠山的不俗法器,再加上这有失周全的交际应变,蒙面女子觉得自己隐隐抓到一种可能性。 在短暂的权衡和踌躇之后,孙火决定还是听从对方的提议稍微等上一等,而这也合了蒙面女子的心意。于是两人分了主客,便在平桌边坐了下来。虽然有着前车之鉴,但出于礼貌孙火只稍微碰了碰端上来的茶水,却没有去拿碟中的果子点心,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精致可口且香味诱人,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面对接下来蒙面女子在交谈中旁敲侧击地打探着自己的身份来历和此行的任务时,孙火格外谨慎地不愿多说话了,只是简短地回应了一些不太重要或众所周知的旁枝末节。所幸的是这场别有用心且局促的招待并没有持续上太久,就随着来接引孙火的萧家人到达而结束。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是儒雅,自称是萧家三当家萧庄。只是孙火清楚地看到,当这位三当家发现和自己作陪之人是蒙面女子后,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意外,甚至孙火感觉到其中还有一分忌惮。不仅如此,他在打招呼的时候还突然改口称其为白夫人。 至此孙火才知道蒙面女子是属于白家的人,但刚刚古怪的表现,两人却都没有向孙火解释什么。在略略寒暄之后,萧庄便带着孙火告辞离开。目送着两人的背影从眼帘中消失,这位白夫人的眼神慢慢变得清冷了起来,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在思量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突然冷笑了一声,随手放出一把长梭飞身其上离开了大殿。 相比于白夫人有心的热情健谈,萧庄则显得寡言了许多,一路上都没有和孙火说上几句话只是埋头带着他飞过了数片亭台楼阁的建筑群,最=后来到了一处山头的三层阁楼前方才落下。因为先前已经听到了封族的消息,所以他对途中几乎没有看不到什么修仙者走动的景象也不会太觉得意外。 “孙道友,萧族长已在里面等候了,请随我一同进入相见。”此时萧庄转身面向孙火,含笑抬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孙火感觉很是不习惯,不过他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跨过大门之后,里面是一间十数丈广的宽敞大厅。大厅的四周放置了不少的木架,上头摆放着许多形状各异的古玩般器物,落在孙火的眼中感觉既新鲜又颇为怪异。 其中一个木架前,背对站立着一名身量魁梧的黑衣男子,在听到入门的动静后便转过身来。这时孙火惊讶地发现,对方左臂处袖管空荡荡的竟然是位残疾之人,实在有些不合印象一族之长的样子。不仅如此,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凶厉异常,尽管只有那么一瞬,孙火却觉得似有一把刀子自己脸上划过般隐隐生疼。虽然疑惑为何对自己会有如此不善的态度,但他还是先暗暗提起了几分小心。 还未开口,此刻萧庄却从后面快步上前来到黑衣男子的身旁,附在其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虽然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失礼,但孙火也只能当做没有发生,因为他看到黑衣男子在这过程中瞧向自己的眼神随之转变,由不以为然到惊疑,到最=后甚至是有些慎重起来。 “孙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请上座说话。”黑衣男子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笑意,冲着孙火声音沙哑地说道。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孙火也不想更多地在客套上花费时间,于是婉言回应道: “分内之事不敢说辛苦,还是先谈正事要紧。此番前来,在下是受宗门之命送来一件信物,请萧族长接收。” 虽然手头没有任何关于萧家族长的资料介绍,但孙火笃定凭借自己的信使身份和对方身上久掌权力的上位者气势,应该不会是一个用来应付的冒牌货。因此说明来意之后,他干脆利落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柄断剑,横递了出去。 断剑是剑柄连着三寸不足的剑身,来此之前孙火已经检查过,并没有在上面找到任何有关断剑主人的标记信息,而从断剑所用的组成材料和残缺法阵来看,原先应该是一件上品法器,倒也并非什么大路货色。另外他还有一个发现,从剑身断口的新旧程度来看,此物应该是最近时间才被毁,而且极可能是被另外一件更加高阶的利器一击斩切断掉。以他的阅历,实在是很难理解,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用来作为信物。 但是让孙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对面两人看清自己手中的断剑模样时,黑衣男子竟然毫无征兆地目露凶光,一股凌厉的杀意从其身上爆发而出,如狂风般袭面而来。 “糟了。”孙火心下暗叫一声,左手瞬间握紧成拳不再刻意收敛气息地外放抗衡起来。同时他双腿微屈身子稍沉,已然准备随时夺门而出。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凶徒之约 “大哥,冷静些!他不是那些人。” 就在这时,萧庄见情况不妙急忙出声低喝,同时伸手一把抓按住了黑衣男子的肩膀。 眼看一触即发的冲突戛然而止,大厅内顿时间充斥起了尴尬的安静。 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由,但是从这一句阻拦的话语中,孙火已经能够得出判断,自己手中的断剑并非寻常意义上约定的信物那么简单,十有八=九是牵涉到一场仇怨当中,更大可能还是家族层面的冲突。 瞬间想到其中的关键,孙火暗地里不禁暗暗叫苦,感觉这个任务似乎没法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把东西送到就能结束,现下是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他也很怀疑,孙老是不是搞错了执行人,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能耐来解决如此大的麻烦。 就在孙火私下腹诽乌云下派任务却又不告知明确细节和注意事项的同时,作为族长的黑衣男子和萧庄也对刚刚孙火作出的反应暗暗感到吃惊。 从不再收敛而外放的灵力气息来看,来人实际上有着筑基初期的修为。这个情况倒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没有足够突出的实力,那么至少也得是这样的修为,才够资格作为信使出=访而不失体面,这同时也是体现了宗门对一个修仙家族的重视程度有几分。真=正让他俩意外的是,面对修为高出一层的族长失控爆发的杀意,孙火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与之相抗衡,甚至都没有做出多余的过激举动。没有实际交过手固然无从判断一名修仙者真=正的实力深浅,但如此强大的气场却足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对于宗门内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而自己却没有什么相关的情报和印象,一下引起了两人的忌惮。 “在下失态了,请道友宽宏大量,多多包涵。”既然眼下于礼于实力上都不得上风,黑衣男子当机有了决断,立刻俯身向孙火赔礼请罪道。 萧庄再次吃了一惊,但马上也反应过来跟着一同拱手施礼,尽管眼前之人不管从年纪还是修为上都只是个晚辈。 如此突然地转变,让孙火颇有些措手不及。即便如此他仍然清醒地认识到对面两位可是一族的当家人,自己作为后辈还不够资格能大大咧咧地受对方的大礼,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作为避让。 略略踌躇之后,孙火这才露出两分笑意,小心地酌词开口道:“萧族长言重了,您的赔礼在下实不敢当。睹物思故,人之常情。这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也没有伤损到什么,您不必太在意。” 如此自降身段且没有得理咄咄逼人的态度,再次刷新了两人对孙火的印象。虽然无从判断这些话是否真心实意,但听起来令人十分受用,明显是给了萧家极=大的脸面和台阶。 在彼此心照不宣的客气了两句后,孙火摊开了手掌轻轻一托,断剑顿时稳稳地飞向对面。“请萧族长查鉴信物,没有问题的话在下就算完成此行的任务了。” 这个时候,却是萧庄上前两小步代为接下了断剑。当着孙火的面他并没有做什么更进一步的检查,而是回头和黑衣男子无声地交谈了两句,然后有些客气地问道“敢问孙道友,除了这件信物之外,宗门还有让你转达什么消息吗?” “没有呢,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东西送到,有什么不妥?”感觉有点奇怪,但孙火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只不过在从自己口中确认了预料中的信息后,孙火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他不明白,自己从未见过这柄断剑,难道还能扯上什么关系不成。 “孙道友莫怪,此物关系着我们萧家和宗门的一个约定。约定在传信如果时另有改动,自是另当别论。而如果没有其他交待的话,那就需要配合信使,也就是你完成一件事。” 似乎察觉到了孙火的一无所知和有些不悦,黑衣男子竟然主动开口解释了几句。不过这话也让孙火听得犯起了糊涂,就算是接下来真有什么麻烦要处理不也应该是自己来协助,怎么几句话的工夫就主客颠倒了起来把自己变成主=导,过程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却是首当其冲地要倒大霉了。 “今日时候已不早,孙道友远道而来传讯很是辛苦,就留下来小住一晚,明日再履行约定也不迟,也好让我们萧家略尽地主之谊。在下还另有要事处理,先失陪了。三弟,代我好好招待贵客!” 不等孙火开口发问要让自己具体完成什么事情,黑衣男子却又蓦然开口做出了安排。他作为一族之长已有不短的时日,言谈之间自有一种久掌权势的威严,此刻虽然说的是客套话,但语气的平淡却是不容孙火有反对的余地。而且话音刚落,人就快步走出了屋子,放出一把短戈飞身其上离开了此地。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了孙火和萧庄二人了。 被萧家族长如此冷待,孙火表面上始终神情未变,一副既来之则安之听凭安排的样子,让萧庄暗地里再次高看了两分。实际上他感觉很是郁闷,但为了能够得到对方的配合了解约定的具体内容尽早完成可以离开,却也不得不隐忍下来。 随后在萧庄的招呼下,两人来到了另外一处清雅的迎宾楼之中。在这里,仿佛是为了弥补先前冲突的不快,萧庄立刻命人摆下了一桌酒席,陪同一起用宴频频劝酒。身处对方之地,孙火也不好太过于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对饮。 酒过三巡之后,孙火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和焦虑,向萧庄打听起了这份约定的详情。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原本热情异常的萧庄眉头微皱默然了起来,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半晌之后,他转脸凝视着孙火,眼皮不眨一下地问道:“孙道友,你真的不认识那件信物吗?” “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孙火心中一凛,知道似乎就要接触到此次任务的关键所在,当即放下手中长筷,正襟危坐一脸肃然地回应道。 “那柄断剑属于萧家的一名叛贼,也正是它,在不久前的争斗中断了族长的手臂。”萧庄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一听这话,孙火顿时大感骇然。黑衣男子在先前能够爆发出那么强的杀气,可见也并非泛泛之辈,而且作为族长想来寻常人也无法轻易近身,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被伤,真不知那名凶犯是怎样做到此事。 可是未等孙火多想其他,萧庄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大吃一惊。 按理说这样的十恶不赦之徒最=后是被当场拿下,在审问掏尽情报之后,应该被立刻处以极刑受炼魂之罚。可是宗门某位长老却干预阻止了这一结果,并为此做了一个约定,暂留其性命不死,有人要与之见上一面。这个约定从原来的数天拖延甚至改到了一年之久,直到今日孙火出现前来履约。 听完这番简单的解释之后,孙火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很是局促尴尬。但出乎意料的是,萧庄并没有就此事来追问孙火在其中的关系,反而很快就转换了情绪将其抛之脑后,继续向孙火劝酒起来,并和他谈论交流起了一些奇闻趣事和修=炼心得,仿佛是多年相交的好友相聚般热情无间。 就这般,在陪着孙火酒足饭饱两人都显得有几分醉意后,萧庄这才起身告辞离去。孙火则在目送对方离去之后,有些晃悠地径直上了阁楼二层,仰面倒在了床榻之上,仿佛整个人已经不胜酒力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离心忍谋 还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以一个旁人看起来不怎么雅观的姿势横躺在床上假寐的孙火,突然彻=底清醒了过来,先前脑中的那几分醉意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对酒没有很大兴趣且极少品饮的自己,是怎么会有了如此轻易解醉的海量,却也不拒绝能有这样的便利能力。特别是在当下,身处于一个似乎怀有敌意的陌生家族聚居地中,周边也不知道有多少监视窥探的眼睛,装醉也不失为一个示弱自保的方法。 翻身换了个相对比较舒服的姿势,孙火默默地开始地回想起先前经历的一切,搜索梳理着有关此次任务的情报线索。 又是一次和死囚的会面,结合前不久的经历,孙火可以预想到对方依旧极有可能是和自己有所关系的人。只是除了一直不对头的萧雨沐之外,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曾经还和萧家的哪些个人打过交道,甚至可能还有了恩怨纠葛。而萧庄拦阻动手时所说的“那些人”,也让孙火尤为在意,怀疑此趟任务的目的是否要让自己作为说客去让对方交待更多的情报。若真是如此,维护一段未知的“交情”,宗门的利益和自己的存身立足,就不得不在这两者中做出选择了,这让他心中很是没底。 现在,孙火几乎可以肯定此番离宗所要完成的任务都是针对自己而定下的,但最=大的困惑却是为什么孙老会特意选中自己来执行,却又在事前留下了拒绝的余地,他实在是猜不透其中的意图。就这般躺在床上不知反复思量了多久,直到后来生了一分倦意,孙火才合上眼打起了盹。 与此同时,萧庄在走出了孙火留宿的阁楼之后,远远地停驻观察了好一会,这才御器离开来到了相隔甚远的另一栋阁楼。 楼中灯火通明,一进门内,入目之处却是一排排灵位分列在四周的木桌上,此处竟然是萧家的祠堂所在。萧庄深色肃然地穿过其中的通道来到了最里头,只见作为族长的黑衣男子正孤身一人长跪在先祖塑像之前。 “你来了。情况如何?”感觉到萧庄的到来,黑衣男子也没有起身,头也不回地沉声问道。 看着黑衣男子孤零零的背影,萧庄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在冲着先祖像深施了一礼后,他这才开口说道:“那小子都不知道推拒,似乎已经喝醉在迎宾楼内歇下了。可惜的是这人口风太紧都不怎么说话,没能打探出别的什么。另外据我观察,他对于那名叛逆和这里发生的事,也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身负使命,初次到访就能在这陌生之地喝醉,你相信吗?年纪轻轻,真看不出也是有够奸诈虚伪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语气不善地反驳了一句。 听到这话,萧庄顿时语塞。他对此不是没有疑心,只是不好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但他也更明白自己的这位大哥为什么会如此的忿怨和不满。 那场叛乱,至今想起还犹如在发生昨日一般。宗门是事先传递来了消息进行警告,但却没有表态说要进行援手,以致于四族只能仓促间召集人手应战,一直等到了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宗门隐藏在旁的伏兵才突然现身,镇=压了叛乱。也正因为这样,四族都折损了不少的子弟,才导致了今日封族的无奈之举。尤其是黑衣男子,也是在此战中断了手臂成为身残之人。 正当萧庄有些恍惚走神时,却见黑衣男子偏转过身子递过来一个玉简。“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这位信使,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是?”萧庄接过手并没有急着马上查看,而是投过来了询问的眼光。 “出于好奇和谨慎起见,在你招待他的时间我去查看了过往收集的宗门资料,没想到其中竟然真的有和此人相关的卷宗记录。”黑衣男子淡淡地回应道。 闻言萧庄心中一凛,连忙拿起玉简贴上额头阅读起其中的内容。好一阵过后,他才一脸凝重地将其放了下来。 “在天工殿大打出手,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甚至前不久还有传言流出说其要出任副殿主,果然是很不寻常。现在居然还能以宗门信使的身份来到我们这里”萧庄不自觉地喃喃低声道。 “不仅如此,我更在意的是他当下在宗内的身份。”这时黑衣男子开口了。“按照宗内对职务的任命惯例,一堂之主不可能是个清闲挂名的虚职,但他这个名位我却查不到任何有关职责说明的记录。” 这时萧庄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还有一件蹊跷的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说。那就是先前去迎接的时候,在入口处我见到了白夫人已经在那里亲=自招待这位信使,看起来很是热情的样子。” “什么?!”黑衣男子的声音陡然一寒,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一时之间,周围变得死一般的静寂。 片刻之后,一声长叹才从黑衣男子口中传出,充满了无奈之意。“明天就还是由你继续陪同着去见那名叛逆。他若有提出什么要求,你尽可以看情况答应下来,不用顾虑到我。” “大哥,这不合适”萧庄急了,正想要说些什么劝阻的话语,但见黑衣男子却扬起了右手摆了摆。 “虽然不清楚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但白家已经抢在我们前头如此讨好信使,可见是多么隐忍和有野心。你我都明白的,经此一劫后四个家族是已经没法回到过去那般平起平坐相处了。封族只能是一时的,若不能寻得强=力的靠山援手恢复实力,萧家没落再无立足之地只会是时间早晚的事。所以招待信使这件事就由你来全权代表处理,我这边会继续调查,若真是个机会那就绝=不能让白家或其他人抢走。” 就在萧家两人对孙火到访一事商量着对策的同一时间,白家之内某处地下密室中,被称为白夫人的蒙面女子同样召集了数人在一起商讨着什么,一个个深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月黯惊心 翌日清晨,孙火便早早地清醒了过来,并稍微把自己身上收拾整理了一番。昨晚一宿是那般的平静,心头上竟连一丝被窥探的感觉都未曾生出,也未曾察觉到有人在附近出没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孙火再次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思量了一番,却依旧毫无头绪的时候,外头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竟然这么早就登门了?”孙火微微皱了下眉,感觉有点难以理解。虽然绝大部分修仙者会因为专注于修=炼而在作息上日夜不分,但在迎宾访友一事却是不会搞错时辰的。事出反常,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带着这样的疑惑,孙火生怕误事地连忙下了楼。打开屋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位脸生的二十来岁青年。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楼中人会悄无声息地出来得那么快,而且还是个身材魁硕的大个子,这青年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场面感觉有些尴尬,孙火下意识地轻轻咳嗽了一下,顿时把人惊回过神来。 “晚辈,晚辈萧岳,见过孙前辈。奉” “等等,你叫萧岳?哪个‘岳’字?”孙火脑中猛地一个激灵,连忙出声打断了眼前青年紧张得有些结巴的话语,心中有些难以相信地泛起了几分期望。 “回前辈的话,晚辈的名字是山岳峰岭的岳字,是有什么不妥吗?”似乎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然会有此一问,青年下意识往后小退了半步,这才诺诺地回应道。 虽然感觉上不会真的那么巧合,但在确切听到否认的答案后,孙火还是难免有了一分失望,只是当着青年的面却也不好表露出来。于是,他只好一脸无所谓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花草,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名字不常见,随口问问罢了。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事来着?” “嗯,嗯,是这样,三当家命晚辈到此为前辈引路,请您过去幽牢相见商谈。”因为所邀请要去的地方说出来实在是会让人有不好的联想,所以这位名叫萧岳的青年低着头,都不敢拿正眼看孙火。 “哦,那前面带路。”孙火对此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摆了摆手一口应了下来,随即跟在了萧岳的后边缓步而行。 不知是事先有所吩咐还是族内有禁飞的规定,青年带着孙火并没有御器直接取道自空中,而是一路步行穿过了不少的庭院长廊,最终来到一处门户形如怒张虎口般的所在。此刻日头已经升起,但周遭却是反常的阴森且令人发怵。 在途中孙火倒是有随口向萧岳问了一下幽牢是什么地方,据其介绍这里就是萧家自设的牢狱所在,有关押了一些十恶不赦之徒,但里头具体关了些什么人、有多少,他却是不知道。不仅如此,若有族中子弟犯了族规家法,一般也是会被送到这里受罚的。因此寻常人是不会愿意随便就踏足此处。 此时此刻,萧庄已经微露笑容地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只是看着孙火双目清明没有一丝迷糊,更没有从其身上闻到半点酒味,心中暗暗压下了更多的一分忌惮。 在非常热情地招呼了两句,随后转过头就对着青年呵斥道:“混账东西!让你去候着孙道友起身之后再为其带路请过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竟然直接打搅贵客的休息。”听到这话,萧岳顿时惊慌不已,俯身口中连连告罪求饶。 一见青年被训斥得如此可怜,孙火不禁有些不忍地开口道:“萧三当家言重了,他过来的时候在下已经起身了,实在是不算打扰到,所以还请不要怪罪这位弟=子。” “既然孙道友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就先算了。你,还不赶紧拜谢前辈。”听到孙火竟然开口求情,萧庄顿了一顿,便顺势接下了话头。 在看着青年如遇大赦般地道谢并将其打发离开之后,萧庄这才十分客气地对孙火道:“现在时候尚早,要不道友随我到饮绿轩用一番茶点,然后再谈正事可好?” 都已经到了地方却还要推滞着另生无关的枝节,孙火的心里暗暗皱起了眉,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一拱手客气回应道:“萧三当家客气了。昨晚承蒙款待,在下不胜荣幸,也实在不便更多叨扰。宗门之命为重,还是优先完成为佳,有劳阁下了。” 萧庄微微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孙火竟会做出了拒绝,如此开门见山地直入重=点。随即他就马上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道友心系宗门还是个爽快人,倒是在下冒昧矫情了,还望见谅。请随我来。” 说完这话,萧庄便一马当先地走上了台阶,同时拿出一块黑色的圆盘托于手中念念有词。不大会功夫,他便反手将圆盘按在石门上的一处凹槽处。 只见圆盘红光一亮,竟然自行或顺或逆地转动了几周,随后嶙峋的石门便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一股阴风冷飕飕地扑面而来,显露出一条不甚明亮且倾斜向下的通道。 孙火不禁微眯起了双眼走上前,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虽然眼下没有看到什么守卫出没,但他还是从周遭感觉到了法阵的灵气波动,显然这里的防护力量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薄弱。 “道友,请。”萧庄侧身含笑说了一声,便当先走在了前头进入其中。见此情景,孙火有些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耸耸肩紧跟而上。 通道看起来是以大方石块垒砌而成,很是宽敞,就是并排五个人行走也绰绰有余。每隔数丈远就有一座石墩,上头放着火盆作为照明。只是当中不知是用了何种物材,孙火瞧着外冒的火焰竟是魅碧之色,而且更没有感觉到一丝热度散发而出,诡异得让人莫名心生寒意。 在通道的两侧,孙火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牢房房间,相反每隔或长或短的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条分岔的甬道,只是延伸出十来步远就会有转折,也就根本无从得知尽头是什么。 就这般一直走上了数百步之远,孙火这才见到萧庄在一条甬道前面停下来,回身看向了自己。 “孙道友,约定的人就在此处,直接进去就可以见到了。不过,昨日听闻阁下与此人素不相识,见或不见想来也没什么影响,不如就此返回,如何?” 感觉很是意外,孙火没想到对方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劝说自己放弃。只是于公于私而言,都没有能够就此打住的理由。转念想清其中的关键,孙火微笑着说道:“多谢萧三当家的好意,只是宗门有命,在下还是见上一面比较好,事后问起也不能有话可回。” 只见萧庄闻言双眉微微一蹙,随即又马上舒张开来,“道友既然心有所决,那在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在这里等你好了。”说完这话他人便稍稍退后了两步让出了甬道,束手而立地看着。 虽然对萧庄此刻的古怪言行心有疑惑,孙火还是不失礼貌地朝其拱了拱手,便举步走入了其中。 转过拐角,孙火一眼就看见了前方出现了一道蓝蒙蒙的光幕挡住了后方的景象,同时神念也无法穿透而过进行感应。踌躇了一下,他随手摸出了一把短匕,轻轻地伸上前碰了碰。没想到短匕毫不费力就刺穿了光幕然后又收回来,什么异状也没有发生。 此刻想倒回去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孙火却又觉得拉不下面子,且又感觉应该没有危险的存在,随后他便硬着头皮抬脚撞了上去。 一股冰水浇身的冻感转瞬而过,孙火的人已然穿过了光幕。可是第=一眼看清面前的景象,他立刻捂住了嘴差点失声惊喊了出来。 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浑身血污瞧不到一处完好皮肉的赤=裸男子,被一副表面满是尖锐倒刺已有部分扎入皮肉的套圈锁在了腰间,另有四根铁链从套圈延伸出钉在四周的墙壁上,将其悬挂在了半空中。不仅如此,男子的手足都被齐齐断去,依稀可见断口处的白骨。若不是胸口处还有所起伏,他都会以为眼前已然是个死人了。 虽然为了自保也曾取过他人性命,但是把一个大活人折虐成这个样子,孙火自问却是做不出来的。如此的恐怖让他怔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都忘了来此的目的。 “wangbagaozi,也到这里来现怂了。”就在这时,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听此话,孙火顿时回过神,也激起了他的几分傲气和怒意。于是,他立刻放下了手背在身后暗中掐住皮肉,重重地冷哼一声,壮起胆子问道: “你是谁?” 对面一片沉默,竟是没有了要答话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仙恨凡憾 面对这种情况,孙火暗中默运心法定了定神,飞快地思考起了对策。 他自忖并不曾做过拷问之事,更未修习过什么折磨人的秘术,此时此刻即便真要狠心用强那也只会是在肉身上动手。可是看这眼前之人的残损状况,又如何还能够经得起自己无法把握轻重的手段,感觉仿佛只要轻轻一碰都会要了对方最=后一口气。 片刻过后,最终孙火还是拿定了主意,主动开口道: “在下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有几句话还是在这里直说了。在下孙火,并非萧家之人。此次前来,就是奉宗门之命与你见上一面。但个中缘由,在下对此却是一无所知,所以才想要问个结果。” 囚室空落,孙火不大的话语声显得格外清楚响亮,不仅如此,他还掺进了几分法力,让其能够更加直接地传入对面男子的头颅之中。因为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想着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若这样都无法打动取信对方开口,那么也就只好就此作罢,想来返回宗门后据此照实回报,孙老也不至于为难自己。 就这般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见对方似乎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孙火暗中叹了口气,便转身打算就此离开。不料在他正要起脚之际,却忽听得先前那个虚弱的男声再次响起。“你,挺不简单的。我都成这样了,竟然还能让宗门帮着找到这里来。” 此话一出,孙火顿时心中一惊,猛转回来大声喝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他心里隐隐约约地猜想到了一个答案,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几年前落云宗内有人拜托了外头的几位散修,在留意打听寻找一个名叫萧月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停了好一会,男子的声音才又再次断断续续地响起。 听到对方真的亲口承认了下来,孙火感觉仿若如雷轰顶一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记挂在心对萧风承诺过要寻找的人,竟然会在这种境况下相见。这样的结果不论是对萧风还是对自己,都实在是难以接受。 惊骇得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孙火下意识地抬手怒指对方,厉声喝道:“你胡说,我要找的人一定不会是你。” 不知是实在没有气力说话,还是不屑于回应,对于孙火的否认之语,男子再次默然没有做任何反驳。 此时此刻,孙火双手握拳地颤抖着,很想冲上去做些什么惩罚对方,但最终还是强忍下这股难以平息的冲动。他明白的,生不如死已然断绝了出路的对方,没有必要戏耍自己;而孙老以任务之名把自己派到这里来,更说明了这不会是一个无中生有的玩笑骗=局,所以孙火真的没了主意,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就这般相对不语好一会过后,孙火终于松开了双手,很是难过地低声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还会在乎,但还是得说个明白。数年前还未进落云宗的时候,我在仙来城受了一个名叫萧风的人的关照,所以承诺日后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寻找他的散修兄弟带个话,告诉他” “别说了,你你不该来这里!”激动的声音夹杂着凌乱的呼吸,连带着还有铁链骤然颤动不已的微响,打断了孙火的话。 能见到这般情理之中的反应,可见手足之情未泯,孙火心头略感释然。只是瞧着两兄弟将再无相见的后日,却又更添几分伤感。纵然眼前之人会落得如此下场不值得怜悯,但对于记挂兄弟才托付自己的萧风而言无疑是最残酷的结果。 低头闭上眼,孙火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木已成舟,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可以改变这样的状况,且孙老更是让自己对宗门欠下了一份难以偿还的大人情。 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等到萧月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孙火这才开口:“事情已经清楚,我也该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话音方落,孙火便又听得萧月的呼吸再次沉重了起来,但这次没晾着他干等上太久。 “我不后悔自己做了什么而落得这般结局,但是,可以的话求道友略微照看他,远离牵连之祸。他只是区区凡夫俗子,什么都不知情,不应受这无妄灾劫。若是侥幸一切安好,那就不要告诉他今日之事,只当你从未见过我。感激不尽。” 为萧月把自己的亲大哥称为凡夫俗子而心中不悦,孙火却也知道当下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淡淡地回应道:“我会的。不为你,就为他。” 说完这话,孙火转身准备离开,抬脚正要穿过光幕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蹊跷的地方,便又停了下来。 他半转过头,冷冷地问道:“一开始你都把我误认为萧家人那般仇视,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相信我了?” “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没想到竟也问出这样的话来。” 孙火嘴角抽动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对方给这般直接看轻了,不过只是顿了一下,他就听到了解释。 “我双目被剜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可心眼却没有完全瞎掉。刚刚告诉你我是谁的时候,你的惊怒,却又无关仇怨,我能感觉得很清楚,这是装不出来的。” 这时,一股恶心感和惊悚莫名涌了上来,孙火再也停留不下去,急急穿过了光幕。 “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有和你见上一面就好了。”片刻之后,囚室中突然多出了这么一声微弱的叹息,便彻=底地沉寂了下去。 光幕之外,孙火原地站立了好一会,这才压下了难受的感觉。萧月的遭遇,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在里头呆了这般长时间说话已然是到了极限。可是一想到甬道之外萧庄还在等着,他不敢继续耽搁地匆匆往外走出。 一见孙火出来,萧庄顿时一脸关切迎了上来,出声问道: “怎么孙道友进去这般久,一切都还顺利?” “有劳三当家的挂心,在下的任务已经了了。”孙火强笑了笑,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萧庄闻言,似乎也松了口气,随后便说道:“此处太过阴郁凶煞,实在不是待客之地,孙道友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 “好。”孙火点了点头。他也实在是不想在此多停留片刻,便随着萧庄一起出了幽牢。当外头投射下来的阳光再次映入眼帘,孙火都感觉自己仿佛新=生了一般。随后他极力推掉了萧庄的热情挽留,御器从其临时打开的禁法通道中离开。 孙火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幽牢大门之外的某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树干忽地泛起了一阵水纹样的波动,那个给他带路的青年萧岳竟然从中现身而出。 只见萧岳抬手从下而上地往自己身上轻轻一拂,却是变成了一个身材佝偻,满脸麻子的老者。他看着孙火离去的方向,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开口道:“这小子就这么走掉了?还真是够轻狂无礼的。” “吴伯,你这话倒是有些冤了他。能在里头单独呆了这般长时间,出来仅仅只是脸色有些发青,虽然是漏了怯,但这份心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现在急急离开,到了没人的地方大概也是有够好受的了。”萧庄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折扇轻摇着。“不说这个了,你幻化成那人的样子去接引他,没漏出破绽?一路上可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他根本没看出我的相貌是假的,倒是对名字有些在意,问了是哪个月字。”老者歪头细想了一下,不在乎地说道。 啪的一声脆响,萧庄把折扇往手上一拍合了起来。“这么说的话,他知道那人的姓名却不认识其容貌,真是奇怪了。” “其实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既然人没有被求情带走,现在花些时间拷问下也能知道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不妥的。宗门已经干涉延滞对那人的最终处刑那么长时间都未明言过原因,自然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萧家去探知其中的缘由。我这么做,也只是想确认下这位孙道友在整件事中,是否仅仅起到传话作用而已。现在看来却是没有那么简单了。”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萧庄若有所思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飞掠而出,稳稳地落在了两人跟前,却是只花色大猫。此刻若孙火在场,便会惊讶地发现,它与当日送饭菜的的那只灵猫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眼前的这只个头更大了那么一圈。 两人有些惊讶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萧庄便上前取下了灵猫脖颈处系扣着青竹筒的项圈,从里头倒出一截卷曲着的指许长纸条。展开飞快地扫视了几眼,萧庄的脸色不禁变了几下。 “怎么了?在族内竟要使用灵猫传信,而不是用传音符。”眼瞅着这位三当家神色不对,老者连忙追问了一声。 “我们还是低估这位孙道友的来历了,没想到他的身后竟然有这样的大人物作为靠山,难怪连她都会亲=自出面。”萧庄有些懊恼地说着,一边把纸条递给了老者,一边摸了摸灵猫的脑袋让其离开。 “会不会弄错了?毕竟修仙者法器繁多数不胜数,就算样式相似看错了也不稀奇。”老者快速看完上头的内容,有些不敢相信地发问着。 “肯定错不了的。原以为后续还会另外约谈什么条件,这下倒弄巧成拙了,刚刚不该就这么让他进去见到那样的场面。回头他向那位前辈一诉苦,我们萧家就更难有翻身复兴的机会了。”萧庄伸手将纸条从老者手中取回,随即火光一闪便将其化为了灰烬。 折扇一下一下地轻敲打着手心,萧庄来回走上了好几圈。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老者附耳低语交待了几句,便放出一柄飞叉带着人不知飞向了何处。 目送萧庄离去之后,老者回身看向幽牢的大门,右手一翻,顿时多了一个黑气缭绕阴森森的钵盂,目中闪动起了怨毒的凶光。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暮云危影 火云峰景阳居洞府的西南角,圈隔出了一片繁茂的翠竹林,段炎庆与孙老正在其内的一座古朴小亭内相对席地而坐。两人的中间处,摆放着一张有些残破的红木棋盘,其上纵横之线交错,数十枚黑白两色棋子稀稀落落地布置其中,似乎才刚开局不久的样子。 “记得距离上次赏赐下筑基丹还不满两个月,这么快就已经进阶突破了?”段炎庆手执黑子,没有迟疑地落于棋盘中的一处星位。 看着眼前的棋局,孙老平静地应了一子,开口道: “是的。为了张匠师的故去,此子不眠不休地跪悼了七天。原先还以为会因此堕了心志萎靡一段时日,却没料到竟能定悲而后勇破了阻障,倒也没有辜负了师伯您的期许和张匠师对他的苦心栽培。” 听到这话,段炎庆抬眼瞧向了孙老,却见对方只是埋首于棋盘,一点都没有抬头回看过来的意思。 “难得听到你会为一个晚辈说好话呢。”眼皮微合收回目光,段炎庆伸手又夹起了一枚黑子,却没有马上放入棋盘中。“只是既然已经进阶了,怎么还把人给派出去外头奔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留在门内巩固修为才比较合适。” “若是寻常修士,此刻巩固修为倒也理所应当,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暗卫的一员,唯命是从是应尽之责,由不得他随心所欲。况且此子根基扎实牢固,一点也不像寻常人那般刚进阶修为不稳的样子,眼下倒不需要费这番功夫。” 顿了一顿,孙老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地继续说道:“此外这一回的任务,除了由他来执行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加合适的人选。既是施恩助其完成寻人的愿望,赢得多一分忠心,也是借萧家的刑牢敲打弹压,免得因为眼下骤然进阶而日后得意忘形。对于那四个家族而言,师侄认为眼前一昧避世不出并非良策,所以需要有一个足够令人动心的利益引动他们拼搏起来,至少是让他们那些人不能对宗门生了离心。除此之外,这也是为了师伯上次所说的计划做准备。” 段炎庆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孙老竟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随即将手中的黑子丢回了棋盅。 “怎么,你准备用他作为替身?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刚出任务的新人暗卫,担当得起这份重任吗?” “当下宗门势弱,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大小势力在窥伺着。即便是同在这云梦山脉中和我宗交好互为犄角的古剑门、百巧院两派,也已生了轻慢之心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先前天煞宗那厮挑动修仙家族的无籍外系弟=子和散修叛变,现在事后看来更像是声东击西之计,为了掩护他自己能顺利潜入荒古沙漠得到进阶的关键,但实际上这何尝不是在天煞宗高层默许下对我宗实力的一次试探和打击。如今,不仅那人成功进阶后期,而且还伤损到了我宗附属四个修仙家族的根基,更让其他小门派和家族动摇了依附的信心。此消彼长之下,面临的就是最坏的结果,因此此计划已不容继续耽搁下去了。”孙老的神色有些肃然起来,微微摇了摇头。 “启用他作为此计划的核心影子,师侄也是再三斟酌考虑过的了。此子当年入门时测验灵根有异,后出于谨慎曾秘密将其放倒,以引魂术拷查其出身经历,倒也底子干净和实在,所以才有了让其自=由掌管点=金堂的权限。只是师伯也知道引魂术此法十分凶险,所以他的这段记忆至今是被封印着。” “再说此子的争斗实力,师伯先前已当面测试过,想必您心下自有结论。至于其资历尚浅行事不够老练,师侄觉得这不是个坏处。因为此番所要假替的正主本身也是个年轻人,若是为人太过老成,倒也容易弄巧成拙令有心人瞧出了破绽。反之,足够的出挑,又有几分率性而为打破成规,才能让旁人多疑捉摸不透,无法轻易得到结论。” 说到这里,孙老从袖子之中取出了一枚万言玉简,低下头双手捧着呈递了过来。“前后的计划安排,师侄已经详细地记录于其中,还请师伯过目。” 闻言段炎庆看了过来,紧盯着玉简好一会之后,这才伸手接了过来握于掌心闭上了双眼。很快,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段炎庆这才睁开双眼,但却对玉简中的计划好坏与否未置一词,反而他再次低头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棋盘上的局势,轻吐一口气道:“大局已定,你先回去。” “是。”孙老站起身拱手深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才走出两步远,就听得段炎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师侄的棋艺,古剑门的白前辈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可惜你从不跟生人手谈的。” 孙老的脚步停滞了一下,随后却没有回头走得更快地出了竹林。等到人影远去,段炎庆再次看向了手中的玉简,低不可闻地喃喃说道:“在这诸般计划种种安排之中,你是存了几分私心呢?” 与此同时,在距离萧家驻地数里之外一片林子中,孙火正一手扶搭着树干干呕酸水不止,脸色十分的难看。在亲眼目睹萧月近似人彘般的惨状后的惊惧攻心,强忍到了此刻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了出来。 到了现在,孙火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窥见到了修仙界血腥残酷的冰山一角。 相比之下,不管因何种缘由而算计争斗导致丧命都不算什么了,反而最=后要落得这生不如死的结局,才是无尽的梦魇。更何况诡谲的仙法秘术数不胜数,其阴狠毒辣之处不用想也知道只比世俗界的酷刑有过之而不及。至于孙老把自己派到这里来却又事先未透露半点口风能有些许心理准备,他大概也能猜测到一点原因。那就是萧月因叛族得此结局,如若自己来日也有什么不轨之举,这就是下场。 将这猜测的警告暗暗谨记在心,孙火强迫着自己定神调息了大半天,等着心绪安稳了大半之后,便再次御器匆匆赶向仙来城。既已知了来龙去脉,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得萧风平安远离这场灾劫,不止为报恩,也是为了那日首=次把酒开饮就能幸得的江=湖义气。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白器招祟 三天之后,天空阴沉沉的,间或几声闷雷在云上滚过,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仙来城外,泥水四溅的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偶有数人经过亦是行色匆匆,未有多余的滞留心思。突然之间,从官道旁的某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背后,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单手持着一把罕见的银白色大伞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此男子步伐沉稳从容,不见丝毫匆忙迹象。手中的银伞前倾了小半,将整个容貌完全地遮挡住,让人无法从正面得以窥视。只是那持伞的手掌肤色黝黑,五指粗长糙砺,显得与银伞的华丽精细格格不入。不仅如此,若有人留神细察,可以看见此男子脚上所穿一双灰靴,竟是洁净如新没有半点泥垢沾附。即使行走之间有泥水飞溅其上,也是极快地滑落地面,或在下一步抬脚时即被甩飞出去。 小半刻之后,此男子便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仙来城城门处。在这里,两边各站着数十名身披蓑衣的守卫。而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男子的到来所吸引,更确切的来说是被其手中的银伞所吸引,惊诧、傻眼,更有几分隐秘的贪婪。 不等头领开口吩咐,一名守卫便主动迎了上去把人拦下来,在简单盘问了几句后才将其放行。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回禀大人,那人自称是从绿石城过来寻亲访友的匠人,但从其身量和手掌外形来看,属下认为应该是个有些功夫在身的练家子。所以”那守卫毕恭毕敬地答道。 “哦,这样啊。绿石城那地方,现在哪里还会有人过来。倒是我听说最近李家的五公子府上进了贼人,失了一件宝物呢。”守卫头领两眼一眯,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手下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人说得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他便风风火火地跑开了。在他身后,头领的嘴边翘起了得意的弧角。 另外一边,手持银伞的黑衣男子只是走过了两个街口,便方向一变地拐进了旁边一家小酒楼里。在门口,银伞轻轻一合,露出其后一张脸色古铜、冷眉微拧的面孔,正是前来寻访的孙火。 只见他单手持伞轻甩了两下,颗颗水珠飞落地面,随后整把伞顿时干洁如新不见半点雨水滴下。低头打量了两眼,孙火这才起步往里头走进。这一幕倒把门口迎候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呼小叫地跟了上来。 片刻之后,孙火独坐一桌,心不在焉地对着三四小菜许久才动一下筷,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原本御器从空中直线取道全速赶路,也就是大半天的工夫而已,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探看萧月时所带来的惊惧是那样的深入心底,以致于眼前总会不时浮现出那个场面。为此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另寻个隐秘处做了下小闭关。可即便如此做了,现在也还是未能彻=底地消=除。 眼下他烦心的,不仅仅是当初约定时未曾料到会有今日的状况,所以没有留下萧风的住址而需要再次打听寻找,另外更加为难的是自己不知该怎么去面对本人来开口。 只是这样烦恼的独处时间并没有持续上太久,突然之间,街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混合着急促马蹄声和嘈杂脚步声的动静。马上,一群如狼似虎的仆役和官兵便将此地团团包围住。 小酒楼中,不多的客人哪曾见过这般阵仗,顿时纷纷往外抱头逃窜,就连掌柜和伙计也都躲到一边,根本顾不上留人结账。此时此刻,也唯有孙火一人,对周围这一切视若无睹,反倒是低下头来打量起了盘中小菜开始动筷。 很快,有数名似乎颇有身手的护卫家丁持着兵器闯入,分占周边四角,个个煞目凶光地盯在孙火身上。紧随其后,一名身穿锦衣绫罗,贵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神气十足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孙火随后摆在桌上的光洁亮=白的银伞所吸引,仔细地打量了片刻之后,这才有些不舍地挪开落在正主身上。同时,孙火也终于有所感觉地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咦?” “是你!” 比起孙火的略感意外,这年轻人则是大吃了一惊,眼神中更是显出了几分怨毒。 当年在西林丘偶遇结下了梁子,孙火倒是没想到今日又会再次见到这位李宇兴,而且还是不偏不倚地直冲自己而来。这让他不禁生了一分造化弄人的无奈感。既然知道了来路,但今非昔比,孙火更加懒得去搭理对方,继续又低下头来夹起一筷菜肴细细咀嚼了起来。 当年的“横祸”,人是活了下来不假,但也沦为了家族上层中的笑柄至今,地位远远大不如前。而且事后未等李宇兴组织人手去追捕凶犯,却又从族内得到了其人实为一名隐藏身份意图投靠的散修。虽说为听到最=后的结果是被上家拒之门外而大感快意,但不能亲手拿下将其抽皮扒筋以泄心头之恨,终究是怨愤难平。 此时此刻,李宇兴正骑虎难下,心中激烈地天人交战着。眼下骤然对峙上,他是有心立刻下令将孙火乱刀砍杀当场,却又投鼠忌器。即便是多知道一些有关修仙者的内=幕,譬如会在世俗行走的散修此类人是无依无靠,修为低微,并非世俗以讹传讹那般无人能敌,但也吃不准此番依仗人多势众能否得手。可若要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此自行退去,那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再无颜面能在仙来城中有立足之地。 在这火烧眉毛之际,李宇兴的眼睛不自觉还是瞟到了孙火的银伞,灵光一闪间,他觉得似乎抓到了其中的关键。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道: “朋友这是带着好东西来求门路的?要不把它交给我,我来替你引荐,如何?” 此话一出,周边候令随时准备出手的众人顿时心中犯起了嘀咕,因为这话和出发前说要擒拿江洋大盗的理由截然不同。而孙火听了偏头扫一眼自己的银伞,不禁撇了撇嘴。 “就凭你也配说这话?给我滚!”说话的同时,孙火拿着筷子的手还在空中虚摇了两下,仿佛是在打发乞丐一般。 话音刚落,一名粗莽急于邀功的汉子顿时大喝一声,急冲上来挥着朴刀直冲孙火的脑袋劈砍而下。因为有这汉子开了头,其他有心思的人想不出手静观其变也没法了,不得不暂且抛下疑心齐齐攻了上来。 见一干人未得命令就不知好歹地向自己出手,而且招式凌厉不为擒拿只取性命,孙火眼皮微微一垂,也拿定了主意。 他头也没回,右手迅捷往外探出,两根筷子顿时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右后方首攻汉子持刀的手腕,随即同时顺势发力一带,整个人便打横飞了出去,成为挡在前方的肉盾。 同一时间,孙火另一手抓起了桌上的银伞往肩上一扛,伞面瞬间撑开,遮蔽护住了整个人。不仅如此,银伞还突然往后一伸两尺有余,冲上来的数人直接被伞面猝不及防地给顶撞得倒飞出去。 很快,小酒楼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惨叫声。 随着“嘭”的最=后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街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或是艰难地辗转身体,或是痛苦地呻=吟不止,皆是从酒楼中被掷掼了出来。而这一个过程,持续了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让远远围观的民众看得瞠目结舌,暗呼不可思议。 “快看啊,是仙师!竟然是仙师大人出动了!”突然间,人群中某个眼尖的人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闻言往周边举目眺望而去,只见从西和南方向,竟然清晰可见地分别出现了两个御器飞行的人影,正奇快无=比往此地赶来。 远观的人群顿时“哗”地一下如鸟兽般慌张散去,连带周边开张的店铺,更是如同灾祸临头般关门闭户起来,不一会的工夫。整条街道便悄静如夜,只剩下雨声滴答,混着那止不住的哀鸣。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表和内杠 不大会儿工夫,两道飞行的人影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到达了酒楼的上方。其中一人蓝衣飘逸,玉扇轻摇,仿若外出游乐的富家公子般。另外一人则是前不久陪同接待过孙火的萧庄,只是在见到对方的出现后,不免感到了一分意外,心思转动之后更是三分厌恶。 不等萧庄开口,蓝衣男子却是抢先合起折扇,拱手一礼道:“见过萧三当家,白子风有礼了。” “客气了,早听说白道友资质在白家子弟之中出类拔萃,修=炼上也是不逞多让的勤勉,怎地这个时候没在自己洞府中用功,却在这凡人城市中闲逛。莫不是因近来回暖入春,起了凡心贪恋起这浮华春=色?”萧庄一边偷眼打量着下方的情况,一边没有好气地回应道。 白子风闻言微微一笑,仿佛没有听出这番话中的绵里藏针,依旧不愠不火。 “萧三当家说笑了。在下只是资质尚可,那算得上什么出类拔萃,都是那些个不成器的后辈在乱嚼舌根的闲话罢了,当不得真的。这不最近才领了族内执事的位子,就被打发到这里来做些跑腿的杂活了。反倒是萧兄您,怎地对世俗界有了兴致,竟然难得一见地大驾光临此地,实在是在令人意外啊。刚刚飞行得如此匆忙,可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眼瞧着对方眼神并不完全都在自己身上,白子风暗中也在留意着下方。 街面上被放倒的人为数不少,但肉眼可见每一个身上都没有外创伤口,而是更令人望而生怵的折手断脚,难以行动。更为诡异的是,周遭竟感觉不到一丝驱使法器后应有的灵力痕迹。唯=一有的只是还留在酒楼内修仙者本身的灵力,不算强大却又带着几分古怪的压抑感。 这样的状况对于低阶修仙者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毕竟凡人的肉身脆弱,面对再低阶的法器发起威来少不得是要血淋淋的,哪能让这么多人个个都留着全身。换成他俩自己,也想不出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在这般短时间内做出相同的结果。 两人心中都各自暗暗吃惊着,只是相比于白子风对楼内修士身份不得其解,萧庄却对这股灵力的感觉再为熟悉不过了。在见识到如此诡异的斗法能力之后,他对这个人和所代表的宗门管治是更添了一分忌惮。 “白子风,这是萧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掺和过问。恕不奉陪了。”萧庄骤然板起了脸扔下话,便急速往小酒楼门口降落下去。 突然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话语,白子风微微一怔,随即马上回过神来。目光在扫过下方某个倒霉鬼衣服边角的纹样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悄不可闻地自语道:“不见得。”紧随其后他也从空中徐徐降到地上。 方一落地,他就看到了前头萧庄正站立在入门处没有前行,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在紧走几步后让自己的视线不被遮挡,令人生尬且意想不到的一幕映入了白子风的眼中。 入眼所见的大堂,自然是打斗之后应有的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桌椅都砸成了碎块,酒菜碗碟散落遍地。孙火抬脚半踏着长凳,右手平端大碗茶水倚靠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吞饮着,脸上还残留着一分未完全褪尽的狰狞之色。身旁仅剩的一张完好方桌上,平放着那柄亮=白的银伞,在其主人的映衬下亦显得黯然失色。就在孙火对面不远的柜台处,却是依靠瘫坐着一名贵=族公子装束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完好无损没受什么伤害,却眼神涣散,甚至裤裆处连着地面湿了一大=片。 “两位道友来得好快啊。在下不是有心在贵地寻衅生事的,但已经动了手总是不对的,正打算过后即刻登门赔罪。”孙火放下了大碗,脸上含笑地拱手施礼道。 从刚刚两人在酒楼上方短暂停留的时候,孙火同样也是发现了萧庄的身份。如此出现在城中且能够这般迅速赶到这里,就算他再怎么不善心计,也马上反应过来必然是对萧月下手得到了线索。 尽管暗中很是恼怒,但眼瞧着萧庄和另外一名眼生的修士走了进来却迟迟没有开口,孙火也只能当是对方在观察自己的态度,不得不隐忍下来先行开口赔礼,看看对方的反应后然后再做打算。 “孙道友言重了。区区凡人,怎能和我们修仙者相提并论。这赔罪的话应该是由愚兄来说才对。”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不能轻视眼前这个年轻修士,但是在见到李宇兴被惊吓成这般怂包样后,才发现依旧看不准其能耐到底有多少。回过神来,萧庄小心地避让着杂什走近了一些,连忙一脸歉意地回应道。 就在这时,白子风也开口道:“萧兄所言不假。道友远来是客,理应尽兴而归才是正道理。现在犯怒动手,可见是我们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待客不周的过失,应该是请道友多多包涵才是。” 听到身后传来白子风的声音,萧庄不禁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但对方却视若无睹依旧笑容可掬地看向了孙火。 未曾料到对方不仅没有向自己发难的意思,而且竟然也道起歉来,诧异之余孙火不禁生出了一分不真实的感觉。虽然没时间琢磨明白过来这当中的缘由,但他也不会故意将这样的好事推拒,给自己徒添麻烦。 “两位道友这般客气,这叫孙某如何敢当。对了,还未请教这位道友大名该如何称呼?”稍稍客套了一句之后,孙火便将目光转向了白子风这位眼生的修士。 萧庄微微一怔,没有料到孙火这么快就将话题转到这里。还不等他开口,白子风却趁机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地自我介绍:“在下白子风,暂领白家执事一职,请孙道友多多指教。”谈吐间斯文有礼仿若读书的仕子,话语温和,令人生不起恶感。 “白道友客气了。在下修=炼时日尚短,尚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还请阁下不吝提点才是。”孙火心中暗暗吃惊,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回应道。他原以为只是萧家一族对自己有所意图才在这城中守株待兔,现在居然连白家也参与了进来,实在是十分的头大。 “好了好了,孙道友远来是客,此地如此腌臜可不适合久待,还是另换别处再做长谈。此城中有座山海楼,清净典雅不会招待什么闲杂外人,更有不少佳肴珍酿,孙道友随在下一同前去品尝如何?” 眼见白子风开始和孙火攀谈起来,萧庄心念急转,连忙开口打算将孙火邀走。不仅如此,话语间他还有意把外人二字咬了重音。 闻听此话,白子风心中冷笑不止,但脸上却神色丝毫不变。即便没有那意有所指的重音,同为管治此城的家族之一,他怎能不知道山海楼就是萧家名下的产业。明着邀请孙火,暗里就是在对自己下逐客令。 目光闪动之间,白子风瞟到了那依旧瘫坐着的李宇兴,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萧兄这个建议不错,在下也许久未曾开荤了,今日倒是难得可以沾孙道友的光一饱口福了。”白子风笑着开口道,完全不去看萧庄的脸色有些阴沉起来。“不过在此之前请稍候片刻,容在下先把事情做个了结以解道友心头之气,否则食不知味的话,可就辜负了萧兄的美意了。” 说话间白子风把手中折扇往前一指,哗哗的水声凭空响起,一股水浪竟从扇子末端喷涌而出,连绵不断。随后这股奔腾的水流迅捷地飞舞盘旋几圈,竟将地上的一切残骸杂碎统统席卷其中。 只见白子风握扇的手猛然一挥,整股水浪便猛然掉了个头往门窗处直扑出去,同时一股劲风穿堂而过。眨眼功夫,酒楼一层就被清理得空荡荡一干二净,连同楼中浑浊的空气也都清新许多。紧接着,一团水球凝聚而出,忽地一下就打在了李宇兴呆滞的脸上。 目睹白子风这一气呵成的举动,萧庄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尽管已经存了预想白家派出来的人不简单,却没料到竟然这般难缠。只是一个心急疏忽,对方不仅毫不避忌地顺势加塞进来,而且还见缝插针地抢起风头盖过了自己,实在是相当的可恶。若不是早留了其他的先招,说不得就真的吃大亏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明话暗战的两人,孙火倒也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因为行踪暴露,想要再低调寻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借助修仙家族的世俗力量是势在必行,也是最=方便省时的办法了。既然两家不是同一条心,相互制约之下自己也就不用单方面完全被萧家牵着鼻子走。同时他的心中也有着些许疑惑需要被解答,就是李宇兴并不属于萧白两家,那又是怎么做到如此快地找上了自己。于是孙火笑了笑没有出声,双手抱肩看起了热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和解条件 冷水骤然扑面,李宇兴终于从呆滞之中惊回过神来。片刻前发生的事情,也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里。 一言不合实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手下却因此沉不住气而擅自出手,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是让李宇兴措手不及。那一刻惊慌之余他正要开口喝止,目光却不偏不倚地和抬起头来的那人看过来的双眼对在了一起。就是这么一眼,他只觉得整个身体瞬间如坠无底的极寒冰窟,在被数不尽的风刃穿透切割中一直坠=落,再无其他的感觉和念头。 突然清醒回到了现实,李宇兴下意识的唯=一反应,就是不顾一切地从那个煞星身边逃开,越远越好。但是刚一有所动作,他便觉得身体骤然一紧,随后凌空漂浮而起平移了一小段距离,狠狠地摔在湿淋淋的地面上。 “仙师饶命,是小人错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师,以后再也不敢了,请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命,饶过小人”爬起身来一眼都不敢瞧,李宇兴便在原地磕头如捣。 这一幕看得萧庄和白子风感觉十分鄙夷和没面子。身为贵=族子弟却这般的没眼色,竟然撞上门来得罪修仙者。且不论孙火是当下需要特别交好的人物,就是个散修也不能轻易冒犯。因为这事关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上下尊卑之别,绝=不允许被逾越打破,即便大部分修仙家族是打从心里蔑视散修的。现在当着孙火这个外人的面不好说破,至于事后要怎么修理,两人已各自动起了心思。 “说,你带这么多人手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不等白子风开口,萧庄抢先叱问道。 李宇兴浑身一颤,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三对不同的人足站立着,且听得口音陌生与先前的孙火截然不同,不禁下意识地仰起头来察看。只见对面不远处赫然多出了两名衣饰华贵的青年人,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却脸带微笑地都正看着自己。而凭着感觉偏过头看向了另一边,则是意外地见到了那个煞星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竟然冲着自己轻笑了一下,他顿时如同见到了毒蛇一般缩了缩身体。 李宇兴虽然还不知道萧庄和白子风的身份,但从能在孙火面前从容站立的情形来看,十有八=九是同为修仙者。更要命的是,刚刚的那句问话也揭示了这两人并非是来救援自己的。如今的仙来城,可是没有族内的修仙者驻守。此刻他已绝望并后悔着,今天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听信了那个密报,出来招惹上这祸事,甚至还牵连到本家族人可能有灭门之灾。 旁观着李宇兴在被责问之后不但没有回话,而且连告罪求饶也都停了,白子风心下也有些焦恼了。虽说是抢先发话的萧庄碰了个软钉子,但这样的状况也让动手的自己同样显得没什能耐,竟然管制不了区区一个凡人。于是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摇,一团水球再次凭空凝聚而出,猛地扑了上去。 这回水球并没有像上次一般只是淋在脸上,反而是聚而不散地罩住了李宇兴的脑袋,旋即他的脸上就出现了溺水般的痛苦表情,两只手拼命往头上徒劳无功地扑抓着。 十来息之后,李宇兴头上的水球这才骤然散开,人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再问一次,你带这些人到这里是准备做什么?”白子风没有再拿出客气的脸色,声调一冷地问道。 “我说,我说!”李宇兴挣扎着爬起身喊道。没有半点征兆地就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施刑,熄掉了他最=后一丝是否要抬出背后家族作为挡箭牌的侥幸心。略略再喘了两口气,他继续说道:“是,是小人鬼迷心窍,接到密报说有外来生人带着一件稀世宝物白银伞入城,所以动了贪念,想以捉拿江洋大盗为名把人拿下” 听到这里,孙火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李宇兴的目的从一开始他就有所察觉,所以此刻得到验证倒也不是那么意外,可是这个江洋大盗的借口却冷不丁地刺痛了他的神经,勾起那段被萧雨沐诬陷的记忆。 放下抱肩的双手朝前走了两步,孙火冷不丁地反手抓起了身后的银伞,猛地朝李宇兴脑袋砸下。 “道友三思!” “道友且慢!” 萧庄和白子风不约而同地惊呼道。事发突然,两人都没预料到孙火竟会突下杀=手,根本来不及拦阻。 伞头在离头寸许处猛地停了下来,并没有真的砸上去。 这样一幕,看得萧庄二人竟也生了心惊肉跳之感。凡人贱命,李宇兴的死活他们并不在乎,更多还是顾忌着之后李家的态度及可能的反应。万一为此闹将起来,不仅孙火会因死无对证而落了滥杀凡人之口实,就连他们两家也会因在场缘故而连累声名受损。如此种种,得不偿失。 “我问你。如果是你李家的人被诬良为盗,强夺财物的话,会怎么处置对方呢?”孙火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随后才一字一字地问道。 “这,这”李宇兴冷不丁地打了个颤,支吾不出个整话。就连萧庄和白子风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沉默了,没法开口相劝。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宇兴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再次拼命磕头。“仙师,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这一切都是小人的主意,所有责罚都由小人来承担,要打要杀任凭处置。还请仙师高抬贵手,放过李家其他人。” “为了不牵连李家他人,你倒是愿意舍出性命连死都不怕了?”孙火有些意外,但李宇兴却不敢也不能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一再地磕头求饶。 “孙道友,既然这小子已经认罪知错了。不如这样,看在我俩的薄面上放他回去,将来龙去脉告知主事之人,之后让李家的修士亲=自来给道友赔礼致歉。当然告罪之礼也是不会少的,想来一定会让你绝=对满意,如何?”见着时机差不多了,萧庄连忙站出来微微一笑地调停道。 “道友言重了。这只是我与他之间的一点凡俗纠葛而已,怎能劳动到李家另派修士来赔礼。在下消受不起,所以还是以凡俗的方式了结为好。”孙火手腕一抖,前伸的银伞顿时调转了方向,像持剑一般倒背在身后,随后别过脸转向萧庄客气地说道。 再看向李宇兴,孙火冷冷地说道。“你我之间前后总共也不过才见过两次,但巧的是每次都仗势相欺。看来是上次的惩戒太轻了,所以记不住教训。回去告诉你的家主,这次我要李家承诺为我办一件事作为赔礼,即便是倾全族的财力也在所不惜。至于你的性命我是不会取的,非奴非婢,要来也是无用。”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皆是一变,特别是李宇兴,面上煞白几近毫无血色。 若说此番孙火出门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从所见的囚徒境况中,他悟到了取人性命并非是报复的最=好方式,因为有时候死亡更是一种解脱,唯有诛心才是予人真=正的责罚。既然听得对方宁以死谢罪也不愿连累家族,他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至于这承诺他根本不在意日后是否真要兑现。 只是这样的心思并不为萧庄二人所知。在他们看来,孙火此举与其是在打=压要挟李家,倒不如说是在给他俩下套。费财力是小事,但是要搭上一族的名头则会让李家失了脸面。今=日他俩在此见证调解,无论过后是否去李家劝和促成此事,都势必会让自身家族与其生了嫌隙,实在是阴险的很。此刻,萧庄也终于在心底认定了孙火不是一个年少无知之人,反而很会扮猪吃虎。 “孙道友提这样的条件,实在太委屈自己了。毕竟世俗之物再好,那也对我们修行毫无助益,还是另换别的什么,比如交来一些有年份的灵药也是好的。”踌躇了片刻,白子风这才开口提了一个看似折中的建议道。 第二百七十章 浑水 “白兄有心了,但在下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他既仗着家世敢见宝起歹意,那为此破财和解,也是一报还一报了。”转头微微颔首,孙火毫不在意地解释了一句。 白子风苦笑了一下,却也没再说什么。话都说到这般明白,他怎能不晓得孙火是故意和李家杠上了。现下当务之急,是必=须以最快速度和本家通气,在孙火和李家之间定下其中的取舍,万一两者的矛盾继续激化下去,该怎么做他也能有个底。 心思急转间他看了一眼萧庄,却见到对方虽然同样一脸沉吟,却无半分焦虑和为难。 感觉到了白子风偷瞄的眼光,萧庄连忙把脸一板,冲着李宇兴低喝道:“听清楚了还不快滚,是要等着我送你一程吗?” “是,是。”李宇兴连声答应着,发颤地转过身正要离开。 “等等。”就在这时,孙火突然出声打断道。“你是本城中人,对这里的情况应该也很熟悉。知不知道一个叫萧风的武师,几年前曾为这里的升仙会做过护卫。” “知道的知道的,小的听人说起过。”见所问之人无关己身,李宇兴心头微微一松,忙不迭地回答着。 孙火心头暗喜,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下问道。“那你知道这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只是略一回想,李宇兴便已有了答案。正要回答之际,他却忽地感觉到了一道尖利似刀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瞬间划过,同时自己的喉咙处也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这是有人不想自己说真话呢。李宇兴瞬间反应了过来。只是他有点想不通是谁那么大胆敢在这里搞小动作,而这么做又能图什么。毕竟孙火所问之人的境况并非什么隐秘事,在这仙来城中稍微有些势力的人都是知道大概半年前那场大变故的,只是无人敢再谈论而已。不少原本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夜之间或是凭空消失,或是家破人亡,能留得性命的是寥寥无几,但也活得潦倒凄苦。 “怎么了?”见到李宇兴对打听萧风下落的问题竟然迟疑了起来,孙火不禁心头一紧,脱口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话一出口,李宇兴顿时就后悔了,关键时刻竟然神使鬼差地扯了谎,再要改口也已经晚了,只会让自己招更多的罪,此刻他唯有趴伏在地,把头死死地抵在了地上完全不敢起身,祈求着不要被瞧出端倪。 未曾察觉到当中的猫腻,只当是虚惊一场的孙火心里有些不快,没再废话地一声“滚”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瞧着孙火脸色不好看,白子风缓步靠近了过来。“道友打听的这人,难道也曾经不长眼地得罪了阁下?白家在这城中还是有些人手的,在下可以做主吩咐下去,把他找出来送到道友的面前发落。” “白子风,你什么意思?”此时萧庄也没好气地凑了过来。“没听到孙道友说此人姓萧,若真有什么过错那也得是我们萧家来处置,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 无视萧庄隐忍待发的怒气,白子风手持纸扇往另一只手上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微微一笑道:“萧兄误会了。你看孙道友都这么不痛快了,我就只是想帮他个小忙把人找到罢了,可没说要对那人怎么样哦。再说萧姓之人=大有人在,不见得就一定会是你的凡俗族人啦。” “你”萧庄猛地踏上前一步。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却又被堵得一时找不到话回应。 “两位道友别这样,若为孙某的一点小事而生误会伤了和气,那可就是在下的不是了。”见两人当面说话带着火=药味,孙火不得不连忙出声打圆场。他是想摆脱萧家的掌控,却也不愿让自己成为明面上的导=火索授人以柄。“都怪孙某刚刚问话时简短,没有说清缘由。那人是在下几年前初到贵地时偶然所识,聊得还算投缘。今日再次经过,这才突然起念想寻其叙叙旧罢了,并没有什么过节也不是要紧事啦。” 听到孙火的这番解释,原以为可以借机敲打的白子风不免有些失望,但心思转动间他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在下唐突猜测错孙道友的好意了。不过这位名叫萧风的武师也真是好福气,能让道友如此另眼相看,想来以后有的是扬名立万的时候。你说是不是呢,萧兄?” 萧庄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阴沉了一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作为对白子风的回应。 在萧庄看来,孙火的这个解释表面上是帮着自己维护了萧家的脸面,但实际上未尝不是一种暗示。继探看萧月一事之后又亲身光临仙来城,可见这个萧风在其心中的分量实在不轻。此事若不能处理妥当,那么往后想要通过孙火来获得火云峰峰主支持,重振家族的指望也就彻=底泡汤了。 回头看向孙火,萧庄旋即笑面相对。“孙道友这般念旧重义,愚兄实在佩服。但像寻人这种微末小事,怎好让道友一名修仙者屈尊降贵亲=自奔波打听呢。另外此人萧姓,说不得还真是我族之人,那么更理应让其登门来拜访道友才是正理,否则传出去了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说我萧家尊卑颠倒,不识礼数。” 孙火感觉有些窘迫,他没有想到萧庄竟会拿话来挤迫自己,而且还是拿刚刚李李宇兴一事有所暗指。 “既然道友如此盛情,在下也只能却之不恭了。山海楼的宴席太过奢贵,先前已经得了萧兄的招待,实不敢再多贪图这口腹之欲。”朝着萧庄抱拳一礼,孙火客气地回应着,稍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倒是难得出来一趟,想四处看看这久违的凡俗风土人情,还望两位能够成全在下的这点小心思。” 两人闻言微微一怔,却是没想到孙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稍稍迟疑,随后白子风更快地反应过来,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白玉鉴章,递了过来。 “想不到孙道友竟有如此雅兴,实在是仙来城之幸。在下出来得匆忙也没有预备什么礼物,唯有这枚印=章还望道友笑纳。凭借此章,道友可以在城中任一家店铺留印挂账开销,事后自会有人与其结算。这,就权当是给道友接风洗尘了。” 听到这话,萧庄微微抿了抿嘴,而孙火也不禁在心里暗中感慨对方是个人精,只不过才借机敲了李家一下竹竿作为报复,这人就马上迎合地送上白家信物以供自己花销。 飞快地权衡了一下,随后孙火一脸很是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并没有多做婉拒地将玉章接了过来,并连声称谢。而这样的反应,让萧庄两人感觉有些错愕,彼此的目光下意识地互相对碰了一下,却又马上各自转向他处。再稍稍客套了两句后,孙火便开口告辞先行离开。 在两人各怀心思目送的眼光中,走到门口的孙火突然停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数枚银币,向后连连甩出。在轻微的破空声中,几枚银币都深深嵌入了墙壁之中,都只留出半截露在外面。不仅如此,从正面看上去呈现出了一个“兴”字。 “掌柜的,砸了你的店吓跑你的客人,实在是抱歉了。这些银子放在这里,就当是赔偿你的损失了。收拾好了,我或许还会再来呢。”回过头来冲着看不见人的角落吆喝了一嗓子,也不再瞧萧庄等两人的脸色,孙火这才掐诀隐没了身形大步离开。 就在酒楼之外的街道上,孙火看到了一地那些被他打伤的人,仍旧在痛苦地呻=吟翻滚着,并没有人来抬走他们或者医救。但是两端的街口处却分明拥堵着四拨人马,在其为首带领的人中他还看到了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围在一起压着声争吵个不停。而那引发事端的李宇兴,状况更是没好到哪里去,正被两名膀大腰粗的家仆扭按跪在一旁的地上,同时还另有一人在不停对其掌嘴,即便脸上已经血印刺目也未停手,可见是被下了死令没有留情地施罚。 只是看了几眼,孙火并没有兴趣现身再去训教什么,一个纵身上了屋顶,几个腾挪跳跃便彻=底地远离此处是非之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密令刺杀 从房顶之上一连腾跃横穿过七八条街道,孙火方才缓下了脚步跳入一条小巷中,再从容不迫地走出拐到了大街上。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撤去匿形的法术,仍旧如同透明人一般混迹于外出的百姓之中徐步而行。所幸此刻雨水已经停歇,倒也没有显露出太过令人讶异不安的迹象。 虽然先前的事端只是一场意外,但是从一进城就暴露了行踪被报信围剿开始,到萧白二人闻风赶来,再到四家族的凡俗人手齐聚现场,中间所耗费的时间也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如此快速的反应,也让孙火得以窥见到了这四家族在仙来城严密管控的一二。尽管当下一干眼线是不敢直接监视自己,可往后在城中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现身却也怕是避不过他们的关注。 这样的状况让孙火感觉很是不舒服,但对此又无可奈何。而且通过此事,他已经察觉到了萧白两家对自己的态度和在居住地时大有不同,似乎是在争抢着示好拉拢自己,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能有什么东西或能耐值得对方这么大费周章。 完全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宗门与修仙家族之间利益博弈的棋子之一的孙火,在苦苦思索了好一阵之后也理不出头绪,便决定将这个疑惑暂且搁到了一边。毕竟自己人在此处,很快就会再次与之打交道了,对方有什么打算总会开口或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现下,他转而动起了别的心思。 这仙来城因为受到修仙家族的庇护,也就不像寻常凡俗城市那般会遭受天灾和战乱之祸,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有些历史和底蕴,其中必然会集中保留了不少经史诗书杂学等各类典籍书册,而这些东西恰恰也是寻常修仙者所轻视和不在乎的。 虽然先前只是在筑基后品茶谈心时听到了木鑫那么随口一提,但不知怎么的,那话却留在了孙火的心里。他自己是不喜欢一言一行有太多的规矩拘束着,更愿怎么方便自=由怎么来,但也明白像当日那般见识短浅的失礼之举实在不能在人前发生第=二次。木鑫是结义兄弟可以大度不计较,但若换成了外人,任何上不得台面的举动,都只会给自己招来了无谓的轻视和鄙夷,在交际上平添无谓的阻碍落了下风。 趁着这个机会,孙火打算不分种类都收集上一些,以后可以得空时研读一番,既是为了增长见识,也可以打发时间。 拿定了主意,孙火便加=快步子转入了偏僻处解除匿形的法术,随后从容不迫,沿着街道一家一家书店地寻访了过去。 就在孙火埋头于书海的同时,仙来城中一如往日的繁华景象下。一条地下的命令在城中的所有大小势力传播着,严令闭户蛰伏暂停一切买卖活动,有违反生事者,灭!妄议传有关萧风消息者,灭!而这一切对于城中不知情的百姓而言,不仅意外地感觉到风气骤然一变,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肃杀感。 个把时辰之后,城内赫赫有名的山海楼中一间最=高规格的奢华雅间里,木鑫与另外一名疤=面男子在一桌丰盛的酒席前相对而坐。此时此刻,旁边还有一名掌柜装扮的中年人,正毕恭毕敬地在汇报着什么。 这一汇报就足足过去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木鑫方才挥手让其退下。只是在此期间,疤=面男子却仿若事不关己般一直在自斟自饮,从始至终都未看过来一眼。 听着中年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木鑫犹豫了一下,这才从身上取出了一个锦囊将其打开,很快就从里头找到一张纸条。 轻轻一抖展开纸条,内容不多,寥寥数十个字,木鑫略略一扫眼就看完了,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怎么了,上面要求办的事扎手?”就在这时,疤=面男子蓦然开口了。 闻声木鑫抬眼看了过去,随后强笑了两声,“没什么,就是一件小任务传个话而已,就是时间有点紧。” “是吗?”疤=面男子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放回了桌上,偏头瞟过来一眼,“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尽管开口就是了。” 木鑫沉默了下来,没有马上接口。目光又在纸条上来回过了两遍,他突然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便站起身朝着疤=面男子一拱手道:“属下先行一步去做准备,大人请随意。”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地匆匆走出了雅间。 没有阻拦木鑫的离开,只是过了好一会之后,疤=面男子这才随意抬手一招。只见留在桌上没有被带走的纸条凭空漂浮而起,飞移到了男子面前,很快他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意外之色。 没多久疤=面男子轻笑一声,随即屈指一弹,一点火星飞射而出,纸条瞬间灰飞烟灭,而他却继续再自斟自饮了起来。 夜色深沉,在一间中等客栈的上房里,孙火手捧一册白天买来的《茶道杂谈》,盘膝坐在床榻上来回翻看着。这书并非是他的兴趣所在,读起来很是枯燥无感,但孙火还是强耐着性子做这件事。不为别的,他是想用此作为自己修学文识的开端,同时在下次见到木鑫时给对方一个惊喜,此外也是存了一点找回面子的小心思。 “咚咚咚”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孙火的思绪。其实在他入住之后,客栈里原先的客人便陆陆续续地全部走空了,可以说就是一间空店。这样的变化虽然不是用神念刻意感知到,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虽然不用费心去猜具体哪一家做出了此事,但在这个深夜时分还会前来叫门,实在是让他感觉十分意外,特别是在神念感应下似乎还是个伙计。 “客官,夜深了,小店给您备了一份燕窝百合清汤作为宵夜,还请享用。” “不用了,拿回去。” 孙火眯起了双眼,不禁有些无语。这样的奉承举动未免太过于刻意,而且时机也不对,真不知道主事之人是怎么想的。 “客官,请您一定要收下啊,小的要是这么端回去的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听着小二害怕的求饶声,孙火不觉有些心软,只是修仙者之间的打交道,不应该让不相干的凡人也遭受无妄之灾。踌躇了一下,他便出声让伙计进门。 眼看伙计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并将里头的白瓷食盅摆放到了木桌上,孙火倒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等到过了好一会觉得有些口渴想喝水的时候,孙火突然惊觉自己犯了个大错,猛地站起身来朝前一掌击出。 盅盖应声破碎,定睛一看孙火倒是怔住了。只见完全没有热度的食盅之中果真没有什么燕窝汤,相反而是放着一道带有黑云标识的寻踪符,还有一张写着“灭口”二字的纸片。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乌云竟然会给自己指派任务,而且还是这种没有缘由的刺杀任务。懊恼着自己疏忽大意让外人轻易近身的过失,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且不甘地取出面具戴在脸上,从窗户悄然飞身而出。 因为得不到关于此次任务的任何情报细节,所以孙火显得格外的谨慎小心,匿形敛息尽皆催使极=致,紧随着寻踪符指引而行。一顿饭功夫之久,他便惊诧地发现寻踪符飞入到一座规格颇为庞大的府宅之中。 因为并非经过正门,孙火倒也无从判断此处具体属于四家族中的哪一家,但是更加提起了小心。且不论乌云出于什么理由要其刺杀当中某人,他也不希望在这里和修仙者当面撞上,否则即便能够当场走脱事后也免不了嫌疑。 凭借夜色的掩护,再加上自身的武功和修仙者的神识感应,孙火一路很轻松地避开了数处岗哨和夜巡仆役,直扑向后院一处独=立小楼。 在这里,他能感觉得到周边的岗哨虽然稀落,但是其中的人呼吸沉稳并非寻常侍卫,可见防护实松内紧楼中确有重要人物居住。打量一圈四周,孙火刚好发现不远处有棵高树,略一思忖便纵身其上。 居高临下目光不受院墙阻隔,孙火可以直视小楼查看。只见正厅之门竟然大敞,而主位上还端坐着一位素衣长衫,须发斑白的中年人在闭目养神。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后,孙火不禁浑身一震,扶树的手掌瞬间深深地抓陷入枝干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襄义杀恩 在来的路上,孙火不是没有设想过将要对付的目标会是什么的情况。 若以修为实力来衡量,此时自然是以练气期修士为对象最=佳,这样任务失败的风险较小,其次才是比较有难度的同阶筑基期修士。只是寻踪符的使用,必然会被成为追踪目标的修仙者所察觉,如此愚蠢的自曝举动显然不可能出现在刺杀任务之中,也就排除了这样的可能。至于刺杀一名凡人,无疑是牛刀杀鸡,即便抛开正邪是非的立场,对于任何一名筑基修士来说也是没有任何成就感可言。 可是,孙火做梦也想不到,乌云命令自己灭杀的目标竟然是萧风。他无法相信,也下不了手。 震惊之余孙火倒也没有失去应有的冷静冒失地直接冲进去,依旧停留在原地继续侦察。仔细打量着那人的面孔,在他看来无疑十分地酷似萧风,只是显得苍老了不少和没有活=力,完全没有当年那般英气豪迈之感,这令孙火很是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而且这般深夜时分人还不安歇休息,就一直静=坐不动着,也让他不得不动起了可能为陷阱的疑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现在乌云突然传令来要其撤出此次任务,孙火自己也不愿意了。在没有确切地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前,他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全力地扩展着神识进行感应,孙火甚至都没有意识地自己把五感也连带着一起发动起来,进入到一个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全=方=位侦察状态中。心念所至,被关注的某处角落的情景就会以一种怪异的黑白景象浮现在脑海中,仿佛这片百余丈大小的区域的一切动静都在他的面前无所遮掩。 在来回反复地探查五六遍之多后,确认了周遭果真没有修仙者潜伏的迹象,还有保护目标最近的守卫就是小楼院门外的六名青衣人,孙火决定开始行动。 借由匿形术的掩护,孙火很是轻易地就接近到几人的身旁将其逐一放倒。因为无法确认正邪之属,他倒也没有轻易地就下杀=手,但是为了防止过早地突然醒转,还是另外点了他们昏穴以保证万无一失。 做完了这些,孙火这才显出身形推开大门穿院而过,凝重审慎地走到了小楼客厅之中。 因为没有掩饰进来的举动,所以正坐那人虽然闭着双眼,却也敏锐地察觉了孙火的到来,一下就抬首睁开眼冷冷地看过来。 下一刻,他却失去了原本的冷静,满脸愕然之后,随即激动站起身来惊呼道: “居然会是你,孙火兄弟?” 面=具之下,孙火却没有半点重逢的笑意,脸色难看之极。虽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是凭直觉他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正主不假,而非什么居心叵测的冒牌货。 这样的结果,可以说就是在预料之中,但也是最不想看到的场面,同时他还有些郁闷。连同上回去见陆媚,自己已经两次遮住了容貌却还是被凡人识破了身份。这个问题若不弄清楚,以后作为暗卫有的是任务要执行还怎么隐秘行事,过后又怎么若无其事地在人前露脸行走。 “许久未见,萧大哥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眼力过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小弟的身份。难道你的眼睛可以透=视吗?” 就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踏入,孙火伸手把面具移开半截,假装很是平静地开口道。说话间,他空出的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又马上松开,这一幕没有被忽略地被萧风收入眼中。 比起孙火外表平静实则内心起伏不定,经历人生风浪的萧风则镇定稳重了许多,旋即恢复从容的他微微一笑,毫不尴尬地走上前来,在桌子上拿起一个茶杯,象征性地倒上水往孙火的方向放了过去。 他知道,今夜孙火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喝上自己所倒的这杯茶,但是就这么一个动作,也能多少缓和了眼下深夜贸然闯入场面的尴尬气氛。 “孙火兄弟说笑了,萧某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哪有什么透=视眼,就是仙家的法术也丝毫不会的。就是行走江=湖久了,总还是要有一些识人辨物的小本事啦。想要看穿一个人的身份,也并非只能靠当面查看面孔容貌来判定的,还有其他的比如背影、声音等等。” 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孙火,萧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比如兄弟你,那是再好辨认不过了。宽肩阔背却彪腹猿腰,上下如此悬殊,就像,就像一条发怒的过山风。这样的体型莫说寻常人鲜有生就,尤其出现在习武之人身上更是有违常理。平时若穿着宽松的便衣倒也还有所遮蔽不甚明显招摇,但像现在为了行动利落无滞而换上贴身紧束的武服,那就是让人过目难忘了。” 听了这话,孙火脸上的肌肉不觉一跳一跳的。萧风所说的情况,他自己并非完全不知道,只是不愿去深想而已。纵然这副肉身生得蹊跷已经远超人族之身应有的强度范畴,但是在外行走时,这强蛮体魄和习武所带来的阳刚气质有如鹤立鸡群般显眼,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很享受外人或明或暗投来的羡慕眼光。现在被一语道破,他是有些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因为与其说是特别的体型暴露了身份,倒不如说是不该有的虚荣心造成了这个明患。 “看孙火兄弟现在比以前长得更壮硕孔武,人也收拾得干净利落了,是找到好的去处了?”没有让孙火一直难堪着,萧风马上温和地问起了他的近况。 “是。托萧大哥指路的福,我被一个修仙大宗收录为弟=子了,现在也侥幸有所突破成了筑基期的修士。”不知为什么,孙火此刻一点都不想回避隐瞒什么,直接很坦诚地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萧风心里暗暗吃惊着,尽管他已经放下了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了,但还是难以相信刚刚听到的话语。他是不清楚修仙者实力的具体划分,但也模模糊糊地知道所谓的筑基期修士,已然不是从前那些偶在凡俗人前露面的那些个家族修士所能相比,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他实在想象不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都经历了些什么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同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晚孙火的突然到来,原本有些不明白的他霎时间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话说到这里,本应该是喜事相庆的时刻,但场面却突然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孙火并没有忘记此行的命令,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而且已经提到指路之恩,也就避不开当年所做的承诺。此刻甚至他都已经有些心虚,目光开始往周围无目的地游移着不敢和萧风直接对视,尽管对面的眼神一直是那么的平和。 “此时孙火兄弟特意到来,不是为了和萧某说这些。有什么该了之事,那就赶紧决定了。”就这般冷场僵持了好一会,见孙火迟迟没有开口,萧风不得不主动出声提醒道。 “萧大哥,我没有什么” 听到这么一问,心思纠乱的孙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他骤然反应过来,惊慌替代了脸上强装的从容,不敢相信地看向对方,有些结巴地发问: “你知道了?” “是的,我全都知道。你是奉命来送我上路的,对?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萧风看着孙火,叹息了一声,有些低沉地说道。 听到萧风竟然说出了自己此行的任务,震惊之余,孙火的脸也飞快地憋涨得通红起来。 “萧大哥,你对我有恩,又何来连累一说,我绝=对没想过要对你动手。我” “傻=子,你已经入局了,怎么可能说退就退呢。”萧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端起来后并没有入口,就那么拿在手中轻轻晃动着。 “本家的仙师已经和我说了一些事,但你却似乎并不清楚其中的缘故。我刚刚是想明白了,当年我就不应该心存侥幸,拜托你去寻访我的兄弟,替我传话。” 盯着孙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萧风低下头望着茶杯,回想起了那段不堪的日子。 “从前,我一直以为我的兄弟离家外出苦求仙道,是为了证明自己,出人头地。可我从未想过他会为此投靠魔道,谋划进攻家族山门。” 听到这话,孙火实在震惊。虽然当时从萧月所受的非人酷刑不难推断出是做下了什么让人极=度仇恨的事情,但孙火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过错竟会如此的错综复杂和不可饶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呆站着继续听下去。 “发生了这个,原本论罪定罚我是会被株连处死,但由于过去为本家办了不少事,所以才勉强留下性命。只是免了死罪却逃不过活罪,我被解去了门派宗主之位,断掉手筋脚筋成为一个废人。” 放下茶杯,萧风抬起双手打量了起来。 “原以为我会就此潦倒残身地过完余生,没想到的是两天前本家突然秘密派人找上门来把我接走,同时族内的一位仙师大人还亲=自来和我面谈,说了你可能会在近期前来寻访,到时候务必借此由我来拉近萧家和你的关系。当然为了做成这件事,他还破例赐下了灵丹,让我能够接回断掉的经脉,并在此疗养恢复等待时机。” “就这般为人棋子地被驱使做事,我并不甘心。只是过了这几年现在的你已然今非昔比,却还能记得我这么一个凡夫俗子,把当初的托付放在心上这般尽力地去履行,萧某十分的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感念。所以我不想让你空走一趟失望而回,也打算在萧家安排的会面上另外设法警告你。”萧风平静无=比地叙说着,声调没有半点波动,但落在孙火的耳中却如雨打芭蕉般震击心绪。 “只是早些傍晚时分,另有一位神秘的仙师潜入到了这里,向我宣告了今夜将会另有专人前来索命。明明这位大人顺手就可以做成的事,却要绕这么一圈,虽然先前是不明白这么做有何意图,纵然不甘心没能等到见上你,却也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命数已尽了。可我没想到的,是那仙师所说的专人竟然会是你,现在是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听完之后,孙火心中已是方寸大乱,压低着声音向萧风急问道,可对面所给的只是无声的沉默。 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孙火,此刻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唯=一事情,那就是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下达命令的人问个究竟,更要去请求撤销这个命令。 “站住!我不许你去做现在所想的事!”看着孙火已然将近失去应有的理智,萧风不得不压着声喝止。 闻声孙火僵硬地转过了身子,一脸的悲愤和难以相信,“萧大哥,这样的结果对你太” “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了。”绕过桌子,萧风向孙火缓缓靠近走来。“能在此被你了结,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解脱了,不用成为被挟控的棋子,而你有着我兄弟一生苦求不得的大好前程,更不该因此受到掣肘分心。所以孙火,看在你如此重视你我之间承诺的份上,我请求你,完成你今夜的任务,好吗?”扶按着孙火的肩膀,萧风仰看着这张焦心无从决断的年轻面孔,目光清明地请求道。 “不!不行,我做不到。”孙火晃动肩膀一下甩开了萧风的手,连连后退几步。 “为什么做不到呢?如果是你,会给我一个痛快,不是吗?还是你觉得让我落入他人之手惨死会更好呢?”眼见孙火依旧无法拿定主意,萧风淡淡地开口问道。 “萧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在这时不等孙火说完话,异变突生。只见萧风两指分张,猛然探手直插向对面孙火的双眼! 这样的偷袭举动来得突然且事先没有半点征兆,按常理来讲是绝=无幸免的可能。可是,孙火的五感已然敏锐得远超寻常人族的范畴,在这危急时刻萧风的动作落在他凝缩的瞳孔中竟然毫无迅捷可言,眼中的景象仿佛被放慢了数倍。只是一偏转头,孙火就简单地避开了。 眼见偷袭一击落空,萧风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有些意外,但手上却也毫不迟疑地立刻变招,直指曲弯成爪紧追扣上了孙火的喉咙,然后就是大力一捏。 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没有鲜血喷溅,也没有呼吸困难的粗喘气。只见萧风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使尽了全力,但就是不能捏按住孙火的喉咙凹进去半分,更不用说将其抓碎。 “萧大哥,你” 话还未说,孙火双眉骤然一拧,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来,只见到萧风的左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把短匕,正捅插=进了自己的小腹上。不仅如此,萧风还没有收手后撤回防自保的打算,反而是在企图拧转已经被肌肉绷紧咬死的短匕,好给孙火造成更大的伤害和痛苦。 短匕上散发出了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孙火炼器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件几乎不能入品论阶的劣质法器。但正因如此,他未能及时察觉,仅仅催动横练硬功可以抵挡寻常刀剑的肉身才被轻易地破开伤害到了。 一连面对萧风偷袭的三招,招招阴毒且是毫不留情的下了死手,还最终被伤害到了。感觉受到了欺骗的孙火,终于怒不可遏地无法再去多想其中的原因,在厉喝声中全力一掌向前拍出。 萧风整个人如同破口袋般向后飞射而出,连续撞翻了数把桌椅砸到墙上方才停下滑落瘫坐在地,口鼻处鲜血喷涌而出,淌落在肉眼可见凹陷下去了一大块的胸口。 看着生机将断濒死的萧风,恼怒至=极的孙火捂按着自己的腹部正准备上前去彻=底终结对方的性命,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刺耳的爆鸣,更有火光闪闪而过。显然刚刚的动静太大了,已经惊动到萧家人,放出了警信烟花在召集援手。 眼见情况发展至此,不即刻撤走则有被包抄暴露身份的危险,孙火恨恨地咬了咬牙,一跺脚飞身往外急冲出去。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转身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的萧风脸上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随后便彻=底地没了气息。 第二百七十三章 逆杀火沦 一道刺目的电光划破漆黑无际的天幕,紧接着炸响传来了震耳的暴雷轰鸣。与白天时候截然不同的倾盆大雨,在此刻毫无征兆的瓢泼而下,倾浇在仙来这座古城上。 在城内其中一条昏暗空荡无人行走的街道,雨帘突然间由远而近被诡异地一分而开,但下一刻又马上合拢到了一起,就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急速穿行而过,把雨水顶撞出了一条瞬间的空白通道,甚是诡异。 这样的异象,一直突进延续到了某个十字街口处,方才戛然而止。借着天上闪逝的雷光,雨水淋击出了一个仿若透明般存在的高大人形身影。 诡异的身影就这般毫无遮挡地静静站立着,被大雨浇淋上了好一阵。突然间,透明身影毫无征兆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在暴雷轰鸣中混夹着一声凄厉如兽的嘶吼。 做出这一切的不是别的什么人或怪物,正是完成刺杀任务后撤离逃出萧府的孙火。只是此时此刻,他满腔的怒火已被这大雨所浇灭,心中只有幡然醒悟过来无从挽回的悔恨。明明是想要救下萧风免受这段修仙者的恩怨是非所牵连,可到头来却还是被其先好言相求后痛下杀=手的连环套举动所欺骗,轻易地中计暴怒而不自知,亲手灭口了这位有恩之人。 “啪,啪,啪!”坚硬的青石块应声而碎顿时下陷凹出了个小坑,泥水顺势汇聚其中,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水花。孙火猛然双手合握挥起了拳头往地上一下一下地猛砸,徒劳无功地倾泻着心中的恨与怨。 好一会之后,孙火这才停下了手,站起身来晃悠悠地如同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但是雨一直没有停,孙火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路回到投宿的客栈,但是当他循着本能习惯飞身从窗户进到房间里的时候,人马上就大吃一惊地醒神过来,冷峻的脸孔上瞬间就显露出了扭曲狰狞的神情。 就在房间正中的方桌旁,坐着那位曾在掩日阁前见过一面的红衣人,因为那“玄”字金属面=具和外放的死亡气息,孙火怎么也不会认错人。 “这,就是传达灭口萧风命令的人!”极怒的血液直涌上头,此刻孙火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如兽般一声低沉的咆哮,孙火低伏下身子,下一刻整个人骤然暴起宛若猛虎出山般扑了上去,势头之猛以至于都带起了一股恶风,就要将红衣人撕成碎片。 面对孙火的暴起突袭,红衣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偏转过头朝向孙火,他脸上的金属面=具骤然间爆发出了亮若午日的白光,将整个房间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完全无法视物。 如此诡异的反击法门,自是令孙火大吃一惊,本能地闭上双眼偏转过头,同时收回只手挡在了面前以作遮避强光。但即便第=一时间做出了以上的应对,孙火还是感到双目一阵刺痛忍不住要流泪。也正因如此,他原本凶猛的进攻势头和力道也瞬间弱了三分。 但是,即便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孙火仍然没有生出收手的念头,还是照旧不改方向地直扑上去。同一时间,他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从红衣人身上骤然涌现出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挡在跟前。 “砰”的一声闷响,孙火只知道自己砸在某种东西的拳头上传来一股十分坚韧的反=弹之力,仅仅只是向前突进了一小块,随后整个人便倒飞而退回。吃惊之余,人在空中还未落地他便马上双臂交叉挡在了身前,做好了硬抗对方反击的准备 但出乎孙火意料的是,红衣人并没有趁此机会紧跟而上出手进行偷袭,只是当中出现一下轻微的迸裂响动。这样托大的举动,对于孙火来说却是有如火上添油,不等双眼恢复就准备再次强攻而上。 就在这时,孙火凭借灵识却敏锐地察觉到,另有一个人从红衣人的后边快步冲了上来,而且还是张开双手就站在前面做出掩护的姿势。如此诡异的情况转变,让孙火一下忌惮了起来,迫切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幸好他的双眼终于在此时恢复了正常,连忙定睛望去。 只见挡在红衣人身前的,竟然是先前给孙火送来灭杀令的那名小二,可现下两眼无神迷=离泛着妖异的红光,显然是被迷神之术所控制了心智,成为了红衣人的挡箭牌。 孙火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却对破=解眼前的困境束手无策,根本没法做到再对红衣人动手的同时还能保住小二性命,因为萧风的死,他内心越发抗拒着,因为修仙者的纠葛而将无辜的凡人牵扯进来。 “你很心软嘛。所以,想要保住的人反而死了。现在,连你自己也要保不住了。” 红衣人在小二的身后露出了半截面=具,在上面竟然龟裂出了一道口子。冷冷的男声从对面传来,孙火闻之骤然一惊。可还未做出任何举动反应,他就感觉喉咙上瞬间一紧。 一根丝线泛着微光显现而出,延伸到它的另一端就握在红衣人的手中。在此之前,孙火自己竟然都完全没发现这丝线法器的存在,此刻也毫不怀疑红衣人会用它勒切断自己的脖子。 “可惜,你的命还不到时候取走,但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说完这话,红衣人猛然一拍小二的后背将人推了出去。同时他手上一抖,那隐秘的丝线法器竟如灵蛇般盘旋起来解开收回,但是舞动之间却在孙火的脸上划过,霎时留下了一道血痕。随后红衣人飞快掐诀,身体滴溜溜一转,竟是化成一股浓密的黑烟,呼啸着从孙火的眼前越窗而去。 一抬手接下了被推过来还处在昏迷不醒的小二,转头看向空阔窗户之外的雨帘,孙火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也随着这红衣人的离开而被抽走了一般,虚脱的感觉从头到脚地侵蚀了整个身体。 就这般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不知站了多久,孙火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加入乌云的可怕,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 任务就是任务,不管自己是否愿意,是否知情,都会被计划所推动着去执行,至死方休。乌云的水有多深,身处于其中,他竟是毫无反抗的能力,而这一点就连萧风这个不知底细的外人都看得那么清楚,才会有了今夜先前所发生的的那一切。 一想到这里,孙火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握揪住般生疼起来,气息也絮乱起来,微张着口有些发喘。 抬手抓按住胸口,就在这时,眼睛的余光竟然瞟到了先前红衣人所待的桌子上,似乎留下了些东西。转头定眼细看,却是一本册子,还有一截布片,似乎有些字迹。 连忙将小二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倚坐着,孙火快步来到跟前,只是看了一眼,双眼瞳孔骤然一缩,随即顿时泪目朦胧起来。 “不嫌凡鄙,千里践诺。无以为报,唯舍残身,以断子忧。家传武学,但凭阅习。仙道不易,盼君长行。” 临了了,萧风还给自己留下这样的血=书绝笔和遗赠。孙火身子猛然一俯,双手重重地按撑在桌上。他不敢去想,萧风用什么样的代价向乌云换来这个托付。这一刻,只觉得后背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是那般的沉重,孙火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一阵劲风骤然凭空穿屋而过,瞬间刮灭了屋中的灯火。屋外惊雷连续炸响,盖住了仙来城的一切的喧嚣和静宁。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本深末茂 翌日大早,天空依然阴沉但却不再有雨,萧府的大门已然大开。十来个衣着整齐的奴仆家丁,正忙不迭地四处擦洗打扫,战战兢兢。 突然之间,正在打扫的奴仆们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个个后退站到了墙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地躬身低头。 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人大=步从里头走了出来,诡异的是周遭若有路=人碰巧向其观望,却会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其面目,仿若有着一股天生的威势压=迫着。 这青年人并没有在大门口处停留,而是径直走进了一顶极=其华贵精美的沉香大轿之中,随后轿夫便麻利地将其抬起健步如飞。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轿子便一路毫不停留地直接来到了孙火所投宿的客栈前。轿帘一掀,青年人从中走了出来,抬头看着紧闭还未打开迎客的大门,仿佛踌躇了好一会,这才下了决定抬脚向前走出。 只是走了两三步,前头的大门突然诡异地自行打开,里头的景象顿时一目了然,更让青年人有些出乎意料。 只见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孙火正一人独坐在其中一张方桌前,面前摆着小菜,一碗白粥,竟是如同凡人般在用早饭的样子。 “萧兄来得真早啊,要不要一起来用些早点呢?我觉得这里的酱菜尝起来还挺清爽可口的。”孙火站起身来,很是随意地招呼道,如同这里的主人一般毫不见外。 被称为“萧兄”的年轻人,自然就是萧庄了。先前在凡人面前遮蔽真容的小法术,自然影响不到孙火这样的修仙者,而他的脸上同时不自觉地显露出了一丝意外和吃惊。 仅仅只是隔了一=夜,直觉告诉萧庄,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却说不上来,而眼下也并非细想这个问题的时刻。 额角跳了一下,萧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孙道友,你可是仙来城的贵客。这里的人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不先通报就私下拿这些粗鄙之物来招待。在下实在是惭愧,回头一定命人好好惩戒他们的无礼之举。现在道友若不嫌弃的话,可否随我到萧府之中享用真=正的早点,也当是一番赔罪。” 听了这番话,孙火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皱眉,只觉得萧庄对自己在这里用早点的反应似乎过大了。 “言重了,萧兄。是我一时起兴,吩咐他们准备了这些。你不知道这些,也是我特别交代过不许外传消息的。毕竟只是一顿早点罢了,不值得萧兄这般兴师动众来关注的啦。从前在宗门里,我也是经常这般去取用饭食,那里也有这般简单随意的料理啦。” “看来孙道友从前是十分勤于个人修=炼,有些事没有十分留意到。”萧庄耸了耸肩走上前来,看着桌上的食物显得有些无奈。 “道友在宗内修=炼时日不短,或多或少应该也听说过,我们修仙者应该讲究清心寡欲,不能为区区口腹之欲而坏了向道的心性。可为什么宗门里还会另外设置食肆和酒楼,每天向众多练气修士分发日常食物和可以用银钱换取更精致可口的菜肴,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修为不足未能辟谷?” 这的确是落云宗内一众修仙者日常生活的小细节,孙火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在宗内生活了数年,却也一直未曾想过其中的反常。若是按照暗卫的思维,这是个不应有的疏忽。 “在这里,凡俗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来着,‘食不厌精’,孙道友可曾听说过?”看着孙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萧庄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愿闻其详。还请萧兄不吝指教。”孙火回过神来,一副很是诚恳发问请教的样子。 “客气了孙道友,这并非什么需要特别保密的事情,只是许多人即便意识到了这些也无=暇顾及。食物上乘精致,再以庖厨大=师的手艺进行料理,方能将其中养分释出进补,让肉身强健不衰,而这当中尤为出名自然就是药膳了。虽说这仅仅只是凡人的养=生长寿之道,无法与修仙者的丹药之道相提并论,但灵根终究存于肉身之中,日常以饮食进行滋养,也算是有聊胜于无的一种做法。”飞快地打量了两眼跟前彬彬有礼的汉子,萧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但马上就简明扼要解释了一下。 “所以呢?”孙火好奇地追问了一句,感觉好像萧庄的话只说了一半。 “所以,过去道友在宗门内所得到的日常衣食所用,其实都是由宗门和各大家族所控制的凡俗势力定期供奉而来的。即便是一个馒头,一碗清汤,其所用的食材也不是眼前这些区区粗物可以相比。若是长期食用这些没有庖厨大=师的手艺和精妙火候加以料理的饭菜,那不仅是没有得到进补,反而是有所危害。平时固然看不出什么,但长年累月下来终究也会有些小弊端。” “另外在一些传闻之中,上古时期有些修士甚至模仿凡俗庖厨般基于使用灵材异宝,创出了一些仙肴珍味,让人在享受口舌美味同时还能增进修为,而不仅仅只是吞咽只有药味的丹丸。不过嘛,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有呢,只是有些修仙者白日做梦罢了。”说到最=后一句,萧庄两手耸了耸肩,有些自嘲且不当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孙某受教了。”孙火向着萧庄点了点头,表示着谢意。实际上他的内心是被刚才这一番解释给震撼到了。从未想到过,世家之中即便是一饮一食也会这样大的讲究,从凡俗延伸至修仙者甚至进行,这样的见识理解,不是自己一个刚刚进阶的筑基修士短时间内所能达到的层次。而两者联系是这样的紧密,并不仅仅只是仙凡上下阶=层庇护那么简单,看起来昨天威胁要让李家付出一个承诺的代价,似乎也是过于冲动了。 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引得孙火联想到这么多,却误以为这一番话让其觉得无知而感到难堪沉默,萧庄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这样的开端,实在是不利于接下去他谈起如此早就登门拜访的真=正来意。 “孙道友若是不嫌弃,我现在就可以命人去传来几样早点,评一下我萧府中庖厨的手艺,如何?也当是在下为刚刚唐突坏了你的兴致而赔罪。”踌躇了一下,萧庄试探地问了出来。 “萧道友说是要赔罪,可这种方式也实在太失礼了。”就在孙火开口正要回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萧庄脸上的笑意一滞,马上有些僵硬地回转过身。只见一辆外饰华贵的马车正在客栈门外停了下来,同时白子风正从上面走了下来。 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但萧庄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肯定出了纰漏,但在孙火面前争吵起来也必然会使其印象更差了。 “这里距离萧府可不算近呢,要是从那边传唤早点过来,且不说路上会打翻或者弄洒什么的,就是这赶路的时间也会失了新鲜的美味,怎能让孙道友享用得尽兴呢。”在毫不客气地揭了萧庄话中的短之后,白子风转头朝向孙火笑着邀请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难得来这凡城走一趟,我只是在猜能不能顺道邀请孙道友用次早茶,没想到孙道友也有同样的兴致。我在白玉楼定好了位置,还请道友赏个脸,如何?” 为这挖苦且当面抢人的举动而正要发作的萧庄,在听到“白玉楼”的名字后,脸上突然显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收敛忍了下来。 “白道友说的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我听说白玉楼顶层视野开阔,可以尽览这仙来城的风景。在这个时候去用早茶,想来别有一番雅致。不介意我也来做这个东,一起同去?” 看到这个情形,孙火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不瞎也不聋,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眼前的这两位彼此之间明显比昨日的敌意更重了,以至于言语间都这般不避讳自己。可神=奇的是在最=后的结果上,两人竟然达成一致。这实在是让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客套地推辞了几句之后,孙火终究还是没有拒绝眼前两位的“热情”,随之三人登上了白子风的马车疾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当孙火坐在贵客的位子上,面对着一大桌为修仙者而准备的早茶,不禁有些后悔了。 除了十数碟样式精致的点心果子,还有银耳粥、燕窝粥、酥蜜调粥等养=生粥点。此外就是一盅一盅拳头大小的汤饮,如山参乳鸽汤、五味牛肉汤、红枣沙骨汤等等。虽然并没有人特意对其向孙火做了详细介绍,但是每一样被端进门的时候,孙火都能嗅闻到十数种熟悉的、或是陌生的味道混合出现。由此他也能猜到仅仅只是这一小盅,也是补元提神、滋养脏腑的上品汤饮,寻常凡人难以享用得起。 更有那些以玉盘盛装的糕点、麦面馒头的主食,甚至还用上清洗干净的花瓣装点,即便还未取用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令人倍添食欲。只是孙火想不明白的是在昨夜那样的大雨之后,怎么还能找来如此多的鲜花。 这样一大桌样式繁多的早茶,再有两个来意不明的修仙者一左一右作陪着,都让孙火感觉无=比的拘束,没法如同平时那般放开来食用这些难得一见的美味。但在这里什么都不用的话,也是说不过去的。环视了一大圈,孙火终于看到了其中一样似乎不太起眼的东西,伸手向其指了指。 随后,在旁候命伺候的一名侍女马上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端起一个素玉金丝碗分盛了小半碗,恭恭敬敬地端到了孙火跟前。 “大人,请慢用。” 看着侍女略显紧张且娇怯怯的面容,孙火按捺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有劳”,改成毫不在意地扬了扬手示意退下。这一瞬间,眼角的余光他瞟见了这侍女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似乎有些失落。 迟疑了一下,孙火还是拿起早已备好的银筷,挑起了一筷自己刚刚所选的白色面条。 刚刚入口,他只觉得这面条十足劲道爽滑,入肚之后肠胃之中暖洋洋,仿若升腾起了一股热气,远胜从前在宗内所吃过的其他面条。 “好面!”孙火不觉赞出口了。 “萧兄真是好眼光啊,这可是白玉楼的独门招牌‘玉筋面’。平时要预定到可不容易呢。此面条不仅表皮看起来温润洁白似玉,口感极=佳,更重要的是制作此面用了数十种药材糅合其中精捶细打,一根面条之价不啻于等重的一条金线。” 正端着一碗八骨珍汤在小口细品的白子风,在听孙火的赞叹声之后,再扫了一眼其碗中之物,马上就将口中的汤水吞咽了下去,笑着给孙火解释了起来。 萧庄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神色平常地继续喝了一口银莲燕窝粥。如同前面被挑衅,他觉得此刻白子风的话有点多了,就想等着看难堪出现。 实际上,萧庄猜得并没错,白子风的话如冰水淋头般浇灭了孙火才刚刚升起的食欲。他还从未吃过如此奢靡的食物,也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享用,特别是已经意识到了这顿早茶的价值其实可以说不逊于练气修士所用的丹药,也并非一名寻常修士能够天天享用得起。 只是没过多久,孙火自己就想通了放下这番顾虑。他相信萧、白两家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迎合自己,与其这般一直不明不白地拒人千里之外,不如顺势领受一次“好意”弄明白其真=正的意图,反正吃下去的东西也没法吐出来退回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孙火没有客气地又品尝了好几样感兴趣的早点,也同样对其连连称赞,这一幕看得萧庄郁闷不已,却也只能陪着笑脸闲话其他。一时间桌上三人看起来是那么友好和善,仿若世家公子小聚一般。 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早茶结束的时刻。几名侍女麻利地将桌上种种美味收拾撤了下去。随后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带着一名手捧放着四盏茶杯的紫檀木托盘的侍从快步上前,亲=自给孙火等人端上了三杯香茗。 “几位大人,本楼的早茶可还合口味?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指出来,我马上命人重做。” 虽然这话是冲着桌边的三位贵客发问,但孙火却注意到了中年人有些热切但更多紧张的目光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同时眼角的余光还瞄到了身旁的两位先后各自伸手端起了茶盏开始品饮起来,一副无视中年人存在的架势。这不正常,但也传递出了需要自己来应付的信号。 第二百七十五章 茗香心异 微微颔首飞快思量着要如何应答才稳妥之时,孙火无意中看到了中年人身后的侍从平端的托盘中,还剩有孤零零一盏茶杯,而且此杯外表样式与自己等三人所用大不相同,明显并非同套茶具。 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孙火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随后他站起身来,脸上微微一笑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当下仙来城李家的主事人李继业。这顿早茶十分美味,为了准备好它一定花了不少心思,辛苦了。” 听到这话,中年人心头咯噔一下,脸上不禁露出了有些错愕的表情,就连萧庄和白子风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来。 倒也难怪几人感到意外,因为孙火此刻的言行,实在不符仙凡尊卑有别的相处之道,更别提两者昨日的冲突未曾了结。尤其是李继业,暗中更是叫苦。作为一大家族的主事人,阅历丰富的他马上可以想到,怨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占据优势时索要的代价往往只会更高。 “孙仙师言重了,这只不过是些寻常吃食,能得您的喜欢,也是这白玉楼的荣幸。再说大人难得光临造访小城,李家理应尽一分地主之谊为您接风洗尘才是。” 回过神来,李继业连忙小心奉承了两句。现在会面的情形和设想的不太一样,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就在昨日,他暗中联系了白子风和萧庄,想让这两位仙来城目前仅有的修仙者出面为其牵线,好能够跟孙火直接沟通。不料萧庄对此根本不予理会,倒是白子风答应了下来,但也为此花了莫大的代价。为了争得保住他这一脉能够继续执掌世俗家族的大权的一丝希望,他不得不这么做,必须争取赶在本家的修仙者出现之前稳妥地了结此事。 孙火微微一笑,半眯起眼睛。他不知道李继业的这番心事,即便知道了也不在意。只见他随后双臂一摊搭上了扶手,摊开身子靠上椅背坐了下来,竟是显露出一副高高在上却又很是舒服的姿态。 “是吗?贵府的待客之道的确别具一格,让在下的确长了一番见识了。” 这下子李继业再也没法保持镇静了,慌忙间下意识地双膝一软,就要跪了下去。但在此刻,却见孙火猛然伸手虚空一托,阻止了他的动作。 “李大人,有话好好说就行了,不要行这样的大礼。要知道按年岁来看,我这个晚辈可是受不起,会折寿折福的。”再一次,孙火把话用着调侃的语气说了出来,让其他人顿感匪夷所思。场面一时冷住了。 “这,这”李继业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虽然他这辈子可谓阅人无数,可这般不按寻常套路说话且还身为修仙者的,却真是第一次遇到。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竟然响起了孙火的声音。 “听着,来做个交易,我现在没想追究昨天的事,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不反对的话,你就向我荐茶。” 一听这话,李继业不禁惊得微张开了嘴,脑海里突然有些空白。他完全没有料到,孙火竟会在此时主动降格提出了交换条件。不仅如此,他眼角的余光还发现,在场的李、白二人似乎都没有听到这些话语,只有自己接收到信息。但这般当他人面搞小动作,不可不谓胆大。 只是话说回来,虽然降格退步,但在如此交际的场合上提条件,根本就不给人思量时间和商讨的余地,李继业大感无奈之余,更觉得孙火这人城府颇深一时半会之内难以琢磨。因此他猛然心一横,决定先应承下来度过此关,毕竟再横生枝节带来的未知风险,已经不是他这个当家人所能再承受的了。 “想不到孙仙师竟是如此随俗平和,实在是在下太失礼了。这是敝楼的雪点翠,还请仙师大人赏脸品一口,权当是鄙人向您赔罪。” 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的沉默,李继业连忙踏上一步,双手端起了孙火面前的银丝白玉盏,半躬着身奉了上去。 眼看这李家的当家人如此上道,孙火心中也是略松了口气。因为萧风的死,当下他实在无心在此地逗留,同时也是心虚万一萧家看出了什么端倪,当面对质起来可就不好收场了。稍稍停一下装出考虑的样子,随后他便坐直身子伸手将茶盏接了过来。 在这种场合也就不能随性那般如牛饮水,于是孙火学着之前木鑫的样子,轻抿了一口而不急于下咽,舌尖微抬。马上他脸上就显出了诧异之色。 且不提此茶气息清冽扑鼻,大异于孙火所闻知的几种茶香。更奇特的是汤水沸热,却有丝丝寒凉之意盘桓口中,冷热交织竟是别有一番滋味。此外,细品下可感水质甘冷,非泉非井,一时间孙火倒也想不出这烹茶的水取自何处。 “好茶!这是?”此刻孙火倒也没有端着身份吝惜自己的赞叹,微微一偏头便向其投去疑问的目光。 “这雪点翠并非本地土长的茶种,而是产自北境雪峰之中,因此独有一番清新冷冽之味。而这烹茶的水,也是取自茶株根土周遭的落雪溶解而来,平时以青茅滤去土屑,封坛存于地窖之中。这样煮出的茶水才能最大的保留原色原味。” 虽然意外于这位年轻的仙师竟然会对这茶水的由来感兴趣,但李继业还是不敢怠慢地马上简单解释了一番。回完话后想了一下,他又试探地问道: “孙仙师若不嫌弃微薄的话,鄙人愿代白玉楼愿意赠送您一斤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好!” 听到这话,孙火不禁有些犹豫,但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应了下来。按理说此时身处是非之地,自己不该收受他人之礼以免节外生枝,只是雪点翠此茶也确实稀罕,若是将其转赠给木鑫,想必能得喜欢,也不枉从前一起经历那么多兄弟相称。 另外一边,萧庄和白子风都对此结果暗吃一惊。尽管接触不多,但两人都对孙火有个共识,那就是这人言语少口风紧不好相与,想投其所好拉近些关系都没头绪,安排宴饮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赌的就是个地主之面不好拒绝,却没想到竟被李家抢先误打误撞捡到漏了。 “行了行了,孙道友是什么人,难道会为这点小事和你斤斤计较不成?既然要送礼,还不赶紧去准备准备!” 心里带着事而来的萧庄,率先忍不住脸色阴了下来,开口打发李继业离开。 “是是是。鄙人这就先下去准备,您几位大人慢慢聊。”李继业这会倒是很清楚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快,连忙打了个哈哈,朝周围使了眼色便带着人都退了下去。 没有了凡俗人在场,萧、李两人也似乎少了些拘束,竟是拉着孙火聊起了一些修炼上的心得问题。这对于才刚刚进阶的孙火倒是颇有吸引力,便渐渐放松了些许心防加入讨论中求教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个把时辰,天色也明亮了不少。即便觉得受益匪浅意犹未尽,孙火也意识到了这并非寻常的交流小会,是该离开的时候。于是在客套了两句之后,便起身说出了告辞之语。这让萧、白二人十分的意外,连忙起身出声挽留。 “承蒙两位热情款待,孙某不胜感激。只是在下才刚进阶不久,此趟出来也是听人谏言,打算埋名入世走走,历练一番心境,实在不便在此久留。所以很抱歉,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听着孙火这番解释,两人打从心里觉得这理由颇为牵强,却也不好直接反驳什么,毕竟宗门修士外出游历这事也是时有发生,这个过程通常是会前往陌生之地,避开熟人干预影响行事,才能达到历练的目的。这个时候提出来,实在无法据此判断孙火是在找借口婉拒回避他们,还是真有其事。 “想不到孙道友年纪轻轻,竟能这般虚己受人目光长远,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大有作为啊。”即便心下有所不满,白子风也没有显露出来,反而笑着称许了一声。 而对于萧庄而言,却是心头略略松了口气,相比于孙火有些失礼的告辞,他更担心其人当下在此地长时间逗留难以封锁消息。现在离开,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筹谋该怎么善后了。 “历练增长见识是修行中的大事,再说这是孙道友破境进阶后的首次出行,理当慎重对待,又何来抱歉一说呢。即使这般,在下等也不便多留道友了。只是先前道友所托寻访故人之事,到时该” 孙火一听倒也明白萧庄的意思,连忙回应道:“萧道友有心了。这仙来城人口众多,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到人。所以少则七八天多则半月,在下应该也就会返回宗门继续潜修,到时自然会再次登门拜访看是否有着落。劳驾萧道友费心代为安排了” “这是哪的话,孙道友太客气了。刚好萧某在此地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暂不会离开。那就一言为定了,等着给道友历练归来接风,到时再把酒言欢了。” 若不是已经知道此事没有好结果,孙火还真信了萧庄是如此的热情好客,此刻心下也只能暗中佩服对方相当隐忍一点形色都不漏,更是提了一分小心。 “来人!” 眼见孙火和萧庄言语间似乎有了亲近之意,白子风蓦然开口朝外头喊了一声。马上,李继业便带着一名小厮匆匆走了进来。 “孙道友要离开了,你的礼物还不赶紧奉上。” “是是是!”李继业应了声,连忙伸手示意小厮双手捧着托盘奉送到孙火跟前。只见盘中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陶罐,匀称罐身表面晶莹透亮,一看就知道特意烧制而来,非寻常所用器皿。 “请孙仙师笑纳。这小罐之中盛装着便是雪点翠茶叶,大的罐子封存着烹煮的雪水。”李继业很是恭敬地朝着孙火说道。 “李大人客气了,孙某也就却之不恭了。”孙火目光闪动了两下,便手按腰间上的储物袋,一道白霞一卷而过,托盘顿时空无一物。 接下来他再冲着在场的三人略一拱手,也就准备真的告辞离开了。 “道友且慢!”这时萧庄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开口道。 “道友接下去要到何处游历,在下不便多问。只是仙来城周遭的地域中,东南方的绿石城似乎已经大旱年许,不是什么太平良地,可以绕过此处以免空走一遭。” “多谢忠告!”孙火心中一震,却还是微笑着朝萧庄道了个谢。 没有多久,一个数尺大小的圆盘便从白玉楼中疾飞而出,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这样怪异的景象,倒是引来周围一些凡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刚刚招待孙火的雅厅却是门窗紧闭,偌大的房间中只剩萧庄和白子风不见其他凡俗人,正相对而立怒视彼此,仿佛随时都会动手。 第二百七十六章 焚日亡城 在孙火离开后萧、白两人之所以会这般剑拔弩张,只因为萧家在昨夜不仅失去了萧风这个筹码,还遭受了另一重损失。 为了防止其他三家可能染指萧风这个筹码,萧家事先已然布下了疑阵,伪装其仍旧寄身于自家旧宅之中。果然,在白天的酒馆碰面后,白家很快追查到了那个地方,也打起了漏夜劫人的主意。于是当晚两大世俗家族的人手,在萧风旧宅罕见地火拼了一场,双方都多有死伤。萧、白二人虽都没有现身直接斗法,却也留在暗处督战,牵制彼此。 可萧庄怎么也没有想到先前做的种种布置,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恨的是萧风失踪了,生死未明。从屋内毁损的情形和地上遗=留的血迹来看,似乎凶多吉少。不仅如此,监守的那几名侍卫全部毙命,更是无从得知当夜具体情形,而且几人死法不一,有掌碎心脉、利剑断喉、剧毒断魂等,竟像是数名武林高手同时出动。此般种种,让眼下查找萧风的下落变得迷雾重重难以着手。 而这些,都是匆匆赶路中的孙火所完全不知情的。此趟离开宗门因为身上带着任务,途中又是多番波折,他并没有动过重归故里的念头。此刻乍然从萧庄口中听到大旱的消息,才痛失兄友的心境更添一重纷乱。从前世俗生活的情景,如潮水般在脑海中闪现,让孙火不由得揪心故乡的现状,恨不得即刻身处绿石城中能够做些什么。在飞出仙来城足够远的地方后,他便也不再遮掩身形,风驰电掣地急行而去。 三日之后,绿石城远郊。 焰日高悬,万=里无云。目之所及,十室九空,房屋尽皆破落不堪,鲜闻人声,唯有风语。朽木疏立,枯皮斑驳,干土龟裂,无有青叶,好似炼狱降世。 村落的小道上,一个头戴青竹斗笠的高大男子正缓步行走着,孤零零得有些诡异。忽然听得远处似有童声细语,人微微一怔,便毫不迟疑地循迹飞奔起来。连转过几个拐角岔口,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门口,竟然蜷缩蹲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女孩较大,看着不过七八岁,小的男童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口唇上都干裂着一道道血口子。 “吃,快吃!” 女孩干瘦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刨挖出来的植物块茎,干瘪瘪的,上头还沾着不少泥块,就这般颤颤地递给身旁的男童,轻声劝说着。男童伸手接过,使了大劲才咬啃了两口,还未吸吮到什么汁液,便忽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如同鬼魅般来到身前,双目直勾勾地俯视着。 “姐姐!”男童惊呼一声,哑声细若猫叫。两孩童身形摇晃不稳地站起身,女孩一手抢过块茎死死捂在胸口,一手拉着男童掩挡在身后,惊惶之色尽在脸上。 看着陌生男子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向前伸出,两孩童越发惊恐地连连后退想要躲闪,但是身后的土墙却阻断了他们的脚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两孩童惊惶的双目先是变得迷茫,很快就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只见陌生男子的掌心中突然多出一粒水滴,翻滚着不停变大,一直到有拳头大小。水球掉落而下,却被男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只瓷碗稳稳地接住,俯下身来将其递到了跟前。碗白似雪,水光粼粼,清凉之意四溢而出。 “水!有水!”男童猛地从女孩身后抢了出来,两手紧抓着碗沿,埋着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慢点,别呛到了。”男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声。听到这话,没有妄动的女孩手里抓着的块茎“啪”的掉落地上,眼角隐现泪光。 片刻过后,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很快化为一个小黑点,渐渐远去。在其下方,那两孩童存身的破屋门前却是多出了一个简陋的长条石槽,里头满盛一汪清水,正轻轻地摇曳着。女孩一手牵着男童,一手紧紧握着个小白瓶子,两人的脸上比起先前多了两分生气,正呆呆地望着男子离去的天边。 与此同时,在绿石城城门处,一队人马正徐徐从中走出。队伍里的人穿红戴绿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好不热闹的样子,看情形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在今日出阁。 只是官道两旁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不见半点碧色,却围观站满了众多平民百姓。人虽多,却少有交头接耳,个个看着这嫁娶的行队翘首以盼着什么,安静得好不诡异。 小半天过后,绿石城上方。孙火脚踏圆盘法器,观望着城中的境况。萧条,冷清,死气沉沉,与记忆中热闹的街市截然不同,没有往日的人来人往,反而一些街角僻落里隐约有人影趴卧,生死未知。就连那些在自家门户上倚坐着的人,个个枯形似骨,双目空洞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惨烈的大旱景象,这让他实在心惊不已。故土遭此天灾大难,自己却茫然不知,未能尽早出一份力来解救更多的人。若故土就此不存,来日又有何=勇气在他人面前自称出身,午夜梦回之际,自己亦如游魂孤鬼,更无归宿可去。 失神了好一会,孙火终于清醒了过来,认准了一个方向猛然向城中直冲而下。 只是片刻功夫,孙火便御器来到了李府之上。院宅虽在,但也因这大旱显露出了几分落败之相。尽管没有以神念仔细扫视全貌,但粗粗感应下还是能察觉其内有不少生人气息的存在,这让他略感欣慰。尽管免了先前担心九元会为了避祸远迁他地以致自己寻不到熟悉人手作为助力办事,可孙火心下也有一丝疑惑,为何李炎会做出如此不合情理与不智的决定。 没有似平常一般从前门等候下人通报再进入,就这般纵身从半空中一跃而下。在“轰隆”爆鸣声中,庭院中青石地面骤然凹陷出了个半尺来深的大浅坑,风尘滚动,拥着孙火显现出了身形。 如此大的动静,一下就惊动到了屋里头的人,纷纷起身出来查看究竟。 孙火冷眼看去,为首之人赫然是李炎不假,只是人已不复当初的少年英气勃发,显得老练稳重许多,瘦削的脸孔上更带着几分憔悴。随其身后出来的还有四五人,估摸着应是九运会中护=法长老之类,就是瞧着眼生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是从前未曾见过的老人还是后进的新手下。 第=一眼看到孙火这不速之客如此大的阵仗,一干人等私下尽皆心生畏惧,霎时间鸦雀无声。久旱之地尚能果腹已是万幸,哪能指望还保有从前的武功身手,眼下这情形来者不善,即便在场之人全部出手,只怕要被一锅端了也大有可能。 在看清这不速之客的身份后,李炎明显地呆滞了一下,满脸的难以置信。足沉似石地往前迈出了两步,就在下台阶时竟然还踏空了一脚,身形顿时不稳起来,但李炎也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失态,死死地盯着孙火有些跌跌撞撞地飞奔而来,一下就跪在跟前,倒头叩拜。 “求仙师大发慈悲,救救舍妹,救救绿石城!” “求仙师大发慈悲,救救二小姐,救救绿石的百姓!”李炎身后的那几人=大吃一惊,相互间看了一眼,马上不敢怠慢地赶过来,齐齐跪倒叩首拜求道。 乍然见到李炎和九元会诸人这样一番跪求,孙火不禁有些傻眼。因为对九元会如今的处境心存疑虑,所以刚刚才这般声势浩大地现身,就是想要先声夺人震慑宵小,以便后边行事。可眼前这情形,实在不在孙火的意料之中,而且跪求的言语中还提到了思烨,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李帮主,你我好歹也算是旧识了,何必这般屈尊叩拜,有什么话起来说。”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当年李思烨英气洒脱的样子,勾起了孙火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在人前并不好表露出来,只能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发话道。 可是当李炎抬起头来的时候,孙火只瞧见他已是潸然落泪,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突然意识到若非危局紧急无解,堂堂一帮之主何至于这般失态卑微来求人。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惊鸿顿时从李府中激射而出,风驰电掣直奔远方。不多会,李府门户骤然大开,李炎也带着数人骑着仅有的快马匆匆赶了出来。 同一时间,绿石城中的数处街头巷尾,隐隐约约地有歌谣之声传了出来: “百里日,朽木乌,竭泽死灵怨。 起紫焰,烨女献,雷鸣霖泉见。” 第二百七十七章 雨祭天变 万冢丘,一如既往地人迹罕至,僻冷寂寂。从前郁郁葱葱的草木,此刻也因这大旱尽皆枯死,唯剩下一根根支离兀立的树干。这些树干的表面全都变得漆黑发亮,看上去好不诡异,令人心里发毛。 荒道之上,缓缓地走来那“送亲”的队伍,里头的人吹打得越发用力和响亮,以致器乐之声在这空落的枯林中隐隐回响。 没过多久,队伍便来到一片空地之中停了下来,鼓乐仍在进行,但随行的人中却跑出了数十汉子,七手八脚地将一路带来预先备好的材料抬到了前面。同一时间,另有十数人身穿着奇异的服饰,脸上涂着彩绘面=具,分散着四周伴着鼓乐环绕着跳起了古怪的舞蹈。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座三层高的木质方形祭台便被搭建完成。祭台描金措彩,边角上更是插着数面五色彩旗,上头绘有青龙朱雀等神兽之相。 眼看着一切已然就绪,鼓乐声骤然停了下来,连那些怪异的舞者也都停下束手而立。这时,一名年纪较大的长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了看日头,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烨女上台。” 两名侍女闻声,俯身伸手拉开了抬轿的红布帘。一名身穿彩凤霞帔,头罩红帕的亭亭女子从中走了出来。就在两名侍女的搀扶引=领下,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方台顶上。从抬轿到方台之间的百余步,红衣女子走在赤红缎子上的脚步是那样踏实,没有半点迟滞,也没有哭啼之声。 “小姐。”方台上,侍女面容忧伤,忍不住还是轻唤了一声。 “快下去,这和你们无关。”红帕下低低地回应了一句,便再无声响。 眼见临了了主子心思决绝仍不为所动,侍女只好无奈地放开了手,眼中含泪跪下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掩面飞快地下了祭台。 此时此刻,烈日之下祭台之上,唯剩那红衣女子孤零零地站立着,红帕下依稀可见微微翘首,似在祈求似在静候最=后的时刻。一切已然就绪,全场鸦雀无声的寂然。那长者朝四周打量了一圈,见再无什么遗漏不妥,便回身再次高声喊道: “请紫焰!” 围聚的人群骤然从某处分开,只见一名身穿暗红道袍的中年道士傲然迈步走出,随其身后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童子,手捧檀木方盘,当中放着一个香炉般青铜器皿。 就这般径直地来到祭台前,道士一甩拂尘,伸手揭开了皿盖,里头赫然躺着块黑黢黢的土块物件。随后他单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会便抬手往炉皿中一扬。 “嘭”的一声轻响,一蓬紫色的艳丽火苗顿时应声从炉皿中窜升而起,跳动不已,引来了众人底下一片惊叹。 “风火登渊庭,龙电破阴冥。 紫焰祭烨人,魂息雨速临!疾!疾!疾!” 中年道士傲然向全场环视了一圈,随后伸手从木盘中托端起了炉皿。周遭的百姓纷纷跪俯在地,不停地跪拜齐声呼喊。 “求天公赐雨!求天公赐雨!” 就在道士作势要去引燃眼前的祭台时,异变突起! “谁敢!” 劲风伴着一声凌厉的破空尖鸣,一个巨大的长条黑色物件从天而降,沉重无=比地砸在祭台之前,直震得地面颤动不已,惊得那道士霎时面如土色,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手中的炉皿滚落在旁。 待众人回过心神定眼看去,只见竟是一把漆黑似墨的巨剑斜插在地上,剑身入土似已过半,好不凶煞迫人。 巨剑飞射的劲风,吹落了那红衣女子头上的红帕,露出里头一张英秀的面孔,赫然正是李思烨。而刚刚这一声天外厉喝,直穿她的心底,仿若身在梦中,实在难以置信。 抬头正要循声望去,因红帕掉落乍然而至的日光照射得李思烨难以睁眼,让她下意识地举手搭额。缓缓下降的高大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张额头微微沁汗、满眼急切的男子面孔映入李思烨的眼帘。 怎么忘得了这张脸。当年一别,几度梦回,都是这个男子将自己紧紧搂抱在怀护着,低头笑了笑,说着那一句,“放心,有我在,不会连累你。” 此刻再见君,容未改,少了当年几分青稚气,格外的黝黑显得内敛冷毅;人在前,身似塔,遮去日头的毒光换一片凉荫,越发的壮硕却一如昔日那般予人心安。即便命数无改今日终要去了,李思烨也觉得无甚遗憾了。 只是这样的心思,却不是孙火现在所能知道的。他眼中看到的,却是红装娘子婷婷立,柳眉明眸惹人怜,数年未见变化之大,惊艳得不禁有些失了神。 “草民拜见仙师大人!” 一声问候猛地惊醒了孙火,暗咬舌尖定住心神,他连忙悄然往后小退了半步,别过脸不敢再多细瞧跟前的李思烨。 “放心,有我在,一定保你平安回家。你大哥李炎正在路上赶来。”嘴唇微动地传音了这么一句,孙火转身走到祭台边俯视下边众人,准备面对接下来的诘难和挑战。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已有一双泪眼迷=离。 另外一边,原以为天降仙人,是绝境中更多了一线希望,但是看到来人飞落祭台后,一双眼睛落在烨女身上竟未移开半分,那主事老者和一干众人的心顿时如坠冰窟般直往下沉。不得已之下,那老者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发话道。 “阁下贵为仙师之尊,为何不在世外福地清修,反而来此旱荒灾地插手干预世俗事务,阻止祈雨之祭?” “我为什么来这里,是你该管的吗?但大旱降世,九元会的李家不仅没有远迁他地以保基业,反而坚守故土联络士绅,尽一切所能地筹金放粮,施粥赈饥。你们受其恩惠得以活命到现在,如今却要将李家小姐火祭祈雨。天灾无情,难道人也要跟着无良无义吗?”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心底皆是一惊,完全没料到来人竟似乎十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言语中更是处处维护李家。 “仙师大人请息怒。可绿石城受旱经年不见滴雨,临近诸城也都弃绝此地无有援手。若非已经山穷水尽再无它法可想,唯有这谶语暗含解困之策,我等又尝愿做这忘恩负义之徒。” “荒唐!”孙火闻言勃然大怒道。“讹传之言,无凭无据也能当真?如果今天我不来这里,由着你们举=行火祭却未见落雨,你们是能够让思烨起死回生呢,还是统统自裁抵命?!” 面对孙火的怒斥,老者战战兢兢,却还是不得不强作镇定地分辨道。 “仙师大人,此番祈雨一定不会失败的。烨,火盛、明亮,更有光辉灿烂之义。李小姐命格贵重,乃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三阳之女,是谶语中烨女的不二人选。她的自愿牺牲,一定可以感召上天降下雨露,拯救绿石城的万千生者。绿石城也不会忘记李小姐的付出,事后必将开堂立庙,永享香火岁岁供奉。” 孙火怔住了。赶来之前他只从李炎口中,听到是因为灾民围聚李府跪请相逼,思烨为保九元会上下平安不得已而献身,却不知道当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都是天灾大劫下的幸存人,谁又比谁命格贵重?若真要论起尊卑有别,难道不该是你们自认低贱者率先奉出己身,以保尊上者性命无忧?这般颠倒是非恩将仇报,真是枉费了李家先前施济活命的善心,你们也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苟活下去?”回过神来,孙火顿时脱口而出大骂。 “今日有我在,谁都别想动她一根寒毛!听清楚了没有,给我滚!” 孙火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怒极之言,却让场面骤然逆变。只见原本跪伏在地上、畏畏缩缩一干人等,并没有顺从起身离去,反而眼神渐显阴冷,脸上再无恭敬之态。 突然之间,孙火猛地抬起手挡在面前,只见一颗石子凭空被定在掌心之前缓缓地转动着。这样偷袭不成的泄愤举动,却如同火星一般引爆了灾民的情绪。未等孙火循迹出声发难,所有人便都聚拢过来,各种污言秽语宣口而出,指责咒骂不绝于耳,更有石块杂物飞掷而来,尽管好似有道无形的墙壁将其全数挡住完全无法近身。或许是畏惧那把黑剑的凶煞,或许是忌惮着修仙者的身份,并没有人胆敢真的冲上祭台把孙火给轰赶下来。 明明是满怀热忱星夜兼程而来,欲救一城平民于存亡之际,却怎么也没料想自己会落得眼下这般无端被仇视围攻的境地,此刻孙火心中恼怒交加,却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公子,你已贵为仙师之尊,还请顾念大好前程先行离开,没必要在此为小女子涉险受辱。”纵有千言想要诉说,但是到了思烨嘴边,却只能狠心地剩下这一句劝别。 蓦然听到这么一句,孙火更觉得烦躁无=比,只当是思烨轻看了自己,便头也不回地应声道:“说什么浑话呢!我若是那般冷情寡义之人,又何必还赶来这里一趟。” 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里孙火心里便隐隐有种危险的感觉,而这种危机感因为刚刚的滞留片刻,竟然突飞猛涨逼近顶点就要爆发出来。可是环顾四周,入目所见只有被怨愤蒙蔽的灾民,急切之间他也根本无从察觉这危机感的来源。 情势逼迫之下,孙火没法再做他想,便往后一伸手拉过思烨。正当他准备带着人跃上半空飞遁撤离时,异变骤生! 在咒骂责难的灾民中,几声凄厉的呼救尖叫不约而同地响起。马上,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数根诡异的黑色藤蔓分别缠束住了那几人的一只手或脚,硬生生地将其拖倒在地飞快带向远方,即便人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知何时周遭土地的颜色竟变成灰=暗一片,隐隐地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就在所有人四处观望到底发生什么情况的数个呼吸间,又更有数人先后如出一辙地被那诡异的藤蔓暴起抓住,情况凶险万分。 一道金光人影飞掠而过,辗转起落,那数道藤蔓顿时齐齐断裂而开,被拖行的几人顿时得救停了下来。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原先缠束住受害者的藤条残枝,竟恍如活物一般舞动了几下,这才停止。而那断口处喷溅出了点点暗红色的汁液,洒落在布衣上,竟然凭空出现了类似腐蚀的斑=点。 人影停住了身形,赫然正是见势不妙出手相救的孙火。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双掌上延伸而出的金光刃瞬间溃散消失,紧接着抬手抓住胸口处衣襟猛然一扯,竟是连同右半边袖子给整块撕了下来,扔在地上。马上,这半片衣衫的几块地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皱缩,成了残烬。 这样的一幕,看得孙火双瞳微微一缩。无法否认,刚刚救人的举动过于冒失了。为了尽快斩断藤条,用作突刺的手臂并没有刻意避让开,从而让衣袖擦拭过藤条断口沾染了不少汁液,却未曾想腐蚀性如此强烈。 未等孙火多做细想,便突觉周遭原本明亮得过于刺目的天色骤然阴暗了下来。抬头望去,他有些吃惊地看到,当空的炎日仿佛竟然在中间裂开一道黑暗的纺锤形口子,贯穿了整个日面,乍看上去有如一枚蛇目阴冷地俯瞰人间。更为可怕的是,在视线受阻看不到的远处,更有一道漆黑的纤细烟气,笔直地冲天而起,正正地没入到日面中的裂缝。 “快看,那是什么啊?!” 人群中的数声惊叫,再一次改转了孙火的注意力。当他循声望去,另外一幕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赫然引入目中。 绿石城方向,目测应该就在其城池的正上方,毫无征兆地高悬着一轮蓝色的圆月。幽魅,冰冷,光远远地看着就能感到如同面对亘古不化的寒冰般,传来丝丝缕缕的寒意。蓝月之下,无数的烟云雾气在不停地翻腾涌动。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云气上显现出了万冢丘此时此刻的景象,竟是凡世间传说的海市蜃楼。以孙火远超=凡人的目力,他清楚地在蜃境上看到了自己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分毫不差地同步进行着。 只是这神=奇的景象并没有留给孙火感叹和欣赏的功夫,反而他的脸色隐隐发白起来。就在蜃景的其中一片,他看见了异日乌烟下所连接的,竟然是一株从未听闻过的硕大植物。 那植物无枝无叶,唯=一根碧色主干孤兀直立,顶上还长着个紧紧闭合的花苞,瓣叶鲜红似血。更恐怖的是,根干下方裸=露的土壤焦黑一片,就像那片大地已经死去。无数的黑色藤条,如蛇群出洞般扭动着穿行蔓延向四周,似乎已经遍布了大半个万冢丘。 第二百七十八章 殉义逆天 如此大的动静和诡异的存在,作为修仙者的他不应该完全毫无察觉,更何况刚才人还是御器从空中飞驰而来,更没理由在远方看不到这样一株怪花。 未等孙火反应过来想清楚这异象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的,耳畔再次响起了人们的惊叫声。举目急转环顾四周,只见更多的藤蔓骤然破土而出,如先前一般无二地开始掳掠活人。事态紧急,孙火无从多思,本能地双腿略微一屈,人便再次飞射而出。 当闪动的人影再次停下,在惊魂未定的众人眼中,却是看到了一具通体淡淡银灰光泽的壮硕身躯,势如撑天宝塔般笔直地跨立着,替他们挡在了前头。 “跑!快点跑!”孙火猛然往后偏头,震声怒吼道。 刹那间的一片鸦雀无声,但马上哭叫声、呼喊声嘈杂一片,聚拢的人群如梦初醒般开始四散地奔逃起来,当中更有人被推=翻踩踏在地,生死不知。如此混乱的场面,却见孙火在怒吼之后便回过头一动不动,竟完全没有继续出手引导人群逃命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倩影矫捷利落地来到孙火的身前。纵然当前岌岌可危,她也无法就此抽身离去独留孙火在此面对。只是在看清孙火正面的下一刻,思烨骇得抬手掩口低低惊呼,点点莹光涌出双眸。 她无法相信,眼前这具凡人眼中宛如铜浇铁铸般坚不可摧的金刚身躯上,体表赫然出现了七八处或大或小的溅射状破口。这些伤口全都漆黑一片,不仅往外诡异地飘散出丝丝黑烟,正肉眼可见地缓缓侵蚀着周边的银灰皮肤。那张原本棱角分明的英气脸孔,此刻扭曲得有些狰狞,已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豆大汗珠。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思烨心疼地不自觉伸出手要去触碰,只是还未到近前,便被一只大手闪电般握住了手腕。 “还不走?!碍手碍脚的!” 思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劈头这么一声冷冰冰的呵斥,随后整个人身体骤然一轻便腾空而起。待到双足落地时,竟是已经被孙火甩飞出了十余丈开外。 纵然被这般粗暴赶开,思烨下意识地还是往前踏出一步想要回去。 “孙” “滚!” 一道细长火焰带着尖鸣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扎落在跟前,外放的灼热气浪把将要继续上前的思烨反而倒逼退了两步。待她站定看去,却见火焰骤然一熄,现出了一把红色的火纹长剑。 思烨双瞳猛然一缩,这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也被此剑扎裂成了无数碎片。数年思忆,情丝绕心细细缠,何曾想,重逢即是永别。 情势摧心碎,但终究是江=湖儿女多烈性。仅仅弹指间,思烨便回过神来,眼神顿时毅然凌厉起来。一举足,一抬手,她便将跟前的长剑拔起。刷刷几下剑花,红色布片纷飞,嫁衣的长袖和下摆等冗长的边幅已然消失。转身回头,一眼深望,随后她便展开身法如一朵红云般飘飘地追赶人群而去。 感应着思烨不再逗留渐行渐远,孙火只觉心有所愧但又如释重负。若非不得已,他又何尝愿意这般冷面绝情地戮心驱人,可眼下自己或许已经没有往后了。 因为就在刚刚再次出手斩藤救人之间,心头上毫无征兆地骤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个不知名的存在,已然发现并盯上了自己。只是刹那间,周遭仿佛充斥着无数窥视的目光,无处不在无路可逃。 不仅如此,孙火还注意到了,先前被自己斩断落地的藤蔓和破土而出的孔洞,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地上还残留有一些汁液腐蚀的痕迹,任谁能猜想到上一刻发生过那般凶险诡异的事情。 腐蚀的剧痛,把孙火因为赶走思烨而有些恍惚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一拍储物袋双手飞快地连连挥舞几下,数张颜色各异的灵符瞬间便都贴到了几处伤口之上。可是还未等他施法将其激发,符纸上的灵光竟然忽明忽暗急闪起来,随后几张灵符像被伤口传染一般瞬间发黑起来,一个眨眼便都成了灰烬,悠悠地从身上飘下。 亲眼看着这诡异一幕的发生,孙火的眼皮不自觉地急跳了数下,意外却也不觉得能再怎么吃惊。疗伤的灵符竟然都能失效被毁,他也没打算做别的无谓尝试了。 仰头望了一眼那不祥的蛇目天日,又转脸看向绿石城上空亦幻亦真的蜃景,孙火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胆猜想。稍稍踌躇后心头一横,他断然做出了抉择。 猛然抬手虚空一抓,灵光闪烁间一条两指粗细的黢黑铁链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勾缠=上了玄阙的柄环。 “喝~哈!”抓链的整条臂膀上瞬间爆起了无数虬结的筋脉,似龙踞附身视之触目惊心,孙火转身跨步顺势一拉,深扎入地的玄阙应声而起,稳稳地倒飞进他的手上一把握住。站直起身,最=后的畏惧心仿佛也在厉喝声中一吐而尽,孙火的双目仅存寒光莹莹,幽深无底。 再仔细地打量了两眼蜃景,孙火终于认定了一个方向。微风起,人踪无,原地只剩下了两个寸许深的脚印。 绿石城内,某间小院之中,有一名络腮汉子和一位银发老者并排而立,正与一名神色略显焦虑的妙龄少女相互对峙着,但反常的是这三人的服饰却和城中的百姓风格迥异,竟然是塞外草原民族的袍服。 “小姐,我想以司祭的身份提醒你,你瞒着我和黎叔,私下用迷=魂术将祈雨仪法外传出去,已经是犯了族中大忌。回去之后要受什么族规处置,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更不该去趟这浑水。”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络腮汉子还是率先开了口。 “为什么不能去?正因为是我将秘法传了出去,所以才更应该对此负责。这祈雨秘法族里已经多年未曾用过,现在不调查清楚出了什么差错,他日族中若需要启用时又如何确保万无一失呢。”抬头又望了望顶上可怖的天象,少女有些急切的分辩道。 “胡闹!现在还停留在这里就已经凶险万分了,哪里还有自己上赶着去找死的。准备撤离!”老者阴沉着脸,两眼死死地盯着头上的幻变的天象,完全无视少女频频望来哀求的目光。 眼见自己此刻根本没法说动两人,少女心下决然,两手暗中猛然一翻,顿时从袖中窜出两条黑索闪电般地直扑二人身上,眨眼间已经盘旋数圈猛地捆得结结实实。 “你疯了吗?竟然使禁仙索来对付我和黎叔,还不快点解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汉子一边徒劳无功地奋力试图挣脱黑索,一边朝着少女怒吼道。旁边的老者倒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但看向少女的目光冷冽如刀,完全不带丁点感情。 眼见自己的突袭真的制住了眼前两人,少女暗松了一口气,但满心的歉疚也随之而来。“对不住了,蒙大哥,黎叔。族中的教导我不敢忘,未来要接任圣女的人不能没有担当。所以此祸由我而起,我必=须负责。” 说完这话,少女往跟前一挥手,又一条五色荧光的洁白丝带飞射而出,灵性十足地舞动穿行,披搭上肩头。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有如飞天的仙女般,直奔万冢丘而去。 “丫头,你咋能这么死心眼呢。”注视着少女的身影远去渐无,老者的眼神突然间柔和下来,喃喃轻叹一声,就连旁边的汉子亦是默然。 与此同时,少女毫不掩饰行迹的这一幕,似投石入湖般瞬间引起了涟漪。留存的百姓们相互扶持着,缓缓地上了街头,翘首远望着。几乎没有人说话,但不少人已然俯身跪地,叩拜着,祈求着。终劫般的天象之下,整座绿石城最=后的生命光亮,有如风中残烛,黯焰将熄。 数十里外,一个丈许大小的黑色骷髅头正风驰电掣地疾飞着,顶上并肩站着两人,其中之一赫然就是木鑫,另一位却是那戴着玄字面=具的红衣人。此刻木鑫双眉紧锁,死死地盯着掌上平托的一块圆形玉盘,上头忽明忽暗地闪着一点红光。 “该死!该死!他果然还是去了那里。” 这忍不住的斥骂声,引来了身旁红衣人的微微侧目。转睛望向前方这妖异至极的天象,他迟疑了,但仅仅过了两息,握诀的双手骤然一变,脚下骷髅头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一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黄泉永夜 根据蜃象呈现出的方位信息,从祈雨祭台处到当下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也不过仅仅四五里而已,但就是这短短的路程,孙火已经不知道斩断了几条试图缠绕自己的藤蔓,腾跃过了多少挡路的枯木和冢堆。 但是让孙火真=正震惊的是,才出发没多久经过某处时,他竟然突地浑身一激灵有了穿过法阵似的冰凉感,而在这瞬间之后,眼前竟然真的变成和蜃象一模一样的景象,高耸顶天的怪花和遍地游动的藤蔓,历历在目。 更诡异和惊悚的是,当孙火急停扭头往后看去时,身后竟然是一片往两边延展没有尽头的灰蒙蒙烟雾,完全没有来时的路。他带着疑心尝试向后大大的退了一步,不仅再没有触发那种冰凉感,而且人也回不去了。不管跃身后退出几步,落脚处一直都是灰雾之前,就像人根本没移动过。 退路已断,并没有扰乱孙火的心志令其停滞不前,相反现在的他,只知道向着怪花的所在死命冲去,摧毁它,不惜一切代价。 没过多久,此时此刻,阔大的玄阙横挡在身前,孙火宛如一尊护=法的神像般笔直地站立,乌黑的双眸冷冷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无数的藤蔓围簇着怪花的根干游动着,好似一条条毒蛇正朝向孙火离地挺立而起,微微地摇曳着,每一瞬都可能是暴起撕碎猎物的时机。 在这死斗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不知道为什么,孙火的脑子里竟然突地冒出了有关怪花的记忆。 烈焰化为红莲,绽放在幽冥之渊,燃噬一切罪孽的灵魂。这,是一种复仇之花。所有的藤蔓,最终都会把捕到的猎物送到花=心处,焚烧殆尽。只有这花和它的根须才是要害所在,毁掉它,就不会再有藤蔓活动伤人夺命。诡异的是,这记忆既不是在阅读资料得知,也不是当场面对,更像是孙火自己就是这样一朵红莲。 轰!轰!轰!连续数下爆=炸的轰鸣声,一下把失神沉浸在幻象中的孙火惊醒过来,却见一个黑影已经直扑到了面门前。猝不及防下,他本能地就势转手竖起了玄阙,死命往前一挡。 一大一小两声同时的金属撞击闷响,孙火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像弹丸般倒飞而出,就连玄阙也脱手被甩到了一边。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孙火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双臂本能地才勉力撑起身体,便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无法自=制地朝下咳了出来。 略略喘息几下,孙火的意识才真=正清醒恢复了过来,立刻他就惊觉到身前疾风阵阵,熟耳的娇叱声连连,有人在前头拼命地保护着自己。仰头看去,竟然真的是去而复返悄悄尾随的思烨,正双手紧握自己临别托付防身的凌焰剑,奋力砍杀着蜂拥而来的藤蔓。 见此情景,孙火有些慌了,他很清楚纵然有法器的锋利加持,这也不是一介凡人武女可以应对的。急忙想要起身上前,不料虚乏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整个身体,已经没了先前的身手和力道。 还未开始,就因为失神被偷袭重伤至此,更让要保护的人反过来保护自己,如果可以,此刻孙火恨不得能把自己即刻杀之而后快。 低低一声咆哮,只见孙火直起身两指一并,便往自己身上闪电般连点数下,又一口鲜血猛然喷出。随后他从腰间抓拿出一个药瓶,看也不看地仰头全数倒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几下便吞下了腹。只不过数息之后,孙火的脸上变得殷红一片。下一刻,人就真的行动了。 只见孙火高高跃起冲到了思烨的前头,举手之间,一柄锤子便浮现在了掌上猛力握住,顺势往地面上狠劲一砸。 “噗嗤”一声轻响,一抹紫色的火焰凭空从锤头上燃起,猛地向前暴涨喷射而出,化为一片数丈宽的火浪席卷而去,眨眼间就将众多藤蔓烧成了飞灰。 喘息着看向前头落地的高大背影,思烨是那么的喜出望外,她不愿看到也更不相信这个男子就此孤身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不假思索,她猛一跺脚向前飞奔而去。 可是还没跑出多远,她看见了,孙火偏头扫了一眼,便左手往后一扬,甩出了张淡黄=色的符箓在空中无风自燃起来,紧接着化成一道黄光瞬间飞射到自己面前。 “啊!”事发突然,思烨本能地举起双臂挡在跟前,但人却止不住去势地一头撞了上去。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预想中最基本的撞击伤害,前方反而是传来一股及其柔韧的力道,不仅稳稳托住了自己还反=弹得倒=退出好几步。 站稳了身体思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黄=色光罩困在里面,无法再前行半步。“叮铛铛”凌焰剑悄然脱手落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这忘恩负义的”思烨疯了似的扑到光罩前,徒劳无功地拼命捶打着。 在这藤蔓被击退的短暂空档,强迫着自己忽略掉身后的呼喊,孙火站起身,眼珠急转地扫视起周遭。他没料到只是仅仅过去一小会,情况就已经和先前大不一样了。 半空中,那异族少女正轻盈地穿行飞舞。怀中抱着一柄马头琴,琴弓拉动之间,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扩散而开,将所有接近的藤蔓震切得寸寸断裂。只是不知为何,孙火瞧着这少女的眉目,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而先前被制住的络腮汉子和银发老者,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紧跟在少女的身后,一左一右地从两翼护卫着她。老者手持一杆绘有雪凰图样的三角旗帜,挥舞之间便有数道白色寒气窜出,一接触到藤蔓表面便冻结蔓延出一层冰霜,紧接着碎成了无数晶光消散在空气中。另一边的汉子动手起来则是十分的火爆,一条通体带着倒刺的黑色长鞭大开大合地被挥甩着,化成了黑蒙蒙的鞭影,击打得藤蔓无法接近。 除了这三人,孙火更意外的是也看到木鑫和那“玄前辈”的出现。那发出嘎嘎怪笑声的黑色骷髅头,此刻正往外喷出大股大股的绿蒙蒙的雾气,藤蔓一触及到就化为乌黑之色,随后枯萎凋零。反倒是木鑫,仅仅指挥着两口飞剑从旁协助着,更多只是在自保而已,根本没法对红莲产生更多的威胁。 尽管如此,也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出现,这才牵制住红莲的大部分藤蔓,给了思烨能够援护的孙火的机会。感激的同时,孙火的心里不免冒出了一丝希望,狂澜既倒可力挽,大厦将倾犹竭扶。 才看到这些,孙火就听得身旁突袭的风声逼近,连忙向相反的方向腾跃而起。人在半空,自然而然地回头察望,不想一副更不可思议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中。 绿石城上的蜃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从原本能映照出大半个万冢丘的景象,居然缩成了以红莲为中=心的百余丈范围。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争斗的凶险,都分毫不差地显现在里头。这对孙火等人来说,感觉上是真的说不出的诡异和毛骨悚然,但对下方的百姓而言,悬而未决的希望和绝望,每一息都是无尽的煎熬。 仿佛如此多修仙者的出现和介入激怒了上天一般,凭空一声惊雷炸响,天地再次剧变起来。 眨眼之间,原本昏暗的天空就像打翻了墨汁,由蛇目天日处渲染而开,彻=底成了漆黑一片的夜幕。与此同时,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湍急水声,一截犹如黄浆滚动混沌不清的河流,竟然渐渐浮现清晰,悬挂在夜幕当中。 不仅如此,当河流现世的瞬间,红莲的枝干附近,数不尽的幽蓝火焰星星点点亮起,紧接着化成了一个个虚幻的鬼影。未等几人理出头绪,就见所有鬼影一一张开了大口,传出了难听至极的怪叫声。 这叫声由小变大,连绵不绝,越来越响,直震得附近带起了气旋连连,阴风阵阵。 第二百八十章 绝杀绝局 那鬼叫声方一入耳,孙火立刻就觉得心神动荡,四肢手足竟有失控胡乱舞动的趋势。 孙火心头一惊,却什么都做不了。虽然他并非第=一次遇到鬼音乱心的攻击方式,但在身受重伤还强行激发透=支潜能来进行战斗的情况下,已然无力兼具紧守心神。 与此同时,红莲的主干上还像长=刺般往外冒出了三个凸起。凸起越伸越长,不一会儿就涨到丈许大小,随后骤然破裂而开,从里头冲出了三只马头鳄口、四肢细长通体漆黑的人形鬼=怪。它们的一对前肢往前一扬,每边竟然都亮出三根数尺长镰刀状的利爪,虚空一抓便划出无数爪影,直扑向空中诸人。 仅仅片刻功夫形势就急转直下,不单单孙火有了失守的迹象,其他几人原本挺拔的身姿也肉眼可见地有些摇摇晃晃飞行迟钝起来,明显都是心神受到干扰开始无法自=制的征兆,可见鬼音威力之大超乎众人的预料之外。 在此危急关头,孙火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悠扬的琴曲之声。虽然他不谙乐理,却也能从内心处感觉到此琴声古朴悠远,仿佛穿越遥远的时空而来,弥漫着无法言说的浩瀚和安宁。身心因为鬼叫声所带来的躁动和失控,顿时如冰消雪融般消退而去恢复了正常。 孙火心头一松,仰头望向了琴声的来源,不出所料的正是那异族少女所奏出,但他却没注意到另一边恢复正常的木鑫和“玄前辈”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身为少女护卫的大汉和老者,在听清琴声的曲调后,不仅没有临危脱困的放松感,反而同时脸色大变。 原因无他,只因为少女所奏之曲竟然是镇族至宝之一——《太宇镇魂曲》。传闻中此曲一经奏出,万物宁安太平,亡魂渡超脱行,是族中大祭典最=重要的仪式。而在历代祭典中,这首曲子也仅仅只能被当时的圣女奏响其中的一小部分,甚至每位圣女能奏响的节段都不尽相同,但还从未有一人可以完整地拉响整首曲子。虽然以少女的身份有资格观阅修习曲谱,但是以其当下的修为却远远不足以施展。眼下强行拉奏,莫说自伤损体有碍来日仙道进阶,就是现在当场暴毙也极有可能发生的。 甚至顾不得此刻还有外人在场,老者飞快连摇几下雪凰旗,放出数股丈余长的冰雪旋风将一只恶鬼逼退,扭头就冲着少女喊道。 “小主人,快停手!你的修为,奏不得” 老者的声音急切而肃然,却满含关爱之意,一改先前冷酷绝情的面孔。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恶鬼所打断,不得不返身继续缠斗起来。 清楚地听见黎叔的呼喊,少女的眼皮急闪了一下,可心头的愧疚驱使着手上的动作,仍旧倔强而又坚定地往下拉奏着。她能感觉到丹田处似有一团火正在燃起,越来越烈,由内向外地将要焚噬自己的整个身心,以致于额头眉心处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正在渐渐往外扩散。但局势是如此凶险,只有自己和这首曲子方能抵御鬼音的影响,为其他人争到击杀怪花的一线机会,否则都要葬身此地无一幸免了。 尽管只听到这么半句喊话,但孙火也瞬间明了,所谓的战况优势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这天灾之威终究不是在场连同自己在内几人所能随意扭转。紧握了握手中的乌锤,孙火身形一晃避开了数条直扎刺过来的藤蔓,人便疾冲了出去。 一直分神在留意着孙火安危的木鑫,目睹到这般暴起的大动作,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以他对这位义弟性情的了解,只怕是要做出孤注一掷的举动。 之所以会和“玄前辈”一路尾随而来,就是受命暗中监视并保护孙火的安=全,同时相机进行调=教。虽然另一位对乌云指派下的这个任务满心不愿,但对木鑫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尽管根本无从探知乌云这般看重是要在孙火身上图谋什么,也已经失去斩断两者关系的时机,但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护着他周全和看着成长,可以在修仙这条荆棘路上走得更远一些,也不枉兄弟一场。 此时此刻,事态竟然意想不到的失控发展到这个地步,于公于私,这是他绝=不愿看到也不允许发生的结果。 心中大急的木鑫,立马指挥着两口飞剑想要前去阻拦。可是红莲却好似预知了他的想法一般,突然间从地面+窜射出更多藤蔓发起了疯狂攻击。 不知什么缘故,明明同为木属,木鑫的功=法所施展出来的飞叶,从一开始跟这些藤蔓短兵相接就有种生死相克的诡异感,完全发挥不出原本切金断玉的威力。两口飞剑已经是他目前所能驱使最=大威能的法器,几次试图强行突破都被生生逼退回来,急怒攻心得两眼发红却毫无办法。 现在,这些事情都不是孙火所能知道的了,他的整个身心正沉侵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状态之中。 或许是绝境的压力,让孙火的五感和身手不可思议的合而为一。每一条攻过来的藤蔓,还未来到跟前就已经预先在脑海中反映出突击的轨迹路线,而人也手脚并用地迎了上去,如同猿猴一般轻灵矫健地腾跃翻飞,动作干净利落地穿行于当中的间隙,常人像他这个大块头体型行动起来的笨重迟滞竟是一点都没有。不仅全部避开了正面而来的突袭,甚至有时候还会顺势或掌击或踢蹬着藤蔓垫步借力前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竟然都没再动用过乌锤的紫焰开路。 仰身滑跪而行,避开一条拦腰横扫过来的藤蔓,孙火终于来到了被打飞的玄阙跟前,但周遭已然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所包围,再无出路。 脚下猛一发力停住身体,再一蹬人就纵上了半空。孙火一手将乌锤往顶上一抛,一手拍过腰上储物袋口白光闪动,那条铁链再次飞射而出缠=上了乌锤的锤柄。孙火大喝一声,双手一把抓住铁链的末端,竟将其当做流星锤甩动了起来。 伴着呼呼的风啸声,一道十数丈高的紫色火龙卷拔地而起,如利剑刺破幽深的夜幕,霎时间震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还未等人回过神来,这声势浩大的火龙卷竟然又瞬间自行溃散,却见从中激射而出一颗丈许大小的紫色火流星,挡在前方的藤蔓瞬间灰飞烟灭,摧枯拉朽地在重重屏障中生生撕出一道口子,直指中=心处的红莲! 劲风起,烟尘扬,人影掠。却见孙火双手握柄倒拖着玄阙,势不可挡地疾奔直冲在这条稍纵即逝的通道上,无所畏惜。 “杀……!” 红莲之下根干之前,孙火手腕一转,横起了玄阙剑刃对向前方,整个人体表已然暴起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筋脉,倾尽一身巨力连人带剑撞劈了上去。 “哐当”一声,是玄阙剑尖砸地的撞击闷声,随后便是“滴答滴答”,那是血与汗在滴落大地。有声的安静,绝望席卷而来。 孙火失败了。没有硬碰硬劈斩的巨响,他和玄阙就这般从中穿掠而过,就像这红莲只是个虚影而非实物的存在,完全不受半点伤害。 一条藤蔓准确无误地缠绕上已经彻=底脱力无法动弹的孙火腰上,随后竟然像在摔鱼般卷着人往地上狠狠地连拍几下,猛然往上方抛射而出。 在嗖嗖的破空声中,四条粗大倍许的血色藤蔓在红莲花苞上方拦接下孙火,缠绕上他的四肢手足,就像要五马分尸般将人悬架起来。仿佛是在嫌弃着孙火抓死放不开手的玄阙沉重碍事,血色藤蔓在缠绕上右手前,还猛力一拍硬生生将其拍落打飞。 黑色的巨剑打着旋,却好巧不巧地正砸落在困住思烨的光罩上。因为已经失去了孙火的法力控制,玄阙沉重的分量瞬间就将罩子击溃于无形,甚至还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就连思烨也受此冲击波及被震翻倒地,当她挺深要撑地而起的时候,却意外地在地上看到了原本应在孙火胸口所悬挂的那块黑色玉佩。 不假思索地伸手将其捡回,思烨连忙站起身向前望去,却只见到了如同五雷轰顶的一幕。 红莲的花瓣一片片绽放而开,艳红如血,可在花心处却跳动着一蓬幽深至暗的黑火,光看一眼就仿佛灵魂会被吸入其中,无=比的诡异。黑火一个晃动模糊,竟然幻化成一柄黑色长枪,便朝着上方孙火的后心猛扎上去。 “不要!” “孙火!” 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约而同地从木鑫和思烨的口中发出,却无法阻止黑=枪枪尖已然从孙火胸口穿透而出。顶上天日的黑影骤然拉长外扩,就像蛇目为此无=比亢奋地在怒睁瞪圆。 木鑫身形一顿,便有如死物般急坠而下,却被见势不妙的“玄前辈”驱使着骷髅头及时接下。此刻平躺在上面的他两眼紧闭,身体不断抽=搐着,更为诡异的是从裸=露在外的左脸颊和左手指尖开始呈现出木质纹理,不断地扩散,就像正在变成一个木人似的。 与此同时,乍然听到孙火这个名字的出现,少女猛地瞪大了双眼,心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这不可能。”可是这一走神,手上的马头琴立刻拉错了一个音。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少女只觉两眼一黑,便也同样人事不知地从空中直坠而落。老者和汉子顿时大惊,但两人也并没有因此就乱了手脚,反而很有默契地由老者前去搭救,汉子不退反进地一人独力断后。 而红莲周围鸣叫的鬼影也停了下来,一个个开始渐渐变得凝实起来。不仅如此,它们不再发出怪叫声,反而向外无差别地乱喷出紫色的火球,焚燃起所碰到的一切事物。浩劫象现,乏术回天。 第二百八十一章 至情祭剑 呆呆地看着孙火被处刑似的悬吊于半空中,如死物一般再无动弹的迹象,思烨只觉得,心头上一直以来亮着的那束温暖的光消失了,伸手想要去抓,却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 紫色的火球从头上身边呼啸而过,扬起了青丝缕缕,燃起了火浪连连,却惊不动她迈开一小步。渐渐泪眼朦胧中,思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个所谓叫做爹的人,竟然能够冷血到舍了父女之情,把自己作为替死的挡箭牌推向死敌抵挡致命一击以图独活。而这个仇家,却反而更讲江=湖道义祸不及家人,即便自己就是江=湖人而非寻常人。忘不了怀中那低头一笑,四目相对,“放心,有我在,不会连累到你的。” 眸之深,念至纯,守诺萦耳暖寒魂。君喜我欣,君安我宁,余生忆一人,夜夜祈鬼神。 如今,人去诺已亡,存世无所恋。恍惚之间,思烨似乎又听到了曾经的童声一片,吟唱着那谶语的歌谣“起紫焰,烨女献,雷鸣霖泉见。” “火,你不在的这几年,绿石是这样的薄福多难。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只想为求仙在外的你守住这一方故土,这样哪天想起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家乡可以回来看看。现在,既然保不住绿石,更护不了你的命,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合掌紧握手中的玉佩,思烨闭上双目,往后纵身一跃。 青丝红衣惊鸿影,眨眼间消失于那燃着熊熊紫火的大坑当中。 寂寂炎火燃噬,遥遥三界惊变! 黑暗中,一双厉眼骤然睁开,惊疑不定,紧接着虚空中便泛起了涟漪般的波动。下一刻,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满头白发的紫袍男子,便出现在一个巨大白玉广场中=央处的青黑祭坛上。在那里,耸立着的两尊巨大雕像。 其中一座通体漆黑、长有十二个脑袋,二十四条手臂的雕像,此刻正发出阵阵嗡鸣之声,灵光大放聚成一条光柱直冲九霄。在其下方已盘坐着数十名祭司手持法器,脸上掩不住惊惶之色地念念有词。 “大人,圣像”在见到紫袍男子的出现后,其中一名头领模样的祭司连忙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其抢先摆手制止下边的话语,只能坐下继续起原本的职责。 仰望着黑色雕像,紫袍男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可双眸深处却翻滚着深深的忧虑。 “吾皇,是您要回归了吗?” 同一时间,广场以外所在的万=里白色山脉滔滔长河,竟然前所未见地处于地动山摇之中,一片人声鼎沸,惊乱遍起。 而在另一处灰蒙蒙的诡异空间内,一座暗红色的石拱桥横跨其中,拱桥的一面水流分支成六条长河蜿蜒不知流向何方,另一面的水源却居然是跟虚悬夜幕上水色一般无二的浊黄河流,一眼望不到发端。 令人视之心惊的是,此刻拱桥两侧的七道水流全都在掀起惊涛骇浪,轰鸣阵阵。尤其那条单一的浊黄长河,水势流向正对着拱桥,重重激浪拍击间,仿佛随时都会将其击垮冲毁。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桥梁上,竟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个头戴斗笠,身形有些佝偻的蓑衣客,此人手握一柄与桥体相同暗红色的鱼竿垂钓于浊河之中,好似浑然不觉自己正身处险地。 另外,某处飘荡着无数金色云团的神秘空间之内。耸立在其中一团金云上的一座万丈高的巨大的金色石碑顶上,悬浮着一个丈许大小,由无数符文闪烁流转紧紧包裹着的金色圆球。圆球表面正不停地四处隆起凸出,仿佛其中禁锢着某种凶神恶兽在激烈挣扎着就要脱困而出。圆球的前方,一双金色巨目正如临大敌般死死地盯视着。 异界,一座遍布翠绿青竹的山谷。就在山谷的中=心处,一道丈许大小的金色光柱破穿了其内修筑的隐秘洞府,同样拔地而起直连天穹。光柱之中,除了悬浮着一根长不过寸的小小透明晶柱在缓缓地无规律转动着,就再无他物。距离光柱数十丈远,一名身材苗条,鬓发略有些凌乱的妙龄女子凌空而立,什么都没做地冷冷注视着眼前异象的发生。细看之下可发现女子银牙暗咬恨恨不已,但掩不住眼角流露出一丝惊诧渴求之色。 就在这三界四地发生异变的同一时刻,万冢丘上一股肉眼依稀可辨的龙形狂风凭空咆哮而生,贴地席卷而行,所过之处紫火尽数熄灭,最=后腾空而起,一头扎进了思烨跳下的大坑之中。 在轰隆隆的巨响之中,一道手指粗细的银色光柱喷射而出,眨眼间外扩到六丈大小。光柱直入夜幕,黑暗竟如日出雪融般飞快退散,再现白昼苍天。 紧随其后,乌刚不可思议地在光柱中徐徐升出大坑。 这把孙火随身背负的巨剑,外表已和刚才截然不同。不仅全剑大小再次坍缩,只有九尺整长;而且从前耗费了孙火莫大气力方才锻打锤炼而成的平整剑身,此刻表面竟迸裂出无数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裂痕,交错纵横密如蛛网,残破得令人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乌刚的剑格中=央,那块神秘的黑玉佩竟然深深地嵌入其中仿若与巨剑联结为一体,同时其向外一面的中=心处,正幽幽地亮起了暗红色的六环光轮。 就在此剑方一出现的瞬间,天日蛇目的阴影似有感应般地立刻地移动了一下,就像蛇目转动着盯视了过来。同一时间,红莲也骤然间如临大敌,不单单放弃了追击围杀木鑫和少女两行人马,而且所有藤蔓全都条条离地蛇立而起,疯狂地向此处扑涌而来。 离地丈许剑锋指地的乌刚突然震动了起来,一缕缕黑气从剑身上散逸而出,如烟如雾,似丝若带,游龙鱼行于四周,隐隐地形如黑色球罩隔绝了外界,卫护着当中的巨剑。 事实果不其然,当急攻过来的无数藤蔓一头撞上这看似弱不禁风的黑气中时,无声无息间就被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一点都近不了巨剑的边。 紧接着巨剑蓦然一个倒转,剑锋直指顶上的蛇目天日。剑身上无数的裂痕灵光一亮,似河道流水般从剑格处延续到了剑尖,竟一闪地从中喷出一根几乎细不可察的晶丝,疾射而去瞬间没入天日的阴影之中。 空中骤然传出了一声雷鸣般痛苦至极的兽吼,日面的阴影随之瞬间消失。 在此击之后,巨剑缓缓一降,猛地朝向前方凌空一划。 所有的藤蔓连同红莲本体宛若被瞬间冻结一般,顿时一动也不动了。但下一刻,这一切便轰然化为烟尘,像被狂风卷过般消散于无形。 没有藤蔓的捆束支撑,生死不明的孙火立马从半空中笔直堕=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变成模糊血肉之际,从巨剑之中突然激射而出一团光球直奔身下将其稳稳地托住,轻轻放于地面。 做完这一切后,光球一番延展变形,竟然幻化成了思烨的模样,白衣飘飘跪坐在一旁,端详着这个让自己遥遥守望的男子。不知什么缘故,孙火明明已被黑=枪洞穿应该留有偌大血窟窿的胸膛,此刻竟然是完好无损,仿若先前根本没受到那样的致命一击。 看着孙火双目紧闭一副好似正在熟睡的模样,思烨眼含怜惜,伸手摸向他的脸颊。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当光手看似触到脸颊的瞬间,孙火双目紧合的眼皮竟然抖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了! 一丝亮光入目,从刺眼到适应,由模糊到清晰,时间仿佛无=比的漫长。在看清楚眼前思烨非同寻常的模样,孙火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艰难地张口问道。 “值得吗?” 听到这一问,思烨微微蹙眉,随后抿嘴微微一笑,口唇翕合间好像做出了回答,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孙火双目的瞳孔骤然一缩,霎时间只觉得,心很痛,有些无法呼吸,像被人狠狠地一把拿捏住。 “情出自愿,过命不悔。” 看着思烨的口型,他读到了这八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居然传来了哗哗的湍急流水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那条悬挂天际的浊黄大河竟然正在缓缓地下沉! 照这情形,且不说是否还另有什么未知的诡异门道,单凭这水量一旦确实地降落到大地上,这一城,这一整片区域顷刻间即是灭顶之灾,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啼哭声、喊叫声,慌乱与嘈杂打破了绿石城的死寂。 玄前辈慢慢地放下了掐诀的双手,连同飞行的骷髅头也停了下来。瞟了一眼脚下依旧人事不省的木鑫,他仰头望向天空,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头,络腮汉子背负着异族少女不时回望,正被老者带着合力驱使着一只木鸟狂奔疾飞,即便两人已经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却仍旧不肯放弃逃命的希望就此坐以待毙。 但出人意料却又仿佛天从人愿的是,浊黄大河沉降了一半距离便停了下来。下方的众人仰头甚至都能清楚地看见水浊如浆,汹涌激流,同时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力量山压在身心之上。 突然间,长河竟然分流出了一道细细的分支,蜿蜒而下,直到孙火和思烨的上方却又诡异地拐向,再次汇入长河之中。 虚空略一模糊下,一叶扁舟出现在分支水流上,顺势而下徐徐行来。舟长三丈有余,通体青碧,无桨无舵,仿若只由一根原木整体凿刻而成。 扁舟前端,一根类似龙骨的曲柱从船底下延伸而出高高翘起,末端形如蛇首,口中衔吊着一个无火的纸灯笼,临于水面上轻轻地晃动着。 随着这扁舟越行越近,思烨缓缓地站起身,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又回首深望地上这个男人,再次幻化变成一个白色的光团。 光团幽幽而飞,却没有进入到扁舟之内,反而投进了灯笼中,阴暗的纸罩瞬间映出了昏黄的火光。 动弹不得地躺在原地,无力阻拦地目睹这一切的发生,莫名的情绪骤然由心爆发,孙火怒目圆瞪地向天张开大口,喉咙间却只发出了嘶嘶的哑声。 “滴答。” 一滴水珠从那尊黑色雕像最上方头颅的眼中滑落而下,落在祭坛之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渡魂泽旱 明明是由看似坚固石质材料所筑成的祭坛表面,但水珠着地之后仅仅停留了一息,便诡异地全部融入其内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下一刻,整个祭坛仿若活物般有所感应,铭刻其上的法阵纹路瞬间紫光大放,灵光流转不定间仿若正在激发的样子。 同一时间,一股磅礴无=比的雄浑气息沿着光柱从天而降,落在黑色雕像上骤然爆发出无形巨力,顿时将脸上方显露出惊诧之色的紫袍男子,连同那数十名盘坐在地念诵的祭司全部掀飞出了祭坛之外。 事发突然,但紫袍男子还是率先反应过来,不仅及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悬停在半空中,还同时伸出右手虚空轻轻一抓,拦下了一众失控无法止停的祭司。 随后一干人都徐徐落地站立着,或忧或疑地仰视着前方祭坛上的异象,没有谁再大大咧咧地停在半空中。 那为首的祭司一脸惶急走到紫袍男子身前,压声禀告道:“圣主,实在是大事不妙!我们跟圣像的联系都断了,感觉就像皇主动对我们封闭了沟通的途径。这样的情况可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该怎么办?” “天道无常,福祸旦夕。皇的存在,又岂是我等圣族子民能够料知和掌控的?”紫袍男子一脸肃穆地凝望着祭坛,有些答非所问地回应着。 顿了一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吩咐道: “影子,传我的命令下去,即刻起封禁圣山,任何人不得入内!另外,开启玄武大稷阵,先把夜阳城护下来不能出事。”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便从紫袍男子身上飞出,几个闪动间便离开了白玉广场不知去往何处传令。 此时,随着虚空中毫无征兆地炸起了一声惊雷,原本充斥天地间的激流水浪声瞬间悄寂,紧接着取而代之的却是琴笛合奏的乐声。 奔逃求生的银发老者和络腮汉子顿时惊住了,就连那玄前辈面=具下的双目也闪动起不可思议的精光。 原因无他,纵然这凭空而鸣的音律陌生从未听闻,但所传来的曲意感触实在太熟悉了,竟与少女所奏的《太宇镇魂曲》一般无二,可以说这两者根本就是同一首乐曲,甚至现在就是其最初的开端。 若要论起两者的区别,此刻琴笛交鸣的曲音就是传说再现化真,一音一律间涤心荡魂,超脱忘尘,无念宁永存。 圣曲回响天地间,整片区域都陷入了静谧之中,连同那奔逃的木鸟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却见一个个白色光团从地面浮现而出,虚浮于空中各处,大小不一密密麻麻,遍布之地竟有方圆百里。尤为特别的是,就连那玄前辈的身上和储物袋,竟也飞出了为数众多的光团。 如此世所=罕见的奇观,就这般静静持续到这一曲终了,此时空中缓缓而行的扁舟也已行进到了分支的末端,即将驶入浊黄大河之中。 所有白色光团开始急速盘旋飞舞了起来,猛然间同时一震,好似号角吹响冲锋的千军万马,齐齐径直朝着乌刚的所在蜂拥而来。 在这里,每个光团无一例外地穿透乌刚剑的剑身后,个头都变小了一圈,随后方向一变急追赶上空中的木舟,落入其中。 霎时间,一道流动的白虹连天接地,好不壮观。 整个过程仅仅不过数十息的工夫,当最=后一颗光团落入舟中,木舟也一闪地彻=底驶入大河之内,凭空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天空如同泛起了涟漪的水面,在一阵急剧的晃动中,浊黄大河连同绿石城上的蓝月和战场蜃象尽数消失,完全的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先前惊心动魄的景象只是南柯一梦。 就在所有异象消失的这一刻,七河通连之上的暗红石桥上,端坐着的蓑衣客身体猛然一震,手中那柄鱼竿突然间无声地断裂而开,倏忽掉入已恢复平静的浊黄大河中不见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那蓑衣客方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平平无奇的青年脸,两眼莹莹将溢的苦楚泪,仰首黯然一长叹。 “难道真的天命不可违吗?时空穿梭,逃得了身家性命,逃不过永坠一世轮回” 正当从镇魂曲中回神醒转过来的绿石百姓只觉恍若隔世,更为自己能从近在咫尺的一场可怖的天灾浩劫中有惊无险地存活下来而心有余悸的时候,又一个惊变意想不到的紧随而生! 随着银色光柱消失化为无形,乌刚仿若耗尽了威能一般无法再悬停于半空中而急剧坠=落,轰”地一声闷响再次扎入大地之中,只剩剑柄连同剑格裸=露在外。 下一刻,地面再次震动了起来,从下方由远及近地传来轰鸣之声,仿佛是有什么异兽凶怪正要破土而出。 感觉着地下这股异动,孙火的心头一紧,却再无起身挽救之力。念及至此,他反而松懈了下来,什么都不再想地静等,隐隐有着愿求解脱的决然。 异动来得极快,只不过数息之间甚至都等不到那玄前辈靠近带走孙火,便已冲出地面了。 却见乌刚落地的所在,瞬间放射状龟裂出了数条丈余长的缝隙,一股浓郁似墨的黑气笔直地冲天而起。 这股黑气在天空飞快地扩散而开,不一会儿原本烈日无云的晴空,竟变得乌云层层,密实得挡住了日头,阴暗得令人窒息。 因为有了先前的变故,城中的百姓仿佛被定住了似的,竟再无一人走动,尽都双目空洞地仰望着天空,全无半点生气。 一息宛若一年,寂寂不知流时。 轰隆隆霹雳一声炸!乌云中银蛇一窜而过! 紧随其后,雷鸣阵阵,银蛇狂舞,瓢泼的雨,淋落人间。雨过绿石,湿了墙头,帘了门前,流活了河沟,泽润了旱壤! “下雨了!”“下雨了!” 人们奔走相告着,相拥而泣。或手捧接,或罐瓦盛,大口大口渴饮着这久违的甘霖。雨中乱舞,无忌礼俗,尽舒兴意。勃勃生意,绿石碧光,霎时间散逸出这座凡人城市。 唯有万冢丘下,瘦马其旁,一男子跪地仰天,五六随从低首默立。 “四妹!”悲啸淹没在了雷鸣中。 两日后,绿石城,李府内。 就在一处偏僻的独=立小院之外,臂缠黑纱的李炎,孤身一人伫立在大门之外,踟蹰不前。他明白,这个时候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来的,但除了这里还有些许希望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能解燃眉之急了。 正当他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方才起脚迈出一步,就听得“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摩擦低响,院门竟然自行向内徐徐而开。随后,耳畔就传来孙火的声音: “进来。如果不是有要紧事相求,想来你应该也不会这么急着上门的。” 耳听目睹这般诡异的动作,李炎心中一凛,顿觉今非昔比,自己所要面对的已不再是当年的后生力士。 那会人青涩又初涉江=湖,虽有修仙之名,但仰仗更多的还是武功拼杀,而且行事上真论起来也算不得周全,难免令自己落了小视之心。可现在却大不一样了,尤其是随同而来的两人中那位可以自=由行动的疤面男子,更是莫名的让靠近的人觉得心惧畏而远之。 消失数年不知踪迹,如今竟然成了名副其实的修仙者回归故里现身人前,李炎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青年有了天堑之隔的距离感,陌生得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定了定神,而后又上下看了看理了一下衣着,李炎方才再次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庭院,走过主厅一直来到后方的内室房间,他终于再次看到这些仙客。纵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是眼前的一幕仍然令李炎大吃一惊。 只见孙火五心朝天地闭目打坐于床榻之上,但人却是近乎光着全身,胸前、小腹,双臂,两腿上等赫然开裂着十数处伤口,尽皆鲜肉红泽却又不见流血,诡异地完全没有半点愈=合结疤的迹象。 而那疤面男子却另坐窗边,自顾自地看着手中一册书卷,桌上的茶具水渍参差,明显有在自斟自饮。此人不但一副毫不在意同伴安危的模样,就连李炎进门也看都不看一眼。除此之外,同来的第三人却不见踪影。 看清了室内的情形,自知身为一介凡人毫无助益,李炎暗暗强压下惊诧的情绪,随即双腿一曲,就要跪地先向孙火行上大礼。不为别的,单为这身诡谲的伤势,他愿意诚心下跪叩拜这名后生晚辈。 就在这时,孙火猛然睁开双眼。李炎骤觉身体一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顶着自己整个人跪不下去。而且因为只做了一半下跪的动作,人的样子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 “我说过,李兄岁长,受你跪拜我是会折寿的。” 听到这话,疤面男子都不禁瞟过来一眼。 而李炎微微一愣,感觉先前那道天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讪讪地笑了笑站直身体,抱拳深施了一礼。随后又朝另一位恭谨地跪拜过,见对方毫不理会这才起身转面向孙火。 第二百八十三章 济世无愧 “直接说正事,其他的我想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谈。”没有多余的寒暄,孙火开门见山地发问来意。 听到这话,李炎的脸上不禁显得有些苦涩,但还是不敢怠慢地回应道:“承蒙诸位仙师大人仁心垂怜,拼死相救本城。现在旱情虽然缓=解,可是绿石城中已经没有什么还能让人吃的东西了,就这两天还是有人”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孙火突然开口打断了话。他能想到李炎接下去要说什么,只是实在不忍再听进耳。因为先前刚来时从空中入城,一路就已经大略看过那些惨象。 说起来眼下之所以会在李府借住,也全是在孙火一力坚持下,疤面男子方才勉强同意的。且不说这里是凡人聚=集的城市,灵气匮乏得近乎没有,完全不适合修仙者清修。更别提还是秽气极深的大灾死地,寻常人尚且避之不及,也只有邪修鬼道才会感兴趣。尤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疗伤恢复,若能有充足的灵气供给比如返回宗门,怎么也能更快复原节省不少时间。 但在安顿好居所后,疤面男子竟毫不避忌地一直待在这里守着孙火寸步不离。顾忌其在乌云中的未知身份和先前木鑫恭敬的态度,孙火倒也不便开口逐客,只不过两人之间就再也没说过话,仿佛彼此互相把对方当成了空气,各做各的事。 两天来,孙火一直埋头于尝试用自己所知道的方法来疗愈自己身上的伤势,完全的足不出户,更对外边的状况变化不闻不问。 归根到底,不单单是因为此战之后红莲留下的创伤诡异莫名,虽不致命却稍一动弹便剧痛无=比,已经连续尝试了五六种疗愈之法竟丝毫不见起色,完全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更是因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突然间连续经历了这么多大变故,孙火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迷茫之中由此开始了逃避面对现实。若非李炎此刻前来求助打破了这种自我隔绝的状态,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封闭上多久。 一想起思烨牲祭了自己化为光团,最=后望向自己情深不舍的那一瞬,孙火的心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再次粗暴撕裂而开的痛。被爱而后知,上天甚至都没有给自己一个接受或者拒绝的回应机会。错失的遗憾,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有些事却一定要去做,就像真=正地保下绿石这座城,而不是留下一座空荡的死城。 虽然为此暂时摆脱了沉=沦的状态,但是面对这样的求助,孙火还是犯起了难。纵有千般仙术万种法门,他也从未听过修仙界中有一种法术能够凭空变出食物来。可是既然连李炎都不顾忌讳地上门求助,那么绿石城也必定是到了山穷水尽再也撑不下的地步了,若是不能解决,前面的种种牺牲和付出皆付诸东流,又如何去向思烨有个交代。 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然慌乱的孙火,神念在随身的储物袋中急切地翻查着。明知这样只是徒劳无功,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希冀着能够地找出个什么奇迹来。 片刻功夫后,孙火猛然一拍储物袋,在灵光涌动中从里头飞出了一把银伞。李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差点被其出乎意料的重量带了个趔趄。幸亏他多年习武反应敏捷,手上及时发力猛然抓提住,这才免了当场出丑。 没有心思感叹修仙者取物的神=奇,李炎看着手中分量颇沉的银伞,一脸疑惑。绿石城现在的处境是有钱也换不到粮食,所以即便拿出这样看似不俗的宝物又能做什么呢。不过他没有当面问出来,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汉子,相信会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你安排可信的人把它送到仙来城的李府上,就说是我的意思,以此伞作抵向他们换取千担粮食。不用担心,他们会答应的。”孙火偏过头,低声解释道。 听到这话,看着手中的银伞李炎脸上掩不住地惊骇。他完全没有想到,孙火竟然真能拿出达成=交易的重宝,而且对象居然还是本帮会曾经供奉的上家。 可是惊喜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李炎就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千担粮食固然能养活绿石城余下之人不短的时日,但这送信运粮一来一回的时间,最快也要七八天,根本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抬头看去,却见眼前的青年偏着头一脸哀沉,李炎也瞬间明白过来,他真的尽力了,但还是拗不过天意。 房间内,一时间无言沉默,弥漫起无望的哀伤。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疤面男子冷冷地突兀开口了。 “我知道。”两人疑惑地看了过去,只不过孙火同时很是干脆地回应着。 “你知道擅涉凡俗,扰乱秩序,轻则刑罚,重则出宗?” “我知道!” “你知道恩不可过,过施不继,不继怨生,反=目遗祸?” “我知道!” “你知道尘世劫难,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妄为改命,将遭天谴?” “我知道!” 一问一答间,疤面男子的目光越发冰冷,孙火的语气愈加坚定,掷地有声。 “你都知道,那你还要执迷不悟,直到万劫不复?” “人说天道无情,所以没责任要以我为重以我为先,也不是我能强求的。凡是人总有取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愿意,但求问心无愧。生灵死绝,未来不存,还谈什么苦难恩仇和前路。” “好!好!好!” “砰!”的一声,疤面男子往桌上一摔手中的书册,腾地站起身来,怒极反笑道。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死这只蝼蚁,再把这城里的活人一个不剩地全杀了?” 说话间只见疤面男子狰狞地猛一抬左手,大惊失色的李炎瞬间就像被人扼住喉咙般悬空提离了地面,双手丢下银伞抓着脖颈虚空处,两脚乱蹬地拼命挣扎着,脸上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一言不合就要再次当着自己的面取人性命,孙火心中大急,可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上次怒极交手却还被反制住的经历仿若就在昨天,现在行动不利索的自己,更没有在动手的同时还能保下李炎性命的能力了。 死死地怒瞪着疤面男子好一会,孙火突然发现了什么,绷紧的心弦不禁稍稍放松下来。 “我信。若是从前,前辈此刻怕已经在屠城收魂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对晚辈威逼问话。前辈身上那股死亡的气息都消失了,难道是被那天外之音度化了吗?”看着对方的眼睛,孙火轻声反问道。 听得孙火竟然说破了自己的秘密,男子冷哼了一声,片刻后最终还是松手放开了李炎。 只是考问自己的决心而非真的要故意为难作对,这个结果让孙火颇感意外却又不解其缘由,毕竟两人间不熟甚至为了萧风之死还结下嫌隙。无=暇细思其中的蹊跷,孙火反而从中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 “前辈若有救急之法,还请明言相告,晚辈愿替绿石百姓重谢前辈。”孙火猛地起身下地,冲着疤面男子俯身叩首求告道。 才缓过气来的李炎目睹此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不敢怠慢地陪着一起跪求。 “哼!重谢就不必了,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办法。但凡灾年,必有土匪强人占山分立,劫财夺粮。剿了他们不就有粮可用?”疤面男子坐了下来正起手分倒茶水,不冷不热地说出了他的办法。 听到此法,李炎脸上不禁微露苦色。 这时间绿石城哪里还能找出有战斗力的人手去厮杀剿除土匪,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能灭了这些人,离绿石城最近的山寨一来一回的距离也绝不是当天就能运回粮草的。除非 李炎双目一亮,突然明白过来疤面男子的意图所指。 “李兄,你可知最近的土匪在哪里扎寨?”就在这时,孙火也突然发问了。 “我知道。绿石西南方一百五十里外有座黒鹞山寨,那里有两百” “行了,李兄你去安排。午时之前,绿石必有粮草接续。” 话被打断,李炎心头一沉,满心不忍地看向这个遍身裂伤的汉子,已经伤成这样都不得将息,还要为他们这些凡人再去以身犯险,真的徒叹奈何。 “仙师千万保重!李某去了。” 但知其意已决不可拗,李炎只能狠下心来,再叩首谢了一礼,便拿回银伞起身,头也不回地退出内屋离开小院。 待到李炎走远,孙火方又再次开口道:“前辈,我想请你” “我不会出手的。”疤面男子抢先回答了。 “前辈误会了,我只是想请你送我过去来回一趟就好。只要前辈答应了,晚辈身上还有些灵石灵材,愿意任凭挑选。或者来日替前辈量身炼制一件法器,作为此番出行的报酬答谢。你看这样可好。”仿佛早有预料,孙火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不去,我去!”此时,门外郎朗传来木鑫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四章 渡人不渡己 话音刚落,便见其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屋来。孙火回头看去,颇感意外。因为印象中此战过后木鑫也是和自己一般倒地不起的被疤面男子带回来,怎么会复原得如此之快。 只见木鑫此时竟然身披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脸上居然还带起了半截鬼面罩挡住了左半脸,整个人看起来尤为扎眼和诡异。在过去相识的时日里,孙火从未见过他这般衣着装扮,对此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 也不与那疤面男子见礼问好,木鑫直接就来到孙火身边一把将其扶起,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见其身上裂伤条条如新无法愈=合,满眼的痛惜和焦心。反倒是孙火,却注意到了木鑫伸出相扶的双手竟然有些反常地都带起了皮套。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再出去拼杀,你不要命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想过我没有,想过还有我这个义兄没有?!” 看着孙火坐回床榻上之后,竟然取出了衣衫在慢慢穿戴,一副准备出行的架势,木鑫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吼起来。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义兄,就听我一句,留下来养伤,什么都别管了。筹粮的事,我来办!相信我,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好,绝=不会耽误了。” 越说越激动的木鑫,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按住了孙火的一边肩膀,想要阻止他鲁莽的举动,不料下一刻却被其反手瞬间抓按住了自己的手腕,顿时吃了一惊。 “不行,这件事由我而起,无论如何你都不该阻止我。大哥,如果你真想为我好,就让我亲手去做这些事,有个了结。我心里有数的,过后一定会好好疗伤不留后患。”低沉的声音从孙火口中轻轻传出,下一刻,他的语调却骤然一变。 “你看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舍得就此止步求仙路呢?以后还要进阶结丹、元婴,威震四方” “发梦呢你,还结丹元婴!我看你不单单是身体伤得不轻,脑袋也该找人来瞧一瞧!”木鑫急急抽回了手,只是听到那话还是忍不住反手轻扇了一下孙火的脑袋。 眼看着孙火瞬间转变,竟有些嬉皮笑脸地卖乖起来,木鑫满腔的怒气不觉泄了大半,即便明知道他这么做是就为了让自己宽心。 “真拿你没辙。我去外边等,你准备好了就出来。若实在不行就说一声,别太勉强自己了!”摇头轻叹一声,木鑫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木鑫的身影消失于门外,孙火的嘻笑脸渐渐敛去,阴沉了下来。刚刚这一抓手,他没有感觉到衣袖皮套隔挡之下应有的手臂皮肉柔软触感,反而质地有些僵硬而且外形很不规则,仿佛不像是只人的手臂。 “不是人手?”孙火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测吓了一跳。不过他又马上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一对臂套,若木鑫手臂上也正好戴着类似的东西,那先前抓到的感觉也不算奇怪了。何况刚才人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这么近,怎么可能会不是人手。 想到这里,孙火不禁暗骂自己反应过度虚惊一场,也把那个可怕的猜想抛诸脑后。强忍伤口牵动的剧痛哆嗦着把衣服穿好,临出门前又还再向那小啜茶水的疤面男子深作了一揖,他这才放下心来随着木鑫御器而去。 听着风声渐远,疤面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痴痴地盯着其中摇曳的水光,眼角隐现泪花。“芊芊,要是当年我像他一样傻,该多好” 一个时辰后。 面对前方松松散散站立有上百号人,一个个目光不善地扫来扫去,即便相隔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也仿佛能闻到身上散发着血腥味,更有搭建在分隔内外木栅栏边上的哨塔正在瞄准的弩手,木鑫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着站在前头的孙火。 因为临到地方前,他看着孙火竟然使用了隐身符掩盖住两人的行迹,所以眼前这些土匪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两名修仙者从天而降,而是不知道怎么潜行到近前才突然出现的怪人。 “血焰,你已经叫过阵投降免死,但看来是没什么作用的,不如还是由我出手。”趁着交战前的空隙,木鑫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阻道。以先前所见到的身体状态,他是真的担心孙火会陷入人群围=攻中有所闪失,到时根本来不及援手施救。 “没事的,大哥替我掠阵就好。今天,他们都是我的。”低沉地说完这话,孙火开始迈步徐徐=向前走去。 喊杀声大起,紧接着却是不时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直到一顿饭的工夫之后方才归于安静。 “叮当”一声脆响,开=山刀从高举的手中无力地滑落掉地。最=后的土匪首领,一个膀大腰粗、个头几乎不逊于孙火的光头壮汉,惊恐而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浑身浴血、双眼通红仿若来自地府的恶鬼。随着直掌成刀的手臂从其胸膛缓缓抽出,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着流失了性命。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偌大的黒鹞山寨,上上下下两百余人,连同自己会在今日一朝被全数尽灭。尽管主要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人,但手段却诡异且残暴得无可抵挡。 虽然来者动作慢,面对刀剑加身几乎都没有躲闪,但是他的反击只要闪避不及挨上一拳半脚,便都即刻倒地不起,看衣着凹陷可知尽皆骨碎,哀嚎而亡。到了后面竟然有些人被诡异地凭空化为一截焦炭,有的更是眨眼间裂身两半,鲜血肝肠流淌一地,骇人魂飞魄散。 见此情形即便再有求饶告降者,也都被一一斩杀;而那畏战意欲脱逃者,才跑开没几步却被地上突然飞起的叶片割颈断喉,同样无法幸免。 在这般求生无门的绝境下,一干土匪只能飞蛾扑火地冲向孙火的所在,宣泄灭亡的疯狂。 看着首领没了气息,孙火的身躯晃了几晃,竟也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这一战他的身体早已为剧痛所麻木无从知觉,不管是横练硬功还是仙术道法都无法自如随心施展,时灵时不灵。只是困苦的心念无从释怀,恨、怨、憎、悔、憾、悲、怒、哀等诸多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化为了毁灭的意志。而人数上的悬殊,更是暗合了他修=炼《千钧诀》以来潜移默化对其心性的改变,正是悍不畏战攻无所惧,从而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 就在这时,木鑫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接托住他,慢慢扶到地上躺平。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责任,何苦要这样惩罚自己?” 急急将早已经取出的丹药塞入孙火的口中,痛心至极的木鑫一把撕开湿淋淋的血衣,果然见到比先前更多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其身上,有些甚至深入至骨。 “别管这些了,大哥。把我的储物袋倒空出来,赶紧能装多少是多少带回去。”孙火喘息着,吃力地低声道。 “都伤成这样,还要不要命了,不先处理一下怎么行!” 木鑫双手掐诀,将孙火隔空抬高了数寸,正唤出一股清水冲去他身上的污血脏秽,可即便是流水过身这样轻微的动作,也能清楚地看见孙火紧咬牙关,浑身颤动不已。只因为事了身心松懈下来,麻木渐渐退去的同时,剧痛也一样开始反噬他的身体。 片刻过后,清理完伤口的木鑫手印一变,准备替孙火止血疗愈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孙火身上这些由凡兵俗器所造成的新伤口,在木鑫的法术灵光笼罩下止住了流血,但是也仅=限于此,就和前面的伤口一般地无法愈=合了。 “这,这”看着绽裂无法收拢的皮肉,木鑫双手颤抖着,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他真的不敢往下想,也没法相信和接受。 “大哥,求你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孙火竟然猛地抬臂抓握住木鑫的手打断了施法,再次哀求道。 略一用力就轻易地挣脱,木鑫下意识地想给孙火一记耳光,可是对上的目光竟然是那样的清澈无杂,让他怎么也扇不下去。 就这般无声僵持了好一会儿,木鑫最终轻叹一口气,另外取出干净衣衫帮孙火换上,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木鑫终于暂时不再关注自己而去寻觅粮草,孙火心上的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随后,一股无可抵挡的困意席卷而来,竟压过浑身的剧痛,头一歪人便瞬间昏睡过去了。 “孙火孙火孙火”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孙火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李府的大门处,而思烨竟然身着那天的红色嫁衣,一脸欣喜地呼喊着,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傻傻地站在原地,除了高兴什么想法都没有。等到人终于来到跟前,孙火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要去接扶住对方的瞬间,一团烈火竟然凭空冒出将思烨吞噬,瞬间化为了一蓬飞灰,随风飘散。 突发如此变故,惊恐之余还未等孙火做出更多的动作,四周突然一暗,脚下的大门瞬间崩塌,人在惨叫声中跌坠进无尽的黑暗里。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象心患 呼哧呼哧的急促喘气声,孙火心脏狂跳地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刚刚的一幕只是梦境,自己已经回到李府当中正躺在床榻上。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眼珠转动着,孙火随后看到了侧坐一旁半边面容有些憔悴的木鑫,伸手拿着毛巾正替自己擦去满头汗水。 “我没事了,谢”脸上带着笑意,孙火习惯性正要发力坐起身,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剧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硬生生把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间。 对于孙火的失态木鑫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擦干净脸面之后,他才又帮扶着孙火慢慢地坐起身,又拿上两个枕头垫在身后好能够依靠得舒服些。 “刚刚是做噩梦了。”仔细看着孙火的气色尚好,木鑫温和地问道。 “我说梦话了?”孙火有些惊诧,但是并没有正面回应道。 “你喊了一个名字。” 屋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了,两人之间竟一时无话可说。于是木鑫便起身来到一旁的木桌前,端起茶壶开始倒水。 趁着这个空档,孙火也强逼着自己暂时不去想刚刚的梦魇和对话,转而开始感受自己的身体状态,同时随意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还是原来的房间,唯独缺少的就是原来在窗边喝茶的疤面男子,也不知人去哪里。 身体静止的时候,便不会牵动到伤口引发剧痛感,只是孙火感觉此次醒来却有种虚弱乏力感,就像久卧在床没有动弹过似的。 “我睡过去多久了?”缓慢地活动着手脚舒展筋骨,孙火随口问了一句。 “七天。” “什么?!”孙火猛地抬起头,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听岔了。 “你没听错。你已经睡了整整七天七夜,直到现在。”木鑫端着一茶杯转过身来,平淡地回应着。 再次听到肯定的答案,孙火惊住了。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木鑫会看起来显得憔悴了,连同自己身上的虚弱感也是由此而来。 “那外面呢?城里怎么样了?”思绪正有些混乱之中,孙火猛一激灵想起自己昏睡前所办之事,连忙急急问道。 木鑫转身走回来,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孙火。 “已经过去了。我按你的心愿带回了少量接续的粮草,之后就让他们自行安排人手去那里运来剩下的部分。另外仙来城的李家倒也守诺,就连其他三家在听闻消息后,居然还一起额外资助了千担粮食,目前正在陆续运入城中。除此之外,他们还调拨了一批人手过来,帮助恢复这城中的秩序和运作。” “其实萧庄和白子风都还悄悄来过,想要私下拜会你,只不过被我挡了回去,说是你突然有所顿悟正在闭关。此番你欠下的人情可不小,往后自己得要再另想办法摆平了。他们都是还有一定势力的修仙家族,能不得罪的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看着孙火接过杯子仰头一口闷完后似还意犹未尽,木鑫便又走去续倒了一杯再拿给他。 对这私底下发生的隐秘事,孙火倒是颇感意外,却也心知肚明。此番向仙来城筹粮实属无奈之举,萧家白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主动送上门来能够交好自己拉近距离的机会。而木鑫拒客的借口虽然是为了掩护自己,但也无疑更增强了他们加大投入达成目的的决心。对于以后来说实在是祸福难料,尤其是现在自己重伤难愈根本不知来日是否还有回报的可能,一旦被发现受骗后果不堪想象。 想到这个,孙火也没了喝水的欲=望,拿着茶杯在手中转来转去的。 看着孙火心事重重的样子,木鑫何尝不明白他的顾虑。原本此事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就说出来,可刚刚不知怎么地还是顺嘴就提到了,或许是因为心底里始终不愿意承认眼前的现实。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救治,也不敢强行唤醒另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变故,更怕返回宗门求援走漏了消息。这七天来守着孙火,时时关注着气息和脉搏,木鑫是多么害怕哪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人就真的这么永眠不醒了。他不在乎自己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但是如果为此负了孙火的心愿而要拉上满城的凡人陪葬,那还有什么面目在地下相见。 压抑的安静中,突然响起的咕咕声显得格外清楚,迎上木鑫看过来的诧异目光,孙火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屋里太闷,既然你都醒过来了,那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也看看你拼死要保下的城现在什么样了,顺便给你弄点吃的。”没有让孙火尴尬太久,木鑫及时地提议道。 犹豫了一会,孙火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问题的根源都在在自己身上,急切间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只能从长计议,眼下稍稍放开一会应该也不影响什么。 片刻之后,绿石城上百余丈高的低空中,隐匿了身形的孙火正一条手臂搭靠着木鑫肩膀,稳稳地站立在那芭蕉叶状的法器上徐徐飞行着。 只见下方虽然还不复当初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但是在能够基本填饱肚子的前提下,家家户户都能见到有人出没走动着可以忙碌起日常杂活,不再是之前那般无助坐以待毙的死气沉沉。 虽然大部分人看起来仍旧十分消瘦,却不是之前那般面黄肌瘦的见不到血色,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饱食和调养,也是能够恢复如常。 看着这座曾经生机将绝的城市正在慢慢恢复元气,孙火的心头渐渐感觉舒畅许多,一股欣喜之意似泉涌般弥漫。 就这般一路察看,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其中一座城门的上方。在这里,孙火看到了百姓们排起了数条颇为整齐的长龙队伍,正有序地一个个领=取当天的口粮。虽有不少人交头聊天谈话,但丝毫不见抱怨与混乱的迹象,更不曾见到有维护秩序的人来回走动地呵斥着。 “这座城能有这般井然无犯的风气,全拜你和玄前辈所赐。”仿佛感受到了孙火心中的疑惑,未等发问木鑫便及时地开口解释道。 “城市是你保下的,粮草也是你的情面筹来的,人们自然应该感恩戴德。但是,那日我紧急带回少量粮食来分发的时候,仍然避免不了有些饿极失智和心怀叵测的人哄抢生事,李炎的人手有限也压制不住。是玄前辈突然现身灵压震慑,更以雷=霆手段当场斩杀了数人,这才控住了场面。自那之后,城中的人也渐渐都知道是你给予了他们新=生,暗中更有不可对抗的修仙者管束着秩序,所以再无人敢闹=事生非,也有了现在你看到的景象。” 听到木鑫把功绩的大头都算在自己身上,孙火的脸皮微微一热有些挂不住,嘴唇嗫嚅地就要推脱,但转念想到此处就自己和他两人,解释了也是白费口舌,只得无奈地呵呵干笑两声望向别处以掩尴尬。 “对了,我怎么没感觉到玄前辈待在附近什么地方呢?或者他刚好在巡视其他城门呢?”张望了一圈,孙火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呢。其实他除了那天有现身,之后人就不见踪影了,也没有再回李府的宅院,到现在我都没收到过他的联络信息。”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木鑫自己也有些奇怪。虽说此次监视孙火的任务很宽松,但这种凭空失联的情况也不是乌云中人乃至修士个人应有的行事方式。 突然间,木鑫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另一个颇为敏=感的问题。 “血焰,我看你并不自诩世外仙师清高远俗,反倒很是亲近凡人,会怪玄前辈下狠手杀了那些人吗?” 孙火脸上的笑意凝滞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轻叹了口气。“事从权宜,我能怪他什么呢。何况那天我自己不也夺去许多人的性命,论起来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造成这一切的罪孽,若有什么报应我自己认下就是了。” 听到这话,木鑫的眼角急跳了两下。略一偏头,他就能看见孙火脖颈处一道无法收口的裂伤从领口探出,这般近的距离尤为触目惊心。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木鑫在心底无声地大喊。 天地间的公平,就是这般的残忍无情?他真的不甘心。按世俗佛家之说,救下这一城明明就是胜造百万级浮屠的大功德,为什么却要孙火这般受苦遭罪。 “大哥,带我去那里看看。” “你说哪里?”木鑫猛然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万冢丘。” 木鑫心中一颤,却是没料到这么快孙火就想要回去那个梦魇开始的地方。 眼看木鑫踌躇着迟迟没有动作,但孙火也不再出声催促。好一会之后,木鑫这才猛一跺脚,法器载着两人方向一变飞往远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剑忆祟逐 从低空远离城市一路行来,孙火两人很明显地能感受到了从烟火生机到荒芜死寂的变化。 埋骨之地,久旱枯木,更兼之发生了修仙者参与除邪的惊天大战,万冢丘已然成了绿石城中平民百姓眼里的禁忌之地,这段时日以来都再无一人胆敢或者愿意踏足。 俯视大地,到处坑坑洼洼。即便已经经过了雨水的冲洗,但仍旧依稀可以看出当时红莲藤蔓肆虐的痕迹。 孙火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他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间的天灾会有异界之花出现,而自己为什么突然间会有关于此花的记忆,那股在当时盯上自己的窥视感又是从何而来,那协助作战的外族修士又来自哪里疑问一个接着一个,都是那么的诡异莫名,却又无迹可寻能够查找缘由。 但眼下,孙火最想知道也是唯=一有可能得到的真相,是在自己被红莲擒获昏死过去后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才导致险境的逆转。为此在途中他向木鑫寻求过答案,可对方却表示自己当时不敌红莲的猛攻,被其偷袭负伤后不省人事为玄前辈所搭救,所以同样毫不知情。 这样的回应虽说无可挑剔,但孙火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但也不好继续当面质问下去,只能埋在心底存了个疑影。而唯=一在场的知情=人现在又不知所踪,实在是让他心焦难安。 “我们到了,现在下去?”木鑫询问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才惊醒了茫然失神的孙火找回理智。他坚持地点了点头,随后法器带着两人稳稳地向地面落下。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一战之后,你遗落的法器我另寻时间把它们都收回来了,所幸都没有丢失和损坏,除了你的随身剑。” 无需木鑫指引示意,孙火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乌刚。因为先前地表震开的裂缝和雨水淋洗形成了一个浅坑,此刻裸=露在外的除了剑柄,还有小半截裂痕交错的剑身。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损毁痕迹,孙火甚是吃惊。在点=金堂,他经手见识过众多的法器,有炼制失败的也有斗法损毁的,却也想象不出是何种锻造法门或诡异的斗法方式能造成类似的情形。 “没记错的话,你这把剑的分量相当沉重,从前的时候我拼尽全力应该可以勉强提动起来,但是现在是一点都拔不动它了,就连储物袋的灵光也收取不了。而且很奇怪,我的法力和神念都进入不了剑中,所以根本没法用御器的手段驱使它。” 听到木鑫的这番解释,孙火顿觉更是好奇了,于是他闭上双眼放出了神念,开始细细感应起地面的情况。 检查的结果不出意外,并无异常之处。 神念顺着地表的裂缝渗=透而下,孙火能清楚地察觉到,围裹住乌刚剑身的只是寻常的土壤,而非恰巧插入巨石当中卡住,最多就是因为浸润过雨水后再受晾晒有些干结,但也还不至于到凝固成块把剑咬死拔不出来的地步。甚至只要愿意使点小手段,就能轻易把周遭的泥土去掉让全剑显露出来。 若在这样寻常不过的情况下木鑫都拿不起自己的剑,那以孙火粗浅的炼器经验来看,乌刚更像是被某种未知的手段增强了,并非表面看起来遭到了毁损。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两人步行渐渐靠近,孙火的心头凭空多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冥冥中巨剑和自己之间突然产生了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带着善意,很是亲近,仿佛巨剑在呼唤着孙火前来寻回它。 对这种变化毫无察觉的木鑫托扶着孙火,循着这种联系自然而然地来到巨剑跟前,看着他缓缓地蹲下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向了剑柄。 指尖触及的瞬间,异变突起。 一截好似闪回记忆的画面,如利刃切颅般挤进孙火的脑海中。顿时他整个人跌坐倒地,双手抱头蜷缩成了一团,口中止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声惨叫。 他看到了,是思烨纵身跳进紫火之中,从而祭炼出了破碎乌刚的景象! “血焰!血焰!你怎么了,是哪里伤痛发作了吗?”事发突然,呼喊却不得回应,木鑫霎时间脸都白了,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若不是自己先前来回收这把剑时也接触过无异样,再加上孙火本就是此剑的主人,木鑫刚刚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让孙火去碰了。相识以来这是多么要强忍耐的一个人,他都看在眼里,不管是死斗还是劫后重伤,都从未见过呼疼喊痛过一声,可眼下怎么,怎么会变成这般脆弱不堪! 一把握扣住孙火的脉门,木鑫连忙渡进自己的灵力,想要探查清楚他体内伤势发作的来源。 古怪的是,输进去的灵力在孙火的体内游走了一大圈后回到木鑫手上,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急症暴发的迹象,仅仅只是脉搏比寻常人快了许多。 愈是这样没有异常之处,木鑫愈是心如刀绞,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火生生受苦而束手无策。 这样的痛苦境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片刻功夫,却见孙火突然间猛地推开木鑫,翻过身跪地直挺而立,仰天嘶吼。 在木鑫惊恐莫名地注视下,从孙火异常张大得仿佛就要裂开的嘴巴里,竟然悠悠地飘飞出了一小团黑色的火焰。 虽然只是这么短短一瞬,但近距离目睹此火的木鑫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冰凉一片。 此黑火方一离口,晃了几晃后竟自行熄灭,化作几缕黑气,很快就消失于无形。与此同时,在木鑫视线被挡所看不见的孙火舌头上,那道禁言咒符也浮现而出,怦然化为点点流光,无声溃灭。紧接着孙火紧绷的身躯就像被抽干力气般,轰然瘫软倒地。 好一会儿之后,木鑫才从这场异变中缓过神来,一眼就看见孙火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地上,惊骇得人都起不了身,连滚带爬地靠上前来。 看着大大小小的血渍醒目地在浮现在孙火衣衫上各处蔓延,木鑫彻=底慌了,双手颤抖着一把扒开孙火的领口,果不其然地见到了那些裂伤竟然全数迸开,正汨汨地往外流血不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血焰!你还好?” “兄弟你出个声啊” “兄弟,你别这样别吓大哥了别再只留下我一人” 哽咽渐生喊话都不连贯的木鑫,手慌脚乱地从储物袋翻取出了灵符,也不管价值贵贱,具体是什么作用,只要是疗愈类型就都统统用上。到最=后他自己还掐诀施法,对着孙火用起了疗愈之术。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诸多手段的齐齐作用下,奇迹出现了! 不仅孙火身上的全=面出血很快就被止住,就连原本无法愈合的伤口竟也肉眼可见地有了复原的迹象,一些比较轻微的伤痕甚至已经弥合如初,只是新肉色嫩,与孙火当下古铜发红的肤色相衬显得格外醒目。 如此柳暗花明,令木鑫看到了可能的希望,愈发不惜灵力地继续施法起来。足足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他方才有些虚脱地停了手。 略略喘息了一会,正转过身去摸出一颗灵丹服下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大哥。” 木鑫怔住了,这一声如惊天霹雳般直击他的心扉。他完全没奢想过人会这么快就苏醒,只以为又是另一轮不知时日长久的沉睡和等待。 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激动,抬手急急往脸上擦摸了两把,木鑫这才板起脸转回身,伸手去托扶孙火坐起,然后又急切地抓住孙火的手腕探查起身体的状况。 “草包一个!枉长这么大块头,跟个娇小姐似的弱不禁风一碰就倒,像话吗!” 才刚刚清醒就听到这么劈头一通臭骂,孙火明显地愣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回神后心里觉得仿佛一阵暖意流过。 在倒下之前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失去,所以孙火依稀记得木鑫是个怎么样的反应,而现在自己的周围还残留有相当强烈的法力痕迹,身上的衣衫再次血迹斑斑,又怎能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人生一世,生死安危时有人在乎,能被人记挂,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大哥,你怎么哭了,眼睛红红的。” “哪有!刚刚就是起风了,迷到眼!哭哭啼啼那是娘们的事,我才不会!” 木鑫嘴角抽了几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仍旧强硬地为自己辩解着。 孙火微微一笑,也不继续纠缠下去。经历了刚刚的变故和失血,他只觉得身体十分虚乏,就像被什么掏空似使不上力气,但精神上却又多出了几分轻松,仿佛脱去了什么桎梏似的活泼自在。 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此刻孙火心头上有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想要去完成。 “我想” “血焰” 两人抬头相视一愣,都没料到会这般巧合地彼此同时开口。 “你先说。”木鑫体谅地推让道。 孙火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在这时一阵动静突然间由远及近地传来。 木鑫见状心头一惊,当即挪步转身将孙火掩在后边,双手同时已经捏起了印诀,一副蓄势应战的样子。 不一会,就见一股黑烟出现在视野中,呼啸着直冲两人而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敌友两难 虽然这股黑烟对孙火两人来说看着眼熟,但是在这冷僻无人之地中显露出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仍然让他俩不敢有所松懈地大为紧张。 没过多久,那黑烟就来到近前七八丈开外,随后滴溜溜一转急速收拢,疤面男子从中显现而出。 “哟!竟然还没死啊。”冷漠而又刺耳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玄殇,你什么意思?很期盼血焰就此死掉是吗?”骤然听得疤面男子一开口就这般诅咒孙火,瞬间气炸了的木鑫猛地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抬手怒指叱问道。 “他死了,不好吗?人不再痛苦,你也能解脱了,不是吗?”随意地瞟了木鑫一眼,疤面男子冷冷地回了一句,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反而把更多的注意力留给了其身后正费力慢慢站起身的孙火。 闻言木鑫心中暗暗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秘密似乎已被其察觉到了些什么,但是当面再次咒人,让兄弟之义才刚刚失而复得的他也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 木鑫正要开口问候他的全家,不料孙火从身后转出来,一把按下了他又要抬起的手臂。 “多谢前辈挂念关心。大概是晚辈命贱,老天不屑收留,所以还要在这世上多受磨难。”既然是明明白白地冲着自己来的,孙火很清楚没理由让木鑫挡在前头替自己受辱,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准备要找到他问事。 又打量了两眼这个首=次从木鑫口中听到真=正名号的疤面男子,孙火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展颜轻笑道。 “还未来得及恭喜前辈修为大进,晚辈没有提前准备,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不要嫌弃。” 说话间,孙火缩回抓住木鑫的手,转而从自己的储物袋抓出某样东西,随后看也不看地直接向对面轻抛了过去。 面对如此反常的举动,玄殇并不会让其轻易近自己的身,猛一抬手便使出灵力将其阻拦在丈许外。 在阳光照射下,只见竟然是三块颜色不同的中阶灵石悬浮在半空中,光华烁烁。 见此一幕,木鑫有些愕然。再看向对面的疤面男子,他才发现其人身上的气息收敛得若隐若现,已非从前那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是筑基中期的强度。再联想到最近几天不见踪影的情况,他很难不得出同样的结论,进阶后期了。 玄殇微微眯起眼了。这样的贺礼,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修仙者来说可绝=对算不上是轻薄。 抛开孙火如何能有这样的资源不说,受自己贬损还能足够地克制冷静察觉异样,若无其事地果决破财准备以此来迎合自己暂时平息事端,这不是十足的蠢笨软骨头,就是相当的隐忍了。比起初次相见时一言不合就动手开打,还真的长进了。相较之下木鑫的激动,反倒是失了暗卫应有的水准。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纵然看透孙火的心思,玄殇仍旧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五指一曲,三颗灵石顿时嗖的一下飞入他的掌中,。 看着三颗中阶灵石就这么被收走,木鑫急了就要上前争辩,却再一次被孙火所阻拦。 把玩了一小会,玄殇掌上突然灵光一闪,三颗灵石顿时消失不见已被收起。“既然已经见过面,知道了彼此的近况,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着话人已经转过身就要再次离开,竟是一副完全不想多呆的架势。 “且慢!”孙火连忙高声喝止。“前辈既然来了,刚好晚辈有一件事要请教,还请不吝告知。” “说!”玄殇身形一顿,慢慢地转回身来。他就知道三颗灵石不会这么简单地就白送给自己,肯定还另有什么所求。 孙火脸上的笑意敛去,认真地发问道。“我想知道那天在这里,当我被那怪花抓住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料到竟会是打听这个问题,玄殇双瞳骤然一缩,脸上的神情也顿时阴冷了下来。 “已经过去了的事,还有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吗?少知道一些事,对你没坏处,还能活得更长命。” “我要知道!那天我本来应该是个死人了,但现在却还活着。自己的命是怎么留下来的,难道我不该知道原因吗?一无所知却能活得心安理得,我做不到!” 孙火一脸肃穆,寸步不让地反驳着。只是身旁的木鑫,却有些紧张起来,他能感觉到玄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不时看向自己。 “哼!说得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要不要说却是我的事。如果我不说的话,你想怎样?” 话音刚落,玄殇的身形一正,无数的黑烟从其身上冒出,簇拥着他不停地翻滚,筑基后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向对面席卷而去。 “不好!”木鑫心下一声惊呼,身上瞬间外放出的灵光急剧闪烁不停,人却还是止不住地被=逼退出了两步。 木鑫的势弱并没有放在玄殇的眼中,反而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孙火的身上。首当其冲之下人如中流砥柱般地挺立着岿然不动,而且一点灵光都未曾外放,竟是全靠自身的意志在硬抗自己的灵压。 就在两人四目遥遥相对的瞬间,玄殇心头骤然一震。 恍惚间他眼前所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渺小的自己在凝望一座深渊,无光的黑暗中只有毁灭的气息,正传出一股吸力拉引着自己坠入其中。 大惊之下玄殇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连带着自身外放的灵压也瞬间熄了火。 心有余悸的他双目急转地扫视周遭,只发现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对面仍旧是那个状态虚弱,仿佛一根手指就能弄死的后生小辈。 这还是那个舍身除邪,破戒济凡的新人暗卫吗,怎么会有这般纯粹破灭的可怕意念?虽然从未见过结丹甚至元婴老怪动手,但这却是他平生仅见最=强的杀意。 济生和毁灭,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品性,居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玄殇实在难以相信和理解。以至于他甚至一度怀疑刚刚是不是中了幻术,但神念感应到的结果,却明白地显示出眼下孙火的状态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做出这种事。 就这般无声地对峙了片刻,玄殇突然哂笑一声,率先打破了僵局。 “呵,我居然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跟你这个傻=子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到这话,孙火和木鑫都有些愕然,刚才的形势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就差真的动起手了,怎么却换来这么一句人尽皆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尽皆知?”孙火忍不住地追问道。 “看来你还真是容易忘事。那天绿石城的上空还出现了一片古怪的蜃境,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映照在了上面。你说是不是人尽皆知呢。”玄殇背手望天,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孙火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太在意追求结果,却钻了牛角尖再次跟玄殇起冲突,真不知道以后还能怎么平了这件事。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看在这三颗灵石的份上,我可以亲=自说给你听,至于听完后,呵呵!”玄殇回过头来,阴冷地一笑,看得孙火没来由的心头一阵发寒。 嗖!嗖!嗖! 数十枚绿叶激射而出,直扑向玄殇身上各处要害,竟是木鑫出手了。 而玄殇对此也似乎并不意外,右手猛然向外一挥,那先前的黑烟再次翻滚而出,形成一个黑色圆球将自己包裹其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看起来坚硬锋利的叶片,在接触到黑烟的瞬间,竟飞快发黑枯萎起来,眨眼间就蜷缩成一团,无力地掉落地上。 下一刻这层黑烟轰然散去,只见玄殇手持一块表面亮起红色咒纹的令牌显现而出。“功=法相克,还敢跟我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锁魂令!”木鑫惊呼一声,人便翻身栽倒昏死过去,全身上下竟也浮现出了和令牌相似的咒纹。 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之间,当孙火反应过来时,交手已经结束了。 “怎么,不打算说些什么求情吗?为了不让我说出当天的经过伤害到你,他甚至不惜要将我灭口呢。”翻转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玄殇似笑非笑,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地看向孙火。 孙火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地上的木鑫,淡淡的哀伤倏忽间从双目中透出。可随后再回首时,目光依旧冷冽,这一变化都清清楚楚地落在玄殇的眼中。 “求情若是有用的话,还需要你来提醒吗?或者该换个说法,我能给你什么,才能换他一条生路呢?” “你说呢?”玄殇笑了,他突然觉得这大个子看起来顺眼多了,只是对于自己的这个问题,孙火却是闭口不言了。 正当孙火竭尽脑汁地想如何破=局时,却见玄殇将手中的令牌一收,转而拿出了一个青色小瓶,又再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知道一个人守着秘密永远不能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孤魂之约 黄昏,日影斜。 木鑫费力地眨了眨眼,有些僵硬地挺起了身。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倚坐在床榻边趴睡过去,而且身上还多披了一件衣衫。 “大哥,你醒了。” 木鑫闻声一惊,仰头看去,却见孙火已经坐起身,眯着眼微微一笑地看着自己。 “兄弟!” 如被雷击般脑袋一片空白,下一刻木鑫不假思索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孙火。 “疼,疼” 听到这低低的呼痛声,木鑫猛然想起孙火的身体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连忙松手退开了。 “我,太高兴了,都忘了你的伤。这么多天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木鑫一脸歉疚地说着,随后又想到了那诡异的伤势,探身伸手就要去抓孙火的领口准备脱下衣衫查看,不料却被孙火抬手挡住了。 “让大哥担心了。我好多了。” 虽然挡开了木鑫的手,不过孙火并没有完全拒了他探查的心意,而是自己主动撸起了衣袖露出整条手臂。 虽然感觉孙火这样的反应有点奇怪,但木鑫的注意力还是立刻被吸引过去了,仔细地看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抓着孙火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又仔细地探查脉象气息,木鑫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印象中他记得孙火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可现在却看起来已经正在收拢复原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已经内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孙火褪下自己的衣袖收回手,一脸很是关切地问道。 “不是,你之前的伤”木鑫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等于是在不盼着孙火能好起来,连忙改口道。“没,没什么。你这次伤得实在是凶险,现在能好起来也一定是吉人天相,必=须的。” 听到这话,孙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很是难为情地低声说道:“大哥,我饿了。” “饿了?”木鑫一愣,马上哈哈大笑地站起来。“等着,兄弟。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些吃的来。看你,脸都瘦尖了。” 说着话,木鑫还伸手在孙火的脸上轻拍了两下,随后兴奋地小跑出了门。 看着木鑫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离开,孙火欣喜的表情渐渐归于愧疚,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知道一个人守着秘密永远不能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我只知道世俗间有一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可是放在这修仙界中,这话似乎也并不一定有用。所以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孙火认真地想了一下,却还是理不出头绪,把不住玄殇的意图。 “我听说这次能顺利地向仙来城的李家筹来粮食,是因为你之前逼着李家家主承诺欠下一个人情,是吗?”玄殇没有回答孙火,话头一转地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听到这话,孙火暗中吃惊,毕竟当初这事做得隐秘,却没料到这么快就外泄了。再转念一想到时间已经过了七天之久,若玄殇为此心中生疑而特意跑去仙来城用些手段查证,那得到答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又怎么样?难道李家和你之间也有关系,肉疼这次破财抵诺,所以要你替他们来向我讨债吗?”想着既然瞒不过,孙火心一横就直接承认了。 “你倒是挺干脆的,我还以为你会矢口否认,至少是辩解几句呢。”玄殇歪头看了眼一脸豁出去的孙火,感觉有些好笑。 “有件事你倒是说错了,我和李家之间并无瓜葛,修仙家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搭上关系,可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有能耐。但话说回来,你愿意像你做的这件事一样,发下毒誓欠我一个人情,来日必=须倾尽全力主动来保我或是我的后人一次。答应的话,你我之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玄殇神色一正,转身正对孙火,吐字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什么?”孙火有些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玄殇这般大费周折的结果,就是要换得自己的一个承诺。不过他马上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孙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前辈现在的修为远胜于我,未雨绸缪愿意屈尊交换晚辈的一诺,本不应该拒绝。可是这一诺兑现不易,即便晚辈有心,但也没有这个自=由能够时时刻刻关注你的举动,以便及时出手相助解难。” 玄殇眯起了眼,却是没料到自己还未多加威胁逼迫,孙火竟然实诚到真的已经在仔细考虑答应下自己这个条件。 要知道寻常修仙者为了专注修=炼大业,很是忌讳沾染世俗因果,根本不愿分心多管闲事杂务。但是想到不久前在这里做下的大事,玄殇也能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就是个率性而行的主,完全不在意这些。 “哼!时时刻刻关注我,你还挺敢想的,当自己真成我的先人祖宗了?我可没有愿意被人随时监视的嗜好,这一诺只要你有难必援就好。” “那晚辈就不明白了,不要时时关注那怎么能主动保人。就像这次,如果不传信求援,不知情的李家哪能前来相帮。这样做除了陷晚辈于违誓毁诺的境地,还有什么意义吗?”孙火很是不解,虽然为了自己和木鑫来日能少一个对头有心委曲求全,但也不能答应下这种无解的条件。 对于孙火这种操心过头的直肠子,玄殇突然感觉有些头疼,却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今日若能成约,身后亦无顾虑之忧,再没什么牵挂放不下的了。 “让你主动相保,是因为今日达成此约只有你自己知道,而我连同你在意的木鑫都不会记得今日之事。只要平时有心留意消息,知情不避险前来相助一次,就算你完成此诺。若是因为无心后知错过,那也是天意,我不怪你。”虽然无奈,玄殇还是亮明了自己的要求。 听到此话,孙火是真的吃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玄殇的做法,竟是要抹去他自己和木鑫的记忆。 从利益得失上来说,这样的确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发生的冲突无法倒回,不管怎么商谈劝和终归是心有芥蒂,难保日后再=生事端。而拿掉了记忆也就等于去掉了冲突的源头,只要往后不再另生枝节,正常来说还是可以相安无事地共处下去。只是这样做的话,也等于是欺骗和伤害了木鑫,有违兄弟之义。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思前想后,孙火有些底气不足地弱弱问一声。 “有!你可以选择这里就是你俩的葬身之地!”玄殇微微一笑,咧嘴亮出了森森白牙。 孙火心中一凛,也是明白了自己无路可退。 在玄殇亲眼盯视下,孙火不得已发出了一个令其满意的毒誓,之后却见玄殇靠近过来递出了那个青色小瓶,还有一只双蛇相衔之形的银镯。 “瓶中是忘尘散,你检查没问题后就给他服下,我再来施法。至于这只银镯”玄殇不舍地看了一眼,“就暂且寄放在你这里,当你见到另一只镯子的时候,那就是我的后人。” 虽然对银镯的说法心存疑惑,但孙火聪明的什么都没再多问,反手将其收入储物袋之后,略略看了一下瓶中倒出的丹药,就毫不拖延地喂木鑫吞下,随后束手站立一旁,等着玄殇来核验服药的结果。 对此玄殇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按在木鑫胸口上,仔细地探查感应着丹药直至完全入腹溶解方才站起身,抬手放出了一个隔音罩。 看着玄殇在这无人之地依旧这般谨慎,孙火顿觉安心不少,更笃定在此事上是有心交易不会欺瞒于自己,尽管不明白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悄寂无声之中,只见凝神细听的孙火先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久后是震惊莫名,最终更是站立不稳地跌坐地上,怔怔地一动不动,口角处更有一线血流细细淌下。 “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找你!”隔音罩碎,玄殇腾空而起。 触剑的闪回记忆固然深刻,但对其真假孙火终究是心存疑虑,可玄殇的话却是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想法。 由猜疑到证实的真=相,还不是最残酷的打击,最残酷的却是玄殇说给了他另一个不曾留意到的猜想,思烨不仅仅是祭剑身死,更有可能是神魂俱灭再无来生转世。 那带走万千游魂的木舟,就连玄殇的炼魂法器都无法隔绝阻挡其威能,只有存在于传说奇闻中的黄泉渡船方能做到此事。但思烨却没有登上此舟渡入幽冥,而是以魂点灯,才有了后面接引天灾之下=流荡徘徊的亡灵离开尘世。只因为传说中地府暗无天日,需以明灯照亮前路,才可顺利通行。 至于最=后的大雨,那是落地的乌刚竟然震开了底下深处的地脉,放出其中积蓄的地阴之气,这才成雨解了久旱之危。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这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一步步地挪到乌刚之前猛然跪下。再伸手握住剑柄,已无半分异常发生。只是俯身面地,悲摧心碎,荒野中传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晦朔火明 苏醒之后的第四天。 倚着门扉双手抱胸看着孙火在院中一招一式慢慢地地比划着拳脚,木鑫感觉很是不可思议,跟先前伤得昏睡不醒迟迟未见复原迹象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且不说先前的皮肉外伤无法愈=合的诡异,就是内在的经脉也破裂了大半,即便有修仙者的丹药灵符之力相辅,怎么也要好好调养上十天半月,方有可能彻=底复原。可现在照着每天把脉探查的情况来看,最多两天,孙火就可以完全痊愈了。 相识以来,他看着孙火不时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地方,这次的经历也不例外。但木鑫一点都不想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就像孙火从未探听过自己的过去。 尽管现在的他已经意识到,在自己的兄弟身上,极有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不然一个寻常的修士,哪能引发先前那般天地失色的大动静。木鑫不知道这样的秘密是福是祸,只不过他更在意的是,恐怕就连孙火自己都不清楚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否则也不会每次都这般舍生忘死地冲在前头拼杀,一点不知道惜命避祸。 也正因为这样,他相信着没有别的人能比孙火更适合来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有朝一日真到了揭开的时刻,自己这位兄弟也一定能做出应当的抉择。为此,他打心底矛盾地希望孙火能够多爱惜自己一点,活下去,不要再这样奋不顾己地以身犯险。 除此之外,另一件让木鑫不解的事却是玄殇的归来。 修为的进阶提升无需言说就已经解释了这段时间人消失不见的原因,但古怪的是他和孙火之间那种隐而不发的敌意竟然消失了。虽然依旧冷漠没什么交流,但木鑫就是能感觉两人仿佛突然间变成了相识的陌生人。 更为反常的是玄殇对孙火复原如此快速竟完全地不好奇和过问半点,这让有心提防着他可能会觊觎孙火复原能力秘密的木鑫,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只能暗中越发多提了几分戒心。 就这般漫无头绪地胡乱思索着,直到感觉有一小股轻微的热气正对吹着脸上,突然恢复视野映入的景象却让木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间幸好被人及时抓住手臂,否则差点站立不稳就要向后摔倒了。 只见竟是孙火凑到了跟前,半蹲下身子探=头一脸好奇地仰视着自己,距离近到就差脸贴脸了,刚刚吹脸的热气就是他略显粗重的鼻息。 “你干嘛呢?不是在练功吗?” “那算什么练功啊,就是活动活动手脚而已,躺那么久筋骨都僵了。倒是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孙火站直身叉起腰,略使劲左右摆了一下脑袋,顿时发出了咔咔的轻响。 “没什么,就是想起从前的一些旧事而已。”不想让孙火平添忧心,木鑫随口搪塞着,又看见孙火额头上一层细汗点点,于是拿出条毛巾递了过去。“看你,人刚好点也不知道将息,还折腾得都冒汗了,快擦擦。” “出点汗舒服啊,全身通透。”孙火满不在乎地接过手,便往头上一盖抹擦起来。 “还通透呢,你这身板现在是不是虚得跟个筛子一样漏风都未可知,一不小心再着个凉头疼脑热的,看你嘴硬。”说话间木鑫就冲孙火的胸口给了重重一拳,但对面不避不闪地晃都不晃一下。 “好啦,我会注意的。”毫不在意木鑫特别的“问候”,孙火大大咧咧地应答着。顺手将毛巾往脖子一挂,孙火仰头看了看天,沉吟片刻随后提议道:“现在时间尚早,大哥陪我出去走走。这么多天了光听你说而已,我还没有亲眼看见外面怎么样。” “好啊,你也是该出去溜达溜达,一直窝在这里都霉得生味了。”木鑫撇了撇嘴,顺带抬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 看着木鑫为了报复刚刚自己带来的惊吓,而做出这般装模作样的嫌弃相,孙火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纵身踏上抬手抛出的圆盘法器,人便升空而起。 轻笑一声,木鑫正要动身追上,却猛然想起了玄殇的存在。笑意敛去踌躇片刻,他还是掏出一张传音符留了几句话,这才悄然离开。 虽然已经不是首=次见到灾后复兴中的绿石,但孙火还是十分在意恢复的进展,也因此很好地流露出了自己的新鲜感,跟着木鑫一起指指点点地在空中逛过大半个城区。 如同那天一般,最终还是提议起了要回到起祸之地看看。同样的犹豫,不同的却是孙火当先飞去,没给木鑫决断的机会只能无奈跟上。 因为被抹去了记忆,木鑫依旧只当是自己的兄弟重回战场伤怀故人感念,却不知孙火此趟是特意要来取回破裂的乌刚。 他无法相信玄殇所说身殒神灭的猜测,更愿意坚持着在自己的重剑之中寄托有思烨的精魂,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这把剑,绝=不愿任其废弃在这里孤独无依,风吹雨淋。 “她,是你的少时相好吗?” 相陪着静静地伫立了好一会,木鑫突然出声问道。 “我从不知道她这般属意于我,直到那一天。只是临了了,甚至都没有给她一个回应,说到底还是我负了她。” 木鑫默然了,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宽慰。 因为寿数有别,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仙凡联姻,但是有大志长生的修仙者都不约而同地逼迫自己回避涉入其中,以免为情所困所伤,断了前路。 可是现在,如此刚烈至情的女子,一片痴心错过的遗憾,将会铭刻在孙火的记忆中,永远在心底占据一个位置。由此将会如何影响改变兄弟的未来,对此木鑫的心中实在没底。 又过了一小会,在木鑫有些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孙火终于迈步来到了裂剑之前,麻利地挽起袖子,双手一把握上了剑柄。 七分力,十分力,最=后孙火的脸憋涨得发红,体表又一次转变成了淡淡的银灰色。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木鑫握拳干瞪眼的替其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毕竟此剑就算顺利拔出,也只能是靠孙火自己随身背负才能携带,自己是帮不上一点忙的。 与此同时孙火怎么也没有想到,木鑫口中先前所说的分量沉重,竟会这般超出想象,这剑就好像扎根大地般连在了一起似的。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但在已经全力运转千钧诀的情况下,仍旧拔不起裂剑半点。 拼着一口狠劲拉拔片刻,孙火最终还是骤然失力脱了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还没大好,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轻重地拼命呢?”木鑫责备又心疼的话从身后传来,同时孙火感觉到了一只手掌按上了自己的后背,正渡入一股清凉的法力帮助疏解自己有些狂乱的法力。 “对不起,我” “别说了,我明白的,但你不该这样逞强。做事总是这样顾头不顾腚的,都吃了多少亏。先平顺法力,别因为这一下又引出什么新伤隐患了。” 听着这样关心的话,孙火心里的沮丧好受了些,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能依言盘膝坐好开始调息。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当孙火再次睁开眼时,体内的不适已然一扫而空,感觉甚是轻松。 “我们回去,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看的了。”看着孙火已经恢复过来,木鑫淡淡地提议道。 伤心之地不宜久留,他也不想让孙火在这里一直触景伤情,以免来日真的生了心结而致修为无法寸进。 “回去?现在我还能回哪去呢。”孙火站起身,掸扫着身上的泥土,没有去看木鑫的脸色。 “此番我是奉命远离宗门出行,现在暂时是回不去了。这里是我的故乡,却已经没有我的家,过去的街坊熟人也都再也见不到了。我于九元会只是个过客而已,那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回不回都无所谓的。” 听到这话,木鑫心头一凉,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对孙火的影响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既然哪儿都没得回,我想就在这里先留下继续修=炼一段时间,争取能够突破功=法,带走这把剑。” 未等木鑫想好应该如何劝说,孙火接下来的这个决定更是让他有些傻眼,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且不论在这里修=炼时心境易受过去之事干扰难以完全无杂,就是稍微正常的人也不会选在这荒冢之地进行练功。 “兄弟,你要修=炼我不反对。但是听大哥一句劝,去哪都好就是别在这里,埋骨之地晦气死气太深了,对你不好的。”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但这事我已经下了决定。”孙火仰起头来,望向了远方。“正因为此地气象不好,所以我要留下来改变它。从前你不是说我缺乏学识阅历,往后也不应该只是做个大老粗的杀=手。现在正好有这个时间,我也想顺便请些名=师大家来授业指教一下。大哥觉得怎么样呢?” 木鑫惊得微张开了嘴,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孙火行事还是这么决然不留后路。这个决定,分明是要拿自己一生的气运,还有名家大=师的书香学究之气来改换此处的风水,转死为生! “血焰,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做的话来日” 孙火抬起手,止住了木鑫往下说的话头。“大哥,我不想问此次劫难,为什么你和玄前辈能够如此及时地赶到救援。所以,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好吗?” 木鑫再次默然了,他知道孙火说出这话,就是已经注意到了一路而来被监视的事情。而自己参与其中却一直隐瞒着,哪怕是再怎么出于好意,却也难免为此生了嫌隙。 “好。既然你不想回城里,那我替你走一趟。玄前辈还在那边并不知道你的决定,总得要给他说一声。”半晌之后,木鑫终于开了口。 “有劳大哥了。我先在这里走走找个地方安排居住的地方。” 看着孙火侧着身都不与自己正面道别,木鑫感觉很不是滋味,却也只好一个人先行离开。 “大哥,原谅我也骗了你。” 等到木鑫的身影飞远看不见,孙火这才转身望向他离开的方向,手中抓着那块黑玉佩,悄不可闻地低声道。 第二百九十章 仙恩凡报 小半天之后,就在插剑的原地处,多出了一座样式简化的二进宅院。此宅院无砖无瓦,外表呈灰白之色,浑然一体不见丝毫缝隙。只因全部是由孙火用上法术拘泥筑形,再以凝石之术点化固结而成。 虽然他费尽心思想用炼器的标准做得平整标齐,但是受限于修为有限神念不够强大,再加上修房建屋也并非其所长,整座宅院表面上还是有许多坑洼不平之处,显得相当简陋。 动手之前,孙火已经计划好了,将插剑的位置安在在了正房前的庭院之中,既可避了凡人无谓的窥视,又能时时提醒自己用功不懈。而正中的大厅自然是用于来日听讲学课的地方,两侧的厢房也可供于那些人间大=师在午后小憩片刻。 仅仅只是完成筑屋这第=一步还没有更多的修葺,孙火顿时觉得精神上疲惫不堪。无=暇再多细想什么,他便一头扎进了空荡荡还什么都没有的正房中,反手合上笨重的石门,取出张皮毛往身上一裹就躺地上呼呼入睡了。 这一觉很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突然孙火发现自己竟孤身处在一个无垠空间中,放眼四望看不到边界和尽头。 正当他还懵懵懂懂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见不远处倏忽间亮起了一团光球,随后更多的光球凭空出现,不一会就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孙火的周围,紧接着便是全部急若流星地直撞过来。 无从躲避的孙火只得本能地双手抱头惊叫着,为此而猛然惊醒的他,才发现刚刚的景象只是一场梦。 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顺带着抬手擦去头上的惊汗,孙火突然间双耳微微一抖,却是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声音。 警觉地立马站起身闪到门后,孙火屏息细听着,很快他就听出来门外的另一边,是有不少人走动说话的声音,还有器物碰撞等许多种嘈杂声音,一时半会间难以辩明地混在了一起。 这样的情况倒是把孙火给搞糊涂了,他想不通这无生之地自己才修好的毛坯宅院,咋就突然间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给霸占了似的。 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直窜上心头,孙火身子一沉双腿猛然一蹬,“轰”地一声人便把屋顶直接撞破了个大洞出现在了上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孙宅!” 脚踏飞空的圆盘法器,双掌间各延伸出一道金色光刃微微地伸缩不定,杀气腾腾的孙火怒吼道。 霎时间的鸦雀无声,随后却是爆发出了一声声“拜见恩公,恩公万福”的高呼。 在看清下方的情况后,孙火顿时傻了眼。 只见在以自己所修的二进宅院为中=心的基础上,竟然又外扩造出一圈样式简洁的楼阁庭院,数百人有男有女的正分散在其中各处或是修葺装饰或是搬抬家具杂什入内做布置,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向自己叩拜不已。 “哟,看看这是谁出关了,这么声势浩大的。” 只见木鑫从下方徐徐升空来到跟前,一眼瞅见孙火撞出的屋顶大洞,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地调侃道。 “大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对眼前的一切吃惊太大,孙火不禁有些结巴地问道。 “行了行了,把力气留着干好活,比尽说这些好听话强多了。”木鑫往下一挥手,掺杂着法力向下方喊话,随后他才看向孙火,傲娇地问道,“怎么,你要跟我在这半空中晒着大太阳把话说明白吗?” 孙火的眉毛颤抖了两下,无奈地先收了光刃,然后半弯下腰做出了恭请的姿势,“请大哥到正厅用茶。” “哼!这才差不多。”抛出这句话,木鑫却是丢下孙火自己抢先往下飞落。 等到孙火走进来的时候,意外又不意外地看见了厅中已经得宜地摆好了陈设,木鑫已经拿出了茶具摆好,正在开始烧火煮水。 “大哥,既然要喝茶的话,正好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说话间孙火便来到矮桌对面坐下,同时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罐子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呀?”木鑫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发问道。 “白玉楼的雪点翠,不知道大哥喝过没有?”孙火有些期冀地看着木鑫。 听到这个名字,木鑫双目骤然一亮。 “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啊,连这雪点翠也能弄到手。作为白玉楼的招牌之一,轻易不会拿出来招待人,我也只是偶然听说并没有真=正喝过。就这样送给我,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好东西也得识货的人才能发挥价值,这茶留给我也没那个功夫和品味来享用啊。” “你还年轻,以后可以慢慢学,这内涵和品味也是要靠时间沉淀和积累,急不来也不用妄自菲薄的。”木鑫随手一甩,将原先壶中所盛的清水送出了门外,随后开始取用换上了那相配的雪水。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一时都不再开口,但孙火并没有觉得尴尬。能够再次这般和木鑫对坐烹茶,他能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可以暂时抛开一切思虑,整个身心放松下来享受这无忧的时光。 片刻之后,在炭火的加温下茶壶中很快就冒出了水泡,木鑫伸手给自己和孙火各斟了一小杯,也不招呼,自己就先端起来呷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还夹带着丝丝的寒意,这种冰=火交加的口感,让初次尝到的木鑫舒爽得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叹。 看着木鑫如此满足自己带来的礼物,孙火也为之高兴得微眯起了眼,伸手就要去拿面前的茶杯。 这时孙火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开口问道:“玄前辈呢?难道还在闭关苦修巩固吗?我们在这里品茶却没叫上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回去了。” 木鑫眉头一皱,却是没料到孙火在这种时候还会顾念玄殇的存在,突然问出这么一个打断兴致的的问题。 “在这里发生了那样不同寻常的变故,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凡人面前动了手,这件事早就该向宗门汇报了。只是因为你的伤势迟迟不见好转,才拖延至今。除此之外,为了筹粮救民你还引入了仙来城的四家族势力参与其中,现在外头是谣言四起,什么样奇怪的说法都有,只不过是你一直没与人接触所以不知道而已。”盯着从茶杯中升起的白烟,木鑫面无表情地给孙火解释着。 “在听说你打算在这里小住修=炼之后,他就决定要返回宗门了。我没法拦住他去做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向上面进行汇报。”说到这里,木鑫不无担心地抬头看向对面,却见孙火好似完全没听进耳中地端起茶杯正在小心翼翼地啜饮。虽然这模仿自己的笨拙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但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呢?” “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宗门会因此重罚于你啊。无需捏造和夸张事实,你都已经是严重地越界插手干预了凡俗事务,更何况接下来还要再招揽世俗的名=师授教。”木鑫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不觉高了几分。 “喝完了,大哥。”孙火翻转空杯往木鑫面前一亮,随后放到桌中间,等着他添茶加水。 直勾勾地盯着孙火好一会,见其不为所动,木鑫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动手又斟上了一小杯。明知道没有结果,可刚才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能让孙火低头服软,以图自保。 “说点开心的事,大哥。我只不过是在屋里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来外面就变成这样了。你又给我安排了什么惊喜。”默然了片刻,孙火还是问到了最开始的疑惑。 “睡一觉?”木鑫还未下咽的一口茶水顿时喷到了身旁。 “我的小少爷,你还真是越来越能睡了。已经两天了,看来这外边的动静是一点都没吵到你,我还以为你是在里头闭关呢。” 听到这话,孙火脸颊不禁抖了两下,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再次对时间失去感觉,只想休息会却一觉睡了这么久。 “其实嘛,外边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是把你想做的事稍稍散布出去,他们就自己出人出力出物来帮忙了。我呢就是看你修的房屋太小家子气,用这点巴掌大的地方来请人讲学,你不觉得寒酸我可丢不起修仙者的脸面,所以就稍稍扩大了些。”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想,但是真从木鑫的口中说出来得到验证时,孙火还是忍不住地很受感动。 别看刚刚木鑫把话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实际上孙火知道如果换成自己来做的话,根本就不知道从何着手开始,更别提还要指挥安排这么多人一起来干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自己,不管是声名,还是前程。 “谢了,大哥。” “别说谢,真当是兄弟,一句谢都不许说。有你这么爱出风头在前面顶着,我可以仗着你的势在这里到处耀武扬威的,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哦对了,修葺这里的一切开销,最=后都要由你来负担,我可不管这个呢。” 还在含笑的孙火,一下就苦起了脸,郁闷地看着对面把茶水喝得滋滋有味。 宅内的安逸,院外的忙碌,万冢丘上云淡风轻,有嫩绿的芽尖破土冒出了头,新的生机由此正在萌发。 第二百九十一章 稷重压身 逝者如川,已是大半年之后。 凭借着身为修仙者和挽救绿石城的双重名声,在木鑫和九元会的共同安排协助下,从开始的备礼寻访上门相邀到往后的不请自来,越来越多的饱学之士慕名来到了这座灾后之城,希望能拜见到孙火以得有一面之交。 同样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名=师大家的踏足,更兼之孙火虚心向学、不自持修仙者的身份而端架子的亲善态度,传出了口碑,为这座灾后之城带来更多的人流和商贸交易往来,绿石的恢复远比预想中还要更快几分,如今的繁荣景象甚至还超过了受灾之前。尤其是在这过去的期间,另外发生了数件大事。 最直接的变动就是离开这里返回宗门汇报情况的玄殇,没有按照预想那般再次归来传达乌云进一步的命令和继续监护孙火。相反,宗门居然把留守的沈仇给指派出来,令其能够跟随着木鑫协助理事。不仅如此,随同沈仇一起到来的还有萧雨沐,她的出现着实让孙火和木鑫吃了一惊。 对于自己的到来,萧雨沐仅仅简单解释了是由孙老上门相邀,说此地遇到些麻烦请其走一趟瞧瞧,若是无事尽可自便。 这样的说法自然无法取信于孙火,但是也不好就此当面下逐客令。更可恨的是本应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木鑫,却是立马见色忘义,无=比殷勤地嘘寒问暖,三言两语地就邀得美人同行出游闲逛,甚至临走时还冲着孙火一番挤眉弄眼,看得他好生郁闷。 更让孙火无语的是,萧雨沐来了却也同样不走了。虽然没有留在万冢丘上开辟新的临时居所,但人却被木鑫安排直接住进了李府中先前那处独=立小院中,也不知道之后的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另外一件大事,却是当日在祈雨祭典上因为不满其破坏仪式要带走思烨而带头谩骂围=攻孙火的一干人,事后或愧或惧却又走投无路,不得已被=迫结群来到这后来被命名为火雨书院的门前,跪求宽恕。只是出乎意料地是孙火并没有对此作出应罚或恕的决定,在熬了众人苦求数个时辰之后,方才现身表示不想再过问此事,但因为思烨乃是李炎的胞妹,所以一切交由九元会的当家人自行定夺。 对此李炎在九元会闭门内部商谈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当场表示放过了众人,只说是绿石灾后复兴艰难,不宜再妄动生杀之事,愿释仇解恨,以求精诚团结共度难关。 尽管表面上此事已经了结,但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陆陆续续地还是有十数名为首之人殒命于各种不可思议的意外里。而在这些意外发生之后,其人身后所属的势力也是极快将其处理掩盖下去,没有大肆声张,更不曾掀起半点风浪,就此不了了之,仿佛不曾存在过那些人一样。 同一时间,绿石城中还传出了仙来城中李氏家族的某位长辈认下了李炎结为义亲的消息。在得其相助作为依靠之下,九元会俨然一跃成为了绿石城中最=大的江=湖势力。 虽然绿石的凡俗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恢复并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却没有帮到孙火解决他自身的难题。 此时此刻密室之中,盘膝而坐的孙火眉目紧锁,汗如雨下地不时汇成一道道细流淌过他如山岳般硕实棱块分明的身躯,外放的灵光正忽明忽暗地急剧闪动着。 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忽然间孙火身上灵光大盛,如同白昼烈日般照亮了整间空荡荡的密室。但是下一刻,人就像打摆子似的开始浑身颤抖不已。 仅仅过了数息,悄静的密室中就听得孙火憋着的这股劲被一声很轻很轻的“哈”冲破了,随后灵光马上黯灭,陷入了黑暗之中。 片刻过后再见到人时,孙火却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衫走出内屋来到院子当中。虽然有梳洗一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平静,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难掩沮丧之情。 在经过这段不短时日的专心修=炼,孙火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千钧诀第=一层已经修=炼到顶圆=满,仿佛只差捅破一层薄纸般就能够进入下个阶段。但就是这个随时可破的瓶颈,已经让他尝试了数次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对自己开始失去信心。 实际上他并非不明白,在远离宗门没有额外的资源和外力的帮助下,能够这般毫无阻滞地顺利修到当下境界,已经是寻常修仙者求都求不来的际遇,实在没必要这般贪心不足。 可是孙火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因为以目前的修为状态,他仍旧拔不出这把插入地中的乌刚,甚至心里对假如真成功突破到第=二层能否拿起此剑也同样没有把握。为此他才更急于想要完成突破,好检验出自己的差距以便早做打算。 此外,当初的命令是让其离开宗门至少三个月后就可自行返回,但是现在已经超时倍许仍未有传令前来召回,孙火不仅在悬心着随时都会接命被=迫离开,更怀疑着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价值而被落云宗放弃遗忘。 今日并无求学授课或来访谈道的安排,焦躁的孙火地在院中来回踱步了数圈后仍然不得排解心中的烦闷,再转身环看周遭的墙壁,更觉好似囚笼般令人堵心上火。一气之下,孙火御器飞上了天空。 就这般漫无目的地离开万冢丘飞行了小半个时辰,他双目一亮,却是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金色“海洋”。 孙火不是没有见过田地,但是过去的他恰巧没有=机会看到面积如此连绵开阔的田野。而且现在人是在半空中俯视远望大地,这感觉比起站在地上眺望更是广大深远。 当下正好是收成的时候,在流风吹过下泛动起伏的波涛,仿佛也冲刷进了孙火的心扉里,让他郁结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因为在绿石已经是公开的存在,此番出行孙火并没有隐匿身形,所以他这样大大咧咧停留在半空的样子,很快就被下方正在收割稻谷的百姓所发现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敬畏地仰望着这个有着再=生大恩的神=仙存在。 被下方这么多人用热切的目光所注视着,孙火顿觉浑身不太自在,但要就此隐身消失他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会冷了众人的心,歪头想了想,孙火还是决定就近落地下去走一走。 田中的一位布衣老汉,看着这位只存在当日交战蜃象和人们传言中的恩人,徐徐降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田埂上,顿时激动得身体有些不能自已地发颤起来。 纵然能够感受到这大个子无形中散发出的逼迫感,老汉还是不管不顾地迈开步子,哪怕因为走得急身子都有些跌跌撞撞。就这样赶到孙火的跟前,一声“恩公”就要纳头便拜。 如此大的举动,着实把没有思想准备的孙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跳入田中,伸出双手一把扶住了老汉。 “老人家使不得呀,晚生可受不起呢。咱就跟您平时一样,站着随便唠个嗑说说话,好吗?” 老汉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遥不可及的神=仙人物说起话来竟是这般像邻家小辈接地气,完全没有半点架子,一下把距离拉近了许多。 “大家都忙去,别过来了。这稻子要趁时收起来,晚一天可就容易坏了。”转头环顾四周见众人有围拢过来的趋势,孙火举起手招了招,将灵力掺进其中放声大喊道。 见此情形,一干人等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不敢违逆地继续靠近,只能各自返回原地继续干活,就是心思已不再像刚才那般专注,都在不时偷偷打量着孙火这边的动静。 “恩公,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你还是上去,这田里脏,仔细别污了你的衣服。”看着孙火伸手扶摸着谷穗缓步向前,跟在后边的老汉不无担心地相劝着。 “老人家,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现在都住在曾经的万冢丘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田里的泥巴更脏的呢。还有” 话未说完,孙火猛然转身,再次伸手托住了一脸惊恐的老汉。 “恩公,我,我” “老人家,我可没有在怪罪你呢,你别怕。还有晚生也是有名字的,叫我小火就好了,不要一口一个‘恩公’的叫,这让我怎么担当得起呢。” 柔声劝慰了好一会,孙火好不容易才让老汉稍稍放松下来,不再那么诚惶诚恐地拘谨着。 再次看回手中摘下的谷穗,孙火感觉比起印象中的样子小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饱满,和在空中看到的整片田野景象实在是有落差感。 “老人家,你估摸着现在这收成有多少啊。” “大概也就往年的四五成左右。大旱之后又还误了农时,能有这些,已经是恩公的福泽庇佑,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至少今年省一省还是能过得去了。”老汉很是唏嘘道。 听着老汉的感慨,不知为什么,孙火却突然想到讲学中的一段。 “社稷之重,千钧不及,极力难荷。苟益天下,死生以之,不失其悯。” 社稷社稷,土为社,谷成稷。先前孙火不明白,为什么区区的泥土和稻谷,分量会比千钧还要沉重无数,即便是最=强大的力量也难以担负。但是现在,土育万物,谷养众民,他却是有些理解了。 看着两手掌心中各躺着的一束先前随意摘下的谷穗,孙火突然间有了种境界突破的感觉。一身的筋肉不自觉地全部绷紧而起,缓缓闭上双目片刻,人居然就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五心朝天,所有外放的神念也都回缩入体,归心紧守。 冥冥之中,孙火感受到了从掌中的两束谷穗上仿佛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越来越沉重,均匀地压在他遍身上下每一束筋肉,每一块骨骼。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非伤悬险 “恩公,你还好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老汉顿时傻了眼,明明上一刻还在好好地说着话,怎么就突然变成雕像似的端坐在地了。 “恩公,你没事?是不是累了啊?你要休息,也不能坐在这里啊,都是泥和水脏兮兮的,会着凉的。” 不无担心地说着话,老汉从后边靠上来,伸手拍上了孙火的肩膀。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老汉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好像按到了一块灼热的火炭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孙火的身上灵光剧烈一闪,仿佛突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一声惊叫,老汉仿佛遇到一个剧烈的爆=炸骤然腾空而起,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数丈外,重重地摔落下来。 幸好的是,下面堆放着一束束捆好等待后续脱粒的秸秆。老汉的身体被这整堆的谷物缓冲了一下,冲击的力道已经抵减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身体内传来一声咔嚓的断裂响。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被周围的人所发现,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好奇等目的,人们还是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飞快地围拢过来。出于未知的畏惧,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接近孙火。 看着老汉躺在上面痛苦地呻=吟着人都下不来,几个年轻的小伙顿时手脚麻利地爬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其抬了下来。 “许老头你干什么了,竟然惹得上仙对你出手。你一把年纪想找死不要紧,但是别连累我们其他人啊!”“许老头,到底怎么回事。”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发问着,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够了,能不能安静点,这么吵能听见说什么?”一声咆哮炸响,嘈杂的人声顿时小了许多。终于有强势之人看不过去站出来,喊出了句公道话。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一个身量壮实的汉子挤到了跟前,俯下身来凑到老汉的面前。 “快快去找人。恩恩公出事了。” 只听得这么一句,就见老汉便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疼痛,昏死了过去。 围拢的百姓们乍然一惊,那汉子也将信将疑,但心下还是立马有了决定。“都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以最快的速度从人群中穿插挤出,汉子从一旁绕到了孙火的正面并不敢直接靠近。不看还好,这一看他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只见端坐中的孙火身上隐隐有灵光闪灭,但是眼鼻处却各流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看起来十分的瘆人。 “帮主,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阵慌里慌张的通报声由远及近地飞快传来,听得正在大厅中议事的李炎脸色一沉,心头甚是不喜。 他很清楚,不仅仅是九元会的现在,就连整个绿石城的今天,都是拜孙火和他背后势力的影响所赐。过去这片地方乏人问津,如今都不知道暗中到底有多少修仙者在出入,又能出什么样的乱子至于这般慌张失态。这景象若外传闲话出去,还不被人当是自己御下管教无方。 又等了片刻功夫,终于见到一个满头大汗的灰衣男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因为跑得急进门的时候竟然还绊了一脚,霎时间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糊涂东西,毛手毛脚怎么办事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一位身材魁梧的白面中年人实在是看不过去,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钱堂主,我”劈头听得这样的责骂,灰衣男子越发的心慌,一时间竟脑袋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行了钱堂主,要教训的话过后再做也不迟。你说,到底要通报什么消息?”李炎扫了一眼那白面堂主,但是冲那手下说话的声音里却掺进了内力,直击心神令其清醒。 “帮主,出事了。是孙仙师出事了!” 咔擦一声,李炎猛然抓住了身下太师椅的扶手,硬生生捏得木质纹理开裂出几道细缝。与此同时,在场还有两人正端在手的茶杯也霎时掉落在地砸碎了。 “你说什么?说清楚!” 李炎从椅子上一阵风似的猛扑出去,眨眼间就冲到灰衣男子的跟前,一把抓住衣襟把人提了起来厉声追问道。他太清楚孙火如果真的出事了意味着什么,对于绿石来说这不啻于天塌了,这里的一切统统都要为其陪葬,谁都逃不掉。 “备马,立刻!”未等灰衣男子回答,李炎猛一扭头冲着旁边脸色狰狞地下命令道。 “帮主,是,是这样的。一个时辰前,孙仙师突然来到城南的田地里,四处看看与民同乐。可后来不知道一个老头说了什么话,惹得孙仙师大怒出手把人给打伤了,然后自己也坐在地里一动不动的,流了好多血。”灰衣男子吓坏了,但至少还是有些口齿不清地把事情的经过梗概变了样地讲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骤然发出“轰”的一声爆响,紧接着就是数十下屋瓦砸落在地破碎的响动,惊得在场的十数名堂主站起身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反而是李炎脸上的狰狞瞬间消去,变得煞白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死人吗?马上,立刻全都去城南!”李炎惊怒交加地大吼道,直震得众人耳膜隐隐生痛,如梦初醒般地疾奔而出。 小半个时辰过后,木鑫在田埂之上焦躁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不时仰望着天空。旁边只有李炎一人束手而立,战战兢兢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除此之外,田里空荡荡的再无第四人的存在 一直以来,都是木鑫在幕后监视着九元会的事务运作和绿石城中的一切消息情报,所以当报信的男子说出孙火有事的消息时是他最快破屋而出赶到了这里,途中还发出传音符紧急召唤萧雨沐和沈仇。 虽然情急,但木鑫还是足够头脑清醒地先救回了那老汉,从这当事人的口中确切地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即便这样,他对孙火眼下的境况却是束手无策,而因为有了老汉的前车之鉴,却也同样不敢轻易再去触碰孙火进行探查,生怕弄巧成拙真=正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更让木鑫意外的是,传讯之后萧雨沐不知为何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迟迟不见现身。无奈之下他只能派出沈仇再跑一趟,要求想尽办法务必把人找来。如今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木鑫能感觉得到孙火的气息正在渐渐衰退,实在是心急如焚。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木鑫终于见到了远方出现个黑点正在快速接近变大,顿时觉得重燃起了希望。只不过当人来到近前时,他却看到了沈仇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而雨沐的脸色竟异常的苍白,就像久病初愈似的。 “萧医士,你还好?怎么脸色如此的难看。”这样的情况让木鑫感觉十分的诧异,出于关心他还是先迎上前问候了一声。 “没事,就是最近研读典籍有些晦涩难懂,没休息好而已。他现在怎么样了?”对此雨沐并没有做太多的解释,也不管木鑫信不信,转口就问起孙火的情况。 “这个孙师弟啊,他又乱来了,除了找你来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见雨沐一副拒绝探听的态度,挂心孙火状况的木鑫也不多做纠缠旁敲侧击,连忙侧身让开路,同时把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和猜测简单扼要讲了一遍。 “混=蛋,你就是这么看着他,让他出事的啊。” “啪”的一声脆响,木鑫冷不丁地吃了一记耳光,就在他讲到疑似打坐入定的孙火被一介凡人轻易地触碰到身体的时候。这一幕也让沈仇和远处的李炎看得目瞪口呆。 捂着腮帮子愣了好一会,木鑫这才回过神来,随后他立马又起手扇了自己两下。 “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萧医士,求你,求你一定要帮帮他。” 看着雨沐的眼光都落在孙火身上完全不瞧过来自己一眼,木鑫反而心中暗松了口气,也让他更笃定了从前那个模糊的猜测,只是眼下实在不是细细思量这件事的时机。 雨沐眉头紧皱地想了一小会,便从身上摸出面银色的圆镜将其祭出飞到了孙火的对面,在她的法诀操纵下滴溜溜地转动着涨至丈许大小。 当银镜停下的时候,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中射出笼罩住了孙火,与此同时,镜子的另一面竟泛起了水纹般的波动,随后映照出许多条曲折蜿蜒的白色线条。 几人抬眼细看去,只见镜中明显应该是映照出了孙火体内的经脉全路径,只不过线条的光芒十分的不稳定,忽明忽暗地与孙火当下外放的灵光节奏同步一致,但是整个画面整体看起来很是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消失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雨沐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不等木鑫发问,她马上将银镜收起,双手向前猛然一抖,顿时数条金线从袖口处飞出,分别准确地缠=上了孙火的脖子、手腕、胸背、臂膀等处。紧接着她闭上双目,十指变换地轻按金线,开始听诊起孙火的脉息内况。 看到雨沐这样的举动,木鑫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在见到孙火没有像击飞老汉那般再次发生异变的时候,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没过多久,雨沐食指陡然一钩,顿时从其身上飞出了数根银针落入她的手中,也不睁眼就将其弹射而出,直刺孙火的几处要害大穴。 意外发生了。 只见银针没有像众人预想那般轻易直接扎进孙火的身体,尤其是胸口处没有被衣服遮挡的那一针,几人亲眼看见,银针竟像打在石头上似的被反=弹崩飞出去。而其他的明显都只是扎在薄衫上卡停住了。 这样的情况,让雨沐和木鑫同时感到又惊又忧。惊的是这肉身的防御实在太过夸张了,竟然连银针这种细小尖锐之物都能抵挡住,对于曾经见过硬扛凌焰剑突袭一斩的木鑫来说,他更能明白这是孙火对所修功=法愈发精进的表现。 但在这种时刻,如此强横的防御却反而成了无解的阻碍,医道的金针之术因此根本无从施展。同一时间,雨沐也忆起了当初救治他的过程,现在也基本不指望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可以掰开孙火的嘴灌喂灵丹,发挥药石之力。 “怎么样,萧医士,可有什么眉目吗?孙师弟这个样子灵力如此薄弱,怎么看不像是修为要突破进阶的迹象,但若是寻常的练气打坐,那也早该被打断惊醒了,绝=不会这般隔绝五感毫无反应啊。”看着雨沐收回了金线银针暂无进一步的动作,木鑫连忙急切地低声问道。 “你问我,我就一定会知道吗?”雨沐冷眉一挑,毫不客气地回应着。 听到这话,木鑫不禁心中一沉,难道就真的这么天不待见,容不得他过上些许安生自在的日子? “他的法力衰竭得这么厉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为今之计,也只能是直接接触探查他的体内了。”就在木鑫沮丧无计之时,忽然听得雨沐再次开口道。 “这,不合适?” 木鑫太清楚这么做的风险了。抛开先前老汉被击飞的意外不说,寻常修士若是在修=炼中乍然被外来法力侵入,那是极易导致气息错乱,进而经脉曲逆从而走火入魔。更重要的是因为法力相连的缘故,这种紊乱的表现也同样会反向传递影响到干扰者本身。若无更为高深的修为予以抵=制,且还长时间保持着联结状态,那出手之人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仿佛没有听到木鑫的担心之意,雨沐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向前探出右手,白蒙蒙的灵光悄然亮起将其包裹其中,稳稳地迈步来到跟前蹲下身,毫无迟疑地按上了孙火的胸口。 木鑫握紧的双拳骤然松开,只因为孙火的灵光反=弹伤人的情况仍然没有发生。心绪复杂间,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是该盼着出现好,还是这样没发生才对。 与此同时,当雨沐的神识随着自己的法力进入到孙火体内时,却是再次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虞之隙 灵力从孙火胸口处渡入开始沿着经脉探视,雨沐收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法力穿行得太容易了,好像几乎没什么阻滞感。为医至今,她还从没见过有人的经脉如此通畅,即便是上回孙火濒死复生的时候也并没有这样的表现。不仅如此,这经脉传递给雨沐的空间感,也远比寻常人的来得要更加宽大。 如果仅仅单凭这两点来做判断,雨沐都可以认为孙火是个万中无一的习武或修仙的天才,因为以这两重资质,不论修=炼武功内力或者炼化积聚法力上都有着超越寻常人的优势。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孙火并没有展露出这种天才的表现。 在如此通达开阔的经脉中,孙火自身法力的稀薄被反衬得越发明显,犹如原本应该充盈流水的管子只剩极少的水滴和弥漫的雾气在流行。 虽然已经在银镜上看到了迹象,可眼下真实接触到时这情况却远比雨沐预想中还要严重。尽管在极=端的拉锯消耗战中,修士也会出现这样法力竭耗的表现,但孙火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 因此雨沐尤其担心变成另一种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修=炼被=干扰而走火散功了。一旦发生这种事,孙火的经脉亦会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再也无法积蓄炼化后的法力,从此跌落为一介凡人,断了修仙路。 得出这样的判断,已然在雨沐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来到这里之后,虽然没有刻意去找木鑫了解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自己也或多或少从百姓的交谈之中,听到了对孙火的赞誉和感激。 比起宗门和家族那样地以实力为尊利益至上,眼前的这位即使经过这些年的磨难,却还仍是那个有情有义,绝境之中依旧予人依靠和希望的刚烈汉子。回想起过去经历的种种,雨沐觉得自己错了,当年不该一走了之,后来更不该赌气诬陷。 芸芸众生,几人得道。长生,终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良人之选,亦是可遇不可求。尤其先前是已经发生逾越男女之防的乌龙事,如今更是听说了那个殉身相随的流言。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赢得眼前之人的倾心,但是现在,无论如何雨沐都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看着孙火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而什么都做不了。 急切之间,她连忙输入了更多的法力,想要更快探查清楚伤损的情况和源头。可是没过一会,雨沐就发觉了不对劲,自己的灵力才在孙火的经脉中游走没多远,竟然飞快地变弱下去,直到最=后突然彻=底地凭空消失了。 “萧医士,有什么发现了吗?”见到雨沐吃惊地猛然睁开双眼并缩回了手,木鑫连忙关切而又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有些古怪,这不可能。我得再确认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雨沐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仿佛是在回应木鑫,又像在喃喃自语。 不等木鑫想明白这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就见雨沐再次闪电般探手按上了孙火的胸口。而这一次,她的整条手臂都骤然亮起了刺眼的灵光。 “萧医士!”木鑫的惊呼声硬生生被他自己强压了下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雨沐此刻传出的灵力甚是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探查他人身体应有的分量。若是往极=端的方面去想,在毫无抵抗的前提下,这股灵力已然足以用来破坏一名毫无防范的修士体内部分经脉,令其回天无望了。 木鑫很矛盾,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手打断雨沐现在的举动。从理智上来说,从没见过这样野蛮输送灵力的办法可以用来救治人;但是从感性上来讲,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关系,当面的时候互相看不对眼,出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比自己少着急上心,由此来看并不应该会落井下石地加害于孙火。 同一时间,不知道木鑫内心正在交战的雨沐,正毫无保留投入全部心神,感应着自己输入孙火体内灵力,生怕错过任何丁点异常的变化。 不出预料,才没过多久雨沐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整股灵力正在不受控制的变弱,尤其是远离自己手掌深入孙火体内的灵力末端,衰弱得越发厉害。 但是,因为此刻输入的灵力足够强大,她也终于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灵力消失的瞬间发生了什么,竟然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透过经脉融入到了孙火的身体中。 “吸功之术?”这样的发现,让雨沐十分的吃惊。 众所周知,虽然所有修仙者体内的灵力都是通过打坐吐纳炼化天地灵气而来,但因为灵根资质和功=法的不同,每个修仙者所炼化凝聚出来的灵力都各不相同。 这样的灵力即便原主人主动放弃了控制权将其注入到他人体内,也无法被接受者直接接纳吸收,增长成为其自身的修为,只有经过二次的炼化才能达到目的,而这当中的过程也无可避免地会损失大部分的灵力。纵然是以血祭、采补等强取他人修为法力的歪门左道,也无从规避此种限=制。 而现在,在雨沐还没有放弃控制权的情况下,灵力就在孙火的体内被吸收,怎能不令她又惊又怒,让其联想到了后一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流,暗地里修=炼了某种掠夺他人修为的秘法。 刹那间的期望破灭,雨沐猛然收回自己余下的灵力,站起身来一脸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萧医士,萧医士,你别走啊。他到底怎么样了?”见此情景木鑫顿时慌了,连忙赶上前来挡在了前头。 虽然他不知道雨沐为什么会突然间翻脸无情,但明白要是任由人这般走掉,那孙火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 “怎么样?他能做出这种龌龊下三滥的事,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活该!现在你还来求我救他,说!是不是你教他的?是不是?” “我,我” 突如其来的劈头一通邪火,冲得木鑫整个人都蒙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更不懂孙火怎么突然就成了她口中的“不堪之人”。 如此责难的大动静,让站在一旁见势不对的沈仇和李炎也连忙赶了上来。 “萧仙师,请你高抬贵手,一定要帮帮他。孙仙师他绝=对不是什么奸=恶之人,你一定是误会他什么了。” “误会?你了解他多少,敢这样替他做担=保?”雨沐猛然一掌隔空拍出,顿时将李炎击倒在地。“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以为跟李家认了凡亲,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区区凡人,也敢来管修仙者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一刻,眼看雨沐这般无情地打伤自己,态度强硬地拒绝施以援手,李炎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了那时重伤在身的孙火为了讨问救急之法亦不惜向另一人跪地苦求的情景。 “萧仙师!求你了!” 强忍着体内火烧般的剧痛,李炎勉力撑起身体扑上前,一把抓住了雨沐转身离开的脚踝。 “孙仙师现在是绿石的支柱,这里的人都仰赖着他才活了下来。他要是这样就殁了,绿石也将不复存在了。求求你,保住他。要是他过去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我替他承担所有的后果” “找死!” 雨沐恼火地一脚踢开了李炎的抓握,抬手就要将其一掌毙命,却被木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转头看去,只见更多的鲜血从孙火口角处缓缓流出,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灵光骤然一暗,气息急剧地下落当中。 眼见情形再次突然恶化,木鑫也顾不上再跟雨沐纠缠,一下舍了这头急奔回孙火身边。 没有再多做探查,他凭着刚刚的观察和第=一感觉的判断,便取出张回元符将其激=活给用上,试图疗愈孙火体内的伤损。随后木鑫便在其背后盘膝坐下,双掌伸出稳稳搭在孙火肩上。 一声决断的低喝,木鑫身上的灵光骤然亮起,仿若流水般徐徐地涌入孙火的身体中。 “你是不是疯了吗?竟然将自己日夜辛苦修=炼的灵力白白拱手送给这个小人吸收?”雨沐惊到了,她没想到木鑫竟会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不智举动。 同一时间,听到这话的木鑫也是心头一惊,他做这个只想吊住孙火的气息不再跌落,现在却是恍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雨沐会有这般翻脸的古怪举动了。 对于孙火是否会吸收他人的修为法力,就在先前乌云的侦查任务中落入陷阱跟湘夫人欢好之后仍能完好脱身,并在不久后的途中修为进阶突破,这意味着什么木鑫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也怀疑着孙火修=炼此法的动机不=良,可是相处以来看着他的为人,更不曾见到他与门内哪个女修有多加亲近,再加上此类法门向来为人不齿,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谈论,一直以来他也就只当不知道了。可木鑫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会在这里被雨沐发现了端倪,成了要命的发作理由。 “萧道友,如果你是因为怀疑孙师弟的品性而拒绝援手相救,那我不敢再多强求,你请自便。我只知道当他有=机会可以保命独善其身的时候,却送走了别人把自己留下来断后送死。为了这个,他现在就算要取走我一身法力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再花时间从头炼气就是了。” “你”雨沐气得拿手指着木鑫,微微颤抖着,她也是没想到木鑫竟会这般“好坏不分”地全力维护于孙火,对自己下逐客令。 咬着唇不甘而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雨沐猛一跺脚转身撞开了不知所措的沈仇,就要离开这里不再理会任由孙火去自生自灭。 “这,这是什么啊?”才走出十几步远,雨沐的耳畔就传来沈仇的惊叹声。 雨沐回头看去,只见在木鑫的全力度给灵力支持下,在孙火的胸口高的身体外侧,竟然浮现出了一圈由符文组成的光轮,只是整体模糊不清,其中的一部分为木鑫所阻挡从其身体穿过,徐徐地转动着。 “身强法弱,身强法弱”目睹眼前发生的异象,雨沐有些难以置信地低语着。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眼前这个最明显的事实,也想到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可能。而这个猜想若是正确的话,那就是刚刚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一个不论作为医者还是倾心者都不该犯的大错。 “拦住她!”雨沐正抬脚要返回之际,却听得木鑫一声断喝。沈仇顿时惊醒过来,转身挡在了前面 “萧雨沐,你已经决定撒手不管要离开了,还想做什么?”木鑫偏头看了过来,目光亦是变得冰冷不带感情。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称呼,让雨沐心中发怵,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已经失了对方的信任,现在是当成敌人一般充满了戒心和防范。 “你需要我,也必=须让我帮忙。因为你一个人不够的,很可能加上我也还不够。” “我不信你!” “我知道刚刚是我错了,所以你不信我,但现在你必=须信我。我如果要对他不利,就像你说的走了就好,何必转回来在这里被你敌视。” 眼见木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依旧毫无表情,雨沐顿时有些急了。 “听我说,他修炼的很可能是一门高=深的功=法,而且还不是寻常精进修为的功=法。他在突破的是他自己的肉身,所以他需要吸收灵气,用大量的灵气来灌注润养才有可能成功,而这里是凡俗之地稀薄得几乎没有灵气,所以他的身体本能地吸收了所有能发现的灵气,包括他自己的灵力,还有我们输进去的灵力。所以,所以他需要我们出手才能过得去这一关!是,是我错了,让我也帮忙!” 越说感觉越是心痛,到了最=后,雨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着木鑫喊道。她真的怕了,怕被一口拒绝,怕孙火真的因为自己的误判而没了,怕为此往后余生而要永远活在此事的阴影之中。 十数息的安静,唯有微微的风声飘过,对雨沐而言犹如过了十数年。 “你来。” 雨沐笑了,笑中带着隐隐的泪光。步伐轻盈地走上前,就着沈仇慌忙拿来的秸秆不避脏污地盘膝坐下,单手探出按上了孙火的小腹丹田处。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名传引恶 月沉日升,一天一=夜过去了。 孙火的这次进阶突破,远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来得漫长。迟迟不见有消息传出,亦是牵动着各方势力的关注。 田地之外,李炎同样焦躁地来回走动着,不时望向孙火所在的方向。在见到木鑫松口允许雨沐出手相帮的不久之后,他便被打发离开了那里,要求封=锁周边的路径不许任何闲杂人擅自接近。 身为习武之人,李炎对所谓突破瓶颈的凶险和艰难是深有感受,因此也更能明白孙火在此进阶的干系重大。纵然有雨沐的无理出手在前,他还是愿意为了孙火忍=下这件事,当即没有推诿地应承了下来,退出到外=围对召集而来的人手做起了部署安排。 可是现在,情况却渐渐有些失控了。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击伤了老汉,而后人又被九元会带走未曾露面,再是封=锁了田地不许他人靠近也未曾给出个可以信服的说法,一=夜之间各种流言传遍了绿石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了此处,各怀心思想要一探究竟地有个答案,这让李炎所统领的九元会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同一时间,就在三人不远处巡视周围担起贴身护=法的沈仇,心中亦是惴惴不安。除了因为自身只有炼气修为却要第=一次担负此重任之外,还有是看到了木鑫和雨沐的身旁各自都丢弃着一小堆约莫十数块白花花的晶石。 如此奢=侈地直接用上灵石来给孙火一人补充灵力的做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实在开了眼界很是匪夷所思。更重要的是在两名筑基修士愿意舍出随身家底的前提下,已经掏空了如此多灵石所含有的灵气,却还仍旧看不到孙火进阶结束的迹象。 沈仇实在是担心,这样拖延下去真的难以保证是否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因为经过如此长时间不眠不休的警戒后,他自身的状态已然也下滑得相当厉害,不见得还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突发状况。 这样的担忧亦是存在于木鑫和雨沐的心中,更有如此长时间输送灵力带来的元气损耗而让身体不堪重负。唯=一能稍微心安的是,孙火的身体并没有强行吸取掠夺他俩体内法力真元的迹象,一直都是在被动地接收,这也让他们能够得有可以随时停手轮换小憩的喘息之机。若不是这样,两人也没法坚持到现在。 可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孙火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一般,那么多的灵力输送进去,却一直感觉不到其经脉有被充盈满当的时候。 要知道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同阶的修仙者来接受这般数量的灵力,即便不会被活活撑爆身体,那至少也会经脉严重受损瘫痪不起。如今前况未明,这让他俩都不知该感慨此功=法有独到之处,还是担忧存在重大缺=陷。 而能让两人苦苦支撑至今,也是因为眼前有着实打实的改变,这才不忍令孙火进阶半途而废以致万劫不复。 只见一开始浮现出的符文光轮,已然从模糊凝化为清晰,不仅如此还从单一环衍生出了第=二环!若从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组成这两环光轮的符文截然不同,更是无一重复。而真=正麻烦的是这新出现的第=二环符文光轮,虽然也在自行转动着,却一直处在时隐时现的状态中,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孙火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何时竟也自行呈现出了淡银灰之色,相比于木鑫之前见到的状态更深了一个度。可是这层光辉却如同流水一般不停在深浅之间变换着,同样没有定格下来。 但是正因为有了这个特征的出现,才让木鑫确认到雨沐的猜想没有偏离事实,更让他坚定了此刻一定要助其完成突破的念头。 可是,终究天不遂人愿。 身上的灵光无力地急闪了两下,便彻=底消隐不见,木鑫一头向后仰身栽倒,像个溺水被带上岸的人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此长时间的输送灵力,此刻他自己体内已经是荡然无存半点,更为要命的是全身经脉仿若有无数根针在里头猛扎着的刺痛,一时间不想也没法再多动弹。 而就在木鑫躺平后没过一会,雨沐也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在从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摸出一颗灵丹服下后,人也无力歪倒瘫坐在一边。此时此刻,她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额边的鬓发亦为深夜晨间的露水润湿而有些凌乱。 雨沐真的很不甘心,她曾经作为修仙者的高傲和自负,一而再再而三地却在眼前这个男子的面前化为乌有,只剩下眼睁睁看其深陷危难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渺小。人生实难,仙凡无外。 就在她疲困地闭着双眼思绪混乱之际,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阵恶风凭空袭过,耳畔突地传来沈仇的惨叫声,雨沐顿觉脖颈上一凉,却是被已经某样法器架到了上面。 虽说不在洞府内或落脚处而这般暴露在凡人地界上进行突破实属冒失之举,可是雨沐怎么也料想不到,竟然真的如此厄运地会有修仙者出现在此地进行偷袭。 惊骇之下她猛然睁眼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的细长铁链捆束住了木鑫的身体手脚缠绕数圈扎入地下,完全无法挣脱。而沈仇浑身是血地趴倒在不远处,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抵在其背心处,生死未卜。 做出这一切袭击行为的,竟然是两名蒙面的黑衣人,而且都有着筑基初期的修为。“你们是谁?竟然敢袭击落云宗的修士,还要不要命了!” 情急之下,雨沐厉声喝问道,寄希望能够凭借宗门的名头吓退来人。 “原来几位都是出身落云大宗的高人弟=子啊,那还真是失敬呢。”背后传来一尖利的公鸭嗓,同时更有一只大手覆上了雨沐的脖子,捏揉着感受皮肤的细腻和娇柔,徐徐着往下摸索着。 “我就说嘛,要是区区一介散修的话,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救济一座凡人城市,而且还这么招摇张扬地搞什么求学问道大出风头。”看着雨沐背后的黑衣人做出的猥=亵举动,另一边的矮个黑衣人不无酸溜溜地应了声,随后蹲下去伸手扯走了沈仇的储物袋。 仅仅这两句对话,顿时听得雨沐的心瞬间凉透了,才知道孙火的善行不知何时已经引来了邪修的暗中窥视,现在只不过是终于被他们等到了这样难得的机会,要将自己一干人全数猎杀。 “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什么?没听到这女人刚刚说的话吗?赶快料理了走人!” 就在这时,第三名黑衣人浑身散发着黄光地从土里徐徐冒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斥责道。更为令雨沐心惊的是通过外放神念感觉到的气息强度来看,这第三人的修为竟然是筑基中期的水准。另外,观其身上隐隐散发的黑气,不难判断三人皆是魔修出身,如此强大的实力,即便是完好时正面对=抗,也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现在这情形实在是起不了反抗的念头。 “是。马上就办!”那控制着雨沐的黑衣人似乎对这第三人十分畏惧,闻言猛然缩回了就要探入雨沐怀中的手掌。 恋恋不舍地又闻了下手上的香气,下一刻这黑衣人却是猛然一掌拍向了孙火的天灵盖。 他已经看出来这打坐的男=子一定是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根本停不下来,否则不会到现在生死攸关的地步还毫无反应。因此这一掌狂暴的灵力打下去,哪怕人不会走火入魔,也足以击碎大脑没有痛苦地彻=底死亡。 预想中的结果是如此简单,可是当他瞬间黑气缭绕的手掌真拍上去的时候,不仅其中的灵力有如泥牛入海般没了踪影,反而自己一声惨叫无法抑=制地从其喉咙中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孙火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孔,竟显露出痛苦的表情,除此之外,那缓缓转动的两圈光轮,也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 此时此刻,黑衣人只觉自己仿若把手掌按在了滚烫的烙铁上灼烧着,更加诡异的是这男子的脑袋突然间奔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不仅仅牢牢粘住了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抽回,而且连同自身的法力真元也开始顺着手臂如同破堤之洪般,无法控制地流入其体内。 “救我” 正开口向同伴呼救,但令黑衣人魂飞魄散的是自己的气力竟也飞快地衰减,区区一声喊话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地低弱下去,就连挟制雨沐的棱刺法器都握不住地滑落掉地。 突见同伴遭此异变,那矮个的黑衣人顿时急切地将手中的长剑甩出,一点指操纵着直刺向孙火的后心。 “不要。”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才反应过来的雨沐只看到对面的长剑袭来,下意识地惊呼道。 “叮”的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长剑刺破了衣衫却被顶在身体之外悬停着,下一刻只见剑上闪亮的灵光竟也如同流水般瞬间汇入了孙火的身上,黯淡无华地掉落在地。 “混=蛋!你对我的银犀剑做了什么。”矮个黑衣人一怔,紧接着却是怒不可遏地直冲上来。只为此物竟有上品之阶,锋利无=比,在过往的劫掠中少有法器可以防住,助其斩杀了不少猎物。可是刚刚这一下,此剑居然肉眼可见地被废成残次品,不复往日之威。 “快住手,不要碰他!”眼见此人竟然昏了头鲁莽地再次发起了攻击,最=后的黑衣人=大惊失色地想要阻拦道。 可说时迟那时快,矮个黑衣人扑上来的时候浑身黑气滚滚,幻化出了两只丈许长白骨森森的鬼爪更快拉近了距离猛然捞向孙火的身体,意图将其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当鬼爪碰到孙火的瞬间,表面突然泛起了一层淡银灰色的光芒,下一刻鬼爪溃散而开再次变回了滚滚黑气,飞快地涌入孙火的身体中。不仅如此,涌入的黑气仿若绳子一般,不可思议地将另外一头的矮个黑衣人也粗暴地拉拽到了孙火的背后,双掌贴按到了上面。 一般无二的惨叫,相似的法力流失,同时孙火的脸痛苦得越发扭曲了。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还能相对清醒的三个人,却是最=后的黑衣人最=快回过神来。人不敢再近前反而抬手一招,却是驱使着那黑链捆束着木鑫飞到自己跟前,屈指成抓地捏住了木鑫的喉咙,厉声喝问道。 “你瞎了吗?我和她再不济,会这样毫无察觉和一点反抗都没有地被偷袭得手吗?”木鑫狠狠啐了一口,毫无惧色地回应道。 在亲眼见到孙火居然能够自保无虞,他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放不下了,只是此刻心头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和担忧。都是吸取灵力,可是这前后的差别也太大了,难道是因为这搅局而无可避免地出了什么岔子。 感应着手上俘虏的身体近似凡人般几乎没有灵气的存在,黑衣人的心头霎时间凉到底了。照这情形,自己的两名同伴兼手下只怕是要落得同样的下场。他想不通,明明是暗中观察筹划了许久,应该十拿九稳的狩=猎,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就在黑衣人纠结着还没做出取舍决断的时候,顶上突然间投下了一片阴影,同时还响起了一个威严的老者声音。 “你敢这样对本宗的人下手,可是准备好受炼魂之刑了?” “谁?在本大爷身后鬼鬼祟祟地说话。” 黑衣人乍然一惊,连忙抓着木鑫挡在了身前,这才仰头向上看去。可是当下方向正对着太阳,炫目的明亮中他只看到了有人站在一艘飞舟的影子,却看不清具体样貌。 “有意思。你觉得多带一个人,逃走的速度会更快是吗?” 不屑的哂笑声冷冷地传来,敲打着黑衣人紧绷的心弦。筑基后期的灵压,罕见的飞舟法器,无不表明来人是个有身份有实力的存在,根本不是所能匹敌的对手。想到这些,他的嘴里不禁有些发苦。 “笑话,不带上他难道我就可以跑得过你的飞舟?既然跑不掉,那他就是给我垫背的。”沉默了片刻,黑衣人突然间有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心魔兽 “也对,像他这种连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用来给你垫背也挺配的。”老者冷冷一笑,却是骤然带着飞舟当头笔直掉下来,竟是一副想要砸死两人压成肉酱的架势。 面对如此不顾门人弟=子死活的狠绝手段,无奈之下黑衣人也只能猛然击出一掌将木鑫拍飞出去,借此反作用力让自己瞬间倒=退出所站位置,险而又险地避让过这凌厉一击。 “轰”的一声闷响,飞舟真的硬生生地砸在田中压毁了一片还未收割的稻谷,甚至肉眼清楚可见底部还略微陷进了地里。 见此情景,黑衣人仅有的一丝侥幸念头也被砸得荡然无存,顿时心生寒意。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这应该只是个虚招,方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地放弃人=质,却没料到竟是真的这般无分敌我地痛下杀=手。 才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见一股白蒙蒙的寒气从对面呼啸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卷入了其中,瞬间扩散至数丈大小,浓郁得将黑衣人的身影都完全遮蔽去完全看不见。 紧随其后的却是另有一道人影疾冲入其中,下一刻,雾气当中就传出了爆裂声、法器相击的碰撞声,更有黑衣人惊恐万分的喊叫声,仿佛见到什么不得了的可怖之物。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五六息的工夫,厮杀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无声无息间,所有的寒气急剧地往中=心处汇集而去。只见果真是孙老不期而至的到来出手,此刻正抓着那浑身上下扎满了数十根细长尖锐冰锥的黑衣人的脑袋,拖拽着整个人向前走来。 在经过沈仇的身边时,孙老停住了脚步,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最终却只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移手将那仍稍显青稚却睁大着充满惊恐的双眼闭合上。 抬眼双眸转动着扫视周遭,感应着木鑫和雨沐的状态似乎稍有恢复,正各自在设法摆脱束缚或迟缓地站起身,孙老这才稍感心安。再看向孙火所在的位置,非同寻常的异象仍旧在持续进行当中,他的双眼微眯了起来,倏忽间闪动着凌厉的寒光。 不一会的工夫,孙老心下便已然有了决断,随后猛地单手奋力一挥,竟是将还剩一口气的黑衣人掷了出去。 “咔嚓”一声裂响,正有些踉跄走向前方的雨沐大吃一惊地回头看去。只见黑衣人的脑袋结结实实地和孙火的头撞到了一起,整副身躯也软绵绵地架靠在先前的矮个黑衣人上面。 可是下一刻,那黑衣人身体猛然一绷,口中更是发出尤为凄厉的惨叫。在雨沐的眼中,她看到了黑衣人浑身的伤口竟是如同泉涌般汨汨地往外直冒鲜血,而这些鲜血除了浸湿自身的黑衣之外,更是连同自身隐隐散发出的黑气一起,无=比诡异地流往了孙火的身上,逐渐地往一个血人进行转变。 刚刚她就能看出孙火此刻吸功之力非同寻常,可是却想不到会变得这般阴邪可怕,强=力到居然从活人身上直接抽离了血液。惊恐之下,她脑袋空白地竟然转过身走回去,伸出双手想要去把黑衣人给拉开。 危急关头,在雨沐身后突然吹来一股冰冷的气流,包裹着她整个人猛然拉扯一把,远离了孙火和那三名黑衣人。 “你想找死是吗?这般凶险还靠上去!” 雨沐打了一个哆嗦,思绪如梦初醒般地回到了现实。瘫坐的她仰头看向身旁站立着面无表情的孙老,耳畔听着那三名黑衣人渐渐衰弱的哀鸣声,心中莫名地涌出一种无法诉说的惊惧。 “孙师兄,不,孙长老!求你,求你想想办法快把他们分开,停下来。不要,不要把他变成一个怪物。”抱扯着孙老一条腿的脚踝,雨沐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地乞求道。她的心头间突然觉得很痛,印象中曾经那个大勇无畏的刚烈少年,正在消隐坠入黑暗之中 “怪物?你接受不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吗?”微微偏头,孙老冷冷地瞟了一眼。“只要对宗门有用,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听到这样的话,摆脱了无人操纵的铁链束缚的木鑫耳朵微微一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来到了沈仇的旁边,开始擦去他脸上的泥土污秽整理着容貌。 从前孙火浸浴天青蟒血的时候,是他自己在旁陪伴着,黒鹞山寨血战屠戮土匪时,也是自己在掠阵帮手的。木鑫心里更清楚,血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比起少经厮杀的雨沐初见此景的崩溃,他对孙火当前的样子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应。 眼下的情形,孙老明显是不会重蹈覆辙,以身犯险地像他们那样给孙火输送自己的灵力。因为已经被孙火身上未知的变化而困住了两人强夺法力修为,那么将这第三人连带着彻=底利用起来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谋财害命在先已是不解之仇。 只是这种近似魔道血祭法门般将活人的精血都抽离出来,竭尽其中的法力真元予以吸收,以如此阴邪的手段成就的进阶,会对孙火将来的心性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也是木鑫如同雨沐一般所不愿看到的。 这样的担忧此刻木鑫只能埋在心底,无法去反对孙老做出的决定,更是无=能为力自己来打断改变正在发生中的这一切。比起这些,现在却是沈仇的意外身亡更让他心存愧欠。 虽然人是孙老硬塞过来听命于自己打下手被使唤行事,并非是真的需要人手帮忙,木鑫一直以来未曾苛待过却也不怎么关注过这个后生晚辈,几乎是放任不管地忽视其存在。如今却因为护=法自己几人而受此池鱼之殃丢了性命,平常再怎么冷漠的他也做不到对此命运无常的不公完全无动于衷。 田野之中,一时之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三名黑衣人逐渐低落的哀嚎,混杂着孙火身上光轮急速转动着的低低嗡鸣。而孙老等三人亦是各怀心思,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可是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过了不到百息的时间,意想不到的惊变再次发生。一声不似人的咆哮突地爆发而出,打破了这压抑至极的安静。 “糟糕!”孙老暗叫道,但身体的反应却没有半点迟疑,猛然抬起右脚左右一踢一踹,却是将毫无防备的雨沐和木鑫给扫到了远处。 “砰砰砰砰砰!”几乎同时间响起五下落地的声音,只见竟是孙火双臂挥甩,将吸附在身上的三名黑衣人也给震飞开来。 看着背对自己的孙火身上,此刻环绕的光轮消失不见却笼罩流动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孙老的双瞳微微收缩,神情凝重无=比,左手已经抢先捂抓住身上储物袋的袋口上。 果不出其然,下一刻,就见孙火双手握拳往前方猛力一砸,整个人由此弹飞而起,利落地如猫般在半空中一个翻身,随后手脚并用地趴伏着地,转为正面朝向孙老。 不远处木鑫捂着胸口挣扎坐起身,却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孙火再现兽形姿态,弓身塌腰四肢抓地地作右手前探,龇牙咧嘴的口中发出了嘶嘶的低吼声,更有口水无法自=制地滴落而下。尤为触目心惊的是,两只眼眶中应该黑白相间的眼珠,只剩下一片幽暗的漆黑,不复为人时的半点理智和感情。脸上、手上等裸=露在外原本淡银灰色的皮肤,此刻却是多出了数条亮银色的斑纹,活脱脱地宛如一只激怒中的虎豹,正准备将所见到的一切活物撕碎灭杀。 “怎么会这样。”木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绝望地喃喃道。 同一时间,相比于木鑫预感到异变的孙火会被灭杀在此,正首当其冲进行对峙的孙老却不感到半点轻松,每一息时间的流逝,对面传来的压力都在急剧攀升中,反倒是自己被逼=入了绝境。他自认为此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斗法厮杀无数,却从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未真=正动手自己就已经先在气势上被敌人所压制。 “不行,必=须先发制人。”经验丰富的孙老瞬间做出了判断。因为面对压力弱势的一方,身体也同样做出消极负面的反应,最=极=端的情况之一就是因为恐惧而让身体暂时性僵直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所以再继续对峙下去,他自己就真的有可能要毫无反抗之力被撕碎了。 可是,孙老才起了这样的念头,对面的孙火就动了! 眨眼之间,人就已经冲到了跟前,右手屈指成爪地高高扬起,是再明显不过的兽扑之抓,就要一把当头拍下。 危急之际,孙老还是反应了过来,预先防备的左手也猛然向前挥出,从前抵挡过孙火的那面青铜圆盾飞射而出挡在前头,而自己也脚下发力一蹬,整个人急速倒=退地想要拉开距离,同时右手五指翻动地结印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还未激发起防御法术的圆盾直接被拍进土地里,只有露出地面的边缘一角却多出了五个并排的明显凹痕。更为可怕的是,圆盾的出现并没有为孙老起到阻挡拖延的作用,反而变成了孙火的垫脚石,借着这一拍抓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向前纵跃得更高,紧随着孙老后退的趋势一点都没有都被落下。 眼看着孙火就要当头落下,两手长伸将自己抓住扑倒在地,孙老的右手也掐出了最=后一个手印,腮帮子一鼓,一股筑基真火从其口中喷吐而出。 “嗷!” 突如其来的火焰袭击,被当面灼烧的孙火负痛地一声哀嚎,不仅本能地放弃攻势,还被这股真火顶冲得倒飞而出,落地后团团乱转地不知道拿身上的火焰如何是好。 原本是要为自己拼命争取优势扳回局面,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喘息之机。虽然感觉上眼前孙火反常的非人类举动很是不可思议,只因为刚刚的动作十分流畅自然,一点都没有因为是人类之身的限=制而产生变形和迟滞,但是孙老知道当下可不是起这种好奇心的时候,必=须得马上解决这个麻烦,否则拖的时间越久挽回的余地就越小。 尽管观察的时间很短,他很清楚地看出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在吸收那三名魔修的法力真元用于进阶的同时,孙火也连带着把他们修=炼出来的魔气一同吸入体内。 按理说这些分量的魔气对于寻常修士在平常来说,最=多也就是体内法力冲突的不适而已,只要花些时间将其全数驱逐出体外倒也无妨。而且根据手上掌握的情报,孙火的灵根原本就已经有了魔化的迹象,按理说排斥的反应应该相对会更低一些。 可是孙老万万没有料到,在这节骨眼上其人竟然会因此被迷失了心智,变成了一个宛如失心魔兽般的存在。 如今只能趁魔气入体时间不长之际,还能将其强行剥离出来,这样亦可有望恢复其神智。可是在想要尽可能保全两人的情况下做到这事,却是难乎其难。 果不其然,当真火自行灭去之时,毫发无伤的孙火显得越发暴怒,再次疾冲上来。 这一次孙老并没有再后退或者躲闪,相反掌中灵光一亮,冰雪扇凭空出现,被其猛然握住朝着身前一划而下。 “滋啦”一声,数块硕大的冰壁瞬间拔地而起,掩去了孙老的身影。 “危险!”见此情景,木鑫大惊高呼道,急忙双手向前一挥。数片绿叶幻化而出,却又瞬间溃散于无形,整个人更是再次瘫软倒地。 他不明白,孙老怎么会用如此不智的防守办法,把自己封=锁在冰块之中断了后路。明明当初跟自己一起亲眼见识过孙火只凭肉身就硬抗结丹修士操纵凌焰剑作出的斩击,应该很清楚这极=品法器冰雪扇所造出的坚冰,更加挡不住现在正面冲击的疯魔孙火。 “轰”的一声巨响,围拢的冰壁被孙火整个洞穿而过,紧接着倒塌四下散落。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以牙还牙 木鑫勉力抬起头,望着这预料中的结果深感痛心和绝望。现在进阶成功后的孙火,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身体的坚韧度,都有了无法准确估计的提升,同时更兼具迷失心智之后的绝-对无情,就连孙老一招失手都被击杀,他实在没法想象接下来的发展。 果不其然,当孙火瞧着碎冰堆没有了动静便低头发出两声嘶吼,随后转看向木鑫这边过来。目光方一相对接触,木鑫只觉得似有股无形的奇寒席卷上了自己的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倒塌的冰块处竟然传出了翻动滚落的声音,一下吸引到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孙老竟然没有在孙火的正面冲击下丧命,但也鬓发披散地狼狈不堪,正费力地扒拉着冰块要从里头爬出脱身。 意外于猎物的侥幸存活,孙火双目骤然一缩,便舍了木鑫小碎步跑动起来,越来越快地准备再次攻将过去。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道人影从旁边蹿了出去,猛然地从背后将孙火紧紧抱住。 “求求你,快停下来。” 突遭袭击的孙火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头向后看去,眼角处的余光只瞟到了半截俏脸上的一只莹莹泪眼。 看着迷失的孙火开始疯狂地攻击起自己人,雨沐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无法相信自己不久前的预感真的变成了现实,没有法力而什么都做不了的她为恐惧所笼罩,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从心底地希望能够唤回阻止暴走中的孙火。 可是下一刻,她脆弱的愿望还是为现实所击得粉碎了。 孙火骤然人立而起,却又猛地俯身双掌大力拍击地面。他的身板原本就宽硕似门寻常人难以合抱,更兼之千钧诀还处在运转激发状态,整个身体硬邦邦且光滑得竟没有能够可以抓手之处,一上一下之间,震得雨沐再也无法抱抓住人,顿时就被甩离出去。 雨沐惨叫一声,还在半空未落地的她,就被俯下身的孙火右脚一个后扬踢直中小腹,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摔落地后连滚好几圈便一动不动了。 做完这些,孙火没有耽搁地继续疾冲扑上前来,右手五指钩曲为爪,竟是要将孙老这个气息最-强且还能行动的敌人掏心破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似乎也让孙老惊惧得忘了动作,竟然待在原地保持着双手撑着碎冰块正要爬起身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做出防御或者躲闪的准备。 “噗嗤”一声骨肉撕裂的轻响,孙老竟不出意料地被冲到跟前的孙火一爪洞穿了胸口直透后背,随后整个人被挂在手臂上提拉出了冰块堆,挣扎了几下后头陡然一垂便彻-底没了动作。 目睹这一惨状的发生,木鑫挣扎着向前伸出的手臂亦崩溃无力地落下。灭杀门中重要职位的长老,这是不赦的叛宗大罪,从此以后云梦山脉将再无孙火的立足之地,只有死路一条。世事变幻得如此逆转,一日之间从天堂到地-狱,刺-激得木鑫脑袋空白几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以为杀戮之事尘埃落定,孙火似狼一般兴奋地仰天长嚎之际数丈开外的土地突然崩裂而开,传出了一声“化”的厉喝。 话音方落,孙火脚下的碎冰块眨眼间消融成为了冰水流散开来渗入地下,带着他的身体骤然一沉落到了田地上。 当他的双脚踩上去的刹那,却见原本应该相对厚实的土地竟变得无-比的松软,瞬间淹没了脚掌浸到脚踝处,而且还在不断地继续下陷当中。涌动的浑浊泥浆中,肉眼可见地翻腾出无数的细沙,飞快地蔓延扩大到数丈大小。 突然遭遇此异变,孙火本能地立刻就要发力起跳离开,但现在这一动作不仅没让他脱离困境,反而却让身体加速下陷得更快,一下被吞没到大腿处。不仅如此,当孙火抬头再看向手臂上被洞穿的孙老时,却见一个模糊间,鲜活的尸体竟变成一具简陋的木偶,在他的胡乱挥舞下分崩离析成数块,同样掉落到泥泞上开始缓缓下沉。 同一时间,崩裂的的地面处黄-色的灵光闪动,孙老单膝跪地地一手按着地面一手掐着法印地现浮现而出,双目死死地盯着孙火的所在,口中无声地念念有词。 在先前短暂交手了一合之后,他便冒险押注了一把,赌当下的孙火不会再有活用法器法术和思考分析战况的灵智,只有依靠兽-性本能的肉身攻击。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只要能够限-制住这股蛮力的施展,那么将其生擒下来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为此,孙老这才制造出冰壁作为掩护挡去了孙火的视线,在原地留下木偶以幻术符进行伪装,随后自己真身使用土遁术潜入了地下,并施展流沙术布下陷阱。 为了避免让孙火提前有了警觉,在察觉到雨沐冒失地上前拦阻并被攻击之时他都没有出手相救。如今计划果然奏效困住了这头凶兽,却也到了验证成败的关键时刻,假若在这个时候孙火真用上了更多法术手段和法器进行脱困,那么也只能狠心动用非常手段将其灭杀了,孙老暗中已经下了决定。 所幸的是在孙老紧张的注视下,孙火并没有往最坏的情况发展伸手去取法器或者掐念法诀,反而急躁得开始乱吼乱叫起来,同时因为本能的胡乱挣扎,流沙泥浆已然浸漫到胸口处,令其行动越发不便起来。 见此情景孙老暗松了一口气,左手的手势一变撤去了已经蓄势待发的秘术,往前轻轻一抓而出。在“咕噜咕噜”的流水声中,数团拳头大小的水球在孙火的脑袋周围凭空凝聚而出,随后猛地扑了上去。 因为身体陷在柔软的流沙之中,孙火根本无从躲闪,虽然也有本能地抬手挥舞试图阻挡,但被拍散的水球却是轻易就恢复,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让自己被水球聚合罩住了脑袋。 看着孙火不能再乱吼乱叫,但却在水球中若无其事完全没有溺水的迹象,孙老乍然一惊。 要知道绝大部分修仙者可是洁身自好得很轻易不会在野外河溪下水,更因为有了法术法器的存在能够代劳,所以陆地上的修仙者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旱鸭子,罕有例外。想不到,孙火会强悍到这种程度,相识以来还真的是修仙者什么冷门就给什么意外。 如今用水球封闭脑袋固然是要更快放倒人,但真-正的作用还是吊住孙火不会下沉到完全触底,否则以其刚猛的力道有了坚实的着力点,这个流沙泥池也就根本困不住孙火了。 “会水性又如何,尝尝这个。”孙老的嘴角微微咧起,左手的五指变幻掐起了另一道法诀,随后便见水球滋滋地冒起了白气,瞬间转变为极寒的冰水存在。 “该死!”但出乎孙老意料的是,水温的转变并没有引起孙火更多的不适反应,依旧面不改色,这招没有为他争取到更多的优势。现在能想到的手段已经尽出,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局势竟然演变成他提点过孙火说的体力对法力的拉锯消耗战,真的是造化弄人。 木鑫吃力地站起身来,为眼前这一战而看得目瞪口呆。为了困住疯魔的孙火所使用的手段,可以说没有他所不会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判断和计划,却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反应过来和做到的,哪怕是法力完好状态的时候。 “还站着发楞干什么?去看另一个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就去救过来尽快恢复。这里的事还没完呢,说不准还得要你们继续出手。” “啊,是!”从孙老的怒喝中惊醒过来,木鑫慌乱地应了一声。在身上翻找一通后拿出个小瓶,也不多看就拔出塞子将其里头的丹药全数倒入口中,这才脚步轻浮地赶到雨沐的身旁。 提起不多的灵力略略一检查,木鑫的心还是瞬间凉了半截。虽然孙火的那一脚没有当场要了雨沐的性命,可身体却是多处骨折和内出血,人也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从未面对如此严重伤势的他,此刻也只能取下雨沐的储物袋,一边寻找可用的急救之物,一边手忙脚乱尽自己所能地开始救治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孙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场消耗战的拉锯也终于到了尾声。这也是因为孙火本身处在狂暴疯魔中,根本无法专注在屏气之上,很快就放开呼吸被水球所呛到。 但这个过程也不是一直都如此顺利,因为中间孙火居然还出乎意料地把水球给喝了,令法术失去了作用。这让孙老不得不重头开始并提高了对水球的精-准控制力,不再给孙火有入口喝掉的机会,同时这一做法也更加耗费他的心神。至于木鑫和雨沐两人,他也只是后来分心神念微微一扫而过便不再关注,根本就不指望能够接手帮上什么忙。 看着孙火因为持续的呛水和大力挣扎而终于昏倒过去,孙老缓缓地站起身,抬手擦去头上的汗同时不禁长嘘了口气。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小半刻的时间,再继续下去他自己很可能要支撑不住了。 略略喘息了一小会让身体舒缓过来,孙老这才慢慢地走上前。正当他弯下身伸出手要去抓住孙火的脖子把人拉出来的时候,异变突起。 只见孙火歪倒的脑袋猛然一正,再次睁开了幽黑的双目。 “不好!”这一刻,孙老顿时心下大惊。 在经历漫长的拉锯战而自认胜局已定的时候,再怎么谨慎小心提防的人也有精神疲惫不济而松懈下来的时候,为此刚刚竟然都没留意到孙火的脸上仍旧保持着银灰相间的光泽,这可是功-法仍旧在运转当中的最-大特征。现在人都自己没有防备地走到了跟前,无疑就是肉上刀俎要任其宰割了。 果不其然,眼见孙老自己把手伸到了跟前,从流沙之中猛然冲出了两只泥手,一把牢牢握抓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这一手,骇得孙老差点没魂飞天外,因为以孙火的力道不管是要捏爆自己的手臂还是顺势把人也拉入流沙池之中,那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情急之下根本无-暇掐诀或是念咒,孙老只能全力运转功-法放出了护体灵光,借由此灵光撑开的细小空隙和表面无形光滑的特征,在孙火双手完全合握之前,险而又险地滑溜抽回了自己的右手,同时脚下用力一蹬飞快地向后退去。 看着折磨了自己许久就要被反杀的猎物竟然从自己手中脱逃,怒不可遏的孙火大口一张,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吼声之中,更有黑色的魔气随同飞出显现出了一圈圈圆环波纹,直击向后撤的孙老。 弹指之间,孙老身上的护体灵光骤然破碎溃散,整个人也被冲击得重重摔在地上。 “舵主!”骤然见到孙老像雨沐般被击飞的景象,木鑫的心刹那间仿佛停了一拍。不得已,他只能先停下手上救治的举动,连忙赶上前来,小心地扶起孙老。 “舵主,还好。伤到哪了,严不严重?”正问话间却见孙老猛然一个侧身,朝地上啐了一小口血。 “死不了,脏腑被震伤到了。”孙老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恨恨道,他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在斗法中吃过这样的大亏。“臭小子,还真是记仇的很。” 刚刚这一下反击,可以说和孙老先前使的手段几乎如出一辙,都是诈死诱敌,只不过被自己用筑基真火烧了一把的孙火,反过来用“魔音吼”回敬了他。 才深吐两口浊气,孙老方才抬眼向前看去,却见流沙池中空空如也,不见了孙火的踪迹。 再次被惊到的孙老连忙抬手向后大力一招,前面被孙火拍进地里的铜盾顿时猛然晃动起来,下一刻便从土里腾飞而起,挡在了两人跟前。同时木鑫也明白过来,急忙外放出神念地搜寻着孙火的下落,也是害怕再从哪里突然发动了意想不到的袭击。 就这般提心吊胆地戒备着等了好一会,却是依旧安安静静地没有半点异动。 “快!快去把人捞出来,别真淹死在里面了!”孙老猛然一拍大腿,便把木鑫推出去差点栽了个跟头,着急地大喊道。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仙苦凡庆 一个时辰之后,站立着的木鑫目送飞舟急速地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天边,再回头看向脚下躺着被符箓所禁强行陷入沉睡的孙火,心头不禁生起了劫后余生的侥幸感,同时更多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孙老到此的来意也的确是在木鑫预料之中,就是来召回孙火归返宗门。只不过是因为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事关重大,所以他必须亲自跑这一趟亲眼确认下,在暗中看看现在的孙火是个什么状态,若合适的话也顺带着在回程路上事先交待些注意要点,只是怎么也没料到会收到这样一个大“惊喜”。 但是现在,重伤不醒的雨沐成了首要之事。医者不能自医,作为乌云的掌权人,孙老更明白这样一个有志向有潜质的医士,宗门不应该也不能平白折损。因此先行离开的飞舟,就是孙老带走了雨沐去寻求医治之法,同时被带走的还有身亡的沈仇。 木鑫从未想过一个修仙者的进阶会有这般一波三折的变故,而且抛开个人感情来说,事后要追究起责任来大头必然是落在孙火头上,哪怕这一切并非出自其本意所造成。 折损了一名普通弟子,重伤了同阶同门,甚至还击伤了直属上级领导,这几条罪状加在一起,他想不出孙火活着将会受到怎样严酷的处罚,或许还不如死了更干净。可是,他们根本逃不了。 如今两人被留下来没有一同离开,是因为孙火在本地世俗界留下了那么大的影响,既然情况没有发生到最坏的那一步,那么人还是不要凭空消失的好。木鑫明白,这是要自己来收拾残局了。只可惜孙老留下的交待是只给一天的时间,之后就是要立刻启程返回宗门,带上孙火,或是又一具尸体。 虽然经过检查,孙火体内的魔气似乎在最后的一吼之中消耗了不少,因此在后续的驱离拔除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麻烦,只是时间有限并没有竟全功,仍然还留有少量部分残余。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已经无碍能够恢复正常神智,但这第一次苏醒终究是未知的,也有可能会因为先前的疯魔而变成白痴,甚至最坏的情况就是再次唤出那头嗜血凶兽。 木鑫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远方有嘈杂的人声正在传来。看起来前面跟孙火的争斗动静还是太大了,九元会终究还是没能够封锁住这片区域阻止好奇的凡人靠近。 看着孙火正一无所知沉睡着的面孔,木鑫内心艰难挣扎着,只为自己接下来可能要亲手终结其性命。一柄锋利的匕首法器悄然滑落握在左掌中,微微颤抖着。只是不一会他的手掌就停住颤抖,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人却是猛然蹲下身来,匕尖从侧面抵上了孙火的脖子。 “兄弟,别怕!你要真就这样走了,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大哥就来陪你。这一世的杀孽,黄泉路上我替你挡着恶鬼判官!” 低声说完这话,木鑫不再犹豫地抬起右手,一掌拍在孙火的胸口上。绿色的灵光骤然亮了起来,泛起一圈圈水波状的波纹。 “解!” 厉喝声中,掌下的禁神符自行徐徐发黑了起来,化为灰烬飘散而开。在木鑫紧张的注视中,他能清楚地看到在孙火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开始转动。 片刻之后。 孙火费力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眼前明亮得十分刺眼一时还看不清什么,而且身上的感觉是十分的难受,似乎全身黏黏糊糊的,有湿有干,整个人还是躺平了的样子。 迷糊之中脑海一个激灵,孙火终于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最后在做的事,是在突破千钧诀第二层,那现在这个感觉状态是失败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让孙火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立刻就坐起身。但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感觉到了脖子一阵裂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割到了,连忙伸手捂住了脖子并向后看去,却只见到木鑫有些闪躲而且一副吃惊不小的惊愕样子。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间孙火收回了捂住脖子的手低头看去,只见到一手鲜红。 “啊!” 正在孙火骤然受惊的时候,脑袋上冷不防地又吃了一爆栗。 “还乱动!”木鑫怒斥一声,然后自己伸手覆盖上了孙火的脖子。霎时间孙火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袭来,伤痛感变弱了许多,马上明白过来是在给自己疗愈。 “你小子是不是练功练到脑袋坏掉了?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防护手段,更不通知任何人来护法,就敢直接尝试突破进阶。你是不是一直把我这个大哥当做外人不能相信?你知不知道你早就被人盯上并在这里趁虚出手偷袭,被扔到流沙差点活埋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挑三打得有多艰辛,差点把小命都交代在这里。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大水牛,大水牛” 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又急又快,完全不给孙火开口插话的机会,而且木鑫还越说越是生气的样子,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上拳头开始往孙火的头上招呼。 “别打了别打了,大哥,是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快停手啊!再继续打我真的要被你打傻了!” 面对木鑫突如其来的怒火,孙火也根本无暇去细想这些话是真是假,里头有多少禁不起推敲的漏洞,但也不能就此逃离他的身边,只能开口求饶道。 “别以为你修炼了强身的功法我就奈何不了你,要知道你大哥我给人用刑拷问情报时是有很多种办法的,而且一向很有耐心,你可要记住了!” 说完这话,他便收回治疗的手,转而揪住了孙火的耳朵狠狠地一拧。 “嗷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孙火惨叫一声,连忙顺从地低声下气应承道。 看着孙火真的恢复往日神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一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惨兮兮小弟样子,木鑫觉得心头郁积的一口气舒坦了不少。又扯了扯孙火的耳朵,他这才放开手自己站起身来。 “好了。膜拜你的凡人民众马上就要到了,现在给我换上件新衣服好见人。瞧你一身泥脏兮兮的样子,你自己不嫌丢人,但也别丢了我们修仙者的脸面啊。快点!” 催促间木鑫同时双手掐诀结印,数十根藤叶顿时从地里凭空生长而出,将孙火围在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是”孙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却也不得不依言照办。才清醒过来这点时间,他都现在还是懵懵然的没有搞清楚状况,更不明白木鑫要自己马上换衣服是准备做什么。 只是他下意识地做出脱衣的动作时,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竟光着上身沾附着不少干结的泥沙,原本的上衣不翼而飞。这样的发现不禁让孙火很是奇怪,泥沙可以印证活埋的说法,但是没道理要扒了自己的衣服才做这种事。与这个相比,他更紧张自己的黑玉佩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孙火的脑袋嗡的一下,毫无征兆地剧痛了起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顿时僵住了动弹不得,而且似乎有数个气息状的异物在体内飞快地流窜着。 在这瞬间,孙火的脑海中极速地闪过了一段影像,模模糊糊中仿佛有几个身影的样子却没能看清楚任何一个画面,只是感觉上这段影像似乎都有自己参与其中,而且才发生过不久似的。 同一时间,站在藤叶之外等待的木鑫也猛地抬起头,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以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他无需刻意关注都能清楚地感应到里面孙火的灵压突然变得紊乱压抑起来,这分明就是要再次失控爆发的前兆。他都能想象得到下一刻黑目的孙火咆哮着从藤叶中扑冲出来,像对付孙老那样从背后给自己一个穿心掏,然后再对聚集而来不知情的凡人百姓大开杀戒,真正的一片尸横遍野,身体竟也惊惧得僵住了。 下一刻,他的耳边就传来了孙火的喊声。 “大哥,我身上带着的黑玉佩哪去了,你有没有见到啊?” 这一声,骇得高度紧张的木鑫差点没原地蹦起来拔腿就跑,感应中那种紊乱的灵压也瞬间消失了。惊魂稍定的他这才抬手从自己身上拿出那块玉佩,稍稍看了两眼,也就往后高抛进了藤叶之中。 “在,在我这里呢。这劫财怎能不搜身,就差来个女匪也顺道劫色呢。” 刚顺口说完这调侃的话想改换下气氛,木鑫突然惊觉说错了话,在男人津津乐道的色这个话题上,自己经历多了早已死心倒是无所谓,但对孙火而言却还是个放不下过往的忌讳。 “哦。” 听到里头就闷闷地回了这么一个字,木鑫突然感觉很是泄气,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找词圆场的努力。 但木鑫不知道的是,此刻孙火的心思并没有在这句调侃的话上面。头疼和身体僵直来得诡异去得也快,但是体内的异状并没有随同一起消失。相反这些气息有如数条浑身长满利刺的小鱼,流动间剐蹭所有经脉剧痛无比,难以行动。 拿回玉佩的他,此刻正将其握在右手上,调动着全部的法力试图将这些气息逼入其中,这是孙火目前所能想到最快的办法。虽然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气息是什么,但他不想让木鑫担心,也知道现在没有时间给自己慢慢运功驱除,必须赌一把。 很快,孙火就感到庆幸自己赌对了,玉佩的容纳能力果然可以接受这股未知的气息。只可惜玉佩的接受太快了,气息才逼出身体的瞬间就进入了其中,一点阻碍都没有,快到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察看这气息是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玉佩竟然变得灼热了起来,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你好了没有啊?一个大男人换个衣服,怎么磨磨蹭蹭得像个女人似的,需要我去给你找个丫环来梳妆打扮吗?” “马上,马上就好。” 听到木鑫催促的声音,孙火不得已只好先收起了研究的心思,手忙脚乱地取出备用衣服更换起来。 片刻之后,藤叶徐徐地缩回地面消隐无形。 衣着一新的孙火,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而木鑫就站在旁边得意洋洋。 “真是恩公哪!”“太好了,上仙没事呢。”无数的窃窃私语,到最后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百姓们一个接一个跪伏了下去齐刷刷地叩谢起来。只因为这半年多来绿石城的人知道孙火一直都在这里,却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公开露面过,除了修葺过那讲学的书院之后就再未提出过什么要求,因此更没有什么当面答谢的机会。 这样狂热的场面,同样让毫无经历的孙火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快步上前想要扶起最靠前的人,可人们却不愿意起身,仍旧叩谢不已。 又等了一会,见民众的情绪稍有平复时,木鑫这才走上前来高举双手示意道。 “听着,今天你们的孙仙师,在此完成了一次仙法的突破。这既是贵地的风水底蕴长远,也是他的福泽将会庇佑绿石。所以,今夜你们要是不能好好款待为他庆贺” 木鑫的话还未说完,兴奋的民众已经一拥而上把错愕不已的孙火团团围住,随后将人高高抬架起,如同在大年节庆般呼喊着往城里走去。 看着孙火在人群中挣脱不得望向自己求救的狼狈样子,木鑫站在原地含笑挥了挥手,完全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待到人群走远了些,木鑫这才背转过身擦了擦眼睛。这里的真相,只要一回到宗门孙火领罚就会知晓,但他就是不想现在说出来,能多瞒一天是一天。更重要的是孙老的到来,宣告着在这里的安乐日子已经结束了,往后的每一天将又生死难料,或许就是最后一天。 他真的不想结束这段时光,可是却无能为力。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放大孙火在凡俗界的这股影响力,或许日后可以保他的命。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八章 舍得之间 夜色已晚,但绿石城中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城中-心处,前-所未有地摆下了一场露天宴席,此刻还是不乏人来人往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此时此刻,这场宴席的主角孙火,正在最中-央高台的酒桌上,被五六名本地有头有脸的领首人物敬酒拜贺着。他都不知道这样的酒喝了多少轮,也记不清回敬了多少前来拜贺的人,脸都笑僵了却还似乎没有到结束的尾声。 突然间,一股恶风凭空生成,飞沙走石地夹带着无数的绿叶席卷而来,吹得众人一时间睁不开眼惊叫连连。 等到风过平静时,一干人等这才发现台上的孙火已不见了踪影,正慌乱着要派遣人手四处寻找时,空中朗朗地传来一个声音。 “仙恩无长施,凡缘有结时。 山水总相逢,来日亦可期。” 听到这话,下方的民众才明白过来此番孙火的公开现身并非偶然,竟是来告别的。惊诧、意外、失落、悲伤等等情绪瞬间蔓延而开,带来一阵意料之外的不小混乱。 “你想干什么?难道真想要在这里一直庇护这些凡人吗?你有这个能力吗?”巷道暗处,木鑫一把抓按住了孙火的肩膀。 “我”孙火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见到外边喜极而悲的景象,他却又于心不忍。 “走。他们会慢慢接受这个结果的。”说完这话,木鑫放开了孙火,率先转身离开。 拳头紧握地又看了两眼,孙火这才狠下心来强逼着自己走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事先都没和我说一声就做了这个安排。”片刻过后,追上木鑫的孙火不解且又急切地质问道。 “怎么,你是怪我打断了酒席,喝得不够尽兴吗?”看着拦住自己前路有些气急败坏的孙火,木鑫毫不在意地淡淡回应着。 “尽兴?一碗接着一碗就几乎没停过,你是要让人灌死我!自己怎么躲得不见人影也不来参加。不对,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宣布要举-行庆贺。我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提前做半点准备,为了你一句话所有人都忙坏了,现在又突然说我要离开他们,你是不是也太随意妄为了?” 一股怒意由心而生,木鑫猛地睁开眼瞪向孙火。 “随意妄为?我看你是在这里待得太久,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血焰。” 孙火闻声心中一凛,不仅仅是因为木鑫瞬间爆发出的怒意气势,更为突然听到自己这个名号而联想到乌云的存在。 “乌云的命令已经传来,召集我等返回宗门。你觉得这是随意妄为吗?” “怎么会?大哥,我不是有心要” 孙火感觉到了惶恐。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已经知道将会发生,可当它真的到来时却还是难以完全坦然去面对。 “你还有一天的时间,要是有未了之事,那就赶紧去做。如果没有,天亮就该出发了。”说完这话,木鑫双手掐诀化为无数绿叶从孙火的面前四散飞离。 急忙伸手,却是抓了空。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孙火不禁感到很是失落和难过。即便是经过了这大半年的求学修-身,可自己仍旧还是太过于心浮气盛,未知全情就擅下判断有了刚刚的口不择言,伤到了当下最亲近的人的心。 “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站立了片刻,孙火这才喃喃低声道歉。随后身子猛然伏下起跳,几个纵跃间就奔向了远方。 虽然是说还有一天的时间,但是因为发生了刚刚的误会,所以孙火并不想木鑫多等上太久的时间。尤其是现在,虽然喝了那么多的酒都没有醉,但是这满身的酒气却不适合他要去做的事。 借由路上的夜风和疾行,孙火打算先把体内的酒都完全地发散出去,让头脑完全清醒好理清思绪恢复最-佳的状态,然后再去做那两件未了之事。 在这城中孙火能想到的临时安静去处,也只有从前的旧居了。这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破落成什么样,或是已经被外人强占了去。不过即便是后一种情况他也不想太多计较。毕竟此番回来可以说命运使然,再往后或许是没有-机会了。此刻他倒是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想起,一直住在城外的书院中。 因为举办了庆贺的宴席,一路行来孙火所见到的民宅中大部分皆是空无一人,所以他的动作也就放开了许多,没有太过于遮掩行迹。 可是当孙火来到目的地,一个纵跃翻过院墙跳入其中的时候,却意外地吃了一惊。黑漆漆的院落中竟然静静站立一人,刚好背对着落地的自己,仿佛是早有预料提前在此等候的样子。 “谁?!” “谁?!” 两人异口同声地低喝道。 这样的反应很是出乎孙火的意料,而且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并不影响他立马做出了戒备防御的举动,双臂交叉挡在身前的同时,两道金光徐徐地从手上延伸而出。 在光刃的映照下,孙火第-一时间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计划接下去要去拜访的李炎。虽然人也做出了准备动手的姿态,但却没抢先攻上来,这不禁让孙火心中暗呼侥幸,否则一交上手可就没命了。 同样的李炎在看到来人的身份后也是微微一愣,但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向前一步半蹲跪下身抱拳行礼。“李某拜见仙师大人!” 神念外放地急速扫视过周遭的环境,确认了此刻在场的确并无更多第三人的存在和埋伏,而且就连不远处的大门也是紧锁着未曾开启的样子,孙火的心中仍旧疑虑未去。 “李帮主,这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难怪今晚的庆贺酒宴上并没有见到你出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也不属于九元会所有的产业。” “确实,这里不属于九元会,以后也不会属于任何其他人。因为这里是仙师你过去的旧居之一。” “你说什么?”听到自己曾经的居所被人一口道破,孙火骤然爆发了可怕的威压。 “仙师无需动怒,派人调查你过去的行迹,并非我的意思,而是我家四妹。”李炎缓缓地站起身,无惧孙火那冰冷得仿佛要灭口的眼光。 “在发现城内有这个地方之后,这些年,她总是会不时来这里,一个人待上许久。没有来的时候,就会吩咐下人定期来做清扫,让这里不至于荒废。” 骤然听到对方提起思烨的事,孙火的心头一颤,肃杀的威压不禁缓和了下来。 “是我对你食言了,没有保住她。”在这绿石城中他自己没有对不住谁,却是唯独对她有所亏欠。一时之间,孙火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这怪不到仙师你的身上,你已经尽力了。而且,她是心甘情愿的,才会那么做。要怪,就怪我当年不该为了拉拢你,鬼迷心窍地利用她使了美人计。可人算不如天算,先动情的的却是四妹,而不是你。” “你说什么?!”孙火勃然大怒,但理智却仍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动手。他没想到当年的救护仍旧是一场局,并非纯粹的善意。 “和仙师你虽然相交不深,但对你不喜张扬的性格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可今晚的酒宴却是要多热闹盛大就有多热闹盛大。要知道修仙者甚少在世俗界公开行走并露面示人,而仙师已经有宗门归属,却还在这里待了出乎意料的长久时间,所以我想,你是要离开了,对。”李炎抬起头来仰望夜空,不再跟孙火的双目对视。 听到这里,孙火心下不禁暗叹一声厉害。 这一切只是木鑫的临时决定,连自己也未事先知情,而他却能从蛛丝马迹中准确地推断出自己将要离开的结论,这份独掌帮派所历练出来的见识和决断,实在是当下的自己所远不能及的,否则前面也不会惹到木鑫发怒了。 同时孙火也越发地小心起来,神念牢牢地锁定着对方,以防有什么异动,因为这场对话的气氛实在是古怪得很,完全和他预想要进行的不一样。 “是,我是准备要离开了。原本还打算晚会再去见你一面的,却没想到在这里先遇上了。你现在说这些话,是想让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吗?”定了定神,孙火试探地发问道。事关重大,他不想重蹈覆辙。 “仙师这话听起来可是十分奇怪了。难道忘了你我两家本就是仇敌,这份恩怨并没有真-正的了结过。虽然家父已经去了,但是他当初所收集关于秘宝的情报却也都流传到了我的手上。如今你已经有了不错的前途,还会放过知道秘密的人吗?” 孙火的心头一凛,却是怎么也没料到李炎会在这个时候重提旧事,照这个说法,他也的确是不该留下任何知情的后患,应该立刻将其灭口。可是这一幕,和当初萧风主动求死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又是无解的死局吗?孙火心中暗惊道,手也有些颤抖起来。 感受着周遭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李炎却像事不关己般抱胸站立着,仿佛刚刚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孙火,也不出声催促。 “如果替人保守秘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不如就把秘宝还给你。他那么痴迷此物,还给你也算是子承父业,了了他的一桩心愿。”话音未落,孙火便劈手扔出了一物。 李炎略一侧身便伸手将其抓住,虽然光线昏暗下不便细看,但是从入手的温润感来看,应该确实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之物。如此轻易地就拿到传闻中的秘宝,他感觉很是不真实,有点想仰天狂笑。 “你就这么把它还给我?”虽然十分的意外,但他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好吗?”到了这一步,反而是孙火的语调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如果有一天我反悔了想要拿回来,可以对你直接出手的,也不用泄密这么麻烦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他也没有料到孙火会做出这般近似流-氓耍赖的回答,把这烫手山芋抛回给了自己,但心底下更多的还是佩服孙火断舍的决心。 李炎听得出来,这秘宝留在孙火的手中,一点都不像他父亲所痴迷的那般拥有它就可以纵横天下唯我独尊,尽享长生极乐,反而是也是个莫大的负担。有如自己身居九元会帮主之位,虽是当下绿石城中最-具权势和名位之人,可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尝不是一个人倍感战战兢兢,好似悬崖走丝般没有感到半分踏实。 他看过这份费尽心思搜集而来的情报,从秘宝现世到至今,固然在传闻中固然展现出了返-老还童等等不可思议的效果,但是那些经手过此物的人却都结局凄惨,几乎都是在各种天灾人-祸中死于非命,不得善终,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一件大凶之物。 回想起来,当年的鬼兵劫杀还有此番的绿石浩劫,李炎现在很难相信会与此物毫无关系,否则孙火也不会如此恰巧都出现在事件当中。虽然不知道人是怎么活命下来,但以当时的情形若扛不过去,却也应证了传闻中死于非命下场凄惨的结局。 即便是这样,多年来暗中仍旧不知道有多少像李云飞这样的人,一直在秘密探访寻找,意图成为掌控此宝的主人。为此当初的李云飞并没有少动用帮会的力量秘密解决掉一些知情的竞争者,同时从对方身上获取更多的情报。 “这是我能够拥有的东西吗?”紧握手中的秘宝,李炎不禁扪心自问道。 片刻过后。 李炎再次跪了下来,双手高举过头地把东西奉上前。 “请仙师大人收回去。” “为什么?你是害怕被我惦记,随时有杀身之祸无法自保,所以不敢拿吗?” “我想斗胆问仙师一个问题。离开绿石带着它成为了真-正的修仙者,这些年你是否过得百事顺遂,志得意满,逍遥自在?” 李炎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发亮地看向孙火。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二百九十九章 侠去遗泽 因为这一问,数年来的经历在孙火的脑海中飞快地闪现而过,种种磨难何尝跟那九个字有所关联,令他一时间实在无法当着李炎的面出声回答。 “仙师不愿回答,看来这些年你真的过得也很不容易。”等待了片刻不见回应,李炎默默低下了头。 多少枭雄豪杰一生的追求,都寄托在这秘宝之上,可当下持有它的主人却未曾得偿所愿过,反而也经历了难以言说的坎坷甚至闯过生死门,真是悲哀却又可笑的真-相。即便是如此,仍旧有无数野心之辈趋之若鹜地飞蛾扑火。 “请仙师收回秘宝,还有这些相关的传闻资料。”李炎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再次连同那宝物一起双手奉送上前。 如此举动,孙火实在吃不准在这里相遇是偶然巧合还是预判守候,但他至少看得出来,李炎做出放弃秘宝的决定也并非此刻临时才有的想法,而是已经经过了长久的考虑,否则是不会将如此重要的隐秘情报随身携带。这是为了在遇到自己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交出来。 想到这里,孙火也决定不再试探和谦让下去。光刃悄然隐去,抬起右手冲前方轻轻一抓,在一团灵光的包裹下,李炎手中的秘宝和册子便凌空飞起,静静地悬浮于两人的中间。 “既然你不想收,我也无意再留下,那就” 在李炎有些疑惑的注视下,孙火冲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右手五指骤然屈变,掐出了一个法诀。 呼啦一声闷响,一个碗口大小的火球凭空生出,瞬间将秘宝和册子吞没其中,照亮了整座昏暗的宅院。 “这”大惊的李炎猛地站起身下意识伸手想要抢回,但手臂伸出到一半就停住了,随后慢慢放下。感受着火球散发出的高温热风扑面而来,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这样剧烈的燃烧足足持续了十数息之久,当火球渐渐缩小溃灭成几点点火花最-终消失,李炎亲眼目睹着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股淡淡的烧纸味道。 “这样可以吗?”孙火轻声问道。 李炎的全身微微颤抖着,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到说不出的激动,亦或是震撼。 “多谢仙师成全!”说话间,李炎双膝跪地俯身,朝着孙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是他第-一次向年岁上的晚辈行叩拜大礼,但也是心悦诚服的一次。 直起身来,李炎如释重负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很快地,他就下定了决心做最-后一件事。五指骤然并拢成掌,一身内力凝聚其上,便朝自己的天灵盖猛拍上去。 无声无息间,李炎惊觉到有人鬼魅般闪现到跟前,紧接着自己的右手腕被牢牢抓住,就像锁上了钢箍完全无法挣脱移动半分。 “你说过,我们两家的恩怨并没有真-正的了结过。如今我为仙你为凡,想死,那也得要我允许才行。” 话音方落,李炎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整个人就像轻若无物般被提了起来,随后胸口直接挨了一掌。 “轰”的一声,李炎整个人无法反抗地呈“大”字形被砸到院墙之上。挨掌的瞬间,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掌不是笔直拍击而是按托住身体后才推了出去,否则人已经被洞穿一命呜呼了。但即便如此,这刚猛的力道也让他被砸得气血翻涌筋软骨酥,一时间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悬空没有支撑的身体正要朝前往下摔落,喉咙却是一凉,人又被一只大手扼住顶回墙上。睁眼看去,李炎只见到面前是一双绿幽幽好似狼目的存在向其逼近。 “你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绿石的百姓需要你,寻宝人也需要你。因为只有你才能断了他们得手的念想。”莫名的惊惧中,李炎突然听得耳边轻声低语道。 虽然身体受制得十分难受,但马上他还是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挣扎着开口道。“那你呢?怎么办?” “修仙者只信长生之术,不信长生之宝。”孙火的声音仍旧轻轻的。“好了,就此别过。以后真的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 “孙,别”李炎着急了起来,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眼前却一片黑影掠过,人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孙火把手从李炎的面前拿开,轻叹了口气。刚刚他只是施了个小小的迷-魂术,令其昏睡上几个时辰,并不会对人有确切的伤害。他或许能猜得到李炎想说什么,但这些话听了总归是令人伤情,还是不听为好。 至于刚刚销毁的举动,他知道以李炎的头脑哪怕现在没有看破,但是早晚也会明白过来秘宝并没有真-正被毁去,实际上也做不到。这,更多的是给一个内心的交待,只要不翻到明面上来否认,那就是彼此的解脱。 摸出一小块月光石将其弹射到房梁上照亮了小院,孙火这才放下李炎并把人带到到偏屋中安置。 如同先前所言,方进门他就见到屋内所有的布置一如往昔而且干净整洁,很明显这大半年来即使思烨不在了,这里的活计也没有被丢弃仍旧延续着有人来清扫。孙火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今夜李炎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真的算准了自己会到来而特意在此守候。 拿出了另一块月光石平托在手中,孙火顺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慢慢看过去,抚摸着里头的家具杂什,小时候一家三口生活的情景不断地浮现而出,恍若隔世。 在这过往与现实的交界,令孙火不禁热泪盈眶,很快就泣不成声。 良久之后,当孙火再次走进安置李炎的侧屋中时,人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脸上的泪痕仍旧依稀可见。看着人无所知觉地沉睡着,孙火的一双拳头不自禁地还是慢慢攥紧了起来。 星降晨至,破晓的阳光开始慢慢照亮了绿石城。 “救命!”李炎惊叫着坐起身,只觉得后背一片冷汗淋漓。 就在刚刚,他梦见到了自己被一只手扼住喉咙推入黑暗中无尽地坠-落,不仅如此那只手还在不断地用力收紧,窒息的感觉将死不死就是没有给个痛快。 抬手擦去头上汗水的同时,也看清了眼前陌生的居室景象,李炎这才猛地想起昨夜之事。但是看着阳光的强度来估摸时间,他现在就算再想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别于上一次的离开,是以半胁迫半交易的方式达成了协议,李炎并不看好孙火出去寻找修仙机缘的结果,所以多少总还有重回故里的可能。但是这一回,他知道李家和孙火的缘分已是彻-底了断,再也不会见到其人。而且他留下了复兴的希望和开始,却把所有可能的祸源都归于一身带离了绿石。 有些黯然神伤的李炎发呆了好一会,这才转身落地准备离开,这时眼睛所见却又另有意外的发现。在对面破旧的桌台上,多出了两个崭新的洁白瓷瓶和一把银伞。 在看清了所留纸笺上的寥寥数语,李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亦是清泪两行垂落。“四妹,你看到了吗?他记得你的。” 没过多久,一条消息在地下世界悄然传播着。为了报答和交好,李家将隐秘得手收藏着的长生之宝奉送给了仙师,以此换来了为赈济大灾而耗费空虚的基业得以中兴和稳固。而这位九元会的帮主,更是顶住了许多凡俗暗势力的探寻和刺杀来力证此事,最终让大部分的探寻由此终结另改目标,唯有少数仍旧不死心地转向他方继续追寻新线索,以求得这传说之物。 在此数年之后,一场盛大的庆典中,绿石城头上的牌匾被撤换下,更换上了新名——火雨城。除此之外,万冢丘也早已经改为仙赎山,而孙火听讲求学的所在更是大兴土木再扩大了数倍面积,成为了真-正的火雨书院,由此云集了本地和慕名而来的外来学子与名-师大家,成为往后传世的书香之地。 而在民间,数座庙宇被自发修建而起,立上了孙火的塑像,四时香火,供奉不断。其中最-大的一座自然是由九元会出资所建,但是比起其他庙却是多了一座偏殿。偏殿中树起的塑像是一位身着劲装的英气女子,垂首浅笑。她的手中并非像孙火那般手持大剑呈威武姿态地拿着兵器,而是撑着那柄银伞斜倚肩上,尽显安逸美好。 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孙火所能预先知道的。因为无法回报思烨的情深,他能想到的弥补,也只有在最-后以自己的名义下令为其立庙享香火祭拜,不为世人所忘。毕竟没有她的牺牲,绿石的浩劫不会被终止。只是被李炎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更能明白绿石的民-意所向,因此改变成了这个样子。 衣锦归故里,至少他从这大半年的求学中有了解到这个。凡世间最-大的荣耀,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有幸成为修仙者超然人上,又得如此多百姓民众的拥戴,他都已经在木鑫的协助下做到。如今更是彻-底地了结这段凡世间的情仇恩怨,将幼时的美好铭刻于心底封存,因此是时候放下过往在修仙界向前看了,至少要在乌云的任务下能够活命得更久一些。 趁着夜色掩护和宴席将人员聚-集,离开城中旧居后孙火便一路不停地直奔书院而来。他要试试这段时日拼命修-炼的成果,不想在离开前在此地留下唯-一的缺憾。 虽然通过木鑫之口知道了自己已然成功进阶到千钧诀第三层,但是人竟然在重要的突破关口遇袭昏迷过去,缺失了那段突破时的记忆,因此孙火现在对自己肉身变化的直观感受依旧很模糊,仅仅这样空身赶路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刚好可以借由拔剑来具体测试一下。 尽管已经居住了将近大半年之久十分的熟悉,而且此时今晚因为大办宴席都几乎没几个人留守值夜,孙火还是将其当成了任务场所进行了全-方位的侦查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地潜入到自己居住的中-央小院。 就如木鑫喝斥那般,在这里安静的日子,孙火自己几乎是内心回避着已经遗忘了暗卫的身份,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找回那种状态,昼警夕惕。 入内收拾完离开前遗-留的一些物件之外后,孙火直接来到院中,就在大剑之前盘膝坐下,开始调息起来 因为有了前面的教训且手头上并没有便捷的防护手段,他这次不敢再完全入定,仍旧保留着大半的心神警戒着周遭的动静。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孙火这才让自己的心神完全平定下来,让身体达到最-好的状态。拔剑的机会大概只有这一次,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 双掌往地上轻轻一拍,人便敏捷地一跃而起。站在巨剑之前,孙火右脚往外一划跨,顿成马步姿势,深深吸上口气猛地俯下身子,双手一起握上剑柄开始全力拉拔起来。 大出孙火意料的是,这一试他能感觉得到自身平常的肉身之力增加了将近一倍。在孙火的认知中如此大的增幅本应值得欣喜,但可怕的是这柄剑居然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被拔动的迹象。 “怎么会,这还是自己原来的那柄剑吗?”孙火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随身剑器明明没有经过再次炼制和添加额外的材料,居然变得如此夸张的沉重。 心下一横,孙火开始全力催动起千钧诀,马上一层淡淡银灰光芒透体散发而出。 “起!” 喉咙中低低地传出了嘶吼之声,就连两颊的肌肉都颤动不止,孙火死命地拼上所有力道往外拉扯起来。 终于,这次有了不同的变化,重剑开始往外一点点地移动起来。 诡异的是明明没有剑鞘的存在,可安静之中竟然凭空传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磨砺声,就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锈剑,在从被堵塞死的剑鞘中拉动出来。 耳听怪声知道情况有异,但孙火已然顾不上这些了,他只知道现在这口气劲不能在此停下,否则后边再难做出同样的爆发。发狠之下,体表条条经脉霎时间游龙般浮现而出,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章 残剑利锋 十数息飞快而过,重剑仍旧在往上缓慢地移动着,孙火的心中已经大急了起来。 肉身人力的爆发只能是短时间而不可能持-久,能够拔剑这么久已经是逼近了极限,远远超出他自己的心里预期。但是现在剑器只增加了不到三寸的距离,照这样下去印象中这把足有人来高的乌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拔-出来的。 “喝啊!” 到了此时,孙火也顾不上会惊动到书院内值夜的人而暴露行迹,不再压抑地猛然仰头张口发出了厉啸,做出最-后极限之上的爆发。 “砰朗”一声巨响,当值夜的人循着动静赶来,冒着要被严厉责罚的风险战战兢兢走进这处平时从不踏足,堪比禁地般的孙火居所小院查看,在绕过一座石质影壁后竟赫然见到了正对面居室的石门变成几大块碎片崩毁,而且地上还多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去城里通知仙师!有厉害的凶徒闯进了他的居室,抢走了宝物!” 听着慌乱的脚步声没有进屋多做搜查只在院内四处查看了一下就快速离开,躲在里头角落暗处的孙火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坐地,方才敢放松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最-后爆发使的劲太猛,再加上重剑的分量,拔出的瞬间竟带得他整个人刹不住地仰身栽倒,连带着乌刚也脱手飞了出去,就这么把自己的石门给砸毁了。 正要习惯性地要抬手擦下脸上的汗,一股剧痛的感觉瞬间过电般地从右掌上传入脑海中。 把右手伸到窗口边借着外边投来的天光,孙火看清楚了自己的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而且掌边竟然少去了不小的一片皮肉。 “怎么回事?”见此景象孙火很是吃惊。要知道刚刚运转着千钧诀的时候可是同样有着类似金刚不坏身的作用,没有理由会发生因为拔剑发力过猛而导致破皮的情况。 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整个过程,孙火很快抓到了一个瞬间,那就是重剑飞出去的时候,自己的右手不经意间好像擦碰了一下剑身。 “不至于。”孙火有些自嘲地想道。 亲手打造的乌刚,怎么会不清楚这就是一把钝剑没有利锋切不了任何东西,因此更加不可能会弄伤自己的手。将信将疑间,他还是先施法止住了血然后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这才拿出一小块月光石。 小心地捂住月光石的大部分表面避免过于光亮,孙火很快就看到了从门口到自己的所在位置一路点点血迹,更重要的是看到了躺在碎石门后新乌刚的样子和上面自己缺失的皮肉。 第-一次见到重剑的残破样子和锋利,孙火实在是吃惊,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乌刚了。走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手指轻碰了一下剑身上的一处残破边角,收回来一看果然见到指腹被划开了条细痕。这要是拿着这把剑往敌人身上招呼一下,孙火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也实在是太过凶残了。 但马上孙火就不考虑这个问题了,而是更头疼该怎么处置这一时激-情忘我后的结果。以拔剑时的分量,别说拿原来特意单独用来装剑的储物袋收进去会直接压爆存储空间,就是自己也没法像从前那般背着它相对方便地行走。 苦思无计之后,孙火决定也就只能采用从前的笨办法,将此剑封入自己这间居室的墙壁之中,来日若有合适的时候再来取回。想来以自己修仙者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凡人胆敢来翻查自己的居室,哪怕真是万一被发现了那也拿不走用不上。 又休息了片刻,当孙火伸出双手去抓剑柄准备拖到墙角将其立起的时候,却发现情况又有了变化。刚刚拔剑时的沉重分量不见了,以致于用力过猛的他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重量的确是有所增加,但以现在手上的感觉来估摸,大概也就是比原来增加一成左右而已。虽然古怪,但要带走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仍然超出了所用储物袋的上限没法方便地收起来。 不过既然能够如愿,此刻孙火也没再往深里多想。感觉着自己已经在此耽搁了不短的时间,连忙施法简单地清理掉剑身表面泥土之后,拿出布匹结结实实将重剑缠-上了数十层裹成一个大长柱体,这才放心地停手。他可不想让自己在路上成为此剑的第-一个牺牲品,等回到宗门之后得了空肯定是要优先研究是否能够将其修-复。 临走之前,孙火还是足够细心地数种小法术齐发,消去了自己的血迹和门外的大洞,连带着将石门也复原成原来的模样,这才放心地离去。毕竟没时间去抹灭掩盖这件事的发生,他也只有将其变成一场幻觉误会让影响降低到最-小。 十天之后。 落云宗的一处山门附近,木鑫在空中御器而飞,背着硕大布包的孙火满头汗地奔跑,两人一上一下地快速接近,看得值守的弟-子窃窃私-语,议论着是不是哪个倒霉蛋做错事被拉出去这样受罚。 实际上从开始两天的惊讶,到现在木鑫已经是熟视无睹,接受了自己的兄弟在力气上就是个怪物的事实。 放着众多现成的法器不用,非要放不下这把笨重无-比的残剑硬是背着用两条腿来赶路,而且还是紧赶着自己御器的速度,虽说用的也只是一般的飞行法器。 真-正可怕的是尽管取了直线距离没有绕路,这十天来每天都如此赶路过来的。这样跑不死的体力,木鑫真不觉得是个人所能拥有的,哪怕是全宗的修仙者放一起也找不出第-二个。 当然这段日子疲累也是少不了,因为有自己的存在,每晚孙火都睡得跟死猪似的鼾声大起,只是出于交情关心,木鑫倒也没有强求他必-须轮换值夜。 在被值守弟-子用不解的目光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和接受应有的盘问检查之后,两人倒也没有再遇到其他波折地顺利通过了入口。 “现在回来了,准备怎么办?直接过去吗?”稍稍远离了人多的地方,木鑫这才悄声问道。 “先回天工殿看看,他作为殿主极有可能会在那里遇到。如果没有的话,一个时辰后再出发。这样你我也能稍作休整下,我这样子去见他,不仅失礼也不好做事啊。”警觉地留意着四周,孙火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应道。 “你也知道你这个样子不好见人啊,那干嘛非要带着这么一个累赘不丢掉呢?”撇了撇嘴,木鑫很是嫌弃地说道。 紧了紧身上的背带,孙火微微偏过头。“大哥我说了多少次,这东西我不会丢掉的。大哥,你能御器就先过去,不用跟我一起在宗门里太扎眼了。” “那好,我先走一步上去等你。现在跟你一起,不仅扎眼,还是丢人呢。” “你!” 侧身避过孙火报复性的拳头,木鑫哈哈大笑地纵身跃上半空,便再次御器疾行飞去。 再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细闻下更是有股腥味,那也的确是如同木鑫所说的那般在修仙者中很是丢人。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低声给自己打气了一下,孙火便也再次朝前疾奔。 于是,落云宗内甚少有人行走的石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在快速奔跑着,而且是一连穿行过了数个区域的长距离。这罕见的一幕自然而然地落入不少在空中飞行经过修仙者的眼中。 但对于孙火来说,他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平时是从空中飞行直来直去没觉得花费多少时间,但是现在真从地面上行走这距离都不知道延长了多少倍,加上地势起伏,这种好似在眼前却又遥遥不知终点的落差感觉让他很是郁闷。 等他一路不停地赶到天工殿前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了。 感觉到了孙火的出现,打坐中的木鑫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要死啊,你怎么现在才到?” “我也没办法啊,这一路兜兜绕绕的,还有走错道的,现在到已经是尽力最快的了。到底怎么了,你这么着急。” “还能怎么,他在里面啊。我都已经拜见到人,然后出来等你到现在。而且我告诉你,就因为你坚持要这样跑回来,我们回来的日子可是比正常飞回来要晚上不少。你想进去能有好果子吃?” “那你呢,你也一定是受到我的牵连,被责罚了?别拦着我,有什么过错都应该是我来承担。” 孙火推开了木鑫,却又被其一把拉住。 “你急什么啊?我要是被责罚了还能在这里等你吗?也就是被骂了几句,真是难得一见。所以现在满意,倒霉的就要是你了。”拍了拍孙火的肩膀,木鑫一脸惋惜的说道。 听到这么一说,孙火还是将信将疑的,但至少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现在我总还是要去见他的,不是吗?” 挪步避开了跟前的木鑫,孙火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你这个样子,殿门都进不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木鑫的声音幽幽传来。 孙火双目转动着向四周扫视而去,的确看到了不少人在向自己身上投来怪异的目光,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他明白过来木鑫为啥一定要在这里拦着自己,已经是到底线了。 虽说是事出有因,但还是改变不了有失脸面的事实,特别是自己还作为天工殿下属的一个堂主,此事传扬出去必然会成为宗内的一个笑柄。因此刚刚木鑫虽然说得轻巧,但只怕里面不知道憋着多大的火气要爆发呢。 重重地放下包裹,让地面仿佛都轻震了一下,瞬间让那些轻蔑讥笑的眼光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大哥,帮我看着一下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木鑫有所回应,孙火便拿出了许久不曾使用的飞行圆盘,御器离开。 看着孙火离开的身影,木鑫有些不羁的面孔这才阴了下来,显露出深深的担心。 他告诉孙火的并没有假话,只是已经先承担了相当大的雷-霆之怒,被喷了个狗血淋头。这次捅的篓子那么大,他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分辨开脱,而且正因为没有任何实质的责罚自己,因此更显得孙火眼下的处境堪忧。 一炷香之后,孙火就回来了,明显是不知溜到哪里去新换身行头也稍做了梳洗。虽说这样看起来不再腌臜落魄是正常了许多,但仅仅这样不见得就能进门,木鑫暗想道。 “有劳了。”孙火来到木鑫跟前拿回了包裹,随后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径直来到殿门前突然跪下,拿出一个储物袋双手奉上。 “点-金堂孙火外出游历归来,偶得重宝不敢私有,特来上贡宗门。” 此言一出,顿时惊到了众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同样的,这一番话也让木鑫瞪大眼珠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比起他人的怀疑、羡慕或看轻孙火脑袋是不是进了水等等心思,木鑫更清楚孙火怕是已经一贫如洗,哪里还能拿出什么重宝来上贡。 除了最开始送来的一千五百担粮食,四家族坚称是出于道义援手不肯收取报酬之外,甚至李家还将那把银伞特意送还回来,之后孙火可是没少用自己的随身家底去和仙来城的四家族交易换取物资,就是为了救济和复兴绿石城,否则也不能如此快进行重建和恢复正常。虽然有些东西四家族的凡人根本用不了,但并不妨碍他们转手就拿去孝敬各自的上家,在当时也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献宝这样的话,之后必然会留下公开的记录,哪怕不能公开具体是什么宝物,但是宗门宝库也得有相应的收入,难道他还指望里头的那一位会帮其填补这个窟窿不成?木鑫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作死的举动,可是也没法阻止了。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一章 孤火迷影 果不其然,在片刻之后,孙老出来了。只是他的脸色十分的阴沉未见半点喜色,整个人一言不发地安静得相当可怕,以至于霎时间悄然无声,更有一些胆小畏事者急忙转身离开。 毕竟公开献宝这种事,作为这里的最-高主事人必-须是出来主持接收的。虽然明面上是达成了争取到接触机会的目的,但私底下没有主动认错求见反而是倒逼得人不得不主动出来相迎,无疑是在更进一步地开罪孙老,此刻木鑫真是为其捏了一把汗。 “点-金堂孙火游历归来,偶得重宝,特来上贡宗门,还请殿主查收。”抬头看了一眼孙老的神色,孙火连忙再次埋首下去,恭敬地大声禀报道。 抬手轻轻一招,平瘪的储物袋便飞入了孙老的手中。轻轻地捏了捏,他能感觉到里头的确装有些东西,并非只是拿个空袋子用来做入门的幌子。 抛开先前的种种遭遇不说,此刻孙老也有点好奇,一个刚进阶筑基不久的中层修士,此趟离宗外出的路线也并非保密,能拿得出什么样的东西当做珍宝来上贡。如果仅仅是他先前回收法器给自己留下的炼器材料,那可做不得数的。 意味深长地深看了孙火一眼,孙老这才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到储物袋之中。 下一刻,木鑫就看到了孙老猛地睁开双眼,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和惊疑。“你真的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吗?怎么那么傻啊。”感觉着孙火似乎能够过了眼前入门这一关,木鑫心下不禁叹息道。 “进来。”孙老背着手转过身,径直地往殿内走去。 眼看着孙火应了一声,也就这么抓上那个大包裹跟随其后进入其中,一干人等顿时觉得无趣地散去。木鑫站立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跟进去,孤零零地一人离开。但是像这样没有提前预告没有公开宝物内容更没有后续奖励的古怪献宝,还是自然而然地会传入有心人的信息渠道之中。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什么话都没说地走过了不短的甬道路程,终于来到殿内深处的一间密室当中。里头除了一桌两椅,更多了一张巨大的长方石台。 自顾自地入座后,孙老一挥手便将密室的石门封上,紧接着便将手中的储物袋抛还给了孙火。 “自己说,是什么东西?” “是。”孙火微微欠身,抓着储物袋往前轻轻一抖。在白光喷涌中,一具漆黑的巨大棺木赫然出现在了石台之上,若隐若现地往外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同时,石台的边角处还另外多出了一颗猫眼大小的灰色珠子。 “依属下的鉴别判断,这应该是一具阴煞棺木,做成它的是用金丝楠木,而且应该有千年木龄。至于这颗珠子,虽然是在同个地方一起发现的,但恕属下眼拙见识短浅,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因为鬼兵劫杀和红莲旱灾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大半年来的一部分空余时间里,孙火走遍了万冢丘的每个角落细细探查,试图找出还有什么未知的可怖隐患遗-留在此,以便及早灭除。 这一找孙火才发现,当年在金武侯被灭之后,萧雨沐竟然没有对这个临时巢穴做任何处置和清理就离开了。以致于当他依着记忆中的位置来做查看时,才发现了地洞内竟然弥漫着由这具完好保留下来的棺木所散发出的阴煞之气。 虽然这些外放阴煞之气分量不多,但是长年累月地积累下去难保不会产生通灵异变,亦或是再被什么路过的邪修恶鬼所发现而利用,到时候又将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人间劫难。这是孙火所不能允许的。 除此之外,当年的血池已经干涸,但是在其底部孙火却找到了这颗珠子。尽管感觉上应该跟金武侯有所关联,但以他有限的见识也确实辨认不出其真-正用途。 原本孙火是打算就地摧毁这些东西的,但是在仔细感应这木棺所内蕴阴煞之气的分量之后,他却是下不了手,甚至还有些庆幸当年雨沐在对战中没有真做成此事。一旦这样毫无额外防护措施地摧毁木棺,其释放出来的阴煞之气足以将整个万冢丘污染成寸草不生的死绝之地,那样复兴绿石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也正因此他在打通了洞穴直通地面,将阴煞之气驱逐至正午的烈日下消解后,便将此木棺连同珠子一起给带了回来,打算研究下是否有无其他额外的用途,若是没有则就投入地火之中彻-底摧毁。可是没想到,却会在这里被-迫拿出来用作献宝。 “不知道什么东西你也敢拿出来上贡献宝,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孙老以手扶额,冷笑着说道。 “属下不敢,这两样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所以我觉得它的价值应该不会低于这木棺。还请大人进行鉴定,若是真没什么价值,属下愿意领罚。”孙火连忙蹲跪下身,沉声回应道。 看着这名低首俯身的下属,孙老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恼怒,反而是十分的头疼。毫无疑问,孙火是他所见过最会制造意外的修士,而这些意外不仅有惊喜,同样也有麻烦,一直在跳出计划之外的行事。 能够用上贡之名来拜见到避而不见的自己,而非死缠烂打地哀求苦告,他有点佩服这样的应变办法。只是就如眼前的木棺,这的确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件宝物,却又并非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宗门宝库的东西,毕竟落云宗并非魔道门派。 据孙老所知,至少得要有结丹期修为炼尸,才会在其漫长的修-炼进化过程中将自己的棺木浸染成这般模样。因此他很难理解,以孙火的实力怎么能够弄到这样的东西。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救援绿石城这件事上面。修仙界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允许修仙者随意干预凡俗事务。他不清楚孙火是入门时间太短还不知晓亦或是有意为之,但却不仅做下了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 没有亲眼所见,哪怕是听到了在场玄殇的情况汇报,孙老也觉得是那么不真实的令人难以置信。在那时曾经有想过立即将孙火召回来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来再三思虑还是放弃了,转而隐秘指派出了雨沐两人前来救护。 原因无他,在此事当中孙老看不出能从中获得什么对宗门有价值的收获,反而是通过法器的使用,确认到了那伙异族修仙者竟然是来自慕兰草原的法士。由此难免怀疑到这场变故是试验新开发的慕兰法术所造成,亦或是原本就故意到此进行破坏活动,这才是更具威胁性的存在。 但是这些过程和细节,在口口相传的传播中不断偏离走样地也流转到了宗门,引发了不小的非议。毕竟不管内容如何离谱夸张,却都离不开孙火打破了规定的事实。 为此,这段时间以来孙老也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压下了不少来自他人要对孙火进行严惩以正宗门规令的提议和请求。实际上他很清楚,救济绿石这件事上合情不合规,无论是否重罚都没法让所有人满意。之前人不在宗内还能有所推脱,现在回来了却是必须对外有个交待了。 可是孙老没有料到,即便是回宗,孙火的行为仍然是那么张扬得引人注目,即便是看到现在仍然一只手抓着个硕大的包裹可以明白并非有心如此,他依旧是气不打一处来。 更有为了不久前在其手中才吃了个大亏,加上当初招收入门的试探实力,已经是两次在同一个小辈的对阵中灰头土脸没讨到好。再怎么觉得奇才可惜,现在当面相见,自有又爱又恨火气难耐的时候。 “既然你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此时可以暂且搁置着往后再说。现在,你可知罪?!” 孙老脚下轻轻一跺,人也坐正了起来。声音淡淡的,孙火却仿佛觉得密室内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变得冰冷起来。 “属下不该因私废公,迟了回程时日,耽误宗门要事。此番过错,属下愿承担一切后果,接受任何责罚,绝-无二话。”孙火的头压得更低了,他很明白今日自己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唯有坦白敢于承担方能平息面前的怒火,心底已然做好了吃苦头的准备。 “因私废公,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算不算是明知故犯,嗯?” 最-后的嗯字一出,却见密室的墙壁竟然开始隐隐浮现出了冰晶。 “属下再也不敢了,绝-不再犯。”感觉着孙老的愠怒不减反增,孙火不觉心生惧意,再次认错道。 叮叮叮,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被丢到了孙火的跟前。 孙火大惊直起身,“舵主,这是” 孙老站了起来,背转过身。“你不是说愿受一切责罚吗?那就自裁!因为你的延误,任务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了,乌云还折损了五名人手。” 孙火惊呆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能明白为什么对方见都不想见自己。 “该怎么办?”孙火放下包裹,颤颤地抓起了短匕。这一刻,他从未感觉到一件小东西是如此沉重,心中亦是激烈的天人交战着。 “怎么,舍不得吗?”孙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催促着。 犯下这样的错,他能理解孙老要对自己处以极刑的决定,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要以这种耻辱的方式结束。至于向对面出手,木鑫被玄殇一招制-服倒地的景象一闪而过,孙火马上就打消这个念头。 片刻的死静。 “铛!”孙火猛然站起身,却是将手中的短匕甩到了一边。 “我绝-不自裁。与其这样窝囊无意义的的死去,还不如让我在任务中战死。”直视着背对的孙老,孙火斩钉截铁地说道。 “很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希望你到时不会后悔。”孙老偏转过头,脸上露出了邪魅的微笑,落在孙火的眼中不禁浑身一阵发寒。 “下去。”摆了摆手,孙老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就连密室内的一切也都恢复了正常。 走出外头来到一处无人的甬道时,孙火重重地靠上了墙壁,只觉得身体一阵虚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放话容易,仍旧恐惧。曾经战死复生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个多么痛苦绝望的过程,不比自裁可以轻松解脱,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明明才想要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却没想到自己的大限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都是自己无用,要是能早点突破就好,哪怕是提早一天。”砰的一声闷响,孙火猛然转过身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真是人如其名的刚烈啊!”同一时间,孙老看着被甩到一旁的短匕模糊间幻化成了一根木棍,轻轻叹息着。这场测试的结果,仍旧是出乎他的意料。 影子计划启动到现在,已经是到了要在人前明示的关键阶段。孙老一直在犹豫着是要将孙火摒除在计划之外,还是顺水推舟地令其正式开始入局。 虽然除了孙火,其实他还有别的人选可以考虑。只是没想到,把人放出去一趟做下的事,却是比计划启动以来刻意人为所做的种种掩护事件更具有迷惑性。结合认识以来的所有经历,只要将其中小部分隐藏掩盖,其实就是那颗最-理想的棋子。 “老朋友,对不住了。为了宗门,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认定木已成舟,身形俱疲的孙火干脆什么都不想地直接回到点-金堂,蒙头大睡上了一天。眼下,正是在拼命分金回收材料的时候。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已经放出了狠话,乌云也不会指派给自己能够事先预知必死的任务,但是风险极-高是避免不了了的。为此,除了弥补这段时日欠缺的分金任务之外,他自己也要尽快回收提取一批材料,赶在新任务下达之前将被毁的法器重新打造出来,以求在不可能中杀出一条生路。 可是孙火没有想到的是,才分金的第-二天,一道传音符就不期而至。 “即刻到试练塔听命。”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二章 伪罪真试 试练塔外,孙火站在下方仔细地打量着。 六角飞檐样式,青石垒砌,表面隐隐有荧光流动。除了地面一层每面都设置了进出入口之外,其余外墙上并没有门户窗扉,近乎全封闭。这些倒也没什么,真让孙火吃惊的是塔的一面就有将近百余丈长,十丈高,但地表上仅仅只有三层,整个建筑实在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 来此之前,孙火也有向其他人稍稍打听了一下。地如其名,但试炼的不仅仅是落云宗内的中低层弟-子的实力,同样也有各方各面,比如新作法器、符箓、阵法的威力等等。甚至六峰内部对门下弟-子的某些评比,也会用到这里的试炼结果来作为考核依据。 为了试炼公平和反馈真实情况,来过这里的人都被要求不许对外透漏自己经历过什么,因此孙火也无从知晓里头的具体情形,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叫到这里来。 在孙火看来,眼下自己手上在炼器方面并没有什么新作需要测试,而作为暗卫是要面临生死厮杀,用寻常的斗法试炼来测试似乎也过于简单。尽管如此,前面刚看到传音符未读内容的时候还是把他吓了个半死,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眼见自己在外站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出来迎候和引-领,孙火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自己迈步从面前的入口走进去。他还是很讨厌这种没头没尾的命令,而且明明知道里面的人肯定能够观察到自己的到来。 踏上台阶走过塔基,面前的入口是一扇高大的拱门,三丈来高,更有两扇厚重的石质门扉向内打开着。在其前方五丈远的深处,另有一道翡-翠绿的光幕封住了前路。 来到跟前,孙火歪头想了下,随后猛然间举起右手,一道金光刃显现而出地干净利落一劈而下。 无声无息间,光刃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光幕没有一点阻碍的感觉,但也弥合得极快,不留丝毫缝隙得以让孙火窥视到后边的景象。 “那老东西叫来了什么人啊,进试练塔的门都要这么粗暴。”试练塔内的一处房间中,响起了某个老者的声音,里头更有一道光幕正显示着孙火的一举一动。 孙火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引来了别人的吐槽,虽然宗门之地不会有危险,但他这么做除了谨慎也是想预先探查一下情况。 眼见目的无法达成,孙火也就不再迟疑地收起了光刃,迈步向前穿过了光幕。 方站定身形正要睁眼打量面前的环境,却见周围瞬间亮起了极强的白光令其无法视物,同时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席卷而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变故,有所预料的孙火也并不惊慌,瞬间举起双臂挡在身前做出了防御姿态。 眩晕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只是一息,他就感觉到了强光退去四周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比起先前昏暗了不少。没有突如其来的攻击,孙火稍稍压低了双臂,却没有马上睁眼,而是立马放出神念笼罩在十余丈的范围内,同时竖起了耳朵细听起四周的动静。 鼻子动了动,可以嗅到一股清新的木草香味,再加上神念扫视后得出呈现在脑海中的景象,孙火可以判断出自己现在是身处在密林中的一座十余丈高的废弃平台上。而刚刚的眩晕感,应该是一进门就被传送了。 陌生的环境,未知的命令,这下孙火想不紧张都不行了,但是他仍旧没有更多的举动。睁开眼环顾四周,神念无法完全明确辨识的环境细节顿时更加清楚地收入眼底。 但是东张西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十分的正常,也没有感受到异常的气息,反而倒像自己是多余的存在。正当孙火思忖着是否要往上飞出林子好辨识所处的方位时,却猛然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追逐的声音和术法的爆鸣,而且还是在飞快地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不知怎么地,这一动静让孙火联想到了先前的斥责,因为自己的延误而让五人丢了性命。可是还未等他拿定主意要动身前去探查清楚,却只听得前方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背长双翅的人影越过颗颗林木疾飞来到跟前。当孙火看清对方的样貌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来人的面孔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就连身材和当前的衣着都没有差别。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人冒名顶替的时候,转眼间,孙火对这落荒而逃的家伙没有了半点同情感,立刻生起了极-大的敌意。就在他身子一矮亮出了双-刃要冲出去拦-截的时候,异变骤生。 只见冒牌的孙火冲着自己咧嘴一笑,然后身形一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孙火顿时怔住了,一时间有点不清楚自己是看到了幻觉,还是对方远超想象的强大。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猛然转过身,孙火果真看到了冒牌的自己笑吟吟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背后白色的双翅溃散消失,上下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感兴趣。更可怕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神念感应中居然没有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 “给你了。” 就这么没任何动作地僵持地对视了片刻,假冒的孙火突然很是随意地伸出左手摊开,显露出是一块玉简后才抛了过来。 感觉中的不可信,孙火并没有让玉简近身,同样马上一伸手将其拦在了两人中间。 看着孙火谨慎得不肯接手,冒牌货微皱下眉,随后曲起食指轻弹了一下。 下一刻,孙火只感觉到一股巨力从对面传来,瞬间突破了自己拦阻玉简的轻微法力,推着玉简一下拍到了自己身上,连带着人一起被打落下高台。 事发突然,但以孙火的身手还是有惊无险地着了地,不至于手足无措地被摔个半死。 “叛徒,束手就擒!” “飞行符失效了,看你往哪里跑!” “把东西交出来,乖乖跟我们回去听候发落。” 方站起身,孙火听到四周传来了怒吼,已然被后来者所包围。此刻他明白过来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缓缓转过身,顺带着将胸前的玉简掩盖着塞入怀中才放下手,孙火环顾着正视起分散围堵在面前二十余丈开外的四个人。 三男一女,分别是三髯髭须白净脸皮的青年书生,一头银色长发却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相貌极美而且身体隐约流露淡淡红光的女子。最-后一人则是孙火意想不到却又有过一面之缘的葛仲干。要说此刻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身穿内门弟-子的服饰,袖口的所在都有相同的火纹图样,而且脚下都有着样式不一的飞行法器 凭借这一点,孙火马上判断出了这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归属于火云峰的内门弟-子,但从外放的气息来看却是那少年和女子最-强,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此刻孙火不禁在心底把孙老全家问候了一遍。自己是走试炼的门道,对面却带着杀气而来,分明双方接到的命令大不相同,是极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哪怕是之前放过狠话,孙火也绝-对不是想要这样背锅被同门围攻陨落的结局。 辩解已无意义,孙火更没有打算就此束手就擒,尤其是来人之中还有一个厌恶自己的对头。 “想拿回去,没问题!” 话音未落,孙火按在腰上储物袋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挥甩,瞬间飞出了四道白影。 因为早有预料会受反击,所以四人不约而同地立马做出了各自的防御应对。 书生两手一合一分,顿时一面火焰盾牌从中飞出迅速变大地挡在身前。美貌女子则是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丢出,瞬间迎风而涨变为一把火焰长剑迎了上去。少年却是猛跺脚下的法器,带着他急速下降以避锋芒。 最-为凶悍的当属葛仲干,只见他两手猛然一握,竟凭空多出了两把金色斧头,随后便将其大力掷了出去,飞快地掐起咒诀。 此番领命出来追缉,却是因为师尊刚赐下给五师弟的功-法秘术,竟然在回洞府的半道上给神秘人劫了。幸好的是秘术玉简才转手不久,因此可以施展一种气息秘术追-踪定-位。由于来人是跟五师弟缠斗了片刻后才将其打倒得手,因此他们几人就被紧急召来解决此事。 葛仲干不能不恨眼前这个人。因为先前的那次所谓的“切磋”,不知怎么地竟被泄露了出去,他变成了火云峰内的一个笑柄,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眼下当面近距离对峙,葛仲干更是意外地发现当初看不起的人竟然已经进阶筑基期,连最-后的修为和辈分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原本只是想最-好能比其他三人更早拿下凶徒,好为自己正名挽回地位,但没想到自寻死路的凶徒竟然是孙火,那此事已经不仅仅只是干系着火云峰和师尊脸面的问题,更是自己报-仇的难得机会。击伤同门强抢秘术,哪怕人活着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因此葛仲干已经发了狠,要在这里一举将孙火击杀。 转眼就要短兵相接,仲干猛然才看清了袭来的白影竟然是一枚玉简,不禁下意识地心慌起来。原因无他,杀了孙火固然可以辩称是失手,但要是秘术被毁,空手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尤其是该秘术万一没有备份的话。 急切间他的第-一反应也只能马上停下掐诀的手势,双手大力往外一分,强行让双斧改了轨迹以避让过玉简。但也因为此举他的门户大开失去防范,被玉简直接砸在胸口上。这种纯粹的力道冲击还有自己强改法力的运转走向,令他的身体顿时陷入相当痛苦之中,一股逆血险些就要夺口而出。 发生同样情况的还有那白面书生,只是此刻他的脸涨红得厉害,显然也是在强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美貌女子因为没及时收住手,倒是直接将玉简给切开成了两半,此刻正一脸懊悔,反而跟避让的少年一样未受损伤。 也不知道那少年施展了什么秘法,飞过身后的玉简就这么转了个大弯又飞回来,此刻正被他拿在手中。 “假的。”只是才看了一眼,少年就把玉简扔到一边,御器追赶已经越过高台逃跑了的孙火。 “假的?”听到这话,葛仲干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放出神念去探查手中的玉简。不看还好,这一看他顿时急怒攻心地喷出了逆血,身体的感觉和反应随即变得迟钝了许多。 看到葛仲干如此激动的反应,那书生也不再迟疑地将手中的玉简扔掉,动身追赶着美貌女子第三个离开。 同一时间,正在前头拼命疾奔的孙火虽然感觉到了四人竟然拉开了前后不一的距离追赶而来,但是心头的弦仍旧紧绷着不敢放松。 拿空白的玉简糊弄是个危险的人性赌注,孙火只是想借此可以转移四人的注意力争取跑路的机会,若是行不通也就只能在高台下大战一场了,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子。 尽管暂时摆脱了被围-攻的危机,孙火仍旧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作为预备炼器师,他看得出这些人的飞行法器可不比宗内统一配发的圆盘,想靠自己脚力就甩掉是不可能的事,这点距离很快就会被再次追上了。 在这紧张之际,孙火突然感觉到追赶自己最近的那个少年竟然不见了。 “该死!” 孙火低声咒骂了一句,这种情况明显就是人隐匿了起来,不知道要从哪里在什么时候给自己来上一刀,实在阴险得防不胜防。急思无解下,怀中的膈应提醒了孙火玉简的存在。顾不上是否有禁忌,他一把抓出来就贴上了额头。 “打-倒追杀者,或者摆脱追踪,即任务完成。” 聊聊十六字,此刻孙火真的是火冒三丈,只差破口大骂了。他真要有那么大能耐可以做到其中之一,还会这样被追着落荒而逃。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三章 极速攻防 恼怒归恼怒,此刻孙火还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反手将玉简再次塞回怀中,强迫自己压下火气冷静下来。 神念匆匆将身上的储物袋扫视了一遍。里头倒是还有五十多张符箓,可惜大多数还是辅助性质或疗愈类的,想凭这些就打-倒四名同阶修士完全是痴人说梦了。 反倒是法器上,孙火自觉应该不会弱于对面。虽然最趁手的乌刚残剑因为重量没能随身带出来,但是凌焰剑和血灵锤都还在,短时间内的攻防大概不成问题。 除了人数悬殊和修为不对等的劣势,唯-一的障碍只怕是双方都对彼此的斗法能力一无所知了。只不过孙火比较在意的是,自己的冒牌货在引诱这群人的时候到底显露了什么手段,毕竟前面听到的交手动静并不小。 正在紧张地思考着还未得出明确的应对之策时,孙火就已经感应到了身后有数个炽热的球状物激射而来,连忙脚下发力左右来回紧急变向地弹跳做出了闪躲。 虽然从神念感应中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但孙火还是本能地回头瞟了一眼,却见果真是那美貌女子驾驭着一蓬火云,双手正操纵着一个圆环急速转动着放出一团团人头大小的火球轰过来,紧随其后地追到了十数丈外,马上就可以超到前头截停自己。 “这火云还真是个好东西啊!”孙火心下暗赞了一声,比起宗内配发的圆盘速度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这瞬间他似乎也抓到了此次逃命的重-点。 猛一纵身地踢向前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随后在嘎吱的清脆断裂声中倾倒砸向后方。同时孙火右手向上一扬,凌焰剑冲天激射而出,在半空中一个急转弯正面直刺向美貌女子胸口。转身之际孙火更是左手向前一挥,再次甩出了一道白影。 “哼!故技重施。” 尽管惊诧于孙火转眼之间就做出了三重反击,但美貌女子也丝毫不慢地即刻做出了应对。只见她轻轻一点指,顿时飞出了一团火球迎向倾倒的树干,随后五指一张向前推出,竟是驱使着圆环迎向凌焰剑似乎要将其套入其中,同时火云承载着她往下一沉准备避让过白影。 刚做完这一切,美貌女子的心头突地升腾起一股极-致的危机感,她也刚好瞥见了跳上断树提前闭目的孙火脸上露出一分得逞的笑意。 “爆!” 就在白影与火球两者交错的瞬间,白影却是骤然爆发出了极强的白光,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太阳,将二十余丈范围内的空间全笼罩了进去。 地面轻震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道人影疾冲而出脱离了白光。 五六息之后,当书生和葛仲干赶到的时候,只见到美貌女子躺在地上不断抽-搐,一脸痛苦的呻-吟着,似乎已经丧失了自主行动能力的样子。两人面面相觑之时,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大的吃惊。 稍稍的迟疑,葛仲干还是没有停下地向前继续追赶。反倒是那书生,在看不到孙火的前方和地上的女子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往下降落。仅凭目测他是看不出女子的伤势是否严重,但是把人这么独自丢下也不合适,只不过这么一来自己抓到凶徒立功的机会就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了。 同一时间,仍旧在疾奔逃跑的孙火却是感觉整个人无-比的兴奋,偷袭会如此顺利的得手,不仅没有落空,甚至连最担心的贴身保命之物都没有遇到。 那白影是玉简不假,只不过仓促间根本没法准备,孙火只好用口水将极光符贴在了其中一面,由此在倒树和凌焰剑的三重掩护下才扔出去将其激发。 如同孙火所预料的那般,连未开眼的自己都在短程传送的亮光中感官反应有些迟钝,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更是打了美貌女子一个措手不及。除了本能地抬起双手遮挡之外,哪怕在强烈的危机感驱使下外放出了护体灵光,也因为双目忍不住流泪的刺痛感而无可避免地影响了法力运转和控制的发挥。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孙火也从断树上一跃冲到了跟前,整条手臂化为了银灰之色一掌将人从火云上抽拍下去,非常时刻他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 尽管已经刻意地收敛了劲道,但孙火还是低估自己此刻的破坏力,美貌女子落地时的护体灵光不可避免地破碎溃灭,由她自己的身体承受下剩余的撞击,只觉得整个人仿佛瓷器般被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动弹不得。而这样的结果,却不是现在跑路中的孙火所能知道的。 失去主人控制的火云缩小落入手中,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块锦帕法器,连带着被凌焰剑带回的圆环,孙火没有多看地反手直接塞入储物袋内,仍旧依靠自己的两条腿来逃窜。法器虽好,但是终究未曾使用过,哪怕比寻常修士知道更多的御器方法,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可以熟悉如何流畅操控,强行使用反而只是会耽误逃命的速度。 通过此战,孙火已经明确下来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是速战速决地抢走对方的飞行法器,这样就可以在追杀中确保自己的速度优势,从而能够拉开距离摆脱追踪,最终达成任务目标。 有了方向,孙火的心底也镇定了许多,开始筹划起反杀第-二人的办法。此外美貌女子轻视的话也给了他提醒,故技并非不能重施,太过于轻视的话仍然还是可以再次利用。 不一会之后,急追而来的葛仲干也终于看到了孙火的身影。到了这个时候,人虽然还在奔跑,但是速度却是下降了不少没有先前那么迅猛。不仅如此,他还清楚地看见了孙火不时回头观望,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慌。看起来跟美貌女子的遭遇战似乎用尽了手段,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吃里扒外的逆贼,不想受苦就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听到背后传来传来葛仲干的叫喊,孙火似乎更害怕了,此刻脚下好似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个狗啃泥。 “师兄,你就不能看在同门的份上,放师弟一条生路吗?”不肯认命仍继续跑动着的孙火,转头回应哀求道。 “住口,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弟,师尊更不曾说过有收录你这个逆徒。既然你要自寻死路,今天就拿命来赎罪。” 眼见孙火势弱,更连代步的飞行法器都没有只能跑路,葛仲干已经没有了再啰嗦下去的心情,只想马上就了结其性命。再一次,他取出先前的金色双斧猛掷了出去。 无声无息间,三尺大小的双斧分开从左右两边包抄,向孙火劈砍而去。 这双斧又名碎金斧,乃是掺和熔炼了金晶于其中,由结丹修士出手控火炼制而成,因此质地上远比寻常法器来得更为均匀坚实,不易在斗法中被摧毁。 尽管双斧在操纵上颇费法力和占用神念,飞行辗转间也不是那么灵活,但它的锋利也是非比寻常,全力一击之下连高阶防御法器的盾牌都能够劈开,可谓是修士中攻敌死斗的大杀器。更重要的是,此法器也是段延庆下赐给他的入门弟-子礼,能用它取下孙火的性命,亦是不负自己亲传弟-子的正统地位。 在这一刻,葛仲干心中竟然有了扬眉吐气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连困顿数年的修为瓶颈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变化。大喜之下人更是坚定了必杀孙火的决心,相信只要做成此事后立刻回去再做闭关,一定能够大有收获。 眼见双斧毫不留情地拦腰斩来,孙火似乎惊慌得都忘了自己还有没有法器和大威-力符箓,只会用一些火球或者冰锥之类的小法术击打过去,却根本不能阻止双斧的逼近。 危急关头,孙火却像突然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个站立不稳地向后仰身滑行,却是险而又险地避过了首-次斩击。 “师兄,你就放过我一条生路,我把身上的宝物都给你,这样还不行吗?” “废话少说!只要取了你这叛徒的狗命,有什么宝物也自然都到我手里。受死!” 为了避免刚刚攻击落空的失误,这次葛仲干没有让双斧同时出击,而是控制着稍稍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地追杀。 同时,在听到自己绝-不留手的狠话后,他看见孙火好似也被彻-底逼急了,往嘴上一捂吃了什么丹药后,逃命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上来。害怕就此被孙火轻易地拉开距离而不好控制碎金斧,葛仲干也急忙发力紧追了上去。 不一会之后,就在他再次追上用其中一只金斧马上就能砍上孙火的后背时,突然见到孙火身前黄光闪动,紧接着右手猛然伸出,头也不回地往后一甩。 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块疾飞而出,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撞击在了金斧的手柄末端。受此影响,金斧前劈的角度骤然被顶撞成了向下,骤然停滞间一道硕大的裂缝顿时出现在了地面上,而孙火其人已然向前窜出了十数丈开外,竟是一点都没受到伤害的样子。 一次或许是巧合,但是连续的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就不是意外了,接下来的一幕除了让葛仲干感觉到充满了震撼,同时还有极-度的愤怒。 因为不管控制着碎金斧从哪个方向进攻,每次飞到孙火的近前即将发动劈砍时,都会得到一颗石块的招呼,虽然不能够损伤金斧半分,却是被强行改变了攻击的方向扑个空。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样,连法器都没使用就能抗衡一对顶阶法器。 葛仲干的脸渐显狰狞之色,一双眼睛也变得通红起来,紧咬的嘴唇边角更有一丝鲜血淌下。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再一次被当成傻-子戏耍了。 从一开始自己没有设法,或者和其他人配合限-制住孙火的行动,根本就留不下人做到一击必杀。这不是在切磋比试,而是追杀逃亡,对手根本不会傻傻地留在原地和自己硬拼法器和法术。另外,由于被其示弱的表象所欺骗而急于分出胜负,同时使用大威能的碎金斧和驾驭飞行法器追击这般长时间,自身的法力已经开始不济了。 “师兄,来一决胜负!” 恼羞成怒之下,葛仲干正准备收回碎金斧,以此不惜代价使出一招大范围杀伤秘术,却猛然见到孙火掉转过头纵身上树,手中倒提着一把不起眼的黑色长锤,连续跳跃飞扑上前来一声厉喝,竟是一副要近身搏杀的样子。 “成全你!” 葛仲干怒极反笑了。他看出来了,此刻孙火人在半空既无飞行法器承载又没有法术加持,不比在地上根本无从腾挪闪避,已然是个活靶子。看来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先前的伎俩所拖垮,竟然头脑发热到出此昏招想要反杀。 双手一招,只见两把碎金斧立刻呼啸着飞回,随后在葛仲干的身前斧柄对碰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回旋镖似的组合。在低低的口诀念诵声驱使下快速地旋转了起来,向着孙火腰斩切割而去。 此刻孙火一改先前的惊慌,满脸凝重。虽然他先前能看出那双斧不是寻常的大路货色,却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变形使用法门。只是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上了。 一声怒吼,孙火在空中猛地转身一圈,顺势将黑锤向着双斧掷了出去。同时他握着的左手骤然放开,耀眼的白光再次放射而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极光符覆盖范围之外的某个角落,一只晶莹的冰箭突然激射而出,瞬间扎入其中。 砰砰两下清脆的法器撞击声,随后便是葛仲干惊慌的喊叫和重物坠地的闷响。虽然孙火仍旧从光团中急冲而出,但是这次不再淡定,只因为此刻他的半边脑袋上面已然覆盖着薄薄的冰霜。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ps:昨天硬盘毫无征兆地突然坏掉,全小说大纲和写好的稿子存档都没有了,唉。 第三百零四章 不胜之胜 尽管已经一再地多留个心眼提防,孙火也还是没有料到银发少年会如此准确地选在自己和葛仲干正面对-抗的这个瞬间出手。 如果不分敌我单从战斗的角度来说,这的确是非常毒辣的选择和出-色的斗法意识,正好在孙火发力势尽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的时候,否则脑袋上也不会毫无阻挡地直接挨了这一箭。 要不是忌惮着这些精英内门弟-子的身上可能会带着抵御致命伤害的保命物件,孙火在极光符掩护下靠近时都会运转千钧诀以防万一,刚刚这一箭已经毫无疑义地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尽管防住了这一致命伤害,但是脑袋挨上一箭的滋味并不好受。孙火只觉得头颅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意识都有些不清晰起来。 大惊之下连血灵锤都没来得及取回,孙火就直接落荒而逃了。在这种状态下再连续挨上一箭,他自己都无法保证还能够跟先前那般完全扛住。 与此同时,出手狙-击的银发少年自己也是受惊不小,他还从没见过有人的脑袋在被法器击中后仍旧能够活蹦乱跳地跑路了,而且从其表面凝结冰霜的迹象可以看出,这是根本没有使用法术或法器阻挡而直接中了自己的冰翎箭。要知道脑袋可是人体最脆弱的要害部位之一,哪怕是修为更高深的结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也绝-不敢这样凭空接自己的箭矢。 “这还是个人吗?”银发少年不禁怀疑道,以致于他错过了最-佳的连续追击机会。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从面前溜走看不见了。 连着使用了清心符和服下醒神-丹,孙火这才感觉头脑舒服了许多,只不过却是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生出了一股不甘和后怕。 虽然按照计划成功激怒了对方,令其在状态欠佳的情况下和自己对拼了一把,但一力降十会还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不仅组合在一起的双斧被硬生生打散,而且后续还击中了葛仲干脚下的飞行法器。尽管余下的力道不足以摧毁整件法器,飞行功能受到影响应该是避免不了的。而且人这样失去承载地从半空中掉下来,虽说不一定会摔死但受伤是避免不了,想来一时半会间也没办法再追赶上来。 只是孙火相信着那名冒充自己的前辈就是此场试炼的监督者,一定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追杀的进行。但是刚刚那么危险的一箭,却都不见其出手中止攻击的进行。万一自己当时没有运转千钧诀,那就是真的会一命呜呼了。 “自己就是真的那么无关紧要,可以这样被随意舍弃的吗?”这样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萌生而出,却又无人可以回答。 活命为当务之急,强按下心中的疑影,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这危险的第三人。 已经隐匿于无形在暗中尾随观察了自己的两次出手,孙火相信自己是没法再能够轻易地欺骗到银发少年可以形成近身战。除此之外,就算尚不清楚银发少年使用了什么法器或是旁的手段发动攻击,这种修士之间远程斗法的方式恰恰是孙火最-为欠缺且薄弱的方面。这次交手,从一开始就已经全-面落在了下风。 而且退一步来说,就算侥幸击败了银发少年,已经手段用尽的自己面对最-后的第四人那白面书生,又拿什么能够抗衡呢,这才是孙火心里最没底的无奈。 “罢了,真到那个时候说不得只能那样了。”孙火心中叹息了一声,不再去想那实际上已经等同弃权不存在的第四人。 没有办法能够发现隐藏起来的银发少年,迫不得已孙火只能用上最直接也是最笨的手段,速度。 力量原本是孙火擅长的,但是地形的因素同样大大影响了逃跑直线距离的发挥,所以他拿出了美貌女子的锦帕,略一施法便纵身其上冲出了林子开始逃跑。如果空中直线飞遁都不足以逼迫银发少年放弃隐匿状态现出身形来追击自己,那这场追杀试炼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直接投降认输了。 果不其然,在见到孙火竟然放弃了跑路而改用起了火云法器,银发少年顿时着急了起来。无他,只因为传下的追踪秘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今生效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让孙火拉开距离在秘术失效后藏匿起来,茫茫大地上哪再找人去。 不得已,银发少年只好现出了身形,驭驶起一架银梭急追而上,后发先至地抢到了孙火的前头准备将其截停。 接下去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就如两人所预料的那般孙火不可能就此止步束手就擒,于是双双在低空中疾飞追逐不停。 只不过让银发少年觉得憋屈的是,除了一开始临时上手不熟悉这火云法器的操控而令孙火飞行得偏慢了些,后边却是越飞越快直到全速的状态且一直保持着。因此,起初的时候他还能够稍微出手发动攻击进行阻截,到了后边他就不得不全力紧跟着。至于再发动攻击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根本无法锁定目标只会白白落空浪费法力之外,反而因为需要分心施法而让追赶的速度出现短暂的下降,从而再次被拉开两者间的距离。 以他的见识,怎能看不出孙火的意图,是在以疾速飞行逼迫自己跟着一同消耗法力。这是个明套,银发少年进退维谷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往里钻。 两人的修为相差一层,这样消耗战的结果还是自己会有所剩余。即便那个时候发挥不出法器等手段的原本威力,但用来对付一个没有法力近似凡人般的修士也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想不明白,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逃窜的意义又在哪里,仅仅只是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吗? 从孙火的身上银发少年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被-逼上末路的绝望气息,因此除了警惕之心不敢松懈之外,他心下也相当的好奇。毕竟斗法方式如此的大异常人,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招数可以破-解此局也尚无定论,对于自己来日未必不能借鉴参考。 在这种各怀心思的默契下,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孙火法力濒临耗竭的时候。 看着火云法器带着人速度渐降地终于悬停在前方不远处,银发少年也没有冒然冲上前动手,同样保持着距离也停了下来。 “师弟,逼迫我大费法力地追着你逃到这里,但是很可惜,修为的差距不是这点小计谋可以抵消的,现在准备要束手就擒了吗?” 尽管明知道修仙界更多是以修为高低来论辈分大小,但从一个少年的口中听到这话,孙火还是感觉十分的别扭。单论相貌论身量,自己怎么说至少更像是对方的兄长多一些,甚至当对方的父辈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却很反常地成了对方的晚辈。但从这一句话中,他还是捕捉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信息。 “师弟?这么客气,难道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叛徒凶犯吗?”微微眯起双眼,孙火试探性地问道。 “哼,一开始是信以为真了。不过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你不仅仅只是一名强抢秘术的叛徒那么简单。”少年撅起了嘴,一脸被诳很是不爽的样子。这情形看得孙火微微皱起了眉,感觉似乎此人远比想象中还要厉害,竟然能够看透试炼的假象。 于是他故意掰了掰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略略低头摆出一副阴森的面孔,“哦,你看出了什么?” 噗呲一声,目睹这一幕的银发少年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个地方,恰好我从前试炼的时候来过。当然了,这不能一定证实你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在前面两次单独的遭遇战里,你都留手了未曾取人性命,这难道是一个强抢秘术的狂徒该做的事?” “还有。”银发少年竖起了一根手指,冲着对面晃了晃,“你这个样子,就是在欲盖弥彰,也只能糊弄糊弄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听到这话,孙火微微一愣,随后眼神顿时冷冽了下来。言语上的试探交锋才一开口,自己就被嘲讽了先输一手,这少年也未免太招人恨了。 “对对,就是这个眼神,有点冷,乍一看还真是有点吓人呢。”少年仿若受惊般地往后退了两小步,一只手却悄悄背到了身后,掌心中隐隐有白光亮起。 脸上的神色阴晴交替着来回地变换了数次,孙火突然冷笑了一声。 “是吗?知道害怕却不会掉头逃跑,还真是惹不起的主。溜了溜了。”说完这话,他反手间拂过储物袋,就把夹在五指缝间的四枚石子甩射而出,脚下一踩火云再次直冲向下方的地面。 “这是?”一个横向急闪躲过了石子之后,银发少年看着孙火落地后又再次疾奔了起来。 没有再次尾随急追上去,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就停在原地,青稚的脸上显露出很不相配的凝重思考的神情。不过数息之后,他还是轻叹了一声。“大意了,想不到抓个低一阶的修士会这么困难。” 如同葛仲干后来醒悟到的教训那般,银发少年也明白过来这场看似手到擒来的追杀,其实至少得要有两个人配合堵截才有可能做到。但是他们四人之间从一开始就各怀心思根本没有多做交流沟通,更谈不上合作和默契。 虽然他自信和孙火单独交手一定能够取胜,但是现在人已经为之前诡异的失手所警惕,更不接受激将法完全对自己避而不战了。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银发少年知道这场试炼是孙火胜出了。单独一人继续追下去,只会是无休止的拉力赛,结果不出彩却是有-效的。 “好师弟,我们早晚还会再见的。”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银发少年掉头便往原路飞行而去,竟也是果断地做出了放弃。 虽然第-一时间感应到了银发少年反方向的离去,但孙火下意识地认为是有什么计谋在其中,不觉得对方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而是要引导麻痹放松警惕。因此他是一点都没减速地朝认定的方向继续疾奔而去。 只是没过多久,孙火的眼前骤然一花,竟是再次出现了另一个“孙火”的身影。大惊之下也根本来不及减速,孙火只好顺势右手握紧了拳头全力轰上去。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幻化成自己的形象又无法识别身份,他也只能当成敌人处理了。 这个时候对面的“孙火”也没有躲闪,只是同样抬起左手握拳迎了上来。 “啪。” 双方的拳头准确无误地对击在了一起。 但是让孙火真-正大吃一惊的是,那么大的力道竟然起不到预想中的作用,前冲的势头就这么轻易地被挡了下来,而对面只是晃了一晃后退半步。 “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拥有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巨力?” 孙火的心头只来得及冒出这样的念头,随后就见到眼前亮起了极-致的白光,紧接着就在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失去了意识。 这是孙火自己的感觉。但此刻如果有人在旁察看,就会见到孙火出手的对面是一整面向四周延展而去看不到尽头的弧形透明屏壁,却诡异地映照出了他自己的身影。 在这场试炼的逃亡中,不知不觉地他已经来到了试炼场地的边界处。此时此刻,无形的屏壁表面正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传递向了远处。 灵光一闪,又是一名“孙火”浮现而出,猛地伸手从后面揽托住了正要倒地的孙火的腰。 “这小子,真是可怕的力量。徒手的爆发居然能够稍稍撼动结界大阵,这也只有修为达到结丹期以上借助法宝才能做到。” 下一刻,两个孙火有如幻影般晃动着变得模糊起来,随后就在原地消失无踪。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五章 逆颜强保 小半天之后。 “啪嗒。”蘸墨的毛笔有些重地敲在笔架上,随后孙老一双有些枯瘦的手扶上了额头,缓慢而用力地揉按着自己的额头。明明还有不少的事务需要处理,但心就是定不下来没法集中思绪。 只是一场宗门内的寻常试炼而已,他不相信身为暗卫的孙火会无法顺利完成,毕竟他的能力在与生人初次交手时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连自己不也没能完全压制住。就算退一步来说,哪怕真的通不过试炼,也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才对,至少近百年来试炼塔的所在还未有出现重大的意外伤亡。 即便是这样的宽解自己,可孙老还是会感觉到一丝丝难以控制的紧张。只因为这场试炼并非由自己主-导来进行,所做的仅仅只是按照上面的要求代其传令出发而已,至于是谁主持要求配合试炼,孙火会面对什么状况他却是一无所知的。 习惯于掌控一切布置,此刻突然间面对完全的未知,孙老一时间却有些不能自己地没法坦然接受。 “老冰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恍惚间耳旁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孙老顿时腾地站了起来,挥手间一层冰雾向前方弥漫而出。被人入侵到跟前还毫无察觉,大惊之余他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反击的举动。 随后马上他就想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与此同时,跟前的身影一晃就退出数丈之外,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冰雾的袭击。 连忙再一挥手撤去那冰雾之后,孙老赶紧从桌几后走了出来行礼道。 “卑职拜见二师祖。刚刚不察有所冒犯,还请责罚。” “冒犯?那倒算不上,不过责罚嘛,我得想一想。” 心中骤然一沉,孙老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相识这么多年来,他何尝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随和会与人说笑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刚刚先是喊了自己过去的绰号,然后又口出矛盾之语,只怕是不好过这一关了。 放下行礼的双手站直了身子看向前方,青黄-脸色一身蓝杉,赫然与记忆中的样子没甚变化,正是宗内两位太上长老之一的吕洛。但让孙老心下大吃一惊的是,被指派出去接受试炼的孙火,此刻竟然躺卧在其脚边,一副好似昏睡不醒的样子。 “这小子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要二师祖亲-自把人带回来?”心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后便被孙老马上按了下去。他隐隐猜到了吕洛为什么难得一见地会来找自己的原因,但是否正确还需要确认一下。眼前的压力正冲自己而来,只能先自保再考虑其他了。 “卑职不知二师祖为何要责罚,还请明示。” 左右看了看,见室内未设额外的招待处所,只有两排共八座聚众议事时的桌椅。吕洛便朝边上走去,随意地选了张圈椅坐下来。孙老眼角微微一挑,却也什么地都没说紧跟上去,在其对面数尺外站定,略略弯着腰以示敬重。 “由你提出的设想方案并经过其他人商讨加以完善,再加上已经推行落实到了现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影子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容有失。宗门之内,除了你那里,实力更强的后辈大有人在,为什么你要否决其他人选执意选这小子。” “要知道在之前的安排中,哪怕是进入了你的乌云也并没有让其经常外出执行任务的打算,而是准备让他留在宗内安安稳稳地回收炼器材料。从之前上报的数量来看,如果全力以赴的话,单他一人就足以为宗门提供将近一厘的收入。如此人才,放在哪个宗门内都会严加看护,小心掩藏尚且还来不及,你居然还要把他推到明面上抛头露面。” 吕洛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听不出喜怒,只是很平和地看着孙老的眼睛。 “我相信他的实力,足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毕竟他的能力在宗门之内,甚至可以说在云梦山脉中是独-一无二的。此子如今也已经成为筑基修士,因此出场挑战的话,对手修为只是在筑基中期以下应该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我更相信他的忠心。既然连那一城不相干的凡人百姓他都能够拼死救护,倾尽所有地助其复兴重建,又怎么会不对有恩惠于他的宗门做出回报。正因为事关重大,卑职认为人选的忠诚应该优先于个人实力。” 只是略一思索,孙老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人要忠心固然不假,但是得先把事做成了才有意义。用宗门的威信来对他一个小辈施恩,你觉得这样真的合适吗?如果失败的话,” 吕洛顿了顿没有往下说,偏头朝孙火的方向看了一眼。 正因为事关重大,若成了自然一切好说,但是失败了孙火根本没有能力来承担这个责任,因为连作为一个人最根本和最宝贵的性命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说起来乌云的暗卫,是一群没有自-由选择的修仙者。吕洛并不觉得有损宗门的威信来给孙火做下的事兜底就能令其感恩戴德,从而死心塌地地全力配合执行计划。先前的试炼,除了是有点好奇想亲眼察看孙火的斗法潜力之外,更多还是准备借此将其抹杀,从而坐实其狂妄自大目无法纪的罪名,杀鸡儆猴。可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在四人围杀之下竟然还能完好地全身而退。 “要是计划夭折的话,我和他一起抵命谢罪。”沉默片刻后,孙老这才开口道。 “你说什么?” 吕洛双目睁开了些,他很是意外,孙老竟然会为了维护这个小辈而做到如此地步,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门规法度不可轻破,否则难以服众,更不利宗门长久立足。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所以真要是成不了事的话,就以我俩上下勾连妄图私设门户为由处刑,正告宗内弟-子由此立威。” 孙老闭上眼,轻叹了口气,这一刻他的人好似放下了什么重担,令得吕洛都能感觉到他凝重的气息似乎变得轻快了不少。 低头略略沉吟,吕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向前伸手一招。孙老顿时身体一僵,整个人瞬间被吸引到跟前来,左手手腕抬起已然被抓握在吕洛的手中。 “你在这个位置上多久了?” “记不清了,七、八十年总归有的。”孙老摇了摇头,略一发力抽回了手并再次往外退出几步,仍旧恭敬站好。 吕洛眉头微蹙,缓缓开口道:“已经太久了,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可以放手什么都不用管了,就在宗里好好颐养天年。” “二师祖在上,卑职不敢称老。”听到这话,孙老没有迟疑地立刻回应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论活着的岁数,我比你多出两倍或许还不止,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以整体的身心状态相对地来看,你也称得上是一名长者了。” 孙老微微一愣,但这次他也没有开口反驳了,就这么静静站立着。 足足过了好一会之后,一声叹息才从吕洛口中传出。 “为什么不肯放弃?这不像是我印象中乌云之主应该有的样子。难道他就这么值得你这么不顾一切地赌上身家性命为其做担-保?我没记错的话,他对计划还是一无所知的,这样加入未必是件好事。” 这个时候,孙老的脸上方才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二师祖,就像您刚才说的,卑职应该是真的老了。人老了,心肠也就变软了,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杀伐决断铁血无情。坦白来说,现在卑职私底下是后悔将其收编进来的。他这种偏于良善的性子,经受了刻意的折磨和诱-惑也没改变多少,是真的不适合待在乌云这种阴暗的地方。” “虽然这小子是坏了修仙界公认的规矩不假,但他做下的事却也同样可以说是问心无愧。暗卫为了宗门的存续行阴损之道,杀戮深重,永远无法走到明面上来。所以,卑职只是希望,这点萤火之光可以保留下来,权当是为了乌云的所有人积点功德。” 一丝愠怒在吕洛的眼底闪逝而过,但在表面上他的神色仍旧分毫不变。 虽然孙老的话说得恳切像是在请求,但在他听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逼宫。这个位置实在是让他坐得太过久了,竟到了今日有底气挟势倒逼的地步。 看着吕洛搭放在大腿上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轻敲起来,孙老也没再说什么了。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只能是看个人的命数了。 刚刚的理由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之所以一定要保下孙火,更是因为还有当初对张雷岳弃世的亏欠。现在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若足够聪明、足够运气地把事办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至少孙火是安全无虞的,哪怕之后自己再也不能庇护。 这一次的沉默,足足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么多年你的处事都还是稳妥可靠,甚少有出大纰漏的时候。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展露私心,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而且它没有影响到你用人的眼光。” “谢二师祖成全!” 孙老弯下腰深施了一礼,只见到眼前蓝-光闪动,端坐于前头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连忙直起身来转头往门口望去。只见吕洛站在那里,抬起一只手,掌心之中却有一个核桃大小的蓝色光团正在凝聚之中。 “从今天的试炼来看这小子有点头脑的,未必完全没有-机会。因为影子计划,宗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此事许成不许败!” 说完这话,吕洛的手掌轻轻拍出,那个蓝色光团便朝着孙老飞来。 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更是完全放开了不做任何抵抗,孙老就这么看着光团毫无阻拦地融入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孙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沉重,这才从昏睡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神思如潮水般徐徐归位,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此刻是平躺着的姿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在试炼之中被诡异地击倒了。 所以自己输了?这是在哪里?会不会要受惩罚? 冒出这样的念头,无疑是孙火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出乎孙火意料之外的熟悉,竟是瓦片砌垒的青灰色屋顶。双手指间,触摸到的是柔软的皮毛,同时更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萦绕在鼻尖。 这是回到了自己在宗内新修的宅院里,孙火终于反应了过来。 赶紧坐起身,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拍打搓揉了几下好更快地完全清醒过来,孙火连忙外放出神念去感应整座宅院及周遭的动静。很快,一个熟悉的气息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醒了呀。虽然我是不请自来的,你这主人也不准备出来招待招待吗?”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孙火的耳边响起,让他的脸上顿时挂上了无奈的苦笑。 片刻之后,正厅中。 在出来打过招呼并把孙老请入座后,孙火就手足无措地站在其对面,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什么才好。离开那么久因为顾念着要补上分金任务,回宗后他并没有想到要先来这里收拾整掇一下而是直接进了点-金堂,此刻莫说什么待客用的灵果点心,就是连象征性的茶水都没有,丢人丢大发了去。 看着孙火在自己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地脸皮涨得有些发红,孙老只觉得甚是有趣,更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眼前这个人。 把昏睡的孙火带回这里,只不过是他的临时起意罢了。比起在天工殿中开始揭示影子计划的一些内容,孙老觉得来孙火的洞府或许更为隐秘些,毕竟这块地面上也就只有这唯-一的洞府,基本不会遇到其他人。 只是没想到真的亲眼见到孙火特意求取的“洞府”后,却是给了他非同寻常的感受。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六章 仙凡同归 这一生孙老也见过许多的洞府,有正常进入的,也有不正常“拜访”的,少说也有上百之数,但都没有像孙火这座宅院这般令他心有触动。 刚开始到达的时候,孙老是吃惊。 吃惊于一个修仙者的住所就这么暴露在地表上,尤其在周围没有邻居的情况下从远处望见时是格外的醒目。更重要的是,来到跟前才发现这座宅院半点防护都没有,以致于孙老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极-其高明的幻阵亦或是走错了地方。 吕洛临走前只说了让孙火睡一觉就会没事,却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此。经过再三的探查确认宅院真的是毫不设防后,孙老也只能是在满心的无语中先把孙火带到内室放下继续沉睡,并没有强行将其唤醒。 等待的时间永远都是那么枯索无聊,再加之也不知道孙火需要多久才会清醒,独坐片刻之后,孙老也就自然而然想到了参观一下这别具一格的孙宅。 缓步行走于廊下,孙老清楚地看到门扇窗扉上有了灰尘积累,无声地表达着这里的主人离开了不短的时间未曾归来。 突然间,他为孙火感觉到了心疼。 二十出头的年龄,正是神思敏捷气血充沛的人生大好阶段,又有一手分金能够回收炼器材料的本事,如果换在其他修仙者身上会做什么?可想而知,那肯定是埋头分金转变成资源,然后诸事不理地闭门苦修。只要突破瓶颈的运气不是太差,那修为突飞猛进的跃升是指日可待,更是一个有心调-教可在某个领域专精深研过程中无需太过计较资源投入的苗子。但是,在自己的掌控下孙火都做了些什么啊。 现在,孙老终于完全明白为什么张雷岳是那样恨绝了自己,多年相交的好友最-后却咒誓不复相见。 能不能步步高升羽化登仙,哪一个修仙者的心底对自己没个数。当仙路走到了尽头,传承后继有人甚至是青出于蓝,亦不外是一生最-大的慰藉和骄傲。 浊泪在眼眶中流转,许久之后终究没有滑落。 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孙老猛地一挥手,便有微微的风声响起,无数冰凉的白色气流涌动,化为了一个小型气旋,将整座宅院笼罩在其中。 “砰!砰!砰!” 在气流的牵引推动下,所有的窗扉门户震颤着纷纷自行打开,尘封的浊气蜂拥而出,冲上了半空。不一会当气旋消失的时候,整座宅院感觉上就像活了过来般焕然一新,冰爽透彻。 虽然严格上来说这绝-对是属于擅闯他人洞府,为修仙者间的禁忌,但是因为毫无防护和神念感应中没有发现任何包含灵气的物品存在,孙老也相对自欺欺人地少了部分顾忌,开始逐个房间打量起来。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名修仙者的住所,孙老会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凡俗人家。从空中他就看不到寻常修仙者洞府应该有的布局,比如药圃、练功密室,炼丹房或者炼器间等等,通通都没有。 要说唯-一能跟修仙者关联上的地方,就是孙火的书房。靠墙的一排架子上,孙老看到了有些书籍摆放,各种各样,大本的,小本的,手抄的,拓印的,纸质也不尽相同,竹简,草纸,檀纸等等。 略略翻阅下,发现大部分都是俗世之书,有识字启蒙的,术艺学问的,杂史列传等混在一起的大杂烩,他甚至还瞧见了两册薄薄的佛经也夹在里头。 另一小部分就是有关修仙者的内容了,但也不是什么有关修-炼的书籍,而是有关云梦山脉地域的历史传说,风土人情、天地灵物介绍和当世大人物的一些资料等,同样是大杂烩地混在一起没有个分类。 这些书是否都有被完整地仔细看过不知道,但是看上去就是像孙火入手后就往上放也不做整理,乱糟糟的一堆,让旁人看了坏心情。同样的也没有人会觊觎,实在是过于鸡肋般的存在。 除此之外,走完整座宅院一圈下来给孙老的感觉,就是极-致的寻常和低调。这里不像是大富人家的所在,没有华-丽的装饰,而这种风格在越高级的修仙者洞府中越是明显,总会给外人惊艳之感,以在无形中展露实力和炫耀个人的底蕴。 虽然只是宗门内修建一所寻常宅院,但所用的材料,也是外头凡俗界同样的屋舍所不能相比的。可是孙老初看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品质上的优劣感,就像是温饱有余的小康人家,毫不起眼的普通,只有到近距离细看接触时方知其中的差异。 最触动孙老心境的是,他看到了厨房的存在,而且并非只是为了迎合凡俗宅院布局而做出的象征存在。 有柴火整齐地堆放在一旁,等待被燃起的时候。此刻清冷的灶台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虽然不深厚,却也显示着使用了有些次数。 一个会使法术的修仙者,下厨房蹲在灶台前烧火煮饭?烧水还是做些别的什么?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想象的画面,对孙老的冲击有些大,实在是颠覆了他心中对修仙者的清高形象和世界观。 即便是回到正厅中,孙老的心绪也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只是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孙火这个后生小辈,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 长久以来,虽然同为一族,修仙者和凡人却是对立的。修为越高深,两者割裂越彻底,就像是从骨子里诞生的上位对下位的藐视甚至是无视。但在孙火这里,对立的两面则是同时共存,似乎无有高下,不分贵贱。 他没有打算当面去问孙火。因为这种问题的答案往往说不清道不明,有可能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坐在客位上,肘部依靠着桌沿一手轻抚着颌下长须,孙老望向大正厅大门外的前方。实际上他的双目瞳孔有些溃散,并没有真-正在看什么。 因为前面这番触动,此刻孙老的脑海中,有意无意地想象起了孙火一天中可能的生活景象。 出了这个宅院,应该就是他当值做事的时候,分金,炼器,等候自己的任务差遣,还有处理别的什么跟修仙者相关的事务。而等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是个独自当家的大小伙子,要管自己三餐衣食,也会读书写字,夜深了就冥想修-炼,很可能有时会睡懒觉。嗯,一定是会偷懒的,否则怎么会床铺有皮毛垫底,却没有打坐最-常用的-蒲团。 就这样日夜循环推导下去,变换着加入猜想中的喜怒哀乐。孙老觉得自己仿佛在越来越接近问题的答案,好似近在咫尺,又仿若远在天边。 孙老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随着想象的深入,其中的人生主角正在改变,渐渐地换成了他自己代入其中,一些过去的经历也混进了臆想的场景中,衍化出一个个不同于历史的结局。而这些结局给他的感受,很是心安,还有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孙老倚坐着的身体猛然一震,紧接着一层白蒙蒙的光晕凭空生出将其笼罩其中。无声无息间,一层薄薄的冰霜从其脚下飞快蔓延开来。几个呼吸间这冰霜就覆盖住了整个正厅的所有表面,更是冲出门窗向整座宅院冰冻过去,一丝丝白色的寒气开始在半空中飘逸。 与此同时,卧室沉睡中的孙火似乎感觉到了凉意,于是缩了缩身子,人却没有醒过来。 异象仅仅持续十数息的功夫,那光晕便怦然破碎,化为星星点点的流光消散于无形。孙老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气息骤然外放而且节节攀升起来。 不仅如此,孙宅之外的正上方高空,此刻也诡异地多出了一个五色旋涡,若隐若现。 但这五色旋涡仅仅出现了一瞬,随即消失不见。往外冻结蔓延的冰霜也顿时停了下来,向内飞快地回缩。 不一会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仿佛什么没发生过。只有唯-一的变化,就是孙老攀升的气息似乎达到一个顶点停了下来,正在变得凝实。 筑基后期巅-峰! 只要稍稍巩固一下,再尽可能地获取一些辅助突破的手段或丹药,就可以开始尝试进阶结丹期了。刚刚的五色旋涡,就是准备突破的前兆,但却被自行中止了。 孙老颤颤地抬起双手看了看,仿佛还处在难以置信的状态中。缓缓地捂住了脸又放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掌中多出了两道浅浅的水渍。 哭了!竟然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 不是在为自己修为骤然提升终于有-机会可以去触摸下一个大层次而激动得落了泪,而是为了刚刚幻想中最-后定格的景象。 在那里,孙火又长进了,已经有了筑基中期的修为。而且凭借着开发出血灵器的设计图纸且同时成功炼制出第-一把血灵锤的功劳,赢得过半的支持,顺利继承了张雷岳告老引退的天工殿殿主之位。孙老自己已不再是乌云的舵主了,但孙火也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关门弟子。 此时此刻,他和张雷岳并肩站在驭风舟上隐匿着行迹,含笑看向下方人群济济的场地。在那里,他俩共同的弟-子和另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精英弟-子同时登上了其中一座擂台站定位后,孙火猛然高举着右手向众人-大吼宣言道:“必胜!” “试剑大会,甲组第四轮第-一场,开始!” 良久,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所以,修仙也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罢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孙老终于站起了身略略舒展开手脚,同时顺带着也把脸擦了擦。只见一双老眼越发地深邃,无形中有种静-极不为所动的气息。 忽然间孙老眼中寒光一闪,却见一道蓝-光穿过天井向他飞射而来。 自然而然地抬起右手做出抓握状,那蓝-光就犹如乳燕归巢投入掌中平托于其上,化为了一团朦朦胧胧的雾球。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伸出左手食指探入其中,闭上眼放出神念去感受接收其中的信息。 没过多久,雾球变形扭曲了起来,很快就自行溃散无踪了。 举步踏入院子中,孙老摸出了一张传音符,神态有些落寞地低语了几句,就扬手将其扔上空中,化为一道火光激射而出不见了踪影。 虽然先前的五色旋涡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但还是被上面察觉到了。刚刚孙老就是收到了长老会中的一员发来的传讯,除了贺喜他触摸到了突破的门槛之外,还表示鉴于他过去的劳苦功高,可以向宗门提出辅助突破的需求,最-后由宗门来商议决定可具体提供什么。 毕竟要是能够成功多出一名结丹期修士,那对宗门的整体实力还是不小的帮助。此外于个人而言,那好处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别的不说,单单这能多出一倍两百余年的寿元,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拒绝了,尤其是像孙老这般接近暮年的存在,求生的欲-望还能有谁比得上他们浓烈和疯狂,去拼命争取踏出这一步。 如果这好事提前一天发生,那孙老也说不好自己是否会欢喜得找不着北,但现在的他是心无波澜,婉言谢绝了这番恩赏。 他不相信二师祖会好心地看着抗命的自己成功进阶而不会在突破的过程中另动手脚暗中打-压,就是真的齐备了所有可用的辅助手段,以自己垂暮的精气神和已经衰败的肉身状态,能跨过这道坎的机会也是几乎等于无。既然结果可以预见,又何必再横生枝节的去引发上面更多的猜忌,让不久的未来变得愈发不可控。 “长生也好,延-年益-寿也罢,都不重要了。” 摇了摇头,就像是把所有的思绪都晃出了脑海,孙老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在正厅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没有摆好最正经的修-炼姿势,就这么缓缓闭上双目,一缕缕白色气流渐渐透体而出,很快就把整个人包裹入其中成了个球状,什么都看不清了。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七章 省身定向 “坐。在这里你是主我是客,这里可没有客人坐着却要主人陪站着的道理。”孙老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嗯嗯,好的。” 孙火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点都没有这是自己家的主场地盘优越感,即便是依言落座,也只是挨着椅子边不敢坐实。 一直以来对于孙老的态度他都是敬畏多过尊重,甚至是有些唯恐避之不及,这也是大多数暗卫共同的想法。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初入乌云的时候,都会像孙火那般被引导去面对过内心的恐惧和阴暗,而这种内心被拿捏的感觉也一直无形地存在于后续打交道的过程中。纵然年轻的傲气不允许去做巴结讨好的事,但为了个人的小命着想他还是可以尽量表现得谦卑和不随意开罪对方。 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面的这位和平时不太一样。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待客失礼产生不满,而且说话客气了许多,尤其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柔和。如此判若两人的态度,让孙火的心里顿时多出了一片阴影开始扩散。 无法判断是来真的突然之间对自己别有企图,还是要亲身上阵攻击自己的心志,孙火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麻烦大了。 “休息得还好?有没有哪里伤损了还没恢复过来?”孙老的神念在孙火身上一扫,开口道。 “多谢舵主关心,一切都好。只是属下未能完成试炼任务,有负所托,还请责罚。”不敢直面对方注视的眼光,孙火腾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半跪在地低着头说道。 “起来,快起来说话。”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竟会引起这般激烈的反应,有些吃惊的孙老也不得不连忙起身,走上前来扶起孙火。 “这里是你的洞府,或者应该说私宅比较合适。老夫现在既不是天工殿殿主,也非乌云之-首,论辈分如今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兄的。刚刚就只是闲聊而已,不谈公事,没必要这么紧张拘谨。” “哦哦,好的,谢谢师兄关心。”孙火眨了眨眼,好似有些明白过来的样子,讪讪地站起身重新坐下。 实际上他心底是很郁闷的,因为根本没法相信刚刚孙老所说的话语,却又不得不搜肠刮肚地作陪应对。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加入乌云给见面礼的时候,眼前这位的教导就是昼警夕惕,即使对熟悉的人也不能例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一个试炼而已,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在意是否成败的。不过呢,你可以跟我说说看这次试炼都做了些什么,像你这样昏睡着又没受伤地被送回来,还是挺特别的。” 此时此刻,孙老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教诲正在发挥着反作用,仍旧关切地想要了解孙火试炼的具体内容,以便进一步确认做出判断,因此说话间还略带了点调侃的口吻。只是落在孙火的耳朵,这不啻于又是在他心头上敲了一闷棍。 误以为根本就是对方主-导了试炼的方式,且现在又刻意来逼迫自己复述失败的过程加以打击。眼下纵然满心的不痛快,他不敢也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只能仍旧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从自己抵达试练塔开始讲起,给孙老讲述整个试炼的经历。 但出乎孙火意料的是,全程下来孙老只是认真地听着,也不插话打断自己,脸上的神情很是专注却又毫无变化,好像既不吃惊也不意外的样子。 原以为躲不过针对刁难,孙火故意讲述得事无巨细甚至是有些啰嗦,就是等着被叫停盘问。只是这样赌气式的小算盘竟然也会落空之后,心里已经开始受到打击有些沮丧了。 除此之外,真-正让孙火觉得受打击的还是试炼的结果。怎么败的都不知道,那换做是在真-正的乌云任务中,无疑等于自己身死还成了一个糊涂鬼,这才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与此同时,表面平静的孙老底下心里亦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从二师祖吕洛现身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在未曾知会自己这个直属上司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了直接抹杀孙火的行动。 掌管乌云这么久,他不会像孙火那般有些天真地认为这仅仅是一场不对等又有些残酷的斗法试炼而已,只是猜不到做出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最-后居然没有下毒手,还把人完好地带回来给自己。 这里头的水远比想象还要深,亦是让孙老生出一种无力感。不管是孙火还是他自己,在元婴期修士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因此如果孙火自己足够聪明有所察觉也就罢了,否则的话他是不准备点破这层黑幕,至少目前还不是时候。 看着孙火的脸色到了最-后有点黑,作为过来人,孙老怎么也能明白对斗法过程的复盘会让他会想到什么,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强大的修仙者兼暗卫应该有的做法。 从未怀疑自己麾下的暗卫会缺乏战斗力。比起寻常的修仙者而言,暗卫更多地经历了生死间的拼杀,在惨烈和永失中而熔炼出各自的觉悟和意志,令其在往后的争斗中可以完全发挥出自身的能力。但人力有时尽,没有一个修仙者是全能型的存在毫无破绽,所以存活下来之后的战斗复盘是必要的,发现自身的不足并尽可能补齐短板,以免重蹈覆辙丢了性命。 因此以他的目光来看,对孙火在这场试炼中的表现是予以肯定的,但是缺-陷同样也一目了然。 “单从这场试炼的结果来看,能够从四名同阶修士的围杀中全身而退,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虽然只依靠口头描述无法判断最-后是什么情况让你被击倒,但能确定的是,那不是筑基期修士所能够使出和抵挡的能力,因此无需为此感到挫折。只不过,你的斗法方式还是存在很大问题的。”略略沉吟片刻,孙老平静道。 “啊?”孙火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有什么问题呀?”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孙火很难相信竟然从对方口中听到对自己的一声称赞,但这兴奋劲还没起来就又瞬间被浇了冷水,也是没谁的了。 如果按照孙老的说法除去最-后莫名落败不算的话,他自认为临场还是应对得相当不错,已经是竭尽所能的发挥了。 “比起寻常的修士,你更擅长的是自己肉身的力量,但却没有真-正的掌控起来。如果这场试炼换成真实的追杀,解决需要花费那么长时间的话你早就已经被擒或被杀了,因为行踪一直暴露着而且随时都可以有援兵围追堵截。” 孙火微微张开了嘴,想要辩驳却又出不了声,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是忽略了更加现实的威胁。 “凭借头脑去战斗不是坏事,但是这也说明自身正面实力的不足或者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如果你能够把力量开发出自己独-有且全-面的战斗方式,那么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碾压对手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你应该知道当下云梦山脉最-强宗门是古剑门,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剑修擅长御剑之术,信奉着‘一剑破万法’,从而在修-炼过程中不断参悟领会剑意而通达高深境界。正因如此,你的力量也有着相似的潜能,不仅仅只是用在偶尔的爆发上,同样也可以用在强攻、压制、防御等方面上。要知道除了剑修的那句信条之外,还有句更为通俗的话语,‘一力降十会’。” 听到这样一番点拨,孙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尽管孙老的话不是很多,也没有提到什么具体的修-炼法门,但这种方向性的指引无疑是影响着一个修仙者未来的发展前景,不管是在斗法上还是在修-炼功-法类型倾向性都十分的重要。 “多谢师师兄指点。”虽然还是感觉有些尴尬和别扭,但并不影响孙火站起身来,诚心地深施了一礼。只是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孙老的下一句话再次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你选这个地方立洞府,虽然灵气不咋样,但是附近也没什么同门胜在清净。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去准备准备,我在这里用个便饭再走。” 看着对方站起身略略舒展身体,孙火还以为是事了即将离开准备相送,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自作主张地继续逗留下来,并且提出了意想不到的要求。而这个要求他不能拒绝也没法拒绝,不管是从辈分上还是从职属关系上。 “是”难以置信地应了一声,孙火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向外迈步走去。 吃饭?这是什么鬼啊? 且不说修为到了筑基期已经可以辟谷无需饮食充饥解饿,他更不相信像孙老这样的资-深修仙者还会贪图口舌之欲。此外,孙火并不觉得彼此的关系现在好到已经可以同桌而食的程度,可是眼下也根本没有借口可以推脱。这顿饭该怎么吃,远比让他再次来一场相同的试炼更头大,要折磨人也实在是别出心裁。 “对了,你这里不是设有厨房吗?简单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不要去买酒楼里那些现成可以外送的,那太破费了。” “没问题,师兄您请宽坐片刻,我很快就回来。”回身说完这话,孙火便不再磨蹭地快步出了正厅,再不走只怕还会听到什么想不到的要求。即便是这样,出门前他的身子还是趔趄了一下仿佛被绊到了似的。 驾驭着火云法器快速飞行在半空中,此刻孙火只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爆-炸,也相信换做另一个修仙者来面对此事的感觉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寻常修仙者是不会下厨做饭的,除了手艺要练得好吃令人满意做不容易之外,更多的也是在占用他们宝贵的修-炼时间。所以下厨这个请求提出来的时候,已经足以一竿子打死了许多人。 在孙火的自我认知中,他也不觉得自己属于会做饭的这类稀有存在。当初离开绿石城到野外避风头流浪的时候,为了饱腹做得最多的也就是把抓来的猎物烧烤和水煮而已。 为了不太委屈自己的口舌,孙火偶尔也会天马行空地按自己的想象地加料做些改变,至于过程遭了多少罪他也是不愿去回想的。因为实在是不得空,除了修建孙宅时灶台必须给工-匠们使用之外,后边他自己也就开了两三次灶打打牙祭过个瘾,并没有像孙老想象那般频繁地使用,更没有要用来招待他人的打算。 正因为如此,当他火急火燎赶往宗门内坊市的酒楼出来后,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这里来往招待的客人极多,但是像他这样不要熟食而是来找上等生鲜食材的修仙者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是有着筑基修为存在。尽管出于对修仙者的敬畏而没有在表面流露什么异样仍旧保持恭敬的态度,但孙火还是能感觉到店家眼光中的诧异和古怪。 纵然是紧赶慢赶,当孙火再次邀请孙老入桌开席之后,也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最-先上桌的只是两个白瓷盅,普普通通的也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这是和孙火在料理上率性而为的性子有关,所以也没想过去购置什么上好的食具。 当孙火为其揭去盅盖的时候,出现在孙老的面前则是一道清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竟是引得他食欲大生。汤汁清亮带着少少的油花,当中悬浮着两个伞状的棕褐色的菌菇再无其他。 看着这道汤,孙老不禁眼前一亮。如同先前吕洛所说的那般他自己也的确是个老人,真要有口腹之欲那也是偏好于清淡。这道菌汤虽还未入口品尝好坏,但也可见是下了心思。 其实以他的身份,怎么会不知道叫一个修仙者去下厨做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在参观孙火的厨房后却还是忍不住地动了凡念,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吩咐。 尤其是在看到孙火听说自己要求后的反应,孙老已经是后悔了,但却又拉不下脸面马上改口。尽管后来能够在自己的神念笼罩下察觉到孙火回来后在厨房中忙忙碌碌,他也做好了不管到时拿出来什么都要给点面子,却没想到会是个意外之喜。 (书友若觉得好看,还请多多投-票和分享支持哦_) 第三百零八章 食味噬心 或许是太久未曾吃喝过,此时一口清汤入腹,一股暖意也从肠胃中扩散开来,舒爽得孙老感觉仿佛全身都通透了,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怎么会?难道这小子还精擅于药膳料理不成?” 吃惊之余,孙老没有忘记一勺勺地享用着面前的清汤,不一会就喝了个精光。 虽然没有什么灵气吸收的迹象,但是这感觉无疑与服用了上好丹药十分的相似。尽管并不认识这道汤的主料菌菇是什么,但以孙老的判断,如果能够带着这种感觉状态来打坐修-炼,无疑是可以凭空加-快几分自身吸收周围灵气的速度。 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随口说说的初衷,反而有些期待起孙火接下来会上什么菜。 与此同时,孙火的真实想法是在心疼,这是他匆忙间买来的最贵食材。 地灵菌,只伴生于某些灵兽栖息地的泥土之中,受灵兽气息熏陶生长所以格外富有营养,且口感十分鲜美。除此之外,此物略有一丝洗经易髓改-善体质之效,若低阶修士能长期食用自是对修-炼大有好处。另外这东西生长缓慢,至少要五年以上方可采摘。因为宗门内设立有圈养驯化灵兽之地,所以偶尔有那么一些产出。 而这些好处和稀有却都不是孙火当下有心去打听所知道的,他喝过最多也就是菌菇肉汤而已,所以认知中即便是来到修仙界应该也是大同小异,所以才会选了这么一种昂贵之物。 感觉着孙老似乎对第-一道清汤似乎并无不满,孙火心下略松口气,连忙动手开始端上了第-二道菜肴。 还未揭盖,便已有香气散逸而出,比起清汤来说更是有勾得孙老心痒难耐之感,大有恨不得推开孙火让自己动手的念头。而下一刻,他就见到了盘中之物。 伴随着轻微的“吱吱”声,孙老看到了盘中一串串切片的金黄-色烤鸡皮间隔着肉片正在冒着油光,略带着少量的焦糊。浓郁的烤香扑面而来,未等孙火招呼分拿,孙老就已经自己动手拿起一串送入口中。 一口咬下去,有些滚烫得让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但是马上就满口烤香。外脆里嫩的鸡皮,质嫩汁富的胸肉片,相得益彰地无需过多咀嚼便可下咽。这一道吃下来,着实是吃的满嘴流油,满足感顿时油然而生。 这个时候再看向孙火,孙老心中有的不仅是顺眼,还多了几分嫉妒。都说修仙清苦,可是清苦后若能有这般的励和放松,对自己的这名属下而言分明是一种享受,假若没有沉溺其中而是劳逸结合的话。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终究还是太循规蹈矩错过了。 另外一边,孙火此刻的感觉更多是愕然。 虽然说是吃个便饭,但实际上两人一开始都没有当真,所以他也是按照小做品尝的预想来准备,能端上桌拿出来的分量并没有太多。 在他的印象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是不喜肉食的,尤其是他也自己也不清楚对方牙口是否还好,因此选择烤鸡皮酥软想来应该可以接受的。为了避免口味过于单一,他在分别烤好之后又另外把肉切片混串在一起,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全吃光了。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把剩下的两道菜肴都一起拿上来。 先落在孙老眼中的,是一大团热腾腾的干结泥块装在圆盆中被放到了稍稍远离自己的面前,灰不溜秋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入口的东西。这要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不惹得他勃然大怒是不可能的,但因为有了前面的美味打底,此刻表现得相当有耐心,等待着孙火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孙火左手上灵光闪动先护住了自己隔绝高温,探入盆中将整块泥土平托了起来,紧接着右手往上面飞快一拍。泥块顿时应声龟裂而开纷纷往外掉落,显露出一个尺许长用竹叶包裹,外有细绳捆扎的长条状物。而在他刻意用灵力引导控制下,所有的碎泥土块一点不剩都落入盆中,没有洒在桌上。 孙火空出的右手轻轻一扫再一抓,无声无息便将装泥块的圆盆推出桌外稳稳地落在地上,紧接着又一个干净的瓷盘凭空出现在了桌上。这时,他才把那竹叶包裹放了上去,右手五指并拢成刀微微亮起一层金光,往上头轻轻一划。 一道细缝出现在包裹正中间,略有些焦脆的竹叶自然而然地向两边伸展开来,显露出了里头白-嫩嫩的熟肉,一股鲜香气息这才释放出来直扑鼻腔。当筷子将外表数层竹叶完全扒开的时候,孙老这才看清了当中是一整条完整的青鱼。 孙火自然地拿过一个碗,用筷子在鱼脊上一划一挑,一整片白鲜的鱼肉顿时跳入碗中,随后将其递了过去,恭敬道:“师兄,您尝尝?” 实际上,孙老看着刚刚所做的一切,眼睛都有些直了。 印象中,他还未见过吃食可以这样做出来的。这种极陋到极奢的落差感,更是能予人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冲击。 当然这也和修仙者的地位尊崇有关,酒楼的店家才不会在他们这些人跟前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动作,万一开始就惹恼了也就吃不了兜着走。而孙火是不知道这顿饭会吃成什么样,为了保温锁鲜能有第-一时间的口感,这才把整个泥块弄上来当场开切。 动筷夹起一小截鱼肉放入口中,以他作为修仙者远超-凡人的感官立马就能感觉到,有淡淡的咸味,一点都不腥,混合着竹香,更有蕴含其中的肉汁丝丝沁出,实在是单纯的鲜美异常。没有额外的调料浓香,那是因为流浪时身上根本不可能带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就是盐巴而已,因此孙火所做的吃食都是极尽原味的鲜香,也是他根本就不懂配料调味。再加上所选乃鱼脊肉,少有鱼刺,这一口吃起来令他有种想把舌头一起吞掉的错觉。 三口两口地就把整片鱼脊肉吃完,没等着让孙火再给自己分夹,孙老自己就站起身来动手。 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长者,孙火只觉得往日高冷威重的形象轰然倒塌,更像是一个许久没吃过饱饭的“饿鬼”。当然这“饿鬼”是吃得急了点,但吃相还是有的,不至于把自己的衣服都弄脏了。 明显对方是喜欢自己今天的献菜,否则不会这般失态。只是孙火并不为此觉得满足或有成就感,毕竟这位客人带来的压力更甚,让他作陪一直很是不自在,只希望用完后可以早早离去。 因为吃惯了自己做的东西,此刻他对眼前的吃食并无太大的感觉,更多也就是动一两下筷意思意思,然后默默揭开了第四样吃食。 仍旧是白瓷圆盘,里头只摆放着两个青色的半截竹筒,拳头大小的口径,矮矮的颇似净水碗。用竹筒代替碗盆作为盛菜器皿,落在孙老的眼中倒也觉得新奇别致。再看里头,一片金黄,竟是小半筒完整无缺的鲜嫩鸡蛋羹,可想而知搅拌好的蛋液是直接倒在里面蒸熟而成,并非做好后刻意改换盛具来增加卖相。 相比于前面三样菜,这道竹筒蛋羹是最没有特点也是味道最平常的一样,原本孙火也并没有准备做这个,但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将其蒸煮了出来。 这不是他会有意去改进独辟蹊径的菜式,而是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依兰会做给他的吃食。加了盐的微咸,纯粹的蛋香,很简单的味道,但他到现在却一直清晰地记住着。 流浪的途中没有现成的锅碗,多番尝试之后也就发现竹子最-为方-便相似,尽管因此味道小有改变,但还是欣喜地接受保留了下来。只是此刻面对自己不由自主做出来的吃食,心情确实有些复杂的。没有如同先前那般招呼过孙老,他自己就拿过来其中一筒,默默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虽然沉浸于享受这意外的美味当中,但以孙老的阅历和警觉性仍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当下气氛的不对劲。瞧着孙火过于平静的面孔,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开口指责或提醒什么,同样一声不吭地继续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没过多久,这顿便饭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孙老站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条白帕,给自己擦了擦嘴然后又把双手裹在其中搓干净,动作是那么自然连贯好像已成了个习惯似的。 “师兄还请一旁宽坐片刻,师弟已备好了新茶,这就给您沏来尝一尝。”此时孙火也连忙起身,上前一步客气地邀请道。 “不了,我在你这里已经叨扰太长时间了,手头上还有许多的要事没有处理,得赶紧回去。以后若是得空,再来品尝师弟的手艺。” 说话间孙老很是随意地将用过的白帕丢在桌子边缘,一个没落稳地就往地上掉去,同时连个正眼都没给孙火地迈步向前走去。 “师兄慢走。”目睹此举孙火神色不变,跟在后头相送道。 孙老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着不用跟随送行。“对了,明天下雨前来一趟,别被淋到了。” “是!” 停在原地目送的孙火身子陡然一震,却还是没有迟疑地应了下来。然后他看到了孙老在迈出了门槛后竟然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御器腾空离去。 感应着孙老确实离开了自己的神念探查范围已经远去,孙火原本站得挺直的身体猛然晃了一晃,一只手向后扶住圆桌,就这般慢慢地全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无论再怎么劝说自己不是在讨好对方,而是出于对长辈和上级的尊重,这顿饭终究是下了心思来做的。可是对方这最-后丢帕巾的举动仍旧刺痛了孙火的心,那分明就是把他自己当成了下人仆从使唤,连同为筑基期修士的基本脸面都没给。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孙老对待自己的态度,一会关怀安好还指点修-炼方向,一会轻慢践踏视人如役使,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喜怒无常得让他根本没法心存好感,更别提去主动靠近了。 眼下,这些并不是孙火最在意的。让他真-正觉得有些崩溃的,是孙老临走时最后的吩咐,那分明就是乌云召集的暗语。 有雨将至时,先见乌云聚。而要迎接的风雨,那也只能是敌人的血雨。 可是,他毁损的法器根本还来不及攒够材料重新炼制以恢复当下最-强的战斗力,先前的方向指点更没有开始静下心来好好梳理体悟,再加之在过去的试炼中差点被一击爆头的惊吓仍旧在心中存留着阴影未曾驱除,已经都这样了也没有给休整喘息的时间,就又要被派遣出去执行任务了。 现在,孙火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乌云的可怕在哪里,当初木鑫为何那么希望自己能够脱离而非换取什么奖励,还有他这个义兄和那位玄觞目前唯二见到的两名暗卫行事做派比起普通人都不太正常,有时候甚至是偏激和疯狂。 对寻常人而言,活着是一件平常不过却又美妙无-比的事。但对他们暗卫来说,活着更是一种折磨,随时就要面临有着生死威胁的任务指派。这份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下来,即便短时间内没有问题,但长期下来性格怎么也会变得扭曲不正常,极-端的结果就是神志突然完全崩溃成了真-正的疯子。 脑袋空白地茫然了好一会,孙火这才像是恢复了一些气力似的,晃悠悠地重新站起来,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局。不管如何,他总还能记得这里是他自己的孙宅,只要没死就还一直是,所以不能像在酒楼用餐那般吃完就能撒手不管了。 做完这清扫的劳活之后,孙火也不再返回天工殿去分金回收灵材了。只有半天的时间,再做什么样的准备都是无济于事。在这里,有些浑噩的他只想到那个冷泉中浸泡着,也只有其中的那股寒意能让他感受到此刻活着的好处,神志也能因此清醒一些。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零九章 士可杀,不可辱 一-夜无话,翌日。 再一次谨慎小心地经过探查确认,避过了所有可能出现的耳目之后,这才通过秘密渠道的传送来到乌云的总舵所在。 穿过昏暗的甬道,孙火熟门熟路地走在了通往掩日阁的路径上,凭借经验判断,他认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那里召见自己下派任务。只不过当他走出甬道的时候,却一眼看到了些不太寻常的存在。 原本掩日阁门前应该空荡荡的平地上,此刻一左一右正面朝外仿若门-神般地多了两个人。 左边的一位双手抱胸,身材高大壮实得不逊于孙火自己,脸上带着的却是个相对扁平的牛头面具。右边的另一位明显娇小了不少可以看出是名女子,而且一手叉腰,右腿盘着左腿地半侧着身垫脚而立,即便是脸上带着个马脸的面-具也难掩她妩媚的气息,很难不令人对其真实的容貌浮想联翩。 远远地孙火下意识地放出神念扫视而过,却没在两人身上感应到修仙者应有的灵气波动。 牛头,马面。 孙火喃喃念叨了一声,陡然间从心底生出一股惊悚感。 民间传说中,地府的两位勾魂使者的名号不就是自己刚刚所想到的,再加上刚刚探查不出对方的具体修为,一时间仿若有种自投罗网来到阎罗殿前的错觉。而且他突然发现一个情况,似乎在总舵这里戴不戴面-具并非由个人意愿决定的,而是两种暗卫之间的实力是有着层次的差别。 “难道真的是为自己而来的?”这也由不得他不紧张。在经过了阴-泉的寒意刺激下,好容易才收束住生死的惧念鼓足了勇气来到这里领受任务,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未进掩日阁的门就会遇到这样的阵仗。 能够感觉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对面投来了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孙火想露个笑脸表示善意,却发现自己嘴角抽动着连微笑这样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不仅如此,他的心里明明有种想转身拔腿而逃的冲动,但实际上双腿竟然不听使唤地没有停在原地而是迈步着,带着自己向前方靠近。 “暗卫令。” 来到近前时,那戴着牛头面-具的暗卫突然抬起手示意着孙火停止前行,同时一声命令式的低喝从其口中发出。 “啊?”孙火怔了一怔,下意识地回应道。来过几次了,都未曾遇到需要查验身份的情况,再加上刚刚对局面的误判,顿时间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离得近了,这个修士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来人身上的气势正在跌落,而且传递出了畏惧的情绪。“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进入乌云充当暗卫?”此刻,这样轻蔑的念头在他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 “拿出暗卫令验证身份,否则视为外敌。”声音拔高了几分,还带上了警告的味道。 “好,好的。”再次听到这不客气的言语,孙火终于回过神来,紧绷的心弦也为此松懈了不少,连忙往身上翻找自己的暗卫令。没过多久,那枚加入乌云时滴血认主的玉佩便出现在他平摊的掌心中递了过去。 抬手隔空抓取并不与之有直接接触,孙火的暗卫令就这么“嗖”的一下落入对方的手中,紧接着他便意外地看到这枚白色玉佩竟然被嵌入到一块凭空拿出的金属圆盘中,顿时散发出了淡淡的血色光芒。同时一道白光从圆盘边缘射出,落在了孙火的身上。 看着这一系列举动孙火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更重要的是那一束白光就像是普通的光线,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变化发生。拿到这枚身份信物后他也曾经尝试过灌注自己的法力加以驱动,以求能否获得什么意料之外的功能有个惊喜,毕竟这好歹也算是经修仙者之手炼制出的法器。可惜的是,玉佩对此根本毫无反应像个死物一般。现在看来,这东西应该是得有专门的口诀才能启用,而且也根本不能给其主人提供什么便利。 几个呼吸之后,玉佩表面的血色光芒便悄然黯去,随即被抛还回给了孙火。只是这个时候,孙火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看过来的目光,突然间毫不掩饰地多了一份深深的鄙夷。 是的,就是鄙夷。因为就在玉佩记录的信息中,这位顶阶暗卫读取到了孙火的等级居然是和自己平等的云字级。尽管这个云字级是不完整的被限-制了许多权限,而且连孙火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变动发生。但落在他的眼中,这样一个在自己面前都会畏惧露怯的弱小后辈弟-子,居然在暗卫名位上和自己不相上下,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难怪昨天上面突然秘密传出了消息,不仅乌云要易主换帅,还要在内部的管理上做出一些改-革变动。原本他还觉得不解和太突然,现在看来根本是很有必要。 “身份无误,来做什么。” 纵然对眼前的年轻人心存不满,这名顶阶暗卫也很有分寸地没再做出什么更多挑衅欺压的举动,淡淡地问起了孙火来意。 “舵主有令召集,血焰来此听候差遣。” “等着。”简单地丢下两个字,却是那名马脸面-具的女修转身向里头走去。尽管心有疑惑今天并没有向外代发过这样的命令,但谨慎起见自然还是要到里头通报一声以做确认。 在这等待的空挡,孙火也是老老实实地垂首站立着,连去打量眼前人的举动都没有。尽管不明白对方的恶意从何而来,但势比人强,再加上自觉往后有交集的可能微乎其微,所以才决定忍下这口气。只是这般乖觉的举动,在那牛头面-具修士看来无疑是自身懦弱的表现,对孙火的印象愈发恶劣。 没过一会,女修就从掩日阁的大门里头出来,向孙火招了招手,显然是被允许通行面见了。虽然没有必要,但孙火还是出于礼貌微微欠身表示了谢意,这才从两人中间穿行而过。 “金霜,你怎么回事?平时都不动声色的,怎么会对一个小师弟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等合拢的木门挡去孙火的背影-后,那女修这才传音问道。 在她看来,金霜自视甚高,但那也是他个人有那个实力和功绩,孙火的修为不高,身上更没有什么气质外露,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不能再稚嫩的存在,有什么可动气的。 掩日阁内一层,门后。 抬眼望去一切如旧,似乎没什么变化。站定的孙火轻吐了口气,仍旧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刚刚是杯弓蛇影,自己吓到自己了,接下来才是真-正领受任务的时候。 拐了个弯,还是在那张书案后,墙上仍旧挂着那副树根的画卷,孙火见到了端坐正位上的孙老。但有些奇怪的是,在他的身旁多站立了一名面相普通的中年人,是那种看过了也没多大印象的普通。 “血焰参见舵主,前辈。”孙火大步向前来到距离五尺之外的地方,单膝跪下拱手行礼道。在书院修习了那段时间,他也了解到礼仪的一些重要性,此刻做出来的动作比起从前少了随意,显得有板有眼。因为吃不准这名中年人的身份,孙火犹豫停顿了一下,才选定喊出了前辈的称谓。 出乎他意料的是,孙老并没有第-一时间让自己起身,反而是偏过头去嘴唇翕动着向中年人传音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那人也看过来多瞧了几眼,这才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这一幕看得孙火心里有些发毛。按理说礼多人不怪,可是连个回应都没有,短短时间内这已经是第-二位似乎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此番外出离开宗门的时间也是不短了,说说,当初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孙老端起了书案上的茶盏,小喝了一口,这才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落在孙火的耳中却像惊雷般炸响。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大错。 离开宗门的这段时间,纵然有再多的私人恩怨发生,但源头依旧是孙老运作着乌云下派任务才能促成自己去参与其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是的,这归根究底仍旧是乌云的任务,而他在面对且暂时解决了回归宗门时间延误的问题后,竟然潜意识地把这一切给当成了个人私事,忽略且遗忘了作为暗卫最基本的职责,必-须主动第-一时间汇报任务过程和结果。若不是现在提起,他怕是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醒悟过来。 现在他明白过来回宗门当天孙老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除了逼迫出一个死战的承诺外,就没有追加任何实质性的责罚。两罪合一,宗门可以随时对自己出手清-除的。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圆-满完成任务,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能够证明自身的清白。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掌控不了自己的性命还失去了作为下属的信任,只能说是咎由自取,终究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和成熟。修仙路上的抉择,一步错了就要用命来做代价,这个教训很残酷却也很现实。 想通了乌云乃至落云宗对自己态度的原因,孙火突然觉得领受下一个任务也不是那么可怕了。他抬起头来微微扬起注视着对面,没有再说什么告罪和求饶的话语,语气平和地从头开始讲述离开宗门后的经历过程。 虽然这任务汇报来得突然没有事先准备,但卸下压力的他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有意识地隐瞒了小部分只有自己感受到而别人无法旁观了解的过程,但整个经过他是没有去做半点临时捏造和改变。 孙火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自己放开心结后的相对坦诚,让他又免了一场即将的杀身之祸。因为此时此刻,那离开的中年人就在二楼上盘膝打坐着。一枚玉简在他身前悬浮着投射出一道光幕,有画面不时在其中闪动着,很多零碎的片段都是第三人视角下孙火在此趟任务过程中的举动。不仅如此,中年人的额头正中间处,还亮起了一枚竖目的金色纹样,明暗不定地闪动着,十分的诡异。 将近一炷香之后,看着上方半眯着眼睛仿佛正在打盹的老者,孙火终于停止了讲述,然后默默垂下了头。没有再出声去提醒,就这么静静等待。 没有预想中的漫长,却也有一刻钟之久,孙老才好似猛然醒觉过来。实际上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真的睡去,也并非还用这种简单的门道在测试孙火的耐心,而是在等待那中年人的回应。他已经没有权力能够独-立拍板整件事了。 “讲完了?前面的任务完成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后面不仅擅自前往俗世参与了凡人事务,还私下与宗门内修仙家族的凡俗势力进行交易换取财物,进而扰乱了当地世俗界的兴衰和秩序。如此肆意妄为,视修仙者的禁令于无物,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吗?”没有额外的废话,孙老直击要害的责问道。 沉默了片刻,孙火开口回应道:“属下此行,一未侵夺灵药矿产,二未有损仙家利益,只是佛家有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属下虽为修仙者,但更是出身于凡人之中,实无法坐视同胞受此劫难惨遭横死,饿殍满道。所以不管有什么责罚,血焰愿在此任凭舵主处置。” “断绝灵根,废除修为,逐出宗门,你也愿意?” 孙火心头一颤,在先前孙老的逼迫下他终于放下了生死,却从未想过会成为一个废人而苟活。刹那间,萧家兄弟、陆媚等人的脸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每一个都曾经是那样的生不如死。 这样的情绪波动,自然而然地被孙老所察觉,于是他又开口道。 “怕了吗?怕的话就说一句‘我是废物’,那么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因为这一句话,下一刻,孙老就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孙火站起来了,没有经过请示和允准地缓缓地站起了身,一双眼睛已经变得猩红,同时眸中的瞳孔竟然诡异地化为了竖瞳,直直地瞪视着自己。刚刚畏惧的情绪已然消失,反而全身上下压抑着一股狂暴的气息,就像座濒临喷发的火山般危险。 “士可杀,不可辱!” 孙老并不知道,刚刚这一句话却是戳中了孙火心中最-大的伤痛。如果足够的强大,所在意的人怎么会一个个在面前永远地走了。纵然一切并非他的错和责任,心底却仍旧悔恨于当时的力所不逮。所以这要让他喊那句话,才会有了这般失控将要爆发的反应。 “啪啪啪”一个人的鼓掌声在这个时候意外地响了起来。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章 如渊如狱 贪婪、傲慢、妒忌、憎恶、愧疚、悔恨,只要能够打开心底的黑暗之门,操纵他人乃至世界的命运,亦不过如此。 “像你这样硬气的修士,还真是不多见,也的确是不应该受到除灵废功的处置。”一个和善却又略微低沉的声音,随着掌声在孙火的侧后方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自然而然地转移了孙火的注意力令其回头望去。这第-一眼,他首先看到的却不是什么人的模样,而是一只金色的竖瞳仿若近在眼前,正外放出一层层无形的神念波动。 在这神念波动的笼罩下,孙火只觉得内心的暴戾在飞快地被抚平消逝,整个人仿若泡在温泉水中般说不出的舒服,猩红的双眸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数息之后,金色竖瞳无声消失,孙火这才看清了是先前那名离开的中年人去而复返,也是他用术法镇-压了自己的心神。 “你刚刚想做什么?” 未等孙火开口出声向那中年人说些什么,猛然站起身孙老抬手怒指的叱问就再度响起。就在刚才,他自己猝不及防地被孙火所爆发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那中年人出手,恐怕接下来会有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气势的爆发已被终止,想要二度再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此刻回过头再面对孙老威严的一面,孙火又变得有些局促心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总不能直说暴怒之下可能要向他动手。 听着背后不明所以的轻笑了两声,他瞧见孙老的眼角急跳了几下,同时一丝红晕在其脸上悄然浮现。 “我不管了,你来!” 猛地甩手一拍桌案发出了巨响,把孙火都吓了一跳,就见到孙老似乎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拂袖急步而行地离开了掩日阁。对此变故,他明显是有些发懵,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难怪孙老会这般恼怒地撒手不理,长久以来作为乌云之-首,坐镇所有暗卫是应有之义。可他不是第-一次在孙火的手上吃瘪,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今天还会再次发生。更重要的是,这事是当着那中年人的面发生的。且不论之后会有什么影响和后果,这就已经足以成为他修仙生涯中的黑历史,被那中年人-大大的嘲笑了。 “不管他了,说正事。” 瞧着孙火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那中年人的表情虽然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是眼底依旧有一分笑意,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刚刚是他能够做到这种事。 “听舵主提起过,你已经应承了要为宗门的传承和荣耀不避死战。因此纵然禁令不可破,先前他所说的惩处实际上也没有太大意义了,毕竟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性命更重要。眼下,这里就有一个死亡任务需要人来执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从孙火的身旁走过,绕行到了书案的后边,中年人就这般毫不避忌地直接坐在孙老的椅子上说出上面一番话,然后就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孙火的脸。 惊讶于中年人这番看起来好似僭越的举动,但孙火很快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多问什么。因为先前的刺-激,他也更进一步地想清楚,在生死之间游走,可以带来足够大的压力逼迫自己不敢松懈地提升。同时在此间如果能够守住自己的性命,那么来日也有能力守住下一个在意的人,否则面对再次的失去还有什么存活的意义。所以向死而生,不仅是为了落云宗,更是他为了自己,要做的只有不断前进,拼尽一切。 “我接。” 没有让对方过久的等待,仅仅三四个呼吸之后,孙火就大声地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中年人的身形略略有些凝滞,似乎意外于孙火的果决,但随后右手便在桌案上向前一扫,将其中一枚黑色外表带着金边的玉简拍射向对面。 “这是任务对象的资料,你有半个时辰可以在这里查看,但不能带走也禁止另外复-制和记录,只能记在你的脑子里。” 一抬手抓住了飞来的玉简,又听到这样奇特的要求,孙火不禁感觉有些诧异。 虽说修仙者过-目不忘,但是人的记忆量终究是有极限的。为了吸收存纳更多的经历和见识,天长日久下来还是会本能地将部分不重要的东西隐藏和遗忘,甚至也会和普通人一般产生记忆错位重叠。 如此重要的任务却不允许自己另外留存资料复查备忘,实在是人为的增加难度啊。孙火在心中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无奈地认命。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在这里司掌什么职位?”没有急着去看其中的资料,孙火开口问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前辈算不上,单论修为的话也就是作为你的师兄罢了。不才云冥,在这里你可以叫我云大人。”这次没有像开始那般拒人千里之外,倒是很干脆地回答了。 说了不知道真假的名字,却又不表明具体身份,孙火眉毛微微一挑,没有再开口纠缠下去。微微低下头,把手中的玉简贴在了额头上探进神念,一行行字迹便在脑海之中浮现。 “天恨老怪,修为元婴中期巅-峰。出身于” 哪怕孙火先前心里来回给自己做好了数次决志的准备,这一刻也是惊骇得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是没有亲眼见过元婴修士出手的威力,但是他见过刚进阶结丹后期的魔修黄彪的随手一击,正面抵抗的话自己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所以,宗门真的是狠绝到要自己有去无回吗? 同一时间,云冥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开始阅读资料的孙火,马上就看到了他预想中那般无法掩饰的震惊表情,甚至整个脸孔是有些呆滞地失了生气。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真-正揭示任务的具体内容,但并不妨碍任何人处在相同条件下会自行做出可能的联想和推断。只是单凭猜想以筑基期修为对-抗元婴中期这一条,就足以攻破绝大部分人的心志,令其崩溃丧失行动的能力。 实际上,这样的情形并非是孙火第-一个面对。就如吕洛和孙老在争辩时提到的那样,影子的备选者不是只有一个,在此之前已经有数人接受了问询。 可惜的是结果并不理想,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只知道要与元婴期修士作对的前提下愿意应承接受任务,之后再了解具体细节。甚至有一人在听说之后,竟然当场恐惧得直接瘫软在地。之后的结果也没什么好说了,只能是抹去这段问询的记忆。 孙火在此同样展现出了恐惧的一面,这多少还是让有些好奇和期待的云冥感觉有些失望的,即便是那位力保的人也不过如此,他都能想象出接下来这大个子反悔的举动。 静静地等待了片刻之后,云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低估了对方。因为孙火没有展露出崩溃的迹象,尽管一开始无可避免地因为惊骇而会手抖,呼吸变得紊乱粗重,但是那枚玉简一直被抓在手中贴着额头并没有滑落,恐惧的表现也随着时间慢慢收敛变得正常。只有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偏快的心跳声,显示着其人未曾完全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中间云冥也没有再开口打扰,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 “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说了。”看着孙火深吸了一口气结束阅览,上前将玉简送还后又退回了原地,云冥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此次任务宗门能够提供什么协助,单凭属下一人之力,是无法伤害到这样一位大能存在的。” 云冥惊讶了,他不明白孙火是怎么得出这样一个无解的结论。 “为什么这么说?你都还没了解到任务细节,居然还异想天开地要去刺杀一名元婴期修士不成?” “不管任务内容是什么,既然目标是定在一名元婴中期修士身上,属下是几乎不可能瞒过其耳目全身而退的,暴露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抓住任务过程中可能的机会暗地里下手,成了的话至少不亏还有得垫背。” 听到这话,云冥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抖了抖,这样一个疯子孙老是怎么调-教出来的,实在太疯狂了。 “没有。就算是我,也没听说有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一名筑基期修士越阶两个大层次去暗-杀元婴修士。所以哪怕宗门有意也拿不出来这样的东西。”面对这超出预计的反应,云冥故作没有好脸色地回应道。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可以预见的答案后,孙火双眼的神采顿时暗-淡了几分。 “那能不能请宗门应承属下一件事,任务完成后让木鑫脱离乌云,忘记有关我的一切。” 孙火难得一见地在这名中年人普通的面孔上看到了微笑,可是怎么看这笑容都像不怀好意,一点都不能予人心安。 “哟,你还有点聪明,居然还能想到执行这种死亡任务可以要求托后补偿。不过你前面既然说自己出身于凡人,而凡俗界中可是最讲究传宗接代的。你这么年轻好像还没有伴侣,不考虑换个条件,请宗门帮忙留下一点血脉香火吗?” 听着云冥避重就轻的回应,孙火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只是这个传承接代的提议,却让他想起了有生以来的两次亲密接触,本来应该是人生中欢好的过程,结果却都是不堪回首。 “多谢云大人的好意,属下心领了。既然命不长久,就不要耽误了良家女子的青春年华,更不要我的儿女从小就没有亲爹的陪伴。还是让木鑫忘了我,这样也不至于来日与宗门为敌被抹杀。” 虽然从前只是听陆媚简单提到了那么一句,现在的孙火又怎么还能不懂木鑫对自己的看重。未来一旦得知自己是这样没了的话,只怕是要做出什么飞蛾扑火的疯狂举动了。所以,最-后在意的人-大概只能这样守护了。 “是嘛,你提这样要求真是太可惜了。很遗憾,此次任务并要求你去跟元婴期前辈直接接触,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凶险有性命之危。” 听到这话,孙火有些低落的脑袋猛然仰抬了几分,一脸的难以置信,感觉好像自己又被狠狠摆了一道欺骗了感情。 可是就在他刚冒出这样的念头有所松懈时,云冥咧嘴微微一笑,又说出了晴天霹雳般的下一句话。“但是” “如果任务失败的话,不仅你会被处以极刑无可饶赦,我还会让木鑫亲-自动手来做你的处刑人。譬如凡俗界的凌迟怎么样,你长得这么大块头,割肉一定可以割很久。” 说话间,孙火眼中所见到的这张笑脸似乎已然变得狰狞无-比,咧嘴露出的牙尖上分明闪烁着寒光。一股寒气从他脚底直冲上了脑门,两只拳头紧握得咔嚓作响。如果可以,孙火真想现在冲上去一拳砸烂这张脸,可是他没法动手。 孙火怎么也没有想到,乌云真-正施展手段的时候会这么阴毒无底线,哪怕自己已经愿意舍弃性命了,却依旧暴露了软肋被牢牢掌控,接下来不得不拼尽全力去执行任务,容不得半点懈怠和失误。此时此刻,他都不敢想像云冥口中所说的处刑景象,木鑫神志清醒地被-操纵着在自己身上动手,那该是多么绝望和残忍的时刻。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孙火低吼道。 “急什么,任务又不是马上就得开始执行。要知道,这个过程中你可是会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呢,连我都有些眼红。现在终于确定交给你来执行,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瞧瞧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凶神恶煞的难怪身边都没个女伴的。来,现在笑一个给我看看,否则,我就召唤木鑫来听听他要做什么。”云冥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蛮不在乎地说道。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试剑之秘 “你”看着面前的云冥,孙火只差没有咬碎自己一口钢牙。他好恨自己的弱小,不仅没有做到最-后守护的愿望反而是把木鑫也给拉下了水,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地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事到如今他再刚强也只能不得不俯首听命,努力地压制自己怒火中烧的情绪,然后勉强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喂喂喂,你这哪里像是在笑,简直是比哭还难看,这个样子哪里能讨女人的欢心,实在太浪费你这张冷峻威武的脸了。来,我帮你!” 说话间云冥起身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到孙火的跟前略略抬头仰视着,然后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啪。” 一声轻响,云冥的两只手就这么毫不避忌地直接轻拍在了孙火的脸上,然后开始揉捏了起来。同一时间,孙火的脑海也为这一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而出现了刹那的空白,然后才感觉到自己的脸在被拉扯着做表情。 孙火的呼吸再次有些急促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跟一个人简单的肢体接触,就会这般令自己感到无-比恶心,此时此刻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家伙生撕成碎片。但是他做不到,只能是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甚至因为愤怒而让指甲都刺入了掌肉中,身体不断地微微颤抖着。 这不仅是在羞辱自己的身体,更是在折磨自己的心。 “好了,这才有点像样嘛,怎么也不能被那些小白脸比下去不是。”不过片刻工夫,云冥便停下了手退后两步,开始绕行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没有镜子对照,孙火也不清楚自己的脸被搓揉捏扯成具体什么样子,但哪怕真的变得多么有型,对他而言也终归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 就在孙火强忍着怒意暗想接下来对方还要怎么折虐自己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云冥已经走到了身后,毫无征兆的一记手刀就切在了他的脖子上。 因为事发突然且云冥还下了重手,未曾防备的孙火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眼前一黑地被打晕了过去。 当倒下的孙火脑袋就要撞上地面的时候,云冥这才回手隔空一抓止住了去势,让其轻柔地扑倒到地上。做完这一步后,云冥没有再去查看孙火的情况,反而转过身朝向边上一根立柱深施了一礼。 “云冥拜见大-师祖。” 话音方落,立柱的角落处像是突然掉落了一层无形的布帘,显现出了正站立着一位身穿灰袍的银发老者,落云宗太上长老程天坤。就连先前离开的孙老,也不知道此位是什么时候到来。 此时此刻,程天坤眉头微蹙,脸上未见有什么喜色。 “你们这样对待他真的好吗?刚刚我可是听见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都敢想把天恨老怪拉下来当垫背的。就凭这股疯劲,今日被人要挟却无法反抗,来日若有出头之时,也未必是宗门的幸事。” “回禀大-师祖,这是二师祖的要求,除了有勇气扛住元婴修士的威名之外,也必-须完全掌控住影子的要害。否则一旦进入计划中成为执行者,面对所能得到的好处,很难还能够把持得住不至于迷失其中。实际上也亏得他秉性这般正直可以省不少事,否则要换别的手段加以控制就没这么简单。属下私底下觉得,过段时间他应该能够理解宗门的苦心。至于来日之事,二师祖说他自有安排,不会有麻烦的。”云冥微微躬身回复道。 前面的解释程天坤听着还是神色如常,只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禁眉毛微微一抖,又多看了地上昏倒的孙火一眼。 “既然你二师祖已经有了决断,那就按照计划行事好了。老夫一向不过问乌云之事,现在也不会指手画脚什么。你做事去。”说完这话,程天坤却是单手一掐诀,整个人就如同泡沫般原地消失,完全没有引发任何动静让掩日阁外的两名暗卫注意到。 片刻之后,当程天坤再次孤身一人出现在落云宗上方的高空时,脸上却是明显地多了几分忧虑之色。“师弟啊,你要让我说什么才好呢,掌眼也不是这样的掌法。如果可以的话,将来未必不能利用此次机会沉淀尝试把他当成继任潜力弟-子之一来培养。现在,唉” 喃喃自语了几句话之后,他整个人便化为一道白色的遁光,飞往了主峰上的洞府。 不知过了多久,孙火这才从昏睡中醒转过来,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这样的遭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也同样是让他感觉到痛苦的地方,明明是在为其效力却完全没有丁点安全感和可以托付的信赖感,说放倒自己就被放倒了,也许有一天就会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对他而言却也是个无解的难题。像今日的失手,明显就是有违于孙老的训诫未曾时时警惕。但反过来如果有所察觉做出防备的话,也就无法控制会应对到什么程度,一旦有了动手的迹象,也就难免落下叛逆的把柄,以此借题发挥那也是百口莫辩的。 因为情况异常,所以孙火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准备先悄悄观察自己落在什么样的境地中再做打算,不料耳边却是适时地响起了那个憎恶的声音。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让你躺一下只是为了停止胡思乱想比较好冷静下情绪而已,否则都不知道那样状态下的你能听进去几分任务的要求了。” 诧异于这句话的内容和出现的时机,孙火也不得不先收起了暗中感应探查的心思,果断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已经不是在原来的掩日阁一层中,而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一间密室里。放眼看去。四周的墙壁和房顶都微微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明显是开启着禁制。 身下垫了张由某种小指粗细的藤蔓编制而成的席子,触感很是清凉,看起来像是多少给自己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被扔在地上躺着。身前是放着一张三尺见方的矮方几,隔开的正对面,很没形象地半倚靠侧坐着那位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云冥。 此刻他并没有看向孙火,而是一只手拿着块五色灵光外放、核桃大小的宝石,一脸痴迷的把玩欣赏着。 “要喝水不?”云冥靠在矮几上的右手随意一摆,灵光闪动之后便多出了简单的一壶两杯。然后他并没有用寻常方式提起茶壶来倒水,反而是撑起悬空的手掌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律动着,便有一道水流从壶嘴处潺潺流出,在中途一分为二地各自落入杯中。然后再中指微微一弹,便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孙火的面前。 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孙火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心中却止不住的惊讶。明显眼前的这位云大人也是有些本领的,能够将外放的法力控制得这般细微,若是换成自己来做相同的事,就没法这般举重若轻了,保不准还会有不少洒落在外。 看着眼前送来的这杯清水,孙火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他已经意识到了跟乌云打交道的困难,在于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结果或许都是错的,这种错可以是有道理的也可以是无理由的,全凭乌云的好恶来判定。所以纵然疑心这杯水是否被做了手脚,他还是决定光棍些直接喝了,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就是云冥一开始说的话他听进去了。把自己放倒,而不是再用那神-奇的秘法压制情绪往下进行,这当中不仅有翻篇重开谈话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所谈之事非同寻常,需要自己完全独-立的思考和衡量来做出决断。 云冥眼睛的余光暗中瞟看着,在见到孙火没有过多迟疑地就喝下水后,心底不禁多了一分欣赏之意。在非常时候还能够如此快的自我控制住情绪而没有再次盲目地狂怒,身处逆境也勇于果决做出选择而没有畏首畏尾踟蹰不前,在心志上确有过人之处。 中指虚空一划给孙火的杯子续满水后,云冥反手收起了赏玩的五色宝石,回身正襟危坐起来。同时目睹眼前人变化的孙火,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听说过试剑大会吗?” 上来就听到这么一问,孙火马上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对此反应云冥并不感到意外。 拜入落云宗以来,纵然还带着内门弟-子和点-金堂主两个名头,可实际上算起来他在外漂泊的时间还大大多过待在宗内,根本不能说完全站稳了脚跟,因此对于门内近年来发生的大事和消息孙火还是知道甚少。 “试剑大会,对外的宣称是我们云梦山三派为新进弟-子筹办的一次盛会,以共管的‘圣树’流淌醇液的日子提前举-行,因此并非每年都会有,往往要相隔十数年才会再次举办。只要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修为在筑基期以下的弟-子皆可报名参加。” “参加此大会,不仅能和云梦山脉中的年轻强者进行比试切磋,增长个人见识之外,能夺得前十名者除了有顶阶法器奖励外,还有灵水洗目的机会。这所谓的灵水就是用圣树流出醇液外加其他珍贵材料调配出的明清灵水,用于擦拭双目后可以穿雾透石,具有一些想象不到的奇妙神通。” 说到这里云冥停了一下看向对面,却只见到孙火双眸中清冷的目光,竟是没有半点激动之意。 “听到这样的盛会,你都不会感到兴奋吗?” 正在竖耳倾听的孙火微微一愣,却是没料到突然会有如此一问,随后开口道。 “盛会那是给活人参加的,和一个没有自己性命的暗卫有什么关系呢。何况舵主定下我的名号为血焰,司掌杀戮,让我去参加难道不会大煞风景?” “哦,你真有信心凭自己一个人就能大煞风景?”云冥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刚刚固然是怨怼之言不假,但却也反应这小辈自我定位认识得很清楚,没有因为外来的些许诱-惑就放松片刻。 同时,孙火再次沉默了。刚刚这话只能说是一时的气话,不用想也知道根本没有实行的可能。 没有纠缠着让孙火继续难堪,云冥自己喝了口水,然后开口接着往下讲述。 “前面说的就是试剑大会明面上为人所知的情况,实际上这是云梦山一脉修仙宗门和家族势力进行划分的重要时刻,通过大会上比试的结果来进行利益分配。” 不管孙火再怎么镇定沉着,他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乍然从云冥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仍旧不禁有些色变地低低惊呼了一声。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那我问你,怎么样做才能让宗门屹立不倒,长盛不衰?”没有在意孙火吃惊的失态,云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当然他知道以孙火的见识经历,肯定是回答不了的,所以只是稍停了一小会,他就自问自答起来。 “除了上面要有像两位师祖那样的顶天柱刻意震慑内外宵小之辈,更重要的是宗门之内得有人才辈出才能代代传承,否则青黄不接的话也只是昙花一现,败落得比兴起还要更快。因此为了能够满足培养这些传承继任的人才的需要,自然是得掌控有足够多的资源和相应的地盘。” “云梦山一脉虽然并不归属于正道一派,但也不会允许宗门和家族势力之间随意直接火拼来争抢地盘和资源。这是为了避免本土修仙势力内耗太多而被外来者觊觎,同时也是作为大势力应有的管束之义。因此在以古剑门、百巧院和我们落云宗为首的三大宗门的推动下,和其他本土势力经过相互妥协商讨之后,才定下了试剑大会这样的比试。各家嫡系小辈在这大会当中展现实力和潜质,从而影响和决定了背后势力未来的发展趋势。” “简单点来说,就是当试剑大会的最终参与名单出来之后,暗地里就会为此开启了众多的赌局,而一些有仇怨或野心的势力也会借此私底下达成更多的对赌约定。所以参赛者的胜负和达到名次,并不仅仅关联于表面上个人的收获这么简单,而是牵扯着庞大的利益流向。”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李代桃僵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火的吃惊也慢慢消去平静了下来。哪怕是在绿石城坐镇的时候,他都没有怎么参与干涉九元会的运转和经营。正因为没有当家做主的经历,所以对云冥所说试剑大会牵涉到的利益其实是没有一个具体概念的认识,只能主观上地判定十分的重要。 木鑫曾经告诉过孙火,乌云的任务并非每一次都是事先已经拟定好了计划步骤,只需要参与者照章执行就可以的。有些时候可能只会有一个目标,然后就需要暗卫自行搜集情报并作出可行方案最终将其落实。所以当确定任务出现的时候,时刻清醒的头脑是不可或缺的,唯有这样方能把握局势作出应有的决断,否则有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相比于了解到宗门秘辛的意外,孙火心中更多的还是疑惑不解。云冥分明是在向自己介绍任务的背景详情,可天恨老怪和试剑大会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人和事,都特意透露了这么多,却还仍旧抓不住当中的关联和要点。虽说在这里显露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但再怎么样他也不希望自己这辈子只是充当一个缺心眼的杀\/手而已。 但是很显然,云冥并没有打算给他这样一个大胆假设的展示机会,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孙火一眼,然后便揭晓了任务内容。 “此次试剑大会,你将以宗门顶\/尖弟\/子的名义参加,目标是必\/须夺取最终比试的第三名次。同时,在过程当中设法迷惑引导他人认定你为天恨老怪的后人,但是禁止在任何人面前直接承认这个身份。” 在一字不落地听清楚所要领受命令的内容后,孙火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仿若突然间化为石雕般一动不动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太荒唐了,这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问道修仙以来,数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早就打灭了孙火萌生傲视他人想法的苗头。所以出于谨慎心理,哪怕没有前面云冥对试剑大会的介绍,他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自认为有争夺前三资格的想法,即便会参加也和寻常人抱着相同的心态,稳扎稳打顺其自然地去争夺名次。更何况大会还是以切磋比试的方式为主,那就意味着一些拼命的手段是不能施展出来的,这对他本身来说同样是个不小的制约。 如果说完成任务的前半部分有难度,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有\/机会争取达成,但这是名正言顺的为宗门效力,作为落云宗的一员,孙火亦是觉得理所应当不宜推辞。但后半部分的制约条件,分明就颠覆了这个目的,让所有的付出似乎都变成了个笑话。且不论这位大能的后人是否有资格参加这种宗门大会,就是参加了难道还会没有实力拔得头筹。 此次任务并非潜入或者暗\/杀,孙火无法理解需要动用到这种冒名顶替的手段,而且还要自己招摇在外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也根本有违伪装的原则。除此之外,他对此番做法是心有抵触的。纵然并非出身豪门大族,但至少是知道自己有父有母身世清楚,而非来路不明的孤儿。让他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去当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后辈真实地装孙子,哪怕对象是一名元婴中期巅\/峰的大能,那也实在是有辱家门名讳和血脉尊严。 “喂,你没事?”云冥抬起一只手,在呆若木鸡的孙火面前晃了晃。不会是听到任务内容后吓傻了,这心志也未免太不堪了,他心中暗想道。 片刻之后,孙火的一双眼珠转了转,人似乎恢复了清醒。表面看起来似乎仍旧平静,但是一双逐渐攥紧的拳头却反映出了他内心与外表不相符的波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假装别人的孙子?如果只是要争第三,不管如何我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到,为什么却连一点做人的脸面都不给” “啪!”一声脆响,孙火的头一歪,脸上应声多出了一道不太明显的五指掌痕。 云冥已经站起身,把打脸的手背在身后握了握。这脸皮超乎预料的厚实,明明是在抽人,但打这么一下反倒是他自己觉得有些手疼。 同时他的心中更是感慨,这小辈的心思实在是刚正得无话可说,换做别人听到要给这么一位大能当孙子,那刚开始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可这位倒好,居然觉得没脸做人。 “清醒点没有?让你去假装那位前辈的后人,你觉得受委屈了是吗?” “属下不敢。”孙火低下了头,闷声应答着。 “不敢?不敢的话为什么你的额角在跳动。我告诉你,你不愿当也得给我装孙子!因为这位前辈的后人,真真实实地就在我们三派之中。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脑子,应该多少能想通一些这么做的原因。” 脸颊火\/辣辣的痛,同样也刺\/激着孙火更快地做出思考。 毫无疑问,云冥的话再次透露出一个不为人知的重要消息,而且话都说得那么明显,就只差直接说这位后人是拜在落云宗门下了。 如果排除自己冒名顶替这个条件由此往下推断,这位后人要是能够凭本事在比试夺得好名次,那么一来可以说明宗门对其调\/教有方,是上了心在照看和培养成材,也已经有了明显的长进;二来天恨老怪能将后人送入这里,别的方面不说至少相比于其他势力对宗门还是有更多的信任,能在大会上扬名的话无疑是可以进一步拉近两家的关系。 既然有这样合则两利的好处,可为什么还要自己来冒名顶替呢?孙火觉得自己的推断再次进到死胡同。因为这位后人实力不济或者别的什么理由根本无法参加的话,而自己冒名顶替却又取得好成绩,那完全就是对天恨老怪的一种欺骗和羞辱。他很难相信宗门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决策,无故树敌去招惹这样一位大能的怒火。 “属下愚钝,未能明白任务的深意,请云大人指点迷津。” 足足思考了一炷香的工夫,孙火还是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即便心有不忿也只能拜请发问,同时在此之前也将自己的种种猜测都简单说了一下。 尽管心下有些诧异于孙火在此情形下,仍旧能够克制隐忍地进行思考和对任务情况理解的深入程度,但云冥表面仍旧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为了能够更好地伪装,前面宗门特意搜集整理那位前辈的生平资料,你都白看了吗?这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你居然没有得出结论?” 闻言孙火微蹙了下眉,却是不敢顶嘴。因为禁止另外复\/制记录,所以他的时间更多是用在死记硬背上,还真没怎么对天恨老怪总结出一个个人印象。当然他现在也能够理解这条禁令的用意,万一伪装过程中发生意外被人搜身,作为“后人”却带着一份“先辈”的详尽情报记录,这岂不是很搞笑和惹人怀疑。 “天恨老怪,这位前辈为人乖张,行事亦正亦邪,一生结下的仇家同样数不胜数。但作为散修的他独来独往,没有宗门基业的牵挂,再加上个人实力强大罕有敌手,所以各大宗门家族势力反而不敢轻易开罪于他,就是生怕遭到其无所顾忌的报复。” “而这位嫡系后人,可以说就是他仅有的弱点和逆鳞。从血缘辈分上算,是他的第三代曾孙。更重要的是,他的父母皆是凡人出身。所以能够隔代修仙,天恨老怪是有多看重和疼爱这个曾孙子。但是为了保护其安全和有一个安稳的修\/炼环境,这才没有带在身边不得不有托付之举。可惜的是,即便他的后人在此修\/炼,这位前辈却也无意加入三派之中,哪怕是担当个客卿长老的虚名。” “同样的,云梦三派有他的后人存在这个消息早已传扬出去,根本就不是个秘密。这些年来多少宗门势力在暗中秘密打探其身份,但都无功而返,这里头也是少不了乌云一直散布各种消息掩人耳目的功劳。所以不管试剑大会有多重要,宗门都不会将他的后人推到明面上来曝光,只能是现在这样的李代桃僵。” 孙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可是他心中的疑惑仍旧没有减少半分,因为云冥根本没有说到这个“后人”必\/须出面参加的原因,在孙火看来还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试剑大会上是不是还有其他别的好处,所以需要我去替他争夺下来?”摸不着头绪的孙火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地问道。 “好处?”云冥冷冷地瞥了一眼。“试剑大会上对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灵水洗目,还有首名奖励一颗辅助进阶元婴修士时克制心魔的定灵丹。首名你就别想了,哪怕有这个实力眼下宗门也不允许你争到它。至于别的,你以为天恨老怪的后人会只有筑基期修为的极限而稀罕这些吗?” 听云冥这么一说,孙火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自己被当棋子利用已经够惨了,可是到现在仍旧不明不白,为人如此失败实在是不应该啊。 “怎么,还在纠结为什么要当替身的事吗?”正在来回缓缓踱步的云冥,突然转过身来发问道。 孙火再次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放不下,仍旧对自己公开要当别人的孙子心存芥蒂。对此他无意隐瞒自己这样的心思,也相信对方能够理解,没办法让自己心甘情愿配合出力的话,是同样会影响到比试时状态的发挥。另外一边,云冥也对他表现出来的死心眼头疼不已,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是你欠他的,也是欠宗门的!”气势骤然迸发的云冥抬手怒指孙火,再次语出惊人,唬得他一愣一愣的,不明白怎么转眼间就变成自己欠下东西了。 看着孙火迷茫的面孔,云冥冷笑一声,这才继续说道。 “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就能让四大修仙家族的掌权人对你客气有加以礼相待吗?你以为就凭一件连法器都算不上的信物,就能让俗世有家族靠山的族长轻易地兑现私下约定吗?你以为就凭那些杂七杂八的灵材原料,四大家族就会愿意跟你长久地零零碎碎交易物资重建绿石城吗?” 这又急又快的三连问,好似夜空中的闪电划过孙火的脑海,让他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没错,你早就从这个身份中得到便利和好处了。如果不是乌云暗中促成放出相应的消息配合查证,那四大家族又怎么会轻易认定你有可以仰仗倚靠的可能,需要刻意迎合交好。如果不是乌云早有意向选择你作为替身的候选人之一,当私下联系李家索要约定的物资时也能被证明无有私心,你早就该被锁拿回宗门,圈禁分金终身老死不得出半步。如果不是宗门默许放行,绿石城永远都不会收到来自四大家族一米一木的援助,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城池是怎么慢慢地凋零死亡成为废墟,更不会允许你平白在外逗留大半年之久不务正业。现在定下来选择你作为最\/终的替身,除了是要你偿还已经拿到的好处之外,更是因为你的行事做派上颇有那位前辈的风格,都是一样的肆意妄为无有法度,倒也容易让人信服。” 孙火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云冥最\/后面的话他都已经没怎么去听清楚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修仙者生性凉薄,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逆道而行拼死力保,尽散身家才留下了绿石城的存续,却万万没有想到宗门在暗处无声无息地间接支持了那么多。 双眸之中渐渐起了水雾,先前乌云对自己百般折虐的怨愤,还有往后要冒当他人孙子的芥蒂在此刻皆已烟消云散。孙火站起身挪步远离矮几,郑重其事地双膝跪地,朝向云冥行起了三拜九叩大礼。 “血焰代绿石城所有百姓,拜谢宗门救泽大恩。” 云冥见状也惊住了,但他马上醒悟过来连忙侧身避开,没有生受孙火这样的大礼。 礼毕之后,孙火没有起身,双手抱拳请\/命道:“血焰愿领受此命,但凭差遣,无有不从。往后自当竭尽所能,使命必达。”云冥仍然没有告诉他原因,但已经不重要了。 云冥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不怎么相信孙火的态度会瞬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那你可想好了哦。如果不能夺取到最终的第三名次,更没有蒙混住别人被认可为少主的话,不仅你会像前面说的那样被木鑫处刑死得凄惨,魂魄还会被抽离出来不得往生,亲眼看着绿石城是怎么被发觉受到欺骗而愤怒的四大家族所毁灭。” 没有言语的回应,云冥这次只从孙火的眼中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纯粹且毫不动摇,完全不受自己威胁话语的影响。 “看来是没听进去啊。算了,这半天你情绪起伏很大,在这里平复一阵之后再离开。” 感觉这任务的谈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云冥冲着孙火摆了摆手,便放开了密室的禁制率先离开了。 “蠢货蠢货,怎么会有这么愚笨的人。那么大的利益都看不到,真是块不开化的顽石。上头还真是省心了。”愤愤不平的低骂,随着脚步声在甬道中渐行渐远。 是的,孙火还没有意识到,当他自己成功顶用天恨老怪后人名号之后,落云宗对他的约束其实会被降低了许多。虽然宗门绝\/不会当众公开承认他这个“后人”的身份,但是照天恨老怪这个亦正亦邪的风格来看,孙火模仿着往后要是再做出一些什么出格跳脱的事,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打配合而不能直接拆台。而这当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实在太大了。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恨之火 正因为影子一旦确实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便自然而然有着超脱宗门管束的特权,所以吕洛对于影子最终人选的确立和掌控尤为关注,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忌惮。他不相信在此名号笼罩下,还能始终如一地克己守欲。是人总会有私心,只要尝到其中的好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早晚会迷失其中沉醉于这个假身份,将给宗门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是灾难。 这样防范的考虑,自然不是孙火现在所能知道的。在云冥离开后他听从了建议,在密室中足足打坐了小半天,让自己彻\/底静心下来完全接受这匪夷所思的命令,就像事实本该如此的无惊无喜,心绪不再为之有所波动和纷扰。 “难道真想要在这里一直庇护这些凡人吗?你有这个能力吗?”和绿石城百姓分别的景象,仿佛才发生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面对木鑫的质问,是那样的无言以对。不曾想一语成戳,竟会有今日之任,孙火只觉得时也命也,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考验和担当。 不过在离开秘舵之前,孙火还有一件事想要顺便打听清楚。离开密室的他,正打算着再走一趟掩日阁看看人是否已经回到那里,不料却在分道大厅就迎头撞见了孙老。他孤身一人背手而立,身形略显佝偻竟显露了暮年老气,不复往日精明干练姿态。 从未见过孙老这般模样,孙火心头似有所触动,一时间却又不明白这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快步上前见过了礼,孙老这才转身看了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片刻,感受着眼前人平静内敛的气度,方才开口道:“都了解仔细,也想清楚了?” “是的,属下已经有了决定。幸得宗门成全,能够做成属下心念所挂却力所不逮的事,庇护一方故土。属下愿听凭差遣,以已身假威名行事,纵刀山火海亦万死不辞。”孙火诚恳地双手抱拳回应道。 虽然这是表忠心的漂亮话,但孙火的确是打从心底感激这位乌云之\/首的暗中调度援手,所以说得坦然倒也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哦,这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跟你保证,那里的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原以为即便没有听到几句称赞的回应,至少向来面冷的孙老也只会不予理睬而作罢,不曾想一开口就是如此狠毒之语,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在孙火的身上。 屠城?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出现在了孙火的脑海中,这分明就是邪魔外道才会做的事。此话如果从云冥口中说出,孙火或许还会觉得是恫吓的意思居多。但现在却是孙老当面亲口发话,再加上玄觞曾经也以相同的理由威胁过自己,他毫不怀疑这样的惨剧会马上变成现实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绿石城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孙老的决定而最终存活下来才能再度重建家园复兴。如果孙老此刻想要把命收回来的话,孙火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只是给予了希望又再\/生生夺走,真的太过残忍了。 此刻孙火真的有点慌,他想不通自己真心效忠回报的话为什么没有起到示好的作用,反而让已经明朗向好的事态急转直下,再次变得凶险莫名起来。 “你是谁?”孙老冷冷的问话声再次响起。 孙火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怀疑眼前人是否突然间犯起了糊涂,否则怎么会问出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但四目相对,眼光是那样的清明阴冷,孙火绝\/对可以肯定这根本不是什么胡话,而是神识清醒地在向自己问话。 “我是血焰啊。”在周遭环境的提醒下,孙火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暗卫名号。 “啪!” 孙火的脸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巴掌。连续短时间内被打,而且还是都打同一侧脸颊,他觉得比上次更痛了几分。 但是这一次他的心里都不敢发怒,也不能发怒,甚至连抬手捂脸的本能动作都没有做,只是把头转正过来又压低了几分。 孙火知道自己肯定又犯错了,而且还错得不自知,这才是要命的地方。哪怕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此刻他也认了,正拼命回想着刚刚自己所说的无可厚非的话当中是哪里不对。 “你是谁?” 话声再次响起,同样的问题,愈发冰冷的语气。 我是谁?除了血焰和孙火,自己还有别的身份吗?孙火拼命地思考着。血焰已经挨了一巴掌,如果再回答错了 他心头骤然一惊,前面屠城这个可怕的说法竟然不自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想到自己的答案有可能干系着万千性命,饶他再怎么镇定沉着,背后也开始有冷汗外冒。 急惶之中,孙火总算没有忘记被召令来此的原因,想到了自己的第三个身份,天恨老怪的“后人”。惊喜之下,他嘴巴张了张正要出声回答,却又停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因为问题出现了。“我是天恨老怪的后人”,这句话根本不是正常人交流表明身份时会说的话。而且,任务的禁忌约束就是不许对任何人直接表明这个身份,所以这句话再别扭也绝\/对不能说出口。 除此之外,孙火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从始至终乌云都没有向自己提供过任何有关这位后人特征的资料。无名无姓,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修\/炼何种功\/法,有什么偏好厌恶等等全然一片空白,就只有天恨老怪的资料而已。唯\/一有点关联的就只有年岁而已,在试剑大会要求的三十岁以下,即便孙火有些恶意地将其当成跟自己同岁也是未尝不可的。 但细想之下孙火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安排,除了防范意外泄露出正主的特征给其他宗门势力的耳目之外,也是断了自己日后出于某种原因会去比对寻找的可能。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有\/机会通过孙火这条线找到真\/正的天恨老怪后人。 能够想到这些,孙火也大概能明白孙老堵在这里逼问自己的原因了。从出了密室那道门开始,自己就已经套上了天恨老怪的“后人”这张皮,所以往后遇到类似现在的这种情形怕是不会少。所以要么今天活着走出去,要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任何个人的特征情报,严格上来说这已经不是冒名顶替这么一回事了,而是凭空捏造出一个真实存在的假身份。让孙火觉得轻松的是不需要去费心刻意一言一行地学习模仿某个人的行为方式和脾性等等,自己仍旧还是自己,但是却要适时做出符合天恨老怪后人身份的有力举动,就比如现在! 梳理通了思绪,孙火原本有些谦卑的躬身姿态,猛然间向后退一步挺直了腰板。体内的气血在千钧诀的运转催动下不再克制地全力流转,随之透体外放而出压\/迫性的气势。而这一瞬间的变化落在孙老的眼中,就像是自己突然间唤醒了一头沉睡的凶兽。 孙火低伏的脑袋亦是随之高高昂起,充分地利用了身高的优势展现了什么叫做睥睨他人。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孙老意想不到的动作。 “啪!” 孙火竟然也是同样一巴掌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几乎没什么力气,更多还是形式上让孙老做出了本能反应地偏过头。孙火根本不敢像他们两人一样激愤下重手,因为以他的力道是真的可以打\/死人。 “我是血焰,有什么问题吗?舵主愿意教导我,我也很荣幸。但是你刚才的举动,我很不喜欢,我太爷爷知道了会更不高兴。” 静寂了好一会,孙老这才回过头来。目光已经不再那么冰冷,而且他还笑了。 在他看来,孙火不是什么时候都一直很聪明,但是人聪明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出人意料,现在,上道得也挺快的。 “好,你很好。” 听到孙老终于松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孙火也是顿觉如释重负,因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危机无处不在,他甚至都不能怪对方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轻嘘口气正想由此放松下来恢复谦卑的原样,却是瞥到了孙老盯着自己的眼中又有凶光若隐若现。不得已孙火只好连忙挺胸收腹板起了脸,作出了自己冷峻高傲的一面,但是将那迫人的气势收了起来,也没有再把头抬得那么高。 “仔细听好了,我只说这一次。牢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天恨老怪的‘后人’,要有不辱没‘先人’的傲气和才华,更要在试剑大会上展露一代修仙奇才的锋芒,击垮所有站在面前的对手。你不再只是一名寻常的修士或者谁的部下随从,不能在人前表现出以往的谦逊或者隐忍姿态。更重要的是,绿石城从来就不是你的什么故土。你,只是那里的一时过客,明白吗?” 说到最\/后,孙老右手握起了拳头,在孙火胸口心脏的位置上,重重地锤了两下。 听到这话的最\/后,孙火的脸骤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很快就痛苦地就闭上了双眼。 原来,有一种守护,叫做再不能相认。愿望憧憬是美好的,真\/正面对现实却是无情的残酷。 只是过去了两三个呼吸。 “是。” 孙火咬着牙,仿佛拼尽了所有的气力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字。再睁眼时,眸中只余点点莹光,却再无半分眷恋之情。 “如果,当然我是说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出\/色的话,传入到这位前辈的耳中,也说不定真会看上你认作干孙子,那到时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看到孙火如此快地守住情绪,孙老反而是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破天荒地说出了这额外的宽解话。能给人一个盼头,总比心冷全无寄托要好。 实际上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换做寻常人有了亲孙子,哪里还会随便认干孙子,反过来天恨老怪如果没有亲孙子,那现在这个替身的影子计划更是无从提起也不会与孙火有所关联。而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天恨老怪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也会考虑到是把自己给更深\/层次地绑上了落云宗这条利益的大船上,明显是违背了他独来独往的处世原则了。 “多谢师兄指点。”孙火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会处理好这一切。 “走,该回去好好准备你的比试了。”孙老摆了摆手,没有再更多的考验和为难,示意着孙火跟上一起离开。 片刻之后,在某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上方,孙老站在驭风舟首段衣带飘扬,目送着一朵火云疾驰远去。 “血焰,落云宗未来十数年是否还能安稳,就看你的了,千万别让人失望。”孙老嘴唇翕动着喃喃低语道。 是的,这就是孙火最\/后问而不解的答案。 无须举\/行宗内的选拔,就已经能够知道此次试剑大会上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选。虽然宗门除了两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坐镇之外,还保留有为数不少的结丹期修士可以卫护,但是与另外两宗相比而言,仍旧是处于最\/为势弱的一方。尤其是程天坤成名较早,夕日渐落不复中天亦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由此产生的底层空心化情况积弱难返,如今已是迫在眉睫,将会在大会上彻\/底地暴露出来。而这势必会引起人心动荡,加\/快宗门颓败的趋势,直至最终的分崩离析。 因此,借助天恨老怪后人的名头来造势立威,成了无可奈何的必行之策。纵然明知道此瞒天过海之计不可长久,但也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安排了。 而真\/正促成开启影子计划的另一个原因,却是从其他的秘密渠道得到了可靠消息,正魔两道将会在近期联手对云梦山一脉有所行动。虽然具体计划和目的还尚未清楚,但联想到之百年前这两大势力分别吞并了数个国\/家的地盘后未再大动干戈,为了以防万一落云宗有覆亡之祸,由此被\/迫亮出了这张底牌。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迷阵迷焰 离开了地下秘舵呼吸着外界自然新鲜的空气,身上晒着暖煦的阳光,迎着驭驶火云法器急行而扑面的流风,孙火难能可贵地感觉到了独处的些许轻松,也是因为这半天来如同噩梦般的领命过程实在太过于压抑。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此刻他右手上正平托着一个两尺有余的黑漆云纹长方木匣,而且另一只手还情不自禁地放在盒盖上面摩挲着。得到之后如此喜爱且又甚至不舍得收进储物袋中存放,可见其对孙火的重要性。 实际上,换做任何一个筑基期的同道骤然得到此物,也同样会喜不自胜。因为木匣中所存之物不是什么法器或灵物材料,而是一整套的布阵法器,包含了九块阵盘,二十七根阵旗和一枚使用布置的说明玉简。需要如此多的法器才能组成激发一个小型法阵,可想而知其守护的威力绝\/不会弱小。 在离开秘舵的过程中,孙火还另外询问了几个自己不确定的问题,却没想到完事之后孙老竟然会主动拿出这木匣子交给了自己。真\/正让孙火感到吃惊和意外的是,此法阵脱胎的原型,竟然就是落云宗的护派大阵“雾海环雷阵”,因此又名“小雾海阵”。相比之下虽然简化削减了杀敌等许多功能,而且威力也下降到只有原来的千分之一,但是其幻化掩饰和迷惑困敌的功效却都有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宝物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按照孙老的说法,这只能算是暂借给他使用而已,并不算是真\/正的赏赐或者赠送,随时都会被宗门收回。要不是先前鬼使神差地去过了一趟,还不知道竟然有修仙者的洞府或者私宅可以草率到这样毫不设防地任人出入。 这要是平时,他再偶发善心也绝\/不会管这样的闲事,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天恨老怪后人的身上,就是大大的不妥了。能够肯定接下来是少不了人会私下来拜访这位崭露头角的“少主”,那自然是不能让人看见这样的落魄境遇。 所以不管怎么看,用这样一个法阵来护住那处小宅院都是在暴殄天物,但这样败家的举动在外人看起来,倒也蛮符合一个受宠的仙四代的身份。 为此孙老才另外向上面申请了调用这套阵法器具,借予孙火来充当门面。之所以能够顺利批下来,那和先前的献宝不无相关。毕竟宗门不可能白拿了弟\/子那样稀罕的物件而毫无表示,虽然直接交换是不可能的,但仅仅借用的话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宗门不会负担法阵运转使用的消耗,所有的开销都是要孙火自行来承担的。 除此之外,选择用法阵予以孙火帮助而非其他的宝物,孙老也是存有一定的私心在里头。因为不管怎么说孙火还是名义上的预备炼器师,只要能过试剑大会这一关,来日\/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就近研究法阵器具上的符纹,只要能所收获,那么对其未来成为炼器师的发展自然是大有助益的。 尽管当初在修建宅院的时候,孙火也动过念头要寻觅一套法阵来守卫门户,却因为开销众多且任务缠身不得空这才搁置至今仍旧赤\/裸裸的毫无防护,也不曾奢望过会用上如此厉害的禁法。所以能够收到如此珍贵的器物,哪怕只是借用,对他而言既是种补偿,也算得上意外之喜。 正因如此,孙火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丝丝笑意。此刻他就是正在赶回私宅的路上,准备听从指示先将其布置下来,然后好好感受下这传奇阵法其中的玄妙之处。 孙火正想着,忽然听得耳边似有呼唤声响起,“前面这位师弟,慢点!请等一下!” 好心情被打断之余孙火也是有些愕然,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熟悉,难道是在喊自己?目光左右扫了一下见附近的确再无他人,便降速停了下来将木匣收起。回头望去,只是看了一眼他口中不禁轻咦了一声。 只见远处有一道红霞,正准确无误地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射而来,里头隐隐可以看清是两名女修并肩而立。此刻孙火并没有和寻常男修一般萌生艳\/福临头的想法,反而是觉得似乎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等人接近后,彼此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后,各自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分意外之色。 孙火意外的是,来的两人他竟然都认识,一位是不久前试炼中被击败的不知名女修,另一位却是自己初入落云宗时大有好感的慕沛灵。许是有不短的时间未见,又或是眼下两女并立有了比较衬托,慕沛灵更给了孙火一种冷艳之感。只是相较于当初身份低下不敢多瞧细看,现在当面直视相对,不知怎么地这副面孔竟给了孙火一种眼熟的感觉。 同样的,孙火这种直勾勾毫不掩饰的注视,也让慕沛灵感到了羞恼。身为女子,太过美貌并不能得到尊重,而是带来无尽的觊觎和色念,成为她的阻碍和困扰。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有冷漠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若非身旁的这位姐妹底下秘密来访哭诉相求,她也不愿意这样抛头露面出来为其助阵打抱不平,尤其是路上极有可能会遇到不想见的人。 但是相比于孙火这种无礼的注视,慕沛灵心下还是更多的吃惊。来之前她并不清楚要找上的人就是孙火,但对这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面对守卫的盘问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傻大个,现在却像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散发出一股彪悍的气息隐隐压\/迫着自己的心灵。尤其是才听说了这位辣手摧花的“事迹”。她顿时意识到,这场交涉可能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 另外一边,美貌女子的面色还略有些苍白,比之前更多出了几分娇弱感。在停下来后也同样上下打量着孙火,眼底深处却渐渐有了异样的光采。 不再是叛逆的生死大敌,才发现这位现在居然看起来是那么有型。冷峻的脸孔线条分明,目光沉凝专一,只是这么不动地站在面前,伟岸的身材就有种宝塔般的伫立感。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对自己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把更多的注意力留给了旁边的那一位。 “两位师姐喊住了在下,可是有什么事?”孙火又多瞅了两眼,这才微微颔首问道。 论资历慕沛灵比孙火早了许多,即便现在修为上同辈,正常来说也应该先施礼以示尊敬。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仅仅只是孙火了,所以按捺住从前习惯的冲动,仅仅只有点头示意显示出了自身的高傲。不仅如此,他还是当着面睁眼说瞎话了。要知道火云法器此刻正踩在脚下使用着,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呢。 “想不到数年未见,孙师弟竟也有了大机遇得以进阶成为我辈中人,真是可喜可贺了。这位是火云峰梁长老座下的二弟\/子苏红樱,两位应该是见过了的。”慕沛灵敛衽一礼,淡淡开口道。 虽然孙火表现傲慢在前,但是她却也不想因此让己方上来就太过针锋相对,令商谈的机会完全丧失,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背后是否有强大的依凭才展现出如此高傲的姿态。 她的话音刚落,苏红樱便上前进了一步,只是同时她还不自觉挺起了胸脯,想要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尽管先前试炼的四人当中她是输得最惨的一个,不仅负了伤,而且还被孙火生生夺走两件法器,但是都没有妨碍到此刻她心中看法的转变。 作为落云宗内美貌能排得上名次的女修之一,除了自身实力不俗之外,眼高于顶的她总会希望自己的伴侣更为强大,而不是相差太多地要靠自己来庇护。 按理说宗门内总归会有这样一些实力出众的弟\/子人选,但或许是由于修\/炼道法追求超脱的缘故,在气场上往往是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让她在见过后总感觉缺了些什么,而一直未曾有所动心中意。 只是此时不刻意收敛的孙火,身上充满了阳刚的气息,尽显男儿大丈夫本\/色,像磁石一般吸引住她的视线。尤其是在见识过他战斗一面的凶悍之后,此刻孙红樱不自觉地能够想到,要是和其作为伴侣的话,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同时可想而知在其身后自己是多么的有安全感。 但是,出乎二女意料之外的是,孙火竟然微微扬起了下巴,没再多说一个字做出回应。 居然没把自己的姐妹放在眼里,慕沛灵不禁微蹙起眉头。她是没有留意到孙红樱的小动作,但是刚刚在介绍时是有意提了她的师\/傅一句,却没料到一点敲打震慑的作用都没有。这样的话还能达到此行的目的吗,慕沛灵顿时心里也没了底。 “孙师弟,想来你应该知道先前的追杀只是一场测试,师姐不知情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与你结下死仇。要是因此让师弟受到惊吓,师姐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了。” 慕沛灵偏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位姐妹。这和先前商量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要知道先前向自己哭诉被欺负时是那样的咬牙切齿。现在呢,还没怎么说上话就先主动赔不是,看起来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来帮衬啊。 与此同时,孙火也正头疼着。他本以为这两位上来就会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讨债来着,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不介意顺势激怒对方再次动手打一架。 不单单是为了护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太过掉价而露马脚,同时也是想伸量下自己正面硬拼取胜的可能性有多大。特别是慕沛灵,又一位筑基中期的修仙者,虽然不知道确切年岁,但看容貌的年轻显然有可能成为自己在试剑大会上的对手。 可孙火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先示好赔不是,倒让他没有借此发作的借口。心念急转之下,他顿时有了个想法。 “苏师姐说笑了,你我今日初次相识,哪有什么惊吓不惊吓的。至于这赔不是,师弟更不明白是从何说起了。” 此话一出,二女顿时有了不同的反应。慕沛灵先是感到愕然,随后眼神也渐渐冰冷起来。而苏红樱是身子一僵,但气息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因为孙火的话明显是完全否认了试炼的发生,不仅没有领受苏红樱主动的好意,更是隐晦地表明了他要强占两件法器的意图。 “孙师弟,你别太过分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不想传扬出去有损声名,现在只是我和她一起私下里来找你商量。如果将此事闹到执法堂,难道你不怕吃不了兜着走。”慕沛灵忍着怒气质问道。 “慕师姐,有些事你不要为了偏帮而妄下定论。要知道执法堂也不是人随随便便就能来去的地方,如果到了那里又拿不出确切的指征,只怕两位更是自身难保。”意味深长地看了慕沛灵一眼,孙火不置可否地说道。 慕沛灵微微一怔,随即不再掩饰地脸罩寒霜。她是没料到孙火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竟然连执法堂也不怵。这实在不像是一名普通弟\/子应有的作为,哪怕是门中长老的后人,怕也不敢当人面说这种话。 就在这时,苏红樱似乎已经恢复过来,转头跟慕沛灵无声地传音商量了几句,然后冲着孙火开口道: “孙师弟,不,孙道友。咱们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要兜兜转转地绕圈子浪费时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两件法器,我是一定要收回来的,否则的话哪怕我个人愿意放弃,我的家族也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却见孙火只是双手抱胸,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或许再过不久,宗门将会有一场重要的比试大会,如果孙道友愿意将法器归还于我能够用于参赛,作为交换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些情报,帮助你在大会上也取得好名次。或者道友有别的需求也可以提出来看看,我未必不能答应你。” 既然以势压人无法顺利达到目的,苏红樱也很快收起了自己当下不切实际的小心思,转而开始用利益交换尝试跟孙火接触谈判。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五章 马失前蹄 苏红樱不是一个空负美貌的花瓶,更不会因为孙火的冷峻孔武就犯花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来此之前,她不是没有事先打听了一下孙火的情况。只知道此人无师无族,只是个散修\/身份,而且才从外头返回宗门没几天。但是行事恣意妄为,做下了几件惹人非议的大事,或许此番回来就是要接受宗门的处置。 原以为孙火会因此有所收敛,再加上有慕沛灵帮衬,不至于因为自己被打败过而在其面前太过势弱显得被动,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回自己失落的法器。却没想到这一见面才发现情况根本截然相反,显然自己的功课没有做足做彻\/底,此次前来是冒失了。 在这短短的见面时间里,她突然意识到孙火的回归出现,或许不是偶然。以其斗法拼杀的强势,是完全有资格成为试剑大会的正选弟\/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要无理强占自己的法器了,毕竟测试那会这家伙跑路都是靠两条腿和符箓,就没拿出过什么像样点的飞行法器。尤其是现在才过去没两天,都不收起来藏着而是毫不遮掩地拿来使用,似乎更能印证这一点。 平心而论,苏红樱并不希望未来的试剑大会上多出这么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但如果这就是事实的话,为长远计那么她除了必\/须拿回自己的法器保全实力应对挑战之外,更是应该尝试与其交好,即便无法在三派联合大\/比上结盟守望相助,至少也不应该树立劲敌平添掣肘。 同一时间,孙火如果能够读心知道眼前的女子短短时间内就转过这么多想法的话,绝\/对会大吃一惊。这样的猜想虽不全中,却也没有太过偏离他的任务目标。但此时此刻,他正在仔细考虑着这意外的提议。 试剑大会明面上的好处,不是寻常低阶修仙者所能拒绝的,这是孙火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何况后面他也确实要参加。所以苏红樱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当以此作为条件提出来的时候,笃定了自己不会再一口回绝,哪怕是假装不知情但在稍微有所了解过之后,也必然能够心动而非无动于衷。 “既然是比试,那自然是更加注重考验个人的实力了。情报能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上去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劝降了不成?”孙火微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着对方果然没有改变话题的回应,苏红樱心中一喜,顿时觉得商谈有望。 是的,就算孙火实力再强大那也只是一个散修而已,又才刚回宗不久,现在对宗门里的情况肯定还是两眼一抹黑,论消息灵通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自己这种由家族出来的弟\/子有门道。如果能由此打动对方的话,那总会有\/机会达成\/交换的。 想到这里苏红樱不禁朝着孙火嫣然一笑,让孙火看得有点发怔了。 “孙道友此言差矣。一件法器再厉害,那也不可能让人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所以,修仙者还是要使用自己的法器才是最\/强的状态,如果有条件自行炼制的话。至于情报,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别人对你的能力足够了解并且事先做好了针对性准备,擂台上切磋比试你还能轻易取胜吗?” 听到这番话,孙火心下不禁很是讶然。很难相信,这是那个在自己面前都走不过一回合的美貌女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难道你用的法器都是自己炼制的?”微微低头咀嚼了下话中含义,孙火抬眼正视过去,脱口问道。 这次苏红樱有些俏皮似地冲着他眨了单眼,笑了笑,没有出声回答了。 事实上她没有这样高超的炼器本领,但是因为心有所动比慕沛灵对孙火观察得更仔细,在这不太远的距离下闻到了其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不太明显的金属气息。 这样的特征非常的少见,苏红樱也只有在家族中的炼器师身上才感受到相似的气息,所以灵机一动下把那位长辈的话套用过来出言相试,看这反应结果是很明显了。 虽然寻常的炼器师因为不能专注于自身修为的提升而实力偏向弱小,但也不乏当中出现佼佼者能够追求极\/致,将自身功\/法和自\/制法器两相结合,展现出比一般人更为强大的战斗力。而孙火看起来似乎就是这一类人,因为心高气傲才导致自身专用法器不易炼制出来,失败多了也就身家窘迫,这才不顾脸面地看上自己的法器准备凑合使用了。苏红樱如是想道,感觉说服孙火的把握又更大了一分。 “多谢苏师姐提点,师弟受教了。”孙火拱了拱手,一脸平静地说道。 眼见对方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没有反驳,苏红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就连慕沛灵也觉得心头微微一松不再那么紧张。 “那孙道友,刚刚的提议你看” “师姐的提议我有点兴趣,但只用情报就换回东西,那是没可能的。我是怎么得到的,你也可以怎么拿回去。” 话音方落,孙火双手往中间一合一开,苏红樱的那枚圆环法器便出现在其中,低低一声嗡鸣,便朝对面激射而去。 “你”苏红樱瞬间花容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孙火竟会这般蛮横,还是在对话中也未到矛盾不可解决的时候,说动手就动手。反倒是慕沛灵见势不妙立即反应过来,纤纤玉手往天上一指,其腕上的一只银镯顿时自行脱离飞出,急速膨胀起来到丈许大小又直落而下,将她自己和苏红樱一起圈在当中。 “砰”的一声脆响,银镯灵光闪动外放出一层防护的光罩,险而又险地挡住了圆环的正面撞击,将其反\/弹回了斜上方空中。 “孙火,你不要命了是吗?竟然胆敢无故攻击同门!”慕沛灵满面怒容,怒指对面娇叱道。 同时间,孙火也抬手点指,控住了圆环的倒飞之势并令其再回到自己的头顶悬停着。“慕师姐,袭杀同门这样的大罪,师弟我可担当不起。这不是要把东西还给苏师姐嘛,她要是拿不住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以后也不应该再来找我讨要了?” 听到这话,慕沛灵不禁冷眉倒竖。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鼻直口方的青年看似正气凛然不可侵犯,却能够这样一本正经地颠倒是非指黑为白,这比起她的那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忍到现在她也是真的动了火,准备确实地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 就在这时,冷静下来的苏红樱确实猛然抬手按下了慕沛灵正要施法的手臂,同时向前迈了一步略微将其挡在了身后。 “慕姐姐,让我自己来,你先把防护撤掉。”扭头对上慕沛灵不解的眼光,苏红樱细声说道。然后再朝向孙火,脸上已无半分娇柔之态,同样的肃穆凛然。 “孙道友说得是,自己的法器当然得要自己来收取了。出手。” 如同慕沛灵被激怒一般,苏红樱性格里的强势好胜也被点燃了起来。虽然她并不清楚孙火这反常举动的目的是什么,但却明白自己在其面前一再处于下风的话,似乎后续都没什么资格来提出商谈合作了。而且这样有实力又性格高傲的男子,似乎也不是配不配得上自己的问题,而是走到一起自己还有没有地位和存在感,假如真的心动了的话。 就如她自己看不上其他寻常男修一般,现在苏红樱也要在实力上证明自己不能被孙火所轻视甚至无视,这样才能有\/机会考虑以后了。 “你小心了。”慕沛灵低声嘱咐了一句,然后手中一捏法诀撤去了银镯的防护光罩,却让其只是转动半周没有挡在正面,并没有完全将其收起。同时她一双寒目恨恨地瞪视着孙火,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对此孙火好像毫无察觉一般,只是把手轻轻一招平放在胸前,头顶上的圆环便飞下来落入他的掌中隔空悬浮着,同时火云承载着其人往上升高了尺许。 圆环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开始颤动了起来。随后震颤越来越快,竟是带出了一片虚影。更兼之他上升站位显居高临下之势,还未真\/正出手,苏、慕两人都已经同时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心下暗暗吃惊。 相比之下,孙红樱的惊诧更甚。明明是陪伴自己使用许久的法器,怎么到了对方的手中驱使起来,就仿佛变了个样几乎不敢相认。而这样的情况明显是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像这样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来做准备的攻击,发动起来的威力也同样石破天惊,能否挡住还真是两说之事。 “真有必要这么狠心绝情吗?”她不禁有些分心哀怨地想道,但手上的动作也也不敢怠慢。 同样是像先前的孙火那般双手一合一分,一团液体般的银色物件凭空出现,被苏红樱如同捧心般地隔空平托着,仿佛有生命似的不断地凸起凹落地变形着,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 不愧是家族出来的精英弟\/子,总还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孙火暗自感叹道。本来他也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并没有真的准备跟对方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眼下出现此种诡异的情形,他也不再造势施加压力,而是果断地出手了。 有意地微微转动眼珠,深深地看了慕沛灵一眼,然后手上震颤的圆环这才骤然一停,然后落入掌中一翻,竟是以甩手箭的方式扔向了对面。 高度紧张这场交手的慕沛灵,也被孙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吓了一跳,心中暗惊不妙的同时,她也顾不得这是孙苏两人间的约定赌斗,瞬间催动了银镯再次放出守护光罩。 可惜双方间隔的距离仅仅只有五六丈开外,飞出的圆环还是抢在了光罩合拢前的一瞬穿越而过,直击向目标。 闷哼一声,苏红樱向后退了一步方才稳住身形,脸色瞬间更是白了几分。见此情形,慕沛灵也顾不上向孙火发难,连忙一只手按上苏红樱的后背渡进法力帮助稳定着她的气息。 而在孙火的眼中,他却看到了那团银色液体瞬间变形,仿佛化为了一面半人来高的圆镜挡在了苏红樱的面前,将自己扔出的圆环挡了下来。不仅如此,圆环好像粘附在了银镜上似的,正在镜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两三个呼吸之后之后方才彻\/底平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孙火隐隐能够感觉到,应该就是这些涟漪吸收并分散卸去了自己的力道,方才护住了圆环法器和人的周全。否则的话硬碰硬就算能接下这一击,只怕圆环法器不毁也要有所损坏了。 “孙道友,如何。此法器现在可以算是归还于我了?” 银镜飞快地融化再次变成了那团银色的液体,流入了苏红樱的袖中消失不见。她托着那枚圆环,微抬起头仰望着孙火发问道。 冷哼了一声,孙火没有多话,仍旧维持着自己那副高傲的狂人姿态,仿佛不屑于承认自己刚刚的失手。 眼见没有出声反对,苏红樱勉力一笑,也没有再过多逼迫于孙火作出表态,就这么把自己的圆环法器反手收了起来。 “接下来” 孙火大手一挥正准备往下说,却见苏红樱突然眉头一皱,抬手掩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苏妹妹,你不要紧。”慕沛灵顿时有些色变,连忙上前扶住了人。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了身旁的这副娇躯正在轻轻发颤着,显然是消耗过甚而生起了反噬的苗头。 “姓孙的,你竟然敢下这般重的手一再地伤害她,今天我定要”未等苏红樱出声,她猛然转过脸怒视向孙火,一双美目中隐隐有杀气迸现。 孙火脸颊上的肌肉不自觉地在抖动着,这根本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见过了慕沛灵能及时反应挡住自己的突袭,再次故意警示就是想引她出手试探其防御强度。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会没防住漏过了。更没想到会因此让苏红樱引动伤势,尽管他不是全力出手,但就结果而言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下大\/麻烦了。 “别,慕姐姐。这只是私下切磋而已,收手不及有所伤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所难免的。”苏红樱没有避讳着孙火直接说了出来,同时她放下了掩口的手,搭按在慕沛灵搀扶自己的手臂上,隐秘而又用力地抓了抓。 “接下来,既然孙师弟对合作一事有感兴趣,今日师姐来得唐突,也是需要些时间好好思量。这件火云法器我看你用着也蛮般配的,那就暂留在你那里驱使,以表合作的诚意。要是师弟确实想好了,可以到坊市的醉梦楼留个言,师姐见信一定再来登门拜访。” 说完这话她便回身,拉上满脸关切仍旧不忘恨恨瞪视了孙火一眼的慕沛灵,干脆利落地飞走了。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临渊将行 事情发生得如此措手不及,当孙火还在表面强装高冷实则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却没想到苏红樱竟会自己出来打圆场解围,然后立下约定就走人了,连给他一点考虑是否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等他自己回过神来时,二女已经变成了远方的红影。 猛地一拍脑门,孙火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脑子不够使。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把握着出手的分寸,却还是试探不成反倒把自己给坑了进去。如果可以,孙火真的宁愿自己去跟厉害的敌人厮杀,也不要这样勾心斗角地跟人打交道。 可按照任务的要求,孙火还是得主动在人前多走动才能把自己的身份“推销”出去,这样的事情之后必然是少不了的。所以纵然现在失了主动权,他也只能顺势入局之后再见机行事了,只希望后面不要让自己再遇上太过棘手的难题了。 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孙火也不再多想,催动着脚下的火云全速向自己的宅府全速飞行返回。他得把最紧要的法阵先布置好,然后才能无有打扰和分心地开始重头梳理整个任务的情况和计划怎么具体落实。 与此同时,二女也在返程的路上开始交谈着。 “慕姐姐,你感觉那人怎么样?” 正在御器飞行的慕沛灵不禁偏头瞥了身旁的这位姐妹一眼,只见其说话间双目中异彩连连,哪里还有先前牵动内伤的虚弱样子。 “什么怎么样?像这种目中无人的傲慢家伙,早就欠收拾了,你干嘛拦着我不给他点教训瞧瞧。”故意冷哼了一声,慕沛灵没有好气地说道。 “别啊,你两要是真打起来又很容易收不住手,那可就是变成两峰之争了。回头被人看到的话往上面一告发,姐姐也要跟着吃亏了。”苏红樱下意识地扯了扯慕沛灵的衣袖,有些急了地说道。“再说傲慢也不是他的错啊,要不是有些本事,装也装不出来的。” “我看有的人不是丢了法器,而是丢了魂。这八字都没一撇呢,就替人家说话了。姐姐真不该耳根子软,听了妹妹的胡话就信以为真的出来走一趟。”微微仰头望天,慕沛灵叹息着说道。 听到这话,一抹红晕爬上了苏红樱的脸颊,渐渐往外扩散。 “姐姐,你取笑我。我哪有替他说话了。我只不过是想暂时稳住他,不要在试剑大会上成为对手而已。你也知道宗内就数火云峰的弟\/子最\/多,所以宗内选拔上可以说大部分就是火云峰的内斗而已。” “妹妹在说笑,你和我一样都筑基中期修为了,难道还不能争取到峰内那一个免赛名额吗?”慕沛灵很不以为然,只当是苏红樱临时找的蹩脚借口。 “今年不一样的,慕姐姐。要是以往的这个时候,关于各峰的免赛名额归属于谁,或多或少都会有风声传出来。但是妹妹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尤其是我们火云峰,似乎对此事讳莫如深,根本无从探听。”苏红樱似乎想到些什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 慕沛灵心下暗暗吃惊于得知这样的消息,但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尽管天泉峰的内部竞争并不如火云峰激烈,可她对这场盛会根本不抱什么期待,因为不管最终比试结果如何,都已经几乎无法改变自己未来被家族定下的命运。只是碍于修为出众的身份,到时候极有可能要代表本峰参加罢了。 “就算你真的成不了免试人选,宗内选拔时往擂台上一站,又有谁敢挑你争夺名额呢。”下意识地有所回应,但是慕沛灵的声音不觉间有些低沉了。 “我说慕姐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能被本峰钦点为免试人选,那还不能说明这个人的综合实力和潜能有多高吗,这可是众多弟\/子梦寐以求的评价了。这不仅是地下开\/盘的热门项目之一,而且之后还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关注,可想而知它对个人和其家族势力的影响作用有多大了。”苏红樱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轻嗯了一声,慕沛灵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当然知道苏红樱说的这些好处,可这些也成了自己这辈子的枷锁,牢牢地捆住了余生。 “这么说的话,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反而看上那黑炭头咯?”眼角一挑,慕沛灵仿佛很是随意地反问道。 “哪有你说得那么糟糕啊。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火烤多了,脸是比一般人黑了点,但眼是眼鼻是鼻的细看也很硬朗呀。更重要的是,那天试炼除了我被他突袭打伤之外,败在他手上还不止一个。而且你不知道,我感觉试炼中被追杀时他出手也没有尽全力,似乎一直有所保留的样子。”苏红樱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好一会之后,她猛然大叫起来。 “慕姐姐,你太坏了,说正事居然套我话呢,什么叫我看上他,简直是乱点鸳鸯谱胡说八道呢。我要撕了你这张嘴。”口中说着她便作势要去扑打慕沛灵。 因为失了火云法器,苏红樱正是一路被慕沛灵用自己的天星带带着同行,此刻也不能把人抛下,只能先控制着停了下来,然后才腾出手去阻挡对方的“袭击”。 “没有吗?那你说说,什么叫他用着你的火云法器挺般配的,所以要暂放在人家那里。姐姐只听过法器趁不趁手合不合用,还没听过有人用‘般配’的。真是难得见到妹妹动心了呀。” 虽然手上不得闲,但慕沛灵也不忘在口头上继续回击着对方,实际上她打从心底也是为了孙红樱而高兴着。 同为大家族出身的天之骄女,苏红樱的得宠却是自己不能相提并论,让她竟然能够得以豁免为了家族利益的联姻,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去选择意中人去追求和感受自己的风花雪月。 尽管孙火并非是慕沛灵心仪的类型,而且这次相见也对其没有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论脾气外形似乎也不像是那种会疼惜女人的主,但这终究是人生中一次自主的重要选择和将有可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所以哪怕并不看好苏红樱这个选择,感觉两人间根本算不上门当户对,最\/后很大可能会不了了之,但慕沛灵还是很羡慕她这位姐妹。因为哪怕是感情上的飞蛾扑火,而自己却是连这样的选择机会也都不会有。 一个时辰后,地下冷泉洞窟。 在仔细地阅读过布阵玉简,并对其运行法门做了简单的参悟之后,孙火这才开始动手进行安放。 按照玉简中所记载的阵形眼位准确地埋下阵盘和插立阵旗,孙火这才从木匣中取出了最\/后的核心阵盘,一块足有尺许大小寸余厚,底部平整而正面由边缘向中\/心处微微凸起的天蓝色金属圆盘。 圆盘的材质不是孙火所知道的灵材中任何一种,甚至表面上还隐隐有水汽弥漫发散的样子,但伸手摸过却又十分干爽并无湿润之感。 其上面密密麻麻地铭刻着大量繁复的符纹,注视着看多了片刻孙火就会有种头晕目眩之感。最中\/央的位置处,另外预留下了十字型的五个孔洞。 小心地将这核心阵盘放在一块特意挪来且削平了顶端的石墩上,孙火咬了咬牙,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五块中阶灵石嵌放进了孔洞中。这是小雾海阵的运行要求,就算其中一块只替换成低阶灵石也是无法激\/活启用的。 眼下这样一大笔财富,孙火是一点都拿不出来的,所以是向孙老暂借顶用的,而且必\/须尽快归还。这也就涉及到了他先前请教的问题之一。 为了准备试剑大会,他这个点\/金堂堂主先前外出那么久所欠下的分金任务可以继续搁置着,如果达成目标的话这笔欠债可以一笔勾销。另外直到大会正式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他回收法器得到的材料也被允许全部自留使用,无需再按分成约定上交宗门。 不像其他的精英弟\/子,宗门或者家族会配给强\/力的法器或攻防符箓等实用物件来直接增强斗法实力。孙老在多番考虑之后,终于定下了此次任务提供给孙火的便利,就是这个收入上的自\/由。 宗门并非拿不出额外的成品来给孙火使用,而是这样厉害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其鲜明的特点让名声流传在外,当众拿出来使用的话,总归对宣扬这个天恨老怪后人的身份有所影响。 除此之外,孙老也看得出孙火并非是一个乐于坐享其成的人,否则有再好的天赋也吃不得时常要卖力气抡锤分金的苦,多劳多得似乎才是其认可的存世原则。再加上预备炼器师的身份,他是真的有些期待,在这种生死存亡日渐逼近的巨大压力和资源无限可自\/由利用发挥的环境下,又能带来怎样的改变和意外。 威逼和利诱,孙老的内心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在此事上自己就是在利用孙火的大义和良善。但他也相信着,在这颗赤子之心还未消失之前,没有人能比得上为了守住故土和木鑫的孙火,更好地有决心和能力来替自己守住落云宗的安稳。而这样的心思和算计,却不是现在的孙火所能知晓和看破的。 此刻,放好了灵石正双手扶撑石墩的孙火,眼也不眨地看着核心阵盘表面的特定纹路上骤然亮起,顿时乳白色的灵光仿若流水般在其中稳定地穿行循环。紧接着,一股无形的灵力波动从核心阵盘中扩散开来,飞快地填满充斥着了整个洞窟的空间,然后继续往外蔓延。 尝试着用神念去感受这股波动,孙火只觉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一阵恍惚。惊骇下他连忙下意识地一咬舌尖,借着疼痛感让自己的神智恢复了清醒。 遇到这样的情况,孙火略思考下也能明白过来,是这小雾海阵的灵力运用层次远高于自己的修为水准,这样冒然去仔细感受也就容易被反噬了。想通了这点,他心里不禁对这个法阵的威力又高看了几分。 又等待了片刻观察着法阵的运行顺畅没有问题之后,孙火这才离开了地下来到外面。只见周遭一切如常,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当他御器升空来到了法阵覆盖范围之外时,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截然不同了。只见以他的宅院为中\/心的亩许大小地盘,竟然多出了一片白色的云雾所包围环绕着,浓密得根本看不见里头。不仅如此,神念探进其中进行查看的时候,感觉是一片空荡荡的无边无际,完全丧失了距离远近高低的空间感。 单凭这两点,孙火知道如果是自己没有防备地闯进来,那必然是要被困死在里头无法脱身了。迷惑感知到如此程度的幻化法门,已经不是他用蛮力就能轻易破除的。 满意于自己的小宅院能有如此强\/力的法阵进行防护,安全感大涨的孙火随后回到了书房中,就站在书案的一边也不入座,打开砚台浇上少些水,开始研起墨来。 这倒不是他突然雅兴大发,想要吟个诗作篇赋什么的,而是在书院修习时学来的一个静心的小窍门。因为接下来是要全盘考虑如何完成任务,是件费脑子的事情,所以需要彻\/底静下心来。 听着霍霍的磨墨声,将杂念收敛于手上的活计,孙火的心情逐渐地安\/定平和下来。 如何扮演好一个惹人关注的仙四代?针对此次任务,孙火归纳出自己理解的核心问题。 一条条相关的信息在其脑海中梳理归纳着,不仅仅是领命时接收到的内容,还有过去与世家子弟打交道时的经历等等。 过了好一阵后,孙火脸上的表情就不再一成不变,时而欣喜,时而皱眉,阴晴不定地喃喃自语着什么,额头上更有颗颗汗珠渐渐凝结。若是有外人在旁瞧着,只怕是会怀疑自己看到了个举止怪异的疯子。 这样的情形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停下,孙火双目中的神采也骤然一黯,不复原先的活\/力有神。以手扶额地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孙火慢慢地走到靠椅边一下就躺坐上去,不一会就传出了悠长的鼾声。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不知睡过了多久,一下宛若雷鸣般的爆裂巨响,将孙火从昏睡中惊醒过来,本能的跳脚间差点让他自己坐在椅上也失去平衡向后栽了个跟头。双重惊吓之下,瞬间让胸腔内的心脏也随之砰砰地急跳起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宗门之内还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无故攻击自己才设置好的防护\/法阵?难以置信的猜想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孙火的心头。 正当孙火还在怀疑着是不是自己前面思考筹谋太过劳心而出现了幻听时,却又再次清楚听到了数下撞击声和爆裂声。虽然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响亮和惊人,但明显这是有人在他的法阵外干架了。 想到这个,孙火顿时有些无语了。宗门内的地盘那么大,哪里不能动手非得跑到自己的私宅上,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这个主人也根本脱不了干系的。 纵然被这飞来横祸搅了休息而心情大坏,但孙火的心下还是有几分庆幸之感。若不是听从安排提醒,第\/一时间把法阵布置下来,以先前第\/一下攻击的那种声势,说不得就要在睡梦中毫无提防地和宅院一起葬身在此了。 若是未受命前遇到此事的反应,孙火必然是要愤怒上头地立马冲出去抓住这些“凶徒”好好“理论”一番,但现在却是克制了许多仍旧站在原地没有行动。 无论什么时候,发生天大的事也绝\/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慌乱,硬撑也得装镇定稳重,因为自己是有“靠山”的,言行举止上必不能弱了那一位的名头。这是孙火在之前一番思考后得到的结论之一。 抬手在脸上擦了擦,然后又在自己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令头脑完全清醒,孙火这才阴沉着脸往外走去。 等出了屋门来到院中抬头往天上望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孙火大吃一惊。 干架的人不多,御器悬停在半空中的也只有两人而已,但是彼此对峙所处位置上并不在同等高度,而是明显的一高一低,更重要的是这两人他都认识啊。 处在高位上的,正是那试炼中差点要了孙火性命的银发少年。此刻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十分美丽的白色长弓,弓身通体晶莹剔透的,好似由一整块寒冰雕琢而成,表面更是有无数呈现为六边形宛如晶石般的凸起,在阳光下的映照下闪烁着无\/比璀璨的光泽。就连搭配的弓弦也非同寻常,若有人在近旁细看时可以发现,上面同样点缀着一个个雪花模样的纹路。 这样一把弓落在孙火眼中,感觉简直就不像是法器,而是一件冰雕艺术品,似乎用来陈设欣赏或把玩才是它的正确作用。可事实上这把弓的厉害之处,却是远超他的想象之外。 只见少年看似随意地搭手轻轻一拉,弓弦上那雪花模样的纹路也瞬间都亮了起来,一支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白色箭矢便出现在了手上,随即激射而出。下一瞬,才飞出五六丈远的距离白色箭矢便突然炸开,化作无数洁白的雪花借势直扑向对面。 与此同时,身处下方要抵挡这波攻击的不是他人,却是不知为何而来的木鑫。在其手中不仅握着一截尺许长的荆棘藤条,并且还有一面半人高的木质方盾悬浮着挡在身前。 按理说雪花应该是很轻柔没什么威胁性的存在,可是孙火却意外看到那块方盾的表面竟然出现了不少细小的切痕,而且木鑫的表情凝重一点都不轻松,甚至外露的半边脸面还有些发白。 眼见又是相同的疾风雪袭击而来,木鑫大喝一声,右手猛然向前挥扫而出。一层绿莹莹的光芒在荆棘藤条上亮起,随后幻化出了无数的尖刺虚影飞射而出。 伴随着噼噼啪啪一连串轻微的爆裂声响,那么多的尖刺仅仅让这股疾风雪被抵消了不过一半的长度,然后就再无阻隔地要撞上了木鑫的方盾。 就在这时,木鑫突地感觉到身后骤然爆发出了一股灼热的气息。随后他便见到一柄火焰长剑如游鱼般灵巧地飞来到自己的前头,抢先对上了剩余的风雪一斩而出。 无声无息间,长剑上升腾的炽热烈焰瞬间凝聚,然后化为又一柄外形几无差别的火焰之剑直奔前方冲去。而在这一击发出,原剑本体上的火光全部熄灭地停留在原处,再无半点高温气息。 紧接着,有些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当疾风雪与火焰剑冲撞在了一起的时候,一股白雾骤然升腾而起,飞快地向四周弥漫扩散开来。 也不知是谁施法引动,当一股狂风吹散去白雾之后,空中的雪花和火焰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 这个时候,孙火已经御器来到了木鑫的前方。只不过他没有用苏红樱的火云,而是踩着那宗门统一配发的低阶圆盘,正伸手握住了剑柄将其拿回来。 因为身份的不同,再加上试炼时毫不留手地差点杀了自己,孙火可以说对此人没有半点好感,只是碍于情势也不好就此发作报复。 “你来干什么?” 冷冷地瞪了一眼对面的银发少年,孙火沉声问道,既不问好也没有用上敬语,然后他回头向木鑫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现在孙火已经明白过来,是木鑫在替自己挡住了银发少年不知缘由的攻击。虽然他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毕竟法阵的作用就是防护,都不让外敌碰到的话那岂不成了无意义的摆设。 只是法阵能够挡住外来的袭击,却不能完全隔绝干扰,否则就起不到示警作用,自己也不会被惊醒过来了。所以哪怕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就在私宅内,有没有在做紧要事无法分身,木鑫都还是第\/一时间地想到要维护自己,这样的好意他怎能不领受默默记在心中。 “怎么,都是同在火云峰下的弟\/子,难道我就不能来跟师弟联络联络感情吗?” 看到孙火的出现,银发少年也暂时罢手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击。仿佛瞧不见对面两人的脸色,他微微扬起下巴,显露出几分与其少年容貌不相符的傲慢,有些不客气地回应道。 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对方,他心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倒不是因为自己的攻击被抵消,而是此刻的孙火腰杆挺立且冷静,面对自己,身上却流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不迫的气质,和先前被追杀时的狼狈和窘迫样子截然不同。 “难道火云峰弟\/子平时交流感情的方式,就是上来直接攻打对方的洞府吗?”没有过多地迟疑,孙火立刻接上话头逼问道。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我又不知道你人是否真的就在此洞府中。但是既然来了又见到你的护府大阵如此气象不凡,难免心痒难耐要试一下。万一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冒牌货,这不也好替师弟排除隐患另做良选吗?”银发少年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孙火会咬住自己的话有意要借题发挥,但眼珠碌碌转了几下后,便满不在乎地说道。 听到这话,孙火双眸的瞳孔微微一缩,不仅没有感到抓住对方把柄的窃喜,反而心下大生警惕。 因为这一情景简直太熟悉了,几乎就是自己对上苏、慕二人时的翻版,就连抵赖的话术也很相似,只不过双方的位置被调换了。尤其是冒牌货这句话,孙火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事实本当如此,总觉得对方有意无意的像是在暗指自己的身份。 “鉴宝识物,孙某相信自己还是有点眼力的,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既然你我之间已经交流过了,没别的事就请回。恕不远送。” 说完这话,孙火转身作势就要返回自己的私宅。直觉上此少年来历不简单,在完全不了解其背景情况下,与其纠缠久了只怕是要言多有失,还是趁早打发走了比较稳妥。 “慢着,谁告诉你已经交流完了?”少年发话的口吻竟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阁下还有什么要指教呢?” 孙火微微仰起头,四目相对之间似有火花隐隐迸射。他早有预料对方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脱身,而自己也本不该在这里忍气示弱的。 而木鑫在他出现之后,竟也是配合的一言不发没有再出头,也不知是相信孙火能够处理好,还是觉得自己势弱插不了手。 “上次我们之间的比试没有分出个高下,所以今天必\/须有个结果。”盯着孙火的眼睛,少年吐字清楚地说道。 此刻木鑫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顿时有些愕然地偏头看向孙火。 孙火的眉梢轻抖了一下,但表面上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开口: “我不跟你打。” 听到这话银发少年不禁有些发呆,在他看来,有自己挑事在前,再加上孙火的态度比之前更为强势,那么应该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好找回脸面才对,却没想到居然一口拒绝了。 “你是在向我认输吗?”只是失神了一小会,他有些怀疑地再问道。 “认输?你想多了。我既不是仙术塔的教习长老,又不是斗法台的督导陪练,凭什么随便来个什么人挑战就得接着,这样没好处的事傻\/子才做呢。” 银发少年的脸有些涨红起来,因为刚刚孙火不禁厚着脸皮拒战,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把自己给骂了。就连木鑫也嘴角微微翘起,想笑但又不能表露出来。 “那你是说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就愿意跟我比试是吗?”银发少年有些恶狠狠地说道,都顾不上端着修仙者的架子。 “可以考虑。”简简单单四个字,孙火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死。 银发少年一喜,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好,只要你能正面不躲闪地接下我一箭,要什么好处我都答应你。” 答应得如此爽快,这倒让孙火心里犯起了嘀咕,让他对这银发少年的判断又多了几分不确定性,无法确定对方缠\/上自己是别有用心还是纯粹地见猎心喜只想要击败自己。 “不行,这太危险了!” 这个时候,木鑫终于站出来出声阻止道。 正是因为过来找孙火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瞧见这银发少年射出一箭攻击大阵时的威势,这才二话不说地冲过来阻止。要是同样的一箭射在人身上,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没关系的。木大哥。”孙火把凌焰剑交到了左手猛然横臂举起,阻止了木鑫向自己靠近,然后眼含深意地看着银发少年继续说道,“我相信这位朋友会有分寸的。” 是的,提出这样的比试方法当然十分危险,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一次了,脑门上似乎还隐隐有锐痛的感觉。但是,此刻孙火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不管这银发少年是谁,如果连宗内弟\/子寻上门来挑战的区区一箭都接不下来的话,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参加所谓的三派试剑大会呢。与其到时候不敌他人,当场落败蒙羞被辱,现在就死在对方的箭下也不算冤。 “只是抵挡一箭,我可以答应和你比试。但是事了之后,我想要你手上那把弓。”看着少年的眼睛,孙火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不可能。”少年脸色骤然大变道。“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实在是狮子大开口吗?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赌斗,就想要我的贴身法器作为酬劳。更何况你身上根本就没有冰属性的气息,就算得到这把冰耀弓,你也根本无法驾驭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 这样的反应自然也是在孙火的意料当中,但他将其作为条件提出来也并非是无的放矢。 “你这把弓如此的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简直不像是法器,就算用不了也是可以留下来欣赏的。这样的好东西换做是我,自然也不会轻易转赠他人的。所以,我要的是你后面这把弓借我一个月欣赏欣赏,如何?” 孙火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与此同时,木鑫和那银发少年,却都听得有些傻了眼。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箭惊心 这两个条件,虽说都是关于同一件法器,但是索要的东西不仅出人意料,而且论其实用价值上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法相比。一时之间,两人都无法明白孙火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虽说突然间被对手看上并且称赞自己的法器精良,是一件大有脸面的好事,这让银发少年觉得心里受用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对孙火的敌意降低了几分。 “不行。”银发少年只是略一思忖,便又再次拒绝道。“这冰耀弓乃是我的护\/身重宝,世\/所罕见,哪能轻易外借他人这么长的时间。且不说少了它会让我实力有损,而且到时候还能不能拿得回来都是两说的事。除此之外,要是你暗地里拿它去做了什么坏事,那岂不是得要我来背锅?” 纵然内心得意,银发少年也没有就此昏了头脑,短短时间就想到了这项约定对自己的不利之处。 “如果是这种担忧的话,那尽可放心。只要愿意将冰耀弓借予孙某欣赏,在下可以保证此物就封存在眼前的洞府之内,绝\/不离开府门半步,更不会让今天之外的第四人瞧见此弓存在过。至于时间一个月太长的话,那就改成半个月。你看如何?” 反手潇洒地将凌焰剑收了起来,孙火一本正经地抱臂摸了摸下巴,仿佛认真地思考了银发少年的话有一会,这才开口提出了有所退让的要求。 “说得是挺好听的,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这样的保证是会兑现做到的?”银发少年冷哼一声,很是不屑地反问道。 “就凭下面我要接你的这一箭啊,不要说你不知道自己的攻击有多大的威力。让人这样正面不躲不闪地正面迎击,我冒的风险也是相当大的,不是吗?”孙火再次淡淡一笑,仿若毫不在意地说道。 再一次,孙火的话把银发少年逼入了两难境地,让他自己对这场挑战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从银发少年的角度来看,如果对孙火的实力估计不足,让人家很是轻易就能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那就不仅仅是约定是否履行的问题,而是自己不自量力令这次约战本身成了个笑话,这会严重打击到他的自尊心和对未来修仙的自信心。 反之,如果冰耀弓的威力过大,到头来重伤甚至危及到孙火性命的话,有所亏欠下连这样看起来不算什么的要求都不答应,传出去有了风言风语,这对一个人的名声也是大为不利的。 “行,我就答应你这一次。”银发少年脸色接连变化了好一会,这才开口答应下来。 他也是实在想不通,孙火非要借用自己这把弓做什么。像这种欣赏的理由,银发少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因为要付出的代价不可控,换做他自己那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不智的交换。 “那就击掌为约。”孙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兄弟!” 眼看孙火动身飞上前要去跟对方击掌成约,木鑫不由得叫出声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银发少年能想到的顾虑,他也能想到。因此木鑫原以为孙火是要让其知难而退,免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哪怕是自己被欺不能声张讨论\/公道也认了。却没料到两人竟然达成了默契,还是免不了要动手。 “相信我,这件事我有决断的,请不要阻止。” 回头朝着木鑫笑了笑,随后孙火便一脸肃穆地来到银发少年面前。 在对方还明显带着稚气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实在是让孙火对其相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居然会被这样一个还没长成年的毛头小子逼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在下孙火。”没有上来就开始说约定的内容,孙火反而是很认真地问起了对方的名字。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汉子,飞过来时刻意降低了明显一截高度好跟自己相对平视,而非处在同一水平上对自己居高临下,这让银发少年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面孔肤色生得黝黑的缘故,到了近前来银发少年总觉得对面这双眼眸格外的明亮,似乎让自己有些无法与之直视。 “徐承天。” 话一出口,银发少年顿时后悔了。他并不想回答孙火这个问题的,可是在对方的靠近下竟然有些紧张,然后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了。 “承天?真是个好名字。”轻轻念叨了一下,随后孙火开口称赞道。 在书院的时候不是白让那些大家学者教导了那么久,此刻的孙火多少也能识文断字解意了。听到这个名字,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承天受命,尽享福缘”。若是在凡俗间,这少年的生辰八字得是多好,才敢用这样的字号来取名而不怕受到所谓的天妒。 同一时间,徐承天想到的却是,似乎对方更配用自己的这个名字。明明人在半空中无所映照会显得渺小,可是孙火魁梧壮硕的身板看起来就好像顶天柱一般直立在眼前,隐隐有种浩然刚正的味道。 “好,徐道友。我跟你再确认一下约定。”虽然语气放缓了一些不再那么生硬,但是孙火还是没法把这句“师兄”的称谓叫出口。“只要我现在正面不躲闪地接下你一箭,无论结果防御成败,你都会将冰耀弓借予我留在此处洞府内欣赏半个月,期间不得再示予第四人见过此物。到期原物奉还,无有损伤。若违此约,则心魔噬身不得善终。” 听到这赌咒似的违约后果,徐承天不禁皱了皱眉,这内容更多地是在束缚孙火而非自己。毕竟对于他而言,最\/大的损失无非就是丢失了这把冰耀弓而已,但是孙火却像是拿自己的前途在孤注一掷了,尽管心魔向来虚无缥缈得让人无法准确把握。 “好,就依你所说,我没问题。”犹豫了一下,徐承天还是应允了下来,并伸出手和孙火来了个三击掌。 至此,约定已经确切立下来,就算木鑫再想阻止改变也已经不可能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我退后到三十丈之外,准备好了就喊你。”没有半分拖延的意思,随后孙火马上沉声开口说道。 这次徐承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无异议。 事实上即便是修仙者所用的弓形法器,也继承了其原型特点,舍弃了全部的防守而专注在攻击上,所以只适合远距离作战而非近身搏杀。所以,哪怕孙火不退他自己也会主动拉开距离。 很快,孙火倒飞到差不多的位置,然后就挥了挥手喊道:“开始。”一边说着,他双手握起拳头在身前重重地,对碰了两下。 一层淡淡的白色灵光顿时悄然从孙火身上散发出来,他猛然收回双拳曲臂并靠在腰间,昂首挺胸,伴随着身上传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响,肌肉骤然膨胀,顿时将有些宽松的衣服完全撑满,甚至凸显出明显的块状。远远看去,就连孙火周遭的空气在其影响下似乎也变得狂躁起来。 更大的变化还是孙火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脸孔上,原本黝黑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淡银灰色,其中更有几道亮银色的条纹格外醒目。这副有些诡异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面对的莫不是一头稀世罕见的化形银虎妖。 一旁观战的木鑫目睹此景,眼角不禁急跳了几下,双手也立刻攥拳得紧紧的。虽然此刻并没有当时无分敌我的凌冽杀气,可是再次乍然见到,他仍旧为之心惊,总感觉着接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与此同时,看着外形骤然大变的孙火,徐承天却是有些发怔。 原本他还在为孙火后退时,就只是单纯的飞行却毫无其他准备动作而觉得有些失望。却没想到,转眼间竟会收到这样一个大“惊喜”。总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他也明白过来先前试炼中,孙火是怎么中了自己的一箭还能活生生跑掉了。 渐渐地,徐承天看向孙火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突然间就有了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对手出乎意料的强大激起了争胜的斗志,亦或是孙火此刻强悍刚猛的样子和气质太过突出,影响到了他自己对未来成长为一个男人应有样子的憧憬。 “小心了。” 失神不过片刻,徐承天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也瞬间变得冷冽而专注起来。大喊一声之后,他便举弓拉弦,又一根灵力箭顿时凝聚而出架在了弓身上,遥遥地对准了孙火。 和以往的攻防斗法不同,因为没有驱使法器进行防护,所以孙火整个身体都毫无遮挡地落在徐承天的眼中,甚至都无需神念导引来锁定位置,全然都是破绽可以直接被攻击到。 这一次,他没有下死手瞄准向孙火的脑袋或者其他要害部位,而是对上了小腹上的一处。 和刀剑的斩切式伤害类型不同,弓箭产生的是穿刺式伤害,最擅长以点破面了。先前能够挡住一箭,徐承天自认为那是没有全力引动冰耀弓威能的缘故。现在纵然孙火看起来声势惊人的样子,他也很难相信仅凭肉身还能够再次挡住的。所以瞄准那里,一旦抵挡不住的话最多只会重创,但至少性命无忧且不会影响到未来修\/炼的能力。 没有像先前对付木鑫那般冰耀弓没有一拉即放,此刻整个弓身都发亮了起来,以徐承天为中\/心的周围随之浮现出无数白色雾气,全部向那根灵力箭汇聚而去。 无需外放神念去仔细感应,单用肉眼都能清楚地看到箭矢由虚幻在变得凝实起来,可想而知射出之后其中的威力有多惊人。 整个蓄力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五息之久,看得木鑫脸都完全发白了。在“嘣”的一声脆鸣中,乳白色的箭矢顿时喷薄而出射向了目标。 下一刻,徐承天和木鑫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大惊失色。 只见箭矢射出的瞬间,孙火竟也同时全身蓦然冒出刺眼的灵光,将整个人淹没其中。 从侧面看,木鑫只见到刹那间孙火自己主动抬起右臂挥出一拳,迎向了那箭矢。而从正对面上,徐承天却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孙火竟然不是握拳出冲,而是向前击出了一掌。 正因为出掌非拳,徐承天瞬间生出了一股恐慌的情绪。在他的认知中,掌心可比不上拳头坚硬,孙火没有全力防御小腹部位或毁约躲闪而是这般主动迎击,那抵挡不住的后果,分明就是整条手臂都要被贯穿彻\/底废掉了。这样惨烈的代价,可不是他预想中可以弥补的损伤啊。 他的念头方起,便果不其然地见到白光中喷出一抹血色,然后就显出了孙火的身影,竟是连法器都站不住脚地整个人倒飞而出,失控般地朝地面坠\/落。 一声悲呼,木鑫当即疾冲了上去接住了人,徐承天也随后飞来到跟前。 这个时候,两人才都看清了孙火鼻口处一片刺眼的血污,正点滴流下。右手臂虽然还在,但连着几乎半边身体表面上却包裹着一层白色的冰霜未见血色,只是软绵绵垂在身旁一侧动弹不得,也不知道伤势严重到什么程度。 有些发呆地看着眼前正在被木鑫施法紧急止血的孙火,徐承天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没有击败对手的成就感和兴奋,反而发堵得有些难受。 “我要杀了你!”感觉着银发少年的靠近到来,木鑫扭过头,双眼有些发红地狠狠放话道。 “别这样,木师兄。”孙火连忙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抓住了木鑫。“这是我自愿立下的约定,怪不到徐道友的身上。” 随后脸上勉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孙火又朝着银发少年,有些无力地低声开口道:“徐道友,约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你看” 听到这话,徐承天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冰耀弓,有些木然地动了动嘴唇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突然间他猛地将冰耀弓抛向了对面,然后掉过头像是落荒而逃般地不告而别了。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明修暗度 恨恨地目送着徐承天的离开,却因为自己身上扶靠着重伤不起的孙火而什么报复举动都做不了,木鑫实在是怨愤难消,脑中开始不自觉地开始计划起后续应该怎么让他为今日之事付出惨重的代价。 就在这时,木鑫忽然感觉到孙火瘫软而又沉重的身体骤然一动而绷紧,顺带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也随之消失。扭头看去,他竟意外地见到了孙火正一副若无其事般的模样站直了身子,甚至都不再需要自己顶扶。 虽然脸色略有些发白,还有口角上仍未干结的血渍都显示着人才受创不久的事实,但是看孙火那不复痛苦的表情和明亮的眼神,却又分明不是这样的情况。 “你没事?”看着这一变化,紧跟着站起来的木鑫迟疑且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 “不算完全没事,他那一箭也不是那么好接的。” 说话间孙火便抬起左手,往自己被冻结的右手臂和半边身上重重地连拍了数下。 “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孙火身上的冰层崩裂开来,纷纷往下掉落。然后他才慢慢抬起手臂,开始转动屈伸抓握舒展起来。 木鑫在旁仔细察看着,这才发现倒不是孙火有意在做慢动作给自己看,而是他的手臂真的在先前的一击中被冻僵了,已经不再有平时的灵活和有力。 就这般活动了数息的功夫,孙火手臂上皮肤的苍白这才渐渐消去恢复正常。 看着孙火似乎并无大碍的样子,木鑫也顿时觉得大松一口气,但还是连忙抓过他的一只手腕想要细细地诊察下。 但木鑫没想到的是,孙火却是略一用力就把手挣脱出来,同时还向后退开了一步。突然遇到这样的反应,他不禁感到有些愕然。 “大哥,有什么事还是下去到我的府宅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外人远远瞧见了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对上木鑫略显复杂的目光,孙火便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徐承天的冰箭一击虽然没有冻住孙火的身体,但他身上的衣服就只是寻常布料而已,在拍碎冰层的时候也因为变得坚硬而被一起拍碎掉了,所以他现在右半边身躯是完全\/裸露在外的。 听到孙火这么一说,木鑫也马上明白过来他的顾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他也不再急着追问什么,而是探\/头往下面瞅了瞅,很快便看到了掉落的飞行圆盘,随之御器朝其疾冲而下。 一炷香之后 在客厅中,木鑫再次见到了换洗一新后的孙火,看上去就和平常完好时没什么两样,似乎一点都没有才受伤过的样子。 在等待孙火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木鑫是在一直生闷气的,就连近在眼前突然多出的护府法阵,看起来那么非同寻常都没能引起他过多的好奇和关注。 他在生气自己竟然连孙火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对头都不知道,也在生气自己的弱小根本挡不住人家的来犯,更是生气孙火有能力解决此事却还瞒着自己演了一出苦肉计,害得先前是多么的悬心吊胆却是白费了感情。 看着木鑫坐在一边脸色阴沉没有吭声,孙火怎能不明白几分这位义兄的心思。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今天的事利用了对方的关切心来打配合是做得不妥,但实在是事发突然,怎么也没料到徐承天会来得这么快找上门。 “大哥,我来了。” 打过了招呼,这个时候孙火也不再费心地和木鑫讲什么客套,而是直接来到跟前为其倒上了杯水,然后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主动挽起袖子把右手伸过去放在桌上,随后孙火开口道:“现在大哥尽可以来探查我的伤势如何。” 看着孙火这番不做作和直白的反应,木鑫心下不免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抓起孙火的手掌翻看起来,就是没有再去切他脉门渡送灵力探查体内的情况。 还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地细看过孙火的手,很是宽大,骨节分明,伸张开来比起寻常人的巴掌都要大上近半,而且掌面上尽是粗糙厚实的茧皮,就像长着某种灵兽的鳞状甲壳似的。 真\/正让木鑫意外的是,他反复转动着孙火的手掌看了好几遍,还试探着用手指捏了捏,都没发现上面有一处伤口的存在,而且也不像是用了什么方法对手掌做出伪装和掩饰。毕竟如果是新愈\/合的伤口,刚长的嫩肉需要时间才能够让颜色和周围一致,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差别。 先前的怒气和不满都被暂时抛之脑后,此刻的木鑫只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亲眼见到先前是拳头碰飞箭的,居然连表皮都不能划开一个破口。如果人的肉身能够强横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么他对孙火的这门功\/法也是有所意动了。 起这样的念头,倒也不是木鑫有了坏心。他很清楚自己的修仙成就已经到了尽头,若无别的什么天大机遇,余生莫说去触摸结丹期的门槛,就是筑基中期都达不到了。所以如果能够大幅提升自身斗法能力的话,那么自己还能有更大的价值去做很多事了。 想到这里木鑫不禁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微笑,却猛然瞧见孙火瞅着自己的眼光有些古怪,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能引起了对方的误会,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连忙轻咳了几声然后端起杯喝口水掩饰自己的窘迫,木鑫这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同时间,眼看木鑫抓着自己的手瞧好一会后就发起了呆,孙火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只不过这样异常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再加上前面还在拼命维护着自己,如今开口向自己问起话来他也就没往深处想去。 “一点都没受伤那是不可能的啦,否则怎么会喷血呢。只不过那是我打伤自己才弄出来的,还真是有些疼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孙火微微一笑地回应道。 听到这个说法,木鑫顿时有些目瞪口呆了,他不知道该说孙火太拼还是太傻了。 要知道修仙者可比凡人更加珍惜看重自己的身体,如无必要那是不会让自己轻易有所损伤的,因为精血本源强盛才能更有\/机会修\/炼突破到更高的层次。这也是木鑫自知无缘大道的原因,他早已在拼斗中伤及根本,绝非通过寻常修\/炼就能补救回来的。 而从眼前的战果来看,孙火虽然不能说是完胜对方,但是仅仅一招交手的话至少无损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怎么会想到要用自伤这种方式来向那少年示弱假败呢。 感受到木鑫疑惑的目光,孙火并不觉得意外,而是动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后,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哥,你觉得这徐承天算不算是少年修仙天才呢?” 木鑫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却是有些不自然了。回想起那人的身材容貌,往大了说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如此小的年纪就能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这已经不是令他羡慕而是觉得妒忌的程度了。只不过木鑫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此子本应赫赫有名,但他却从未听说过宗门之内有如此人物。 “虽然我非出身修仙家族,从前修\/炼更多还是自行参悟,也缺乏资源。但自问和他处同样条件下,在这个年龄也达不到如此修为。前不久,我奉命参加了一场比试,在对手中就有遇到他,只不过我避战了。大概这样的结果让他非常的不满意,所以今天才会追到我这里来强邀挑战了。” 看着杯中的清水,孙火一脸坦然地讲出了缘由。没有虚构地说谎,只是简单地省去了当中惊险的过程。事情已经过了,他不想再让木鑫平白多担心一回。更何况乌云已经将其作为人\/质来要挟自己,知道得太多反而更有危险。 “我想所谓的天纵之才,总是这样往往藐视一切。今日的挑战是躲不过去,无论是他战胜我还是我逼退他,都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或许只有这样让他赢了比试却输了内心,才能对他有所帮助,来日的性格不至于太过偏激和傲慢了。” 木鑫感觉很是无奈。都什么时候了,孙火竟然还有心情来想要教化他人。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当初让其留在绿石城念书的决定是个错误,把好好的人居然变成个书呆\/子, 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好让自己这位义弟清醒点不要就此变得迂腐,他却见到孙火突然站起了身,把手往储物袋往腰上的储物袋一按,拿出了那把冰耀弓。 神\/奇的是此弓虽然发出的是冰属性攻击,但此刻近在眼前却没有丝毫的寒意散发而出,就像是水晶般晶莹剔透,拿在手中自有一股清凉的触感。 “大哥是不是在笑我天真,平白无故地居然想去教化对手甚至敌人?”把弓放在桌上后孙火重又坐下来,冲着木鑫笑了笑,便低头有些爱不释手地轻抚着弓身。 “其实我更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这把弓。大哥应该知道我供职于天工殿,那是个炼器的地方。而我这么久都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品,这样难免受人非议是没法在那里立足的。有了这把顶阶品阶的冰耀弓,虽然我不能直接照着仿制出另一把,但是这上面所用的核心符纹却是很有参考意义的。只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闭关学习参悟一下,我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说这话的时候,木鑫从孙火的眼中只看到了纯粹的热情,对于冰耀弓,还有对于炼器术。低头长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木鑫不得不承认眼下就是最\/好的结果,孙火以最\/小的代价令徐承天心中有愧,主动地把随身法器外借出来。这要是换成其他方式来进行,怕是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的。 木已成舟,总算结果还是好的,木鑫也就不想再去纠结孙火前面行事的方法。低头喝了口水,他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另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挡住他那全力的一箭的?难道你的身体真的强横到可以无损直接挡住吗?” 正在欣赏冰耀弓的孙火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了对面。 木鑫顿觉脸上一热,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如果这是有关兄弟你所修功\/法的秘密,你可以不用说的。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因为那一箭换做是我来面对的话,除了闪避那是完全接不住的。” “大哥你也太高看得起我了,我的肉身怎么可能直接挡住那一箭的。后面你不也瞧见我的手臂被冻僵了吗?” 孙火抬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说道。“因为先前比试时见过,所以我知道这把弓是以法力凝聚出极寒的冰箭来射击对手。而极寒温度的骤降会让坚硬的物体瞬间变得脆弱起来,然后被这集中一点的冲击力所打破。我的肉身虽然短时间内可以变得刚硬,但是只要隔绝\/不了这股寒意的侵袭,就会被同样的方式击溃防护。” “而我之所以能够有信心接下来,是因为我有件宝物可以瞬间吸收一定量的灵力储存起来。先前就是用它去挡击那根冰箭引走当中的灵力,从而令其威能大减这才接下来的。否则的话我这条胳膊怕也是要保不住的。” 说到这里孙火又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了起来。但下一刻,笑脸就变形成了哭丧脸,整个人也很不自然地扭动着。 只见木鑫冷不防地起身按住了孙火还搭在桌上的右胳膊,然后狠狠地在其小臂上掐拧着一大块肉。“你还知道要保留自己的手臂啊,我看不如直接砍了更加省事。” 孙火顿时惨叫连连,不住地呼痛告饶道。他也知道刚才不小心说错话惹恼到了木鑫,所以现在既不敢发力抽身后退躲开,也不敢运功让手臂再次变得刚硬起来保护自己,只能是忍着受些皮肉苦好让对方消消火气。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 第三百二十章 立竿见影 恼怒归恼怒,木鑫在狠狠地拧过了七八下之后,还是放过了孙火。他知道类似今天这种事怎么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自己劝是劝不住的,也只有下狠手让其长长记性才能尽量少发生。 因此当孙火左手捧着自己的右手臂收回来查看时,表面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甚至还有几道深深的指甲痕,一阵阵灼热的痛感由其发散传出,顿时大感欲哭无泪。 虽然很想冲对面开口说你到底是我义兄还是仇人,至于需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但是瞥到木鑫投来冷冷的眼神,他还是很乖觉地把这话咽回了肚子。 与此同时,看着这个人前刚猛不屈的大个子,却在这里被自己发火欺负都不敢反抗,甚至像只小猫小狗似地有些蜷缩着身体,不住地低头哈气揉着自己的手臂,这种反差感让木鑫是觉得可气又可笑。虽然心中难免起了几分疼惜之意,但他还是只能板着脸故意不给好眼色瞧。 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上孙火刚刚对自己的解释,还是有所隐瞒的。 单纯比拼力道,仅仅被动防守,以孙火的皮糙肉厚的确是不怵冰耀弓劲射时所携带的冲击。但要是主动出击去硬接的话,等于是在碰撞位置合自身和外界两股力道来夹击肉体的防护,对上飞箭这种以点破面的穿刺方式,他也是没有绝\/对把握还能不伤害到自己。 所以,孙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用自己的拳头来对碰徐承天的冰箭,而是计划用上了他心目中似乎坚不可摧的神秘黑玉佩作为隔垫来保护自己的手掌,所以这才有徐承天隐约看见拍击的动作而非出拳。 此外,为了极尽冰耀弓的威能而长时间蓄力的过程,也让孙火清楚地看到了攻击方式。其箭矢并非是像符箓那般需要额外提前制作的消耗品,而是由空气中的水汽被低温冻结成了冰晶混合着使用者的法力凝聚而来。这倒是不常见的一种结合实体和法术伤害的攻击方式。 恰巧的是,这块神秘的玉佩对各种类似灵力般的存在是来者不拒的,否则幼年时的首\/次遇险也无法活命下来。 但即便是暗地里占据如此大的优势,孙火自己却也免不了有失算的地方,低估了蓄力如此之久后冰箭上附带的极寒低温。 饶他一身的血气强于寻常人的数倍,旺盛炽烈,更在功\/法的催动下快速流转着,还有在寒池辅助炼体过有段时间的经历而让肉身对于寒冷有一定的适应性,但仍旧是无可避免地被迅速冻僵了。要是换做旁人,只怕整条手臂是要当场由内到外地直接成为冰棍,若没能及时化解,不废也要留下永\/久的暗伤。 只是在如此多的真话之中,他还对木鑫隐瞒了自己要取得冰耀弓的真实目的,并非是为了在天工殿出人头地,而是在为试剑大会做准备了,毕竟炼制弓类法器又不是证明炼器师能力的必要条件。 他无法确定宗门是否故意不发给自己强\/力法器以帮助完成任务,但自行炼制趁手法器也是势在必行之举。 肉身的强大固然在防护上占了上风,但缺乏有效的远程进攻手段则让孙火在争斗中很是被动,总觉得有力无处使,每次都需要费尽心思才能近身一击必杀。而这种情况显然是不能时时奏效的,尤其是在试剑大会这样的多轮比试上,发生过一次就会被后续的对手针对所格外防范了。 冰耀弓的出现,让他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打造出来后还没怎么使用过就被毁掉的小星弓,这无疑是给了孙火一个很好的解决思路。模仿徐承天用弓作为主要斗法手段,不仅弥补了远程攻击的弱点,同时也可以方便地掩护自己的肉身强大,算是一举两得。 所以有如此出\/色的成品在眼前,实乃再好不过的天赐良机,孙火自然是要设法弄到手来加以研究参考,好在二次炼制长弓有所改进和增强。没想到才拟定了试剑大会的准备计划,这么快就能达成其中的一步,如此好兆头,孙火的心情更多还是舒畅的。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大一个人还被我训诫,是不是觉得受委屈了?”木鑫瞪大了眼,猛地开口呵斥道 孙火身上一个激灵,急忙端正坐直,双手连连摆动说道:“不敢不敢。长兄有训,小弟理当听教,哪敢觉得委屈。” 可即便孙火这般服软认错,木鑫仍旧得理不饶人地瞪视着他。凌厉的目光犹如刀子般扎在孙火的脸上,让他感觉很是难为情却又无从躲避。 来回几次东顾西盼之后,见到木鑫还是不改其态度地看着自己,无奈之下孙火也只好与之直接对视了。 客厅中骤然变得悄无声息,两人依旧如同石雕般地对视了好一会之后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气氛开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突然间,两人的眼神同时一动,脸上的表情随之也都有些诧异,紧接着却是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先前的紧张和不快,似乎都在这瞬间一扫而空。 “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木鑫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声色俱厉,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目光一扫见到对面的杯子已空,孙火连忙乖觉地起身端壶添水。没有去接木鑫的话头,他坐下来后反而问出了自己甚觉奇怪的疑惑。 “大哥,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要来我这里呢?” “怎么,没事你这里我就不能来吗?”木鑫眉梢一挑,似乎很是不满这样的问话又要发作的样子。 “不是不是,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孙火心下有些郁闷,但还是不得不连忙赔笑回应道。“你要来当然是随时欢迎的啦。只是你都没有提前传讯通知,就这么直接过来的话万一我恰好外出的话,岂不是很容易白走一趟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你这小子表面正气凛然,实则一肚子坏水了。你是在担心大哥我会白跑一趟呢,还是根本就不想我这段时间会上门来坏你的好事?”冷哼一声,木鑫没好气地说道。 孙火微微一愣,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大哥想哪里去了。我可以发誓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少年也会在这个时候上门过来。前面我还在睡觉呢,都是被他惊醒的。” “真的?”听到这话,木鑫有些狐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孙火马上一拍胸膛,要做出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过随后他立刻半弯下身,显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显然是一不留意拍到了自伤的部位身体有了反应,这让木鑫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行了行了,就信你这一次。看你装得遭报\/应了,连自己打伤自己都不记得了。” 实在看不下去孙火这副装潇洒玩脱的模样,木鑫方才开口道。 “我这个时候过来,也的确并非无事找你闲聊的。而是知道了些跟你有关的消息让我很是意外,所以想问问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消息都是真实的。” 跟自己有关的消息?听到木鑫的理由,孙火心头骤然一紧。其他的事都好说,就是自己身份的转变,会让木鑫这个当下关系最亲密的义兄怎么想。这是任务的必要目标,早晚都会让其知道,到时候还能现在这般平等融洽地相处而不会疏远吗。 纵然如此在意,孙火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异样流露,反而很配合地抬起头,露出一副很是好奇的表情。 “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哥还不清楚吗?是怎样的消息,会让你也感到意外的?” “是吗?”木鑫深深地看了孙火一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试练塔今天对外公开通报了一道消息,火云峰在近日委托其举\/行了一次内部试炼,你压制了更高阶的同门对手取得了优胜。” 听到是这个消息孙火的心情先是一松,但随后又悬了起来。显然这则通报印征了他前面说的话,这可以促使木鑫相信自己并没有说谎欺骗他。可是与此同时,这通报内容却与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除了给扬名之外,更多的还是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这也难怪徐承天会这么着急地找上门来挑战,有实力谁愿意轻易承认自己是他人的手下败将,哪怕是不点名的。 “第\/二条消息,则是火云锋公开了对你的处置结果。鉴于你到凡俗界行走是为了红尘炼心,最终修为实力有所突破长进,且能在试炼中胜出,故暂记下扰乱当地原有秩序和气运兴衰的罪责,以观后效。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对于这两条消息,木鑫心里私下的评价是不一样的。试练塔的通报虽然没明说试炼内容具体是什么,但前面的谈话孙火多少已经透露出了端倪,以这个家伙总不按常理来行事的风格和强横的肉身力量来看,会胜出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实。但真\/正的重\/点是第\/二条,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破。虽然措词严厉,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惩罚。孙火犯下的数条大错,就这么被大笔一挥地带过了,分明是在引人好奇来探究其来历背景。 这样的博人眼球吸引注意力,既不合孙火不喜张扬的性格,也不符暗卫需要隐藏身份的诉求,他想不通宗门包庇孙火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从恶意的角度来猜度,木鑫会认为这是在无形的借刀杀人,让孙火沉迷虚名的同时疲于应对各种交际琐事,耽误自身修\/炼,最终在各种眼红的小人算计中陨落。 同样的,孙火也在暗暗吃惊。他吃惊的是乌云的落子布局如此之快,甚至都没有提前知会自己一声就开始了行动。另外时机上也利用得如此巧妙,转眼间就把自己这个伪少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来曝光。 “这不是挺好的吗?是金子总会发光,看来本少的才华终于被宗门发现,要开始重视和抬举了。”搓了搓手,仿佛听到喜讯般的孙火一脸兴奋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啊?平白无故的宗门干嘛要抬举你,就没觉得这当中很蹊跷吗?”看着孙火两眼发光的庆幸表情,木鑫是气的有些牙痒痒,恨不得立刻照着面前的大脑袋来上几拳。这跟前面算计徐承天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聪明起来总是出人意料,糊涂时也跟寻常说的傻大个也没差别到哪去。 木鑫正想着却见到孙火笑脸突然一敛,正襟危坐很是严肃地问道。 “大哥,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木鑫下意识地回应道,但私底下却是有些腹诽。相信是要看事,还要分什么类型的,突然被当面问这种问题,也很少有人会回答不信。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不要质疑宗门的用意。给你个建议,在这件事上,你也可以按宗门期望的那样,和旁人一般好奇地来调查我的身份。等你有了结论之后,可以决定是否再来找我。希望到那时我们还能这样一直继续做兄弟下去。” 很是认真地说完这一番话,孙火便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扶着一脸错愕的木鑫肩膀让其站起来,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用力地拍了拍木鑫的肩膀,然后孙火才柔和地放开人,“木师兄,如果没其他别的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 片刻之后,木鑫脚踏法器悬浮在半空中回望小雾海阵,感觉脑袋好像是一片空白。 就在刚刚,居然被下逐客令赶着离开,就因为自己否定他不能被宗门赏识抬举吗?隐藏得这么深,自己的兄弟难道原来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看着好似有了登天的机会,就立马把自己给抛弃了?最\/后连“大哥”都不喊了,竟是改回了陌生的“木师兄”。 一时之间,为着孙火的疏远,木鑫的心头涌现出无数负面情绪和杂念。好一会之后,他人这才猛一跺脚,御器疾驰远去。 (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和分享,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