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末年》 第1章 良家子 公元180年,东汉光和三年,四月中旬 此时正值初春,寒冷的冬季逐渐消弭,温暖正准备占据寒冬留下的空白区。 春暖花开,城外原野上嫩嫩的草芽破土而出,旁边的大树也丢弃干枯的枝叶,长出青叶,打算给自己装扮一下。这一片万物复苏的场景,为整个陇县都点缀了一层青绿色的外衣。 城外一片祥和,却不代表着这个古老帝国也是安宁如初。 前些年羌胡叛乱,席卷大半个凉州,即便是州治陇县也一度被羌兵围困。幸运的是大汉还有名将段颎在,五年时间扫荡群羌,杀的人头滚滚,使得羌人这两年丝毫不敢妄动。 羌人消停了,北方的胡人、南方的板盾蛮却开始了闹腾。 胡人南下劫掠并州,板盾蛮于去年十月大举反叛,攻打广汉郡、巴郡、犍为郡,蜀郡等大半个益州。如今战事侈靡,益州郡兵久不经战,面对勇猛的蛮人,一时间竟被打的狼狈窜逃。 不仅丢了整个巴郡,更是让大股板盾蛮兵越过葭萌关,进入广汉、蜀郡、汉中三地。那蜀郡原本就多是羌族,如今见板盾蛮势大,遂起兵作乱,攻掠州郡。 诺大的益州,如今只能聚集数万精兵,困守成都、雒县、绵竹、葭萌关一线,无力主动出击。只能遣使者,于四处求援。距离最近的汉嘉郡援兵万余,却被板盾蛮兵阻于犍为郡治武阳。再远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兵力能够支援雒县。 汉中兵倒是可以进入葭萌关,随后一路南下,直奔雒县。可板盾蛮兵攻入汉中的兵马亦有八万之众,因此汉中兵也只能全力守住本郡县。 战事传到洛阳,朝堂震荡。 这七年前凉州羌胡叛乱,糜乱十余郡县,刚刚安定不过两年,现南方居然又起战事。五年平羌,国库早已不堪重负。若要再平板盾蛮,只怕不足用矣! 眼看着近二十万蛮兵攻掠益州,满朝文武如同热锅蚂蚁一般,急来急去,却毫无办法。 凉州三明之一皇甫规羌人叛乱那年就去世了,平定羌乱的段颎去年也死于狱中。唯一还活着的只有张奂,可张奂久居朝堂,近十年未曾领兵,再则其年岁已高,远入巴蜀恐为不测。 皇甫嵩远在北地郡,坐镇边疆,震慑羌族、匈奴、鲜卑。朱懏此时正任交州刺史,威慑交州蛮族以及东部山越人。而卢植此时完全是一副大儒的样子,丝毫不显兵法韬略。 其余诸人多是威望不足,难以为继。 朝廷议政数日,这才无奈遣御史中丞萧瑗于关中征召六郡良家子,往益州平叛。 今日,陇县各处城门,皆已张贴告示,征召良家子入伍。 告示之下,数百名百姓在此围观,官府小吏则在旁边念读,为诸人解惑。 张贴告示不过是通知众多愚昧百姓,朝廷即将组织大军南下平叛,板盾蛮不足为虑。而真正的良家子在告示未出之前,便已经接到官府的征召。 六郡良家子作为大汉帝国军队的主力,一直以来都被朝堂所注重。年年更是依册召集训练,战时又征调入军,相当于现代的预备役。如今六郡良家子数量,虽比不上武帝时期,动则数十万,但亦是不少。 城门远处,两个骑马的少年郎,正漫步于官道之上,缓缓靠近。 其中一人,身着灰色布衣,下着布履,俨然并非大富之子,却也五官端正,相貌堂堂,那一对横眉更是凌冽逼人。 旁边少年则是不一,一身川蜀丝锦制成劲衣,腰束帛带,佩青丹翠玉,满头黑发以皮革束之,又用玉枝别住。面容清秀,温文儒雅,尽显雅士之风。 ”佑维,现萧御史召良家子入军,汝可同去?“ 旁边华贵少年似乎对参军很感兴趣,谈到入军一事,满是向往。 反倒是贫苦少年低下头,沉思片刻,这才叹声说道:”子明兄,汝为良家子,自可前去。唯张某不是,又岂会前去征聘?“ ”吾知佑维非良家子,但亦可入辅军。吾等兄弟二人,自幼相遇,如今已七年之久,虽非亲人,却更似亲人。如今吾想要从军,佑维怎么忍心让吾独往?“ 东汉时期,在籍入册的良家子已大不如从前。武帝时期征召良家子,数十万人从往。自从都城迁到洛阳,大批的良家子消失,因此辅军大多是征召商贾、医匠、贫户子弟。 ”怎么?子明一身武艺傍身,纵是没有佑维,亦可安然无恙,有何惧之?“张绣说了一句,随后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顿时暗了下来,只听见其继续低声说道:”子明,再过几日,吾就要回武威了。“ ”什么?汝要回武威?“ 高诚猛的一惊,驻马停下,这可是自己好不容从小玩到大的名将啊,本打算一同参军,几年后张绣基本就没得跑了。可如今张绣要再次回到历史正轨,这让自己如何是好? “佑维,为何要回武威?汝孤身一人,叔父又远在并州,为何还要再回那纷乱之地,莫非是高某招待不周?”高诚假装严厉,喝声质问道。 张绣面色一苦,心中苦涩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本是武威祖厉人,七年前,凉州羌胡叛乱,血洗了武威郡,祖历也没有放过。张家一夜之间,便只剩下自己和叔父二人。逃过一劫后,叔父带着年幼的自己,一路来到州治陇县。 然后遇见了眼前这位少年郎高诚,高家不仅给予自己叔侄二人衣食住所,更是助叔父加入陇西董卓麾下,如今已为其大将。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每日都是与高诚一起,吃食住行,皆是一般无二。更有武师教导武艺,还能认字习书,读经史子集,诵兵法韬略。 高家的发展史,也就仅仅这十余年而已。从一豪强,成功跻身到陇县世家之中,培养自己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帮助高家壮大家业。这些自己都懂,已经十七岁的少年,没有什么不懂的。 伯父伯母对自己如同亲生孩子一样,子明又是拿自己当亲兄弟,纵然不忍心离去,可又能如何? 身不由己 “子明,吾明日就和伯父伯母请辞,日后若是还有机会,你我兄弟再聚!” 张绣平淡的说完,拍马扬鞭便走。 高诚紧凑眉头,只是静静的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思忖良久。 张绣并非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既然他执意离去,恐怕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啊。 算了,不想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七年的兄弟之情,又岂会无故夭折? 第2章 终有离别 陇县城,北城。 一排排恢弘大院,坐落有秩。其中无不是占地数十亩,相间有序,二三丈楼阁更是层出不穷。 屋舍环绕,庭院密布。屋顶两坡相交之处皆用脊覆盖。脊多平直,唯两端翘起。脊端以青灰色瓦当相叠为饰,鳞次栉比。室外院墙高筑,或是雕图塑案,或是草木攀岩。 外面三丈宽的青石大路上,各式各样的行人匆忙走过。人潮之中,高诚骑着枣红色战马,漫步朝前方走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高诚便来到自家门口。 “仆见过公子!” 呆在门口的仆役立马上前,接过高诚递来的马鞭、缰绳等,牵着战马伫立在一旁。 “可见佑维兄回来了吗?”高诚整理了一下衣襟,正欲抬步,忽然扭头朝着仆役问了一句。 仆役躬身应道:“回公子,仆未曾见到张公子归来!” 高诚眉头一紧,抬起手来挥了一下,示意仆者先离去。随后,便捏着下巴,边走边想 越过庭院,很快就来到了正堂。 正堂四下无人,高诚也未停留,走出直去父亲书房。 “阿翁,孩儿回来了!” 站立在门外的高诚,浅声呼了一声。 正在书房内,持竹简诵读的高卫自然听到外面儿子的呼声。便应了一句:“进来!” 高诚推门入室,躬身说道:“孩儿见过阿翁。” “子明,汝不是与佑维一同出游了吗?今日怎么回这么早?” 高卫再次拿起刚放下的竹简,接着观阅,目光微眯,似乎被书简内的知识所吸引。 高诚寻了一张桌案,正襟跪坐,扭扭捏捏的说道:“阿翁,孩儿想要参军。” “哦~?”高卫闻言,侧身看了儿子一眼,惊讶一声后继续说道:“不许!” 听到父亲不答应,高诚并未诅丧,这在意料之中。 “阿翁,孩儿业已十七有余,有些自己的主见了。再者,功名利禄,男儿自当马上取,岂能日日一事无为,虚度光阴?” 一听儿子这么说,高卫反而放下手中竹简,冷哼一声:“哼,汝还知道自己十七岁了?今岁再不与姜家大女成婚,汝就休想迈出家门一步!” “!” 高诚满脸苦涩,老爹,这剧情不对啊。咱们现在商量的是从军的事,怎么又给扯上姜家大女了。 姜家大女,这是自己父母寻的一门亲事。高家是新晋世家,而姜家如今也日渐中落,两家联姻正可各取所需。 可自己不愿意啊,那姜家大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是娶正妻,不是妾室。若是妾室长得不如心意,大不了再纳一妾罢了。 但正妻就不一样了,不可能再娶一妻。这个时代,还没有平妻这个说法。而休妻更不用想了,难上加难,压根就不是自己想做就做的事情。 “阿翁,那姜家大女”高诚开口言了半句,后面却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哼,姜家大女怎么了?温文婉雅,知书达理,还不合汝心意?” “合合,合孩儿的心意。只是,若迎娶姜家大女,那阿翁得同意孩儿去参军!” 高卫神色一亮,急忙再次问道:“当真?” “当真~”高诚垂头丧气,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如今,距离黄巾起义只有四年时间了。自己家世不行,从政没有帮衬,只能在制度中惶惶度日。唯独参军,才有出头之日。 好歹也是穿越大军一员,怎么着也不能拖后腿啊!为了面子,为了日后的三宫六院,现在就忍一下。 “好,明日为父便寻人往姜家商谈此事,早日定下来。回头,汝去找王叔说项,予张使君通秉一声。”磨了儿子两年,今日终得结果,高卫此刻的心情很是愉悦。 “喏,孩儿先行告退!” 高诚也是心愿得了,早知道与姜家大女订个婚就能完事,自己就不费那么多话了。 出了书房,高诚就直接找到王叔(管家),言明参军一事后,便回到自己居室,习读书简。 自己前生并非什么牛人,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没有一技之长,更不存在什么知识渊博。能来到三国还是很幸运的,毕竟上辈子读过最多的文学典籍就是三国演义了。 三国演义和正史差距很大,不能全信,但也能给自己一个大概指导。所以,自从来到这个即将动乱的时代,高诚很是努力,文学典籍、兵书谋策等,能读到的书籍全都尽力去学习。 第二日,高家庭院之内。 高诚与张绣聚于亭阁,一壶温酒,几碟下酒小菜。 望着亭外小湖,碧绿的湖面,在微风吹拂下,荡起层层波纹。水中植草,此刻也稍稍出头,再不复冬日里的破败。 高诚举起酒樽,小酌一口,闭目感受着微风拂面,颇为惬意。 “子明,为兄稍后便走!” 张绣沉声说完,一口饮净樽内温酒,叹气一声。 “佑维兄,何必作此姿态。吾等兄弟日后随时可聚,不过是一时分离罢了。不论日久,他日相见,汝依旧是子明的兄长!” 高诚心态早已放开,甚是平静。七年交情,纵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佑维兄可逃不走! “嗨!为兄本愿与子明共与袍泽,只可惜事与愿违!来,满饮此杯!” 张绣面露苦涩,摇头不断,最终端起酒樽,起身站立。 高诚知道,喝完这一樽酒,二人便要分别。纵是刚才心情再平淡,此时亦是恋恋不舍。抬头数次,高诚看着张绣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只能蹉跎起身。 两人互望数息,这才高端酒樽。 “子明!” “佑维兄!” “满饮此樽!” 宽大的袖襟遮住高诚面庞,温酒灌入腔喉,却感觉辛辣无比,比前生的酒更烈,更醉人眼。 “子明!为兄去了,他日再聚!” 张绣望着依旧以袖襟遮面的高诚,咬紧牙关,扭头便走。 听着响起的脚步声,高诚这次褪下袖襟,两珠清泪缓缓滑下。望着那熟悉的背影,高诚大喝一声:“佑维兄!且看这春暖花开、四时转复,吾二人再聚之时,必为英雄!” 背影始终没有转过,直到消失在庭院拐角 桌案之上,温酒尚在,可口小菜依旧如初! 第3章 举将 陇县刺史府。 宽阔的正堂之内,汉阳太守范津恭敬的坐于右下位。范津字文渊,荆州南阳郡人,时年不过四十一岁。此人多施仁政,为汉阳郡诸多百姓所敬。 坐在范津对面的则是张泽张元修,其乃益州汉中郡人,多任履历,能力非凡,正任凉州刺史。 二人中央主座,一名年岁已高,半头斑白的老者,正是刚到不久的御史中丞萧瑗。 萧瑗高坐于上,眼睛微眯,一只满是皱纹的左手,不停的捋着下巴长须,闭口不言。 下座的汉阳太守范津看到萧瑗这副神态,眉头凑了一下,目光望向对面的张泽。 张泽却也是眯着双眼,好像快要睡着一般。似乎感觉到了范津的目光,稍微颔首两下,示意其莫要着急。 一时间,诺大的正厅只剩下三人呼吸的声音,全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谁也不想率先开这个口。旁边的侍女更是心惊胆战,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冷场半刻,萧瑗停下捋着胡须的手,眼睛睁开,嘴角微笑。端起酒樽,朝着下座的张泽、范津说道:“萧某身负皇命,初临贵地,还望二位同僚多多协助,早日平了这板盾蛮人!” 凉州刺史张泽同样举起酒樽,说道:“萧中丞远道而来,敝地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此酒,张某敬萧中丞,请!” 萧瑗面带微笑,回道:“请!” 旁边的范津自然也是同端酒樽,三人一饮而尽。 “好酒,多闻西凉酒烈,今日一尝,果不其然!” 萧瑗放下酒樽,任由身边侍女添满。稍顿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此次本官奉皇命征调六郡之兵,往川蜀平乱,不知二位同僚可有何良策?” “下官虽久居外官,亦是常闻萧中丞能文允武,想来面对那些板盾蛮夷,定能顷刻平之。”张泽始终保持这微笑的脸庞,毫不客气打断了萧瑗的想法。 萧瑗听了张泽此言,面色丝毫不变,心中却是冷哼一声,却不可直言怒斥。说白了,自己纵然身负皇命,可独自一人,没有下面这两人的帮助还真难以成事。 那六郡良家子的招募,全都需要张泽来办。此人若是从中搞些差池,难受的还是自己。而大军备聚,亦需粮草马料,汉阳郡作为凉州最富足的郡,定然是要承担大部。 更不用说自己孤身一人,身边不过家将两人,根本带不了这足足三万大军。其中空缺将校,更是只能依靠此二人推荐。 “哈哈,元修多赞了。萧某文不成武不就,何来顷刻平之。”萧瑗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说道:“这南下平叛,还需二位多多举荐良才,以为朝廷所用。待到蛮夷平定之日,二位定然少不了举荐之功!” 见到萧瑗服软,张泽原本满是微笑的面庞,此时更是喜色多生。 只见其恭敬拱手一礼,说道:“凉州虽然荒僻,亦是不缺良谋猛将!” 顿了一下,张泽略作思忖,扬言道:“敦煌郡广至人盖勋、盖元固,熟读兵书,更兼文略非凡,可为大将。尚有前北地太守夏育,曾随段太尉征战羌胡数年,多立战功,能征善战,亦可为将。” 萧瑗脑海中想着张泽推荐的这两人,盖勋自己也稍微听过,武略不知如何,但善谋划。而夏育更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这二人搭配,颇为难办。 “不可,那夏育前年征鲜卑,损兵折将无数,如今已被贬为庶人,岂可再用?” “夏育当年虽有一败,但未曾遗忘国恩,时常希冀能够再次为朝廷效力。此次板盾蛮叛乱,朝廷一时无可用之将,正是复启夏育之际啊。”张泽毫不退让。 那盖勋虽有谋略,忠义无双,但果勇不足,夏育能征善战,为人刚毅,正可助盖勋一臂之力。 “萧中丞,张使君,下官倒也有两位人选,可为一用!” 旁边沉寂半响的范津,此时突然起身说道。 未等萧瑗发话,张泽率先一步,作惊喜状说道:“哦?文渊可要举荐何人?” “北地郡灵州人傅燮,字南容,乃景侯傅宽之后。年少之时,又师从太尉刘宽,文韬武略不在话下,可为萧中丞参谋军机。” “又有右扶风武功人苏则,字文师,此时任汉阳佐官,文韬武略闻于凉州。正值少壮之年,常有报国之心,可为一用!” “哈哈,苏文师,傅南容,若非文渊提醒,张某险些忘记此二人。”张泽心满意足,此四人多是有勇有谋,不说全掌这三万精兵,但拿下五成没有问题。 谁的兵多谁就容易立功,如果举荐的这四人能够立下不小功劳,对自己也有着莫大好处。 “那苏文师、傅南容,比之盖元固、夏育更胜一筹,有此二人相助,萧中丞平板盾蛮,定然易如反掌!” 萧瑗冷笑,看着下首两人自导自演,恨不得拿刀劈了这二人。总共三万兵马,这两人居然举荐四人,都快占了军中将校半数,少说也能夺自己万余军卒。 看来,到来陇西、武都,自己要选几员大将为己所用了。嗯~一会便与那董卓去信,其麾下大将不少,可借来一用。 “好好,好!”想着朝董卓借人的萧瑗,此时再看二人笑脸,心中愤恨顿消三分,击掌欢喝,连连道好。 “如此众多良才,为朝廷所用,此次南下平乱,定能势如破竹啊!” “正是,正是!” “是极。” 一时间三人笑语连连,又接连畅饮,好一副宾主尽欢! 时隔数日,没有张绣作伴,高诚几日都闷在屋内。之前甚是喜爱的游猎,也没了丝毫兴趣。也许,只有那即将到来的军旅生涯,才让心中掠起波澜。 “公子!老爷唤您往书房一去!” 仆役站于门外,朝着室内恭敬说道。 嗯?正在练字的高诚疑惑一下,抬头说道:“知道了。” 随后,高诚整顿一下衣襟,确认无误后,这才推开屋门,朝着父亲书房走去。 入了书房,只见父亲正在观书,高诚正襟行礼,轻声说道:“孩儿见过阿翁!” 高卫抬头望了一眼,便又转移目光,盯着书简。只有手指,指了一下桌案上的信封,口中说道:“子明啊,汝入军一事,皆以安排妥当。此乃张使君回书,汝带回一观,七日后自去。” 说完,高卫就深陷知识海洋,不再吐言。 心中猎喜的高诚,面露微笑,取来桌案信书,说道:“孩儿谢过阿翁,孩儿告退!” 话毕,高诚就激动的快步朝书房外走去,心中迫不及待的想拆开信封,看看里面自己的未来。 待到高诚离去,高卫这才缓缓放下书简,脑海中依旧回忆着儿子欣喜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气自语:“终究是长大了啊,随他去罢” 第4章 骑军军侯 七日时间眨眼而过,陇县城外三十里的募兵场地。高诚一身札甲,手提丈二刚矛,头顶兜鍪,座胯枣红骏马,八尺男儿身尽显豪雄,径直前行。 入军的过程颇为繁琐,哪怕自己是关系户,也依旧没能躲过那严苛的查验。上至爷祖三代,下至亲朋五族,几乎查了一个遍。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几个人敢充当六郡良家子。 凡六郡良家子,只要朝廷诏令一下,根本躲逃不过,只能老老实实自备甲胄、兵器上战场。 身份信息对上之后,其余的事情就要简便很多。荐信早就送到了军营主官那里,当高诚越过造册地方后,便有人跑了过来。 “陇县高诚,高子明是吗?”这人板着脸庞,一根根胡渣竖起,眼睛一瞪,冲着高诚喊道。 作为一名从底层士兵,一层层熬上来的军官,不会对这些关系户产生什么好感。哪怕知道这些大户子弟文武皆通,可依旧感觉很不公平。而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公平一说。 “在下正是高诚,不知壮士有何见教?” 看着眼前这家伙一股子冲劲,还有那冰冷的目光,高诚不禁皱眉想着,只是自己好像并未曾见过此人,更不用说跟这家伙结仇了。 “哼,傅校尉传你入帐一叙!” 说完,这家伙就扭身驭着战马离去。 后面的高诚愣了一下,看着远去的背影,只能架马追上去。 军营距离此地并不是很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高诚便跟着那壮士来到了营寨前方。 一圈栅栏简简单单的围在一起,几组拒马横曳在营寨入口。两个三丈高的箭楼如同门神一般,耸立在寨门两侧。 其上伫立着几名士卒,隔着老远的便看到跑过来的两人。 一支箭矢飞速射来,直直插在眼前十步的位置,入土三分。 原本快速前进的高诚,猛拉了一下缰绳,马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停在箭矢之前。 “来者何人?”隔着七十步距离,箭楼上的士卒便大声喊道。 身旁的胡渣大汉越马上前两步,沉气大喝:“某乃赵胡子,你他娘的再敢放箭,老子剁了你的子孙根!” “走!”大喝过后的赵胡子,看都不看高诚一眼,口中叫了一声,便直接朝着营寨而去。 高诚撇了下嘴,这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被人无视,按道理来说自己长得还是挺帅的啊! 随着赵胡子来到寨门口,营寨寨门早就打开了,几个嘻嘻哈哈的士卒从里面跑了出来,接过二人手中所执缰绳。 高诚和赵胡子也顺势下马,军营不得纵马,这一点高诚还是知道的。 “嘿,老大,咋样,这回招的新蛋子有没有几个顺眼的啊!”旁边接过赵胡子战马的大汉,笑嘻嘻的朝着赵胡子问道。 赵胡子撇了一眼,说道:“李瞎子,你是不是真瞎啊,没看见老子带回来的人吗?这就是好苗子,世家子弟呦。” 说完,赵胡子还满眼鄙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高诚。 其余士卒,也都是将目光转到高诚身上,却发现高诚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神色不变,手提长矛,腰佩三尺剑,大步向前。 赵胡子冷哼一声,径直朝前走去。穿过箭楼,还不忘记大喊一声:“小兔崽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下回看见老子回来,再敢放箭你试试!” 箭楼上的小年轻,幸幸的瞅了一眼下面,满脸坏笑。 跟在后面的高诚时不时打探着营寨内的设施,这显然是一个骑军营寨。几里宽的草地上空旷无物,旁边就是一排排的帐篷。 而帐篷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尽的草棚,那是给战马吃饭、睡觉的地方。 中军大帐处于营寨的正中央,前后左右,不是帐篷就是马棚。也只有周边十米的空白区,以及伫立其上的中军大纛,使其显得与众不同。 入帐之前,长矛佩剑皆被收下,高诚随着赵胡子走了进去。 一进来,赵胡子便拱手作辑,喝道:“卑职见过傅校尉。” “在下高诚见过傅校尉!”高诚未有官职,只能自称在下。 “嗯好,汝等不必多礼,靠前说话!” 声音略显嘶哑,其中却又掺杂着凉州人独有的雄厚。 高诚顺着声音抬身一观,只见一名年岁不比自己大多少的青年,一身鱼鳞甲罩在身上,头上兜鍪放在桌案一角。长发束起,一对炯目正盯着桌案之上的舆图观看。 横眉紧凑,刀削般的棱角托着一张国字脸,面上书生文气尽显,又不失冷酷坚毅。 “汝便是陇县高家的高子明?” 傅燮抬头看着高诚,原本紧凑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无疑,英俊的面庞,总是能使很多人产生好感。更不用说这是东汉,一个当官都是看脸的时代。 “听说汝已是与姜家大女结姻?为何不待到完婚之后,再入军伍?” 傅燮顿了一声,继续说道:“傅某可是记得汝并非在征召名册之内啊!” “在下已是蹉跎岁月十七年有余,今日有建功立业之机,焉能错过。若因完婚错过此次机会,下次不知几时方能再有此机?” 板盾蛮之乱是黄巾起义之前,唯一一次大规模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历史上整整持续近三年时间。朝廷动前后用兵马近十万,直到最后还是劝降才结束这次叛乱。 而这些平蛮的兵马,也在之后的黄巾起义中承担了剿灭叛军的主力。 参与平定板盾蛮,能为自己的军事生涯增加不少的履历。也只有这样,在未来的黄巾起义里,自己方不至于成为炮灰。 傅燮听了高诚一席话,顿感昂扬,大笑说道:“好好好,不愧是吾凉州男儿,果真有豪气壮志。” “听闻子明弓马娴熟,熟读兵法,不知可愿为军侯一职?” 说完,傅燮面带微笑,看着高诚。 “哈哈,有何不愿。傅校尉提携在下,在下又岂会不知好歹!”高诚眉头一抬,昂头大喝。 “好!即日起,子明汝便为本校尉麾下军侯,统领两曲精骑。” 傅燮严肃着脸,扭向赵胡子,继续说道:“赵屯长,即日起汝为子明麾下假军侯。骑军部曲一事,还望二位同心协力啊!” “卑职领命!” 赵胡子不复此前的一脸不忿,满是欣喜,本以为自己要降职为这小白脸让位置。没想到,傅校尉一番任命,自己未降反升。 算了,就先在这小白脸麾下干一阵子。吾就不信,这个毛头小子能指挥的了四百多人! 第5章 点卯 第二日辰时中。 高诚看着围成一圈的二十来人,嘴角狠抽了两下。 这就是自己的骑兵曲,拢共二十七个手下,加上自己也还没有三十呢,难怪那傅燮昨日那么晚还跑去了主营。 “赵胡子,带几个兄弟去募兵地拉人去?今个你拉回来多少人,老子就给你多大的官。”高诚气呼呼的朝着赵胡子喊道:“还有,别以为自己做了副军侯,老子就不会降你的职!” 说完,气头上的高诚屁股一扭,转头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留下身后一群愤恨不已的卒子。 “老大!”李瞎子眯着眼睛看向赵胡子。 而周围其余人也都围了上来,齐齐将目光转向赵胡子。 老赵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气归气,事情总还是要办的。别的不说,手底下就二十来个兄弟,好像真配不上自己假军侯的身份啊。再则,这小子是凉州世家的子弟,世家之间无不是同气连枝,自己和兄弟们怎么闹都是要吃亏的。 “都给老子闭嘴!”赵胡子站在人群之中,大喝一声,指着周边诸人继续吼道:“别他娘的在老子耳边嚷嚷,李瞎子、张老二、虎子、老六,你们几个跟老子走。” 说完,赵胡子甩臂扭身,离开人群,朝着马厩走去。 一群家伙互相瞅了两眼,唉叹连连,只好各自散去。 申时,高诚去了寨门一趟,发现还是没有赵胡子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这个时候,正是开饭之时,回来晚后可就只能饿肚子了。为了拉点新丁,不至于这么拼。 肆意想了一下,高诚也只好给箭楼上的兄弟交待一下,回去等着。 这一等便到了申时末,营寨门口响起一阵人喧马嘶,高诚再次出来。 赵胡子一马当先,快步来到跟前,拱手一礼:“高军侯,拢共募来三百七十六人,如何安排?” 说完,赵胡子脑袋一昂,颇为得意的看着高诚。 哼,小白脸,先给你找点琐事 高诚环首望了一遍,几百号人脸色各异,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想看看自家军侯是为何人。 “赵胡子,去安排一下,伍长、什长、队率、卒长你自己挑人任命,明日点卯之时,名册交予吾!”无视赵胡子满满的挑衅,高诚说完就扭身离去。 赵胡子瞪着两颗眼珠子,左瞅右望,一脸迷茫,老子不认识字啊! “他娘的!”气急败坏的低声骂了一句,赵胡子拉着身边的李瘸子吼道:“瘸子,今日子时前把名册给老子搞出来!” “噗~胡子,这么多年你见过我识字吗?”李瘸子看着渐渐消失在人群的背影,傻眼了。 待回身望向周边同袍时,却见人人后退三四步不止,更甚者已经拔腿跑了。 “娘的,那几个跑的给老子回来,过来录名册!”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高诚便起来了。 走出帐外,遥望星空,还能看到那些回家慢的星星。诺大的营寨,四处一片寂静。远处寨门、箭楼上的火盆,成为这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来到这个世界,最麻烦的事情便是睡觉了 想当年,自己虽然不是那么狂野,却也是时常熬夜两三点。到了现在,也只有看些书简能打发时间。没有钟表,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反正每次睁眼,天色都是未亮。 四处走了一圈,高诚并未靠近寨门。自己不是查岗,仅仅散步而已,不必惊起那些守夜的兄弟。 随着时间的拖延,天色缓缓放亮,黑夜正在消逝。 众多士卒也都逐渐睡醒,开始穿衣带甲,迎接自己军营生活的第一天。 过了大约三刻,高诚洗了把脸,自己披上新换的鱼鳞甲,朝着校场走去。 一阵鼓声响起,卯时即将到来。 紧急划出的一小片空地,成为这个骑兵曲的校场。一名名披着札甲,顶着皮胄的八尺壮汉,手执长矛或环首刀,仰首挺胸的列成一个方阵。 两什一排,计二十列,其余四人立于阵前,面朝方阵。 高诚一身鱼鳞甲,静静的伫立于最前方,看着前面阵型严襟的士卒,不禁点了点头。 良家子别的不说,这列阵倒是练的不错。汉军作战,讲究阵列于前,战于后。故而,对于这些国家预备役们,也是着重于阵型的训练。 至于武艺,并不是最重要的。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只存在于大军战败之际。否则,严整的阵型,会教那些自以为是的猛将如何做鬼。 “卯时已到,请册呼名!” 站在高诚与方阵之间的四名士兵,齐声喊道。再由其中一人手持卯册,张口点名。 李瘸子聚气大呼:“冯勇!” “在!” 伴随着一声声的点卯对答,四百士卒花费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完成。 累的口干舌燥的李瘸子,合上卯册,双手捧着,回身朝着高诚大声吼道:“启禀军侯,点卯已毕。全曲共计四百零四人,未缺一人!” 说完,李瘸子小跑了两步,拱手将卯册递上。 高诚接过卯册,粗略看了一番,说道:“稍后将某的名字列于其中。吾等兄弟既为袍泽,吾身为军侯,又岂能不入卯册?” 李瘸子惊讶的抬起头,盯了一眼,随即再次垂下。 将官也是要上卯册,但不是跟士卒同册,上的是由其长官掌握的名册。此外,士卒点卯是一回事,将官点卯又是一回事。军侯身为世家子弟,却屈尊降位,着实令人汗颜。 “诸位将士,某姓高名诚,字子明。自今日起,由高某率领大家,征战沙场。” 顿了一下,高诚继续说道:“吾等从军,四百余人,同食一灶饭,睡一顶帐,是为袍泽。行军作战,临阵交锋,多是艰辛。其中唯有袍泽可依,袍泽可信。” “其余话语不必多言,吾为军侯,自信麾下袍泽。汝等兵卒,更应信吾。他日,吾等胜则分其缴获,败则共葬一土。” “吾等脚下所踏之地,是为吾等长眠之所。不论富贵,不言贫贱,生死与共!” 说完几句话,高诚静了片刻,目光扫了一边军阵。这才继续说道:“军中七禁令五十四斩,想必诸位皆已知晓。还望诸位莫要以身范险,高某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赵胡子!” 赵胡子上前一步,大喝:“卑职在!” “遣人往城内走一趟,购些肉食,准备朝食!其余人等,习练军阵!” “诺!” “李瘸子,与吾同回帐内,备齐文书!” “诺!” 安排了一众事务后,高诚阔步离身,李瘸子则是紧跟在身后,朝着主帐走去。。 第6章 大权旁落 在军营的日子,一点都不会好过。与那温馨悠闲的家中相比,总是多了分烦躁。 这半个月来,高诚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揪光了。四百骑军并不多,管理起来无非就是恩威并济,又有那严苛军法的震慑,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唯有那些战马才是祖宗,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全军四百人,拥有战马千余,按照一人双骑的标准来配。多余的马匹,则是负责辎重运输,以及备用。 这么多战马日常所需要的物资,比四百将士还要多上一倍。因此自己每天的工作除了安排士卒训练外,然后就是赖在陇县,找上面要辎重。 鸡蛋、精料、干草、豆类,这些都是战马每日不可缺少的东西。 聚集在陇县的军队,有两万七千步军以及三千精骑。步军由十二位校尉统领。三千精骑则是夏育手握最精锐的两千骑,自己这里四百骑,还有六百骑分配在各军之间,充为斥候。 如此一来,骑军之间的辎重争夺,更是激烈如火。 夏育所部作为骑军主力,无论是萧御史,还是张使君,都无比看重这两千精骑,辎重也就不再话下。 而夏育那厮,偏偏还想将三千骑的辎重全部吃下,可算是苦了自己和那六百后娘养的骑兵了。 不过还好,自己这支部队怎么说也有一曲的编制,规模并不小。纵然有些缺口,顶多厚着脸皮子多要几回也就有了。 今日一大早,高诚就早早的出了营地,几名亲卫跟在身边,朝着陇县而去。 四月即将过去,军中的物资也日渐减少,自己可不能坐等着那些粮官送来物资。不然,鬼才知道那帮孙子会不会只给你一半的东西。 而此时,陇县刺史府内,诸军校尉,统军大将早已汇聚一堂。 主将御史中丞萧瑗,依然处于上座。左侧乃是刺史张泽、太守范津领首,张泽其下有盖勋、夏育两员大将,又有其族弟张原。范津身后则是傅燮、苏则两位青年才俊,再后面才是萧瑗身边的两员家将。 右侧乃是河东太守董卓麾下大将,受萧瑗之请,前来助阵。 董卓此时正值并州刺史,只是凉州出身的他,在并州一点都不好过。 当头一员大将,年岁三十有余,满面沧桑,剑眉星眼,鼻若悬胆,鬓如堆鸦,披坚带甲,手握宝剑拄于地面,此人正是董卓麾下大将徐荣。 其后,李蒙、王方、胡珍、杨定,皆乃猛将。 可这个时候,李蒙等四人却是愤恨不已,盯着上首的萧瑗,恨不得一刀宰了这老王八蛋。 自家主公应这厮之邀,派吾等前来助阵,不受重视也就罢了,还多有污秽之语。尤其数这厮身边那俩家将,屁点本事没有,还张狂的不行。 徐荣闭目养神,一言不发,静静的伫立在堂上,思忖着一些事情。 “诸位,某刚收到朝廷急书。庐江匪盗黄穰领山野逃民勾结江夏蛮叛乱,攻掠江夏四县,聚众十余万。又有五溪蛮叛乱,结蛮兵十余万,攻打临沅。” “如今江夏危急,荆州各郡兵马又与五溪蛮战于荆南,无力援助江夏。朝廷要求吾等,遣一军奔赴江夏,以安稳局势。待到庐江太守陆康,整顿庐江、丹阳、吴郡、九江四郡郡兵后,再以雷霆灭之。” 萧瑗说完朝廷命令,环首一周,继续说道:“诸位,汝等以为该如何行事?” “哼,一群蛮兵,居然使得益州、荆州糜烂至此!” 下列胡珍冷声嘲讽,丝毫不顾上面萧瑗的脸色。 徐荣也皱了一下眉,这些郡国兵的确不足堪用。南方蛮族,相比较北方的羌族、鲜卑、匈奴等,差的太远了。 这几年来,凉州三十六羌叛乱,应该是北方唯一一次大规模叛乱了。可即便如此,三十六羌的叛乱也只是在金城、武威两郡而已。 哪里像现在,几个蛮兵动不动就能占据州郡。 不过,纵然再看不起南方郡兵,徐荣还是咳了一下,示意胡珍别太过分。 “萧御史,末将以为遣一校骑军奔赴江夏,两月可平此乱!” “哦?两月可平?汝可知江夏多为江河,派骑兵过去,还不如派遣步兵呢!大言不惭!” 上首的萧瑗,本就被胡珍气的不轻,心里不断暗骂这些西凉蛮子。此时再听到徐荣所言,更是三分火气直冲云霄。 凉州分两种人,一种是世家豪强子弟,一种就是蛮子。世家豪强子弟多为良家子,而所谓的‘凉州蛮子’则是蔑称那些贫困百姓。 董卓身为陇西豪族子弟,萧瑗自然会高看那么一分。可对于其麾下的这些人,萧瑗可是丝毫不放眼里。主要还是这些人还桀骜不驯,对自己的命令视若无物。 本来还指望董卓派来的人,能帮自己掌控部队呢。现在倒好,这几人手握万余大军,根本就不听调令,看来这董卓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既然萧中丞知晓兵法韬略,末将就不在这献丑了!” 徐荣冷着双眼,脸上横肉一紧,转身冷哼一声:“走!” 话音一落,其后李蒙、王方四人皆是凝视一眼萧瑗,紧随而去。 “混账,汝等眼中,还有没有吾萧某!”萧瑗拍案起身,怒视离去的五人,大声吼道,却是毫无作用。 旁边的张泽、范津看着萧瑗的怒火中烧,心中耻笑不已。 本就是一个过气的御史中丞,不过仗着陛下恩典,这才有统领三军的机会,居然还在这凉州之地嚣张。 凉州豪强世族本就同气连枝,张泽、范津在凉州任事多年,常与董卓交好。萧瑗求将的那点事,早就被董卓传给了二人。 得罪了凉州世家豪强也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跟这些武夫较起劲来。 哼,董卓为人豪爽仗义,收买人心的手段沾手即来。这些跟随其征战多年的武将,大多忠义之辈,又岂会听一外人之令。 张泽心中冷笑片刻后,便上前一步,笑语说道:“萧御史消消气,这些边地武夫,不知礼节,何必与他们动气。” “哼,也是。一帮粗鄙匹夫!”骂了两句的萧瑗,火气稍下,轻呡了口茶水。 张泽嘴角一扬,说道:“不过,下官认为徐校尉所言甚是!” 嗯~?萧瑗抬头怒视张泽,说道:“张元修,汝是何意?” “下官并无他意,只是认同徐校尉的看法罢了!” “荆州江夏之地,距离凉州何止两千里之遥。而司隶距荆州不过千里,却远调凉州之兵。两千里路,也只有骑兵能够一月抵达。” “此外,江夏之地,虽多是大泽山川,可吾等西凉铁骑,也绝非下马不能战之辈!” 萧瑗听着张泽的高谈阔论,脑海里压根就没再想着战事,全都是自责。 自己向那董卓求将,却是忽略了那厮本是凉州人。如今,这徐荣等人,怕是已经与张元修等人蛇鼠一窝了。 “哼,既然元修也认可此议,那便由尔等商议!” 张泽会心一笑,诚心言道:“萧公可放宽心,吾等自知如何行事,些许蛮族叛乱,不足以劳萧公费心!” 第7章 博弈 待到萧瑗落魄的离开刺史府后,张泽便遣人唤回尚在城内的徐荣等人。 “使君,为何唤回徐荣等人?他们手中的部队可都是步军,于荆州一行无益矣。” 范津坐于下位,对于张泽唤回徐荣等人很是不解。先不说这些人手中没有骑军,仅仅是这份功劳岂能拱手相让? 荆州的江夏蛮,可以说是南方蛮族中最弱的了。与汉人混居的他们,早已丧失了那跋山狩猎的野性,只余下一腔悍勇而已。至于逃民,更不用多说,连饭都吃不饱的他们有什么作战能力。 张泽满面春光的小饮一口茶水,顿了顿,笑道:“文渊多虑了,张某又岂会不照顾吾等自己人!” “将徐荣等人唤来,不过是饮宴罢了。今日,他们几人可算是帮了吾等大忙啊,哪能不道谢一番!” “哈哈,使君所言极是。若非他等,萧瑗大权旁落尚不知几时呢。” 知道张泽不会让徐荣等人前往荆州后,范津就放心了许多。遍观这三万大军,骑军不过三千之数。夏育手中的两千精骑,张泽定然不会松手。 如此以来,能够前往荆州的就只剩下一支骑军了。不过,傅燮麾下只有一个骑兵曲,人数有点少啊。看来,等会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了。 众人小憩片刻后,徐荣等人就在仆人的引领下,回到刺史府大殿。 再次回到此地,李蒙、王方四人心中尚有愤恨。不过,在看到主位上坐着的是张泽后,几人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 张泽起身相迎,冲着迎面走来的徐荣,笑着拱手说道:“董仲颖麾下果然多是忠义之士,今日之助,他日平板盾蛮时,再行相报!” “请!”说完,张泽伸手偏向左侧的一排座位,示意其坐下。 徐荣默不作声,脸上表情依旧冷淡,拱手行了一礼后,便率众人坐下。 看到徐荣的无礼之举,对面的范津当即起身,正欲指责。却见上首张泽,轻笑两下,挥手示意,这才作罢。 “哈哈,徐校尉乃仲颖麾下大将,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国之栋梁。一时些许冒犯,无需在意!”张泽坐下,看着徐荣,话却是说给范津听。 徐荣不为所动,沉声言道:“使君多赞了,末将归于主公麾下不过一年有余,至今未有寸功,当不得使君之言。” “哦?徐校尉临局不乱,刚毅果决,更兼胸怀沟壑,颇有大将之风。如今,更是深受仲颖倚重,率领诸将统帅万余精兵,他日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张泽看着徐荣,颇有点羡慕董卓。徐荣此人行事果决,沉稳有余,只是不知此人韬略如何。若真是如同传闻一番,当真不失为一员上将。 同为刺史,自己和董卓的处境可是相差甚远啊。 董卓在并州虽然也无法掌控并州军权,但其本身就出自军中,战功赫赫,麾下猛将无数,更有三千飞熊精骑以为部曲。反观自己,麾下毫无大将、部曲,幸运的是自己手段还算可以,能让这些世家豪强听点话,不至于反对自己。 “多谢使君吉言!”徐荣道谢一声后,闭口不言,目视对面的范津,嘴角冷笑。 场中一时间,居然静了下来 王方、李蒙等人虽然鲁莽,却也并非傻子,学着徐荣闭口不言,装作高冷。 范津自然是看到徐荣那表露出的嘲讽,心中破口暗骂,若非有张泽压着,老夫岂能被汝等匹夫轻视,哼! 年岁四十的盖勋,看着这场中的暗中博弈,冷眸蔑视。夏育闭目养神,好像这里面的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 苏则和傅燮座位相邻,对视一眼后,便微微抬头望着大厅梁柱。两人虽然年轻,可却是足智多谋之人,自然能看出一丝端倪。 张泽对场中寂静熟视无睹,好似自言自语道:“如今,这天下战事频繁四起,吾等尚能欢聚一堂,何其幸也!” “来人,备上酒食,今日吾等不醉不归!” “诺!” ———————————————————————————————————— 高诚看着忙活了大半天才啃下来的一点东西,口中不断的抱怨着。 十石精料,一筐鸡蛋,一筐豆类,这他娘的够一千匹战马吃几顿饭。 不过,自己再怎么口嗨,也改变不了事实。东西不多,十来个辅兵之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装运好了。 一个马夫驾着马车,高诚等人护卫在左右,朝着城外的军营回去。 回去的路上很是安全,根本就不存在匪徒什么的。周围三十里之内,遍布三万精兵,还有数千郡兵,吓死那帮匪类也不敢来捋虎须。 信书倒是收到一封,来自自己的顶头上司——傅燮。 肚子疼来信了?高诚从信桶内捏出一根竹简,正视一观,却是缓缓皱起眉头。 ‘即日起,另行招募精骑千人,使君、府君有所用!’ 看完之后,高诚将竹简塞进怀里,脑海中想着上面的那一行字。 招募一千人,这可不是小事情。更不要说自己仅仅只是一名军侯,没有募兵之权,亦没有掌千五兵之权。 一只竹简而已,没有正式书令,更没有印信等物! 这不会有人在坑老子 高诚摸了一把下巴,揪着一根稍长的硬茬胡须,不禁往坏里想。没办法,这实在太像坑人的戏码了,自己不得不小心行事啊。 回到营寨,正好赶上餔食。一顿饭的功夫,所有的事情就被高诚丢在一旁。 傍晚时分的军营无疑是最热闹的时候,诸位将士刚刚吃饱喝足,距离入睡尚有不少时间,晚上也不会再有训练,因此众人四处撒劲。 伴随着太阳的堕落,月头挂上银空,点点星芒密布。 热闹半响的军营,也渐入微静。 刚刚换过的哨兵,拄着长矛立于箭楼之上,凝视着营寨不远的地方。营寨内,一队队的巡逻兵,穿过帐篷,行走于黑暗之间。 高诚站在帐外,手中捏着一支烟,狠抽了一口,却引起剧烈的咳嗽。 用黄纸卷着干草叶,味道的确不怎么样 南方已经闹腾了大半年了,不知几时方能南下。听说男人就应该属于战场,不知道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触。 一团团的烟雾翻腾,时不时传出两声咳嗽,成为这夜间少见的一幕 第8章 募兵 第二日,刺史府便传来公文,随后接连来到的还有两封帛书。 公文乃是募兵之令,与昨日收到的书简大意相同。而帛书分别来自于太守范津,以及自己的直属上司傅燮。 范津所书洋洋洒洒一大篇,足足将方寸帛书沾满。其中之意,无非就是本府君为汝争得的一千募兵,若要好好做,后面的别部司马也跑不掉。说来说去,就是让自己知晓这其中的提拔之恩。 反倒是傅燮,短短片语,多是关怀照顾之心。 两封帛书看完之后,高诚便收了起来,顺便遣亲卫传唤赵胡子以及两名屯长。 稍歇片刻,赵胡子领着两员魁梧壮汉走入帐中。 “卑职见过军侯!” “不必多礼!”高诚抬手示意,口中语句不休:“刚刚,刺史府下达了公文,让咱们再募精骑一千。这件事三日之内要完成,五日后全军听候命令,准备远赴他地!” 语音一落,三人便开怀大笑。 “哈哈,军侯,吾等是不是要上战场了!”赵胡子大笑着说道。 身后的张安、韩迁也附声相喝。 坐于其上的高诚,也露出笑容,轻语说道:“行了,赶紧去给老子募兵去。三日之内若是拉不来一千精骑,老子就留你看家!” “卑职领命,军侯放心。拉不来一千骑,俺老赵便不回大营!” “行了,赶紧滚!顺便跟其余的弟兄们提一声,这等好事岂能独享哉!” “诺!” 待到三人离去,高诚走到旁边的武器架上。 丈二长矛横放,两尺的矛尖,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很快,就要上战场了,真是期待啊 ———————————————————————————————— 西北凉州乃苦寒之地,因此西凉人多是剽悍勇猛,性情洒脱,其中最具代表的便是酒量。 昨日在刺史府,和那一群文人雅士们喝了半响,嘴里还是淡出个鸟,也就那夏育尚且能与之畅饮。 这不,未能尽兴的西凉诸将,再次聚集一帐。大坛烈酒,三斤牛羊肉,往桌案一放,当真是痛快非凡。 “诸位,且安坐,听某一言!” 徐荣看着下面四人,搂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小娘,上下其手,污秽不堪。这才,顿声言道。 “哦,校尉请讲,吾等洗耳恭听。”胡珍看都不看徐荣,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丝毫未有停顿。 徐荣瞥了一言胡珍,轻哼一声:“哼,危局临头,诸位还有心思取乐。待到归并州之时,吾看汝等如何与主公交代。” 场下的四人当即安静了下来,徐荣的话可以不听。可徐荣既然搬出了董卓,那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胡珍一把推开小娘,整顿下衣甲,厉声说道:“不知徐校尉所言危局,是何危局?吾等追随使君征战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板盾蛮,就算有那帮浊官扯腿,又有何惧!” “哼,使君遣吾等前来,仅是为了些许战功?”徐荣强硬怼回:“若是只为战功,遣几员军吏即可,又何必调吾等五人?蠢货!” “徐荣你!”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旁边的杨定眼看这二人誓同水火,当即劝解说道:“文才,且听听校尉后言,莫要急躁!” “哼,吾便听整修一劝,看看汝徐荣究竟有何高论!”胡珍说完,直接坐在跪垫上,端起酒樽便饮。 坐如羌胡,真是西凉蛮子! 徐荣鄙视一眼,望着其余诸将,继续说着:“昨日吾等与御史中丞萧瑗结恶,此人自大狂傲,不识兵法,不通常事。况且如今已被架空,不足为虑。” “唯有那凉州刺史张泽,颇有手段。其与汉阳太守范津麾下有卒一万三千余。萧瑗麾下的六千卒,只怕早晚也是其囊中之物。便是吾等这万余兵马,军吏更多是由其举荐,能为主公效力者不足半数。” “日后若去平板盾蛮,且不说这些人会不会与吾等使绊,仅仅握着四五千卒,又能有何作为,更不用说汝等好意思带着五千卒回并州?” “那校尉有何良策?主公率领吾等在并州,部曲不过三千,诺大并州竟无人为主公所用。此时,主公对吾等手中万余兵马,可是望眼欲穿啊!”杨定思虑片刻,缓缓道来。 徐荣满饮一爵,手指轻点桌案片刻,思忖一番后,这才说道:“整修勿忧!主公虽生于颍川,却起于凉州陇西。更是在这西凉之地广结豪杰,这三万兵马之中,愿为主公效力者不在少数,就看吾等能给予什么了?” “这些世家豪强子弟,多为宗族考虑。些许钱财不足以动其心,能予者便只有功勋、官禄。偏偏此时主公为并州刺史,怕是” “非也,别忘了凉州刺史张泽也是外来人,那些世家豪强,可不会拿此人当作倚靠。而主公在凉州多年,根深蒂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可多许下些官爵,定然能使其为主公臂膀。” “如此,或许可行”杨定疑惑不休,按照徐荣的说法,的确有可行的道理。许下官爵不过张口即来,怕只怕日后兑现不了,骤时可就失了这凉州人心啊。 “此事,吾会与主公书信一封,只是尚需诸位同署啊!” 徐荣说完,朝右挥手示意。一名亲卫举着一封帛书,来到近前。 摊开帛书,徐荣率先署下己名。其后,亲卫又捧书,提笔砚,来到其余诸人跟前。 几人同署之后,徐荣便遣亲卫快马往并州去。同时举起酒樽,大喝:“诸位,满饮!” ———————————————————————————— 募兵颇为顺利,这西凉大地,最不缺的就是骑术好手。 六郡良家子未在征召名列的不在少数,原本以为朝廷不会再有募集,使得那些未得征召之人无不垂头丧气。毕竟,日夜练习武艺、骑术,为的就是他日上阵杀敌,取首级以赚官爵。 赵胡子今日刚刚散布消息,第二日便拉足了一千人,皆是自备战马、甲胄。至于依旧未能入伍的良家子们,也只能羡而慕之。 第三天,高诚在傅燮的带领下,走了一遭刺史府。 得到的消息并不尽人心意,不是去平板盾蛮。而去要远赴两千里,前往荆州江夏,平什么黄穰之乱。 什么玩意,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黄穰之乱? 苦涩之意溢于颜表,走一遭荆州,待平了黄穰之乱,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参加平定板盾蛮的战役。若是因此错过了,那可就让人尴尬了。 值得的欣慰的是刺史张泽颇为通情达理,对于高诚一骑配三马的要求,一挥手就准了。 两千里,就算是一骑三马,也未必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赶到! 再说了,这西凉大地缺马吗??? 第9章 远赴荆楚 两日后,陇县城外南三十里骑军大营。 宏阔的营寨此时再不复夜间安宁,如同一锅沸水蒸腾。得知要远赴荆楚后,所有人都心怀不安,只有那割首取爵促使着他们熬过这两天。 从陇县先去长安,再南下武关道,远赴江夏,其间不下两千里。这么长的距离,着实吓着了不少人。须知从陇县到玉门关也就三千里,而大多数人都没去过玉门关。 甚至武威郡也少有人去过敦煌,河西四郡对于他们太陌生了,更遥远的西域都护府,好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远在两千里之外的荆楚,是更加陌生的环境。没有黄沙与原野,只有过不完的河,但听说那里很是繁华 正式军令在今日辰时下达到高诚手中,同时还有别部司马印信、关防文书。 印信以及关防文书,是己部行军必要之物。这些都是昨日刚刚从洛阳送来,以作行走州郡之用。 待到送达物件的使者离开后,高诚这才有心思查看大营。 多了一千人马的军营,比起往前要热闹不少。所有人都在收拾行装,甲胄披挂于身,换洗衣服则是裹成一团,挂在其中一匹战马左侧,右侧又悬着水囊、箭袋等杂物。 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千五百军卒便已收拾妥当。各曲分列四方,静候军令。 后方又有一百马夫照顾着三百多匹战马,其中半数战马背上都负着一个个包裹,其中所装之物多是精料、豆类。 “高司马!“赵胡子荣登假司马之位后,此时是百依百顺。 跟着这小白脸半个月来,别的不说,光是这升官就足以让人喜乐开怀。如此一来,原本打算给上司整点小动作的想法,早就被老赵仍在脑后了。 “唉~走!” 高诚翻身上马,来到校场正前,凝望着场内的一千五百将士。 “听说,远赴两千里,让有些人吓尿啦?”高诚纵马漫走,侧身盯着第一排的将士,高声问道。 听到没人说话,高诚反倒是微微一笑:“怎么?被老子说到痛处了?一个个都成娘们了?告诉我,吓尿了吗?” “没有!”“没。”“没有。”场中众人声音参差不齐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告诉我!吓尿了没有!” “没有!” 高诚听着震耳欲聋的齐喝,这才稍感满意。 “哼,没尿就好,免得一会该走了,还要回家一趟找细君洗裤裆!” 冷哼之后,高昂阔音依旧漫传:”去荆楚远吗?还比不上去玉门关呢!想要博个军爵,岂能瞻前顾后。“ “另外,荆楚之地最多的还是要数美娇娘。那里的小娘可不是咱们这的粗糙女汉,能不能抱两个回家生娃,就看汝等本事了!” “走!” 讲完,高诚一马当先,从诸将士身旁穿过。身后亲卫紧随而去,旗手扬起将旗,上书’高‘字的旗帜,伴随着微风,漂荡起伏。 “娘的,弟兄们,走!”赵胡子带着亲卫以及所属部曲,当即整顿开拔。 年岁仅有二十的张安,荣升军侯,掌握一曲之兵。此时,环首左右一番,大声喝道:“弟兄们,老子还没娶细君呢!谁要是耽误老子找细君,俺跟他没完!” 说完策马而行,带领着一曲之兵,随在赵胡子所部身后。 其余诸部曲,皆先后而行,一千五百精骑,近五千战马狂奔,震的大地都发抖 ————————————————————————————— 行至午时,只用了两个时辰,高诚便领兵行进六十里,来到大震关前。 大震关(陇关)位处陇县东南,关西坡面陡峭,四周山峦屏蔽,唯群峰间一条峡谷可达关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抵”之势。 看着那高耸而立的关隘,这便是关中四塞之一。过了大震关,才算是进入关中。 高诚引军驻于关下,遣人送去关防文书、印信。同时,又找来赵胡子、张安、韩迁三人。 全军上下皆是刚刚征召之人,个人虽然悍勇,但部曲配合之间尚未熟练。远赴荆楚一行,根本就没有时间停留,让自己训练军阵。 如此一来,只能是在行军中训练了。 “过了大震关,吾等便入了关中。关中多是平原,不似这一路狭隘。骤时,各部曲一路训练各种阵型,吾等没有时间,只能在行军途中习练。明白了吗?” “吾也不要求汝等行进如一,但必须做到三刻之内,阵型不散。若是行军尚且三刻而散,那冲锋陷阵之时,岂不是片刻不能持!” “诺!”三人应了一声。 骑兵的军阵训练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了,因为只有一个锥形冲锋阵型,以及一个波浪式冲阵。 难的就是锥形阵,很容易一跑起来就散,这也是大多数骑兵采用波浪式冲锋的原因。一排排的骑兵,分列开来,反复冲阵,简单粗暴! 当然,练习锥形阵,主要还是高诚担心遇见突发情况,毕竟锥形阵是凿穿阵型的速度是最快的。 对于训练,高诚懂得不多。兵法韬略是一回事,训练又是一回事。兵书上可没说怎么训练的,它们都只讲谋略、战例以及行军布阵。 所以,基本上有关训练的事情,都是交给赵胡子来办。毕竟这家伙在军伍中混迹十来年了,懂得东西肯定比自己多。 关上都尉很快就遣人将关防文书、印信送回,同时打开关门。 高诚仅是与那都尉匆匆问候了一句,便领兵过关。 过关之后,一路平坦,几个部曲也能没事演练一下锥形阵型。作为全军中唯一的老师,高诚、张安、韩迁皆是老老实实的听着赵胡子高谈阔论。 虽然总是感觉很不靠谱,但按照赵胡子的说法,还是摆出了锥形阵的样子。 在低速行进之下,将士们还能维持阵型,速度只要一上来就不行了。而到了演练波浪阵型时,一个个都成了大师。 西北大地,除了汉军骑兵会一手锥形阵外,其余的所有骑兵要么是波浪式冲阵,要么就是一蜂窝的冲阵。 一列百人,延绵有半里之宽,其后百步又是一列,再后皆是如此。冲阵时,敌阵在受到第一波骑兵冲击后,根本来不及填补阵型空缺,就会再次受到骑兵冲击。 这也是常说的反复冲阵。 而步军阵型前面几排步兵被冲散后,整个大阵也就为之告破。骑兵若是完成凿穿后,便会再次重组波浪阵型,重复之前的行动。 行军到傍晚时分,天色未暗之际,便寻了一地,开始安营扎寨。 骑军的营寨与步军又大不相同,步军营寨主要防突袭,故此深沟高垒。而骑兵则分散部曲驻扎,一曲的战马聚集在一个地方,一根根木桩竖起,缰绳缠于其上。 将士们们亲自给战马洗刷身躯,喂食大豆、精料,随后就近扎营,以便随时上马作战。 三个部曲,加上高诚的亲卫部曲,分散于东南北三个方位,相距数百步,犄角相倚。 明日午时,估摸着便能抵达汧县,到时再沿汧水,直奔陈仓。渡过渭水,向东直抵长安。 长路漫漫啊 第10章 直抵江夏 高诚望着身后关隘,三丈高的关墙依山而建,一座座箭楼密布其上,将这巍峨的山中谷道拦腰截断。 半个月了 这半月以来,高诚带领着一千五百将士,跋山涉水。远远望到了辉煌的建章宫,磅礴的昆明池,占地庞大的上林苑,还有那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长安城。 身为大汉开国之都,长安城经历了四百年风月,如今依旧恢弘磅礴,不失西都之风。 高诚并未入城一观,远远眺望一番后,便率军直走蓝田。 蓝田大营依然存在,但其用途已经不是屯兵,守护长安门户了。如今荒废二百年的蓝田,只余下百余老卒整顿营寨,使其不至于风吹而倒。 当天,全军在蓝田大营休整,也是长时间行军后唯一一次没有露宿郊外。 越过蓝田谷,急行两日后,方才抵达四塞其一的‘南武关’。 武关是由南入长安最便捷的通道,若是不嫌麻烦完全可以绕一圈走鲁阳,过轩辕关入洛,然后再往西直奔长安。 在武关补充一番物资之后,全军再次启程,沿着这武关道,南下荆楚。 出了武关道,便是坦荡平原,三军于傍晚抵达南乡。其后,走顺阳、穰县、新野,再由新野南下,沿朝阳、蔡阳、章陵,前往随县。 高诚驻马在河边,望着这涛流不息的涢水,顺着往上游望去,南方不远便是荆州江夏境内。 连续行军二十二日,总算是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荆楚大地。 长时间的行军,对于高诚麾下这支部队,绝对算的上严峻的考验。一路上将士们倒只是疲惫不堪,未出现掉队的现象。唯独那一百马夫,至今还跟随在身后的只剩下五十余人。 走丢的人,这辈子都可能再回不去了。 行军打仗,有着舆图相佐,这一路才能摸清东南西北。即便如此,还有几次走着走着被大山拦住,只好转身再寻他路。那些走丢的家伙,手中可没有舆图,又没有验、传,恐怕只能入山林为匪患了。 辎重几乎用了一干二净,战马体膘早就下来了,只是缺少大豆、精料,高诚以及将士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相对于物资的损耗,和战马比起来,根本不足一提。出发时,近五千战马,如今只余下四千,大多数是马蹄破裂,不能再作为战马了。 沿着这漫漫涢水南下,两日功夫就能到达安陆,骤时方可再能补给一番。 趁着这休息时间,高诚传下命令,要求所有人所饮之水必须为烧沸,不得食用江河之中的田螺等水产。 时间已经是五月下旬,长江中下游一带的血吸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代得了血吸虫病,也只能等死了。 现在的内科圣手还在当官,正打算辞职学医,因此得了此病,真是神仙难救。 对于高诚的军令,将士们都是认真遵从。即便是赵胡子,相比高诚刚从军时的鄙夷,也渐渐转变成认可。 连续二十多日的行军,赵胡子自己骑马都骑的够够的,浑身疲惫。而这位世家子弟,却是一直在坚持,同时又照顾军中各种事宜。 “老赵,看看咱们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后日赶到安陆,去换点肉食,天天吃干粮都快吃吐了!“高诚冲着附近不远的赵胡子大声喊道。 赵胡子闻言回了一声:“好嘞!” 回到营地,再三叮嘱各部曲军吏不得饮用生水后,高诚早早的便回到帐中,休息片刻。 ———————————————————————— 两日之后,部队赶到安陆境内,于安陆县城城东十里扎营。 赵胡子带着几十号将士,牵着十匹马蹄破裂的战马,进入安陆县城。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一车的肉食,还有不少鸡鸭蛋类,大豆、米栗更是不在少数。 于此同时来到军营的还有安陆县长,以及一名陌生将校。 赵胡子引领着二人,进入高诚大帐。 “下官赵卢见过高司马!” “卑职李峰见过高司马!” 高诚身为别部司马,秩比千石,比起赵卢的县长品秩要高一级。而且汉朝文官可还没有宋朝那般,能够压制武官,故此欣然受二人见礼。 “赵县君,还有这位壮士不必多礼!” “高司马,某乃江夏郡守麾下军侯。如今贼兵已围西陵十余日,还望将军速速发兵救援,以解西陵之围!” 高诚话音刚落,李峰便急忙开口请求发兵,面上尽显焦虑不安。 “哈哈,不急不急。吾今日刚刚率军抵达安陆,各部曲连续行军二十余日,早已疲惫不堪。待到明日,吾等再议发兵一事!” 高诚面带微笑,婉拒了李峰立即发兵的请求。笑话,本来就是客军了,要是还按照人家准备的剧本走,那自己还能讨得什么好。 再者说了,这李峰也不过一区区军侯,你说发兵就发兵,那某岂不是很掉面子。 “这这高司马,西陵危在旦夕啊,万万不可蹉跎日久!”李峰更显焦急万分,听到高诚的婉拒,也只能苦苦央求。 “咳咳!”站在旁边的赵卢见此情况,咳了一声,打断正要继续说话的李峰,笑声说道:“李军侯不必着急,高司马率部自凉州奔驰数千里,远来江夏,又岂会坐视不管?” “如今,高司马所部接连行军,正是急需修整。西陵城高而坚,其内更有粮草、箭矢无数,绝非叛军所能下矣。” 李峰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是卑职着急了,出言不逊,还望高司马见谅!” 说完,扭身便离开营帐。 休整,休整,尔等只知道休整,却不知知西陵早已危在旦夕! 见到李峰如此无礼,赵卢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急忙向高诚说道:“高司马,李峰此人不过是粗鄙匹夫,不识礼数,还望高司马见谅!” 看到高诚嘴角一直挂着笑容,赵卢心知不好,也只能悻悻干笑。 “放心、放心,赵县君且放宽心,高某并非睚眦必报之人!” 高诚说完,径直走回上座坐下,手势一摆,示意赵卢也坐下。 可赵卢听了此言,再观高诚神色,只能无奈苦笑,并非睚眦必报之人才怪。 “多谢高司马!” 赵卢坐下后,再不谈李峰以及出兵一事,只是和高诚聊些风花雪月。 酒食之后,二人相谈更欢,直至晚间,赵卢这才出营回城。 高诚望着空荡的大帐,冷哼一声,端起酒樽轻口慢饮。 哼,一群江夏官员,求援都求到凉州地界了,现在还装大牌。吾高某就静坐于此,看看你们如何平定叛逆! 第11章 杀人 这一休整就是三日时间,一直指望着援军解围的李峰,神态愈来愈差,心态也彻底跌落谷底。 自己逃出西陵时,叛军便已围城十余日。城内粮草虽然充足,但兵力并不多。再则那些江夏蛮以及乡野逃民,与汉人交流甚多。造不出大型攻城器械,也能拿出数不尽的简易云梯。 又仰仗着兵力优势,西陵早就岌岌可危。 如今,援军已到,却是百般拖迟,至今尚未有发兵救援之像。 呆在帐内的高诚,一脸平淡,只是查阅着安陆县长送来的本地舆图副本,有时又翻看一下临行时朝廷下发的舆图。 安陆舆图副本倒是稍微详细,朝廷发下来的那东西,简直毫无用处,只能大概估略出安陆与西陵相隔约二百里。其中山川地貌,尽皆全无。 安陆位处云梦大泽北部,稍微往南走上十几里,便能进入云梦泽。 云梦泽自先秦以来,便是藏污纳垢之所。周边十余州郡,大江两岸逃民多是入泽为盗,祸害四方。 因此,若要前往西陵,往南是万万不可。 可若是走官道,必然会被贼寇所查。自己手中也就一千五百精骑,面对着十万逆贼,稍有失误,便是一场大祸。 “报司马,斥候勘探已毕。” 就在高诚思忖之际,赵胡子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拿出怀中的帛布,继续说道:“这是斥候所绘,请司马查看。” 高诚接过帛布,摊开一看,脸色顿时一黑。 自己早该想到了 一片涂鸦之下,还不如朝廷发下的舆图呢。 “算了,老赵,将前去侦探的斥候叫来,吾亲自询问!” 合上帛布,高诚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传来斥候亲问。 “斥候就在帐外。”赵胡子应了一声,然后朝着帐外呼喊:“司马传唤尔等,速速进来!” 两个斥候走了进来,躬身拜礼:“卑职参见司马!” “汝二人与吾说说侦察情况!” “诺!” “禀司马,卑职乃张军侯麾下斥候屯长。这三日来,吾等往东侦察百余里。一路之上,并未遇见叛军斥候。” “哦?没有遇见叛军斥候?“高诚疑惑一下,皱眉稍顿,继续说道:“嗯,继续说,先说说这百余里山川地貌。” “卑职等人沿官道往东侦察百余里,南北有五十余里,多为平原。不过,其中河流众多。” “明日,继续往东侦察,吾要知晓叛军动向!” “诺!卑职领命!” “嗯,下去!” 待到其离开后,高诚烦闷的叹口气:“多为平原,真是难办啊!” “平原众多,不是正有利于吾等骑兵作战吗?司马为何作此为难之态?”赵胡子满脑们的不解,统帅骑兵,谁不希望是在平原地带作战。 “平原虽利于吾等作战,可也能使贼军悉知吾军详细。面对十万贼众,便是在平原,吾等也无力与其交锋!” 平原之上,一览无余,一千多骑兵,还真不会被拥兵十余万的叛军放在眼里。 赵胡子挠了下后脑勺,干笑两声。好,十万之众还是很吓人的。 “行了,去安排一下将士们,后日拔营,吾等要往西陵靠一靠了!” 高诚说完,摆下手,示意赵胡子出去。 “卑职告退!” 空荡的营帐中,高诚捏了几下眼角,闭目沉思 ———————————————————————————————————————————————————————————— 后日一早,全军拔营,可算是给了李峰一点欣慰。 李军侯急匆匆的就找到了高诚,希望与大军一同前往。高诚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毕竟这家伙再怎么说,也是江夏西陵本地人,对于西陵要熟悉很多。有向导,对于大军还是很方便的。 全军行军速度并不快,一日功夫也只往东行军三十里,跟步军的行军速度几乎相同。 对于这一点,李峰很是不满,一路上也不知与高诚说了多少次。可高诚完全置之不理,这李峰完全不了解骑兵,真以为骑兵日行百里很正常吗? 这与之前奔赴荆州时不同,那时候赶时间,又是一骑三马,每日快速行军七十里不在话下。 如今,战马损耗严重,只能做到一骑双马。为了保存士卒、战马体力,以防突变,这才日行三十里。 晚间休憩的时候,高诚再次收到斥候的消息。 这一回斥候已经摸到了西陵城下,同时大概了解了叛军情况。而叛军,也得知汉军援兵已到。 叛军的斥候少有战马,面对这些西凉精骑,多是饮恨沙场。战场空间的情报收集工作,高诚已经完全占据优势。 十万贼众,声势确实浩荡。但与大多数农民军一样,叛军集中丁壮充作主力,屁股后面跟着大量的老弱妇孺。 西陵城暂且尚未被破,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据斥候所言,今日叛军攻城时,甚至一度冲上城墙。 “传令赵司马备好精骑一千,等待吾的命令!。” “再命各部曲斥候,全部出动,务必使贼军斥候不能探听吾军任何消息。” “诺!”身边亲卫接令后,立即跑了出去。 命令下达后,高诚当即披甲带胄,挂上佩剑,走出帐外。 夜间所闹出的声响还是有着很大的动静,大多数的士卒都被叫醒,穿衣带甲,忙活起来。 三刻之后,高诚看着聚集在身边的诸军吏,环视一周,这才说道:“赵胡子,一千精骑可备好?” “回禀司马,一千精骑准备妥当,随时出发!” “好!韩迁,大军出发后,汝指挥本部兵马,多布旌旗,充作主力,掩护吾等!” “诺!” “其余人等,皆随吾连夜出发!” “诺!”众人齐声应道。 就在其余人离去准备事宜之际,李峰凑了上来,言了一句:“高司马,吾等为何不全军而行,千骑之兵怕是不能破十万贼众啊!” 高诚听到此言,眼睛一眯,沉默不言。身边跟随的赵胡子、张安也是面色深沉,对李峰颇为不满。 眼看李峰正欲续说,高诚迅速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李峰腹中,直没剑柄。 “哼,真以为吾与赵县长没发现你的破绽?宵小之贼也敢假扮吾汉军?” 高诚一手捏住李峰肩膀,一边口中叙说着,顺便又握着剑柄,在李峰腹中搅了一下。 “呃呃,你你!”李峰口吐血沫,断语连连。 “噗!”高诚闭口不言,拔出佩剑,松开李峰。 那李峰没了力气支撑,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抽搐不断。 “来人,将此贼枭首,告知全军将士,此乃贼军密探!” “诺!”张安看了一眼地上尚在抽动的李峰,猛的咽了口气。随后上前,挥剑斩下其首级。 高诚掀起身上内置布衣,擦拭着佩剑上的血液,口中喃呢:“聒噪!” 第12章 坐观城破 西陵城外,叛军营寨。 营寨位于西陵城北,很是简陋,只是用栅栏围了一圈,没有拒马、没有箭楼等任何防御措施。这还是主力大营,而后面的老弱妇孺所在之地,更是连栅栏都懒得立。 黄穰披着札甲,头上用布巾一裹,拄剑而立,倒也颇有一番将军的模样。身边则是江夏蛮的首领,名叫古力吉。一身粗布麻衣套在身上,头发也学着黄穰裹了个严严实实,再不复之前腰缠兽皮,赤裸上身的蛮夷之像。 “古力吉,可曾查探到汉军援兵?” 自从前日遇见汉军斥候,黄穰便一直心神不定。甚至这两日都未曾安排士卒攻城,生怕被汉军从后面袭击了。 古力吉咧开大嘴,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黄将军勿忧,俺麾下儿郎已经发现汉军踪迹了。” 黄穰自封将军,故而其麾下皆称其为将军。 “哦?可曾得知汉军有多少兵力?” “那是自然,汉军骑兵斥候虽然厉害,但俺手下儿郎的脚力也差不到哪去!”古力吉先是赞扬了一番麾下,这才继续说道:“汉军大概有一千五百余人,都是骑兵。” 黄穰皱了一下眉头,骑兵可不好解决啊。 “汉军行军已至何地?” “还在百里之外呢,那些汉兵一日才行了三十里路,还没有俺麾下儿郎走路快呢!” 对于韩迁所部的行军速度,古力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嗯?不对,不对!”黄穰一听,却是感觉出不对劲来,这汉军既然前来救援西陵,又怎么会行军如此之慢? 莫不是汉军分兵了? “古力吉,汝就发现这一支骑兵?”黄穰心怀不安,急忙问道。 古力吉却是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就这一支骑兵啊,一千五百人。俺麾下儿郎还去安陆那边一趟,劫了一个往西去的商人。询问之下,那商人也说道来援的汉军,就一千几百人!” “真的?”这一下,黄穰更加疑惑了 “自然是真的!” 古力吉对黄穰的再三询问颇为不满,大声的吼了出来。 黄穰叹了口气,冷哼一声。既然摸不到汉军的意图,那就不摸了。只要自己拿下西陵,一千五百骑兵还能拿自己如何? “传令下去,午后攻城!” 高诚趴在一个隐蔽的小坡上,望着三里之外的叛军营地。 身边的斥候伸手指向叛军营寨,口中说道:“司马,吾等所看到的便是贼军后营,大约有六万老弱妇孺。守卫的丁壮不过两千之数,都是汉人!” 远方叛军后营,没有营寨的束缚,完全成了放羊之状。数万老弱妇孺随意的聚集在方圆数里,松散无比,两千守卫更是被人海淹没,根本看不出来在哪个地方。 “叛军后营前面一里处,便是主力大营,有栅栏围护,其中具体兵力不清楚,只能估算有三万大军!” 听着斥候的讲诉,高诚脑海中略想了一下贼军布置。 “走!咱们回去!”高诚思忖片刻,对着身边斥候说道。 二人正欲离开,却听见叛军营寨传来一阵阵的鼓声,当即再次望向贼军大营。 贼军后营出现了一点骚动,显然被前方的鼓声吓了一跳,随后没一会便再次恢复原样。而那模糊的主力大营内,却是人影晃动。 继续观察了大概半个时辰,那黑压压的叛军才分离出一块,朝着匍匐在不远的西陵城移动。 “贼军攻城了,去!传令赵司马、张军侯,立即整军备战!” “嗯?”斥候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司马,您先回去,小的在这里看着就行!” 高诚扭头看了斥候一眼,脑子一想,便知道了斥候心中的顾虑,开口说道:“不用担心,吾之亲卫就在坡下,出不了什么事!” “这唉,诺!小的这就回去!” “嗯,一路注意安全!” ———————————————————————————————————— 得到传令的赵胡子,很快就组织起各部曲,整顿兵器甲胄后,便朝着高诚所在的小坡移动。 部队隐藏的地方,距离小坡有着足足十几里之遥,正好处在一片密林之中。今日刚刚来到此地,尚未遇到一名贼军斥候。 为了避免被敌军发现,所有将士全部牵马步行。一千骑兵奔驰的动静可是不小,若是心细之人,十里之外便能听到声响。 因此当众人来到小坡时,就已经末时末了。 军中战马都是煽马,也就是阉割的马,又由日常陪伴的骑卒抚慰,倒也没在这关键之时闹出大动静来。士卒们倒是一个个紧闭牙口,毫不出声。 小小的山坡并不是非常隐蔽,叛军只要派出斥候来,就能发现这支藏于此地的骑兵。甚至于,只要叛军营寨内有一座三丈高的箭楼,都能发现端倪。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高诚此举很是冒险,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会被贼军斥候所发现。 但却是无奈之举! 叛军再攻西陵城,高诚不知道城内守军能坚守多久,也没有时间再派斥候去联系城内。此时,只能随机应变! 高诚望着远方激烈的战场,什么都看不清,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局势不明,实在是太被动了! 多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一个望远镜啊,哪怕是单筒的老爷货也行啊,总比这俩眼珠子强。 激烈的战场时不时传来一阵鼓声,厮杀声更是充斥着周边原野,这些都让高诚心中烦躁不已。 ‘要不要这个时候上,晚了的话贼军可就破城了,骤时面对占据坚城的叛军,一千骑兵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不,不行,还不是时候,叛军尚有余力。冒然冲杀上去,只会害了自己和这一千多号兄弟的性命!’ ‘再不上就晚了,到时候万事皆休。’ ‘’ 心中的来回摇摆、迟疑,更是让高诚心火上涌! 取下兜鍪,高诚拿起水囊就往头上灌了下来,这才感觉燥热稍去几分。 旁边的赵胡子、张安看到高诚如此,只能心中干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月前,两人还只是一个屯长,一个新兵。原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也别想着一个月后突然变身超级名将! 随着时间的消逝,阳光也不再强烈,马上要回家的它已是通红一片。 远方的战场丝毫不受时间影响,依旧在激烈的进行着,到处的狼烟更是遮天蔽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来到酉时 微凉的清风拂过,高诚的心也缓缓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战场,耳朵辨识着那驳杂的声音。 “城破了!” 几百人的怒吼声,即便是相隔数里,也依稀传到高诚耳边。 片刻之后,远方战场到处都是齐声呐吼! “城破了!”“城破了!”“城门破了!” “诸将士听令!” 高诚回身大吼:“赵胡子领三百骑,从左侧出击!张安!汝领三百骑,从右侧出击!余下四百骑,随吾自中部出击!” “全军冲击叛军后营,驱赶老弱妇孺冲散叛军主力,以为吾等屏障!” “诺!” 得令之后,诸将立即忙了起来。 片刻之后,高诚纵身上马,立于诸部曲之前。 回身环视这一千精骑,大声吼道:“诸将士!建功立业,斩首得爵就在今日!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一名名将士狰狞着面庞,他们很疲倦,但拦不住斩首立功的心! 一千精骑霎那间便涌上小坡,借势朝着远处贼军后营杀去 第13章 千骑破十万 徐氏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但身体还算健朗,放在大汉也是长寿之人了。 自从两个月前,那黄穰揭竿而起,联合江夏蛮四处攻城略地,挟裹百姓。徐氏就这样成为一名叛军,身为十万之众的一员,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游荡世间。 见过的东西多了,老婆子自然能看出叛军的不长久。但无奈,自己一家老小皆被挟裹。儿子被拉到前面攻打城池,自己只能照顾可怜的小孙子。 儿媳?哼,那帮子叛军没一个好东西啊~ 若非为了活命,谁又愿意与其同流合污! 如今,儿子战死了,自己一个老婆子去找那黄穰哭诉,却不想竟害了小孙子的性命。他可才不到两岁啊,就这样没了 儿子没了,儿媳自尽,孙子也被那魔头杀害!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老婆子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步履蹒跚的走在这漫野地里,那里的庄稼看着好喜人啊! 咦?前面是什么人,怎么都骑着高头大马? 哦,原来是天兵啊!你们现在才来,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已经没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高诚一马当先,望着前方不远漫无目的游荡的孤寡老人,眉头一皱。 远方的叛贼后营已经发现了朝廷骑兵,整片大地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的人如同苍蝇一般,晃头乱撞,希望能够逃离这个迟来的屠宰场。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人数太多了,数万人拥挤在一块,连方向都辨别不出。 可怜的两千守军,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别说布阵抵抗了,连向前方大营传递消息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不关高诚何事,一里之隔,此时只需要冲锋!冲锋! “冲锋!” 随着高诚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怒吼,大声喊着杀字,加快马速。 高诚看着十步远的老婆子,眼眸一横,拔出佩剑。 越过徐氏时,剑锋劈过 ‘唔~老婆子我怎么飞起来了?好高啊!’ 脖颈中积压数十年的血液,在这一刻冲了出来,滋了高诚一身。 然而高诚毫不在意,越过尸身,继续朝着前面的人群杀去。 高速奔驰的战马,在撞向人群的一瞬间,就瞬间展现出其高额的杀伤力。一个个老弱妇孺被撞飞数步之外,马蹄之下,骨肉尽碎。 一连冲了近百步,直到马速降下,高诚这才大声喊道:“随吾来!” 百余骑立即跟着高诚从横队变成纵队,继续在混乱的人群中绞杀。 后面,第二波的骑兵已经冲来,再次撞入杂乱不堪的叛军之中,直入三百步。 再之后还有第三波骑兵,还有第四波骑兵 当高诚所率的四百骑,全部涌入这数万人之中后,便以百骑为队,横冲直撞。 左侧的赵胡子熟知骑兵作战技巧,倒没有一拥而入,只是率领着三百骑兵,于混乱的叛军人群外围游荡。每当有人想要脱离这个屠宰场时,都会被其所拦,撵回到人群之中。 右侧张安热血上头,如同高诚一般,领兵直入贼军,四处剿杀,倒是使得不少老弱妇孺从右侧逃跑。 好在,冲了几下之后,张安也发现根本凿不穿这数万人,只好收拾部队,游离于外,驱赶着贼军往中间逃窜。 高诚所部却是可以放了心的在后方剿杀,因为只有杀,才会让人畏惧,才会让这数万人不敢回头,只能埋头往贼军主力处跑。 —————————————————————————————————————————————————— 正在前方指挥攻城的黄穰自然发现了异常,后营那突如其来的混乱,必然是出了大事! “怎么回事?快说!” 黄穰看到一名传令兵跑来,急忙问道。 “启禀将军,汉军骑兵冲击后营。如今后营已经全面溃败,往吾大军所在涌来!” 黄穰闻言一惊,身躯晃动了两下,苦涩的咽了口气,沉声问道:“汉军骑兵有多少人?” “大约,大约万余骑!”传令兵迟疑了一下,胡乱说了一个数目,又继续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后营全乱了,有人说三千,也有人说一万,更有人说是三万!” 听着传令兵的胡言乱语,黄穰拔出佩剑,一剑刺入此人胸膛。 随后,目视左右,阴沉着脸色,望向前面已经被破的西陵城。 城池确实破了,无数的叛军正蜂拥入城,但却被城内残余的守军再次拦住。 回身再看一眼身后,站在望楼之上,那数万混乱的后军一览无遗。如今已经冲到了主力大营附近,营寨内留守的五千士卒,眼睁睁的望着汹涌的人群,却不知如何是好。 “嗨~真是功亏一篑!”黄穰唉叹一声,转头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攻城部队立即往城东后撤!” “另外,营寨留守兵马,必须给吾挡住溃军,后退者斩!” “诺!” 下完命令,黄穰当即走下望楼,骑上战马,在亲卫的护持下率先赶往城东一带,主帅大旗,也紧随其后。 突然到来的鸣金声,让攻城的叛军措手不及。激战良久的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后方营寨的动静。此时,往后方一看,却发现营寨已经完全乱了套。 三军大纛已经不在望楼位置,主帅更是不知在何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古力吉愤怒的四处问道,却无人能给其答案。 而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齐声呐吼:“叛军败了,叛军败了,黄穰已逃!” 此言一出,近十万叛军再度沸腾,无数的人看向望楼,却不见大纛所在。激战在西陵城墙上的叛军倒是能看到大纛,可其正向城东移动。 真的败了! 城外无数人丢下手中兵器,开始四处逃散。城内的叛军也因此士气全无,一个个争相出城,生怕被支援来的汉军堵在城中。 激战月余的西陵守军,总算是在这最后一刻盼到了援军,欣喜异常! “援军已到!”“援军到啦!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一时间,整个西陵城内外,皆是震天呼喊。降者不杀、援军已到、黄穰已逃 高诚看着叛军这突如其来的溃败,也是反应不及,只能感叹兵败如山倒! 大批的老弱妇孺跑不动了,瘫坐在地上,望着身边越过的天兵天将,惊悚不已。数不尽的叛军丢下武器,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妄动。 还有更多的人四散而逃,那一群群身披兽皮的江夏蛮,那拖着残破军旗的叛军,太多,太多 城内的两千余人已经杀出城外,看守着周边降军。高诚麾下骑兵,则是负责追缴残敌。 当天色完全暗下的时候,诸多游骑也都回来了,一个个精壮的西凉勇士,腰悬首级,数十颗相连,拖了长长一串 第14章 衔尾追击 一队队俘虏被绳子绑成一串,被郡兵驱逐到城中。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同样被看押在城外原叛军主力大营内。简单的营寨之内,到处都是低泣声,以及寻找亲人呼喊声。 战争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没有之一 方圆近十里的战场内,遍地都是残肢断臂,鲜红的血液流过,大半浸入地下,将战场渲染成暗红色。 残破的旌旗,肆意丢弃的刀矛,躺在地上无力呻吟的伤员,堆积如山的尸体,共同绘出了这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天色已暗,并不利于战场的打扫。 高诚统计了一下将士们斩首级数后,便率领部队进入西陵城。 作为江夏郡的郡治,西陵城区面积还是很大,其内军营也有两座,倒正好足够容纳各军休息。 一场大胜,自然少不了庆贺,数不尽的肉食送到军营,甚至还有一车美酒,足以犒劳奋战良久的士卒。 而高诚则是在江夏郡守的邀请下,来到刺史府。 “果真英雄出少年啊!”宋辅望着眼前这位年岁不过十八的少年,心中不禁感怀而出。 “高诚见过宋府君!” 这是高诚第一次见到宋辅,一头苍白,两鬓的银丝肆意散乱。苍老的面庞一道道皱纹密布,如同沟壑一般。眼中泛着的血丝,看起来更是显得憔悴不已。 “好好,真好!”宋辅很是欣喜,毕竟前一刻还以为必死无疑,下一刻便再无生命之忧,的确乃人生喜事。 “此次黄穰叛乱,实乃宋某失察。若非高司马引西凉精骑,千里来援,宋某怕是要丢城失地,愧对国恩了!”宋辅一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便是满脸惭愧。 “宋府君何必自惭,面对十万叛军,府君以三千郡卒坚守近两月。便是城破,亦与叛军决死与城巷,此等忠义,实让小子敬佩!” 对于宋辅,还有那西陵守军,高诚还是很佩服的。 这个年代里,基本上没有巷战这一说。多是城门一破,城内守军便丧失了坚守下去的信心,投降者不计其数。 自己之前听到城破时出兵,也是玩了一次心跳。叛军正值攻破城池,战心定然松懈。再加上其军纪不行,入城速度定然不快。 这样一来,就给了自己机会。驱赶老弱妇孺冲击贼军主力,精骑尾随而至。正在攻城的贼军主力,根本没时间退下来布阵阻挡溃军。骤时,骑兵冲击之下,没有阵型的农民军不足为虑。 “唉,不说这些了。今日大胜,为高司马庆功,请!” “府君先请!” 二人谦让一番,便就座落位。 时值大胜,宴席中的诸人,自然使劲的挑着好话说,一时间倒也是宾客尽欢。 ———————————————————————————————————————————————————————————— 相比于胜利的一方,战败方就显得凄惨无比了。 黄穰躲在城东二十余里外的一个破旧村庄内,身边聚集着几百人,各个垂头丧气,毫无精神。 没想到自己往东面转移一下,却造成了全军溃败。早知如此,还不如聚集精锐,与那汉军决一死战呢! “唉~” “将军,吃些东西!” 看着亲卫手中的干粮,黄穰原本的饥饿感不复存在。昨天还是好酒好肉,今日不想就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突然,村外响起一阵吵闹声,黄穰一惊,急忙起身,说道:“去看看,是不是汉军又追来了?” “诺!” 不一会,亲卫便回来禀报:“将军,不是汉军,张将军带着千余弟兄来了!” “哦?”黄穰惊异一下,急忙走去屋子,却见手下爱将吊着胳膊,拄着木棍,俨然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 “大哥?真的是您?” “义弟,汝这怎么了,可无大碍!” 结义兄弟的相见,自然成了这几个时辰内最开心的事情了。 两人互相嘘寒问暖一阵,这才商讨起后面该怎么办! “大哥,咱们弟兄逃散的有不少人。等到明日,吾等再举起大旗,召集诸将士,再向那汉军报仇雪恨!” “嗯,好!待吾等聚起逃散诸将士,定然要让那汉军知道吾等厉害!” 第二日一早,西陵城的百姓,就在官府的召集下,清理城外战场。 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然后放火焚烧。刀戈剑矛则是收集起来,由郡兵运送回城内武库。遍地的伤员交由俘虏的老弱妇孺照顾,同时又有小吏对这些人登记造册。 江夏口数原本就少,仅有二十六万余。如今经历两月战乱,人口更是损失严重。这尚余的四万多老弱妇孺,还有那近万降兵,都是江夏日后恢复民生最需要的。 随着战场的清扫,战果也随之而出。其中斩首有八千级,这其中不包括死亡的两万老弱妇孺。降兵有七千余人,又有投降的老弱妇孺四万人。伤兵有近六千人,都是轻伤,重伤者已经被斩下首级。 也就是说,经此一战,黄穰的十万大军,最多也就剩下两万余人。 另外,郡兵死伤两千二百余人,城内民夫丁壮战死两千余人,伤者一千。而高诚所率领的骑兵部队,也有三百人战死,二百人受伤。 看着完好的五百将士,高诚只能放下继续追击黄穰的心思,待到韩迁率军过来后,再做打算。 战死的三百将士并没有被忘记,记录名册,火化装坛后,高诚便将其放置在城内军营中。 次日巳时,韩迁带领着五百精骑这才姗姗来迟。 当天下午,高诚便率军出城,寻找黄穰踪迹。 这一追寻便是数日功夫,当发现黄穰大军时,已经进入庐江郡内的大别山区。 西陵一战后,两日时间,黄穰才聚集了三千多散兵,根本不敢再靠近西陵城,只好向东往大别山转进。这一路上倒是又聚集了数千散兵,此时已有近七千人。 高诚望着那惊鸟般的数千贼兵,并未直接出兵冲击。 数千人也不算少了,山林之中冒然冲击的话,伤亡也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倒不如衔尾随之,趁机以游骑偷袭,用不了几日功夫,这些残兵败将定然再次溃败。 于是,黄穰等人后有追兵,只能埋头快速前进。相反后面尾随的骑兵,却是不慌不忙,时快时慢,一直吊在身后。 第15章 杀俘 大别山某处角落 几千号衣衫褴褛的士卒随意坐在地上,成团,默不作声。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一千噩梦中的骑兵始终阴魂不散。现在看不到其身影,总算能稍微缓一口气了。 老刘当兵好几年了,三年前刚从北方戍边回到家乡。本以为能够彻底脱离残酷的战争,好生安心过日子,却不想事与愿违。 几个月前黄穰叛乱,挟裹百姓,老刘为了妻儿老小的性命,只能从贼。打了几场仗后,自己也因功升为一个小队长,手下管着百十号人。 而就在这时,恐怖的灾难来临了 前几日西陵城下一战,三军溃败,十余万人如同猪狗一般,任由官兵宰割。面对如山倒的败兵,老刘也无可奈何,只好随波逐流。 现如今不知妻儿生死,自己的命运更是坎坷难料。 看着身边的十来个弟兄,其中还有三个娃娃兵,年岁不过十五、六。 “韩老弟!韩老弟!” 老刘轻轻喊了一下身边的伙伴,又不时观察了一下四周。 老韩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汉,听到刘哥的呼声,当即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 “韩老弟,你那还有吃的没!” 老韩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刘哥,干粮昨天晚上就没了,现在哪还有吃的啊~” 老刘听了却没有失望,反而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韩老弟,等会肯定又要出发,到时候看着我!” 嗯? “刘哥,你说的啥意思啊,俺不太明白!” “让你看着你就看着,对了,跟小五他们几个小声说一下,别忘了!” 说完,老刘就直接躺在地上,舒爽的伸个懒腰。 刚休息不到两刻钟,便听见有人喊道:“汉军骑兵来了,快跑,快跑!” 顿时,整个山谷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急匆匆的从地上起身,朝着深处拔腿便跑。 老刘也追随着主流,速度丝毫不慢。 “踏踏踏” 随着一阵马蹄声起,众人皆知汉军骑兵来了,跑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高诚带领着这二百骑兵,紧追了一会后,大声喝道:“风!” 说完,麾下诸骑士一边驾驭着快马,一边取出腰间骑弓,搭箭拉弦。 “大风!” “砰!” 随着一声闷响,二百余箭矢飞向奔跑的叛贼之中。 箭矢落下,一瞬间就放到了五六十人,其留下的空白区域眨眼间又被填满。 “风!” “大风!” 就这样,高诚等人一连追出五里,直至箭袋内的箭矢消耗一空,这才罢手。 嗯,效果还不错 骑射对于汉人来说,有点困难,但也并非做不到。六郡良家子大多都善骑术,更不用说这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千多骑兵了。 两百人,基本上就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当然,这是放在高诚麾下的骑兵部曲,若是夏育麾下的那支骑兵部队,怕是比例还要再高一分。 “好了,今日的训练结束了。让斥候们跟紧这些叛军,吾等休息片刻!” 贼军跑不了,起码现在的他们没地方跑。一千骑兵,除了这两百骑兵外,他人都已经遍布四方,甚至走到了贼军前头,死死的盯着贼军首领黄穰。 ———————————————————————————————————————————————— 连续奔跑了几里地,老刘也是累的气喘吁吁,回身看了一眼发现十几个手下都跟了上来。 眯着眼睛,老刘环视一周,趁着没人注意,立即朝着旁边的一片丛林跑去。一直跟在老刘身后的老韩,见此情况,也瞅了下左右,当即随着刘哥逃跑。 早已经嘱咐过的十几人,直接成群结队的往丛林方向跑去。更有甚者,后方见有人想逃离大队,居然也跟着跑过来。 结果就是老刘看着聚集一窝的近千号人,一脸懵逼! 这他娘的落在老子后面的人,都跟着老子跑了过来! “刘哥,这这该咋办啊?”老韩也是头大了十几圈,完全没有主意。 “咋办?老子哪知道咋办?”老刘眉头一横,两眼瞪着老韩,气急败坏的吼着。 原本还打算带着十几个弟兄脱离大队,然后扮作山民,说不定能混过汉军的搜捕。现在可好,再大的山里面也不会有一千多丁壮的山民啊! 看着聚在一起乱哄哄的千来号人,老刘心中更烦了,大声吼道:“都他娘的别嚷嚷了,闭嘴!” “要不,咱们投了汉军!” 全场静下来之后,不知何人说了一句,顿时千余人再次热闹起来。 老刘:“” 你们就不能让老子说两句话吗?唉~算了,投降就投降,希望那个西凉主将不是滥杀之人! 杀俘是这个年代常有的时期,尤其数北方边地最甚 ———————————————————————————————————————————————— “哦?有一千多叛军离开了主力部队,躲在一处丛林里?”高诚听着斥候的汇报,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说道:“走,过去看看!” 当高诚到达那片丛林时,一千多叛军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两百余精骑手持弯弓,箭矢搭上,瞄着这些人。 纵马上前。 “汝等谁是首领?” 老刘看着上前的年轻小将,心里稍微心安一些。年轻好,年轻人应该不会肆意杀俘。 “启禀将军,吾等早已没了官长,如今这些人都是跟小的跑出来的。吾等愿降,还望将军开恩,饶了吾等一命。”老刘上前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请求说道。 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高诚神色不变,继续问道:“汝叫什么名字?” “小的刘志,是江夏西阳人。”老刘如是说出姓名,继续乞求道:“将军,吾等皆是贫苦百姓,本无心反叛,却被那大盗黄穰裹挟,不得不从贼啊。还请将军开恩!” 嗯~ 高诚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旁边一快骑冲来。 “启禀司马,江夏太守宋辅来书!”骑士下马,取出信桶内的帛书,交到高诚亲卫手中。 接过亲卫递来的帛书,打开一看,却是紧了眉头。 再回头看向这些俘虏时,高诚已是神色冷淡,轻轻说了句:“刘志,汝起身!” “谢过将军!” 刘志这会一直在注意着小将军的神色。此时,见其面色清冷,心中不由一凉,千万别越是往下想,身躯越颤抖的厉害。 高诚回马,轻抬右手,又轻轻落下,话声也小了许多:“杀!” 身边的亲卫听的清清楚楚,仅仅皱了一下眉,便大声吼道:“司马有令,杀!” 刘志听着亲卫喊的那声杀字,瞬间懵了,浑身颤抖不已。 “杀!” 箭矢的穿梭声,战马的奔跑声,还有那毫无抵抗的凄惨声,更有那数不清的怒骂之声。 这一切都让刘志听了个清清楚楚,直到身后再无声音时,这才回首。 高大的西凉勇士,正行走在尸堆之间,开心的割着地上的首级,时不时大笑两声。鲜血顺着手中环首刀刀刃滑下,身上更是被血红浸透。 “将军~为何如此啊,为何如此?” 刘志痛苦着跑到高诚马前,跪地怒吼。 高诚眸间冰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志,沉声说道:“你有意见?” 第16章 阵斩黄穰 刘志看着高诚那冰凉的眼神,顿时停止了哭泣,低头沉声说道:“小的不敢!” “哼!”高诚冷哼一声,纵马离去,临走前又说道:“即日起,做吾的亲卫!” 刘志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起伏不定,直到越来越多的骑兵纵马离去,一根缰绳递到眼前。 “会骑马吗?” 刘志看着眼钱壮汉,顺势往其腰间一瞅,拴着的正是韩老弟的首级,顿时心中五味杂生。 “哼!” 看到此人默不作声,壮汉扔下马缰,自己骑上坐骑,径直离去。 所有人都走后,刘志拉着战马,默默来到刚刚的屠宰场前,望着那遍地的无头尸身,含泪作声:“诸位,俺老刘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转身上马,朝着远方的骑兵大队追去。 ‘子明贤侄,今追缴残敌可否顺利乎?自西陵城下一战后,宋某上书朝廷,尽言此战胜果。如今,天使已入江夏,两日可到西陵。还望贤侄再扬神威,击败残敌,速速归来,莫要天使久候!’ 高诚再次翻出怀中帛书,又看了两遍,哀叹一声。 若非如此,自己又岂会轻易杀俘? “传令诸部曲,立即集结,今夜剿灭残贼!” “诺!” 随着传令兵的离去,这支千人骑军立即繁忙起来。 无数的游骑自四方开始向高诚将骑所在移动,慢慢汇聚成冰冷的骑兵洪流 —————————————————————————————————————————— “黄穰所部还有多少人马,黄穰此人是否还在军中!” 看着谷坡内安心休息的贼军,高诚不断的询问着斥候。 “启禀司马,贼军目前仅余四千余人,其余多已四散逃入山林,吾等未曾追剿。贼军首领黄穰依然呆在其中,那大旗之下便是黄穰及其亲卫!” 高诚顺着斥候所指望去,暗淡的天色下,果然还有一面大旗飘扬。 “各队斥候可已封锁诸多出路?” “回司马,出口处皆有吾军把守,定不会让贼军逃走一人。” “好,传令诸军,半个时辰后,闻鼓破敌!” “诺!” 诸将齐齐应声。 安排诸将后,高诚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志。 换上了汉军制式甲胄后,刘志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戍边时的日子,熟悉而又陌生。 见到高诚望向自己,刘志急忙拜礼言道:“将军,有何吩咐!” “汝不恨吾?”高诚冷静的问了一句,继续说道:“吾可是杀了一千降卒,其中定然有汝之部下,汝之亲朋!” “回禀将军,小的岂敢怨恨将军。降卒中人,小的大多不熟,小的麾下也就十来个人,都是这几日才认知的,何来亲朋之说?” “嗯,好!且去休息,待会要上阵杀敌了!” “诺!”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诸将士也就吃些干粮,给战马喂些大豆、水,然后便到了集结的时间。 近千骑兵依旧分成左中右三翼,分列各方,直面贼军。 “司马,时间已到!” “好!擂鼓!” 战鼓是牛皮鼓,在大力壮汉的木锤捶打之下,扬起平地惊雷。 “杀!杀贼!” “杀!” 坡下黄穰,看到冲下来的官军,一脸平静。默不作声的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到大旗下面。 再看看周边麾下,一个个对汉军骑兵的冲锋视而不见,彷佛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了。 他们太累了,几日的连续奔波,再加上今日一整天都未能吃上一口东西,早已虚弱不堪。 但黄穰没放弃,环视一圈,大声喝道:“弟兄们,今日一战胜则存,败则死,与吾杀敌!” 没有人呼应,所有人都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大将军说话,而黄穰却毫不为意,自言自语说道:“纵是一死,黄某也要死在沙场之上,焉能饿死于山野之中!” 抽出腰间宝剑,黄穰越过一个个面庞,径直朝着冲来的骑兵走去。 其身后终于有人动了,义弟张铭吊着左臂,右手操刀,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士卒跟了上去,大多乃是黄穰从匪时的旧部。 二百多人,根本不够高诚这一千精骑看的。 左中右三翼精骑,彷佛也看出了贼军的不抵抗之心,径直朝着迎面走来的黄穰及其旧部冲去。 步兵没有阵型掩护,只会被骑兵肆意践踏。千余骑兵一个冲锋,就将这区区二百余人尽皆斩杀。 其中黄穰被高诚一剑枭首,身后亲卫则是持矛插住落在地上的首级,高高扬起 最终的落幕之战,很是轻松,全军无一伤亡,斩首二百余级,俘获近四千人。 五天后,一千精骑,押解着四千俘虏,终于走出大别山,回到江夏境内。 又行三日,走了一百二十余里,才抵达西陵城东。 公元一八零年七月十日。 江夏太守宋辅恭敬的站在一名宦官身后,目光远眺东方。 昨日收到信使快报,子明已经阵斩贼首黄穰,携大胜归来,今日即到。 “来了来了!天使快看!” 宋辅看到远处出现的一片黑影,急忙恭敬的与身边天使说道。 那宦官双手后拢,眯眼望去,模糊间却能看得到那一杆将旗迎风起舞。 随着黑影的越来越近,高诚等人的身影,也更加清晰。当首正是高诚,一身鱼鳞甲披挂在八尺身躯,头顶虎贲兜鍪,腰悬狮头吞金带,手执精钢长矛,颇具威风。 背后旌旗招摇,戈矛林立,甲士成群 来到近前,高诚率先下马,恭敬作辑说道:“卑职见过天使,见过宋府君!” “好好,真是少年英杰啊!快快请起!”天使抬手虚扶一下,继续说道:“子明西陵一战,以千骑大破贼军十万,斩首无数,可谓是威震荆楚,名达天听啊!” “天使谬赞了,诚有今日,皆仗陛下英明,仁义遍布四海,武功震慑群宵。那黄穰贼军闻吾等天军驾到,丢下大军,狼狈逃窜,这才有此大胜!” “善,大善,陛下文治武功,天威凛于神州。陛下怜悯百姓苦难,不忍多动刀兵,这才有了诸多宵小为祸。今日,天威临落,宵小之辈顷刻覆之啊!” 高诚呆了一下,怎么接,都快没词来赞扬咱家陛下啦! “哈哈,陛下坐镇神都,吾等鹰犬为之牧守一方,乃职责所在。”旁边的宋辅见高诚无词,当即接了一句,随后继续说道:“子明此次归来,可有斩获?尽皆道来,使天使闻之,他日再达天听!” 高诚闻言一喜,向宋辅递个感谢的眼神,说道:“卑职此行不负陛下所望。追剿贼首黄穰入大别山,经半月之久,历大小数十战,斩首数千级,终使黄穰授首。” 说完,朝后一摆手,亲卫当即取来腌制后的黄穰首级。 宋辅定睛细察,当即大喜道:“回禀天使,正是贼寇黄穰首级。此贼围西陵数十日,下官再熟悉不过!” 天使听后,也是欣喜,笑声说道:“大善!黄穰授首,陛下定然欣慰!” 说完,天使居然莫名掉下了眼泪,继续说道:“听闻黄穰聚众祸乱江夏,陛下可是心痛欲绝,数次曾言若非己过,岂能有黄穰之祸,平白使江夏百姓陷于水火。” “为此,陛下可是数十日未曾安歇,日夜替江夏百姓心忧啊!” “呜呜,陛下,老臣有罪啊!” 突然,宋辅跪地大哭,面北叩首。 阿里?什么情况! 高诚看着情势突转,脑子都快跟不上来了。 我是谁,我该怎么办?要不,咱也哭两下? “啊,陛下啊,小将恨啊!若非小将无能,岂会使陛下如此操心” 随着高诚一跪,身后诸将士,也尽皆朝北而跪。那些围观的大头百姓、官员小吏更是紧随而至。 一时间,场中站立的也仅剩下天使一人。 此刻,天使也颇为纠结,早知道不说那么多啦,现在倒好,跪吗? 算了,免得被人抓着把柄了 这天使一跪、一哭,整个场面再次上升一个高潮,哭啼声传遍四野。 良久之后,高诚实在受不了,率先站起身来,掺起天使言道:“天使勿要再作悲伤,陛下若知天使之诚心,定然感怀!” “此次回去后,咱家定然将子明一片忠心告知陛下,使陛下知军伍之中,亦多忠士。” 旁边的宋辅在其佐吏搀扶吓,也起身说道:“今日之事,本官定然书于奏上,乞达天听,使陛下知晓江夏百姓未忘陛下之恩!” “宋府君真乃国之梁柱!” 三人互相感怀两句后,这才相约入城再叙。同时,朝廷下达的封赏等一应文书,皆在郡守府,尚需摆案宣听。 第17章 拜将授爵 江夏西陵城郡守府内。 天使赵承在江夏郡大小官员的陪伴下,聚于一堂,准备盛宴。 而高诚此时则是无奈的任由两名丫鬟肆意摆弄,沐浴更衣,这是接听圣诏最重要的一步。当然,若是在军营那就可以从简。 两个小妹妹长的还算不错,一副江南小家碧玉的模样。为高诚更衣沐浴之时,害羞不断,这一幕让高诚看的很是心喜。 只是,也就这样啦,别的是不可能有的,那边还等着自己呢。 沐浴之后,高诚换上了一身川蜀锦袍,头发束起,两缕鬓发垂下。一对横眉突兀,却掩不住下方闪耀精光的双目。鼻梁挺立,嘴角微带笑意,再补上如利刃雕刻而成的麦色面庞,英气逼人。 腰间挂上玉佩,左手收于腰后,右手轻放小腹,嘴角扬起。一双炯目盯着旁边矮了一头的小丫鬟,高诚轻轻颔首说了句:“好看吗?” “好看!”小丫鬟情不自禁的点了下头说道,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当即捂着通红的脸蛋,跑出门外。 高诚却是没想到小丫鬟直接跑了出去,抬起的手臂,只能尴尬收回。顺便捏着下巴,歪着脑袋,低语喃呢:“唉,不是说好看吗?干嘛跑了呢,本公子可以让你多看一会啊~” 旁边年纪稍微大点的丫鬟,听到这公子自语,不禁捂着嘴角低笑。 “公子,小青年纪尚小,可经不得公子挑逗!”清秀的脸颊上带着微笑,一张樱口吐出玉言。 高诚眉毛一扬,嬉笑说道:“原来那小丫头唤作小青啊,嗯,不错!” 赞扬两下后,突然语气一转:“说,你是不是唤作小白?” 看到高诚询问,丫鬟却是调皮的歪了一下脑袋,笑语连连:“公子猜的可不对哦~” “啊,不对啊,那就算了!”高诚倒也毫不为意,轻拍一下衣襟,说道:“嗯,时辰不早了。好了,本公子要走了,下回再见哦~” 临行前,高诚回头,送给那小妹妹一个自以为贼诱人的微笑。 “奴唤作清漪!” 良久,一声低吟,飘向那远去的背影。 在仆人的带领下,高诚很快就来到正堂。 此时,大堂之内已是坐满了官员、小吏。 “小子见过天使,见过宋府君,见过诸位!”高诚作辑行礼,随后继续说道:“小子误了诸位开宴,还望莫要责怪啊!” “哈哈,子明多虑了!”宋辅笑了一下,说道:“子明不远千里救吾江夏,吾等岂会因此见怪。快,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看着唯一空出来的右首位,高诚谦虚一下,便落坐于此,对面正是宋辅。 “嗯,既然子明已到,那便摆案焚香!”赵承坐于主位,轻语说道。 “也好,来人,摆案焚香!” 几名仆役抬上一沉木桌案,又备上香炉,点燃焚香。 随后,赵承取来圣诏,走向香案。高诚也急忙起身,来到香案下首位置。 “高诚听诏!” “臣在!” “兹别部司马高,引千骑破贼十万,威慑群宵,战功卓着。特拜振威中郎将,授爵公乘,加以威荣。望子不负圣托,再建新功!” “臣谢过陛下,定不负陛下厚望!”高诚神气激扬,抬头大声说道。 在不常设将军的时局之下,自己居然获得了中郎将之职,可以说已经步入朝廷高级武官的行列了。要知道即便是皇甫嵩,也是在平定黄巾时才拜的中郎将之位。黄巾之后,将军一职便开始常置了。 哪怕是旁边的宋辅,也是吓了一跳,拜中郎将,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子明深受陛下喜爱,荣拜振威中郎将,还望子明日后多建功勋,以报国恩啊!”赵承笑着说道,将诏书递给高诚。 高诚双手接住诏书,颔首言道:“小子年岁不过十八,却能得中郎将之位,实乃陛下恩典浩荡,臣纵是万死亦要替陛下扫荡宵小。” “好,好。此外,陛下还有一言,让咱家带到。陛下曾言,往川蜀平定板盾蛮之乱,还需子明多多与萧中丞配合,希望早日还蜀中百姓太平。” “诺!末将明日便领兵开拔,前往汉中!” “好,子明果真忠义之士!” “来人,备上酒菜,吾等为高将军庆功!” 随着美酒佳肴的摆上,众人皆是道贺,相继敬酒 ———————————————————————————————————————————————— 这一宴,直到夜深方才结束。 回到房中之时,高诚已经双眼朦胧,酒意上涌。若非有仆人搀送,恐怕连房间都摸不到。 刚一进屋,便有一丫鬟搀住自己,高诚定睛一看。良久,才认出这丫鬟居然是嗯?叫啥来着? 哦,对了,叫小白! “原来是小白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小青呢?” 清漪闻言脸色一肃,欲语还羞,直到看见高诚摇头晃脑,身子都站不稳时。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您喝多了,奴扶您上榻!” “什么?我喝多了?我会喝多吗?爷们可是千杯不倒,就这啤酒味的美酒,我能喝两三件呢!” 酒意上头之后,委实听不得‘喝多’俩字。 清漪无奈的摇了下脑袋,只能先将高诚扶到旁边桌案。 然后起身倒些茶水,待端着茶水回身时,却发现这贵公子居然已经歪倒在地上了。于是,又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扶正高诚身子,喂些茶水。 “公子,回榻上休息!” “不不,不睡觉,这才几点啊,我还没喝尽兴呢!”高诚微睁双眼,口中胡言乱语说道。 “这” “嘿嘿,小白,你是不知道。我跟你说啊,就那宴席上的一群家伙,十来号人轮流灌哥喝酒,结果被爷们一个人干趴了十六个,哈哈,一群蠢蛋!一群” 小白急忙捂住高诚的嘴唇,生怕这公子再出什么乱言。 “呜呜呜~” 高诚被捂住嘴唇说不出话,只能呜呜作响。随后,脑袋一歪,调皮的伸出舌头,在小白的掌心画了一圈。 “啊!公子你做什么!”清漪急忙收回手掌,红着脸蛋责怪道。 高诚嘿嘿一笑,说道:“谁让你捂我嘴的,活该!哈哈哈~” 怪不得没女朋友,活该! 清漪羞怒,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公子,上榻休息了!起来!” 这回高诚倒没有执意不起,只是一程中时刻不忘调戏一下小白。 临到榻边,高诚却猛地一用力,反倒是把清漪给推到在榻。 然后,扯开衣带,一脸坏笑的说道:“哼哼,小白,看你这回往哪跑,坏叔叔要吃了你呦~” 第18章 归去 高诚坐在榻上,一脸懵逼的看着身旁女子,傻傻的眨了两下眼睛。 纵然有单被遮掩,可那雪白的双肩依旧跳到高诚眼中,至于下面的酮体,只能幻想一下了。清秀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泪痕,眉头微皱 这这昨晚自己净干了什么啊? 果真是饮酒误事啊! “天啊,绕了我,这都是什么事啊!”高诚瘫坐在榻上,只手掩面,满是生无可恋。 “嗯~公子,您怎么起这么早!” 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大,将沉睡中的小白吵醒了。高诚从掩面的手指缝里,偷偷瞄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额那个我本来就醒的很早!” “还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想知道吗?”清漪面带微笑,轻声细语。 高诚不好意思直面小白,只好瞥下左右,说道:“算了,不用汝说吾也能猜出大概!” “呵呵” 清漪神色一淡,自嘲呵了两声,掀开单被着衣。 盯着走出被窝的酮体,高诚不禁咽了下口水,这他娘的白瞎了昨夜的大好时光。 大约片刻之后,清漪便穿戴完整,秀发洒落,素颜朝天,一对玉足踩在冰凉的地上,走回榻边。 只是,高诚看着小白手中握着一把三十公分长的剪刀,着实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用单被捂住下身。 清漪走到榻前,屈身蹲下,秀指掀开单被,却见其下榻垫之上一片血红。随后,剪刀递近,捏着剪刃,慢慢的剪下那块血红色的薄布。 不知想起什么,潸然落泪,两颗水珠沿着光滑的面庞,渐渐滑落,直至薄布之上。 “那个咳咳,小白啊,本公子会对你负责的!” 此时此景,高诚顿时心生怜意。 未见落红之时,自己还以为小白并非完璧之身。毕竟,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侍女的确只是玩物、货物罢了。 唉叹一声,高诚随意扯了一下单被,遮掩下身,下榻走到小白身边蹲下,双臂将那娇弱的身躯揽入怀中。 颔首亲吻了一下秀发,高诚怜惜说道:“小白,稍后吾便去与宋府君说一声,别哭了好吗?” 清漪微微抬首,望着公子坚毅的面庞,停下抽涕,轻声说道:“公子,奴只是” “别说话,吾知晓你想说什么。但吾高子明,言出必行!” 说完,高诚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一个未婚妻,啊,应该是 “小白,只是吾已有婚约在身,怕是要委屈你了!”高诚定睛看着小白,面带歉意。 清漪却是破涕为笑,说道:“奴本侍妾出身,公子怜惜奴家,奴家又岂敢妄自奢求,只愿公子莫要抛弃奴家即可!” “哈哈,吾高子明出身陇县高家,如今官拜振威中郎将,难不成还怕你吃穷我不成?”高诚开怀大笑,调言说道。 清漪眼睛一亮,惊讶的说道:“啊?公子莫非就是西陵城外大破十万贼的高诚?” 看到小白那一副惊奇的模样,高诚心中虚荣感瞬间爆棚,抬首笑道:“十万贼寇,在吾眼中,皆是插标卖首之徒罢了!” “将军真威武!” “不过,话说回来,小白你居然才知道本将军?唉~”高诚唉叹一声,摇头晃脑,彷佛很是失望。 清漪却是掩住红唇,轻笑两声,反问道:“公子不也一直唤奴家小白吗,殊不知奴家本名清漪” 说完,两眸之间又现朦胧,看的高诚头皮发麻,只好欠笑说道:“嘿嘿,吾还是觉得小白好听,嗯当然,清漪更好听!” “那公子日后打算如何唤奴家?” “当然是唤作清漪啊,这还用说吗?” 高诚挺胸昂首,高声说道。 中午时分,高诚带着清漪抽出时间寻宋辅说了此事。宋老爷真是大方人,大手一挥,不禁同意了高诚的想法。更是当场认下清漪为义女,同时又备下诸多财货,充作义女清漪的嫁妆。 宋家只是江夏本地的豪强而已,连世家都算不上,因为祖上三代皆无人做官。也就现在,自己年岁近六十,担任一郡太守,才撑起这个家族。 但宋辅三子皆是平平之辈,为吏尚可,却不能理政一方。 因此,认个义女,与这高子明结下姻缘,绝对是大赚特赚的事情。年岁十七,官拜中郎将,这可是圣眷隆兴啊。只要后面平定板盾蛮之乱中,稍立功勋,那便是扶摇直上。 事情谈妥之后,高诚等人又在刺史府内饱餐一顿,准备离行。 天使赵承尚需往庐江走一趟,那庐江太守陆康乃当世大儒,此次聚兵打算围剿黄穰,却被高诚拿了个先,也需要赶紧安抚一下。 西陵城北,高诚携清漪正与宋辅辞别。 “子明,此次回西凉,路上多加小心啊!”宋辅满是关怀之意。 高诚应了一声,说道:“伯父放心,子明定会注意!” 见高诚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宋辅笑了两下,转头看向清漪:“为父膝下有子三人,本以为此生就此虚度。却不想时至今日,又得汝一义女,幸哉幸哉。日后有时间,莫忘了回江夏看望为父。” “义父,女儿莫不敢忘义父大恩!”清漪顿时落泪,不禁屈膝跪下,连行大礼。 宋辅乃仁厚之人,西陵为贼所困数十日之久,城中百姓却是誓死抵抗,可见一斑。 清漪本是奴籍,在宋辅认其为义女之后,自然转为官籍。甚至可以说,日后在高家的地位,也会因为宋辅这位郡守,而好上许多。 当然宋辅见清漪行如此大礼,也是老泪纵横。认清漪为义女,本就有利用她结好高诚之意。此时,也是心怀惭愧,急忙搀起清漪。 转头却是对高诚厉声说道:“子明贤侄,吾女随汝远去西凉,老夫因职在身不能随时观望。但汝若是敢欺辱吾女,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西凉找你好好理论一番!” 额高诚苦笑不已,只好说道:“伯父放心,清漪本为佳人,小子怜惜不已,哪里又会欺负于她!” “哼!”老头子冷哼一声,再不看高诚,继续与清漪叙说:“清漪啊,若是这小子敢欺负你,尽管传来书信,老夫定然饶他不得!” 清漪露出笑容,认真的点了两下头。就连老头子身后的三个儿子,也是应喝连连。 “将军!诸部已准备妥当,何时起行?”张安快步来到,拱手行礼问道。 “好,让诸将士稍候片刻!” “诺!” “伯父,小子告辞,日后若有闲暇,定然往江夏探望您老!” “义父,您要注意身体,莫要日夜为政事所累!” “行了行了,走,路上保重。” 待到清漪与两个女婢进入马车,高诚也随之翻身上马,回身拱手抱拳说道:“伯父,保重!” 言毕,一骑绝尘,快速越过车架,越过诸多将士,来到阵前。 “大军开拔,行!” 第19章 家 回去的路途很是遥远、漫长 皇命在身,无需再回洛阳叙功,这倒是省去了很多琐事。 麻烦的是自己要先回西凉,然后再由刺史张泽下发关防印信,前往汉中,最终进入益州。 不过正好自己也想回去一趟,毕竟数月未曾与家中联系,着实想念。 老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外出作战,居然连一封信书都不写,切。好,想当初自己临行出发时,连家都没回,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两千里路很远,再加上这回又有清漪携带了不少东西,行军速度相比来时要慢上许多。 所幸,自己目前已经脱单,每日行军之后,还能与佳人亲近热乎一下,去去这酷暑带来的火气,倒也不显疲倦。就是,好像腰有点酸啊 行军近五十日后,高诚总算是望见了远方的大震关,心情也越加激动起来。 如今已是八月末,临近九月了。离别五个月之久,总算是再次回来了。 早上穿过大震关,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陇县城东而去。 临近陇县之时,却发现城门之外聚集着大量的百姓,其中众星瞩目的更是凉州刺史张泽,以及汉阳太守范津二人。 高诚立即下马上前,行礼言道:“小子何德何能,劳使君、府君相迎!” 张泽会心一笑,搀起高诚手臂,说道:“哈哈,子明归来,吾等心甚喜之啊!” “是啊,子明江夏一战,千骑大破十万贼寇,早已遍传凉州。如今吾凉州百姓尽皆相传庆贺,言子明真乃神威将军!”旁边范津附声喝道。 “诸位谬赞,西陵一战大胜,多赖陛下、诸君信任,更兼吾西凉将士勇猛陷阵,岂非小子一人之功!”高诚谦虚道来。 “不骄不躁,好!”张泽夸赞一声,继续说道:“如今子明官拜振威中郎将,实乃吾西凉之幸。此刻,城内已备下酒宴,吾等入城再叙。” “多谢使君,小子尽听使君安排!” 前往刺史府的途中,高诚让性格沉稳的韩迁,带着清漪等人,先行前往高府。 其后,一路之上,四巷皆空,陇县百姓多是聚集在道路两旁,围观归来的‘神威将军’。 听着耳边嘈杂的欢呼声,高诚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汉十三州内,也就西凉人独自成为一个集团,其中文人武士,尽皆互相倚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是西凉集团。 当然,西凉人结成一团,也是迫不得已。朝廷官制之内,歧视西凉人的不在少数,尤数以四世三公汝南袁氏、河东杨氏为首的关东世族。 从皇甫规的崛起,再到张奂、段颎,汉末三明在十年前威势甚重。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由夏育主导的北伐鲜卑一战,让关东世族更是视西凉人如虎狼。 夏育为复一己之恨,连结朝野西凉官员,诱使陛下发动了北伐鲜卑一役。行,你上串下跳的组织大军讨伐鲜卑,打就打,可你居然还打败了? 这样一来,关东世族一边看不起西凉人,一边又忌讳着西凉人。 自己此次更不用说了,官拜中郎将,这简直不可思议!难道那些关东世族就没有人反对吗? 临近刺史府,高诚也不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好处自己先得了再说。 开宴之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一场酒宴下来,一群西凉官吏不停的说着大家是一家人,有机会自然要提携一下其余人啦等等,尽是聚众结党之徒。 放在一年前,全村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董卓身上。不成想,时隔不久,全村人又多了一个希望,自然要好好亲近一番喽。 散宴之后,高诚便快马回到家中,也不知道清漪与父母相处如何,别出啥事就行。 事实证明,高诚委实多想了。 刚回到家中,就被父亲叫到其书房内。 “呦呵,出去打一仗,还能带回个妾室,以前怎么未曾见你如此?”高卫冷笑连连 高诚挠了下后脑勺,尴尬说道:“阿翁,孩儿以前可是一心学习兵法韬略武艺,哪有时间去想那些风月之事啊!” “哼,老夫倒是希望你早点想这些风月之事!” 高卫听了反而更加恼火,若不是这小子死拖着不愿意,自己说不定早就抱上孙子了。随后,又厉声喝道:“说,领兵往荆州时,为何连书信都不留一封?” “汝可知道,你阿母写信遣人送到汉中,却遍寻不到你。甚至以为你个混蛋小子出了不测,日夜伤心欲绝。若不是有人传来你在江夏一战,连老夫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声音越来越大,说着说着,高卫也抽涕一下。随后恢复了一下情绪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一仗打的漂亮,吾高家后继有人,为父甚是欣慰啊!” “去,去看看你阿母。另外,清漪也在” “阿翁,孩儿日后定不让二老心忧了!”高诚擦拭了一下眼中泪水,定声说道。 高卫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行军打仗多是险阻,切不可因此战之胜,而心生骄纵。记住,不骄不馁,方能成名将之姿!去看看你阿母,滚!” 额好,我滚,就这么惹您烦吗? “孩儿告退!” 高诚丧气的行了一礼,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一句叮嘱:“过几日,随为父出城,探望你祖父!” 刚出门,只好再次回身应道:“诺!孩儿知晓!” 离开父亲书房,随后高诚就来到了母亲寝居,站在门口,看着阿母亲昵的拉着清漪的手,说长问断,竟未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自己。 母亲是陇西郡董家偏支出身,没错,就是董卓他家。因此,高家与董家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也绝对藕断丝连。 按照董卓日后的所作所为,株连九族之下,高家肯定跑不掉。 突然感觉好惨啊 大家闺秀,自带一身雍容华贵,又不失亲切和蔼。从小到大,高诚便被父亲严厉教导,每次受到委屈,也都是母亲来安慰。 小时候,还依稀记得母亲那天仙般的姿容。如今,年岁四十有二的她,却早已被时间磨去容光,生起大多皱纹,耳边也聚集些许白丝。 “阿母!” 高诚站在门口,面带微笑,轻轻的道了一声。 正与儿媳交谈甚欢的高母回头一看,顿时两道清泪滑出,起身低泣:“吾儿,子明,真的是你吗?” 高诚见母亲落泪,也忍不住留下泪水,急忙上前环抱:“阿母,是孩儿啊。孩儿不孝,未能及时与阿母诉说,让阿母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啊,为啥写到这一句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母,孩儿好想你!您又瘦了” “乖孩子,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高母抚摸着自家孩儿宽阔的后背,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老啦,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来来,诚儿,赶紧坐下。阿母专门熬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粥,趁着温热吃了。” 相拥良久后,高母这才想起为孩子准备的吃食,急忙拉着高诚坐下。 高诚跪坐母亲身旁,看着母亲打开瓷盖,其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气。 捧着母亲盛出的一碗桂花粥,高诚一边抽泣着,一边大口喝着,口中喃呢不断。 “傻孩子,慢点喝!” 高诚咽下一口,抬头看向母亲,却不禁又落泪了,你就不能憋回去吗? “阿母,真好喝,还是阿母做的好喝!” “好喝啊,那就多喝点!”高母顺手接过小碗,再次给高诚盛满。然后又盛一碗递给清漪,说道:“乖孩子,来,喝点粥。” “子明这小子啊,从小就顽皮,还挑食。等到明日啊,阿母教你如何做这挂花粥,到时候看好这小子!” “啊,嗯嗯好!”清漪被高母一句话说的满面羞红,颔首细语。 “阿母,您也多喝点,几个月下来,都瘦了!” “是啊,阿母,孩儿给您盛点!” 说完,清漪起身,为高母盛上一碗递上。 高母满怀,接过儿媳盛的粥,脸上笑容密布,开心说道:“好好,真是个乖孩子!” 而屋外 清风徐簌,枝叶沙沙。 人世匆忙,请多待二老 第20章 汉中战事 三日后,高诚来到刺史府。 “末将见过使君!”高诚身披甲胄,向张泽抱拳行礼。 张泽笑了一下,说道:“子明这两日休息的可好?” “多谢使君挂念,末将今日前来,欲向使君请战,前往汉中。” 嗯?张泽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子明何必着急,前方战事颇为顺利,多休息两天也无妨大局。” “还望使君成全!”高诚再次行礼坚定说道。 “唉,既然子明一意欲往汉中,那本官便与萧中丞通信一封。” “小子多谢使君!” 走出刺史府,高诚忍不住叹了口气。事实上自己完全可以不理会张泽、萧瑗等人,直接前往汉中。毕竟,自己是振威中郎将啊。纵是没有多少实权,可也是大汉为数不多的将军呢。 只是,好歹还是要给张泽一个面子。 此后时间,高诚便在军营和家里两头跑,虚度时日。 ———————————————————————————————————————————————————————— “来,共饮!” “今日大胜,真是痛快!” 驻营于南郑西南五十里的汉军大营内,一阵欢呼笑语。 自从七月初,大军走出褒斜道,抵达南郑。紧接着就与板盾蛮兵在南郑城外交战。大小十余阵,皆未能大胜,实在是蛮兵数量有点太多了。 原本侵入汉中的有八万蛮兵,数月下来,挟裹百姓,竟有近十二万兵力。 而萧瑗率领的关中兵仅有三万人,即便算上两万汉中兵,依然不足蛮兵半数。 不过还好,蛮兵装备差劲,几次阵战下来,见得不到什么便宜,就撤了南郑之围。 随后,汉军收复沔阳等汉中诸县,屯兵于南郑城西五十里的地方。 前方十里开外就是蛮军营寨,虽是简陋,但仗着人多势众,也颇为棘手。其次,蛮兵营寨正下于白水谷谷口处,其后又有白水关等险隘依托。 额,好,其实白水关距离蛮兵大寨足足有百里之遥,连徐荣都想不明白蛮兵为何下寨于此。难道直接聚兵守白水关不好吗?十万人守卫关隘,那真是来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于是乎,屯兵在谷口的蛮兵败了 徐荣寻了一汉中本地人,找到一条小道,正好可以通往白水谷中段。 在约好时间之后,以会阵诱使蛮兵主力出营大战。战事胶着之际,潜入谷中的汉军直接断了蛮兵后路。大营遭受攻击,后路断绝,使得蛮兵士气低迷,终究未能拦住汉军攻势,溃败百余里。 “此战斩首级七万余,俘三万余人。能有今日之胜,实乃诸位将士奋战向前。然蛮兵尚存,吾等仍需共勉!”徐荣丝毫不顾上首萧瑗,端起酒樽与众多校尉共饮。 萧瑗猛然灌下樽中酒,冷哼一声,看着下面这群西凉人庆功,彷佛胜利与否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而事实上,也近乎如此。 自从那日大权旁落,萧瑗就彻底成为了一个傀儡,一个只需要盖印的傀儡。 大军为徐荣所掌控,其下李蒙、王方等人以为鹰犬。盖勋、傅燮等人也遵照刺史张泽与家族的决定,配合徐荣发号施令。 “哈哈,今日大胜,白水关唾手可得。待他日吾等天兵进入葭萌关,直奔雒县,那蛮兵还不尽皆束手就缚,望风而降?哈哈~”下面杨定开怀大笑。 徐荣也轻笑两下,毕竟歼灭了汉中蛮兵主力,后面的军事行动要省事许多。 不过,自己可没有骄傲:“整修此言稍有偏颇啊,那蛮兵善跋山涉水,吾等还需警戒。此外,徐某前些日子也收到来自凉州刺史府的书文。” “哦?不知张使君有何交代?”张泽与己有举荐之连,故而盖勋听到有张使君书文传来,很是好奇。 “也没有什么,就是荆州江夏战事已平!” 徐荣未作停顿继续说道:“书文所言,别部司马高诚引千余骑,奔波一月,抵达西陵城外。正值叛贼刚陷城门,领兵击其后军,大败之。次日,又追剿贼首黄穰,历半月而授其首级!” 一言出,惊四座。 所有人都知道,十万贼军战斗力并没有多高,但也从未想过半月时间,平定十万贼军。 那是十万大军啊,若是说高诚领的是五千精骑,万余精骑,尚且还能让人接受。但一千骑兵,扔到十万人里,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高子明果然少年才俊,当初听闻此子自幼熟读兵书韬略,勤练武艺,便知其定非常人也!” 傅燮一脸的骄傲,高诚虽然离开了自己麾下,自成一部,但好歹也曾经隶属于自己管辖,自然有那么两分交情在。 “不错,高诚此子用兵颇为不凡。另外,朝廷对其的封赏,想必诸位也都想知道!” “徐将军何必吊人胃口!” “哈哈,那汝等可听好了。朝廷拜高诚为振威中郎将,加爵公乘,其余钱帛赏赐亦有不少!” “什么,中郎将!” “居然拜了中郎将?” 听闻高诚官拜中郎将,帐内众人一阵惊疑。别说他们了,即便是冷淡异常徐荣也颇为羡慕。 自己能统帅诸多校尉,还是逼迫萧瑗上书朝廷,方才求得的破虏将军之位,只是杂号将军而已。比起高诚的杂号中郎将,还低了两级呢。 “好了,休得吵闹!” 徐荣压下众人的争议,继续说道:“此次高子明大破贼军,得振威中郎将,看来朝廷还是不吝啬赏赐。所以,吾等可需要愈加努力,早日定了这板盾蛮,拜将加爵啊!” “吾等领命!”帐内众人皆是为拜将加爵所惑,齐声喝道。 “好!诸位信任本将,本将亦不会使诸位失望!来,共饮!” 徐荣说完,率先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其后帐内诸将尽皆抬首共饮,唯独留下萧瑗一人独自小酌。 次日,在徐荣的一声令下,三军拔营而起。 其中征召汉中兵一万,随主力进入白水谷,西入益州。 白水关内的蛮兵,在前方主力大军战败后,便早早逃窜一空,使得徐荣等人毫无阻拦的进入关内。 休整两日后,大军又南下真奔葭萌关。 此时,益州蛮兵大多集结于葭萌关外,希冀某日破了此关,进入蜀中平原那繁花似锦的世外桃源。 第21章 共葬一土 清晨,天色微亮。 陇县高府某一院落内,一少年手持长矛,劈横挂挑,矛影重重,凛冽之声更是接连不断。 高诚赤膊上身,打了一套矛法后,便拄矛停下。 旁边清漪见郎君稍歇,握着略湿帛布,走上前去。 冰凉的帛布在身上游走,让高诚因剧烈运动生起的燥气立消三分。 高诚低头盯着清漪,握住那擦拭身躯的玉手,亲昵说道:“小白,起这么早作甚,何不多休息片刻?” 清漪微微一笑,说道:“郎君尚且早起勤练武艺,奴家又哪能安然歇息?” 闻言,高诚嘴角一扬,揽清漪入怀,低声说道:“小白还真是贤妻良母呢!” “郎君切莫胡言乱语,奴家能常伴郎君左右,便已心满意足,又怎敢窥视正妻之位。” 额,好,这个时代说贤妻良母还真不合适。对此,高诚无奈的摇了摇头,拥抱清漪的双臂不禁又紧了一些。 就这样,两人亲昵了两刻之久,直至天色放亮,清漪才害羞离去。 吃过朝食,赵安、韩迁二人便来到高府。 “卑职见过将军!” 二人冲着上首的高诚见礼。 今日,高诚专门穿挂甲胄,腰佩宝剑,看着下面两个副手,神色略微深沉:“如何了,可曾告知弟兄们的亲属?” “回禀将军,阵亡将士的亲属都已告知了,他们已经聚到营寨内。”张安应声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好,那吾等也过去。” “诺!” 随着高诚的起身,张安二人亦紧随其后,往府外去。 城东三十里的大营。 一千悍卒分列两阵,身上披挂札甲,胄上缠着白布,矛柄、旌旗更是丧布乱舞。 士卒身后则是聚集着大量百姓,有老有幼,皆是悲痛欲绝,伤心落泪。 高诚于途中披桑带麻,头上兜鍪亦裹着白色布条,纵马穿过军阵、人群,来到一处石碑之前。 石碑高一丈,宽三尺有余,其上书‘吾等袍泽,生则同取富贵,死亦共葬一土’,下方落款乃是汉振威中郎将高诚。 碑前摆放桌案、香炉,又有三牲五畜。 左有联幅曰:驭马八千里征途为袍泽相惜 右有联幅曰:度舟三百尺黄泉亦三生同往 生死与共! 高诚观了良久,唉叹一声,取来焚香,插入香炉。 随后转身道:“开始!” “诺!”张安应了一声,转身向后大喝:“迎袍泽!” “嚯!” 一千将士齐齐转身,对立面相,定住手中长矛,目光转向阵尾。 “咚!咚!咚!” 三声鼓落,张安手持名册,大呼:“汉振威中郎将麾下军侯,秦丰!” 阵尾转出三人,一老者,一妇人,又有一十来岁的壮小伙。 随后一名士卒,双手恭捧着一个灰色坛子,阔步向前。老者、妇人、孩子望着那灰坛,顿时落泪,哭泣不已。 “请军侯秦丰归位!” 张安率先起调,下面众将士尽皆高呼:“请军侯秦丰归位!” 士卒捧着灰坛,走上前来,身后两名士卒分别搀扶着伤心的老者与妇人。 高诚上前两步,扶住老者,低吟说道:“老丈,小子无能,未能将令郎安全带回,请您责罚!” “将军差矣,差矣。吾儿能随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将军无需自责!”老者坚定目光,停下抽涕,拍着高诚手背说道。 “即日起,吾袍泽之父即是吾父,吾袍泽之子即是吾子,吾袍泽妻儿老小,吾高诚奉养!” 高诚抬头挺胸,面视周边,声若洪雷。 “将军高义!”老朽抱拳称赞一声。 自汉室立国以来,立碑着名者皆乃将军,何时有人为士卒立碑? 他们拼杀在战场第一线,用自己的鲜血、生命,为将军们书写功绩,得来的或许只是些赏赐、抚恤。没有荣耀,只有那一捧黄土,一张马革裹尸。 而今日,高诚打算送给麾下袍泽这一份迟来的荣耀。 搀着老者,高诚目送士卒将秦丰骨灰放置背后墓中,口中喃呢:“兄弟,一路走好!” 三百一十二名阵亡弟兄,依依安置一墓之中。 随着尘土的掩埋,营中亲属更是抱首痛哭,舍不得他们的儿子丈夫就这样走了。 黄土覆上,又有士卒取来墓碑,埋于前。 碑上文:汉光和三年,诸君随振威中郎将高诚,破江夏贼黄穰十万众,以为英雄! 高诚接过亲卫递来的酒,敬于碑前,大喝:“诸将士,礼!” 一千将士面朝高诚,右臂拍在左胸,连作三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秦风无衣成为束语 “唉,张安,多照顾一下那些阵亡袍泽的亲属,还有那些受了重伤退伍的兄弟。若是钱财不足了,尽管与吾开口。吾等不能让弟兄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回到家里还为生计难为!” 时至午时,高诚目送一名名遗属离去,对着身边的张安沉声说道。 张安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卑职会处理好的!” “嗯~吾还有要事,权且先回,这里你在照看一下!” “诺!恭送将军!” —————————————————————————————————————————————————— 回到家中,高诚吃了些东西,便来到父亲书房。 “办完事了?”高卫放下书简,低声问道。 高诚行了一礼,说道:“阿翁,办完了!吾等何时出城?” “先不急!”高卫瞥了一眼自家儿子,继续说道:“子明,汝今日收买军心,恐怕会为小人所趁啊!” 高诚挑了下嘴角,浅笑一声说道:“阿翁无须担忧,孩儿现如今官拜中郎将,怕是早就为人所不满。再则,等平定板盾蛮之乱后,孩儿打算借机辞去这中郎将一职。” “年岁十七,官拜振威中郎将,委实有点太高了,是需要沉寂一番。也好,吾儿心中自有定数,为父就不操心了。”高卫听着这番话,颇为赞同,继续说道:“先回去稍歇片刻,临到出发时,为父会遣人通传于你!” “诺,孩儿告退!” 第22章 名扬 午后。 高诚正襟危坐车架之内,旁边清漪时不时添些酒水,佳人相伴,酒厚甘醇,颇为惬意。 顺着车窗看向外面,正是苍穹烈日,绿柳成荫,燕语莺啼之际。 时至夏秋交季,空旷的原野之上到处都是忙碌的百姓,他们在收获谷子。金黄色的谷穗压弯了枝干,让百姓人看着都是心喜不已。 路过几处世家在城外的庄园,高诚还见到了有人家播种小麦。 麦子自中亚传到中国许久了,但现在依然不是主流食物。此时百姓吃饭都是蒸和煮,而小麦那味道实在不合大家口味。 磨盘还没出现,高诚也没那心思现在就搞出来。毕竟那东西太简单了,属于那种看一眼就能摸瞎造出来的玩意。 乱世争霸首以粮食为重,磨盘还是一个不小的杀器呢。 没有磨盘,自然也就不存在白面馒头了。世家大族种植小麦,多是为了调节一下口味。没有磨盘,咱们还有捣臼嘛,辛苦一下也能出点粗面。 今年的汉阳郡又是太平年,没有马贼胡寇掳掠,对于百姓来说再好不过。 而西面的威武、金城。北面的北地、安定还是一副老样子,这个收获的季节,同时也是最乱的时候。 想到这些,高诚轻叹一口,默不作声 —————————————————————————————————————————————————————— 北地郡富平城东北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庄。 一人身着劲装,手提长矛,纵马越过一名胡人,枪尖一挑,血如喷泉。 随后,一手持矛,一手握剑,在十来名胡骑之中,来回驰骋。十几名胡骑竟在短时间被连斩数人,其余几人见事不妙,当即四散逃窜。 却不想那汉家郎一人一骑,收矛藏剑,取出骑弓,紧追不舍。 连追十多里地后,汉家郎下马手持三尺剑,斩下最后一名胡骑首级。 再次回到村庄,早已是一片狼藉,尸首遍野。 张绣唉叹一声,从那沾满血迹的井口打些水后,便上马离开。 自从进入北地郡后,几乎每天都能遇见这样的事情。十余胡骑,百余胡骑四处出击,北地郡兵根本防守不急,偏偏又赶上这获谷子的时段。 这一路上,自己不知道杀了多少胡骑,却未能救出多少汉民,这天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北地郡流传出一个骁勇善战的汉家郎,一人一骑,一枪一剑,纵横北地,杀胡不计其数。 渐渐的,‘北地枪王’这个称呼也走出北地郡,来到凉州、并州。 于此同时,并州北部的‘飞将’之名,也渐渐往河东、司隶相传。 但这些都被‘神威将军’之名所遮掩,北地枪王的纵横,飞将的万人之勇,皆比不上那千骑破十万的传说。 荆州本就是天下通衡之地,如此英雄事不过区区两月,便已传遍四周。 高诚祖父名为高潜,曾为武威郡守,其子二人,高卫乃是长子。而次子高乾远在冀州为官,其妻室尽皆迁了过去。 如今,就连每年的祭祖,高乾都未曾归来过,形如两家。 高诚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反正从小到大,自个就没见过叔父。好像,自从叔父去了冀州后,祖父也搬出了城内高府,来到这城外的庄园。 庄园不是很大,几个栅栏一围,其中六七间屋室,几个仆人。 祖父的身子一直不算是太好,以前搬到庄园时也是以静养为由。不过,现如今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十七年时光蹉跎,黑发早已褪去,只余下一头银丝。 高诚与祖父的交谈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祖父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接触的太少了,自己从小到大玩的地方基本都是城内,也就学会骑马后,时常跑出来。 可即便如此,也少来于此地,只有父亲叮嘱时才会偶尔过来。 高诚官拜将军,恐怕这是老人家最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还别说,高家人还都挺厉害的,反正都当过官,但都沉浮宦海几年后,就辞了。从来不结仇不结怨,一连四代下来,也成功将高家从一介豪强,发展到现在蒸蒸日上的小世家。 如今,高诚又官拜中郎将,家道昌盛已成必然。 从庄园回到府中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当天晚上,府上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冀县姜家来人了,姜家目前的家主姜霖携带长子姜叙来了 高诚没敢现身,只是让高卫推诿道自己去刺史府了。 倒不是不敢见,而是不好意思啊。这老丈人跟父亲乃是好友,自从高诚十岁的时候,就想定下姻缘,结果这一拖就是七年时间。好在,今年四月,总算是定了下来。 如今五月时间已过,姜家着急了,官拜中郎将,这样的好女婿上哪找,这才亲自跑来一趟督促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 从高卫口中,姜霖也得到了些许消息。嗯?带回了一个妾室? 无妨,不算啥大事,只要正妻之位还是吾家爱女的就好! 姜霖走后,高卫便唤来高诚,神色严肃的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姜家那七岁大的长子颇为聪明机灵。 打听了一下后,高诚当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个姜叙是谁。 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姜叙这个人。搞了半头,自己的小舅子还是个大名人里。 马超兵败渭水之后,两年后又败于冀县,击败马哥的便是自家这位小舅子了。 对了,好像这家伙还跟姜维有点关系?吾槽看来这姜家大女必须要娶了。 争霸天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有时候拼第一代拼不过的话,那就是拼下一代的小辈了。额,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啊。说不定,不等姜维出生咱就完犊子了呢! 对于争霸天下,高诚有雄心,但没信心,这玩意实在有点难以捉摸。不说那雄才伟略的曹老板,仁厚无双的刘跑跑,生子当如孙仲谋的碧眼儿,仅仅是那四世三公的袁家,就是好大一座高山啊! 不在这个世道,你就不知道世家的能量有多大! 三日后,高诚接到了张使君送来的关防文书,前往益州也近在眼前。 隔日,高诚便正式纳了清漪为妾,仪式很简单,只是家中人在一起举行一场简易婚礼。纳妾,通常是不会通知外人的,再加上自己现在风头正紧,低调还不及呢。 公元一八零年(汉光和三年)九月十日。 高诚一身戎装,与亲人辞别 第23章 蜀道难 “郎君,一路保重!” 高诚搂住清漪,恋恋不舍,轻声说道:“小白,照顾好自己,为夫去矣!” 说完,松开那娇弱的柔体,翻身上马,说道:“走!” 高诚一马当先,身后刘志以及众亲卫跟随,直奔城门。 来到军营,诸将士皆已准备妥当,列阵于营门之外 “二三子,荆州一行,吾等名传天下!此去益州,定能再建新功,出发!” “诺!” 行军途中,高诚位列中军,前后左右皆是精骑,甲胄在身,旌旗密布。其中,那高高束起的大纛,上书‘振威中郎将高’迎风起伏,飘向益州。 南下上邽,即未来的天水,然后翻过番冢山,进入武都郡。再顺着河池县继续南下至沮县,沿沔水到沔阳。随后过定军山,就会来到阳平关所在。从沔阳沿着白水谷道,也可以抵达白水关。 到了白水关,也就到了金牛道最险峻的地方,也正是李白诗中的‘蜀道难’的大小剑山。 望着那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栈道,其下看不到底的深渊,恍若吞噬一切的巨口。更不用说,这栈道还延绵不断,望不到头。 诸多将士皆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险峻的地方,本以为白水关已经很厉害了,却不想后面还有这么长厉害的道路。 牵着战马走在栈道之上,高诚也是心中稍慌,不过三四米宽的栈道,真担心它一个不乐意,断了! 担惊受怕的过了栈道,高诚这才大呼一口浊气,浑身冷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 回身再看一眼栈道,心中不禁感慨,这大概是自己步行最快的一次了,真刺激。 出了栈道倒稍微好一点,山中也有不少宽阔平坦的地方,这里只有一个小镇,生活着百余户人家。 在此休整一夜后,次日清早,大军再次出发,直奔葭萌关。 葭萌关正处于小剑山腹部,地势之显虽比不上白水关险峻,但其周边宽广,关城也要比白水关大上几倍。 汉军主力自从歼灭了白水谷道的蛮兵大军后,围在葭萌关的板盾蛮主力便让出了通道。 反正也打不下葭萌关,再堵住自白水关而来的汉军前面,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所以,板盾蛮也只好放任汉军入关。 徐荣率领的部队一战歼灭十几万蛮兵,着实也把他们给吓住了。 时至今日,整个益州几乎已经全部糜烂,蜀郡近十万蛮兵乱民已经围困郡治成都,键为的数万蛮兵也已经攻破键为郡治武阳,直奔成都而来。 葭萌关外十五万蛮兵齐聚葭萌关下,好,他们只有十五万人,这也是不敢与徐荣交战的主要原因。 关内的两万郡兵见援兵杀到,自是欣喜欢呼,他们已经守了九个月了 当高诚来到葭萌关下时,已经是光和三年十月末了,天气业已转寒,大小剑山高处已经能够看到皑皑白雪了。 关内守军依旧是两万人,不过只有一万关中兵以及一万益州兵。留守此地的正是高诚的老上司傅燮,及张则、盖勋三人。 益州兵则是由益州都尉王敦率领,其下校尉、、司马、从吏十余人。 “吾等见过将军!” 再次见面时,高诚已是位居高位,傅燮等人先行拜礼。 高诚尴尬一笑,急忙说道:“诸位兄长,何必如此!” “哈哈,子明贤弟,时隔数月,不想汝却是比吾等先一步拜将。吾等下官拜见上官,有何不对?啊哈哈”傅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旁边的苏则同时年轻之辈,也是笑语说道:“南容兄所言甚至,子明贤弟真乃俊杰!” 岁数最大的盖勋倒是一脸平静,只是趁机插了一句:“子明到来,吾等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啊!” “诸位兄长,某只是得了些便宜,这才有今日将军之位。若是几位兄长前去江夏,定会比小弟做的更好!”高诚谦逊回道。 “子明贤弟这就太过谦虚了啊,来,吾等入帐相谈。 说完,傅燮等人便引领高诚来到营中大帐。 “几位兄长,怎么未见萧中丞与徐将军?”高诚坐在左首客位,问道一声。 傅燮沉吟一声,说道:“萧中丞目前在雒县刺史府内,与益州刺史张勋坐镇后方,协调诸多事宜。徐将军合益州郡兵,计五万大军,正在成都与蛮兵交战。” “徐将军打算先稳定后方?” “没错,咱们这边有葭萌关,后面还有剑阁、剑门关等险塞,蛮兵不能破。因此徐将军便集中大军,往成都支援,欲率先平定蜀郡和自键为而来的蛮兵。”盖勋插口说道。 旁边的张则也开口说道:“蜀郡和键为的蛮兵聚众有近十八万之多,但成都一带,地势广阔,反倒是利于吾等列阵迎敌。不似这葭萌关下,颇为狭隘,兵马施展不开。失了阵型相托,吾等与蛮兵交战,颇为不利。” “哈哈,小子自然知晓。既然有徐将军带领诸将在成都,那吾也不过去凑热闹了。倒不如呆在这葭萌关内,与诸位兄长畅饮。” “此意甚好,吾等聚于关后,关内又有益州都尉监兵,反倒能偷得半日闲啊!” “哎,对了,子明贤弟。自荆州回陇县后,与那姜家大女的婚事走到哪一步了?” “嗯?南容兄,子明贤弟与那姜家大女结姻?此等要事南容居然不与吾说一声!”坐在傅燮旁边的张则,这才刚知道高诚与姜家女的婚事。 然后又朝着高诚说道:“子明贤弟,大婚之日,可切记通知兄弟一声,吾等好去庆贺一番!” “这是自然,吾等皆是袍泽,又以兄弟相称。小弟大婚之日,又岂敢不通知诸位兄长!满饮!”高诚举起酒樽,笑声说道。 既然自己决定要争霸天下,那婚姻就绝对不能离开政治。骤时,一场婚姻,也能结好众多世家子弟,以为虎翼。 “吾观尔等三人年纪相仿,皆为青年才俊,呼为兄弟,倒不如趁此机会,结八拜之交?”坐在右首的盖勋突然提议一句。 盖勋年岁四十,对于许多事情看的都很清楚。高子明有勇有谋,兵法韬略颇为不凡。如今突就高位,却无人相衬。其家族方兴,不能以为其势,所联姻的姜家也是日落西山。 傅燮傅南容,为人豪义,学富五车,家族亦为不昌,只是却了一点机缘罢了。苏则苏文师,出自右扶风大家,家族昌盛,却是缺乏功绩。此三人结为兄弟,倒也可以互相补助。 “善,大善!傅某正有此意,不知二位兄弟可有意乎?” 第24章 八拜之交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苏则对此提议很是赞同,扶风武功苏家虽然昌盛,然子弟居高位者不多。反观高诚、傅燮二人,年纪轻轻,才华横溢。 尤其数那高诚,一身兵法韬略,为人所服。如今官拜中郎将,前途似锦,若能结交此人,对家族、对自己都有莫大好处。 高诚自然也是愿意,这俩人虽然没见三国演义里讲过,可其名声真的是如同汉阳太守范津所言,闻于凉州! 自己若不是江夏一战,凉州世家子弟有几个知道高子明的。而这傅南容、苏文师却是以才学闻名,在凉州世家豪强交流圈里颇有贤名。 另外,三国演义里,出身凉州的名将本就不多,闻名于世的更是少之又少,还都一个个犟种。自己要争霸天下,肯定要先霸占凉州,那么结交凉州的才俊,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苏文师这人虽然家是关中三辅的,可声名却是闻于凉州,没于司隶!额,这司隶人才那么多吗? 结交苏文师,就能与关中的世家有些牵连,这也很重要。 “如此甚好,那吾等就借今日良辰如何?”高诚提议道。 “甚好,来人,备上三牲五畜,今日吾等三人拜为兄弟!” 一番整顿下来,高诚、傅燮、苏则三人,同跪于桌案前,旁边盖勋则是附唱拜辞。 辞毕,三人互相交换生辰八字,尽皆无误后,这才请来大司命神像。(这个实在找不到,总不能置个关公像。所以,挑了个掌生死的大司命来) 随后,亲卫带来公鸡,取三碗酒水,各滴鸡血三点。 三人又分别上前,滴血于酒水之中,捧起血酒。其中年岁最长的苏则率先说辞:“今,吾苏文师与弟傅南容、高子明结八拜之交,敬于苍天厚土,乞自大司命。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之后,高诚、傅燮也随着苏则语句,相继说(shui)辞。 辞罢,三人同喝一声共饮,满碗血酒,一饮而尽! “大兄!” “二弟!” “三弟!” 三人苏则最长,以为大兄,其后傅燮年长高诚三岁,排行为二,高诚年岁十八,排行最末。 “哈哈,好好好!今日,汝等三人,结为兄弟,当真可喜可贺!来,吾等再续宴庆之!” 伴随着盖勋的道贺,遣亲卫撤去香案、神像,四人再次聚于帐内,互为庆贺。 一连月余,整个葭萌关都是一片祥和,大雪降落,整个益州北部都成了冰雪世界。 蛮兵聚于关外,因缺乏攻城器械,只能望关兴叹。以前强攻数月之久,除了损兵折将,连关城都未曾上去过。如今,关内又有援兵,天降大雪,蛮兵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继续攻打葭萌关。 反倒是蜀郡成都,接连传回捷报。 十月中旬,徐荣率领五万大军,于成都城外,列阵邀战。两军聚集大兵,对立扎营月余,蛮兵亦是求战心切。 此战,汉军仰仗兵甲之利,战阵之威,大败蛮兵,斩首万余级。蛮兵收兵回营,徐荣未曾攻打营寨。 随后,两军接连阵战十余次,蛮兵皆败。 连续战败之下,蛮兵只好撤去成都之围,后撤三十里。然,其后撤途中,指挥不当,为徐荣所趁,掩兵追杀,溃敌万余人。 后撤三十里,蛮兵安营扎寨,兵力却在短短半月时间里,由十八万之众,减至十三万。 当夜,徐荣趁蛮兵刚刚驻营,立足不稳之际,驱兵夜袭,蛮兵大败。此战,汉军斩首三万余级,降者不计其数。其余数万蛮兵一连溃败三十里,后又退入广都县城,以城池为依托,继续对抗徐荣所领汉军。 时至今日,高诚等人,再次收到捷报。 蛮兵不善攻城,亦不善守城,而汉军本就是城池攻防战的大家。因此,围城半月后,徐荣将兵攻破广都县城,再次大败蛮兵,阵战蛮兵首领,余者溃逃至键为郡治武阳城内。 因大雪封山,徐荣并未追击,打算雪化之后,再行出击。 接连的胜利,使得徐荣军中大小将校,皆是官爵收获无数。唯独,作为大军的统帅,徐荣却是没有的都一点赏赐。 十一月,益州捷报被八百里快马传递到帝都洛阳。 汉帝刘宏高坐南宫崇德殿,头戴十二旈帝冕,身着玄色龙袍,腰束玉带,红罗蔽膝,绣升降龙,革带玉饰,佩大绶六彩,穿朱袜、赤履,尽显天子威仪。 殿下文武拜官,皆身着玄色朝服,戴通天冠,手执玉板,恭敬非常。 刘宏今年不过二十有三,面貌清秀,身体略微消瘦,望着殿下诸官,金口须张:“诸卿,益州再传捷报,剿灭蛮兵十万数,如何论功,可有成议?” “启禀陛下,臣已拟好平蛮大军诸多校尉、军吏功赏,请陛下定夺!”新任太尉刘宽,上前躬身禀报。 刘宏轻视一观刘宽,说道:“刘卿详尽道来!” “诺!” “启禀陛下,平蛮大军中,诸将士功爵论处,皆由前线萧中丞自处。其中将校,皆按功升爵、赐锦帛,不拜将军。破虏将军徐荣,领兵作战,多败蛮兵,可升为偏将军。御史中丞萧瑗,指挥有方,调节有度,暂可记功,待回至洛阳时,由陛下亲夺!” “嗯?那振威中郎将高诚呢?”刘宏疑惑了一下,这高诚可是颇入自己法眼,朝臣百官谁不知晓! 而且,从那赵承回来禀报,此人可是心忧国事,文韬武略非凡,更兼年轻有为,忠心耿耿,可为大用啊。还有那江夏太守宋辅,也是忠国之士。 下方刘宽苦笑一声,百官皆知,那高诚高子明年纪轻轻,却功勋卓着,为陛下所喜。但这一回,的确没那高子明什么功劳啊! “回禀陛下,成都之战,振威中郎将正坐镇葭萌关外,与十五万蛮兵严阵以待,并未参与成都之战!” “嗯?怎么会这样,那徐荣都能破了成都二十万蛮兵,朕亲封的中郎将,破不了十五万蛮兵?”刘宏听闻高诚与十五万蛮兵对峙,颇为恼火,太丢自己面子了啊。 “回禀陛下,徐荣能破二十万蛮兵,皆因麾下有精兵五万。而振威中郎将麾下,仅有千余部曲。葭萌关内的两万兵马,皆非振威中郎将所能调动!” “再则,葭萌关内仅有两万兵马,又要守关,能与蛮兵交战不足万余,故此振威中郎将便坐镇关内,静待成都大军回援。骤时,天兵齐聚,十五万蛮兵,亦不过翻手覆之。”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就擢升振威中郎将为益州都督,总督益州各路兵马,朕期待着爱将大破蛮兵!” “啊,陛下,那那徐荣” “徐荣啊,就让他听命于振威中郎将,希望早日协助高诚大败蛮兵!”刘宏略微思虑一番,开口说道。 “臣谨遵陛下口谕!”刘宽行了一礼,退回列中。 刘宏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皆如蜡像,顿失兴趣,摆手示意一下身边的宦官。 张让心有灵犀,上前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待到百官山呼,刘宏当即起身,出了崇德殿,往北宫而去。 第25章 白衣雪夜袭城 积玉堆琼,山巅横卧,似矫健玉飞龙。巍峨奇美,万仞冰川直耸天。 葭萌关外,重山叠影,皆是披上冰雪,磐延妖娆。三丈关城,丈八门楼,旌旗飕飕,甲士驻于女墙,猛将聚于楼阁。 一连三日大雪,早已封堵诸多山道。即便是葭萌关,也是积雪三尺有余,人不能驻足。关外蛮兵,后撤数十里,以避大雪。 高诚等人,皆上关城门楼,眺望群山。 “这三日,真是”傅燮感叹一声,愁眉不展。 旁边的高诚,亦是唉叹:“不知凉州是否也是这般,若是如此,来年怕又是灾民四起啊!” 益州都尉王敦,作为本地人,对于益州北部群山,知晓颇多,开口言道:“益州北部,山体众多,地势高起,故而降雪更丰。凉州地势略低,想必应该要好上许多。” “王都尉,成都那边,可曾传来军情?” “未曾,徐将军尚且屯兵广都,为大雪所拦,无法出兵!” “也好!积雪如此之后,想必化雪时间亦不会短。如今,蛮兵暂退,吾等可以稍作歇息了!” 下了关城,便进入这拥挤的关内。 连续降雪一日后,高诚等人就将营寨挪回葭萌关内。不然,三日降雪,于山道中扎营的大军,恐怕会为其所困。 深夜。 广都城中,徐荣一身甲胄,身裹白布,聚于大殿之上。 “诸将士可尽皆准备妥当?”徐荣拄剑,面视下列诸将,询问道。 “回将军,三军将士皆已穿戴白衣,正侯将军军令!” “好,传令下去,子时出城,直奔武阳!” “诺!” “夏育校尉,汝部待大军出城后,定要守好广都城!明白吗?” “将军放心,卑职定不会使广都得而复失!” 子时刚过,徐荣率领诸将,便来到城中的大营。 营内三万精兵皆已准备妥当,人人身着白衣,手执环首刀或戈矛,驻足静立。 随着徐荣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出城 除了那沉重的脚步声外,三万大军竟无一人张口。早在出发之前,军中便已传达徐荣军令,此次行军,肆意乱言者杀。 战马更是一匹都不允许携带,粮草辎重全无,有的仅仅是七日干粮。即便是徐荣以及诸将,也不例外。 此后四日时间,三万大军昼伏夜出,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翻山越岭,方达武阳城外。 武阳城东二十里外的彭山之中,枯黄的树干随着寒风咧咧作响。下面雪地之中,却又是一番情景。数不尽的雪坑密布,其间藏有士卒二三人,相拥取暖。 这是徐荣从山野遗民口中得知的办法,能够躲避寒风,同时又方便隐蔽。 办法并非良策,却是无奈之举。 汉军斥候就算是再厉害,也比不过从小便跋山涉水的蛮兵。这些蛮兵日夜狩猎,太熟悉大山里的环境了。 不过还好,这几日雪势依旧未停,使得蛮兵大多躲在武阳城里,只有少量斥候,随意巡查武阳城外周边。 武阳城乃是键为郡治,键为郡位处益州南部,颇为荒蛮。可再怎么说也有汉帝国驻郡立县,郡城标准丝毫不下成都之规模。 周长二十余里,占地甚广,也就代表其周边愈是广泛,区区少量斥候根本不足以堪别全部。 再则,蛮兵斥候大多聚集于城北,因为汉军就聚兵在北面的广都,熟不知徐荣大军早已于昨夜,来到城东的彭山之内。 “将士们如何了?”徐荣沉声问向身边的杨定。 杨定迟疑一下,开口说道:“又死了三百多人,冻死的!” 闻讯,徐荣唉叹一声,沉默下来。四日冒雪行军,又无热饭可食,腹中冰凉,即便是休息也只能睡于雪坑之内。真是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究竟是对是错。 一路上,坠入雪坑中扒不出来的有,脚下失滑摔死摔伤更是不少,在雪坑中睡一觉醒不来的占了多数。 四天时间,自己麾下亡去将士高达三千余人,还有一千多人受伤、生病,失去战力。 再等等,再等一会,等入夜了,吾等就能够建功立业了 随着天色的渐渐漆黑,直至张目四望,不见三丈之外时,徐荣下令了。 三百多名斥候,以为三军前锋,一马当先。余下两万五千人,紧随其后。 大军在抵达城外五里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全都匍匐在雪地之上。雪花落下,洒在将士的脸上,而那僵硬的面庞却早已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三百斥候依旧匍匐前进,直至城下,未曾被城上蛮兵发现。 之后,取出钩锁,甩上城墙女墙,褪下白衣,攀岩而上。 上城后,短短片刻时间,就解决了东城的五十多名守夜蛮兵,以火把摇晃三圈,示意城外大军。 得知斥候得手的消息后,徐荣当即率领大军,直奔武阳东城门。 城门此时在已经被汉军斥候所控,直到有人来巡视城门时,这才被发现。 顿时,战事即起。 那巡视城门的蛮将,随从不过三十余人,惨遭城门楼上汉军埋伏,以箭矢射杀。其余随从,也在短时间内,被斥候所斩。 只是片刻激斗的声音,还是惊到了其余蛮兵。 武阳城内有蛮兵近五万人,有先前溃兵,也有留守蛮兵。其中军营更是遍布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城东军营距离城门不过数百步,夜间守营将士自然能够听到城门的动静。 于是一声高呼:“汉军袭城!” 营内万余蛮兵瞬间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将领的指挥下,直指东城门。 三百斥候此时知晓蛮兵大军稍后即到,已经放弃了城门楼,全都聚集在城门洞内,试图利用城门洞的狭窄,抵挡蛮兵的优势兵力。 三百人前胸贴后背,紧紧的挤在一起,手中环首刀微抬,目光直视城内大路上杀来的蛮兵。 “御!” 军侯一声大喊,麾下士卒齐声喝道:“嚯!” “弟兄们,将军率领大军,就在城外不远,吾等誓死守住城门!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举盾!”军侯望着三十步外蜂拥而来的蛮兵,大声吼道。 最前排的十五名汉兵举起从城楼找来的蛮兵盾牌,身体斜倾,用肩膀抵住盾牌背面,身后士卒亦是以身躯紧贴。 “杀!” “杀!” 蛮兵冲上来的一瞬间,汉军也齐步上前一步。两军士卒在这狭窄的门洞内,狠狠的撞在一起。 蛮兵人多势众,汉军接连退了三四步,这才稳住。 其后,两军士卒贴身,手中刀剑随意刺出,必定见血。十几名前排的汉军将士,在第一时间,就受创数处。有的人身体支撑不住,战力不稳,就靠在身后袍泽身上,手中环首刀依旧朝蛮兵刺去。 而身后士兵更是一手抓着袍泽后背衣甲,以躯体当作盾牌,身体往前拥挤。手中环首刀不断的刺出、收回,直至力尽。 短短片刻之间,两军短兵相接的士卒损失惨重。汉军陷之死地,自是以命相搏,而蛮兵依仗兵多,亦是蜂拥上前,逼得最前面的士兵也只能往前冲。 门洞之内,尸体越堆越高 而徐荣所领的大军,尚且在三里之外 第26章 破城溃敌 犍为郡治武阳城。 城门洞内,已是尸积如山,层层叠叠,让活着的人立足都显困难。 汉军斥候已经退到城门十步左右的地方,余下的七十多人,相互依靠,继续与众多蛮兵交战。 蛮兵的攻势已经大大不如半个时辰前了,堆积的尸体阻碍了他们进攻的步伐,也惊起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三百人,面对近万蛮兵,死守门洞一个时辰,至今死战不退。 “军侯,大军来了!” 一名斥候趁着激战,往后面望了一眼,率先看到那高挂的大纛,顿时惊喜的喊道。 “大军来了?” “哈哈,兄弟们,大军已到,杀贼!” “杀贼,给军侯报仇!” 军侯已经阵亡了,早在前一刻就倒在这尸山之内。那名士卒也仅仅是习惯性的呼喊军侯,却忘了片刻前的场景。 闻汉军高呼大军已到,蛮兵无疑是最惊恐的。此地的蛮兵,多是之前溃败下来的。蛮军首领也是因为其士气原因,这才将其安排至东城门。却不想,他们还是撞见了汉军。 “杀!” 城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而门洞内的汉军还在坚守。直到,大军入城 “败了!”“城破了,快跑啊!” 冲进城的汉军,将这几日所受到的委屈,尽皆发泄到蛮兵身上。 通往城中郡守府的主干道上,汉军追杀着蛮兵,数不清的蛮兵只顾埋头向前。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停下来反击,却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追上去,朝着那披着兽皮的蛮兵后背就是一刀。蛮兵随即倒地不起,汉兵手起刀落,斩下其首级,抓着那散落的垢发,系在腰间,继续向前。 越来越多的蛮兵被汉军追上,砍翻在地 郡守府前聚集的蛮兵,望着蜂拥而来的溃兵,满是迟疑。 蛮军首领秃纳,十指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溃兵,口中轻吐一字:“杀!” 身边诸蛮将满是惊讶,板盾蛮只是汉人对这一地带的蛮人统称。可这并不代表板盾蛮就是一个蛮人部落,要知道南蛮可是足足有七十二洞。 大家只是一个联盟性的组织,真要是对这些溃兵大开杀戒,怕是要军心不稳啊。 “首领,不可啊。溃兵之中,多有其他部落的人,若是全都杀了的话” 其中一蛮将建言说道,却又只说一半。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其余三处城门的援兵正在赶来,除去北门的援军,西门和南门的援军都是跟这些溃兵沾亲带故。 着实难办! “哼,不杀怎么办,吾等只有万余人,尽皆聚集在郡守府。如今若是被溃兵冲散,汉军紧随掩杀,谁都活不了!”秃纳一出,脸上横肉堆积,继续大喝:“杀!都给我杀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冲散了我们!” “杀!” 随着一声令下,率先攻击的便是蛮兵弓手,数千支箭矢射入溃兵之中,顿时清空一片,也吓唬住了无头苍蝇般的溃兵。 溃兵止步在箭矢落下的位置,惊恐的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蛮兵,绝望形于面上。 “启禀将军!溃兵被蛮军拦下了!” 徐荣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嘴角一扬,轻笑说道:“拦住了,那就传令三军将士,奋战向前,胆敢阻路者,皆杀之!” 哼,这群蛮兵,以为溃兵冲不过去,你们就有胜算了吗?妄想! 徐荣说的没错,的确妄想。 溃兵身后的汉军,业已脱下上甲,披头散发,手执环首刀,腰悬首级,如同地狱冲出来的魔神一般,朝着溃兵杀去。 这些十余次惨败于汉军手中的蛮兵,当场就被那些在世魔神吓懵了,望着那腰间悬挂的首级,不知所措。 汉军可不会管这些,先是弓手压阵,一阵乱射。其后步军上前,见人就砍,只要还有蛮兵站着,就绝对会有刀锋划过。 数千人的溃兵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再次崩溃。不过,这回他们聪明了一点,跑向两边的巷道之中。 汉军对于这些逃跑的小卒不管不顾,直冲面前严阵以待的蛮兵。 看着同胞被汉军击溃屠戮,郡守府前的蛮兵早已心有余悚,军心不定。这回冲来的汉兵,已经不是刚才的那副模样,鲜血为他们披上一层战袍。 两军交接的一瞬间,蛮兵就被汉军冲进阵中,大杀四方。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万余蛮兵便已溃败,蛮军首领秃纳眼看局势不可挽回,只能往南城撤走。 随后,失去了主帅的蛮兵兵,成为了汉军手中的案板肉,任由宰割。 其余三处城门支援而来的蛮兵,只有南门的一万人遇见了逃来的秃纳,跟随其一同出城,其余尽被击溃。 战事在午时彻底结束,汉军分成小队,搜索着城中每一处角落。 “启禀将军,此战战果出来了。吾军共计斩首一万八千余级,俘虏两万余人。吾军阵亡三千人,轻重伤两千!其中缴获颇丰,尚未统计出来!” “嗯,算上行军途中的伤亡,也就是说吾等仅余一两万人了?” “启禀将军,正是!此外,李校尉询问蛮兵俘虏如何处理?”行军主薄回应道。 徐荣思忖一番,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替本将询问李蒙,城中汉家儿郎可在?” 主薄抬头望了一眼徐荣,当即行礼说道:“诺,卑职明白,卑职告退!” “嗯,下去!”徐荣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呡两口,喃呢说道:“蛮人不服管教,不用厉手不行啊!” 一句话,决定了城内两万俘虏的生死,全军之中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意见。尤其是知晓城内汉家儿郎被屠戮一空时,更是愤恨不已。 收复武阳后,徐荣就派遣传令官,将一应战报加急送往益州雒县刺史府。随后又搜查蛮军首领数日之间,未曾见其踪迹。 公元一八一年,一月中旬。 徐荣率领两万三千大军,再次回到广都,汇聚夏育兵马,前往雒县。 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大军行进五天,终达雒县。而此时的雒县,早已英杰汇聚,为两件大喜事庆贺! 第27章 督益州军事 雒县刺史府内。 任凭外面风吹雪飘,府内殿中诸人,尽皆是热情高涨,为之一喝。 徐荣率领大军,平定蜀郡、犍为两郡板盾蛮兵,大军携胜归来,益州百姓无不相贺。自从一七九年始,板盾蛮兵霍乱益州,已有一年半载。 他们四处掳掠、杀戮,使得益州百姓日夜活在惊恐之中。至今,蜀中腹地蛮兵皆被剿灭,深受其苦的百姓总算是能安稳过些日子了。 益州刺史张勋亦是欣喜,板盾蛮年年叛乱,使得益州上下皆为其所祸。此次蛮兵聚众反叛,却不想来势汹汹,竟祸连蜀中腹地三郡。 若非朝廷原本就知晓蛮兵易反复,怕是早就革了自己的刺史之职了。现在好了,蜀中蛮兵已被剿灭,只余下葭萌关外十余万蛮兵,不足为虑,自己这颗吊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大军名义上的主帅萧瑗也是面露笑容,赶紧平了这帮蛮子。如此,自己也能早日回到洛阳,呆在这军中不够受气的了。哼,到了朝堂之上,看老夫如何整顿你们这些边地武夫。 除去徐荣大胜之事外,刺史府也迎来了天使降临。 高诚看着那老熟人,嘴角一扬,没想到居然还是宦官赵承,这次怕是给徐荣加官拜爵了。 只是,这徐荣既然历经此战,怎么会沉寂在历史之中呢?不得其解! “振威中郎将高诚听宣!” “啊!”高诚惊了一下,望着殿中文武官员,满是疑惑。 赵承神秘一笑,看向高诚,捏着嗓子说道:“振威中郎将,还不快快上前听宣?” 被赵承这么一说,高诚当即正襟上前,拜伏于地,高呼:“末将听宣!” 赵承笑容散去,严肃面庞,高声喝道:“咱家传陛下口谕,着振威中郎将高,坐镇葭萌,督导各军有功,特擢升益州都督,督益州诸军事!” (都督一职出现的时间是建安二年197年,袁绍持节钺督青冀幽并四州军事,这才有了都督一职。现在让它提前出现,莫要见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朝中重臣莫非疯了不是,年仅十七岁的都督?纵是未赐下节钺,无先斩后奏之权,可位高权重啊。督益州军事,也就是说只要和军事行动有关,强令之下,益州刺史张勋都得听命。 傅燮、张则、盖勋三人震惊之后,皆是大喜。这高子明深受陛下欢心,却不想竟至如此。 益州刺史府大小官员、佐吏就全都惊呆了,目光齐齐汇聚在首座上的张勋身上。 旁边徐荣率领的西凉诸将,则是一个个愤慨不已。什么鬼玩意,坐镇葭萌关还能督导各军?这高子明直至前一刻,还只能管着自己的一千部曲,上哪督导各军。 徐荣一脸平静,面无表情,丝毫不为场中情景所动。 不得不承认,陛下对这高子明的确另眼三分。但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吗?没有,自己隶属于河东太守董卓麾下。 主公如今已经升任河东太守,位列京畿重臣之中。那高子明不行,振威中郎将乃杂号中郎将,并不长设。若无战事,没有一点实权。 而益州都督,也仅仅是在益州有点用,平定板盾蛮之后其权便大不如战时。 说了这么多,那就是高诚还进不了京畿政治中心。 董卓不一样,从并州那荒凉边地迁到河东,看似从刺史降到太守,却是从一边将调入京畿重地。也从远离政治中心,再次回归朝堂的视线之中。 “另,破虏将军徐荣杀贼有功,擢升偏将军!” 听完徐荣的封赏,其麾下诸将顿时大闹! 那李蒙突然走出,大吼道:“破虏将军率领吾等大军连破蛮兵十余阵,斩首不下五万级,俘虏更是无数。如今论功行赏,竟比不上一个蛮兵没杀的小白脸?” “李蒙,闭嘴!” “匹夫,此乃陛下口谕,汝胆敢质疑陛下?偏将军,汝是如何带兵的?” 徐荣阻拦不及,只好上前请罪:“末将治下不严,请天使恕罪!李蒙不过边地武夫,不知礼节,并无冒犯陛下之意,还望天使莫要与其匹夫计较!” 被赵承吼了一嗓子,李蒙也有点懵,这才想起对方是天使,代表的乃是陛下。 “卑职李蒙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还请天使恕罪!” “哼,李蒙,对于振威中郎将擢升都督,汝还有他意?”赵承冷哼一声,语气严厉。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哼!” 看到李蒙服软,傅燮、张则二人亦是冷哼一番,对其颇为不满。而当事主高诚,却是毫不为意,嘴角带着丝丝笑容,亲切说道:“李校尉只是一时激动,天使不必介怀。” 与赵承说了一句后,高诚转身对着李蒙说道:“李校尉快快起来,些许小事无需挂齿。本将军行都督之职,确实不当。” “天使,末将自江夏一战为陛下看重,深受皇恩,这才拜为振威中郎将。如今擢升不过数月有余,末将于葭萌关又寸功未立,愧对陛下天泽。若是冒然升任都督,着实不当。恕末将不敢接宣!” “还望天使归洛阳后,禀于天听。请陛下另择德高望重之人,行使都督之权!” 高诚深躬行礼,言中语气沉重。自己原本就打算沉寂一段时间,好消弭众人视线所集。为此,自己可是连徐荣与蛮兵的交战都未曾插手啊。如今若是接下都督之职,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却不想赵承根本无意,直言说道:“哼,子明无需在意他人颜色。汝升任益州都督,乃是陛下亲口所命,谁敢不从!” 说完,冷眸环视殿中,众人皆不敢直视。 说一千,道一万,这大汉天下,终究是汉帝一言堂。刘宏即位以来,先是以宦臣覆灭窦武集团,又以党锢使得朝堂成为其一言之堂。 至今,朝臣百官莫不敢从。 “哈哈,高都督年少有为,今日拜得都督,当真可喜可贺啊!”益州刺史张勋见殿中诸人,为赵承一言所赫,当即道贺解围。 张勋贺语一出,其余诸人也相接相贺,喜气四溢。 而高诚苦笑一声,在众人的恭贺之下,只好认命,接下这烫手的益州都督 第28章 碧玉年华 远在凉州冀县,姜家府邸内。一名碧玉年华的少女,正端坐亭阁之间,手中绣着一副手帕。 半分秀发聚于发旋之位,露额盘发,挽以发髻,拿一根红色丝带点缀。半分披于后背,任由三千青丝意乱。一身淡青衣裳长垂,内衬白色绸锦,外披羽白狐裘。 再细观,只见少女面若玉脂,两弯烟眉似蹙非蹙,一双美眸似喜非喜。腮红点以脂粉,微晕红潮一线。口含朱红,齿若瓠犀,手如柔荑,肤若凝脂。 颦颦一笑,当真倾城国色! “阿姊,阿姊,快看!” 花容倾坐,目视亭外一枯树,思忖之下似乎并未听见呼声。 七岁大的姜叙,此时裹着一身厚厚的冬衣,略短的头发其中一部高高束起,如同冲天辫。余者尽皆散落脑后,随着奔跑起伏。 好不容易跑到亭内,姜叙一屁股蹲在坐垫上,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热汗,婴口粗喘大气。 “叙儿,你这是又跑哪疯去了,快些喝些茶水!” 姜纾良久方才发现小弟的到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着实可爱。 说完,正欲起身给小弟添些茶水,却见姜叙自己靠了过来。 “阿姊,刚从你看那枯树怎么这么入神?心不在焉的,莫非是在想”小姜叙一边戏笑看着阿姊,一边摇头晃脑,意有所指! 姜纾腮上一红,羞怒的拍打一下小弟,口中颇为严肃:“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阿姊当真在想姊夫?”姜叙看到阿姊的模样,顿时惊呼起来。 这么一说,姜纾反而脸色更红,滚烫烧心。却又拿顽皮的阿弟无法,只好扭头装作生气,不再搭理这小家伙。 可姜叙不想就此放过这个机会,自个又跑到左侧,再次面视阿姊,嬉笑不断。 玩闹了一会,姜叙看姊姊真不理自己,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张帛布,装作深沉。口中啧啧说道:“可怜小弟为阿姊送来帛书,却不得阿姊正视。啧啧,这振威中郎将,怎的这么厉害呢?” 姜纾无视了小家伙的前半句,却听清楚了那‘振威中郎将’五个字,这不正是 “小弟,快拿来!” “不给,就不给!”姜叙嘟着嘴继续说道:“哼,谁让阿姊刚才不理我,明明叙儿猜对了阿姊的心思,阿姊还不承认!” 姜纾冷哼一声,羞怒说道:“哼,不给就不给,小弟你自己留着,阿姊不看了!” 说完,起身便走。 见此情况,姜叙立马急了,忙忙说道:“哎呀,这里面说振威中郎将大战三十万蛮兵,生死生死” 还别说,小家伙装的还挺像,一脸的惊悚,语气又断断续续。 抬步刚走几步的姜纾闻言,当即停下身子。又听到小弟说道生死二字时,语气不定,心中也莫名慌了神,他应该不会不会的! 片刻,姜叙居然哀嚎一嗓子,大哭起来。 背对小弟的姜纾身体一僵,清秀面容再不见嫣红,刹白一片。眉头紧蹙,眼眸之间,晶莹若现。 慢慢转过身来,姜纾面无波动,只余两行清泪。 走到小弟身前,拿来帛书,摊开一看。 “哈哈哈阿姊真笨!”原本蹲在地上抽泣不断的姜叙,立马狂笑两声。一边笑着,一边快速跑出亭阁。 姜纾尚未看到帛书所写内容,就听见阿弟大笑,心知不对。抬首望去,只见小家伙已经跑出亭外,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再慌忙间看向帛书,只见上面写道:“兹振威中郎将高诚,坐镇葭萌关,督导各军,大破蜀郡、犍为二十余万蛮兵,擢升益州都督,督益州军事!” “啊,小弟!别再让我看到你!” 姜纾羞怒至极,那小家伙肯定看到自己流泪了。啊~真是羞死人了!怎么能这样嘛! 气急败坏的回到桌案旁坐下,姜纾连喝了不少茶水,又吃些点心,这才怒气消了不少。 哼,这小弟真是顽劣。不过,还是郎君厉害,二十万大军倾手可覆!好厉害哦~ 莫名之间,碧玉少女嘴角微扬,喜色布于面上,羞红泛起。 —————————————————————————————————————————————————————————————— 一八一年二月初,聚集在雒县的大军休整半月之久,在高诚的率领下正式拔营,前往葭萌关。 一根三丈孩童手臂粗细的旗杆,在力士的扶持下,一动不动立在战车之上。旗尖悬着方形玄色旗,其上大书‘都督高’三字,在急行中张扬乱舞。 高诚乘于战车之上,望向前方,三千精骑列阵而行,奔驰往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跟在后面吃了不少的灰! 左右皆是亲卫环绕,层层密布。身后更是数以万计的步卒,在诸多将军、校尉率领下相连行军。 大军合兵四万人,蔓延十余里,宛如长龙盘卧。 行军二十余日,方才抵达剑门关。 剑门关是金牛道上,最重要的关隘。可以说,只要剑门不失,蜀中便安稳如山。毕竟,像邓艾那种走阴平小道,翻越群山的人并不多。 剑阁就在剑门关之前,出了剑阁,行军不过五日,高诚车架便已抵达葭萌关。 “末将见过大都督!”益州都尉王敦恭敬行礼说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高子明去了一趟雒县,回来便是掌管益州军事大权的都督了。 “嗯,王都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高诚急忙走下车架,扶起行礼的王敦,继续说道:“近来,关外那蛮兵可有异动?” “回禀大都督,关外蛮兵早已被大都督军威所摄,不敢异动!” “嗯?都尉此言差矣,此乃全体将士的功劳,怎么归于高某一身。王都尉劳苦功高,朝廷定然不吝赏赐!”高诚笑着说道。 既然王敦向自己示好,高诚也不介意给予回报,不过想要得些东西,需要付出代价。 益州王家还算不错,在蜀郡很有名声,当然只是武名。那些累世文官的家族,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一个益州都督,既不能开府建衙,又不能聚以幕僚,谁会看的上眼。 而武官就不一样,相比较文官,军中看资历的情况更甚。毕竟,所有人都希望跟随一个常年征战的上官,能够带他们取得胜利的将军。 高诚现在就具备了这些前提,不论是江夏平叛,还是加封都督,这都是一份资历,一分未来的保证! 第29章 御兵驱蛮 葭萌关内。 高诚阔坐于殿内主座,望着下首众人。 左手边乃是以王敦为首的益州将领,蜀郡、犍为、广汉、巴郡四郡都尉,以及其麾下众多将校。 右手边以徐荣为首,其下分别是盖勋、夏育、李蒙、王方、杨定、胡珍、傅燮、张则八员大将。身后更是站立校官、佐吏数十员。 聚集在葭萌官的将校、佐吏,今日全部来到议事大殿内,听候高诚发号施令。 高诚起身一笑,说道:“诸位,一年前,蛮兵集大军三四十万攻吾益州。时至今日,吾等协力之下,蛮兵也只余关外十余万人。几十万大军飞灰湮灭,诸位功不可没啊!” “吾等能有大胜,多是仰仗大都督和徐将军用兵之利!”下首的王敦在高诚话音刚落,便站出恭维道。 “王都尉此言差矣,能有今日之局势,多赖诸位将校齐心。”高诚谦逊一下,继续说道:“如今,外面只余下十五蛮兵,诸位可有破敌之计?” 平定板盾蛮这块蛋糕,马上就要分完了,这最后的一小块,众人纷纷开始争夺起来。 一时间,整个议事大殿内,都是乱哄哄的争吵声。他说他的谋略好,他又说他的计划旦夕可破蛮兵。 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高诚尴尬了一下,随即摆手示意,说道:“诸位,暂且静静。徐将军多谋善兵,可有良策?” 听到高诚所言,众将都停下争议,目光聚焦在徐荣身上。 徐荣起身行了一礼,言道:“回禀大都督,末将以为吾等只需列阵会敌,蛮兵必败。若是再行什么谋策,恐会与那蛮兵可趁之机!” “嗯,不错。十五万蛮兵不过乌合之众罢了,吾等聚集精兵六万,列阵以战,破敌只在须弥之间。” “大都督所言正是!”王敦起身奉合。 “大都督所言正是!”殿下众将又齐声喝道。 高诚脸色一正,继续说道:“好,既然诸位皆认为列阵战之。诸将听令!” “嚯!” 诸将尽皆起身齐喝。 “命徐荣为副都督,督导大军。列阵迎敌,皆听令于徐都督!” 徐荣一愣,心中不知高诚所想,只好应声回道:“末将得令!” “此战还需多多仰仗徐都督啊,小子坐观都督败敌!”高诚笑着对徐荣说道。其中善意以及让功之意,不言欲出。 徐荣紧蹙的眉头,也稍缓一些,说道:“多谢大都督信任,末将定会尽力而为!” 说完,徐荣身子一退,回到列中。见徐荣面无喜色,高诚就知道自己的拉拢做了无用之功。 但这并不影响高诚的心情,干笑一下,高诚继续安排道:“此战一万益州军为左翼,由王都尉统协。一万益州军以严都尉统协,充作右翼。” “李蒙、王方二将,统帅麾下部曲,以为大军前锋。徐荣、张则、杨定、胡珍、傅燮、张则、盖勋统领本部兵马,担任中军,以徐都督为首!” “夏育统领所有骑兵,掩护左右两翼兵马,伺机而动!” “本都督就充作后军,望诸位同心协力,建功破敌!” “吾等谨遵大都督令!”所有将领都心满意足。 “此外,临战之时,大军布略若有他变,皆听徐都督之令!明白吗?” “吾等遵命!” “好!来,吾等预庆大军得胜!满饮!” 高诚高举酒樽,一饮而尽,其下诸将也尽皆如此。 第二日一早,三军出关 蛮兵下寨于葭萌关外五十里外,汉军行至蛮兵寨前十余里,安营扎寨。 次日,定下战书,两军约以三日后列阵会之。 战场范围很大,容纳个二十万大军不成问题,这恐怕是方圆数百里内最适合几十万大军列阵作战的地方了。 汉军摆出三个大阵,其中左翼王敦率领一万益州郡兵,右翼严颜率领一万益州兵,中军与前锋汇成一个大阵,唯独后军的高诚驻扎在大军身后一个山坡之上。 高耸的大纛,迎着风咧咧作响 汉军将士皆身着红衣黑甲,戈矛林立,旌旗密布。反观蛮兵,皆是披以兽皮,五颜六色。军装尚不能齐整,更遑论大军阵型了。 汉军所布乃是典型的方阵,进可攻,退可守。而蛮兵则是一蜂窝似的拥挤在一起,毫无阵型可言。 “击鼓!”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汉军大阵前移,左右呼应。 行至蛮军前百步,刀盾手闪开身形,一纵纵弓弩手自军阵而出,列阵于刀盾兵之前。 三军弓弩手近五千人,分列于前。取出一支支箭矢,插在地上,目视前方。 蛮军将领或许在鼓舞士气,反正过了将近两刻钟,这才大呼一声。随后,十几万蛮兵高声呐喊起来,口中嗷嗷着杀字,冲向汉军阵型。 “迎敌!” “风!”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弓弩手搭弓引箭,斜指苍穹。 “七十步!” “大风!” “砰!” 一声闷响,如同晴天炸雷,数千支箭矢升空,遮光蔽日。随后,箭矢借着落势,钉入下方的蛮兵人群内。 这一瞬间,蛮兵应声倒下数百人,无不是身插数根箭矢。 还没完,弓手迅速将箭矢搭在弓上。一声大风喊起,几千支箭再次飞腾。 而后,弓手再次射完一箭后,立即后撤,退回军阵之中。弩兵上前,直射一箭,随即也退回大阵。刀盾兵巨盾前移,身后长矛戈手,举起武器搭在前排刀盾兵肩上。 承受了四波箭雨射击的蛮兵,刚刚冲到阵前,就发现这是一只难啃的刺猬。一根根长矛平放,矛尖闪烁着锋利的光芒,使人望而生畏。 但后方的人不给他们停留着的机会,他们可看不见那恐怖至极的矛阵,只管推搡着前面的人,撞上汉军大阵。 长矛手全力抵住身前刀盾兵的后背,一排紧挨一排,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两军士卒冲撞在一起,汉军整个阵型好像都抖了一下,却并无大碍。而蛮兵则不同,数不清的人自己撞上矛尖,被长矛刺穿。 刀盾兵手握盾牌,时不时抽出环首刀刺击。后面的长矛手则是不停挥舞武器,刺出、收回,再刺。 更后面,还有弓箭兵隔着交战的短兵,朝着后续填充上来的蛮兵,发射箭矢。 大战从午时,战至申时末,方才凸显端倪! 第30章 轻兵陷阵 高诚居高临下,望着下方激烈的战场。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在这一刻,不论是蛮兵还是汉军,都已经到筋疲力尽之际。双方的战斗,完全是依靠着意志在进行。 不过,高诚很是好奇,蛮军伤亡已近两成,却依旧未曾溃败,这蛮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汉军拥有严格的军法,再加上训练日久,携大胜之势作战,士气高昂如虹。打到现在一成左右的伤亡,还在汉军承受范围之内。可蛮兵不一样,他们毫无军纪,又有南方两路大军惨败去其士气,怎么还能久战? 嗯?难道这帮孙子要玩阴的? 高诚不禁冒出这个想法,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来人,去将斥候军侯叫来,本都督有事相询!“高诚想了一下,还是让斥候再勘探一下周边较好。于是,朝着身边益州军小将说道。 不一会,一名身披甲胄的中年壮汉快步走了过来,行礼说道:”卑职见过大都督!“ ”嗯,不必多礼。传令下去,所有斥候都散出去,勘探周边!若有急情,速速报来!“高诚眉头紧皱,越想越是感觉不对劲。 ”诺!“ 斥候军侯迅速退下,召集麾下,朝战场周边散去。 在战场中指挥作战的徐荣,却没这么多想法,一心注重着前方的交战处。 中军所在位置已经成了一个绞肉机,任凭增添多少兵马,都无法进行反击。蛮军数量委实太多了,多到汉军士卒们杀死一个,紧接着又涌上一个。 左右两翼的战果要好上很多,步兵方阵正在缓慢推进。 这还是要得功于蛮军将主力压在中军,左右两侧仅有两万余蛮兵。益州郡国兵虽然要烂一些,但经过一年的战争洗礼,还有着以前训练的基础所在,战斗力还算可观。 比起六郡良家子来,自然要差上许多。一个生活在四塞之州,一个生活在边睡荒地,两者自然无法比拟。可偏偏,任凭良家子们如何努力,就是死活不能推进战阵。 ”传令!让李蒙率轻兵进攻,一定要把蛮兵的攻势给压下来。大军军阵,必须前进!“ 半天的战斗下来,全指望休息够了的轻兵了! 李蒙接到传令,当即一声大吼:”弟兄们,该吾等上阵杀敌了!“ 说完,这猛将脱下甲胄,上衣拨开,捆在腰间,又取来一大碗酒。身后三千轻兵,也尽皆学着李蒙,赤膊上身,端起酒水。 ”喝完这碗酒,随本将军杀敌立功!“ 李蒙一饮而尽,摔破瓷碗,拎起放在旁边八丈后背刀,大呼:”杀!“ ”杀!“ 在酒精以及战场气氛熏迷下的三千汉军,尽皆赤膊上身,手持刀斧,撞开身边战友,直冲蛮军杀去。 李蒙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四舞,连斩数人,浑身浴血,酣畅厮杀。 而轻兵紧随其后,莽进蛮兵之中,大杀四方。 几个时辰下来,蛮兵都已经习惯了汉军躲在后面挥矛乱捅。却不曾想,居然有人冲杀出来,当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轻兵死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搏命之下,数万蛮兵竟被三千轻兵打的节节败退。 板盾蛮大军后方,秃纳眉头紧皱,前面的族人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们到了吗?“ ”启禀大王,那边未曾有消息传来!“ ”哼,想要坐山观虎斗吗?“秃纳紧握十指,愤恨的朝着护栏锤了两下。 ”传令下去,任何人胆敢后退,杀!“ ”是,是!“那蛮军传令兵面带惊恐,慌忙朝着前方大军跑去。 汉军中军主力,以轻兵为先锋,军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杀的蛮兵,只能后退不已。 秃纳的军令传到了前方将领那里,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前方蛮兵已经被三千汉人轻兵打懵了,面对着那些赤膊上身,浑身浴血的汉军,蛮兵早已心中惊悚,毫无战意。 而后方不知情的蛮兵,想上上不去,只能在大势所绉之下,不断后退。 轻兵肆意冲阵,大军主力紧随掩杀,一时间蛮兵居然成溃败之势。 伫立于望楼上的徐荣,看着那不断前进的军阵,嘴角终于扬起笑容。此时,汉军左中右三军尽皆前压紧逼,蛮兵虽然尚有抵抗,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溃败已成定局! ”传令夏育,整顿骑兵,准备掩杀,给予蛮兵最后一击!“徐荣面带喜色,取出一支令箭,交予传令兵卒。 ———————————————————— 而此时,牛头山西麓,一名汉军斥候攀爬上树,直望底下谷道。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树上摔落下来。 只见下方山路之间,尽是蛮兵。逶迤成群,抬头望去,竟看不见首尾。 那斥候急忙下树,与身边袍泽一起趴在地上,商量着怎么办。 ”老李,咱们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山路,不过区区里路!太近了,不等咱们回去禀报,蛮兵就可以杀到战场。如何是好?“ ”不急,你刚才能看出大概有多少蛮兵蛮兵吗?“ ”不行,看不出来,这山势太多,遮住了。粗略估摸,肯定有个几万人马!“ ”兄弟,怕不怕死!“老李拍了下身边伙伴,沉声问道。 那斥候神色一变,满是惊恐。随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垂头唉叹一声:”唉,几万蛮兵近前,咱们斥候竟毫无察觉。若是致使大军惨败,咱们回去也是个死。现在说这些,还有啥怕不怕的!“ ”那就行,去拾些干柴与湿柴来,把烽烟点起来。若是天佑大汉,大都督自然会看到,若是天不佑大汉,咱们兄弟两个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嗯,我这就去“ 幸得这几日未曾降雪,斥候还能找出些干柴、戎草。至于湿柴,遍地皆是。 老李从腰间拿出两个石块,在戎草间不停敲打。身边伙伴看着干着急,说道:”老李,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两个破石头,打了一年多了,也没见它能点着火啊!“ ”钻木更慢,等咱们火升起来,恐怕蛮兵都杀到大都督眼前了!“ ”嗨!真是“ 一刻钟后,两个斥候看着冒起青烟的戎草,惊喜异常。 ”快,干柴,干柴!“ ”真的着了?“ 片刻之后,两人将燃起的干柴,分开堆在几棵干枯的大树旁,又用湿柴覆盖。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几缕黑烟升起。 ”快,再去弄些湿柴来,还不够!“ ”好!“ ”山上有人,快!山上有人在燃烽火!“ 烽火的腾起,最先注意到的便是下方蛮兵。毕竟,总有那么两个没事四处张望的人。 几队蛮兵迅速朝着烽烟腾起的地方杀去 第31章 危局 “传令,着夏育领骑兵冲击敌阵,其余各部全力进攻,击溃他们!”徐荣望着战场上,连连败退的蛮兵,下达了最后总攻的命令。 夏育此时领着三千精骑,等候良久,心中急不可耐。 “夏校尉,徐都督下令,冲击敌阵!”传令兵纵马跑到夏育前,交出一支令箭,随后又往他处奔去。 接过令箭,夏育拔出腰间佩剑,大吼一声:“弟兄们,杀!” “杀!”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起,三千精骑朝着败退的蛮兵,蜂拥而去。 其余各部在得到军令后,亦是一拥而上,奋力杀敌。 一时间,战场之中皆是汉军将士的高声呐喊,蛮军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在这狂猛如潮的进攻之下,蛮兵只能拼死抵抗。 但骑兵的冲锋,彻底打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一队队精锐铁骑撞入人群之中,凡身肉体不可阻挡。 战场局势已经是一片大好,于望楼上观战的徐荣也是激动非凡。当即命令周边亲卫、士卒,推进望楼,使将旗前压。 反倒是身处后面的高诚,望着下面战场,眉头紧蹙更甚。这真的是蛮兵? 左中右三军尽皆败退,又有精骑冲击,大军前压,而蛮兵居然还在拼死抵抗? 这群混迹于山野之中,无国无制的蛮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纵然是放到汉军身上,三军溃败之下,也不存在力挽狂澜之说。 因为,兵败如山倒! 不过,高诚并不会多说什么。自己深居于外,能够做到旁观者清。徐荣于大军之中,或许没发现这一点,亦或者发现了。 无论蛮兵在搞什么幺蛾子,只要战场之中,汉军彻底击溃蛮兵主力,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无用了 “大都督,快看!” 忽然身边那益州小将一声惊呼,打断了高诚的思路。顺着其手势往西面一望,只见三缕乌烟升起,直冲云霄。 “嘶!”高诚冷吸一口凉气,蛮人果然有猫腻! 自己可不认为,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山中生火做饭。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斥候发现了蛮兵,又来不及回来汇报,以烽火示警。 “快,向”高诚转身正欲对身边小将下令,却发现了更麻烦的一幕。 看着北面突然升起的滚滚浓烟,高晨心底一凉,大营! “去,通告徐都督,西面山中有蛮兵来袭。此外,大营亦被偷袭。本都督亲自率领三千兵马,抵挡西面蛮兵,让其领大军速速后撤,万万不可被蛮兵围住。” “诺!卑职领命!” 小将接令后,纵马直奔山坡下的战场。 “弟兄们,蛮兵欲以奇兵断吾大军后路。哈哈,没想到这些个蛮子,居然也会耍些阴谋诡计了?” 说完这句,高诚冷哼一声,大声吼道:“哼,一群跳梁小丑,将士们,随本都督杀贼!” “杀!” 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他们并不清楚战场的局势有多么严重,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深受敬重的大都督,正带着他们踏上死路。 可,战争不就是如此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什么,他们只知道大都督也在这绝地。 三千士卒跨越战场,来到一处山坡要地,注目望去。只见眼前尽是乌黑一片,人群拥挤。靠的最近的蛮兵,甚至已经在数百步之外了。 “擎旗官!“ ”卑职在!“ ”护卫大纛前往徐都督处,告知徐都督,大军吾交给他了,给某带回葭萌关!“ 擎旗官面色一变,抬头望去,却见高诚已经转身过去,只好应声道:”大都督放心,卑职定将大纛安然送至徐都督。“ “弟兄们,下面的蛮兵不少啊!这么多的首级,咱们要不要收下!” 高诚遍观周边将士,个个神色严肃,甚至有些人已经露出绝望的表情。当即开着玩笑,大笑说道。 “大都督尚且不畏生死,吾等一介小卒有何俱之?”高诚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益州军校尉便高声大呼。 将士们听到这句话,齐齐将目光集中在高诚身上。 高诚咧嘴一笑,弯身坐在一块石头上,抽出腰间宝剑,往身边一插,说道:“今日,本都督就在这里,高某倒要看看,哪个蛮子能割下吾这颗脑袋!” 场中一片寂静 “蛮子上来了!“ “列阵迎敌!“ 看到下方蛮兵聚集一部兵卒,准备攻山后,校尉当即下令麾下整军迎战。 “弟兄们,大都督就在吾等身后。按大汉军律,主将阵亡,身边亲卫、护军,皆杀!”那校尉一副杀气腾腾的看着众多士卒。 “杀!” “弓弩手准备!” “放箭!” 箭矢开启了这场阻击战的序幕。 汉军以弓弩射之,蛮兵自是反击。不过,那些自制的猎弓,各种骨箭,落在汉军军阵中,造成的伤亡几乎不可计。 两军弓手互射几箭后,便迎来了近身肉搏战。 三千汉军,面对数之不尽的蛮兵,只能汇聚在高诚前方,死守这个小小的山坡,当一颗钉子。 这一刻,鲜血在飞洒,厮杀怒吼声不绝,凄惨痛哭声更是连绵不断。 张任快马驰骋,终于来到望楼之下。随后,翻身下马,急冲冲的朝着望楼顶层而去。 “徐都督!” “嗯?”听到有人呼喊,徐荣回身一观,疑惑的看着这位小将。 张任看了一眼周边,不仅有徐荣亲卫,更有传令兵等其余士卒在场,只能以眼色示之徐荣。 徐荣盯着那年轻小将,看了两眼,这才有点印象,好像是跟在高子明在后面的一名校尉。 “尔等权且退下!”徐荣挥手说道,命周边诸人退去。 待到清静,张任急忙说道:“徐都督,大事不好。蛮兵以奇兵断吾等后路,大都督率三千兵马前去阻敌。另外,又有蛮兵攻吾大军营寨,怕是已经失守!“ “什么?怎么可能?”徐荣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为何这小将非要单独报于自己。 “不对,不对,蛮兵没有这么多兵力!莫非是五溪蛮?”仅仅是一瞬间,徐荣就想到了板盾蛮西边的五溪蛮。 唉叹一声,徐荣苦笑说道:“真是没想到啊,这些蛮人竟给本将送来如此大礼!” “徐都督,当务之急,是要将大军撤下来,退守葭萌关啊!”张任心急如焚,见徐荣如此急忙劝说道。 “嗯,本将知晓。汝带吾身边护军,去支援大都督!” “末将得令!”张任拱手一礼,大声应道。 徐荣看着前方战场,蛮兵之势已经溃败,大军正四处剿杀,心中颇有不甘。 酣战多时,三军将士斩杀的蛮兵怕不过三万余,也就是说蛮兵尚有十一万之众。此时虽已溃败,但只要五溪蛮兵现身,恐怕立马会恢复士气。 骤时,面对众多蛮兵围攻,身疲力尽的大军便要陷入险地了。 “传令下去,鸣金。三军向吾靠拢,徐徐后退!” 第32章 鸣金退兵 一阵鸣金响起,战场上正在冲杀的汉军为之一顿,皆是回头后望。 这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了,怎么会鸣金了呢? 尤其是各军将校、军吏,更是疑惑不解。但也只能召集士兵,收兵撤退。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不得不从。 三千轻兵几乎死伤殆尽,听到鸣金声时,李蒙身边仅仅不过百余人,望着尚在逃跑的蛮兵,恨恨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领着这百余弟兄,迅速撤回后方步兵军阵。 夏育倒还好,三千精骑损失不大,听到鸣金声后,当即领兵后撤。 左中右三个步兵大阵,依旧维持着方阵。一些空缺及时补上后,开始缓缓后退,直至望楼之下。 蛮军首领秃纳原本见大军开始溃败,而五溪蛮兵至今未曾出现,都已经做好撤走的准备了。这时,突然听着战场上刺耳的鸣金声,心中一动。 “快快,我们的援兵到了!快去拦住兵卒,让他们回身再战。”秃纳惊喜万分,大声朝着身边众多蛮将说道。 一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迷茫。这大军都已经溃败,怎么可能拦住他们,让他们回身再战。 熟知汉军作战的蛮将,倒是从鸣金声中,知道了许多。汉军正在回拢兵马,定然是五溪蛮的兵马杀到。不然,‘凶残’的汉军,可不会放弃这个斩首立功的大好时机。 “废什么话,都去给我收拢兵马,此次定要配合五溪蛮,将汉军歼灭在此地。骤时,益州兵马尽没,还不是任由咱们劫掠!” “是!” 一群蛮将听到劫掠二字,面上顿时喜色四溢,纷纷向前收拢溃退下来的兵马。 而此时,汉军也退至望楼前。 “徐都督,蛮军已经溃败,为何鸣金收兵啊?“李蒙一脸不甘的走上望楼,冲着徐荣问道。 其身后众将,也多是疑惑在心。 徐荣冷哼一声,说道:”板盾蛮跟五溪蛮勾结在一起了,现在五溪蛮大军就在吾等身后。高都督亲率三千护军,正在阻挡西面的蛮兵。而且大营也已失守,吾等后路已经被断了!“ 徐荣说完,场中众将无不呆滞,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怎么会这样? 前一刻还是大好局面,现在就要面临兵败身亡的危局了? “徐都督,那吾等也可大破了这板盾蛮,回身再战。不然,给了那板盾蛮收拢兵马的时间,必定是腹背受敌之局啊!”苏则说道。 “文师所言,本将并非没有考虑。但不可行,自西面而来的五溪蛮兵尚不知几何,高都督麾下仅有三千人。若是吾等未在蛮兵杀到前,彻底击溃面前之敌,恐有不测。“ “其次,吾军纵然是击溃了板盾蛮兵,只要五溪蛮兵一到,那板盾蛮首领秃纳必然重新整兵,骤时亦是不可破之局!” 而就在此时,擎旗官率领麾下弟兄,终于将三军大纛送来。 “徐都督,大都督命卑职送来大纛。西面蛮兵近十万,大都督以身作则,率护军阻击,为大军后撤争取时间。另外,大都督还言,希望徐都督能将这数万将士,带回葭萌关!” 徐荣望着那锦绣大纛,心中莫名之感油然而生,高子明啊,高子明! “行了,莫要多说了。局势危急,诸将听令!” “末将在!” “杨定、王方,汝二人领本部兵马留下断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后退一步!” 听到二人无音,徐荣怒视王方:“嗯?” 王方面色一苦,留下断后可不是个好差事啊。但不遵将令,怕是要当场以正军法了。 算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字,怕个卵子! “还望徐都督回到并州,多多照顾末将家小!” 说完,王方转身下了望楼,朝着本部兵马而去。 杨定见到王方如此,也只好应声说道:“末将得令!” 徐荣冷眼看着下去的杨定,没有说一句话。益州兵战力不济,恐阻拦不了蛮兵太久。也只有凉州悍勇,才能为大军争取更多的时间。再则,自己也只希望这两人尽力而为,但不能说出来。 “夏育,汝率领三千骑兵,先行一步,救援大都督!“ “卑职领命!” “其余人等,皆随本都督率以大军,迅速后退。” “诺!” 退兵的命令一下,夏育就领着三千精骑,直奔高诚所在位置。其余主力兵马,丢弃一切杂物、辎重,轻装后撤。而断后的四千兵马,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大纛、旌旗,还有袍泽。 “杀!” 高诚扬起手中利剑,削断一蛮兵脖颈,鲜血灌了一脸。却是没时间擦,随手一剑,刺入另外一蛮兵肋部。握着剑柄的手腕一用力,剑身在那蛮兵肚子里搅了一圈。 拔出佩剑,高诚倒拄剑身,躬身大口喘息。 三千护军,早就死伤殆尽了。现在还在坚持的,是那小将带回的一千兵马。 只不过,这千余人,面对攻上山坡的众多蛮兵,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大都督,卑职带您杀出去!”张任持矛连杀两名蛮兵,来到高诚身边,大声吼道。 高诚咧嘴一笑,哈哈大笑说道:“怎么,这就撑不下去了?小子?” “大军至今尚未撤回来,本都督又怎么能先行逃走呢!” 张任凝眉紧蹙,急切间说道:“大都督,挡不住了。您身系三军安危,若是有失,纵是大军撤下来,亦无济于事啊!” 高诚沉默了一下,自己这个刚刚册封的大都督,若是战死在这里,恐怕大军各级将校都要被朝廷去职。说难听点就是,大都督都战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你们还有脸呆在军中? 但是,去职总比都死在这里强! 或许,自己真的是宅心仁厚? “小子,咱们这一千人都死了,也总好过三军溃败,数万将士殁于沙场!” 高诚一把搂住这个岁数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校尉,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小子,叫什么名字,别等本都督死了都不知道汝是谁!” “都督高义,卑职张任,愿随都督同眠此地!” 听着高诚一番话语,张任不由心生敬重,慷慨而言。 “张任?”高诚一脸呆萌,什么鬼啊,自己这是死也要拉个名将陪葬吗?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都快要完犊子了 高诚再次看向张任,跟自己一样的年轻,口中继续说道:“好好,张任,本都督记得了。明日,到了那黄泉地府,吾等再行相聚!” 张任热泪盈眶,颇为感动,喝声言道:“卑职能与大都督同赴死,三生有幸!” “既然如此,杀!“ 大吼一声杀字,高诚提剑挺身,直奔冲来的一名蛮兵而去。身后张任,亦是猛喝一声,纵身迎敌。 第33章 死里逃生 小小的山坡上,东面枯草杂生,黄尘堆积,正合当下冬末之景。 而西面,却是俨然不同。 横尸遍野,不知其中覆盖几层。这里有蛮人兵卒,亦有大汉帝国的锐士。无一不是善战之辈,却不知为了什么,而血洒此地。或许,是荣耀,是功勋,是钱帛,亦或是信念。 血液浸入坡下土层,泥泞不堪。最终,血水再也浸不透土层之下的山体,只能缓缓流下山坡。 蛮兵踩着血泥,依旧往山坡顶部涌去。行至半坡,便没了下脚的地方,只能踩着尸身继续前行。 而坡顶之上,高诚环视身边还站着的二十来人,沉重溢于言表。 数不清的蛮兵再次围了上来,一根根长矛指着这二十个汉兵,却不敢上前。 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受着背部的疼痛,高诚咧着嘴,对着身边同样披伤数处的张任,突然笑着说道:“彝凌,看看这些蛮兵,他们心怯了,哈哈。” “是啊!”张任可没高诚现在的心情好,面色沉重。毕竟,生死就在须弥之间! “可惜,与彝凌相见恨晚,未能共饮,实乃人生憾事啊!” “杀!” 在蛮将的强压之下,止步良久的蛮兵终于大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 而就在此时,高诚身后,也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但高诚未曾听见,因为耳边尽是蛮兵的呐吼声,和那不绝的厮杀声。 “快,快杀了这些人!”蛮将自然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动静,那如同旱地响雷般的声音,在这天色将暗之际,更胜三分。 一个个蛮兵大吼一声,朝着这二十多汉人杀来。 高诚怒吼一声:“杀!” 随即,便持剑迎了上去。 张任面对刺来的众多长矛,手中矛杆一扫,荡开几支。趁机,身体上前,一手拔出腰间宝剑,连斩三人。弃剑,双手持矛,又是在蛮兵人群之中,激起一番腥风血雨。 高诚望着神勇的张任,羡慕不已。自己这半斤八两的武艺,放到张任面前,总感觉是瞬秒的渣啊。还有那佑维兄,也是武艺高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话说,佑维兄,老弟我这回可能真的要挂了啊! 回过神来,一剑削断刺来的长矛,再直刺入那蛮兵腹部,高诚再杀一人。 “大都督小心!” 正在激战之时,高诚突然被从旁边冲来的刘志猛地推倒,摔滚出去。再回头望去,只见数十支箭矢钉在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而现在,则是刘志趴在那里,身上插满了骨箭。 原来,刘志在乱军之中,发现蛮兵弓手在十余步外发矢,正对着旁边不远的大都督,这才奋身上前。 “呃大都督!”刘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却又无力垂下。 高诚愣住了,自己还记得去年那副场面。千余俘虏被自己一声令下,尽皆屠戮,唯独这刘志活得一命。 其妻儿老小,好像还在西陵。若是 唉,自己都未必能活下去,还想着照顾他人妻儿? “杀!” 愤慨之下,高诚再次冲了上去。自己无吕布之勇,却也有匹夫之怒! 在击杀了三人后,一蛮将拎着大锤冲了上来。高诚持剑相迎,却被一锤锤飞佩剑,震裂虎口,手腕更是酸麻不能动弹。 望着那锤头呼啸而过,咧咧响声传入耳中。高诚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双目随即陷入朦胧,头部受此重击,再也无力控制身躯,摔倒在地。 歪着脑袋,高诚看到了张任依旧在浴血奋战,身上插着骨箭十余支,却来不及取下。 还有将士刚砍了一个蛮兵,便被数根长矛刺入腹中,钉在地上。口吐血沫,手中环首刀却依然乱舞 还有 头好晕啊! 好想睡一觉啊! 那战场上杂乱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直至漆黑一片! —————————————————————————————— 蛮将见这汉军将领昏倒,嘿嘿一笑,再度举起大锤,正欲将汉军将领砸成肉泥。 却见,一支弓矢,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直入蛮将眉心,透脑而过。失去控制的双锤,也从高举过头的手中滑落,砸在蛮将身后,荡起一片尘土。 随后,纵马冲上来的夏育,借着马速,一矛将那首级敲成粉碎。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上山坡,撞入蛮军之中。 夏育解决掉蛮将后,急忙下马来到高诚身边,试下鼻息、颈部脉动,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叫来两名骑卒,护送高诚离开。 看着三千精骑杀来,血战多时的张任,再也支撑不住,拄着长矛,昏昏欲倒。 冲过来的一名骑兵,当即收刀在腰,一把揽住张任腰部,将其横放在腹前,调转马头朝着侧面奔去。 “把这些蛮兵,给本校尉赶下去!“夏育大吼一声,朝着身边众骑吼道。 时至今日,夏育也不再想着官复原职,甚至再往升的念头了。这一战,能够回去便好! 三千精骑借着坡势冲下,蛮兵步卒居于下位,根本做不出什么抵抗,就被飞奔而下的战马撞飞。 仅仅一个冲锋,山坡上的蛮兵就被赶了下去。 但夏育麾下的骑兵可损失不少,伤亡近三百人,已经超过了之前冲击十几万板盾蛮军的伤亡了。 这一切,盖因为坡上尸首太多,战马被绊倒者不计其数。 “校尉,可曾见到大都督?“ 击退蛮兵,张安、韩迁二人,迅速来到夏育身前,急切问道。 夏育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勿需担忧,大都督只是深受重伤,吾已命人送大都督至大军之中。”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听到大都督还活着,两人皆是面露喜色。随后不知又想到什么,唉叹一声,面上也转喜为忧。 夜色渐深,但厮杀声依旧响彻百里。 小小山坡上的阻敌之战,两千人下马结阵杀敌,只预留数百骑,用于危急之际,扬马冲锋。 原大战战场处,杨定、王方率领本部兵马,合计近五千人,已经被数之不尽的蛮兵淹没。脆弱的步军阵型,承受着蛮兵一次次的冲击,好像随时都可能崩溃,好像又牢不可破。 徐荣率领大军接到了骑兵送来的两名伤员,大都督高诚身创七处,张任深受十余创,皆是昏迷不醒,只能让军中医者先行照顾。待回到葭萌关后,再寻良医。 大军主力路过山坡,留下一部兵马,由苏则率领,接替夏育麾下的骑兵。 前方的归途,还有蛮兵阻路,需要这支骑兵冲锋陷阵。 长夜漫漫,厮杀声不绝于耳。 徐荣看向周围,一名名疲倦不堪的士兵,硬拖着身躯前进。 不知前方还有多少蛮兵拦路,也不知凭借这些疲兵能否冲过去 第34章 神医华佗 公元一八一年三月初。 这一天是个好日子,冬去春来,阳光明媚,捎带一丝寒风。 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这间宽广的房间之内。一缕檀香青烟缓缓升起,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满香气,遮掩了那浓郁的苦药气息。又点有火盆,驱逐这室内寒气。 屋中正榻之上,躺着一翩翩少年郎。身上覆着大被,面部惨白,呼吸若有若无。 良久。 一名斜挂药箱的医师,在几名身着甲胄的将军陪同下,来到屋中。 医师掀开棉被,只见那不算宽广的身躯上,遍缠白纱,其中还泛起片片血迹。 将一纱布解开,望着那依旧未曾愈合的伤口,医师眉头紧蹙。 “唉,前几日天气寒冷,大都督伤口未曾泛毒,实乃好事。但也正因天寒,难以愈合,着实难办!” 徐荣皱眉问道:“那其他伤势呢,如何?“ “来,帮下忙,轻点扶起大都督!” 医师唤来亲卫,叮嘱两句后,这才慢慢解开其余创伤之处。后背手掌长的伤口,与那腹伤相同,伤口太大,难以愈合。其余胳臂、大腿两处,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毕竟,这两处伤口小了很多。 而肩膀处的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蛮兵骨箭头射穿了内置衬衣,但入肉不深,挑出箭头后,也就是一个指头大的伤口。 “腹部伤口有三寸之长,现在肠道不再外溢,又无烂肉,只需等些时日,让其慢慢自愈。而背部伤口,长七寸有余,深可见骨,难以自愈。时常日久,怕是后事难料啊!” 医者不断诉说着高诚的伤口,神色沉重,却又无可奈何! 屋中诸将闻言,皆是吁吁短叹,气氛异常。 医者无奈,只好再次为高诚换上药膏,以干净纱布裹住。 而就在众人措手无策之时,一名佐吏引来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走进屋内。 “徐都督,此人乃是医者,名叫华佗,斥候查探附近山中时所遇,卑职特地带来,请都督抉择!” 徐荣皱眉一观,只见此人一身布衣,面色沉稳,丝毫不为场中诸将所动。其七尺身躯,却是挺拔如峰,静伫之下,恍若山峦。 “医者是哪地人士?” “吾本沛国谯县人,往来巴蜀,只为采摘良药!” 华佗对于那些强行押着自己过来的斥候,很是不满。不过,到了葭萌关后,这些不满全都消失不见。 伤者太多了,一路走唉,仅仅是那些不治而亡的伤员,都有十余人。甚至,他们的大都督都深受重伤,益州良医不能治。 听到华佗此言,徐荣不禁将目光转向带华佗前来的佐吏。 佐吏苦笑一声,急忙说道:“回禀都督,此人言可医大都督,故而卑职带此人前来。” 徐荣再次盯着华佗,皱眉不已,言道:“请医者治之!” 看着徐荣面带迟疑之色,华佗反倒轻笑,扬言说道:“都督勿忧,华某言能医,那便能医!” 说完,便走到榻边,先是询问一下旁边医者,了解大概情况之后,轻吐二字:“易也!” “涂有药膏,颇为不便,华某便先施以针灸,祛淤活血。” 取出一根根银针,华佗将银针遍插高诚上身穴位,以及血瘀之处。 银针扎在血瘀之处,不久便顺着针孔溢出丝丝乌血,旁边的医者早就看呆了,不禁自语道:“针法之术自羲皇起,失传千年,后有神医扁鹊用之,又无踪迹。不想今日,某竟有幸再见针法之术!” 自语之后,那医师竟然向华佗跪地行之大礼,肺腑慨之:“华公真神医也,后进之辈破胆乞求,请华公授以神术!” “为医者,心诚至明,方可济世救人,焉能如此?”华佗倚坐榻边,语气颇为严厉。 医者面色苍白,急忙解释道:“华公,张某自知妄言,却并非心恶之徒。今日见针法之术,一时迷了心窍,还望华公见谅!” “唉,这针法之术,乃是华某自研而成,虽小有成就,却比不得曦皇之神术。这几日汝便随吾,为众将士疗伤,所获必定非凡!” “多谢华公指教!”听闻华佗愿教导自己一番,心中欣喜不已。 华佗点头示意,转身望着屋内诸将,言道:“这小将军身上淤血颇多,又受寒气所侵,气血不活,华某至晚间再来。其间注意清洗溢出污秽,切记,切记!” 说完,华佗便收拾药箱,走出屋室,直奔关内伤兵聚集之处。 晚间,华佗再次归来,取下银针,观察良久方去。 三日后,众人再次齐聚此屋,华佗一身疲倦,取来银针,穿以桑皮线,缝接伤口。后又涂以药膏,白纱裹之方休。 忙完这一切,华佗深吐一口浊气,轻声说道:“从今日起去除碳盆,多加床被。” “吾等谨遵神医嘱托!”见到华佗这缝合伤口的神奇医术,众人无不拜服。 “神医今日为吾军多有操劳,还请早早歇息!” “无妨,侧室那名小将,伤势更甚,急需某去医治,忙完再作休息亦可!” 七日后,阳光再次照在高诚的脸庞之上,而此时原本苍白面庞,已是颇有血色。 高诚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就没睡的如此舒爽过! 貌似睡得有点狠了啊,这脑袋昏沉沉的。 咦?不对啊,之前老子不是被蛮兵围住了吗?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现在怎么? 莫不是老子在地府里打了个盹? 想到这,高诚急忙睁开双眼,一股强烈的阳光正中双眸,只得再次闭上。 稍缓片刻,再睁开定睛细看,才发现自己还在一个屋室之间。 “呼,不是地府就好,看来自己居然活了下来?” 身子稍微一动 “嘶!” 高诚猛吸了一口凉气,咧着嘴自语:“嚯嚯真他娘的疼啊,卧槽!” “大都督,您醒了?快,快去禀告徐都督!” 一名侍卫听到屋内动静,当即进来一看,正好发现高诚呼痛,心中一喜,急忙说道。 徐荣携带诸将,披甲带胄,快步来到室内。 走进一观,只见高诚正歪着脑袋,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脸上郁闷之气上浮。 但徐荣可不管这些,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大都督!”徐荣热泪盈眶,激动的行礼喊道。 自从无名山坡一战,高诚便赢得了这数万大军,各级将校的敬服。以三千兵马,阻敌八万众,为大军撤离争取太多时间了。甚至就连高诚在山坡之上的一言一语,都被传遍全军。 “护卫大纛前往徐都督处,告知徐都督,大军吾交给他了,给某带回葭萌关!” “今日,本都督就在这里,高某倒要看看,哪个蛮子能割下吾这颗脑袋!” “小子,咱们这一千人都死了,也总好过三军溃败,数万将士殁于沙场!” 只言数语,历历在目。 作为大军统帅,益州都督,位高权重,却舍得身家性命,保全大军,不由得让人佩服。 高诚看着屋内众将,少了很多人,太多人了,心中悲伤之感,油然而生! 第35章 惨淡之状 高诚轻轻喘气,看向徐荣,说道:“其余人呢?怎么就只有汝等?其他人呢?可都还在?” 听到高诚质问,场内众人皆是哑口无声。 徐荣唉叹一声,说道:“益州都尉王敦战死,夏育身负重伤,王方、杨定断后,至今生死未知。傅燮、苏则深受重伤,现今仍然昏迷不醒。其余校官战死者不知几何,伤者更甚。” 听闻两个结拜兄弟现在都未曾醒来,高诚心中一痛。随即想到,将官都损失如此严重,那士卒呢,几万军士呢? “大军如何了?伤亡多少?” “六万大军,现在关内者仅三万余人,还有数千伤兵。” 嘶,伤亡过一半?三万将士啊,三万人 高诚深呼一口气,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大都督!”“大都督!”“快去找神医来,快!” 见高诚突然昏迷,众将一阵慌乱,待到华佗到来,这才安静一些。 “无妨,不过是气血攻心,吾开两副药煎熬一下即可。”华佗看了之后,不急不忙的说道。 转头又对着屋内众将,厉声道来:“大都督方才刚醒,汝等与其说这么多做甚?不知道大都督需要静养吗?不能动气,不能动气,切记!” “神医放心,吾等下次定然不敢如此!” “大都督伤势刚有恢复,身心俱乏,需要多多修养~”看着这一群军中莽汉,华佗只好再三叮嘱。 ———————————————————————————————— 两日后,高诚已经能够稍微坐起,倚靠在榻边,看着身边的张安,不禁露出笑容。 “怎么就你自己来啦?那俩家伙呢?” 不等张安说话,高诚紧接着说道:“让某猜猜,韩迁肯定是在军中调度,那家伙稳妥的紧,是一个好苗子,部曲交给他某放心!” “赵胡子这个老痞子,是不是又在饮酒?烂醉如泥?” 看着大都督好不容易有了笑容,张安牙关一紧,忍下心中悲痛,强颜欢笑说道:“大都督,您猜的可真对。” “哈哈,行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吾昏迷之后,大军到底发生了何事?讲于吾听!” “大都督,您伤势刚愈,恕卑职不敢从命!”张安想到徐都督的吩咐,当即拒绝说道。 张安也没有想到,去年杀俘的大都督,还有如此大义一面。记得那时候,坑杀那一千俘虏,自己还颇有后悔,甚至一度以为大都督是个杀人不眨的屠夫。 却不想 “说,吾伤势已经无碍,放心!” “这大都督!” 看到张安两次不从,高诚心知这是上次昏迷,惹得这些手下担忧,不敢再将那些不好的事情报给自己。但,自己若是不知情,又如何能够心安。 “张安,若你还认吾这个大都督,那就说。这是本都督的军令,说!” 见到高诚动怒,张安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开始叙述整个大军撤退过程。 “大都督,自得了徐都督之令,卑职就随夏育校尉前往小坡,救下大都督。之后,吾等在山坡上,与蛮兵彻夜厮杀,直到徐都督派来苏校尉接替。” “撤下小坡时,大军已经抵达。然后吾等骑兵以为先锋,打算冲破北方阻路的蛮兵。而徐都督引兵随后,快速撤退。” “这一路上,直到吾军大营都相安无事,甚至吾等一度以为蛮军偷袭了大营后,便撤走了。却不想,刚离开不远,大军就被蛮兵从两侧袭杀。” “吾军无备,更兼苦战在前,奔波在后,早已疲惫不堪。大军竟被五万余蛮兵拦腰截断,徐都督等人皆被蛮兵困住。盖校尉见此情况,与前部诸校尉商议后,由吾等骑军冲击蛮军,解救徐都督。” “而其余两万前军人马先行一步,在前方布防。幸得将士们拼死一战,又有吾等骑兵相应,被截断的中军、后军三万余人,这才逃脱大半。” “之后吾等汇聚前军,依托阵型,击败蛮军一阵,这才继续后撤。一路之上,曾数次被蛮兵追上,虽然击退追兵,但吾军伤亡亦是不少!” “大军回到葭萌后,这才安稳下来。三日后,苏则校尉也绕道山中,方才回归。而杨定、王方二人,至今尚未归来。” 听完这些,高诚唉叹一声,心情沉重,自语道:“唉,若非高某,又岂会让三万将士,殁于沙场啊!” “大都督此言差矣,若非大都督,吾等六万大军,怕是早已全军尽没。如今大军尚存半数,皆是大都督之劳啊!” “汝不必劝吾!来,扶本都督起来,吾要见见诸将士!” 说完,高诚便欲起身,张安急忙搀住高诚,这才缓缓起身下榻。 养伤所在,正是关城门楼,走到屋外,临近女墙,俯望关内。 整个葭萌关都陷入一中悲伤的气息氛围内,无数的伤员在哀嚎,数不尽的士卒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关城之上,只有少量士卒在警戒,却也都心不在焉。 六万大军之中,有良家子两万余人,其中很多人之前都不相识。征战一年以来,也都建立很好的感情。如今,袍泽身死沙场,自是感伤不已。 而其余四万多人的益州兵,多是郡国兵马,更是亲朋好友成群。大军伤亡近半,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殁于此战。 这一战,损失太大了 又过数日,高诚在不用人搀扶的情况下,也已经能够缓慢走动了,伤势渐好。 最重要的事情,也近在眼前,自己该如何将此次战败,报于朝廷? 自从大军回到葭萌关,已有二十余日,却只有徐荣将此战报于朝廷。按照规定来说,高诚昏迷不醒,理应由御史中丞萧瑗来汇报。因为他是除了高诚之外,军中第二号人物。 徐荣的副都督之职,只是高诚此战临时任命,此战一过,徐荣还是他的偏将军。 萧瑗自从进入汉中以来,便被徐荣所率领的董卓诸将架空兵权,到了益州,更是一直呆在刺史府内。如今,此战大败,萧瑗可不想背黑锅,亦是一直未曾向朝廷汇报此战。 萧瑗不做,益州刺史更是不愿,也只好由徐荣来上书了。 徐荣倒是尽书此战历程,尤其是高诚亲自率兵阻敌,为大军后撤赢得时机,大书特书。同时,又一揽此战之败于身。临末,还不忘直言那御史中丞自入川一来,长久不在军中,只顾躲在雒县安享太平。 徐荣这次上书,可谓是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但高诚却不想这样,此战之败,非在徐荣。甚至徐荣在与十五万蛮兵的阵战中,差点彻底击溃蛮兵。 “臣叩首敬拜陛下,自二月一战。臣引虎贲之众,与十五万板盾蛮兵列阵而战。战事颇顺,贼军不能当吾天军之威,溃败在即。然有五溪蛮兵引十万大军,出牛头山西麓,欲断吾大军后路。又有蛮兵五万,破吾大营,绝臣等归途。” “幸得军中斥候得力,现五溪蛮之踪迹,臣方能有机率兵阻敌。前方偏将军徐荣统领大军,已溃板盾蛮十五万之众,得知五溪蛮来袭,不得已而退军。” “今三军历尽凶险,方得退回葭萌关。此战之败,皆乃罪臣之过。罪臣无能,未能替陛下扫荡板盾蛮、五溪蛮之贼,又损吾天军威严,愧对天泽。罪臣请以乞休,叩首以拜!” “将此书加急送往洛阳!”写完奏章,高诚轻出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亲卫说道。 “诺!” 第36章 程包谏招安 “荆州刺史在干什么,怎么会放任五溪蛮兵,杀入益州?他手底下的几万大军呢,在做甚?”崇德殿内,刘宏从龙椅上起身,来回走动,怒气腾升。 时隔半月之久,高诚的上书抵达洛阳时,已是三月末了。 “还有,给朕撤了那御史中丞萧瑗。朕让其去益州,不是让他安享太平!” “启禀陛下,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平定蛮贼。如今益州都督大军惨败,退守葭萌关,蛮人之势复起!若是不尽早平定,必然再生祸端啊!”殿下司徒陈耽上前谏言说道。 “哼,传令皇甫嵩征召凉州各郡国兵马,南下入蜀平叛!” “启禀陛下,皇甫嵩此时正任北地郡太守。那鲜卑檀石槐身死后,其子和连即位,发兵攻吾北地郡。皇甫嵩正率领郡兵,与和连交战,怕是无法南下。”太尉刘宽回声应道。 “朱懏呢?” “回禀陛下,朱懏尚远在交州。若是先回洛阳,再召集壮勇,怕是不知几时。若是其直奔益州,代替那高子明,或许还来得及!” “嗯?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换将了?”刘宏眼中寒色一闪,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高子明麾下仅剩三万余人,若是无兵马支援,如何能破了那几十万蛮兵?” 殿下百官听闻自家陛下问东问西,只是为了给高子明抽调兵力,心中不禁感叹这高子明当真是简在帝心。 冷不叮,殿内一小吏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倒不如行招安之策?” 此言一出,真可谓是场内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冒然出头的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招安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这不能说出来啊。真要是招安蛮兵了,那大汉的面子放哪里? 即便是刘宏,听到此人说出招安后,也是面带不善。 “启禀陛下,板盾蛮之乱,皆是因为巴郡太守贪婪粗鄙,横征暴敛所致。微臣以为,只需置换巴郡太守,再使新任郡守安抚蛮人,即可平定这板盾蛮之乱!”程包看着店内众人,皆是冷目凝望自己,也心知是说错了话,急忙再次改口说道。 这么一说,殿内文武百官的神色就好多了。 将朝廷招安,转变为地方官员招安,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刘宏转头一想,这也倒不失是一良策,只是就这样放过那板盾蛮?那这次牛头山之败就不追究了? “汝为何人?” “启禀陛下,微臣乃益州刺史府计吏程包!” “嗯,好,程卿暂且退下。此计虽为良策,但朕相信高子明,定能再败板盾蛮,骤时再言谈招安不迟!” “陛下英明,若高都督能大败蛮兵,定然使招安更易!” 回到寝宫,刘宏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常服,又假言安寝,使张让等宦官远离。 坐在榻上,刘宏手势一摆,只见空旷无人的寝宫之内,顿时闪出一道人影。 “微臣见过陛下!” “嗯,如何了?可曾探的牛头山之战全部?”刘宏高坐于上,冷声问道。 那身着绣衣,面不外露的暗探,立即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已探清牛头山之战全部,请陛下一观!”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帛布,放置到刘宏榻前的桌案上。 “嗯,汝退下!” “诺!” 打开帛布,刘宏很是认真的看着其中内容。 良久之后,这才放下,心中感叹万千。 这场大败,高子明的确有过。自以为板盾蛮兵仅余葭萌关外的十几万人,却忽视了那南方数之不尽的蛮人。若非大意,又怎会使得五溪蛮杀至眼前,方才得知?哼。 不过,这家伙倒也胆略非凡,以三千护军,竟与近十万蛮兵,酣战良久! 帛书之中所言的策略,刘宏未曾做出任何评价。自己不懂军略,不适合多言。但从这一战中,还能看出许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这高子明,若非此战,自己都以为其人乃是心狠手辣之徒。 原本一心想要提拔这位年轻小将,以为爪牙,震慑世家,这才拜为益州都督。但后来绣衣使者报来了高子明杀俘一事,自己那一阵子也是颇为迟疑,不知提拔高子明到底是对是错。 但现在好了,身为一军统帅,能为大军数万人舍己杀贼,其义之所在,不得不让人敬服。 此外,这徐荣也是一员忠义之士。只可惜,是董卓麾下大将,亦是自己所圈养的忠犬,不好从其麾下征调。 哼,那萧瑗真是废物一个。 时至今日,居然还未曾将战报上书,真以为自己偏安无事吗? 第二日,再次开朝。 刘宏高坐于上,挥手示意身边张让。 张任随即上前,高声唱道:“兹牛头山一战,益州都督高诚身为三军统帅,因不察之失,致大军惨败。去其都督之职,以振威中郎将之衔暂统大军,平定叛贼!” “其余将官佐吏,尽皆罚俸一年!” 对于如此安排,朝中重臣皆无异议。随后,文武百官又拿着鲜卑首领更换事宜,商量许多,这才散朝。 散朝之后,太仆袁逢唤来太常袁槐,同车而行。 兄弟两人面视而坐,静静的品着茶水,时不时交谈一些趣事。 袁槐小酌一口,带着一分迟疑,问向三兄袁逢:“三兄,汝说吾等这般放任董卓、高子明,是否为良策?” “哼,陛下以此二人为鹰犬,欲抗衡吾等世家,真是可笑。殊不知,董卓、高子明亦是世家中人!”袁逢对于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只要刘宏不触动世家的根本利益,那世家大族也绝对是能让则让,跟皇帝针锋相对并非良策。但倘若刘宏真要挖世家的根,那么董卓和高子明也定然不从! 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希望如此,陛下应该知道,世家并不愿与皇权对立。”袁槐对于那高子明很是怀疑,这人太年轻了,年轻就容易冲动,容易被那些忠君之言所惑,而不顾身危啊! 袁逢却是对此嗤之以鼻,付之一笑说道:“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一个安稳的人啊!” “那高子明、董卓,暂且不用多顾。陛下想要重用此二人,吾等拦之无用,倒不如让陛下用自己磨得刀,给自己添麻烦!” 袁逢说完,紧接着又叙说道:”四弟,汝遣人去找一下那张角兄弟,吾感觉与此人能阔谈一番。” “嗯?张角?听闻此人医术、道法了的!莫非三兄欲与其论道一番?” 袁逢一愣,在看到袁槐那淡淡的微笑,这才明白言中之意。当即笑声说道:“是极是极,为兄对道家之论颇有见解,听闻那张角传自南华道仙,自要与其阔谈论道!” “哈哈,那小弟便为兄长请来此人!” “吾弟甚得吾心啊!” 第37章 只要首级 从洛阳刮出的一阵清风,向着四面八方,掠过这中原大地。 原益州都督高诚,也就是那个以千骑破十万的振威中郎将,在益州被蛮兵打败了。折损兵马万余人,可谓是三军险之尽殁。 这个消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大汉官方会允许这种不利于己的消息肆为吗?更不用说,这消息原本就是朝廷所发,又岂会只有这些? 除了大军惨败轻松一叙,这次朝廷邸报着重讲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高子明将兵三千,血战十万蛮兵,不以己身安危为重,只顾三军众将图存,为的大军求得一丝生机。 也正是因为咱们高将军,才未能使蛮兵奸计得逞,大军得以退回葭萌关。 尤其还讲述高诚身披十余创,酣战不休,被大汉勇士救回之际,口中仍高呼杀贼。回到葭萌关后,还昏迷十余日,直至得到神医华佗圣手,这才转为为安,伤势渐好。 不仅如此,为了衬托高诚这副忠臣义士的形象,还专门贬低了御史中丞萧瑗的贪图享乐,以及荆州刺史的无能。率领数万大军,居然让十五万五溪蛮子,从眼皮底下溜走,还自以为是的说大败五溪蛮兵! 这一下,高诚彻底扬名中原数州之地,连带着华佗神医也早早出名 而当这阵风刮过凉州,却是勾起无数人的心。 高诚所率兵马,多是六郡良家子。这些人的亲属,听闻此战大败,急忙遣人打听自家亲人的消息。毕竟,每当征战,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多是贤妻倚窗泣郎君。 刘宏对于此次战败的处置诏书,抵达葭萌关时,一同到来的还有蛮人大军。 合计二十五万的蛮兵,再次围在葭萌关下,望关兴叹。 秃纳看着三丈高的关城,还有那婉转延伸的山路,总算是明白了之前十几万大军为何会在葭萌关下,拖延一年之久。 葭萌关居高林下,左右连接山峦,侧面又有大河。关前不过三百步之宽,又崎岖不平,当真乃天下险关。但凡面临险关,攻方必然难以施展兵力,无法以兵力优势进行攻城。 “葭萌关当真是雄关,咱们未必能打下来啊?”五溪蛮首领沙摩托同样望着眼前的雄关,无奈叹息道。 秃纳却不甘心,大败汉军一阵后,若是就此退走,那干嘛还要打之前的那一仗。板盾蛮人死的太多了,若不讨回些东西,衰弱是必然的。而在这南方百族之中,衰败也就代表着灭亡啊。 “试一下,不试试怎能甘心?” “哦?那你们板盾蛮去,我们五溪蛮就不参与了!” 嗯,秃纳听着沙摩托这话,顿时怒目视之,咬着牙说道:“沙摩托大王,你可别忘了,击败汉军一战可是你们五溪蛮的功劳。” “呵呵,就算是你忘了,你认为汉人会忘吗?” 沙摩托却是不为所动,无视了秃纳的嘲讽,笑口说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五溪蛮再回荆州。这益州兵马,总不能追到荆州打我?哈哈哈,若只是荆州兵马,我们五溪蛮还真不怕!” “你!”秃纳看着眼前这厮得意的笑,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秃纳大王,我们五溪蛮就不在此奉陪了!”说完,沙摩托便转身往大营而去。 —————————————————————————— 高诚等人此时也正在关城之上,眺望远方河边的蛮军大营。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蛮军的布置。 “城内将士们的士气如何了?可否一战?”高诚问向身边的徐荣。 徐荣眉头蹙了一下,转头又高声说道:“高将军,城内将士勿需担心,大战一起,必定士气如虹!” 高诚扬颜笑了一下,城中士气还没高到徐荣所言的地步。甚至,还有略低。毕竟,数万袍泽阵亡,对他们的打击很大,有不少人现在还处于悲伤之中。 悲伤悲伤? 想到悲伤二字,高诚突然转头,看向徐荣。 莫名的被高诚盯着,徐荣这位老帅哥也是尴尬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将军?” “徐老哥,高某突然心生一计!” “嗯?何计?” “哀兵必胜!”高诚铿锵挫声。 徐荣眼眸一亮,转而现如沉思,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颇为疑虑。 旁边的高诚就静静的看着徐荣思考,哀兵必胜,并非没有道理,借的便是将士们袍泽阵亡的愤恨之心。以报仇雪恨为由,让他们忘记之前战败的气馁。 “呼,此计可行,不过要以益州兵为先锋。”徐荣上前走了两步,与高诚贴肩交谈。 “以益州兵为先锋?”高诚原本打算以良家子为先锋,他们战力强悍,冲营破阵,正是他们的拿手活。 徐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牛头山一战,益州兵失去的多是亲朋邻里,其中感情颇为深厚。再则,蛮兵若是破关杀入益州腹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很清楚。所以” “所以,他们是最担心蛮兵破关的?”高诚猛然欣喜,接过徐荣的话。 这一点确实是自己没有想到,益州兵有保家之责,又有复仇之恨,以为先锋,必能建功。 “好,就这么定,今晚子时就袭营!” “诸将听令!” 站在后面,不知详情的几位大将,当即应声说道:“卑职在!” “传令下去,今晚子时,三军出关杀贼!代吾向众将士问两句话,一:吾等身后就是益州百姓,吾等保家卫国否?其二:牛头山一败,三万袍泽的英灵,还在上面看着吾等,他们尚缺祭食,吾等报仇雪恨否?” “卑职领命!” —————————————————————————————————— “将军,三军将士皆已准备妥当,只待将军令下!” 傅燮一身甲胄挂身,伤势尚未完好,但听闻高诚要起兵夜袭,遂披甲前来。 高诚看了一眼到来的傅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有感动的拍了一下二哥肩膀。越过傅燮,高诚自门楼上走下。 此时葭萌关城之后,已是甲士齐聚,戈矛林立。 高诚阔步走到第一名士兵身前,这名小卒腰间还裹着伤布,显然是披伤上阵。 “将军,小的亲弟弟就死在牛头山,小的想报仇!”这士卒看着眼前传奇一般的振威中郎将,泪含眸间,低泣说道。 高诚皱了下眉,亲切问道:“汝兄弟几人?” “回将军!小的兄弟两人!” 阔气雄声,挺胸竖背,当真是好汉子! “本将军不许汝去,回去!” “将军?”士卒明显一惊,不敢相信。 “回去!汝要活下去!本将未能将汝弟自牛头山带回,已是愧对伯父,焉能再让汝身陷险地?” 大汉四百载以来,征兵从未征过家中独子者。 士卒顿时泪流满面,大声哭泣说道:“回将军!小的父母皆在蛮人祸乱蜀郡时,故去了!呜呜呜~” 高诚心中莫名一痛,一对泪痕划过,却依然坚定说道:“回去,本将军不许汝去!” “传令下去,军中独子者,有父母瞻养者,皆不许去!” 高诚刚刚对着身边的傅燮下了一令,却见方才还低声哭泣的士卒,此时已经起身,手中倒握环首刀,横于脖颈! “将军,此战小的不得去,不能报仇雪恨,亦无颜再见故去二老!” “慢!” 一腔热血,喷在高诚脸上 高诚傻了! “傅燮!” “传令三军将士,保家小、复深仇、雪国恨!杀蛮!” “此战,不留俘虏!本将军,只要首级!” 第38章 哀兵必胜 “收敛这位壮士,另外,将其所行壮举传遍全军,告诉将士们,本将军与他们同在!” 高诚说完,忍着眼眸中的泪珠,转身离去,未曾敢看一眼那个自己都不知名字的将士,那个被自己一言一语逼的自尽身亡的忠勇之士。 子时,葭萌关城门打开,数万汉军蜂拥而出。 大军行走,斥候必在于前。 近千人的斥候队,在大军未出发之际,就从关城上顺绳而下。随后,迅速散开来,为大军遮掩战场。 全军两万八千余人,关城之内,仅仅留下不到三千的伤兵守城。 过了关前狭窄的山路,转身便往左侧丛林而去。 急行军近一个时辰,大军总算是横穿葭萌关左侧山林,来到蛮军大营的侧后,埋伏在这山林之间。 吃些干粮之后,所有人尽皆匍匐于地,毫不作声,一边休息,一边静待主将军令。 ———————————————————————— 蛮军大营内,秃纳和沙摩托都已经被叫醒了。两人听着探子的报告,皱眉不止。 “咱们安排在城外的暗哨,被汉军斥候清除了,怕是汉军有什么阴谋诡计啊?”秃纳疑心不止的说道。 沙摩托点了点头,承认了秃纳的想法,说道:“无妨,我已经让探子们去关前查探了。只是目前没有发现汉军的踪迹,关城之上,也是没有什么变化!” “不可能,汉军不可能花大力气,把咱们的暗哨清除掉,而不做任何动作!肯定是要偷袭咱们大营!” “袭营?”沙摩托想了一下,摇下头说道:“应该不会,汉军兵马不过三万人。若是死守那葭萌关,咱们未必能破。但他们要是来袭营的话,就是自找死路,汉军将领不会这么傻的!” “还是做些准备的好,免得中了汉人的奸计!再则,若汉军真来袭营,那咱们也不必在攻打那葭萌关!” “嗯,对对。这样,我们五溪蛮勇士在大寨门口设伏。至于你们嘛,看好粮草就行,如何?” 听着沙摩托的提议,秃纳点了点头。这沙摩托想拿汉军的首级扬威?那你就去拿,别崩掉几颗牙就好! 随着两名头领的议定,五溪蛮一队队精锐兵马,调到大寨门口附近埋伏起来。而原本集中的此处的板盾蛮兵,也从新跑到大营后方。 时至凌晨,天色尚黑,却又朦朦亮的时候。 汉军已经来到蛮军大寨之后三里左右的地方,一片片山雾飘下,放眼望去,竟不见十步之外。 “将军,天快亮了!” 高诚看看这浓雾,低声说道:“传令将士们,白布束于盔上。” 天降大雾,真是天助吾也! 随着天色见谅,雾气也渐渐消散。 一蛮将正站在箭楼之上,打着哈欠。大半夜的把人叫醒,说是汉军要来袭营?有个毛的汉军,觉都没睡好! “啊呜~呃呃!” 还在打哈欠的蛮兵,突然瞪大了双眼捂着喉咙。只见一支箭矢,已经透颈而过。 几名斥候快速翻过这不过一丈的栅栏,解决掉周围几个岗哨,打开寨门。 寨门一开,只见门外挤满了身着红衣,披黑甲,盔带白色布条的士兵。为首一人,头顶燕翅盔,身披鱼鳞甲,拔出腰间宝剑,大声吼道:“将士们,三万袍泽的英灵在天上看着,给本将杀!” “杀!” 一阵冲霄怒吼,顿时惊醒了整个蛮军后营的人马,也就是板盾蛮兵! 这些板盾蛮兵怎么也没想到,汉军居然不知不觉就杀到了眼前,匆忙之下,根本组织不起什么抵抗。 一时间,汉军在蛮寨之中,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怎么回事?”秃纳接过亲兵递来的战刀,匆忙问道。 亲兵满是焦急之色,气喘吁吁的说道:“汉军偷袭我军大营,自大营后面杀来。现在我军已经被冲散了,大王,快去前面,汇合沙摩托大王,再整顿兵马,迎击汉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秃纳一脸的迷茫,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汉军居然绕到了大营后面。 “快,走,去前面!” 迷茫过后,秃纳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这个时候,不是组织麾下抵抗的时候。说起来,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牛头山一战,手底下这些人已经被汉军杀破胆了。 牛头山汉军败退后,自己废了多大的口水,才拦住这些人散伙回去。现在倒好,都已经将手下人安排在后营了,居然还能碰见汉军。 战场内的情况,一如秃纳所想。 这十余万板盾蛮兵,早在牛头山之战中,就被三千汉军轻兵杀破了胆。而现在,这数万汉军,皆如那往日的三千轻兵。悍不畏死,任凭挨了多少刀,只要还能动一下,就非要拉一个人垫背。 汉军一边追杀着一触即溃的蛮兵,一边放火烧营。 如此一来,蛮兵更是不堪,往往未见汉兵杀来,就往前面五溪蛮大军处逃跑。 “杀,杀光这些蛮子!报仇雪恨!” 数不尽的汉军士兵,浑身浴血,腰别头颅,扬起手中刀刃,驱赶着十余万溃兵,直奔蛮寨前营。 沙摩托此时已经穿戴完整,看着严阵以待的麾下勇士,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汉人还真是狡猾,居然跑到了大寨后面,哼。不过,纵然你们再多诡计,也挡不住我五溪蛮十五万大军。真以为你们汉军,还是以前那个一汉当五胡的汉军吗? “杀!” 一名汉军士兵,自后一刀,砍掉逃跑蛮兵的脑袋,大吼一声:“小弟,大哥给你报仇啦!” 还有士卒一边哭泣着,一边抽着手中环首刀,砍翻一个个毫无抵抗的蛮兵,泪血相混,遍布面庞。 之前见到近十万板盾蛮兵居然无人组织抵抗,委实又吓了高诚一大跳,生怕这帮人蛮兵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现在嘛,十万蛮兵溃败之势已成,不足为虑了! 沙摩托看着身边讨回来的一个个板盾蛮人,各个披金带银,显然是各部落的头领,以及军中的官佐。哼,真是废物,十万大军,就被这帮子胆小鬼扔给了汉人。 “传令下去,胆敢冲击我们阵型者,杀无赦!” “是,大王!” 第39章 一汉当五胡 随着时间推延,雾气渐渐散去。 站在高处的沙摩托也终于能够看清远处后营的情况,这不看还好,一眼望去,竟全是狼藉。 一道道腾起的烽烟,欲遮挡这天。一片片的血红,欲侵染这地。 一群群的汉兵,不停的追杀着四处逃散的蛮兵,欲屠尽这天下诸蛮! 猛吸了一口凉气后,沙摩托挥了挥手,示意大军做好准备。汉军已经驱赶着数不尽的板盾蛮人,杀到阵前数百步的位置了。要不了多久,这些蛮人就会成为汉军的帮凶,但自己可不会手软! 旁边的秃纳早已经吓傻了,不,应该说自从来到沙摩托身边这一刻,就已经傻了。自己麾下的那些部落头领、军中佐官,居然比自己还先一步逃到这里? 卧槽,这下好了。将领齐齐逃走,十万大军竟找不到一人来组织抵抗,呵呵~不溃败才有鬼了呢! 厮杀近半个时辰,高诚也带着众将来到蛮军前营。 站在后方望去,前面黑压压一片,看不清那究竟有多少脑袋,皆是严阵以待。 “杀,先行驱赶溃败冲击蛮兵阵型!” “杀!” 军令所到之处,皆是一阵嘶吼声响起,无数的汉军再次扬起手中血刀,冲锋在前。 更苦的则是溃兵们,看着后面如同野兽一般的汉军,真是吓懵了。不,他们不是猛兽,猛兽尚知伤痛。这些人完全是不知伤痛为何物,眼中只有鲜血、首级、杀戮! “放箭!” 看着数万溃兵直冲己方大阵,五溪蛮中的弓手当即上前放箭。 近万支箭矢交错,洒落到冲进射程的溃兵头上。无头苍蝇一般的蛮兵顿时一惊,这才发现已经逃到五溪蛮大军的军阵前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些溃兵居然嚷闹一番后,再次朝着五溪蛮军冲去,口中喊着乱起八糟的东西。 哼,不知死活! 沙摩托冷哼一声,继续下令射杀。 接连三波箭羽,打断了溃兵们的念想,想活命,只能从两侧绕开军阵。可两侧都有汉军追杀啊 无奈之下,溃兵顿时四散奔逃,有继续朝着五溪蛮军冲,有往两侧逃跑的。还有人居然回身朝着汉军跑去,一见汉军的面,当即跪下求饶,却不想路过的汉军手中刀掠过,当场枭首! 面对亡命四散的溃兵,汉军也忙不过来,杀了一个,立马就有几个从旁边逃跑,根本杀之不及。 “将军,溃兵都逃散了,拦不住!” 高诚冷哼一声,喝道:“传令三军将士,冲阵!对面的就是五溪蛮人,若非这帮蛮子,吾等早已大败板盾蛮,与殁于沙场的三万袍泽喝庆功酒了!” “诺!” “将军有令,杀光五溪蛮!” “嚯!” 不再阻拦溃兵后,汉军逐渐收拢兵马,凝望着前方的五溪蛮兵! “进攻!杀!” 随着高诚拔出佩剑,斜指苍穹,一声大喝。军中战鼓突响,轰鸣如雷。三军将士皆是一声怒吼,宛如血海一般,涌向五溪蛮兵阵型。 “放箭!” 箭雨的攻势并未如沙摩托之意,毕竟汉军皆装备札甲,骨箭根本射不穿,也就夹杂的铁箭,才能对汉军造成伤亡。 弓箭非蛮军之利! 汉军中的弓手,冲锋之时,亦是取弓搭箭,奔跑中朝着蛮兵射出一矢。随后,弃弓扬刀,冲锋陷阵。 蛮兵几波箭雨落下,不仅未对汉军造成太大伤亡,反而使得一名名将士身披十余剑,恍若不死之身,冲到面前。 望着这一幕,不少的蛮兵都是心有余悚,在惊慌中还是举起手中长矛,直指冲来的汉军。 汉兵彷佛看不到那锐利的长矛,竟然直接撞了上去。顿时,血肉模糊,无数汉军将士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但亦有猛士居然握住矛杆,阔步继续向前,任由矛杆穿过身躯,直至靠到蛮兵脸前。那蛮兵早被这一幕吓傻了,汉军手起刀落,斩下头颅。其后,那将士竟仍向前数步,方才血尽而亡。 越来越多的汉军将士,不顾生死,以血肉之躯,硬抵锐器,冲散蛮军阵型。 跟在后面的弟兄,则是快步向前,将这些受到惊吓的蛮兵驱散,继续上前冲锋,延续着之前袍泽的英勇事迹。 沙摩托也惊住了,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自己居然从第三个军阵,退到现在第七个军阵! 这可不是几千人的军阵,这可是万人大阵啊。半个时辰,冲破了六万大军的阻拦,现在竟犹有余力。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再让汉军冲破两阵,不论此战胜败,自己都损失太大了!”沙摩托低声自言说道。 片刻之后,转身对身边心腹大将说道:“鄂虎,你去收拢一下咱们溃败的族人,连同后方的八万大军,先行撤退!咱们不能因为板盾蛮,损失太大!” 待到鄂虎离开不久,沙摩托便叫来了秃纳,说道:“秃纳大王,这些汉军太凶悍了,我先去后面组织溃兵。你先带领板盾蛮勇士抵挡一阵,我这一万勇士也归你调度。” 秃纳皱了一下眉头,并未怀疑有他。有这一万五溪蛮兵在,想必这家伙也不敢耍什么把戏! “杀!” 两万汉军再次驱散了这一万五溪蛮兵后,看着前方又是一个万人大阵,顿时高声嘶吼上前! 眨眼间,两万将士再次忍受着巨大伤亡,闯入蛮兵阵中,展开混战。 秃纳看着眼前陷入混战的两军,猛锤了一下身前护栏。若不是这大营限制,十几万大军将三万汉兵团团围住,还不是瓮中捉鳖。 眼前大营宛如长蛇,十几万大军只能层层布防,根本施展不开。 事实是,葭萌关地势本就如此,二十多万大军想要摆出一个正规的大营,除非把左边的山挖掉一截,或者是将右边的大河给填了。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蛮兵昨日刚到,能扎出一个大营,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让他们扎营如同汉军一样严谨,确实有些为难人! “不好了,大王,沙摩托大王跑了!” 秃纳正在思忖如何抵挡汉军才好时,手下一个部落头领突然跑来,小声的对自己说了一句。 听完这话,秃纳当即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十余万五溪蛮兵,正在往大河旁边撤退。 卧槽,老子怎么信了你个鳖犊子! “走!快,让咱们的人赶紧跑,能跑几个是几个!”秃纳大吼一声,随后就快速离去,片刻之后,已不见踪影。 得到消息的板盾蛮兵,当场丢下奋战中的这一万五溪蛮兵,直接朝着河边跑去。 而这一幕,自然是被战斗中的五溪蛮兵发现了,再望向后面,已经看不到大军身影,随之溃败! 第40章 京观 次日,也就是大战后的第二天。 一队队蛮兵俘虏捆缚双臂,在汉军的推搡下,跪到地上。 随后,成群结队的汉军手持环首刀,来到蛮兵身后。 “斩!” 将官一声令下,近千名俘虏的首级腾飞而起。早有准备的汉军,立马用麻袋,将首级收拢起来,全部堆放至后方。 而首级堆成的京观,已经两丈之高。纵然是有灰土夯实,依旧掩不住那恐怖的泛白眼珠。 无头尸身,也稍后被汉军拉走,同样制成京观! 而后,又是千名俘虏被拉了出来,继续之前的屠戮。 高诚已经回关城了,做着战后的统计工作。杀俘、斩首、制作京观这种事情,虽然是自己亲口下的命令,但还是不看的好。 前世受到的教育,让自己知道这样做是残忍的,可自己却不得不如此。 士兵们需要首级,来换取功勋。除了杀俘之外,别无他法! 将领们需要京观,来彰显他们的武功! 益州百姓们,更需要京观! 十万尸身铸成的京观,足以震慑蛮人,使其十年不敢生有异心。 最重要的是,防止瘟疫发生。战场上堆积着数以万计的尸体,也只能铸成京观。因为没人,没有足够空闲的人手去掩埋这些尸体。 此次袭营,汉军大获全胜,斩首近五万级,俘虏蛮兵六万。但自身的伤亡亦是不小,尤其是后面冲击五溪蛮兵阵型的时候,更是伤亡惨重。 出兵两万八千人,战死七千,重伤三千,轻伤近万,几乎人人带伤! 现在在关外执刑的正是那七千并未受伤的将士,这点人,想要掩埋十余万尸体,太难了。反倒不如制成京观,一劳多得。 十万首级,足以让所有人都分到几颗,军爵提上一二级不成问题。 坐在地上等待死亡的五万蛮兵俘虏,一动不动,目光早已散乱,彷佛丢了魂一般,任由汉军宰割! 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惩罚! 他们想反抗吗?想 但无人敢反! 又是一千人被拉走,俘虏们看都不看,他们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 而这被带走的一千人,更是步履蹒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 “华神医,军中药草可足?”高诚在伤兵营找到了华佗。 这位华夏史上为数不多的神医,正匆忙的在伤兵中徘徊。一名名找来的医者,在华佗的指引下,为伤兵们处理伤口。 华佗满是疲倦的看了高诚一眼,却是冷哼一声,生着气继续忙活。 高诚苦笑一声,心知是外面杀俘这一幕,使得自己惹怒了华佗。但自己不后悔,这些士兵很可爱。如果能用蛮子的首级,换取他们一家的安康生活,自己还会杀的更多! 离去之后,高诚便回到城楼,站在女墙上,眺望关外的尸山血海! 寂静一片,除了监斩官一声声的斩字,再无别的声音。俘虏们早已经吓的不敢出声,被斩首的人更是生无可恋,连那一声凄惨的哀嚎都不愿发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负责斩首的将士们,挑灯夜斩。 高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这七千士兵回关。他们回来了,也就代表着五万俘虏,已经为之一空。 “将军!” 身后一声呼喊,打断了高诚的思忖。 高诚回头一看,见是张安,微笑一下,再次望向关外。 “将军,这样真的好吗?”张安同样看向外面,口中道出心知的疑问。 三丈高的首级京观,已经达到葭萌关城之高,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无二。而同样的京观还有三座,皆是以首级堆砌。战场论功,以首级为计,因此首级是最先被铸成京观的。 想想明日还有十余万具无头尸体,亦要铸成京观,那恐怕就不止十来座了,细思极恐! “还记得那天本将说韩迁和赵胡子吗?”高诚突然问了一句。 张安咽了口气,哽咽说道:“将军,吾” “别说了,本将知道,汝是为某考虑!”高诚这时亦是热泪盈眶,抽下鼻涕,继续说道:“韩迁这家伙本将军是真的看好他,家境中落,却刻苦非凡。某给了他很多兵法书籍,他也勤奋学习。” “他母亲不到四十岁,却已满头银发。吾现在都不知道,回到陇县,该怎么跟伯母交待!” “他还有一个弟弟,才五岁大,遗腹子。汝说说看,本将军该怎么办?” “还有赵胡子,本将军没有告诉他。牛头山一战前,本将军就收到了仆人的回信,找到了他失散三年的妻儿,就在金城,近在咫尺!” “本想着等到牛头山一战大胜后,拜将封爵,再告诉他,给他个双喜临门!却不想” 说道此处,高诚已经说不下去了,滚滚热泪不断盈出。 听着将军诉说的张安,也早已泪流满面,低泣说道:“将军,卑职知道您的心思,您想为他俩报仇雪恨!但是,吾等不能因此误了您的前程啊!” “此次杀俘数万,积尸十余万,将军必定会为那些文官诟病!” “无妨,能雪恨足以!若不能报吾之仇,纵是本将军做了那三公九卿,亦是难以心安!” “去,取些酒水来,咱俩跟韩迁、赵胡子他们喝上两口!” 片刻之后,高诚与张安对视而坐,左右分别放置着韩迁以及赵胡子的灵位。 张安给四人全部斟满酒水,高诚端起这酒,看了眼左右灵位,轻声说道:“小韩、老赵,看到了吗?十万首级,就是本将军送给你俩的血食,好好的吃!” “这辈子,生时杀胡蛮,死亦饮其血!” 冰凉的酒穿过咽喉,深夜之中,只剩下高诚、张安与故去二人的对话 三日后,葭萌关外,早已是一片震慑诸天的场景! 四座首级堆砌成的三丈京观,二十七座无头尸体铸成的五丈京观,大小皆如山峦,武功赫赫! 葭萌关城上,不论轻重伤员,士卒将佐,医师辅民,皆已挤了上来,围观那前所未有的京观! 秦时,有杀神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兵,一样是铸成京观,但多是低矮,哪有今日之雄壮。 “嚯!大汉威武!” 不知是谁率先喊起,关城之上唱武之声,频繁不绝! “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 第41章 悲喜交加 半月之后,天使携益州刺史张勋等官员,一并来到葭萌关内。 高诚披甲远出十里相迎,身后跟着一小将,正是张任。 在榻上躺了一个半月后,张任也终于行走如初,只是尚不能有过烈运动。 “振威中郎将高诚,见过天使!” 天使依然是赵承,好似这家伙跟自己有缘似的,只要有关自己的制诏,都是赵承前来。 “高将军可不够意思啊,咱家前脚刚走,你这后脚就大破三十万蛮兵。未曾亲眼所见吾大汉将士雄风,真遗憾也!”赵承面上满是憾色,如此大战,自己居然没能参与进去,唉~ 高诚摇了下头,苦笑一声,说道:“天使不知,此战颇为冒险。若是败了,怕是葭萌关不保。正是因为如此,末将这才不敢让天使滞留葭萌关啊。” “幸得陛下天佑,此战竟得大胜,委实可贺!” “是该庆贺一番,此战一过,益州蛮兵可算是平定了!” “正是,天使请,吾等回关再叙!” 回到关内,身处这不算宽阔的葭萌关中,赵承、益州刺史张勋再无喜色。 一名名将士位列道路两旁,列阵相迎。 前端还好,将士们兵甲齐全,戈矛林立,威风凛凛。越往后,就越惨淡。 数不清的将士或是腰缠伤布,或是头裹白纱,或是拄杖而立,或是依托相扶。 赵承亲眼看到一名士兵,胳膊架在木杖之上,左腿站的笔直,而右腿却少了一截。还有一人双目裹着伤布,两手四处探寻,不知所措。 “唉,此战虽然,但吾军几近人人负伤,惨烈至极啊!”高诚纵马走在赵承身边,低沉说道。 赵承点了点头,问道:“高将军,伤亡之数,能否告知?” “嗯,可以,这些早晚都要上表朝廷,天使知之无妨!” “此战,吾军出兵两万八千人,斩首十一万三千余级,阵亡将士九千人,重伤一千人,轻伤七千人。” 赵承听着这一系列的数字,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伤感,慨而言之:“吾大汉将士,当真勇锐!” “是啊,他们是最勇敢的!” ———————————————————————————————————— 上了关城门楼,众人望着关外那三十一座高大的京观,为之一震。 “嘶,这三十一座京观?皆是蛮兵尸身?”赵承震惊的看着外面那雄阔的京观,丝毫不敢相信! “正是,最前方四座京观乃是蛮兵首级堆砌,其后二十七座,是蛮兵尸身堆砌!” “哈哈,高将军筑此京观,足以安吾益州百姓十余年啊!”益州刺史无疑是最惊喜的。 益州乃天府之国,四面尽是大山深林,易守难攻。但山多,也就代表着蛮人的数量就多,也代表着外面军队难以迅速抵达益州。 再加上益州平原地带,气候温暖,书文之气兴盛,唯勇武之气渐渐消弭。益州兵马战力并不高,甚至可以说能排上末底了。扬州南部的江东郡国兵陆战也是不堪,但人家水战玩的厉害啊,能跟天下第一水军荆州水军相抗。 而其余地方,无不适精兵四出之地! 西凉铁骑,羌胡义从兵,并州狼骑,幽州边军,中原的北军五校等等,根本就不怕这些异族。 只有益州,兵马疲倦,外军想要进入,又需要大量时间,很是麻烦。 现在好了,值此京观数十座,待传遍诸蛮后,必定使那些蛮子十年不敢生乱。 “真雄壮也,可惜陛下未能亲眼一观,不然必定心喜!” 在门楼之上,众人观京观良久,方才回至殿内,大摆宴席,举酒相贺。 而就在众人一片喜悦之时,不速之客突然降临。 高诚惊讶的看着亲卫带来的老者,一身桑麻就衣,哭哭啼啼,强压着酒意,皱眉不已。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大庆之际,怎么把穿着丧衣的人带了进来? “公子!” “嗯?” 一声公子,顿时惊散了高诚浑身的酒意,那熟悉的声音,再望去 “王叔,您怎么来了,怎么” 高诚当即上前,扶助王叔,看着这一身的丧服,脑中混沌一片! “公子,老家主仙去了!”王叔苦谛说道,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早已被泪水洒满。 “老家主?吾祖父他他怎么会?怎么会?” 高诚满面的不敢置信,连连后退,怎么会这样?自己去益州前,祖父身子还尚且安好,如今岁不过一载,就 “高将军?无恙否?” “祖父啊~”高诚高声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殿内众人当即大惊失色,急忙围上前去。 “将军昏过去了,快去请华神医来!” “某这就去!”傅燮说完,便朝着伤兵营跑去。 其余人急忙将高诚抬到侧屋,安放榻上,焦急的等待华佗到来。 华佗被傅燮急匆匆的叫来,安坐榻边,把脉良久,眉头紧皱不已,直到那根手指轻点两下。 众人看着华神医眉头紧蹙,心中大是不安。 “这位医者,高将军如何了?”赵承凝着眉头,急切的问道。 华佗点头轻唔一声,说道:“无妨,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多需静养。汝等且先归去,不必担忧!华某与将军开两副去火之药即可!” “天使,吾等权先休息,有华神医在,高将军没事的!”旁边的徐荣拱手一礼,朝着赵承说道。 赵承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华神医到底有多神,但观其余众将的颜色,也放下心来,说道:“也好,那吾等就先休息,劳烦神医了!” 待到众人离去,房间之内,只剩下高诚与华佗二人。 “行了,人都走了!” “华神医当真不愧是神医!”说话间,高诚睁开闭着的双眼,继续说道:“还望华神医莫要告于他人,小子此举,实乃身不由己啊!” “嗯?如今汝已位列将军,关外一战,待报到朝堂,必然高升,又何必如此?” 高诚苦笑一下,说道:“那华神医知小子年龄吗?” 高诚这么一问,华佗当即就明白了,深沉的看了高诚两眼,低声说道:“唉,早知如此,华某当初就不必救汝性命,也省的汝今日之愁!” “额”高诚无奈,只好说道:“华神医还在因为杀俘一事?” “此事,确实乃小子之过,可小子不得不为啊!” “近七万的俘虏,先不说这葭萌关能不能容下吾军和七万俘虏。仅仅是仰仗着八千锐士,以及万余轻重伤兵,本将真不敢将这些俘虏收拢至关内!” “而若是安置于关外,那板盾蛮秃纳、五溪蛮沙摩托尚有十几万兵马,小子不敢行险!” “其次,先生可知吾等军中如何论功?无非就是首级罢了,这数万将士历经汉中之战、成都之战、攻广都城、雪夜奔袭武阳,而后又经历牛头山惨败、关外一战。” “接连大战一年余载,时至今日,他们所得到的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付出。他们拿性命在拼搏,为的什么?为的就是首级、功勋、军爵!” “再者,神医可曾去过蜀郡?去过犍为?犍为境内汉家百姓,被蛮人屠戮一空!蜀郡数百里沃土,为蛮子所祸。无数村庄被烧毁,多少百姓惨遭杀戮?” “能杀五万人,震慑蛮人十年,本将无悔!” 华佗就这样静静的听高诚阔论,良久后,这才低吟一声:“吾等医者,行走天下,济世救人,当心怀仁义!恕华某与将军心中所向不同!” “哈哈,无妨,本将喜欢医者,喜欢他们的济世仁心!但高某亦是在救人,只不过,高某只救吾大汉百姓。若有朝一日,本将定使吾大汉四周再无蛮夷!” 第42章 服丧 “回禀陛下,振威中郎将确实已经挂印离去!”赵承看着安坐于前的刘宏,恭敬的说道。 刘宏手中拿着高诚的请辞奏书,冷哼一声,对着下面的赵承吼道:“哼,朕将数万精兵交与他高子明,即便是牛头山之败,仍旧信任与他,他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赵承一看刘宏上了火气,当即跪下乞求说道。 “陛下,振威中郎将之祖父故去,其生父又抱病在身,也只能亲自回去主持家业啊!还望陛下念在振威中郎将这两年来,东征西讨,建功不少,绕过其一回!” “哼,高子明想要韬光养晦,真当朕看不出吗?”刘宏喘了口粗气,继续吼道:“还有你这个奴婢,他高子明给了你什么好处,处处为他说好话?” “啊,陛下,没有,绝对没有!”赵承急忙摇头,解释说道:“陛下,仆自从往江夏一遭,又来回奔波于益州、司隶之间,从未曾与振威中郎将要过一丝好处!而,振威中郎将他,也从未打算拿钱财讨好于仆!” 听到这,刘宏明显一愣,疑问道:“高子明没给你些许钱财锦帛?” “没有,仆至始至终都未曾见振威中郎将贿赂仆的意思。再想到,振威中郎将又深受陛下栽培,也不敢伸手去要!” “啧啧”说到这,刘宏突然冷笑起来:“没给你好处你还这么替他说话?” 被刘宏这么一问,赵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总不能说,是自己感觉高子明可以飞黄腾达,提前交好? “那个,陛下,仆这不也是见您栽培振威中郎将嘛!” “哼,他现在学会韬光养晦了!”刘宏眉头一扬,恨恨的说道。 赵承稍微想了一下,急忙说道:“陛下勿忧,现在振威中郎将韬光养晦,未必对陛下不利!” “嗯?道来听听!” “陛下,如今朝堂百官尽皆知晓振威中郎将,乃是陛下忠犬。其年岁尚轻,若是混迹朝堂之间,恐怕会被那些老臣摸得一清二楚,反倒不如隐匿乡野。” “再则,振威中郎将行军打仗颇是厉害,但其在朝堂上的手段,怕是比不过那些老奸巨滑的大臣。骤时,帮不上忙不说,恐怕还要多劳陛下忧心啊!” 刘宏蹙起眉头,在殿内来回走了几步,思忖良久,这才点头:“唔,照你这奴婢一说,还真是如此。高子明年岁轻轻倒是朕心急了!” “振威中郎将乃国之栋梁,怕是还要数年时间,方能入朝为陛下操劳国事啊!” “行了,行了,你这奴仆先下去!” “仆告退,陛下万安!” —————————————————— 陇县城外西。 青山绿水之间,花木丛生,不知名的鸟类,更是在树林中不断讴歌。 高诚端坐在一间茅屋之旁,手中拿着《左传》,专心会读。 不远处,便是高家祖宗安眠之所。其中无一丝杂草,旁边又有十几棵二三丈高的绿柳相衬,颇为清静。 自从葭萌关回来后,高诚便见过二老,又与清漪相会一晚。第二日,便来到了这高家祖地,一边代父为祖父守孝,一边躲避这多事之秋。 祖父的去世,对高诚的影响不大,甚至自己都没有多少伤感。从小到大,记忆里的祖父就很陌生。而自从二叔离开后,更是一年不见几回。 唯独自己的父亲,听母亲说,父亲当时听到噩耗,都吐血了。现在还好些,也能吃些东西了。 “唉~”高诚叹了一口气,放下书简,来到空旷处,静静的望着那高家祖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高诚疑惑的回首朝后望去,只见一队骑士快马驰来。 暮然间,高诚笑了,看着打头的张安、张任二人,高诚会心的笑了起来。 “将军走的好是匆忙!”离着百步远,张任二人便下了马,将马匹栓到一旁,快速走来。 高诚微笑点头示意,看着近身的二人,轻声说道:“不成想汝等二人跑了过来!” “吾本是将军部曲,大军回来后,自然要寻将军!”张安拱手行礼说道。 张任同样行了一礼,说道:“卑职弃了校尉之职,特来寻将军,还望将军收留!” “彝凌何谈收留二字,当日吾等未能黄泉一会,他日高某定要与汝喝他个三大碗黄泉水!” “张任拜见主公!” 闻高诚此言,张任单膝下跪,欲行大礼。 幸得高诚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张任,口中说道:“彝凌何必行此大礼,吾等浴血征场,袍泽也。彝凌再若如此,当真是羞煞高某!” “得主公收留,张任日后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彝凌信任高某,以高某为主,高某心甚喜之!可惜,高某如今正值服丧,怕是不能举宴相庆,怠慢彝凌了!” 张任啊,可以说从东汉末年,直至晋初,张任都是蜀中第一名将,亦是蜀中第一忠烈之士。能有此人辅佐,高诚自然开心。只是汉代有制,服丧其间不能饮酒,不能作乐。 “张安,汝稍后与彝凌一同回高府,让家父安排招待一下彝凌!切记!” 张安点头应是。 “对了,张安,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吗?” “将军勿忧,大军回到陇县时,朝堂的封赏便到了。徐将军封了中郎将,李蒙、王方等人也皆封将军,五人已经回河东了。盖勋官至汉阳长史,成为府君怕也就是一两年时间。” “苏则封了敦煌郡守,傅燮拜为偏将,尚在军中!夏育校尉,拜为护羌校尉。其余益州军将的封赏,卑职就不知晓了。” 闻言,高诚感叹了一声,二哥家族无人相衬,只得了长史之位,甚是可惜。而苏则有家族暗中使力,得了郡守之位。 虽然敦煌那旮旯的确有点枯燥,但熬个一年半载,调回凉州或司隶当郡守,完全没什么问题。 “汝呢?” “嘿嘿,军爵升了三级,钱万余!”张安颇为不好意思的笑声说道。 “嗯,可以,钱留着,等到有时间,某让家母为汝寻一门亲事!”高诚点头说道。 张安一愣,显然没想到高诚会提出这茬,扭扭捏捏的说道:“将军,劳烦老夫人,怕是不好?” “怎么?还担心家母眼光不好,挑的细君不合汝之心意?” “没没,安自幼便是孤苦伶仃,为富贵子弟顶了这良家子,这才有幸得将军赏识。若非将军,怕是安早已殁于沙场,怎敢再劳烦将军!” “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汝是高某部曲亲腹,某视汝为手足。放心,定会为汝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给老子生上七八个臭小子。” 跟张安二人闲聊良久,这才相离。 临走前,高诚叫了张安一声,沉声说道:“张安,有时间去一趟金城,把韩迁家人接到高家。还有,赵胡子那一家妻儿,也多需汝操劳。” 张安闻声,亦是神色不畅,应道:“将军放心!” 六月天,不冷不热,微风徐徐 待张安、张任离去,高诚再次回到茅草房边,续读《左传》。 第43章 板盾蛮受降 公元一八一年,汉光和四年四月。 振威中郎将高诚将兵三万,于葭萌关外,大破二十五万蛮兵,斩首十余万级。至此,蛮兵遁于山野,不敢再出。 时隔两月,朝廷新任巴郡太守曹谦走马上任。 与此同时,高诚早已孤身回到陇县。一万北地郡良家子,也早已开拔,抵达凉州。 诺大益州之间,只余下两万兵马,仍然驻守葭萌关,以防蛮兵再次来犯。 但这明显有些多余,五溪蛮首领沙摩托早已被这一战,打的跑回老家,继续祸害荆南四郡。这荆州上无险关,下无良将。论富裕程度,也就稍微比益州差那么一丁点。 而此次叛乱的板盾蛮首领秃纳,灰心丧气,数十万板盾蛮的勇士,在这两年时间内,损失殆尽。 原本雄霸巴郡山区,与五溪蛮、南蛮相并的族群,再不复往年之胜。如今,麾下老弱妇孺数十万,而丁壮只不过区区十万之数。 秃纳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坐等汉军杀来。自己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到时候千万别是那个姓高的家伙。若是此人带兵杀来,怕是这几十万老弱也要不保啊。 次月,七月中旬,在秃纳心惊胆战之下,终于迎来了汉军使者。 使者来自于巴郡太守曹谦麾下,尽述板盾蛮不思国恩,夜郎自大,小小蛮族也敢范大汉天威。秃纳在旁只能奉承以言,挑些好话说与这使者。 最终,秃纳缚手往巴郡太守府一叙。 板盾蛮降了,这一消息,自巴郡郡治江州传出,迅速弥遍四周。 一时间,益州百姓无不欢欣雀跃。两年平蛮之战,益州百姓深受蛮祸,军民死伤不下数十万。今日,这板盾蛮一降,大家总算是能安心过日子了。 板盾蛮也正是迁入宕渠,山野之间不许再留一人。而汉军则驻扎宕渠,以为守备。板盾蛮人需由汉人授以耕种之计,开拓土地,不负往日之勇悍。 此后,板盾蛮再未如同往昔,三年一小叛,五年一大乱,如同江夏蛮一般,被圈入城池,开始民族大融合时代。 当月,益州百姓举足欢庆,巴郡、蜀郡、犍为、广汉郡各地相继建立祠庙,其中立振威中郎将高诚之像,以及巴郡太守曹谦,香火不绝。 而葭萌关外,三十一座京观,也传布于世,引来数不清的益州官宦、世家年轻子弟往来参拜! 益州板盾蛮受降的消息,传到凉州,亦是有无数人欢庆。北地六郡的百姓,再不用担心自家子弟被征召平蛮。三万儿郎出褒斜,只余万人归。 两万壮士,血洒益州大地,给凉州带来的只有那满城白素! 八月中旬,回归的这八千丁勇,以及两千重伤退伍之人,在汉阳长史盖勋以及偏将傅燮的率领下,完成了阵亡将士的统计,以及衣冠冢。 朝廷未曾下达对于这一万勇壮的安置诏书,只有赏赐。偏偏大军统帅高诚有擅自挂印而去,上书一封,走了 徐荣等人得了封赏后,也径直回到河东董卓麾下。如此一来,回到凉州的一万锐士,又不敢私自散去,时任汉阳长史的傅燮,只好烦劳一些。 衣冠冢并不是太形象,但条件如此。牛头山大战,阵亡将士尸身,早已被蛮人,丢至荒野,为狼豺所食。所制衣冠冢,也多是殁于此战的将士。 次日,高诚身着孝衣,来到一年前大军出发时的营地。 ‘共葬墓’位于陇县城南三十里,其间营寨早已拆除,现大军扎营于陇县城北大营。 但,这是一处墓地,一处葬着无数凉州儿郎的墓地。凉州刺史张泽,更是遣刺史府衙吏,日夜看护,打扫。 两万将士入土,使得整个墓群,瞬间庞大了好几圈,多了数万英魂! 事后,高诚与凉州刺史张泽、汉阳太守范津、汉阳长史盖勋会聚一室,相商城外的一万锐士安置。 ———————————————————————————— “无耻之徒!” 回到城内高家,高诚在厅房内,将樽中酒一饮而尽,摔樽在地,破口大骂。 “那张泽、范津,亏他们还是习读圣贤书之人,竟行如此之事!” 傅燮安坐一旁,面带微笑,颇是不以为意,劝声说道:“子明,缘何如此糊涂?” “嗯?”听到二哥此言,高诚回头一观,正见傅燮面带笑容,当即说道:“二哥,怎么汝尚能笑言?小弟只想让那重伤退伍的两千将士,守护‘共葬墓’,那不要脸的张泽二人,居然索要八千锐士之权!” “他们想干嘛?” “哈哈,子明糊涂,糊涂啊!”傅燮还是一副笑容,小酌一口,继续说道:“子明,汝虽挂印离去,但陛下可是未曾去汝振威中郎将之职。甚至印信、文书,皆在军中文吏手中?汝说,陛下这是何意?” 听傅燮这么一说,高诚也冷静了下来,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小弟如今还是这八千锐士的统帅?” “那是自然!军中文吏、将士,谁不服子明之能。他们又岂会轻信一文官,将身家性命付之。况且,陛下既未去汝之职,又未遣天使收归印信,汝高子明还是以振威中郎将督导大军!” “哈哈,既然如此,那某又何须在意那张泽、范津小人之辈。不过二哥,小弟尚在守丧之期,这八千将士,就托付于汝了!”高诚开心了一下,随即又想到自己还在守丧,不能行使军权,只能切声托付。 傅燮心中一凛,正言说道:“吾可代子明安置大军,但为兄可不能行使军权啊。子明,汝需谨记,此乃陛下交付于汝,自然有大用,万不可轻付他人!” 高诚闻言,心中颇有感触,汉帝刘宏花大力气,培养自己,怕是有所图谋。不过,自己可是一心想要造反,与诸雄争霸啊。 到时,怕是又有无数人骂自己身负先帝之恩了! “二哥放心,小弟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如此便好,那为兄,就不耽误子明与弟妹一叙了,哈哈哈~” 说完,傅燮欢笑两声,径直离去。 直到此时,高诚才发现厅外,早已伫立一佳人! 第44章 佳人 “郎君!” “小白!” 高诚阔步上前,将清漪一揽入怀。 “郎君~” 怀中佳人,感受着那宽阔温暖的胸膛,不禁落下泪水。 “听闻,郎君牛头山一战,身负重伤,妾身妾身” “别说了,小白别担心,伤都好了。下回,不,没有下回了,绝对不会再有此等时发生!” 高诚双臂愈发使劲,紧紧的抱着清漪。 “望郎君切莫再行之于险,若出了什么差池,妾身可如何是好!” “好好,好!不再行险了,以后某就躲在后面。最好啊,让贼人连某的面都见不到,如何?” “嗯嗯。” 如同小鸟偎依,清漪连连点头。 相拥良久,高诚这才松开,之间那日夜思念的面庞,早已被泪水花了妆。好似一花脸小猫,不禁笑出了声。 “郎君笑什么?” “走,回去重新上妆!” “啊!唔~!”清漪一听急忙捂住面庞,娇羞不已。 随后,二人亲昵半响,高诚便回到城外祖地。 临近,高诚隔着老远,便望到了一架马车。 走进一观,只见一个孩童,正在自己的茅草房外玩耍,而车架之内毫无一人。 或许看到有人来了,孩童停止耍闹,盯着高诚疑惑不已。 想了好久,好像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当即大声喊道:“姊夫,您回来啦?” 嗷一嗓子后,又急忙朝着茅草屋内喊道:“阿姊,阿姊,姊夫回来啦!” 额,高诚看着这家伙,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屁孩啊,还有有人居然进自己的茅草屋啦?搞什么嘛,怎的如此无礼! 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屋外,高诚没搭理那围着自己转的小家伙。两世以来,高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跟这种熊孩子说事情,不然鬼知道他们那脑回路会整出什么玩意来。 随着茅草屋渐渐打开,一张倾城之容也现于高诚眼前。 高诚仅仅是皱着眉头,静待自己这位害羞不已的佳人解释这一切。 姜纾此刻也害羞不已,偷偷的看了高诚一眼。八尺身高,俊俏非凡,一对横眉紧蹙,搭上那严肃面庞,颇有生人莫近的感觉。 “纾,见过公子!” 高诚已经大致猜到此女是谁了,刚才还没在意,此时再一想那熊孩子叫的姊夫,那么这名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出。 “不成想,汝居然来了?出来一趟不易?” 高诚微微一笑,跪坐在石案,正身端坐,点满茶水,言道:“请,此处寒舍,若有怠慢,勿要见怪!” “谢过公子!” 姜纾说完,亦与高诚对视而坐。 高诚将茶水恭放姜纾面前,笑声问道:“如此出行,汝家里人无意见吗?” 姜纾一双玉手,搓着瓷杯,细语述来:“小女子此次与阿弟一同前来,与家里说的便是出游,家父也同意了。” “出游?游玩到高某这偏僻小舍?”高诚坏笑说道。 闻言,姜纾面上刚刚褪去的红霞,再次涌上,害羞说道:“这只是,嗯唔,是小弟非要来的,小女子不放心他独自前来,只好” “阿姊骗人,分明是阿姊要来的嘛!” 姜纾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这才勉强找个理由,却不想旁边的姜叙不乐意了,急吼吼的解释。 被小弟这么一混,姜纾顿时哑言,那密布的羞红,已经奔着脖颈而去。 高诚也被这熊孩子逗乐了,轻笑两声。 随即说道:“走,此地乃是高家祖地,不宜取乐。吾等,便去前方叙言,以免惊扰先辈!” 姜纾一愣,知是高诚这是在为自己解围,也颦颦一笑,应声说道:“纾从公子之意!” 三人当即离开高家祖地,旁边躲在树林休憩的马夫,也当即将马车挪移至附近。 一块青石,一张桌案,一壶清茶,二人端坐于上,欢声笑语,回转在这青山绿水之间。 天色渐晚。 “公子,天色已晚,小女子不适长留,这便归去了!” 车架之旁,姜纾满是不舍,心怀惆怅。 高诚看着佳人,良久,方才道出:“等着高某,待守丧之期过后,高某必定亲迎汝来高家!” 姜纾面色一红,眼眸间也颇为润红,沉声说道:“纾,静待公子!” “阿姊,走啦,快走啦!”姜叙自马车车窗,探出小脑袋,垂头丧气,今天玩的一点都不开心! 姜纾回望一眼,再次辞声:“公子先且回,勿忧!” “一同走,先去城北大营!” “公子?” 高诚一骑快马,漫步在马车之侧,数人往城外大营而去。 “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隔着老远,高诚便听到营寨箭楼上,传出一声欢呼。 随后不久,整个大营都热闹起来。 进入营寨,高诚亲自扶姜纾下车,旁边的姜叙此刻也是兴奋起来,这可是军营哎,还是第一次来呢! 八千将士分列营门两侧,高诚揽着姜纾,行走于中间空地。每走一段,都能听到一阵阵欢呼。 “张任拜见主公,拜见主母!” 一身披甲的张任,见高诚携一女入怀,再观那女子气质,非是一般之人,心中了然。 反倒是姜纾,这一声主母叫的心中一阵发麻,娇羞不已。 高诚一笑,说道:“此乃某之家将,亦是兄弟!” 姜纾行一常礼,言道:“奴家见过将军!” “好了好了,彝凌,今日天色已晚,汝挑些精骑,护送某之爱妻回冀县!” 张任当即应声说道:“诺!主公放心!吾等这两千精骑,随时可往!” “好,稍后汝安排一番。”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两千精骑护送女朋友回家,这要放到前生,还不羡慕死那些妹子。 果然,姜纾已经愣住了,或者说是被震撼住了。 “公子,无需如此,两千精骑,小女子” “什么都别说,凉州地界本就不太安宁。像汝等一女子,一孩童,一车夫出行,真遇到什么状况,岂不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高诚打断姜纾的话语,面上附带担忧,切声说道。 “天色已晚,吾也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勿要让伯父伯母担忧!” “彝凌,让张安去挑选精骑,吾稍后还有些事情与汝相商!” 随着马车渐渐出营,张安引领两千精骑这才出营。 望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架,高诚沉声与张安说道:“交给汝了,注意安全!” 张安端坐马上,拱手行礼,大声喝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将军之托!” 两千精骑相伴,车架居于其中,向着落日行去。 第45章 天下纷扰 光和四年九月,日食,是为不详。 故,太尉刘宽罢免。 一件正常的天文事件,足以晃动朝堂权力中心。这种情况,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更是屡屡多见。 太尉刘宽被罢免,受到影响最大的便是高诚义兄傅燮了。傅燮少时,曾拜刘宽为师,南征板盾,亦是刘宽让其前往锻炼。 征讨板盾蛮的大军中,唯一一个知道傅燮乃刘宽之徒,就是萧瑗。若非傅燮亲自留书,高诚都不知道自己这位义兄还有个当太尉的师尊。 刘宽为人正直、宽厚,更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并没有因为傅燮是自己的弟子,就为其多加封赏。反倒是区区一个偏将之职,压根就不足以慰傅燮之功。 偏偏傅燮为人也是跟其师尊一样,对于这偏将还很满意? 对于这种情况,高诚就很不理解了!太尉可是朝廷三公之一啊,自己要是有个当太尉的师傅,还用得着跑去益州拼死拼活吗? 如今军中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张任在主持。颇为清闲的傅燮,听到师尊被罢免的消息,当即留书一封,直奔华阴而去。 十月司徒杨赐因病罢,换上了陈耽。 三公九卿之职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更换频繁。 而这个时候,北地郡传来一个好消息。 自从今春起,鲜卑首领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上位,引无数鲜卑精骑侵扰边地。而和连更是亲率部众,杀入北地郡,遇见了汉末三名将之一的皇甫嵩。 时任北地郡守的皇甫嵩,正值壮年,勇略非凡。在和连的入侵之下,引领郡兵大败和连,并射杀此胡酋。 于是,刚当上北方草原霸主的和连,就这样淹没在历史之中。 皇甫嵩也因此更是名声赫显! 正值强盛时期的鲜卑,其蓬勃之势亦嘎然而止。 和连一死,其子骞曼尚幼,和连兄长之子魁头担任首领,开始引发鲜卑内乱。 而在和连死后,鲜卑陷入内斗,汉帝刘宏不知是因四海升平,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玩嗨了! 不仅在后宫之中聚以市肆,还以宫女太监行商贩卖。如此,也就算了,可您一介皇帝,居然穿上商人衣饰,作乐于后宫市肆之间,那帮文官还不喷死你啊? 最关键的是,您在西园遛狗也就罢了,毕竟这些都是您一时玩乐。可您到底是有多恨那帮文官,给狗都上了进贤冠,还佩绶。 啧啧,这下好啦,全天下的文官都被您气的七窍升天! 不过,高诚听着这些消息,也仅仅是逗乐一刻。汉帝刘宏,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至于为何如此,高诚委实不知。 直到传出一件宫中秘闻,傅燮自师尊刘宽处得知,又传给高诚。 后宫王美人诞下皇子协后,不治身亡是假的,其真实死因乃是何皇后鸩杀,也就是用毒酒杀死。汉帝刘宏甚至一度想要废后,但有宦官、外臣相劝,这才放弃这一想法。 而紧随其后,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死了! 没错,就是那个三国演义中十常侍的曹节。历史上的十常侍指的是十二位中常侍,并非演义之中所言这十位。 曹节自汉帝刘宏登基以来,先是诛杀窦武、陈蕃,又行党锢之祸,其后又诛杀欲图谋逆的汉桓帝之子刘俚。 观其一生,无不是为汉帝刘宏巩固帝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权倾朝野十余年。 但这回死了! 综上联合起来,高诚脑海中顿时浮现许多!再想到后面又有赵忠顶替曹节的大长秋之职,不言而喻! 刘宏想要废后,但被曹节以及朝中重臣所阻。这朝中重臣都是谁?无非就是三公九卿! 也就是说,在废后一事上,家奴与外臣联合了! 这是刘宏最不能忍的事情。 次年春,汉帝刘宏下诏三公九卿,检举刺史、郡守为官祸民者,这明显就是要找阻碍废后的三公九卿的麻烦了。 那太尉许让、司空张济正中刘宏下怀。不仅包庇官宦世家子弟,还拉出一堆为官正直的人顶缸。然后,就遭到刘宏一顿臭骂、嘲讽,又提拔这二十多名顶缸者为议郎。 其后,中原瘟疫横行,免了司徒陈耽。 四月,冀、青、豫、兖、司隶等数州之地大旱。 惨遭瘟疫已经使得中原大地,人心惶惶。如今,又有大旱,明年的收成怕又要是颗粒不余。而此时,张角也因此瘟疫,迎来人生的。 以道教为基础,宣扬太平教义。更兼以仙符神水,救治那些得病之人。效果不理想,毕竟糊弄人的终究只是糊弄人。瘟疫,并不是说你喝点符水,就能药到病除。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的百姓趋之若鹜。因为,他们需要心理、精神上的安慰。 新任司徒不是别人,正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袁隗。 十月,三公太尉许让罢免,前司徒、现太常杨赐,上位。 朝中重臣,皆乃世家之辈。汉帝刘宏,也只能以同为四世三公的弘农杨家——帝师杨赐以为臂膀。 时间跨越,终至汉光和六年,也就是一八三年,高诚守丧最后一年之期。 去年中原大旱,汉帝首先大赦天下,又下诏各地刺史、郡守救济灾民。 同时,为了对抗世家,汉帝刘宏又封何皇后之母为舞阳君,并重用外戚何进兄弟二人。 然,今年夏天,中原又是大旱! 面对这连绵天灾,汉帝刘宏终于感受到了身为人的无奈之处。哪怕他已位至九五,一言出,千万人不敢否,依旧改变不了苍天之意。 去年大旱尚未缓过劲来,如今又是大旱,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诡异之处。 中原大旱,对于凉州的影响不大。因为,凉州本就耕地不多,又多濒临河流,去年旱情着实未能影响到凉州的收成。然而,今年金城百姓一点也不好过。 天河倒灌! 气温的升高,使得中原大旱,亦使得雪山之巅的冰水暴涨。 处于黄河上游的金城郡,为黄河所淹没,延绵两岸数十里。 金城郡允吾、金城、枝阳数县的耕地,几乎在这一次天河倒灌之中,全部损失殆尽。汉家百姓,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而羌人,亦是受苦不小。 羌人牧放之所,正处于金城郡南部,以大允谷、归义城、西邯、东邯一带。正位于大河边缘,未能逃过一劫。由此,羌人开始劫掠沿湟水聚居的汉家城池。 护羌校尉夏育,身经百战,面对这些小虾米手到擒来。 随着春节的过去,大汉终于迎来了最致命的一年,高诚也终于走出这个居住三年的草庐! 今年,某高子明,二十一岁! 第46章 大婚 “仆见过公子!” 高诚一路纵马回府,抵达门前,将缰绳交与上前的仆人,快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来到院门,正见清漪端坐雅亭之间,旁边二三侍女候着。 “小白!” 听到那熟悉的呼声,清漪抬首望去,只见一人正立于院门处。 “郎君!” 清漪惊喜一声低吟。 尚未起身,只见快步靠前的高诚,一揽清漪在怀,说道:“吾回来了!” “郎君回来便好,守丧之期已过?是吗?” “对,过了!” “那就好!” 旁边侍女,早已退下,亭中只留二人相依。 一夜狂欢之后。 次日清早,高诚便一身劲装,来到父亲书房。 “孩儿拜见阿父!” 今日高卫的心情很是不错,许是最近又多了开心事。 看着自家儿子,满是欣慰,急急说道:“吾儿,不必多礼!” “如今,守丧之期已过,吾儿可有何打算?” 高卫这么一问,高诚反又踌躇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见高诚如此作态,高卫亦是眉头一紧,轻声问道:”怎么,吾儿可有疑虑?又或是不知如何?” “回阿父,孩儿心中有些计较。但,委实不知先行何步?” 高诚说完,苦笑一声,继续说道:“阿父,如今天下百姓,深受天灾,流离失所。吾义兄傅燮又从华阴传来消息,天下恐有战事发生。” “战事孩儿并不担心,无非就是些许宵小作乱。唯独,战事一起,孩儿怕是又要四处平叛,与冀县姜家的婚事,只会越拖越久啊!” 高卫闻声,却是轻轻一笑,说道:”那吾儿先行成婚,再平战事,有何不可?” “有!” “孩儿若是成婚后,陛下定会” “为质吗?” 高诚话音一落,高卫便想到了儿子的担忧。 自古以来,凡领兵征战在外者,无不适质亲于都。 “何必担忧,吾等便是往洛阳一番,又能如何?”为质总是一件不让人开心的事情,毕竟生死大权掌于他人。高卫亦是如此,可依旧肃然说道。 “吾儿有今日之成,为父并未料到。但为质一事,为父心中亦有准备。汝母亲那边为父去说,过几日为父便遣人走一遭冀县姜家!” 高诚神色一肃,厉声说道:“阿父也无需担心。若是在洛阳出了何事,孩儿定提大军,亲赴洛阳!” ———————————————————————————————————— 三日后,陇县高家遣人往冀县姜家,其中备礼数百箱,西川锦帛千匹,更有一千精骑沿途护送。 高诚站在城门口,望着那远去的下聘队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高家有钱吗?有,而且不少。 具体怎么来的,高诚不知道,反正自己没给父亲支过招。 自己前生哪有什么行商经验,再说了,耳睹目然的那些现代商业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提用了。至于玻璃什么怎么造的? 额没度娘,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呢? 高家的下聘队伍,路过郡县,无不引起众多的百姓的观看。 纳采、问名、纳吉早在四年前就办过了。若非守丧三年,早就进行下一步了。毕竟,佳人易老啊! 纳征的队伍,早上出发,晚上时就有快马来报,姜家已经收下聘礼。并请高家择定日期,早日成婚。 当天晚上,高卫就定出了个日子。 今日是正月十九,而二月二无疑是个最好的日子。 高卫着急,姜家更是着急。四年前订的亲,谁也没想到高家老爷子故去,一口气又拖三年之久。自家大女如今都已经双十年华了,幸得早早定亲,不然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定下的期限,连夜送往冀县。 而后的十余天,高家就开始大买特买,见到什么东西都要买些。婚礼之用的红绸、红布、食材等物更是成车的往家里拉。 这一幕,看的高诚两眼直翻!这可都是钱啊,老子在这家里生活了二十一年,才知道自己是超级富二代啊! 早知如此,自己之前何必去江夏、去益州,老老实实混过黄巾起义。骤时,再掏钱买个一郡太守什么的,不要舒坦死啊! 二月初二当天。 高诚驾着高头大马,身披玄绸,面上挂妆,反倒失了那英武之气,成了一油面小生。手中抱一铜雁,怀间还塞着迎亲书。身后更有鼓乐、仪仗、彩车等,相连里余。 出了陇县城门,只见数百精骑,皆身披甲胄,外衬大红喜袍,随迎亲队伍而行。 城外二十里,有冀县姜家别院,如今姜家一族、以及亲族皆已聚集于此。 姜纾身披玄色婚服,正端坐铜镜前,任由亲戚帮忙上妆。 时日不知过了多久,庄园之外传来一阵阵鼓乐声音,闺房之中也立即响起了调笑之声。 来到姜家庄园外,高诚手捧铜雁,阔步向前。 入门之后,高诚先是取出迎亲书,面见外舅、外姑,也就是丈母爹、丈母娘。 而后这才前往闺房阁楼,迎新人出阁。 姜纾同样身着玄色婚妆,点以清淡妆容,头带配饰,宛若天仙。 “久等了!” “妾身会一直等着郎君!” 随后,姜纾拜别父母,越过地上马鞍,落泪满衫,依依不舍的踏上彩车! 队伍与姜家的嫁妆会与一起,同往陇县城中而去。 “回来了!” “快快,新人回来了!” 蹲点的仆人在城门口看到迎亲队伍回归,急忙跑回高府禀报。高家二老一身喜庆,尤其在得到迎亲队伍归来时,高母更是失了方寸。 幸好高卫虽然激动,但还没忘记这些程序,安慰妻子一番后,二人静坐高堂。 一对新人回到高家,径入洞房。 没有想象中的三拜,更没有热热闹闹的宴庆,只有那倒着进入洞房的凄惨。 倒着入洞房? 高诚刚听到时,也是一阵发懵。最终,拗不过旁边附喝的家伙,只好倒着进入洞房,走两步便扭头看看。旁边的姜纾,看着郎君这一幕,更是颦颦不断。 入了洞房,其余人便皆去了前院。汉代婚礼,可没有那么热热闹闹的氛围,一切都是以庄重为主。 洞房之内,高诚静静的看着跪坐一旁的姜纾,满杯合卺酒已经满上。 “细君!” “郎君!” “请!” 合卺酒,一饮而下 “额,然后该干嘛了?”高诚一脸尴尬的问向姜纾。 姜纾一愣,面色一红,以为高诚想的是床第之事,便羞声说道:“郎君,还有合髻呢!” “嗯?”高诚又是一懵,大感不妙。 姜纾望着郎君的表情,也是疑惑万分,轻声问道:“郎君,莫非无人与汝说婚礼之序?” “啊,哈哈,哈哈!”高诚头一扭,哭丧着脸干笑。 自己该怎么回答,本来以为还是那套三拜之后入洞房,挑完盖头,喝交杯酒,然后就可以那啥那啥了。于是乎,老爹找人教自己这一套程序的时候,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早就知道了。 “唉,合髻便是结发!” 姜纾微笑一下,继续说道:“郎君,可曾看到妾身发髻后束的红带?” 高诚起身一观,正见一红色绸带,束在姜纾发间,说道:“然后呢?” “然后啊,郎君解开,再亲手与妾身束上呀!” 姜纾说完,面露潮红,微微抬首,望向高诚。 高诚轻轻将红带从发间抽出,刚一解下,只见那三千青丝散落 “真的真的要吾亲手束上?”高诚猛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柔顺的发丝,垂于细肩,为难男人啊! 姜纾闻言,羞红更甚,轻轻颔首作答。 见到自家仙女点头,高诚顿时哭丧着脸,手指在三千青丝间游走,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真的好尴尬啊 这贼老天,到底该如何盘发哎 第47章 婚后四礼 大婚当日,高家二老高坐中堂,接待众多前来庆贺礼送的客人。 次日,高诚陪同姜纾早起、沐浴,又端着盛有枣、栗、腶修等物的竹器,来到二老寝门前候着。 高母一心忐忑不安,不停的照着铜镜,又问向夫君:“良人?咱们是不是赶紧出去啊,莫让两个孩子久候!” 听高母这么一说,高卫立马就板着脸,肃声说道:“如今又着急了?之前让吾帮汝忙这忙甚的,怎不见汝心急?” 说完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无妨,诚儿与纾儿乃是小辈,稍等片刻亦无碍!” “怎么这么说!”高母满面春光,一脸的欢欣,言道:“纾儿昨日刚到,吾等身为长辈,哪能倚老卖老!” “哎,某说汝到底忙完没有!” “行了,行了,这就好了!” 片刻之后,二老离开寝室,来到相邻正厅,正身端坐于垫上,共于一案。 高母面带笑容,覆在袖中的双手,搓捏着衣襟,颇为激动。 反观高父,严肃之情,溢于言表,不言自威,闭目静憩。 门外面的高诚已经趴在门口,听着室内二老谈话良久。 此时,见没了动静,当即回头向纾儿摆了摆手,示意上前。 这个时候,姜纾无疑是心情最不安的,丑媳妇要见公婆,那心情可想而知。 “细君别怕,咱阿翁面冷心热,对吾这个亲儿子都没怎么笑过。一会啊,见了阿翁,别看他脸上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心里指不定开心成什么样了!”高诚抓住姜纾手腕,安慰说道。 “阿母是最好的,这会啊肯定笑面开怀!安心!” 姜纾绷着小嘴,轻轻颔首,握着竹筒的玉手反而更紧三分。 “孩儿拜见二老!” “进!” 屋中传出高父声音。 高诚看着姜纾,那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前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心知不自觉暗笑一声。 一进厅房,只见二老端坐其上。 高诚率先躬身行礼,说道:“孩儿见过阿翁,见过阿母!” 高父未作一言,点头示意。 高母依然是笑口常开,说道:“吾儿,快快坐下,莫要多礼!” “谢过阿翁,谢过阿母!” 高诚拜谢过后,又颔首在纾儿耳边轻语说道:“别怕,有夫君在!” “孩儿拜见舅、姑!” 有了高诚的安慰,姜纾明显要好上一些,上前请安。 “好好好!” 高父连声道好,看的旁边刚刚坐下的高诚直瞪眼! 高母亦是笑容更甚,急忙说道:“好孩子,莫要多礼,快到阿姑这里坐下!” 说完,高母更是亲自起身,来到姜纾身旁,拉着儿媳妇就往桌案走去。 高诚举着酒樽,抬到嘴边,愣住了 其后,又传唤仆人上朝食,姜纾亲自侍奉二老进食。这是婚后第二礼,妇馈舅姑,第一礼就是妇见舅姑。 一顿朝食下来,主案公婆媳三人,欢声笑语不断。 只留下高诚一人,安坐侧案,手中竹奢,戳了几下釜中肉食,毫无兴致。 朝食过后,二老为姜纾安食漱口,又酬以一献之礼。 礼毕之后,婚后四礼,也只剩下最后一步,祭告宗庙祖辈,新妇入高家族谱。 但这一步,尚是遥远。按照规矩,得完婚三月之后。 三天后,婚礼正式彻底结束。高家这才大摆宴席,以酬宾客。 汉制婚时,以庄重肃穆为要,更摆宴酬宾之举。而婚后,就没那么多限制了。若是富贵之家,可以依照礼单,邀请宾客举宴酬之。若是贫困之家,亦可不置,但礼尚往来,日后他人家有喜庆,须得前往庆贺。 温柔乡,英雄冢! 一连半月有余,高诚流连于这香酮厚被之间。 直至二月末,消息传至凉州! 自两年前便声名鹤起的张角,引领太平道众,揭竿而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来自流离失所的底层百姓们,一声怒吼,惊破了大汉帝国这天。 不过半月时间,天下一十三州,便有八州举事,声势浩荡。 太平道首领张角自号‘天公将军’,其弟张宝自号‘地公将军’,其弟张梁自号‘人公将军’!麾下三十六方大将,其众大者万余人,小者六七千人。皆头裹黄巾,称为黄巾军。 张角在短短时间内,拉起了五六十万大军叛乱,震惊朝野。 所有人都在庆幸,这多亏了有唐周密告,使得马元义在司隶的起事阉割。不然,八州叛军齐聚关东,又有逆贼聚于心腹,当真难矣。 随着消息的传来,一同到来的还有汉帝刘宏的征召诏书。 高诚握着手中这张帛布,心中感慨不已,黄巾这个垫脚石终于出来了。 “高将军?”旁边的赵承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高诚,疑问一声。 高诚当即回了神,说道:“天使放心,高某明日便引军往洛阳!” 赵承点了点头,环首四周无人,当即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向高诚,口中说道:“高将军,陛下信任于汝,特命咱家将此物交付于汝。凉州精兵、战马,皆从将军,还望将军勿要辜负陛下信任!” 高诚接过赵承递来的紫檀香盒,打开一观,顿时惊了! 虎符! “天使,这” 赵承点了点头,言道:“高将军,虎符、印信、关防文书皆具,还望将军以国事为重!” “微臣定不负天恩浩荡!”高诚向前两步,转身面东,将虎符放置桌案,叩首以拜。 东汉能够调动兵马的信物很多,持节、羽檄都可以。但唯独虎符最重,其次便是诏制。 而汉帝刘宏下发于己的虎符,正是护羌校尉部的右符。也就是说,只要虎符在手一日,护羌校尉部的两千精骑,就是自己所有。 持节和羽檄的权利很大,可以调动许多兵马,但其依旧比不上虎符。持节更相当于一种荣耀,有调兵之权。但持有虎符又不一样,有号令之权。 而这也正是东汉时期,多是持节,少有持符的情况。 总的来说,持节虽大,但若有持符之人号令,持节者也得听从。两个是不同信物的象征,意义并不一样。而虎符,亦是有大有小,有州郡、边军等多种虎符。 次日,高家二老,以及高诚夫妇,皆至祖宗庙堂。 一番祭告过后,高父亲自在族谱上,署下姜纾名字。至此,姜纾便是高家人! 虽不合礼制,但只能如此。 今日下午,高诚便要领兵前往洛阳了 第48章 觐见 陇县北门处。 “阿翁,孩儿率军出发后,您也带领家人前去洛阳!” 高诚拿着一张诏书,神色暗淡,递给高父。 高父轻轻一笑,并未再去看那诏书,安慰说道:“吾儿先行,为父稍后便携家人前往。 “嗯,好!”高诚应声,接过身边张安递来的头盔,又望了一眼前来送别的父亲,大声说道:“阿翁,孩儿去了!” 转身戴上头盔,翻身上马,径直朝着城北而去。 高父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暗叹一声! 来到城北大营,早已集结完毕的八千将士,无不是顶盔带甲,旌旗林立。 “吾率骑兵先行赶往洛阳,彝凌,数千步军就交给汝了!”高诚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张任说道。 张任点头示意。 随后,两千精骑在高诚的率领之下,离开大队步军。 三月中旬,高诚终于带领两千精骑,抵达洛阳郊外。 此时的洛阳郊外,已尽是兵马调动。有受征召而来的壮勇,磨刀砺剑,准备上阵杀贼斩首立功。亦有数不尽三辅、司隶郡兵调集与此。更有左右羽林五军,开拔前往都亭。 左右羽林军乃是皇家禁军,一身甲胄鲜明,武器精良。此时,正与高诚所率领的两千精骑,擦肩而过。 望着那羽林军,高诚不禁感叹一声,真是天下精锐。 大汉禁军可不是后世朝代的禁军,大汉帝国的军队只有边军、禁军和郡国兵。正规军,实际上只有边军和羽林军、北军五校,这区区不过十万的部队。 而羽林军皆是由边军抽调而出,其战力绝对算得上天下精锐。 万余羽林军,一路向东,旌旗遮天蔽日。 “走!” 跟羽林军一比,高诚所率领的两千精骑,如同乞丐一番。尤其是又经过长途跋涉,全军将士皆是疲倦不堪,毫无往日的精气神。 高诚等人离洛阳外郭十里,遥眺前方。 神都洛阳外郭,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北倚邙山,南邻洛水,面积高达一百多万平方米,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外郭附有护城河,引的便是南面洛水。 护城河宽约十余长,滚滚河水冲荡,不知其深。 兵马自然是要留在城外,大将军府早有文吏作备、指引。扎营之地,位于洛阳城西,距离城门很近。 安置好兵马,高诚也应召入宫。 穿过上西门,便进入这座大汉帝国的都城。 越过城门重地,便来到热热闹闹的居住区。地面道路皆有青石铺就,两旁商铺林立,但开门做生意的很少。黄巾之乱,使得八州之地陷入烽火,让所有人都心有不安! 经过曜龙园之侧,从金市东侧主道穿过,又经复道,这才来到宫城的朱雀门。 由朱雀门进入,向北直至崇德殿,这个崇德殿并不是大汉朝议的中心,南宫的崇德殿才是。 汉帝刘宏传召自己,是在北宫正殿德阳殿内。 一路之上,高诚在内臣的引领下,早就看呆了 宫殿数十座,恢弘华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栉次鳞比,金碧辉煌,其中更有飞阁相连,使人行如踏空。 抵达德阳殿前,高诚再次瞪大了双眼。 两侧立有高大的石阙,石阙之上,有观。观是一种建在几丈高的高台上的建筑,可以远望。 这门侧两个门阙,竟高耸入云,抬首望去,竟不见其顶部。 殿前又有台阶,高二丈,花纹石作坛,白玉砌台阶。 走过台阶,来到殿室正门。 门侧黄金铸成的柱子镂刻着三带缠绕的花纹,并套以橘红色。柱侧皆立一名甲士,正是仪仗禁军。身高八尺,一身金甲,手持斧钺,注目正前。 “启禀陛下,振威中郎将已至。” 内臣进入殿内,躬身敬声说道。 “嗯!”汉帝刘宏仅仅是点了点头,示意下身边张让。 张让上前一步,高声唱道:“宣振威中郎将入殿觐见!” “宣振威中郎将入殿觐见!” 唱宣声一直到殿外这几名仪仗壮汉大声吼完,这才方停。 高诚也立马正了下衣襟,整顿神色,抬步向殿内走去。 一入殿内,高诚立马屈膝跪下,大声高呼:“末将高诚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坐殿上的刘宏,眼睛一眯,嘴角微扬,道:“唔~此语倒是新奇,不错,不错!” “爱卿快快请起,上前就坐!”夸赞一句,刘宏便再次开口说道。 高诚应声,又是叩首拜道:“末将谢过陛下!” 随后,起身上前,亦顺势观望一眼这大殿。 德阳殿非常大,往常用来招待文武百官所用,小了自然不行。殿内墙壁上画着优美的图案,红漆梁上镶嵌着青色翡翠。殿中又注有水池,其中花草不计,鱼类繁多。 上前数十步,刘宏正坐九尺阶上,头戴玉冕,珠帘遮掩,不见面容。身旁立一宦官,面上纵有朱粉,扔掩不住其老容。阶下左右,各有桌案四张,其上放置酒水、果类,其后又有宫女粉娥。 “爱卿快快坐下!” 高诚近前,刘宏也终于见到这位大汉帝国的新生良将。身材并不算很雄阔,比起那些力士,更显略瘦。清秀面容,倒是一副好囊容。只是,那清秀的面容之间,又透漏着一丝淡漠,一丝阴狠,一丝杀气。 高诚躬身拱手,喝道:“末将多谢陛下!” 完礼后,退至右侧桌案最下桌案落位。 刚一坐下,便有宫女斟满酒水。高诚抬首,专门注目这宫女两眼,直至刘宏声起。 刘宏见高诚坐下后,便盯着这宫女,眼睛一亮,心中暗想一番。片刻,这才笑声说道:“爱卿,来,与朕同饮一樽!” 高诚转回目光,举起桌案酒樽,大声说道:“末将恭敬陛下,望陛下福若东海,岁比邙山!” “唔,好,好一个岁比邙山!”听着这新鲜词,刘宏心中不禁开怀,颇为悦色。 “朕居于深宫,自此北宫,便可遥望邙山。常叹邙山之秀,邙山之久!” “末将居于凉州,那凉州大地空旷四野,南北数百里,东西三千里。闻凉州之西,尚有吾大汉西域长史府,东西万里之遥,南北数千里。直叫人心生向往,流连赞叹!” 高诚所答,牛头不对马嘴,但刘宏的话头本就不好接。 “是啊,西域长史府,幅辽万里,如今却非吾大汉所有!”刘宏感叹一声,举起酒樽,自饮。 高诚却是一笑,大声喝道:“陛下勿忧,待定了这黄巾之乱,末将必定为陛下再下西域三十六国!” “彩!” 听到高诚豪言,刘宏不禁喝彩。 自从登基之后,就从未有人与自己提过西域长史府(西域都护府)。班定远之后,匈奴分裂南北后,西域就再不复大汉所有。原因便是——西羌。 “西域啊!不知朕在位之时,还能否归吾大汉!” 第49章 论兵 “启禀陛下,皇甫嵩、卢植、朱懏已至殿外!” 正在高诚与汉帝刘宏一唱一和之间,有内臣入殿请示。 “宣此三人入殿觐见!” “诺!” 张让应了一声后,便高唱起来。 而刘宏却是嘴角一扬,笑着对高诚说道:“子明,与吾大汉的这三位名将还未闻面?” “回陛下,末将多有听闻,确实未曾谋面!” “哈,那子明一会可要好好表现了!皇甫嵩三人,可是成名已久啊!” “臣等拜见陛下!” “三位爱卿,快快上前入座,朕与高子明可是久等三位爱卿!” 三人近前后,再次齐声拜道:“使陛下久等,微臣之过!” “三位爱卿无需多礼,速速入座。今日,朕可要为爱卿介绍一员良将啊!”刘宏笑声说道,顺便摆手示意三人落坐。 在此期间,高诚也在观望着这三个东汉最后的名将。 三人岁数相间,大约都是四十余岁。皇甫嵩一张国字脸,横眉丛生,鬓须略长。身材雄阔,一身玄色官袍在身,颇显威严。 卢植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大儒的模样。额,好,人家本来就是大儒。书生文气颇重,却又不缺锋锐之气。秀白的面庞略有皱纹,下巴处留着寸长的山羊胡,笑容常开,似是和蔼之人。 朱懏身高略低,身为南方江东人事,仅有七尺之余。站在皇甫嵩和卢植身边,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或许是之前长期呆在交州,朱懏满脸黝黑。若非这大殿之内,灯火充足,怕是扔到夜里都没人发现。 “来,三位爱卿,这位便是吾大汉的少年英杰,陇县高诚!” “小子高诚,见过三位!” 高诚当即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 “哦,这便是吾大汉凉州的才俊。哈,高子明,老夫身在北地,可是多有听闻啊!”皇甫嵩很给面子,率先夸赞着说道。 高诚谦逊一笑,回道:“皇甫府君谬赞了。小子微末之功,哪里能与府君想比。府君领郡兵,阵败鲜卑精骑,射杀胡酋,让小子心生向往啊!” “不过侥幸,侥幸而已!某也未曾想到,那胡酋竟被射杀!” “汝等二人就别在谦虚了,某在交州,听闻最多的便是子明征板盾蛮,当真是威慑四方啊!”旁边的朱懏插了一句,对于高诚亦是赞扬。 毕竟,这朝中文武百官,稍微打探一下,都知道陛下对这高子明高看一眼。 “朱将军三月定交州,亦是豪迈无双!”高诚回敬一句。 朱懏却是连连摆手,摇头笑声说道:“能三月之内,平定交州,说起来还要有子明一份功劳。子明大败板盾蛮、五溪蛮,传到南蛮、交州一带,便是那些越人亦是恐慌不已!” “说起子明征蛮一事,听闻取十万级,铸成京观?” 不甘寂寞的卢植亦是插了一句。 卢植说到铸京观一事,上首的刘宏眼睛一亮,满是向往的说道:“子明于葭萌关外,铸京观三十一座,震慑群蛮,朕真想亲临一观啊!” “回陛下,铸京观一事有伤天和。但诸蛮不定,时起反复,为了益州百姓,为了大汉安宁,末将只好行此恶行,以震慑蛮人。实当不得陛下谬赞,末将惶恐!” 一听刘宏提起此事,高诚当即出席跪拜请罪。 “子明这是何意,朕深知子明之心,快快起身,莫要如此!” “不错,铸京观虽有损天和。但若是为吾汉家,便是杀光那些蛮人又能如何?失了天和,亦有吾大汉千万百姓敬仰,大丈夫当如是!”脾气同样暴戾的皇甫嵩当即说道。 卢植看了一眼皇甫嵩,眉头皱起,怕又是一个嗜杀的高子明啊! “今日召集诸位爱卿前来,便是商议一下如何平定这黄巾之乱!”刘宏一声打断众人的想法。 提起黄巾逆贼,众人皆是眉头紧皱。 随着几名内臣抬来大汉帝国舆图,横于众人面前。 刘宏亲自从九层台阶上走下,四人也急忙起身,跟随其后,来到舆图前。 “逆贼张角,不思天恩,不怜天下百姓疾苦,聚众举逆。如今居然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哼!这苍天还死不了!” 刘宏话语刚落,四人急忙拱手大喝:“陛下放心,臣等定剿平逆贼,还天下太平!” “有四位爱卿在,朕心甚安!”刘宏宽勉一句,再次开口说道:“诸卿请看,逆贼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聚于冀州,有众二三十万。” “青州有其麾下贼帅管承等人,有贼十余万。兖州有贼首卜己,麾下四五万兵马。豫州逆贼乃是波才,有众十余万。荆州亦有逆贼张曼成,麾下众多达二十万。并州有逆贼郭太,麾下众亦有十余万。” “冀州贼寇,亦是发兵攻吾幽州。青州逆贼,肆虐青徐两地。幸得司隶贼首马元义,已被斩首。否则,这天下十三州,乱的可就不是八州之地了!” “这些都是绣衣使者前日刚刚传回的讯息,朕已经命令大将军征召兵勇。并遣将领兵驻扎都亭,又于洛阳周边八关置都尉,拱卫洛阳。但这平逆之策,朕心知全无啊!” 刘宏一口气将绣衣使者冒死传来的讯息说完,叹气一声,望向身后四将。 皇甫嵩、卢植、朱懏,皆是皱眉思忖,良久未有谋略。 再望向高诚时,只见其眉头舒展,面带微笑,似胸有成竹一般。 “陛下,臣有一计,可破黄巾逆贼!” 果然,刘宏听到高诚献计,当即大喜,说道:“子明,速速道来!” 高诚上前两步,先是躬身一礼,口中说道:“末将献丑了!” 随后,手指滑过舆图,指着大河(黄河)。 “陛下请看,这大河便是吾等破贼关键所在。贼首张角兄弟三人,聚众二三十万,欲全取幽冀二州。吾等便可遣一良将,将兵数万,自孟津渡过大河,直抵清河国界桥。屯大兵于此,张角必定聚众与吾等官兵大战。” “如此一来,贼众若想取幽州,则兵力不济。若想败吾大军,又非易事。骤时,二三十万贼众,必定拖延日久,不能有所为!” “而趁此之际,吾等再发兵马,出轩辕关,直奔颍川。兵分两路,一路清剿豫州黄巾贼寇。若有建功,再北上兖州。而另一军南下荆州,负责剿灭荆州黄巾。” “此计之关键便是大河防线,骤时大河沿岸渡口,必须严防死守。再以大军屯于界桥,使青兖冀三州黄巾,不得相汇。而后,另外两路兵马,平定荆州、豫州、兖州贼兵后,尽皆北上,一战平定冀州逆贼!” 咳咳,高诚毫不客气的将历史上官军平定黄巾的策略山寨过来,献于刘宏。 “妙哉!黄巾逆贼,虽势起八州之地,但其缺陷却是被子明一眼观出,真乃良才啊!”卢植对于这一计策,大为赞扬。 皇甫嵩想了片刻,亦是开口赞道:“不错,黄巾声势虽然浩荡,但其贼众多部,分居八州之地,不能汇之一处。只要吾等谨慎用兵,便可一一剿灭!” 刘宏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另有其他。 “子明,朕若是用汝之策,多久可平黄巾?” 时间才是关键,这几年大汉连年天灾,若是让逆贼猖狂日久,怕是要真的重整山河了! 第50章 求解党锢 “回陛下,若是一切顺利,最多两年可平定黄巾!” 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对黄巾之乱有一定的影响。因此,高诚多说了一年。毕竟,这可是面君奏对。 “两年?”刘宏来回走动,眉头紧蹙,不知心知所想。 良久。 刘宏停步,看着高诚,问道:“一年如何?能否平定?两年时间,太长了!” “这”高诚迟疑了一下,自己心中着实没谱。 说白了,自己打的江夏之战以及征蛮之战,都没有一定时间限制,自己可以自由发挥。但现在,刘宏定了个一年的标准,自己委实拿捏不准。毕竟,战场之事,万一有意外,那就不是个把月能缓过来的事。 “启禀陛下,若想要一年平定黄巾,怕是还需陛下解除党锢!” 旁边的皇甫嵩心知稍有计较,如果高诚之策能够实行,那么平定黄巾用不了多久时间。但,现在还有一个大麻烦,党锢之祸! 党锢之祸,使得那些党人五族之内,有官者免,无官者不录。甚至第一批党人家族还发配边疆,至今未归。 这些党人,皆是世家官宦之辈,其中有才华者不知凡几。 “不行,党人乱吾大汉朝堂,岂能轻解!”一提解党锢之事,刘宏一百个不愿意。 那些党人结党营私,掌控朝堂,使得自己即便亲政后,依然不能大权在握。最后,硬是仰赖内臣,这才除了这些烦人的家伙。 如今党锢已经实行十余年,牵连者不计其数。可以说,自己这个大汉皇帝已经将这些人得罪到底了。若是解除党锢,这帮人指不定又会回到朝堂,给自己找麻烦。 最关键的是,这些党人亦是世家之人。他们若是回到朝堂,只会再度增加世家的力量,使皇权再度削弱。 现在打压朝堂世家力量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再使其获得助臂? 高诚这个时候,亦是想的还有党锢之祸的存在。当即上前一步,谏言说道:“陛下,末将以为,当解除党锢!” “嗯?高子明?朕知汝乃是世家之人,收回这句话,朕可以不计较!” 刘宏的语气,无比阴森,寒意彻人。 额,高诚迟疑了,不敢再有多言。 如今的大汉朝堂,就是世家力量和皇权争锋! 世家就不用多说了,朝堂重臣几乎皆为世家之人。而且,现在大汉帝国的官方统计口数是一千万户,民近五千七百万。而黄巾之乱后,大汉帝国骤然消失了近二千万人口! 黄巾霍乱八州之地,但打死高诚也不相信一场农民起义死了两千万人。那样的话,还不得累死黄巾军和汉军将士。 之所以人口骤减至四千万,死在战争期间的都是少数。其中一部分是流离失所,面对课税之下,成为逃户。另外一部分,也就成为了世家的隐匿人口。 想想三国演义中刘备娶了徐州糜氏,糜家仅仅是陪嫁奴仆便有一两万人。这还只是徐州糜家,一个以行商着称的二等世家。那么四世三公袁家呢? 记得袁术自董卓入京后,回到汝南老家,一口气拉出了十万大军?那可是十万人哎,汝南当时全郡人口都不足百万。真要靠征兵,一个豫州大郡都找不到十万青壮! 皇权的话,主要还是仰仗宦官势力。毕竟皇帝是不可能亲自下场,那样的话就彻底玩崩了。 高诚不说话,但旁边的卢植却说话了。 “陛下,臣乃世家之人,对于那些党人多有了解。如今逆贼张角起于关东数州之地,而党人也多是关东世家。若是其二者勾结,后果难以预测啊!” “陛下,子干所言甚是。现黄巾贼寇声势虽大,但其间无人以为大将,无人以为参谋。若是得了党人之助,当真是如虎添翼,平定难度亦会倍增!”朱懏也上前谏言。 刘宏看着眼前四员大将,踌躇不已。 党锢不解,肯定会与黄巾勾结,使得平叛拖延日久,骤时这天下不知还会乱成什么样子。但若是解了党锢,朝堂世家力量再得助力,皇权怕是要被压制到极点啊! “嗨~传朕旨意!”刘宏叹气一声,两相对比,先去其轻罢。 “解除党锢!” “陛下英明!”四人齐齐喝声。 高诚看着刘宏,有点摸不清这位在史书中颇为诟病的皇帝。自幼聪明好学,又得幸天时,登基为帝。杀权臣窦武时,其年岁尚幼,应该未曾参与。 但行党锢,的确是非一般人所能功成。 便是后面的曹老板,一生压制世家,也毫无建树。但眼前这位,确确实实以内臣家奴,活生生搬倒了当时朝堂上的世家力量。 而后,一压便直至现在。 “诸位爱卿,党锢已解,黄巾之乱一年必须平定!”刘宏冷眸注视眼前四位大将。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哼!”刘宏对于解除党锢一事,还是心有不满,冷哼一声,径直从殿侧离去。 “臣等恭送陛下!” 四人躬身行礼。 出了宫城,高诚便受三人之邀,一同去了卢植府上。 卢府距离在南宫西侧,距离北宫还是有着不近的距离。 四人共乘一车架,坐于其间,温酒相谈。 抵达卢府,直入客厅,四人坐落。 “子明今年岁有几何?”私底下,几人便没有了面圣时的威严庄重,颇有闲憩。 “回卢师,小子今岁二十有一,还望卢师多多照顾!” “是该照顾,如此年岁,便有大成就,老夫闻之都是颇多羡慕!”左侧的皇甫嵩当即大声吼道,饮了一樽酒,再次说道:“啧啧,比起犬子,强太多了。那小子一说到诗词歌赋,比老夫都厉害。但一说兵法,半天不言一句,真是气死老夫了!” “哈哈,义真兄,孩童之事,何必多有干涉。吾等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其中凶险自知,何必再让孩子走吾等老路?”朱懏在旁边附声说道。 话音刚落,皇甫嵩就不满意了,当即回话说道:“嘿,汝朱公伟拜了都亭侯,小辈自然不必忧虑。” 这句话一说,其中酸味充斥着整间大厅。 卢植哈哈大笑两声,手指遥指皇甫嵩,却对着朱懏说道:“公伟,看来义真可是被汝这都亭侯,羡煞矣!” “是极,是极!”朱懏亦是笑口说道。 皇甫嵩老脸一红,颇有点不好意思了! “哈哈,府君无需心急。待平了这黄巾之乱,还愁难以封侯不成?”高诚在旁边同样笑声说道。 高诚一提,皇甫嵩又跳了起来,昂首挺胸说道:“嘁,子明贤侄所言甚是。待平了这黄巾之乱,某家还会少了一侯爵?” “说来道去,不还是羡慕公伟封了侯?啊~哈哈~“ 皇甫嵩刚说完,谁知旁边的卢植再次洒了一把盐,其中言语多是笑言,但也使得皇甫嵩更是心急。 “来来,饮酒,饮酒,勿谈此事矣!”皇甫嵩苦笑一阵,实在抵不住这两位好友的调戏,只得举樽。 “共饮!望诸君早日定了逆乱,得拜封侯!” 身为此间东道主,卢植见皇甫嵩举起酒樽,亦是起身祝词。 高诚同时举樽站起,笑颜说道:“祝三位师长,得拜封侯,更进一层楼!” “好,好一个更进一层楼。共饮之!” 第51章 朝会 三日后,大开朝会。 天色未亮,高诚便身着武官玄色衣袍,独自朝着北宫而去。 官袍略微稍大,但也只能凑合,朝廷下发的大点就大点,反正不长穿。 行至朱雀门,高诚便下马步行,看着身边成群结队的文武官员,突然感觉有些落寞。这朝堂中心,不知何时才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南北两宫皆有四座同名宫门,朱雀门都是位于宫城南门,亦是主门。 门外禁军林立,身披精甲,持戈执戟。对于身边穿过的文武官员,不视一见。 无人相伴,高诚也只好跟随大流,穿过朱雀门,又经宫殿无数,方才至南宫崇德殿外。 此时,文武百官于殿外整肃衣襟,依次分列。 看的高诚一脸迷茫,直至不经意间,看到皇甫嵩跑到右侧列队,自己亦是逶迤在右侧队伍末。 随后,文武百官静伫,等待着陛下召见。 不知过了多久,高诚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这才听到一声高唱。 “百官觐殿!” 呼声一到,早已等候多时的文武官员,当即列队上阶入殿。 未至阶上,高诚便感觉到后面有人点了一下自己,回首一观,是一名中年文官,可自己却无印象,只得歪着脑袋作出疑惑之状。 只见那人小声问道:“阁下可是陇县高子明?” 嗯?这家伙认识自己?不应该啊? “在下乃是汉阳郡人,四年前刚刚征辟入朝,有幸在陇县外,见得中郎将之容!” 声音小不可闻,但两人身近,高诚依旧听的清晰,亦是小声回道:“不知兄台高姓?” “将军,吾等朝会过后再聚。不过,将军可知站错队列否?此列,乃是文官,左侧方是武官所在!” 呃 高诚脑子一片当机 站错队了?吾槽! “一会上了台阶,将军趁力士收取佩剑等物时,挪至左列,切记!” 说完,那中年文官便低下脑袋,不再言语。 高诚却是苦笑不已,不应该啊,怎么会站错队了呢?那皇甫嵩、朱懏、卢植卢植? 卢植不是文官吗?吾槽,那皇甫嵩、朱懏? 皇甫嵩时任北地郡守,朱懏征为谏义大夫 阿雷? 脑海中想起皇甫嵩和朱懏的官职,高诚瞪大了双眼,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咋就看到皇甫嵩站到右列,自己也跑过来了呢! 大开朝会,一个武官站到文官的队列,不用想,高诚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来到台阶上,力士收去高诚佩剑,又恭请高诚退下靴子。 高诚急忙忙的脱下靴子,然后径直插到左列,看的左右力士一脸震惊,附近的文武官员亦是惊讶一下后,轻笑不已。 想必,这又是一个刚入京的小官,连队列都能站错 幸亏这是朝会,无人敢大声讥讽,使得高诚不至于太过尴尬。厚着脸皮,跟在身前的武官身后,进入大殿。 入殿之后,高诚当即取出玉板,低下脑袋,静静的站在队列之中。 “百官已至,朝会始!”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诸卿平身!”刘宏待到群臣山呼过后,口中轻吐玉言。 身边张让当即大喝:“起!” “谢陛下!” “诸位爱卿,黄巾逆贼猖獗,兵甲、将士、军械可准备妥当?” 新任大将军何进立马出列,躬身回道:“启禀陛下,南北羽林禁军已驻于都亭,洛阳八关都尉皆已置备。征召壮勇四万余人,亦已齐聚洛阳城外军营。其余兵甲、器械,尽皆准备妥当。” “吾等天军随时可出兵关东,扫荡逆贼!” “好!既然如此,让父,宣诏!”刘宏听着大将军何进的汇报,点了点头,又与身边张让说道。 张让应了一声,取来右侧小宦官手中托着的诏书,打开。 “兹有逆贼张角兄弟三人,叛于冀州,不思国恩浩荡,不念黎民疾苦,妄动天下。今朕上禀天意,下慰万民,布略于天下,问策于良臣。” “特诏拜议郎卢植为北中郎将,持节,护乌丸校尉宗员为副将,领北军五校,会冀并兖三州精兵,合四万大军,兵发冀州,镇压宵小。拜都亭侯、谏义大夫朱懏为右中郎将,持节领新募壮勇两万,出兵颍川。” “拜北地郡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持节,引三河骑士,并壮勇两万,与右中郎将朱懏,同出颍川。” “另,振威中郎将高诚,献策有功,特拜南中郎将,引本部凉州锐士,归于皇甫嵩帐下调遣,镇压黄巾!” “钦此!” “臣等定早日平定黄巾,不负天恩浩荡!” 诏中任命的五人,皆是唱名而出,齐声拜道。 “诸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 五人回到列中,只见张让再次取出一诏。 “今国事艰难,逆贼四起,特诏命诸将举荐子弟,民间深谋远略者,至公车署。另,党锢日久,业已罚罪于党人,今陛下开恩,特赦党人。诏诸党人、世家感于天恩,捐以马、弩等,以兹国事!” 解除党锢诏书一下,殿内世家重臣皆是一惊,随后大喜,纷纷应是。 至此,主要事情业已宣布,剩余的一些杂许小事,付之一谈。 时至半响,朝会终得散去,站了这么久,高诚自己都感觉腿酸。再望向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退朝后相继扶持,真是辛苦你们了! 而此时袁家子弟袁逢于袁隗,再次聚于一车。 “兄长,陛下居然解除了党锢?”袁隗看向兄长,以为这是袁逢发力。 谁知袁逢眼睛一眯,讥笑一声说道:“前日,有人报于吾。言陛下传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懏、南中郎将高诚,于德阳殿谋策。” “想来解除党锢一事,便是此四人之一提议。老夫估摸着,怕是这些人担心党人于黄巾勾结。哼,真是小看吾等世家之人了!” “吾等再怎么不堪,又岂会与那些庶民合污!” 袁隗听到兄长如此说道,这才稍有理解,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不过,党锢解了也好,吾等在朝堂上不久之后,便会又有助力。” “世家啊哈哈哈~” 第52章 大将军府 朝会过后,高诚与之前提醒自己的那位官员,一同出去。 “阎兄,高某在城内并无居所,不如往军营一叙?” 身边这位中年文士,笑了一声,说道:“南中郎将相邀,在下岂有不去之理乎?” “请!” “请!” 来到军营,阎忠或许是第一次来,颇为好奇,左观右望! “将军!”张安得知高诚回来,当即上前一迎。 高诚挥了下手,说道:“张安,传人备些酒食,本将军要与阎兄畅饮一番。” “诺!”张安看了一眼身穿官袍的阎忠,敬笑一下,拱手离去。 “阎兄,请!”高诚掀开帐帘,示意阎忠先入帐。 阎忠亦是回了一礼。 二人端坐,所论者无非就是凉州的那些小事。 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也仅仅只是为了有个不大不小的牵连。 这一顿酒食,自晌午一直吃到下午天色暗淡,二人不知饮了多少酒水。 说起来,高诚自己挺烦跟这些凉州人打交道,不论文武,皆是善饮之辈。自己那二两酒的肚量,喝个两坛已算是差不多了。可这帮子人,跟没事人一样! 遣人送走阎忠后,高诚便喝了一碗醒酒汤,缓解一下。 阎忠? 在凉州自己并未听说过啊,从之前的交谈中,此人文采颇是不凡,不应当是如此岌岌无名之辈? 三日后,后续的六千步兵,终于到来。护羌校尉部的两千精骑,也由夏育率领赶到。 让高诚惊讶的是自己家人,竟然也随着大军一同赶来。 “阿翁阿母?” 高诚一脸惊讶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家老小,欣喜至极。 “哈哈,为父虽晚行两日,但吾等毕竟人少,行路快些,在美阳一带遇见了南容、彝凌他们!” “郎君!” 姜纾自车架下来,轻呼一声,高诚当即望去。 随后又下来一人,正是清漪。 “嗨,阿翁,汝等来的甚早,孩子这阵子都忘记置份宅院了!” 突然见到两位心爱的女孩,高诚一时手足失措,本想挠下脑门,却不想正拍在头盔上。于是,急忙掩饰尴尬说道。 高父微笑一声,说道:“汝啊,真是孺子。哼,为父已经置好宅院,指望汝想到此事,吾等一家怕是要居于外野了!” 呃 “行了,吾等先行入城,不耽误尔等商议军机了。晚间,自己去寻高府所在!” 说完,高父率先上了马车,又呼唤着其他人。 姜纾、清漪还未与郎君说上一句话,只能依依不舍而别。 目送家人远去,高诚这才与夏育等人说上话。 “夏校尉远道而来,辛苦了!”高诚先是上前与夏育交谈,毕竟这人是自己手持虎符传来的兵马,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想法呢。 夏育望着远处高大的洛阳城,感叹一声:“唉,相隔数年,夏某终于再次见过洛阳神都了!” 感叹完,朝着高诚便是躬身行了一礼,直言说道:“末将多谢将军成全!” 高诚急忙扶起夏育,面带微笑,说道:“夏育将军可是误会了,此次校尉能来,乃是陛下心中有意校尉。否则,也不会专门挑了护羌校尉部的虎符啊!” 夏育没有说话,只是感激的对高诚点了点头。 对于夏育的心态,高诚心中也是略知一点。当年北伐鲜卑,声势浩荡,三路兵马齐出,大有不破鲜卑不还的道理。结果,三路大军皆被檀石槐击败,损兵折将不知几何。 世家大族原本就看夏育很不顺眼了,既然你打了败仗,自然会落井下石。汉帝刘宏,也因为心中恼火,一口气将夏育撸成庶民! “彝凌,一路辛苦了!” “来,汝等入帐再叙,顺便高某与尔等说一下最近的事情!” 随着大汉帝国的运转,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点燃动力,一支支兵马调动,更有数不尽的物资器械转运要地。 大将军府一声令下,三路平叛大军,开始准备集结,待到誓师完毕,便可出关平叛。 而在这之前,大将军发来号令,三路大军将佐,齐聚大将军府。 高诚身为四大中郎将之一,在目前的大将军府中的地位自然不低,坐于朱懏三人下首,观望着这大将军府的奇人异士。 对面一个矮黑个很是惹人注目,在第一眼望去的时候,高诚就大概猜出此人是谁了! 曹孟德! 这个时代,最为出色的枭雄! 黝黑面庞,稍微有些消瘦,看起来不像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五官端正,浓眉横起,颇具威严。 曹操在洛阳很是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其曹家乃官宦之家,更是因为此人亦是非凡之辈。提起曹操,洛阳人想起最多的便是五色棒。 而后其前则是四世三公袁家二子,袁绍、袁术。 袁绍生的颇为雄阔,浓眉大眼,让人一眼望去,便感觉此人可交。而历史上名声最差的袁术,反而是这三人间最帅的。 不,应该说是这一群人中最帅的了。 风流倜傥,身上侠义之气,迎风而展。又有那四世三公家族公子的贵气息,当真非一般之人。 而此时的袁术也的确是一名侠士,在洛阳,其义气之名,无人不知! 除了这三位外,还有其余诸人,例如陈琳、淳于琼、张邈兄弟等,多是世家大族之人。甚至,就连阎忠都在其中,看的高诚很是迷茫! 一群人聚集在大将军府,所议者皆是些许杂务。毕竟,大的战略汉帝刘宏已经说过了,不容更改。而最多的便是,往三路大军中塞人。 大军平叛,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可以胜利。黄巾军虽然声势浩荡,但说到底还是农民军。缺乏战甲,缺乏弓弩箭矢,战力的确不高。 那么功劳就不可能由四个中郎将全吃了! 有陛下任命,大头你们四将吃了,总得给其他人留些汤喝! 于是,众人聚在大将军府上,希望能够参与到这一块蛋糕的分割中。 这种事情,对于高诚来说并不太擅长。世家大族虽然在于皇权对抗,可也不代表他们就是一伙的。因此,其中拿捏程度,非一般人所能为。 大将军何进,膀大腰圆,屠户出身,其中道理自然摸不清楚。他可是刚刚升任的大将军,若非陛下一心要扶持外戚,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容忍一屠户登得大雅之堂。 整了大半天,这场发生在大将军府的聚将议事,几乎全程都是由袁绍主持,而大将军何进居然还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一幕看的高诚心中暗叹不已,怪不得黄巾之后,汉帝刘宏如此荒唐。 大将军府,这可是权压三公的场所。刘宏大力扶持的外戚何进,居然全然听信于四世三公的袁家公子袁绍。啧啧,再加上身为三公之一的袁隗,真是 汉帝刘宏与世家的对抗,最有利便是军权。宦官也只能在朝堂之上帮助刘宏缓解压力,真正让世家不敢太过份还是因为军权。正是因为如此,刘宏十几年间不设大将军! 如今,刚整出一个大将军,这才不到两月,就快成了袁家的木偶。 真不知汉帝刘宏看到这一幕,又该如何作想! 第53章 兵发关东 三月末的清晨,尚且有些寒冷。 雾气稍微弥漫,使得诺大的洛阳城如同仙境一般。 高府位于内城城东马市旁,毗邻大道。 高诚身着红色内衬,由妻子姜纾亲手罩上铠甲。 姜纾红着眼睛,一双玉手抚摸着冰凉的甲胄,含泪愈出。 “纾儿,莫要担心。一些蠢贼而已,伤不了为夫。”高诚将纾儿轻揽入怀,靠近其耳边,轻声说道:“安心,要不了一年时间,为夫就回来了!” 姜纾点了点头,眸间落下泪水,却是一言不发。 相拥良久,高诚回首看了一眼室外,天色渐亮 “为夫去了!” 说完这一句,高诚抓住放在旁边桌案的兜鍪戴上,转身离去。 “郎君!” 身后娇弱的声音,让高诚身形一缓,直想回身。但终究扬长而去 到了府门,二老皆在门前候着,阿翁还是老样子,一脸肃然。阿母偎依在阿翁身旁,眼中含泪,直欲泣苦。 “阿翁、阿母!孩儿去了,勿忧!” 高诚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抱拳朝着二老说道,驭马离去。 那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再不见踪影。 “吾儿” “走了,回去,诚儿不会有事的!”高父彷佛老了十岁一般,拍了一下妻子的身旁,低吟说道。 一路直奔军营。 “末将见过南中郎将!” 高诚麾下张任、张安、夏育如今皆已位列将军,毕竟大战当前,需要以此来提升军心士气。 “整顿兵马,随吾前往左中郎将大营!” “末将得令!” 随即四千精骑,近万战马,以及六千步军,整顿而出,直奔城南十里的左右中郎将大营。 相据甚远,便是哨兵察的,急报皇甫嵩。 此时皇甫嵩与朱懏并列于前,身后跟着将官佐吏数十人。 “凉州铁骑,真乃当世精锐!” 看着那奔腾来的数千启禀,任谁都是心胸澎湃。皇甫嵩更是情不自禁,赞扬一句。 朱懏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众多的精骑,以往在南方平叛,多是山河湖泊,骑兵无用武之地。如今一见,方知数千骑兵之声威。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那数千精骑也越来越近。 抵达营外,高诚当即下马,领着张安、张任、夏育三人上前。 “末将见过左中郎将!” 如果说平叛大军四位中郎将之间,谁的地位最高,皇甫嵩当仁不让。四大中郎将,以左为尊,其次为右,后是北,最终方才至南。 再加上自己亦是小辈,高诚无疑给了皇甫嵩很大面子。 “子明何须如此,吾等皆位列中郎将,万不可如此!”皇甫嵩当即上前扶着高诚手臂,将那微微躬下的身躯抬起,口中不停说道。 高诚面露一笑,说道:“末将身为后进之辈,得陛下看重,这才拜的南中郎将。比起皇甫将军,小子差的要远呢!” “子明用兵之能,在场众人,谁人不知?何必如此谦逊!” “公然兄所言甚是,来,吾等入帐一叙!” 进入中军大帐,并无座位,只有大帐正中摆放一桌案,上面放置着关东舆图。 “子明,吾与公然已有定计。由公然引兵出轩辕关,直至阳翟,破颍川黄巾。而吾等兵出新郑,经颖阴、许县去陈国,负责剿灭陈国、梁国、沛国黄巾,如何?” 听完皇甫嵩的话,高诚不禁凝眉,又观望一番舆图。 历史上皇甫嵩应该便是如此行军,估摸着跑到颖阴或者许县的时候,得到朱懏大军被波才击败。这才后退百余里,被围困在长社县城。 唯独不知道朱懏是如何被波才击败的,自长社一战,波才结草扎营,显然对于安营布阵不熟悉。那么,击败朱懏,他是如何做到的? 颍川大多乃是平原地区,唯独阳翟之外,山川环绕,有方山、茨山、大鸿山等。但平原地带的这些山峦,真算不上大山,更别说想要隐蔽近十万黄巾军了。 毕竟,朱懏可是大汉名将,想要击败他,波才不可能以数千人藏于山中以为伏兵,那只会给朱懏送菜。而若是埋伏兵马一多,这位能征善战的将军,还会发现不了? “如此正好,吾等剿灭黄巾的速度,又可快上三分!” 高诚并未打断二人的计划,只是赞扬其中可取之处。 “好,既然如此,那吾等就依照此策,分兵前往颍川,剿灭逆贼!” “末将等谨遵左中郎将令!” 帐内诸将齐声大喝,声洪若钟。 当日下午,大将军府发来出兵诏令,大军这才开始拔营。 五万大军出营,甲胄鲜明,戈矛林立,旌旗漫山遍野。大军所过,途中皆是荡起阵阵黄尘,十余里而不散,更显磅礴。 三军行至缑氏,朱懏率领两万兵马,分兵南下,直奔轩辕关。而高诚随于皇甫嵩,并三万大军,继续向西。越过成皋,再取道南下,直奔新郑。 于此同时,卢植所率领的北军五校精兵,渡过大河,进入河内郡。随后,沿途东进,直抵清河国。 大军发兵于三月二十五日,当日皇宫北宫之间,却是一点都不安宁! 汉帝刘宏,已经将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摔了。 帝冕歪斜,身上衣衫不整,手中握着天子剑,口中大骂:“何进匹夫,匹夫!屠户!” 周边宦官内臣,皆不敢有所拦。地上躺着的两个宫女尸首,已经吓退了所有打算上前劝告的人。 而就在此时,赵承咽了一口口气,惊恐的来到汉帝刘宏身边。 自怀中取出一帛布,小声说道:“启禀陛下,南中郎将遣人寻仆,让仆将此信书转呈陛下!” 汉帝刘宏眉头紧皱,一双冷眸冰冷的看着赵承,吓得赵承大气都不敢出。 随着天子剑的滑过,赵承感觉自己就好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直至剑锋离开喉颈,挑起赵承双手奉承的帛书。 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大将军府已为袁家所控’ 刘宏扔掉帛布,叹气说道:“这高子明帛书虽然晚了一步,但足见其心。这么多人齐聚大将军府,居然只有高子明一人相报,忠臣难觅!” “绣衣使!” “卑职在!” 赵承惊悚的看着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吓了魂都快没了。 “将前日聚于大将军府议事人员,都给朕列出来!” 第54章 百里无人烟 大军路过新郑,进入颍川郡后。 此处景象与相隔不过百里的司隶大不相同 长社地处颍川郡边缘地带。 自越过州境,来到颍川郡,直至长社,数十里不见人烟。 田地荒废,沿途无数座村庄伫立,其间却无一人。 高诚与皇甫嵩共乘一架,立于其身后,望着周边破败景象,不禁感慨道:“战事一起,便是颍川这等大郡,也需数年时间方能缓过来?” 皇甫嵩面容严肃,冷声说道:“黄巾逆贼举叛,才致使颍川荒芜至今。若是能早日平叛,再则良臣以为郡守,施行仁政。用不了两年时间,就足以恢复!” 高诚对于皇甫嵩的话不敢苟同,百姓流离失所,横尸于野,怕也不只是黄巾的问题。别忘了,这豫州自前年起,先是大旱,去年颗粒无收。纵然是汉帝刘宏下诏各州郡,救济百姓,但那些官员、世家真的会如此照做? 遇见有良心的官员,百姓还能少饿死一些。若是遇见那种官商勾结,投机倒把之徒,便是百里饿殍。 去年大瘟疫是怎么来的? 天灾之后,必有大疫!还不是因为死的人多,无人掩埋,致使瘟疫横行。 而豫州百姓经过瘟疫后,又是大旱。 时至今岁,又有几人还能安然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唉~!”想到这里,高诚不禁叹了一口气。 皇甫嵩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莫想太多,世事如此。吾等需要的不是在此哀声作叹,而是早日还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小子多谢将军教诲!” 高诚回答时,心不在焉。皇甫嵩也未曾多说什么,年轻人嘛,都是这样子。再有个十年光景,就好了! 大军延绵十余里,于午时抵达长社城。 三万大军,小小的长社想要容下,并非不可以,但委实拥挤。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这便是大汉帝国,大多数县城的现状。 高诚随着皇甫嵩携带护军入城,计不过三千人。 入了城,高诚才知道这个世道有多么惨淡。 直奔县府的途中,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偎依在道路两旁。 有的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等着饿死 有的人在孩子头上,插了根荒草 还有的人,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大军,眼睛之间毫无波动! 到了县府,长社县令已经携本县大小官佐,迎接左中郎将以及南中郎将。 高诚望着那肥似如同蠢猪的长社县令,冷哼一声。 哪怕是皇甫嵩亦是眉头紧蹙,未曾搭理长社令,直入县衙之内。 两位中郎将落了自己面子,但长社令也只能忍着,人家好说歹说也是中郎将,手握数万兵马。 皇甫嵩、高诚率领亲卫刚进入县衙大堂之上,便看到其间桌案、酒肉皆已备具。 高诚回头冷视长社令,想起途中见到的那些待死之人,那些卖女卖儿之人 “嗞!” 腰间佩剑刚刚拔出三分,却被一双粗糙大手摁住。 “皇甫将军!”高诚看着摁住自己剑柄的皇甫嵩,紧咬牙口。 皇甫嵩眯着眼睛,冲着高诚摇了摇头。 旁边的长社令以及大小佐官,已经被高诚拔剑这一幕吓的瑟瑟发抖。 南中郎将虽未持节,但众人皆是听闻其名,深得陛下看重。若是被其所杀,这厮怕是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陛下都不会追究什么! 见皇甫嵩不说话,高诚却不愿放弃,朝着皇甫嵩怒声说道:“这等贪官浊吏,留之何用?” 皇甫嵩皱了皱眉头,却没想到高子明杀其之心如此之重,但仍未松其口。 杀了这等贪官浊吏并无关紧要,但长社令既然敢如此行事,又未受颍川郡守惩罚,必定是世家之人。为了一介腐官,得罪这颍川世家,对于高子明可是大大不利。 再说,这天底下,哪里不是如此。杀的了一人,杀的了千人、万人吗? “子明,莫要冲动!” “哼,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完,高诚转身离去。身后张安怒视长社令一眼,亦是领着众亲卫紧随而去。 对于高诚离开,皇甫嵩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皇甫将军,这”长社令心中颇有不安,惶惶而道。 皇甫嵩点了一下头,径直朝堂中主座走去,留给身后一句话:“南中郎将年轻有为,有些意气用事,但无需担忧!” 得了皇甫嵩的承诺,长社令等人无不是大松一口气,急忙谢道:“多谢皇甫将军!” 之后,在堂中,皇甫嵩与长社令等人谈笑有声。 酒宴后段,皇甫嵩轻呡一口浊酒,看着堂下众人神色,暗叹一声。 唉,这天下真是应了子明那句话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高诚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城外的荒芜 “斥候都回来了吗?” “回将军,都回来了!长社一县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张安在其身后安安静静的说道,神态有些不大自然。 高诚皱了下眉,却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呵呵,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张安一愣,不大明白高诚的意思,疑问说道:“将军何意?末将未曾明白?” 高诚回身,看了一下四周,皆是亲卫,低声冲着张安说道:“乱世要来了!知道秦末吗?” “嘶!”张安猛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说道:“将军,不至于?您不是说黄巾之乱,至多一年可平吗?” “没错,黄巾之乱,一年可平。但却平不了这天下人心,人心已散啊!” “只是可惜了陛下啊,纵有谋略,却碰到这些贪官浊吏!” 张安神色还在恍惚之中,未能消化得了高诚所道出的消息,只是下意识的说道:“长社令那些贪官浊吏,委实该杀!” “只是,大汉” 听到回过神的张安欲言,高诚摆手示意,说道:“莫要多说了,走,回营!” “诺!将军!”张安满腹疑问,却知道不应当问出来。 将军今日与自己说的够多了,甚至连一些大逆不道之言,都毫无忌讳的告于自己。自己 嗨!若无将军,自己又何来今日将军之位? 这大汉,管它作甚 第56章 朱懏兵败 “杀!” “咚咚咚!” 战鼓声的响起,顿时在这十几万人汇聚之地,激起一层滔天大浪。 “杀~!” 十余万黄巾军一声怒吼,蜂拥朝着前方三百步的汉军杀去。 “列阵御敌!” “嚯!” 汉军将士一声齐吼,手中坚盾竖起,长矛兵迅速上前,将锋利的长矛,架在前排盾兵身上。 三千名弓箭手再次穿过大阵,于阵前列阵。 一根根弓弦挂上,箭矢插在地上。 “风!” 听到号令,弓弩手当即搭弓上箭,斜指前方。 军官望着黄巾军步伐,就在即将踏过阵角之时,一声怒吼。 “大风!” “大风!” 弓弩手松开紧捏箭羽的手指,箭矢飞射而出,直奔越过阵角的黄巾军飞去。 紧接着弓弩手再次连放两箭,退回阵中。 三蓬箭羽飞速急下,直将那涌来的黄巾军射倒一片。后面兵卒刚刚填上空白,立即就被紧随而至的箭羽钉在地上。 但这些依旧不能打断黄巾军的冲锋之势,弓弩再厉害也不过三千人。三连射万余箭矢,也不过只能给黄巾军造成一千左右的伤亡罢了。 “杀!” 看着冲到眼前的黄巾军,汉军前排士卒当即举盾迎上,身后长矛兵将矛尖对准敌人,刺了过去。 仅是这碰撞的一瞬间,黄巾军便倒下三四百人,但汉人亦是有百余人伤亡。黄巾军后方的弓手,也终于冲到射程之内,朝着汉军阵型发箭射去。 数不清的黄巾军口中喊着大贤良师,不要命的撞向汉军阵上的长矛。更有甚者,举着锄头的逆贼,趁着一悍卒空挡,硬是敲死那名汉军将士。 一时间,整个阵型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杀!” 诺大的平原之上,尽是厮杀之声。 酣战良久。 汉军阵型虽然薄弱,屡屡有告破之险,但全部都稳了下来,拦住了黄巾军的攻势。 黄巾军人数虽多,可其武器装备委实太差。许多人手中能够有把柴刀都算是不错了,更多的人还是手持木叉、锄、耙等农具。 相比之下,汉军的装备要比黄巾军的装备好上许多。其甲胄俱全,除非是命中头部,否则造不成致命伤害。 而黄巾军攻破郡县所获得的武器装备,大多都用来武装精锐部队。 波才看到麾下将士的进攻,亦是愁眉不展。出动的兵力高达五万多人,是汉军的二三倍有余。并且,在战前还大大打压了汉军的士气。 可即便如此,这五万人居然未能击破汉军一个阵型,甚至连朱儁手中的后备部队都逼不出来。 “传令下去,让” 波才话语未尽,便听到汉军后方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望着那突然士气大阵的汉军,波才冷哼了,原来是汉军后部赶来了!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随着金锣响起,五万余黄巾士卒,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看到贼兵闻金退去,余下的所有汉军将士,皆是高呼不断。 唯独朱儁冷眼旁观,顺着退下的黄巾军望去,直至贼军大旗所在。 更多的黄巾军将士在聚集 见此,朱儁眉头更是紧凑,心中暗叹一句,原来是疲兵之计! 这颍川贼军的首领便是那个叫波才的家伙,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论前面的以声势打压己军士气,还是即将到来的疲兵之计,都让自己束手无策,真是难缠! 对于波才,朱儁毫不忌讳的大肆赞扬。 这一连环招打下来,足以见证此人临战指挥的能力。 但这都不代表波才就要比朱儁强,只是战场形势所迫,使得朱儁无能为力。 波才这两招,仰仗的便是其占据优势兵力,就是欺负你人少。 朱儁也是脑壳疼,毫无办法。自己手下若是有高子明麾下的数千精骑,还真不用如此担心了。偏偏手下又无精兵悍将,指望那些新丁进行反击? “唉!” 朱儁叹了一口,对着身边的传令官说道:“传令下去,立即整顿阵型,黄巾贼军还会再攻!” “诺!” 一声令下,一万八千余将士,立即重新整顿阵型。 “咚!咚!咚!” 战鼓声再次响起,数万黄巾贼兵,再次冲杀上来。 自晌午时分,直至现在,日落西山 战场之上,鲜血早已浸入地下,染红了这片江山。数不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积在场 见黄巾贼兵再一次退却,汉军将士无不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朱儁望着场中余下的一万多将士,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早知如此,自己在得到斥候消息时,便直接撤军了。如此,即便是顶着朝堂责怪,亦可保全主力。 现在,唉 在黄巾贼兵接连四次的进攻之下,汉军仅阵亡者就已有三千之多,伤兵更是不下两千。 “将军,撤兵!再打下去,真的就全都完了!” 身边一员副将,向朱儁劝言说道。 朱儁眉头一紧,看了一眼副将,说道:“三军将士尽皆疲惫不堪,纵是撤兵,吾等亦会被贼军追上!” “将军莫非忘了方山之中,还有一隘口?” 嗯?副将这么一提,朱儁也不禁思虑起来,那里的确可行。唯独要考虑的便是断后部队,能否支撑到大军度过隘口。 “传令下去,命前军择两千人留下断后,其余人马抛弃一切辎重、伤兵,全速后撤!” 副将一愣,但转头一想,带着伤兵也的确跑不快。 “诺!” 将令一下,所有人都是一惊。 接下来便是不舍 留下来的伤兵、断后兵马接近四千人,无不是绝望至极。哪怕是领军校尉,亦是心凉透彻。 但,朱儁的军令,所有人都不敢不从。 波才很快就发现了汉军动作,当即惊呼一声:“不好,汉军要撤!快,赶紧冲!” 等黄巾贼兵集结兵马冲杀上来时,朱儁已经带着只配兵甲的士兵仓皇逃入方山。而断后的数千兵马,居然在一声怒吼中,与贼军交缠在一起。 “快,加快速度!”朱儁很是着急,自己不知道后面的那四千将士,能够阻拦黄巾贼兵多久。 可如今汉军将士,接连大半天的战斗,未进一口水、一粒粮食,早已疲惫不堪。 拖着虚弱的身躯,无数的将士在越过隘口之后,一屁股蹲在地上,再也不愿意起身。 朱儁可不会管这些不愿起身的士卒,跑不动那就是死。当即下令,着人以土石、树木堆积在隘口处。 听到后方传来的追杀声,朱儁知道黄巾军已经不远了,那四千将士,怕是损失殆尽了! 看着这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朱儁苦笑一声,继续向前。 第57章 退保长社 随着天色渐黑,朱儁率领万余残兵败将出了方山后,当即向西,直奔长社而去。 自阳关至长社,相隔一百五十余里,其间需跨越颖水、潩(yi)水,距离甚远。 但朱儁不得不如此做,自己这边大军惨败,而黄巾主力尚存。若是波才率军直取皇甫嵩之后,大意之下,亦会被黄巾军所困。 骤时,这南下平定豫荆二州的兵马尽没,自己可就真的罪过了。 所以朱儁亦只能退走长社,先保住皇甫嵩的退路。解决掉黄巾波才后,再去平定他处。 至于轩辕关,朱儁丝毫不担心。 洛阳八关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黄巾军无精良攻城器械,都亭又有南北羽林禁军万余人,想要拿下轩辕关,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而波才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磕轩辕关。自己就算是打下了轩辕关,也不存在攻破洛阳的可能。如此,倒还不如继续攻略州郡,先消灭汉军的主力部队。 “报~”一名快骑自远处飞奔而来。 战败朱儁,波才部下也终于得到了一批马匹。虽然是挽马,但好歹也能让斥候速度更快些。 斥候下马拜道:“启禀大帅,汉军并未往轩辕关而去!” 波才眉头一皱,没有跑回轩辕关?唔,那定然是往长社去了!哼 若不是昨日天色太晚,自己十万大军又恐有埋伏,未曾追击,岂能让汉军逃脱? “传令大军,向西直奔长社!” 十万大军的行军速度与万余汉军,自然是没得比。仅仅是渡过颖水、潩水便浪费了很多时间。 皇甫嵩收到朱儁兵败的消息是四月十五号。 手中拿着简信,皇甫嵩满是忧虑,于大帐之中静待高诚前来。 “将军,怎么了?” 高诚入帐,见皇甫嵩神色并不是太好,问道。 皇甫哀叹一声,说道:“公伟被黄巾波才击败,如今正往长社退去!” 听到此消息,高诚并未太过惊讶,仅仅是皱眉而已。毕竟,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吾等要退保长社了!” “不错,暂时也只能退保长社,先灭了这波才再言其他!” 两人商议一番后,便急忙领军向后撤退,于二十号左右,再次回到长社。 再入长社,高诚已经看不到路边的流民了,想必应该是跑了? 朱儁一脸的灰丧,正呆在县衙大堂内饮酒,身旁还放着两颗鲜血淋漓的首级。 “义真兄?子明?尔等可算是到了!” 看到皇甫嵩与高诚,朱儁这才缓过一丝神气,略带些惊喜说道。 皇甫嵩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朱儁身边的首级,正是那长社令以及长社都尉的人头。不禁疑惑问道:“公伟?这是为何?” 朱儁偏头瞅了两颗首级一眼,讥讽说道:“此二人打算投靠黄巾,想要夜半开城,被吾麾下将士所斩!” “嗯?”皇甫嵩皱着眉,厌恶的再次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当真该杀!” 高子明对此不发一言,现在才说不感觉太晚吗? “如今逆贼波才,引十万大军,围堵长社。哼,真是胆大包天。公伟兄,汝麾下部众如何?可否能再一战否?”皇甫嵩无视了高诚看向自己的眼神,径直坐到朱儁身旁,拿起酒坛,猛灌了一口。 朱儁苦笑两声,无奈说道:“不怕义真兄笑话,此战朱某当真是被那波才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皇甫嵩,即便是高诚都吓了一跳。 不会?这波才有这么厉害? 按道理来说,两万汉军,虽是新兵,但仗着武器装备,跟十万大军列阵而战。即便占不了优势,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接着,朱儁便将方山一战尽数说于二人听。 大概了解之后,便是高诚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那波才还真是临战能手,这战场观察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却是非凡。不过,这也得亏朱儁手中没有一支精悍兵马,以为反击。不然,纵是那波才再厉害,也无法击败朱儁。 当然,败了就是败了,没有那么多如果。 “公伟兄,吾等往城楼一观!” 说了这么多,皇甫嵩还是不相信一个泥腿子,难不成真有如此才能? 三人一同上了城楼,一眼望去,城外遍地皆是黄巾。 观察良久,皇甫嵩开口说道:“观此人安营扎寨,毫无章法,当不是能人之辈!” 朱儁在旁,苦笑说道:“义真兄莫要小觑。波才此人,应当是未曾学过安营之道,但其阵战只能确实非是一般。” “不行,若是困守孤城,吾等必败无疑,必须出城一战。” 皇甫嵩刚说完,朱儁便紧接说道:“义真兄,莫要着急,吾麾下这万余将士士气尚些低迷,稍过两日不迟!” “既然如此,那公伟兄当紧安抚将士,吾等后日出城,与贼一战!” “嗯!” 守城必守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长社县城虽然不大,但却也能容忍四万大军聚集。可四万人马集中在这么一个小城之中,兵力倒是充足,唯独粮草不够。 朱儁兵败之时,辎重粮草尽弃,而皇甫嵩所部的粮草亦不算太多。原本便是打算朱儁那边破了波才,稳定颍川郡。然后,再以粮草辎重自司隶出,经颍川郡为大军提供粮草。 可如今,若是被波才彻底围住长社,粮草压根就送不过来。 “唉~”高诚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暗想。 后日一战,怕也未必能大胜。朱儁既然说波才阵战只能非凡,那其临战判断的能力肯定不会差。要是自己是波才,肯定是不和汉军大战。 修缮营寨,深沟高垒,等待其他黄巾军赶来,再彻底围城。 四万汉军聚集在一起,更有近六千精骑,其战力绝对是超过波才的十万大军的。可若是波才死守营寨,汉军还真没一点办法。 骑兵攻打营寨,那得需要步军先破营! 而步军? 四万人中三万四千步军,也只有自己手下那六千凉州悍勇,算得上精锐。其余的,甚至还不比不上现在朱儁手下的一万步卒呢。起码,朱儁麾下还打过一仗,皇甫嵩帐下的这两万步兵,还没见血呢! 指望这些兵马攻破黄巾大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波才再修缮一下营寨,完犊子,汉军除了撤军,就只能等待着天时了 第58章 围城 两日后,朱儁麾下的一万将士,因大军赶到,士气稍微恢复一些。 再加上将领的来回鼓舞,总算是可以出城一战。 这天,天色尚早,三军刚刚吃完朝食,皇甫嵩便迫不及待的引领大军出城列阵。 汉军出城,这自然逃不掉黄巾军斥候的眼睛,当即报给了大帅波才。 波才闻讯,来到寨楼,注目远眺。 只见一支大纛先行,率先出城,其后数千精骑相继而出。再后面,便是那些汉军步卒。 列阵需要的时间很长,没有个把时辰,是完不成的。而步卒在这一段时间内,是最危险的。自从宋襄公之后,中国人就意识到了兵法的重要性。 到了现在基本上列阵都是先是列完一阵,然后再让其他士卒列阵。或者是两军相隔较远的话,便先列好阵,再前往战场。为的就是防止在列阵其间,对面那帮孙子偷袭。 皇甫嵩就没整个担忧了,六千骑兵在手,还尽是西凉铁骑以及三河精骑,战力非凡。黄巾军想要偷袭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万步卒终于列阵完毕,形成三十个千人方阵。 阵型前推三里有余,处于黄巾军大营三里之外。十五个方阵共同组成中军厚重无比的大型方阵,左右两翼又各有四个方阵,其余几个方阵则守备大纛,同时充当后备部队。 而六千骑兵,则分别是高诚率领四千精骑,位列大军左翼后方。三河校尉引两千精骑位于右翼后方,两部骑兵随时都可以绕过左右翼,攻敌之侧。 这一过程,波才一直在观望,面上时而愁容不散,时而微笑不已。 “启禀大帅,汉军已列阵完毕,着人上前邀战喝骂。” “哼,无妨,吾等安坐营中便是!” 于是 皇甫嵩在大纛之下观望了一个时辰,都未曾见黄巾军出营。 而这个时候,高诚也跑了过来。 “将军,不行啊,这样等下去不是事!” 一见面,高诚就急忙说道。类似的情况,在三国演义中实在是太多了。 “波才这厮明显是要等吾军将士疲倦,再出兵攻吾。而且黄巾军不需要结阵,只会一拥而上。” “子明,某知之。”皇甫嵩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传令撤军,骑兵掩护。” “诺!” 高诚拱手行了一礼。皇甫嵩求战之心,自己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困守孤城委实太被动了。但自己可是知道后面还有天时啊,就在五月份。 城内粮草虽然不多,但坚守一个月尚不成问题。 鸣金声响,汉军缓缓后撤,求战不成,那便不能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多呆了。 关键还是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炎热,时间一长,将士必然疲倦。 大军后撤,阵型依旧不散。 又有六千精骑压阵,看的波才一点出兵的欲望都没有。 三日过后,波才尝试攻打了一下长社城。 五万兵马攻城,三万士卒压阵。这一攻便是一天时间,却未曾取得任何战果。 黄巾军围城十余日来,日夜打造云梯、冲车,数量倒是不少,可委实对长社城造不成威胁。城内数万汉军,虽是新兵,可守城足已。 长社城虽无壕沟、护城河,城内物资却是不少。五千弓弩手,箭矢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十张大黄弩这种守城利器。其余擂木、滚石等物,在那日求战不得后,皇甫嵩遣人制造了不少。 再加上有着皇甫嵩、朱儁这等名将在,黄巾军想要破城太难了。 若非朱儁退兵长社时,士气不振,不能于城外下寨,长社城更容易守。这几日来,皇甫嵩想尽心思在城外下寨,但皆被波才以大军压迫,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一时间,长社攻防战陷入胶着。 皇甫嵩想要跟黄巾军打一场阵战,但波才就是不给这个机会。而波才领兵攻城,却又打不下来,有时还会被汉军精骑趁机反击一阵,得不偿失。 唯独高诚在默默的算着日子,等待着波才换地方扎营。 这个时候,朱儁兵败的消息,也是传到了洛阳,顿时惊起一阵恐慌。 即便是汉帝刘宏都被吓了一大跳,更不用说洛阳周边百姓了,更是惊恐不已,生怕黄巾军杀过来。 朱儁兵败的影响力还是太大了,尤其是现在自黄巾叛逆一来,汉军皆是败绩。不是今天丢了一城,就是明日又陷一地。 中央主力大军出兵平叛,结果一路兵马刚出司隶大门,就被击败了!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北方的卢植,终于赶在了黄巾之前,挡住了冀州黄巾南下之路。现在正战于界桥一线,使得青兖冀三州黄巾不能相聚。 紧随朱儁战败消息而至的,便是皇甫嵩被围长社。 对于这一点,朝堂重臣心中都有些计较。朱儁这一路兵马既然败退,那皇甫嵩肯定是要后退,保全退路,以免被黄巾军前后夹击,进退不得。 如今虽被困长社,但其主力未损,无伤大雅。 于是,曹操、袁术两人,应诏率领部曲,前往长社支援皇甫嵩。 曹操引兵五百精骑部众,率先前往长社。而袁绍兄弟二人,确是直奔汝南。 两人在洛阳的部曲,只有府上家奴,数量甚少。反倒不如直接回汝南老家,召集部曲,再前往长社。 而在曹操赶来之前,波才终于更换营盘,另择一地重新扎营。 五月中旬,汉军因为受到长期围城,士气日渐低迷,也让皇甫嵩打消了出城一战的心思。再说了,就算是出城,那波才也不肯战。 这一连二十余日,皇甫嵩都是愁眉苦脸。 唯独高诚不一,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热,这波才终于重新安营了。 上城一观后,果见波才选择一片树林之旁扎营,周围丛草茂盛,以避毒日。 微微一笑,高诚便急匆匆的跑到县衙,见皇甫嵩与朱儁正阴沉着脸,看着军中舆图。 “子明何故面笑,可有甚喜事?”朱儁是闻声抬头一观,正见高诚面带笑容,疑惑问道。 皇甫嵩闻言,亦是看了高诚一言,随后再次趴在桌案上观察舆图。 “何止喜事,乃是大喜,大喜啊!” 皇甫嵩再次抬头,皱眉言道:“莫非朝堂援军已到?” “非也,那波才迁营了,吾等破敌之机已至!” 第59章 焚营杀贼 高诚三人站于城楼之上,举目朝着远方黄巾军望去。 不一会,三人皆是露出笑容。 “那波才不识安营之道,竟依草结营!” 朱儁话音刚落,皇甫嵩就立马接上:“吾等引以锐士,多持燃火之物,焚营袭之,必能大破此贼!” 高诚看着这俩激动的长辈,心中暗笑不已。前一刻还趴在桌案上,愁眉苦脸的想破贼之策。现在有了机会,犹如孩童一般,喜笑颜开。 “不不,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吾等回去再商议一下如何具体行事!” “今晚就行,月黑风高,正是大好时机!” “那也得等到与诸将校告之一声,教其等如何行事!” “啊,哦,也对。走!咱们赶紧回去聚将议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眨眼间就将纵火焚营的事情给定到今天晚上。 话说,演义中好像还要几日才是,今晚就袭营,别出什么意外了啊 擂鼓聚将。 皇甫嵩高坐正位,高诚、朱儁坐于左右两侧,其余诸将也尽皆到场。 高诚身后就不用多说了,张安、张任、傅燮、夏育四将。朱儁身后则是张超、淳于琼、阎忠等人。 “今日本将与右中郎将、南中郎将二位将军,上城观贼军迁营。那贼首波才不识安营之道,结草扎营。本将欲以焚营之计破之。诸将听令!” 皇甫嵩言简意赅,取出令箭,号令诸将。 “淳于琼,汝乃颍川郡人,挑些本地将士,换上黄巾服饰,混入贼军大营!可否做到?” 淳于琼如今还是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正是建功立业之心重重之际,当即大声应道:“末将得令,必不负将军之托!” 皇甫嵩很满意的点点头,大喝一彩:“好,既然如此,今夜子时纵火焚营。本将见汝火起,立即出兵!” “诺!” 淳于琼毫不迟疑,再次应道,回至列中。 “夏育、张安、陈敬!” “末将在!” 三人应声而出。 “尔等率领三河精骑、护羌校尉部精骑以及凉州精骑,趁夜出城。于子时待见火起,立即冲击贼军大营,为吾军先锋!” “末将得令!” 其间夏育、张安二人明显迟疑了一下,看了眼高诚。 高诚点了点头,作出示意,这两人才应声接令。 “高诚、朱儁二位将军,吾等三人各率部曲。子时待见火起,分从北、西、东三门而出,同击贼军!” “此战必须得胜,诸将胆敢后退者,休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临末,皇甫嵩加了一句狠话。 就在众将欲散去准备之际,列中阎忠突然站出说道:“皇甫将军!” “嗯?”皇甫嵩一愣,看向阎忠。 这阎忠乃是凉州名士,颇有谋略,故而自己招为军司马,参谋军机。 “伯义可有何事?” “回将军,忠以为不可如此果断。那贼首波才换营,岂知是否乃诱敌之计?” 这话一出,顿时吓了其余诸将校一跳,唯独高诚大笑两声。 “哈哈,伯义多虑了。若真是诱敌之计,吾等正愁无机与贼军会战,有何俱之。再则,子时之际,天色已黑,吾汉军军纪严苛,夜战吾军必定占优!” “子明所言甚至,不过伯义之言亦是有理,不可不防。” 高诚凝眉想了一下,说道:“不若使众将士以内衬裁下一角,系于颈间!”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便颈挂红巾!” 如此,诸将方才散去,准备夜袭事宜。 酉时末,淳于琼领麾下二十余部曲。皆是颍川本地人,头裹黄巾,身上换了一套百姓装扮,自南城翻城而出。 逛了城西一圈,这才来到黄巾军营地处。 “尔等怎的才回来?” 黄巾岗哨看见淳于琼领着二十人,以为是自家义军,颇为和气的问道。 淳于琼倒也不惊不慌,咧着嘴,颇为恼怒的用颍川口气吼道:“真是气死乃翁了,出去转了一圈,连只野鸡都为寻到!” 那黄巾岗哨笑了一声,说道:“这年头,亭里之人都跑光了,上哪还能找到东西!” “行了,乃翁要回去睡觉了。弟兄们,走,回去!” 就这样,淳于琼等人,简简单单的就进入黄巾营地之中。 子时。 一颗脑袋从黑乎乎的帐篷中伸出,又急忙缩了回去。 “将军,已近子时了!” 淳于琼一听,眼眸横起,瞪着帐中的十几个部曲,轻声说道:“记住,一会出去后,都散开来。给老子把这大营点了,烧死这帮逆贼。火起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被自家弟兄拿刀砍了。” “放心将军!” 随后二十一人,相继出帐,悄悄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一会,只见先是东面一点火起,随后其余地方接连冒出十几处火光。 而正值今夜风大,火势在风的助力之下,迅速弥漫,燃起地上丛草、帐篷。而西面的火势更是惊人,那一小片树林都开始燃烧起来。 “走水拉!走水拉!” 岗哨是第一时间发现起火的,急忙大声呼喊起来。 一听走水,数不尽的黄巾军士卒,从那用破布扎成的帐篷里爬了出来。 然并卵用 东面是淯水,西面是潩水,但都相聚一二十里,等跑过去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挖井?没挖,大军吃饭用水基本上不是去淯水,便是去潩水。 许多士兵拿着衣衫,朝着地上、甚至帐篷上的火扑去,却不知这样只会助长火势。 波才早已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急忙走出帐篷,一眼望去 整个大营内,到处都是火起,无数的黄巾士卒来回奔走,希望阻止大火,却无济于事。 长社县城城墙上。 “将军,贼军大营火势已起!” “好,传令众将,率领各部出营,趁势剿杀逆贼!” “诺!” 张安、夏育、陈敬所率领的六千骑兵,已经看到了远方贼军大营的火势。 一声令下,数千精骑撒腿狂奔,直冲黄巾军大营。 波才刚刚召集麾下亲卫、护军,望着已成大势的火海,正欲整军后撤。 地面上便传来一阵阵晃动,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紧接而来 波才再环视一圈大营,十万大军此时已经完全没了组织,哀叹一声:“走!” 第60章 长社大胜 当六千精骑冲到眼前时,慌乱的黄巾军士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黄巾军营寨原本便是一圈栅栏围住,防护力并不怎么样。如今再被大火一烧,更是断断续续,作用不复存在。 汉军骑兵一部直冲营门,一部则是以套索拉倒未曾起火的栅栏,相继冲了进去。 面对慌乱无比,毫无阵型的步兵,无疑是骑兵最喜欢的场景。 一名名快骑略过黄巾贼兵,手中刀锋划过,当即削飞一首级。更有骑兵直接以战马撞过去,直把黄巾士卒撞飞数步之远,甚至是撞到火海之中。 一时间,整个大营更是沸腾无比。 黄巾士卒被骑兵冲进大营,早已顾不得灭火了。无人压制火焰,那它可不会客气,再借一阵东风,又涨八尺高。 许多人未能跑过火势,便只能被大火吞噬。那些身上已经起火,哀嚎着到处乱跑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汉军精骑有时也不得不绕过那些火势略大的地方,不然很容易引火烧身。 不过一个时辰,许多地方就已经被大火烧净,而汉军步卒也终于赶了过来。 趁着火势,以及骑兵的纵横,步兵只需要趁势掩杀,屠戮着那些亡于奔命的逆贼。 这一战直至凌晨。 天色微亮,却被那滚滚浓烟熏黑。望眼长社城外,更是一片焦土。 方圆十余里皆被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也幸得这片区域只有一处不大的树林。不然,怕是还要再烧个几里地。 至于那遭了无妄之灾的小树林,更是只余下一根根烧成灰碳的主干。 一名汉军将士忍受着脚下的炙热,欲将一名被烧死的袍泽拉起。却不想,这一用力竟是将那已经烧软的躯体,撕裂成了两部分。军士叹了一口气,只好暂时放下心中打算。 汉军阵亡的人数很少,想必之下黄巾贼兵,损失了将近一大半的人马。其中斩首三万级,俘虏三万,逃散者更是不计其数。唯一可惜的便是让那贼首波才,也给逃走了。 等到战场打扫干净之时,曹操终于赶到了,却是没能喝上一口汤。 “末将曹操,拜见左中郎将、右中郎将、南中郎将!” 庆功宴上,皇甫嵩、朱儁、高诚三人正在进行一个小宴。毕竟,被区区一个黄巾波才压制了这么久才解脱,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曹操走了进来。 “唔,是孟德来啦?”皇甫嵩一抬头,正见曹操行礼,当即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快,孟德快坐!” 朱儁对于曹操,也是颇具好感。此人虽然是宦官子弟,但为人行事的确果决,又兼明事理,不畏权贵。 “操谢过三位将军!” 拜谢过后,曹操便寻了一个下首位置坐下。估摸着刚坐下,侍女添上酒后,便再次起身,笑声贺道:“三位将军大破黄巾波才,委实可喜可贺,操敬三位将军!” “哈哈,此战大败波才,着实大喜。只是,怕是让猛地多跑一趟了!”皇甫嵩亦是端起酒樽,说道。 曹操面上尴尬一闪而过,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操奉皇命前来,皆是为吾大汉效力,便是再多跑几趟,操亦是心甘情愿!” “孟德高义!” 旁边的朱儁听闻此言,当即赞扬一声。 “朱将军谬赞了,操一心报效朝堂,乃是职责所在!今后,操唯望二位将军,留操于军前效命!” 说完,曹操当即躬身拜礼。 “孟德何必行此大礼!如此忠臣义士,嵩岂能轻放!” 皇甫嵩见曹操行拜礼,赶紧起身靠近,扶起曹操。 全程之中,自从曹孟德来了之后,高诚就再未曾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该说啥,总不能给皇甫嵩、朱儁两人说自己想杀了曹孟德? 既然现在杀不了,那高诚也就直接放弃了。至于跟曹操打交道?高诚没想过,两个本身就是一个对立的阶层。 曹操乃是曹嵩之后,属于宦官阶级,跟世家本来是不对付。但这家伙,却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二兄弟玩的挺好,成了宦官集团的二五仔。 但,跟袁绍交往,不比跟曹操交往更有利吗? 曹操在历史上可是当了袁绍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弟,自己跟他交往对自己有啥好处?帮未来的头号大敌搞死袁绍? 相反,与袁绍交往的好处就大了! 可惜,自己现在已经印上了皇党的标签,没机会跟那袁绍来往啊! 长社一战大胜,影响力无疑是这场平叛战争中最大的,没有之一。 即便是张角身死,都比上这一场胜利。这场胜利,代表着大汉帝国,已经缓过了黄巾军突然举事的庞大压力,更是结束了大汉前期不断的失利,开始进入全面反攻阶段。 颍川贼首波才损兵六七万,如今只能收拢溃兵,躲在阳翟城中,再不复如日中天之势。 皇甫嵩、高诚等人亦是聚集兵马,走出长社,继续朝着阳翟进发,先灭了这颍川波才。只有这样,之前商定好的大战略,才能继续进行。 当大军抵达阳翟城时,逆贼波才再度聚集四万兵马,企图死守城池。汉军刚到,没有直接攻城,先是于北、东、西三门各置兵马,安营扎寨。 同时,大胜的消息亦是传回朝堂。 朝堂间有人欢喜,亦是有人忧愁 伟大的大汉皇帝陛下刘宏,自然是欣喜万分。这一战,可以说终于使大汉帝国一摆之前颓势,开始勇猛向前。为此,皇帝陛下不仅大宴群臣三日,更是赏赐无数。 尤其是皇甫嵩、朱儁二人,皆是拔为都乡侯。 可以遇见,当平定黄巾之后,皇甫嵩、朱儁二人,想要得到县侯之位,轻而易举了。 而高诚,刘宏并未未升官加爵。升官是不可能的了,都已经位列中郎将了。再升,那就是四平将军了!至于什么杂号将军,刘宏根本就没想过这个。 自己的亲信要是再给没有实权的杂号将军,那自己大力培养图个啥? 等到黄巾一定,四平四安将军皆是可以,而且还手握实权。四平四安将军位,虽然没有开府建衙的资格,但当地方上没有四镇、四征将军,四平、四安将军的权利跟后者差不多。 而有人开心了,自然也就有人不开心,比如袁家。 这一战结束的太快了,袁家两个小子都没能赶上,汤都没尝到。 并且,照这样的形势看来,这黄巾军也就是一乌合之众啊。仅凭借这些人,真的能晃动大汉帝国四百年基业吗? 若是憾不动,怕还要想些其他法子啊~ 第61章 钟繇 苍茫大地,不远便是颍川郡治阳翟 夕阳西下,一中年文士,迎着落日,纵马走向那落日下的军营。 文士打扮很是普通,一身长袍,腰间佩君子剑。长发束起,五官端正,寸长胡须,亦无凸显之处。 走到军营前。 文士观望着营前士卒,踌躇一阵,最终还是下马走了上去。 不论是年迈的父亲,还是叔父他们,都不怎么看好这凉州的高子明,皆因其乃皇党身份。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老了,依然还活在世家当道的年代。 殊不知,若非此人与皇甫嵩、朱儁、卢植四人共同乞解党锢,钟家哪里有今日之安。 世家是好,牵连甚多,关系丛生。但,咱家受党锢牵连的时候,也没见其他世家中人帮忙啊。 如今,高子明深受陛下信任,黄巾之乱一旦平定,其地位必定疯长。陛下需要的是有用之人,而高子明就是这样的人,唯独年轻了些。若是其年岁如同自己一般,怕是已经高居庙堂了。 世家虽盛,终究只是世家! “在下长社钟繇,敢问南中郎将可在营中?” 来到兵卒面前,钟繇很是客气,先是作楫行了一礼,这才询问。 那小卒早就好奇的观望这人半天了,若非其一身文士打扮,怕是早发箭射杀了。此时,再见此人行为举止,虽为落魄文生,却不会再有小觑。 “不知先生寻吾家将军,可有何事?” “在下才去党锢牵连,听闻南中郎将在此将兵,特前来拜见!” 若是以前的钟繇,绝对不会对普通人如此和气。但经历十几年的党锢牵连,钟繇也算是看明白了。那些交往的世家子弟,尚且比不上一庶民,一奴仆。 对这些百姓、奴仆好上一些,他们可能为你抛头颅、洒热血。而那些世家子弟,除了支支吾吾,还能成就什么 “先生贵姓,小的这就去禀报于将军!” “在下长社钟繇,字元常!” “先生稍候!” 小卒拱手一礼,当即跑出营内,找到自家什长汇报。 然后便是一级一级汇报,直至傅燮处。 傅燮一听,有文士要投奔子明,立马就朝着高诚帐内而去。 如今看来,平定黄巾已成定局,无非就是早晚问题。待到黄巾一定,自家义弟必然高升。骤时,需要的是人帮忙,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小人物,也会有其用武之地。 “启禀将军,傅将军求见!” 亲卫将傅燮拦在了帐外,转身入帐,向高诚汇报。 高诚正歪倚榻上,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享受着酒足饭饱之后的短暂时光。 听亲卫所报,高诚面露一笑,放下竹简,急声说道:“快,请吾二兄入帐!” “诺!” 傅燮一入帐内,先是行礼拜道:“末将傅燮,见过将军!” “二兄何必多礼,吾等兄弟,竟如此见外?” 傅燮笑了一下,说道:“此乃军营之内,当以遵例行事。” “嘁,此处又无外人。再者吾等八拜之交,谁敢胡言乱语!” 傅燮不打算跟义弟计较这些小事,义弟生性随和,不喜自家人多礼,再计较下去估摸着俩人有的是一番讨论了。可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人等着呢! “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长社钟繇,前来拜见!” “谁?” “长社钟繇!” “吾槽!快快,给本将军披甲带胄!” 一听钟繇前来拜见,高诚当场就急了,连连呼唤亲卫。 几名亲卫迅速取来甲胄,为高诚披挂。 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傅燮,缓了一下神,这才问道:“何故如此?” 记得义弟并非急躁性子啊,好像什么时候都是稳若山峦,面带微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这会儿急躁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高诚急吗?当然急啦! 那是钟繇哎,这可是一大名人啊!兵法韬略皆有见解,更善治理地方、州郡。如此大才,岂能不庄重一些。万一人家见自己态度好,就投奔自个了呢。 按照自己的计划,最需要的便是善治州郡之人,不然还提什么争霸天下。 另外,钟繇还有个儿子叫钟会哎! 三国后期顶级名将,到时候钟会加上姜家的姜维,就算自己嗝屁了,起码也能给儿子留下点资本不是。 “二兄莫要多说了,快快召集诸将,随小弟接见此人!” “将军,您乃南中郎将,何必如此不顾身份,前去迎接此人,传唤其入帐即可!” “嘿嘿,二兄,这汝可就不懂了。文人嘛,好的不就是那点面子!” “” 自己也算是个文人,也没见自己好面子啊。傅燮摸了摸下巴胡须,陷入沉思。 —————————————————————————— 钟繇静静的伫立在营门之外,面上依旧挂着笑脸。可心底,却有点打不住了。 这南中郎将不会是看自己乃无名之辈,就不见了?不然,怎会许久未见传来动静? “唉~”心中暗叹一声,钟繇再度打起精神,望向营内。 这一望,正瞅见一群人披甲带胄,朝着营门赶来。 “拜见将军!” 守卫营门的士卒,见到这阵仗,皆是躬身行了一礼。 只见南中郎将一马当先,身后随着傅燮、夏育、张安、张任等四员大将。 “先生便是长社钟元常?” 高诚看着这个身着普通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问道。 钟繇见高诚亲自前来,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啊。再听高诚问道,当即整肃衣襟,拜礼回道:“长社钟繇,拜见将军!” “先生不必多礼!”高诚先是虚扶一下钟繇,继续说道:“闻先生前来,诚心甚喜。可惜军中无常服,只好披甲带胄来迎先生,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一听此言,钟繇心中颇为感动,自己就是一个无名之辈。这南中郎将竟亲自来迎,当真是礼贤下士啊。 不等钟繇说什么,只见高诚再次开口说道:“元常,快快入营。帐内诚已备下大宴,唯差元常矣!” “繇,不过常人,何得将军如此” 钟繇怀着感动的心情,刚开口说了一半,就被高诚给打断了。 “元常若是常人,那本将军这帐下再无人矣!” 话音刚落,高诚身后跟着的众将,皆是一脸不忿。 钟繇心思缜密,自然能够想到其他人什么神色。不过,再看向高诚,其满是真诚,丝毫不像作伪。 “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帐下能征善战之辈层出不穷,又岂是繇这等无名之徒,所能项背!” 高诚之后一路上,再未发一言,众将因钟繇的话,也舒缓之下。 直到入帐后。 高诚坐观众将,冷哼一声。 “哼,且听本将一言,尔等四人有过而不自知!” 第62章 千金买马骨 “二兄,首先是汝。文采非凡,兵法韬略亦是知之不少,更有前太尉刘宽教导。但汝可曾发现,论行军打仗、治军带兵汝比不过彝凌。论治理地方、人情世故,汝又比不得大兄!” “贪多嚼不烂!若是汝想从军,便多向皇甫将军、朱将军多多请教。” 高诚刚说完,话音一转,又看向张任说道:“还有汝,随某自西蜀而出,彝凌,汝且道来,这些时日可曾读了多少兵书?” “是没有吗?有,汝那里有,高某这里亦有。汝家境贫困,理应更加刻苦,焉能如现在一般,得了将军之位,便松懈至此?” “亲历战事,是能让吾等懂得更多,不至于纸上谈兵。但书简并非无用,其间战事,无论战场纵横、各种掣肘,皆可从微末之中细察而出。武艺高强,忠勇果敢,只不过莽夫之行。切记,莫要辜负了汝这份天资!” “夏育将军,汝性格洒脱,精通骑战之道,全军之中在骑战之中,无人能及。但,与彝凌一样,万不可骄纵自傲。只识战事,而不通谋略、大势。” “张安就不多说了,汝就给高某好好当个亲卫将军行了。高某也不指望汝能有何作为,哼!” 一通话说的傅燮、张任、夏育三人红了脸。说错了吗?没有 傅燮兵法、治政两相通吃,现在却是出现了贪多嚼不烂的情况。甚至,其自己都为曾想过日后是主军还是主政。不似苏则,人家主攻政务、谋略,领兵打仗只是副余。 夏育更不用说了,几年前的那场大败,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的问题。大汉帝国立业四百余年,打败仗的少吗?不少,很多,多到数不清! 可唯独这位是直接一管撸到底! 虽然也有直接被斩的,可起码不用活着受罪啊。这位贬为庶民,活受多少罪?还不是在为自己当年骄纵狂傲买单! 张任,高诚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生怕自己毁了这位名将。跟从自己以来,三年守丧期间,这家伙倒是摸清了军中大小事务。 如今亲自掌兵,亦能从善如流。但,这只是良将之姿,并非三国里面那个西蜀第一名将。 有点成就,就忘了初心!这样长久下去,可不是事情! 全场之中,唯独张安在敞着嘴笑。 没事没事,只要自己一直当这个亲卫将军就行,其余的都是小事情啦! 钟繇微笑着看高诚训诫诸将,这位南中郎将年岁不大,训起人来,倒是颇有一番威严。 这番训诫用意何在?钟繇很是清楚,在说给自己听。或者说自那一句‘若元常乃是常人,那本将军帐下无人矣’开始,南中郎将就在招揽自己。 不过,自己还是同意,遇见一个欣赏自己的领导可不容易啊。 “将军,请听卑职一言。” 钟繇一开口,高诚就将目光转置起身,再一想,便知此言何意。 “元常无需多礼,尽可言谈!” “谢将军,如繇所观。傅燮将军习读兵书、谙熟政务,乃是文武兼备之才,有州郡之能。夏育将军,勇武谋略皆是上等之姿,只需静心养性,日后当是一大将。” “张任小将军,年岁虽小,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又兼聪慧上进,略有嘉教,必成大器!张安将军性诚言实,对将军忠心耿耿,亦是忠义之人。” “得如此人才相辅,乃是将军之幸。将军万不可吹毛求疵,唯有多加善用,使其才至用处,方为上策!” 这一番话下来,唯一的用处,便是让张任等人的面色好上一些。 所以,高诚点了点头,开口言道:“尔等可曾听到元常先生所言,吾与元常先生皆对尔等大加看好,若是再不知进取哼!” “末将必不负将军厚望!” 四人心中皆是服气,毕竟说到底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高诚便是最大个的一只。他掉下去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如今,但凡对高诚有所查探之人,谁不会注意到这四个忠心耿耿的人。 四人,已经打上了高诚亲信的签子,想要取下来不是一般的难。 “如此还差不多!” 高诚对于四人的态度很是满意,今日也的确委屈这几人,但为了招揽第一个人,也只好拿他们衬托了。 “元常先生才华横溢,谋略出众。若先生不弃,为高某帐下军师祭酒如何?” 钟繇一愣,口中喃呢:“军师祭酒?” “掌军中大小事务,征伐谋略,在诸将之上!” 高诚见钟繇有些不解,当即解释说道。军师祭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自己还不能开府建衙时,更是个好东西,真感谢北边的曹老板啊! 这么一说,钟繇可就不仅仅是愣住了,简直受到了惊吓,在军中位列诸将之上? 是不是有些大了应该是太大了! “繇多谢将军厚爱,但繇虽略有文采,却万万担不得此重任!” 高诚一笑,继续说道:“先生当的此任!” “好了,即日起,元常便是吾军军师祭酒,掌大军诸事,位在诸将之上!尔等可明白?”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帐内的四将说道,四人也是迷茫的应了一声。真没想到,短短片刻时间,头上又添一上官。 “这这”钟繇这才见识到高诚的果决,话都不知该当如何说是好。 “元常勿要多虑了,日后助高某掌好大军即可!” “来,吾等饮宴!” 宴后,回到自己独有的帐篷之后,钟繇喝了些醒酒汤,这才缓过来。 静倚榻上,想起白天帐中拜为军事祭酒之事。 良久,方才苦笑一声 这南中郎将还真是非常人也,区区只言数语,便把自己给留了下来。虽然,自己也想留在这! 不过,这一手千金买马骨,做的的确不错。 明日自己可要将此事宣扬一番,不然纵是千金买马骨,只有自己知道,那就真是一点用处都没了。 想必,有了自己的亲身体会,那些苦求无门的民间遗士,定会蜂拥而来 只是,自家将军,心中好像有些蹊跷啊! 如此招贤纳士 第63章 攻城军械 阳翟很是出名,非常出名,因为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都城。 第一个都城便是北边的阳城,后来夏朝便迁都阳翟,自此发令施政。 千年沧桑,阳翟如今亦是天下大城,所在的颍川郡为第一等口数大郡,城内人口亦是繁多。 望着那足有三丈之高的城墙,高诚、皇甫嵩、朱儁在旁,尽是吁嘘。 一个郡治城墙足有州治、关隘之高,放在大汉天下一十三州,还真没几个。 这等城池想要拿下来,需要大量的攻城器械。麻烦的便在于,后方攻城器械还没有运送上来。之前朱儁大败,使得后方司隶不敢发这些军械至颍川,生怕被黄巾军夺了去。 而长社大战之胜,传到司隶,这才有军械往军中运送。 几日下来,不足数的四万大军,一边围城一边打造简易云梯,还未曾攻城一试。 “五倍为之,十倍攻之。如今吾军与城内黄巾军数量相差不大,甚至还要少于城内守军。攻城实乃下策!” 大帐之中,高诚率先向皇甫嵩谏言。 皇甫嵩点了点头,明白高诚的意思。汉军如今也就三万八千人而已,城内黄巾军起码四万余人。不过,如此也好,这波才将颍川郡内所有兵马,皆聚于城中。只需破城,这颍川郡便算是平定了。 可,破城难啊! 皇甫嵩皱了一下眉,问向身边阎忠,说道:“伯义,后方攻城器械,何时可至?军中又打造了多少?” 阎忠想了一下,说道:“前日有信骑传报,囤积在轩辕关的攻城器械已至阳城,想要送到阳翟,起码还需三四天时间。至于军中,只有云梯三百副。” “只有云梯?”闻言,皇甫嵩苦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仅仅是云梯的话,想要上城都难,更别提破城了。 朱儁在旁,思忖半天,这时突然开口:“义真兄,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既然器械不足,吾等可否联系一下阳翟城内世家,以为内应?” “不妥,城内世家不降于贼寇者,早已家破人亡。若是联系城内剩下的世家,不妥不妥。万一为贼所趁,吾等可就要在这阳翟城下空耗时日了。” “子明所言在理,此策颇为冒险。那边多等几日,待到后方器械送上,吾等再行破城!” “诺!” —————————————————————————————— 三日后,大批的器械终于赶到大营之内。 再有三日,拆分运来的器械,重组完毕,可为一用。而皇甫嵩亦是唤来诸将,商讨攻城事宜。 一连六七日功夫,城内自然不可能没有什么动静。最明显的便是城池,又高了几尺。 “明日,三军攻城。先且试探一番贼军布置!稍微,诸位各领些攻城器械、民夫回去!” 器械很多,仅是井栏就足足有二十余辆。还有吕公车四十余架,攻城梯近百架,床弩百架,冲车十辆,巢车十辆,多不胜数。 这些都是从洛阳武库拉出来,不足期间十分之一。更不用说,洛阳匠作还在赶制之中。由此可见,大汉的军事力量有多么强大。 攻城器械仅是其中一样,一同送来的还有三千套铁甲,札甲万副,箭矢百万。 看的高诚是瞪直了双眼! 这只是给南方平叛大军的,更遑论还有北方卢植的五万主力,这也太豪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仅仅是洛阳一带供给的,其余地方不计。虽然洛阳聚集着最多的当代匠户,可其他地方亦是不少啊。比如说,长安 三千套铁甲,皇甫嵩自己笑眯眯的吃了两千,留给高诚和朱儁的只有五百。那一副得意模样,让人看着真想捶几下。 札甲则是平分,主要还是给将士替换破损的战甲。 高诚领了一副巢车,二十架床弩,两辆冲车,井栏三辆,吕公车五辆,攻城云梯十辆。这些器械足够麾下这六千将士挥霍了,毕竟人数有限,想要再多那皇甫嵩也不会给。 回到营中,便见钟繇正在处理军中一起斗殴事件。 放到平常,高诚都不会过问。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一群西北粗糙汉子,鬼知道什么时候绊了一嘴,然后拉帮结伙的就干了一架。 都是军中袍泽,谁也不会动刀子,比的就是拳头,下手又有点分寸。打来打去,除了鼻青脸肿外,屁点事没有。关键是,事后还跟好兄弟一样,勾肩搭背 而且,这大热天的,又是万把汉子聚在一块,连个妹子都没有。时间一长,自然是荷尔蒙激长,除了训练也就能够打架释放一下欲火了。 不过,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钟繇不同,虽是文人,但读的兵书也不少,自然要加强军纪。 士兵有怨言吗?有,但也就是嘟囔两句。没看见连四位将军都老老实实的听军师的话啊,自己又何必装什么大头。强出头的后果只有一个,枭首示众。 这个年代的军法可不是说着玩的! 五百副铁甲,交给了掌管步兵的张任。其麾下皆是步卒,明日攻城自然是以步兵为主。 三千多号民夫,高诚随手扔给了钟繇。这些人都是送死的人,说不定攻破阳翟,他们可能都会死光。 阳翟城外有护城河,这也是皇甫嵩留下两万民夫的用处——填河。 第二日一早,高诚便接到皇甫嵩军令,举兵出营。 六千步兵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直奔阳翟城。四千骑兵,于后压阵。 井栏之上已经站满了弓弩手,差不多一个能容下三十多人。前排有几名刀盾兵持盾保护身后弓弩手,上面又有牛皮撑住,可谓是将防护做到了最好。 高诚同样站在高于城墙的巢车之上,远眺城内。只见城中尽是头裹黄巾之人,来回奔走。 巢车的作用与望楼一样,不过巢车是专用于攻城观察城内,要更高一些。而普通的望楼,也就是用于战场之上,供主帅观望战场局势,稍低一些。 北边尚未传来进兵鼓声,高诚也按兵不动。 观望着下方部众,再看一言前方城池。 哼,黄巾军想要拒守坚城,可不容易。他们缺少弓弩,更无精骑,如何破坏这些攻城器械。这年头,想要守住城池,就必须有能够破坏攻城器械的守城武器。 比如床弩、投石车,或者是以精兵冲出城外,焚烧。 床弩黄巾军一个没有,投石车更不用说了,汉军都没有,他们能有才怪。大汉帝国有投石车,攻城最厉害的武器,不敢给。 生怕这些在外的领兵大将,一个不小心反了,那就真的完了。 投石车制造起来,也不算太难,有了样车,依葫芦画瓢便是。所以,平叛大军没有一架投石车。 “启禀将军,皇甫将军传令,但到辰时,立即攻城!” 传令兵仰着脑袋,望着呆在巢车上的将军,破了嗓子的大声喊道。 第64章 试探攻城 望着三丈高的城墙,高诚走下巢车,来到阵内坐镇中军。 有着这么多的攻城器械,黄巾军想要坚守城池,是不容易。可汉军若要攻打城池,难度更甚。 自古以来,唯有攻城最为麻烦。 从春秋至战国,又到汉楚争霸,以数万、数十万大军围城的战役,数不胜数。但多是顿兵坚城之下 阳翟是名副其实的坚城,三丈也就十米左右高度,放到两千年后,不过三层楼房之高。想要攻上去,却是不简单啊。 随着战鼓响起,一千弓弩手押着不情不愿的三千民夫开始上前! 惨无人道的填城开始了 三千民夫抱着装入麻袋的泥土,在身后汉军将士以刀剑相逼下,朝着阳翟西城门外的护城河跑去。 前面一段还好,尚未进入黄巾军弓手的射程范围。不过,刚至护城河外四十步,就受到了城上弓手射击。 阳翟城护城河不宽,只有十步有余,约一十二米。护城河与城墙之间,又间隔二十步。以黄巾军中的弓箭,再加上居高临下,正好实在射程之内,比之汉军制式弓箭要短一些。 西城守军看起来并不是很多,仅仅只有数百支箭落入民夫人群之中。 相比起汉军穿戴甲胄,民夫在弓箭下要惨上许多了。几百支箭,顿时射倒了将近六七十人,箭箭入肉。其余人吓的当即趴在地上,不敢再起身。 甚至更有几人丢下麻袋,转身朝后跑去。 看见有人擅自跑回,百余名汉军将士立马冲了出去,站立在百步距离,冷眼看着这几个跑回的民夫。 吓得魂飞魄散的民夫,一头扎进督战队手中,被强摁着跪在阵前。 “临阵逃脱者,斩!” 环首刀闪过亮光,几颗人头,当即飞起。 首级插在近三米长的矛尖上,高高举起,交给几名骑士。 这几个骑士纵马在城外民夫后面来回奔跑,口中大声喊道:“填河不济,擅自后退者,枭首示众!” 而这会功夫,趴在地上不动的民夫,白白挨了黄巾弓手几轮放箭,又是折损二三百人。 骑士来回宣扬三四遍,那些第一次面对战争的民夫,才抱起麻袋,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着护城河跑去。到了边上,麻袋往水里一扔,转身就往后跑。 而有的人在扔麻袋之时,被箭矢射中,连人带土一同填了护城河。 第一轮填河的民夫回来,只余下两千五百人而已。受伤的人,基本上都在那片空地上躺着,无人顾问。 人道吗? 高诚皱着眉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战争亦是涵盖平民。 不让这些民夫去填护城河,那就得汉军士卒自己去填。 阳翟西城有四里之长,六千步兵当然不可能散开全攻。着重进攻的重点便是城门左右各一里的范围。而填护城河,也主要是这一段。 一次自然填不满,那就多来几次。 有着汉军士卒装土,民夫门很快就再次抱着麻袋,哭丧着脸冲向护城河。 这一次,菜鸟们学到了一点,不能停下,停下就很容易死。 再次回来时,伤亡少了一下,不过损失二百余人。 就这样,护城河在土袋的堆积之下,渐渐溢出,直至被土袋填满这一段。 而三千民夫,最终也只有半数安然归来。其余人,要么死了,要么还在那段路上哀嚎,早晚逃不过一个死字。 “传令,着张任率千余人试探进攻。” 一声令下,千余人携带着五十架简易云梯,朝着城墙涌去。而身后五百弓弩手与五百刀盾兵列阵随行,掩护大军攻城。 先是缓步而行,将到城上弓手射程时,张任下令冲锋。 一千人抬着五十架简易云梯,举着手中小盾,快速朝着城强跑去。而五百弓手,亦是在刀盾兵的掩护下,迅速进入射程。 搭箭上弓,侯令待发。 “放!” 听到号令,刀盾兵撤盾,弓手探出身形,朝着城墙上齐射一阵。随后,急忙缩下身躯,刀盾兵举盾。 汉军弓手齐射的威力,要远远大于黄巾军。起码箭矢所覆盖的那百步区域内,尽是插着箭矢,无一活口。黄巾军的弓手也当即不再管那些冲城的汉军,朝着汉军弓手发矢。 结果,大多数箭矢都被木盾遮挡,所中者不过寥寥。 待到黄巾军弓手一箭发完,汉军刀盾兵手舞环首刀,削断盾上挂着的箭矢。撤盾,露出身后弓手。弓手早已搭箭,朝着另一块城墙区域覆盖齐射。 接连之下,汉军攻城将士未受影响,越过护城河,安然抵达城墙之下。 十余米长的简易云梯搭在城头,梯尖处的铁钩钩紧城垛,汉军举盾开始爬城。 城上黄巾军自然不会让汉军轻易上城,擂木、滚石、金汁落下,顿时阻顿了汉军进攻趋势。 顶着盾牌的汉兵刚爬到一半,便被一块石头砸中。石头落在盾牌上,当场砸断了汉兵左臂。那汉兵牙口一松,原本咬着的环首刀也落了下去。口中哀嚎不已,右手一松,自云梯之上落下,还将身后的袍泽一同砸落下去。 那石头亦是被盾牌一挡,弹到左边,砸在底下一名士兵头盔之上。皮盔一瞬间就被砸塌下去,士兵双眼瞪的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至白色脑液拌着血浆,从干瘪的头盔内流出,这才倒地不起。 丈长的擂木,更是让汉军将士受损严重。巨大的木头从城上扔下,砸在人群中,少说也是人受损。而金汁,更是倾泻一片,洒落在城下聚集的士兵身上。 盾牌、甲胄能挡箭矢,却挡不住这金汁。 滚烫的金汁泼下,正中二十余名汉军将士。顿时,一片哀嚎不断,士卒们捂着被烫起的地方,皮肤皱瘪,血色通红,水泡频生。 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城上金汁不多,烧滚的时间更是漫长。 攻城将近半个时辰,汉军士卒竟无一人能翻上城墙,反而损失惨重。 高诚观望良久,手一挥,朝着身后喊道:“鸣金收兵!” 这一次仅仅是试探进攻,无需着急。 金锣声响,汉军将士当即丢下云梯,小木盾往背后一挂,撒腿朝着大军狂奔。 第65章 蚁附 攻城半个时辰,高诚便鸣金收兵,全军撤回大营。 而北门的皇甫嵩以及东门的朱儁,皆是如此。原本商议便是这样,先试探进攻半个时辰,看看贼军布防。 大军回营,同时留下了百余人民夫,打着白旗,朝着城下而去。 黄巾军看到后,亦是无暇分心,管这些收拢尸体、伤员的百余民夫。 虽然不知道这城能守多久,可就这样让尸体堆在城下,自然不会太好。毕竟,现在可是五月份的天,万一滋生瘟疫了咋办。 因此,民夫收拢汉军尸体以及伤员的过程,并未受到任何打扰。有人收拢城外汉军尸体,黄巾军也是乐意,真没人收拾了还不是得自己来。 短短半个时辰,攻城的一千将士阵亡三百余,轻重伤三百余人。掩护攻城的弓手和盾兵,也是有着五十余人的伤亡。仅仅是一次试探的进攻,就伤亡六七百人,可见攻城之难。 而这还只是西城的伤亡,更遑论主力所在的北城以及朱儁负责的东城了。 来到皇甫嵩大营,一入帐,高诚便看到帐内尽是愁眉苦脸。 “子明,汝部伤亡如何?” “将士们阵亡三百,轻重伤近四百!民夫折损半数!” 听到高诚的回答,皇甫嵩沉着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将这边伤亡近千,公然与汝部相差不多!” 心中一算,高诚便知道了帐内众将一副愁容的原因了。 一次小小的试探攻城,便伤亡将近两千人,任谁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汉军如今拢共不过三万八千人,这又损失了两千,只剩下三万五千之数,比城内贼军少了一大截。 不过,汉军并非没有进展。虽然不知贼军伤亡情况,但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可就算是一换一,那也绝对是汉军吃亏啊。 “贼军在北城足足聚集有近万人,强攻之下,实在难矣!”皇甫嵩哀叹一声,道出心中所忧。 朱儁在旁说道:“东城贼军不多,城上守军顶多不过三千之数,再算上城后部队,应该在五千左右。如此看来,波才主要防守的北门,东西门次之。城内还余有万余兵马,以供策应!” “既然如此,那吾等便夜半调兵前往东西二城,试一试?” 高诚疑惑的提出心中想法。 面对坚城,的确很少有良策。掘穴攻城不现实,因为有护城河。挖到护城河那,便挖不下去了。寻找内应,怕也是行不通,太过冒险。 真要下决心强攻,汉军拼着万余伤亡,肯定能够破城。而若是行险,一个不慎,白折兵马,可就真要顿兵坚城之下良久。 “试一试!今晚从本将这里调三千将士,以及两千甲士与公然兄!” 皇甫嵩当机立断,许了五千兵马与朱儁,随后又朝着高诚说道:“子明,汝部四千精骑调至阳翟南面钓台。若是城破,贼军定然向南逃窜。此外,汝部的五百甲士,亦调到公然所部!” “诺!” 之后,几人又商议一下其间具体示意,这才作罢。 而同时,波才在阳翟城内,愤然大饮。 “这彭脱,真小人也!”大骂一声,波才又灌下一口。 今日汉军攻城,城内士卒损伤几近五千,可谓是损失惨重。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十天功夫,自己麾下还不得死个一干二净。而彭脱那厮,这会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从围长社自己便传信与他,让其发兵来助,剿灭汉军。可这厮纵横陈国、汝南之间,相距长社不远,十几日下来至今毫无踪影。 “胆小粗鄙,羞与尔等同谋!” 对于彭脱,波才当真是气急败坏。定然是见自己长社大败,心怯汉军,不敢来救。殊不知,阳翟一破,他彭脱还能跑的掉? 不知不觉,酒水渐渐消弭了波才的意识,沉睡在这大殿之内。 第二日。 波才揉了揉耳朵,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口中不满的嘟囔着:“尔等怎的如此吵闹,惊醒乃翁。” “大帅,大帅!不好了,汉军攻城了!” 一名手下将领,自殿外跑来,凑到波才身边,急声说道。 手下这么一汇报,波才立马就清醒了,当即起身问道:“汉军攻城者有多少人?” “不知道啊,数不过来,太多了!” 身为黄巾将领,这人经历战事不过月余,哪里能一眼分辨出攻城的汉军有多少。反正望眼看去,都是官兵就是了。 “哼!”波才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副将,快步朝着城上而去。 当波才上城之后,汉军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推着各种攻城器械,正缓步靠近城墙。 “这皇甫嵩,看来是要来真的了!”波才低吟一句,又朝着身边副将大声喊道:“去,让城下兵马做好准备,随时上城。其余将士,准备杀贼!”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随着一阵黄巾军口号喊起,城上瑟瑟发抖的兵卒,这才稍微稳定下来。委实是城外之景,骇人不已。 只见十余架比城墙还要高出一截的井阑,正缓步向前。二十架吕公车如同高楼一般,在几十名士兵的推动下,一点一点的移动。数不尽的攻城云梯后面,尽是身着红色内衬,外置黑色札甲的将士。 近百架床弩已经就位,汉军将士正在调试,仿佛随时都可穿过这五百步的距离,将那短矛般的弩箭投掷至城头一般。 近万名汉军将士,随着攻城器械,一同前进。 其间,更是密布旌旗,让人望而生畏。 与此同时,东城朱儁以及西城高诚,都开始发令向前。 唯独朱儁麾下,尚有三千将士,未曾披甲,静坐中军大旗之后休息。他们,便是那杀手锏,三千甲士。 “杀!” 随着一声怒吼,近百架床弩率先发难。 力士敲下扳机,孩童手臂粗细的弩箭,‘嗖’的一声,朝着五百步外的阳翟城飞去。 这些弩箭越过那十几米高的攻城器械,直冲城头。 “砰!”“砰!” 接连不断的弩箭,撞在城头之上,击碎一块块城垛。 也有弩箭越过城垛,将躲在后面的黄巾军将士,直接撕裂。 更有飞行弧度偏低的弩箭,撕裂一人后,再度朝着后面的人扎去,将带飞城头,落在城后空地,入土三分。 一名黄巾士卒,亲眼看着身边的袍泽,被巨大的弩箭撕碎,连自己都被冲击力掀倒在地。 这还没完,不过一刻,又是近百支弩箭飞上城头。 即便是高大的城门楼亦是没有躲过,弩箭穿过殿定角落,直接撕裂一段,使得城楼看起来也不复之前雄阔。 连发十余箭之后,床弩这才停止射击,因为汉军将士已接近城墙。 “杀!” 又是一声怒吼,带起近万名汉军将士的狂嚎,散开阵型,朝着城墙冲去。 蚁附攻城,开始了 第66章 破城! 平原之上,巨城横卧,战火纷飞,狼烟四起。 超过城墙高度的井阑,缓缓来到护城河前。挡板落下,率先露出持有大盾的盾兵。其后便是二十余名弓弩手,张弓搭箭,朝着城上游走的黄巾贼兵便射。 羽箭洒落,瞬间射杀十余人。 反观黄巾弓手,亦是及时朝着井阑发箭,几十根箭矢冲着汉军飞去。却不想多数被盾兵所持巨盾遮挡,自上而落的箭矢扎在牛皮棚上,根本伤害不了汉军弓手。 井阑的作用便在于此。 唯一可惜的便是,高诚麾下仅有三架井阑,几十名弓手在上面作用还是不太明显。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越过井阑,吕公车终于靠近城墙。 这一路之上,不知道挨了多少箭矢,好在前有木板遮挡。 如今,一到城墙边,挂着的木板立即放下,搭在城垛之上。其内汉军露出面孔,打头阵的依旧是刀盾兵,身后数不清的长矛兵。 十几人立即脚踩木板,冲着城头黄巾贼兵杀去。 贼军自然不愿让汉军轻易登上城头,附近兵马急忙前来围堵。两军几十名士兵,堵在这不过两米多宽的口子上,展开混战。 踩在木板上的汉军士兵,时不时就会被贼军扫下,摔落地上。但随后,就有士兵再次补上。吕公车之内的木梯上,更是聚集着一名名士兵,时刻准备上前冲杀。 旁边一架攻城云梯,钩锁被大斧斩断,贼兵以撑杆,直接将上截云梯推翻。其上附着的几名汉军士兵,挥舞着双手,哀嚎一声,随着云梯砸落在下方的木车之上。 而木车也是瞬间被摧毁,里面未曾受伤的士兵,撒腿就跑了出来。朝着吕公车涌去,希望借助吕公车继续攻城。 城门附近,二十多名士兵仰仗着头顶的木板,推着冲车,不断的撞击城门。但城门后明显有黄巾士卒堵住,一动不动。反观城门后的黄巾士卒,顶在最前面的人早已经被冲车的撞击力,震的五脏沸腾,口中鲜血狂吐不断。 但没人会理会他们,身后的人只会不断的往前顶,使汉军冲车撞不开城门。 还有攀爬着简易云梯的将士,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悍勇上前。不过,勇气并不能弥补那十来米城墙的高度,只得了个伤亡惨重的下场。 整个战场从西面开始,环城绕过北城,再至西城。自巳时到申时,皆是如此。 汉军蚁附攻城,更兼各种攻城器械齐上,给予了黄巾军很大的压力。 尤其要数北城,因为北城的攻城器械最多,汉军最多。 那数不尽的攻城云梯,高大的吕公车、井阑,还有那难以破坏的冲车 战不过一个时辰,城上黄巾军就已经损失了四五千兵马。若不是波才早早命令督战队堵在城后石梯,怕是方才便溃败了。而今,那狭窄的上城梯附近,已经堆积了近百具尸体,皆是临阵脱逃者。 汉军的伤亡不知,那些攻城器械给予的防护能力太大了。 城东。 朱儁望着城头之上,几名汉军刚刚杀上城头,砍死周边几名贼兵,便被左右冲上来的黄巾士卒围住。井阑之上汉军依旧在往城头上堆,甚至旁边的几架简易云梯也搭上。 汉军想要打开这个突破口。 但,很难! 几名士兵被围,一根根长矛不断的刺入他们的身躯,根本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没办法,支援太慢。井阑之上几名士兵刚下来,就被黄巾军的长矛刺穿,扔到城下。 再望一眼西边的太阳,已经红的发紫! “传令,三千甲士以为先登,城池不破不归!” “诺!” 传令兵迅速跑到阵后,来到甲士身前,大声吼道:“右中郎将有令,三千甲士以为先登,城池不破不归!” “得令!” 三千甲士齐齐一声怒吼! 看着数万袍泽,浴血攻城近一白天时间,三千人早就急了。 民夫帮忙披上铁甲,三千人立即整队,朝着阳翟城墙而去。同时,身后还坠着同样以为奇兵的两千汉军将士,他们就是压垮这根稻草的巨石。 几千人出现,自然引得城上黄巾将领的注目。 “嘶,快,速速去禀报大帅!汉军主攻在城东,立即发兵来援!”黄巾将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所有,几千人马突然出现,定是汉军要主攻东城。 “还有,让下面的人都给乃翁上来!” “诺!” 传令兵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汉军士卒快。 三千甲士虽然身披铁甲,沉重不已,但速度绝对不会慢。能够当上这三千甲士,自然都是勇猛善战之辈,这点力气还是不缺的。 三千甲士靠近,立即分散,朝着那几架吕公车、攻城云梯跑去。 东城墙上,早已经聚满了黄巾士卒,都死死的守在那几辆吕公车前。 几十双眼睛齐齐盯着那黑黝黝的窟窿,一丁白点亮起,随后一个身披铁甲,头戴铁质兜鍪的汉军出现。手中只有一把环首刀,其余再无他物! 他们也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就这么率先出现的一名汉军将士,根本未等身后袍泽,径直朝着城上那几十人杀了上去。 站在踏板中间,汉兵低着脑袋,死命的往前涌。 几十根长矛扎在铁甲之上,竟然不能透入。连续捅了几次,皆是如此结果。 他们以前还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啥时候见过这种国之重器! 一时间,甚至有人以为这人便是那刀枪不入的天神下凡,直到那汉兵身后再次涌出几名一模一样装扮的汉卒。 被几十根长矛死死顶住,汉军士卒气的牙痒痒,自个与几十人角力,干不过啊! 身后袍泽一到,几人齐齐前涌,效果顿时不同。 偏身躲过长矛,贴近城垛,汉兵不顾砍向腹部的柴刀,挥舞着环首刀,劈开一贼头颅。回头朝着那么砍自己的贼兵咧嘴笑了一下,彷佛在嘲讽那人力气小,居然只砍出一道白痕。 嘲笑归嘲笑,但其手中环首刀可不会停下。 仗着甲胄坚固,几十名甲士顺着吕公车涌上城头,在黄巾贼众之间,杀来杀去,无人能当。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甲士登上城头,开始站住脚跟,缓步推进。 黄巾贼兵面对身披坚甲的汉军,根本无能为力。其手中长矛都不能刺穿甲胄,更不用提那些手持木棍、农具的了。或许,唯一能够对汉军甲士造成伤害的,只有抱着其一起跳下城墙。 但,没有人这么大无畏,人都是自私的! 时间日久,东城之上总算是来了援兵,可在三千甲士进攻之下,依然徐徐后退。 直至被逼下城墙,进入城梯的争夺。 城梯更窄,仅能容三人并排。 这样,反倒是更有利于汉军甲士。累的士兵退下,休息片刻后的甲士继续推进。 城梯争夺仅仅维持了不过两刻钟 无数黄巾贼在汉军冲下城梯的时候,溃败了 而此时,三千甲士早已劳累不堪。身披重甲,力战近一个时辰,其间不知道有多少活活累昏过去。 下了城梯,几百尚能战斗的甲士,立马涌入城门洞,挥刀砍向堵城门的贼兵后背。 黄巾贼万万没有想到身后竟然有汉兵杀了下去,顿时慌乱反抗,却无济于事。 当堵城门的贼兵被杀死之后,冲车仅用一下,便撞开了这个撞一天都没能破的城门。 无数汉军士兵嘶吼着,越过脚下被挤的不成人形的黄巾贼,杀入城中! 城破了! 第67章 袁家嫡子 随着东城一破,守卫此面的黄巾贼兵立即四散而逃。 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波才 “什么?”波才扯着小校衣襟,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派去五千兵马增援东城,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就破了! “当真?”这一回波才的声音很小。 小校哭丧着脸,小声回到:“大帅,真的!汉军数千人身披重甲登城,吾等根本拦不住啊!” 一听汉军有重甲之士,波才当即皱眉沉思。 不过片刻,波才便环首四周,见皆是亲卫,立即命令小校说道:“城北就交给汝了,本帅要亲自赶往城东,将汉军赶下去!” 说完,也不管小校愿不愿意,带着亲卫便匆匆下城,直奔城南。 小校愿意呆在这里送死吗? 当然不愿! 看到波才远去,小校也是偷偷摸摸找个机会下了城。 良久,都未曾有人发现自家头领已经跑了。直到城内传来高声呐吼:“城破了!” “城破了!波才已逃!” 这一阵阵汉军将士的高喊,自然引起北城、西城城上贼兵的注意力。北城的守卒往城楼一观,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当即崩溃! 城外汉军亦是闻声士气大振,兼以此时守军多数已经崩溃,更是连连登城,追杀贼兵至城内。 西城倒还好,毕竟那守将还没跑 但随着北城门打开,汉军主力涌入城内,厮杀声震天! 望着一部分朝着身后杀来的汉军将士,西门守将苦笑一番,却无力回天。 西城贼兵此时自然看的见背后的汉军,心知城池已破,瞬间溃败。 无数人朝着城下涌去,逃入城中。 唯独那守将,一人走进西城门楼,坐于大殿之内。 “大贤良师,某愧对师恩!” 自言一句,拔出腰间佩剑,刎喉自尽。 高诚颇为气愤的来到城门楼上,想看看阻挡自己如此之久的到底是何人。 一入大殿,便看见一人躺在地上,脖颈间鲜血四溢,手中还握着饮血的剑 “唉,真良士,厚葬此人!” 高诚感叹一声,这个时代虽然是天下末年,但亦是不缺忠士。 “诺!” 身后亲卫当即上前,收拢此人尸身。 阳翟城破,数万汉军将士入城,清剿着城内残余的黄巾贼兵。 不过,抵抗的几乎没有,有的只是那搏命朝着南门奔跑的溃兵。以及蹲在地上,将生命交到汉军手中的降卒。 当汉军来到南城门时,此处早已没了守军,数千黄巾溃兵堵在城门口。 见到汉军杀来,心知跑不掉的黄巾溃兵,立即跪在地上,不敢乱动,不敢私语。 汉军并未出城,而是押着这数千俘虏,回到城内,继续清理阳翟城! 至于贼首波才,皇甫嵩、朱儁、高诚三人皆未担心。波才若未逃出城去,自然会被将士搜到。若是逃走,定然是走南门。而南城外钓台,又是必经之路,有着足足四千精骑等着他呢! 阳翟既下,三人来到郡守府内,静待诸将汇报,顺便商讨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刚至戌时,城内诸将便来汇报战果。 “启禀将军,吾等与城内并未寻到贼首波才。降卒业已清点,有两万七千余。斩首、缴获仍在统计之中。此外,尚有贼兵藏匿于城内,众将士正在搜寻!” 阎忠上前一步,只有初步汇报,其余的怕是要等到明日方得结果。 这些高诚都不介意,有些皱眉,心中想着,这张安怎么还没回来。 斩首或擒获波才,都是一个很大的功劳。 皇甫嵩将奇兵放到东城,是为了给朱儁一个破城先登之功。而让自己麾下的骑兵,布伏于钓台,明显是将这个功劳送给自己。免得自己见了朱儁有功,而心生不满。 至于皇甫嵩,自然不会再索取这些功劳。要知道大军主将乃是皇甫嵩,阳翟城破,波才不论授首亦或擒获,皆有一份功劳。 对于波才的首级,高诚不稀罕,因为自己本就深受陛下看重。即便有了波才首级,也不会得到太多赏赐。所以,高诚让张安领骑兵,希望他能够得到这一功劳,升个几级爵位。 只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啊。 钓台只在城南十里,距离很近。莫非这厮没逮到波才,又散兵四处搜寻? 而此时真实情况却是 数十名骑兵护着一具尸身,迅速朝着后面的大军而去。 疾驰不到两刻,这几十名骑兵便回到大部队之间。钓台周边,数千名骑兵来回奔波,欢心的斩下一个逃跑贼兵的首级,系在腰间。 其间,更是有几百个骑兵,看押着足足千人的黄巾降兵。 “咦?怎的只有尔等亲卫,张将军呢?”一名校尉看到回来的几十人,疑惑的问道。 打首的一名亲卫,咬着牙口,恨恨的说道:“将军身死,吾等无能!” “什么?”校尉一惊,急忙又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吾等聚集众骑,为将军报仇!” “莫要再提,此事不是吾等能决定的。还是先收拢兵马,回城报于将军!”亲卫首领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叹了一口气,这才冲着校尉说道。 校尉眉头紧凑,颇为不满。将军被杀,数千骑兵俱在,放眼整个豫州,谁人能当! “收拢将士,吾等回城,先报于将军。将军定不会坐视不理!” 亲卫首领眸间含着泪光,见校尉不动,再次厉声说道。最终,再次紧了一下抱着尸身的手臂,纵马朝着阳翟城奔去。 “嗨!”见此情况,校尉恼火的砍了身边一降卒,大声喝道:“吹哨,收拢众骑,回城!” “诺!” ———————————————————— 城南三十里外,袁术一身甲胄,颇是威风潇洒。 坐于帐前,身边两名小妾,添酒添食,好不快活。 望着身边数千将士,这心里啊自然澎湃非常。有此五千锐士,再趁着这黄巾之乱,得几个大功。到时候,还不气死那庶子! 哼,还跟着乃翁回汝南? 也不想想,就凭汝那庶子身份,袁家家将、部曲有几个人愿意跟了汝! 庶子! 想到这里,或许心中开心,拉过小妾就上下其手。两者皆是嗯嗯哼哼,情意激扬! 而就在此刻,有军士来报:“启禀公子,纪将军回来了!” “什么公子!记得,呼乃翁为将军!” 袁术先是冲着小卒一阵怒吼,随后整整衣衫,静待自己麾下第一大将归来! 第69章 泄愤踏营 高诚一路神情落寞,不发一言,回到城西军营。 身后甲士相随,亦不敢有何言语。 军营之内,早已空空如也,数千将士尽皆不再营中。附近的骑兵军营,也是毫无动静。 高诚下马朝着大帐走去,无视旁边的空营。这数千将士,应该是张任拉出去了。 这样也好,自己也不用在作出抉择。 与袁氏结仇,自己总有些踌躇,彝凌此举,反倒是帮了自己一把啊! 回到熟悉的大帐,高诚自帐内取出酒水,于桌案之上,摆了四个空瓷碗。 一一添满之后 高诚端起其中之一,高举,轻声说道:“韩迁、赵胡子、张安,尔等啊,怎的就丢下本将一个人!” “原先本将突就高位,以为能够带着你们一起荣享富贵。却不想,尔等竟” “你们两个家伙还好,留下子嗣、兄弟,本将军亏欠你俩的,还能补一些。可张安这小子,早些时日让其成婚,非是不愿。出发前,刚刚说好的一门亲事,结果还不到三个月,人就没了” “这让本将如何面对那女子,如之奈何?” 含着泪光,高诚饮下这碗烈酒,其间滋味,自是苦不堪言。 就这样,一坐良久,一坛酒 “军师?” “将军可在帐内?” “在!” 帐帘掀开,钟繇抬步走了进来。 “元常来了?”高诚兜鍪脱落,黑发散披,颇是落寞。 抬起血丝密布的双眼,看了一下进来的钟繇,干笑一声说道。 钟繇见此,叹了一气,拱手行礼说道:“将军,繇欲归家一趟,解决些许小事,望将军许!” 猛然抬头,高诚愣愣的盯着钟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片刻,方才撕开那糊弄自己的灰影,苦笑说道:“元常若去,便自去。” “谢过将军!” 钟繇拜谢之后,抬头正望见高诚抱着酒坛狂饮,再次叹声,转身朝帐外走去。 坛内少许酒尽,高诚轻放在地,看着钟繇离去的背影,说道:“这几日,劳烦元常了。” 钟繇脚步一顿,又摇头两下,继续前行。 唉~ 死的死,走的走 自己这一趟,真的就此绝步了吗? —————————————————————— 而在城南二十几里外。 张任率领三千步卒,一路狂奔,终于赶上夏育率领的骑兵。 “那袁家的部曲,就在五里之外。观其营寨,约莫有五千人。不过,防备松弛,至今未曾遇其斥候!”夏育遥望南方,什么也看不到,与身边刚到的张任、傅燮二人说道。 傅燮冷哼一声,怒声说道:“那便直接马踏贼营,为张安报仇雪恨!” “不,骑兵与步兵,别相距甚远。袁家家大业大,其部曲之中定然不乏能人,万不可小觑。”张任在旁边补了一句,让已经上头的二人,冷静了片刻。 “既然如此,那就马裹蹄,人衔木,先靠近,再冲击贼营!” “嗯,记得多遣斥候,先将营寨周边暗哨清理干净。四千骑兵分部,各置一边,绝不能让贼兵逃走一人!” “可以,就这样行事!” 最终,三人之人威望最高的傅燮,拍马决断。 七千人马立即应命,悄无声息的向袁家部曲大营靠近。 寅时中。 四千骑兵,皆以分布袁家部曲营寨四面,待命而发。 三千步兵随着一千精骑,正潜伏于营北一里之外。 “三千骑,应该都就位了!”夏育心中大略估计一番,便给出答案。 张任看向傅燮,手中长矛,紧握三分。 “杀!为张安报仇!” “杀!” 张任大吼一声,提矛上马,冲阵于前。夏育、傅燮以及一千精骑,皆是上马冲锋,步兵紧随其后。 北方怒吼声骤然响起,自然惊醒营内岗哨,当即大声喊道:“有人袭营,有人袭营!” 身后一人,取出号角,使劲的开始吹。 而就在此时,东西南三面,皆是扬起杀声,以及震动大地的马蹄声。 “呜呜呜呜~” 号角声响,大营内顿时一阵喧闹,袁家部曲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尚未知道发生何事。 张任一马当先,见箭楼之上有人吹响号角,当即取出骑弓。 快马奔驰,刚至射程,那憋了良久的箭矢,如同霹雳玄惊,直入哨兵咽喉。 呜呜作响的号角声,也嘎然而止。 手提长矛,双手发力,张任挑起一条拒马,将其掀翻,让出道路。 随后,径直冲到营门前,下马砸门。 紧随而至的亲兵也是当即下马,将周边拒马挪开,帮助张任推搡营门,却做了无用之功。 而此时,两队袁家部曲巡逻队,也登上寨墙,朝着下马拉弓放箭。 “将军闪开,让后面弟兄撞门!” 闻声,张任不甘心的踹了两下营门,纹丝不动。只得再上战马,闪到一边,用长矛扫开落下的箭雨。 而此时后面数十步远的精骑,见营门不开,打头几名骑士心一横,提快马速,直冲营门。 “砰!” 高速移动的战马,连带着骑士一同撞在营门之上。营门当即一阵晃动,吱吱声作响。随后又是几骑冲撞上去,马颈碎裂,骑士更是不复人形。 营门噼啦一声,其后门栓裂开 还没完。 几名骑士纵马再次撞向城门,虽有一骑跑向西边,但余下之人,却是毫不顾忌的撞了上去。 营门依旧未开 那名跑到左边的骑士,见战马不停使唤,偏向一边。当即扯住马匹,跳下战马。 “贼畜生,要汝何用?” 怒吼一声,骑士一刀刺入战马脖颈。 而战马明显没想到,这个朝夕相处,生死相随的主人会下此狠心。脖颈处的刺痛,使得战马眼眸闪出泪光,无力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嘶鸣不已。 那骑士大骂过后,见伙伴倒地,亦是痛哭一声,大声骂道:“汝这畜生,怎的就此时刻,不听话了呢!活该!” 吼完,趴在战马身上,搂住马脖,痛哭流涕。 这时,寨墙之上几只箭雨落下,扎入骑士身躯。 骑士干呃一声,双目睁的老大,莫名笑了一下:“贼畜生,咱俩还是要死一块了” 战马哀鸣不断 几十骑冲撞之下,营门终究挡不住那近千斤重量的持续冲击。门栓断裂,营门空荡。 “杀!” 后方骑兵穿过营门,疾驰而入。 直到此时,袁家部曲这才姗姗来迟,一头撞上冲锋中的精骑。 顿时,人仰马翻,近千人被精骑一冲而散。 随着一千精骑入营,整个营地如同沸水。骑兵来回冲杀,袁家部曲却只能亡于奔命。 等到四千精骑尽皆杀入营中之时,袁家部曲已成溃败之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毫无组织,任由骑兵屠戮。 三千步卒入营,所做更多的便是清剿残敌,搜索出躲在角落里的每一个人。 杀光他们! 第70章 帐内威逼 清晨,雨露生起。 但今日的雨露好像不带一样,那红的发黑的模样,看着委实瘆人。 四千精骑外加三千精锐步卒,想要踏破袁家部曲,不要太简单。袁家部曲自组建起,这是第一次战斗,就遭遇了当今世界顶级强军,汉军! 区区五千部曲,几乎被杀了一干二净,收拢首级,充作战功。 唯独留下袁家嫡子袁术、以及其身边小妾,大将纪灵、李丰,帐下主簿阎象。 “这几人就交由将军处理如何?”张任拧着眉,拿不定主意,问向身边傅燮。 傅燮看了一眼被捆绑结实的袁术,口中塞着破布,免得其犬吠。又转睛环首其余五人,这才冷哼一声说道:“不若,杀了这袁术,省的将军难做!” 一听这话,张任和夏育都陷入沉思,似乎在杀与不杀之间,来回琢磨。 而袁术则是吓了一大跳,身体不断的晃动着,口中呜呜作响,却说不得一句话。 “主公乃是袁家嫡子,若是尔等乱为,袁家定叫汝等家破人亡!” 反倒是一边同样跪着的李丰,破口大骂。 这句话爆出,气的袁术浑身抖擞。 乃翁是袁家嫡子不假,可汝就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吗?都成了阶下之囚了,不想着活得一命干啥! 再说了,这帮子人都他娘的马踏乃翁大营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真惹火了这几人,把乃翁砍了,十个李丰又顶个屁用。 咦?这厮不会是袁绍派过来的细作? 还别说,这么一想,袁术顿时感觉合理了。自己若是死在这里,得好处最多的当然要数袁绍那庶子了! 张任轻轻一笑,走到李丰面前,拍着那乌黑的脸蛋说道:“汝怎的这么狂妄?可惜,张某便是家破人亡,汝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说完,手中长矛,直接刺穿李丰头颅。 随后又搅了一下,带出一蓬脑浆与血液,看的旁边袁术的两个小妾,尖叫不已。 被那刺耳的尖叫声一震,张任撇着嘴,瞅向那两位貌美如花的袁家公子小妾。这两个女人顿时被张任血红的眼睛吓住,不敢再有一语。 “呦,倒是生了副好脸蛋!” 张任上前,拍了拍其中一名女子的脸颊,讥讽说道。 “哈哈,彝凌若是看上了,旁边就有大帐!”夏育年纪虽然大了,可这心思天天与年轻人呆在一起,也是活络起来。此时此景,不禁调笑了张任一句。 而袁术也是当即呜呜作响,看向傅燮和夏育。 “怎么,不愿意?”傅燮面带微笑,看着袁家公子。 袁术伸着脑袋,呜呜两声,示意口中塞有破布! 傅燮一挥手,身边将士便将袁术口中破布掏出。 这下,袁术大口的喘了两口新鲜空气,才笑着说道:“将军若是喜欢,袁某这两个小妾,便送于将军。还望三位将军饶了在下一命,在下必有厚报!” “听见没,彝凌,袁家嫡公子可是把这两人都送给汝了!” “哼,任岂是如此随意之人。不过,既然是送,任哪有不收之理!”张任肃着面容说道。 那两位女子,先是吓了一跳,生怕这将军不要,二人性命不存。直到张任说完,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后面的一句话,顿时让两人惊恐不已。 “将这两个女子带回去,赏给将士们。让弟兄们,也尝尝袁家公子的女人是什么味道!” 张任一摆手,便决定了这两个女子的命运。 二女先是惊恐,紧接着便是嚎啕大哭,不断的乞求 即便是袁术听了,也是紧咬牙口。如此羞辱乃翁,若得存活,势必杀汝! “不过,这袁术如何处理,杀不杀?” 三人始终没有解决掉这个问题。 “算了,带回去,交给将军处置!” “既然如此,那吾等便收拾缴获,回营报于将军!” “嗯,走!回去!” —————————————————————————————— 张任三人回到城西大营时,营内却是突然多了许多人。 三人不知缘由,但亦是押着袁术、阎象、纪灵三人,闯入大帐。 一进来。 只见皇甫嵩高坐帐内主座,披盔带甲,身后亲卫林立。左边朱儁亦是如此,还有其余众多将领、亲兵。而自家将军独坐于右侧,未曾戴盔,头发散乱,身后甲士齐聚。 一时间帐内气氛颇是对立。 直到三人入帐,打破了这一平衡! 傅燮环视皇甫嵩、朱儁身后众人,冷哼一声,朝着高诚喊道:“启禀将军,末将昨夜击破贼兵营寨,生擒贼将数人,现已带回!” 高诚迷愣着双眼,似乎不再状态,只是轻声说道:“带上来~” 傅燮一挥手,身后亲卫立即押着袁术、纪灵、阎象上前。 “皇甫将军、朱将军,救命啊!” 袁术见到皇甫嵩、朱儁皆在,当即大呼小叫。 “闭嘴!” 张任大喝一声,一掌呼在袁术脸上。 袁术怒视,正欲叱喝,却不想旁边高诚突然拔剑冲来。 “子明不可!” “扑哧!” 高诚一剑砍在一名壮汉后背,原来纪灵见势不妙,撞开士兵,以后背挡住高诚这一剑。 被挡下了? 哼! 高诚再次扬起佩剑,正欲将二人,一剑穿心。 “住手!高子明,汝欲何为?” 上首的皇甫嵩拔出佩剑,掷到高诚脚下。 高诚抬头,冷眼看着皇甫嵩 “袁公路杀不得!” 皇甫嵩不为所动,厉声说道。 “高某非杀不可!” “尔敢!” “呲!”“呲!” 皇甫嵩亲卫立即拔出兵器,便是朱儁身后众将以及亲卫皆是如此。 见情况不对,张任当即上前,拔出佩剑护住高诚。傅燮领众亲卫亦是紧紧护住高诚,唯独夏育掀开帐帘,正欲调兵。不想刚一出帐,脖颈间便横了两把锋利的剑刃。 再看去,大帐周边卫士,皆已被缴下武器,摁在地上。外围,数不尽的大军出现,围住高诚军营。 夏育被逼着缓缓退入帐内,数十名亲兵再次涌入帐中,围住高诚等人。 高诚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冷眸看着帐内众多将领。张任等人见已被包围,渐渐调整身形,将高诚围在中间,徐徐向帐右退去。 “高子明,今日汝杀不得袁术!” 皇甫嵩双手往后一背,盯着人群中披头散发的年轻将军。 “将军,任可以护着将军出帐。骤时,调集兵马,与其等再战!”张任回头看了一眼高诚,便再次扭了回去,口中咬牙切齿说道。 “哼,妄想!” 第71章 辕门射纪灵 “某可以不杀袁术,但什么时候能走出本将军的大营,便看他自己了!” 看着帐内剑拔弩张之势,尤其是夏育还被两把剑横在脖子上。高诚不得不做出退让,盯着皇甫嵩,说出这句话来。 “将军!”张任急声喊道。 高诚摆了下手,示意张任以及麾下众人,不要多言。 然后,静静的等待着皇甫嵩的答复。 皇甫嵩不断的思索着高诚这句话,最终,这才点了点头。 见皇甫嵩点头,高诚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走到纪灵身旁。 右手捏着纪灵下巴,微微抬起,说道:“听说便是汝斩了波才?顺便还将高某麾下大将也一并斩了?” “哈哈,不错,正是纪某。汝那手下,武艺不行,还敢于沙场卖弄。不过,用那头颅做酒器,当真是又香了三分!”纪灵看到高诚走到自己身前,知道今日怕是走不出去了,亦是丝毫不虚。 “好喝是吗?无妨,一会还有更好玩的等着汝呢!” 纪灵的嘲讽,高诚似乎未曾听见一般,笑笑而过。 转身朝着纪灵身后两名士卒说道:“将此人押至辕门!寻一木桩捆上!” “诺!” 亲卫拽起纪灵,就朝外面走去,却过不得皇甫嵩安排的将士。 高诚看都没看皇甫嵩,知道皇甫嵩自会同意。 果然,皇甫嵩挥了下手,堵在帐门的十几名汉军将士立即让出身形。 “走,诸位将军,本将请尔等观一场好戏!” 冲着大家一笑,高诚言罢,当即朝着帐外走去,身后张任等人亦是押着袁术紧随而至。 其后,皇甫嵩、朱儁亦是带着人手走出大帐。 大帐外面高诚的亲卫皆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营内的数千将士因由顾忌,只敢远离大帐数十步,层层围住。而营外,则是数之不尽的汉军将士。 对于眼前这些,高诚都没有兴趣,一双眸子,盯着那二百步外的辕门。 纪灵已经被紧紧的绑在木桩之上,一动而不得动! 脚步未停,一直来到辕门百步距离,这才停下。 “行了,收了兵器,列阵辕门左右!”高诚冲着围在周边的将士,大声吼道。 数千人应声收起刀矛,在各个军侯的指挥下,顺着辕门列阵两侧,观望着辕门处的纪灵。 而皇甫嵩亦是号令身边诸将,收拢兵器,且传令营外,不得妄动。 片刻之后,士卒取来桌案、跪垫。 高诚、皇甫嵩、朱儁分作阵前。 “给袁家公子松绑!” “诺!” 去了身上捆缚,袁术揉着双臂,这才站起身来。 “听闻袁公路于洛阳,亦是好汉侠士,深通兵法韬略,学富五车。不若,今日与吾等众将,演示一番射艺如何?” 高诚说完,不等袁术说话,便朝着身边亲卫说道:“取张弓来!” 亲卫当即自旁边列阵将士腰间,取下弓,递给高诚。 高诚摸着弓臂,说道:“这是军中制式弓,射程可达百步。如今辕门纪灵所在处,离吾等正值百步。” “汝射中纪灵,本将有赏。汝若是射不中纪灵,本将就在其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好好尝尝!” “此外,本将要汝射哪,尔便射哪。他若是死的早了,惹得本将麾下弟兄不开心了,尔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来,本次射艺,纪灵至死方休!” 与袁术讲完游戏规则,高诚回到座位,端坐于此,并又遣人去取酒水,以为庆贺! 而袁术则是傻傻的摸着这张弓,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纪灵虽然投靠自己没几天,但着实是袁家培养良久的家将。有万夫不挡之勇,更兼忠心耿耿。今日,自己若是射杀此心腹,日后还如何聚拢人心? 但若不杀,这高子明 “三声之内,再不发箭,本将就让你缺胳膊断腿回家!” “三!” “二!” 张任提剑上前,盯着袁术的胳膊两眼发光。 “一!” “慢!” 高诚一字刚落,袁术便顶不住压力,大喊一声。随后搭箭拉弓,朝着纪灵急忙忙的便发出一矢。 箭矢越过数十步,隔着老远,飘落在地上,未及近纪灵之身! “好!好箭!” 高诚大声赞扬了一句,使得袁术当即红了脸。 便是皇甫嵩等人,亦是吁嘘不已。 反倒是周边将士,见自家将军夸好,亦是齐声叫好,直叫袁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去,请咱们的伙夫上前,割肉嘛,还是他们在行!” “诺!” 伙夫很快就拎着牛耳尖刀跑了过来 “小的见过将军,将军有何吩咐?” 高诚看着胖嘟嘟的伙夫,笑声说道:“看到辕门的那人了吗,拿他当彘割肉。今日,汝割了多少刀,本将军便赏汝多少钱!” “哎,好嘞,将军您看好了!” “且慢,且慢,能否割肉,还要看咱们这位贵公子的射艺!” 高诚急忙拦着兴致冲冲的伙夫,言罢又拍拍其肩膀示意。 不一会,伙夫便上前,在将士的帮助下,愣是将扭捏的纪灵扒了个精光。 “高诚小儿,要杀便杀,何必辱吾!” 被扒光示众,对于古人来说,这简直比杀了还要惨。 再次被绑在木桩上,伙夫捏了捏纪灵臂膀上的肌肉,大赞一声好。 然后揪起一块,牛耳尖刀划过,顿时从纪灵身上割下一块肉。 纪灵却是仅仅皱了一下眉头,牙关紧咬,愣是没发出一声。 指头大小的肉块,被士卒放到木盘中,端来上来。 高诚看着那一小块肉,鲜血淋漓,反而道好。照伙夫这份手艺,割个六七百刀应该不成问题。 凌迟 哈哈哈~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射左肩!” 袁术不中,伙夫上前。 “射左肩!” 又是不中。 “射左肩!” 还是不中。 就这样,一连二十箭,袁术都未曾射中一箭,甚至箭雨全都距离纪灵脚下十步以上。 如此情况,便是皇甫嵩都看不下去了。这袁术虽然少有侠义之名,可终究是大族子弟,粗略习得射艺。想要在百步之外,箭箭必中着实为难人! 纪灵此时已经被割了二十块肉,小小的木盘之上,装不下了。 “子明,此法太过残忍!”皇甫嵩终是不忍,道出一句。 “奥,皇甫老将军,若是看不下去了,请回!”高诚将老字拉的很长,面带嘲讽。 皇甫嵩气的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自己真走的话,说不定前脚刚走,后脚这厮就把袁术砍了! 袁术一连二十余箭,以及累的双臂都抬不起来了。 见此情况,高诚却是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射左肩!” 看着那嘲笑的面庞,袁术心中暗恨不已,匹夫,早晚有一日,乃翁要汝受今日万倍之辱。 这一生气,袁术居然拉了个满弓,箭矢嗖的一声,钉在纪灵左肩,中了! “好,中了!有赏!” “来人啊,为了庆祝咱们袁家公子得中一箭,将纪灵下体取来,献于公子!” 亲卫憋着笑,高声应道。 “高诚小儿!高诚小儿,汝不得好死!啊~~!” 纪灵终究忍不住这一刀,哪怕前面挨了二十刀,都没有这一刀心痛。 士兵取来此物,置于众将之前,众人皆是皱眉不已。 “找一帛布,收拢好!这可是咱们袁家公子麾下第一大将的子孙根,莫要弄坏了!” “诺!“ “公路兄,此物可得心喜?” “高子明,乃翁记住汝了!哼!” “哈哈,好,继续!” 第72章 凌迟纪灵 又是近半个时辰,袁术气喘吁吁的弯下腰,望着早已鲜血淋漓的纪灵,欲哭无泪。 十几刀下去,纪灵臂膀之上,早已无一块完整的地方。但依然仰首挺胸,牙关紧咬,不出一声。 看的周围众将士无不敬佩,真汉子! 高诚佩服吗?佩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割下一块块肉,若是放到自己身上,怕是早已昏了过去。但纪灵,始终不为之色变。 可惜了,这么一员猛将,只是谁让汝跟了袁术呢! “看来咱们袁家公子累了啊,来人,肉羹可曾熬好?”高诚看着只顾得喘气的袁术,朝着身后问道。 “回禀将军,马上就好!” “好,一会给袁公子奉上!” 一连发三十箭,虽然大多数未曾满弓,只拉开一半,但亦是极度消耗人体力的活计。 不一会,一名将士便端来一碗肉羹。 袁术急忙接过,却是滚烫非凡,又只能放下,慢慢小饮了一口汤。 待到微凉,袁术终于大口大口的开始喝了起来。这剁碎的肉沫,掺着小栗,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比不得富贵大家所食。 “味道如何?” 高诚看着袁术狼吞虎咽,轻笑一声,破是和气的问道。 袁术抬头看了一眼高诚,并未说话,眼中狠厉之色溢出。 “呦,不说话啊?啧啧,这可是汝麾下大将的臂肉啊!很美味?” 此话一出,再配上那邪魅的笑容,其余众人无不惊悚恶心! 袁术更是瞪大了眼睛,手中木碗落在地上而不知,脑海中不断的消化着高诚的话语。 直到混沌无神的看向纪灵,这才猛然起身,伏在一旁干呕不断。 “高子明,汝……” “哼!”高诚冷哼一声,撇着眼看向袁术,继续说道:“杀了高某的人,还想好过?” “子明,委实过了!”朱儁实在不忍,这么一名大汉未来名将,因此事而变得暴虐不堪。 高诚未看朱儁,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皇甫嵩和朱儁为何要死保袁术。别忘,三人可是陛下的人! “朱将军看不下,自可归去。” 一模一样的话,再次使得朱儁哑口无言。 为了保这个袁家嫡子,自己和义真,怕是把这小家伙得罪狠了啊。 “袁公路,可有余力发箭?” 袁术自吃了纪灵肉所做肉羹,已经有些精神恍惚,摇了摇头。 “哼,废物!”鄙视了一眼袁术,高诚再次看向纪灵,还当真是硬汉。 挥挥手,一名亲卫当即上前,高诚附耳说道:“传令给那伙夫,今日就以纪灵身死为限。这其中,他割了多少刀,本将就赏他多少钱!” “诺!” “诸位,袁家公子射艺已毕。现在就让本将军麾下伙夫,再给诸位开开眼界!” 高诚话音刚落,那伙夫便走到纪灵后背。若非之前将军要先割这人臂膀肉,自己怎么定然不会如此。 也幸得这厮气血活旺,看来还能赚些钱财。 人体后背是血脉最少的地方,割个几十刀肯定不会致死。骤时,再拿腿部开刀…… 不一会,便有亲卫托一木盘上前,其上尽是指头大小的肉条。 高诚望了一眼,便挥手示意亲卫撤下。 还是太大,据说好像要割成指盖大小,凌迟才能刮上千刀。 算了,牛耳尖刀嘛,这么大的刀,想要再小,也着实为难那伙夫了。 一盘盘肉条端上,看的众人皆是一阵反胃。 伙夫已经在纪灵腿上动刀了,而那纪灵,至始至终,再未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大好头颅依然昂起。 时间一直拖到午时,伙夫颤颤巍巍的托着最后一盘肉条,来到高诚面前。 “启禀将军,小的无能,再无力矣。” 高诚点了点头,心中理解。即便是满清时期,凌迟已经达到极致之境,刽子手依然不敢直面被行刑人的眼睛,其间的心理压力太大。 更遑论这伙夫是第一次干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偏偏纪灵又是一猛汉。 不说话,不呼痛。 每一次伙夫目光与其对视,都感觉心中不忍、害怕! “下去领赏!辛苦了……”高诚拍了一下伙夫肩膀,安慰说道。 伙夫应声道了句:“多谢将军!” 割了不知道多少刀,具体的恐怕也只有伙夫知道。反正仅仅是木盘就有三十余张,其上肉条不下三十。也就是说,应该有个一千刀左右。 纪灵身上早已无一块整皮,筋肉露出,鲜血淋漓。 气息若有若无…… 高诚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如此模样的纪灵,感慨一声:“下辈子记住,杀人者,人恒杀之!” 说完,高诚握着佩剑,刺入纪灵心口。 纪灵嗯了一声,头颅微抬,笑着说了一声:“多谢!” 随后,力气消散,脖颈一歪,纪灵终于摆脱了那千刀所刮! 拔出佩剑,高诚在衣襟下摆噌了两下,使得佩剑仿佛未曾见血一般。 走到早已神魂动荡的袁术身前,冰凉的剑尖,贴着那脸颊…… “袁公路,别让本将再见到汝。否则,今日纪灵之惨死,便是汝他日之下场。滚!” “高子明,袁某可否将纪灵尸身带回?” 袁术的语气,业已再不负之前猖獗,平静不已。 “随意!” “那阎象先生……” “不许!” “唉,多谢子明今日之教。来日,袁某定加奉还!” 高诚接过亲卫递来的净布,将佩剑再次擦拭两道,丝毫未在意袁术的话语。 “那……” “高某等着便是……” 说完,佩剑入鞘,阔步朝着帐内走去。 其后张任、傅燮、夏育尽是带剑入账。亲卫也急忙再次守在帐外,冷眸盯着皇甫嵩众人。 袁术在皇甫嵩的帮助下,这才带着纪灵尸身,以及那几十盘碎肉,朝着汝南郡治汝阳而去。 而皇甫嵩与朱儁救出袁术后,亦是回到城内。望着空荡荡的郡守府,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哀叹。 这一遭,两人威望几乎尽损。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袁术麾下家将纪灵,抢了波才首级。高子明的那个亲卫将军,自然会理论一番,却不想纪灵趁其无备,杀了此人。 那可是亲卫将领,高子明依托性命之人,能不恼火吗? 最关键的是,自己二人还以军令,围堵高诚大营。伏锐士于大帐,逼迫高子明放了袁术。 唉,真是难办啊! 反倒是高子明这小子,为麾下将士报仇,不畏权贵,甚得众将士之喜。 毕竟,没有哪个士兵、军吏喜欢那种畏惧权贵,麾下袍泽被杀还无动于衷的将军! 第73章 败彭脱于西华 “公然,此事莫要再提。吾等下一步,如何行事?” 皇甫嵩将樽中酒,一饮而尽,不再想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朱儁苦笑叹气一声,说道:“不唤来子明?” “唤那小子作甚,哼!” “嗨~此事一过,怕是吾等与子明,再无默契了!” 皇甫嵩闻言,再次沉默不语。 半响。 皇甫嵩才继续说道:“不用管他,骤时军令一下。他高子明不从也得从!” “吾等大军休整三日,顺便查探一下陈国贼首彭脱所部,到时再发兵讨之。” 两人一言一语之间,决定大军走向。 休整是必需要的,今日事罢,两人部下皆是弥漫着一股不一样的气氛,需几日功夫来稳定军心。 “将军,此乃波才首级,还要张安的首级!” 傅燮端着一个木盘,走上前来,将此物放到高诚桌案之上。 掀开盖着的布,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张安首级。那熟悉的面庞,早已煞白一片,再无一丝血迹。 “将波才首级送往洛阳,张安的唉~缝合一下,遣人送回陇县城南墓地。” “诺!” 待亲兵撤下,高诚才有气无力的看了一言帐内三将,说道:“下去,整顿兵马,黄巾尚未平定。此外,将城内的千余伤兵弟兄,也都带回营地。” “将军,吾等要与皇甫嵩、朱儁分道扬镳吗?”傅燮迟疑了一下,道出这个敏感的话题。 高诚眉头一皱,说道:“剿灭彭脱之后,吾等便自成一军。” 语音落下,帐内再无一点声音。 “这样也好,吾等击败黄巾的功劳,也无需再让那皇甫老儿分走一部!”年纪最长的夏育立马大声说道。 这厮早就看皇甫嵩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是皇甫规之子,装什么大头。论功绩,也就射杀和连拿的出手。其余的,皆不可计。 自己随着段颎老将军五年平羌,又北伐鲜卑。咳咳,虽然败了,可气势犹在! 而且皇甫嵩那老家伙,居然畏惧世家大族,真不知道还有何颜面统帅数万大军! “行了,尔等下去。某想静一下!” 高诚摆了下手,起身朝着帐后走去。 ———————————————————————————————— 三日之后,皇甫嵩发来军令,南下汝南西华县。 陈国黄巾首领彭脱,此刻就聚兵在西华。 自波才围长社,发信唤彭脱来援。但这语气不对啊,吾等皆是渠帅,凭啥汝波才一副老子最大的模样。于是彭脱一路拖拖拉拉的走出陈国,来到两郡交界。 到了此时,又听说汉军于长社大败波才,引兵围了阳翟。 彭脱这才感觉不对劲,波才手下可是有十万大军啊,怎么说败就败了。 又当即发兵速速救援阳翟,刚到隐强,就得知阳翟已被汉军攻破。于是,急急忙忙的再退回西华。 五月末,汉军计两万两千人马,抵达西华城外,安营扎寨。 高诚领着自己麾下仅余的三千七百余骑,以及三千五百步卒,离西华城北五十里下寨。 俨然就是一副坐观皇甫嵩、朱儁与彭脱大战,哼,这功劳本将军不要了! 彭脱见汉兵到城外的仅有两万人马,仗着自己拥兵六万,三倍于汉军,竟出城阵战。 于是,第二日清晨。 两军在西华城北五里,列阵会战。 黄巾军依旧是老样子,没有阵型,只是一蜂窝的挤成一团。望着地面的严阵以待的汉军,虎视眈眈。 此次会战,更是简单许多。 汉军将士虽然少了很多,可弓弩手一直都是保存着编制,现在更有百架床弩为助力。 黄巾军在令下之后,朝着汉军涌来之际。 弓弩手三轮齐射,还未使黄巾军伤亡甚多。 反倒是近距离之下,百架床弩齐发,竟一口气将黄巾军击溃。 在这种军国重器的威力下,从未经历过严格训练,又无军纪的黄巾军,瞬间崩溃了。 看着那串成一块的战友,那碎裂一地的肢体,好不容易大胆造反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汉子,直接被吓破了胆。惊嚎一声,就回头朝西华城跑去。 汉军紧接掩杀,黄巾军一路溃败。 彭脱对于此根本无能为力,他与波才一样,都未曾习过字。可人家波才有天赋,自己没有啊。靠着一张嘴皮子拉起几万人马,原先便散乱不堪,这会溃败之势已成,还怎么拦得住。 见势不妙,彭脱亦是随波逐流,朝着西华城逃去。 一路掩杀十里,直至城下,汉军斩首近两万,逃散者更是不知凡几。 彭脱骑着马,逃的自然要快。回到城内,收拢溃兵,结果入城者仅有两万余人。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降了,要么就是往老家跑了。 欲哭无泪 早知如此,自己还不如死守西华呢,起码也能撑个两三天不是。 现如今两万溃兵回到城内,士气低迷,估摸着守城都城问题。 当天夜晚,趁着汉军尚未围城,彭脱再次带着亲卫跑了,直奔宛城,投奔神上使。 次日,汉军尚未攻城,就见西华城门洞开。城内两万黄巾军,丢下武器,出城投降。 皇甫嵩、朱儁自然欣喜,没想到这彭脱如此胆怯,连守城都不敢,直接逃了。 而处于大后方的高诚,则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场笑话般的战役 与此同时,处于洛阳的朝堂之上,再次掀起波澜。 高子明一怒之下,发兵踏破袁家部曲军营,杀光其部曲,生擒袁术等人。其后,居然又不断羞辱袁术,更是残忍的杀害了袁家家将纪灵。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袁逢、袁隗愤怒不已。 原本当汝是陛下忠犬,有陛下遮护,咱们谁也犯不着动谁。可如此羞辱袁家,真当袁家是受气包吗? 于是,袁逢拉着袁氏家族麾下众多关东世家,齐齐上书,请陛下严惩高诚。 所言者无非便是高子明不顾军国大计,发兵袭击袁家支援皇甫将军的部曲。其二便是,辕门射纪灵、凌迟等等,无不彰显此人乃暴虐之徒,岂可留之。 但,汉帝刘宏自己也有个小本子啊。 更别说高诚已经将此事经过,报于自己。又有绣衣使者查探,其中缘由早已一清二楚。 只是,这袁家拉着众多关东世家,着实不好办! 最终,高诚依然以南中郎将统帅本部兵马,罚俸十年。 袁逢乐意吗,当然不乐意!罚俸十年,谁在意那点俸禄啊! 可刘宏就是这一副口吻,俨然是要死保高子明,此事便拖了下来 “高子明自为孤臣,真国士也!” 刘宏回到寝宫,不禁嘴角一样,笑声说道。随后,不知又想起什么,冲着身边的张让说道:“去,遣天使往前线,试探一下北、左、右中郎将的态度!” “哼,皇甫嵩、朱儁居然敢以大兵围营,逼迫高子明,相助世家!” 第74章 分兵南下 于西华大破彭脱之后,皇甫嵩和朱儁整兵,连夜商讨下一步策略。 “如今彭脱已败,逃亡宛城。吾打算让子明领兵,汇合荆州刺史徐璆、南阳郡守秦颉所部,击宛城贼张曼成。吾等二人再分兵,自东、西,清剿陈国、陈留、济阴等郡黄巾余孽,最后会兵东郡,消灭卜己。” “最终,再北上冀州与子干会师,剿平张角!” 皇甫嵩一口气将心中的部署道尽,旁边朱儁则是趴在舆图上,仔细揣摩。 “宛城贼首张曼成聚众十余万,子明仅带本部兵马,再加上徐璆、秦颉麾下。嗯,差不多也有两万人左右,击败张曼成应当不成问题。” “东郡卜己兵马不多,只有几万众,但是若青州黄巾来援,怕是不好轻易解决啊!” 朱儁嘟嘟囔囔了半天,皱着眉盯着舆图上的青州部分。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那边送来的军情,青州黄巾如今已有十五万之众。最关键的是贼首管承却是率领大军躲于青、兖交界的原山、泰山之间。勾连泰山群盗,四出掳掠后,再回山中。” “哼,其数虽众,但不过胆怯无为,空有声势,却无所据。” 朱儁带着一副惊讶的表情,再次观向舆图。这黄巾逆贼,闹的八州响动,大有争夺天下之势。偏偏这青州黄巾,掳掠百姓,聚集贼兵十几万,却躲在山里面? 怪不得邸报之间,从未听闻青州黄巾闹的多厉害! “所以,只要击败东郡的卜己,再和子干会师,平定黄巾易如反掌矣!” “既然如此,那谁去通知子明?亦或者唤其前来?” “公然,汝这真是乱提议!让那小子过来干嘛,给他下道军令即可!” “哈哈,义真兄这是被子明给气到了啊!哈哈!” 不提这俩人,高诚自己窝在大帐之中,这两天可算是睡了个好觉,终于脱离了张安身死的悲伤期。 走在营中,高诚面带微笑,却是看的旁边的将士瑟瑟发抖,急忙行礼,不敢有丝毫不敬。 怎么着,本将军躲在帐里两天,这帮家伙都见鬼了?一个个跟筛糠似的! 唤来傅燮、张任,一打听,高诚不禁咂一下。 好! 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世间的大恶魔了 活生生将人刮了一千刀,还面带微笑,世之罕见! 暴虐、嗜杀、狠辣等等,能够形容人残酷的词,几乎都可以加于己身,就因为一个凌迟。 至于亲自下手的伙夫,这两天都没人敢吃他做的吃食了,生怕从里面揪出一条人肉。 高诚摸了一把下巴上的碎渣胡子,头一偏,看向傅燮:“二兄,吾真的” “假的!”傅燮不等高诚说完,就不假思索的说道。 闻言高诚一愣,摸着下巴的手也停了下来,看着傅燮,满是震惊。 吾槽,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咱们可是拜把子兄弟啊! “算了,别的吾也不问了。说说看,这两天士气如何,将士们还敢随本将一同上阵杀敌吗?” “万死不辞!” “嗯?” 傅燮一脸的肃重,看的高诚点了下头。 这应该算是恩威并济! 自己以前注重军中纪律,对于士兵的关心真的不多。要不是自己也是凉州人,又带着他们打了不少的胜仗。不然的话,指不定这些承受高压的士卒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而这一次,虽然是张安被人害了,但自己的惩罚力度着实够狠。不仅吓了这些小兵卒们一大跳,也让他们知道了自家将军,并非无情嗜杀之人。 “报!” 就在高诚思忖之际,帐外突然响起一声。 “进!” “启禀将军,皇甫嵩将军传令!” 士卒将手中帛书递上前来。 高诚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即日起,发兵南下入荆州,负责剿灭张曼成所部。 再无其他。 高诚皱了下眉,冲着帐内好奇的三将说道:“去整兵,明日吾等发兵南下宛城!” 说完,又传人取来舆图查看。 盯了良久,这才叹气一声。 分兵乃是必然,黄巾军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分散了。已经剿灭的波才、彭脱,皆是其中大方,余下的那些一两千人,几百人甚至百十号人的多不胜数。 大军无暇顾及这些小股叛军,只能交给当地郡兵解决。 而自己负责剿灭南阳张曼成,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自己当年于江夏一役,威震荆楚! 功劳大小,高诚不在意。 现在即便是自己砍了张角三兄弟,跟砍了张曼成差不多。年岁在这里摆着,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存在的! 七千马步军,于第二天拔营,径直向西行去,奔往南阳郡。 而在途中,高诚收到了来自南阳郡的军情。 荆州刺史徐璆以及新任不久的南阳郡守秦颉,合并万人,于宛县城外,大败黄巾军,阵斩了张曼成 额,不是,咱虽然看不上那点功劳,可有总比没有强啊。 这大军刚刚出了汝南郡,再次回到颍川郡,距离南阳境界还有还二百里地呢。结果你徐璆带着秦颉,就这样杀了张曼成?平了黄巾? 直到次日,消息再次传来,高诚这才大致了解了当时战况。 原来张曼成托大,仰仗麾下士卒众多,与徐璆、秦颉会战于宛县城外。却不想兵败之际,被徐璆军中一将,发弓矢当场射杀。黄巾军大败,退回宛县城内。 而刚刚损失了主帅的黄巾军,赶紧推出一人统领大军,此人名叫赵宏。 经此一败,黄巾军士气大跌,死守宛县不出。 反而是汉军,因得大胜,气势高昂,以万余兵马,围住宛县,黄巾贼竟不敢出。 行军近半月,大军方才抵达宛县城下,与徐璆、秦颉合兵一处,时间也来到了光和七年六月中旬。 高诚所部,于城东扎营,安顿兵马之后,便携众将,前往徐璆大营。 徐璆所部驻营于宛县城南,相聚十余里。 未到大营,便有亲卫上前,高声呼喊:“南中郎将到~,速开营门!” 营门守将闻声,再望向高诚大纛所在,见旌旗凛凛,多不胜数。当即挥手示意下方士卒,打开营门,同时又遣人速报荆州刺史徐璆以及南阳郡守秦颉。 高诚没有直接驱马入营,反而停在营外,静候徐璆以及秦颉的迎接! 他们应该迎接! 第75章 荆州才俊 自己位列南中郎将,虽未持节,可有着皇甫嵩任命,负责剿灭荆州黄巾一概事宜。 那两个老家伙手中的节杖,可不是一般玩意。若是和平时期,自然没多大用处。但现如今正是战时,于是它的作用便出来了,可斩杀两千石大员! 啧啧~这荆州刺史徐璆以及郡守秦颉,很不巧,一个六百石,一个两千石,都在皇甫嵩能杀的范围的之内。 这些权且不说,都是些虚的。毕竟,即便是持节,也不能说杀就杀了,政治意义可不同。 而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盛得天泽,陛下忠犬! 这个天下是刘宏的天下,他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尔是一州刺史,或是一郡太守。自己要是真嚣张起来,砍个一两个,随便找个理由还真可能混过去。 徐璆和秦颉自然是能想到这一点,听麾下将士来报,那南中郎将伫于营门之外,两人心中便知晓高子明什么打算了。无非就是,军中大权! “初起兄,吾等便去迎一迎这南中郎将!” 秦颉倒是欣喜的很,自己可是很瞻仰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当即说道:“颉四年前有幸得见南中郎将一面,如今数年光景已过,不知南中郎是否还记得秦某!” “哦?初起与南中郎将还曾相识?”徐璆对于这一点很是惊讶,说完之后便突然想起,这秦颉是由江夏都尉升上来的,如此怪不得! 果不其然,秦颉应声回道:“颉有幸见的南中郎将于西陵城外,大显威风!” “原来如此!” 就这样,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朝营门而去。 隔着老远,微微闭着眼睛的高诚便听到一声呼声。 “南中郎将当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一睁眼,只见两人结伴走来,身后随着数十名大小将官。 “徐使君、秦府君,二位谬赞了,小子当不得,当不得啊!” 见两人上前,高诚也是笑着拱手,谦虚一下。 毕竟两人前来出迎,已经说明其甘愿放出军中指挥权。如此做事,自己也得谦虚一番,给足二人面子,免得日后剿灭黄巾给自己使绊子。 “高将军真是少年英杰,国之重臣啊。”徐璆看着高诚,再次感叹说道。 如此年轻,就已位列四大中郎将。再看看自己,沧桑几十年岁月,一事无成啊。 “使君客气了,使君言举贪官污吏,不畏后权,令小子心生敬仰啊!” 见面之前,高诚自然要遣人打听一下这徐璆,这人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家伙,居然硬怼了当朝太后的妹夫。而如今这张忠正值司隶校尉,负责南下大军粮草军械转运,并未能见到这位大仇人。 “吾等得陛下厚望,自然不敢空就其位啊!”徐璆笑了一声,不提这事,继续说道:“帐内已备下酒宴,吾等入帐一叙。请” “诚谢过使君!请!“ 一群人进入大帐,高诚当仁不让的坐于首位,这军中主副不得轻放。 徐璆、秦颉也未曾介意,坐于下首。说到底,徐璆治理地方,确实有为,但说道领兵打仗,那就是没影的事情了。即便是秦颉,也少有统帅如此之多兵马。 先前一战,靠的正是荆州大族蔡氏子弟,蔡瑁。 “本将自大破彭脱后,便于左右中郎将分兵。某得幸,引兵至宛城,援于使君。不成想,途中听闻使君大败张曼成,更是斩杀此贼,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高诚坐在上首,当先夸赞一通荆州军大败张曼成,给足了荆州众人面子。 “高将军多有误解,此战之胜,璆皆赖初起、德珪、子柔以及汉升啊!”徐璆倒是不独据此功,反而道出一堆字号,听到高诚一塌糊涂。 苦笑一声,高诚不得已笑声问道:“噢~荆州自古以来,便是人杰辈出之地,还望使君多多引见!” “初起,璆便不多言了,想必将军应当尚有印象!” 徐璆第一位介绍的自然是身旁的秦颉,高诚端看一眼,点了点头。这位江夏都尉,自己怎会没有印象,只是才知道此人字号初起。 “诚恭贺初起兄得就府君,不知诚之外舅如何?” 对于高诚与清漪的亲事,秦颉自然知晓。纳妾之日,还专门遣人告之了宋辅一声。只是宋辅相距甚远,无法远去凉州,只得在江夏宴请本郡官吏,庆贺一番。 秦颉拱手作笑,说道:“高将军勿要忧心,宋辅君近几年,身骨硬朗。前日还传书托于在下,希望将军有时间往江夏一聚!” “哈哈,这个自然。待平定荆州黄巾,诚自要前往!” 见过秦颉后,徐璆又指向对面两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说道:“此乃蔡瑁,蔡德珪,出自荆州本地蔡氏一族,亦是青年一代翘楚。这位便是蒯(kuai)氏才俊,名良,字子柔,同为荆州才俊!” 见到蔡瑁、蒯良,高诚眉头一扬,这两人可是大才啊。 蔡瑁知兵,蒯良善谋,而这两人同为荆州大族,亦是好友,关系密切。刘表单骑入荆州后,便是仰仗二人,连结荆州世族,轻而易举的灭掉了正盛的宗族,掌管荆州。由此可见,此二人之才华。 “原来是张司空连襟,果然英气逼人,不失为天下才俊啊!” 对于蔡瑁,高诚要了解的多一点。盖勋给自己传来了一些朝廷上的消息,张温官拜司空,提拔了他为京兆尹。因此,盖勋最近与自己书信往来甚多。 没办法,盖勋与张温并无交集,不知这次突然受此人提携是怎么回事?另外,他也不断的收集张温的讯息,发给了高诚。 正是如此,高诚才知道蔡瑁与张温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对于蒯良,高诚也未冷落,赞扬说道:“子柔善谋,当初平江夏时,便听闻襄阳二蒯,闻于荆楚。” “将军谬赞,良些许才华,如何敢与将军并名!”蒯良谦虚道了一句。 “这位便是当时射杀张曼成的大将,现为南阳都尉,黄忠黄汉升!” 黄忠年有四十余岁,却已是半头斑白,虎背熊腰,两臂更甚一分。面上沧桑中内藏一分悲丧,颇是忧愁。 “忠见过将军!” 黄忠在徐璆介绍完毕后,未等高诚说话,便率先拱手行了一礼。稍后,便在此坐下,独自饮酒! “这” 高诚不禁疑惑的看向徐璆。 徐璆哀叹一声,说道:“前些日子,吾等大军聚于襄阳,正打算援救宛县。却不想迟了一步,宛县已被张曼成所占。贼军据城之后,屠城泄愤,汉升妻儿,亦在城中!” “嘶~!”高诚冷吸了一口气,皱眉问道:“黄巾贼屠城了?” “正是!” “贼子!” 高诚猛地拍下桌案,大骂一声。 随后,又朝着黄忠喊道:“汉升之仇,亦是吾等三军将士之仇。宛城数万百姓之仇,更是吾等之恨!” “黄汉升可在帐下?” 拿出将威,高诚肃然正坐,高声问道。 “卑职在!” 黄忠当即应声而出! “汉升有家仇,本将亦有国恨。汉升可愿助本将,击破宛县,屠尽众贼?” 黄忠深呼吸了两口气,聚气于腹,声若洪钟:“卑职万死不辞!” 第76章 蒯良之策 宛县城外,高诚等人正宴饮以庆。 而城内,却是紧张一片。 刚刚当上渠帅不久的赵宏,听闻城外汉军又来兵马,急忙唤来小方渠帅韩忠、孙夏等人,商议要事。 “如今,张帅刚去,吾军士气低迷,城外却又来汉军援兵,如之奈何?” 赵宏愁眉苦脸,自己当这个大帅可真不是时候。现在风光倒是风光了,可城外的汉军怎么办? “汉军来了多少援兵?” 听闻汉军来援,韩忠也是一惊,急忙问道。旁边的孙夏,神色比韩忠也好不到哪去。 赵宏苦笑一声,说道:“斥候汇报说来了近万人,而且还有数千骑兵,将旗之上书一高字。” “高?”韩忠皱眉思忖,想着汉军中高姓将领。 “不用想了,就是那南中郎将高诚,高子明!”孙夏率先道破,他原本是江夏贼寇,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个威震荆州的人物。 韩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问道:“不会?” “确实是此人!” 赵宏开口,肯定了孙夏的猜测,惊得殿内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会是这厮。 “那咱们怎么办?” “要不出城与官军决一死战?” “那可是高子明,以前一千骑兵破贼十万的人物,现在人家有四千骑兵,出城不是找死吗?” “来来,尔给乃翁说说咋办,守城是个死,出城还是死,总不能投降?再说,那高子明生性残暴,投降也未必能保的一命!” 顿时,帐下一阵群魔乱舞,争吵不断。 “行了,都给吾闭嘴!”赵宏听着乱哄哄的大殿,气的牙痒痒。 这高子明刚来,尔等就怕的要投降啦? 被赵宏这么一吼,殿内安静了下来。 “都回去布防,咱们十几万大军守城,难道还守不住?那高子明再厉害,也就只有两万人而已!” “诺!” 一阵有气无力,参差不齐的应声响起,听的赵宏更是心烦意躁。 士气太低了,自张大帅死后,军中士气便一蹶不振,赵宏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这只是其一,最关键的是,城内粮草不多了啊。 张大帅领大军围困宛县近百日,城内粮草原本就消耗了许多。占据宛县后,大帅也是因为城内粮草不足,只得杀了那数万百姓,这才得以支撑日久。 但,即便如此,城中粮草根本不足养活十三四万大军两月时间啊! 一阵头皮发麻,赵宏挠破脑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饮酒浇愁。 次日一早,高诚挂帅,升帐点卯,聚集麾下众将。 城东凉州兵大营,高诚阔坐主位,其下左侧依次为徐璆、秦颉、蔡瑁、蒯良、黄忠,右侧依次是傅燮、夏育、张任。 “贼首赵宏,聚众十三万余,据守宛县,诸位且说说吾等该如何破之!” 首先是问策。 这一点,基本上是当主帅最基本的要求。因为,要给手下立功的机会。哪怕是自己心中已有打算,那也得做个样子。 徐璆和秦颉自然不会开口,两人的功劳已经足够了。并且,身为荆州刺史和南阳郡守,配合高诚剿灭黄巾军,那就是一分足够大的功劳了。这点献策之功,就不要再和手下抢了。 “启禀将军,卑职以为吾等大军,可趁势急攻城池!”蔡瑁率先出列,满怀激昂,继续说道:“那黄巾贼首张曼成数日前刚刚阵亡,贼军正是士气低迷之际。” “将军又威震荆州,城内贼兵闻将军之名,定再无战心,吾等一战可破!” 总体来说,中规中矩,属于那种没办法的办法。 急切攻城并不好打,宛城虽不似阳翟一般,可也有两丈之高。而且城池周长比之阳翟更甚,也就是说能够在同一时间上城防守的贼军更多。 十几万贼兵,数量太多了 万一要是没能一口气拿下来,可就真的惨了。 毕竟,古人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德珪此言在理,但略有冒险,还需细细斟酌!”高诚委婉的诠释了蔡瑁的意见,并且又向蔡瑁表示道:“不过,德珪勿忧。待到攻城之时,本将定以汝为先锋。骤时,可须拔得先登,莫要失了本将威风啊!” “卑职多谢将军!” 蔡瑁很是兴奋,自己提的那建议是啥水平,心里肯定清楚。不用也是意料之中,反正有功劳可拿就足够了。 旁边的蒯良自然不甘心放弃当作一名看客,此时出列说道:“启禀将军,德珪之言,也有可用之处。” “哦?子柔且说来听听!” 高诚很想听一听这蒯良的想法,毕竟是多谋之士,专攻不同。 “正如德珪所言,张曼成一死,城内守军士气不振。而将军又威震荆楚,吾等不若行吓(he)敌之计。搜集黄巾败绩,冠以将军之名,书于布条之上,以弓手射入城中。” “再肆放传言,言将军只诛首恶,取城内贼首首级者,可自出城拜将。吾等再以大军围城,决断讯息,时日一久,城内贼寇定然将卒离心,人人自危!” “骤时,不论情况如何,大军破城亦只在旦夕之间!” “好!” 闻此,高诚不禁击掌叫好。 即便是自己,也只想到围城,然后让人持大纛宣示自己威名,以打击城内守军士气。却不想,这刚刚入军的蒯良心思如此缜密,妙计连出。 尤其是这一手,将黄巾败绩假冠自己名号,定然能加快城中士气的颓丧。 “子柔当真是兼具陈平之谋!” 要夸自然是要夸到底了,即便是感动不了其效忠之心,日后也有扬名之恩是不。 没错。 自己威震荆襄,战绩累累,亲口夸赞之人,绝对比那些世家们互相捧托来的强。 这一点,高诚还是有点自信的! 蒯良也高兴啊,得了南中郎将这么一句‘兼具陈平之谋’,可以遇见自己未来在荆襄,绝对吃香了。 “多谢将军盛赞,良不敢自比先贤!” 再高兴也要谦虚谦虚,不然那可就白瞎了今日这功夫了。 成人之美,高诚心底也是开心,笑口连连,说道:“既然如此,那吾等便纳子柔之策,行吓敌之计。想来不久,吾等定能再行庆功!” “诸将听令!” “在!” “徐使君、秦府君,二位引领郡兵,驻于原地,无需挪移,日夜谨防贼兵出城。” “诺!”二人出列应了一声,再次归队。 “德珪!” “卑职在!” “本将与汝一千精骑,日夜巡视西、北二城,定不得放一贼人出城,可能做到?” “卑职定不辱将令!” “夏育,汝亲率余下三千骑,随时待命,但有贼军出城,会于德珪,攻破贼寇!” “末将得令!” “张任,命汝每日遣军中弓手,散步假言,以却贼军士气!” “诺!” “傅燮,大军本将就交予汝和子柔了,本将亦要休息两天,哈哈~!” “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第77章 天下局势 自六月中旬,高诚率领本部兵马,汇聚荆州兵马,围困宛县。 一连月余,城内赵宏所领导的十三万黄巾军,不仅士气未曾恢复,反而日渐低落。那每天散布的虚假消息,都让城内兵卒,感到城外如同有一座大山。 而高诚历来的战绩,也被大肆宣扬,其间有真有假。 如江夏之战,千骑破十万。 如葭萌关一战,三万兵马阵破三十万蛮兵。 如长社之战,一把火烧死十万黄巾军。 等等 现在,在城内守军的脑海中,那高子明就是天下无二的名将。武艺高强,力可拔山。行军布阵,如臂指使。只要与其万余兵马,便是有百万之众,亦是惘然。 当然,这就有些夸张了。 高诚对自己的本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历数几年征战,自己阵战的本事真不大,临战指挥,估摸着还比不上张任强呢。江夏之战,自己靠的是斥候遮蔽贼军战场视野,出其不意。 葭萌关前大战,靠的是士卒赴死雪恨之心。 长社之战,纯粹照抄! 细数下来,自己还没有指挥过阵列而战,反正应该不会强到哪去。 不过,胜了便足够了。不论是用什么方式,能打胜仗,就是本事。 宛县城内的赵宏等人,也是头疼不已。这高子明的战绩实在太吓唬人了,每次都是以极少数的兵力,大败对手。说真的,若不是还有城墙安慰,赵宏都想跑了算了。 实在压力太大! 相比起高诚的战绩,左右中郎将皇甫嵩以及朱儁,就不是那么唬人了。 皇甫嵩呆在北地十余年,而朱儁也是起于南方,所平定的皆是百越之众。放回到中原,这些黄巾军,还真没几个知道的。 尤其是长社之战前,波才引十万兵马,大败朱儁。只是后来,被二人以火攻之计,焚烧大营,追逐残敌,这才导致波才败阵。 波才是谁?不就是一方渠帅嘛,可咱也不差啊。那波才都能领十万兵败朱儁,自己难道就做不到? 卜己一拍脑门,汇集兖州众多大小黄巾,聚于仓亭。 皇甫嵩、朱儁二人分兵剿灭沿途大小黄巾,最终于兖州会军,向仓亭而去,迎战卜己。 兖州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于此同时,自四月进入冀州之后的卢植,领着近五万兵马,和张角兄弟三人率领的黄巾主力,在界桥连连交战。 一连十余战,卢植告诉了张角兄弟三人,什么是战场指挥艺术。 三十万大军攻卢植十余战,尽皆无功,反而损兵折将。再加上兵进幽州的程远志等人大败而归,张角不得不撤军回到广宗城内,再思良策。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思虑的了。 幽州刺史都被弄死了,却不想被涿郡兵马杀了大败而逃。便是那渠帅程远志,都战死沙场。无奈,张角只好派二弟张宝,前往屯兵下曲阳,以备幽州兵马。 而自己与三弟张梁,共同驻扎广宗,对抗卢植。 如此安排,虽然能保证一时无事,却无法力挽狂澜啊。豫州黄巾,几近覆灭,荆州黄巾也是危在旦夕。兖州卜己还好,领兵十余万屯于仓亭,倒也能阻止皇甫嵩、朱儁一时。 至于那青州黄巾,张角已经放弃了。这帮人,见大势不妙,已经躲到山里面当贼寇了。 张角退守广宗,卜己汇聚兵马屯于仓亭,这里面最舒服的便是卢植了。皇甫嵩、朱儁未曾北上之前,自己遭受前后夹击,当真是劳累不堪。 而如今,皇甫嵩带兵牵制住卜己,自己也能进军兵围广宗。 广宗城外,早已是另外一副光景。 卢植驻大军于城南,深壕高垒。 黄巾若出城战,则战之。若不出城,便困之。 使得城内张角左右为难,打,又打不过。死守城池,又是自取灭亡之道,万事唯艰啊! 不过,随着刘宏派来的天使到来,卢植也丢了北中郎将之职。 天使左丰,乃陛下家奴,为陛下事而来,自然会尽心尽力。 想要试探这些领兵大将的忠心,左丰的经验那是无比丰富。一番试探之下,这卢植态度明显偏向世家,远离帝心。再加上,自己可是天使哎,代表的天子颜面,这厮不好好迎接也就算了,居然连点辛苦钱都不舍得给! 于是,一句心向世家,不尊天使,不敬天子,彻底将卢植打下深渊。 刘宏心中一恼,当即遣人下了卢植的北中郎将之职,押解至洛阳。 卢植走了,这数万精兵,自然要找一个信得过人来统帅。 大将军何进推荐的人物,刘宏一个都不敢用,生怕这屠户白白为世家做了嫁衣。毕竟,这北军五万兵马,已经是大汉帝国一半的精锐士兵了。 纵是南方的高诚、皇甫嵩、朱儁三人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一旦有变,那真是朝夕可至洛阳。 刘宏不敢赌,自己也赌不起。世家一旦掌管兵权,将兵洛阳,这满城之中,再无忠士。 董卓,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培养多年了,也该有点作用了 董卓官拜东中郎将,统帅北方五万大军,继续进攻张角。 一到军中,董卓便遣军攻城,希望能够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个时候,董卓自己心里,还未生出异心。或者说,纵是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参军数十年,步步高升,这在大汉军中,简直是少到了极点。尤其是,董卓出身良家子,又是家道中落之境,能够与之相比的便是同为良家子的高诚了。 二者还有一丝相似,皆是仰仗刘宏而起,皆是心怀不轨之徒。 可广宗城在张角等人的修缮下,已经不比巨鹿郡治廮陶差了。更不用说,其内守军足有十几万。仅凭麾下五万北军,哪里是说打下来,就能下的。 董卓一连十余日,日夜攻城,皆未取得战果。 一时间,整个天下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南方高诚将兵两万,围十余万黄巾于宛县。东方皇甫嵩、朱儁将兵两万围卜己,北方董卓将兵五万围困张角 大势骤好! 黄巾军余下主力,皆已被汉军围困至城中,成瓮中捉鳖之势。 现在,只需要一点时间的酝酿,黄巾军兵败已成定局! 第78章 连锁反应 时光日去,一月已过。 汉光和七年八月。 卢植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去北中郎将之职,诏令入狱,不得出。 其后,便是皇甫嵩和朱儁。 两人将兵,在仓亭外与卜己僵持月余,终得一时机,大败黄巾军,阵斩卜己。 东郡黄巾卜己被斩,中原已定。 处于广宗城内的张角,得到消息后,吐血三升,只得将兵出城,与董卓率领的北军大战,希冀挽回败局。 这一战,所有人都对北军将士,怀着满满的信心。 毕竟,汉军的装备、训练等等都在黄巾军之上。一连四月的平叛战争,也使得许多人看到了黄巾军的不堪一击。或许,唯一能占据优势的便只有人数。 可人数,放到汉军面前,还真不算是啥。 自从高祖刘邦,东进与项羽争夺天下,仰仗兵力优势取得天下外。 之后,大汉帝国将士,在战场上,大多没有占据过兵力优势。 七国之乱、平定南越国、位面之子的统一战争、班超定西域 其中以少数兵力,大败敌军的战绩,数不胜数! 在朝堂重臣心中,汉军以少胜多不是应该的吗? 结果! 董卓狠狠的打了所有人一个响亮的耳瓜! 北军大败,损兵折将近半,甚至就连董卓本人,都差点被黄巾军干掉! 可以想象,刘宏心中的恼火! 废物、不堪一用 几乎所有能够骂董卓的词,都被刘宏用上了。自己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将,居然一战而败! 这董仲颖,还不如高子明呢。 高子明虽然也有败绩,可起码没丢脸面不是。那牛头山一战,大意之下,中了蛮兵奸计,险些惨败。可人家高子明亲自领三千兵马,迎战十万蛮兵,坚守不退。 不仅为大军后退争取足够的时间,更是打出了大将之风。 这董卓兵败之后,只顾自己逃跑,反而使得北军主力失去指挥,惨遭黄巾军掩杀。 两相比较,真是要多蠢,就有多蠢! 至于,刘宏是如何得到战场具体讯息,绣衣使者还是比较可信的! 可惜,这一战大败,军中的绣衣使者,也是损失了不少 董卓一败,黄巾军居然有起死回生之势,这可就不得了! 于是,一封诏书,连夜抵达皇甫嵩军中。 着皇甫嵩、朱儁领军北上,剿灭贼首张角! 对于董卓,刘宏还是留了一情。 再怎么说,这厮也是培养多年的忠臣,国事艰辛,忠臣难觅! 同时,和皇甫嵩北上一同发出的还有一诏,直至高诚大营。 看着诏书中所言,高诚笑了一下,朝着帐外喊道:“传令,击鼓聚将!” “诺!” 待到众将齐聚,高诚也已披甲戴胄,表情肃重的望着帐内众将。 “本将,刚刚得到消息,北军被张角击败了!” “什么?” “怎么会?” 徐璆亦是不敢相信,毕竟那是大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了,也是主力部队。 “贼首张角不过一区区道士,并不知兵法韬略,怎么击败北军?北军主力,可是有着足足近五万兵马啊!” 高诚看了一眼问话的徐璆,点头说道:“本将亦是不知,但北军确实败了,伤亡近半!” “如今,陛下已去董卓东中郎将之职,命皇甫嵩、朱儁二人,北上统帅北军。所以,吾等无需担心北方战事。此外,陛下也与本将下令,要求吾等尽快平定荆州黄巾,及时北上增援皇甫嵩!” 高诚并不了解五万北军,是如何败的,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毕竟,那可是五万汉军。 先不说黄巾军被围困在城内,纵是出城攻击北军,北军也有营寨以为依托。就凭借黄巾军那本事,想要击破五万汉军的大营,先来个一百万再说。 而即便是阵列而战,大军也不至于溃败啊,毕竟有营寨可退。 既然非战之过,那便只有人的原因。 董卓,董仲颖! 这位董老大,莫非现在就有了不臣之心?不然,凭借其本领,打死高诚都不信会败于黄巾军之手。 那战局,随便来个稳重点的无名之辈,都不可能惨败。 只是,这样做,没什么好处啊! 时间紧迫,高诚也来不及多想。 话音一顿,继续说道:“吾等将兵围困宛县,也有两月之久。城内守军士气低迷,吾等又等来了后方的攻城器械,破城便在明日!” 这话一出,帐内之人无不是笑容满面。 北方战事,关他们什么事吗? 不关! 北方打的再好,没他们一分功劳。打了个惨败,也不是因为他们。 所以,自家自扫门前雪才是要事。 这宛城只要一破,功劳绝不会少。 “将军尽管安排,卑职等人,早就想攻城破贼了!” 蔡瑁听到攻城,是最开心的,他可是日夜想念着自己的先登之功呢! “德珪着急了!哈哈~”高诚笑着调侃一句,继续说道:“嗯,明日便由徐使君与秦府君统帅荆州郡兵,攻打南城。本将亲自将兵,攻东城。” “夏育、张任各指挥两千骑,埋伏于西城、北城之外。” “德珪亲率五百甲士,以为先登。其余人等,各司其职。” “宛城,必须一战而下!” “末将得令!” 蕴育了两月之久,这颗胜利果实已经成熟了。 失败? 不存在的,此战几乎是必胜之局! 在场的众人,皆是知兵之人。对于城内黄巾军的估叛,不会有太大误差。 士气连续低迷两月,早已无战心。 而守城,靠的便是士气。士气高,纵是城外百万大军,亦是难为。士气低,便是城中有十万人,亦是枉然。 次日,汉军列阵出营。 推着井阑、吕公车、床弩、巢车、攻城云梯,抬着简易云梯,列阵前行。 城内守军早已发现汉军动静,当即调兵遣将,分聚各边城墙,静待汉军攻城。 赵宏看着周边众将,以及城楼附近的士卒,叹了一声,脑海中想着逃离这个必死之地。 士气太低了,自己、孙夏、韩忠,没有任何守城的信心。将军尚且如此,更不用提这些底下的士兵了。而且,他们今天都没吃饭! 没粮了! 城内没有一粒粮食了! 没有粮草,还指望守住城池? 这也是赵宏一心想着逃走的原因,因为肯定守不住。 甚至,有可能汉军刚一攻城,大军就会溃败。 第79章 攻灭赵宏,韩忠上位 三军待定,立于城外三百步,遥望宛城。 高诚亦是如此,不过自己站的更高一些! 立于巢车之上,观望宛城内景,其间尽是头裹黄巾的贼兵,不见其人奔走。或许是做好了抵挡汉军进攻的准备,或许只是在等死! 大约三刻,未曾看出什么,高诚也下了巢车。 回到望楼之上,拄剑而立。 “传令,攻!” 一声令下,率先响起的便是望楼左右战鼓。 闻鼓而进! 伴随着震天鼓声,吕公车先行,其后随着井阑、冲车、攻城梯 蔡瑁领着五百身披铁甲的甲士,听到鼓声,更是激动万分。 有着这么五百重步兵,先登之功若是夺不下,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这五百甲士,尽皆按照蔡瑁军令,紧紧跟着吕公车。只待吕公车靠近城池,遍可以第一时间登车攀城。 东城鼓声,传到南城。 徐璆、秦颉也是将兵上前,击鼓攻城。 宛城城楼上。 赵宏毫无精神的看着城外发动进攻的汉军,手一挥,传令道:“把那些床弩搬来,给乃翁杀!” “诺!” 不一会,百余人抬着四架床弩,上了东城门。 一群人捣鼓半天,都未能装上弩矢,不会啊! 而此时,高诚军中床弩率先发难,三十余架床弩发出‘嘣’的一声,将那粗细如同长矛般的弩矢射出。 三百步,也不过一里之途。 几十根弩矢瞬间飞过,尽皆钉在城墙之上。 “未及城头,再高!” 处于城东三百步外的一个土丘之上,木制箭楼上,一名士兵看了许久,这才冲着下面喊了一声。 下方负责指挥床弩的汉军军官,得到讯息,大声吼道:“快,垫高,调整!” 土丘是汉军将士这两个月来,硬生生堆起来的,为的就是这三十架床弩。这里,最不缺的便是土。 近百个麻袋垫下,床弩机身顿时抬高。 “上矢!” “放!” 力士以木槌,再次砸向机扣。 这一回,不失众望,大半弩矢击碎城垛,或是越过城头,落入城墙之后。只有那几支,钉在城垛下方。 攻城主力速度并不快,毕竟这些个攻城器械,想快也快不起来。 行至五十步时,城上终于发出反击。 四支弩矢突然飞出,朝着一架井阑射去。 三支箭矢直入井阑,穿过架体,朝着后方落下。 随后,整个井阑便晃了三晃,却未曾垮塌,惊得周边士卒心跳不已。 另外一支,擦着井阑的边飞过,将后面的一名刀盾手钉在地上。手中木盾碎裂,札甲连着肉身,被击出一个窟窿。 不等城头再次发矢,汉军床弩便找到了城上床弩位置,数十支箭砸下去。四架床弩被击毁两架,剩余的两架,也不敢再有人操纵。 那死去的几十人实在是太惨了,城头之上,已被碎尸覆盖。 来到原护城河旁边,吕公车继续前进,压着上方铺垫的木板,顺利渡过。 而至始至终,城头之上,只有那零零散散的箭矢落下。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填护城河之际。 宛城自然也有护城河,这个时代,但凡城池,无护城河必有护城壕。作用都是一样,加大攻城部队的难度。两者的区别便是,临水的是护城河,少水地区只能修建护城壕。 临着淯水之畔,宛城自然不会少了护城河。而且,与阳翟不同。 淯水量大,为了填护城河,高诚抓了不少的在野民夫。 先是断了淯水与宛城护城河的沟通,这才开始充土而填! 拼着填河之际,汉军弓手亦是专门挑着黄巾弓手射杀。等到护城河填完之时,黄巾弓手几乎损失殆尽。 这也造成了如今面临汉军攻城,远程杀伤力不足。 吕公车靠进城墙,并未直接落下踏板,而是等待下面蔡瑁率领的甲士先上来。 待甲士聚集之后,踏板一落,两军对视一眼,大吼一声,开始冲杀。 黄巾军围在吕公车周边的兵卒不少,可惜汉军冲上来的是甲士。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哪里是一无片甲的黄巾军所能比拟。 近十架吕公车,携带着三百多重甲甲士,登上城墙。其后,还有二百甲士,以及数不尽的汉军。 面对这些砍不动、杀不死的汉军甲士,黄巾军仅仅支撑了不足半个时辰,便一呼自溃。 赵宏看着麾下拙劣的表现,抽了一下嘴角,并未大吼。 只是轻声说道:“传令下去,退守内城!” “诺!” 不等命令下达,黄巾贼军已经自主的朝着内城溃败而去。 面对重甲步兵,别说黄巾军了,汉军也只有依靠弩箭,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溃败之下,数不尽的黄巾军跑下城头,涌入城内。甲士力战良久,并未参与追敌。反倒是蔡瑁,看到了赵宏等人。 赵宏,蔡瑁还是有点印象的,因为之前阵战之时,这厮还与自己交手两招呢。 “取来一副大黄弩!” 蔡瑁朝身后一喊,顿时有弩手递上。 城头上已经没有黄巾贼兵抵挡,汉军弓手自然要迅速登城,占据地势。 临着一支弩箭,放入箭槽,蔡瑁双臂猛然用力,直接将机扣拉上。随后,端着这制式的三石弩,以望山瞄着远在二百步之外的赵宏。 这一瞄便是十息,直到心跳缓平,蔡瑁这才扣动扳口。 弩矢嗖的一声,朝着远方直射而去。 赵宏正在众亲卫的守护下,直奔内城走去。但突然,赵宏停下脚步,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感觉有点不对劲。 回头一看,只见一支弩矢已至眼前。 赵宏猛吸一口凉气,正欲偏身,却不想弩矢先到。 弩矢自赵宏面门,直透脑后 “大帅!” “大帅!” 众亲卫急忙护拢,却发现赵宏已经身死,只好抬着赵宏尸身,再次起行。 汉军掩杀之下,黄巾军一击即溃,狼狈奔逃。 无数人跪在城中大道之上,向汉军乞降,希冀能够逃得一命。 逃入内城的贼兵,不过区区数万人,挤满了这小小的内城。 韩忠和孙夏看到赵宏遗体时,苦笑对视一眼,满是无奈。 两万大军轻而易举的便攻破了宛城外城,这一切让高诚都感觉有点不真实。十几万大军呢?就这么溃败了? 入城之后,汉军几乎都是在抓俘虏,至于退守内城的贼军,仅仅只有千人看着。反倒是夏育和张任二人,领着骑兵入城时,满是怨言。 什么啊,十几万贼兵这就败了? 既然败了,尔等不往北城和西城跑,跑回内城算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得到战功,甚是不爽。 内城之中,韩忠和孙夏正商谈着投降事宜。 没法打啊,仗着外城都溃败如此,更不用说小小的内城了。 想投降,肯定就要有一个头领,不然那汉军将领说不定看不上两人,一刀给剁了。 于是,韩忠顶替赵宏位置,成为这内城四五万贼兵新的渠帅。 同时,遣人往城中汉军,商谈投降之事。 第80章 欲纳降 “你说,这高子明会不会接受咱们的投降?”韩忠满是踌躇,拿捏不准那高子明的性子。 这人听说是个残酷暴虐之人,可又有血战沙场,为挽大军狂澜而不惜身。 “应该会?”孙夏亦是同样如此,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来。接着又说道:“咱们好歹也有个几万人马,若是那高子明不想麻烦,应该会接受。” “唉,希望如此!”韩忠感叹一声,望着窗外的夜空。 星野稀稀,明月当空。 月下之人,却是心思不定,未来难测。 内城中所有的黄巾士卒,都在猜想自己的明天。 也许官兵同意纳降,大家伙还能逃的一命。但若是不纳呢,逃?逃到哪里去? 这天下一十三州,可还有黄巾军的容身之所? 北方大贤良师被困广宗,其余地方黄巾不是被剿灭,便是再无踪影。此时的局势,任谁都能看出,黄巾天下已是奢望,败局已定。 一名名黄巾贼兵,偎依在一起,无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篝火。 他们都是可怜人,活不下的可怜人。为了吃一口饭,多活一日,他们加入了黄巾军的浪潮。 同样,他们也是破坏者,他们杀了许多人,许多跟他们之前一样,快要活不下去的人。 这世道,就是人杀人的世道 高诚也在静望星空,站在城门楼,扶着冰凉的城垛,遥看着美好的夜空。 城内黄巾军,已经是瓮中之鳖,败亡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这种一言决人生死的感觉 不,自己还定不了他们的生死。 死,自己还能一言而决;生的话,难! 徐璆、秦颉,希望他们生,因为投降之后,这些底层的士卒可以就近安排到南阳郡中,耕田种地。如此一来,战后南阳郡很快就能恢复生产,从而保持他们的政绩。 东汉的政绩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口赋,也就是人头税。 从税收之中,朝堂重臣可以与去年作比,少了自然是人口减少。而多了,那就是很好的政绩。 但黄忠、蔡瑁不愿,底层的士兵也是不愿。 他们需要首级! 黄忠是家仇,挑些人让他杀了也无妨大局。自己麾下将士,这么长时间的征战,功劳已经积累的不少了。唯独蔡瑁和荆州军士卒,他们需要首级来充当战功。 这些士兵全都是郡国兵,而且其中大多是荆襄世家贡献出来的郡国兵。 原本的荆州兵马,早就在前荆州刺史与五溪蛮的交战中,损失殆尽。五溪蛮离开荆州前往益州时,正值荆州刺史正调集各世家部曲、佃户。 当这些世家部曲以及佃户整顿好后,五溪蛮早已远奔益州。之后,前荆州刺史去职。因此,荆襄世家便靠着这些部曲、佃户组成的郡国兵,开始自己的崛起之路。 其中尤数蔡家、蒯家、黄家、庞家最甚。因为这四家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方,南阳郡以南! 想要向南发展,荆南宗族势力却也是水泼不进,软硬不吃。一群人靠着宗族盛行于南方山野之间,自成一方势力。而向北,就进入了中原世家的眼中。 怎么说呢,他们是既想加入中原士族,又担心这些中原士族将他们吃个一干二净。 荆州、扬州南部、并州、冀州的世家都有这么一个担心,因为他们的底蕴还差的很多。至于益州、关中雍凉的世家,则是各成体系。 益州仗着四塞之国,轻而易举的就阻挡了中原世族的侵入,然后自己画个圈好好的玩耍。 关中、凉州的世家,纯粹就是跟关东世族不对眼,谁也不服谁! 西汉仰仗着关中、凉州世家起家,偏偏东汉是仰仗关东世族起家,这就造成了关中、关东的不对付。 不过,随着百多年的打压,关中世族靠着底蕴,过的还凑活。凉州那些原本的世家,基本上都落魄了,反而是衍生出了不少将门。 比如马家?韩家?皇甫家?段家?这些都是 关中和西凉自然是抱团取暖,关中龙起之地,最不缺少的便是天子!哼~ 高家如今自然也是世家,从自己官拜中郎将之时,就正是成为新的凉州世家。至于家族能够有多么繁盛,就看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地位了! 蔡瑁也是如此,蔡家日后能够有什么样的发展,看的便是蔡瑁能在这蛋糕中,夺下多少。 蔡讽已经老了,张温位居司空,又是中原世族,自然不可能相助蔡家雄踞荆襄。而蔡瑁的目标,就是雄踞荆州。只有这样,积蓄一代,荆州蔡家便能与中原世族,共与一案! “希望,徐璆和秦颉,别让自己难做!” 高诚叹了一口气,对于蔡瑁,自己并不打算得罪。甚至,还有多多交善的想法。 刘表入荆州,自己是拦不住的。也就是说,荆州蔡家的崛起,势必如同历史一般,力压蒯、黄、庞三家,称霸荆州。而,自己预测的未来势力范围,距离荆州又远,绝对是远交近攻的好帮手。 现在,自己既然知道蔡瑁心中所需,自然要大力相助!袁家和曹操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这俩人一个不世枭雄,一个中原世家代表,难办! 到时候,若是不联合荆州世家,跟这俩人对着干,心里着实底气不足。 黑科技很多,但百分之九十九用不上! 就在高诚细思之间,城内郡守府内的徐璆、秦颉,也已经与韩忠的使者商议好了。 可以接受内城中人投降! 而就在那使者刚刚离去,秦颉就冷哼一声,徐璆则是皱眉苦思。 “初起,接受黄巾贼寇投降,可是让高子明很是难做啊!” 高诚这两个月所为,徐璆尽皆看在眼里,又岂会看不出高诚结交荆州蔡氏、蒯氏之意。 至于这两家所需,徐璆更是心知肚明! 听闻徐璆所言,秦颉嘴角一扬,鄙夷的看了一言殿外,说道:“使君勿忧,某心中所计,定能合高将军心意!” 徐璆凝视秦颉,久久不语。 两人,就这样正襟端坐,互不言语! 第81章 降者之命 当天夜晚。 韩忠和孙夏等回了派去请降的使者。 一番询问,得知汉军同意接受投降,当即大喜。 再一问,两人就尴尬了! 搞了半天,使者连高子明的面都没见到! 只是跟徐州刺史徐璆和南阳郡守秦颉商谈纳降之事,这么一来,可就有点琢磨不透了啊。 韩忠和孙夏也清楚,这种事情,必须得和高子明谈。不然,谁知道那些文人会玩出什么道道,万一把众人陷了进去怎么办? “怎么办,要不,咱们再遣人走一遭?”韩忠扭头,问向孙夏。 孙夏急嘛说道:“不可,不可。若是吾等再派使者,那徐璆定然知晓,怕是也会改变其心。” “再者,汉军之中,做主之人,定然是那那高子明。徐璆肯定不会私自接纳咱们投降,也就是说,这是高子明安排的。不过,就是想不透这高子明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既然这样,那明日某先出城。若是无恙,大军再出城献降。” “也只好如此,想来汉军也不会食言!” “希望如此!” 次日一早,宛城内城城门缓缓打开,韩忠带领着亲卫走了出去。 而城中,一万汉军将士早已列阵静候,等待黄巾贼兵的出城纳降。 高诚领着众将,看到城门打开,却只走出几十人,当即眉头一皱。 身后的蔡瑁见状,冷哼一声,说道:“哼,将军,看来这些贼人,还信不过吾等,不如全杀了算了!” 便是傅燮、张任等人,也是心生不满。大军主将都亲自出来接纳尔等贼子投降,却还敢玩这种把戏。这么怕死,还造什么反! 众将的情绪,高诚并未考究。昨天夜间,秦颉的话语,依然在耳。 这些人,都活不了! 韩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脚步一步步加重,直至走到高诚身前。 所有人都在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这让韩忠更是心情低落,生怕惹恼了眼前的将军,而造成数万人身死。 “忠见过将军!” “贼子安敢无礼!”韩忠话音刚落,高诚身后的蔡瑁就拔剑出鞘,怒喝一声,欲砍了这人。 反倒是韩忠这会心中已去不安,都走到这一步了,是死是活就看天命。 高诚抬了下手,示意蔡瑁莫要着急,微笑着对韩忠说道:“好胆气!” “本将军见过许多低声乞求的降者,唯有汝,还是第一个不作此态之人。” “忠本逆贼,自知过错。如今,战事不济,念身后数万人之性命,这才向将军请降!” 不卑不亢,委实不像一个造反的家伙。 “行了,让内城的人出来,本将军接受尔等投降。” 说完,高诚提起拄在地上的佩剑,扭身离去。 张任等将领,也皆是紧随而至。只留下徐璆、秦颉二人,负责后续事宜。 秦颉一脸冷色的看着这韩忠,满是杀意。败军之将,还敢如此张狂,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了? 相对于秦颉,徐璆的面色就好上许多,与韩忠畅谈起降后安排。 内城的孙夏,见韩忠无恙,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待韩忠遣人归来,这才出城纳降。 数万黄巾兵依次走出城门,将手中武器丢在路边,由汉军将士押至城外。 —————————————— 回到府衙,众将齐聚殿中,不知将军尚有何事。 “明日,徐使君和秦府君会宴请韩忠、孙夏二人。骤时,大兵围困其所部四万降俘!” 高诚说了一句,便停下,静观众人的态度。 蔡瑁很开心,非常开心。原本以为功劳也就这么多了,却不想这南中郎将,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张任、傅燮、夏育三人点了点头,不作他言。 蒯良皱眉,哀叹一声,未曾多言。 唯有黄忠,心中反复良久,这才犹豫着上前。 “将军,卑职以为只诛首恶以及屠城之人便罢,若是多做杀戮,恐将军为人所诟!” “汉升不必多言,这四万人,还有韩忠、孙夏,必死无疑。先前的六万降俘,就全权交由徐使君和秦府君处理。” “这嗨!卑职遵命!” 黄忠还想多言,却又心中踌躇,叹气一声,应声退下。 杀妻杀子之仇,绝后之仇。 若说破城前,黄忠还有杀尽贼寇之心。但破城后,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就这样,随将军安排。几万人,想必也足够祭奠吾那贤妻与爱子了。 无人反对。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去安排。本将麾下步军,严守城池。骑军,布置于降俘营四周。” “德珪,汝帅荆州兵马将那些欲图复反的贼寇,诛净!后日,本将上疏朝廷!” 蔡瑁面上一喜,大声应道:“末将得令!” “都下去安排,本将休憩。明日,便莫要打扰本将了!” “吾等遵命!” 众人散去,高诚便回到居所,独自躺在榻上。 脑海中想着今日所作安排,是否真的合适? 杀人、杀俘! 这些自己都做过,而且杀的不少,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嗜杀之人? 是怪这世道,还是怪自己的心! 就这样想着,想着,想着 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 高诚身着一身便装,携带着几十名亲卫,纵马远去,出南城而去。 一连狂奔三十余里,直至淯水河边,这才驻马。 望着两里之宽的河水,高诚尽力不去想今日要发生的事情。可,数万汉人,他们不是蛮人,让那颗心久久不能平定下来。 “去,给本将军寻一垂钓处!” “诺!” 静思良久,直至亲卫回来汇报。 “将军,往南去七里,有一处河滩,正是垂钓之处!” “走!” 到了地方,高诚看着那正在垂钓的一个年轻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身后亲卫。 “将军,此人不愿归去。卑职劝说良久,说不过”亲卫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这下高诚更惊讶,自己手下这帮兔崽子什么叼性自己不知道?他们能动刀子,就绝对不会上去劝。 “公子雅兴,可否多纳一人,共取水中之鱼?” 高诚拎着马上布垫,自觉的坐到那年轻人身边。 “将军随意,在下不过乡野村夫,闲时垂钓。” 青年一头散发,只用一根布带束住,额前两绺垂下。面相更是清秀、端正,尤其数那一对眼眸,清澈、无暇。 一身布衣,头顶戴笠,腰间挂着一葫芦。想来,也是酒道中人。一手持钓竿,一手捏着竹笛 “公子高姓?” 见过此人后,高诚无视了其身旁佩剑,取来钓竿,又接过亲卫挖出来的地龙,挂上,丢入河中。 “在下无名无姓,还望将军见谅!”青年面带微笑,朝着高诚颔首致歉。 点了点头,高诚也是轻笑一声,说道:“无妨,真羡慕公子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 “将军若想,放下手中剑,心中欲,胸中志,自会如同在下一般!” “汝可知某是何人?” “征战沙场之人,屠戮生灵之人,父母生养之人,朝臣敬仰之人,天子幸顾之人。沉迷酒色之人,行走世间之人,欲渡而不得渡之人!” “惘然迷途而不知途——之人!” “不知在下猜的可对?” “对亦是不对!” “噢?那看来,在下是对了!” “对吗?对?” 清晨稍过,晨日高升。 韩忠和孙夏被请至郡守府正殿,徐璆、秦颉宴之。 而一队队汉军,自城中出,围城东俘虏大营。 宴非好宴! 第82章 摔樽为号 高诚不在,徐璆自然是高坐殿中主座。 微笑着与下面的韩忠、孙夏二人,频频共饮。旁边的秦颉,也是面带微笑,夹着一丝冷意,相贺不断。 韩忠、孙夏虽然开始有些担心,但见到荆州刺史徐璆的态度后,也是安下了心,饮酒食肉。 酒足饭饱之后。 秦颉看着韩忠二人,毫无礼节的打了个饱嗝,讥笑说道:“二位,可足食矣?” “足以,足以。忠多谢使君、府君款待!” “既然如此,那二位便上路!哈哈!~“ 一语落下,堂中三人皆是吓了一跳。 韩忠、孙夏不明所以,疑惑对视一眼,均是感觉事情不对。 上首的徐璆,刚刚端起的酒樽一顿,皱眉看了一眼秦颉。片刻后,便继续饮酒。 秦颉胆敢如此行事,定然是跟高子明商谈过了。自己便是阻止,怕也是白做无用之功。 手中酒樽高举,秦颉轻轻一松。 那青铜铸成的酒樽,当即摔在大殿之上,响起一声清脆之音。 摔樽为号! 大殿殿门‘砰’的一声,被几名荆州军士卒踹开。随后,涌入近百人。而同时,大殿侧室也出现一队队士卒,持矛握戟,停留在徐璆身前。 徐璆冷哼一声,继续饮自己樽中之酒,好像大殿依旧无事一般。 “果然是宴无好宴!”韩忠紧握双拳,咬牙切齿。 旁边的孙夏恐慌不已,满是绝望之色。 “哼,尔等贼寇,南中郎将与荆州刺史徐使君,已经接纳汝等投降。却不识恩泽,无道无义,尚敢复反,真以为吾等将士刀锋不利否?” “与吾杀了这二贼!” 秦颉一阵愤慨而言,随后便下令诛杀二人。 “放屁,尔等官兵欲戮吾等,居然还找如此理由,非人子也!” “啊~!” 韩忠刚刚大骂一句,就被身边几名汉军将士乱刀砍死。旁边孙夏亦是未能逃脱,惨死刀下。 “哼!蟊贼!” 看到二人死于刀斧,秦颉低声骂了一声。 上座徐璆,放下酒樽,言道:“忙完了,将此二人尸身收拾一下,徐某先回了!” “使君慢走!” 秦颉将徐璆送出郡守府,看着那遥遥远去的马车,亦是冷笑一声。 刺史? “传令德珪,韩忠、孙夏已死,尽诛复叛逆贼!” “诺!” 一荆州士兵,急忙拎着鲜血淋漓的二贼首级出城。 高诚仔细的盯着垂于河中的符杆,见其欲沉不断,趁机猛地拉起钓竿。 “哗啦!” 一条白花花的肥鱼,唆走钩上地龙最后一截,落入水中,欢快离去! “吾槽!” 看着那光秃秃的鱼钩,高诚感觉自己智商被秀了 “来人,给本将军把大军拉来,把河给乃翁断了!吾槽!“ “哈哈~”旁边垂钓青年,见高诚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笑口一张,大笑起来。 亲卫尴尬的走上前,问道:“将军!那” 高诚深呼吸两口,吐出浊气,丧气说道:“算了,本将军今日便饶了这一池鱼!” “” 再次坐下,挂上地龙,重新扔回河中。 “将军,为何以这地龙为饵?”青年看着那满地乱爬的地龙,皱着眉头,从衣角揪起一根,疑惑问道。 高诚一回头,便看到这俊俏青年,正捏着地龙,垂目细观,竟一时失了神色。 “咳咳!” 青年居然咳了两声,顿时惊醒这死盯着自己看的将军。 自己出来游玩,不会是遇见一个有龙阳之好的家伙? 被惊醒的高诚,也感到自己的无礼,当即扭头四望,不再言语。 狗日的! 这真是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啊! 哎,对了,话说这貂蝉现在是在宫中吗?若是在宫中的话,倒也有机会找陛下商量一下啊! 咦,不对,不对。 貂蝉是演义小说里的人物,这个真实的东汉时期,真的存在貂蝉这个人吗? 摇摇头,将这无踪影的事情甩出,高诚继续盯着自己的符杆。 身边,青年雅士静坐,久久不见其抬杆,不知为何? 午后,有亲卫寻到村庄,搞来一些鸡鸭以及一头彘。 一番烘烤,亲卫递上两只烤好的鸡。 高诚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真的能吃吗?颤颤巍巍的接过,却迟迟未曾下口。 而青年,连接都没接。 “将军,不管管尔之部下?” 青年看着后方亲卫身上血迹,皱眉说道。 高诚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劫了一两家豪强富贵,有何不可?” 这个乱世中,尚有人家中有鸡鸭彘,必然是豪强世家! “唉~!” 最终,青年叹了一口气,接过烤鸡,猛吃两口。 随后,又取出腰间酒壶,猛灌。 “彩!” 高诚看着那酒壶,扭头看向身后亲卫。 却发现亲卫正盯着痛饮的青年,不断的咽着口水。顿时,便知这帮兔崽子没带酒 “此乃在下自酿之酒,味道甘醇浑厚,余味无穷。” 青年喝的爽了,还向身边高诚夸耀壶中美酒。 “咳咳!”高诚咳了两声,示意这青年。 谁知,这人居然当作看不见,自顾自饮。 不一会儿,青年将壶口倒放,使劲甩了几下,再不见滴酒,摇头不已。 高诚嘴角抽了两下,手中的鸡肉也只感觉淡然无味,放在一边。再看水面,符杆一动不动。 冷哼一声,转头离身,朝着身后围锅吃彘肉的亲卫走去。 “一边去,给本将军捞个腿肘!” 几名亲卫正啃的满嘴流油,听到身后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将军,这是彘肉!” “废话,本将军不知道吗?赶紧的!” “哎哎,将军稍候!” 亲卫谄媚一笑,急忙在锅中翻找彘的腿部。 片刻,足足有四五斤大的半截彘肘,来到高诚面前。看着猪肘肥厚的皮脂,还有那煮的松烂的瘦肉,顿时胃口打开。 馋这东西,就得用肥肉来解决! 一口肘子皮塞进嘴里,油香四溢。 猪在这个时代有许多种叫法,关中西凉皆是称呼为彘。虽然还未上的大雅之堂,但彘肉的确比鸡肉什么的好吃。 青年看着再次回来的将军,粗糙大手握着那彘的腿骨,大口的啃着,也不禁咽了口口水。再看看手中黑糊糊的烤鸡,顿时没了吃下去的欲望。 “嗖!” 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葫芦,出现在高诚眼前。 嘴里塞满肥肉、廋肉的高诚愣住了,疑惑看了青年一眼。 “将军,仅有美食,无酒岂能欢愉!” “多谢!” 高诚用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夺过葫芦。咬开木塞,抬头便喝。 “哎哎,将军,将军!肉肉!” 青年可惜的看着被夺去的美酒,咽了口口水,连连片语示意。 高诚却是不管,一口气将葫芦中的酒水喝完,倒了两下,滴出两三点。 青年无奈的苦笑一番,说道:“将军非诚也!” “错了,本将不才,名诚!” “噗~!吾槽!” 第83章 北上 最终,青年还是得到了一大块彘肉。 谁知,这小子居然又从身侧取出一个葫芦,看的高诚目瞪口呆。 正欲起身去看看这小子那边到底有多少酒,却被青年打断:“将军欲图在下之物?” 这话一出,高诚压下了起身的念头,冷哼一声说道:“还有没有美酒?一壶酒可不过瘾啊!” “没了!” “真没了?” “假的!” “吾槽,到底还有没有!” “哎,汝这将军真是!告诉尔没了,不信。言之有,还是不信!” “赶紧取来!” “嘿嘿,接着!” 看着丢过来的葫芦,高诚顿时喜上眉梢,伸手接住葫芦。 这一接,便赶觉不对劲,怎么这么轻?” “哈哈,在下去矣,此葫芦便赠与将军!若是有缘,将军可要装满美酒!” 一抬头,那青年居然啥东西都不要了,仰头饮酒,闲散漫步离去。 嘿,这小子还真是胆肥! “将军,要不要!” “想干啥?”高诚回头看了一眼亲卫,继续说道:“如此之人,当真有趣。行了,本将军要继续垂钓,莫要惊扰!” 刚刚坐下,高诚又是感觉不对劲。 急忙扭头望向已经走出数十步的青年,不,应该是少年! 这家伙身高不过一米六左右,应该还是一少年。 当真有趣,有趣! 日落半山。 高诚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笼,嘴角一抽,将手中的钓竿提起。 一看,那鱼钩之上,地龙又没了 吾槽!这鱼都成精了呀! 暗骂一句,顺手将钓竿扔到水里。又一脚把那破竹笼踢飞,拿起地上的葫芦,转身边走。 而此时无聊事事的亲卫,正焉焉的守卫在四周。 “走啦,回去!” 一听回去,众亲卫立马就来了兴趣,急忙上马,追着率先一步的高诚。 回到宛县城内时,天色已是晚了。 叫开城门,一行人迅速回到郡守府。 次日一早,荆州刺史徐璆一脸难看的坐在左侧首位。下面秦颉倒是心满意足,嘴角微漾。其后蒯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其神色。 右侧武将之列,打首的傅燮、张任、夏育三人,皆是平淡入场。后面的蔡瑁可是喜笑颜开,异常兴奋。 黄忠身为南阳都尉,今日居然没来,很是奇怪。 “南中郎将到!” “末将恭迎将军!” 亲卫一声唱和,拥护着高诚进入大殿。 左右一观,高诚笑了笑,径直走到上座。 “诸位无需多礼!” “谢将军!” “嗯,具体情况本将军也已了解。那贼首韩忠、孙夏贼心不死,欲图死灰复燃。哼,真是异想天开!”高诚先是口口声声的讨伐韩忠、孙夏二人,转头冲着徐璆、秦颉说道:“徐使君与秦府君昨日孤身犯险,以身诱贼,先诛贼首,复定乱局,实乃大功一件。” “德珪,掌管荆州郡兵,指挥平乱,斩首无数,亦是大功。稍后,本将上疏奏功,必不负诸位昨日之辛!” “谢过将军!” “哼!”徐璆在旁边冷某看着上座的高诚,冷哼一声。 高诚扭头,见徐璆面色不喜,嘴角一扬,说道:“徐使君可有何不满之意?” “高子明,杀韩忠、孙夏即可,为何还要杀那数万降俘?” 徐璆的情绪很激动,韩忠、孙夏二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城外数万降俘,居然也惨遭屠戮。 “本将说过,黄巾军欲图复叛!” 盖棺定论,这是不能变的。 高诚一声大喝,更是让徐璆气愤。 “尔等无非争功而已,既然杀了四万降俘,那就去将城内五万降俘也杀了啊!还有城外,数万百姓,尔等匹夫皆可杀之。得首级十万,杀啊!” “砰!” 高诚猛拍桌案,站起身来。右手握住剑柄,盯着徐璆,杀意凛凛。 徐璆并未相俱,对视高诚,昂首挺胸。 “徐使君差矣,那韩忠、孙夏欲图复叛。将军身负皇命,需要早日平定荆州,北上援助皇甫将军。若是因韩忠二人,耽误了将军,使得北方战事但有差池,便再难以顷刻平定黄巾啊!” 后面的蒯良上前一步,劝慰徐璆。 其余众人,也是应声相衬。 徐璆环首殿中众人,冷哼一声:“一丘之貉,行此恶行。徐某定亲疏一封,上奏陛下!”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高诚看着离去的徐璆,不言一语。 良久。 “散了!” “张任、傅燮、夏育,尔等去整顿兵马,明日南去江夏。” “德珪、子柔,初起兄,汝等无需担忧,功便是功。杀俘一令,是本将所下!” 蔡瑁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 ———————————————— 次日一早,高诚便领兵前往西陵。 与宋辅的相聚,如同数年前一般无二。 岁数越来越大,宋辅近几年也生了不少病。反正,这江夏太守,估计是做不长了。 临走时,宋辅将最小的儿子,交给了高诚。 宋斌,字子文,年岁十八,六艺皆会。 正好,自张安走了之后,身边便再无亲卫统领,由这小家伙来倒也不错。 宋辅其余二子,则是继续留在江夏。毕竟,老父身在江夏,祖宗祠庙亦在此地,宋家还是西陵的小世家。 江夏之行,花费了近半月的功夫。 直到汉帝刘宏遣使督促,高诚这才拔营北上。 时至十月初旬,高诚引领大军直接回到阳翟。三军进入司隶,过荥(xg)阳,经敖仓,从广武城小渡口越过大河,进入河内郡。 广成城处于大河于汴水的交口处,这里有个不大的商业型港口。 征调一批商船,运送七千人渡过,再简单不过。而且,其间不似孟津,能够节省很多的时间。 进入河内之后,大军就一路向东北而去。 经过魏郡郡治邺县,沿着漳水,直抵广宗城外。 这个时候,十月已经过去 刚刚到达广宗城外的高诚所部,还未来的及安营扎寨,便被一八百里快骑追上。 “陛下有诏,着南中郎将,立即率部折返洛阳,入宫觐见!” 快骑于马上宣诏,完毕之后,立即又纵马朝着广宗城跑去。 没错,广宗城已经破了 听说,张角上个月病死了,其弟张梁领城内大军,出城与皇甫嵩统帅的汉军,奋死一战。 黄巾军惨败,被斩首三万余人,坠入河中溺亡者不下五万,其余降俘,尽皆诛杀! 第84章 折返洛阳 刚到广宗,又诏令回返洛阳? 高诚皱着眉头,沉思。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还是用八百里快骑传诏! 黄巾之乱 黄巾之乱?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高诚突然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情来! 凉州羌乱! 对,应该是,算算时间,也能对的上! 凉州羌乱在历史上应该是十月份发生的,再加上信使一路跑回洛阳,再抵达广宗。 是了,就是他们了! 凉州羌乱,是东汉末年最严重的一次战乱。 叛乱者是由凉州汉人、湟中羌人,以及凉州外围的大小十三羌,西域的小月氏,都有参与。他们之间,只是参与的时间段不一样。 可即便如此,凉州也彻底被打成烂地。 更甚者,直至西凉马腾和韩遂争锋之际,凉州控制权也只是从羌人叛军手中,转移到汉人叛军手中而已。更西北的河西四郡,更是百年之后,才回归中原。 西域? 凉州一乱,西域就更加没戏了,直到晋朝时期,才再度收复西域。东晋之后,便没了下文,一直到盛唐! 真是记性越来越差了,年后还专门想到凉州羌乱,让父亲他们搬到洛阳。现在不过区区数月时间,差点想不起来。不过,这西凉羌乱,可是不好平定啊! 西凉羌乱,在原本历史之中,大汉帝国先是以张温挂帅,先胜后败。十余万大军,折损过半,张温也因此消失在朝野。其后,大汉朝廷也只能将重兵,防守美阳这块祖地。 直到皇甫嵩将兵数万,大败羌人,这场使得三辅得以不失。 在之后就没了,凉州陷入了马腾、韩遂的争夺。 而中原,进入帝崩臣盛之势,天下将乱。 想要平定凉州,必须要又足够的骑兵。因为,不论是凉州叛军,还是羌人,多是骑兵,步卒甚少。 “传令诸将,入帐议事!” 不论如何,这大营总得先扎起来。 张任、夏育、傅燮三人,皆是喜笑颜开。毕竟,广宗一破,黄巾败亡在即,大家马上就能够记功行赏了。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若是,趁着这最后时间,再得些功劳,那就更好了。 不过,三人也只是奢望一下。自家将军自张安一事后,与皇甫嵩、朱儁,就有点势不两立的味道。现在,想蹭点功劳的确难。 一进入大帐,三人便看到高诚面黑如墨,去了脸上笑容,心中不知发生何事。 “来了?陛下有诏,命吾等即日折返洛阳!” “回洛阳?” 傅燮惊呼一声,满是不信。大军刚刚从司隶来到冀州,还没睡上一觉呢,这头又要回洛阳? “将军,发生何事了?”张任询问了一句。 高诚抬头,看看三人,却说道:“本将也不知晓,一切回到洛阳后,自会知之。” “下令给诸将士,收拾行装,吾等明日便回洛阳!” “诺!” 军令既下,想不回也得回了。 与三人的表现不同,中下级军官以及士卒,听到回洛阳的消息都是欣喜不已。 毕竟,他们已经捞了很多首级了。 回洛阳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此时不喜,更待何时。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正独自坐在大帐之中,听着外面的欢呼声,慢慢闭上了双眼。 这些可爱的士卒啊,他们却不知大妻儿老小可能已经陷入战火,危在旦夕了。甚至是,已经 ————————-—————————————————————— 汉光和七年,十一月。 北地数州之地,已经被大雪覆盖,白雪皑皑。 天气的原因,使得大军渡河更加方便。 七千人马,聚集在孟津,看着大河之上结的冰层,晶莹透亮,煞是一副天下奇观。 今年的冬季,似乎比以往冷的更早。 按照往常,黄河结冰,应当实在汉历十二月份左右,也就是春节前后。而现在,刚刚到十一月份,大河已成冰河。 战马裹上蹄布,在骑士的牵引下,缓缓走在冰河上。步军,则是围拢在辎重车旁,一边扶着,一边推着。在冰河上,单靠驮马,很难拉着辎重车跑。 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时不时滑倒在地。甚至就连战马,也有失蹄之际,摔在冰面上,连个裂纹都看不到。 同时渡河的还有很多百姓,趁着结冰之际,不用掏钱坐船,往来两岸。 还有一些世家子弟,聚集在孟津段大河沿岸,观赏这世间美景。 渡过冰河,便是北邙山附近。沿着山脚,穿过首阳山,三军将士未作停留,直奔偃师。 偃师乃京畿重镇,也是洛阳东面最后一道防线。不过,在这个时期,偃师已经失去了其作用,谁也不相信有人能攻入司隶。 东面有着天下第一雄关的汜水关,也就是虎牢关。虎牢关南接嵩岳,北濒黄河,阻断东西。其后又有成皋、敖仓、荥阳等要地相托。 南方有轩辕关,连接嵩高山,封锁颍川入司隶之途。其左右大谷关、伊阙关,皆是险要之地。 西面有函谷关,陆浑关扼守要道。 北面便是大河,又有孟津、小平津关,可谓是万无一失。 也就这一回的黄巾之乱,有流言说黄巾军要在司隶造反,响应关东,使得京畿抖了一下。 高诚率领大军抵达偃师,自然是有不少人知道。即便是高诚自己,也是每隔数日,向汉帝刘宏传报一下大军行程。免得让陛下产生误会,使二人相疑。 带兵进入京畿,这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基本就是要行不轨之事的节奏。 但诏命如此,高诚也不得不从。 就在高诚大军抵达偃师休憩后,洛阳也陷入漆黑的深夜。 北宫,合欢殿内,汉帝刘宏醉眼熏熏,望着殿内舞弄妖娆的宫女,神色不定。 凉州枹罕羌、先零羌造反,连结大允谷的烧当羌、烧何羌、当煎羌、当阗羌等攻破金城郡治允吾。如今,已发兵陇西。正欲下了陇西郡,再向东进攻凉州州治冀县。 这还不重要,毕竟羌人突然造反,汉军来不及反应丢了金城,还得说的通。 可那凉州刺史左昌当真废物,召集了一群湟中义从胡,以及北地羌人,去救援金城。结果,募集的兵马,全都投靠了羌人首领。 现在好了,刚刚上任的护羌校尉,还没到地方就惨遭兵变身亡。 而且,现在那群羌人居然还推举湟中义从胡的将军为首领,一曰北宫伯玉,一曰李文侯。 这可真是送兵、送粮、还送将啊! 第85章 夜入神都 在偃师休息一夜,数千兵马向西直奔洛阳。 行至圉乡,便遇到一小黄门,前来传诏。 大军暂驻圉乡,明日再迁营广阳门外。南中郎将高诚,立即入宫觐见。 对于这一点,高诚并不意外,大军怎么可能进入洛阳。甚至,连城门都不能接近。 与傅燮、张任交代一下后,高诚便随着小黄门,一路快马,直奔中东门。 赶到中东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高大的城门附近,也只有寥寥几人,匆匆出入。 伴随着一声钟响,几十名守卫京畿的汉军将士,涌向城门,准备闭城。 两人赶的很是时候,小黄门二话不说,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城门守军。那中年军官,拿着令牌看了两眼,又看向二人。 良久,这才放二人通行。 至始至终,高诚都未言一语。 外将,就是如此。 不论官职大小,到了洛阳,是虎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卧着。 就比如进城晚一点,城门守军真看你不爽,哪怕你拿出诏书都不顶用。即便是闹到皇帝面前,一样没用。诺大的洛阳城,守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但一是一二是二,这些守军的战斗力早就被奢靡的洛阳城腐朽的不成样子了。那么最保险的方法便是闭城,城门一关。即便外面有着百万大军,亦只能望城兴叹。 当然,这些针对的只是外将。 长久呆在洛阳的官员,以及世家大族,谁没有点门道,大家都是老熟人嘛。 进入城内,街道旁的各家各户早已闭上大门。 坊间一队队守军,开始巡查各道。 高诚与小黄门二人,自然躲不过这些人的盘问。虽然皆无大碍,可这心里面总是有点不爽。 洛阳城不至于这么严,天色还没彻底黑呢。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了北宫朱雀门,小黄门使守卫宫门的羽林郎,打开城门,二人得以入内。 穿过诸多宫殿,直到合欢殿前。 立于殿前,小黄门率先上前,唱和:“启禀陛下,南中郎将正在殿外待唤!” “进来!” 殿中传出的声音不大,沙哑、失落 “高将军,请入殿觐见!” 高诚点了下头,整顿身上衣甲,取下佩剑,交至殿外力士手中,这才上前推开殿门。 “末将高诚,参见陛下!” 一进殿中,高诚当即躬身行礼。 “子明来啦,无须多礼。” 得了刘宏话语,高诚这才正身望了前方一眼。 只见刘宏帝冕微斜,身上衣衫不整,手中举着酒樽,连饮不断。 “陛下,末将奉诏归来。不知出了何事?” 刘宏轻笑一声,醉眼朦胧,摇头说道:“出了何事?呵,天大的事!哈哈哈~” 高诚眉头一皱,莫非最近洛阳城真的出事了?不然刘宏怎会如此样子,虽是大笑,其中却是参杂太多的悲伤、无奈 “陛下!” “是朕失礼了!”刘宏又是苦笑,又是饮酒,这才继续说道:“子明,汝说大汉这天下,还会有安宁日子吗?这世家,真的想要朕这座下之位吗?” “嗯?”高诚一愣,不知所以,急忙说道:“陛下,若有世家行逆,陛下只需一诏,末将定替陛下诛尽天下世家!” 或许是高诚的话,让刘宏感到了一丝安慰。 刘宏,放下手中酒樽,定睛看了一眼高诚,说道:“子明,爱卿之忠心,朕深知。” “如今,凉州诸羌反叛,以李文侯、北宫伯玉为主,拥兵十余万。金城郡已失,陇西郡亦无消息月余之久。汉阳郡也出现羌人游骑,怕是陇西已经失陷。” “此外,今日晌午,朕之爱女,于宫中溺亡!” 说到最后一句,刘宏戾气横生,双目冰冷,十指紧握。 这么一说,高诚总算是知道为何今日洛阳,如此严禁了! 万年公主,也就是汉帝刘宏唯一的女儿,今年应该才四岁大?溺亡,呵,说了谁都不信。皇子、公主,皆是贵胄。即便是在宫中玩耍,身后亦是随着十几名内官、宫女。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让公主落水? “陛下,还请节哀!龙体为重啊!” 一个四岁大小的小女孩,就这样没了。不管是因为朝堂重臣的争纷,还是宫讳之纷,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刘宏莫名笑了一下,说道:“子明,无需担忧,朕龙体尚安。万年公主一事,朕定将其硕鼠全部揪出来,不杀此等贼子,朕怒难休!” “对,对,就用子明汝处置袁家家将的法子,叫什么?凌什么?” “凌迟!” “对,凌迟,就是凌迟。朕要刮那贼子三千刀,方解心头之恨!” “陛下!” 面对歇底里斯的刘宏,高诚实在不知如何劝解,皱着眉头,却不知后话如何说道。 “哈哈哈哈~!” 狂笑两声后,刘宏好像在幻想中,看到了那杀害爱女的恶徒,正被御厨一刀刀的削下身上肉。那一条条血肉,放在玉盘之中,当真是美妙绝伦。 那失去血肉的骨架,白色骨肌,带着丝丝血迹,堪比国之重宝! 良久 这位父亲,方才从幻想中走出,望着空荡荡,只有两人的大殿,摇头不已,连连苦笑。 “子明,凉州羌乱,朕就交给爱卿了,可有良策?” 褪去心中灰影,刘宏知道,帝皇之家,多是此难,但凡国事为重。毕竟,一个公主,还比不上刘家的江山重要! 高诚蹙着眉头,思忖片刻,说道:“陛下,凉州羌乱,难平。时间尚短,讯息不全,末将此时并无良策。还望陛下稍候两日,末将定不负陛下之托!” 闻言,刘宏也沉默了下来,羌乱确实难平。 以前大汉跟匈奴打,打了整整近百年的汉匈战争。那么,现在大汉就是跟西羌打,至今亦有百年。西羌反复数次,皆被大汉将士摁了下去。时隔不久,却再度反复,然后是汉军再打 这持续百年的羌乱,哪里是一时间就能平定。 自己也不指望高子明能够彻底平定羌乱,只要能将这一次羌族叛乱迅速镇压下去就行。 大汉,这几年,委实是山河动荡啊。 先是南方板盾蛮叛乱、五溪蛮叛乱、交趾百越叛乱,平定后紧接着一连两年的大旱,其间还有瘟疫横行。如今,黄巾军起逆八州,眼看着就要平定了,现下又出了羌族之乱。 数年下来,国库钱粮,几乎殆尽。 若是西羌再迁延数年之久,不说国库难以支撑,仅仅是中原宵小,怕是皆会再起。 骤时,定然是天下皆乱,汉军左右难顾之势! “朕予爱卿三日时间!” “三日太久,一日即可,后日末将定将良策奉于陛下!” 看高诚言只需一日,刘宏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劳烦爱卿了!来人,护送南中郎将回府!” “子明,先回去陪伴下家人!” 刘宏的微笑,高诚能感觉出来那是真诚的。一位刚刚失去亲人的男人,说的这话,定是油感而生。 “多谢陛下,末将告退!” 走出宫城,一路上,高诚心思不定,低吟:“陛下啊~陛下!” 第86章 回府 回到府中时,夜已深。 高府府门大开。 自己回来的消息,早就通知了父亲。只是这不到洛阳城,就被叫到宫里面,让亲人久候了。 踏过朱红大门,门后正有两个小厮再闲聊。 听到动静,两人回头一看,一名身披甲胄的将军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疑惑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公子归来?” 高诚笑了一下,看着小厮,这应该是新招进府。 “吾阿翁在哪?” “仆见过公子!回公子,主家正在客室等候公子!” “前面带路,大门闭上即可。” “诺!” 随着小厮,走在走廊之间,观望着两边夜景。 不一会,便来到客室门外。 高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屋中高父正在教导两个半大小子,颇是气结。高母在旁,与姜纾、清漪三人共坐一案,饮茶闲聊。 门突然打开,自然是引起了室内几人的注意力。 高父皱着眉,怨气很深,朝着门口一望。只见一八尺男儿,身披坚甲,顶上兜鍪已经取下,正是自家孩儿。 “吾儿回来了?”高父一声低呼。 “孩儿见过阿翁!”高诚上前,行了一礼。 “回来就好,诸事可顺?” “自然顺利,孩儿不孝,令阿翁担忧了!” 高父点了点头,看着已经能够担当一方的儿子,满是欣慰。 与父亲说了两句话,高诚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三位女性。 母亲依旧是那副慈祥的面容,泪流满面,泣声说道:“吾儿!” “孩儿见过阿母,阿母安好?” “好,当然好。若是,什么时候能够抱上孙儿,就更好了!”高母擦拭了一下泪水,强笑说道。 高诚嘴角一抽,尴尬了一下,挠挠头说道:“阿母放心,孩儿这才回来定然努力!” “哈哈~好,有这想法就好!”高父在旁,称赞一声。 确实,天天看人家同年级的人,孙子都遍地跑了,自己这边连个影都没见呢。别说老伴羡慕,自己看着那也是着急。 “妾身见过郎君!” 姜纾与清漪同行一礼。 高诚点点头,说:“辛苦了” 姜纾面带微笑,点头示意。 “这次突然回来,可是生了什么事情?” 高父对于儿子的回来还是有些疑惑,前些日子刚听别人说南中郎将带领大军,越过黄河往冀州而去。想来,儿子去了冀州,黄巾之乱也该快平定了。 可这不过二十来天,怎么就回来了? 去掉回程时间,难不成在冀州三两天,就能平定几十万黄巾军? 高诚冲着二女点了点头,示意回头再说。转向父亲,说道:“阿翁放心,没什么事。西边羌族,又乱了!” “那些羌胡居然又反叛了,唉~!” 听到羌胡反叛,高父眉头一皱,叹气一声。旁边的姜纾,却是将心提了上来。 “嗯,之前孩儿带大军刚到广宗,就被陛下使者追上。奉诏归还洛阳,孩儿刚从北宫回府。” “陛下,打算让汝领兵,平定诸羌?” “是!” “不好办啊。” “阿翁放心,一群宵小罢了,孩儿心中已有计较。” 与父母的相聚,很快就结束了。 陪着姜纾,回到了寝居。 姜纾刚刚坐下,便急忙问道:“郎君,阿翁阿母他们,会不会有事?” 高诚拎着瓷壶,给妻子添上茶水,心知言的是尚在冀县的姜氏一族,轻笑说道:“纾儿,放心。外舅外姑他们断然不会有事!” “可妾身这心里总是担心!”姜纾揉捏着衣角,凝眉紧蹙,心神不定。 “放心,无碍!”高诚上前一步,将姜纾拥入怀中。 “郎君,妾身想要个孩儿。” “嗯?”高诚一愣,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这个话题了呢。 再看怀中伊人时,却只能看到那脖颈处闪出的红晕。 二话不说,高诚一把将姜纾抱起,走到榻边,轻放。 姜纾面红耳赤,娇羞欲滴,见高诚低下身子,盯着自己看,害羞说道:“郎君,别这样看妾身!” 说完,便将脸蛋扭到一旁。 高诚嘿嘿一笑,迅速脱下衣服,上到榻上。 这在军中数月之久,连个女人都见不到。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们,也都是愣头青,就不能向曹老板的手下学习学习? 大被一蒙! 而此时,相隔不远的居室之中。 清漪扶着脸颊,端望着窗外,那夜色如墨,独留佳人空房。 指尖环绕的香囊,来回摇曳 次日一早。 刘宏便遣人送来关中、凉州等地舆图副本,以及绣衣使者打探来的西羌情报。高诚接下后,便钻进了自己的书房,研究起来。 情报所书皆是半月之前的讯息,北地、安定等郡内羌族也一同反叛,使得叛贼兵力再度增加,达到二十万之中。其中,仅骑兵就不下五万人,步卒等十五万余。 对于步兵,高诚并未在意。羌人的步卒算起来,恐怕还比不上黄巾贼呢。毕竟,黄巾贼还有信仰加成,而那些羌胡步兵,靠的便是劫掠维持士气,战力一般。 唯独那足足五万的骑兵,让人头疼不已。而且这个数据未必准确,要知道西北地区战马绝对不只少数。而羌人中,更是不会缺少控马之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羌逆贼中的骑兵,肯定会增加。 除去军队构成,情报中还有西羌叛贼首领的名单。主要是李文侯、北宫伯玉,以及滇吾三人。其余人,便是各羌族头领,但话语权不重。 而且西羌叛军的位置,也抵达汉阳郡境内。陇西、金城皆已失陷,北地、安定都有叛贼附起。诺大的凉州之地,只有武都郡以及河西四郡未被战火波及。 只是,河西四郡本来就掌控不严,早晚也是丢掉的命。 冀县,冀县还好。 只要陇县不失,那西羌叛贼便成不了大气。只是,需要遣人通知一声姜氏族人啊,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其次,便是关中,关中三辅之地,绝不能陷入战火。不然,被战火纠结,平叛大军就只能依靠京畿一带,来补充辎重,距离太远了。 渐渐的,高诚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丁点的计较,只待慢慢构思完善。 第87章 宫廷奏对 第三日午时过后。 高诚走进宫中,再次来到合欢殿。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刘宏经过一日的休憩,心情算是缓和了下来。只是,面色之间,依旧充满悲哀、急躁。 “子明来了,莫非已有良策?” 高诚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末将心中已有定计。” 说完,上前两步,将手中前日下发的舆图奉上。 张让接过舆图,率先打开查看,见无恙便放置刘宏身前桌案。 刘宏只是瞥了一眼舆图,就再无兴趣,反而盯着下面高诚,等待着后续的觐言。 “陛下,根据末将心中所计,西羌叛贼此刻应该已经围困冀县。不过,那些贼子,缺乏攻城利器,短时间内破不了冀县。所以,末将打算亲率精骑,驰援冀县。” “若冀县不失,末将便以冀县为据,招揽北地六郡良家子弟,以及凉州忠勇之士。待得兵万余,以其守卫冀县,末将则兵发陇西、金城等地。掠羌人之妇孺,夺其牧野。贼闻之,定然来救。” “只要贼兵回援,冀县便牢不可破。骤时,陛下再调发大兵出关中,平定西羌之乱,定然更易。” 高诚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尽皆道出。 “唉~” 思虑良久,刘宏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子明此策太过冒险了。” “现在西羌席卷凉州,那六郡良家子怕是所存不多。忠勇之士,更是少之甚少。再者,纵然子明聚兵万余,又怎么与二十万羌逆交锋。” “以精骑突袭羌族老营,确实是一良策,可只要羌人遣数万骑兵回援,子明便身陷险地。不妥,不妥!” 刘宏还指望这眼前的年轻大将,来维持刘氏皇权的威严。卢植已经倒下了,皇甫嵩、朱儁,尚不完全确定其是否忠心皇室。而董卓,一战之败,也已经不足以震慑世家。 唯独这高子明,尚有虎威。 绝对不能有失! 高诚听着刘宏的话语,轻轻摇了下头,汝都知道的问题,吾又岂会看不出来? “陛下,若不行此策,就只能等待左右中郎将率领大军归洛,再兵发凉州了。而如今,左右中郎将正与张宝交战,黄巾余孽虽是不堪,可也足以拖延一阵时间。” “待北军回师洛阳,只怕已是两月之后了。两月时间,冀县内无重兵,外无援军,定然为羌逆所破。冀县一破,陇县亦是危在旦夕。羌逆只需围住陇县,游骑便可进入关中。” “关中一旦受羌逆劫掠,仅靠陇县一城,支持不了多久。骤时,吾汉军与羌逆的争战之地就是关中。无论胜败,关中被战火牵连,必然不能为大军后背。” “到时候,大军进入凉州平逆,所需辎重,皆要自京畿发运,路途太远。” 等待北军主力,几乎是不可能的。冀县、陇县绝对不会如同自己口中所言,坚持这么长时间。陇县若是失去,西羌便全据凉州,关中就会成为战场。 高诚心中苦笑一下,继续说道:“陛下,这还仅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关中如何守?” “关中一带,皆是平原,最利于羌骑。到时候,不论吾等是守是战,皆要看羌逆心愿。其若战,吾军尚有胜机。其若不战,吾军只能沿途设防。” “而关中通衡三方,路途众多。羌骑不论是南下武关,北入并州,甚至威胁函谷关,都是易事。吾军多为步卒,只能防守城池、关隘、要地,根本拦不住那么多的羌逆骑兵。” “此外,仅仅是沿途城池设防、关隘要道驻兵,少说也要二十万大军,方能堪堪将羌逆拖在关中。” “二十万大军?”刘宏被这个数量吓了一大跳,皱眉不已。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国库肯定支撑不了这么多军队作战。 “子明,若是多配骑兵呢?”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自然也是用骑兵。刘宏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可不懂军事,只能问向高诚。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若是凉州失陷。大汉骑兵,便只有末将麾下四千,左中郎将麾下三河精骑以及北军三校精骑,总数也不过区区万余。” “其余各地,便只有并州骑兵以及幽州骑兵。可并州骑兵需要防备鲜卑、南匈奴,幽州骑兵亦要防止鲜卑、乌桓,不能轻调。” 这便是大汉的现状,步卒武威布于天下,却再无精骑。 自从武帝大破匈奴后,数百年下来,大汉的骑兵,早已不复当年之势。面对鲜卑、西羌,都只能依靠步兵来作战。大汉不缺少战马,唯独缺少控骑之士。 凉州、并州北部、幽州东北边疆,都是盛产战马之地。可,骑兵不好训练啊,没个五年功夫,根本不足以成军。除非是那种自小家中有马,如同游牧民族那般,打小纵马,才不用训练那么长时间。 但,大汉是耕种民族,即使在边地,大部分还是想着有个几亩地。 也就只有北地六郡的良家子,祖辈传承下来,才多见骑士。 “这么难吗?” 刘宏不敢置信,这怕是又一场五年平羌之战啊。想想十年前,段颎领着万余精骑,数万步兵,花费五年时间,方才将叛逆的羌人镇压下去,国库耗空大半。 而如今,眼看黄巾之乱即将平定,却又出了这事。 “陛下,若想迅速平定羌逆,只有用末将的法子。先将羌逆牵制在凉州,只要关中无恙,大军便可依靠关中之地补给。骤时,一步步压进,羌逆不足为虑!” “若是救援不及,让羌逆据了凉州,那便不再是疥癣之疾,而是心腹之患啊!” 刘宏看着高诚,低声说道:“子明,汝可想过,一旦有变,汝可就” “末将若是能平定羌逆,有机会,想去西域看一看。携大胜之威,不知能否收回西域。” 说这句话时,高诚满是向往。不当将军,是真感受不到那种无法收回失地的落寞。 片刻,高诚咽了口气,依旧带着欣慰的面庞,说道:“若末将无法平定羌逆,那羌逆定是踏着末将尸身,挑着末将头颅,出现在关中。” 刘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自己提拔他,只是为了震慑世家,维持皇权。而他,却从未正眼看过世家一眼,只想着曾经谈过的西域。 那视死如归的坚定,那欲取西域的决心 便是刘宏旁边的张让,也有那片刻失神。身为大汉子民,谁不怀念大汉帝国当年的荣光。只是,这荣光已被灰尘所蒙蔽。 “子明,若定西羌,万户侯不再话下。若复西域,冠军侯,朕亲赐!” 第88章 无题 冠军侯? 这个高诚还真没想到,刘宏会下这么大的决心。 非刘姓不得封王的时代,冠军侯,应该是大汉帝国武将最高的荣誉追求了。 “末将万死不辞!” 高诚拱手一礼,肃重说道。 “子明若要驰援冀县,需要多少精骑?” 既然决定要高子明迅速前往凉州,刘宏自己也能够下大决心,全力支持。 高诚略微思忖,抬首说道:“回陛下,末将麾下有近四千骑,若能将北军中的三河精骑以及越骑、屯骑、长水三校兵马调回,再好不过。” “此外,末将麾下三千步卒,皆出身北地良家子,尽能控骑。凑足战马,训练月余,也能上马一战。” “好,朕明日便下诏调回三河精骑以及北军三校。上林苑再抽调六千战马,配予子明。” “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望!” 出宫之后,高诚便手持诏令,直奔上林苑,抽调兵马。 而此时,袁府之中,袁逢端坐亭阁,酌饮美酒,赏着园中雪景。 黄巾之乱,眼看着就要平定了,这张角还真是不得天时、地利、人和啊。 袁家与张角,自然有些牵连。不然,那张角想要在中原腹地传道,蛊惑黔首,定然寸步难行。而袁家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其肆意而为。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黄巾贼居然不思世家恩典,竟动起了歪心思。 哼,吾袁家能将汝高高抬起,亦能将汝狠狠摔下。 没了尔等黄巾贼,老夫还没其他法子吗? 想到这,袁逢冷笑一声,品一口清茶。 北宫伯玉、李文侯,还希望尔等莫要辜负吾袁家之助啊! “阿兄,事急矣!” 袁逢惬意之间,其弟袁隗快步走进亭阁。 “次阳,出了何事,如此着急?” “阿兄,有些不妙啊!”袁隗自倒一杯茶水,饮了一些,继续说道:“那高子明,刚刚从北宫而出,然后直奔上林苑了!” 一听高子明这三个字,袁逢面色顿显狰狞,厉声说道:“哼,这庶子,也敢回洛阳?” “其是前日晚间刚回,随后便被陛下唤入宫中。之后,直至今日午时,方才出府,再入北宫!吾袁家暗探,也是今日早时,才发现城西高子明的部队。” “将暗探首领换个人,高子明回洛阳这等要事,三天了才发现,要其何用?” 袁逢对于自家暗探非常不满,那可是袁家大仇人啊! “嗨,也不知公路如何了?”说到高子明,袁逢不禁想起自己的嫡子。 “阿兄无需担忧,前日汝南老家还传信,公路已经缓过来了,正日夜习读经史。若是,经此一事,能让这小子把心思放回正道,亦不失一件好事!” 袁逢和蔼的轻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啊。看看那孺子以前都干的什么,结交游侠?对吾袁家有何益处?吾袁家靠的是诗礼文学传家,需要的是德高望重之辈。” “游侠?哼,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公路知错而改,遇难而不馁,将来定成气候,吾等也能欣慰了。” 被老弟这么一恭贺,袁逢也开心起来,笑声说道:“基儿,文采不足,但为人厚道,为袁家家主正合。有基儿在,正好可以糅合公路、本初的关系。” “遗儿、叙儿,还有胤儿,都是一时才俊。唯独本初与公路,让老夫难办啊!” 谈到袁绍、袁术兄弟,袁隗也不禁脑壳疼。这俩兄弟,是袁家下一代子弟中,最为出色的。打小就受到家族的培养,可不知怎的,两人就看不对眼。 袁绍才华更甚三分,自然挖苦袁术无能。而袁术乃是嫡出,时刻不忘嘲讽袁绍为庶出。 “嗨,这样倒也好。他们兄弟二人相争,反而只会激发其潜能。”袁隗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只能如此了。 “哼,公路好强鲁莽,希望经此一事,能让其勿不识天下英杰即可!”袁逢对高诚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能够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都是聪明人! “对了,次阳,汝说陛下传诏高子明两回,所谓何事?” 谈到正事,袁隗当即说道:“定然不会是万年公主之事,高子明是武将,那么” “羌乱!” “对,应该是羌乱。小弟以为,陛下想要高子明挂帅,平定羌乱!” 袁逢眯着老眼,脸上皱纹堆在一起,想了很长时间,这才开口说道:“那就只能放弃伯慎了,陛下之意,吾等还是改不了!” “张温会不会有所怨言,毕竟” “他不敢,稍后次阳汝去安慰他一番。” “好,没问题。只是,咱们就这样轻松让高子明上任?” “不,汝去遣人告之北宫伯玉两人,另外再联系一下西域之人。老夫去联系关东诸世家,绝对不能让关中世家,再起来!” —————————————————————————————— 上林苑位处洛阳城西北方向,邙山之南麓。 这里圈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而其中马场更是其中胜景。 来到马场,高诚望着那山中草坪奔走的战马,一阵唉声叹气。 太矮了,勉勉强强也能算是战马,可尚不得西北战马。只是,现如今,条件如此,也只能凑合用了。 诏令在手,上林苑中人自然不敢违逆,当即挑选士卒、牧者,赶着六千匹战马,朝城西的军营而去。 而高诚,并未去往军营,直接回了府邸。 次日,方才遣仆人,唤来张任、傅燮、宋斌二人。 “彝凌,六千战马本将就交给汝了。一月时间,甚至不到一月,汝麾下步卒,必须要学会骑马作战。他们很多人都会控马,但马上作战不会,汝要多多请教夏育。” “二兄,军中军纪、律令,皆交予汝了。” “子文,明日自亲卫中,挑选五十人,驻于高府。” “诺!”宋斌上前一步应声道来。 傅燮却是疑惑,问道:“子明,到底发生了何事?某听闻,凉州出事了?”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凉州羌人再度反叛。陛下急诏吾等回洛阳,也是为了此事。此外,陛下已经准许吾领兵征讨羌逆。” “这些羌胡,当真该死!” 羌乱一起,傅燮不用想都知道凉州是个什么样子。这几乎已经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之中,几代人的言传身教,绝对深刻! “将军,只有吾等七千人马吗?” 张任问到了点子上。 “不,还有三河精骑、北军三校骑兵,还有凉州郡国兵,凉州良家子,凉州汉家儿郎,他们都是!” 第89章 安西将军、都乡候 三日后,大朝会。 南宫崇德殿内,文武百官汇聚。 汉帝刘宏一同往日,端坐九尺高台,俯瞰下方众卿。 手一挥,身旁张让当即取出诏书,上前三步,高声唱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南中郎将高诚,将兵平定江夏贼乱,镇压川蜀蛮祸。今黄巾贼起,献策于长社,斩波于阳翟,破荆州黄巾于宛。” “功勋卓着,忠心体国,拜安西将军、都乡候,以擢其功!” “时值宵小伏起,凉州诸羌,不感大汉恩泽,不畏汉之威严。叛于陇西、金城数郡,实乃大逆不道。” “今朕以大汉安西将军高诚,总督凉州、关中军事,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责以剿平逆贼,还凉州黎民安平!” 高诚立于列中,听完此诏,也不禁感觉刘宏下了血本。 待张让读完诏书,立即出列,行叩拜之礼,高呼:“末将领诏!定不负陛下所托,荡平宵小逆贼,以兹凉州诸务。” “爱卿不必多礼,朕擢以爱卿督凉州、关中事宜旦有所需,尽可道来!” 高诚想了一下,拱手说道:“请陛下恕末将不敬!末将敢请陛下,以京兆尹盖勋,为凉州刺史,总督大军后勤事宜。” 刘宏眉头一皱,倒不是为高诚请荐盖勋为凉州刺史苦恼。而是在想这盖勋是谁,才能如何,能否当担此等重任。 此时,大汉帝国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解决掉西羌之乱。只要能解决西羌之乱,怎样都行。不然,这西边乱的时间长了,必然会显出大汉帝国的乏力,从而引起诸多边患。 边患一起,国内亦会有宵小复起 反而,只要能够迅速平定羌乱,周边蛮夷见大汉国势依旧强盛,只会蛰伏。边患不起,国内纵是八荒荡起,也不过朝夕可灭。 那些黔首闹的再厉害,也比不上边患。 细数大汉周边,最弱的乌桓也有数万骑兵,很难一口气剿灭。而黔首们都是步兵,缺甲少衣,同是步兵的大汉军队,打他们跟打着玩似的。 “这盖勋,如何?” “回禀陛下,盖勋盖元固,出自敦煌,素来得凉州百姓、羌胡爱戴。有其坐镇陇县,可安黎民之心,可使羌逆心散!” 听到高城的回答,刘宏明显惊讶了一下,照这样说来,这盖勋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选呢。 “现凉州刺史左昌何如?” 心中已有意,刘宏自然也要考虑一下现任凉州刺史的感觉。 此话一出,一御史当即出列,说道:“启禀陛下,那凉州刺史左昌,虚安其位,贪腐成风。不顾凉州百姓艰苦,横征暴敛。致使凉州上下,皆是抱怨,这才使得羌逆一起,四方无助。” “臣请陛下下诏,收押凉州刺史左昌,问罪三司!” 刘宏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这御史也愈加顺眼。不管这人是对左昌有仇,还是怎么着,此刻无疑是合了帝心。 “唔,这左昌不能安齐民,不能理国事,实负朕之厚望。着,廷尉府,立即收押左昌,置洛阳问罪。” “老臣遵旨!”廷尉上前一步,应声喝道。 这个时候,正是皇权发威之际,不论袁隗如何使眼色,都不能打动袁逢一分。袁逢是看明白了,大将军何进已经为陛下所疑。 不然高子明官拜安西将军此等要事,何进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陛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拉拢朝堂不少人,若要反对,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着诏,迁京兆尹盖勋,为凉州刺史,全力协助安西将军平定诸羌!” 说完,刘宏又看向高诚说道:“子明,可还有何人选,皆禀于朕听。此刻正值国事艰辛,诸多良才不可埋没啊!” 高诚一愣,不大明白刘宏的意思。盖勋,稍微查探一下,都知道此人与自己关系亲近,又同是凉州人,定是自己臂膀。刘宏嘛,自然知道,绣衣使者自己都心中有悚。 既然如此,刘宏居然还让自己举荐。那 “启禀陛下,末将以为大将军之弟,苗。素有勇武,又为天家皇亲,可为末将左右,持以天威,震慑诸羌!” 满堂文武,别说高诚了,刘宏自己都不知道谁是忠臣。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推荐何苗。毕竟,皇后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你何进偏向了世家,那不是还有何苗嘛。 被高诚这么一提,刘宏也眼前一亮,对呀! 何进不足用,自己就提拔何苗。这何苗与何进本就关系不睦,只要自己略施手段,其自会与何进对立,与世家对立。哈哈~这高子明,真是良才! “嗯,后兄苗,朕本不欲多多提拔戚族,既然有子明举荐,朕子要足子明之心!”刘宏客气一番,继续说道:“传朕旨意,着何苗为平西将军,为安西将军副将,望其勿负朕之恩典!” 袁逢看着高诚与陛下自导自演,丝毫不动,这是皇帝明面的招数,改不了其心,又何必多言。 而大将军何进,却是紧皱眉头,深感自己地位晃动啊! 朝会一过,大将军何进,便召集众亲腹,往府中一叙。 袁逢也唤来朝中关东世家,聚。 唯独刚刚升任的安西将军高诚,独自一人回府。这便是外将的不便之处,京城无人,得不到任何消息。如今,若不是自己使劲靠向刘宏,怕是早就万劫不复了。 在这洛阳,也只有刘宏能保得了自己,使自己不为世家所动。 甚至,便是高府周边,布置了不知多少绣衣使者。一是防止麾下忠臣为世家所协,二就是防止这位忠臣良将生起异心。 但这些都无所谓,高诚还巴不得刘宏这样呢。反正自己没打算在刘宏死之前,弄出什么幺蛾子。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借用绣衣使者保护家人。 高诚可不相信,自己搞了袁术一顿,袁家会吃下这种暗亏。这夜间,指不定出了多少事情,被绣衣使者截胡! 无人相伴,那便无人相伴,这才是孤臣该有的样子! 走在大道中,高诚有这没那的胡思乱想着,多想些总不会出错。 而行至府前,一翩翩少年郎,望着身披甲胄的高诚,不禁露出无限向往。 “男儿丈夫,自当如南中郎将般,建功立业,马上封侯!岂能日夜习读,奏筝取雅?” 少年郎低声沉吟,话毕,取下后背所挂雅筝,摔落于地。 一摆衣襟,再不看地上落筝,转身而去 “公子,公子,何故如此?” 后面一老者,抱起地上雅筝,颇是不解之色! 第90章 在下周瑜 “主家,公子这” 周异坐在案前,听着老管家的汇报,轻轻一笑,却并未放在心上。说道:“张老,您先回去休憩,一会某去看看瑜儿。” “哎,行,那老仆便先下去了。”张老似乎有些担心,那可是周家年轻一代最护着的苗子啊。 待到张老下去后,周异也放下竹简,想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南中郎将官拜安西将军,爵封都乡侯,还真是年少有为啊。只是,瑜儿自幼聪慧,经史子集熟读不忘,更兼琴筝古色,颇是不凡。 想到这,周异也顾不得再看书简,还是儿子的事大啊。这么一个好苗子,若是动了长大后从军的心思,可未必是件好事啊! 来到周瑜房间,周异正看到这小子坐在榻上,双目盯着前方,眉头时紧时展,似在想些什么。 “瑜儿!” 推开房门,周异走进屋中,唤了周瑜一声。 周瑜听到动静,当即自榻上下来,正身行了礼:“孩儿见过阿翁,阿翁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少年英武,宽拔挺直,面色清秀间留有余稚。 周异看着自家孩儿,心中满是欣慰。小小年纪,精通经史子集,谙熟音律。更兼面色英武蓬勃,身材高大,仪礼无失。若按照周家安排,日后定然一帆风顺,直指庙堂之高。 老周家也是关东世家大族,比之当世袁家、杨家,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际。而周瑜,便是周家崛起的希望,仅有九岁,却为全家看重。 “听闻吾儿今日见的安西将军?” 周异笑着问道,还是要先看看孩子的具体想法。待有差异,再作劝解不迟。 “安西将军?”周瑜一愣,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安西将军是谁。 现在征、镇、安、平并无常置,久居洛阳,也并未听说有人要拜安西将军啊? 周异这才一拍脑门,尴尬一笑,居然忘记自家儿子时讯不畅之事。于是,解释说道:“今日朝会,南中郎将高诚,官拜安西将军、都乡侯!” “真的?” 这么一说,周瑜突兀惊喜。万万没想到今日才见到的南中郎将已经官拜安西将军,并且封侯了。 “为父岂会欺瞒吾儿?” 周瑜心中激动半响,口中语无伦次,嘟嘟囔囔半天。 稍后,这才意识到父亲还在身边,急忙正正神色,说道:“孩儿失礼,还望阿翁勿怪!” 周异点了点头,对于周瑜的崇拜之状,并未责怪。这个时代,高子明,当得上年轻一辈翘楚,无人能及。哪怕是袁家二位公子,九州各郡奇才,皆要望其项背! 儿子有些崇拜、敬仰,实为正常之事。别说他一区区孺子了,便是朝中三四十岁的壮年官员,谁不羡慕那高子明。 “高君侯却非常人,出身自北地良家子,少年从军,历经诸多战事。年轻一代,何人不心生向往!” “阿翁所言甚至,孩儿孩儿”周瑜先是赞同父亲的看法,可后面却又不知如何说道。 自己想去学习兵法韬略,效仿高君侯往事,却又感觉愧对父亲,愧对家族。 “吾儿有何想法,尽可道来,无需担忧。今夜,只有吾父子二人!” 周瑜深呼吸两下,说道:“孩儿打算学习兵法韬略,日后要效仿君侯,从于军中!” “哦?为何如此?”周异依旧是面带笑容,看着周瑜问道。 “阿翁,孩儿今日见得君侯,单人单骑,甲胄挂身,煞是威武。而且,作一文生,哪有沙场拼搏豪迈。” 说完,周瑜还兴奋的手舞足蹈,仿佛那一刻自己就是一名将军,挥斥方遒。 呃,周异对于儿子的理由,苦笑一番,果然还只是孩童啊。再怎么聪慧,也说不出百般道理。威风、刺激,这才是小家伙心里最向往的。 “好,既然吾儿心有所向,不若明日为父携汝拜访高君侯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孩儿谢过阿翁!” “哼,不过明日可要背上琴筝,汝自幼谙熟音律。今日所弃,看汝明日如何为君侯抚曲助兴!” “啊~!哦,孩儿知晓了!” “行了,早些休息,待明日为父回府” “嗯嗯!”周瑜小脑袋点个不停。 周异离开后,小家伙更是躺在榻上,久久未眠,脑海中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次日。 周瑜在家中,等待良久,总算是等到了父亲归来。 当即便拉着周异,嚷嚷着要去高府。 周异面带尬笑,一番说道,这才有时间沐浴更衣,挑些雅物。 周府与高府之间,相距不远。 高府本就是购置外逃富户遗屋,地段称不上太好,而且院落也没有侯府该有的模样。可如今,再想要购置,却是难办了。 而周家本就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周异也只是一个洛阳令,管着天子脚下。名头上很好听,可这职位的确不怎么好。洛阳乃关东世家聚集所在,最不少的就是跋扈子弟。 若不是周家还有些底蕴在,自己早就干不下去了。至于拜访高子明,这点周异根本就不在乎。 老周家说白了,影响力实在两淮、江左之地,在洛阳真不怎么样。惹了袁家,大不了扭头回皖县罢了。另外,周家子弟就周瑜和周晖二人。 而周瑜才是周家年轻一代至关重要之人,周家自然是要考虑周瑜的未来。只要周瑜日后有所作为,周家依然可以鼎盛。 袁家?哼,他还动不了老周家! “君侯,有客来访!” 嗯?高诚很是诧异,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来拜访自己? 对于现在的处境,自己心中是最清楚不过了。一区区凉州外将,年纪轻轻官拜安西将军,还封侯了。这其中,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又被推到了风尖浪口,自己很也无奈啊。 这还不算,之前还惹了袁家,跟袁家势不两立。而昨日朝会之上,又跟大将军何进结了怨,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搞得现在,高诚自己没事不带出门的,先躲过这一阵再说。至于大军,这点高诚不担心,那帮子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去惹大头兵的。 只是,现在居然有人敢来拜访自己,还真的胆气十足啊! “嗯,请至客厅,某稍后便去。” “诺!”仆人应声退下。 而高诚也开始沐浴更衣,这真的很烦,可又不能不做。有客前来,不沐浴更衣的话,人家会认为你不尊重人家,结果就不用多说了。 一切完毕之后,高诚便急忙赶往客厅。 一进去,便发现堂中坐着两人,一名中年人士,一名少年郎,共与一案。 “尊客光临寒舍,高某招待不周,怠慢尊客了!” 见面后,高诚先是客气一番。 “在下洛阳令周异,携犬子瑜,前来拜见君侯!”周异有礼有节。 便是身边的周瑜,见到偶像,激动万分之际,仍不忘行礼。 “哦,原来是洛阳令大驾光临,请,快请坐!”高诚扶起周异双臂,又朝堂外喊道:“来人,备上酒食,今日本侯与周兄不醉不归!” 说完,高诚也坐到自己该做的位置。 “周兄,今日雅兴而至,不知所为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高诚可是记得清楚的很。周异,跟自己可是一点瓜葛都没有啊。 “哈,周某犬子仰慕君侯,今日前来,实乃犬子之愿。”周异对于高诚的态度,未感不适。凉州边地嘛,理解理解 周异话音刚落,周瑜便兴冲冲的站起身来,说道:“瑜拜见君侯!” 声音稚嫩清脆,也使得高诚多看了这小子两眼。 名瑜,姓周 吾槽,都督来了? 高诚举着的茶水,端平至胸口,却再也抬不上来,两只眼睛死盯着眼前少年郎。 咽了口口水,真是大都督来啦? “此子今岁几何?” 第91章 问答 “犬子刚至十岁,不过黄口小儿罢了!” 周异的谦逊,改变不了高诚的想法。古代对于名将、名人幼年大多虚夸,但也并非全是虚言,要知道三岁看老啊! 不说别的,十岁孩童,能有这番礼仪,那么未来就绝不会太过惨淡。 礼仪,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 自己就很不重视礼节,没办法,西北那旮旯地,孩童需要的不是礼节,而是武勇。先在那地方存活下来,然后再说礼节的事情。自己如今就吃了不小的亏,不重礼节,总是会给人一种嚣张跋扈的感觉。 “十岁,便有如此身材,当真奇特!” 高诚的评价很中肯,十岁的孩子有着将近一米六的身高,的确异常。 这样说话,周异也不会感觉不满。自己儿子最大的优势在哪,身高、相貌,偏偏十岁的时候就有这等姿容,未来不论去哪,单是这副样貌,都能够吃的开。 看脸的时代,长得帅,肯定比长得一般强。因为,不论是当将军,还是文官,仪容非凡,起码不损天朝威严。 “君侯,瑜欲拜您为师,学习兵法韬略!” 看到两个大人不管自己,周瑜油生胆气,上前三步,大声的冲着高诚喊道。 周瑜一句话,吓了周异一大跳,急忙看向高诚,暗中使了两下眼色。 周异的所举所动,高诚自然察觉,轻轻笑了一下。 唉,看来,现在想把大都督搂到怀里,还是不容易啊。算了,反正自己要不了多久就回凉州了,带上周瑜没啥用不说,还要费心思照顾。 “噢~?”可高诚嘴上,完全不似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来,某且问汝,可曾习读过兵法策书?” “未曾!”周瑜嘴角一撇,摇了摇头。 嗯,高诚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某便问汝三个问题,如若是全部答对~” “君侯请问!”高诚话音未完,周瑜便抢口说道。 旁边的周异也看向高诚,询问瑜儿才学,那自己应该不用担心了。 “汝可知军中传讯?” 一句话,顿时难住了周瑜。 小家伙皱眉苦思了一会,说道:“旗、号、鼓、锣!” 答完,却又陷入沉思。 这四个很普遍,军中随处可见,一般人都能答上来。而君侯明显不会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然,还怎么考自己! 良久,周瑜无奈的放弃说道:“君侯,小子答不出来了!” “哈哈!”高诚哈哈大笑两声,却并未作答。 这搞得堂内周异父子二人,满是疑惑。 “周瑜!” “小子在。” “其实汝答对了,这四种是军中传讯最基础的,也是最全面的!但”说了一半,高诚顿了一下,神色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汝心中是否在想某为何会出如此简单的问题?” “自信,是成为名将的基础,甚至可以过度自信。因为,当汝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如何让麾下将官、士卒去相信汝呢!明白吗?” 周瑜低下脑袋,片刻之后,又昂首挺胸,大声吼道:“瑜多谢君侯教诲!” “那这道题便算汝未答对,可心服?” “小子心服口服!” 即使是一旁的周异,也不禁感叹一声,这高子明当真英年才俊啊! “好,第二题!”高诚呡了口樽中酒水,突兀说道。 周瑜一愣,自己第一题都未曾答对,怎么 小家伙疑惑的表情,高诚全看在眼中,说道:“有始有终!” “第二题,军中刑罚,可重乎,可轻乎?” 说完临时想的答题,高诚自信的饮下酒水。哼,就这道题,别说小小年纪的周瑜了,便是当朝文武,怕是都没几个能答出来。 难吗?不难,但它模凌两可,会让人拿不准。 “可重不可轻!” “不对,若是过重,必然将士离心,如何还战?” “可重不可轻!” 小周瑜笑了一下,再次回答道。 嘶,这小子现学现用啊!刚告诉他要自信,转头就用在这了! 高诚撇了下嘴,无奈的说道:“算汝答对了!本将军都不知何时该重,何时该轻。重则将士离心,轻则三军无律!其间轻重,汝心中一定要有自己的看法。” “只有这样,时间一长,将士自会心知。万万不可乎重乎轻!” 军中刑罚,历来都是难题。太重的时候,便是以金钱财货等利诱士卒上阵杀敌。太轻,则必须临战前,杀人祭威。古之名将,皆是如此。 人有千万,心自有千万。有人言重,亦会有人言轻,人心不可测。 所以,想要成为名将,必须要专注一点。重刑罚,就要持续到底,使任何人不敢以身家性命试法。战时,再责其它以激士气。要轻,那便要以宽厚之心,对待将士达到爱兵如子的境界。战时,再杀人立威! “第三题,给汝一百精骑,对战训练程度、甲胄配给相同的一千精骑,如何胜?” 说完题目,高诚闭目养神,再不观周瑜神色。 而周瑜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胜。即便算上军心、地形,那也做不到以一敌十。因为,大家都是骑兵。一千精骑就算再废,光靠战马冲撞,也能打赢一百骑啊。 大汉朝最厉害的武帝时期,汉军骑兵仗着武器甲胄精良,打出了一汉当五胡的威名。 就这,也没人敢说大汉骑兵能一个打十个胡骑。 莫非有什么玄机? 不,不对,自信,自信! “回君侯,小子做不到!”周瑜行了一礼,恭敬说道。 高诚点点头,睁开眼,看向周瑜。盯了片刻,扭头朝着周异说道:“周兄,汝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不错,能够做到的只有一种人,纸上谈兵之人!” “身为大军统帅,最重要的便是正视两军实力。战争的输赢,往往就在统帅的一念之间。负万人之托,承朝堂之望,统帅是最难做的,也是最需要认清自己。” “多谢君侯教诲!” 周瑜再次躬一礼。 后面,便是高诚与周异的会谈。周瑜嘛,毕竟还小,当不了家。高诚想跟周家多拉拉关系,反正日后总没什么坏处。 周异也有心跟这位年轻的帝国重臣,打好关系。 两人意见相一,这一聊,自然也就时间长了。 而就在两人尽兴之际,却又有人来访。 “君侯,府外有客来访!” 第92章 郭嘉郭奉孝 听闻有客来访,周异起身正欲辞别,却不想高诚手势一压。 “周兄何必着急!” 笑着制止周异离去的想法,高诚转头对着仆人说道:“速去,请客人至此!” “诺!” 不一会,仆人便领着一名衣着不整的家伙走进堂中。 少年虽衣衫不整,却显得风流倜傥,华发披肩,颇是潇洒。腰间悬了葫芦,手中也拿着一个葫芦,时不时灌入口中美酒,喝彩一声。 “原来是汝这家伙,时至今日,还敢跑来本将府上?”一见这葫芦,高诚便想起这人是谁了,可不就是之前在宛城遇见那小子。 “哈,吾与君侯,虽逢一面,却念念不忘,岂非缘乎?” “汝怕是不知道本将刀剑之利!”高诚绷着嘴,厉声说道,彷佛真想砍了这厮。 “君侯若有心,在下怎会出现在洛阳?”青年毫无惧色,拿准了高诚的意思,继而躬身行礼说道:“在下颍川阳翟郭嘉,字奉孝,见过君侯!” 高诚一愣,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家伙。 啧啧,今日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啊。两个三国大佬,出现在眼前,可未必收的下啊。 “哦,阁下莫非是阳翟郭氏子弟?” 周异问了一句。 郭嘉瞅了一眼周异,似乎没兴趣,反而看了一眼周瑜,顿时惊住了。 本以为自己很是帅了,却不想今个遇见了一个比自己小,偏偏还比自己帅的小家伙。 “这位是洛阳令周异,以及周兄爱子!年仅九岁,却是生的威武,才华锦绣!”高诚笑着为郭嘉介绍周异父子。 郭嘉亦是恭敬一礼,朝着周异拜言道:“嘉见过周府君。” “见过小弟弟!嘻嘻~!”跟周异还严肃神色,可与周瑜见面,这家伙又恢复了本性。 “哈哈,奉孝当真非世俗之人,性情独特啊!”周异面露一笑,并无不满。 周瑜虽心中有些不满这郭嘉称呼自己小弟弟,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恭恭敬敬的说道:“瑜见过郭兄!” “奉孝为何身在洛阳?” “在下与君侯会于宛城河畔,正是游历荆州而回之际。如今,荆州已去,自然要来这洛阳走一遭喽。”随后,郭嘉继续说道:“嘿嘿,这不,昨日于坊间听闻君侯高升,特地前来,讨口酒喝!君侯有酒乎?” “嘁,本将军,还会少了汝一口酒吗?来人” 仆人上前,高诚解下自己腰间葫芦,递于仆人,说道:“将此壶打满,再取十坛美酒上来。” “诺!” 郭嘉看着仆人手中拿着的葫芦,微微一笑,心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十几个仆人便抱着酒坛,来到堂中,分置几人案旁。 “咳咳,高某出自凉州边地,不识俗礼,万勿见怪!” 周异看着旁边的三坛子酒,嘴角一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之前,已经饮了一坛了,没想到又来了三坛。小周瑜倒是兴致使然,盯着三坛美酒,也想尝尝一番。 郭嘉早就没了样子,一把捂住三坛美酒,细细的用鼻息一闻,陶醉其间。 解去泥封,抱着坛子,郭嘉率先尝了一口,味烈非凡,醇厚回肠。 “真美酒!” “此乃出自凉州陇县,凉州是为边地,苦寒不已。故而,酒水比之中原腹地,更是烈上三分。”高诚解释一番,心中却无多大波动。 这酒也就那样,跟后世白酒相差甚远。若是有闲暇时间,或许可以捣鼓捣鼓,看看如何弄出高度数白酒。 周瑜想喝,可周异不许,也只好放弃。 “诸君仅是以酒助兴,颇是乏味,不若小子奏上一曲,加以兴致。” “唔,甚好。君侯,犬子谙熟音律,正可为君侯一奏!” “若如此,郭某便舞剑相衬,何如?” 高诚苦笑了一下,看着堂下,没想到自己也遇见这种舞剑、奏曲助兴的时候。只是自己要不要也装一下,来两首诗显摆显摆? “好,那边劳烦奉孝与瑜了!” 高诚说完,周瑜便提着古琴,来到一张空置桌案。琴正,指弹。 而郭嘉手提君子剑,怀揣酒坛。 随着音律想起,剑身飞舞翻转,郭嘉身形亦是如舞如蹈。 时不时,仗剑斜下,只手反握坛口,豪饮非常。 曲不知是何曲,五音不全的自己从来没看过音律这一方面的东西。剑舞?醉剑?这应该是郭嘉自个想出来剑舞 曲尽,舞毕,酒干。 “好,奉孝所舞,当真绝配!”周异厚着脸皮,夸赞了郭嘉一句。 郭嘉开心的笑了起来,回声说道:“嘉谢过府君夸赞。” 高诚看着郭嘉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摇了下头,苦笑一声。这还真看不出来有啥绝配,完全不相干好吗。 周瑜面色就不怎么样了,乱搞,这郭奉孝舞的是什么?自己都看不懂! 只是自小所学的礼仪,使得周瑜依然面上微笑,朝着郭嘉拜了一礼,说道:“瑜多谢郭兄相助。” 酒宴喝到什么时候,高诚自己也不记得。 周异父子离去的要早一些,而郭嘉,这家伙应该是抱着把堂中酒水喝尽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迷迷糊糊的从榻上爬起来时,亦是晌午。 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穿好衣衫,高诚提着剑,来到庭院,开始日复一日的锻炼。 “好,君侯好剑法!” 身后一声道好,使得高诚回头观望。 只见郭嘉正倚在亭柱,抱着小葫芦,一点点的酌着小酒。 “咦,奉孝未曾归去?”高诚一愣,这家伙这么厚的脸皮? 郭嘉手一顿,临到口边的葫芦,也落了下来。嬉笑一声,说道:“嘉自幼孤独,得好友相助,苦读书札。学富五车,胸怀沟壑。” “年十二,四处游历。先是豫州,其后荆州,时至洛阳。走遍三州大地,看尽世间百态。” “岁至十五,至洛阳,访群官,欲显胸中豪迈。未曾想,将军府前蹉跎,三公门外相逐。人无定居所,游行花坊间。昨日得幸,君侯所馈,方有一佳梦!” 一番话,意气风发,又道尽平生苦涩。 高诚低下头颅,恭敬一礼。自十七从军,时至今日,自己的人生已经充满了传奇。但,比不得郭嘉。 “奉孝,奇人!” “君侯,可为嘉之伯乐?” “哈哈,奉孝若有愿,高某尚能养国士!” “嘉不胜感激!”郭嘉放下手中酒葫芦,恭敬鞠礼。 高诚收剑回鞘,整顿衣衫,来到亭台,扶起郭嘉,激动说道:“诚必待奉孝如国士。” 郭嘉一笑,从腰后取出一壶酒,递于高诚,说道:“共饮?” “嗯?”疑惑一下,高诚接过酒水,发现郭嘉又从腰后取出一壶,嘴角一抽,说道:“奉孝腰间莫非藏有百壶?” “哈哈,嘉身上无酒,亦能醉也!” 第93章 无题 郭奉孝拜入安西将军幕府,很快就被几个好友得知,可大多不怎么看好。 安西将军高诚马上要西入凉州,平定羌乱。所有人都不认为能讨的什么好,毕竟当年段太尉也是花费数年时间才安定凉州。这一次的羌乱,比之往日更甚。 高子明再厉害,也需要花费很久时间。而这么一段时间,若是凭借其威势,足以在朝堂间立足。可惜 高府之内,高诚与郭嘉共与一案,摆着酒肉,边食边言。 “君侯可知,前日某与颍川荀氏的荀攸、荀彧叔侄二人相聚,皆言君侯此行平叛,怕是不易。” 说完,郭嘉看着高诚的面色,不再言语。 高诚微微一笑,冲着郭嘉说道:“奉孝,此行必去。某乃陛下孤臣,陛下有所用,吾自要往去。再者,某是凉州人,根基亦在凉州,总不能看着三千里大地被羌人祸害个稀烂?” “确实,天下百姓疾苦数年,凉州突遭此厄” “此战虽难,但某亦是有了准备。” “哦?君侯有何想法,不若与嘉道来?” “嘁,喝汝的酒,给汝说了,汝也不明白。区区十五岁小子,怎的就这么能喝?”高诚并未打算与郭嘉说,也不打算与任何人说。甚至,此去西凉,不打算带着郭嘉。 郭嘉算无遗策,胸怀韬略,的确不凡。纵是现在刚刚十五岁,但口中时常吐言,惊艳四芳。 凉州一行,艰难百倍。 战事是一回事,朝堂又是一回事。 关东世家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关中世家,以及凉州世家、豪强,借此平叛之际复起。那么,定然会使出幺蛾子。 这一点高诚看的很清楚,刘宏看的也很清楚。 所以,何苗成了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同时,关中世家也在观望这场即将到来的平叛战争。所有人都看着高诚,看着这个出自凉州的名将,能否带着关中世家,再度起身。 “君侯不愿说,嘉也不多问了。不过,君侯切记,世家非良善之辈。不论关东还是关中世家,皆不可全信!” 郭嘉饮着酒,目光深邃。 这话让高诚眉头一皱,点了点头。不错,关中世家,同样不可全信。自己可以成为他们的代言人,但绝对不能成为他们手中的木偶。 良久。 “嗝~!” 郭嘉舒坦的打了个酒嗝,眼睛笑眯眯的盯着高诚,说道:“君侯,酒没了!要不,再来几坛?” “嗯?没了啊,好,没了就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高诚便起身,朝着侧室走去。 郭嘉苦笑一声,看着那背影,暗中感叹。这君侯,什么都好,就是酒不管饱,啧啧~ 这一呆,就是半月之久。 长时间窝在高府之中,即便是高诚都心烦气躁,更不用说生性好动的郭嘉了。 “君侯,咱们最近也很低调了,应该可以出去了!”郭嘉有气无力的坐在高诚身旁,眼前的美酒,似乎也失去了它原本的诱惑力。 “不行,没事出去只会惹麻烦,还是算了。再有十天,北军精骑,就能从下曲阳赶回来了!” “啊~还要十天啊,唔!” 郭嘉一听,直接趴在桌案上,唯一的一点精气神,也消失不见。 “纾见过郎君,见过公子!” 姜纾领着几个丫鬟,端着茶汤来到亭台。 郭嘉急忙从桌案上起身,整整衣襟,这才恭恭敬敬的行礼:“嘉拜见主母!” “郭公子无需多礼!”姜纾挂着烟笑,颇是和气。 可郭嘉不这么认为,这位主母 “郎君,妾身以为也是该给郭公子寻份差事了。不然,天天称呼公子,很是不便!” 高诚听着,也是苦笑一番,不知如何说道。这郭嘉近来没少被姜纾整顿,比如喝完酒在外院四处游荡,被妻子逮到一回。偏偏郭嘉还没脾气,自己有错在先,又是自家主母,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毕竟,姜纾还是知道分寸。 只是,这人死性不改,居然勾引自己身边丫鬟,偷偷摸摸的行了房第之事。 这就不行了,这是高府。自家郎君脾气好,不跟他计较,不然,哼! 然后,便是现在这副状况,姜纾看郭嘉不顺眼,又不好发作。而郭嘉自知有错,也不反驳。 “行了,奉孝乃某心腹。”明确表达郭嘉的地位后,高诚又朝着姜纾身后看去,说道:“呦,纾儿熬了莲子羹?” “嘁,这是清漪姊妹熬的,多长时间都不去看人家一回,还有心思饮酒作乐!” “晚间再去不迟,无碍。” “唉~” 郭嘉看着亭台的主公、主母,总感觉这氛围不对,说道:“君侯,嘉已醉,先行归去!” “哎,奉孝” 不等高诚开口叫住,郭嘉就已经快步走去,头都不回。 “郎君待这郭奉孝太过于好了!”姜纾蹙着眉头,不解的看着高诚。 高诚笑了一下,将姜纾揽入怀中,轻声说道:“纾儿,汝不懂。这郭奉孝非常人,不重俗礼。所以,与其相交,过重礼节,定然难得其心。” “可他只是郎君幕僚,郎君切勿失了主臣之念!” 姜纾正着脸色,说出这一句后,继续说道:“这郭嘉岁不过十五,郎君如此专宠,长久下来,并非善事!” 高诚点了点头,突然捏了一下姜纾粉嫩的鼻尖,笑声说着:“还是吾妻厉害,只是,怎就时时不见动静呢?” 说完,目光便从那倾城之色的面庞,转移到了其腹部。 姜纾面色一红,打开高诚伸出的大手,说道:“全怪郎君,夜夜醉酒,怎么会有动静!” “那趁着这会不醉,且去一试!” “这还是白日呢,郎君怎可如此?” “大白天又如何,后嗣为重!” 狡辩完,高诚一把抱起姜纾,朝着不远的寝室走去。 一群丫鬟看着主君要白日宣淫,目瞪口呆,亦不知是否应当跟上。 三日后,高府再次迎来贵客。 这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外戚何氏子弟,何苗! 何苗如今,可是意气风发。想当年,何进身晋大将军,自己居然还是白身。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等到了陛下的任命诏书。 这与天使一打听,便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西将军向陛下举荐了自己,自己当然要投桃报李 第94章 何苗 “叔达兄光临寒舍,小弟不胜感激啊~!” 一见面,高诚恭维的行了一礼。 何苗倒也不倨傲,反而彬然有礼,说道:“若非子明贤弟,苗尚闲赋于家中。说起来,苗倒要感谢子明贤弟举荐呀!” “叔达兄客气了,纵是没有子明,叔达兄日后也定为陛下看重。这日后,小弟还要多多劳烦叔达兄照顾啊!” “贤弟勿忧,吾等皆为陛下效劳,自当共扶共进!” “叔达兄所言甚是,请堂中一叙。” “贤弟请!” 何苗与何进乃是异父异母兄弟,与当朝皇后乃是同母兄妹。同为外戚,何苗却是与何进极度不合,其中原因,高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与大将军何进不同,何苗身材高挑,颇是俊气。尤其是年岁正值三十余岁,面色刚毅,碎渣胡须更显的成熟稳重。比起何进大腹便便的样子,简直不知好了多少。 “叔达兄,请!” 堂中仅有一案,高诚来到右边,请何苗下坐左侧。 何苗笑了一下,也不见怪,径直坐在左侧,虚请高诚坐下。 两人面向而坐,所谈者皆不关于西征之事,反而尽是些日常琐事。 饮酒作宴,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 “子明贤弟府上,可真是娇艳缤纷啊~!” 在家里,何进哪里见识过如此众多娇媚侍妾。何家也就是今年何进升任大将军,这才真正成为外戚。放到之前,中原世族连看一眼都懒的看。 再加上于家中,自己又与兄长进不何,这其间苦楚不为他人所知啊。 “哦?小弟却是忘了,叔达兄刚到不久,尚居于大将军府邸。不过,这也要早日重置府邸啊,不然这些娇妾,叔达兄可是连安置的地方都没有啊!哈哈~” 何苗听完高诚的话,自然是欣喜应是。 “贤弟权且宽心,苗刚至洛阳,便已面觐陛下。这府邸,已经寻好位置,今晚便可入住!” “那小弟要恭贺叔达兄了,这些侍妾,叔达兄若是还看上眼,便献于叔达兄!” 见过了陛下,那陛下应该与其交待了不少。 “多谢贤弟了!” 酒足饭饱之后,何苗带着十几名高府舞妾,回到自己的新居。 “仆见过主君!” 一老仆立于府门外,见到何苗归来,急忙上前。 何苗搀起老者,亲切说道:“何叔不必如此!” 两人走进这府中,时间急促,仆役丫鬟购之不及,倒显得很是空旷。 “何叔,今日吾去了一趟高府,带回十余舞姬,何叔安排一下,充作侍妾。” “诺!老仆稍后安排一下。” “嗯,好。对了,可还有吃食?这在高府之中,尽是饮酒,食的倒是少些了。” “老仆这就安排人去备些酒食!” 何苗点了下头。 待到老仆离开,这才静坐沉思。 思虑了上午陛下的意思 平定西北羌乱,这是最重要的,自己的位置应该也就是坐镇后方。毕竟,自己对于行军布阵一点都不熟悉,不可能亲临前线。 而坐镇后方,自然是要全力保障高子明大军辎重。只是,难办的很啊! 帝党的势力,委实太小了。内宦指不上派场,偏偏何进那屠户身为外戚,居然倒向了世家 整个大将军府,都成了世家子弟的天下。如此一来,平叛大军的后勤辎重,全在世家手中掌控。怕到了最后,自己免不得要与大将军府、世家作对啊。 怕吗?不怕! 对于这些,何苗一点都不怕。 有陛下在,自己就不会有身家性命之危。有陛下在,自己前程似锦! 于此同时,高诚同样也在想 嘿嘿,只要陛下还在一日,世家大族就不敢过激。就好比现在一般,畏手畏脚。只是,再有四年时间,刘宏就要病故了 希望,在这之前,能够平定凉州! 按照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时间慢慢消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北军精骑一到,便是朝野争锋、西北战事开启之际。 三日后。 夜间。 刘宏、高诚、何苗、盖勋四人聚于合欢殿。 陛下深夜传唤三人前来,自然是有要事。这一点,三人很是清楚,因此都等待着陛下的发言。 “子明,再有五日功夫,北军精骑便抵达洛阳。” 刘宏继续说道:“之后,如何安排,子明可有定计?” 高诚点了点头,心中知晓这是刘宏有些放不下心。也是,一万精骑,跑到西北大地要跟将近十万骑兵的羌人叛军作战,谁心中都没谱。 高诚也是如此,但信心一定要有,而且还要给予刘宏信心。 “陛下放心,末将心中已有定计。只要北军四千精骑一至,大军便可直去凉州。末将会亲自率军,平西将军则坐镇长安,盖使君坐镇凉州。” “这其间最重要的便是后勤辎重,凉州地处偏僻,府库存粮本就不多。一切皆须自洛阳、长安调动,金钱帛布、粮草马料” 说到这里,高诚抬头看了一眼何苗,继续说道:“尽量多送到陇县一些!” “此外,末将希望陛下予些空诏,以便末将封赏官职,拉拢凉州豪杰!其余的,皆无大碍!” 高诚充满了自信,昂首挺胸,看向刘宏。 刘宏点了点头,说道:“子明所需,朕皆予之。望子明旗开得胜” “大汉武运昌隆!” 高诚右臂使劲拍了一下胸膛,朝着刘宏行一军礼,洪声若钟。 “好,朕相信爱卿!叔达,汝之责任甚重!” 何苗上前一步,拱手拜礼,说道:“陛下放心,末将自知肩之所负,定竭尽全力而为!” 刘宏强颜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元固,凉州政务,朕便交予汝手,务必使子明莫要心忧后方。” “陛下放心,臣万死不负圣恩!” “好了,三位爱卿,且先回” “臣等告退,陛下万安!” 这场全程不过两刻钟的君臣密会,也只不过是临战前的互相安慰罢了。 出了宫城,盖勋则是随高诚,一同前往高府。 两人还有些许要事相商 第95章 北军抵洛 “子明,当真有平羌之策?” 盖勋坐于案前,呡着小酒,问向高诚。 旁边的郭嘉也是神色严重,自顾自饮。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凉州平羌之行,某心中已有定策,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哦?子明可言之一听!” “此策定会掀起吾汉家儿郎,与边地羌族、鲜卑、匈奴、乌桓,乃至西域百族的战争。此策一行,凉州汉儿定会相助高某,奋起击羌!” “到底是何计谋?”郭嘉眉头紧蹙,大汉的近况谁都清楚,真要与边疆诸胡开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来,汝二人上前!” 盖勋和郭嘉疑惑的对视一眼,靠到高诚身边。而高诚亦是起身附耳,低声说道。 良久。 高诚才坐了下来,轻轻说了一句:“明白了吗?” “子明,万万不可行此策。若真如此,大汉万里边疆,定然生乱。”盖勋很是惊讶,不仅仅惊讶于高诚的奇策,更是惊讶于他的胆量。 真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大汉帝国必定如同武帝时期,开启北方、西方战事。不不,甚至于有可能南方也会再起战端。 这种战争,纵是胜利,恐怕大汉帝国这腐朽的躯体,也要瞬间崩塌了。 甚至,往不好的方面想,大汉帝国很可能战败。 并非不可能! 别忘了,大汉帝国现在还有内患,黄巾尚未平定,九州各地宵小隐伏。但只要此策一开,定然再度四起。内忧外患之下,百姓贫困,国力虚无,如何能战? 真要战败,使得胡夷入中原 “子明,汝可否想过,一旦形势有变,尔便成了千古罪人!” “不,不会有变,此策未必不能行!”旁边的郭嘉当即站了出来,惊讶过后的苦思,让自己想到了此策的可行之处。 “首先,西北羌胡以及西域诸胡,已经与吾大汉势不两立,战争不可避免。而北方鲜卑已经陷入内乱,骞曼与魁头争国,必然无力顾暇。” “南匈奴修养生息时日虽久,但其皆在护匈奴中郎将掌控之下。纵是有所反复,亦是在并州之地。大汉精兵朝发夕至,不足为虑。” “乌桓地处苦寒,幽州又有吾大汉精骑,还有护乌桓校尉。其纵然侵掠,也只能陷于幽州之地,威胁不了中原腹地。” “行此策,诸多胡夷皆不足为虑。反倒是此策一开,凉州、关中、并州豪杰,定然欣然而入君侯幕府。西北边地百姓,也定然持刀杀胡,响应君侯。” “骤时,只需些许帛财、官职虚位,便可齐聚西北士民之心。民心一定,羌胡便大势已去,凉州羌乱,最多一年时间,可破其主力。两年,剿灭残余。三年,安定边地!” “吾等只要迅速击破羌逆主力,其余北方夷狄见之,定然胆怯,不敢生乱!” 高诚点了点头,郭嘉的回答可以说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北方最强大的异族鲜卑,陷入内乱,其余的也就羌逆还算的上一回事。 行此策,真的可行。 一旦成功,自己定然得凉州、关中民心。 当然,万事皆有不测之险。 真要是失败了,或者其余异族联合南侵,定然也是一场灾难。 不过,这也仅仅是提前而已。 甚至可以说,这个时候出现五胡乱花,未必是件坏事。 要知道,大汉帝国现在民心未散,那些胡人真要打到中原。全天下汉家儿郎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元固兄,不必担忧!此策纵是有了差池,那些胡夷也入不了中原。”高诚口气坚决,目视前方,继续说道:“吾大汉儿郎,豪气存胸。胡人,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曹孟德、刘玄德、孙仲谋、袁本初、袁公路、孙文台、孙伯符、吕奉先、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公孙伯圭、董仲颖、马孟起 诸葛孔明、荀公达、荀文若、郭奉孝、贾文和、庞士元、沮公与、田元皓 这个时代,是中国文武最昌盛的时代! 什么胡夷,都是个渣! 高诚不怕,就算是全世界这个时候围攻大汉帝国,大汉也能干的过! ———————————————————————— 数日时间,一瞬即过! 汉光合七年十二月三日。 高诚一身甲胄,伫立于广阳门外的军营之前。 身后七千骑士集结,其中近半是精锐骑兵,其余着倒也能看看上马一战。 平西将军何苗、建威将军傅燮、振威将军夏育、奉义中郎将张任,四人分列左右。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西方,北军将到。 时刻不久。 西南方向腾起一阵阵烟尘,高诚面色一喜,控马向前两步。 “应当是北军精骑到了!”何苗也是心喜,靠近高诚说道。 高诚点点头,目视前方,口中说着:“就是不知领军者是为何人?” “嗯,北军中侯应该不会,毕竟下曲阳还有北军两校,应当是北军司马!” “叔达兄消息通畅,不知这北军司马是谁,才能如何?” “赵显,字伯达!并州人士,原是雁门关守将,后调入北军,充任司马。” “赵显,赵伯达?”高诚低声自语。 烟尘越来越近,旌旗慢慢自尘土中显出。 一名名身披甲胄的骑士,也看到了出营列阵的汉军将士,慢慢降下速度。 两刻钟后,四千精骑列阵而行,身后烟尘已去大半。其间旌旗凛凛,甲胄布满遥灰,但无不是挺胸昂首,睥睨天下。 两军相近,高诚纵马上前,何苗等人也紧随跟上。 “卑职北军司马赵显,见过君侯,见过平西将军!” “卑职三河校尉盛珨,见过君侯,见过平西将军!” “二位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赵显、盛珨不等高诚上前,便下马躬身行礼。高诚也急忙提快马速,来到二人身前,一手扶起一位。 “有二位相助,诚何愁羌逆不平!” “谢过君侯,能随君侯征战平逆,乃职下之幸!” “好好,走,吾等入营一叙。让诸将士好生休息,三日后再出征平叛!” “诺!” 北军三校、三河精骑,共计四千将士,战马更是近万。加上高诚麾下,一时间整个广阳门外,人嘶马嚼。 还好,广阳门外的军营,原本是平黄巾时所筑大营。曾经容纳数万壮勇,现在装个一万精骑,也勉强足够。 入了营帐,自然是高诚居坐首位,这一点无需置疑。 其他人等,各就其位。 赵显、盛珨刚刚回到洛阳,高诚也未与其谈起出征事宜,只是作以庆贺,接风洗尘。 第96章 出兵 三日后。 一万一千精骑,兵发凉州。 行至长安,平西将军何苗坐镇此地,负责粮草转运。 高诚则领其余众将,继续前往凉州州治陇县。 过了大震关,便能发现关东与关西的不同之处。 行在关中,尚且还能见到百姓耕种,虽多有贫困,但未及抛弃田地,背井离乡。而越过大震关后,整个凉州大地,都显得沧桑。 数不清的凉州百姓,携老带幼,涌向大震关。 一路走来,暴尸荒野者不计其数,插标卖女者,更是多不胜数。 高诚皱着眉头,很是不爽。这羌逆不过两月时间,看样子已经祸结到陇县一带。凉州刺史府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子明,看样子,情况不妙啊!”盖勋快马赶上,来到高诚身边。 高诚无声点头,目光盯着路边一男孩。 身上布衣早就被撕烂的不足以裹体,泥垢更是布满浑身上下。男孩很瘦,瘦到皮包骨头,但手中依旧握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时不时递到口中嚼着。 目光望着走在大道上的汉军甲士,衣甲鲜明,威武壮观,颇是羡慕。 而其身后,则是一条野狗坠在身后。 “传令下去,安营扎寨,收拢流民!” “子明?陇县情况未明,吾等当先至陇县,再收留百姓!”盖勋急忙劝解。 高诚摆了摆手,目光转向盖勋,说道:“元固兄,不收拢流民,汝以为他们能走到关中,能在关中活下来?” “可到了陇县,施粥拢民,未曾不可。” “凉州境内,吾汉家百姓不过十万户,口区区四十万。如今自大震关所行十里,吾等所见流民不下五万。再不拦住他们,凉州真的就没有汉人了。到时候,还如何平定羌逆!” 高诚越说越激动,这些百姓是自己平定羌逆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这”盖勋迟疑了,子明心中所计,自己是知道的,只得叹气一声说道:“那好,子明在此拦住百姓,吾先去陇县。原凉州刺史左昌,早被押解回洛。” “月余以来,诺大凉州无一主官,吾早去一刻便是好事!” 高诚看了一眼盖勋,想了一会,这才说道:“好,吾派五百精骑与元固兄随行。陇县城中,便要仰仗元固兄了!” “子明放心,羌逆不过是些游骑而已,百姓惊慌这才多有离乡。勋至陇县,定能安百姓之心!” 拱手行礼后,高诚目送盖勋纵马而去。 此去陇县不过四十里,快马今晚便能抵达。大军停驻此地,亦可无恙。 收拢百姓的活计很不好干,高诚自己以前没搞过这个。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多是领着骑兵,将流民一拦,全部带到军营后方安置。 手段虽然粗暴,但傅燮还是知道一些安抚百姓的道道。先是施粥,其次又指挥者士卒,带领流民中的青壮,伐木扎营。 临到傍晚,高诚大军营寨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营寨。其间流民不下五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能够这么快的平定百姓之心,得亏了高诚的威名。 尤其是得知此次率领大军平叛的主将,正是已经功拜封侯的高诚时,流民更是一阵欢呼、惊异。 而高诚也趁着天色未黑,来到流民营地之中。 数万百姓都围在一起,想要瞻望安西将军高子明的威严。可惜的是,人太多了,能够看到的仅有那么少数。 几十名亲卫紧紧跟在高诚身后,而高诚则是径直走到一老者身前,握住那拄着破旧木棍的老人手掌。 “老丈,可安好?” 老者很是激动,颤颤巍巍,正欲跪着行礼,却被高诚紧紧扶住,弯不下那膝盖。 “老朽拜见君侯,拜见君侯!” “老丈不必多礼!”高诚尽量保持着自己亲和的面色,语气也比往常温和许多。 “老丈年岁已高,缘何不去陇县城中,却背井离乡,漂泊他地?” “唉~君侯不知,陇县早就挤满了。那羌贼见人就杀,若非如此,吾等黔首又岂会舍弃过了一辈子的村子。” “羌贼已经打到陇县了?” 老者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这个,老朽还真不晓得。只是听别人说,羌贼二十万大军已经攻破冀县,要不了两天,就杀到咱陇县地界了。” “冀县已经破了?”高诚皱眉眉头,有点担心。 老者急忙说道:“君侯,老朽也是听闻他人所言,不知虚假。” “冀县定然破了,不然陇县何必匆忙关闭城门,征调民丁!”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顿时点燃了这油锅。 一时间,整个大营都热闹起来。 “肃静!” 见高诚面色不畅,亲卫统领宋斌当即大吼一声,随后也示意亲卫们一同呼喊。 “肃静!肃静!” “咚咚!” 营寨寨墙上的将士,亦是发现了情况不对,急忙击鼓震慑流民。 鼓声一震,流民们也安静了下来。 “诸位无须惊慌,本将此次领军进入凉州,为的就是杀那帮羌贼。此等贼寇,不顾吾大汉恩典,竟敢乱吾大汉边疆,戮吾凉州父老。诚此来,不破贼寇,势不回师。” “若诸位父老相信子明,明日吾等同入陇县。城破则子明与父老共葬乡土;城若不破,那便是吾等凉州悍勇,杀羌胡,携手级,建功立业之际!” 高诚声如响雷,在这寂静无声的大营中响彻。 “君侯尚不惜身,老朽年岁六十有余,早该入土!君侯不弃,老朽愿随君侯入城。此身虽老,亦可咬羌贼一块肉下来!”老者以木棍拄地,双臂连连颤抖,坚毅之色犹如当年。 高诚心中亦是波动一起,咽下口中余液,后退三步,躬身行礼:“本将谢过老丈!” “吾等愿随君侯!” “吾等愿随君侯!” 声音自那一小圈,慢慢向整个大营扩散,直到边地皆是呼声。 高诚历经数年征战,积累的名望,终于在这一刻展现出其用处所在! 凉州百姓,相信这位征战沙场、斩首无数、功拜封侯的年轻名将,更相信出身凉州本地的高子明! 或许,很快,自己也能达到段颎在凉州的名望。 那种,一声呼,十万众相应! 那种,一挥手,壮勇相从! 威望! 凉州百姓需要一个英雄,尤其是凉州儿郎的英雄! 以前是段颎。 现在,不! 此战过后,若存,自己才是! 第97章 凉州现状 次日,高诚率领大军,携带五万余流民,进入陇县城内。 陇县是凉州州治,城有三十余里,便是再容十万众,亦无不可。毕竟,它本身就是凉州最后的防线,它是为战争而生。 多了五万流民,大大增加了陇县的坚守难度。 城中府库,原有存粮五万石。这些都是自关中运送而来的,指望凉州本地,根本就存不下粮食。 五万石粮食,刚好足够城中三万百姓,一千郡兵、三千青壮坚持近一年。可突然多出的五万百姓,也让粮食变的稀缺起来。 “职下凉州从事史苏正和,见过君侯!” 高诚端坐于上,听着盖勋为自己介绍凉州大小官吏。 “苏正和,乃是凉州本地人士,武都人,多有才学。前凉州从事韩约,为羌贼所扣,因此勋迁其为从事。” “韩约?”高诚用手指敲着太阳穴,想了一会,这才惊呼一声:“韩遂!” 盖勋眉头一紧,子明如此怕是慢殆苏正和了。 果然,苏正和神态并不是很好。再看向安西将军时,其还在想着那韩约。 不过,他倒是发现了其中不对,这韩遂是为何人,怎从未曾听闻过? 韩遂啊,韩遂! 高诚点着桌案,脑海中想着这个三国军阀。 韩遂厉害吗?当然厉害 历史上的凉州羌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便是现在这个时候,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掌权。操纵二十万大军,纵横西北大地。而第二阶段便是凉州的掌控权,自羌人手中转移到汉人手中。 其中最关键的两个角色便是这韩遂与边章。 韩遂、边章二人合伙搞死了李文侯和北宫伯玉,然后统帅羌骑,继续与大汉军队作战。 但之后边章也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韩遂当真是凉州之主。 直到生死大敌马腾慢慢崛起,老马家就跟韩遂争夺起凉州。 “元固兄,边章这个人知道吗?” 盖勋一愣,脑海中想了一遍,记得在洛阳时查看到的凉州刺史部官佐名单中,并无此人。 咦,好像有一个姓边之人。 “子明,凉州督军从事名唤边允。” “边允?” “对,就此人,此人何在?”高诚起身急忙问道。 盖勋苦笑一声,说道:“这人与韩约同去冀县,被羌贼一并扣押了!” “” 高诚嘴角一抽,真他娘的想不明白,这左昌之前到底在干嘛。边章、韩遂,其若是好好用这两个人,说不定羌逆根本不会闹这么大。 “报!” 殿外一士卒,突然闯了进来。 “启禀君侯,斥候传回消息。” 一皮筒递上,亲卫取出其中信札,交由高诚。 打开一看,高诚顿时面色不快,猛地一拍桌案,骂道:“他娘的!” “子明,出了何事?” “冀县刚刚城破!边允、韩约投降了羌逆,并且改名边章、韩遂!” 高诚刚刚说完这话,突然感觉不对,正欲解释。一抬头,只见盖勋、苏正和皆是惊讶的盯着自己。 “额吾能说” “子明无需多言,得天人之助,看来此次平羌,易也!” 盖勋似乎猜错了什么,喜贺万分。便是旁边的苏正和,也一去先前不满之色。君侯得天人指点,怪不得看不上自己,看来自己还需要努力啊! 你们好像误会什么了? 高诚苦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咳咳,正和兄,凉州府库如何?” 正正神色,高诚这才端眼望向苏正和。两个字的名,在这个时代,可是出身不好的代表。但这人居然还能当凉州从事,其中虽有盖勋看重。可盖勋,凭啥会看重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回禀君侯,凉州府库之中,存栗三万石,麦五千石,稻两万石。此外,马料两万石,豆千石,怕是不足君侯麾下战马所用。” “武库之中,刀剑三千柄,矛戈五千柄。札甲千副,铁甲百副,盾千张。弓弩一千二百,箭矢十万支。另外,职下正安排百姓日夜打造箭矢、兵器。” “只有十万箭矢?怎么这么少?” 十万箭矢够干啥用的?说不定一场激烈点的战斗,就能用个一干二净! “这,前凉州刺史左昌贪污军费,致使武库之中大多兵器甲胄箭矢老旧。这些都是前日刚清点过,尚且堪得一用。其余的,皆不可用。” “嘶~此贼该杀!”高诚倒吸一口凉气,愤愤说道。 这王八犊子,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原本还指望凉州武库,来武装民夫丁壮。现在看来有点难办了 刀剑戈矛倒是足够,可没多大用啊。 自己武装丁壮,也不指望他们出城跟骑兵作战,只希望能够守住陇县。现在倒好,守城最好用的弓弩稀缺,箭矢更少。 “着人全力打造箭矢,日夜赶制,不得有误!” “诺!” 苏正和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盖勋看此间无事,亦打算出去,巡视城中,却被高诚叫住了。 “元固兄,明日调派五十文吏与吾,有用!” 盖勋一听,便心知高诚要做什么,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待到盖勋离去后 高诚这才重新拿起斥候送来的情报。 羌贼二十万大军,已自冀县渡过渭水,抵达略阳附近。 略阳距离陇县仅有六十余里,也就是说,最迟后日,羌贼就要兵临城下了。 到时候,以孤城,领万骑,携十万民,以对强敌。 真是难破之局啊! 冀县丢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原先自己还打算解冀县之围,到时候以冀县、陇县为点,募集丁壮坚守,拖住羌逆大军。自己再领骑兵,突袭羌逆老巢,或有转机。 但现在好了,自己这一万骑兵走不了。 羌逆二十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城中守军见不到自己,怕是瞬间便会崩溃。 只能先守住陇县,再待天时了! 想到这,高诚取来笔砚,研磨作思 杀胡令! 这个大杀器,便是自己的底气! 此外,还要有招贤令! 趁此时机,收拢凉州名士,再好不过。同时,也能以充实幕府,给刘宏一个解释。 第98章 杀胡令、招贤令 次日清早。 五十名文吏来到刺史府中,高诚在大殿之内,早已等待多时。 “吾等拜见君侯!” “诸位无须多礼,请入座!” “谢君侯!” 待到五十人人安坐后,高诚这才起身,说道:“今日,安西将军府将颁布两令。请诸位贤士前来,抄摹所令,稍后布于城中各坊,凉州各地!” “君侯有所命,吾等自当遵从!” “好,宋斌,宣读告令!” “诺!” 宋斌自身边亲卫手中,拿出木盘之上的一卷帛布,解开细绳。 “《杀胡令》!” “羌胡逆乱凉州已百余年,今吾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吾百姓夺吾祖庙,今特此讨伐,犯吾大汉者死,杀吾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羌胡,匡复吾凉州之基,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诚不才受命于天子,特以此兆告天下。” “稽古天地初开,立华夏于中央,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华夏大地,举德齐天。蛮地胡夷无不向往,食吾汉食,习吾汉字,从吾汉俗,此后胡夷方可定居,远离茹毛饮血,不再兽人。然今,环顾胡夷者,无不以怨报德,抢吾汉地,杀吾汉民。中原秀丽河山,本为炎黄之圣地,华夏之乐土,岂容胡夷猖獗? “前黄巾乱起,中原有伤,羌胡乘乱而作,扰乱凉州、关中,屠城掠地。延熹年间,羌胡多叛,大掠凉州、并州、三辅之地,劫财无数,杀戮汉民,夕则出兵,旦则回营,数十万汉民赴死,三千里山河为之暗淡。自建宁元年起,光合四年止,北胡鲜卑,攻吾幽并凉三州,万里边防,不及重兵,使得胡狗而入。杀吾三州汉民,掠吾三州大地。南蛮百越,不思天恩,入吾南疆,奸淫掳掠,无所不作。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今之胡夷者,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强抢汉地为荣。而今之中原,北地沧凉,南疆惨淡,胡狄侵走,汉家子弟为之所祸。天地间,风起云涌!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中原危矣!大汉危矣!华夏危矣!” “不才诚,一介莽夫,国仇家恨,寄于一身,是故仗三尺青锋起。苍天于上,顺昌逆亡,诚奉诏举师,屠胡戮夷。誓必屠尽天下之胡,戮尽世上之夷,安吾汉民之地,雪吾大汉之仇。诚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成所志。华夏大地,如若志同者,遣师共赴屠胡;九州各方,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戮夷。以吾汉军将出塞,教使胡夷奏悲歌!” 殿中众人听闻宋斌颂完此令,无不心怀激荡。 “君侯此令,慷慨激昂,余恨不得此际杀胡,悬羌首以随君侯!” “是极!” “此令一出,吾大汉一十三州群起而应,边塞胡夷蛮越,定为之颤抖!” 一群人兴奋相言,唯独其中一中年文士,反倒皱眉不已。深邃如海的目光,盯着上首端坐之人,心中油生敬佩。此令一出,要么大汉一震颓靡之色,奋起出击,杀戮诸胡。 要么,群夷四起而攻,不论胜败,这位年纪轻轻的安西将军,都是必死之局。 不过,此令甚好,当真合某之兴! 至于诵读此令的宋斌,早已激动的浑身颤抖,满是崇拜的望着自家将军。人生一十八载,唯此令独以赴憾人心! “诸位,且听本将一言!此令虽好,但仅有吾等而知,非善之事。所以,还望诸位愤笔直书,多作抄本,传遍天下,使天下人共知之!” “吾等谨遵君侯之命!” 这一齐声而应,声音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倍! 其后,高诚又使宋斌慢颂三遍《杀胡令》,殿中五十余文吏,这才抄摹一遍,验的无误后,置之一旁。 安西将军今日可是有两令而发,如今第一令杀胡,便如此激荡人心。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第二令 宋斌收起《杀胡令》原本,捆好放回木盘,取出另外一令,打开。 “《招贤令》!” “光和年间,吾大汉山河动荡,前有南蛮百越祸乱南疆,后有黄巾逆贼叛于八州。时至今日,黄巾逆贼,八月而平。华夏欲图修养,不想羌贼复叛,乱吾凉州!” “诚不才,委受陛下重托,拜安西将军,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遣兵以讨逆贼。初至凉州,但见吾之乡土,四处烽烟,狼藉遍地。” “今,诚欲求得天下良士奇才,以充幕府,图灭四夷。诚以为天生吾才必有用,故不以德品论、不以家世论、不以贵贱论,唯才是举!” 这一令相比长篇阔论,慷慨激昂的《杀胡令》,显得无一丝雄霸之气。然而,在场之人,无不是默不作声,仔细思虑着此令最后一句。 “天生吾才必有用,故不以德品论、不以家世论、不以贵贱论,唯才是举!” “真大智大勇之人!” 中年文士身在群人之中,不禁低声赞扬。 《招贤令》一出,天下世家必然为之一动,九州寒士亦为之心向。 这一令,会打破世家长久以来维持的官位统治。 此令之前,得官位者,无不是与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能独立于外的,也只有天子亲封之人,比如外戚! 而此令之后,安西将军幕府,必然充斥着大量的贫寒之士。他们会推着安西将军慢慢向上走,只有这样,幕府中人,才能建立起独属于自己的时代。 甚至,到了极致,大逆之举,亦有可能。 高子明所得时机太好了,这羌逆之乱便是其大势。只要平了这羌贼,势必成矣! 所有人默声将《招贤令》抄摹下来,心中纠缠不断。 其后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五十名文吏,都在不断的抄写两令。 随着帛布一匹匹用尽,堆积的帛令也愈来愈厚,直到午时过后,方才停歇。 其中《杀胡令》、《招贤令》各取五十份,交由在刺史府外等候的衙役,让其张贴至陇县城内各坊。而剩余的十余份,则暂时存放起来。 高诚所做的两份原本,也伴随着一封奏疏,快马送往洛阳。 不论是杀胡令还是招贤令,都是非常敏感。尤其是招贤令,杀胡令还好说,自己现在只是在陇县城中所传。待到羌胡围城,消息根本散播不出去。 而那个时候,刘宏肯定会收到自己奏疏,到时候再向四处相传杀胡令。 唯独这招贤令! 希望,刘宏会以汉室江山为重! 第99章 凉州汉儿 陇县城内。 坊市正中,几名衙役站在告示之下,环卫四周。 周边数百百姓围观,其间有老有壮。大家被衙役一阵阵的敲锣打鼓,聚集在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衙役中间站着一文生,正盯着告示观看,每看一段,身形都颤抖一分。 陇县作为凉州州治,自然涵括了凉州大半的文人,区区几十人、百来人还是能找出来的。 看完一遍后,文生激动的不能自己。直到身边衙役提醒了好几遍,这才回身冲着周边百姓,大声吼道:“诸位,诸位且静静。在下张谦,此告示乃是安西将军,高君侯所下《杀胡令》以及《招贤令》!” “小子不才,今日便为诸位诵读君侯告令!” “羌胡逆乱凉州已百余年以吾汉军将出塞,教使胡夷奏悲歌!” “此便是君侯所作《杀胡令》!当真慷慨振奋!” 周边百姓听闻全令,也都是激愤非常,其中不乏青壮,更是高声欢呼,直欲随君侯征战羌逆。 反倒是后面的《招贤令》,没有两个人感兴趣。不过也是,凉州百姓打骨子里就是沙场割首,马上建功的理念。从懵童孺子,至弱冠年华,大多数都没想过手持笔杆加官进爵。 便是如同盖勋、苏则二人,善于理政,可也一样自沙场建功,这才走进大汉官场。 “这位兄台,吾等若愿随君侯,当去哪里?”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走了出来,向张谦问道。 张谦一愣,看向旁边衙役,自己也是被匆匆拉出来的,还真不知道。 “这位壮士若是响应《杀胡令》,可去城外军营。若是响应《招贤令》,可去刺史府拜见君侯!”领头的衙役冲着这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壮汉说道。 “好,雄谢过兄台!” 这壮汉道过一声谢,径直往城东走去。 “吾等兄弟同往!” “大兄说的不错,吾等自陇西一直跑到这陇县。再走,又能走到哪里去,杀胡!” “杀胡!” “杀胡!杀胡!” 原本只是兄弟四人之间的讨论,随着那一声大吼的杀胡,顿时引起周边壮勇呼声。 相同的事情,遍布在整个陇县的大街小巷。不用想了,就是托。没有托的陪衬,怎么激起那些老百姓的热血之心!这一点,高诚还是看的很清楚。 截止到当天傍晚,不论是城中军营,还是城东五里外的大营,都招募了众多青壮。 次日,羌逆二十万大军,来到陇县城西二十里下寨。 站在十几米高的城楼上,一眼便能看到远方黑压压的营寨。 这个时候,高诚一点也未着急,仅仅是将城东营内招募的新丁召回城中。加紧训练,不求他们出城作战,只要能守城即可。 同时,城内开始实施战时管制,粮草配给。 十余万百姓,但凡青壮,尽皆分发兵器。或上城协防,或于城下运送守城物资。便是年轻妇女,也被号召起来,打磨箭矢,制造擂石滚木。 整个城市都开始进入战备阶段,这里是凉州最后的防线,绝对不容有失。 新任凉州刺史盖勋、从事苏正和携带刺史府各级官员,分散四城,鼓动激励民心士气。 高诚更是将幕府搬到了西城楼上,以便指挥。 而一万一千骑兵,高诚则是抽调了那三千余训练不足的将士回到城中。他们既可以充作预备部队,又可以在关键时刻骑上战马,发动反击。 余下的七千精骑,高诚则是交给了张任! 城楼殿堂之中,高诚正在与张任、夏育、赵显、盛珨四人交待具体事宜。 傅燮同样抽调城内,协助高诚坐镇陇县。 “彝凌,七千精骑某就交给汝了。这是汝第一次领兵,要多向夏兄请教,便是赵显、盛珨两位将军,也比汝了解骑兵作战。切记,万不可不听他言!” “君侯宽心,任深知重任,定不负君侯!” “好,某再教汝等一句:敌进吾退,敌驻吾扰,敌疲吾打,敌退吾追。汝等重任,便是协助陇县守住城池,破敌尚在他时。明白吗?” “末将遵命!” 高诚点了点头,正欲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却见赵显突然站了出来。 “将军,那胡骑校尉所部,如何处理?” 高诚皱了一下眉头,心知赵显心中所想。胡骑校尉一部,皆是由胡骑组成,杀胡令一下,其定然心中有恙。 沉思良久,高诚这才迟疑说道:“赵兄,命胡骑校尉部所辖骑士,皆须蓄发易服。日后必须言汉话,写汉字,行汉礼。但有不从者,杀无赦!” 赵显猛地抱拳,大喝一声:“末将得令!” “嗯,尔等先回去安排!明日,羌逆定会兵临城下,聚集精骑,吾等必须先压下羌逆锋锐!” “诺!” 待众人出去之后,高诚则是开始想着如何破敌。 二十万大军啊! 比起三十万蛮兵要少不少,可质量上就高太多了。现在羌逆军中近是骑兵,便有八万之数,比整个大汉帝国的骑兵还要多上一倍。 啧啧,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根据斥候的讯报,羌逆身后并无大量牛羊! 也就是说羌逆大军所需粮草,皆要靠之前缴获,以及四处掳掠。缴获能有多少,凉州本就苦寒。这两年又是天灾不断,便是陇县都没多少粮,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而羌逆身后没有牛羊相随,说明这个冬天羌人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拖延日久,羌军肯定比自己先缺粮,到时候,便是取胜之机。不过,在这前面,自己要先守住陇县。 走出城楼,高诚来到城墙之上,望向城内。 一片空地之上,一名名凉州汉儿,手持长矛、木矛,迎着凛冽西风,拼苦训练。 一名名年岁已大的老者,相互协作,将一根滚木搬上城墙。 一名名妇女,抱着一捆刚刚嵌好的箭矢,交到了民夫手中。 而民夫则是带着箭矢,背着土袋,喘着粗气,走上城墙! 其余地方,也都是呼声不断,到处都是忙碌的汉家子民。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勇敢、最擅战的人,战斗民族只属于他们! 这个民族,经历过百年汉匈战争,百年汉羌之战! 勤苦、付出、坚毅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民族——汉! 第100章 阵前相会 第二天一早,整片大地都颤抖起来。 七千精骑早早列阵与城外,凛冽西风吹过,扬起旌旗。 高诚纵马列于阵前,其余主将位列于后,静静端望着西面。 随着那轰轰的颤抖之声越来越近,坐下战马也不安分起来,四蹄来回挪动,低吟嘶鸣。 地平线处显出一道漫长黑线,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黑色身影自地平线后而出。踩着这苍茫大地,逶迤向前。 黑压压的羌逆大军,在片刻之间,就塞满了高诚等人的眼眶。目光所过之处,皆是不知几何的军队。数万骑兵打先,控制斩马,形成线阵前进。后面的步军,蜂拥其后。 一个时辰并不算是很长,可在汉军将士眼中,却显得漫长如日。 那漫山遍野的大军,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出现! 陇县西城,长约五里,然而此刻在羌逆二十万大军面前,显得是如此之短。 纵长十余里,皆是控马羌骑! 其后五里之间,数不尽的骑士仗刀而立,藐视着前方城池。 在后面便是数量更多的步兵,虽无战阵,可那人挤人的塞满十里之地,确实恐怖! “停!” 一名名羌骑令兵,奔跑于阵前,高声呼喊。 这不断涌动的二十万大军,方才停下脚步。那连绵不绝的大地颤抖,也终于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片雪花飘落,洒在高诚鼻尖。 摸了一下鼻尖的微凉,高诚嘴角一扬,纵马上前。 张任、夏育二人急忙护卫左右,身后亲卫相随。 两军之阵,相距五里。 来到中央,高诚驻马说道:“去问问,边章、韩遂二人,可敢前来一叙!” “诺!” 一亲卫立即接过使骑,快马跑到羌逆军前,大声吼道:“大汉安西将军,唤边章、韩遂上前!” 边章、韩遂二人在哪? 反正此刻肯定不在阵前! 羌骑之中,一人迅速跑向后方中军。 “启禀统领、诸位将军,汉军安西将军请统领阵前相会!” 说完,这小卒就退了下去。 边章伫立于众将身前,听闻汇报,皱着眉扭头看向韩遂。 韩遂上前一步,拱手道来:“吾等还是要去见一见,正好认识一下吾凉州名将!” 边章点点头,又看向李文侯和北宫伯玉,笑声说道:“两位将军认为如何?” “自然要去,若是不去,岂不是让那高子明小看了咱们!”李文侯声音洪亮,说话间更是中气十足。 手握二十万大军,何惧那名震天下的高子明。 边章还是点了点头,未作二话。 这二十万大军之中,听命于自己和韩遂的没有一个人。 羌族各部首领尽皆为李文侯、北宫伯玉号令,二人也不过是因为久在凉州,威望不低,这才被尊为统领。 “既然如此,那边吾等四人,前去一会。其余诸部首领,压住军阵,莫要有所动!” 边章说完,身后居然无一人应答,苦笑着看了一言韩遂。 韩遂毫不为意,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率先纵马离去,李文侯和北宫伯玉这才蔑视一言离去二人,拽了下缰绳。 高诚此时正在观望着羌逆军阵,离得近看的自然要清楚一些。 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还算雄壮,战马嘶鸣不断,可军中无一人话言。阵型不怎么样,扭扭捏捏的列成一纵。不过也应该如此,羌骑从未经过阵列训练。虽弓马娴熟,可军纪不严。 装备更是惨淡! 所有羌人无不是裹着厚重的羊皮衣,保暖是足够了,但防御上可要逊色多了。汉军的制式札甲虽然也只是皮甲,但大多为双重皮甲。这些甲皮多是腌制锻造而成,防御方面要比生皮强多了。 羌骑手中兵器少有铁器,可其中木棒,钉头锤等钝器很多。在骑战之中,钝器在对抗占据甲胄之利的汉军时,作用要强上许多。 骑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数万羌骑之中,也不知有多少骑射之人,若是数量过多的话,还真是很麻烦。 但,也仅是麻烦。毕竟,伟大的成吉思汗还没有出生,骑射的最大妙用,这些羌人还不会玩。顶多也就是冲锋前射上两箭,然后近身搏斗。 羌骑阵型突然闪开一段,几名身披甲胄,盔悬白羽的人物出现。 几十骑飞奔到高诚等人前面十步,这才驻马。 高诚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个汉人和两个胡人,以及后面几十骑。 那两个汉人应当就是边章和韩遂了,另外两个胡人,则是北宫伯玉与李文侯。 “诚,恭候二位多时了!” “章见过高将军!” 边章面相极好,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少许胡须,配上沧桑的脸颊,反倒是给人一种稳重大气的感觉。不愧是能留名史书之人,当真是英武不凡。 光看面向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边章是一武夫。可高诚却知道这家伙,更善文治。 “遂,见过将军!” 韩遂倒是生了一副文士模样,面色稍白,留着三寸短须,亦是彬文有礼。 “汝便是那名震天下的高子明?原来只是个娃娃啊!哈哈~” “放肆!”张任一声怒吼。 高诚手一抬,示意张任莫要过激,自己微微一笑,看向这个络腮胡须的壮汉,讥笑说道:“吾道是谁,原来不过是吾汉家养的一条胡狗!” “不知道汝是李文侯还是北宫伯玉?算了,无所谓了,早晚不过横尸于野罢了!” 说完,高诚朝着边章拱手一礼,说道:“边兄、韩兄大名,诚于凉州时多有听闻。唉~世间多不幸,不想二位竟屈身于贼!” “汉帝不思黎民疾苦,横征暴敛,已失天下民心。今有大贤良师起于八州,又有吾等相助于边,汉室国祚将尽。子明贤弟少年英武,兵法韬略,天下皆知。何不与吾等共镶大业,代汉而立,必足富贵!” 边章面有威仪,说此话时,坚强有力。 高诚摇了下头,说道:“边兄莫非尚不知晓黄巾已灭?大贤良师病故,其弟张梁授首于广宗,其弟张宝,死于下曲阳。其女亡于奔命,欲走青州,为吾汉军所斩!” “其余者,黑山贼逃于深山,不敢望冀并。青州管承,与泰山贼寇为伴,以野果饱腹。并州白波贼,匿于山谷;豫州余孽,藏于乡野;荆州残贼,亡于江上!” “不出三月,北军十万精兵南下西进。边兄若此际,杀了这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诚定表奏陛下,为边兄请功。骤时,拜将封侯,不远矣!” 这个时候高诚心里很清楚,自己啥都不用干,使了劲的恶心这四人就可以了。 果然,听了这么一番话,边章和韩遂都是一副吃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则是冷目看着二人,心中有些后悔不该过来。 “子明贤弟此言差矣!”韩遂苦笑一番,知道眼前这家伙在使离间计,当即上前说道。 高诚歪着脑袋,疑惑说道:“哦?不知韩兄有何高教?” “子明贤弟所言,尽皆错矣。如今黄巾虽灭,可陛下仍受阉贼蒙蔽,不知天下百姓疾苦。长久下去,必有良士起于州郡,猛将发于乡野。” “定了黄巾,他人再起,如此反复,岂非大汉之福?” “如今唯有清君侧,剿灭阉贼,方能使大汉复文帝之盛啊!子明贤弟忠国之士,焉能短视?莫不如吾等遵子明贤弟为大将军,兵发洛阳,清君侧,扶明君!” 额 高诚撇了撇嘴,无语说道:“非也,陛下乃当世明君,岂会为所蒙蔽?更不用说,内官皆是陛下家奴,定然不会遮蔽天听。天下所以乱,皆是尔等不忠之人,宵小之徒,心怀不轨,为祸州郡!” “诚与二位兄长,话不多言!唯有一句,奉于二位!” “诚之营门,时刻为二位兄长而开,高某所需,仅北宫伯玉及李文侯之头!” 第101章 低配版具装甲骑 回到阵前,再度遥望羌逆二十万大军,高诚缓缓抬起手臂。 握拳,猛然落下! “嚯!” 七千精骑齐喝一声,掌控战马,朝着前方羌逆冲去。 见汉军有所动静,边章冷哼一声,不到一万骑兵,也敢冲击二十万大军之阵? “传令,滇吾领三万骑,自左击之。伯玉兄,汝领三万骑,自右击之。其余精骑,正面以对!” 一通命令下达,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二人,却是冷视边章一眼。 “边统领,不需动用如此之多的骑兵,余麾下三万骑足以!” 北宫伯玉冲着边章讥笑一声,随后又转身朝着羌族诸部首领说道:“诸位今日且观本将破汉军,待擒的高诚此人,吾等再行庆功!” “好,将军豪壮!” 各部统领顿时一阵夸耀。 边章笑看着这些羌人,唉~算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个傀儡! “那就有劳北宫将军了!” 北宫伯玉见边章服软,笑的更加猖狂:“边统领坐观即可!” 说完,扭身就朝着前面的骑军奔去。 羌骑的编制,几乎跟北方的草原民族没什么两样。百人有百夫长,千人千夫长,万人万夫长。 三个万骑,很快冲出二十万大军的阵列,御马狂奔。 两里地,放在骑军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待到两军相距仅有一里之隔时,马速再次上提。 高诚计算着两军的距离,待到两军即将相撞前,大声冲着旗官吼道:“传令,分阵!” 旗官得令,立即舞出旗语。 领军冲阵的张任身旁,自是有人时刻观望后方。 “将军,君侯下令了!” “噢?”张任面上一喜,望着百步外的羌骑,冷笑一声,吼道:“随某来!” 两军即将相接,张任却是领着骑兵自中间将旗处分开,一军往左,一军自右散开,露出身后 重骑! 五百重骑分成两列,身披亮银坚甲,头戴护罩铁盔。便是战马,也挂上马甲,手持骑枪,腰佩环首刀,宛如铁人冲阵。 这正是高诚的杀手锏,为的就是这一刻。 羌逆二十万大军,声势浩荡,想要守住陇县城,就必须打压一下其士气。而出城阵战,是最简单,也是汉军最擅长的。 具装甲骑,便是汉军的底气。 五百余副铁甲,千副札甲,组成了这五百具装甲骑! 反倒是羌骑突然见到汉军阵中,冲出五百身披铁甲的甲骑,吓了一大跳,却是丝毫未减马速! 轻骑兵与具状甲骑兵的对撞,绝对是具装甲骑完胜! “砰砰!” 两军相撞,出现了一边倒的状况! 一名汉军骑士端着丈长骑枪,捅进迎面冲来的羌骑。 在骑枪刺入羌骑身体时,巨大的反冲力,瞬间折断了骑枪中部的空杆。骑枪断裂,汉军骑士也丢到枪柄,顺手拔出环首刀,头一低躲过一刀,趁势握刀划过袭来羌人腹部。 钉头锤砸在汉军身上的坚甲,却连凹凿都不见,羌骑苦笑一声,心知必死无疑。果然,随后而来的一刀,将其枭首。 五里宽的战场,具装甲骑也仅有五百,自然囊括不下如此之大的战场。 但,突破一点即可! 五百具装甲骑的冲锋力,直接将迎面的羌骑打懵了 便是指挥三个万骑的北宫伯玉也傻眼了,怎么会有这玩意 对于羌人来说,具装甲骑很难想象,因为它需要的铠甲太多了。并不是说有一层铁甲就算完事,铁甲只是最外面的。一般情况下,里面还要披一层链甲,然后是锦衬。最后,才是战马需要的马甲。 高诚麾下的这五百具装甲骑也只是低配版,外面用的击波才时得到的五百铁甲。骑士铁甲里面则是一层札甲,马甲也是用札甲拼凑而成。 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具装甲骑! 面对身无片甲的羌骑,五百具装甲骑如同混世魔王一般,直接撕开羌军一部万骑。 随后,五百甲骑分散两旁,朝着两旁冲荡过去。身后数不尽的轻骑,也挥舞着环首刀,趁势而入! 高诚在后面看着战场的形势,不禁扬起嘴角。 羌逆自大了 自己敢以七千骑,列阵城外,与之阵战,又岂会没有准备! 羌逆方面的边章也一样扬起嘴角,北宫伯玉的战败,对自己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看了一眼身边的韩遂,两人微笑着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 李文侯皱着眉头,观望一会,转身朝着身后羌族各部首领说道:“传令,各部骑兵立即出动!” “不可,万万不可!”边章及时制止了李文侯。 李文侯回头怒目相视,却不作回答。 “北宫将军已败,三部万骑崩溃在即。若是全军出动,为溃兵冲垮阵型,那可真的要惨败了!骤时,二十万大军,呵呵?兵败如山倒啊!” “哼~!”李文侯听着边章的话,冷哼一声,作罢! 战场形势,李文侯自然看在眼里,自己比边章还要懂骑兵如何作战。 嗨~大军一到,便临一败,对于军心士气打击太大了。当真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骑兵的战斗结束的要更快一些,不过半个时辰,五百重骑便自中间凿穿三万骑。数万羌骑失去了指挥,陷入各自为战的艰难局面。 而那五百重骑,还在四处冲击打诨! 终于,三万羌骑顶不住压力,彻底崩溃。 后面的骑兵还未见到汉军的面,便被自家兄弟堵在路上,动弹不得。中间的一部正面临着五百甲骑的屠戮,向后逃窜。最前方与汉军交战的羌骑,已经被众多汉骑分割开来,战力已失。 天空飘落的雪花,也愈来愈大,似乎在为死去的人哀泣 “撤,撤退!” 北宫伯玉不甘心的怒吼一声,没办法了,这一阵是彻底败了。 近两万骑,被区区五百具装甲骑堵住,硬是不得上前,真憋屈! 一声令下,后方的羌骑迅速调转马头后撤。惨遭甲骑屠戮的羌骑,也哭喊着匆匆后撤,留下那数千前军孤军奋战! 羌骑后撤,汉军自然是要追杀一阵。 五百甲骑并未追击,反是向后方跑去,要解决掉被分割开来的数千羌骑。 甲骑调转马头杀回,宣布了被围困的数千羌骑的灭亡。 轻骑仅是追击了二百余步远,便停了下来,冲着前方的二十万大军,耀武扬威! “传令,鸣金收兵!” 高诚下令后,转头朝着城中走去,城外的战局已定。 韩遂、边章定然会与北宫伯玉、李文侯生起争端,再加上雪势慢慢大了起来,今天打这一阵,足够了 待到攻城之际,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102章 将帅不合 天色阴暗,大雪飘落,高诚披上厚厚的裘衣,站在城楼上,望着先前的战场。 战场之中,汉军民夫抬起一具具身着札甲,遍布鲜血的尸身,放到马车上。车上已经装载了十余具汉军将士尸身,无不是伤痕密布。 一个四十多岁的民夫,扒开两具胡人尸体,从下面拉出一具无头的尸身。那尸身上的札甲早已破裂,腹部被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脑袋也被砍了。 但那冻得僵硬的手,依然紧紧握着环首刀,难以去掉。无奈,民夫只好将人带刀,一块放到马车上。随后,再次回到附近,翻找起来。 一颗首级静静的躺在雪洼之中,上面白雪密布。民夫拨去其上银雪,显现出一副汉人面庞。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束好的头发也已散乱不堪。 这些都算是好的,起码他们还能有着完整的尸体。 更多的便是那已经被马蹄踏成肉泥的将士,一滩烂肉,别说认出来了,连尸身都拼凑不起来。 羌逆一方的牧民,则是一样在收拢己方阵亡将士的尸体,他们的任务更加繁重。 “回禀君侯,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傅燮来到高诚身边。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说!” “诺!此战吾军出战七千,阵亡一千八百余人,伤者八百,斩首两千一百级。羌军伤亡应当在五千之上,具体数目无法确定。” “具装甲骑如何了?伤亡大吗?” “甲骑伤亡倒是不大,主要还是战马。五百甲骑之中,阵亡五十七人,伤者无。回到城东营寨时,五百战马几乎皆不可再用了。” 闻言,高诚皱了一下眉头,转头冲着傅燮说道:“将五百甲骑调回城内,此战之后,骑兵不会再与羌逆正面作战了。甲骑的作用,也要大大降低,反倒不如参与守城。” “诺,吾这就去安排!” “辛苦二兄了!” 傅燮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而高诚继续望着城外雪景,配上那苍凉的战场,当真是惹人生悲! 相比于高诚,羌逆统领、将帅却是聚于一帐,剑拔弩张。 “边章,坐视某家兵败而不发兵,莫非汝当真欲重归汉庭?”北宫伯玉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是坐在胡凳上,语气很是平淡。 边章一笑,说道:“北宫将军多虑了,吾与文约兄已是大汉朝廷通缉要人,重归汉庭岂不是自投罗网?” “哼,那可不一定,高子明乃是凉州人!” “伯玉兄,莫要多言,吾等还要商议一下如何攻破陇县!”李文侯见北宫伯玉越说越过分,当即制止。很多事情知道便可,无须说出来。 再者,兵权在二人手中,边章、韩遂不过傀儡,何须如此担忧其反复? 被李文侯这么一制止,北宫伯玉停下了对边章的针对,端起瓷碗开始饮酒。 而边章轻笑一声,朝着李文侯说道:“李将军所言甚是,吾等此刻要务乃是攻破陇县,纵马关中!” “陇县怕是不好破啊,那高子明乃世之名将。今日吾等又先失一阵,锐气所丧” 李文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说完,则是看向帐中各部落首领。果然,这些人无不是面露迟疑,心怀不定。 “但,尔等莫慌!吾等自陇县得了一批器械,再日夜赶造。以二十万大军攻城,任凭那高子明再如何厉害,也拦不住吾等铁骑!” “不错,陇县之内,能用之兵不过万余。而吾等有二十万之众,何惧之有?”羌族首领滇吾,站起身来说道,帮衬着李文侯鼓舞人心。 李文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滇吾首领说的不错,吾等占据兵力之优。高子明内不过残兵万余,外又无援军,吾等数日之内,定能破城!” “可是,陇县之东有大震关,天险之塞。其后倚靠关中,汉军兵马随时可入凉州啊!”其中一名头领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哈哈,诸位可知,吾等之利?” “吾等之利便在于骑兵,吾等作用八万精骑。骤时,步军围城,骑军纵横于四野。若关中援兵兵少,吾等便马踏其营。若多,吾等便聚骑于陇县城东!” “哼,有八万精骑在,关中援兵想要出大震关,可没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李文侯的这番话,还是很提士气。毕竟,八万骑兵,放到哪,都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能够轻易击败八万精骑的,也只有北方巨兽鲜卑了。 但,鲜卑这个时候正忙着争权夺利呢,没空管这场战争! 随后,便是李文侯的大放厥词,反正怎么爽怎么来。 待到将众多头领安慰一番后,李文侯这才叹了一口气,看向边章。 “边统领,此战某亲自指挥!” “噢~看来李将军有必胜之握了,那边某便不多打搅了!”边章并不恼怒,与李文侯说完,便与韩遂继续说道:“文约兄,今日兴致使然,吾二人手谈一番何如?” “兄长雅兴,遂怎敢扫之!” 说完,两人携手出帐,留下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 “某早就说过,莫要立此二人为首。兄长偏是不信,如今为之奈何?” 北宫伯玉恨恨的将手中瓷碗,拍在桌上,很不甘心。 李文侯也阴沉着脸,盯着帐外,口中说道:“某也没想到啊!原先吾二人起兵,声望不足,掌控不了羌族各部,这才举荐边章。为的便是糅合各部,以为助力。” “现在倒好,这二人在凉州声望颇重,素为汉人、羌人所敬。不到半月时间,羌族各部落首领都受其蛊惑。若非滇吾所部还在掌控,威慑诸部” “行了,莫要多言。某已拿下大军指挥之权,只要陇县一破,边章翻不了天!” “好,小弟定全力以助大哥!” —————————————————————————— “边兄以为,李文侯能胜吗?” “胜又如何?不胜又如何?” 韩遂眉头一皱,说道:“其若胜,怕吾二人再无时机;其若白,吾二人之机便到了!” “唉,何来吾等之机?” “边兄!” “文约莫要想太多” “这” 韩遂心有不甘! 第103章 围城 第二天,在李文侯的号令下,二十万羌军移营,来到陇县城外。 六万步军以及两万骑兵,驻于城西五里。其余六万步军,分别扎营于城南、城北,围三阙一。 其余精骑则是扫荡陇县周边村镇,一边控制战场,一边看看能不能再掳掠些粮草,补充军用。 李文侯和北宫伯玉呆在大帐之内,帐帘紧紧闭着,遮挡寒冷的风雪。而帐外,则是数不尽的羌人忙里忙外,冒着降雪安营。 “报~!” 一名羌兵高呼,进入帐内。 “启禀将军,游骑在城东发现汉军弃营,疑是汉军骑兵营地!” 汇报完,羌兵退了下去。 李文侯则是冷笑一声,却并未在意。 汉军骑兵肯定是躲起来了,然后伺机攻击大军。 哼,这高子明未免想的太好了,区区五千骑兵,纵是再厉害又如何?能挡得住八万精骑? “要不,还是派三个万骑搜寻一下。只要找到那支骑兵的踪迹,吾等便可以将其剿灭。如此,攻城之际吾等便不用再担心汉军骑兵!” 听到北宫伯玉的话,李文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边派三个万骑去,记住,能灭则灭,不能灭也要将他们赶的远远的,绝对不能妨碍大军攻城!” “放心,先前乃是阵战,吾等被其具装甲骑所败。但放到千里大地之间,具装甲骑毫无用处!” “嗯,别大意!” 李文侯再次叮嘱了北宫伯玉一声,免得其一心雪耻,再坏了三万部骑。 北宫伯玉走后,李文独坐帐中,斟酌饮酒。 高诚也同样如此,羌军想要围城,那边围!反正,最近两个月,也没有什么援兵能赶过来。这一战,还是要靠自己麾下诸部。 骑兵高诚不打算管了,该交代的都交待了。如今,城中抄摹的杀胡令都交给了张任,能否在羌军身后成势,就不是自己所能说的算了。 没错,高诚不打算依靠骑兵与外协助守城了。 因为,昨天一战,高诚发现羌骑的战斗力,还是要比汉骑强上一分。 没有甲胄之利,没有战阵之利,汉军骑兵还真未必能打得过羌骑。 战力不如人,那这五千骑兵在这次攻防战中,起到的作用就会无限被缩小。而且,但有不慎,五千精骑被羌骑困住或剿灭,那对于陇县守军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既然如此,反倒不如让五千精骑分去凉州各地,以杀胡令招揽豪杰、壮勇,搅乱羌军其后。 陇县,死守! 高诚要给这些不会攻城的羌军,好好上一课,攻城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高诚再度望向桌案上的帛布,这正是陇县城图。 时不时在这里划一道,或是在其他地方划一圈 “来人,请盖使君前来!” 忙活了大半天,高诚这才放下手中笔,对着门外喊道。 “诺!” 不一会,盖勋便来到高诚面前。 “元固兄,此乃高某所作之陇县防务图。其间,着横线者,皆砌上高墙。着圆圈处,筑以箭塔。同时,元固兄也多于城中走动,但凡有亭阁处,皆可砌墙相连,以为防线!” “子明这是何意?”盖勋迷迷糊糊的看着帛布上的图案,依稀间只看出了这大概是陇县城的舆图。 “哈哈!”高诚笑了两声,手指指着帛布,说道:“元固兄,羌逆人多势众,骑军吾已另有安排。守卫陇县,便只有城中这六千兵马以及一万五千余丁壮。” “若是只守城墙、城门,诚不敢言守住,这才另辟蹊径!羌逆人马是多,可若是在陇县各坊、各道之间作战,其兵力优势便可抵消。” “而吾等熟知城中街道、坊间布局,地利为吾所用。三军将士,又是以陇县求活,杀胡令之下,人和亦为吾所用!” “子明的意思的,一旦城墙失守,便退守城中。依靠街道、坊间为战,步步阻拦羌逆?” “不错,正是如此。羌贼粮草不济,吾等只要守住陇县便是胜利!” 盖勋拧了一下眉头,双目注视着高诚,低声说道:“那子明可曾想过这城中的十万百姓?若是依子明之策,纵是得胜,城中百姓亦会十不存一!” “慈不掌兵!” 高诚坚定的回了一句。 盖勋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为好。 陇县若是失守,这十万百姓还是如此下场。与大震关相隔数十里,羌骑是不会让这些百姓跑到那里的。 “好,某这便去召集民夫、壮妇。” “城中百姓之心,多要仰赖元固兄了!” “子明放心!” 傍晚时分,大雪骤停! 高诚来到了城墙之上,望着城外羌营,这雪停的还真不是时候!要是再多两日,便好了 第二天,雪尚未融化,羌军未曾攻城。 陇县城中百姓,不论老幼都在抓紧时间,忙里忙外。往城墙上运送守城物资,往城墙脚储备箭矢、器械,在各坊间堆砌围墙 所有人都在刺史府的宣传下,明白自身的处境。 守住陇县城,大家都能活命。守不住,也都逃不掉羌贼的屠刀。 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平襄县境内。 一支千余人的骑兵,疾驰飞奔,直走平襄城。 来到城门外。 张任看着城头上悬挂的大汉旗帜,大松一口气,朝着亲卫说道:“去,叫门!” “诺!” 亲卫纵马跑到城下,大声吼道:“大汉安西将军麾下,奉义中郎将到,速速打开城门!” “可有印信?” 亲卫从怀中掏出锦布包裹之物,下马贴近城角,将印信放到城上递下的篮子。 不一会儿。 平襄县城城门洞开,张任纵马上前。 “在下平襄令杨启,见过将军!” “在下平襄都尉杨容,见过将军!” “嗯,二位不必多礼,今日任领军再次休憩一晚!另外,还有些许事情,望二位鼎力相助!” “将军且说!” “安西将军幕府下达两令,需传遍凉州,望二位寻找文吏抄摹。” “诺!” 大军进城后,第一时间就有亲卫带着平襄令寻来的文吏,来到各坊间。 杀胡令、招贤令一贴,由文吏诵读。 张任仅是一部,夏育则是率一部前方安定、北地二郡,赵显领一部,望武都郡去,盛珨领一部远去河西四郡。 时至今日,羌贼叛乱,也不过两月时间。 凉州各郡县之中,也仅有陇西、金城失陷,随即羌逆大军主力便直奔汉阳郡。北部的安定、北地二郡虽为羌族部落游骑所扰,但尚且安然无恙。南部的武都郡,羌骑压根就没心思去那。 武都郡地邻益州北部,入川最险峻的武都道便在其中,其郡内地势可想而知。 河西四郡,高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羌逆一起,便截断了河西四郡的消息。 派遣盛珨往河西四郡去,主要还是因为在那里,还有自己的义兄——苏则! 第104章 削发代首示众 两日后,也就是汉光和七年最后一天。 陇县城外大雪已经融化,经过一日的晾晒,泥洼的土地也干硬起来。 同时,十几万羌兵走出大营,或推或抗的带着攻城器械,于城外集结。 一时间,整个陇县三面皆是蓄势待发的羌军,黑云压城。 站在城门楼的高诚却是并未将羌军放在眼里,三架吕公车,几架紧急打造的冲车,外加数不尽的简易云梯,想要爬上这十二米高的陇县城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西城是羌军的主攻方向,攻城器械尚且仅有这些,其余南北两城可想而知。 最近,年号应该改了? 光和七年后,便是中平元年,也迎来了大汉帝国崩塌之际。 或许,信使还没有传到凉州 守城的准备,已经完全准备妥当,下面就是等待羌军攻城了。第一波进攻应当是试探一下,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果然,随着一阵号角声响。 城外羌军驱赶着数千掳来的汉人百姓,开始填城! 陇县只有护城壕,壕中密布削尖的圆木,一样需要用人命去填。 “君侯?”傅燮上前一步,看着城外被羌军驱赶胁迫的汉民,迟疑的目光看向高诚。 高诚眯着眼睛,彷佛并未听到傅燮的声音,只有那不断揉搓的手掌,表现着心中的踌躇。 “传令下去,杀!” “君侯?”傅燮一惊,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可真正面临这种情况,还是略显仁慈。 “若是填壕之际不杀,这些人也会被羌兵驱赶攻城,骤时更加麻烦!” 傅燮咬着牙,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城墙走去。 “君侯有令,杀!” 命令传达下去,密布城头的汉军,多是露出不忍之色。 “但凡不从者,以悖军论斩!” 傅燮的下一句话,顿时压住了众多将士不安的心。十七禁令五十四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便是民夫也会知晓。 高诚看着城上将士的表现,也是突然眉头紧蹙,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驱敌民,攻其城。 这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只要你还想占领这块地盘,你就不能这么干,太失民心了。 同样对于守城的将军来说,也是很麻烦。 就好像这样,杀会致使守军士气降低,不杀又会给予敌军机会。 想想如何是好? 有了! 高诚取下兜鍪,解开束发,顿时一头秀发散披于背。 身旁诸多亲卫一阵不解,不知道自家君侯要做什么? 突然,高诚抽出腰间佩剑,吓了其余人一大跳,急匆匆的喊道:“君侯?” “勿忧!” 清清淡淡的说出一句话,高诚缓缓抬起配剑,揪着一缕长发 “君侯万万不可!” 一群亲卫急忙围了上来劝说。虽然不知道君侯为何要削发,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去之不孝啊! “传吾将令,今日诚对不住城外百姓,为保城中十万民,特以发代首,削发致罪!” 说完,一缕长发随着剑刃滑过,洒落在手中! 高诚面色冷峻,将手中落发,递到身边亲卫手里,轻轻说道:“去,此战不论胜败,城外万民之死,皆乃诚之过!” 亲卫带着肃重的表情,恭敬说道:“君侯高义!” 高诚披头散发,拄剑而立,对于亲卫的话音毫不在意。 不过,一缕发丝,换将近万人之命,这个时代还真是 人命如草芥! “君侯削发代首,示众三军,为城外万民谢罪!” “君侯削发代首,示众三军,为城外万民谢罪!” 正所谓君辱臣死,身为高诚亲卫,骑士亦是不禁留下泪水,纵马奔走四城高呼。 所过之处,汉军将士、民夫无不肃首以敬,感怀万千。 自今日起,不孝之名便身挂君侯之身,大义之名随其所伴 削发代首示众,足以大安城内十万军民之心,而城外万民,也需告知! 数百力士,鼓足了嗓门,冲着城外连连大喊:“君侯为国为军民计,凡攻城汉民尽皆射杀,以削发代首示众,谢戮汝等罪!” 接连不断的齐声高呼,自然引起城外羌兵,以及被胁迫百姓的注意,无数人竖耳倾听。 “去问问城上汉军在呼喊什么?”李文侯感觉有些不太妙,当即问向身边之人。 不一会,跑去阵前询问的羌兵便回来了,也带回一条不大好的讯息。 “君侯为国为民计,凡攻城汉民尽皆射杀,以削发代首示众,谢戮汝等之罪!” 嘶,李文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长久与汉人相处的他,深知汉人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看的有多重。这高子明,当真狠人,以不孝之名奋城中之气,厉害! “传令下去,立即驱赶汉民填城!” 自己得知了这句话,更不用说那些本就在阵前的汉民了,其必然知晓。若不赶紧处置,怕是要出事啊! 汉民知道吗?知道! 他们无不是痛哭流涕,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哀伤。进为汉军所杀,退为羌胡所戮,进退维艰! “呸,羌狗!”一名年轻妇女,忍着泪水,冲着身旁面目狰狞的羌人,吐了一口。 那羌兵当即怒目相视,抬起手中弯刀,就欲砍了这女人。 “来呀,羌狗!毁我家园,杀我夫君,摔我儿女,戮我高堂,羌狗~!” 不等那羌兵有所动静,妇女反倒是大骂一阵,探出满是泥土的双手,朝着羌兵挠了过去。 “噗!” 羌兵恼怒之下,一刀刺入汉妇腹部。随后又拔出刀,劈向旁边一老者。 老者抵挡不及,竟被一刀枭首。 “羌狗!!”一中年汉子,见老父惨死刀下,哀嚎一声,挥着拳头,冲羌兵打去。 “诸位父老,进是死,退亦是死,跟羌狗拼了!” “安西将军削发代首以众谢罪,吾等已迫君侯为不孝之人,安敢再使其成不忠之士?”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轻学子,泪流满面,大声高呼。 “拼了!” “羌狗,去死!” “” 一时间,民情激愤! 这些走投无路,知其必死之人,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呐喊! 无数人丢下手中装了一半土的麻袋,朝着数万羌兵涌去。 “怎么回事?” 李文侯发现了阵前的动静,立即询问。 “回禀将军,阵前汉民暴乱!” “什么?杀!给吾杀,杀光他们!” 李文侯不禁气急败坏,千赶万赶,还是慢了一步! “嚯!嚯!” 一队队羌兵迎上前去,杀戮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 高诚皱着眉头,看向那发生混乱的羌兵军阵。近万汉民,手无寸铁,却义无反顾的杀向羌兵。 “操他妈的羌狗!” 越砍越恼火,偏偏自己还不能开城相救。 高诚恨恨的挥起配剑,砍在城垛之上 自己冷酷无情,能下达射杀汉民的军令。但,汉人只能汉人来杀,容不得这些羌狗肆虐! “传令下去” 高诚抬起手臂,却又不知下达何令是好。 最终,只得哀叹一声,落下手臂,观望城外 第105章 攻城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也逐渐回升。 在那阳光普照之下,却是尸积如山。 羌军阵前,一具具汉家百姓尸身随意铺垫在地上,将土地染成血红一片。 李文侯此刻也来到阵前,冷漠的目光洒在尸体之上,嘴角扬起讥笑。 “传令下去,将这些尸体用来填壕!” “诺!” 掳的汉民几乎死伤殆尽,那么填壕就只能依靠羌军士卒了,不然总不能撤军回营。 一名名羌军步兵在命令下达后,便扛着一具尸体,朝着城墙跑去。 尸体上的鲜血尚未凝固,依旧有不少洒到羌兵身上,使其看上去如同刚刚浴血而出似的。 “弓弩手,准备!” 城上汉军一看羌兵的举动,便知这些羌狗要以尸填壕,无不是义愤填膺。 羌兵刚进射程,弓弩手便在号令之下,松开手指。 一支支箭矢飞射而出,砸落在冲锋在前的羌兵。 数百名羌兵应声而倒,摔落在地。 城中弓弩不多,便是主要防守的西城之上,也仅仅不过一千五百弓弩手。这么点人手,想要将填壕的数千羌兵拦住,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用说这些羌兵手中都有汉民尸体,还可以当作肉盾。 羌兵架着汉民尸体,跑到护城壕前,扔了进去,转头便跑,身后箭矢如雨追命。 背对城墙的羌兵,在回去的时候,伤亡更甚。 一波填壕之后,紧接着又是数千羌兵携尸而出。 填壕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尸体没有了,便装土来填。 陇县西城外,足足五里长的护城壕全部填了个干净。便是南北二城,也几乎一样。 看样子,羌军是想要全面攻城,将兵力优势彻底展开啊。 “传令下去,各面城墙严防死守,绝不能让羌军上城。城下预备兵马时刻准备支援城头,东城但有敌情,立即来报!” “诺!” 亲卫刚刚离开,城外便响起震天鼓声。 一队队羌兵,携带着攻城器械,开始前进,呼喊之声,弥漫四周。 三架高大的吕公车,一马当先,后面躲着近百名精锐之士。数万羌兵毫无阵型的架着简易云梯,分散开来,冲向城墙。数千名弓手,手持木弓,紧紧跟随在大军身后。 城墙之上,汉军也开始忙活起来。 一根根推杆放在最顺手的地方,一张张布幔撑起,嵌有铁质尖锐物的圆木被拉起,拍杆也缓缓抬起 十余架匆忙制作的床弩,也挂上弩矢。 “放!” 力士落下木锤,弩矢飞射而出,直奔三架吕公车。 可惜的是,皆未有所中。不过,那些羌兵就倒了大霉。 一根粗大的弩矢直挺挺的射穿木盾,将盾后羌兵钉在地上,入土三分。更有甚者,连穿数人,方才动力消失。 “快,快!” 汉军官长冲着手下大呼小叫,一群汉兵急急忙忙的装上弩矢。 “放!” “砰!” 两根弩矢,直接穿入吕公车,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不等三架吕公车靠近城墙,便尽皆被摧毁。而床弩,也损坏了三架。 “装火矢,打那些冲车!快!” “杀!” 临近城墙百步,所有的羌兵一声叫吼,快速冲了上来。 “放箭!” 箭如雨下 冒着落下的箭矢,羌兵硬是扛着云梯,来到城角。随着齐齐用力,云梯也竖起架上,锁钩搭在城头。 汉军中持斧手,当即上前,冲着锁钩便劈。 而其余人则是备以长毛、刀盾,抱起石头、滚木,朝着下面扔去。 从十几米高落下的石块,再不济也能将一个人砸成重伤。聚集在云梯附近的羌兵,也只能硬顶着城上攻势,争先爬梯。 一名羌兵咬着刀,快速爬上云梯。眼看将要上城,一抬头便见一汉兵手持长矛,戳了下来。 挡无可挡! 足足五里长的西城墙,自南向北,数百架简易云梯搭上城墙。数万羌兵,聚于城下,两军弓手互相朝着对方人员密集处放箭。 城门附近更是争夺重点,四架冲车聚集在城门处。其中一辆已经靠近城门,在羌兵齐力推动下,一次次撞击城门。而城头之上,火矢接连落下。 直到那辆冲车燃起大火,其下的羌兵这才高呼一声,奔逃而出。 紧接着便取沙土灭火! 火势一灭,几十人拉着这损坏的冲车,退出城门附近。旁边等待良久的另一冲车,急忙补上位置。 一鼎鼎烧滚的金汁,倾洒落下,惹起一阵阵痛苦不堪的哀嚎。 拍杆更是左右晃动,如同扫蚂蚁一般,将依附在云梯上的羌兵扫落下去。 嵌这铁锥的圆木顺着云梯,翻滚而下,或砸或刺,直至落地。紧接着民夫又迅速拽起铁索,将圆木拉上来,再次重复。 力士以大斧斩断锁钩,几名汉军当即拿起叉杆,顶起云梯往外推。 下面的羌兵一时大意,云梯竟一瞬间被汉军推开城墙,直立而起。梯上两名羌兵惊恐的嚎了一嗓子,一跃跳下云梯。 数里之地,皆是厮杀之声。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流血,在死亡。有羌人,亦有汉人。 高诚观望着门楼之下,冲车已经毁了两架,城下更是倒着数百名羌兵。 “嗖!” 一根羽箭从左边飞过,身后亲卫偏了下脑袋,堪堪躲过这擦着头盔飞过的箭矢。 “君侯,这里太危险了,请入室一避!” 城门自古以来便是攻城方的重点目标,城楼也更是如此。身后的梁柱上,已经插着两支羽箭了。便是亲卫,也有人中箭。 “但有急情,速速报吾!” 高诚没有迁就,转身走入门楼殿室。 自己可是三军主帅,万一中箭,哪怕只是受伤,都会使军心动荡。 陇县之安危寄于己身,最好还是避之险要。 一连一个时辰的攻城战,使得羌兵伤亡不小。而且,连一人都没能上城! 这看的李文侯是皱眉不已,太缺乏攻城器械了。若是有汉军那般,吕公车数以十计,床弩、巢车无数,二十万大军想要拔下陇县,轻而易举。 可如今,只依靠云梯,实在难办! “南北二城如何了?” “启禀将军,南北二城皆是如此!” “哼,让攻城的将士们撤下来。滇吾,率汝部攻城!某就看看,尔等不吃不喝,能挡多久?” 撤退的命令一下,聚集在城下的羌兵匆忙而退。 这一情况,自然也报给了高诚。 高诚点了头,视之一笑,这李文侯真以为汉军守城是白给的? 老祖宗就在城池攻守间玩的最顺,几百年下来,哪是你们这帮胡狗所能了解。 “传令下去,让后备部队上城,城上兵马立即下城进食。五百甲士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支援各城!” “诺!” 第106章 追寻 一名羌军斥候跳下战马,蹲在地上,观望着延绵甚远的马蹄印。 “不对劲啊~”羌兵走了几步,越看越感觉不对,这根本不是五千骑兵的足迹,少太多了。 “快,立即回去禀报将军,汉骑至多千人!” 羌兵回头冲着身后的战友大声吼道。 其中一人闻声掉转马头,朝着来的方向奔去。其余人,则是随着这斥候队长,继续沿着马蹄印追寻。 “什么?只有千余骑?”北宫伯玉心底一凉,直呼不妙。 皱着眉头,想着那其余的四千汉骑会在哪里。希望,别隐蔽在大军左近。 “废物,为何到今日方才知晓!” 北宫伯玉气恼的冲着进来的汇报的士兵踹去,直到将那家伙踹出帐外,这才消了点火气。 一千骑,哼! “来人!” “在!” “传令下去,命多度万夫长领本部兵马,继续追击这一千骑。其余人等,立即随本将回撤,沿途搜寻汉骑踪迹!” “诺!” 冷静片刻之后,北宫伯玉就没有那么心急了。 汉军骑兵虽然有四千骑失去了踪迹,但并非不可挽救。大军主力那边还有四万骑之多,根本不用担心汉军的骑兵。只要严加防范,几千骑兵压根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不过,自己还是要沿途回军,好好清理一下后面。这些家伙,肯定躲在某个地方! —————————————————— 于此同时,张任率领的一千余精骑,已经出了平襄,来到冀县南部的朱圉山中。 三日来,昼伏夜出,总算是来到冀县了。 望着远方雄卧的冀城,张任站在山顶,不禁感慨。 “将军,斥候回来了!” 一名士兵上前禀报。 “噢?”张任急忙转身下山。 回到帐中,斥候军侯已经等待多时了。 “冀县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职下率人混入冀县,城中吾汉民尽皆无恙。城中有羌兵三千人,守备不算太严。若是吾等趁夜袭之,定能夺得城池!” 张任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不着急,明日汝再率人入城。一定要先联系上姜家,姜家乃君侯连襟。只要姜家愿意相助,联合城内世家,吾等胜之更易!” “诺!职下稍后便去安排!” “嗯,先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待到斥候离去,张任又查看起名册。在平襄呆了一天,也不过仅仅招募了三百壮勇而已。 唉~实在难啊! 羌逆军盛,已经将凉州百姓的心都吓凉了一半。希望冀县城内的世家,能够有所相助! 张任的日子不好过,北面安定郡治临泾城内的夏育,日子更是难过。 杀胡令一出,招募的壮勇倒是不少,足足三千人。可是,偏偏又走不开了。 安定郡内的十几个羌族小部落,联合起来叛乱,响应南面的北宫伯玉。如今,聚兵三四万,直逼临泾城。安定郡兵只有三千人,再加上三千新卒,守城还行。出城阵战的话,恐怕也是一触即溃。 无奈之下,夏育也只好领两千人与外,和临泾城形成犄角之势,先守住临泾再说其他。 南面的盛珨已经陷入深山老林中,不可自拔。 日夜之间,翻山越岭,三百里不见一城一郡。不过还好,按照行程,应该快到下辩了。到了下辩,一切都要好办许多。 赵显则是领着千骑,来到了祖历。 这里已经是武威郡范围了,出了祖历一路往西北而去,便可直达长城。再顺着长城一路西行,便可来到河西走廊,姑臧便处于其间。 但这一路上数百里地,城镇稀少 “出发!” ———————————————————————— 陇县城。 “快,甲士上!” 听到城头呼喊,一百名身披铁甲的锐士,当即涌上城头。 一上去,便见到数十名羌逆守在城墙边上,与周围汉军将士纠缠。 “闪开!” 华雄手持厚背大刀,冲着前面挡住路的袍泽大吼一声。 汉军将士立即为一百甲士闪开道路。 华雄一马当先,高举大刀,迎面将一羌军壮汉自上而下,劈成两半。 尸体从脑门,直至裆部,分列开来。鲜血四处喷洒,五脏六腑更是落了一地。 周围不论是羌兵,还是汉军将士都猛地一愣,咽了口口水 华雄却毫不停歇,挥舞着大刀,杀入羌人群中。仗着坚甲利刃,横行霸道! 身后甲士见队率如此勇猛,亦是士气大振! 几十名羌军根本未作出什么反抗,便被甲士门尽皆杀光,尸体抛下城墙。随后,甲士退下城头歇息,其余汉军将士再度重组防线。 李文侯看着刚刚登上城头的几十名勇士,再度被扔了下来,恼火的锤了两下身前护栏。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登上城头,用不了片刻功夫,便被汉军赶了下来。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自辰时攻城,直到现在末时,都没能取得战果,军心士气已泻。便是继续攻城,也不过徒加伤亡罢了! 金锣声响! 呆在这人间炼狱中的羌兵,彷佛听到佛音一般,欣喜之色显露于色。随即,转身朝着后方撤去。至于云梯这些攻城器械,没人还会扛着他们离去。 两刻之后,汉军停下放箭。 羌兵已经跑出射程之外了 再观望整个西城,当真如同地狱。 城外空地之上,倒在地上的尸体数之不尽。还有那残破的攻城器械,旌旗倒地! 往城角靠近,尸体越来越多,越积越厚。 他们大多是羌人尸体,但也有汉军士兵的尸体 堆积最多的地方,便是在城楼左右。尸体已经堆到半城之高,形成一个巨大的尸坡,鲜血自肉体间流出,汇成一条小河。 城墙之上,还搭着不少云梯,上面挂着一两个羌人尸体 城头上鲜血洒满女墙,将土黄色的城池,渲染的乱七八遭 民夫扶着一位位受伤的汉军将士,走下城墙,往坊间而去。更多的人留在城头上,收拢箭矢、刀矛,充作物资。 城门缓缓洞开,数千名民夫走出城池,在城角下打扫战场。 云梯需要推倒,尸体需要挪开。不然,就凭城楼附近的尸山,羌兵都快能搭人梯爬城了 所有的尸体,都扔到护城壕前 至于羌军收不收拾,汉军可不管。只要他们还想攻城,肯定会收拾这些东西! 李文侯看着护城壕前堆积的尸体,也只好派人清理。 一日强攻下来,军心士气不振,可这才刚刚开始 第107章 勾搭 次日一早,羌军再度集结,准备攻城。 汉军依次上城,眺望城外羌军。其依旧如同昨日之盛,兵马众多,遮天蔽日。可汉军却不太担心了,昨日一战,羌军未能取得任何战果,心气已衰。 没个天的功夫,压根别想将士气恢复起来。 这在这天内,羌军的攻势必然大大减弱。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也会因长久被困城中,士气慢慢降低。拖延到一定时日,便会出现两军士气都不怎么样的情况。 那时候,才是最危险之际! 因为羌军太多了! 李文侯连续攻城,而北宫伯玉则是花了一日功夫,数百支小队搜索了周边一遍,仍然未发现那四千汉骑。 多度领着本部万骑,最终发现了汉军骑兵。可这沿途踪迹,皆是向北往祖厉而去,着实让多度有点迷茫。汉军被围陇县,这支千人汉骑却一路向北~ 去北面的话,后面也定然前往河西。 莫非是去河西四郡寻求援兵? 想了一阵后,多度还是决定领兵追去,同时又遣人通报后方的北宫伯玉。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误会 自始至终,羌骑都未发现张任所部,反倒是找到了盛珨留下的踪迹。然后,顺着蹄印,一路冲向北方。 张任躲在朱圉山中,静静的等待着冀县城内的消息。 斥候军侯吴令带着手下十来个兄弟,正在冀县南城外五里的地方。 “怎么样?” 看到手下弟兄回来,吴令急忙问道。 “有些不妙,城门处的守卫多了许多。昨日还只有两三人,今日却是足足二十余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小五和老刘还在那边看着。” “嗯,林子,也就是说咱们不可能再像昨日那般入城了?”吴令皱着眉头,扯着身上破旧的布衣,搓了两下手心。 “恐怕要挨到夜里,试试翻城了!” 林姓汉子也是蜷了下身躯,这大冬天的,换上破旧的布衣,着实不是件舒坦的事情。 吴令苦笑一下,说道:“挨到夜里,咱们还动弹的了吗?这今日也不知怎么这么冷!” “那咋办,总不能就这样回去~” “算了,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上午过去了,直到午时,吴令几人吃了点干粮,正休憩的时候,小五跑了回来。 “吴叔,吴叔!”小五岁数不大,却已经是好几年的老兵了。随着高诚去过江夏,打过南蛮,平过黄巾,实打实的精兵。 “慌啥呢,咋啦?” “有一辆马车出城了!” “嗯?”吴令猛地抬起头,急忙问道:“有多少人?” “不多,七八人而已!” “好!林子,召集弟兄们,咱们入城的机会来了!” “诺!” ———————————————— 刚刚驶出城门不远的车架,还未想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冀县城中大族杨家家主杨衡,正端坐在车架间,唉声叹气。冀县看似平静,却是风雨飘摇。 陇县那边的情况,冀县中的世家大族一清二楚。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领兵的高子明。这高子明乃是姜家之婿,自然就遭到了城中羌人的针对。 于是,身为连襟的杨家,也受到了丁点干扰。尤其是今日羌人居然围了姜府,虽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也让城中世家担心受怕不已。 开了屠刀,哪里还能收回去! 今日自己出城,为的便是给冀县世家求一存活之机! 陇西郡董家,便是他们的救星。 董家作为凉州世家,是整个凉州大地与羌人交往更多的世家。其子弟董卓更是为羌人所畏惧、敬仰,其家族更是为羌人所仰。 若是能够让董家说道两句,足以保冀县世家之安平。 至于目前身处陇县的高诚,杨衡真的没兴趣。先不说其能不能守住陇县,就算是守住了陇县,击退了羌军。等到那时候,冀县世家早就只剩下枯骨了。 车架行了近两个时辰,来到城西二十余里的地方,骤然停了下来。 杨衡睁开微闭的眼睛,起身掀开车帘。 只见几十名身着流民破衫,手持环首刀的壮汉,正堵在路中央。 杨家家将、仆役也自身上抽出刀斧,严阵以待。 “家主,请您入车驾一避!”那家将面色严重,心知此事不好解决。 这些人肯定不是流民,流民要是能人人配环首刀,那还叫流民吗?指不定是哪个地方的郡兵落草,沿途打家劫舍。 “诸位,吾等乃是冀县杨家车驾。若诸位索取钱财,吾等予之!” 家将显然是经历过许多,神色虽然肃重,可不失慌乱。 吴令笑了一下,上前三步,拱手说道:“在下吴令,乃安西将军帐下斥候,有事请尔等助之!” “嗯?”家将眉头越皱越紧,慢慢抽出腰间的佩刀。 “慢!还请这位小兄弟入驾一叙!” 马车中的杨衡听到吴令自报身份,当即开口说道,制止了这一场随时可能触发的战斗。 吴令倒也是胆大,腰间环首刀递给身后兄弟,空着两手走到车驾前。家将见其识趣,也收回拔出一半的刀,掀开车帘。 “不知尔等所需杨某助之何事?” “请带吾等几名弟兄,入冀县!” “为了姜家?” “的确!” “可以,但吾想知道,冀城外有汝等多少兵马?” 吴令迟疑了一下,随后笑声说道:“也不怕告于杨兄,吾等有三千精骑,遵君侯之命,随时可破冀城。不过,城中百姓、世家安危为重,吾等这才另辟蹊径!” “好胆气!”杨衡点了点头,低声继续说道:“吾稍后便带汝等入城,到时再召集城中各大世家,响应大军!” 杨衡这番话,让吴令有点懵,或者说有点怀疑 “无需疑虑,吾杨家与姜家乃是联姻,汝等统兵大将应当知晓!此外,姜家已经被羌贼围住,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吾等兔死狐悲,亦只能另求活路!” “什么?” 听到姜家被围的消息,吴令当场就急了,掀开帐帘,唤来小五。同时,又将刚从自杨衡处得来的消息告之。 “杨兄,汝等若召集世家部曲,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也要后天晚上才能动手!放心,姜府两日之内,还不会有事!” “好,某这便令人报于将军,不过杨兄如何带吾等入城!” “杨某仆役随尔等去,只留家将相伴,可携七人入城!” “足够了!” 两个人就这样匆匆忙忙下了决定! 吴令是为了入城,为了姜家。同时,自己的任务便是联系冀城世家为内应,助大军夺城。若此人未曾谎言,自是最好。若非如此,便是拿自己几人性命一试又有何妨。 杨衡则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想到高子明居然有麾下跑到了冀城。若真夺了冀城,那羌军便陷入两难之地。而且,冀城一下,北接安定,南邻武都。一时间,二十万羌军反被汉军所围。 虽然这个包围很脆弱,可也并非没有作用。尤其是,冀城世家无忧矣 第108章 夜入姜府 深夜时分,姜霖久久未眠,顺着窗外,一抬头便能看到那灰蒙蒙的夜空。 姜家此劫,怕是难逃了! 府外一队羌兵,正标示着姜家目前的状况。姻亲杨衡出城往陇西寻求帮助,这事情姜霖也知道,但并未抱多大的希望。 陇西董家虽然与自己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愿意相助。可等到董家家主来到冀县,与那守城羌将交谈,姜家怕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羌兵围姜府的原因,今日倒也打探了出来,就是因为陇县的高子明。之所以至今未曾动手,也不过是留着随时准备押往前线,逼迫子明。 “当真是世事多艰啊!” 姜霖不禁感怀一声。 仰仗着这位女婿,姜家的未来定然可期。却不想,平白摊上了羌胡叛乱。子明领兵,姜家自然要遭祸连。 “砰砰砰!” 一连三声轻叩屋门。 姜霖皱了下眉头,疑惑不已,这么晚了 转头一想又是不对,姜家仆役若是前来,自会先呼家主。 到底是何人? “室外何人?” 姜霖面情严肃,轻轻问了一声。 然而室外并未回音,反倒是又轻叩屋门三下。 这让姜霖更加疑惑了,慢步走到屏风侧,取下悬挂的佩剑,缓缓拔出。手握利刃,鼓起一丝勇气,姜霖才靠近室门。 轻轻拉开室门,只见一道黑影瞬间闪了进来,姜霖当即挥剑欲斩此贼! “家主且慢!” 一身破布旧衫,腰间束带中别着环首刀,年近三十的汉子急忙匆匆道出一声。 剑刃架在吴令脖颈间,冷锋凛人。 “汝乃何人?” 吴令用手轻轻拨开脖颈的剑刃示意,姜霖见此人并无恶意,也缓缓放下佩剑。 “在下乃是安西将军麾下斥候军侯,奉命潜入冀城,寻家主!” “子明?” 姜霖闪过一丝喜色,随即便探出身形,观望室外一周,这才重新关闭屋门。 “子明可有何交待于壮士?” “回禀家主,在下属张任将军部下。得到的军令便是潜入城中,一则护卫姜家安全,二则联系城内世家,为大军内应!” “张任?张彝凌?” 说到张任,姜霖就再没有半分疑虑,继续问道:“城外有多少军队?” 吴令迟疑一下,说道:“不多,只有千人精骑。但只要城门一开,足以重据冀城。” 千余精骑? 这下反倒姜霖苦笑了,原本以为也该有个两三千人呢,却不想只有一千余人,那可不好办啊! “城中羌兵在三千之数,主要集中在城东军营。但有动静,随时可上马一战。骤时三千羌骑,能破吗?” “家主放心!吾等自陇县来之前,在君侯率领之下,已是与羌骑战过。七千骑,大败八万羌骑!” 胡拎谁都会 吴令见姜霖有所迟疑,瞬间将此战夸大。 果然,姜霖闻言神色一愣,似乎不敢相信。 “当真?” “当真,羌骑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好!只是,姜府如今被围,何以召集世家商议?” “这,不知姜家与杨家是否姻亲?” “正是,怎么了?” “吾等入城,皆拜杨家之主杨衡所助。此际,杨家主打算明日召集诸世家议此事,可能信否?” 吴令至今,还是对杨家不放心。 姜霖却是一喜,急急说道:“自然可信,杨家嫡子杨阜先前正在府上。如今,亦是被羌兵困住,其定然可信!” 姻亲关系或许还有变故,但杨家嫡子,姜霖相信杨衡不会放弃自己爱子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某便带家主出府,明日夜间变动,免得伤了家主!” “不可不可,那丈高之墙,姜某可过不去。若是壮士有心,携吾爱子及杨家嫡子出府,何如?” “这家主,吾等兄弟三人,可以助家主出府!” “姜某若是出府,但为羌人所察,姜家必遭屠戮。反倒不如姜某留身府中,待到日后,吾等再行会聚!” 吴令无奈,只好拱手敬礼,不再多言。 在姜霖的引领下,吴令带着两个弟兄,很快就来到了姜叙、杨阜睡觉的地方。 姜叙比杨阜大上两岁,如今已经十二岁了。相比数年前的可爱正太,现在也是一个英气少年了。两个小家伙迷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姜霖,不知道这大半夜叫醒自己干嘛。 “叙儿、阜儿,这位壮士乃是汝姊夫帐下,稍后他们会带汝等出府,切莫作声,知道吗?” 姜霖摸了一下姜叙的脑后,颇是和蔼的看着这孩子。 这便是姜家嫡子! 也是姜家的未来 “阿翁?” “走,记住,见了汝杨伯父,告诉他一定要相信汝姊夫,记住了吗?” 小家伙虽然还不是太理解,可这一副生死别离的气氛,也让小家伙有点不知所措。 “阿翁,孩儿记得了~” 抽泣了一下,姜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好好!”姜霖欣慰一笑,转身对着吴令说道:“壮士,吾之孩儿,便仰仗汝了!” “家主放心,吾等便是万死,也定护得公子安全!” “走!” 姜霖说完一句,回头不忍相视。 吴令拱手行了一礼,抱起姜叙扭身边走。旁边的林子,也同样抱着还在迷茫中的杨阜,追随其后。 姜家府中少了两个小孩子,自然不会引起羌兵的注目。而姜府中人,又都是姜家亲属、心腹,虽有疑虑,却未曾多言。 杨府之中,杨衡看着两个半大小子,心中激荡不已。 “衡在此多谢壮士!” “杨家主万万不可,此乃令份内之事,不足为道。” “叙儿,这两日汝便安心呆在府中,后日便能回家了!” 杨衡亲昵的摸了一下姜叙脑袋,口气平和,倒也给了心怀不定的姜叙一分安慰。 “伯父,阿翁与叙儿说要告诉伯父,相信叙儿姊夫。” “噢?”杨衡笑了一下,不做言语。 “吴壮士,城中各世家,杨某已经遣人知会。今夜三更,共聚一堂,骤时还要仰仗几位壮士看着府外。” “杨家主放心,吾等必定尽心竭力!” 得到确切消息,吴令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第110章 惺惺相惜 收起琴筝,高诚回到堂内。 观望着墙壁上高挂的西北舆图,心中不禁感觉为难。 学了一把电视剧里的诸葛亮,羽扇纶巾。可惜这李文侯完全不懂情调,就不会学学司马懿嘛! 也不知道张任、夏育、赵显三个人都搞定了没~ 这一手包围圈很大,大到足以装下二十万羌军,也足以让二十万羌军随意游走。 不过,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冀城、安定郡、武都郡控制住,李文侯和北宫伯玉肯定要心惊胆战,左右为难。不管,又时刻威胁的后方。管的话,肯定要调兵去打,那还怎么攻打拢县。 这一连数日攻城,至今都没看到破城的迹象。 呼呼,一切都还好,慢慢来 李文侯比高诚还要愁,之前大话一放,说攻下陇县易如反掌。如今倒好,连续几日激战,除了损兵折将外,啥都没有。 长久下去,自己必然威望尽失。 攻城不利也就算了,偏偏北宫伯玉那边又传来消息,跟丢了四千汉军精骑。 想到这李文侯都想大骂北宫伯玉,真是要多蠢有多蠢。三万精骑,追击五千汉骑,连对方分兵都不知道。 四千汉骑不知躲在哪里,也让李文侯揪心。 这些汉骑虽然不多,可万一不知道从哪窜出来,都会让人手忙脚乱,惹人生烦。 “李将军,明日还攻城吗?” 帐帘掀开,羌族首领滇吾走了进来,直接问道。 “攻,当然要攻,不然那近万弟兄岂不是白死了!” “这”滇吾颇是不愿。 打下陇县就能够兵发关中,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有动力的事情。可这几日攻城下来,羌族勇士损伤太大了。近万人阵亡,还有一万多人负伤。 而城中守军,起码还有一万五千多人! 再这么打下去,便是拿下陇县,恐怕羌族勇士伤亡不会低于五万啊。 李文侯看着滇吾,颇是不快,问道:“怎么?” “军中士气不振,今日有一队人逃走了“ “什么?怎么回事?” 李文侯一听有逃兵,当即慌了。 羌族二十万大军,说起来声势挺大。可都是一个一个部落壮勇组成,他们军纪散漫。现在有一队逃兵,明日便会有两队,后日甚至有可能一个部落的人都跑了。 “立即传令下去,但有发现逃兵,立斩不赦!” “唉~”滇吾叹了一口气,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李文侯眉头紧锁,有点感觉大事不妙啊! 长安城中。 何苗与众多关中世家欢聚一堂,饮酒作乐。 这一宴,未曾谈及凉州战事。 但,所有参与会宴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是啊,平西将军是没有提,可咱们不能不提啊。这凉州之战,若是能让家族子弟参与进去,日后少不得有一番功业不是。 “将军,在下听闻凉州战事颇是不顺,安西将军已被围困陇县?” 殿内一人刚刚饮完酒水,便笑着开口说道。 何苗闻言,却是眼角一眯,心中暗笑起来,说道:“子言此话差矣,安西将军心中自有布局,不然哪里容得羌贼猖獗!诸位勿忧!” “非也,非也。吾等自然是不担心安西将军,而是吾等听闻战事不利,想要尽一份力。毕竟,这羌贼破了陇县,定然又犯三辅,唇亡齿寒啊!” “是极是极,吾等虽然才华不济,可家中子弟多有不凡者,可助吾天兵一力!” 殿下一顿应喝之声。 何苗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心意,何某心中明了,不过此事某也需与安西将军知会一声,待其决断,如何?” 殿中世家众人想了一番,也只好应是。 宴会一散,一群人再度聚集在一起,商议诸事。 对于这些,何苗一点管的心思都没有。 关中世家所求,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想要攀上高子明这根高枝。 但,这并不是陛下心中所愿! 高子明身为凉州人,平定羌乱后必然为凉州之首。若在让其与关中世家枝连,未免太过。身为大汉帝国的皇帝,刘宏不仅仅需要考虑平叛之事,更需要考虑的是战后之事。 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 郭嘉披着厚厚的大髦,拎着酒壶,时不时饮上一口。 京师之中,风起云涌。 陛下刘宏开始大范围的清查万年公主死因,绣衣使者日夜匆行,笼罩着整个洛阳城。 万年公主的死,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数,具体是谁不清楚,但绝对与袁家脱不了干系。只是,至今为止,郭嘉都想不明白,这大将军与世家谋害万年公主,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万年公主虽然得陛下爱宠,可其不过一女,注定无权无利。 那么,除了能惹起陛下怒火?又能有什么利益可寻? 绣衣使者的大动静,自然也引起其余人等的注目。 但所有人都好似无事人一样,平静如常。 所有人也都知道,在这平静之下,隐匿着一场更大的政治风暴。 “郭公子!” 一个仆役走了近前,行了一礼说道:“郭公子,府外有客欲见公子!” 郭嘉脑袋一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自己在洛阳已经没什么好友了啊?怎么会有他人来访呢? “请其移步郭某居室。” “诺!” 郭嘉率先回到寝居,整顿装扮。 不一会,客人便至。 一见面,郭嘉就苦笑不已,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志才兄,怎滴小弟在哪,兄皆能寻到?” 对面文士一身旧衫,早已洗的发白。可人却是英气非凡,瘦体昂扬。 “嘁,奉孝贤弟入安西将军幕府,自会扬名。忠至洛阳,岂能不闻?” “志才兄莫要嘲笑小弟了~” 说起郭嘉正式入安西将军幕府,当真是惹的洛阳群官、世家嘲笑。 郭嘉至洛阳,去过大将军府,拜过三公九卿,可皆不得用。唯独去了一趟安西将军府,被高子明引为亲腹。安西将军幕府一开,郭嘉自然也就成为幕府中人。 只是,名声委实不好。 因为,安西将军幕府之中,竟无一梁柱。 高子明就不多说了,战功累累,积拜封侯,大家没啥好说的。年轻,在功绩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可这幕府之中,郭嘉年岁不过十五,口才倒是非凡。但为人桀骜不驯,喜饮酒,善风月,不见其才。张任,年岁十八,历经战事不少,却从未独自领军。 傅燮,岁二十有四,乃刘太尉高徒,也算的上幕府中资历最好的一人了。 夏育,资历是够深,可能力不怎么样。数年前北伐鲜卑,害的大汉帝国损兵折将,虚耗国力。 这么一来,再看安西将军幕府,就感觉其间唯高诚一人独支。 至于郭嘉嘛,原本名声不咋地,却又被高诚留在洛阳。身为幕僚,连西征羌族如此要事,安西将军都不携带,可见一斑。 “洛阳众人,目无炫珠,自然识不得奉孝这等大才。唯安西将军” “噢?莫非志才兄在北方不利,特来高府寻一佳位?” “非也非也~” 郭嘉一愣,有些不解。 “忠之良主,非安西将军!” “嘉愿闻兄高志!” “忠在北方,有幸与骑都尉曹孟德一会,当真雄主!” 戏忠说此话之际,满是向往之色,喜不胜收。 郭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端来两樽酒,递于戏忠一樽,说道:“曹孟德可是忠于汉室,志才兄能使其改志乎?” “忠能!” “可惜嘉无此力,无缘与兄共事!” “奉孝拜访安西将军之事,忠已知晓。为何奉孝大才,甘于一宴以事?” “无他,君侯与嘉性情相投。人生在世,莫过知己。” “可惜,既然如此,忠告辞!” “可惜,兄之大才,不能为君侯所用!” 第111章 夜取冀城 深夜之中,张任领着千余精骑,来到冀城南门城外五里之地,静静等候着城中内应打开城门。 冀城之内,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夜深人静。 城头上的羌兵,也躲进箭楼之中,抱团取暖。城门处的守卫,更是离开岗位,钻进旁边的藏兵洞,呼呼大睡。 二十万大军在前,处于后方的冀城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那高子明率领的大军,已经被围困在陇县了。整个汉阳郡内,都是羌骑的天下。 这便是冀城中所有的羌人的想法,他们可不知道汉军骑兵分兵了。甚至,就连李文侯都没有想到。在李文侯的想法中,四千汉骑肯定躲在陇县附近,协助守城。 自己算是看出来了,这高子明就是打算死守城池。然后,慢慢跟自己耗,耗到大军粮尽。到了那时候,自己大兵一退,高子明等待关中援兵以及北军到来,再发兵收复失地,简直轻而易举。 这就是一场矛与盾的战争。 毫不知情的冀城守军,自然不知道城外一直隐藏着一支汉军骑兵。 在守军松懈之际,一队队持刀汉子,自黑暗中窜出,涌向城门附近。 “尔等上城,解决上面的羌人,下面的交给吾等!” “诺!” 这批人马顿时分成两拨,一拨绕过城门洞,顺着石阶,跑向城头。另一支,则是钻进漆黑的城门洞内。 进入藏兵洞,那汉子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一挥手,示意手下杀了这些人。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几名壮汉拎着环首刀,将睡着的几名羌人割了脑袋。 “去找找其他的藏兵洞,但有羌贼,尽杀之!” “诺!” 二十几人立马分开,四处搜寻藏兵洞。 上到城头上的二十来人,刚刚解决掉城门左右两侧箭楼内的几名羌兵,正欲与下面的人呼应。 “什么人?” “敌袭!敌袭!” 一阵大吼声,顿时激起千层浪。 正在赶往城门楼左侧第二个箭楼的汉子,怒目圆睁,解下腰间弓箭,朝着箭楼上的羌兵就是一箭。 箭矢封喉,却已经不再管用。 箭楼内余下的三名羌兵,已经拿出刀刃,一人吹起号角,两人冲出箭楼,准备挡住杀来的几人。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顿时惊醒了周边几个箭楼的羌兵。随即便是大量号角声响起,整个城中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好,南城门那里出事了!”老刘仅仅只是假军侯,可在这世家部曲中,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懂兵之人了。 因此,在号角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老刘就知道夺城门的人被发现了。 “快,立即随某上前!” 距离南城门附近二百步之外的巷道中,顿时涌出足足近千人,杀向城门。 城中的杨衡听到号角声,也当即下令,着其余各部立即四处响应,混淆羌兵。 冀城守军羌族大将,是被亲卫自被窝里拉出来的。望着诺大的冀城,厮杀声四起,顿时慌了神。 “快快,吾等立即赶往军营,调度大军。” 一群人,急匆匆的朝着城东军营赶去。 呆在城外久候的张任,突闻冀城号角声响,眉头一皱。 应当是城中世家部曲,夺城门被发现了。 “立即整军出发!” “诺!” 一千骑兵很快就准备完毕,呼啸着朝冀城南门杀去。 马蹄踏过几里黄土,来到城门前。 宽厚的城门也随之慢慢打开,几名世家部曲站在城头上,挥舞着火把,示意汉军进城。 越过城门,老刘跑到张任马前。 “卑职见过将军!” “吴令人呢?” “回禀将军,吴军侯正率领其余兵马,混淆全城。” “羌军主力在哪?” “皆在东城军营!” “好,传令下去,全军直奔东城军营!” “诺!” 一千精骑踩着坚硬的石板路,经过郡守府,拐向东城。一路之上,又是收拢各处世家部曲,聚众两千人,杀向羌军军营。 吴令带领着近百人,则是来到了姜府之外。 府内已经被几十名羌兵占住,而且那羌兵队官,还以弯刀挟持了姜霖,让吴令很是为难,僵持下来。 东城军营内的羌兵已经集结完毕,正依次出营列阵,准备平息城中暴动。 “什么声音?” 一名羌兵感觉着脚下的震动,以及远处传来的轰隆声。先是疑惑一下,随即便大声吼道:“骑兵,有骑兵杀来!” “快,立即跑起来,迎敌!” 羌将反应过来,冲着周边麾下大吼。 将近两千人马,当即驱使着战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绕过街道,转向。 汉军正遇羌骑,大吼一声,不作停顿,冲杀过去。 “杀!” 两军精骑便在这不过十余步宽的街道上厮杀起来。 前面一顿,后面的骑兵也全都不得上前,只得驻马干着急。 张任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街道太狭窄了。两军阵亡的将士足以堵住整条街道,让骑兵跑不起来。 “全部下马步战,杀过去!” 近千精锐跳下战马,挥舞着环首刀,往前涌去。 “刘军侯,带着世家部曲,绕过去,击其侧翼!” “诺!” 汉军下马步战,羌兵自然也有所动作。 一部分下了战马,同样迎向冲来的汉军。而另外有五百余人,则是分成两队打算自其余街道绕过去。 若论城内街坊的熟悉度,羌兵拍马也赶不上那些世家部曲。 老刘带着近千号人,自一条小巷之中穿过,来到主道路左侧的小道,正好遇到了同样打算从侧翼进攻的二百余羌骑。 “杀!” 不二话,吴令带着近千世家部曲,直接冲向羌兵骑兵。 一时间,整个东城沸腾起来,震天的厮杀声,响彻四方。 而吴令已经冲入姜府,将府内二十多名羌兵全部砍成肉泥。姜霖,已经倒在了羌兵的刀下。 吴令望了一眼姜霖的尸体,只好安排一下府中仆役收敛。自己领着人,前往东城支援。 战场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挪向东城军营那一大片空地上。狭窄的街道之中,尸体堆积了两三层。 张任率领的一千汉军精骑,下马充作步兵,仗着坚甲,率先将羌兵赶出街道,冲入军营前。 而老刘领着一千世家部曲,拼着惨重伤亡,也距离军营不远。 羌兵另一队骑兵,则是遇到了各处来援的世家部曲,混战之下,已经被打得徐徐后退。 羌将退入营中指挥,余下的一千多羌兵,一边后退一边战斗。 第112章 激战将起 当冀城为汉军攻破的消息,传到陇县城外大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李文侯瞪大了眼睛,听着跪在帐下士卒的禀报。 “蠢材!” 愤怒之下,李文侯一刀将那小卒的脑袋砍了下来,怒视帐内众人! “冀城已丢,吾等将断,三日之内,必须给某拿下陇县。” 边章眼睛一瞥,说道:“李将军,汉军偷得冀城,兵力定然不多。若是及时调兵回攻,或能重新拿下。” 此言一出,帐中各部羌族首领,都是点头应是。 李文侯注视着边章,恶狠狠的说道:“边允,某家知道汝心里想的是什么!哼~” 警告了边章一句,再次冲着诸多羌族首领说道:“诸位头领,吾等若是拿不下陇县,日后汉军大军汇聚,还会有吾等存活之机?莫非忘了十几年前的段颎了?” 一群羌人首领不禁低下了脑袋,段颎就是羌人的噩梦! 东羌诸部落,几乎被杀了一个一干二净。看看现在安定、北地两郡之地的羌族部落,能聚集的壮勇不过三四万人。而己等西羌诸部,虽然也为其所败,但幸运的是没有惨遭屠戮。 也正是因为当初大汉网开一面,这才能召集出二十万壮勇。 这一次叛乱,大家席卷凉州大地,只要破了陇县,便能杀入三辅。 可想而知,一旦汉军主力前来,定然不会再有仁慈。不把西羌诸部杀的如同东羌一般,汉人岂会甘心? “将军所言不差,段颎生性残暴,杀戮东羌数十万胞族。而那高子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闻其南征板盾蛮族,杀俘十余万,铸成京观。吾等如今只要拿下陇县,凉州其余些许汉军不足为虑。” “可若是拿不下陇县,让汉军主力得以赶来,吾等难逃东羌之状!” 滇吾环视各部首领,言以厉害。 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还想着后路?哪还有后路? 为今之要,便是攻破陇县。 到时候,汉军一败,羌族大军占据凉州,争于三辅。便是为汉军所败,可亦能退守凉州,使得汉军不得存进。那时,才能不用担心族群覆灭。 不得不说,滇吾在羌人之中的声望还是很高,毕竟是大羌烧当的首领。 “可如今攻打陇县已经近十日了,丝毫无破城之机啊!” 一个小首领说出了目前最严重的问题,大军攻不下拢县啊。十来天大战,也就第一天还好些,能冲上城墙。后面这几天,连城头都没上去过,怎么打? 李文侯皱着眉,叹了一口气,说道:“休整一日,后日全军攻城,不破城池不归营。骤时,各部首领亲自督战其部,三万骑兵于后压阵。凡无令后退者,斩!” 帐中众人一阵迟疑,最终也只能应声道是。 边章和韩遂无疑是最轻松的两个人了,手中无权,自是一身轻。 回到单独帐内,韩遂不禁笑了起来,看向边章说道:“边兄,李文侯气急矣。遂观此战,李文侯必败无疑,吾等可得良机!” 边章眉头一皱,颇是不满,说道:“文约,不知汝对高子明所提之议可有想法?” “嗯?”韩遂想了一下,问道:“莫非是之前高子明所说的拜将封侯?” “不错,李文侯一败,吾二人杀了他和北宫伯玉,献给高子明。其先前有诺,当不会食言!” “非也,边兄万万不可,遂曾听闻这高子明平黄巾时,先是诱使黄巾出降,次日便全杀了。如此之人,焉能信乎?” “不,高子明想要迅速平定凉州,就肯定会受吾等降!” “这”韩遂拧起眉头,没想到这边章居然起投降的心思。 嗨~也不想想,吾等可是身为乱匪,大逆不道之人。纵是投降,谁能保证汉帝日后不会杀了吾等。先封个侯爵稳定其心,再随便找个理由杀了,太简单不过了。 看来,此人不足以同谋也! “边兄说的倒也是,吾二人再好好商议一番。” “正解!” 李文侯等人得到消息,高诚自然也得到了冀城已下的消息。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姜霖的死讯 “唉~” 看到张任详细的战报,高诚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羌人挟持姜霖,迫使世家部曲不敢攻。结果便是,姜霖以大义为先,咬舌自尽。其后,世家部曲攻入姜府,及时救下了受伤的姜夫人。 放下这份简信,高诚拿起了正式战报,其上详细讲明了攻取冀城的过程。 其中,世家大族的出力不可谓不小,日后少不了要给予一番好处。 这些都是小事了,相比于大包围战略的形成,给予世家一些利益,算不得什么。冀城一破,只要张任散发出杀胡令,再召集城中丁壮,足以守住此城。 北方安定、北地两郡,夏育已经聚众一万三千人,正与三万余羌兵作战。 南方的武都郡,想必赵显也应该到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兵救援冀县。 更北方的河西四郡,也不知道得到消息没有。若是得知自己的领兵出征平叛,大哥应该会起敦煌兵,沿途聚拢酒泉、张掖、武威等郡郡兵,少说也有一万五千兵。 后方的关中第一批援兵应该快要发来了,只是还要派人联系一下,莫要支援拢县。 现在的陇县已经是极度危险的局面了,只要武都郡一有动静,李文侯很快就能想到自己的战略部署。那时,便是二十万羌兵的困兽之斗。 关中援兵想要支援陇县,要首先越过数万羌骑的封锁,太难了。 “启禀君侯,大震关来人了!” 高诚正思考之间,亲卫走了进来说道。 “大震关?”应该是关中援兵到了大震关,高诚沉思片刻,再次说道:“唤其入内。” “诺!” 一名身着札甲,浑身浴血,甚至背上还插着两根羽箭的士卒,在亲卫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卑职见过君侯!” 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有余,两臂视之有力,面色坚毅,似乎压根就没感觉到背后两处箭伤。 高诚拧着眉头,看着这壮汉,典型的西北汉子。因为他面色沧桑、黝黑、泛黄,而且口音也是凉州话音。 “汝乃何人?关中兵,应当不会有凉州汉子!” 不待那汉子答话,高诚身边的亲卫便立即抽出佩刀,死死盯着眼前这人。 “卑职阎行,乃是金城人士。羌兵叛乱时,行携父母一路逃到关中。随后,被平西将军麾下抽丁,这才入关中兵。” 阎行正身注视着高诚,没有一丝异动。 高诚点了点头,示意身边亲卫收起武器。 “关中兵到了大震关?” “回君侯,关中兵马五千,已至大震关。不过,陇县城外羌骑纵横,特派卑职前来禀于君侯!” “回去,告诉统兵大将,坚守大震关。同时,派遣斥候时刻注意陇县,待见东城三柱烽火起。不计代价,援救陇县。此外,着其通禀平西将军,后续关中兵马,一律北度黄河,进入安定支援夏育将军!” “诺!” 阎行得令后,匆匆退走。 五千关中兵,太少了! 第113章 帝心 北宫伯玉很恼火,非常恼火。 因为冀城被汉军攻破了 哪来的汉军?定然是那跟丢的四千汉骑! 自己辛辛苦苦跑遍了大半个汉阳郡,最终在平襄这里得到了一丝消息。有人说曾经有一支汉骑在此地招兵买马,呆了一天后就不知去向了。 然后自己就拿下了这平襄县城。 结果并不好,那县令、县丞、县尉,尽皆殁于此战。其余人等熟知不多,不晓得汉骑往哪个方向去了。 于是,自己便呆在这空荡的平襄城内,等待着部队四处搜寻。 等着等着,就等来冀城沦陷的消息。 真是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跑到了冀城。怪不得自己如此严查之下,死活找不到这支兵马。 与此同时,一份杀胡令也来到了北宫伯玉的手中。 北宫伯玉看的心惊胆战,愁眉苦脸。 这杀胡令,唉~如何是好? “寻人抄摹一份送到李将军手中,其余兵马立即集结,吾等南下冀县!” 冀城之中,张任等人已经安定城内民心,开始准备守城事宜。 杀胡令是第一时间贴出去的,还有数十人,走出冀城,前往陇西、金城等地散布。 有了这杀胡令的鼓气,张任等人募集丁壮很是顺利。短短三天时间内,几乎全城丁壮都已报备军营录册。一万五千壮勇,加上八百精骑,一千余世家部曲。 将近两万的人马,总算是让六大世家垂着的心放了下来。 知道汉骑仅有八百的时候,这些家伙一个个恐慌不已,不断哀怨张任、吴令二人。 不过,这三日的募兵,让几人总算是感到些安慰。家中藏匿的刀剑戈矛,全都取了出来,武装新丁。同时,张任也收拢战后存活下来的战马,募集骑士。 一万七千多人,虽然装备不怎么样,甚至都做不到人人佩刀。若只是守城作战,倒也能顶上用场。 冀县兵马枕戈待旦,武都郡的兵马,也开始朝着冀县出发。 武都郡兵马不多,郡兵不过三千,又招募些壮勇,硬生生凑足了一万人。在赵显的率领下,来到武都道。之后,沿着西汉水,便可直抵冀县南面的西县。 再越过朱圉山,便是冀城。 陇西、金城两郡,并不在高诚的战略部署考虑范围内。 这两地乃是羌族老巢,当地大族与羌人皆是相交莫逆。而且,陇西郡太守李相如投靠羌族。此人对陇西了如指掌,贸然闯入未必是件好事。 金城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彻底被羌族占据了。自金城太守陈懿为羌人杀害,整个金城郡内的汉民怕是十不存一。 河西四郡的地利位置很重要,也很尴尬。其中尤其还要数敦煌郡,实在是太遥远了。 相隔数千里地,直到现在,苏则看着信使传来的消息,心中默算了一下时日,这都两个多月了过去了。羌贼叛乱,席卷凉州的消息,自己居然才刚刚知道。 苦笑一番,脑海中回想起自己上任之途。 戈壁、沙漠,太多,也太远了。 河西四郡,唯独敦煌兵马最多。因为有着玉门关和阳关所在,关城中配给各有一校精兵。 “传令下去,命郡内各县立即调动兵马,于敦煌集结。还有,与阳关都尉、玉门都尉知会一声,着其发些兵马!” 虽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得到朝廷命令,发兵平叛。但将兵马聚集郡城,总不会是错事。凉州一乱,河西四郡与中原必定消息断绝,那些胡夷又会猖獗起来。 所有的县城都不安全了,只有敦煌郡治敦煌县,城池高大,足以保护全郡数万百姓。 武威、张掖、酒泉三郡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但都只是聚兵于重要城池。没有更高一级的军令,他们都不敢妄动,只得作出自保之状。 盛珨带着一千精骑,已经抵达大河。 趁着冰冻期,越过黄河,来到长城南面二十余里的地界。 随后,只要一路向西,便可直抵武威郡治姑臧。 身处洛阳深宫内的大汉天子刘宏,也收到了高诚的奏疏。 一份《杀胡令》; 一份《招贤令》 看完杀胡令,便是刘宏都感觉心情澎湃,一解近日烦闷。 当看完招贤令后,却是陷入沉思。 良久。 “让父,可有见解?” 刘宏凝视着手中的招贤令,向身边的张让问道。 “陛下,杀胡令可诏,招贤令万万不可!”张让想都没想,继续说道:“想必,安西将军将招贤令连同奏疏送来,也不过是证其无二心!” “招贤令,高子明定然已经在凉州散布。那么,总有一日,会传入中原腹地。” “陛下尽可不用心忧,只要陛下在,他高子明绝不敢有二心!” 刘宏眉头一皱,看向张让:“让父的意思是朕若不在了,高子明会生出二心?” 张让一愣,当即跪下请罪说道:“陛下恕罪,陛下龙体泰安,自有万千生辰,是仆胡言乱语,请陛下降罪!” “嘿,汝这老仆,朕问的是高子明是否会有二心!” “这,恕老仆直言,陛下待安西将军过厚。安西将军如今岁不过二十有一,便已居四安之位。平定凉州羌乱后,陛下若要赏功,只能赐以四镇将军位。” “以其功绩,随从云集,良谋相伴。再养望十年,待皇甫嵩、朱懏、卢植等人垂垂老矣,那时整个天下,也唯独陛下能制。余者,皆不能制也!” 刘宏气馁的将手中招贤令丢到一旁,望着前方空荡的大殿,久久不语。 是啊,十年后,高子明还有谁能制约?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高子明还是自己手中的利刃,不能轻弃。 自己还要用这把刀,斩断世家的脊梁骨! “让父,将杀胡令拟成制诏,公告天下九州。此外,传诏,封其父高卫为广武亭侯!” 张让心中一惊,这高子明依旧简在帝心啊,自己刚从那番话会不会 “诺!” 怀着心惊胆战的情绪,张让退出殿外,迅速找来其余几位中常侍商议。 而刘宏端坐在殿内,足足一个下午,都在想着日后 看来,朕崩之前,必须先杀高子明了~ 但,朕未崩之前,必须先诛世家! 不把关东世家大族压下去,纵使高子明权倾朝野,也不能动! 第114章 刘宏之举 第二日,朝会。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刘宏亲自宣读了一遍《杀胡令》,随即又命三公九卿各部,相力协作,散发杀胡令。 同时,升迁左中郎将皇甫嵩为左将军,槐里侯,食邑槐里、美阳,计八千户。升朱儁为右车骑将军,进封钱塘侯,食邑六千户。 董卓自从拜东中郎将领北军对抗张角主力,战败之后,便一直呆在洛阳城中。幸运的是其正好赶上改元,刘宏大赦天下。因此,也再度拜为中郎将。 又发诏令,命皇甫嵩为主将,朱儁、董卓为副将,将北军西进凉州,增援安西将军。 大军调动,少不了钱粮辎重。 尤其是现在,黄巾已经平定一月时间,朝廷对于北军士卒的封赏,至今未下。 原因便是没钱! 自从段颎击东羌、西羌,十年时间,耗费钱财二百万万,粮秣更是数不胜数。夏育携三路大军,北伐鲜卑,惨败归来,抚恤又是一吃钱大户。 其后刘宏便首次开启卖官卖爵,以这些钱财下发抚恤,以及重新组建北方边镇各部。安定了两三年,朝廷也攒了一点钱,可偏偏又赶上了板盾蛮、五溪蛮叛乱。 征召凉州良家子、荆州郡兵壮勇,又是耗钱无数。 之后,北方鲜卑掳掠边地各州郡,中原腹地又盗贼四起。 直至如今,黄巾起义平定,国库是真的干干净净。 便是高子明领军西征,平西将军何苗于关中募兵,所耗钱财皆是出自皇宫内库。 下了朝会,刘宏回到寝殿,忧虑不已。 国库无钱无粮,问策群臣,得到的只有加征赋税。 这可能吗? 不可能! 黄巾之乱刚刚平定,中原腹地千疮百孔,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呢。而且,各地黄巾余孽都暗伏起来,啸聚山林之间。 若是再加赋税,给那些黔首脖子上再套根绳索,恐怕又会是叛乱四起。 再者说了,天下黔首哪里还有钱粮。连年天灾,又起兵祸,黔首连果腹都成困难。 如今之际,只有那些世家大族家里有钱有粮! 难不成还要卖官卖爵? 刘宏拧着眉头,颇是不愿 这卖官卖爵自然来钱快,那些世家很乐意花些钱给自家子弟谋个前程。如此,既能得到钱粮,又不会将压力分摊到黔首身上。 唯一的麻烦就是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很大的影响! —————————————————————————————— 北军至今还在冀州,将士们接连征战数州之地,平定黄巾贼数十万计。可赏赐到现在都未曾见,这让很多人都不想再西去凉州。 征战近一年之久,没有赏赐,没有休息,便要再度出兵凉州! 北军士兵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皇甫嵩对于部队的这种情绪,也是毫无办法。朝廷的困难,自己当然知晓。这二十年来,大汉帝国哪有什么安生日子。到处都是叛乱,边地更是烽火连天。 黄巾之乱一起,天下大州冀、豫、荆、青、徐皆受其影响。赋税大为降低,国库之中,怕是连赏赐将士们的钱财都没有了。 自从剿灭张宝所部后,自己就接到了率兵南下,准备西进凉州平羌的诏令。可如今,已过去一月时间,大军才从下曲阳回到巨鹿! 一个月的时间啊~ 军心士气不振! 呆在帐内,朱儁看了一眼皇甫嵩,叹了口气,说道:“唉~尚不知子明那小子,还能坚持多久?” 皇甫嵩一愣,没想到朱儁突然提起高诚,也不禁笑了一下,言道:“嘁,公然兄不必担心那小子。没点底气,那小子敢领一万骑,面对二十万羌兵?” “这倒也是,不过,吾等还是要当紧西进啊。万一子明战败,关中三辅之地,又是一片乱象!” “公然兄又不是不知,如今赏赐不至,军心不振,日行十里便已是难为。偏偏平羌还需北军数万兵马,又不能加以严惩,当真憋气!” 皇甫嵩捋着下巴长须,气呼呼的说道。 朱儁拧着眉头,低声说道:“义真兄,北军士卒多是司隶人士。不若吾等二人,告之大军子明已败,二十万羌贼不日杀入三辅,威胁神都?” “嗯?”朱儁一提,皇甫嵩就了知其意。 “倒也可行,不过,若是到了洛阳,朝廷再拿不出封赏,吾二人可就不好控制这数万北军了?” “想必此刻,朝廷诸公亦在想方设法。吾等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将这数万大军带回洛阳,也免得子明万一战败,司隶无兵!” “好,明日便告布三军将士!” 二十万大军击败安西将军高子明,马上就要杀进三辅的消息,瞬间在五万余北军中传开。这消息一出,几万将士当即就着急了。 他们大多都是司隶人士,家小高堂皆在故土。 若真是让二十万羌贼杀进司隶,那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不等皇甫嵩军令下达,便有将官请求加快行军。 数万大军出动,日夜疾驰! 躲在一旁的皇甫嵩呵朱儁,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陇县城,再次迎来羌兵的猛攻。 这一回羌兵在东城方向,也布下大军,准备四面攻城。 没有攻城器械的羌兵,面对高大的城池,显得很是无力。偏偏大军阵后,万余精骑列阵,数百亲卫手持刀斧,列于阵前。但凡见到有人跑回,上去便是一刀。 前有坚城,后有督战队,夹在中间的羌兵,如同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孤苦无助。 简单的云梯下,堆积着数尺高的尸体。即便如此,探头下望,依然能够看到无数的羌兵聚集在云梯下面,等待攀梯。 四处城门,仅仅留下东城,其余三个方向的城门已经彻底封死。 羌兵破城的唯一方法,便是登上城头,然后将城头上所有的汉人杀死,才能入城。 但这是不可能的! 傍晚时分。 鸣金响起,数以十万计的羌兵一拥而退,留下满地尸体。 一名汉兵望着退走的羌兵,双目无神。手中紧握的环首刀再也把持不住,落到地上。然后,那汉兵坐了下来,背倚城垛。看着左右堆积的尸体,一言不发。 民夫上城,把将士们的尸体抬下城头。 又收集城头上的箭矢,这些羌人的箭矢虽然多是骨箭,但去掉箭头还能一用。 城内的箭矢早就没了,现在城中所有的工匠都在打造简单的箭头。只需要箭头尖锐,后面缀一铁条即可。然后,这些收集的骨箭,会由壮妇去掉骨箭头,绑上工匠打造的铁箭头。 只是,这样也持续不了多久。 高诚也彻夜未眠,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西城区,满是感慨。 那里是壮妇、工匠和民夫正在全力制造守城物件,箭矢、滚木。许多房屋都已经被拆毁,取出大梁,锯断做成滚木。他们很是努力、辛勤,可注定成为自己脚下的尸骸。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是自己改变不了的~ 城中原本有将士、丁壮两万人,至今能战者,估摸着也就一万二左右了。 拼伤亡,自己无论如何都拼不过羌兵。 陇县城墙早晚都会被攻破,到了那个时候,城内这些百姓,不论老弱妇孺,也只能拿起武器了 打一场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巷战! 第115章 蓄势 三天下来,羌军接连强攻城池,伤亡惨重。 换来的结果便是,汉军同样伤亡不小,而且守城物资大量匮乏。 城内哀鸿一片,城外尸积如山 这几日已经没人顾得上的那些死去的人,羌兵想借用尸体帮助爬城,汉军则是休息都来不及,更无心思管城外的羌人尸体。也幸得如今天气尚寒,一夜功夫就能全部冻上,倒也不用担心会发生疫病。 夕阳西下。 羌军再一次败退,自城墙脚下跑了回去。 这些人已经快要麻木了,每天睁眼后便要攻城。踩着死去同胞的尸体,一步步往城墙上爬。然后,再被汉军赶下城头,徒废功夫。 死亡和鲜血已经充斥着他们所有的视线,没有光明,更没有和平。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堆积在城下的尸体,或许明日自己也会躺在那里。 李文侯望着一群群垂头丧气的士卒归营,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只有那无尽的哀怨以及麻木。 “滇吾,传令全军,明日休息,后日再攻城池。另外,派人去四方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些妇人?” 滇吾苦笑一声,说道:“将军,陇县四周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边越过冀县,去陇西、金城,士气太低了” “诺,稍后某派一个万骑,去金城一趟。” 李文侯没有说话,径直回营。 陇县西城门楼,高诚拄着佩剑,一滴滴鲜血顺着剑刃流到地上,渗入城砖中。 傅燮身披血甲,头上兜鍪消失不见,气喘吁吁的来到高诚身边,说道:“君侯,这样下去不行啊,吾等伤亡太大了!” “今天的伤亡统计出来了吗?”高诚拧着眉毛,沉声问道。 傅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着:“还没有,不过某来的途中,唉~” “去东城点三柱烽烟,让大震关的关中兵前来支援!” “诺!” 傅燮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又被高诚叫住。 “别着急去,关中兵想要过来,有点难度。吾等得调动袭击东城外的羌兵营地,接应关中兵前来。” “需要多少兵马?” “三千,不,一千,记得要精兵。让五百甲士好好休息,今晚袭营就看他们了。还有,做好和关中兵的联系,切莫出了差错!” 高诚一边想着,一边说着。 “诺!” 东城三柱烽火,并未引起羌兵的注意,只以为是城中硝烟。毕竟,整座陇县几乎是狼烟密布,战争给它带来的损害很大。 可在汉兵眼中就不一样,这三柱烽烟与其他处的烟尘不同,很是紧密,又位于陇县东城。 呆在大震关与陇县中间的汉军斥候,亦是望到了这一处不平常。想起出发时将军安排的见到三柱烽烟,立即回报中军。 “小兔崽子,过来。汝眼神好,看看陇县那边是不是三柱烽烟?” 一个壮年汉子,冲着树底下的年轻小卒喊道。 “老叔,吾等呆在这好几天了,哪有什么烽烟啊~”小卒子一边嘟囔着,一边爬上大树。 这里是一处山坡的顶部,而这颗足足有五丈高的大树,就成了绝佳的了望台。 爬上树冠,小卒子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十数里外的陇县。那横卧的城池中,一柱柱烽烟腾起,将上空都染成了乌黑色。 盯了好长一会,小卒才发现东南角处的三柱烽烟。与其他不同,这三柱烟更显得乌黑、稠密,应当是城中汉军专门点燃的湿柴 “老叔,还真是,吾等快些回去!” 这小子蹦跳着下了巨树,和中年斥候一同解开缰绳,快马朝着大震关跑去。 大震关中,守军都尉吕奇、关中军翼卫将军单昌二人正在关中巡视。 刚刚回到居所,便有亲卫来报,言陇县城内安西将军已点燃三柱烽火。 单昌当即再次披上甲胄,整顿兵马,吕奇也调动本部兵马,严防关城。 “单兄,大震关距陇县有四十余里。且其城外又有羌兵两万余人,单兄可要小心行事啊!”吕奇沉着声,与单昌说道。 单昌也点点头,默不作声。这一趟并不好走。 四十里地,自己要带着五千兵,连夜疾驰,这才有机会于天亮前抵达拢县。最关键的是,便是到了陇县城外,将士们怕也筋疲力尽,无法作战了。 可必须要去。 军令一下,不去铁定就是个死。要知道,自己救援的可是安西将军镇守的陇县。真要是因为自己未曾救援,使得陇县失守,天子能夷了自己九族。 五千人迅速整队,走出大震关,朝着西北方向的陇县快速行军。 与此同时,何苗募集的第二批关中兵越过泾水,来到安定郡治临泾城外。北方的数千北地郡兵,亦是抵达彭阳。 临泾城中的夏育听闻着左右两支援兵的到来,喜笑颜开。 找来了安定郡尉杨秋,以及郡守张规商议,决定明日汇聚三路兵马,出城迎击东羌诸部。 东羌兵马不过三万余人,其余骑兵六千,余者皆是步卒。而三路汉军汇聚一处,兵力已达两万。尤其是北地兵马多是骑兵,足以阵战击败东羌逆贼。 冀城也迎来了北宫伯玉率领的两万羌骑,做足了死守冀城的准备。 北宫伯玉望着冀城城头,四处密布的旌旗,以及持矛静待的汉军,顿时感觉左右为难。 城中汉军看来不在少数,自己麾下仅有骑兵两万,肯定不能攻城。可若是汉军一味死守,自己岂不是要在城下空耗时日? 张任望着城外的羌骑,也不禁笑了一下。这李文侯的脑袋莫非被马踢了?派了两万骑兵来干嘛?围城? 可那有什么用处,自己原本就没打算出城作战。能守住冀城,那便是大功一件。 武都郡的赵显也领着兵马,越过西汉水,来到汉阳郡内,抵达西县南部三十余里的地方。再有三四日功夫,便可进入冀城。 安定、汉阳,两处凉州之战的主战场,即将迎来汉军的反击之战。 无数人在感受着这宁静的霎那,等待着更为激烈的战争 第116章 夜袭 单昌率领五千关中兵,缓缓走出漆黑的夜色。 一连三个时辰快速行军,数千人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单昌取出舆图,观望片刻,随即又抬头凝视前方黑漆漆的夜色,沉声说道:“将所有骑兵全都散出去,若是发现羌人斥候、暗哨,立即解决掉。其余人等,加速行军!” “诺!”一名校尉应是,然后安排军中骑兵,率先而行。 没有一个人说话,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不论如何,几千人走动的声音,足以让人有所察觉。 行不过半个时辰,几名亲卫便带着一名受伤的汉兵回来了。 “小的见过将军,奉安西将军令,知会将军,城内守军于寅时会出城袭击东城羌营,以便将军部下入城!” 受伤的士卒完成任务,便直接昏倒在地。 单昌眉头一紧,冲着身边亲卫问道:“现在何时?” “回将军,已是子时!” “子时?距离陇县还有多远?” “二十里左右!” 嘶~ 单昌倒吸一口凉气,也就说三个多时辰,全军已经行进二十里。而要是按照安西将军的命令,自己要用三个时辰,走完最后的二十里地。 可算法并不是这样的。 前面行军,数千将士刚刚吃饱饭,体力充沛,这才能三个时辰行军二十里。而如今,已经疾行这么长时间,体力不可能一直保持。 “传令全军,放弃一切辎重,只带刀矛弓弩甲胄。三个时辰,必须赶到陇县,延期不至的下场本将就不多言了!” 身边几名校尉肃着面庞,点了点头。 平常时期,延期不至,最多也就是去职而已。但战时,军令一下,若是误期,可就是杀头的后果。士卒或会免于一难,而将校军官,只有死路一条。 军令迅速传到下层军官的耳中,一层层传递,很快就让五千余将士尽皆知晓。 辎重车解下,驮马全部背上箭矢,全郡速度立即提升一截。 骑兵斥候在前清理羌兵暗哨,大军于后全速而行。 只是,这动静依然很大。 时至丑时末,自城中挑选的锐士,也已汇聚陇县东城。 五百甲士,身着三层甲,手持利刃,目视前方黑乎乎的城门洞。 傅燮一身甲胄立于千人之前,冷目环视这一千锐士。口中低声问向身边校官:“甲士可否齐聚?” “尽至此!”一名高大壮汉,身着重甲,声若洪雷。 “引火焚营之物可已置备?” “回将军,万事已备!” “好!”傅燮大喝一声,转身面视城门,说道:“开城门!” “开城!” 城门守卫将士立即上前,合力取下门栓,缓缓打开城门。 “斥候先行,其余人等依次出城。但凡乱言者,杀无赦!” 傅燮紧握佩剑,下了出城之令。 数十名斥候飞快穿过城门,隐入黑暗之中。 半刻之后,见城外已无声响,傅燮这才抬起手臂,示意锐士出城。 五百甲士率先负甲先行,其余锐士紧随其后。 黑夜之中,一道道黑影闪过,汉军斥候割下羌人首级,继续向前。 城外羌军营地,在五里之外,两万人马,占地甚广。 一千人安然无恙的来到营前一里之地,伏在地上。一边休息,一边望着前方的大营。 羌军大营依旧简陋,营内只有少量火盆燃烧,大部分地上都是漆黑一片,看不清虚实。 傅燮在等着前方的斥候,逐渐清除羌军暗哨,以及营门上的羌贼哨卫。 而这个时候,位于西北方向的羌骑军营,羌骑统领听着手下斥候的汇报,惊疑不定。汉军居然有数千人自大震关出发,看样子是想要趁夜入城。 “确定只有几千人吗?其后方还有没有汉军?” “这小的也不知晓。汉军有骑兵先行,清除吾军斥候、暗哨,小的也是隔着老远,听到大军行进动静。这才上前一观,发现了数千汉军?” 小卒照实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羌骑将领思索了一会,说道:“嗯,汝去西城大军营寨,禀报李将军。本首领率领万骑,冲击汉军。” “诺!”小卒当即跑出营帐。 而羌骑将军却丝毫不着急,先是通知本部各千夫长前来,安排诸事。随即,这才调动本部万骑,走出营寨。 傅燮看着一名斥候,敏捷的爬上箭楼,将期内羌人杀死,又冲着外面主力挥舞火把。 这才低吟一声:“杀!” 此时,已经顾不上关中兵是否到位了。按照时间约定,自己必须发起袭营。之后,关中兵若能及时赶来最好,若赶不来 近千人的动静自然不小,羌军营寨已经被斥候打开,各部曲依次而过。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巡逻队突然出现在汉军侧面。 “敌袭!”“敌袭,汉军袭营!” 一声声大吼,当即惊醒了营寨中人。 傅燮见状,当即大喝:“甲士冲锋破阵,其余人放火焚营,杀!” “杀!” 华雄一马当先,手持厚背大刀,怒吼一声,冲向前面刚刚自帐内闻声钻出的羌兵。 其余甲士,紧随其后,杀向羌贼。 羌兵梦醒时分,突遭夜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各部羌兵乱成一团,在黑夜中来回奔走。时不时看不清对面来人,都是一刀劈砍过去。 而在汉军突袭的前营位置,火势已经升起,夜空之中,倒也能够分清敌我。可这还不够,羌兵已经混乱起来,毫无组织。 面对成群的甲士猛攻,要么向后奔逃,要么回身死战,成为刀斧下的亡魂。 厮杀声响彻四方,陇县城其余三面的羌兵都被惊醒,各部首领也当即调动兵马,前往东城支援。 已经来到羌营后方的关中兵,自然也听到了厮杀声。单昌简单一想,便知这是城中兵马夜袭羌营,为自己部下兵马入城作接应。 当即欣喜,大声吼道:“弟兄们,杀贼入城!” “杀贼入城!” 数千人当即一阵怒吼,气喘吁吁的朝着两里之外的羌军后营冲去。 高诚站在东城门楼上,静静观望着城外战斗 而就在此时,一阵响雷般的马蹄声,压下厮杀之声,带起大地的颤抖。 单昌神色一愣,目光转向部曲北侧,心中彷徨,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五千关中兵也停下脚步,感受着脚下一阵阵的晃动,心情跌落谷底。 “羌骑,结阵!” 单昌带着绝望,冲着数千将士大声吼道。 关中兵立即停下冲击羌军后营的步伐,转向面北,刀盾于前,戈矛在后,神色凝重。 高诚也听到了那洪雷般的响声,天色尚黑,又值凛冬,哪会有什么雷声,那是羌骑! 真没想到,这李文侯调走数万羌骑至西城外军营,居然还在东城外留了一手骑兵。关中兵完了~ 想到这,高诚立即对着身边亲卫说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让傅燮将军,撤回城内!” “诺!” 望着城外正在燃起的大火 它烧了羌人步军,同样也烧了关中汉兵 第117章 羌骑踏阵 傅燮领着千余精兵,已经冲入羌营中军位置。 五百甲士在前,拼命冲击着被羌将聚集起来的羌兵。数千人面对五百甲士,被逼的徐徐后退。然而,这一样使得甲士达不到目的。 冲不散羌兵,就无法去接应那五千关中兵。 大地的震动,傅燮也已经感觉到了,心中一凉,更是奋力向前厮杀。 东城之上,几十面金锣匆促响起,音传数里。 混战之中,一名汉兵找到了冲锋在前的傅燮,急忙凑了过去。 “将军,将军!” 傅燮挥剑刺死一名羌兵,回头一看,正见一名汉兵跑来,口中呼喊自己。 “将军,城内鸣金!” 鸣金? 傅燮惊了一下,望向后方黑漆漆的陇县,叹了一口气,又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前面激战的五百甲士。更远处,还有着五千关中兵陷入死地。 “传令,五百甲士先退,其余人随本将断后!” “诺!” 混乱之中,想要通知全军,委实需要一番时间。 两刻钟之后,五百甲士这才得到命令,缓缓退下,由身后的步兵顶替其位置。 甲士一退,便立即朝着陇县跑去。 这个时候,结阵完毕,等待良久的关中兵,终于见到了羌骑。 数不尽的羌骑,口中怪叫,呼啸涌来。 “竖盾,顶矛!” “安西将军麾下正在来援,汉军威武!” 单昌高呼两声,希冀能提点士气。 然而,没有任何一支步兵,在面对数量庞大的骑兵时,会心如沉水。 一阵骚动后,汉军仰仗着本能,再次缩小紧固圆阵。 望着冲锋而来的羌骑,无不是露出紧张的表情。 一万五千余羌骑并没有直接冲击汉军阵型,反倒是分散两边,彻底将五千关中兵牢牢围困。 黑夜之中,除了那密密麻麻的黑影,便是充斥耳边的羌人怪叫,更是让汉军心理压力巨增。或许,能够倚靠的只有身边袍泽的身体。 “杀!” 包围圈完成之后,羌骑在军令之下,带着无尽的杀意,开始冲击汉军阵型。 “弓弩手,放箭!” 位于圆阵中央的一千余弓弩手,立即朝着阵型外围攒射。 羌骑之中,顿时传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惨叫声。 “骑兵冲击,固!” 汉军军官望着五十步外,一道道的黑影,大声朝着身边麾下吼道。 “嚯!” 全军上前一步,盾兵丢掉环首刀,双手扶持大盾。身后戈矛兵肩抵前面盾兵后背,手中戈矛斜撑于地。 率先落下的是一阵箭雨 数千枝箭洒落到密集的阵型之中,当即射翻一片。 汉兵也急忙上前,补充空缺,使得阵型依旧如初。 “砰!” 纵马疾驰而来的羌骑,一头撞上密集的戈矛。一时间,戈矛林断,人仰马翻。 一名汉兵抠图血沫,望着刺入左腔的矛杆,很想把它拔出来。承受不住巨大冲力的矛杆,从中间折断,又扎入自己的胸腔。 然而不等他抬起手臂,一名羌骑杀来,高举钉头棒,将那皮盔砸的凹陷下去。 汉兵摇晃了两下,都在地上,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袍泽,目光渐渐失去光芒。一阵马蹄踏过,将其踏为肉泥。 第一阵线的汉兵在短短片刻之间,全部倒下,而后续的羌骑依旧在冲锋。 “杀!” 汉军军官怒吼一声,望着冲杀而来的羌骑,紧握手中环首刀。 盾兵依旧在前,戈矛手在后。 冲破第一阵后,羌骑的冲击力已经大为减少。 可即便如此,羌骑还是义无反顾的撞向矛阵。一队队骑兵撞上,却未曾撞断几只矛。得利之下的汉军,立即开始攻击。挥舞着戈矛,朝着羌骑刺去。 近百名骑兵顿足阵前,挥挡着不断此过来的毛尖,苦不堪言。 然而后方第二波骑兵的冲击,转瞬即至。 羌骑一头朝着激战的羌军、汉军冲撞过去。 来不及调正方向的羌骑,毫不犹豫的跟自家人撞到一起,后面骑兵更有不少被地上尸体绊倒。随即,又被再后面的骑兵踩成一滩烂泥。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中兵原本就已疾驰四十里,赶到这里。又匆忙列阵挡住了第一波羌骑的冲击,早就精疲力尽了。 面对着再度冲来的骑兵,根本无力反抗。 羌骑将举盾的汉兵一下子撞飞出去,砸倒了后面几名戈矛手。挥舞着猎刀,继续向前,直到被戈矛兵后方的单刀兵拉下战马,同归于尽。 两刻钟之后,单昌望着支离破碎的阵型,无数羌骑来回冲击。残余的两千余部下,已经被分隔开来,各自为战。大军失去指挥,一万余羌骑肆虐,败了 “将军,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一名亲卫冲着单昌喊道,焦急万分。 “走?往哪里走?” 便是自己回到大震关,又能如何?早晚逃不过一死罢了! 与其因兵败,为朝廷拘押斩首,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传本将令,三军赴死,誓杀羌狗!” 亲卫一愣,呡了下嘴角,咬牙说道:“诺!” 单昌拔出佩剑,紧握战马缰绳,冲着一队羌骑杀了过去,身后亲卫十余人,亦是同往。 “将军,快撤!” 傅燮喘了一口气,看向四周,五百锐士残存着不过区区百人,更奋力死战。 甲士撤了两刻钟了,应当来得及回城了。 “走!” “死战,掩护将军撤退!” 亲卫首领冲着身边十来卫士喊了一声,又不知从哪牵来一匹战马,交到傅燮手中。 “将军快走!” 亲卫首领见傅燮上马后,怒吼一声,用刀刺了一下战马臀部。 战马受痛,悲鸣一声,扬蹄而去。 傅燮咬着牙望向后方,亲卫首领带着十余人,冲向开始反击的数千羌兵。百余人,在羌兵人潮中,淹没下去,掀不起一丝浪花。 途中,傅燮遇到了及早撤下来的甲士。 五百甲士仅余四百余人,皆是疲惫不堪,身上甲胄太重了。冲营两刻,又急忙回撤,早让他们体力不支。 而后方,羌将已经解决了百余壮士,正调度大军,追杀而来。 傅燮没有作声,径直朝着陇县城门跑去。 城门早已打开,傅燮纵马入城,大声吼道:“快,立即派人救援甲士。其体力不支,行动不便!” “诺!” 城门处的校尉,抱拳应了一声,立即率军出城。 傅燮狼狈不堪的跳下战马,走上城门楼。 “二兄,无恙否?” “无事,只是可惜了那五千关中兵!” “唉~诚之过也!” 第118章 青石岸之战(上) 五百甲士在一千将士的接应了,顺利回到城中。 所有人在进城后,第一时间就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城中上至将校、军官,下至士卒、百姓,在这一刻,都感觉很是压抑、沉闷! 消息传到城西外的羌军主力,李文侯不禁大笑两声。 五千援兵被击溃,汉兵出城袭营的兵马,也损失半数,可谓是将低沉已久的士气,狠狠的抬了一下。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陇县再无援兵。 之前大震关一直有兵马,可以随时支援陇县。这才让陇县内的汉军怀抱希望,拼死抵抗自己大军。如今,援兵尽殁,城内士气大受打击,城破在即啊! 次日一早,羌军并未攻城,仅是列阵于城外。 数千羌骑,手持长矛,其上插着汉人首级,奔走四城,耀武扬威。 便是那些无头尸体,羌兵亦是没有放过。寻了不少木桩,钉入土中,将尸身悬挂于上,尽行侮辱~ 高诚同样站在西城门楼上,望着城外一里处,密密麻麻伫立的木桩,一言不发。 李文侯满意的看着麾下部将的杰作,冲着城门楼上讥笑起来。那高子明此刻定然身在,哼,什么名将? 想到这,李文侯挥了下手。 一名骑兵立即拍马赶到城门下,冲着上方大声叫道:“高子明,某家将军说了,此刻投降尚为时不晚。吾等汇聚兵马,入关中,进洛阳,荣华富贵尽在眼前。” “贼子安敢胡言乱语,君侯深明大义,忠君报国,岂会于尔等宵小羌胡混之一谈!”傅燮拦下欲张弓射箭的士卒,大声朝城下骂道。 “高子明,若不投降,待大军破城,必以屠城泄愤。这城内十万凉州百姓,可皆乃汝之乡邻!” 傅燮眉头一拧,正欲说话,却被高诚拦住。 “回去告诉李文侯,诚不才,愿领城内十万军民赴死,为凉州亡于尔等之手的数十万汉家儿郎报仇雪恨!汝家将军若不知杀胡令,高某便奉上一份!” “此外,高某尚有一言:李文侯,汝之母、妻,皆有孕矣,汝圈中牛,已力尽矣,还不早早归去!” 说完,高诚将亲卫绑好杀胡令的箭矢,射到羌骑身前。 那羌兵脑海中想着高诚的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太明白?李将军母、妻皆有身孕,与牛有什么关系? 带着疑惑,捡起地上箭矢,羌兵回望城头一眼,转身离去。 而城头上,明白过来的军民无不大笑。 “将军之言,真是” 傅燮苦笑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高诚不作理睬,转身而去。切,骂阵?爷会怕你一个李文侯? 而李文侯奇怪的接过箭矢,打开一看,正是杀胡令,与之前北宫伯玉送来的一模一样。 正欲收起杀胡令,李文侯却听到了羌骑回报的一句话,愣住了。 母妻皆有身孕?圈中牛已力尽? 想了一下,李文侯突然睁大眼睛 “噗!” 气急之下,李文侯一口淤血吐出,冲着城头大骂:“高子明,汝这匹夫,匹夫!” 说完,李文侯眼一黑,径直落下战马。 周围诸羌部落首领急忙下面围了上来,惊呼不定。 不说众人抬着李文侯撤军回营,滇吾捡起地上的杀胡令,越看越是心惊胆颤。 杀胡令~ ———————————————————————————————— 在这一天早上,临泾城中,一支支兵马列阵出城,朝着青石岸赶去。 临泾城南的五千关中兵,也拔营而起,汇聚临泾兵马。 彭阳城中北地郡兵,四千精骑,三千步兵,也走出城池,欲与其余两路兵马汇合。 时至正午时分,振威将军夏育高竖大纛,以为中军,指挥三路诸兵。 北地郡尉程银,副将张横,安定郡尉杨秋,关中兵主将马玩、副将成宜,司马候选。三路兵马关中五千,北地七千,临泾一万三千余,共计两万五千兵。 正可谓是兵多将广啊! 而同一时间,东羌十几个部落首领,望着对面来的汉军,也不禁陷入迟疑。 这汉军有点多啊? 自从汇聚各部与安定郡后,三万八千余羌兵,仅仅只是掳掠各县。临泾城高,又有守军万余,根本不是近四万人能打下来的。 而夏育因为兵力驳杂,多有民壮,也不敢出城与羌兵一战。 因此,两军一直相安无事。可关中兵与北地兵一至,夏育就不怕了 “怎么办?汉军有点多啊,不好打~” “那也总得先打一场,咱东羌虽然没落了,可仍就拥有勇士四万,其中更有骑兵一万。汉军骑兵不过五千,不战而退,岂不是惹人笑话?” “不错,怎么也得打一场。只要胜了,临泾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城内财物,还不是任由吾等索取!” “对,没错,打!” 统一了意见之后,羌兵立即向前,准备与汉军作战。 夏育讥笑一声,调度各军位置。 近万新募丁壮铁定不能放在前面,还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后面呆着。等到羌兵大败,再作生力军掩杀。 北地三千久经沙场的锐士,被夏育安排到中军位置。 关中兵的五千人马,列阵于最前方。五千精骑,则是列阵大军左侧,盯住羌军骑兵。 此战关键便在骑兵身上,五千精骑,足以轻易击败一万羌骑,无需置疑。 三道阵线一列,作出防守阵型,原地静待羌兵赶来。 而羌兵则是布骑分离,骑兵来到步军右翼,准备与汉骑交锋。两万八千步军,列着简简单单的阵型,拥挤着朝汉军阵型移动。 相距三里,汉军射住阵脚,骑兵开始小跑,直面羌人骑兵。 步兵来回调动,弓手上前,挂弦置箭,等待军令。 羌骑见汉骑一动,也立即跑了起来。 步兵加快脚步,阵型却是越来越松散了 两军骑兵率先交锋在一起,碰撞的一瞬间,两军便倒下数百人。而后,汉军仰仗兵甲之利,开始缓缓占据上风。 于此同时,两方步军也慢慢接近。 羌军行至百步,将令一下,顿时怪叫一声,快步朝着汉军阵型冲去。 缺少盾牌、甲胄,羌兵面对汉军弓弩之利,只能迅速冲击汉军阵型。混战一起,汉军的弓弩便失去半数威力。 阵前的两千弓弩手,搭弓上箭,斜指前方羌军。 “放箭!” 第119章 青石岸之战(下) 一蓬箭雨落下,撒入冲锋上前的羌人大军中。 数百羌兵应声倒下,而其余人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埋头冲锋。 三波箭雨过后,弓弩手退回阵中,羌兵也杀到汉军眼前。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所有汉军齐声怒吼一声,握紧手中兵刃。 “杀!” 羌兵刚刚冲上阵前,便被突然探出的几枝长矛刺穿。有的人倒是躲过数不尽的戈矛,侧身突进到盾兵前,用力撞了过去。可并未将汉兵撞开,反倒是盾牌身后的汉兵抽出环首刀,一刀刺死了那人。 羌兵弓手总算是赶到了射程之内,立即搭弓放箭,遮掩前面兵马破阵。 汉军弓弩手一样没有停顿,不断的朝着涌来的羌兵射去。 天空中箭如雨下,羌兵、汉兵皆有不少人被射杀。近身交战更是激烈,双方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倒下。骑兵已经远离战场,开始追逐交战。不过,是汉兵在追着羌兵打。 关中兵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有长安武库支撑,装备精良。可依旧挡不住那数不尽的数万羌兵,盾兵再被冲倒后,戈矛兵面对贴身而来的羌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第一道阵型的一千将士,很快损失殆尽。 而第二道关中兵将士开始列阵向前,后面的三千人也随之列阵前压。临泾的三千郡兵自侧翼列阵出击,余下的万余丁壮则同样列着阵型,缓慢向前。 作为中军的三千北地边军,时刻守卫了中军大纛,以及诸多将领安全。 羌兵在冲破关中兵第一道防线后,面向迎来的汉军,继续冲杀。而后面的人群,却是分散开来,想要左右两翼包围汉军。 夏育自然能觉察到羌军的意图,对于此仅仅是视之一笑。随即,命令马玩领一万临泾丁壮,转向右翼,准备防守羌兵攻击。 而左翼由杨秋率领的三千临泾郡兵,继续向前,攻击杀来的羌兵。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刚刚还有些险情的汉军阵型,一眨眼就开始了反击,而且凌厉非凡。 一队盾兵护着身后的三列戈矛兵,中间夹杂着单刀兵,缓步前压。 迎面的羌兵面对密密麻麻的戈矛,竟无处下手,只能挥舞着手中兵刃,格挡刺来的戈矛。然总有防不胜防之际,一名名羌兵被长矛刺倒,或是被长戈侧刃割伤。 盾兵一往无前,只管往前挪移。戈矛兵负责刺杀前面羌兵,单刀兵则是负责捡漏,给那些受伤倒地的羌兵补上最后一刀。 前面的羌兵不断后退,而后面的羌兵不知情况,一味的往前涌动,使得羌军阵型出现了一丝端倪。也造成了无数羌兵进退两难,施展不开的局面。 左右两翼的羌兵更是零零散散,因为大多数的羌兵只是在往汉军正面冲击,只有那边缘一带的羌兵自主往两侧涌动,攻击汉兵。 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右两翼汉兵反倒是追赶上了中军,彻底将大军阵型拉成一条战线。 两军五六万兵马,围绕着这一条战线持续激战。 临泾壮勇的表现,让夏育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没想到一群壮勇居然能打的这么好。 “将军,羌兵已现败势,让末将领兵冲击!” 张横抱拳向夏育请战。 夏育看了一眼张横,不是太熟悉,不过北地军中大多数人乃是自己旧部,战力还是可信。 “好,子安汝率三千北地边军,自前军出击,定要冲溃羌兵!” “末将得令!” 张横领命大喝一声,转身调集麾下三千步军。 大战持续近一个时辰,不论汉军还是羌军,都已经出现疲惫的状态。而张横率领的三千生力兵,却是精力充沛。 自打本部三千人马护卫中军,张横就知道这一战的胜负便压在三千边军将士身上了。 “杀!” 三千生力军从前方戈矛手闪出的阵线空隙中,依次穿梭而出,迎向有点懵头的羌兵。 面对这些久经沙场的北地边军,羌兵根本抵挡不住,后退更甚刚才。而后面更多的关中兵,依然列着严谨的阵型,为北地边军后背,前压不断。 张横一马当先,领着数十亲卫,手持大刀,颇有神挡杀神的气概。 中军战线的盛势,让左右两翼的汉兵也大为激励,同样加紧了进攻的步伐。 羌军后方的十几名的首领,也都看出来战事的不利,不禁着急起来。 “骑兵呢?怎么还没有解决掉汉骑,回军支援?” “嘁,一万余骑兵,被五千汉骑追着打,怎么可能回来支援。此战败势已显,吾等还是赶紧撤兵后退~” “不行,不能撤。现在若撤,大军定然溃败。” “” 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声,伯洛恼怒的冷哼一声说道:“都闭嘴,立即撤兵!” 这局势,撤是溃败,不撤一样也顶不了半个时辰了。反倒不如早些撤退,能逃的多少,便是多少。 下完撤退的命令,伯洛率先上马,带着亲卫离去。其余人对视一眼,只是派人通知大军后退,自己则是上马逃窜。 无人抵挡追兵,更无人指挥败兵,可想而知 羌兵得到后退命令后,齐齐掉头朝后面跑去,根本不管后面的汉军。时不时,也只有那一两个感觉跑不掉的羌人,回身相与汉军拼命。 不过半个时辰,数万羌人溃兵便已成了漫山遍野之势,到处都是羌人。他们根本不管什么方向,四散而逃。 汉军也分散阵型,形成什伍一队,散漫开来,追击逃跑的羌兵。 每追上一羌兵便是一刀斩下,取得首级,系于腰间。 羌兵也有投降,然而杀红眼的汉兵可不会管这些跪在地上的降兵。迎面便是一刀,割下首级。这个时候,每一个羌兵首级都是战功,都是钱财。 这一追便是足足十余里,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一队队汉兵这才回到战场。 夏育率领的中军余部近千人,则是已经扎好了简易营寨,等待着诸将士的归来。军中文吏,更是忙着统计斩首之数,顺便收拢自军将士遗体。 而程银率领着三千余精骑,继续追赶着那还有七千之数的羌骑。 诸多羌族部落首领,在一口气逃了二十余里后,在停了下来,准备收拢溃兵。 遥远的西方,盛珨终于赶到了武威郡治,姑臧城内! 第120章 武威段氏 武威郡守黄隽,对于盛珨的到来还是很欣喜的。这是河西四郡与中原隔断讯息三个月后,第一次获得联系。 “盛将军,不知如今凉州战局如何?” 盛珨笑了一下说道:“黄府君放心,想必此时吾汉军已夺下冀城,安定、武都、北地三郡兵马应当已抵达汉阳。安西将军镇守陇县,关中援兵源源不断。二十万羌军,败势已显!” 无疑,这仅仅是心灵鸡汤。盛珨也不管那么多,反正走的时候君侯就是这样安排的,何必多言其他。 果然,黄隽一听,喜笑眉开,拱手说道:“安西将军真乃国之名将,吾大汉幸甚幸甚!” “黄府君,珨此来奉安西将军军令,调集河西四郡兵马,东进金城,响应安西将军主力大军!” “盛将军宽心,隽这就调集各县兵马,集结姑臧。” 盛珨点了点头,说:“府君莫要着急,安西将军发有《杀胡令》以及《招贤令》,还要仰仗府君传遍郡县。” “噢?隽可否一观?” “府君自可观之!” 盛珨说完,便取出杀胡令以及招贤令,递于黄隽。 良久,黄隽感叹说道:“安西将军真是文武双全,此令必名传青史矣~!” “哈哈,安西将军之才,非吾等所能比也!” “是极是极!”黄隽面带笑意,彷佛意犹未尽,再度观了一遍杀胡令后,这才继续说道:“将军放心,隽这便抽调文吏,作此二令,传遍武威!” “珨谢过府君!”盛珨拱手一礼,又转声问道:“珨有一问,不知府君可知否?” “将军且说!” “珨来之前,安西将军曾言,故太尉段颎之后归回故里。不知” “段公子段延(虚构)原先流放边地,回归本郡之后不久,便病故了。如今段公长孙段颐,次孙段琼,皆以长成,文韬武略非凡,正于城东段府。” “噢?那明日还望府君帮忙引荐一番!安西将军素来敬重故太尉段公,这才命珨寻段公后嗣,以为臂膀!” “无妨无妨,正当如此!” 段氏乃是凉州武威大户,甚至整个武威就段家一世家,余者不过豪强。 而段颎之名,更是让整个段氏亦扬名凉州大地,以及北部荒漠、南部高原。 次日一早,盛珨便在黄隽的引领下,来到了段氏府邸。 “煨见过府君,这位是?” 段煨与黄隽自然熟悉,而对于刚刚来到的盛珨,着实不知。 “在下乃是安西将军帐下,振武将军盛珨,时任北军三河精骑统帅!” “在下段煨,见过将军!” 段煨恭敬行了一礼,盛珨见状,急忙扶起段煨,苦笑说道:“段兄大礼,珨万万受不得!” 同时黄隽也相视一笑,说道:“二位一人乃安西将军麾下重将,一位乃段公之弟,皆是国之栋梁!” “府君谬赞了。”段煨客气一声。 盛珨却是莫名一笑,没想到这人便是段公之弟。其身高近八尺,正值壮年,身体雄厚,面有稳重,确实非有贵相。 “段兄,今日珨之前来,乃是奉安西将军之命,特请段兄出府,任安西将军幕府长史一职。” 高诚说过让段煨为长史吗?没有,但君侯曾说过,只要能请出段公后嗣,长史以下职位任其挑选。而这段煨,肯定要比段公的两个孙子强多了。便是一个长史,应当无妨! 段煨愣了一下,却没有直接答话,发而说道:“且慢提此事,吾段府今日贵客来访,当得酒宴以贺!” 盛珨不知所以,安西将军幕府长史一职,可以说在幕府之中,只低于君侯一人。莫非,如此要职,都不能打动此人? 疑惑间,盛珨望向黄隽,希望能够得些帮助。而黄隽,同样看着盛珨,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在段煨的引领下,几人来到厅室。 其间,早有几名青年才俊等候。 “孩儿见过叔祖父,见过府君,见过将军。” “孩儿见过阿翁,见过府君,见过将军。” 其中两名青年,唤段煨为叔父,盛珨一听便晓得此二人应当便是段公二孙,段颐、段琼。另外一人,便是段煨之子。 “此乃某兄之长孙段颐,次孙段琼,此煨之犬子俚。” 一番介绍之后,众人便开始会宴。 会宴途中,盛珨自然又是提起征辟之事,便是黄隽也附声相劝。可惜,段煨并不为所动。 如此,盛珨也只能放弃,饮宴作乐。 临出段府之际,反倒是段煨笑着拱手说道:“盛将军,安西将军征辟段某为长史,段某本不应拒。然煨只能领兵作战,长史要职委实为难煨了。” 盛珨一愣,随即大喜,急忙说道:“先前是珨鲁莽了,恰奉安西将军之命,调集河西四郡兵马。然威望不足,若段兄愿助之,珨定俯首听命!” “盛将军言过了,煨不过区区一老者,指挥部曲亦可。若统帅四郡之兵,力不足矣!” “段兄莫过谦虚了,河西四郡,唯段兄威望最重。” 黄隽已是劝言,安西将军对段氏一族的重视,可见一斑。若能结好段煨,日后自己也可搭上安西将军高诚,一两句话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之。 “这不妥不妥!” 段煨连连摆手。 最终,盛珨、黄隽二人苦言相劝,段煨始终不愿太过高调,两人只好遵其意愿,以区区武威都尉任之。至于原来的武威都尉,两人从未考虑过。 在这凉州,段煨若是想做凉州都尉,凉州刺史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今,仅是为武威都尉,实在屈才。 当天,盛珨就取出盖了陛下印玺的任命诏书,由黄隽填上段煨之名,告之全郡。 而且,因为有了段煨的加入,整个武威无数壮勇响应杀胡令,报名从军。 后日一早,盛珨便领着千余精骑,继续向西。 西面还有张掖郡、酒泉郡以及敦煌郡 在姑臧东面,多度率领的部族万骑,也抵达朴寰县,距离姑臧不足二百里。 千里追寻,这支汉人骑兵果然是往河西四郡寻求救兵。 多度冷哼一声,下令让部下进攻朴寰县城。 朴寰县城城不过五里之长,高不足一丈,民不过三千,兵更是不足千人。 万余部骑纵马赶到城下,踩在战马背上,都能直接攀上城墙。 小小的朴寰县城转瞬即破,城内守军只来得及派出信骑,将万余羌骑来攻的消息,报给姑臧。 第121章 薄落谷东羌亡 伯洛等十余位东羌部落头领,聚于泾水旁。 经过一夜一日的收拢溃兵,手底下也重新聚集了四五千号人马。只是,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想想当初,十几个部落歃血为盟,聚兵攻汉。 拥精骑万余,勇士近三万,对于惨遭段颎屠戮的东羌来说,已经几近各部落全力了。这一次,响应李文侯起兵,大家都是带着报仇雪恨的心思来的。 然而,青石岸一战,让东羌再次认识了大汉帝国的军事力量。 前凉州刺史左昌,面对西羌二十万叛军,抽调了凉州东部诸郡不少郡兵。可以说,安定郡已经是防卫力量最薄弱的时刻了。 万万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个夏育来了 那个段颎身边的重将,前北地郡守夏育,领着千余精骑来到临泾。 这夏育来到临泾,转头就号召北地边军来援安定。那北地边军,本就是夏育旧部,十余年过去了,可谁都不会忘记三路大军北伐鲜卑时,大军出塞的壮景。 短短时间内,安定郡内的汉兵突然从三千人,激长到了两万五千余人。 同时,这也是青石岸之败的主要原因。 “诸位,说说,吾等该当如何?”伯洛灰心丧气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围在身边的东羌诸部首领。 无人说话。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军战败,整个东羌只剩下近十万老弱妇孺,以及这区区五千不到的败兵。 战争,东羌诸部已经打不下去了,没人能打了。 可这场自己挑起的战争,该如何结束? 投降? 所有人都放弃了这个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东羌诸部落,吃尽了投降汉军的亏。尤其是当初战败,要投降大汉的时候。具体事宜都谈妥了,结果段颎趁东羌无备,杀了过来。 结果,大军惨遭屠戮,东羌再不复往日之盛。 今日也是一样,投降怕是逃不掉那夏育的毒手。别忘了,当初夏育可是段颎麾下大将。 “不若吾等与西羌李文侯他们汇合?” 其中一人迟疑了一下说道。 然话音刚落,就被一人打断:“不行,吾等走了,部落怎么办?汉人为了复仇,定然戮我部族,杀胡令上可是说的明明白白。” “再者说了,没有兵马,没有部族,西羌会看吾等东羌诸部一眼吗?” “那怎么办?吾等只余下五千精壮,往哪逃?怎么可能护得了十万老弱妇孺?” “唉~” “报,头领,汉军追来了!” 伯洛本正在发愣,闻言一惊,抬头正见一名士卒匆促跑来。 “禀报头领,汉军数千精骑,从乌氏杀来了,距离咱们不过十里之地。青石岸的汉军,也已经赶来,不足五里。” “什么,快,快撤,赶紧渡河!” 伯洛惊讶一声,当即与身边诸部头领说道。 一群人急忙走出破旧的帐篷,回到各自部族,召集残兵渡泾河。 泾水本就不如大河宽广,而且东羌败军所在处,正值泾水末端,更是冻的结实异常。 数千羌兵闻汉军即到,如同受惊的鸟群一般,四散奔逃。 光滑的冰面上,时不时便能见到一名名仓促逃走的羌兵滑倒。然后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继续往河对岸跑去。 十几名东羌首领,更是由人扶持着座下战马,慢步朝对岸走去。 数千汉骑率先赶到东羌营地,一顶顶破旧的帐篷,散落满地的兵刃,还有那冰面上仍未上岸的羌兵。全都诠释了羌兵此时的状态,已经被汉军杀怕了,生不起丁点反抗之心。 不过,汝等以为逃到泾水对岸,便能安然无恙了? 伯洛等人渡过冰河后,未作停歇,稍微整顿一下兵马,便开始朝着开头山跑去。只要进了山区,大家就有机会摆脱汉军追击。到时候,再想法子回到部落,远离汉军。 待到夏育率领步军主力赶来后,羌人已经见不到踪影了。 “卑职梁兴、李堪,见过将军!” 夏育看了一眼这两人,梁兴自己见过,以前还是自己帐下骑兵军侯。 “梁兴,梁伯安?” “不想将军还记得卑职,卑职万幸!” “哈哈,好,近十年不见,伯安勇武更胜往日。汝现居何职?” “回将军,卑职如今正任一校校尉。” 夏育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怎未见程银?” “回将军,吾等精骑击溃东羌贼寇后,追至凡亭山,将羌骑彻底剿灭。之后,程都尉以为羌军步兵必败,亦会退往泾水对岸。这才命卑职与李校尉沿河追击,而程都尉领一千余精骑自乌氏沿泾水西岸追击。此刻,想必已快追上羌兵!” 夏育明显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程银的战略眼光还真不错啊。 “好,千余精骑,足够击溃那数千东羌溃兵了。吾等便在此安营扎寨,静候程都尉凯旋归来!” “诺!” ———————————————————————————— 刚行不过数里之地,伯洛等人满是绝望的望着前面严阵以待的汉骑。 没想到,还是有一支汉骑跑到了自己前面。 “杀!” 没有劝降。 程银一声令下,率先持矛冲锋,身后千余精骑紧随冲锋。 被汉军杀怕的败兵们,不等汉骑杀到眼前,便一瞬间溃败,四散而逃。 早就做好准备的汉骑,也立即分成四部,追击逃溃的羌兵。 而程银则领着百余人,盯着白狼旄旗追去。 那里正是伯洛等诸多东羌部落头领,仗着有马,几十人绕了一下,直奔南面而去,身后程银紧追不舍。 到了薄落谷,伯洛等人稍微休憩了一下。 若说起控骑,汉军如何也是比不上这些马背上长大的羌人。 虽然看不到后面汉骑踪迹,可伯洛依然知道,汉军距离不远。只不过山峦环绕,挡住了视线,遮住了马蹄声音。 “此处乃是何地?” 伯洛望着两边高峻的山峰,不禁问向身边众人。 “此乃薄落谷!” “嗯?薄落谷?”伯洛心中一惊,怎会与自己名字相同。 “快,快走,赶紧通过山谷。” 心中怀着不安,伯洛先行一步。 “杀!” 刚刚离开数十步的伯洛听闻身后一阵喊杀,回头一看,只见汉军不知何时来到了诸人身后。 一时间,腿脚慢上一步的羌人、部落头领,惨遭汉军刀锋。唯独率先离去的伯洛以及亲卫两三人,匆匆而去。 程银望着持有白狼大旄的几人,愤恨的刺死一名拦路羌人,纵马追去。 第122章 夏育南下 程银放慢马速,笑眯眯的看着已经跑不动的东羌首领伯洛。 山路难行,伯洛身边的几名卫卒,早就被这颇有勇武的程银斩落下马。 看着眼前没了道路的山峦,伯洛也不禁苦笑一声,回身望向程银:“这位将军,可否绕在下一命,日后定有厚报!” 乞活,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能力。 程银逐渐上前,看向落魄的伯洛,轻轻说了一声:“汝说,某是拿汝项上人头献于安西将军好呢,还是饶你一命好呢?” 伯洛嘴一张,半响都没说出一个字。自己虽然是一部首领,麾下牧民两千帐,可怎么也不可能与那高子明相比啊。人家年岁不过二十有余,便已位居高位,得拜封侯。 “既然如此,那就请将军与某一个痛快!” 怒吼一声,伯洛将手中的白狼大旄丢在地上,闭上双眼。 “记住,杀汝者,北地程银!” 一矛直接穿过伯洛的胸骨,透出体后。 程银随即又拔出腰间佩剑,削下伯洛首级,拽着那散乱的头发,系到马背上。 回望周围山峦,程银辨认一下道路,这才纵马离去。 当程银出了薄落谷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近千名骑士并未离去,他们光是忙着砍羌人首级,都花费了两个多时辰。 “都尉,如何?” 亲卫见程银回来,当即围了上去。 百余亲卫杀光了那十来个羌人首领击其护卫后,再追寻程银时,便已不知去向。不过,所有人都不担心。自家都尉武艺高强,那贼首身边不过三人,根本对将军构不成威胁。 至于羌人头领的武艺,呵呵 在北地郡这么多年,鲜卑人、匈奴人、羌人、西域胡人都打过,就没见过那些羌将有什么厉害的。顶上天也就是靠着浑身蛮力,逞那片刻之勇。 “贼首伯洛已被本都尉斩了,哈,走吾等与夏将军汇合。” 趁着天色还行,千余人马悬首级,朝着泾水岸边而去。 第二日。 夏育领诸多兵马,踩着冰河,踏上泾水对岸。 程银,也在随后将伯洛首级交予夏育。军中计吏,亦是开始统计这千余骑斩获。 中军营帐内,夏育高坐首位。 看着帐内左右两列大将,杨秋、马玩、成宜、候选等关中将领,程银、李堪、张横、梁兴等凉州本地将领。一时间,夏育彷佛又回到了担任北地郡守,北伐鲜卑时的感觉。 很快,夏育就丢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对着帐内众将说道:“诸位,昨日一战,吾等大败东羌十余部,四万大军。其首领伯洛,各部落头领,尽皆授首,余者斩获三万七千级。” “安定、北地两郡内东羌兵马,一朝败亡。如今,安西将军尚在陇县与西羌大军坚持,某打算不日南下,支援安西将军。” “吾等听候将军军令!” 帐内八将齐齐上前一步,拱手颔首高喝。 “好!程银、梁兴!” “末将在!” “汝二人整顿骑兵,明日立即南下冀城,支援奉义中郎将张任。” “末将得令!” “其余众将,与本将调度大军,明日出发,至街泉亭止。” “诺!” ———————————————————————— 陇县城外,西羌大军再一次撤了下来。 城头上,汉旗依旧高耸! 没想到汉军在外援尽殁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负隅顽抗。 李文侯气呼呼的走下望楼,回到帐内,但凡来人,一概不见,独自饮酒。 而城内的高诚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东城外一战,折了五千关中援兵,对于城内百姓心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自己也只能配合盖勋,来回转遍四城,安稳军心、民心。 来到城北伤兵营内,一名名民夫架着受伤的士兵,或是两人抬着不能行走的重伤员,来到这里。 高诚刚刚走到营门口,便闻到那冲天的药味和血腥气,让人直欲作呕。 “是君侯,君侯来了~!” 一名少了半截胳膊,裹着灰布的伤兵,正好看到了高诚走进来。一声惊呼,顿时引起周围伤员的注目。 不少伤员都靠了过来,想要看看君侯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高诚环视一周,看着渐渐靠过来的伤员,不禁心中触动。他们都是前一阵子的伤兵,命好,活了下来。 可战争,依旧在他们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们有的人丢了臂膀、腿肢,有的伤在身上,更有人失去眼睛 总之,缺什么的都有! 高诚上前一步,走到一名头上全裹着布的伤员身前,探出手臂搭在这人两肩,沉声说道:“兄弟,好样的,没丢吾高子明的脸!记住,汝是某高子明的兵,哪怕回到故乡,汝依旧是某的兵!” “君侯,君侯,小的小的” 伤兵颤抖着双臂,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好养伤,日后给老子整出个大胖小子,让他们继续当高子明的兵!” 过了一会,那士兵终于鼓起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君侯放心,小的这辈子是君侯的兵,下辈子还当君侯的兵!” 高诚再次拍了一下伤员的肩膀,走到下一人身前。 年起不大,看起来很是稚嫩,身上也无甲胄,应该是新募的兵。不过,脸上狭长的伤疤,手臂捂着的腹部,都说明这是一位勇士。 “凉州男儿,就当十四从军,十五披伤,十六叙功,不愧是吾凉州汉儿,好样的!” “君侯!” 充满崇拜的目光,直到高诚走过其身边,依旧舍不得转视他处。 “君侯!” 没了一条胳膊,络腮胡子,满是彪悍气息。 “好家伙,砍了几个羌狗!” 这壮汉当即喜色毕露,开心说道:“小的不才,砍了五个,要不是被羌狗偷袭,丢了胳膊,俺还能再砍五个!” “哈哈,好!不过,此战过后,可就没得羌狗让汝砍了,本将军打算将所有羌狗,赶尽杀绝,还吾凉州安宁!” “君侯豪气,小的佩服!” 就这样,高诚一个个走过,每路过一人,都会说上两句话。有的是调侃,有的是激励,有的是哀惜 越过这些能够活动的伤员,高诚走进充满血气的中营。 “啊~阿兄,阿兄,给吾一个痛快,好吗?”一名士兵抖索的身子,抓着身边一人,瑟瑟发抖的说出一句话。 “别怕阿弟,会没事的,忍一下就没事了!” 壮汉早已经哭的满面泪流,却又不会安慰。 医者已经离去了,他们还有更多的伤员,不可能浪费时间。 而那名重伤员,整个腹部都已经被隔开了,肠道拖出了一大堆,甚至耸拉到腿部了。 其余的伤员也都好不到哪去,到处都是凄惨的叫声。 医者来回走动,根本忙不过来。 越往里走,高诚越是心惊,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伤兵营。没有任何的环境卫生保障,更没有数不尽的医疗器械,只有止血药和粗布。 医者不管你是什么伤,全都是在伤口伤洒上止血药,然后用粗布包裹住。至于能不能熬下来,全看自己的命了。 走着走着,高诚突然看到一名士兵,抬起了绑在手上的环首刀。血腻的布条,沾满鲜血的右手,看起来彷佛本就是一体。 不过,这名士兵却是将刀锋横到脖颈 高诚当即瞪大了眼睛,正欲上前。 “阿翁阿母,孩儿不孝!” 伤员对着空荡荡的上空,大吼了一声,刎颈自尽。 高诚抬着双手,颤抖不已,不敢相信这一幕! 而周围的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彷佛死去的人,早已死去。 这,怎么会是这样? 难道,这并不是仅此依次,而是 高诚连续眨了几次眼睛,抽啼两下。最终,呡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咬着牙转身离去! 改变? 怎么改变? 能改变吗? 第123章 皇甫嵩 高诚跪坐在桌案前,想着先前看到的伤兵营。 干净、卫生? 全城之内,哪还有什么好的地方,足够容纳近千人的伤兵员。许多房屋都已经拆了,只为了其中的大梁,制作守城器械。完好的地方,估摸着也就这刺史府了。 近十万军民,每日也只能躲在屋角下,上面用茅草覆盖,都不能遮风挡雨。 冻死冻伤者不在少数,可一切都没有命重要,一切都为了守住城池。 陇县,早就不是战前的陇县 裹伤的布,更是南寻。 如今有点完整的布,都是用来披在身上,遮挡严寒。 伤员好歹也有铠甲以及内衬布衣,抵抗这一月份的寒天。而百姓们,就只能仰仗那一层单薄的粗布。 热水消毒,这倒是可以做到。只是,作用不大 因为现在是冬天! 严冷的寒冬,让伤口难以迅速愈合,可同样也大大降低了伤口感染的可能。而最大的杀手,破伤风根本不是换洗伤布就能清楚。 其次,便是剧痛。 有多少伤员是受不了那痛苦,放弃挣扎? 不知道,反正有许多。不能说他们不够坚强,不够勇敢。他们敢杀敌,敢浴血奋战,羌狗的尸体足以见证他们的勇武。 药材所余不多,能支撑到现在,也多亏了陇县离六盘山不远,城内药店储备不少。 将近一月下来,伤员太多了。 伤兵营内的只是一部分,他们已经无法再作战了。受点小伤,能继续在城头作战的将士更多。他们大多数都是撒上止血粉,撕下一片布条缠上,继续战斗。 时至今日,城头之上也就自己安然无恙! 陇县城池,自己也不清楚还能守住多久,应当快了! 没有箭矢、没有石头,只有那截断的大梁,还有疲倦的战士。哦,对了,还有那每日都能制造的金汁呵呵! 一月时间,北军也应当自洛阳出发了? “呜呜呜~” “敌袭!” 城外响起号角声,以及汉军将士的惊呼。 高诚起身,取下佩剑,走出城门楼。 “君侯!” 一群亲卫也匆忙起身,来到左近。 望着城外黑乎乎的一片,高诚拧了一下眉头。 黑暗之中,只传出一阵阵羌狗的怪叫声,却不见其有攻城的动静! 端望一会,高诚冷笑了一声。 想要玩疲兵之计吗? 哼! “传令下去,城上哨岗加倍,四百甲士分驻四城城头,时刻待命。其余将士,且去休憩。” “诺!” ———————————————————————— 皇甫嵩将两份写好的奏疏,封上蜡泥,交给亲卫。 这里面讲诉了两件事情,其一问的便是大军赏赐所需财物,其二则是解决之法。 五万北军将士已经渡过孟津,准备驻扎于谷城。 现在最主要的便是要稳住军心,先前骗着这帮大头兵们说羌贼已入司隶,这才能匆匆赶了回来。若是再无赏赐,这些家伙虽然不至于兵变,可也绝对不愿再发兵西进。 军法虽严,可也有一句法不责众啊。 数万将士只想要他们应当得到的赏赐,拿到赏赐之后,别说西进讨伐羌贼了,便是北上讨伐鲜卑他们也乐意去。 “义真兄!” 朱儁急忙窜进大帐,神色严肃。 皇甫嵩皱了一下眉头,朱公然也是打老了仗,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义真兄,某刚刚得到传讯。昨日有八百里快骑,星夜赶到洛阳,带回来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不会是子明败了?” 朱儁苦笑一声,说道:“不是,可也差不多了!” “公然此言何解?”皇甫嵩听的有些着急。 “信使言,正月二十日晚,安西将军调大震关五千关中兵星夜赶往陇县。两军约定时间,寅时中城内精兵出,击羌营,接应关中兵入城。可结果,关中兵刚赶到羌营后,便遭两万羌骑伏击,全军尽殁。出城精兵折损过半,及时退回了城内!” “嘿~这高子明怎的这么不小心!” 皇甫嵩愤愤的拍了一下桌案,急忙取来舆图,说道:“援军尽殁,陇县城内军心、士气定然大落,不知还能守几日功夫?” “羌骑一旦攻破陇县,大震关兵少,挡不住羌兵。出了大震关,羌贼只需要沿着渭水北岸,便可一路直至” 皇甫嵩的手指顺着渭水北岸滑过,不到长安却突然停了下来,话音也嘎然而止。 “美阳!”最终,皇甫嵩苦笑一声,说出了一个地名。 朱儁看了一眼舆图上的美阳附近,也露出难看的表情。 美阳,只是一个县城,它不重要。 但它却是大汉帝国不能放弃的地方,因为只要过了美阳,一路向东便是汉武帝陵寝茂陵,然后沿途是昭帝平陵、成帝延陵、平帝康陵、元帝渭陵、哀帝义陵、惠帝安陵、高祖长陵、景帝阳陵。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美阳必须要守住,甚至渭水北岸美阳一线,全都要布置重兵防守,绝不能让羌贼越过美阳,惊扰诸帝陵寝。 “大军驻守陈仓如何?” 朱儁提出一点意见,随即又摇摇头。 “羌贼多是骑兵,根据大震关之前传来的信报,羌贼二十万,骑兵就有八万。吾等五万北军,没有一支骑兵。即便是驻扎陈仓,可羌兵只要以步兵围困陈仓,骑兵继续东进” “诸帝陵寝受扰,陛下怕是要恼火啊!” “可美阳一线怎么守,西面、北面具是平原,南面是渭水,东面是渭水分支。吾等若是守美阳,那便是陷之死地。一旦战事不利,退无可退。北军精锐一失,整个司隶再无重兵,三辅必为羌贼劫掠,甚至函谷关都可能有危险。” 朱儁说出了美阳周边地形,以及大军驻守美阳的不可取之处。 “羌贼十余万步卒不足为俱,只有那八万羌骑,没有十万兵,不可能与其战。明日,公然兄回洛都一趟,见见陛下!” “嗯?”朱儁一愣,不大明白皇甫嵩的意思。要见陛下,那也应该皇甫嵩去,或者二人同去啊。自己只是皇甫嵩的副将,怎么可能越过主将呢? “去,今晚就别想羌兵的事情了。起码,大震关现在还没传来陇县失守的消息。看来,高子明这小子还可以啊,哈哈” 朱儁怀着疑惑的心情,走出了帐外,脑海里一直想不明白皇甫嵩这话的意思。 第124章 去职、削食邑 次日一早,刘宏便收到了皇甫嵩呈上来的奏疏。 其中一份,讲的便是如今北军士气。赏赐至今未下,军心低迷,有着他和朱儁压着。虽然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若想让其再出关中,入西凉,怕是不易。 看完这一封,刘宏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钱,钱,钱,说着容易,可它总不会自天上掉下来。 自己为了给北军凑足财物,以便赏赐。最近再次卖官卖爵,可大多都是一些小世家,买写个县令、县丞等之类的小官。大官仅有崔烈一人,其还是自己乳母程氏劝说下,交了五百万钱。 可这零零总总的,也就一千余万钱,根本不足赏赐所需啊。 说起卖官卖爵,刘宏也是满肚子的苦。自己并不是直接以官爵售卖,而是其该当升职,或是有才学足够任职的人,才有资格买官。 也就是说,实际上就是个升迁费。 前几日准备上任的巨鹿太守,因为拿不出这么多钱,服毒自尽了。 自己难受吗?难受! 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全天下自己卖官售爵的坏名声,怕是已经传遍! 可自己能怎么办? 没有钱,北军得不到赏赐,肯定不愿发兵凉州。而高子明仅以万余兵马,支撑陇县近月。援军又全军覆没,自己最看重的大将,已经深陷死地。 陇县一破,羌骑长驱直入,诸帝陵寝再无宁日。 骤时,自己又会被那些海内大儒谩骂一通! 这帮不理朝政,只知朝野传闻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辱骂自己?真要是忠君爱国,那就拿把刀去凉州去。躲于山野之间,自享其乐,还时不时议论朝政。 尔等知道什么,就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大肆宣扬自己的看法? 上不能助朝野理政,下不能宽慰一方黎民,还自诩名士,东唱西和! 越想越是气恼,刘宏抓起酒樽,连饮数口,这才作罢。 取出皇甫嵩的第二份奏疏,刘宏看了起来。 “老臣敬拜陛下,深知陛下此时正为军饷、钱物所忧,特呈此疏。臣将军归洛,途径邺县,发觉中常侍赵忠故居。极尽奢靡,庄园数十座,田亩万余,可见其敛财不少。” “今陛下可尽于十二常侍所言,迫其交予任职期间所敛钱物,补充军用。其果,老臣一力担之。卖官售爵,实非良举。臣知陛下之心,特此进言,卖官售爵、捐修宫钱,地方官员皆不会出己私钱,无不是征敛百姓财物,交予陛下。望陛下再三思,老臣叩首以求!” 十二常侍? 看完皇甫嵩奏疏,刘宏目光渐渐冷了起来。 赵忠有庄园数十座,良田万亩? 这群奴仆,胆敢欺主! “来人,传十二常侍入殿觐见!” “诺!” 随后,刘宏又着人,将皇甫嵩所诉赵忠之事,加以颜色,另作一奏疏。 不一会,张让、赵忠等人,便来到大殿。 一见面,十二人立即拜跪于地,高呼:“仆拜见陛下!” “赵常侍,看看!” 刘宏冷着神色,将新作的奏疏,扔到身前地上。 赵忠抬头一望,见刘宏脸色不太好,语气又淡漠许多,怀着不解与担忧的情绪,起身捡起那份奏疏。 打开一看,顿时心惊胆战,这 “此乃皇甫嵩密奏,说说,怎么回事?” “老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赵忠二话不说,再次跪倒在地,吓的痛哭流涕,连连请罪。 “尔等奴仆,焉敢欺主。朕命尔等收取捐修宫钱、卖官卖爵钱,尔等倒好,居然敢中饱私囊,真以为朕整治不了汝等家奴?” 刘宏气恼之下,拿起桌案上的酒壶,朝着赵忠砸去。 这一铜壶,砸到赵忠头部,当场就是鲜血横流。然赵忠不敢多有言语,便是其余张让等常侍,也知道自己等人贪污之事已露,只顾求饶。 “哼,明日之前,汝等家财,尽入宫室。” “绣衣使者!” 空荡荡的大殿内,应声跳出两道黑影:“臣在!” “明日,绣衣使者亲查,但凡十二常侍略有差错,族诛!” “诺!” 绣衣使者得了君命,再度隐入殿内角落。 十二常侍,却是被吓的心惊胆战。 族诛? 只是,能反抗吗? 全天下,陛下要族诛谁家,绣衣使者就绝对能做到! “滚!” 看着连连求饶的十二人,刘宏大喝一声。 十二人当即跪谢:“仆等谢陛下饶命!” 随即,屁滚尿流,匆促跑出殿外。 钱财是肯定要都交出去了,绣衣使者的威名,十二常侍还是知道的。不过,这事可还不算完,皇甫老贼! 第二天,十二中常侍老老实实的将所有家财,拉到皇宫之内。 刘宏看着那足足装满五六百车的铜钱与金,恨的牙痒痒! 那帮外臣,个个都是家里有数百万钱,甚至数千万钱。遇上国事,却是分文不出。而这些家奴居然也学会了世家那一套,当真该杀! 这一统计,仅是钱便有两万万,金十万。(这里指的是黄铜,单位是斤,汉斤16两,也就是一百六十万两铜)还有帛布万匹,蜀锦三千缎。 刘宏拿出一枚上林三官铸五铢钱,其上早已锈迹斑斑,可见置放之久。 “传朕旨意,将这十万金送去上林三官铸钱署,全部融成五铢钱。再取钱万万,帛布五千匹,备足酒肉,送往谷城北军大营。再着大将军府,立即统计北军五万将士功劳,官爵升迁议程明日奏上!” “诺!” 有了钱,刘宏自然开心许多,毕竟很多事情都好办了。 不过,皇甫嵩还是要委屈一下。十二常侍虽然欺瞒自己,可毕竟是用顺手了人,突然换了别人未必是好事。将皇甫嵩打压一番,再警戒十二常侍几言便可。 当天晚上,风尘仆仆的朱儁来到洛阳,第一时间就是入宫求见陛下。 朱儁与刘宏汇报了一下大军状况,以及针对于美阳的防务所需兵丁情况。可这些,都被刘宏一笑而过。 “朱爱卿无需担忧,北军将士钱财赏赐已经发出洛阳,官爵升迁再有两日,便可传下。” “嗯?”朱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怎么前日还没钱呢,今日就有钱了? “爱卿宽心,钱财足矣。另外,爱卿还是速速回到北军大营,莫在洛阳耽搁!” 啊? 这一下,朱儁更是迷茫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怀着疑惑,朱儁不得不连夜出城,再度往谷城赶去。 天色未亮,朝会开启。 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刚刚剿灭黄巾的皇甫嵩倒了,去左车骑将军职,削食邑八千,闲赋在家。而右车骑将军朱儁,负责统帅北军五万兵马。 同时,又命董卓、周慎、孙坚等人,立即赶往谷城,听朱儁调遣。北军上下,等候圣意,随时准备出兵西进。 消息传到谷城,顿时掀起风然大波。 皇甫嵩在平定黄巾中,可谓是劳苦功高,怎的就无缘无故撤职、削食邑? 临行前,朱儁问了皇甫嵩,而皇甫嵩也将一些事道明。 “义真兄高义,儁不及也!” “哈哈,这也也好。某若是领兵,见了高子明,必然将帅不合。公然兄,嵩去矣,诸事拜托公然了!” 朱儁点了点头。 高子明与皇甫嵩不合,早就传的天下尽知了。便是陛下,怕也有此深意! 第125章 边章解疑 三日下来,羌兵接连攻城,再度损失兵马数千人。 而夜间所行的疲兵之计,也毫无作用。反倒是夜袭战中,被城内汉军打的伤亡不小。 长时间下来,羌军营寨内,围绕着一股如何都驱散不了的郁气。在这郁气弥漫之下,每个人都显得毫无精神,有气无力。族人的大量死亡,还有受伤的人等待着死亡,都让其余人心中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陇县长久不下,大兵顿足坚城,这场战争让所有人都看不到胜的希望在哪里。 马上就一个月了,距离叛乱也有三月有余,那中原精锐的汉军,想必也快要来了。到时候,面对这个庞大的帝国,真的能赢? 十几年前,段颎一人领着数万兵马,都能扫荡东羌十余万大军。顺带着,还在西羌搂了一把,无人敢有二言。 李文侯揣摩了良久,最终还是来到了边章的帐前,走了进去。 边章正与韩遂两人手谈,兴致高昂。 “边统领?”李文侯恭敬的行了一礼,向边章说道。 边章回头一望,原来是李文侯,笑了一声,指着旁边的胡凳,说道:“李将军来啦,在下正与文约手谈起兴之际,还请李将军自便!” “汝~!” 听边章这么无视自己,李文侯当初就想恼火大骂。可转头一想,自己有求于人,还是忍一下。于是,说道:“无妨无妨,李某静待二位先生。” 韩遂抬头望了一眼李文侯,摇了下头,又急忙将视线转到棋盘之上。 边章更是看都没看李文侯,任由其安坐。 这一局,一直下到正午时分。 李文侯坐在胡凳上,干等了一上午,不知喝了多少茶水。 不过,好在两人终于完事了。 “不知李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边章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呡了一口。 李文侯当即露出献媚的神色,笑着说道:“这半月来,没边统领指挥,李某攻打陇县,持久不下。如今,军中伤亡不小,士气不振。在下特来请边统领统帅大军,打破陇县。” 完后,李文侯又补了一句:“边统领放心,这回统领有令,李某必然听从!” 边章眉头皱起,看向李文侯,说道:“将军莫非不知,这二十万大军已深陷险地乎?不日,便有灭顶之危。事到如今,将军还想着攻破陇县?” “嗯?边统领此话何解?” 李文侯还真的就被边章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 “边某且问,如今大军还有几何?分布何处?” “这唉,如今围城大军尚有八万步卒,四万骑兵,北宫将军那里还有三万骑,吾军实力尚在。” “实力尚在?二十万大军,伤亡五万余人,将军居然言实力尚在!不说其他,便是这军中士气,将军认为还能一战?还有,冀城一丢,将军以为武都郡数月以来,都不会发兵?” “吾军骑兵尚有八万,实力自然在。武都郡地处群山,民少兵寡,又如何出兵?” 李文侯不服气,犟了一句。二十万羌军,真正有战力的也就是骑兵。 “听闻前些日子五千汉骑不见踪影?将军可曾想过这些骑兵会出现在哪里?” “怎么?莫非这些汉骑不再吾大军左近?” “当然不在,陇县三城皆以封死城门。东城一战,五千关中兵身死,都不见这数千汉骑出现。现在,想必陇县东城也已经封死。四千汉骑聚集在吾大军身侧,有何作用?” “那他们会去了哪里?” 边章嘴角一扬,说道:“其中一千骑偷袭冀城,吾等便不说了。其余武都、安定肯定各有一部寻求援兵,要知道吾等可未曾拿下武都和安定两郡。” “甚至,就连河西四郡,有可能有人去求援了!” “啊?” 听边章这么一说,李文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凉州大地的容貌。 “时间这么久了,想必武都兵马肯定已达冀城,北宫将军在冀城已经无有用处。安定郡兵汇合北地兵马,应当足够击败东羌各部。河西四郡,路途虽远,可早晚有一天会抵达汉阳郡。” “也就是说,吾等很可能已经被汉军包围了。将军此刻不求活路,居然还在想着攻打陇县?” 说完这么多,边章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文侯,这厮不应该这么蠢啊。 “不对不对,武都兵马不会超过五千,而冀城之中皆是壮勇,根本不足以击败北宫伯玉。安定、北地两郡兵马数里亦不会太多,东羌诸部好歹也有四万人,足以与汉军坚持。” “哼,李将军还没看明白吗?高子明就是在拿陇县拖住吾等大军,时间越长,汉军援兵越多。已经三个月了,吾说中原汉军即将到来,将军信吗?” 李文侯愣住了,无声的点了点头。中原腹地的汉军,现在还未抵达凉州,已经算是很慢了。 “那,边统领,吾等该如何是好?” “退兵,汉军北军主力长久未至,定然实在等候其余各地援兵。到时候,进入凉州的汉军就不是五万北军了,有可能是十万人。再加上其余凉州各地的汉军,拖延下去,无济于事!” “可就这样退兵,又如何抵挡汉军?” “言尽于此,将军自便!” 说完,边章便微微闭上眼睛。韩遂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权当作未听见二人对话。 李文侯沉着脸色,走出了边章大帐。 申时,李文侯得到了游骑的汇报。 北方三十五里外的街泉亭,驻下一支汉军,将旗号为‘夏’。 同时,远在冀城的北宫伯玉的信使也赶了过来。武都郡万余步卒,进入冀城。 李文侯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再打三天试试。 街泉亭,也就是马谡失的那个街亭。 近两万步卒,其中主力驻与山下亭镇。只是,这八尺高的围墙,实在太低。 于是,一万五千卒,开始砍伐树木,准备依赖围墙,扎以大营。而另外五千人,则是驻于山上,与街亭形成犄角之势。 夏育没打算出兵救援陇县,那城外的五万骑兵,实在恐怖了。 自己都不敢相信,两万步卒行至平原地带,如何面对那狂潮一般的五万羌骑。 而驻扎街亭就不一样了,只要陇县能支持住,关中的兵马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安定郡抵达。 至于陇县! 君侯能守住,就如同当初自己相信段公一样! 第126章 姑臧 段煨伫立在城墙上,望着城外奔走的万余羌骑,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数日前朴寰城破,将消息传至姑臧,同时也传遍武威全境。 一万羌骑,段煨还未曾放在眼里。 因为,骑兵攻不下近三丈高的姑臧城池。但是,羌骑的到来,会使得武威境内羌人、胡人骚动起来。 武威郡全郡户不过两万余,汉民七万,郡兵三千。若是征召壮勇,得五千人守城不成问题。难办的是武威境内大小羌胡部落,不下两万帐。 也就是说,时间一长,整个武威郡内的羌胡叛军,很有可能达到三万人,上马为骑,下马为步。 破贼关键,不在这城外一万羌骑,而是如何稳定武威郡内的羌胡部落。 只是,杀胡令已下,难了 段煨只是观望一会,便下了城墙,回到郡守府内。 黄隽早已等候良久,见段煨回来,急忙上前问道:“忠明贤弟,可有良策?” 段煨看着焦急的黄隽,嘴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叹了一口气,寻了一案坐了下来。 黄隽面色凝重起来,反倒不再着急,回到座位。 “忠明贤弟,此战隽唯仰仗之!” 段煨呡了一口酒水,抬起头看向黄隽,说道:“府君,各县民众可至姑臧?” “未曾,仅有鸾鸟县的汉民迁移到姑臧。朴寰、苍松、胥次三县百姓怕是已尽为羌骑屠戮,张掖、休屠、显美等县距离甚远,已经来不及了。” 黄隽此时,也不免流露出感伤之色。武威郡中,汉民不过七万,姑臧城内居三万余人,余者皆分布于其余各县。 羌胡沿途屠戮,杀汉民近两万,聚集在姑臧城外。而各县中仅有鸾鸟两千户百姓移至姑臧,剩余的汉民肯定赶不过来了。骤时,亦是为羌胡屠戮的下场。 “也就是说,姑臧城内仅有四万百姓?”段煨不禁露出难色,四万百姓,其中丁壮能有多少?两千还是三千? 黄隽点了点头,无奈说道:“没办法,羌骑来的太快了。” “府君,能征召多少丁壮便征召多少!如今,能指望的只有盛将军了。” “怕是不容易啊,西面张掖、酒泉、敦煌境内的羌胡数量一样不少。若是那些部族叛乱,三郡之兵未必能够前来!” 段煨再次沉默了下来,黄隽所言不差。 河西四郡,南面是高原,北面是荒漠草原,羌人、胡人几乎遍地都是。以往这些人畏惧于大汉帝国的强大,不敢多有造次。 而现在一万羌骑的到来,将会打破这种局面。凉州局势,恐怕也并非为盛珨所言,一片大好。不然,一万羌骑可没空跑来这鬼地方。 最关键的便是杀胡令! 武威郡内已经传遍杀胡令,盛珨一路向西,定然也是沿途散布。 已经可以看到,河西四郡边地烽烟的局面了。 在郡守府没有呆过长时间,段煨就回到了城中段府。 段颐、段琼、段俚三个小辈,也在等候着段煨。 “叔父。” “阿翁。” 段煨看了一眼三人,满怀欣慰。段氏已经没落了,这三人便是段家的未来。 “颐儿、琼儿、俚儿,明日汝等三人整顿甲胄,随吾身边。” 三人一愣,惊喜片刻后,急忙应是。 “诺!” 三人欣喜的转身离去,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语,却没派上用场。不过,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回到书房,段煨独处一室。 脑海中,不断的想起族兄 若是族兄尚在,凉州局势,何至于此? 族兄不在了,这些羌胡胆子也肥了起来,可惜自己没有族兄那份才能! 武威段家,不复当年之势了。 惨遭陛下去爵流放,段氏的未来几乎渺茫到看不见。 段家厉害吗?凉州人谁不知道? 可无人敢用! 没有人敢冒着被陛下盯上的风险,征辟段氏族人。而如今,高子明却是出现了 对于高子明,自己满是感激。段家仗着段颎余晖,还能撑上两年,两年后便会回到无人问津的地步。现在,高子明扶了段家一把。 对于盛珨所许诺的长史一职,自己却不能接。 幕府长史,无不是将军心腹。 段家不是。 而且段家在凉州的威望,尚存不少。骤居高位,会使得那些敬服段颎的人,怀揣二心。 段家经不起折腾了,如今偎依在高家羽翼下,不求大功大劳,能保全家族即可! 族兄一生,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次日一早,段煨便领着三名小将,再度上了城墙。 城外羌骑少了近半,段煨叹了一口气,那些离去的羌兵必然是掳掠汉民,召集各地部落去了。城内,已经是沸腾一片,但凡年岁达到十四的男子,全都被武装了起来。 这其中,不乏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破旧的长矛,身无片甲。 但老者却是面色坚定,毅然不惧,还时不时安慰身边的小家伙。 活了五十多年了,自十六从军,直至退伍。然后,但有战事,必是征召。这就是河西四郡汉家男儿郎的一生,从长大后便开始打仗、杀人,直至战死。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每遇灾年,羌胡必乱,屠戮汉民。汉家儿郎奋起反击,再去杀戮羌胡,几乎年年如此,久不经变。 大汉帝国? 相比于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子,河西四郡的汉民,更加相信身在咫尺的郡守。 有人杀汉民,郡守必定组织郡兵、壮勇,出兵复仇。 百余年了,这四郡太守不知换了多少,可从来没有出现那种懦弱之辈。 黄隽今日也穿戴上了甲胄,去年来到这武威郡,大半年时间下,原本喜读诗书的自己变了样。丢下书札文墨,穿起甲胄,佩上三尺剑,临阵杀敌。 “府君!” 段煨拱手一礼,与黄隽相视一笑。 “哈哈,让忠明贤弟笑话了。这甲胄许久不穿,有些不合身了。” “吾等见过府君!” “呦~不想段氏小辈也来了。好好好,不愧是吾汉家儿郎。身为汉儿,就应当提三尺剑,建功立业!” “吾等定不负府君厚望!” 三人也是满怀激动,高声作喝。 段煨对于三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不怂就是好事。 “府君,如今城内将领虚缺,某打算让这三个小子分守其余三城,而某与府君共守东城,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黄隽一笑,说道:“忠明贤弟客气了,隽本文士,只通政务,不习兵法。若是持剑杀贼,尚能斩首级尔。若排兵布阵,统帅千余勇士,隽怕是尚不及这三个小子呢!” “府君谬赞矣,小辈首次上阵,不能如此夸赞。不然,其生骄傲之心,必然有失!” 段煨转身又冲着三个小辈说道:“尔等三人记住,守住城池,不得有误。若胆敢无令后退,军法可不看尔等姓氏!” “叔父放心!” “阿翁” 段俚还未说话,就见段煨脸色一变,厉声说道:“某是武威都尉!” 第127章 无题 陇县城外,厮杀声惊天动地。 一名名疯狂至极的羌兵,攀爬着高高堆起的尸体,直奔城头。 城上的汉军将最后一根滚木扔了下去,拿起旁边放着的刀矛,等待着羌兵上前送死。 几名羌兵踩着不知何人的遗体,刚刚爬上城垛,正欲举刀杀人。却只见城上早已密布汉军,一根根长矛近在眼前。 戈矛手接连捅刺,几名羌兵根本反应不及,便翻滚着落了下去。后面更多的羌兵紧随而至,与汉兵交缠在一起。数里长的城头上,已经被羌兵打开了不少缺口。 数不尽的羌兵顺着这些口子,往城头涌去。城上守军竭尽全力,却未能将羌兵赶下去。 “君侯,四城皆有羌兵上城,让甲士上!” 宋斌望着城楼左右的激战,带着略许担忧,向高诚进言。 高诚苦笑了一下,不禁感到疑惑。这羌兵是怎么了?前两天还是一副士气不振的样子,今天就全成了拼命三郎? “甲士刚刚下城头不过半个时辰,如何还能再战?” 轻吐实情。 一上午的攻城,羌兵登上城头两次,甲士出战了两次。而下午羌兵刚攻第一波次,就需要甲士上城的话,后面怎么办?再说,四百甲士如今余下的不过三百人。 体力跟不上战斗的节奏了。 宋斌无奈的点了点头,城内兵力太少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原先近两万的守军,能战者只有万余人,还有一千多伤兵。城外羌兵的伤亡肯定比汉军要大上许多,可人家兵力充足。 一万人,还要分成两批守城,更是让守军捉襟见肘。 “让城下的一千将士上城,协助防守,今天还丢不了。” “诺!”宋斌应了一声。 城守还是能守住的,毕竟激战一上午的将士正在休整。真要是危急的很了,还管什么后备部队啊。 一千人生力军加入战斗,对于交战良久的羌兵来说,无疑又是一场攻城失败。 援兵直接冲进城头的激战处,将据守一段城墙的羌兵,慢慢的挤压。随着汉军进攻步伐的推进,羌兵占据的城头越来越狭窄,直到两头汉军汇聚。 杀上来的羌兵尽皆惨死于守军乱刀之下,城下的羌兵再欲上城,变得更加困难了。 一波退去,待战许久的羌兵再次冲出两三万人,朝着城墙杀来。 战至夕阳西下,羌兵才留下无数尸体,回到大营之内。 李文侯对于今天麾下将士的表现,很是满意。一天之内,连续登上城头四次。虽然都被打了下来,可总算是看到破城的希望了。 这一战,自己可是让一直保持士气的骑兵,下马攻城。效果,比那些步兵强太多了。 十二万步兵,伤亡近五万,没溃营已经算是好的了。 回到帐中,李文侯满怀希冀的完善着心中的想法。若能成功,肯定能够破城。只要拢城一破,整个局面就算是盘活了。高子明一死,其麾下分布各地,一一剿灭不在话下。 同一时间,高诚则是在视察着城中第二道防线。 城池告破,高诚心中打来到陇县的那一刻,就做好准备。三丈高的城墙,易守难攻,可也抵不住羌兵多啊。人家现在攻城,已经用不上什么攻城器械了。 仅是城外堆积的尸体,就足够让他们一路跑到城头了。 将士们厮杀一天,哪里还会有体力清理那些堆积如此之高的羌人尸体。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血液和尸体夜间凝固在一起。次日,又是一堆尸体堆上,再冻上 现在那些最底层的尸身,估摸着比石头还要硬了! 陇县城内分成了四个区域,城墙及其后三百步,是第一道防线,告破已经近在眼前。 第二道防线,是由一前后两道丈高的围墙组成,形成护城壕的模样。作用不是很大,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后面箭楼、亭楼上的弓弩手射箭杀敌。 这一道区域是最重要的,其内数不尽的箭楼、亭楼。尤其是亭楼,备足水源、食物,封堵入口,足以让羌人吃些苦头。不过,这也代表着他们身处必死之地。 没办法的事情,两千弓弩手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卒,射艺更是百里挑一。如今,城内收集羌兵射的箭,再次重铸,整顿出不少了。 让他们在这必死之地,射矢杀贼,肯定要比拿着环首刀来的强。 除了这些之外,利用坊间居室,打通壁墙,使得左右相连。召集民众,发以兵刃,呼啸杀贼。 第二道防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巷战准备。 第三道防线,则是内城。拥有着两丈高的城墙,足以再次拖住羌兵。只有拖住羌兵,巷战才有打下去的基础。最后,便是以内城中郡守府、粮仓、武库为要点的战略位置。 他们是最后的支点。 羌兵以为城墙破了,便能拿下陇县? 哼~ 转了一圈,天色早早暗了下来。 亲卫端来了一份马肉,还有一小壶酒。 粮食已经近乎没有了,仅存的那么一丁点粮食,也有不少储备在第二道防线的阁楼中。还有一些则是交到了孩童小娘手里,他们要么是无法战斗的小孩子,要么便是二十以下的小娘。 他们是陇县中最珍贵的人,他们要活着。 真到了陇县被羌人占据那一刻,他们会躲在地道中。而那为数不多的粮食,就是他们存活下去的希望。若是到吃完都没有汉军收复陇县 马肉吃起来干巴巴的,没有多少滋味,可其中营养绝对不算少。 将酒肉食完,高诚都感觉不到饱,舔了舔了嘴唇,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己尚不能足饱,下面的士卒们可想而知。 将近五千的战马,这是那三千步卒的战马,神骏异常。自从上林苑出来后,就刚到陇县时上了一回战场。然后,便没有然后了,现在都已经成了口腹之物。 可惜吗? 当然可惜! 为了这些战马,之前高诚还将大豆耗费不少供养它们。可时间长了,城内粮草不足,具有丰富营养的大豆,被人截胡了。马料和干草吃完后,这些大胃王们,便失去了食物来源。 抱着早晚都是饿死,还不如宰了吃的心态,高诚下了杀马的命令。 “启禀君侯,北城抓住一人,其言乃夏将军麾下,汇报军情!” 正捂着肚子抿嘴的高诚,突然被闯进来的亲卫打断了思路,转头望向室外。 果然有一人,正被几名士卒围着,左右亲卫也紧紧盯着那人。 高诚慢步走了出来,看向那身着汉军甲胄的士卒,问道:“夏育那边情况如何?” “回禀君侯,夏将军于数日前,领北地、安定两郡兵马,计两万五千人,大破东羌于青石岸。东羌诸部,自其头领一十三,及余下三万七千人授首。现夏将军已将一万八千卒,于街泉亭下寨。特来派小的入城,报于君侯。” 高诚一愣,夏育领着近两万人到了街泉亭? “舆图,快!” 亲卫急忙跑回室内,取出舆图。 打开一看,高诚很快找到了街泉亭的位置。 街亭? 不错,就是它了! 第128章 策马攻城 “汝即刻回去传本将令,着夏育领兵驻于街泉亭。不论陇县何等状况,不得擅动。便是陇县丢了,也要给本将死死守住街泉亭!” 夏育派来的亲卫走了,沉着夜色离去。随之而去的还有高诚的目光,注视着北方数十里外的街泉亭。 街亭的位置很是独特,属于那种似重似轻。 但如今陇县危局彰显,两万人马驻守在街泉亭,使其突然处于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羌兵破了陇县,自然是要一路向东,取下大震关,直入关中腹地。 这样一来,羌兵要么留重兵把守陇县,以免街泉亭兵马趁大军入关中之际,夺取陇县,封堵大军后路。要么就是发大兵,攻打街泉亭,解决掉夏育所部。 可对于李文侯来说,时间是最需要的。 在陇县坚城顿足月余,破城之后还要攻打大震关,时间非常紧张。只有抢在大汉帝国北军进入长安之际,杀入关中,才有将战争继续下去的资本。 也就是说,街泉亭突然顶替了防守陇县的战略意义。 “这就有意思了”高诚不禁扬起了嘴角,想着李文侯怎么解决此事。 —————————————————————— 北宫伯玉的突然回营,让李文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李兄,冀城困不住了。昨日冀城外突然出现了四千汉军骑兵,配合城内一千精骑以及朱圉山内汉军的一千精骑,还有那数万步卒” 北宫伯玉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李文侯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 “回来也好,陇县要不了两日功夫,必然能破。不过,前日高诚麾下大将夏育,领安定、北地兵马驻扎在街泉亭,而冀城亦有不少汉军。吾等兄弟,该当如何是好?” “李兄,不若问一下边章、韩遂二人?这两人多谋善” “哼!” 北宫伯玉话未说完,便被李文侯一声冷哼打断,不得其解,正欲问道。只见李文侯紧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边章、韩遂二人一心想着吾等退兵。” “也不想象,大军一退,那些羌族各部谁还会呆在军中,必定各归部落。如此一来,高子明整顿街泉亭、冀城、陇县兵马,再加上汉军援兵,咱们还怎么打这场仗!” 北宫伯玉想了一下,张口说道:“话是如此,只是咱们就算是拿下陇县,后续怎么打?” “当然是攻下大震关,先堵住汉军西进的路。然后再遣兵马攻打冀城、街泉亭,只要高子明一死,凉州境内汉军士气必然大降,未必不能一战。” “粮草呢?吾军粮草至月末便会消耗一空,陇县城内怕是更无颗粒。” 北宫伯玉一言,说出了羌军最大的问题。 李文侯也不禁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抢,拿下大震关后咱们还可以去三辅抢!” 北宫伯玉沉默了,不再言语,大军局势到了这一步,已成进退两难之势。 “怎么?连汝也想撤兵了?” 李文侯盯着北宫伯玉,置疑问道。 “撤兵,退守金城、陇西,联合宋建,未必不能挡住汉军攻势。” “宋建?这人能有指望?带着三万骑兵,跑到高原之上,与野人争食。汉军一来,他比谁跑的都快!再说了,宋建再不济,也能占据高原险峻,又岂会管吾二人死活!” 说道这里,李文侯也不禁羡慕起那宋建来。其虽然过的惨淡,可起码不用担心性命之忧。 “试一试,明日某便能攻破陇县,或有转机!” 北宫伯玉沉默着点了下头,起身出帐。 次日一早,羌兵大军尽发,兵临城下。 一名名羌人步兵,抱着装满土的竹筐、布袋,朝着城下跑去。 箭矢以及弓手,都已经进入第二道防线,使得城上汉军,望着羌兵只能干看,无能为力。 高诚也在看着那些家伙,一袋袋沙土丢在堆积至城墙高度的尸山上,这是想干嘛? 填平尸山? 不对不对,尸体堆积的高度足以让攻城步卒一路跑上城墙,有何必多此一举? “去查看一下其余三城的情况,可否有异常?” 冲着身边宋斌说完,高诚再度回头望向城下的羌军步卒。 羌兵不仅将沙土倒在尸山上,还时不时把一些尸体翻过身来,填平一些坑洼的地方。 没过一会,宋斌便纵马回来,说道:“君侯,其他三城也皆是羌兵负土填城,再无其他异常。” “不对不对,肯定有猫腻,必然这些羌兵何必费大力气,整平尸山。” 说到这,高诚眉头一皱,整平尸山? 不会? 视线慢慢的自羌阵内的步卒,转向后面的骑兵。 这骑兵能冲上来? 望着那斜度颇小的尸山,高诚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啊~ “传令全城,防范骑兵攻城!” 宋斌一愣,莫名的看了一眼自家君侯,骑兵攻城?骑兵能攻城吗?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诺!” 虽然疑惑,可宋斌还是坚决执行了高诚的军令,通告四城。 这时,羌人步兵也逐渐退回阵中。 城内所有人,都对君侯下达的命令感到不解,骑兵无法攻城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啊! 然而,羌人狠狠的打破了所有人的固定思维。 李文侯看向身边大将,再度问道:“能不能上城,不行的话,某再派步卒铺填。” “能,绝对能!” 那羌将怒吼一声,随即回身冲着身后诸人,大声吼道:“传令,纵马踏城!不敢上前者,杀无赦!” “吼!” 随着步卒让开身形,一队队骑兵呼啸而出,直奔城墙外堆积的尸路。 城上汉军望着奔腾的骑兵,已经傻了眼了,不敢相信这一幕。他们,莫不是想要以这尸山路奔上城墙? 骑兵越来越近,目的也越来越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那直入城头的尸路。 “骑兵攻城,戈矛手,快!” 城上汉军一阵慌乱,无数人将手中环首刀别到腰间,急忙去取戈矛。 一名羌骑率先跑到尸山角下,放慢马速,看着斜入城头的尸山,不禁咽了口口水,有些迟疑。 “杀!” 几名迟到的羌骑却是未有迟疑,直接纵马踏上尸路。 一人前马失蹄,被尸体绊倒,当即控不住战马歪向一旁,翻滚下尸山。 “怯战不前者,杀!”羌将一刀砍下驻留的那名骑兵脑袋,冲着周边大吼一声。 更多的骑兵怪叫一声,冲上尸山路。 一群汉兵举着戈矛,聚集在这只有六七米宽的城头附近,望着那疯狂冲上这条路,又翻滚而下的骑兵,不禁握紧了手中兵刃。 羌骑前赴后继,相继倒在这条路上。虽然没有一骑冲上来,可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终于,一名控马好手,跑到了城头边缘,这是距离汉兵最近的一次。 拽起缰绳,羌骑打算让战马扬起前蹄,越过城垛,跳上城头。可不想,这战马前蹄一扬,后蹄立足不稳,竟直挺挺的翻了过去,砸下身后两名骑士,一同滚了下去。 有了第一人,就会有第二人,倒下一群人,又有更多人冲上来。 一名骑兵驾驭着战马越过城头,撞上等待良久的汉兵,顿时人仰马翻。 周边汉兵立即挥舞长矛,补上空缺,挺身而出,朝着冲上来的骑兵一阵乱捅。 越来越多的骑兵撞上戈矛,翻滚落下。也有人连同战马,一同撞进汉兵之中,与汉兵同归于尽。更有甚者,直接跳上城头,狂奔起来,却又翻入城内,摔得尸骨尽断。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上来,也使得汉兵显出败势。 直到一个羌骑跑上城墙,大杀四方后,一个缺口出现了 第129章 城破 高诚拔出佩剑,身子一躬,将临到眼前的马蹄削断。 战马前蹄一失,径直歪倒在地上。上面骑士及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摔倒在地。两名亲卫持刀上前,将未起身的羌兵乱刀砍死。 “君侯,撤,城上守不住了。”宋斌捂着腹部,将环首刀从一名羌兵脖子上抽出来,冲着高诚嘶吼一声。 高诚闻声,抬头四望。 城门楼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往这里冲来的羌骑数量最多。亲卫已经投入战斗,可面对冲上来的羌骑,损失很大。 整个西面城墙,五里之长,都已经陷入激烈的战斗。民兵、壮勇面对精锐的羌骑,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而城外羌军步卒,见城池将破,也是士气回升。分出数万人马,准备登城作战。 其余三面的情况,怕也是差不了太多。 “传讯全城,兵丁撤入内城,百姓进入第二道防线,一切遵照先前安排行事!” “诺!” 高诚说完,收起佩剑,在众亲卫的掩护下,迅速下了城墙。 而城楼之上,燃起三柱烽烟。 东城、南城、北城见到烽火传讯,也开始缓缓向内城撤退,且战且走。 很快,汉军的撤退,让羌军占领城墙。城门楼上的汉军大旗被砍断,换上了羌族旗帜。 无数羌兵砍死眼前阻挡的汉军,开始走下城墙,朝着已经跑了很远了汉军追杀而去。 “城破了!城破了!” 欣喜的高呼声,迅速传遍整个战场。呆在后方压阵的李文候开心的笑了起来,城门楼的旗帜更换,自己当然看得见。 不过,士兵的欢呼声,似乎更要动耳。 一个半月了,这陇县终于攻破了。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可终究还是自己胜了。 陇县一破,只要再把那高子明杀了,整个战局都会有很大的改变。骤时,不论自己是东进关中,还是扫荡后方,总有回旋的余地。 即便是呆在后方军营的边章、韩遂,听着亲卫随时汇报上来的战场局势,也不禁大为动容。 驱精骑,踏尸路,攻其城。 非一般人所能为啊! “这一战,折损的精骑,怕是要不下万余啊!”韩遂感叹了一句,口中说着骑兵的损失,可心里却是不断的赞扬李文候的这一奇策。 若是依旧如同昨日一般,让士气良好的骑兵,下马攻城,再有几日功夫也拿不下来。 但是,谁都没想李文候居然以骑兵纵马踏城。损失虽大,可迅速的达到了战略目标。 “真是奇策啊!便是那高子明,也是未曾想到这一招!” 边章同样感叹一句,这场战争的走向,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 正如边章所言,高诚的确没能提前想到李文候驱骑兵纵马踏城,未做一点防备。但是,城池的沦陷,却早早做了准备。 能够坚守陇县一个半月,已经大大超出了预期,现在城墙丢失不重要了。 撤退的汉军迅速越过第二道防线的缺口,这是专门留下的一条通道。 宽有五米左右,前后左右箭楼、亭阁足足围了三十多座。 越过第二道防线,奔跑在各坊之间。随处可见一群群汉民百姓,手持刀刃、钉头棒等,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钻入房屋之中。 兵刃是从城外羌兵尸体堆里捡的,军官大多是汉军中的副职军官,百姓多是老翁、老妪、壮妇。 年轻汉子一个没有,青壮是坚守内城的主力。只有内城守住了,这些深处第二道防线的八万百姓,才能打的更久。 冷兵器的巷战,无疑比热兵器的巷战更加难打。 可,并非不能打! 人报必死之心…… 高诚走了一程,看见一队白发苍苍的老者,与退下的汉军背道而驰,眉头紧紧蹙了一下。 “宋斌!” “卑职在,君侯有何吩咐?” “汝回去报于盖使君,高某就将内城拜托于他了。” 宋斌随即就想到了君侯想要干什么,急忙说道:“君侯万万不可啊,君侯万金之躯,焉能陷之险地?若君侯有失,三军必然崩溃。” “汝看看这颤颤老翁,巍巍老妪,尚不惜身。明知必死之行,亦昂首向前。诚虽不才,为大丈夫,岂能惜命而不顾局。” “诚曾言,誓于城中十万百姓共生死,共存亡,又岂能食言!” 高诚一阵大喝,惹的周围将士、老弱之兵皆是回首相望。 一阵寂静! “宋斌,本将命汝领诸壮士退守内城,遵盖使君命,不得有误。其余亲卫将士,随高某,与众父老生死相伴。” “斌乃君侯亲卫首领,君侯去哪,斌便去哪!” 宋斌一句话,顿时激起周围将士战心,齐声高喝:“君侯去哪,吾等便去哪!” 高诚愣了一下,点了下头,笑着说道:“诸将士之心,高诚明了。然内城在,吾与诸父老可存。内城失,吾与诸父老不可存。” “诸位,听某将令,退回内城,遵盖使君之命。不从者,以军法论处!” 语气越来越是严厉…… “君侯!”宋斌红着眼睛,不甘心的大吼一声。 “嗞!” 高诚拔出佩剑,横在宋斌脖颈,双目冷视:“不从者,以军法论处!” 不想,宋斌嘴角一扬,笑着说道:“斌与君侯乃是姻亲,斌有今日,皆仗君侯。斌从军时,家父曾言君侯存,则斌存;君侯毙,则斌死!” 说完,宋斌迎向高诚目光,不再言语。 高诚一时不该说什么是好,咬紧牙关,望了一眼周边将士。 不杀宋斌,则军令难从。 若无人守卫内城,仅靠第二道防线,十万军民也不过负隅顽抗而已。 希望,汝命不该绝! “不从者以军法论处!” 再次说了一遍,高诚慢慢举起佩剑,直欲斩下。 “君侯万万不可!宋统领忠心耿耿,杀忠士不利啊!” “君侯,战局危急,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君侯手下留情,饶了宋统领一命!” 两名亲卫军官当即上前,拦住高诚下落的剑势,跪地为宋斌乞求。 高诚心中松了一口气,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心中虽然如此作想,可这口中却是说着越来越严厉的话。 “哼,亲卫统领宋斌不从将令,本当依军法,枭首示众。念在诸将为汝乞求,又临危局,本将便饶汝一命。” “传令,去宋斌亲卫统领之职,重责八十军棍,战后即刻实行。” “汝立即带领诸将士,退守内城。不从者,军法论处!” 第130章 血战陇县 宋斌最终还是领着两千多残兵败卒,回到内城之中。 与此同时,镇守南城的盖勋、镇守北城的傅燮以及镇守东城的陇县都尉赵勋,也相继率领兵马退回内城。 “嗯?子文,君侯呢?” 盖勋看到宋斌率领兵马入内城,而不见高诚,急忙问道。旁边的傅燮也是心中一惊,带着着急的目光看向宋斌。 “回禀使君,君侯退回途中,见城内诸多父老进入第二道防线。心中有感,亦是领亲卫与诸父老同往。” “末将不得已,只好遵君侯命,领兵退回内城。并且,君侯有令,望使君承担大任,统领诸将兵马,守住内城。” 宋斌简单如实诉说了当时场景,满是不甘。 盖勋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看着缓缓入城的兵马,又问道:“汝等三人各部还有多少兵马?” “两千人。” “一千五百人。”傅燮略带难色,原先北城可是足足有着五千兵。历经月余,折损也不过两千。而今日一战,便折损一千多人。 “东城羌兵攻击力度不大,卑职麾下还有一千人。” “还好,内城城小,六千人,足够了。”盖勋点着头,自言自语。 除了这六千人外,还有近两千弓手,分布于第二道防线各个楼阁。 而且,还有八万余百姓散布,这场城中之战,注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高诚身边亲卫仅余四十来人,走在一群老人之中,显得很是独特。 “唉,君侯万金之躯,怎地就非要跟俺们这群黔首一起呢。若是君侯有恙,吾等岂不是害了这全城百姓?” 高诚扶着的一名老翁,一路上叨叨个不停,对于高诚跟自己这群老人呆在一起,很是担忧。 老者并非是不懂战事,青壮之年当过段公的兵,杀过不少羌狗。身后不少人都是当时的袍泽,想当年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时光匆匆,白了一头苍发。手中力气,连刀都快握不紧了。 “老丈,能跟小子说说当年段公平羌的事吗?” “嘿,君侯想听,那老朽就与君侯细细道来。当年段公,召集凉州壮勇……” …… 一队羌兵刚刚越过第二道防线的一处缺口,正欲奔往坊间劫掠一番。 不想,原本静寂无人的众多箭塔、亭楼,突然冒出许多弓弩手。 一时间箭如雨下,射翻二三十人。 同时,隐匿在坊间的汉人百姓,也是手持刀枪棍棒,冲了出来,朝着涌进的羌兵杀去。 面对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些剽悍的壮妇,羌兵居然被打的连连后退。 “快,快去叫人。”羌兵百夫长急忙冲着身边的小卒吼道。 这些老弱战力并不怎么样,可人数是在太多了。一眼望去,皆是苍头白发,少说也有两千余人。 剩下的几十名羌兵回过神来,结阵死守这个缺口,等待后续援兵。 一名名老者被砍倒在地,一名名壮妇勇猛上前…… 箭楼上的弓手,瞄着那些结阵相守的羌兵,箭矢横飞。 不等援兵赶到,这支百人队便溃败而逃。没有盾牌的遮掩,面对箭楼上的弓弩手,伤亡太大了。 几名慌乱而逃的羌兵,被箭塔上的弓手一一点名,相继倒下。 百姓们也急匆匆的捡了地上兵刃,匆忙撤回。小小的缺口处,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就堆积了数百具尸体。 为了杀死这支羌兵百人队,百姓们足足付出了将近二百人的伤亡。若是没有上面弓手相助,怕是要损失更大。 一队队羌兵迅速赶到这里,看到的仅有一地尸体。 箭楼之上的弓弩手,见有羌人来到,继续射杀。 “这些箭楼、亭阁入口都封住了,上不去。” 一名百夫长派人查看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千夫长汇报道。 千夫长望着手下兵卒,面对这无能为力的汉军弓手,只能躲在坑道里或是箭楼下面的死角。 “去汇报万夫长,请他调弓手前来。” 没一会时间,一千余弓箭手便赶来此地,与箭楼上的汉军弓手对射起来。 只是,这几日功夫,箭楼早就被汉军弓手堆满柴草,遮蔽大多空敞的地方。留下多处射口,以便反击。 这一阵对射,只持续了两刻钟便停了下来。双方弓手都再无臂力,拉不开弓了。 趁此时机,羌兵开始靠前,准备攀登这些箭楼和亭阁。 然而,除去弓弩手外,还有三两名百姓相助。同时,藏匿在坊间的百姓再度杀出,跟羌兵混战在一起。 自西城,环绕一圈,到处都是厮杀之声。围绕这第二道防线的坑道,还有箭楼等建筑,双方浴血奋战。 这一场混战足足打到天黑,羌兵依旧未能将箭塔、亭楼,以及坊间藏匿的百姓清理完毕。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不论是那些汉人百姓,还是箭楼等,多到羌兵弓手跑了好几个来回。 “李兄,看来高子明是将全城的汉民都武装起来,打算负隅顽抗了。” 走在尸体之间,北宫伯玉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老人尸身,眉头不知皱了多少次。 李文侯什么都没说,只是阴沉着脸色。 城中汉民,少说也有十万之众。若是全部清理干净,起码也要五六天的时间。不论如何,都让这高子明成功的拖了下来。几日功夫,说不定汉军主力就兵进凉州了。 “传令下去,明日所有步兵,全部入城,主攻内城。骑兵分属两部,一部入城清剿城内汉人,一路看着北面街泉亭的汉军。三日之内,一定要将城内所有汉人,全部杀光!” 说完,李文侯就转身打算出城。 城内现在还是太危险了,指不定哪个地方就会钻出一群人来。 刚一转身,一根箭矢飞越而过,直挺挺的将李文侯头上厚大的毡帽射了下来。 李文侯心中一凉,急忙摸了下脑袋,这才松了一口。回身望去,麾下亲卫已经在朝着左侧的一栋二层小楼杀去。看样子,那只是一个客栈而已。 加快脚步,李文侯迅速的回到城外大营。 刚才差点中箭,的确让自己吓了一大跳,可还不至于恼羞成怒。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想办法,清剿城内百姓。己军战力占优,兵力占优,可唯独不熟悉陇县城内布局。相反,那些汉人百姓,多半是陇县长大的人。对其中街坊,再熟悉不过了。 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其占尽优势。 大军绝对不能分散开来,千人一部刚好。即便是数千、近万汉人百姓来攻,也足以支撑到其他部队来援。 想到这里,李文侯不禁扬起了嘴角。 七万大军横扫过去,那些汉人百姓能起到什么作用! 第131章 清剿 “杀!” 高诚率领着三十多名亲卫,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与羌兵交战。 夜间,城中所有的汉民出动,四处攻击留守城中的羌兵。这些羌兵有的百人一队,数百人一队,或是一整个千人队,占据着一些重要的街坊通道。 高诚所要冲击的便是这条小路口,它能够绕过主干道,通往内城,是第二道防线为数不多的生命线。只有打通这条路,附近三四千人所需要的食物才能自内城送过来。 看着前面羌兵惊恐的面庞,高诚毫不留情,一剑将这人脖颈斩破。随即,杀向后面更多的羌兵。 两千多百姓,跟随着高诚等人的步伐,迅速将这个百人队扯散,展开混战。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百余羌兵尽皆阵亡。 这一批人马立即顺着小路,往内城方向而去。沿途之中,只见到两处尸体。也就是说,这片区域内,只有三百名羌兵,如今全部被杀光。 继续走了没多远,高诚等人便遇到了送食物的人员。 各种食物堆满了四五十个箩筐,两千人接过后,再度回到自己的防线。 一处还算不错的大院,成了高诚一行人的居所。大院还不算小,足足能够容纳近四百人休息。残破是免不了的,便是那屋顶,都有几个大窟窿。 躲在夹角处,高诚裹了一下身上的毛毡,一月份的夜间,不是一般的冷。 “君侯,烤好了,趁热吃些!” 一名亲卫拿着两张巴掌大的麦饼,递到高诚手中。 麦饼看着黑乎乎的,这应该只是烤过的痕迹。 感受着手中麦饼的热度,高诚不禁捂了片刻,暖暖冰凉的手指。随后,才一口咬上去。 “额” 高诚不甘心,使劲用牙咬了两口,可依旧没能把那一小口咬掉。 松开嘴一看,其正背两面各有一排深深的牙印。 “君侯吃不惯这麦饼,小老儿让人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呆在高诚身边的正是那日讲诉段公的老丈,见君侯吃饼的模样,老丈不禁微微作笑。 “不必不必,大家都能吃这麦饼,俺高子明就吃不得了?” 高诚作出一副夸张的模样,和气的与老丈说道。这老丈还真是颇有勇力,一身破旧衣衫,沾满鲜血。自己更是亲眼见其斩下两个羌人的脑袋,当时那苍苍白发之上,血珠点缀,豪勇不失当年。 “这麦饼啊,有不少的麦皮,硬的很。君侯吃的时候,顺着边小口小口的吃,莫要着急。” 高诚按着老丈所言,咬了大概指盖大小的麦饼,在口腔中慢慢咀嚼。 好不容易将这一小块麦饼嚼成碎粒,咽了腹中。呡了下嘴唇,转头问向老丈:“老丈,咱们这凉州种麦子的是不是很多啊?” “不多,少的很啊!这麦子做麦饭,甚是难以下咽。做成饼,又干硬粗糙。也就那些大户人家,一点点磨成细粉,做成稀粥或者饼子,才算好吃一些。” “像俺们这些黔首,哪有那功夫一点点磨啊!不像栗饭,壳子一搓就掉,方便的很!” 老丈说道这里,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说起栗饭来,这会还真想吃两口里。” “哈哈,等打完这场仗,把羌人赶回西边去,大家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到时候,小子便领大军往西去,将羌人撵到西域去。” “嘿,君侯这话听着提气,够劲!” 闲聊了两句便停止了,这会有人已经吃完麦饼,打算睡觉休息了。 望着这满屋子的老丈、老妪,高诚苦笑了一下,心中满不是滋味。一群年岁高高的老者,还要陪自己浴血奋战。嗨~这也就罢了,酣战一天,仅能以一块麦饼充饥。 高诚将手中的一块麦饼,放到嘴边,一点点的咀嚼起来。 麦,在这个时代,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种上一点。因为它不仅挑地,还难伺候。尤其是直接煮饭,带着麦皮难吃的很。只有富贵人家才有那精力,拿着小石碾子,慢慢的将麦子一把一把磨成粉。 “好想吃个馒头啊~!” 啃完这块粗糙的麦饼,高诚见周围众人都已入睡,不禁低声说了一句。 看着身边另一块已经冻的干硬的饼子,高诚将其慢慢放到了入睡老丈的手中。 天色未亮之际,高诚就已经早早起身,来到室外。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听着宁静的陇县,享受着这短短的安宁。 一站便是将近一个时辰,院落里的人逐渐清醒。跑到水井边,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水。还有人从怀里掏出昨日剩下的半块饼子,就着凉水咀嚼起来。 老丈也出来了,喝了几口水,擦擦嘴唇,来到高诚身边。 高诚对这老丈也很感兴趣,没事也能聊聊天,在战争之中很有意思的一个老人。 “老丈,今日打算再砍几个羌狗?” 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高诚笑嘻嘻的对着老丈问了一句。 “嘿~昨天那俩羌狗还是俩好手,想当年老朽能一个人打五个羌狗呢!今日,若是遇不到那等好手,自然要先砍他个四五个~” 听着老丈炫耀中带着夸张的语气,高诚乐了一下,这老头还真不谦虚里。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两人搭话搭了一两个时辰,也从站着变成了坐着。直到城外号角声响起,这才依依告别,准备继续袭杀羌狗。 羌人今日与昨日刚破城时,大有不同。 一支支千人队四散而出,沿着各个街道,逐渐清查附近房屋。 第二道防线的箭塔、亭阁附近,也都围着一名名羌人弓手,与上方汉军弓手对射,比拼射艺。 高诚等人趴在屋顶上,看着下面成群结队,足足近千人的羌人队伍,不禁拧起了眉头。 街道左右两侧的房屋中,时不时响起一阵厮杀声,又迅速泯灭。 有些藏在其中的百姓,见等下去也是被羌兵搜到的下场,自己冲杀了出来。面对成群结队的羌兵,百余老人,连个浪花都没能翻起来。 “君侯,看样子羌人换了法子,咱们的人太分散了。要不咱们先撤,联络些百姓,聚集重兵,再抓一队羌兵,狠狠的杀!” 一名亲卫向高诚说道。 高诚想了一下,却摇摇头。 那样是不行的,聚集的人数再多,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歼灭这足足一个千人队。百姓战力孱弱,若不能扯乱羌兵队形,很难迅速剿灭。 时间一长,周围的羌兵肯定会听到动静,前来救援。到时候,那便是自己把人聚起来,让羌兵屠杀了。 “去,让所有人都先分散藏起来,咱们的机会在晚上!” “诺!” 巷战之中,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非常难。 亲兵也是四处躲藏,找到一队百姓就告诉他们,同时让他们也派人去通知别人。 而就在这漫长的传讯期间,又不知有多少百姓,飞蛾扑火般与羌兵作战。 第132章 受困 派人去传讯之后,高诚也当即带着身边的三十多亲卫,转向他处。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硬拼之际。 缓缓从屋顶上挪了下来后,几十人便立即钻了这后面的一处院落之中。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待着时间的消逝。 一上午的时间内,羌军取得了非常大的战果。 自外城墙到内城中间将近两里地的范围内,大概扫荡了一遍。四条主干道以及二十多条分干,还有一些通往重要建筑的街道,周边房屋尽皆清理。 斩杀汉民高达三万人,攻破箭楼、亭阁等近三百座。而自身的伤亡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已,这其中还多是伤员。 当天下午,李文侯就下达了新的命令。 进城的六万步兵,出动四万人攻打内城,其余兵马依旧以千人一部,准备清理城内大片的住宅区。 而就在羌兵午间进食之际,内城之中,华雄领着二百余人跑了出来,溜进广阔的第二道防线内。 午后。 羌兵进攻的号角再度响起。 一队队羌兵聚集到内城之外,等待着军令的下达,攻破内城。 两万羌兵分成四个部,各有五千人负责一个城区。 进入各街坊后,这五千人马,也各自分散开来,慢慢清理众多的房屋院落。 而这一切,都暴露在城内百姓的眼中。 经过上午的战斗,城内百姓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正面是打不过羌兵的,只能给他们来些阴招。 大队的羌兵来到坊间门口,望着里面纵横复杂的各个小道,羌人将领也不禁犯了愁。这若是只沿着这条主路清剿的话,里面的怎么办?总不能只清理沿路的房屋? “传令下去,百人一队,进入各小道。遇见汉民,能胜则打,不能胜便立即后撤。听明白了吗?” 几个百夫长点了下头示意。 然后,羌兵就分散了。 他们不得不分散开来,西城区虽然不大,可也长约五里,宽约两里。这么大的范围,五千人只是分成五队的话,根本清理不过来。甚至有可能前面清理着,后面出现汉民身影。 四城可是相互接连的,羌兵真要是大意起来,北城的人跑到东城都能够做到。 分散的恶果也很快就出现了! 一百名羌兵,走在不到两米宽的道路上,左右四望。队形更是好不存在,足足拉了几十米长。 简陋的木屋之中,一名头发苍白的老者,缓缓举起手中的猎弓,搭上箭矢,透过废墟,瞄住一名羌兵,立即发矢。箭矢越过窗户,突然窜了出来,扎入那羌兵脖颈。 便是那羌人也没有想到,这寂静的小道之内,会突然飞出箭矢。 “快,里面有人!” 几名羌兵见同伴倒下,当即大吼一声,钻进这间木屋,准备杀死那个偷袭的汉人。 当头一人,刚跑两步,便被一箭射到。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大声哀嚎起来。其余四名羌兵心中一惊,身体情不自禁的靠向墙壁。 目光扫荡着里面的断壁残垣,乱七八糟的,根本找不到那个偷袭的汉人在哪。 与此同时,木屋之外也乱了起来。 两边的房顶上突然出现一个个汉人百姓,有老头、老妇,还有壮年妇女。手中拿着瓦片、石块、青砖,朝着狭窄街道内的羌兵砸了上去。 也有不少汉民,从旁边房屋内跑了出来,拿着兵刃与羌兵厮杀起来。 一时间,数十米长的街道被汉人百姓围了个实在。前后左右上面,皆有敌人。 “快!快!杀出去,往后面杀出去!” 百夫长冲着周边士卒大声吼着,同时举刀将旁边房屋窜出的一老头砍翻在地。 然而与百夫长一起往后面杀的仅有三四十人,其余人大多陷入缠斗,或是冲进旁边房屋中,躲避上面汉民扔下的石块砖瓦。 “杀!” 百夫长怒吼一声,再次砍倒一人。还未来得及举刀,便突然被左侧的一个老头拿着锄头,砸中脑门,鲜血横流。 老丈狰狞的笑了一下,捡起百夫长手中的刀刃,再度厮杀起来。 一名羌兵死命的捶着搂住自己的老妪后背,可依然未能使这老妪松开牙口。只见那老妪,正咬在羌兵的左肩上,鲜血都渗了出来。不知是羌兵的血,还是老妪吐出的血。 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两个老妪围了上来,照着羌兵的脖颈咬了起来。 片刻之后,羌兵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被咬断的喉结,抽搐不断。 喧闹的街道,在没多大一会,便再度恢复平静。 老丈们捡起羌兵的兵器,老妪们则是把死去的汉民尸体抬到旁边屋里,随意找了块东西覆盖起来。而壮妇则是匆匆忙忙的朝着下一个街道跑去。 来回跑动,配合其他人消灭这羌狗,只能由壮妇来完成。那些老人们,大战一场后,便已气喘吁吁。 内城左近,双方兵马围绕着城墙,展开惨烈的厮杀。 四周坊间,也是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喧闹。 唯独高诚,望着身前身后的羌兵,无奈苦笑了一番。 先前自己带着亲卫躲那小院里,可终究还是被羌兵发现了。这一路且战且走,谁成想前面也绕出了一支百人队。如今,前后皆有羌兵,也只有死战一场了。 “弟兄们,结阵,背靠背杀!” 三十多人立即分成两拨,在这狭窄的小道里,面向两方羌兵。 近两百羌兵慢慢围了上来,虎视眈眈。 这两天里,可是压根就没见到几个汉人青壮。那几百个汉族老人之中,恐怕也就只有一个青壮男子。而眼前这一队汉人,衣甲鲜明,肯定是汉军中的大人物。 “杀!” “杀!” 两方人马顿时扭杀在一起。 亲卫一刀捅死一个羌兵,旁边的袍泽便替其挡住袭来的刀刃。而自己再度抽刀,刺入想要砍向袍泽的羌兵腹部。配合不可谓不严谨,但终究抵不住羌兵太多。 一名亲卫刚刚刺死一人,瞬间便被三把刀砍在头上、脖颈。愣神之间,又是几柄刀刺入腹部。亲卫瞪大了双眼,口中吐着血沫,手臂却是牢牢的抱住一人。 身后补上空缺的亲卫,当即一刀,将那羌人枭首,再回刀格挡掉不少砍来的刀刃。 高诚一剑刺死一人,谁知羌人居然握住剑身,死不松手。一时间,自己居然没能拔出来。突然身后被人扯了一下,身体后倾,更好躲过一刀。 “君侯小心!” 亲卫一把将自己扯到身后,迎身上前,转眼间便被乱刀砍死。 高诚来不及想什么,急忙捡起地上刀刃,继续厮杀。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三十多名亲卫,仅余下八人。高诚喘着粗气,望着同样喘息准备最后一波攻势的羌兵,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武艺虽然不差,可绝对杀不穿这二百人的围堵啊。 “君侯勿忧!”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顿时让高诚心中一惊、一喜 第133章 阎行之勇 “君侯勿忧,阎行在此!” 一声怒吼引起周边羌兵注目,只见一名年近三十的中年人,一手持矛,一手握刀,快步跑了过来。 中年人一身破旧札甲,其上铺满血迹,横眉冷目。面对这为数众多的羌兵,怡然不惧。 “有人来救,吾等护着君侯杀出去!” 一名亲卫换首左右,沉声道了一句,其余七人相继点头。 阎行速度很快,冲到一羌兵身前,矛尖一挑,便划破阻路羌兵的喉咙。随即近身一刀,照着一人面庞劈了下去。 羌人百夫长此时也感觉到了兴奋,君侯?那是汉人对封侯者的尊称,而陇县城内只有汉军诸将高诚,当的此称! 也就是说,被那几名士兵护在里面的汉将,正是高子明! “那是汉将高诚,杀了此人,将军必定厚赏!” 众羌兵闻言,也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人居然困住了汉军主将。 “杀!” 亲卫砍翻上前的几名羌兵,随即又是数人涌上前。 “汝等断后,吾等护着君侯杀出去!” “诺!” 话一出,五名亲卫当即脱离队形,硬生生用身体撞入东头杀上来的羌兵,负隅顽抗。 而其余三人则是分立高诚左右,拼命的往西边阎行所在杀去。 五名亲卫撞进羌兵人群,并未阻挡多长时间,便被汹涌上前的羌兵,乱刀捅死。 高诚拿着环首刀,刚斩杀一名羌兵,回头望了一眼,见后面再无厮斗,心中不禁一凉。 “君侯莫做停留,快!” 打头的亲卫勇力非凡,一手环首刀,连连杀贼。 高诚再次挥刀捅死一人,硬挨了左右两刀,来到那亲卫身前。一边阻挡着刺来的刀刃,一边抓准时机,斩杀羌兵。 阎行奋战短短片刻时间,矛挑刀砍,连杀二十余人。周围羌兵面对这凶猛的家伙,不禁咽了口气,自主让出道路。 望着相隔数步的高诚,阎行一喜,再度刺死一人,冲杀过去。 “君侯快走!” 高诚正在前面,突闻身后传来一声凄厉之声。回头一望,大惊失色。 只见两名亲卫已经身中数刀,更被羌兵抱住腰部,不得脱身。 手中环首刀不断挥舞,阻挡刀兵,然并没有用。总有羌兵能找到空挡,将冰凉的刀身,插入那滚热的身体之中。 只余下最后一名亲卫了,两人左右相倚,以图自保。 不到一刻钟的战斗,就让高诚感觉有些乏力,喘息不断。 握刀的手也湿腻腻的,上面尽是鲜血。 “当!” 高诚提刀挡住,正欲抽刀刺死那羌人。突然旁边一人飞来一脚,踹在高诚腹部。 一个踉跄,高诚立足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君侯!” 身边亲卫一惊,见几名羌人挥刀砍向倒地的君侯。当即转身,后背硬挨了两刀,趴在倒地高诚身上。 “噗嗤!”“噗!” 一顿乱刀砍下,亲卫趴在高诚身上,口吐血沫,目光迷离的看着下面高诚。 “君侯,小的……小的……无能!” “呲” 一柄刀直直刺下,穿过亲卫身躯,又刺入高诚腹部。 高诚上身微微一仰,随着刀身拔出,又顿了下去。 “杀!” 一杆长矛,瞬间插入几名羌兵中间,左右横打,阻断了这几人正欲挥刀刺下的动作。 阎行手中矛杆横扫,环首刀更是接连砍死一名名羌兵,终于来到了高诚身边。 见这杀神赶来,周围羌兵慢慢停下进攻,喘着气望着阎行。 趁此时机,阎行一把将高诚从亲卫身下拉了起来。 “君侯,可还能战否?” 高诚捂着腹部,任由阎行搀扶着,扫了周边羌兵一眼,嘴角一扬,笑声说道:“嘿嘿,大丈夫死则死矣,奋而杀贼,不枉此生!” “杀!” 两人一声怒吼,杀将过去。 阎行虽有勇力,可面对前后左右围堵的羌人,又要照顾受了伤的高诚,委实施展不开。 左挡右格之下,根本没能杀掉几个羌人,便已身负三伤。而长矛也已折断,只能依靠手中单刀,继续厮杀。 比起阎行,高诚要好上许多。腹部伤口,虽然血流不断,可并不太过严重,仅是入肉三分而已。加上身旁阎行相护,连斩数人。 而就在此危急之际,街口处突然转出一群汉兵,足有二三百人。 羌兵愣了一下,凝重的望着那兀然出现的汉兵! 两个羌兵百夫长也聚到一起,观望着局势,不敢轻易乱动。 “怎么办?要不,先杀了高诚跟那名将领?” “不行,那将领勇力非凡,汉兵距离咱们不过百步,时间不够啊!” 胡子拉渣的百夫长大眼一瞪,不甘心的说道:“这,总不能让到手的功劳轻易丢了啊?” “要是继续围杀高诚,咱们还能跑得掉?命都没了,要那大功干嘛?” “这撤,撤!” 这百夫长愤恨的瞅了一眼自街口慢慢走过来的汉兵,大声朝着周边怒吼。 仅余百来人的羌兵,慢慢退后,紧紧盯着那队汉兵。 华雄领着二百人马,皆是原甲士中的悍勇之辈。这百余个羌兵,自己还真没放在眼里。不过,自己的任务可是要寻找君侯,不能在此多多耽搁。 见羌人后退,华雄也手势一挥,二百人驻下脚步。其中跑出三四人,准备看看羌兵围攻的是何人。 “君侯在此,速速来救!” 阎行喘着粗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慢慢走来的士兵喊了一声。 嗯? 君侯? 几名士兵愣了一下,急忙朝着瘫坐于地的二人跑去。 便是后面的华雄,闻声亦是惊了一下,立即带人阔步上前。 “当真是君侯,快!快去找医者!” 一名士卒当即朝着后面跑去 其余人则是搀扶着高诚和阎行,往旁边的一处房屋中行去。 “卑职华雄,拜见君侯!” 嗯? 躺在脏兮兮的榻上,高诚不禁瞥了一眼自称华雄的人。虎背熊腰,络腮胡须 这算是什么? 上一次这么危险的局面,自己遇到了名将张任,现在又碰到了华雄? 非得要玩些刺激的,才能寻到名将吗? “华雄,且起身!” 高诚轻轻道了一句,正欲继续问道,却听见旁边阎行说道:“君侯,吾等还是要速速离去。羌兵虽然退去,但要不了多久,定然会呼唤别部再来。” 华雄点了点头,说道:“君侯,这位壮士所言甚是。吾奉盖使君之命,前来寻君侯,护君侯回内城。如今,还望君侯忍耐一下!” 高诚苦笑一声,这伤口干仗的时候不疼,可干完仗不是一般的疼啊。 华雄一挥手,几名士兵立即凑了上来,轻轻抬起高诚。 “嘶!” 这后背和腹部的伤,让高诚不禁倒吸了两口气。若非为了维持形象,真想嚎上两嗓子 还好,士兵们还没有蠢到家,找了块门板。 轻轻将高诚放到门板上,一行人迅速开始朝内城退去! 第134章 信骑 退回内城的途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唯独在内城城门附近,为了入城,展开了一场激战。不过,有内城兵马出城接应,倒也有惊无险。 只是,这躺在门板上,高诚挪移不得,竟然又挨了一支流矢。 箭矢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正好钉在大腿内侧的肉里。 见君侯突然中箭,周围汉兵吓了一大跳,急忙用身躯遮住,这才使得后续流失未能再中一发。 入城之后,双方士兵围绕的城门,酣战起来。 这一战,一口气打到天色暗淡,方才停歇。 高诚躺在榻上,医者已经包扎过了伤口。 看向旁边静坐不言的阎行,光着膀子,仅是上身便有伤口五六处。 “阎行?嗨~某记得之前汝来过陇县,对吗?”高诚疑惑的问了一句,随后又歪着脑袋,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应该是关中兵抵达大震关的时候,记得那时候是汝入城禀报消息!” “正是卑职!” 阎行应了一句,不再言语,目光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中兵还有多少人幸存?” 说到关中兵,高诚脑海中也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一夜,羌骑马蹄,踏碎了五千关中兵。 阎行回头望了一下,颔首沉声,说道:“行,原先与十几个部下逃出了战场。本想回大震关,可羌骑围堵的实在厉害。吾那十几个弟兄,饿死冻死了七八人。还有几人,被羌兵游骑杀了。” “随后,行昨日趁夜进的陇县城。与一群老翁、老妪为伍。今日上午,羌兵大队围剿,行仰仗勇力,这才杀了出来。不想,没过两个街口,便遇见君侯!” “五千关中健儿,尽殁于羌骑蹄下,皆乃诚之过也!” 想起那命运不济的五千关中兵,高诚也露出伤感之情。当时的自己见数万东城数万羌骑,策马回了西城外大营,这才作出让关中兵来援的命令。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李文侯居然给自己玩了一手瞒天过海。 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没有那五千关中兵,陇县外城依旧守不住。自己怎地就想起让关中兵来援了,平白折了五千健儿,使得数千户人家白幡高挂。 “君侯无需自悔!吾等关中健儿,既入军伍,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殁于沙场,乃吾等之幸!” “嗨~!” 高诚哀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陷入沉静,各有所思。 良久。 “阎行,汝可有字乎?” “回君侯,行字彦明!” “彦明?好字,从今往后,为某身边亲卫统领何如?” “这卑职何德何能?” 阎行略显惊讶,亲卫统领,那可是极其重要的位置。非亲信者不能为之,自己与君侯不过两面之会 “嘁,何德何能?说到德,彦明忠贞为国,单枪救高某于危难之际,乃大德也。更兼彦明有万夫不当之勇,冠绝三军,无人能及。” 高诚说完,沉静的注视着阎行的目光。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也总算是想起阎行是谁了。以前听别人说马超少年时,差点被人一枪杀了。而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位,阎行。 阎行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马超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呢。等马超成年,阎行正值壮年。虽然占据了正值巅峰的时期,可能下差点杀死马超,也绝非等闲之将。 比不上五虎,但肯定比五良强! “卑职谢君侯厚爱!” 阎行忍者身上伤痛,正身行礼。 见此,高诚当即抬手示意,口中说道:“彦明,无须多礼。诚得彦明,平羌更易啊!” 这一下,自己麾下总算是有能拿得出手的勇将了。华雄、阎行,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日后面对那群变态猛将,也不至于那么虚了。 一夜过去后。 次日一早,这间殿室内,便挤满了人。 宋斌痛哭流涕的趴在榻边,口中不断自责。 “君侯受此重伤,斌当死矣!” 想起老父的督导,还有远在洛阳的义妹,宋斌哀嚎一声,突然狂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自己怎么就那么贪生怕死呢?早知君侯遭此一劫,自己当日便是死,也要让君侯入内城啊。 “子文万万不可!某已经无碍,身上小创,何足挂齿!” 高诚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握住宋斌手臂,轻声说道。 “子明当日之举,实为不当。若非勋见势不对,遣华雄出城,子明岂非弃吾等而去矣。还望子明万事以三军为重,以国事为重啊!” 盖勋对于高诚的行止,也是大为不满。 这句充满了担忧的话语说出,让高诚不禁苦笑起来。谁能想到,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街道,自己偏偏被两队羌兵前后堵住了呢。 “今日羌兵没有攻城吗?” 听着外面没什么厮杀声,众将也都齐聚此殿,高诚不禁问了一句。 盖勋点了下头,说道:“没有。羌兵大部都已散入第二道防线内,数万百姓,怕是要遭劫难了。” “唉~诚之此策,与陇县共存亡,只是唯独使十万百姓平遭浩劫!” “只要能坚持到北军到来,便是吾等身死,又有何妨!” 傅燮此时站了出来,坚定一声。 北军。 不知北军到哪了! ———————————————————————————————————— 汉军收拾驮马、辎重车,准备继续西行。 数日功夫来,五万将士自谷城,行至华阴。四百多里地,平均下来每日行进五十里。放到这个时代,冠之一绝。 当然,这也是多亏了地处司隶,驰道广阔,驮马众多。 将士甲胄、军需物资,皆由驮马、牛车拉形。身负减轻,这速度自然能够提上来。并且,沿途城池无数,大军只需要简单扎营即可,亦是省下许多时间。 同时,军心士气的提升也是关键。 陛下丰厚的赏赐,以及对之后凉州战事的许诺,更让这些将士们心情激动。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战场去,砍上几个羌人首级。 朱儁此时正坐镇于中军,身边董卓、孙坚相伴,前军有周慎压阵,后军有宗宝维持。三军行进,荡起漫天灰尘,延绵十余里。 “报!” 一名信骑,跑的飞快,疾驰越过前军,直奔中军右车骑将军所在。 沿途将士无不端目,自西面来的信骑,定然是从长安发来。长安发的战报,不用想都知道是凉州战局。 这个时候,安西将军高诚,引兵一万,兵入陇县,对抗二十万羌兵一月之久的消息,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战绩累累的名将,一如既往的豪气冲天。 陇县城外七千骑,阵前大败八万羌骑。如此盛状,何人能及! “启禀车骑将军,长安发来八百里加急急报!” 信骑下马取下一信桶,交由朱儁身边亲卫。随即,转身上马,继续向东。他还要将急报传到下一个驿站,直至洛阳。 朱儁接过亲卫取出的帛布,张开一看,神色一惊。 ‘陇县城破,安西将军拒内城而守,望右车骑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短短的一句话,朱儁能够看出其中道来的陇县危局。外城一破,高子明麾下将士定然损失不晓,虽据内城,怕是支撑不了太久啊。 “报!” 又是一声高吼,只见从后军跑来一快骑。 “仲颖,汝且看看!” 朱儁皱着眉头,将手中帛书,递给董卓。 董卓正值英壮之年,身材魁梧,看着帛书,神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亲卫再度将信骑送到的帛书,交给朱儁。 朱儁打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直到眼前一黑,径直摔倒在车架内。 “嗯?将军!” 董卓一惊,急忙扶起朱儁,大声吼道:“速速唤来医者。” 中军一停,三军皆顿! 第135章 朱儁丧母 朱儁缓缓睁开眼睛,正见数员大将围在这里。 “将军!” 孙坚见朱儁苏醒,急忙呼了一声。旁边周慎、董卓、张超、宗员等人也立即上前。 “文台,汝等怎地尽皆在此?大军停了?” 朱儁皱着眉头,见众人汇聚于此,心中不禁着急起来,直欲起身。 “将军莫要多动,医者言将军急血攻心,休要静养!” “儁之一躯,焉能比凉州之重?陇县外城一破,高子明拒残兵守以内城,危在旦夕之间。三军将士竟因儁之病体,停驻原地?” “这” 面对朱儁的质问,众将皆是颔首不言。 快骑将消息传至长安,起码需要一日夜功夫。再由长安至大军所在,又是两日夜之劳。也就是说,此时距离陇县城破,起码已过三天。 而大军至今还在华阴,离长安还有数百里之遥,更不用说近千里外的陇县了。大军赶至陇县,尚需半月之久。这么长时间下来,陇县还能在汉军手中? 朱儁见诸将这副形态,心中略微一想,便已明了大半,顿感大失所望。 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向孙文台抛了橄榄枝。周慎、张超、宗员三人,本就是关东世族子弟。董卓虽是陛下心腹,但如今被子明抢去风头,怕也是心怀不满。 至于军中子弟,除去余下的北军一校步卒,一校劲弩手,余者皆司隶本地人士,与世家大族又是牵连不断。 纵观三军,竟无一人愿以国事为重,弃私怨于旁! 想到这,朱儁哀叹一声,说道:“都回去,本将无碍!” 刚刚说完此话,一时间心胸气闷,朱儁突然俯身,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随即,猛然倒在榻上,再陷昏迷! “将军!将军!” 几员大将,见朱儁再次吐血,急忙上前。 医者本就未曾远离,刚回帐不久,便再度被亲卫拉了过去。 “不是交代于诸位将军吗?车骑将军急血攻心,不得多动,不得动气,怎地又唉!”年岁高挑的医者,不满的看了一眼帐内诸将。 一番话说的众人苦笑连连,却又无法反驳。 “行了,几位将军先回去,这里交给老夫即可!” “那就拜托医者了!” 孙坚恭敬的行了一礼,凝视着榻上躺着的朱儁,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帐。 ———————————————————————————————————— 董卓刚回到帐内,外面亲卫便入帐禀报:“将军,佐军司马阎忠前来拜见将军!” 阎忠?他原先不是在做皇甫嵩的幕僚吗?怎么还在军中? 董卓疑惑了一下,点下头,说道:“请其入帐一叙!” “诺!” 稍后,身披甲胄的阎忠走了进来,率先拱手一礼,说道:“忠,拜见中郎将!” 董卓嘿嘿一笑,急忙起身上前,亲昵说道:“伯义兄羞煞卓也!公乃凉州名士,卓何德何能,受公大礼!” 阎忠面无表情,看了董卓一言,收拢自身,径直坐到一旁。 董卓见阎忠如此无礼,也是神色一冷。自己可是给足了汝这凉州名士面子,居然还如此桀骜? “不知伯义兄,此来何为?” “哼,董仲颖,汝当真要为了那莫须有的私怨,弃凉州父老于不顾?” 阎忠冷哼一声,质问董卓。 三军一停,阎忠便知道大事不妙。果然,朱儁昏厥,诸将整军扎营。如此一来,北军将士赶至凉州,必然蹉跎下去。高子明也逃不过此劫矣,凉州百姓更要身陷羌骑蹄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只恨那久居深宫的天子,居然听信宦官谗言,去左车骑将军之职。不然,以皇甫将军的威望,那宗员、张超、周慎岂敢肆意妄为? 董卓闻言也顿了一下,说道:“伯义兄,卓亦有难为之处啊。宗员、周慎、孙坚、张超四人皆听命于袁家,某又能如何?再说,北军上下皆是司隶人士,卓先前又败于广宗,军中谁会听从卓之号令?” 阎忠正欲说些什么,却又放弃,哀叹一声,冲着董卓拱手一拜,言道:“既然如此,仲颖自便。忠不才,先行一步!” 说完,阎忠起身出帐。 董卓望着那背影,眉头紧皱。 陇西深陷羌人之手,自己家小父老皆在临洮。所幸董家世居陇西,与羌族各部交往甚密,不至于有危难之机。只是,凉州大地,数十万汉民,怕是此次之后,再难为自己所用啊。 自己也想兵进凉州,这简直就是自己收敛凉州民望的最佳时机。可正如先前所说,周慎等人掌握三军大权,朱儁病重,自己根本调不动北军的一兵一卒! 至于高子明,自己还真未放在心上。其望虽已压过自己,但终究只是一边将,在朝中毫无根基势力! 相较之下,自己任过并州刺史、河东郡守,更兼出身凉州,以前又与张奂关系密切。这些都为自己在朝堂上,打下了不少的根基、关系。 阎忠离去之后,当即便卸下印信,留书一封,径直策马出营,奔向凉州。 当朱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缓了一会后,朱儁这才起身,来到桌案前。 拿出怀中深藏的帛书,望着其上一个个字,老眼中不禁流出泪水。 “阿母啊,汝怎地就去了呢?孩儿刚至显贵,您享福的时候到了,怎就偏偏” 伤感之下,朱儁咳嗽声不断,却抑不住那不断生出的自责、悔恨! 良久。 朱儁取来笔墨纸砚,分作两书。 收笔。 朱儁望着窗外夜色,寒风时不时溜进一些,惹人生寒。 “义真兄,老弟怕是要辜负与汝了。” 陇县内城。 数千将士再度击退羌兵的夜袭,已成废墟的陇县,重回寂静! 两个时辰后。 第二道防线之内,再度响起一阵阵厮杀之声。 数万百姓,趁着羌兵沉睡之际,突然杀出。将那些小股的羌兵,杀了个一干二净! 次日一早,李文侯听着手下报上来的损失,恼火万分。 陇县外城是破了,可残余汉兵依然死守内城。 这无事,内城城小,早晚能破。可这城中散落的汉民是怎么回事,清剿那么多遍,怎么还有这么多? 昨日白天,在城区内,损失兵马近五千人。夜间,又被汉民趁机偷袭,折损兵马两千余人。虽然杀的汉民数量也不少,可总是自己亏啊。 “传令全军,暂缓攻城,所有人给本将清剿那些汉民!” 第136章 惑敌 无数羌兵聚集在陇县城区之中,清剿着那些躲在疙瘩角落的汉民。 这些时不时趁机偷袭的汉民,委实引起了羌兵的愤恨。他们激战一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了,还要防着汉民偷袭,着实难受。因此,在今天的行动之中,那是格外卖力。 将近十万余人,杀入各个街坊,带着誓要杀光汉民百姓的决心。 而与此同时,稳定了冀城周边的张任,也率领大部兵马,走出冀城,来到略阳。 略阳与街泉亭以及陇县的距离,都相差不多,约四五十里左右。陇县虽然以及丢失,可略阳依旧与街泉亭形成犄角之势。 张任领着两万孱弱的丁壮,以及精锐的六千汉骑,驻扎于此,眺望东方陇县羌军主力。 又接连和街泉亭的夏育联系,无形之中给羌军极大的压力。 尤其是游猎于陇县城外的三万羌骑。 城内大军忙着清剿汉军,这三万羌骑只能由北宫伯玉带领,威压街泉亭的汉军,使其不敢生乱。 可没想到,这冀城的兵马居然跑了出来。 对于冀城的两万步卒,以及六千精骑,羌军游骑看的清清楚楚,可北宫伯玉却无法作以拦截。 拥有着六千汉人骑兵的冀城兵马,想要将其赶回冀城,最低也要两万兵马。而且还要保证战事如同自己所想的顺利,不然根本不足以对汉军造成威胁。 但自己只有三万兵马,若是街泉亭的汉军所有动作,轻而易举的便能攻下城外军营。那对于城内羌兵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打击。 粮草本就不多,大营若是再有所失。十几万兵马,恐怕要立即撤回金城、陇西。 最终,北宫伯玉眼睁睁的看着汉军一路自冀城,跑到略阳境内。寻一险要之地,安营扎寨。 对于这略阳的汉军和街泉亭的汉军,北宫伯玉仅想着守住城外军营。只要李文侯彻底剿灭城内汉军,一切都很容易解决了。 自己三万骑兵,对付这六千汉骑,四万步卒,还真有点麻烦。 只是,北宫伯玉觉得自己已经很给汉军面子了。自己坐拥三万精骑,想打就打,想跑就跑。为了大营,这才放弃踏营的心思,可尔等汉军居然还敢上来找事? 六千精骑列阵与城外羌军大营前,蓄势待发。 羌军营寨原本距离陇县有十里之遥,如今外城一破,这营寨也往城墙靠近了些。 汉人骑士,望着远处横卧平原的陇县,听着那边时不时传来的一阵厮杀声,不禁激昂不已。 外城告破,放到其余城池,恐怕守军连内城都不愿意守。因为外城告破时,想要逃走还算容易。可一旦进入内城,继续抵抗。内城一破,怎么都跑不出去了。 因为别人已经控制了外城四处城门,以及重要街道路口,想要逃脱,难如登天! 守在陇县的是谁,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凉州冉冉升起的将星。虽不过二十有二,便已威震天下,功绩累累。 除了高子明之外,还有凉州名士盖勋,盖使君! 盖勋的一生,都付给了凉州百姓。 其年轻时,在本地多有扬名。成年后,任汉阳郡吏。随后又南下平蛮,升任汉阳长史、郡守。最后又因良好的品行,为张温看重,提为京兆尹。 现在再度回到凉州时,已是身列使君之位,封疆重臣。 这大半生以来,盖勋仅仅在益州一年有余,在洛阳半年,在长安半年。其余四十余年,都长久处于凉州大地。几十年下来,凉州汉民、羌人谁不知晓盖君之名? 北宫伯玉望着眼前的汉骑,也是有些抓狂。 六千汉人骑兵,应该能打! 没有那种具装甲骑,羌人勇士,可未必差到哪去。 只是,这些家伙也是骑兵。也就是说,其完全可以打不过就跑。自己若追,汉人步卒肯定会有埋伏。要么伏击自己精骑,要么偷袭大营。 而不追的话,那岂不是使得汉骑愈加张狂。自己还如何以三万骑兵,震慑住这四万汉军步卒以及数千精骑? 一个大营,使得北宫伯玉陷入了犹豫不决的状态,也将其原本来去如风的精骑,捆在了大营附近。 “传令下去,让游骑撒开,方圆二十里内全都要给本将搜索一遍,看看没有汉军步卒。其余人马,随本将出营,与汉骑交战!” “诺!” 最终,北宫伯玉还是觉得要打击一下汉骑的嚣张之状。 将近一千的游骑,迅速自营门而出,分散开来,奔向远方。 程银看着那一队队的羌兵游骑,会之一笑,莫不作声。 直到那一队队羌骑主力,出营列阵。 两军阵列完毕,顿时旌旗凛凛,双方骑士无不是激动非凡,静待大战将起。 而此时,程银却是微微一笑,冲着传令兵,说道:“传本将令,全军后撤。” 传令兵一愣,不解的看了一眼程银,彷佛不敢置信这条军令。 嗯? 程银侧脸盯着传令兵,目光渐冷。 传令兵被程银的目光吓了一大跳,急忙应声:“诺!” 军令一下,六千精骑各部顿时一片哗然。 只是,军令如山,这也只能后撤了。 汉骑后军先退,然后中军,最后才是压阵前军掉转马头,朝着后方跑去。 “羌骑可曾来追!” 退出数里之后,程银问道。 不一会,斥候传回讯息,羌骑并未来追,反是回营。 嗯~ 程银点了点头,说道:“传令下去,调转马头,兵发羌军大营。” 哈? 传令兵又是一懵,这到底在搞什么啊? 命令一下,其余诸部也是疑惑不解。 当六千精骑再度回到羌军大营前,刚刚上了寨墙的北宫伯玉,倒吸一口冷气! 这汉将到底在干嘛,既然不准备打,那又回来干嘛?就为了恶心自己? 北宫伯玉这回没有出动,三万骑兵,来回出营动静可是不小。万一这汉骑还不与自己交战,那岂不是又白跑一趟?而且,这些家伙不等交战便跑,然后又回来装模作样,怎么看都像是有埋伏。 “不用管这些汉骑,哼,其引诱吾等,定然后有伏兵!” 与身边主将交代一句,北宫伯玉走下寨墙,回到帐内。 而城外程银,见羌骑不再出营,也不禁大为失望。只是命人上前谩骂,其余人等原地休憩。 然,数十里外略阳境内的汉兵则是收拾好了一切,朝着陇县靠近。 与此同时,北面街泉亭的夏育所部,也领着兵马拔营而起。 第137章 会军移营 略阳境内的张任所部,最终与街泉亭的夏育所部会合一处。 近四万步军,下寨于羌军大营西北十里之处,遥望陇县。 “什么?” 听到斥候报上来的消息,北宫伯玉不禁愣住了。想着营外依旧骂阵的汉骑,不禁火冒三丈。 “传令下去,精骑尽出,随某杀光汉军!” “诺!” 汉军四万步卒趁着自己大一早就被汉骑牵扯,居然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十里外安营扎寨。也就是说,自己压制汉军的任务彻底失败了。 十里距离,快速行军的话,要不了三个时辰,就能抵达陇县。骤时,会对城内战局造成什么影响,谁也不知道。 数千精骑率先出营,准备袭击在营外骂了半天的汉骑。 不过,程银可不是傻瓜,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么久的时间,步军主力应该已经下好营寨了。 “撤军回营!” 六千精骑,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后面预定的营寨位置。 几千羌骑追了两三里,便停了下来,等待主力大军的到来。 三万骑耗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全部出营,随后在北宫伯玉的命令下,直奔西北方向的汉军营地。 汉军步卒扎营在此,大营必然受到其威胁! 羌军扎营之术,本就比不上汉军。论攻城拔寨,更不是汉军的对手。若是汉军趁夜聚兵营外,天亮攻营,三万骑兵根本守不住营寨。 骑兵下了马,坚守营寨,怎么可能比得上来回游走呢? 当震天的马蹄声停下时,北宫伯玉已经率军来到了汉军营寨之前。 汉军步卒并未分兵扎营,只有游离在营外的六千精骑。大营是一个足足占地数里的营寨,外围一丈半之高的寨墙,环绕一周。 其外,洒满了铁蒺藜,又有数层拒马环绕。可见汉军这么长时间来,一直在为迁营一事做准备。 其内,北宫伯玉虽然看不到营寨布置,但也能明了汉将心思,里面肯定是准备了对付骑兵的工事设施。 攻打汉军营寨,这是万万行不通的! 自己有信心在野战中,以三万精骑击溃那数万汉军步卒。可若是攻打汉营,唉~ 北宫伯玉叹了一口气,望着严阵以待的汉军营寨,不禁陷入苦思。 这真是打也不好,不打也不行! 攻营肯定是拿不下,便是这三万骑损失殆尽,估摸着都破不了汉营。可不打的话,就只能围住汉营,使其步兵主力不得妄动。但营外还游离着六千汉骑呢,他们若是偷袭大营,或是游走于陇县城外,又当如何是好? 陇县城内的局势,已经彻底偏向了自己一方。城内汉军只不过是在负隅顽抗,一旦汉骑出现在城外,定然为守军知晓。骤时,城内守军士气大增,想要彻底歼灭又要难上三分。 “命左部万骑牵制汉军骑兵,勿要使其轻易抵达陇县。其余兵马,随某原地休整,封堵汉军步卒。另外,再择人立即汇报城内李将军。” “诺!” 一万精骑当即离开大队,直奔右侧聚集的汉军骑兵跑去。 见有羌骑来追,程银也没有交战的打算。自己若是在营外跟羌骑打起来,营内步卒肯定支援不了。 “走!” 数千汉骑在程银号令之下,再度回身,直奔羌军大营所在。 万余部骑也立即尾随上去,以防汉骑袭营。这个时候,大军主力尽发,营寨内留守的人马不过千余人。 而北宫伯玉对这些熟视无睹,目光一直盯着汉营! 程银袭营的打算没有成功,那些羌骑的控马之术,还是要比自己麾下将士强上三分。万余羌骑吊在屁股后面,根本没有那个机会袭击羌营了。 一个转身,六千汉骑越过汉营,直奔陇县南城处。 羌骑无奈,也能加速前进,希望能赶在汉骑抵达陇县前拦下他们。 城外一万六千余骑兵的狂奔,自然引起了陇县城头上的羌兵注目。 当李文侯得到消息时,也是愁容满布。汉军骑兵都已经来到陇县城外了?北宫伯玉呢?其麾下可是又三万精骑呢? 没过多久,北宫伯玉派的信骑也将汉军迁营的讯息传了过来。 一番询问之下,李文侯总算是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所有的经过。 对于北宫伯玉的大意,李文侯没有作任何计较。汉将多有谋略,这是华夏周边胡夷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过,这汉骑来到城外,会让守军士气大振,倒是一件烦人的事情。城区内藏匿的汉民,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仅是昨日一天功夫,就斩杀不下三万人,降者也有数千。 再加上以前斩杀数目,零零总总的将近七万余人。想来,那些汉民也都应该杀的没几个了。 今日过后,明天便可以全力攻打内城。 只要内城一下,再迎战城外数万汉军不迟。只是,这大汉帝国的北军主力何时赶到,让人有些担心。游骑已经洒到了大震关后面的三辅之地了,可依旧未曾见到北军踪影。 莫非这北军去安定郡?自安定南下? 想要去安定郡,汉军根本不需要经过三辅一带。河东郡便有渡口蒲坂,由此渡过大河后,不论走上郡还是左冯翊(yi),都能进入安定郡。 最终,思忖良久,李文侯这才作出判断。 北军应当不会进入安定,这么长时间了,陇县将破的消息,汉军肯定知晓。其主力精锐北军若是去安定郡,一旦自己拿下陇县,便可直入三辅,肆虐司隶。 那汉帝刘宏,不至于连这点眼光都没有。 照这样看来,那北军至今还未抵达长安?也就是说自己的时间还有一些,足够了! 李文侯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望着桌案上摆的舆图,神情自得。 城外骑兵,并未产生激战,两军绕城一圈,再度跑回了大营附近。 随着天色暗淡下来,这一日又过去了 陇县城内、城外兵马,尽皆陷入宁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那时大战再起。 同时,仍旧还在华阴的北军,在朱儁威压之下,诸将同意明日继续行军。面对南以调动的麾下诸将,朱儁也不禁赶到乏力。 这世家,当真如此误国! 远在洛阳的大汉天子刘宏,也迟迟未眠。冷风吹进敞开的窗户,龙体轻咳两声。刘宏毫不在意,依旧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景色。 城内许多人都没有入睡,都在等待着西方的消息。 第138章 阎象 公元185年,中平二年,一月十七日。 恢弘的凉州三千里大地,早已不复往日盛状。 一场持续不过四个月的羌人叛乱,彻底使得这片土地,荡起无数烽火。 陇县城内,一队队羌兵再度聚集在内城外。简易云梯、冲车,数不胜数。十万兵马围堵,看着内城中的汉军将士,无不是头皮发麻。 诺大的陇县,除了内城,皆以落入羌军手中。 第二道防线,在昨天晚上,正是告破。这道拖了羌军足足四日之久的防线,八万百姓,两千余汉军将士,终究敌不过十几万久经沙场的羌人。 内城之中,仅仅余下六千将士,壮勇千人。余者,皆是妙龄女子,以及十四岁一下的孩子。 高诚伤势已经渐渐转好,能够下榻走路了。倚靠在门旁,望着天空中飘落的一点雪花,沉闷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 北军?自己已经不指望了! 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可能不明白? 自己来到凉州时,已是去年十二月份,历经大战已有两月。而北军在自己从广宗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张宝。余下的些许黄巾余孽,根本用不了十天功夫。 可是三月时间已过,北军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北军赶不来了。这场战争,从自己出发那一刻,就注定只是凉州人的战争。 陛下、天子? 刘宏肯定是想早日平定这西凉羌乱,但 呵呵~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中国历朝历代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北军能够拖延这么久,还真是让关东世家煞费苦心啊! “呜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打断了高诚思路,目光不禁望向看不见的内城城墙。 羌军的猛攻开始了 这座凉州最大的城池,可能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高诚拖动着孱弱的身躯,回到了房间之中,来到桌案前。 笔墨齐备,又取来一张白色帛布! 该写些什么呢? 陇县城外的夏育、张任,听着十余里外传来的震天号角声,充满了担忧。 可营外两万羌骑,让所有人都不敢有所异动。 十几里地,不远 可想要在这十几里地中,防住羌骑的进攻,实在太难了。 缺乏箭矢、缺乏甲胄,甚至四万人中,有一般人只是壮勇。他们仅仅经历过短时间内的训练,对阵羌军步兵,或许还能一战。可若是面对骑兵,难! 而在遥远的洛阳城内! 刘宏看着手中的战报,大惊失色! 陇县外城已破? 这多久之前的战报了,八百里加急,就算是换骑换人,速度再快,也需要七八日功夫,才能送达洛阳。也就是说,拢县,现在已经没了。 或许,羌军已经在攻打大震关了。 又或许,已经杀入三辅 “北军呢?现在在哪?” 刘宏不禁怒吼一声,心急如焚。 “回陛下,北军昨日刚刚传讯。北军即将抵达华阴,再有四五日功夫,便可至长安。有北军在,定然能于三辅之地,拦住羌逆!” 身旁随着的张让,急忙上前说道。 刘宏猛然瘫坐,自嘲说道:“哈哈,北军将到华阴。三个月的功夫,才到华阴?哈哈~” “陛下!” “滚!都给朕滚,滚出去!” 刘宏突然发火,冲着张让,还有空无一人的大殿,大声怒吼。 “是是是,老仆这就滚,陛下息怒啊!” 张让当即劝说了一句,匆匆退出大殿。 空无一人的殿堂之内,几道黑影,也闪烁身形,跳出殿外。 “哈哈~哈哈!!!” 包含着复杂情绪的大笑声,久久回荡。 城内高府之中。 郭嘉一身长袍束身,一纶羽扇摇曳,迈着松散的步伐,缓缓走向一间厢房。 “见过郭先生!” 两名守在门口的亲兵,恭敬的朝着郭嘉行了一礼。 数月以来,这诺大的府上,几乎无人不佩服这年纪轻轻的郭奉孝。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但凡有何难事,只要求问这位小先生,都能得到解决,而且还合乎人心。 当然,也有例外! 高家女君姜氏! 自打身边侍妾,被郭嘉拐跑一个后,姜纾对于郭嘉的态度一直不好。 自己身边的侍妾,那可是为郎君准备的,汝一区区幕僚,居然也敢觊觎。 不过,时间久了,姜纾也发现这个年岁十五的小家伙,什么脾性了! 好酒,喜风月。 一日无酒,便要大吵大闹。洛阳章台,更是处处流传郭奉孝之名。 其不论诗赋,不论雅奏,不论策论,皆乃上人。更兼其风流倜傥,不谙世俗,深得那些章台女子厚爱。 嗯,这其实挺好的不是吗?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郭嘉外貌非凡,见者无不惊讶其容貌。再加上才华横溢,时间一长,姜纾自然也对郭嘉改观了很多。 直到那一天 姜纾亲眼看见这家伙,使以手段,从小周瑜手中坑蒙拐骗后,再次对郭嘉有了新的印象。 感情这家伙的诗词歌赋,还有雅奏,都是从小周瑜手里坑过来的? 没有大肆宣扬! 这种有损夫君威严的事情,姜纾不会去做。因此,郭嘉名声日益见长。 而此时,心情正好的郭嘉,走进了厢房之中。 “阎象先生,今日可好?” 阎象年岁三十有余,蓄有长须,手一捋,闻声说道:“嘁,汝这小子,可算来了。来,与阎某手谈几局!” 郭嘉嘴角一抽,有些不大愿意。 这家伙说真的,手谈还真不怎么样。要不是自己多次让着他,哼哼~ “别说那些没用的,十首词赋已备下!” 阎象见郭嘉不动声,扭头看了一眼这小子,指着身边一沓帛布说道。 “唉呦呦,先生客气了啊!来来,小子陪先生好好下两局!” 郭嘉当即喜笑颜开,坐到阎象对面。 再度赢了一把后。 阎象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冲着郭嘉说道:“汝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生了一副好眼睛。唉~阎某养气多年,竟也能被汝看出心思来,奇哉!” “嘿嘿,阎象先生谬赞了。再说,小子的心思,不也被先生看的一清二楚吗?” “行了,什么时候,那高子明来请某了,某再出门!” 郭嘉嘴角一瞥,不满的说道:“嘿,汝这话说了这么多遍,就不能换一句吗?” “嘁,说起来,高子明那家伙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啊!” 阎象盯着郭嘉的眼睛,说了一句。 凉州局势,自己也没少思虑过。毕竟,被关押在这厢房里。除了能听门口亲卫讨论凉州战事外,也无他事可做。 “主母已有身孕,嘉虽不才,亦当报当日一宴之恩!” “奉孝大义,一宴之恩,象听闻不下数十遍,唯敬二位!” 第139章 朱儁请辞 夜色落下,陇县内城中陷入寂静。 白天一日的攻防,使得内城岌岌可危。兵力的缺乏,让盖勋、傅燮二人无力适从。内城城小,六千人,足够收城了。可奈不住外面羌军,不要命的攻城啊。 便是个羌兵换一个汉军将士,那也绝对是汉军率先崩溃。更不用说,早已消耗殆尽的弓弩手以及箭矢。没有了远程火力,羌人弓手的嚣张气焰大幅上升。 “战死千人,伤亡六百。城外羌兵的损失,应当在五千上下。”众将汇聚在高诚养伤之所,傅燮拿着竹简,将刚刚统计的伤亡数据报给高诚。 “君侯,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天,陇县必破无疑!” 盖勋的目光,一直盯着歪靠在榻上的高诚。 第一天伤亡一千六百人,那么明天的伤亡便不下两千,后天伤亡更大,再往后基本上就没人能守城了! 高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却是微微一笑,望向室内诸将,说道:“怎么,怕了?城内近十万百姓已经伤亡殆尽,吾等莫非要弃城而走?” “回去休息,明日本将亲自坐镇。拢县城内葬了十万父老乡亲,城亦愿同葬于此!” 盖勋眉头皱了一下,没说什么,行礼告退。 其余人见盖勋都没说话,自然也不敢再言退走一事。君侯所言不差,十万人都死在了陇县,也不差自己一个了。 待到众人离去,高诚才又有所思。 这些人无不是英才俊杰,可都被自己绑在陇县这个死局之中。 或许这就是人的自私,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些自己人垫背? 不, 应该是孤独,自己本就是孤独一人。若是还孤独的走在黄泉路上,岂不是 唉~别怪自己心狠。 十万汉民都死了,谁敢逃,自己就杀谁! 高诚慢慢闭上满是杀意的眼神,感受着这世间最后的美好时刻。 —————————————————————————————— 高府之中。 郭嘉凝着眉头,匆匆回到书房之中。 “代汉者当涂高!” 这是一句谶语,昨日还未曾有所听闻。可今日晚间,慕然传了出去。 短短不过三两个时辰,似乎整个洛阳人都知道了这句话。 当然,这句话并非无中生有,其出自汉武帝时期的叹语。 “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知道这句话的人有很多,但所有人又当作不知道。如今,突然揭开这层布,一句诛心直言,弥漫洛阳。 当涂高也,其中隐喻再明显不过了! 便是郭嘉自己,也无奈的苦笑一声,这句谶语用的当真简而明了。 高诚,高之一字,已经正应涂高中的高字。偏偏诚之一字,又有谐音通程。途,指的便是路,与程字又有相应。 “唉~这可真是难办了!” 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可其却从来不缺乏杀伤力。就连出现天灾,都能惹起皇帝撤换重臣。更不说呼应此谶语的高诚了,陛下心生忌讳已成必然。 郭嘉越想眉头紧的越狠,大局不妙啊! 君侯在陇县,与羌军交战。如今已过三月之久,二十万羌军攻城,怕是早已岌岌可危。期待北军救援,如同旱地以求甘霖。 这谶语一出,不论是陛下心中起疑,还是朝中重臣施压。北军,都将慢下速度来。 陇县一败,君侯若败,不是战死沙场,便是为陛下以兵败之责除之。若胜,君侯全得凉州民心,声势大涨。只会致使陛下心中忌讳加深。 骤时,以赏功之名,召回洛阳,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矣。 怀着难以释怀的心情,郭嘉最终还是没有写下帛书。君侯留自己在府中,为的便是解决这些勾心斗角之事。 躺在榻上,郭嘉转头就将此时丢到一旁。 自己心已生乱,不若休憩后,再作计较。反正谶语已经传遍洛阳,自己也不可能作出动作。 而此时深宫之内,刘宏望着案上帛书,沉默不言。 这大汉是怎么了? 谶语? 必然是关东世族所为,除了他们,没别人了! 自己忌讳高子明吗?忌讳,可目前来看,还是要先解决掉世家! 他们的力量太庞大了 高子明深陷陇县,那已经被攻破的城池,尚不知其生死。偏偏这个时候谶语出现了,两个时辰,就传遍整个洛阳。这些世家眼中,还有没有朕。 “绣衣使者!” “卑职在!” “给朕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拢县外城城破的消息,到底是谁渗漏出去的。尤其是宫里,查到一人,给朕杀一人!不论尊卑!” “诺!” 绣衣使者一去,刘宏再次陷入沉寂。 有人将陇县城破的消息传出去了,不然这句谶语不会这个时候出现。 那些世家大族的心思,真当自己看不明白吗?想要玩阳谋,逼着自己杀高子明? 哼~ 朕便是要杀高子明,也要先杀了你们! 控制北军,尔等可是犯了大忌! 朱儁送来的帛书,言中之意,皆是请辞。这封一样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帛书,上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的清清楚楚。周慎、孙坚、宗员三人倒向世家,而张超本身便是世家中人。 董卓一人,竟被麾下将士架空,左右调动不得。 而朱儁又因丧母,众将不济国事,患得重病。五万北军将士停驻华阴,不再动弹。 这一件件事情,世家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高子明必须死。 便是其现在已经生死不明,世家大族依旧用谶语补上最后一环,当真杀人诛心啊! “让父,传朕旨意。着右车骑将军朱儁,归乡守孝。加平西将军何苗为车骑将军,假节,加都乡侯,总统五万北军将士。再派天使,带朕斧钺,亲赴军中,着北军诸将立即整兵西进。天使随行,至长安归,沿途但有不从者,一律先斩后奏!” “诺,老仆这就去安排!” 刘宏已经拼命了,斧钺出,若是还不能强行压下世家大族的想法。那自己真的要跟关东世家,撕破脸皮,正面交锋了! 不过,何苗能力不足。朱儁归乡守孝,那就只剩下皇甫嵩和卢植二人了。 卢植,不行,不行! 这人出自世家,虽然忧于国事,但未必不会被世家以手段拉拢。 皇甫嵩的话,能用! 可前些时日,自己刚刚撤了皇甫嵩的职,转眼便再度起用,多有不妥啊! 第140章 棋局 次日一早,郭嘉便早早起来,跑到阎象所在的厢房中。 “按照奉孝的推测,高子明这一局怕是要完败啊。” 听完郭嘉的猜测以及推断,阎象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哀叹一声。 郭嘉嘴角一抽,看着阎象,颇是急切的问道:“阎象先生,在下心中已乱,还望先生指教啊!” “嘿,小子,你可别忘了,老夫乃是袁公路麾下,亦是世家之人。去年,那高子明的手下大将,差一点就把老夫给砍了!”想起当初马踏军营的那一幕,阎象依旧心有余悚。 “还望阎象先生相助!” 郭嘉起身躬身行礼,态度诚恳。 然阎象瞥了一眼,却是说道:“奉孝啊奉孝,汝看他人心思如此之准,可曾想过高子明心中所想?” “这” 郭嘉愣了一下,想不通君侯心思,与破局有何关联? “还请阎象先生指教!” “罢了罢了,吃了这么久高家的食饭,某与奉孝解惑!其有不臣!” “嗯?”郭嘉凝了下眉头,疑惑的问道:“阎象先生,君侯如今已于世家决裂,能存于朝堂,皆靠陛下庇护,岂会有他想?” “嘁,汝郭奉孝难道不想辅佐汝家君侯,成为梁冀、窦宪这等人物?” “阎象先生,嘿嘿” “行了,汝那点小心思真当某看不出来?汝想证明自己的才华,而选择了高子明。高子明却是不仅仅是梁窦之流,他想做伊霍,甚至王莽!” 说到最后,阎象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郭嘉,观察着郭嘉的一举一动。 郭嘉颔首作思,良久这才感叹一声,说道:“也就是说,君侯从未将世家放在眼里?” “不错,不错,真是聪明啊!”听到郭嘉的回答,阎象不禁两眼发光,这可是自己思虑数月之久,才发现的问题。而郭奉孝,仅是经自己旁敲侧打,便已明了。 “说的不错,汝家君侯,或许有那么一刻将世家放在眼中。但现在,其绝对不再视之为敌手。反而,陛下,将会成为他的敌人。” “可世家依旧不可小看,便是陛下想要压下世家,已是踌躇!” 阎象点了下头,认同郭嘉都世家的看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的确,世家让陛下很是头疼。可奉孝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世家与陛下,皆身处朝廷这一局中。规则限制之下,才能纠缠如此之久。而如今,汝家君侯” 说到这里,阎象莫名一笑,看向郭嘉。 而郭嘉转头看向旁边的棋盘,脑海中来回思忖。 局中?局外? 君侯依旧在大汉帝国的官场之中啊,可按照阎象的意思是,君侯已经跳出来了? 不对不对 对了,凉州! “不对不对,君侯虽然身在凉州,可这盘棋,君侯未曾出!” “奉孝,汝还年轻,再有三年沉浮,便会明了。汝家君侯兵出凉州,自有其一番打算。身处凉州,世家大族想要针对于他,只能从北军下手。而世家只要一动北军,陛下定然如坐针毡。” “此其一也,其二,凉州一战,不论胜败,只要高子明还活着,陛下就一定要用他。皇甫嵩因袁公路之事,已被陛下心疑。卢植虽乃海外大儒,可终究出自世家,不能为陛下信。相比起皇甫嵩、卢植二人,朱儁的威望要低上不少。” “世家只要一动北军,朱儁必然镇压不住。要么倒向世家,要么去职请罪。这个时候,整个天下能够担任起平羌大任的便只有高子明了。” “而凉州一战若是死中得胜,或是后续剿灭羌人,高子明在凉州必然如日中天,威望无人能及。到时候,只需养寇自重,便足以让陛下踌躇两难。而关东世家,也将眼睁睁看着高子明,收凉州、关中之众,坐断西北,虎视中原。” “甚至,还有聚兵造反之可能!别忘了,这天下,乱民四起,黄巾余孽密布。只需时机一至,扬兵出关,便可直取洛阳!” 阎象洋洋洒洒一大篇,说的郭嘉两眼放光。真要是这样,君侯莫说成就伊霍之大权,便是搅乱天下,横扫六合,改朝换代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咦~哈哈,原来如此! “嘉,谢过阎象先生教诲。” “嗯,不错,以静制动,才是破局之法。不需要做什么,高子明毫无危险,因为陛下目前还需要他这把利刃。平定各地霍乱,震慑世家,没有高子明可不行!”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先前是嘉心急了。陛下乃聪慧之人,必然心中有所计较!” “不过,莫要大意。一旦陛下有所举动,世家中人,便会知晓此策无用。一策失,必然再生一计。莫要大意,这才刚刚开始!” “非也,世家想要找君侯的麻烦,嘉岂会让其如此猖獗?” “哦?奉孝莫非有反击之计?” “不错,某可助陛下一力,让世家也好好尝尝谶语的滋味!” 阎象眼睛一眯,又是谶语? “不知奉孝意欲何为?” “阎公先前提到袁术,其字公路啊。高者,可并非独指高姓,更有高门大户之意。而袁公路的字,可是更加与涂相符啊!” 郭嘉顿时眉开眼笑,一边说着,一边扬起嘴角。彷佛已经看到袁家上下,被这自己搞出的谶语反伤的模样了。 阎象点了点头,郭奉孝论起急智,比自己还要更胜三分啊。 “阎公且先休息,嘉便不打扰了。哦,对了,章台有位女子,慕名阎公,稍后便至~!” 阎象见郭嘉欲走,刚端起茶水呡上一口。 却突然被郭嘉后面这句话给呛了一下,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跑走的郭奉孝,无奈的笑了一下。 也不错哦,几个月的时间了,总得需要花红绿柳点缀一下。 ———————————————————— 袁府之中。 袁逢躺在小榻上,观望这院中雪景。盖着厚厚的毛毡,时不时还轻咳两声。 “阿兄,陛下已经作出决断了!” 袁隗从门口走进,来到袁逢身边,将一张字条递到袁逢手中。 袁逢看了一遍又一遍,眯着的眼睛,也渐渐睁开,露出那浑浊和精明掺在一起的明珠。 “呼,陛下果然非常人也!好了,去各世家好好捧一下高府啊!行与不行,日后不得再对付此人!” “什么?”袁隗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兄长,急忙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听吾的没错,咱们已经失了一局。再要坚持的话,吾袁家可是首当其冲啊!去~” 第141章 高朋满座 袁隗皱着眉头,走出袁府,脑海中不断的想着兄长的那句话。 这局已经输了? 怎么会? 谶语刚刚散布出去一天而已,还没发挥出威力呢! 不过,看兄长的意思,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袁隗甩了甩脑袋,径直沿着街道,前往各家府邸。联络世家,捧高高子明。 在袁隗离开之后,袁逢安静的躺在椅子上。这一切的招数使出来,为的便是逼迫陛下,杀死高子明或者将此人压的再也翻不起身来。 然,这一切看的都是陛下的决断! 陛下将北军军权,交给了何苗,也就变相的交给了高子明。 何苗的官职再高,爵位再高,可其始终是高子明副职,平羌大军的副帅。 只要高子明还活着,这五万精锐部队,其便能调动。可若是其死了呢…… 哼哼,陛下啊陛下,您可别忘了,陇县外城已破。如今十数日下来,高子明渺无音讯,未必就能活下来。 到时候,何苗不过一莽而无用之辈,能控制五万北军,击败羌人? 不过,袁逢也为高子明万一活下来做足了准备。捧杀,是一个很好的妙招。 唯独可惜的便是高子明已经跳出来局外,捧杀能让陛下心疑此人,可最终依旧要看陛下如何做。 这大汉帝国,最大的权利拥有者还是陛下。 …… 不论袁逢如何谋划,这一切都已经不再被刘宏放在心上了。 因为,刘宏感觉能够逼死这位袁家的老妖精了。 军权,是自己最看重的,而袁家居然胆敢插手。不死个重要人物,可还真难以吓住诸人。 至于高子明,刘宏相信这人还不敢反。凉州经此羌乱,人口损失不下半数。而且最关键的便是凉州产粮极少,这也是凉州人口一直上不去的主要原因。 其次,关中是个关键地区。只要关中没有发生什么事,那凉州就是个没牙的老虎。看着吓人,却咬不死人。 只要自己在一日,天下便有一日安宁,高子明更不敢有所异动。 这天下高子明搞不乱,其也不会第一个冒头! 对于这一点,刘宏心里很清楚。高子明这人聪慧机警,年岁虽轻,可看事情还是很通透的。就算有人要反,高子明也绝对不会做第一个。 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压制此人。身为帝王,想要杀一臣子,不过一杯酒水罢了。 在所有人都成竹在胸之际,郭嘉也笑眯眯的看着一名名高府仆役,走出府邸大门。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光明正大的跟别人说袁公路亦是与谶语相应即可。 没错,就是光明正大。 反正如今跟关东世家已经势同水火了,再偷偷摸摸的反击,便会使那些世家更加猖獗。反倒不如直接揭开纱布,将此事宣扬出去。 下午时分,高府之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大小世家之人。其无不是拎着厚礼,前来拜见。 理由只有一个。 闻安西将军夫人有喜,特前来祝贺! 这其中有关东世家之人,亦有关中世家、荆扬世家。 真心实意者区区二人之数,余者尽是不怀好意。 郭嘉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可高卫却是陷入深思,寻思着收与不收的得失。 “这若是收了众多世家之礼,岂不是让其阴谋得逞?” 问策于郭嘉的高卫,被其所答吓了一大跳。 而郭嘉却是反问一句,说道:“主家,若是不收,岂不是将欲趁君侯之势的家族,拒之门外。那日后,主公幕府又如何收敛众多人才?” “吾高家与关东世家的争锋,仅限于高袁两家。其余世家,与吾等可并未有所不合。荆扬、河北世家更是与君侯无甚关联,甚至君侯尚有恩情于荆州蒯蔡二家。” 一通话说完,高卫拧了下眉头,略作思忖。稍后,情不自禁的点了两下头,口中喃喃说道:“不错不错,岂能因小而失大?某这便安排管家,收下诸家贺礼!” “主家莫急,主家切记,所收之贺礼,万万不可拆分开来。尽皆原装收纳,过个三两日,嘉再献良策。” “嗯?”高卫疑惑了一下,也未曾多问,只是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 高府主厅。 “在下河东裴氏,特携重礼,为高家贺!” 一名肥胖浑圆的中年人,对着满脸横肉,笑眯眯的来到高卫身前,拱手一礼。 高卫也急忙起身言道:“卫在此,谢过裴氏厚礼。日后,在下定携犬子,亲赴裴府道谢。” 裴家人入座后,又紧接一人上前。 礼数雷同。 这一连十几家后,高卫也不得不佩服郭嘉的高瞻远瞩。此次府中盛事,别的权且不论,可是为高家打下了极好的人脉关系。 待到子明归来之际,必位列朝堂。这时候,关系才能凸显出来。 自中午时分,一个时辰过后,诸家众人才尽皆安坐。一时间,高府厅堂,高朋满座啊。 其中无不是各府重要人物,有管家者、有儿郎者,甚至蔡家家主蔡讽更是亲自前来。 蔡讽也是听闻府中人言,高府有大量宾客至,却不知是何原因。 派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高子明的正室怀了身孕。 于是,蔡讽也是急忙安排一番,亲自前来。 蔡家如今在荆北可是如火如佘啊,颇有与蒯家平分荆北的架势。而这一切,皆是得力于高子明的帮助。 数万人的首级,让蒯蔡两家收获了荆州军的大量好感,其中不乏有人投靠。而蔡瑁与蒯良更是因功升职,列荆州重职。 如此一来,荆北众多小世家更是蜂拥而来。 当然,蔡讽也是到了高府之后,才发现一丝端倪。这堂中人,可是有不少人来者不善啊~ 不过,见高卫游刃有余,蔡讽心中也大概明了高府已有应对之策。便默不作声,欢笑堂中。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知晓陇县外城已破的消息。他们只知道高子明已经坚守陇县月半有余,想来继续坚守下去不成问题。 另外,北军几日前,也自洛阳西进。凉州大局,在他们心中已经定了。 有高子明在,那些羌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然~ 若是让他们知晓陇县内城都岌岌可危时,不知又会如何作想。 高诚望着城下不断涌上来的羌兵,汉军将士奋死抵抗。 孩子和年轻女子,已经走进众多的扩大版地窖中。 城破在即! 第142章 突围 一名羌兵奋力的挤开前面身受重伤的袍泽,照着迎面持刀劈来的汉军将士刺了过去。 汉军将士劈开了羌兵带的毡帽,劈开脑颅。而羌兵手中的弯刀,同样刺入他的胸腔,两人同归于尽。 然而,在这狭窄的城头上,这种事情却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了。 持续一整天的战斗,让所有守军将士都疲倦不堪,战斗力更是大幅度的削弱。反观羌兵,分成数部,接连攻城。 城头上已是不堪,偏偏在这个时候,城门处又是一阵轰响。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数羌人的欢呼声。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 数量众多的羌兵,推开堵在城门外的大功臣—冲车。转而杀向城内,与意图堵住缺口的汉军厮杀起来。 盖勋望着站在身边的高诚,目不转睛。 高诚心中知晓盖勋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想劝自己退出城内。城外十余里便是张任、夏育军营,只要杀出城去,活命的机会还很大。 可自己怎么能走? 所有人都在奋战,然后自己跑了?这让他们怎么看自己,传出去的话,天下人又怎么看自己? 自己先前所积蓄的一切威望,都将会随之烟消云散。 所以自己不能走!便是死在这陇县,想来刘宏也不会亏待自己家人。乱世到来,也可避祸荆州,足以安度晚年。 高诚冲着盖勋微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将目光转向城下。 盖勋眼睛一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行,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也要让子明出城。他若是死了,城外张任、夏育二人绝对不可能领着那四万壮勇击败羌兵。到时候,这凉州大势便尽入羌人之手。 随后劫掠三辅大地,羌人气势必然大增,将成百年之害! 不过,此时盖勋并没有多言,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想要让子明离开此处险地,只能用强。 趁着高诚不注意,盖勋偷偷与身边亲卫说了两句。亲卫闻言后,急忙冲下城门楼。 一人在城门激战处,寻到了华雄,匆忙间说道:“华司马,使君命您速速上门楼!” 华雄仿佛未听见一般,一刀将上前的羌兵砍死。正欲再杀人,身边甲士已经上前。华雄这才有时间看向盖勋身边亲卫,问道:“使君可有何要事?” “司马,君侯不愿退走。使君希望司马,助君侯突围!” 亲卫按照盖勋的安排,如实说来。 华雄眉头一皱,迟疑起来。 “司马,君侯生死关系三军成败!” 一名甲士却是突然靠近,冲着华雄进言! “这,也罢,某这便往门楼!” 说完,华雄怒目拔张,提着血淋淋的大刀,随着亲卫朝上面门楼走去。 亲卫并未带着华雄直接出现在高诚眼前,反而是躲在门楼殿室侧面,静静等待。 不一会,前往北城支援的高诚亲卫统领阎行,领众多卫士,赶来门楼处。 这时,华雄才自墙角转出。 一群人的出现自然引起了高诚的注意力,定睛一看,原来是华雄、阎行二人。 “北城和城门无危险了?怎地汝二人回来了?” 华雄与阎行都未说话,齐齐看向盖勋。 盖勋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说道;“君侯,恕勋无礼!” “华雄、阎行,带君侯撤离陇县!记住,纵是汝二人身死,也要将君侯安然送至张任所部!” “某会遣傅燮所部自北突围,引羌兵注意力。” 盖勋一口气将话说完,目光示意华雄二人。 “元固兄,子明焉能弃汝而去!”高诚大喝一声,又急忙冲着上前的华雄、阎行喝道:“汝二人安敢如此?” “君侯,恕卑职无礼!” 阎行拱手一礼,上前欲抓住高诚。而高诚侧身格挡,谁知华雄自一旁,一记手刀。 眼前突然一黑,高诚翻了下白眼,昏倒下去。 阎行一把抱住摔倒的高诚,背在背上,走下门楼。 华雄回头望了一眼盖勋,说道:“使君,您也随吾等一同突围!” “无妨,护住君侯,明白吗?” 盖勋没有回头,两眼死死盯着城外猖獗的羌兵,沉稳说道。 这…… 嗨~ 华雄叹了一气,知盖勋殉国之意已决,只得拜一大礼,领着诸多高诚亲卫,紧随阎行而去。 一行人来到郡守府,牵出珍藏已久的百余匹战马,纷纷上马,直奔南城门。 早已在北城等候多时的傅燮,以及聚集八百将士,随时准备突围,吸引羌兵注意。 “傅将军,华司马与阎统领已经抵达南城门,做足准备!” 傅燮抬头一望,周边八百将士已经披甲戴锐。 “弟兄们,有死无生,杀!” “杀!” 一阵怒吼。 “开城门!” 城外羌兵见城门缓缓打开,不明所以,后退三四步。 当城门彻底洞开后,八百名汉军将士怒吼一声,跟同样聚集在城门附近的羌兵厮杀起来。 一群人只顾身前敌人,朝着外城东门杀去。 沿途一队队羌人上前围堵,彻底拦下这支看似要突围的汉军。 而随着北城厮杀声震天,南城得到消息,也当即打开城门,纵马而出。 拦在城门附近的羌兵,都是步卒,还大多数正忙着攻城。 一时之间,居然被这百余骑冲杀出去老远。再欲上前围堵时,南城内又杀出数百步卒,与其纠缠在一起。 “快快!” “阎行,将君侯甲胄换一下。吾带亲卫径直杀向西城,汝带君侯与胡埠另择他路出城!” 阎行凝重的点了点头,在这满城皆是羌兵的情况下,三个人的目标无疑要小上很多。便是一时无法出城,也可以在民房中隐藏,待夜半再出城去。 “华雄,保重!” “护好君侯!弟兄们,随某杀!” 百余人中顿时撒出三人,窜进那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 有着本地人的胡埠,三人穿过各种街坊,直到绕的阎行都不知自己的具体位置在哪! 而另一边,华雄引百人一路沿大道,来到南城门处。 此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知多少羌兵,密密麻麻挤满了城门前面的空地。 一只只长矛撑起,冷目相视! 第143章 出城 “杀!” 华雄再度挥舞厚背大刀,将刺向自己的数把长矛斩断。 有力的大腿猛夹座下战马,同时又有刀矛刺中。这马儿受痛下,一口气撞开十来名羌兵后,这才翻倒在地。 华雄马术非凡,见战马将倒,及时跳了下来。纵目一观,四下皆是羌兵。 相随的百骑将士,已经淹没在羌兵的人海之中。 战马虽倒,却是将华雄送到了城门附近。 求生欲望之下,华雄挥舞大刀,连斩数人,来到门洞前十步。 到了这里,华雄迟疑了一下。只见城门关闭,门洞之内羌兵将所有空间占据,想要自此出城,千难万难啊。 未多作想,华雄刀锋一转,杀向左侧,直奔通往城头的石梯杀去。 这短短不过三十步的距离,华雄不知砍杀了多少羌兵。手中厚背大刀,已满是缺口,浑身甲衣更是鲜血横流。 其中,大多是羌人的血,但也少不得自己的血! 华雄再度使出全力,将面前的羌兵劈成两半。随即硬挨一刀,砍死一人。再横刀一划,刨开两人腹部,血肠溢出。 上前一步,刚刚举起大刀,华雄却是一愣,眼前居然无人矣! 急忙快步跑了几步,回首横刀,跟随在审核的羌兵急忙一顿,不敢上前再与这人厮杀。 “哈哈~蠢贼!” 华雄大笑两声骂道,声若洪磊,血目凝视,转身收刀,走上城头。 身后最近的羌兵只敢慢慢挪移,生怕眼前这人回首一刀,将自己劈了。 近百勇士的下场,已经告诉自己,这汉将非一般人所能敌。 上了门楼,华雄顺着女墙下望,只见那尸山尚存。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奋战近两月之久的陇县,还有那依然在激战的内城。华雄狰狞了一下面庞,最终顺着尸山跑下城头。 后方羌兵只敢持弓射之,稀稀松松的箭矢被华雄躲过大半,仅有中二三箭,皆是轻伤。 远离城墙后,华雄迅速朝着西北方向跑去。直至夜色降临,才发现了一片小树林,窜了进去。 而夜色同样将陇县内城弥漫! 盖勋手持佩剑,官袍浴血。身旁数百将士齐聚刺史府,死守此处据点。 临近西城的武库方向,残余的二百甲士靠在墙角,喘着粗气,趁此时机休息片刻。 凉州都尉拒守的粮仓,已经被羌兵攻占。其尸首两分,成为了羌兵的功劳。 内城一片糜烂,无数羌兵涌进这些富贵豪华之家,翻寻着其中值钱物件。 城内大户逃走的并不多,因为在当时谁都没想到羌人竟能盛势如此。不过,这些富户之人,几乎尽皆惨死,余留下的不过家中孺子。 面对炫目的财宝,没人不会不会动心。无数羌兵开始四处搜寻宝贝,这也使得盖勋等人残喘片刻。 此时高诚已经醒了,两目无神的望着这残垣断壁。阎行和一个叫胡埠的陇县城内生人,呆在旁边。 “君侯,先休息片刻。待到子时,吾等再翻城而出。” 阎行轻声说了一句。 高诚没有回话,自己该说什么?自己该怎么办?多少人因自己的意气之争而送命? 为了区区一座城池,十余万人相葬! 真的值吗? …… 夜深人静之下,高诚发现自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一个错误。 数年前,牛头山一战自己大意之下害死了数万将士,韩迁赵胡子身死。去年颖川之战,张安身死。宛城之战,数万俘虏被自己杀戮一空。 时至如今,十万军民身死陇县。华雄、傅燮、盖勋生死不知…… 这从军短短不过五年,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怕是已经不下五十万了。 呵呵……五十万? 真不敢想象,前世五十万块钱都不是自己能挣得了的。现在,五十万人因自己而死~ 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还是老天的错? 仅仅为了铺垫乱世到来,就要数百万生灵为之而亡吗? …… “君侯,君侯!” 高诚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阎行正在身旁。晃了下脑袋,没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 “君侯,子时已过,咱们趁机出城。” 阎行拿起长矛和佩刀,胡埠也收好物件,率先探出房门,端望片刻后,又扭头低声说道:“没人,走!” 高诚拔出腰间佩剑,小心翼翼的侧身出屋。身后阎行亦是小心不已,观察身后动静。 跟着胡埠七拐八绕,三人来到一处断壁残垣之下。 “君侯,前面便是城墙,那里有一处藏兵洞,可以从里面直上城头。不过,小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驻守!” 高诚顺着胡埠的手指,看向前方。黑漆漆的一片,模糊间尚且能看到那黝黑色的城墙。 “君侯,行且先去看看。” 阎行说完,便翻身越过断壁。 高诚急忙低声说道:“彦明小心!” 阎行回头望了一下,拱手一礼。随后又躬身朝着黑暗中潜行,直至再不见身影。 黑夜中,阎行小心翼翼的翻过壕沟,观察良久,继续前进。 很快,阎行便来到了城墙边缘,可是并未见到胡埠所说的藏兵洞。 难道这胡埠带错方向了? 阎行倚着墙边,皱眉想到。随即便摇摇头,应该不会,也有可能是自己刚才走偏了。 贴着墙边,阎行慢慢移动,耳朵更是仔细的听着城墙内的声音。 嗯? 走了二十多步,阎行就停了下来,耳朵贴着城墙。 果然,里面有动静。 再往前走了几步后,阎行就看到了胡埠所言的藏兵洞。 靠近后,阎行探出眼睛,往里面瞅了一眼,并没有岗哨。 然后小步轻挪,偷偷溜进藏兵洞内。 走过一间隔室,阎行看到两名羌人正躲在墙角说话。 …… 高诚与胡埠两人眼见将近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阎行回来,不禁有些担忧。 “君侯,或许阎统领正在藏兵洞那等着,咱们也直接过去!” 胡埠说完,紧了紧手中刀柄,看着高诚。 高诚摇了下头,说道:“不妥,夜色太深。若是吾等与彦明错过,那可就更耽误事了。再等两刻,若是……” “嗯?谁!” 高诚说到一半,突然停顿,朝着黑暗中低声喊了一句。手中的佩剑也渐渐提起,胡埠也匆忙举刀。 “君侯,是某,速速随吾来!” “是彦明,走!” 高诚拍了一下胡埠肩膀,翻过断壁。而后,胡埠凝视一下后方,也赶紧跟上。 通过藏兵洞,三人迅速的上了城头,正处于一座箭塔之中。走出箭塔,外面便是尸山…… 高诚看着这条尸体堆积的路,又望了一下城内,不禁感叹一声。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阎行、胡埠二人也不禁回头观望一眼。 “走!” 三人很快趁着夜色,沿着尸路下城,随后又找了下方向,朝着西北方向前进。 行有二三里,高诚三人突然停下,缓缓举起手中利器,盯着前方喃喃传来的细微声音…… 第144章 归营 听着对面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低语声,高诚与阎行、胡埠对视一眼,缓缓蹲下身形。 时间一点点消逝,而那脚步声也愈来愈近。或许是对面人不知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一样蹲了下来。 “什长,前面有人。” 蹲在地上,一个年纪偏大,半头斑白的老斥候附到什长耳边,轻声说道。 什长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年轻的很。听完老头子的话,不禁将目光转向其手指指处。 不过,入眼之内,皆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老头子,真的有人?能有几人?” 虽然看不到,但什长对老头子依然坚信不疑。这老家伙熬了十几任什长了,做斥候二三十年。若不是自己识点字,根本不可能当其上官。 老头子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看到了反光,自信说道:“不超过五人,应该是两三人!” 什长点了下头,目光看向身后,手势连摆,示意麾下三人向左,三人向右,其余人随自己居中。 简单布置一下后,十人的小队迅速展开,躬着身朝着三十步左右的漆黑处围去。 高诚听着左右前皆传来疾步声,心中一惊,冲着阎行说道:“吾等被发现了,杀!” “杀!” 阎行一声怒吼,提矛越起,高诚、胡埠也紧接起身。 嗯?不对,说的是汉话? 什长停了一下,冲着三道黑影喊道:“口令!” 这时,高诚与阎行也停了下来。说的是汉话,应当不是羌兵。 自古以来,异族之人言汉语者,大多是其中贵人。普通的牧民可没那机会学习复杂的汉语,而且那些掌权者也不允许底层百姓学习汉语。 “君侯在此,来者何人?” 阎行横矛立身,怒喝一声。 “在下乃张将军麾下斥候,卑职拜见君侯!”什长快步上前几步,抱拳作揖。 高诚松了一大口气,放下了手中佩剑。问道:“这里是哪里,张任大营在哪?” “张任?”什长一愣,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回禀君侯,此地距离大营尚有二十里。前方有吾军精骑斥候,卑职这就为君侯引路!” “汝不是张任麾下?” “卑职乃张横将军麾下,隶属于夏育将军管辖。” “嗯,前面带路!” “诺!” 小队护着高诚三人,迅速来到一处低洼处,此间居然藏有精骑三十余人。 寻到君侯后,所有人当即上马,直奔大营。 …… 陇县内城城北,通往外城北的宽阔大道上。 月黑星稀。 道路上堆积了数千具尸体,流淌而出的血液,已经在地上结了一层薄冰。 而就在这个时候,尸堆之中一点晃动。 随后,一具冻僵的汉军尸体被推翻。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 接连推开压在身上的亲卫尸身后,傅燮艰难的从地下爬了出来,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趴在身体上,看着周围倒下不动的亲卫,傅燮不禁闭上眼睛,不断摇头。 八百将士,闯入数以千计的羌军之中,无异于飞蛾扑火。一路上斩杀羌贼无数,可终究还是被围困在这里。 自己即将兵败身亡的时候,亲卫们推到自己,顶着箭矢刀刃,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将自己彻底隐藏在尸体之中。 幸运的是,在消灭了自己这八百人后,羌兵们兴奋的朝着内城涌去。 因为北城们因为自己率军出战,已经形同虚设。 趴在尸体上老大一会,傅燮这才缓过一丝力气。望着身后喧闹的内城,只能哀叹一声,转头钻进一间民舍之内。 而刺史府内盖勋吃惊的看着浑身浴血的宋斌,急忙问道:“子文?为何汝尚在城内?” 嗯?嗯? 宋斌抹了一把脸上鲜血,疑惑的看了一下盖勋。推开身边扶着的二人,踉跄两步,跪倒在盖勋身前。 盖勋急忙扶了一下宋斌,再次问道:“子文,汝莫非未随君侯出城?” “使君说,君侯出城了?”宋斌迷茫了一下,又突然喜色上涌。 “使君,君侯真的已经出城了?哈哈哈,好好好,君侯得以突围,斌死而无憾矣。” “嗨~”盖勋猛地拍了一下腿部,后悔说道:“勋本以为子文汝随君侯突围了呢~不成想……” “使君无需自责,只要君侯突围了,斌便是万死也心甘情愿!” 宋斌笑着说完最后一句,两眼渐渐闭上,歪倒在地。 “子文?子文?” 盖勋急忙上前,试探了一下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扭头对着身边几名士兵说道:“去刺史府大厅,那里有一处地洞入口。记得,照顾好宋将军,明白吗?” “使君,您也撤下去。刺史府早晚都守不住,何不如~”一名士兵神色忧虑的劝说道。 盖勋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勋本庸才,同君侯平蛮之战,这才得陛下恩典,身居重职。可惜,天不佑吾,陇县城破。” “事到如今,城内十余万百姓身死,汝等阿父阿母、妻儿亲朋,多亡于羌贼之手。如今,汝等将去,勋虽不才,当同往。” “勋不同于君侯,君侯能征善战,文韬武略两全。而勋所能为者,不过区区州郡之务。平定羌乱,杀尽羌人,只有君侯能做到,勋无能。” “城外尚有大军四万,勋相信君侯,会为吾等报仇雪恨!听闻陇县城南三十里,有吾凉州父老所建共葬墓,明日勋与诸英雄共眠于此!” “吾等愿随使君共眠!” “去,带宋将军去地洞!” “诺!” 四人抬着宋斌,匆忙赶到刺史府大殿,打开地洞。 刚一下去,便看到几名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双手用力的握着环首刀,指向自己等人。 “这位将军交给汝等了,替其包扎一下!还有,一会我们上去后,将梯子抽回洞里,封住此口!” 四名士兵顺着狭窄的横向洞口,将宋斌推了进去。同时那边几名女子惊呼一声,害怕的接住宋斌。 “弟兄们,走,使君还在等着吾等!” 其余三人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稍后,四人顺着梯子再次爬了上去,封好入口。而地洞内,几名女子,费劲的将四米多长的木梯,斜着顺进洞内。 然后用沙土牢牢将三米多宽的狭窄通道填满,甚至里面还用木板撑住,以棉被遮盖,用来消音。 洞内藏着几十名少女以及十来个小孩子,还堆有一些干粮,一些水。 另一侧有一处通风口,通往哪里,这洞内之人也不知晓。 …… 当越过重重黑夜,高诚终于来到了张任、夏育的大营。 越过众多帐篷,一行人直奔中军大帐。 “君侯到!” 一声唱喝,帐内众人惊喜的站起身来。 帐帘掀起,高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阎行。 率先入目的便是猛将华雄,张任以及夏育三人。 “卑职拜见君侯!”华雄忍着身上伤痛,眼睛一红,跪地一拜。 张任、夏育二人躬身行大礼,拜道:“末将拜见君侯!” 帐内其余人,程银、杨秋、张横、梁兴、李堪、马玩、成宜、候选。 冀城大将杨衡、梁永、李瓒、庞沐、尹栎、赵宽六将。 “末将拜见君侯!” 十几人齐声高喝。 “好,诸将权且先回。明日点卯,聚帐议事!” “诺!” 第145章 盖勋盖元固 次日一早,天色未明,昏昏沉沉。 高诚入住中军大帐,三两火盆熊熊腾起。披着羊毛大衣,内罩甲胄,端坐上位。 手中握着一卷孙子兵法谋攻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伐谋,不论是己军还是羌军,都用不到。李文候和北宫伯玉并非善智之人,而其中智者韩遂和边章又许久未曾见。 由此想来定是其间不合,只是,想要使离间之计,也是丝毫无用啊。 而对于羌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谋划。想要消灭羌军,关键就是那些骑兵。这近两月的战争,羌兵因纵骑攻城,现在估摸着还有五六万精骑。 可这数量,依然比自己全部军队还要多。 烦人! 伐交不存在的,两家已经是血海深仇了。而且双方所图利益冲突,根本寻不到共同点。 剩下的只有伐兵了。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周边地形,也并未有利于己军作战的地方。大军营寨扎在略阳、陇县正中央,距离北面六盘山脚也是甚远。 地形虽有坎坡,可更加有利于骑兵作战。 这样一来,自己只能利用一些小计谋来削弱羌骑的战斗力了。 陷马坑、铁蒺藜、拒马还有木排、壕沟。嗯,最后再来点辎重车,挡在壕沟前面。 想一想,别说是五万骑兵了,再来个万都未必能冲破自己的军阵。 可他娘的李文候和北宫伯玉是打半辈子的骑将,根本不会愣着脑袋冲击军阵啊。迂回绕后,截断粮道,纵马齐射…… 自己能想出一百种法子,活生生困死数万步军。 高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这时帐帘掀开,夏育和张任率先进账,其后跟着十几员大将。 “嗯,都来了。好了,先与某说说军中物资储备?”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在守卫陇县的两月中,后期汉军就没吃过一口饱饭。箭矢耗尽,弓弩手不得不用些羌人射进来的箭矢,进入箭塔。 “回禀君侯,吾等来之前已想到这种情况,故而粮草储备还算充足,能支撑三月。箭矢不多,仅有二十万支,四千材官顶多一人两袋箭。” 张任上前一步,回声响应。 闻言,高诚不禁皱起眉头,疑惑问道:“怎么回事,箭矢为何如此之少?冀城曾被攻破还能理解,可安定应当有不下五十万。” 列中杨秋突然苦笑一声,出身拱手行礼言道:“回君侯,平定黄巾时,安定郡武库被抽调一空。这几月所用物资,多是由长安紧急送来的。” “唉~”高诚摇了下头,继续问道:“那甲胄、车马呢?” “甲胄一件都没有,军中壮勇所用还多是布甲。车马倒是不少,足有千余量!” “嗯,命令军中匠者,立即给所有车马四周加固木板,以备不时之需。” “诺!” “还有……” ——————————————————— 陇县刺史府内,李文候看着前面十几名汉兵,以及其中穿着官袍的文官,上前走去。 “原来是盖使君,在下久闻公之大名!” “嚯,不成想勋之贱名,也入的李文候之耳,哈哈~” 盖勋自嘲一句,仰天狂笑。 “盖使君闻名凉州数千里,李某焉能不知。如今使君已陷入危局,何不为家中父老妻儿作思。若使君有意,李某愿携大军服从使君号令,东入中原!” 李文候没有受盖勋前言影响,反而精心劝降盖勋。 盖勋摇了下头,笑着说道:“勋虽不才,尚知华夷大防。李文候,陛下待汝等湟中义从胡不薄,使汝等远离荒蛮,得幸文明。尔等不思报恩,反恩将仇报,还有何面目存于世间。” “使君此言差矣,吾等出自西羌。去年大灾,牛马死伤无数,牧民难以存。尝试耕种者,受尽汉家贵人欺凌,怎地不见陛下施恩?” “如今李某应西羌数十万民之请,举兵伐暴,诛国之奸贼,清君侧。使君何不顺应凉州民心,天下人之心,与李某同志?” “哈哈,笑话!”盖勋听着李文华孱乱的大义之言,大笑一声,当即喝道:“家有家法,国有国法。纵是奸贼横行,自有忠臣之士持国法惩之。汝一胡夷,举兵叛乱,勋不屑与谋。今日固死,勋心甘情愿!” “哼!” 李文候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众多羌兵顿时奋勇上前,围起盖勋与那十数名汉兵。 厮杀声片刻之后,便消弭于耳。 自此,城内再无抵抗。数万羌兵进入内城,四处劫掠,好不快活。 李文候并没有入住刺史府,反而挑选了一处比较干净整齐的院子住了进去。 对于将士们的行为,李文候好像没看见一般。不想管,也懒得管。 攻城两月,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个煎熬,更不用说这些时刻冲杀在前的士兵了。让他们放纵一下也无妨,反正现在凉州就只剩下城外的数万汉军了。 高子明?至今未曾见到有人汇报,想来这厮或是早早逃出城了。 不过,无伤大雅! 高子明出城后,定然是往城外的汉军营地而去,继续指挥大军。 哼,也不想想,没有城池遮掩,吾李某可不怕汝这四万步卒。 当高子明的威胁不再放在心上后,李文候不禁开心起来。同时,又找人去通知城外的北宫伯玉,共商大事。 陇县一破,整个三辅之地便暴露在自己眼前。这可是关中的富饶区域,仅次于洛阳周边。良田一望无际,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更有数不清的美娇娘,还有那不可多得的地势。 自古以来,得关中者得天下! 拿下关中自己是不想了,可只要掳掠关中财富。再以钱财招敛河西、西域散胡,足以抵抗北面鲜卑。 然后,发展部族,静待鲜卑内乱。得一时机,未必不能从鲜卑人手中夺下河西走廊以及西域的占有权。 到时候,羌族在自己的率领下,占据凉州、西域、高原。假以时日,再入中原,与那汉人一较高下。 “哈哈哈~” 想的多了,李文候不禁大笑起来。 嗯?不行不行,大汉虽然孱弱了,可依然有数千万民,带甲百万。 唔,那也无妨,大不了自己向西。听闻西域之西,论富裕亦是不下中原腹地。 就是不知道那极西之地到底有什么,会不会又是一个中原? …… 陇县彻底被羌军攻占时,五万北军将士也终于再度从郑县出兵,赶往长安。 而此时原军中主帅朱儁,已经交印信、兵符于天使手中。 手持天子斧钺的天使,亲自盯着张超、董卓、周慎、宗员的脖颈,才使得大军调动。 长安城中,第三批征调的壮勇集训完毕,以世家子弟士孙瑞、杨儒、魏杰、第五隽、杜楷五人为校尉,兵进大震关。 因为陇县战斗的消弭,大震关是最先得到消息。城里没有了战斗,说明守军已经被全部击溃了,陇县也彻底被羌兵占据。 这消息沿着一路烽火,直入长安…… 第146章 边章统兵 士孙瑞、魏杰等五人领各部兵马,加急赶路,抵达大震关外围时,依然是晚了半分。 大震关上,已经架起羌人大旗,其中兵马不知多少。五人心中没谱,不确定双方实力,又匆忙引兵后退。 几日功夫的修整,让羌族大军恢复了不少士气。面对只有千人驻扎的大震关,这才能一战而定。 拿下大震关,羌军并未对徐徐后退的士孙瑞等诸部汉军进行攻击。反而封闭关门,牢实占据此关,分割东西。 此外,在大震关的羌军,仅仅是其中一部,不过两万步军。而主力部队,依旧聚集在陇县之中。 城外军营已经拔下,所有粮草淄重尽皆搬入城内。余下的五万骑兵中,三万人依旧在外驻扎,两万骑布置在城内四门左近,也可随时出城。 三万步卒分守四方城门、军营、郡守府等要地,俨然摆出一副占住城池不走的架势。 李文候和北宫伯玉两人,正在郡守府庭院中闲谈。 “伯玉,这几日来,那高子明可有动静?” “没有,就是呆在军营里,数日下来,感觉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北宫伯玉对于高诚的安定,心存疑惑。 按道理来说,陇县一破,己部骑兵随时可以出大震关掳掠三辅。高子明应该闹出大动静,牵扯住己部兵马,给三辅之地争取时间啊。 “哼,既然他都不着急,吾等便逼迫他一下。”李文候眯着眼睛,脑海中思虑一下继续说道:“冀城被咱们占过,粮草等物资匮乏。那么汉军军粮定然是由安定郡发出,明日伯玉汝引兵劫其粮道。” “某再派余下两万骑杀入三辅,劫掠粮草。一来,断关中送往安定的粮草,二来补充咱们军用。” 北宫伯玉点了下头,说道:“行,没问题。不过到时候陇县就只有三万步卒,万一汉军袭城……” 李文候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汉人虽然攻城厉害,可想要在两三内拿下陇县,可不容易。” “别忘了,今天某已经派将士们将城外尸体焚烧。汉军再想攻城,只能打造攻城器械。这么短时间里,他们能打造得出来?哈哈~” “这倒也是!”北宫伯玉附和一声,继续说道:“大哥,如今陇县已下,那边章和韩遂二人怎么处置?” 这么一问,李文候也不禁沉思起来。如今拿下陇县,自己在军中的声望和权威,算是巩固下来了。解除对二人的监控,未尝不可,但就怕这两人心中再起什么幺蛾子啊! 可若是继续看押着二人,也不是个事情啊。毕竟举此二人为统领的目的,就是借助其在凉州的声望,扩涨大军声势。 现在拿下陇县,亦是急需二人发挥作用的时刻。 “这个,稍后某去找边章谈一谈,看看其有什么说道!” “大哥,某感觉还是将这两人放出来。毕竟是多谋善智之人,正值吾等用人之际。” …… 当天下午,李文候便再度与边章、韩遂见面。 再次见面的场景,如同上回一般。两人对坐手谈,喜笑颜开,仿佛这场战争与二人无丝毫干系。 “李某见过二位先生。” “原来是李将军啊,恭喜李将军,耗二月之功,终得破城啊!” 边章依然是满带嘲讽的语气,而韩遂则微微一笑示好。 “先生,如今陇县得破,吾大军所向披靡,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先生权且放下往日不恰,领吾等将士攻城拔寨。前言尚在,李某自当遵应。” 边章诧异的看了一眼李文候,没想到李文候会如此委曲求全。 “李将军之心诚,章已所领。既然将军愿不计前嫌,章焉能如此不识趣乎?” 思忖了片刻,边章还是决定应了李文候的请求。 这并非说自己愿意与其和解,而是自己若想得到自己需要的利益,就必须成为羌军首领,哪怕只是明面之上。 陇县一破,高子明麾下的四万步卒,驻城西北方向。兵勇不精,甲器不利,拿这十来万羌军根本毫无办法。 这样一来,只要大军按照自己的策略行事,未必不能逼迫朝廷下诏诏安。 “哈哈~统领真深明大义。如今吾等已破陇县,李某学识不精,这大军下步该当如何行事?还望统领指教。” 李文候显得很是高兴,再面对边章时,更是礼貌有加。 边章点了下头,看向旁边韩遂,问道:“不知文约可有良策?” 韩遂微微拱手,谈笑说道:“文约尚不及统领,近日来又休憩甚多,心中未有计较啊!” “嗯~文约太过谦逊了。”被韩遂捧了一下,边章不禁露出笑容,继续说道:“依章看来,吾等当立即整顿兵马,趁三辅无备,迅速杀入,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文候眉头一皱,问道:“统领,那城外的高子明,莫非就放任不管了?” “嗯?” 边章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文候,解释说道:“李将军,某且问汝,如何管?那高子明深沟高垒,营寨坚实。吾等虽有数万精骑,亦难破之。” “断其粮草,困其所部……” “其营中所备粮草定然充足,少说也能支撑二三月。纵是咱们断了他的粮道,又能如何?两三个月的时间,怕是大汉早就将三辅巩固牢靠,北军再慢也能赶过来了。” “再则,趁此汉军刚得陇县城破的消息,北军尚未赶来,杀入三辅之地,吾等便有回旋余地。” “这……”李文候不禁迟疑了一下,不一会再次问道:“那若是高子明断吾等归途,岂不是陷三军于死地。” “非也,将军莫非忘了,汉军多是步卒!吾等有五万精骑,战马十余万。便是那些不精骑战的步卒,也能趁马赶路。” “高子明连追都追不上咱们,又和谈断吾等退路?” 嗯?听边章这么一说,李文候也笑了起来。不错,汉军虽然有骑兵六千,可能牵制自己多少兵马。 甚至那六千汉骑敢战,自己就敢灭。 若是其不敢战,有步兵拖累,哪里会追的上骑兵? 哈哈~ “统领当真是多谋之士啊,李某这便回去通转诸将。不过统领,吾等何时东进?” “明日,此事宜早不宜迟!” “好!” 第147章 羌骑走三辅 从边章居所出来后,李文候便再度找来了北宫伯玉,并将与边章所谈话语尽皆述与。 “大哥,您相信边章?若是进入三辅,吾等退路很可能会被高子明截断。其部虽然多是步卒,可若驻守要道,吾等难矣。”北宫伯玉皱着眉头,劝说着李文候。 这一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反倒不如三军占据凉州,时不时入三辅劫掠来的安全。 李文候点了下头,口中却是说着相反的见解:“伯玉,今日某也是因边章所言,才得感悟。吾等兄弟二人起兵反汉,已是跟大汉势不两立。” “至今,虽多得所胜,可并不代表吾等便安然无恙了。论到守城与攻城,吾羌人能比得过大汉?” “比不上,所以吾等更要一鼓作气,杀入三辅。大汉历经黄巾战事,中原腹地没有三四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若是能再将三辅之地打烂,汉人定会后继无力。” “只要战事长久坚持下去,大汉朝廷一定会撑不住。别忘了,它的腹部,可是还有黄巾余孽,以及许多人都在谋图起事呢。” 北宫伯玉认真听完李文候的话,思索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示意:“大哥,大汉腹地虽然起事不断,可多是一些战力低下的农民军。便是势如黄巾,起于八州,尚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平定下来。” “其余者,哪还有张角兄弟三人的声望。他们在汉军兵锋之下,支撑的时间怕是更短。” “不然如何?正所谓一鼓作气,值此大胜之机,咱们若是败不了汉军五万精锐,就算是据守陇县,也不过自掘坟墓罢了。” 见北宫伯玉还是死性不改,李文候不禁恼火起来,大声吼了一句。 “这……” 北宫伯玉苦笑一声,看李文候心意已决,只能拱手一礼说道:“既然大哥心意已决,小弟自当随往。” 李文候盯着北宫伯玉看了一会,幽幽说道:“不,伯玉。吾与边章、韩遂二人率领大部兵马杀入三辅,汝领一万精骑驻守大震关。” “若那高子明来攻,汝便退兵向北,或是直接回金城,莫要与那高子明纠缠。哥哥战事旦有不利,就全看兄弟汝了!” “嗯?大哥怎出如此不利之言,吾等数万骑兵,想要击败五万步军,易如反掌!” “听哥哥话,切记,莫要与那高子明作纠缠!” 李文候说完最后一句,转身朝着侧室走去。北宫伯玉看着那雄厚的背影,心中酸苦难言。 次日一早,五万羌骑以及两万步卒,尽皆出城,再度进入城外军营。 陇县在羌军退出之后,彻底成为了鬼城。 大震关方向的一万羌军步卒,也整军待战,时刻候着大军赶来。 羌军如此大的动作,自然避不过汉军斥候的眼睛。 消息很快传到高诚耳边…… 高诚召来诸将,一群人围着与图,探讨着羌军的打算。 “君侯,莫不是这李文候想要发兵攻打吾军?” 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事的杨衡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沉思的高诚。 对于羌军的战斗力,杨衡现在突然感觉胜算不是很大啊。尤其是陇县城外,那一连二十余条尸路。 那可是活生生用人命堆出来的路啊~ 夏育眯着眼睛,直接否定了杨衡的看法,说道:“不会,吾军据有坚营。羌军若来攻,必然死伤惨重。李文候攻打陇县兵力损失十有六七,断然不会再取强攻之策。” “未必没有可能,其若是以步军与吾等对垒,游骑清理吾军斥候。再责骑兵断吾粮道,日久之下,吾军必败无疑!” 张任盯着地图,徐徐道来。 一直未曾发话的高诚,突然说道:“李文候没有那么长时间,吾军粮草足以支撑二三月。短时间内没能击败吾军,北军一到,李文候便会前功尽弃。” “那这李文候整顿全军出城,是作何打算?” “权且不知,或是游击他处,或是围困吾军营。”高诚拿捏不准这李文候的意思,喃声道了一句,冲着诸将又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斥候尽皆出动,给本将死死盯住羌军。” “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还有,命令三军将士枕戈待旦,甲不离身,不得有误!” “诺!” 十几人齐声怒喝一声。 …… 是夜。 羌骑出营,三千骑一队。 然后,又有骑兵绕了一圈,自后营回到大营,再度出营。 这眼花缭乱的一幕,看的汉军斥候脑袋都大了三圈。若是羌骑数量少也就罢了,偏偏数以万计。这么多人来回绕圈,委实难住了汉军斥候。 李文候的障眼法很快被斥候报了上来,高诚满脸的不敢相信。 不对不对! 李文候若论勇武以及用骑兵作战,能力自然不差。可若是晚起这些花哨玩意,并非什么好手。 要知道自己熟读兵书,也未必能用出几个奇谋,更遑论这李文候了。 边章、韩遂? 是了,定然是这二人无疑了。 也只有这些文士,谙熟奇谋诡计了。 只是,这羌军到底是要干什么?用这种障眼法,多是兵力少的时候,来迷惑对方将领的判断。 可自己虽然不太清楚羌军现在还有多少人,但五万骑兵是打底的,步卒应该也会有个四五万。玩的再花哨,总不会平白无故生出兵马。 除了河西四郡外,凉州各地汉人青壮壮尽皆在此了。同样,羌人除了老巢金城、陇西一带,还有些老弱之兵外,青壮也都在此地。 而那些老弱之兵想要过来,肯定会被冀城察觉。如此一来,这障眼法就只剩下分兵的意图了。 分兵…… 这么难办了~ 羌军人多势众,马匹众多,便是分兵,自己也无机可趁。可一样绕不开同样的问题,自己据有坚营。 只要龟缩不出,李文候想击败自己,就只能破营。 “报~” “回禀君侯,吾军斥候来报,数万羌骑直奔大震关而去。” “什么?” 高诚眉头一皱,急忙拉开与图。 看来李文候他们是想要直去三辅啊,不过其就不担心自己断他们的后路吗? “再探!” “诺!” 待传令兵离去,高诚坐在桌案前沉思。 羌骑想要去哪,自己是累死也跟不上。现在就要看三辅之地的准备如何了? 若是能击败李文候主力,自己再断其后路~ 不妥~ 高诚摇了下头,心中决议不得。 第148章 羌军弃陇县 “报,君侯,羌军已经全部离去。陇县城内,空无一人!” 高诚点了下头,这会天色刚亮,羌军便走的一干二净。不过,这边章、韩遂、李文候等人还真是果断。 “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命张任所部率先进城。仔细搜寻城内,确保羌人不会焚城!” “诺!” 烧城,在战乱年代里很常见,作用也很大。一来敌军若是大意之下,必遭惨败。二来,焚烧城池,轻则使其数年时间方能恢复元气,重则直接能迫使城池迁挪重建。 看三国演义十几遍的自己,若是再大意失军,那可就真对不起写书的老先生了。 两个时辰后,张任领着本部两千余人,进入陇县城内。 城中破旧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以及肆意丢在地上的汉人尸体。 数不尽的苍头白发,高高悬挂在路边的木棍上。或是安静的呆在墙壁上方,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宽广的大道,血迹深红,仿佛印在那石板之中。 顺着大道,张任所部一路直奔城中心的刺史府。 刺史府外,除了血迹,尸体尽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进入府中大厅,迎面摆放者一尊棺木。 张任好奇的命手下士卒,打开棺木,一探究竟。 几名士兵拉开一点后,张任便上前一观。 “嘶,盖……盖使君?” 张任惊讶的连连后退,怎么会?君侯都突围了,为何盖使君在此地? 原先张任一直以为城内诸将分散突围,这才未见到盖勋、傅燮、宋斌三人,怎能想到盖勋居然身死此处~ “速报君侯!” 张任扯着嗓子,冲着身后吼了一句。然后又下令说道:“传令,所有人搜寻城内,一定要找到傅燮将军和宋斌统领。本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砰砰砰!” “什么人?” 准备传令的士卒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听到厅下传来一阵声响。 顿时,一个个拔出腰间环首刀,凝视周边。 张任也皱着眉头,藏身于诸将士身后,死死盯着前方。 “砰砰!” “救命啊~” 抨击声再度响起,同时还有一声呼救。 “去看看!” 张任对着身前士卒,轻生说了一句。 十几名士兵立即缓步上前,扫视周围,却未曾发现到底是自何处发出的声音。 “砰!” “在,在棺木那,就在使君棺木下面!” 一名士兵惊恐的看着棺木,连连退后。便是其余人也都吓了一大跳。 “哼,死人都见过不少了,怕什么?”张任看着周边将士的表现,怒火中烧。这群新兵蛋子,还真是…… “将使君棺木抬放一边,厅堂下面有人!” “诺!” 二十几名士兵蹑手蹑脚的来到盖勋棺木左右,齐齐用力,缓缓将盖勋抬到一旁放下。 随后又用刀不断的敲击地面,直到发出不同与常的声响。 刺史府大厅用的是青石板铺筑,人迅速撬开石板,显露出下面的一层木板。 当打开木板后,张任挤开士兵,来到近前。几名士兵急忙进入地洞之内,拉出藏于洞内的梯子,搀扶着一人回到地面。 “宋斌!”张任惊呼一声,看着眼前光着上膀,缠满布条的宋斌,急忙上前扶住。 宋斌苦笑看向张任,苦着脸摇摇头,诸事付于心中,一言难尽。 “彝凌,下面还有些人,快快救他们出来。还有,城内窖洞颇多,数日下来,定然有人存活!” “子文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吾。”张任点着头,又对身后士兵说道:“速请医者前来,送宋统领下去休息。再传令全军,搜寻各处窖洞,救援百姓。” “诺!” 消息传到高诚处,大军拔营起寨,相继进入陇县。 当高诚入城时,已是午时。 今日天色阴沉,看来便是老天爷对陇县此时此景也是大为伤心啊。 高诚望着道路两旁收拢的百姓尸体,天寒地冻之下,尸体愈发惨败、僵硬。 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人少女、孩童,跪倒在亲人尸体前,痛哭流涕。 一场由自己主导的陇县守卫战,最终已失败告终。全城上下十二万军民,战死者高达十万人。幸存下来的年轻女孩以及孩童,不到一万五千人。 活下来的他们,在明日必定人人戴孝! 盖勋身死,让高诚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棺木发呆。 这个一心为民,为国尽忠的官员,实际上并算不上自己一系的人物。甚至,按照盖勋的性格,自己若是有不逆之举,必然与其势不两立。 可他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忘年交! …… “君侯,吃些东西,您已经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 亲卫统领阎行端着饭食,来到高诚身边,带着一丝担忧劝说道。 高诚扭头看了一下室外,见已是漆黑一片,不禁苦笑一声:“唉~元固兄啊,诚心愧之!” 良久,高诚才起身说道:“彦明,稍后去通知一下诸将。着全军将士明日披麻戴孝,厚葬盖使君以及战死的英雄们!” “诺,君侯放心便是,您还是先吃些东西!” “放到吾寝居,晚会再用食。” “诺!” 回到寝居,高诚开始处理起军务。 军中事物很多,尤其是诸多募集的壮勇所组成的部曲。他们不像那些老兵油子,知道将一些底线压到最低。 像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情况,几乎数不胜数。好在这些有诸将处理,真正难处理的反倒是部曲之间的矛盾。 领取物资,这一部多些,这一部少些,其间引起的矛盾多了去了。但这种事情只是将领之间关系的问题,比如张任跟辎重部队校尉关系不错,自然能够多领一些。 公平?这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军中。 不然,将官还如何指挥士兵? 军务处理完毕后,外面早已夜深人静。 “彦明可在?” 高诚朝着门外呼了一声,随即室门打开,阎行阔步走了进来。 “君侯,有何吩咐?” “唉,也没什么,吾二兄寻到了吗?” 这个问题憋在心中一天了,但大军为重,在加上盖勋身死的消息,这才拖到晚间。 阎行嘴角一扬,说道:“君侯且安心,傅将军已经寻到了,并无大碍。卑职已着医者看护,想来要不了三两日功夫,傅将军便能安然如初。” 听完阎行的话语,高诚大松一口气,微笑说道:“好好,辛苦彦明了。彦明下去休息,有亲卫值夜,无妨!” “诺!君侯也早些休憩!” 待到阎行退下,高诚这才收拾起饭食,随便吃了一些。 躺在榻上,想着日后的安排~ 在这同样月黑星稀之夜,洛阳城内的高卫书房中,尚且通亮…… 第149章 明斗 “奉孝的意思是……?” 深夜之间,几盏油灯,一盆火炭。高卫听闻郭嘉的建议,不禁拧起眉头,思索着其中利益。 而处于下座的郭嘉,轻饮一口热酒,嬉笑说道:“家主,吾等收获世家大族礼物太多了,藏之不利,反倒不如进献于陛下!” “如此一来,不仅使陛下对将军疑心稍去,更能使得袁家处于风尖浪口之上。这一回,袁家不付出惨重代价,逃不掉这一遭。” “奉孝,话虽如此。然吾若私与陛下,必然起不到奉孝所言之效。若公知朝廷,必然会牵连诸多世家。骤时,怕是吾高家,会为世家所弃矣~” 高卫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整治一下袁家,高卫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袁家虽大,可高家也不是任人揉捏。 郭嘉回道:“家主此言有误!” “吾高家自公子与袁家交恶之后,便已经绝于关东士族。这也正是陛下所愿意看到的,不然便是吾高家名扬高第,陛下一句话也能翻手覆之。” “家主需要谨记,吾高家之友,在于荆襄、在于关西、在于西蜀。关东、并冀幽、三吴、青扬徐等世家,皆是陛下与吾等之敌。” “公子之所以能为陛下所重,原因便是公子深知陛下。愿为陛下手中刀,削弱关东士族。” 说完这句话,郭嘉突然上前,低声再次说道:“同样,公子亦在防范陛下,以免陛下卸磨杀馿!” 高卫一惊,不可置信的看向郭嘉。 而郭嘉沉重的点下头,示意之。 “照奉孝之策,此计也会伤及陛下龙体?” “此计旦成,陛下必然与世家两极分立。如此一来,没有世家掣肘,公子方能养寇自重!” “嘶~” 听到养寇自重四字后,高卫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左右摇摆,神色不定。 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奉孝大才!子明留奉孝于神都,信任有加。老夫自是信于奉孝,这事全由奉孝决断!” 郭嘉神色郑重,退身一步,鞠礼言道:“嘉定不负家主、公子之托!” “家主明日便可寻那宦官赵承,此人与公子相交甚密,又与常侍赵忠有关联。请其帮忙一二,使得家主能夜间觐见陛下。” “到时候,除了与陛下论献礼之事外,家主需要抽一时机,将一句话告知陛下。” “嗯?奉孝请讲!” “袁家有贤才二子,长者庶,有姿容,善结士,领党人;次者嫡,有侠义,戴群家,居汝南!” 高卫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跟直接说袁家有异心无样。 “奉孝,会不会太过彰显?” 郭嘉眯愣着眼睛,看着油火,轻声说道:“明显吗?对,陛下现在想震慑世家,可缺了一个借口,一句坚其心智之言!” “好,奉孝放心,老夫自知如何去做!” “多谢家主!” …… 同样的时间段,袁逢也未入睡,上了年纪,自己睡得时间越来越少了。 安坐榻上,微微一笑…… 祸水东引,袁家自己散出去的谶语,反倒是被这郭奉孝转手拍了回来。 岁数虽轻,可当真是急智多谋之人啊! 郭奉孝,现在汝想的便是再狠狠的坑袁家一把? 嗯,容老夫想想。 但凡有亲族在洛阳的世家,基本上都给高家送了一份薄礼。这数量可不少,汝郭奉孝应该不敢收着这批厚礼。 嗯,然后送给陛下~ 尽量消减陛下对高子明的疑心,或者说为高子明争取更长的时间。 再后面,应该会教唆陛下动怒,泄愤于袁家。如此一来,高家彻底跟关东世家两立,高子明就能好过许多。 啧啧~ 可惜了,老夫当初小看了高子明,棋差一筹。但现在,不一样了。 自己这副老身骨,也该入土,为袁家尽最后一份力了。 其余世家之人,都是一副坐观好戏的模样。 这几日下来,一句‘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让原本阴云密布的洛阳,再度弹上一层油墨。高家与袁家,似乎要撸起袖子,直接干架了。 不过,这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袁家是四世三公,门臣故吏遍布天下。高家因高子明的强势崛起,得陛下圣心,也不能小看。 毕竟,说到底,裁判者是陛下。若陛下愿意,袁家未必能让高子明吃大亏。 这一点,从谶语出现的第二日,便可以看出端倪。 然而,在真正目光深远之人的眼中,却是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异态。 按照袁家的实力,还有袁逢的老谋深算,不可能没有撼动高家一分啊。 也就是说,谶语的出现,未必是袁家要针对高子明,还有其他的意思存在。而且手段未免太过粗糙,好像只是在随心所欲的玩一玩。 现在要看的便是高家的反应,到时候,也是一解这诡异局势的时候了。 天色渐亮,一骑快马,飞速出城。随后,大司农张温身披甲胄,亦是快马出洛阳。 这一幕,让不少人都心中揣摩不断…… 一整个白日很快就流逝而去! 晚间,高家家主夜入深宫,觐见陛下。 没有人知晓高卫与陛下交谈了什么,只知道这场袁家与高家的明斗,即将分个上下。 于此之际,羌军四万精骑,以及三万骑马步兵,越过山川、平原。两日之间,连破研县、渝糜二县,村镇无数。 原本紧缺到只有数日粮草的羌军,经过这两天掳掠,也得到大批物资,有了继续作战下去的资本。 再有一日功夫便可抵达重镇雍县,那里是右扶风郡内为数不多的大城。 魏杰等人五部兵马,计兵一万,便退守在雍县城内。 如今,羌军大举出兵大震关,即将杀到雍县。沿途烽火,自雍县起,直入长安城。 长安城外,五万北军精锐将士已经赶来。不过何苗与朱儁比起来更是不堪,根本指挥不动这数万精兵强将。 因此,纵使雍县烽火再盛,可五万将士依旧坐壁上观,丝毫不为所动。 同样,再度占据陇县的高诚,也按兵不发,甚至连大震关都未曾派斥候前往探查。 …… 第150章 捐纳 次日凌晨,朝会。 天色未亮之际,南宫宫城外,文武百官早早到来,等候陛下帝临。 高卫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有点摸不明白这人的心思。 昨日晚间,这高卫不是已经觐见过陛下了吗?怎地会~ 高卫身无官职,仅仅是顶着一个侯爵之位。按照往常规制,是没有入宫参与朝会的资格。可刘宏乃是天下共主,想让一人参加朝会,再容易不过。 “陛下驾到!诸卿入殿!” 力士一声大吼,在这凌晨之际,声传四方。 各级文武官员,立即列好队形,踏上通往大殿的石阶。在石阶前,十名羽林郎左右护卫,四名力士负责检查百官。 入殿之后,诸官先是行礼致敬。随后,在张让喝声完,百官汇报诸事。 诸官所言国事,皆非大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高卫说什么。他的几句话,关乎着朝廷百官的政治倾向,以及凉州战事的发展。 “启禀陛下,臣请言!” 高卫见百官说完小事,转身折出队列,恭敬行礼进言。 刘宏相视一笑,金口而开:“广武候,尽可言道。” “谢陛下!”高卫再行一谢礼,继续说道:“启禀陛下,凉州战事连年,军费所耗日益糜增。臣心忧国事,更兼独子尚在凉州为战,日夜难安。” “数日前,臣府上收获礼品不少,又善经营,得资甚重。故臣愿将收礼尽皆献于朝廷,再集所有家资三千万钱,以为国用!” “爱卿万万不可,凉州战事本为国势,朝廷自当全力以赴。焉能无故索取私家之财,朕不愿矣~”刘宏边说着话,边摇头叹息。 “启禀陛下,臣以为广武候一心为国,忠君于事。臣文不能武不就,上不得沙场,谋不得国局,实乃无用之人。但臣亦愿随广武候,尽捐家资,补充国勇。” 殿内一人再度出列,迎声应和。 随后,又是接连数人出列,大言忠义,捐以家产。 而文官前列的司空袁逢,拖着老体,目光混浊,嘴角却是微微一扬,心中一喜。 果真如此。 不出老夫谋算,哼~小辈,汝太年轻了,还是不敢拼! 其余诸多世家中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凉意冲冠。尤其是目光转到司空袁逢身上时,见其不为所动,更是连连苦笑。 事情已经明朗了,袁逢不动,已经说明袁家不会反对此事,甚至会应声捐资。毕竟,家大业大,捐个几千万,对于袁家来说,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可他们顶不住啊,这种局面之下,自己是必须要捐资的。不然,很有可能将陛下针对袁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家身上。 “臣愿捐资三百万,补充国用!”一名无名小世家的官员,率先顶不住殿内压抑的气氛,肉疼的说道。 如此局面,越是小世家,就越撑不住。谁都相信,今日之事,肯定会被陛下身边官员记录在册。不捐或捐的少了,铁定会被针对。 现在还没人敢怀疑绣衣使者的暗中统治力。 小世家滤过一遍后,那些中大型的世家,迟疑了片刻,也都相继出列。 所有人都白白掏出了一笔足以肉疼的资产,献于刘宏。 袁逢是最后一个出列的,行了一礼,说道:“启禀陛下,袁家愿资以家产十万,补充国用。”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刘宏蓦然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注视着袁逢。 其余人也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袁司空。袁家四世三公,所累积的家产足以数万万之多。可以说捐个千万,完全不是问题。 可他偏偏只捐十万,是在场人中最少的一位! 刘宏眯着双眼,什么话也不说。袁逢此言,无疑是在蔑视天子颜面。 老东西,等着~ 哼!尔等皆中吾计也! 瞥了一眼上座的刘宏,袁逢再度露出狡诈笑容。 事到如今,所有人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场袁家与皇室、高家的斗争,牺牲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百家。 赢得也只有一人,天子! 袁家输赢,尚且未定。今日之后,陛下必然还会有所动静,而且是针对袁家的动静! 反正诸多世家在这第一手面对面交锋中,被天子刘宏以及爪牙高家,彻底击溃~ 朝会散去,刘宏冷着脸回到宫中。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昨夜高卫所言,袁本初与党人勾结,袁公路扎根汝南。 党人,是自己一直格外关注的对象。黄巾之乱,虽然解除了党锢,可并不代表那些党人还能再次走入朝堂。 正因为如此,数量众多的党人聚集在陈蕃之子陈逸左近,图谋复入朝堂,压制皇权。 陈蕃的死,使得那陈逸必然愤恨自己。先前黄巾之乱时,党人就一度与贼人联络。如今,党锢已解,竟又与世家勾结。 而且,根据清河国绣衣使者连夜传回的消息来看,这袁本初早早便与党人勾结。也就是说,袁家可能已经在冀州打下了基础。 冀州清河、豫州汝南,距离洛阳太近了,还皆是口户众多,繁华富裕之地。 这袁家图谋不小啊! 唉~十二常侍完全比不上王甫三人,面对遭受两次党锢的世家,根本敌手不过。 现在大将军何进,已经向世家靠拢了。第二次党锢的流血之争,也已出现眉头。 而高子明先不言其有没有异心,单是远在凉州,就足以充满了不确定。政变一起,这高子明能不能及时来援?会不会发兵? 看来,自己也要准备一只兵马了! 不过,袁逢这个老东西必须死…… 高卫回到府中后,也立即寻来郭嘉,说起袁逢捐钱十万一事。 郭嘉一时不明所以,也不敢妄下决策。只好先建议高卫与公子去书一封,详尽道来近日诸事。 离开高卫书房,郭嘉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庭院,而是直奔厢房内闲居的阎象。 而在这一刻,荀彧叔侄二人,也聚到一起。荀彧目前任守宫令,而荀攸则是充任黄门侍郎。 两人对坐相谈。 “公达,看来汝那密友,要失一局喽~”荀彧神色清淡,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点玩笑。 反观荀攸,就不是很开心了,满脸愁云密布。叹气一声,说道:“奉孝聪慧绝顶,机智万分,非某所能达。然其年岁委实过轻,这次又是初常权谋,自是斗不过袁司空!” “嘿,郭奉孝斗不过,可并不代表高家就输了。或许那高子明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呢?”荀彧呡了口茶,轻声道来。 荀攸不信,摇下头,说道:“那高子明临战决机,自是名将风采。望局定势,亦非常人所能。可若是说道其能猜到这一步,某却是不信。” “未必,未必,公达且先看好,吾总感觉这事远非如此简单!” “……” 荀攸一时无答! 第151章 袁逢身死 朝会后第三日,晚间,宦官张让领诸多羽林郎,一路出宫,直奔袁家府邸而去。 张让如此行事,自然会有人通知袁家。 袁逢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三弟袁隗,说道:“阿弟,为兄大限将至。这两日来,其间利益关系,已与汝言明。” “切记,困吾袁家者,乃是天子,而非高子明!日后,公路和本初就交由汝了,袁家也交给汝,莫要让为兄失望。” 袁隗叹了一口气,很是不甘心,说道:“阿兄,袁家还需要汝来支撑,难道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有,当然有!”袁逢微微一笑,老面沧桑,轻喘一口气,继续说道:“可那需要的时间太长了,阿兄熬不过天子啊!” “如果不趁此良机,打破世家与陛下若有若无的关联,吾袁家终无出头之日。陛下乃是大汉天子,并非庸才。” “嗨~怎地就会如此呢?”袁隗拍案高呼,愤慨不已。 袁逢略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袁隗,这时候的表现可不足以担当袁家之主啊。 不过眼下,也只有三弟有资历有能力统领袁家,统领关东士族了。 “阿弟,失态了!”袁逢轻喝一声,继续说道:“记住,今日之后,汝便是袁家之主,焉能喜怒于色?” 袁隗一愣,片刻后,这才回声:“阿兄,弟谨记之!” “嗯~汝且先下去,吾在此地等着张让。之后的事情,如何安排,汝应当知晓。” “这……嗨~诺!”袁隗隆重行了一礼,渐渐退出厅室。 不到半个时辰,羽林郎抵达袁家府邸门前,左右相互。 张让一马当先,踏入这四世三公的家门,身后跟着一小宦官,手托一壶宫廷御酒,紧随之。 “让见过司空大人~”张任冷笑看着端坐的袁逢,这位一直跟自己作对的老狐狸,终究逃不过陛下的手掌心。 “原来是张常侍亲临啊,唉~陛下错矣!竟使一阉贼送吾!”袁逢拱手向北,高声一呼。 张让面色一冷,神色不快。 手冲着身后小子一挥,那小宦官领意后,端着御酒来到袁逢案前,递了上去。 “司空大人,请,这可是陛下亲赐美酒!” 袁逢老眼瞥了一眼精美的酒壶,还有那金樽一只,慢慢露出笑容。 “陛下啊陛下,能与逢如此体面,多谢!” 再次垂拱北望,袁逢亲自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樽,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 袁逢饮完之后,正身端坐,紧咬牙关,面露详容。口中的声音也愈来愈小,直到消无。 小宦官将手指,轻轻放到袁逢鼻下。良久,见无声息,当即退下。 “常侍,袁司空已毙!” 张让点了点头,示意知晓,却不作声。端望两眼袁逢后,这才转身离去。 众多的羽林郎在张让出袁府后,立即再度起行,回到皇宫。 待他人离去,袁隗颤抖着身躯,轻轻推开室门。望眼所见,袁逢坐于高位,一动不动。 心中一伤,两行老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阿兄,走好!” 袁隗在室内这一坐便是一夜,直至夜宿大将军府的袁绍归来。 而张让回到宫内后,立即向刘宏汇报。 “陛下,袁逢已死!” “嗯~明日拟一诏,袁司空劳苦功高,忠君为国。朕闻卿去,感伤不已,特进汝南郡侯。着其子术,嗣爵,进汝南郡守。” “诺,老仆谨记!” “还有,稍后汝去通知一下绣衣使者统领,着其立即严加监控诸党人,但有异动者,准许先斩后奏!” “诺!” “下去~” “老仆告退,陛下万安!” 张让退下后,诺大的宫殿再度余有刘宏一人。 袁逢,哼~ 在朕绣衣使者之下,那些党人一个都逃不掉。朕先断汝一臂,来日再慢慢收拾袁术那个蠢货! 想了一会儿,刘宏突然听到殿外有动静。当即怒喝一声:“何人在外?羽林郎!” “回禀陛下,外者乃皇子辫!” 见陛下怒喝,殿外的羽林郎,也不敢再包庇刘辫,当即跪下回应。 嗯?辫儿? “辫儿,既已至殿外,何不入之!” 刘宏的语气颇是严厉,听得外面的刘辫更是身形一颤。 “孩儿求见父王!” “进!” 羽林郎为皇子辫推开殿门,刘辫这才端着一玉碗,进入殿内。 “辫儿,所来何事?” “孩儿,孩儿~母后熬了补汤,着孩儿奉给父王!”刘辫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刘宏,便感觉很是压抑,身形颤抖,语气更是颤颤巍巍。 刘宏见刘辫如此懦弱,心中更是恼火,摇了下手,说道:“行了,放下!” “诺!孩儿遵命!” 刘辫急忙忙的上前,将汤碗放置到刘宏身前桌案。随后,又匆匆退回原地。 这一幕看的刘宏更是怒火中烧,尔是皇子,朕乃天子,又不会吃了尔,怎地就作如此姿态! “哼,回去,早些休息!” 气归气,可终究还是自己儿子,刘宏也只好哀叹一声,恨其不争。 “诺,孩儿告退,父王亦早些休憩。” 刘宏点了点头,示意知晓。 这孩子,有些过于懦弱了。日后,怎能继承大统? 朕这一朝,也只能致力打压世家大族,可依旧解决不了这个大汉帝国长久以来的积弊。 若朕一崩,辫儿性格不济,怕是自己要前功尽弃了啊! 无帝王威仪,性格轻佻懦弱,何以为帝? 辫儿乃大将军何进之甥,又是嫡长子,条件非常优渥。可偏偏去性格不济,大将军何进如今又与世家纠缠不清。 唉~ 可惜次子协儿,岁不过三,委实看不出什么来~ 罢了罢了,朕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培养,不着急。 随着夜色渐深,刘宏也颇是劳累,就在这殿室之内休憩了一晚。 出走洛阳的张温,此时终于望见宏伟的长安城。 三日夜连续奔行,也亏的自己正值壮年,又多习技艺。不然,三日内每天就休息那么两个时辰,自己怎么抗的住? 不过,现在好了,总算是到长安城外了。 只要掌握这五万北军将士,击败进犯羌贼,自己那些人情、关系,就不会白白浪费了。 此时,张温心中充满了自信。 五万大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足以横扫群寇! 第152章 两军对垒 一月下旬,羌军三万骑马步卒以及四万骑兵,抵达雍县外围。 随后,围三阙一。 城内魏杰五人,接连点燃烽火,向长安求援。苦等数日后,援军依旧未见踪影,只得冒险率军趁夜突围。 然而羌军并未大规模追杀这一万汉军,只是匆匆了事。追杀了里,便退了回去。 紧接着大军驻扎雍县,修整一夜。第二天继续向长安进发。 仓促逃了一夜的魏杰等人,一点兵马,尚有八千余人。天亮后,直接去了陈仓。 长安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五人皆不知晓。家族的传信,只言道何苗镇不住五万北军,救援雍县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五人拥万兵,拒坚城,却不战而退的主要原因。手下一万将士,皆是关中世家部曲组成,怎么能寸功未立,平白折在雍县。 再者,雍县世家、百姓早已向后退至长安左近县城,一座空城让给羌军亦是无妨。 去陈仓,是第五儁的想法。这余下的八千将士,退到长安无济于事,解不了何苗与诸世家的困境。而且,说不定大家在行军路上,还会遇见羌军呢。 别忘了,羌兵皆是骑兵,驰道通畅,追上自己这八千兵马轻而易举。 还不如直接入驻陈仓,若是羌军败了,自己等人说不定还能混一把战功。 不提五人心中所想,只说那八万羌军,兼程赶路。只用了不到一天时辰,便兵临长安渭河以北。 此时,北军五万精锐在孙坚、张超、宗员、周慎四人统帅下,背倚长安,驻于渭桥,安营扎寨。 董卓领千余人驻扎新丰,谨防羌骑绕道袭击长安后方。 边章、李文候、韩遂三人见北军已做足准备,也只能隔渭水对垒扎营,以待良策破敌。 一时间,统帅北军的四员大将,面和心不和,迟迟拿不下作战主意。问于何苗,何苗也因数日前几人的桀骜不满,只言才疏学浅,领不了五万大军。 而边章三人,观察北军营寨,坚实牢固,难以取胜,只能苦思良策破敌。 三两日功夫下来,两方举兵十三万,隔河对望。 …… 张温领亲卫部曲,迅速进入长安城内,直奔府衙。 何苗、京兆尹樊陵,引京兆尹诸官吏,皆在府衙相迎。 “苗见过张司农!”何苗平平淡淡的轻行一礼,略显轻佻。 张温也未见怪,毕竟人家也是皇亲国戚。再加上其又深得陛下信任,能给自己好脸色才怪。 “叔达贤弟多礼了,温此次前来,乃是陛下亲命!” 张温一句话,让何苗愣了一下。 不对啊,这张温不是世家子弟,向来依附袁家吗?怎么陛下~ 上次天使前来,还言陛下恼火于世家中人啊。 何苗心中不确定,仅仅是点了下头,不再做声。 “下官樊陵,见过张司农!” 一名年岁直值四十壮年的官员上前行礼言道,张温一看,只见其面色姿容皆俱上等,温婉儒雅,尽显淋漓。 “原来是樊公之后,德云莫要多礼。” 看一眼,张温便已晓得此人是谁。京兆尹樊陵,乃是着名隐士樊英之后。而且此人履历非凡,刚直不阿,善理政,唯爱民。 与主要的两人见过之后,张温匆匆和府衙内其余人略行一礼,便开始问起正事。 “叔达、德云,某来之前,已闻北军将士正驻于长安。可如今,为何不曾见到?” “两日前,羌军击破雍县,直抵渭桥北岸。五万北军将士,已由宗员等将领兵进驻渭桥,与羌军隔岸对峙。” 何苗应了一声。 张温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心中感觉有些不太妙! “长安城内军备物资储备如何?” “回张司农,城内尚有粮草十万石,洛阳方面亦会持续转运。兵器武库之内原有兵器五万件,札甲两万副。” “自战事一起,长安募集两万兵马,库存札甲消耗一空,兵器两万余件。所以如今武库当中,仅有这两月来少府匠户于长安打造刀五千柄,矛两万,弓弩三千,札甲三千副。” “另有矢五十万三千六百余,战车二百架,战马七千匹。” 樊陵上前,将武库资备尽皆诉予。 张温点了点头,粮草十万石,足够支撑很长时间了。而且下一批粮草,应该很快就会自洛阳送来。只要粮草充足,兵甲戈矛少点也就少点了。 反正如今自己能指望的也就是北军的五万精锐,也只有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才能从容面对数量众多的羌骑。 随后,张温又询问了一些其余若有若无的小问题。 直到傍晚,一群官吏才自府衙中陆续走出。 张温也一样离开府衙,直奔何苗府上。北军的独自行动,委实太过了。 两人相商一夜,第二天,何苗便早早离开长安。刘宏的传诏使者,要比张温快上两日功夫。 待到何苗一走,张温这才皱眉苦思起来。何苗先前已被升为车骑将军,持节节制诸将。可即便如此,尚且不能完全压制宗员等大将。 这其中道理,自己当然明白,也更加深有体会。作为世家中人,对于那繁杂的世家关系,再清楚不过了。 宗员代表的幽州世家,与冀州卢植交好,能力非同一般。张超乃是张邈之弟,为兖州世家中人。周慎是豫州人士,为袁家暗中培养的大将。 孙坚孙文台,这个在短暂的平定黄巾战争中迅速崛起的名将,有猛虎之称。虽是被朱儁提拔,可转而投投向袁家。 董卓倒是陛下培养多年的人,可偏偏孤身上任。其在河东的旧部、幕僚、部曲一人未带,夹杂在世家子弟众多的北军中,亦是无能为力。 唯一幸运的是,世家上下还不知晓自己已经成为陛下的爪牙。若是能借助时间差,到也能快速掌权。 只要打赢一两仗,自己就能在军中立足。骤时,这几个家伙为了军功,也不会与自己撕破脸皮。 另外,羌军居然已经杀到渭水北岸。这一点自己倒是出乎意料,看来这一战必须要尽快开战了。 绝对不能拖延下去! 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官位,更是因为渭水北岸有太多的帝陵了…… 帝陵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是立再大功劳,也会被陛下怨恨。 到时候,还谈什么加官进爵? 甚至,自己已经扔进去的数百万钱,也要打了水漂啊! 怀着着急的心态,张温迟迟未眠。 最终,心一狠,直接带着亲卫朝着渭桥,趁夜疾行。临走前,也不过是遣人通知一下樊陵。 第153章 急功近利 天色刚亮,张温就抵达渭桥军营。 “来者何人!” 隔着百余步,哨兵便已搭弓瞄向张温一行人,高声呼道。 “大司农奉皇命前来,速开营门!” 汉军将士听闻是大司农,顿时吓了一大跳。那可是朝堂重臣,怎会轻临阵前? “印授在此,大可一验!” 见汉军不开营门,亲卫只好手持张温付于的印授,纵马来到营前。 “吾等拜见大司农,还请恕罪!” 值守屯长检查了一遍印授,见无异样,当即跪地请罪。 “无妨,汝等尽忠尽责,当得赏之!”张温亲和的与那屯长说了一句。 “谢大司农!” 进入营寨,张温径直进入中军大帐,随即命军中将士传讯周慎、宗员、孙坚、张超四将。 等待了大约两刻钟,四人携手前来。 “吾等见过张司农!” “嗯,都到了,宣陛下诏!” “诺!” 亲卫自怀中取出诏书,高声宣读:“今车骑将军何进,安守长安,巩固三辅防线,有大功于国。特此召回洛阳,另行封赏,不再行三军主权。” “然战事稍急,大军不可一日无帅。着大司农张温,持节、行符,即刻前往北军,行使军权。” 亲卫宣完诏书,立即侧身于后。 张温上前一步,环视四将,言道:“张某平生所好,为加官进爵,想必诸位与张某一样。故此,若尔等四人,再当张某如同车骑将军那般,可休要怪吾心狠手辣了!” 宗员、孙坚二人不禁扭头看向周慎和张超,明确的表示了自己二人并不当家。 张超踌躇了一丝,忽然笑着说道:“张司农言重了,吾等在长安,无不听车骑将军号令,岂敢有所违背。今日大司农掌军,末将自然唯命是从!” 周慎见张温表态,也笑着说道:“张司农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 “吾等皆遵张司农号令!” 张温点了下头,虽不知几人心中怎么想,可现在表面顺从已是不错了。 “好,末将听令!” “末将在!”四人齐齐正身,拱手候令。 “今有羌军驻于渭水北,离诸帝陵寝甚近!为了避免诸帝受扰,吾等必须尽快渡渭水,将羌军驱逐,明白吗?” “诺!” 周慎上前一步,问道:“张司农,据斥候探查,羌军有骑兵四万,骑马步兵三万。其营寨虽差,可多有战马,吾等要渡河怕是不易啊。” “哼!”张温冷哼一声,蔑视了望了一眼北面,讥声说道:“羌骑不通谋略,不识兵法,有何不易?” “如今冰期已过,千里渭河涛涛,羌军难以争渡,查探虚实。今夜晚间,周慎领兵一万,营中多布旌旗。明日朝食之际,灶坑不减,仍作五万大军之数。” “其余将士随某昼伏夜出,自新丰东渭桥渡河,赶往高陵。骤时,兵发兰池。汝再领兵渡过渭桥,拒桥相守,成犄角之势。” 指着军中与图,张温口若悬河,一番部署,让四人无不是皱眉不已。 “张司农,自新丰渡河是否太远。百里之地,昼伏夜出少说也要三日时间,再渡河自高陵进兵兰池,所耗日久啊!” 孙坚率先发表自己的想法,距离远就代表着危险性大大加剧。一旦张温所帅主力被羌军发现,周慎所部根本无力支援。 久居边疆的宗员也起身说道:“文台所言不错,司农所想末将明了。不过,羌军游骑四处,劫掠各地。方圆百里内,都会出现羌军。” 熟悉游牧民族性格的宗员,可不像孙坚这等中原腹地将军一般,忽视羌骑的侦测范围。 那些羌胡骑兵,一旦占据某地,搜掠方圆百里是常事。夜间在掳掠过的地方过夜,亦不是不可能。别忘了,拥有双马的他们,可以日夜不停的行进。 真要狠起来,游骑与主力大军相距二三百里都不是不可能! 张温眉头一皱,十指紧握,厉声说道:“与羌军隔河对峙更是不利于吾等,诸帝陵寝受扰,各位还有会有退路?” “再则,汝等熟知兵事,皆言不可行。但吾等偏行不可行之事,反其道之,未必不能胜!” “司农!” “好了,莫要多言,立即下去准备。今夜出发~” 张温一拳定音,使得四将不得再言,只好退下。 退下之后,孙坚与周慎同途,行在营中。 “周将军,张司农如此急功近利,非善事啊~!”孙坚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张温的举动。 反倒是周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前行。 走了十来步,这才叹一口气,说道:“文台兄,吾等权且听候张司农命令。稍后,某遣人至洛阳一遭,这张温怎么会突然掌军?” “这……”孙坚嘴角一苦,周慎答非所问,也只好应了一声:“诺!” 回到自己的帐内,孙坚不禁取来美酒,一阵痛饮。 唉~黄巾之乱后,自己为了加官拜爵,背弃了朱儁。所得名声自然不好,比起那周慎来,差了许多。 本想着能借助袁家之势,努力平定羌乱,再进一功。却不想,自己好像陷入了权谋之争。 张温部署太过急切了,犯了兵家大忌。反观诸将之中,尽想着如何争权夺利,而全然不顾大局。 带着些许醉意,孙坚浑浑噩噩的渡过了这一白日。 夜间,四万将士人马无声,陆续撤出渭桥大营。 整个过程,都未曾被羌军察觉。 隔着近千米的渭河,羌军斥候想要查探到汉军的信息,委实不易。 最方便渡河的地方自然是杜邮这个地方了,能建桥自然河道就窄。可汉军也知道,沿河岸布置了不少斥候。 其余河道,纵是有些许尚有冰层足以渡河,可也一样很难越过汉军斥候。 而且探寻的再仔细也无益处,因为只要汉军还在营寨中,己方大军就不可能攻破。 这一点汉军将领也很清楚,从这数日对峙来的情况看,汉军似乎要死活窝在营寨了。 边章看着与图,思虑着如何利用那些帝陵作些文章。 挖帝陵,肯定会引起刘宏的愤怒,但这未必能调动北军渡河。 早知道不来这么快啦~ 要是缓缓逼近武帝茂陵,北军肯定会北渡渭水,驰援茂陵。哪里还会像现在,驻守渭河天险,隔岸对峙,空耗时日。 “边统领,茂陵、长陵、安陵、阳陵、平陵,其守军皆已被杀。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李文候阔步走入帐内,占据几个帝陵,便是近日来羌军的战果。 边章点点头,轻嗯一声,说道:“先把游骑散布出去,多掠取些物资。北军龟缩营寨,吾等渡河不易,攻坚不足,这场仗要打很长时间了。” “吾军自渭河北岸杀来,沿途众多城池皆被汉军迁到渭河南岸。不若吾等择一地渡河,掳掠南岸,那时汉军必被调动!” 李文候提了一下自己的见解,不过并没有被边章所认同。 “不妥,吾等入三辅,最重要的便是击败这五万北军。不然,纵是吾等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渡河是易事,可一旦战局不利,那便退无可退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吾等究竟如何才能破汉军!” “李将军,该着急的并非是吾等,而是汉军!” “着人明日挖掘平陵,取其中重要信物,赠予北军主将,某倒要看看这人能龟缩多久!” 第154章 掘平陵 当天,两万羌军步卒,大张旗鼓,开往平陵。 平陵相较于西边十余里的茂陵,小的太多了,也要寒颤不少。 可即便如此,该有的礼制还是要有,更不用说昭帝亦非庸主。 自汉武帝穷兵默武后大汉帝国一度陷入困境,内有叛乱,外有匈奴胡夷。国内经济不调,百姓困苦。 如此危局下,昭帝幼龄即位,一连十三年,与霍光协同并进。整顿国内乱局,外御夷族,将武帝后期不断衰弱的大汉帝国拉了回来。 也真是有昭帝打下的基础,才有了后面的孝宣之治。 不过,也正因为其突兀山崩,平陵尚未完全建成,导致了如今平陵成为了周边诸陵寝最差劲的一个! 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羌人就不一样了,一万多人花费了一日功夫,将平陵中最高的一座墓封夷为深坑。 便是旁边高度差上一筹的也同样被挖开,取出其中珍宝。周边陪葬重臣的墓封一样被掘开,尽取财富。 末了,羌军将陪葬墓封以及那座低了一点的墓封,用薄土覆上。唯独那座最高的墓封,被拉出金玉梓宫,留下一个巨大空洞。 随后,大军返营。 而此时,张温率领四万兵马昼伏夜出,于当日夜间抵达霸陵,汇合董卓,继续赶往新丰县的东渭桥。 次日晚间。 边章看着被拉回大营的梓宫,一阵气血上涌,当场就想砍了领兵羌将。 让尔等只是取出一些信物,那陵寝中不知有多少。可现在居然把梓宫给拉了出来,那平陵怕是已经彻底毁了。 这下完蛋了,汉帝刘宏还不恨自己恨的要死?如何还图招安? 事已至此,边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让人把梓宫送走。 第二日一早,边章着人将梓宫重新修缮,焕然一新。又披挂红绸,遮以华盖,这次心中稍安,命人送往渭河对岸。 中渭桥上。 一屯汉兵,日夜驻扎桥头,严阵以待。 “来者何人!” 箭楼上的哨兵,望着几十名羌兵大张旗鼓,身挂孝带,高举白幡。 其中又有人抬着披挂红绸的一尊棺木,缓缓而来。 一名羌人脱离大队,迅速跑到桥头,冲着高高在上的哨兵,大声吼道:“哼,俺们掘了平陵,特将昭帝尸骨送给你们,哈哈~” 羌兵面色狰狞,大笑不已。口中喊着的话,也与边章所交代的大有不同。 哨兵一愣,迷茫的看了一下棺木,颤抖自心中发出,直至涌遍全身。这一刻,他感觉寒冷的冬天已经不再冷了,可那棺木散发的凉气,更是入骨入心。 “屯长!” 哨兵一声凄惨高呼,两目之间密布慌色。 汉军屯长原本已在赶来,听到这一声,更是加快脚步。 来到桥上,自然看到了那金玉梓宫,片刻间生出疑色。 “屯长,羌狗掘了平陵!那是昭帝梓宫!”哨兵泪流满面,愤恨吼道。 “什么!”屯长一惊,再度看向前来的羌兵,大喝一声:“羌狗,乃翁砍了尔等!” 刀光划过,那羌兵惊悚间正欲说话,却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刀枭首。 “弟兄们,杀!” “杀!” 原本在桥中段的几十名羌兵,见汉军突然杀了过来,匆忙丢下手中物件,转头便逃。 为了抬那沉重的金玉棺木,还有华盖等物,他们不已舍弃了刀剑。 手无寸铁之际,面对汉军,也只能后退。 屯长领人来到梓宫前,急忙着人撑起华盖,覆好红绸。 华盖遮住稀松的阳光,屯长这才领人抬起梓宫,回到渭河南岸。 一回来,屯长就命人急忙向后方大营发出讯息。同时,将昭帝梓宫好生安放。 时间不长,周慎就领着诸多将校,快马赶来。 几十人一见梓宫,当即跪地,高呼:“末将等拜见昭帝大驾!” 随后,行三拜之礼。 礼毕,周慎才心惊胆战的起身。 怎么办?完了,完了…… 大汉诸帝陵寝并非没有被盗过,像茂陵都被盗了好几回。可是像现在这样,帝陵梓宫被掘出,还是第一次! 甚至,从古至今,这是第一次帝王梓宫被掘出。 周慎现在都能想象到陛下得知昭帝梓宫被掘出的这个消息时,会发多大的火气。 “传令下去,立即派人恭送昭帝梓宫至长安。再命八百里快骑,火速赶往洛阳。请洛阳打造帝撵,迎昭帝。” “诺!” 一名校官应声,转身离去,疾驰归营。 下午,八千将士赶来,互送昭帝梓宫去往长安。 这一幕,皆被羌军游骑看在眼里。近万人护送昭帝梓宫的消息,传到边章前。 边章也未生疑,若是其知晓此刻汉军大营内仅余两千人,怕是要立即发兵来攻了。 昭帝梓宫于次日抵达长安城外,城内京兆尹樊陵身带孝装,领诸多官吏百姓,出城十里相迎。 一路之上,白幡高挂,百姓跪于两侧,或是哭啼,或是哀叹。 大汉怎地就沦落到了先皇陵寝受扰的地步呢~ 樊陵更是痛哭流涕,大骂渭水北岸的羌胡。边章、韩遂这两个汉人,更是被其咒骂不已。 请昭帝陵寝,至长安未央宫内。 宫殿残破,可总归配的上昭帝梓宫的地位。除此之外,长安城内,再无他处。 将昭帝梓宫安定好后,时间早已进入深夜。 这个时候,张温正率领着四万将士,迅速通过东渭桥,抵达北岸高陵县耿镇渡口。 数万人越过渭河,天色已亮,当即赶往长陵。那里是大汉开国皇帝刘邦,汉高祖之长眠之所,绝对不能有失。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隐蔽不隐蔽了,只要夺回长陵,汉军便可步步紧逼,迫使羌军退出五陵原一带。 同时,又命令骑、斥候,迅速赶回中渭桥的大营之内,着周慎伺机渡河。 白天行军不过一上午,张温所部,便被羌军游骑发现了。 值此之际,张温也顾不得什么了,命三军将士加快速度赶往长陵。 当边章、李文候领四万精骑赶来时,张温所部已进据阳陵。 高呼可惜之下,边章也只好引兵退往长陵,逼迫汉军走出阳陵! 短短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两方大军统帅,都在准备着应付即将到来的正面会战! 第155章 阵战 疾驰一天,汉军体力不足。羌军亦是如此,奔驰良久,战马虚耗。 两军修整一日,这才邀兵同狩。 中平二年二月初。 羌军四万精骑,阵线延绵三里,徐徐进入战场。 汉军四万精锐步卒,以二十余阵共组五道战线,列阵前进! 边章望着三里外的红色海洋,旌旗高举,凛凛作响,眉头不断皱起。 这一战,并不好打,甚至自己也不愿意打。李文候也是一样,谁都知道骑兵冲击步军阵型,很难。 可不得不打。 五陵原这一带,可以容纳步兵据守的点太多了。东汉一十三陵,本就都在城镇附近。又因帝陵在此,长久下来,都发展成不小的坚城。 不战而退的话,除非直接撤到美阳左近,才能迫使汉军离开诸多帝陵。可一旦如此,也就代表着自己失去了战争的主动权。 汉军若再度龟缩不出,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边章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李文候,轻声说道:“李将军,骑兵作战某不及汝,这一战汝来指挥!” 李文候板着严峻的脸色,点了下头。 “传令下去,中军万骑,分波次冲击汉军。左右两翼,各自分出五千骑,绕至汉军阵后,其余兵马冲击汉军两翼。” “后军万骑做足准备,随时准备冲杀!” “诺!” 传令兵迅速驾驭战马,奔至军前。 很快,三万骑兵分散开来,开始移动,寻找攻击位置。 同样,张温率领大军,见羌骑游动,立即驻下脚步。 中军大纛下,张温一身精甲披挂,目视前方,观察着羌骑的一举一动。 只是,自己经历战事不多,对于骑兵作战更是理解甚少。 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宗员…… 宗员观察了片刻,拱手向着张温说道:“张司农,以末将观来,羌骑欲以中军冲阵。左右两翼,应当是想攻吾侧翼及后方。” “不过,末将并不知晓羌骑是否还有其他部署。” 张温点了下头,喝声说道:“传令,着前左右后四军,立即向中军靠拢,结圆阵抗敌。中军做足准备,随时支援!” “诺!” 二十余阵型迅速开始展开,第一道战线的八千将士盾牌高举,长矛横曳,直指前方。 第二、三道战线,计兵一万六千余,分向左右。第四道中军战线加快速度,进入中心。 最后面的第五道战线的将士,跟随中军,直至前左右三军列阵完毕,这才转向后方,立盾架矛。 方阵既成,大军缓缓向内靠拢,左右折偏,慢慢汇聚成圆形大阵。 随后,阵内将士才开始来回调动。弓弩手退向阵线后面,挂弦取箭。 刀盾兵和矛戈手紧密阵型,前后间距慢慢缩小,直到人挤人方才停止。 单刀兵聚集在弓弩手之前,紧紧盯着前方袍泽,手中环首刀死死缠在手中。 大阵的形成,足足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骑兵将这三里地跑了几十来回了。 可此时羌骑却丝毫未动,李文候见汉军及时调整了阵型,另岀他策。 正前方的一万精骑,行至阵前一里之地,驻下脚步。而左右两翼各有五千骑虎视眈眈,后面还有一万精骑游荡。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羌军迟迟未曾进攻。 不过,随着时间的消逝,羌骑阵型已经全无。不少人跳下战马,肆意的坐在地上休息,或是给战马喂水喂食。 边章看着李文候眯着眼睛小憩,不禁扬起嘴角。这家伙别的不说,对骑兵作战的理解倒是深厚。 此时,边章已经看出来李文候的打算了。 汉军中军大纛之下,张温心急如焚。 羌骑虎视眈眈,欲战不战,其想法已经昭然若揭。无非就想用时间,来磨掉己军士气,消耗将士们的体力。 “张司农,撤!咱们现在距离阳陵不过八里之途。徐徐后退之下,足以保全三军。” 宗员语气很是平淡,这种局面自己见过的太多了。 胡骑装备不行,军纪不检,冲击阵型严谨的汉军只能落败。但那些胡人也不都是傻子,骑兵打步兵,太好对付了。 就像眼前这一幕,羌骑想战就战,想走就走,想休息就坐下休息~ 己军皆是步卒,追不上骑兵,只能左右为难。时间一长,将士们体力根本支撑不住! “若是吾等露出些破绽呢?” 张温狰狞着面庞,狠声说道。 “不可,司农,万万不可啊!”宗员被张温的疯狂吓了一大跳,急忙制止说道:“对阵骑兵,若是稍有不慎,被齐突入阵中,那可就是三军败退之局啊!” “不错,宗将军所言甚是,还望张司农三思啊!”旁边的董卓也劝解说道。 这露出破绽,诱惑羌骑来攻,实在冒险。一个不小心,大军战败,面对数目众多的羌骑,自己性命都可能危在旦夕。 张温看两个最了解骑兵的作战的人反对,也只好放弃了心中疯狂的想法。 望着左右各方羌骑,不禁为难起来。 难道真要直接退回阳陵? 若如此,那自己还不如继续坚守中渭河大营,与羌军对峙呢。又何必白白浪费时间,来到这阳陵! “吾军若是分批休息,如何?” 张温心中还抱着最后的希冀,看向董卓和宗员。 只是,两人亦苦笑一下,无奈说道:“白日还行,夜间怎么办?张司农,这一战吾等已陷入劣势,还是早日退回阳陵为好!” “贼子!” 听到宗员的回答,又见董卓点头示意,张温愤恨的大骂一声。 随后,大声喝道:“传令,退兵!” “宗将军,剩下的事情就交于汝了!” 宗员抱拳应声道:“诺!” 见张温气呼呼的回到车架,宗员摇了一下头,像董卓说道:“仲颖兄,退军一事,还望相助!” 自古以来,撤退是最能衡量将领本事。千年下来,因撤退不当而变成溃败的不计其数。 眼前的战局,确实不好退走。四万步卒,在四万精骑的眼皮子下想要退出十里之外,宗员没有把握。 这其中军令但有失误,都很有可能引起后军溃败,从而导致三军崩。 董卓点了点头,面色带着不少凝重。 十几年前,自己跟随张涣击败羌军,打出了自己的名声。数年后,段颎又以少量兵马,接连杀崩东羌、西羌诸部。 接连的胜利,让所有人都认为羌人也不过如此。可只有在北方边境呆过的人才知道,不论羌骑、胡骑,他们都非常难缠! “命前军断后,左右两军不必汇入中军,徐徐后退。中军及后军,居左右两军之中,旦有差池,立即援助各军。后退三里后,立即整顿阵型,接应前军将士后退。” “不妥,三里太远。主力恐怕接应不及,不若改为两里!” 董卓拧着眉头,提出建议。 宗员继续说道:“两里的话,仅整顿阵型就需要五次,时间怕是不够啊!” “无妨,只要退出五六里。到时候,大可放弃前军,主力直入阳陵!” “嘶~” 第156章 退兵 董卓说的没错,边章和李文候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汉军无一损耗的退入阳陵。不然,又何必在此地与己军纠缠这么久。 宗员脑海思虑了片刻,冲着董卓点了下头。 董卓回以一礼。 随后,四万兵马,开始按部就班徐徐后退。 围堵在四周的羌兵,见汉军动静,也当即上马,来回游走,紧紧盯着。 “报统领,汉军欲退!” 边章轻声嗯了一声,两军相隔不远,自然能见到汉军中旌旗收敛,阵型缓慢移动。 “李将军,如何看?” 李文候再三观望汉军撤退阵型,良久,这才开口回应说道:“不着急,可以命各部骑兵,缀以汉军之后,伺机而动。” “嗯?以某看,汉军前军与主力阵型脱离,吾等有机会迅速击溃这数千汉军,再继续追击其主力!” 边章望着离大部队越来越远的汉军前部,心中有些想法。若是能够迅速击败其前军,汉将必然再次派出兵马断后。如此一来,依次蚕食,汉军想要退回阳陵,起码也要丢下一两万人。 “不妥,不妥。” 李文候摇了下头,心中暗自鄙夷了一番边章的书生之见,口中却说道:“汉军前部兵马不多,仅有六千人,阵型严谨。且其主力阵中,弓弩手在前。” “吾军要击溃六千列阵汉军,起码需要一万将士,半个时辰内击溃不了汉军前部,其弓弩手就会来援” “一旦未能迅速将其击溃,汉军主力陆续列阵回援。一场追击战,就会成为正面作战。咱们,还不是对手!” “反倒不如远远缀之,临近阳陵,汉军主力必然舍弃前部,为主力入城争取时间。到那时候,吾等兵分两部,一部围剿汉军前部,一部冲击入城的汉军!” “或可大胜!” 李文候一番话,让边章陷入苦思,心中重新审视了一番李文候。 照其所略,己军必胜无疑,无非是小胜或是大胜!但,结局改变不了~ “李将军当真是智勇双全啊,就依将军之策!” …… 宗员领汉军主力徐徐后退两里,驻下脚步,等待前军兵马。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宗员再度与董卓商议起来。 “仲颖,看样子,情况有些不妙啊。这边章、李文候并未上当。” 宗员话语中,不禁充满了担忧。 董卓却是神色淡定,丝毫不慌,面如止水,开口说道:“着张超,领五千兵马,继续向阳陵行进。于城外,安营扎寨。不求牢固,只要能迅速让主力有安身之所便可。” “再命孙坚所部将士,调配先锋,随时准备支援孟高迎敌!” 宗员眼前一亮,大赞一声:“好,如此甚好。这样,吾等的速度还可以再慢上一些,给孟高多争取一些时间!” “嗯~” 驻足半个时辰,前军六千兵马早已汇聚主力,同时一部偏师加快脚步,迅速退往阳陵。 紧接着,断后的六千将士再次为大军扫尾。主力,继续向阳陵挪移。 “报统领,汉军一部兵马,脱离大部,直奔阳陵!” “命中军出五千将士,追杀汉军。其余兵马,继续行进!” “诺!” 五千精骑,自白狼大旄下,飞奔出来,绕过两军主力,直追张超所部。 “传令孙坚,领本部兵马,加速前进,支援张将军!” “诺!” 孙坚得令之后,立即领本部五千将士,轻甲着装,加速行进。 不过,这其间兵马调动、军令传达所耗时间近两刻钟。而且,张超所部还提前离去,自己要赶过去,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这么长时间,足够羌骑跑上三个来回了。 “德谋、公覆,某与大荣、义公领本部精锐先行,汝等紧随!” “主公放心!” “主公小心啊!” 孙坚领祖茂、韩当,及起兵时的千余父老亲兵先行。而黄盖、程普领余下四千将士后随。 行进不过三四里,孙坚领一千亲腹就遇到了张超所部兵马。 张超部五千将士,正严阵以待,面对着自南面静待时机的五千羌骑。 羌将这时候也为难起来了,自己领兵抵达这五千汉军眼前时,对方已经列好阵型,好像知道自己要来一般。 现在又出现一部援军,看来自己这一趟,要白跑了。 两军对峙不过两刻钟,程普、黄盖率领的四千将士也赶了过来。 见此情况,孙坚不禁松了一口气,冲着张超说道:“此地距离阳陵已不过五里,孟高兄先行,孙某阻拦羌骑。” “那便有劳文台了,文台万事小心!” 张超拱手行了一礼,当即号令麾下将校,改变阵型,继续向阳陵行进。 羌将拧了一下眉头,怒喝一声:“向东行进,甩开汉军!” 五千羌骑立即调转马头,与张超所部兵马相向并行。 孙坚暗叹一声,只得领着五千步卒,摆着阵型,想要支援张超所部。 自己就在前待战,没想到张超自己将防御阵型散开,布成了行进一字形,当真大谬! 随着烟尘荡起,五千羌骑在黄尘中消逝身影,马蹄声也越来越远。但孙坚不敢轻易散开大阵,谁知道这些羌兵会不会调转马头埋伏自己。 结阵步兵的速度,想要追上骑兵,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张超所部都追不上。 “后面汉军到哪了?” 行进中,羌将看着越来越近的阳陵城,问向身边小将。 “后面步军列着大阵,还在三里之外。” “好,传我命令,全军冲击汉兵!” 羌将命令一下,五千等待良久的精锐骑士,顿时嚎嗓大吼。 伴随着震天的叫杀声,羌兵驾驭着战马,朝着三百步外的汉军冲去。 “快,快点整队!” 张超面如土色,望着蜂蛹杀来的五千羌骑,无力的冲着麾下将校大吼。 可行军阵型,哪里有那么简单在区区百息时间内,完成阵型的转换。 百息未到,全速冲刺的五千羌骑,直接分成三部,分别冲击张超所部前军、中军、后军。 而这个时候,汉军已经全部乱了。有的部曲架起长矛,准备迎战羌骑。而有的部曲,却是想要奔跑过这五百步的距离,进入阳陵城。 望着近在咫尺的阳陵城,还有冲进汉军人群中,来回奔驰的羌骑…… 张超只能哀叹一声,带着亲卫快马疾驰阳陵城。 建立营寨已经不可能了,五千将士被羌骑冲击,分割开来,指挥完全丧失。 剩下的,便是羌人的屠戮了~ 孙坚一把抓下兜鍪,望着厮杀声震天的前方,愤恨的摔到地上。 羌骑敢冲击张超所部,定然是有了必胜之把握。战局一旦不利,张超肯定会引兵退入阳陵城内。 自己再继续前进的话,很有可能遇见溃兵,不妥~ “传令,三军驻足,结圆阵,静待大军主力!” 同样,原本在车架中生闷气的张温,看大军徐徐后退,羌骑不敢来攻,心中也莫名消了不少怒气。 而现在自远方传来的厮杀声,却是让其心中略感不妙! “去询问一下,发生了何事!” 第157章 倚城保军 “回禀大司农,孙将军令信骑来报,言张超所部已为羌骑所破。” “什么?”张温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董卓、宗员二人。 便是董卓、宗员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张孟高误吾等矣~其定然未结阵而行,否则焉能为羌骑所破?” “仲颖所言不错,张超部在前,孙坚引兵在后于援。只要张超能坚守半个时辰,孙坚定然能引兵抵达。” 两人一言一语,立马将罪责推向张超。虽然张超之败,的确乃是其过失所致,可是既然败了,就要有人负责任。 董卓再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张超部已败,孙坚坚守待主力赶到。吾等还需急急后退,再想办法入城。” 张温点了点头,言道:“还是按照汝二人先前安排,继续后退。断后兵马,现在舍弃太早了些……” “诺!” 董卓、宗员心带疑虑,却未有多言,只是应诺。断后之兵,什么时候舍弃,都无大碍,他们总能拖延羌军一段时间。 …… 孙坚伫立在中军,望着前方被羌骑驱赶而来的汉军溃兵,冷哼一声。 “传令,发矢!旦有越界冲击军阵者,一律杀无赦!” “诺!” 一排弓弩手迅速上前,冲着百步距离的空地上,钉了一列箭矢。 汉军溃兵看着不远处的箭矢,又无助的望向身后驭马追杀来的羌骑,迟疑片刻后,转向朝着军阵两翼绕了过去。 见溃兵不敢冲击军阵,羌将也命令两个千骑,继续追杀溃兵。余者三千骑,望阵欲攻。 先前击溃五千汉军,斩杀者不下两千,有千余人逃进阳陵城内。跑到这里来的溃兵最多,足有千五之数。 不过,就看汉将有没有胆量放这么多溃兵入阵了,哼~ 羌将笑着哼了一下,等待着汉将的抉择。 孙坚比羌将想要更要冷酷,看着想要自两翼退入阵中的溃兵,冷声说道:“冲击军阵者,杀!” “诺!” “将军有令,冲击军阵者,杀!” “弓弩手,放箭!” 军中一千弓弩兵,迅速上前,遥指溃兵,箭矢飞梭。 突然遭到己军阵中弓弩手射击,溃兵反倒是加快了速度,继续向军阵跑来。 “杀!” 前排士兵大盾一立,戈矛手架起长兵…… “旦有放一人入阵者,与其同罪!” 一道军令下达,让所有将士丢弃了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怜悯。 不杀不行,一旦放纵溃兵入阵,紧随其后的羌骑定然冲击。 那时,所有人都活不了…… 一根根长矛刺穿冲来的溃兵身体,吓住了不少人。数百人停下脚步,观望着前面的袍泽。 “都给乃翁杀回去,再有冲击大阵者,杀!” 一名屯长,站在大盾之后,朝着那些溃兵大声的吼道。 但没有人回身,同样也没有人再敢冲击阵型。所有人一哄而散,朝着西面跑去。 羌骑沿着阵型,一飘而过,径直追杀那些逃散的溃兵。 孙坚见阵型稳固,大松了一口气。对于那些溃兵,自己就心中也存有怜悯。毕竟,前一刻大家还是袍泽,下一刻就演变成如此模样。 只是,这只能怪张超本人。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羌骑不来攻,孙坚所部亦不敢有所动静。 直到,两方主力大军到来。 一见到张温、董卓、宗员,孙坚便开口言道:“大司农,如今张超已败,吾等应当如何是好!” 闻言,张温眼光瞥向董卓和宗员二人,可这两人仿佛未曾看到一般,只是低头沉思。 嗨~高子明败的不冤啊! 宗员和董卓的表态,让张温不禁有些心凉,也终于感受到了高子明的无奈。 北军已经不是出洛平黄巾时的北军了,大量司隶本地壮勇的加入,让整个北军不再有那所向披靡的战斗力。 同时,也让北军成为争权夺利的场所。 董卓还好说,其与北军关联不大,甚至之前还领着北军败给了张角。 孙坚、周慎、宗员、张超,皆为世家,可又都想争夺北军的话语权。 如今,张超已经出局了,下一个怕就是自己喽! “传令,按原计划行事。徐徐后退,先至阳陵城外再言其他。” 汉军若想撤退,边章与李文候也无可奈何。严谨的步军大阵,一直都是骑兵的噩梦。 便是自己现在还拥有八万精骑,十二万步卒,也未必能正面击败五万北军,更遑论现在了。 别忘了,屁股后面还有高子明率领的四万凉州壮勇呢。虽然战力不济,可自己若是在三辅损失惨重了,也拿高子明没办法了啊。 “继续行进,等待时机!” 列着阵型的汉军,只能用时间一点点磨掉那几里路。 来到张超所部崩溃的战场,尸积四方,旌旗倒落。 “传令,着断后兵马,驻足阻敌。其余兵马,前军中军倚城列阵,左右两军立即搭建营寨,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诺!” 能坐上大司农这九卿之位,张温本领还是有的。纵然不是谙熟韬略,可其果决,还不是董卓、宗员现在能比拟的。 后军六千将士得令之后,没有丝毫慌张,立即列阵驻足。踩着地上袍泽的尸身,架起戈矛。 而主力兵马,距离阳陵城三百余步。一万五千将士背倚城桓,列阵二三里之间。 后面中军及前军将士去下戈矛,又入阳陵之中,摧毁屋舍,取出梁木。 以梁木做成拒马,戈矛横曳,多置障碍,以为屏障。 边章与李文候观望一会,只得先将兵马冲击汉军断后之兵。 不过,六千组成的军阵,在二三万骑凛冽的攻势之下,摇摇欲坠又稳若泰山。 战场之上,羌军出动两万骑,攻汉军前部。而汉军后随后亦是调动孙坚,引兵马三千,援助之。 一时间,马蹄声震颤大地,嘶杀声响彻苍穹。 刀光剑影,弓矢如雨,快马如雷霆…… 激战半个时辰,羌骑退兵。 汉军前部汇集孙坚所部兵马,计九千余人,损折三千,雷打不动。 而羌骑亦是有三四千骑的伤亡,见汉阵不得破,只能归。 “报~” 就在边章与李文候连叹惜声之际,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启禀统领、将军,韩将军着快骑来报。中渭桥所部汉军出营,渡过渭水,将至长陵。韩将军请主力退兵,与其所部夹击汉军。” “嗯?当真!” 边章猛然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汉军在阳陵兵马,已逾三四万之兵,那中渭桥所部汉军不过万人。仰仗营寨,文约未必能破。可如今居然渡河北上,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将军,天赐良机。” “当即撤军,围剿那万余汉军!” 第158章 周慎惨败(上) 羌军突然退走,让张温等人措手不及,当即聚到一起,商议起因。 “莫非是见吾等防守严密,边章见无机可趁,故此退去?” 带着疑惑,张温向周边诸将询问道。 孙坚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董卓更是如此,北军胜败,与自己的关系真不大。胜了,最多是让陛下有机会重新启用自己。败了,也轮不到自己顶缸。 反倒是宗员,一心想要借此机会,成为国之重将,来提升幽州世家的地位和影响力。 “应当不会,边章再不济,也会领着兵马观望两天,彻底使吾等打消继续西进的想法。若是现在退去,吾等主力未损,依旧有能力继续西进,其岂不是白白浪费此次胜机?” “那边章乃是凉州名士,深谋远虑。李文候更是湟中义从胡统帅,精通骑战。又怎么会轻易退走,让吾等得喘息之机!” 宗员几句话下来,让几人不禁开始思忖起来。既然边章和李文候退去,那就说明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不好!” 张温突兀瞪大双眼,惊呼一声。 “莫不是周慎擅自出兵,渡过渭河?” 宗员一愣,随即遍体发凉,完了…… 董卓和孙坚也是皱起眉头,真要是周慎擅自渡河,为羌军所知。那么边章等人的退去,也就完全符合道理了。 羌军四万精骑出现在阳陵,也就是说还有三万步卒,在防备着周慎所部。 原本依照张温计划,待到北军四万主力大军,抵达中渭桥北岸左近,周慎再将兵渡河,配合主力作战。 现在主力遭受到了羌骑当头一棒,自然就不存在赶往中渭桥了。 那周慎,定然是见羌骑奔走,擅自出兵,欲与三万羌军步卒作战。 可现在羌骑一走,阳陵距离中渭桥不过区区三十里。一人双马之下,不到傍晚,羌军便能赶回大营,夹击周慎所部。 至于主力大军,先不提士气问题。单单是从阳陵至兰池,再快也要一日功夫。这么长的时间,怕周慎早就败了。 “能否救乎?” 张温声音略有颤抖,面色一片惨白。 宗员苦笑一声,叹口气回道:“来不及了,大军现在急需修整,恢复士气。等到明日方可发兵,至兰池又是一日,周慎未必能坚持如此之久。” 张温缓缓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冷着脸不再言语。 良久,张超来了,自阳陵城内回来。 “末将张超,拜见大司农!末将有罪,请大司农降罪。” 一见张温,张超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哼,汝这莽夫还回来做甚!” 正怒火中烧的张温,一看到张超回来,上前就是一脚,冲着张超大骂。 张超懵了一下,没来及躲开,被张温踹倒在地。 孙坚急忙拦住张温,张超也见势起身,退到一旁。 “哼!” 张温甩开孙坚拦着的胳膊,怒喝说道:“传令三军,明日退回渭河南岸,驰援长安!” 周慎若败,长安仅有三千郡兵,不足守。而一旦让羌骑杀入长安,整个天下局势都将大变。 …… 此时的周慎,也一样愁眉苦思不已。 望着拦在前方激战,心中踌躇不定。自己这一行,实在太冒险了。尤其是未曾与主力联系,便发兵渡河,乃是兵家大忌啊。 昭帝梓宫已经开始朝洛阳送去,自宫中来的使者,将陛下的怒火带到了军前。 刚刚压下世家一头的天子,还未来的急开心,就得知昭帝陵寝受扰,梓宫送至军前的噩耗。 如此惊天讯息,让天子怒不可斥。 羽林郎护着天使,请着天子斧钺,又持有诏书,催促着全军将士,赶往长陵。 那里是汉高祖长眠之所,平陵被掘,近在咫尺的长陵自然危在旦夕。 原本以为五万北军在长安,十三陵不会有恙。毕竟,张温出发前,自己已经交代过了。 可是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十三陵已经尽在羌军刀锋之下,平陵如今更是被毁! 在天子怒火之下,偏偏袁家也遣人告知周慎,万不可阳奉阴违。 无奈,只好领着这万余兵马,意图突破羌军步卒防线,进驻长陵。 并非没有希望! 张温率领的主力大军,此刻应该已经进入五陵原地区,离自己不过四五十里。 己部一动,数万羌骑定然会再度杀回来。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带领兵马,抢在羌骑赶回之前,进入长陵,等待主力大军来援。 这个时候的周慎,还没有想到主力大军刚刚遭受挫折。 “报!” 一名传令兵驰骋直至周慎面前,大声汇报:“启禀将军、天使,步军校尉已经突破羌军左翼防线。” 周慎闻声一喜,垫脚望向左方。 只见旌旗凛凛,无数身着札甲,内衬红衫的汉军将士,将羌军左翼撕裂。 “速命长水校尉支援步兵校尉,中军各部,立即前往增援。前军、右翼兵马,向贼左翼冲杀。将旗前压,吾等杀过去。” “诺!” 得了军令,几名信骑立即奔向战场各处。 不到一个时辰,羌军左翼彻底溃败,韩遂引中军右翼,且战且防。 周慎所部万余将士,大半涌入左翼方向。精锐的步兵、长水两部,依旧为前锋,直去长陵。大纛之下汇聚将士五千余人,紧随前锋。 三千人负责断后,阻拦羌军。 当断后的三千汉军消失在眼前后,韩遂便止住兵马,不再追杀! 哼,去长陵? 真以为那么好去的? 长陵与阳陵相距不过二十里,想来边兄精骑,已经回军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慎行不过半程~ 韩遂将所有兵马,布置与兰台、中渭桥等要地通道,欲打算彻底断掉周慎所部的退路。 而突破封锁线的周慎部,刚行不过三里,便有一信骑飞马来到。 信骑上下浴血,未到跟前,就翻身下马,匆促跑到将旗之下,哀声怒吼。 “启禀将军、天使,前军步兵、长水二校兵马,行至途中,为羌骑所袭,几近兵溃。” 周慎身形一颤,手臂抖索起来,轻声问道:“羌骑有多少兵马?” “不下三四万之骑,步军、长水二校撑不了多久,还望将军速速整军后撤!” 闻言,周慎缓缓闭上双眼。 三四万羌骑,呵呵~自己这不足万人,血战半日的将士,能抵挡的住? 那羌骑不需来攻,只用牢牢围住,自己麾下数千将士必死无疑。 “传令,中军将士护送天使杀回长安,其余人等随本将阻敌!” …… 第159章 周慎兵败(中) 周慎拔出佩剑,率领亲卫,护着将旗,赶到大军前方。 中军数千将士,在几名校尉的统领下,护着天使、天子斧钺,调头朝着中渭桥撤去。 紧接着,仅余一千七百多人的断后之兵赶到,列阵于周慎将旗之下,严阵以待。 不过三刻钟的功夫,两千来人的军阵前方,出现一道道稀散的身影。 身着札甲,内罩红衫,头顶皮胄,仓皇而来。 这正是前军的长水、步兵两校兵马,亦是大汉帝国此时最精锐的部队,没有之一。 他们天下无敌,可以击溃当今世上任何一支相同数量的兵马。不论是甲胄刀刃,还是训练军纪,冠绝天下。 可他们并非机器,自从渡河以来,是他们冲破羌军左翼,带领大军脱离羌军步卒。一路行进,他们是先锋,披荆斩棘。 之后,遭遇数万羌骑的侧袭,他们依旧浴血奋战,直至伤亡殆尽。 随着这区区几十人的败军出现,地平线处渐渐显示出一道狭长的黑影。 大地开始震动,耳边尽是雷声滚滚! 狭长的黑影,越来越宽,直到超越其阵线。数不尽的羌骑跃马而出,两千人的阵线此时显得无比弱小,如同沧海扁舟。 “将士们,有死无生,大汉威武!” 周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身后众多士卒,也齐齐大喝:“大汉威武!大汉威武!” 必死之局! 周慎此时没有多想,只要自己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使得天使回归长安即可。 那宦官不足一提,可羽林郎护送的天子斧钺,绝对不能有失! 大汉帝国不缺一对天子斧钺,甚至天子想命人打造多少,就能打造多少。不过,斧钺若是为羌人得到,天子颜面何存? 自己就算是能活得一命,也必然逃不过天子怒火。谁都不会帮自己,毕竟,天子龙颜,无人可比! 羌骑并没有犹豫多久,稍微喘了口气,再度扬起马蹄,冲着两千汉军直面杀来! 刀盾兵盾牌一撑,环首刀自夹缝中伸出。身后戈矛手,将长兵架在袍泽肩上,摇指羌骑。 “放箭!” 羌骑至百步,弓弩手率先发难! 数百支箭射出,羌骑倒地者不过区区十余人。相对于那数以万计的大军来说,如同挠痒。 “杀!” 汉军将士一声齐喝,身形靠前,抵住盾牌、戈矛,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羌骑中善射之人,亦是冲入射程,弯弓搭箭,发出一矢。随后,收弓回囊,铁刀高举。 箭如余下,打在盾牌上叮叮作响。 “轰!” 数百名骑兵,一头撞上军阵,戈矛折断,前马失蹄。 紧接着更多的骑兵冲撞进来,左右两翼同样有大批骑兵杀入。 阵型在短短片刻之内,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一支支羌骑部队,在狭小的战场中来回驰骋,冲击着顽强抵抗的汉军将士。 混战之中,周慎斩下两人落下,抬头四望,尽是精骑。身边亲卫也只余下三四十人,抱成一团,负隅顽抗。 “将军,吾等护着您杀出去!” 亲卫统领拄着剑,躬着身子,一把拉起刚刚被带倒的周慎。 “哈哈,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俱之!” 逃,能逃的走吗? 浴血奋战将近一日,哪还有体力和战马赛跑。既然跑不掉,那就战! 大汉帝国多的是战死的将军~ “杀!” 周慎扯开亲卫统领,蹲身一剑,削断迎面而来的战马马蹄。上面羌人未来得及下马,便被紧随而至的亲卫枭首。 不过半个时辰,战场之中,再无一名汉军将士抵抗。 一名羌骑走上前来,望着马前躺倒在地的汉兵,浑身浴血,不知伤几何。 再走两步,抽出旁边一具尸体上的长矛,斜着刺向汉兵头颅。 一队队羌骑正在简单的打扫战场,那些重伤未死的汉兵,尽皆被其处杀! “报统领,吾等斩杀了汉军主将周慎,此乃汉将首级,及其将旗!” 说完,那骑将自腰间解下血淋淋的首级,又拎着一面随意揉捏的旗帜。 边章望了一眼首级,周慎双目明瞪,额头上一道伤疤,直去脸颊。络腮胡子上,更是布满干枯的血液。 束好的发,也散落不堪,被羌将一把捋在手心。颈断处,皮肉了飕,看样子是多砍了三两刀。 “下去,整顿兵马,继续追击汉军!” “诺!” …… 中渭桥前,数千汉军将士,死命的冲击羌军步卒阵型。 羽林郎护着天使、斧钺,亦是冲杀在前。便是那宦官,也捡了一柄环首刀,趁机砍杀羌贼。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保护着斧钺前进,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这对斧钺。哪怕是天使,亦不及。 纵观大汉朝数百年来,斧钺还是第一次亲入敌群之中。以往,多是伴随主帅身旁,安然无恙。 这回不同…… “杀!” 左右羽林郎,见周边袍泽已是力疲,再无力向前冲锋。只得充当生力军,奋死搏杀。 只是,这砍死一人,又是三两人补上。面对优势兵力的羌军,便是羽林郎这等精兵,也仅是冲锋百余步,再不得上前。 站在远处山丘上,观望指挥战局的韩遂,看着那困兽之斗的汉军,不禁感叹一句:“真天下精锐!” 晌午冲杀近两个时辰,午后又来回行军十余里,再度冲杀。 到现在,竟然还有余力奋战,迫使自己麾下连连后退。 不过,也就到这里了。 五千疲军,奋战半个时辰,力竭矣。边兄精骑,也应当快要赶到了。 此战一胜,北军折损大半,再无力对抗己军。三辅之地,必然为几糜废。 自己也该考虑一下,如何夺权了。 李文候和北宫伯玉不足为虑,唯独那边章,有些难缠啊。 “将军快看,南面杀来一支兵马!” 身边亲卫一阵惊呼,当即惹得韩遂端目望去。只见中渭桥之南,旌旗遍野,阵列三四里之余,尘烟漫漫~ “这是……”韩队眉头一皱,略微思忖,心中有些猜测,可是这人怎会出兵? 坐观关中之局,拿捏天下,岂不是更有利乎?莫非,此人委实忠臣之士? 黄烟越来越近,直至渭河南岸。一排排精锐甲士,列阵于前,盾牌高举。身后戈矛如林,使人望而生畏。 左右,更是遍布精骑四五千,虎视眈眈。 渭河北岸战况已经停下,两万羌军围着仅余三千人的汉军,却不再有所动作。 南岸的阵势太大,尤其是高高扬起的大纛,让羌兵迟疑不决。 见此情况,韩遂只得鸣金收兵,纵容三千汉军残兵渡河。 两军隔岸相对…… 第160章 周慎兵败(下) 三千残兵陆续通过这两里宽的中渭桥,回到渭水南岸。 刚一过河,天使便直奔大纛之下。 “天使无恙乎?” 不等宦官上前,高诚便急忙下马,高声问道。 天使苦笑一声,摇头一阵,悲哀说到:“若非安西将军,在下怕是已死于乱刀之下。天子斧钺,也难保矣~” 高诚眉头微皱一下,转眼又慈目和眉,言道:“天使无恙便好,来人,速速护送天使返回长安,万不得有失!” “诺!” 阎行应了一声,手一挥,身后转出亲卫数百人。 “天使,请!” 一声冷喝。 天使盯着高诚面庞看了两眼,这才拱手一礼,带着羽林郎率先离去。 三名北军校尉,对视一眼,意见达成一致,齐声行礼拜道:“卑职拜见安西将军,旦有所命,吾等万死不辞!” 高诚依旧是那副笑容,挨个搀起三人臂膀,夸赞说道:“好,没有给皇甫将军丢脸。奋战一日,无愧陛下、国朝。” “多谢将军谬赞!” “嗯,汝等且先带将士们下去休息,吃些饭食。来日,本将领汝等为赴死的袍泽报仇雪恨!” 三人认真的看了一眼高诚,心中略有感动,再度一拜:“卑职谢过将军,他日再战,吾等愿效死力。” “好生休息!” “诺!” 待到三人领着败兵退回阵后,高诚这才有心思端望河对岸的羌军。 只有步兵,看来确实如同那樊陵所言,周慎自取死路了。 那张温也是废物,怎敢轻易渡河?真拿士兵的命不当人命? 还是以为李文候和他麾下的四万精骑,只是待宰的羔羊? 哼~ 五原陵虽然紧邻北山,可渭河北岸左近地势依旧平坦,利于精骑。 张温不熟军事,身边也有宗员、董卓这两位常年与羌胡打交道的将领,不可能不知道。 唉,这大汉看来是没有人能扶起来了。争权夺利,为私为己,已成常态。 便是自己,不也是如此? 坐拥四万壮勇,若非援军抵达,自己说不定会一直观望下去。 所幸,来自益州的壮勇,远赴千里,总算是赶到了。 自从五千精骑被自己散出去,夏育领千人去安定,指挥安定、北地二郡兵马。张任领千人,往冀城,伺机夺城。盛珨往河西四郡,至今未有消息传回。赵显引兵去武都,征集援兵。 而最后的一千骑,便是李浩所部。 李浩并非良将,不过其出身亲卫,又深谙骑兵作战,这才被自己提拔。往日来也是忠心耿耿,为自己心腹之人。 其领千余人,直去巴蜀之地,募集兵马,以为后用。至于刘宏会怎么看,当时形势已经顾不得了。 凉州大地糜烂,各地援兵不知何时抵达,自己镇守陇县更是险情重重。去巴蜀募集壮勇,也是为日后一旦兵败,不至于无反手之力。 李浩也未曾让自己失望,历经两月,终得巴蜀兵两万,更兼蜀中大将严颜前来。 严颜的到来,是一个意外,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严颜居然舍弃官职,来投奔自己。 数日前,自己领北地军三千边军将士,麾下六千精骑以及四千余关中兵。又挑选精悍之士七千人,凑足两万兵马,出大震关。 然后渡过渭河,直奔陈仓。同时,李浩、严颜亦是领巴蜀壮勇两万,出斜谷,抵达陈仓。 于陈仓前会军之际,城内魏杰、第五隽、杨儒、杜楷、士孙瑞五人领八千兵加入。 一时间五万大军岀,声势浩荡。 今日午后,大军方才抵达长安。自己进入长安,欲汇聚北军,合十万兵,一改十日前的谋划,逼退羌军。 不成想,从樊陵处得来的消息,却是大大不妙。 张温数日前抵达长安,次日便引主力之兵,北渡渭河,欲与羌军大战。时至今日,尚不知晓情况如何。 而昨日天使赶到,一大早就指挥着周慎,引兵过桥,欲往长陵。 这一阵布局,真是稀里糊涂。 论兵力,北军不过五万,羌军有七万余,且大半是骑兵。论战力,北军要高上一筹。 可是你追不上人家,就算是翻个十倍,也白搭。 尤其是周慎被迫之下,擅自渡河,更是犯了兵家大忌。 分兵已是不当,主力战况未明,偏师出动,必然会给予羌军骑兵机会。 果然,当自己领兵赶到中渭桥时,周慎所部大势已去,一群残兵败将被困渭河北岸。 若非自己赶来及时,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里,高诚不禁摇了一下头。 突然,大地传来一阵阵颤动,渭河北岸东北方向,狼尘弥漫方圆数里,马蹄声滚滚如雷。 韩遂自然也感觉到了,不禁回头顾望。 晚了那么片刻,若是早来一会,自己也不惧那高子明大兵之势,必能剿灭汉军残兵。 算了,也无碍大局了。 周慎一万兵马,逃到渭南者,区区三千余人,不足为虑。 边章、李文候一近河岸,就发现了南岸汉军声势。 驻下大军,边章、李文候二人急忙来到韩遂所在之处。 “文约,怎么回事?” 边章纵马来到韩遂身侧,凝眉问道。 韩遂颔首回言:“是高子明!” “高子明?”这下,边章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促,望着对岸大军声势,疑惑问道:“不对,高子明在凉州募集壮勇不过三四万人,而对岸之兵,怕不下五万众。” “不知晓,不过委实是高子明,那大纛吾还识得。再者,不论是不是此人,仅是五万汉军赶来,吾等怕是要退出五原陵了!” 闻言,边章叹了一口气,不甘心说道:“不错,可惜了吾等刚刚大败北军,使其伤筋动骨。不然,这三辅还不是任由吾等劫掠。” 这时,李文候上前说道:“权且退兵,对岸汉军精骑有六七千之数。再想如同对付北军那样,不可行!” “退回凉州?” “不,可以暂且退到美阳。高子明大军赶来,凉州空虚,吾等也可等待北宫伯玉引援兵来助。骤时,再聚兵马,未必不能胜之。” “不错,高子明麾下大多壮勇,也就那些精骑需要防范,余者无碍。而北军被吾等接连大败,士气低迷,还有机会!”边章附声说道。 韩遂疑惑了一下,怎么有些感觉这二人走的越来越近?莫非情况有变? “嗯,文约可是另有他策?” 边章见韩遂不应声,扭头问道。 韩遂急忙摇头,说道:“不曾有,退兵美阳虽然不错,可某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好。” “无妨,美阳一带皆是原野,利于吾等作战。又濒临凉州,随时可退。” “好,那便退兵美阳。” 韩遂心中带着不详的预感,点头应声。 第161章 美阳会战(1) 羌军在边章、李文候、韩遂三人的率领下,退回营内。随后,便整顿辎重,打算退兵至美阳一带。 见羌军回营,高诚也号令三军将士,撤回长安城北的大营。 营寨是北军原本的大营,容纳五万兵马正好合适。 次日一早,斥候得报,羌军全军出动,向西行进。 高诚紧急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不过两刻功夫,众将齐入大帐,作揖一礼:“末将等拜见君侯!” “诸位无需多礼。” 看着帐下大将十余员,高诚不禁有些志得意满。 现如今大汉帝国的崩坏,还有三年时间。而自己麾下已经聚集张任、严颜、华雄、阎行四员名将,更有未来的凉州八大军阀效命帐下。 其余人等,如傅燮、苏则、夏育等人,亦是当世才俊,不可多得。 比起底蕴来,自己还是差了袁绍、袁术兄弟一筹。可跟曹操、孙坚比起来,旗鼓相当。比起刘备,嗯,要豪华不少。 “诸位,刚刚斥候来报,羌军向西行进,汝等可有何见解?” 高诚问完,看向诸将,尤其是严颜。 而严颜见君侯盯着自己,其余诸将也见状不言,当即心思了明。 “回禀君侯,依末将来看,边章定然是俱吾等与张司农兵马会之一处,不可力敌,这才后撤。只是,其未必会直接回到凉州~” 三十余岁的严颜,还不是后来才发迹的老将。正值中年,思路清晰,武艺不俗,更兼谋略非凡。 同样,也带着一颗向上的心。 若非如此,又何必来投? 今岁,天下有战事者,唯有凉州、关中。安西将军又乃当世名将,性情豁达,谙熟兵韬。往日,南征平蛮,自己听命一阵。 有这等关系在,自己还会看得上别人? “噢~”高诚凝了下眉,严颜前面说的不错,换成自己,也不会拿骑兵的命换步兵的命。 不过,按照严颜的猜测,那边章不退走凉州陇县、金城一带,又要作何? 难不成,真以为四万精骑打遍天下? “希伯,继续道来。” “诺,君侯。末将昨日夜间,探看与图,这才认为边章等人不会撤回凉州。凉州陇西、金城二郡,人口稀少,地僻财乏。” “那边章若想还有作为,就必须要在三辅之地,夺取足够的辎重、粮草、钱货。否则,一旦回到凉州,羌族各部见无利可图,必然散去。” “如此情况,边章还不如与吾等一战。胜则鲸吞关中,败则退保金城。而美阳,是最好的战场!” 听严颜说完,高诚展开与图,找到美阳,观察左近。 北面一望无垠,尽是平原。东面距茂陵百里,北山山脉早已到了尽头。南面便是渭南要地武功,西面则是岐山山脉。 东西两侧山脉遥远,周围皆是原野,正利于骑兵作战。同时南面渭河与东面杜水(虚构,找不到那条河名)形成夹角,进可攻退可守。 帐内诸将也不禁围了上来,观摩着美阳一带与图。 “确实是个好地方,吾等若要进攻,还需先渡杜水或是渭河。”张任说道。 旁边夏育也是点头应是,接着张任的话说着:“不论是半渡击之,还是拒河守之,吾等拿那四万骑兵,丝毫没有办法。” “主要是羌军余下的那两万余步卒,若是能解决他们,边章尔等唯有退走一途。” “可关键是边章令步卒坚守美阳,数万骑兵在外游走,如何是好?” “……” 麾下几员大将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停,而且大多还是不太看好己军局势的模样。 高诚不得已挥手打断诸将论谈,眯着眼睛,冷哼说道:“别忘了,现在吾等才是优势一方。边章、李文候等人退走美阳之际,就已经败了!” “传令大军,好生修整,静待张司农兵马赶回。骤时,吾等大军汇聚,彼等贼寇,再无策矣。” “诺!” “对了,希伯,明日汝与彝凌二人,领六千精骑,自陇县北上,清缴东羌余孽!” “君侯~” 严颜还未说话,张任却是着急了。眼前两方大军十五六万,交锋在即,如此大战岂能错过。 “自从子贤(夏育字,虚构)于青石岸几近全歼东羌主力,仅有三两千人逃散。时至今日,那些东羌部落丁壮全无,留有老弱,吾等正可击之!” “此外,本将也有些担心北宫伯玉会抢在吾等前面,掠走东羌诸部牧民,充实金城、陇西。所以,切记,此战除适婚女子外,但凡高于车轮者,尽杀之!” 说道最后,高诚满面杀气腾腾。 转眼睛,又莫名一笑,极西说道:“彝凌、希伯,军中将士能不能抱一女子安眠,可就全看汝二人啦~哈哈!” “哈哈,不错不错,彝凌,某先在这里替麾下那帮小子,谢过汝啦~” 傅燮冲着张任,说了一句玩笑话。 其余众将,也都开起这员君侯最喜爱的小将的玩笑! 张任苦着脸,满是无奈,只好捏捏的应了一声诺。反倒是严颜看的很开,即将发生的美阳之战,虽然声势庞大,可同样诸将荟萃,未必有自己的出头机会。 这样一来,还不如按照君侯的安排,清剿东羌余孽。对付那些老弱残兵,还不是手到擒来,建功更易。 在高诚升帐议事之际,北军三万兵马,士气低迷的走出阳陵。 斥候已经传回了不少的消息,边章、李文候率领的羌军精骑,在回军后不久就击溃了长水、步兵两校精兵。 随后,接着击溃了周慎所部兵马,就连主将周慎都兵败身死。 回望数日前,五万精锐北军,昂扬抵达渭河南岸,与羌军对阵,声势浩荡。 可如今,区区不到半月功夫,主力惨遭战败,偏军被击溃。五万大军,仅余三万人。 张温也失去了刚刚到长安时的意气风发,这一战之败,皆因自己而起。分兵之策,在一些外界因素下,奠定了大军惨败的基础。 而羌军紧紧的抓住了机会,来回游战。北军,败的很惨~ 董卓、孙坚、张超、宗员四将,也是有气无力的呆在张温身旁,一言不发的纵马前行。 又要回长安了……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渡河! 第162章 美阳之战(2) 五日后,自武都郡内穿出一行人马。 十几人穿着布衣,头缠束带,牵着战马,提着战刀。披荆斩棘,从山道之内拐到管道中。 人群中唯有一人,锦衣玉带,文士衣袍,头戴进贤冠,温文儒雅,正是一名士人。 “主君,顺着官道,吾等晚间便能抵达汉阳郡西县境内,明日可至冀城。” 阎忠点了下头,欣慰说道:“好好,总算是走出这武都郡了。一会,让大家休息下,附近应该很安全。” “诺,多谢主君!” 家将行一谢礼,退去与那十几名同伴说与。 阎忠也寻了一处干净石块,铺上跪垫,静坐安歇。 自打从华阴离开北军后,自己便一路习西行。至长安时,便听闻陇县已破,安西将军高子明生死未知。 前景不明,阎忠也不敢领家将奴仆,径直进入凉州。在长安呆了几日后,大震关烽火连天。紧接着,支援大震关的一万关中兵传回消息,言大震关已破,退回雍县。 至此,阎忠便知大事不好。 大震关一失,整个三辅地都将露在羌军的马蹄之下,而北军还在长安以东二三百里呢。 岀了长安,阎忠领家将等人直奔陈仓,绕道散关,进入武都郡。 事实正如阎忠的判断,羌军从大震关出发,一路向东,沿途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自己绕道武都,虽然路程远了些,可总好过遇见羌骑。 就这样,靠着一句高子明依旧聚兵陇右,牵制羌军,阎忠在武都苦行半月之余,现在总算是岀了这连绵大山。 当天晚上,阎忠一行人抵达西县,在城内宿夜。 西县城内口户极少,看样子尚不足千户。驻军倒有整整五百人,守护这个汉阳连接武都的要地。 看着城内凄凉之景,阎忠躺在榻上迟迟未眠,心中思虑良久。 羌乱一起,受害最大的还是黔首。记得数年前,自己离开凉州,前往冀州任职时。这西县虽非大县,可亦是有口户四千余。 一场战乱,死去的加上出逃的,好好一座城池,尚不及当日半数。 从西县的状况,甚至可以想象到整个凉州的情况。原本拥民二三十万户,口数七八十万的凉州,现在能有一半人都算是好的了。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加糟糕的情况是,整个西县境内,除了那五百将士,再无一丁壮。 即将到来的春种如何办? 战火未熄,青壮皆在前线,靠着这些老弱妇孺,能种几亩田地。 坏了春耕,凉州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罢了罢了,明日且先去冀城,问一下高子明在何处。骤时,再与其商议一番。 次日一早,阎忠就匆忙往冀城而去。 抵达冀城后,径直入郡守府,求见府君。 时任汉阳郡守的正是冀城杨氏家主杨衡,作为第一批响应自己的世家,又是姜氏姻亲,高诚自然有所厚待。 刘宏赐予的加印空白诏书内,高诚填上杨衡之名,附上汉阳郡守之职。 于是,杨衡一跃成为府君。 其他几家家主,只是委任军职。毕竟军队数量一多,能用的将领却是不足。这些世家家主,虽然不通兵法韬略,可是能够与自己站在一起,便足够了。 汉阳郡内各级文职,以及各县县令、长、丞,用的皆是冀城世家子弟。便是那刺史府中空缺的文职,也被高诚硬塞了不少进去。 州刺史、别驾从事等一些特别重要、敏感的职位高诚没有去碰。 “报府君,外面有一人自称阎忠,前来拜见!” 杨衡正在处理政务,战乱后的汉阳郡百废待兴,诸事频发。 刚刚下了一令,杨衡收起笔墨,这才问道:“阎忠?其可言字号?” “回使君,未曾!” 文吏当即回道。 杨衡眉头一紧,有些不太确定。凉州确实有一名士唤作阎忠,其字伯义。熟读先贤之作,德高望重之士。 “罢了,本府君亲自迎接!” 杨衡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郡守府外走去,文吏急忙跟上前去。 一见到阎忠,杨衡心中就定了三分,应当是其。 温文儒雅,相貌不凡,年岁也与相合。那一身文士傲气,再华丽的锦衣也遮盖不住。 “原来是伯义先生前来,衡失礼了!” 杨衡恭敬作揖,给足了阎忠面子。 阎忠心领之下,也笑颜回礼说道:“府君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见忠,已是幸事!” “嗨~郡府之内,衡已命仆人准备餐食,先生请!” “府君请!” 两人以礼相待,携同入府。 两张小案,并排列之,其上布置些许肉食、酒水。 对视下坐后,两人先是共饮一樽,这才言起要事。 “杨府君,不知安西将军可在陇县?” 杨衡一愣,疑惑的问道:“先生莫非不知?” “怎么,忠自长安,绕道武都郡,今日方至冀城,可是发生了何事?” 阎忠心中不禁被杨衡一句话拔了起来,有些担忧。 谁知杨衡苦笑一声,说道:“非也,只是可惜。十余日前,君侯率领大军岀大震关,支援三辅。不成想,正与伯义兄错过矣。” 闻言,阎忠也无奈的摇了下头,真的是错过了。 不过,随后转头一想,高诚出兵大震关,也就是说陇县已经收复了? 于是,阎忠继续问道:“那如今杨兄坐镇冀城,何人守陇县?” 阎忠一句话,让杨衡莫名沉默起来。端起酒樽,饮了两樽,叹气连连。 “唉,阎兄不知。先前,君侯引军民十余万,坚守陇县,着精骑与四方请援。可惜,各路援军刚至不久,陇县便被攻破,十余万军民与陇县共生死。” “便是君侯,也是仰仗华雄、阎行二将勇猛,这才能突出重围。两万将士,存着不过十人,十二万百姓,战死十万,只有些许孩童弱龄女子存活。而且,盖使君也为国尽忠了!” 说完,杨衡再度举起酒樽自饮。 而阎忠已经被这段话惊住了,十余万军民死伤殆尽,刺史战死。 这,这陇县之战,竟如此惨烈? 惜哉盖勋~ 盖勋盖元固之名,阎忠自然有所听闻。那才是真正的凉州名士,出身遥远的敦煌郡,扬名凉州。比起出身汉阳郡的自己,强太多了。 “那陇县现在如何了?” “还能如何?君侯自收复陇县来,一直在葬烈士于故土。直到出关那天才刚刚完成,而后君侯决定不再修复陇县,打算就让其保持现状,使吾大汉军民,尽观凉州悍勇!” 阎忠闻言,不禁心气澎湃。 凉州原本就有共葬墓,使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英魂永存,激励凉州好男儿。 现如今,以一城之局,更是筑凉州百姓之勇气,当真大者! 第163章 美阳之战(3) 在郡守府一叙之后,阎忠便留了下来。 凉州具体情况已经了解大概,汉阳、武都、北地、安定四郡之内,青壮男子几乎全部从军。留于家室者,尽皆老弱。 得四万兵马,其中六千精骑、三千北地边军,以及关中援兵四千,精壮七千人,随同高子明东出大震关。 余下两万人,其中一万五千人驻扎在汉阳郡内,五千人驻扎于大震关。至于另外三郡之地,皆由当地少量郡兵守卫。 也幸亏鲜卑正陷入内乱,南匈奴更是不敢有丝毫妄动。不然有其一来犯者,都能长驱直入。 战火未熄,西羌未定,这些青壮根本不可能任其归乡。 只是春耕难了~ 午后,阎忠便回到家中,一隔数年未见妻小,万分思念。 冀城只经历了张任夜袭一战,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 家小无危,已是幸事。 温存一日,阎忠就来到郡守府,开始帮助杨衡处理凉州政务。 战争耽误的不仅仅只有春耕,更是坏了无数百姓的生存之地。 家园重建,救济难民,调度物资,这些都是很繁琐的要事。 在这个时候,呆在长安两天时间的高诚,也终于得到了家中的消息。 高府奴仆早就来到了长安,可之前陇县被围,帛书送不进去,只好在长安等待。而之后,陇县被破,羌军东进,若非高家对自己还非常不错,自己早就跑路了。 当得到安西将军到达长安的消息后,仆人就一直在寻找军营。 这一日,总算是走了进来。 “仆见过公子!” 见到公子,仆人立即行了一礼。 可这时候,高诚比那仆人还要着急,匆促起身问道:“洛阳家中可有信封?” “回公子,主家与少君皆有不少信封传来。只是仆不敢入陇县,未曾及时送到,还望公子恕罪!” “何罪之有?快将信封取来,某且观之!” “诺!” 应了一声,仆人自怀中取出足足六七封,交于高诚。 高诚依次打开,详阅其间内容。 时而喜色密布,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怒火中烧,时而望之欣慰。 短短两刻钟时间,高诚面上表情接连更换,沉浸于喜怒哀怨之间。 几封帛书,尽叙自己出征以来,这足足数月之事。 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姜纾与清漪皆有了身孕,自己马上也要做父亲了。 这种感觉让人既是开心,有带点不安、意外~ 其次在洛阳城内高家与袁家的初次交手,以袁逢身死而终结。 只是,这分明只是刚刚开始啊! 对于袁逢的死,高诚只是大概一想,便知晓有些蹊跷。 不过,现在还有家仆在帐内,到晚间再好好思虑。 再者便是父亲向陛下捐纳,导致诸多世家也迫不得已捐纳钱财一事。 这件事对于高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害。高家与关东士族本就已经不对付了,而益州、荆州士族在朝中为官者并不多。 如此一来,反倒是狠狠恶心了一把关东世家,也让陛下对自己的疑虑消除一分。 刘宏对于自己的态度,自从出兵以来,就有了很大的改观。尤其是招贤令的发布,放到疑心更重的君主身上,怕是早就将自己撤职了。 现在嘛,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了。刘宏真要大开杀戒的话,自己也未必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是,自己不愿意开这个头。 枪打出头鸟! 不到迫不得已之时,还是要在大汉的旗帜下积蓄实力。 “好了,汝且先下去休息。稍后某遣人在长安置一处宅院,就由汝来看管。” 看完帛书,高诚笑着与家仆说道。 “仆秦仪谢过公子!” 秦仪早就听闻自家公子性情阔达,待人恩厚。今日只是一面之见,自己居然就从一送书小仆,升为府邸管家了! “嗯,先随亲卫下去休息!” “诺!” 秦仪一走,高诚就开始思虑袁逢之死的得失。 这袁逢一死,袁绍、袁术必然恨自己与陛下入骨。不过,两者本就已经势不两立,袁家又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而且,失去了袁逢这位司空的庇护,袁绍和袁术的发展空间又小一分。不管怎么看,都是袁家吃亏不小。 至于陛下为何要杀袁逢,怕主要还是因为万年公主一事。 不对不对,袁逢一死,关东世家必然兢兢战战,生怕陛下对付自己。长久下去~ 嘶! 真是够狠啊! 众所周知,陛下一心要打压削弱世家。而大汉实力最盛的尤数关东世家,袁逢死前,陛下与世家虽有争锋,可依然按照官场规矩来斗。 袁逢一死,这个规矩也就打破了。世家也开始担心陛下继续下狠手,为了自保,其必然抱团取暖。 长时间下来,这些家族就会自动成为一个整体。袁家身为领头羊,也就得到了关东世家的支持。 同时,关东世家亦会缓缓脱离陛下左右。再不似往前,世家贤才亦有人为陛下臂膀。 削其羽翼,为己之助。 这袁逢下了一局很大的棋啊,不过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高诚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 若真按照袁逢的意想下去,不出五年时间,再无世家之人相助陛下。到时候,袁家不论是要权倾朝野,还是扶持他人霍乱天下,都将成为赢家。 只是,老家伙,你可是绝对想不到陛下会早早崩天。斜路里杀出来的董大叔,可不是一般人物。其智囊李儒,更是布局天下之士啊! 嘿嘿,还有曹操这个腹黑男整蛊仔,真以为汝袁氏能号令天下啦? 这一局,自己根本不用插手,自有董卓来下。 唯一的不确定就是,历史是否会发生转折…… —————————————————— 漫天黄沙之中,盛珨领着八百将士,终于走出了荒漠。 继续行进二三时辰。 望着那绿洲上的横卧的城池,盛珨不禁露出笑容。 敦煌! 这里是目前大汉帝国最西边的郡了,也是自己最终的目的地。 敦煌城中的苏则,早早得知消息,立即引兵赶来,以防不测。 两军临近,苏则这才止住兵阵。 “末将安西将军帐下盛珨,见过苏府君!” 苏则也回之以礼,言道:“将军一路辛苦,速速领将士们入城休憩。” “多谢府君!” 盛珨谢过之后,回身望去。 原本一千衣甲鲜明,锐气澎发的将士,只余下八百人。且人人甲胄残破,历数沧桑。 “弟兄们,随某入城休整!” “嚯嚯!” 衣衫残破,然威武尚存。 第164章 美阳之战(4) “盛将军,千里远来,当真是辛苦了。不知将军是否带来凉州战局的讯息?” 招待盛珨一番后,苏则就将其迎入书房,急忙问道。 这敦煌郡实在是太偏远了,而且路途难行,往返陇县一趟,少说也得两月功夫。 “使君放心,珨来时,君侯镇守陇县。又遣吾等精骑,于四方郡国召集兵马、壮勇。这么长时间下来,想必张任、夏育、赵显三位将军已经率援军抵达。” 盛珨对于苏则还是很恭敬的,听闻这人乃是君侯八拜之交的兄长。君侯才华尚且天下闻名,其兄长又能差到哪里去~ 苏则闻之,心里一松,大呼一口浊气,笑颜说道:“则初闻羌人叛乱时,已是月半之前。这月余间,则虽不才,亦是调动敦煌兵马四五千人,整顿甲器,欲援之。” “不过,未曾想到敦煌郡内散胡游寇也是得到消息,四处生乱。数日前,刚刚平定,正待修整一番,发兵酒泉。” “使君当真文韬武略,末将路经酒泉郡,那郡守黄衍毫无作为。手握兵马三千余,却使郡内胡骑四处游猎,可恶至极!” 人与人之间,就怕比较。 敦煌郡内因为有阳关和玉门关存在,有守关都尉,多出两千精兵。可同样,这地方的羌胡散骑,比之酒泉更甚。 对于黄隽的这位族弟,盛珨是一点都看不上。其兄长好歹还能保一方安平,这厮纯粹是尸位素餐。 “非也,非也,黄氏乃是酒泉大族,其中子弟多有不凡。想必那黄衍也是有苦衷尚在,未能及时平定贼寇。” 苏则不禁打起圆场,酒泉黄氏,在整个河西四郡内都有不小的威望,还是要好生拉拢一番。不然,其若是与羌胡勾连,割据河西,就真的麻烦了。 盛珨抱怨了一句,也明白苏则意思,亦是不再提那黄衍。 “使君,君侯身负陛下众人,持以节杖,总统凉州大局。末将来前,君侯便拜使君统帅河西兵马,,权同君侯,以兹战局。” 说完,盛珨又自怀中取出一份加印诏书,递交与苏则。 苏则打开一看,只见其上赫然写着河西都督一职,不由得心中一惊。 都督之职,有大有小,全看管辖范围。可即便如此,再小的嘟都督,那也不是三弟一个安西将军所能随意拜之啊。 “万万不可,如此必然授人权柄!” 苏则连忙将诏书,塞回盛珨手中,摆手不接。 盛珨面色不变,只是说道:“使君可知珨本任何职?” “嗯?”苏则一愣,不太明白盛珨的意思,疑惑问道:“将军……” “在下本是北军三河精骑统领。” 盛珨言毕,苏则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此人,脑海中则是回忆着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了不合适的话。 三河之地,素来为天子征募骑兵的要地,其统兵者,无不是天子亲腹。 “君侯所下发之诏,皆是陛下亲许。战后或有迁调,但战时尽可依之。” “再则,凉州大乱,百姓深受羌贼之祸。河西四郡兵马若无统帅,何以援之,府君心中又如何自安?” “这……” “嗨,也罢,则不才,便权且充任一职。待平定羌乱,则自请奏陛下去之。” 苏则迟疑了片刻,最终只好接下这河西都督一职。 自此,督河西四郡军务民政! 两日后,苏则与盛珨便整顿兵马,集精骑一千八百骑,弓步兵两千,携带辎重,直奔酒泉郡。 …… 长安城东。 落日余晖洒过,印照在苍茫大地之上。 高诚一身披挂,与京兆尹樊陵并列伫立,望着东方地平线处。 身后诸将齐聚,左右万余将士分列两旁,戈矛林立,旌旗漫天。 今日早上,便有信骑来报,张司农大军已经抵达霸陵,傍晚将至洛阳。 这才有高诚等人,聚于东城之外,出城相迎的一幕。 月余不见的太阳,下去的特别早。 直至落日无踪,天色昏暗之际。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才出现一道黑影。 正式张温所率领的北军主力。 身影渐现…… 高诚领诸将纵马上前,赶至张温大纛之下。 年岁已近五十的张温,两鬓斑白,神色暗淡,看起来毫无精气。 “诚见过大司农!” 高诚乘于马上,冲着车架中拄剑而立的张温,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张温这才面露一丝强颜,叹气言道:“嗨,是子明啊!无需多礼!” 高诚点了下头,面色也严肃起来。这北军主力,看起来是吃了一场大败退回长安啊。 待到两人会面之后,高诚身后诸将以及樊陵率领的长安官员,才齐齐向张温见礼。 “吾等见过大司农!” 张温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仅是扭头,冲着旁边的高诚说道:“唉,不与那李文候交战,不知子明之能。子明,大军安驻一事,老夫便托付于汝,某且先行。” 说完,张温也不等高诚回话,向身前御者点头示意。 车架在御者的手中,缰绳一敛一送,驰骋回城。 见张温如此作态,高诚眉头骤然紧促,有些蹊跷啊。 这张温乃是世家中人,居然轻易将军权指挥交付到自己手中?若是说张温不知晓洛阳发生的事情~ 不会不会。 其自洛阳来,便是错过了时间,也定然有家族知会,焉能不晓。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 略微晃了下脑袋,高诚将目光转向北军。 数万将士驻下脚步,统帅率先离去,可并没有让大军继续行进,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甲胄依旧鲜明,些许行进间荡上的尘土,还掩不住那明亮光辉。戈矛刀剑、弓矢齐全,唯独那旌旗面面蜷缩。 将士的面庞之上,充满了疲惫,还有丝丝惆怅,或许是行军太急。 高诚骑着战马,没有话言,只是缓缓走过每一排士兵侧翼。 每每经过,将官士卒,忍着疲倦,抬起胸膛,昂起傲首。 大军延绵数里之地,高诚也就行了数里地。 直到入夜,这才回转战马,来到大军行列中部,面视三军。 一根根火把点起,形成一条数里长的火龙,亮彻四方。 高诚身边亲卫齐聚,火把更是多如繁星。 “本将高子明!” 高诚气沉胸腹,大声一喝。 北军将士无不是目光辗转,盯着火把通明,却只能看到模糊人影的安西将军。 四处无声。 “尔等自以为汝等如何?” “垂头丧气、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天下精锐之名,付于尔等,尔等可对得起那北军之称?” “败了一阵,尔等就成了小娘娇态!败仗本将也打过,被几十万蛮兵追着砍。损兵折将过半,伤亡惨重。” “然后呢,不到半月时间,吾等残兵败将就杀的蛮兵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葭萌关外,数十座京观依在!” “陇县一战,本将兵少将寡,败了。败的更惨,城内十余万军民赴死,无一畏惧。” “恨!本将恨!” “恨羌贼太少,京观筑不满三千里大地,尸体铺不下八百里秦岭,首级挂不满十万虎贲腰间。” “七八万羌兵太少,尚做不到一人一级。但,羌人不仅仅只有军队,还有那些积年之寇,还有那些没长大的羌贼。” “告诉本将,汝等该当如何?” 最后一喝,声遍四野。 言毕,高诚静待。 北军三万将士,无一人敢言。 不过,心中的想法,迫使他们的肢体不自禁的表达出来。 一名刀盾兵,缓缓举起手中环首刀,轻轻拍了一下盾牌。然后,又拍一下…… 身边袍泽,也相视一眼,击打盾牌。戈矛手顿起长兵,又狠狠落下。 节奏在起来~ 夜色之中,火龙之下。 战刀击打盾牌,长兵顿挫厚土,齐声绵绵,响彻长安。 …… 第165章 美阳之战(5) 两日后,北军三万将士士气堪堪恢复,高诚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出兵渡河,前往美阳。 边章、李文候等人确实停驻美阳县,以步卒守城,两万精骑游视河岸,两万骑四处出击,劫掠各地。 因杜河、渭河的遮挡,汉军斥候也只能得到这些消息。至于羌军的其余举动,尽皆无法探查。 不过,也足够了! 只要确定羌军驻扎美阳,没有转战四方,汉军就有机会与羌军展开会战。 午后,高诚聚众将于张温的中军大帐内。 “回禀安西将军,大司农言身体不便,行军作战一事,尽付将军!” 高诚听张温亲卫所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众将说道:“诸位,既然大司农身体不适,吾等便于本将帐内议事,可否?” 说完,目光转向宗员、董卓、孙坚、张超四人。 四人迟疑了一下,便应声言诺。 张温不愿再处理军中事物,那么高子明就是军中地位最高的武将。再者,除四人外,其余人等莫不是高诚心腹,或是唯命是从之辈。 一行人转走高诚行帐。 待到帐外安宁,张温才沉声问向亲卫:“都离去了!” “是!” 亲卫统领乃是张温家将,不禁疑惑问道:“主君,现军中足兵八万,缘何您要让权与那高子明?” 张温轻声嗯了一声,说道:“汝一家将,懂得什么!切记,日后待高子明如同待某,明白吗?” “这……”亲卫统领迟疑一下,愤愤说道:“主君,乾受主君恩惠,引为心腹,焉能事他人如主君乎!” “还请主君收回妄言!乾虽不才,亦愿以死明志!” 张乾跪地叩首,诚言诚语。 张温莫名一愣,赞叹说道:“五步之内,亦有忠士,温心足矣。快快起身,某休憩片刻,非汝不能眠~” “诺!” 孙乾高喝一声,阔步昂首,走出帐外。手按佩剑,立于帐前,虎视左右。 张温并没有休息,紧紧是靠在榻上,望着帐布空想。 早在自己出师前,天子就曾与言,自己不过是为了撑起这短短时日。 何苗才能不足,更遑论领兵作战了。天子不相信何苗能够击败羌军,而且还要保证其不会被羌军趁机击败。 这人可是对抗大将军何进最佳人选,若是生了败绩,天子又如何继续扶持? 同时,高子明生死未知,皇甫嵩刚刚被贬,何苗才能不足,北军不可能不置主将。 于是,自己就乘机顶了这个位置。现在首战大败,天子不可能不愤怒。 好在高子明来了,陛下定然不会再让皇甫嵩出山。而且高子明待自己颇有礼遇,反倒不如让其将兵。 万一打胜了,自己也能混个不小的功劳,来弥补一下前面的失利。若是高子明都战败了,自己的失败好像就没那么大影响了。 最关键的是,高子明帝心未失。让其将兵,不仅胜率大大提升,还能讨好一下陛下,交好高子明。 无事一身轻。 卸下了肩上重任,张温不由轻松写意起来,又传人温了一壶美酒,自饮自乐。 相比起张温帐内的轻松气氛,高诚帐内则是充满了严肃凝重。 “斥候探得消息,边章以步卒守美阳,以精骑游走在外。昨日,本将苦思一宿。” “决议!” 高诚突然一声亮音,帐内诸将无不是精神一抖,挺身望之。 “着夏育为左军统领,领北地边军、关中五千兵将、凉州壮勇。自西渭桥渡河北上,进驻杜邮。” “末将得令!” “着董卓为右军统领,领关中兵八千、巴蜀兵两万。自中渭桥渡河,过河之后,立即进驻兰台,等候下一步军令!” “诺!” “其余诸将,于本将驻中军,领北军三万将士。” “三军将士,明日点卯之后,立即整兵出发,渡河北上!” “吾等遵命!” 一应将校,齐齐呼号。 “下面,诸位还有何需要补充,尽可叙来~” …… 前方战线消息传到洛阳的速度很快,八百里快骑,通过驿站换骑换人,不过日便能送到洛阳。 北军大败的消息,瞬间遮蔽了近日来洛阳城内的权利争斗,震动朝堂。 荡寇将军周慎阵亡,损失精兵两万,折损校官十余人,完全又是一场广宗之败。 不过还好,高子明及时自凉州出兵,挽救了即将崩溃的关中大地。 有人欢喜有人忧~ 天子刘宏无疑是最欣喜的人,本以为培养起来的重将就这样没了,谁成想又在悬崖边上拉了大汉一把。 至于张温,刘宏也没有着重追究。毕竟这可是见势不妙投靠自己的第一位世家重臣,让其前往长安,本就抱着稳定局势的心思。 现在高子明一到,自己又能安心整顿朝廷,关中稳固,就先让张温继续呆在长安。 其人领兵打仗不精通,可若是说道主持大军后勤、关中政局,也是一把好手。再不济,也总比何苗强~ 唯独这军费,消耗太大了啊! 相反,袁家二子对于高子明只有忧虑。父亲的死,让二人受了很大的打击。 本以为自己家族四世三公,天下名望,却不想朝夕之间,左右难为。 天子刘宏短短几天之内,彰显了其非凡的权谋之术。 十二常侍仗着主子,再度崛起于庙堂之上,为难各个世家。帝师杨赐,虽卧病在榻,可依旧在为天子筹谋划策。 洛阳周边驻军,也是多有调动。大将军何进的权利不断被天子消减,尤其是何苗回洛之后,任河南尹后,分走了司隶兵权。 现如今大将军帐下仅有幕府帐下诸幕僚、将校,以及执金吾麾下的缇骑等众。 至于光禄勋掌握的羽林、虎贲二郎卫,还有卫尉掌握的洛阳各城守军,皆是世家中人,会不会帮袁氏与大将军何进还要两说。 也幸亏得现在边章、韩遂闹得厉害,天子未对朝廷高层做出改动。不然,袁家可就真的难办了。 高子明没死在陇县,让袁术、袁绍大为失望。其委实受皇恩过重,陛下以其为爪牙,长时间下来,可不能小觑啊。 两个小辈的心思,袁隗心中在清楚不过,一个个深恨天子、高诚。 袁家未来的走向,还不是时候与二人说道。太年轻了,至少与那高子明比起来,两人差的太远。 当然,对于高子明,袁隗并没有什么想法。两家真正的交锋,起码要在十年后了。到时候,自己说不定早就入土了。 以后的事情,还是交给小辈来了结。 第166章 美阳之战(6) 长安城外,天气骤寒,雪花洒落。 二月中旬之际,大汉帝国八万兵马,再度北上,来到渭河前。 凛冽的寒风之下,高诚立于大纛之下,望着中右两军近六万人,心中毫无波澜。 第一次率领数万大军时,还是在葭萌关外与那板楯蛮大战。 想当初手下遥指数万精锐,何等的威风,那心中更是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结果,败了…… 从那之后,高诚就明白了一句老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自己的成名之战分别是江夏一战与葭萌关外夜袭那一战,无不是行之险策。旦有所失,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冒险肯定难以建立以少胜多的战绩,但肯定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不至于一战之败全面皆崩。 凉州一战,自己虽然败了一阵,可转眼间又是数万兵马,还能再战。 后世的曾国藩为什么连战连败,还能继续围剿太平天国。不就是因为那厮把结硬寨打呆仗玩了个透彻,再大的败仗都不至于动了筋骨。 如今的局势,又与那曾国藩剿灭太平天国何等相似。自己背倚大汉帝国,物资兵员充足,羌军只能以战养战。 老老实实结硬寨,打呆仗,也不失为一良策! “报~” 一骑快马,跑到大纛跟前,高声言道:“启禀将军,斥候来报,两万羌骑已经抵达渭河之北,欲阻拦吾军渡河!” 高诚点了下头,冲着身边阎行说道:“立即加派信骑,命夏育所部驻扎渭南,无令不得渡河!” “中军、右军将士原地扎营,等候军令!” “诺!” 阎行应了一声,转身走下望楼。 数万大军得到军令之后,立即开始扎营,一点都不着急渡河。 而夏育所部在信骑抵达之际,已经有一曲兵马过了西渭桥,还有数百人挤在桥上。 “嗯?羌骑来了?”夏育一惊,当即大声喊到:“立刻鸣金!” 金锣声一响,不论是已经过河还是尚在桥中央的汉军将士,无不是愣了片刻。 各曲军候官长迅速反应过来,心知事情不对,嚎嗓着让麾下退回渭南。 边章率领埋伏在渭北的五千羌骑,见汉军退去,也只能纵马杀出。 本想趁着汉军渡河,来个半渡而击之,先杀一杀高子明的锐气,却不想对面汉将如此谨慎。 数百人不多,可也总不能埋伏大半天就空手而归啊。 汉军将羌骑杀出,最前面的一曲将士当即原地结成一个小方阵,同时缓慢向桥上退去。 在桥上的兵马也架盾竖矛,掩护其余兵马退回。 不过二三百人的小方阵,在数千羌骑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 “杀!” 只是一瞬间,百余羌骑撞进人数不多的汉军曲之中,左右格杀。后续骑兵环绕两旁,绞杀汉军。 桥上汉兵看着袍泽一个个倒下,不禁握紧了手中兵刃,准备迎击羌骑冲击。 片刻功夫不到,一队羌骑踏上西渭桥,继续冲杀。 不过狭窄的西渭桥并不能使羌骑施展开来,反倒是三百余汉军将士,将整个通道挤的满满的。 边章在后面看着那队羌骑再也冲锋不动,只能挥舞战刀格挡前面不断涌来的戈矛,不禁叹了一口气。 “传令退兵!” “诺!” 号角声响起,羌骑迅速从桥上退回阵中。 就在这短短不过百息的时间内,汉军将士倒下了近百人,羌骑亦有几十人伤亡。 狭窄的桥头之上,堆满了尸体。便是那战马,都硬生生被捅成窟窿。 汉军据守桥上,地势狭隘,已是无机可趁。 边章见势,也号令全军退去。同时派出信骑,前往李文候所率领的两万精骑,知会其后撤。 羌军一退,高诚也未着急,继续让大军安营扎寨。今日不渡河了,明日再说。 一夜无恙。 第二天一大早,汉军斥候纷纷渡河,查探渭北地势、环境以及羌军动作。 这一探,便是一上午时间过去。 “君侯,斥候传回消息,方圆二十里未见羌军主力,只有少量游骑。” 阎行掀开帐帘,进来说道。 正在阅看春秋的高诚,微微抬头,轻生说道:“那就传令,着孙坚率领本部兵马先行渡河,布阵防守。董卓领右军兵马,随后渡河。中军暂居渭南,以为后盾。” “诺!” 阎行拱手作揖,退出大帐去传达军令。 孙坚接过军令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高子明跟袁家的恩怨,自己也清楚不少。 目前的局势,更是心中了明。 羌军肯定没有退走,定然再等待着大军渡河,半渡击之。而这个时候,高子明派自己先行渡河,未免没有别的心思。 董卓那厮可是跟高子明同为凉州人,又是右军主将。真要是见死不救,高子明绝对不会介意。 “主公!” 程普上前一步,面色深沉的盯着孙坚,其意不言而出。 孙坚摆了下手,猛一叹气,说道:“德谋,下令。” “主公,怕是有异啊!”程普再呼一声。 孙坚扭头看了一眼程普,无奈说道:“德谋,军令如山!” “这~嗨!”程普眼睛一瞪,手臂一甩,愤慨叹气。 正如孙坚所言,军令如山。军令一下,己部拖延不出,必然会被高诚拿下枭首警示三军。到时候,只会死的更加冤枉! “诺!” 程普岀了帐篷,就开始整顿兵马,随时发兵渡河。 而董卓也一样在揣摩着高子明的用意,有些拿捏不定。 那亲卫道完军令,又多了只言片语,尽述自己与高子明同为凉州人士之类的话语。 如此一来,其用意就有了些端倪。 莫非高子明想借机杀了孙坚,继续削弱袁家势力? 事到如今,洛阳城内的局势,早就有人传报给了自己。 算得上一个胜负未分。 高家招惹了整个关东士族,甚至冀州、幽州、吴会三地的士族,也未必对高家再保持友好。 袁家则是折了一老袁逢,威望大受打击。 高子明的确非常人,命自己统帅右军,自有交好之意。若是能得其助力,亦是善事。只是,害了孙坚,结怨袁家,也未必是好事情啊。 怀着难以抉择的心情,董卓先是调兵遣将,打算观战局待定。 第167章 美阳之战(7) 果然不出孙坚所料,麾下将士刚刚渡河不过半个时辰,阵型尚未完成,便有斥候来报。 羌军聚集四万骑兵,正在全速赶来。 “主公,羌骑兵力太多了,吾等且先退回南岸,再言其他。” 听到程普所言,孙坚也有些异动。四千北军将士自己不在乎,唯独那自黄巾时,就随己征战沙场的千余精锐,那可是自己的老本啊。 没有回程普的话,孙坚将目光转过,望向河对岸的高诚大纛。 毫无动静! 这一下,由不得孙坚不多想了。 高子明定然已是得到了斥候所报,知道数万羌骑正在赶来。 可其始终不鸣金鼓,不派令骑。 其心可诛啊~ “传令下去,原地列阵,准备迎敌!” 闻鼓不进,鸣金不退者,皆杀!同样,鼓不响擅进者,金不鸣自退者,下场无二。 程普咬着牙,愤恨的瞥了一眼大纛,不甘心的应了一声。 五千兵马,当即展开,进行列阵。拒马、铁蒺藜布置军前七十步左右。弓弩手上前,刀盾兵、戈矛兵各自就位。 然而,孙坚想的还是太好了…… “传令下去,命令孙坚所部,进五百步,为后续右军主力腾出布阵地方。” 高诚看着孙坚指挥着下属,依靠桥头,进行列阵,心中略有不满。 倚桥布阵,太过保守了。 这一战,若是能折了孙坚最好。便是未曾折了,那也可以利用孙坚所部为饵,看看边章会不会上当。 而孙坚目前列阵的位置,虽然持有退路,可同样也堵住了后军主力上前的通道。 中渭桥太窄了,施展不开数万将士。 “诺!” 阎行应声而走。 不一会,传令骑手抵达北岸,来到孙坚将旗之下。 “安西将军有令,命孙坚所部立即前进五百步,为后面右军让出地方。” “什么?高诚小儿,欺吾等焉!” 孙坚还未发火,身后黄盖就已忍受不住,张口大喝。 传令骑手眉头一扬,怒斥说道:“汝等竟敢冒犯君侯?” 说完,手掌亦是握住刀柄。 见骑手动作,孙坚周围亲卫当即拔出佩刀,将其围了起来。 骑手愣了一下,立马拔出战刀,指着孙坚,大声问道:“孙坚,尔等欲反乎?” 孙坚面色不变,对骑手的话也充耳不闻,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得失。 听高子明的军令,必然大败! 麾下将士已经列好阵型,拒马、铁蒺藜尽皆布置妥当。若是继续前行,还要先行清理铁蒺藜,所需时间不下半个时辰。 而若是要绕过布置的铁蒺藜,到时候还要重整阵型。无论如何,都不足以在羌骑赶来前,恢复到现在的阵型。 没有阵型,这五千人就是任由羌骑屠戮。乱军之中,便是自己,能不能得存尚有两说。 可若是抗命不遵,退回南岸,亦会被高子明以军法斩之。甚至,其若心狠,言自己欲阵前反叛,家小尽皆不保。 “公覆,退下!” “德谋,传令将士们,进五百步。命诸将士多带杂物,覆之蒺藜。” “主公!”黄盖怒目拔张,望向孙坚。 孙坚同样直视黄盖,一言不发。 最终,黄盖也只能哀叹一声,抱拳退下。 刚刚列好阵型不久的五千将士,又突然得到命令,进五百步。虽然心中略有不满,但还是依令前进。 他们还都不知道,四万羌骑,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们以为,大军向前,只是为了防范羌骑…… 部队依旧列阵前进,设置的拒马搬开,而地上的铁蒺藜,则是用一些杂物覆盖上,或是前面刀盾兵看见后拍进土里。 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一些。 抵达预定目标,孙坚当即号令麾下诸部曲,严阵以待。 而此时,身后的三万右军将士,在董卓指挥下也开始准备渡河。 见无异状,将旗下的孙坚,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尚未来得及感叹,军前就有一骑疾驰而来,经过军阵,口中大呼:“羌骑将近!” 孙坚眉头一皱,环视左右将士,聚齐大吼:“准备迎敌!” “嚯!” 将士们没有二言,齐声一喝,戈矛斜指。 后面不到二里之地,尚有大军渡河,并非孤军奋战。 他们只是在感叹主帅的指挥,若非军阵挪移,各路兵马挤在河边,局势更难。 同样,他们也无所畏惧! 就如安西将军所言,凉州军民悍不畏死,作为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北军将士,又岂能退缩。 “大汉威武,北军威武!” “大汉威武,北军威武!” “大汉威武,北军威武!” …… 不知是谁率先起的头,五千人不断高吼威武,声势吓天。 便是后面不远,正在渡河的右军将士,也不禁情绪激动起来。 右军之中,有八千关中之兵,两万巴蜀壮勇。关中兵马,素来为天下骁锐。而巴蜀壮勇,也多是北部山区中人,常年狩猎,与羌胡共舞。阵型虽是不济,却凶悍无比,足憾军中锐士。 “大汉威武!” 右军将士,自关中兵先呼,随即巴蜀兵亦是高呼不断。声音渐传至高诚大纛下,左右三万北军将士,尽皆山呼。 一时间,天地惊动,气势如虹。 这大汉四百年所养民心,非一朝所能散也。 对于此,高诚并没有显得沮丧。大汉帝国,亦是自己心中敬仰的王朝,若非大势难挽,怎么着也要努力一番。 积重难返,这就是大汉帝国所面临的中国诸多朝代的通病。 土地吞并太严重了,若非如今外患众多,排解了一些内部压力,怕是早就天崩了。 未来董卓的成功,并非没有外部的环境原因。鲜卑内乱,韩遂、马腾内斗,乌恒孱弱,南蛮相距甚远。 在那短短片刻之际,大汉帝国的周围异族,都暂时构不成威胁。内部的农民起义,大汉也已经习惯了,不足为虑。 然后,朝堂上的权利争夺开启了。 董卓成为了胜利者! 大汉帝国,也迎来王朝的末年。 “唉~可惜了!” 高诚感叹了一句,继续说道:“彦明,着董卓立即发兵,救援孙坚!” 阎行一愣,不明所以。 “去传令,本将自有计较!” “诺!” 阎行颔首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想到董卓权倾朝野,高诚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诸侯讨董。 所以,孙坚还不能死。 那个时期的董卓有些强大,必须得削弱。 诸侯讨董中,孙坚的作用太大了…… 第168章 美阳之战(8) 山呼之声连绵方圆数里,直至被那奔雷之音压过。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那颤抖人心的震响。 山呼声一听,使得羌骑行进之声,更加入耳。所有人都目视北方,紧握手中利刃。 孙坚也是一样,死死盯着,这将是自己的生死之战。此战不胜,自己难归。 宽阔的原野边角,颓然闪出一点黑影,然后是更多的人影出现。 声势并不壮观,起码比起高诚亲自经历的陇县城外一仗,差了许多。 当时二十万羌军,那才叫铺天盖地。 但是,在孙坚眼中,充满了震惊。 脑海中不禁想起阳陵之战,那一战,败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即将到来的这一战,应当不会再是阳陵之战的翻版了。 四万羌骑,望着军前五千汉军组成的阵型。其后方,数万汉军正在迅速通过中渭桥,组建防线。 边章没有犹豫,必须要迅速击败这五千汉军,然后径直冲击河岸。趁着汉军半渡之际,击溃他们。 眼光冲着李文候瞥了一眼,李文候心中明白边章的意思,点下头冲着身边羌将说道:“传令所有将士,换马冲阵!” “诺!” 数万骑兵齐齐翻身跳到旁边战马,拔出战刀弓矛,准备冲阵。 “呜呜呜~” 阵后号角声响,四万羌骑立即驾驭战马,口中嚎嗓,常速前进。 至三百步约一里之地,羌骑速度骤然提升,开始冲锋。 最前方数千羌骑,松开手中缰绳,又刺了一下副马,使其受痛狂奔起来。 驭马冲阵,精骑在后。 孙坚眉头紧促,有些出乎意料。 战马对于汉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战略物资,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一样是极其重要的战略以及生活物资。 羌骑竟然如此拼命? “迎敌!” 驭马冲阵,孙坚无计可破,只得大吼一声。 五千将士,齐齐上前一步,握紧戈矛刀盾。弓弩手在后,挂弦发矢,朝着率先冲上来的战马射去。 箭矢即到,冲过来的战马顿时被射翻近百匹。然而,其势依旧不可挡。 “御!” “嚯!” 刀盾兵用肩膀抵住盾牌,做好迎击冲撞的准备。戈矛手也齐齐将尾柄抵在地上,身体上前,紧挨着袍泽。 “砰!” 二三十匹战马迅速撞上军阵,整个阵型猛然一颤。紧接着,数不尽的战马,疯狂冲撞上来,左右乱跑。 前面数排阵线,在第一时间就崩溃了。数百人被战马撞飞出去,刀盾破碎,戈矛折断。 闯进人群之中,战马慌乱奔跑,更是扰的阵型散乱不堪。 众多的戈矛手,握着长兵,想要回转身形,刺杀侧面跑来的马匹。而有些将士却是纹丝未动,准备迎击冲杀而来的羌骑。 “莫要慌乱,戈矛手就位,迎战羌骑。” “不要管那些战马,整队,羌骑要上来了!” “刀手上前,负责围杀战马,其余人准备迎战!” …… 各级军官,在阵型之中,来回奔跑,传啸周边麾下将士。 战马虽然冲了进来,可其上没有羌人,杀伤力要小上许多。真正的大敌,还是那些羌骑。 “轰!” 汉军刚刚停止混乱,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紧随战马群后面的羌骑,就一头撞上军阵。 “杀!” 羌骑撞翻一名名汉军将士,同时,戈矛手将那些近前的骑手,捅成窟窿。 一时间,人仰马翻,戈矛尽断。 无数羌骑冲入阵中,肆意砍杀着身旁毫无反抗能力的戈矛兵。而相距三四步远的戈矛兵,调转枪头,朝着那冲入阵中的羌骑刺去。 孙坚望着左右两里长的紧密阵型,现在已经支离破碎。除了身边这一千亲卫尚在严阵以待,其余各部皆已陷入混战之中。 弓弩手更是去下弓弩,拔出刀剑,与羌骑厮斗。 “弟兄们,结阵,随本将杀!” “诺!” 祖茂一声大喝,随即号召亲卫部曲,结成小阵向前杀去。 沿途,一边击杀冲至眼前的羌贼,一边汇聚各部散兵。 两军酣战近半个时辰。 孙坚所部五千将士,仅余不足两千人,围绕着将旗组成圆阵,在近万羌骑的围攻之下岌岌可危。 羌骑损失不大,千余人而已。 见这一小部汉军被围,再无威胁,边章、李文候当即整理其余三万骑兵,朝着正在列阵的右军杀来。 董卓已经渡河,在阎行亲自过来传达高诚的命令后,就明白高子明只是想给孙坚个苦头尝尝。 既然如此,那么就应当以战事为重。 孙坚五千人抵挡不了多长时间,而这段时间内,麾下将士能够渡河者,也不会太多。 久经沙场,充足的经验,让董卓确实得到一步先机。 孙坚部支撑了大半个时辰,羌骑就绕过其步,打算趁机杀来。 来到北岸的八千关中兵,在士孙瑞、魏杰、杨儒等人指挥下,组成简单阵型。 同时,又加布拒马、铁蒺藜。 董卓将旗亦是抵达军前,高高竖起。 望着冲杀而来的羌骑,将旗下的董卓不禁讥讽一声:“这些羌蛮子,还是没变。” “传令各部,迎战!” 军后大鼓响起,一阵阵鼓声,让所有汉军将士心中稍微安定。 拒马离军阵七十步,无数羌骑来到这里,莫名停顿下来。打算取出套索,拉开拒马。 可是,后面的骑兵并不知晓情况,依旧在冲刺。 前军后军相撞,顿时人仰马翻。 见此状况,其余骑手也不敢在停顿,分分拉起缰绳,纵马跳跃。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安然跳过这一米多高的拒马。不知多少战马,在跳过的瞬间,被削尖的拒马,划破腹部,摔倒在地。 而越过拒马者,更是难受非常。 地上洒满的铁蒺藜,让其吃了很大的苦头。 在马蹄踏上的一瞬间,铁蒺藜就刺穿马掌。吃痛之下,战马失蹄,翻到无数。 同时,汉军阵中,箭如雨下,飞矢如林。 尚未及汉军阵前,羌骑倒下者,就不下两千余骑。 惨重的伤亡,李文候仿佛没有看到一番,依旧号令诸将继续冲杀。 停顿不前,损失只会更大。 “杀!” 承受着箭雨,还要时刻小心着战马踩到铁蒺藜,让羌骑完全施展不开。 不过,生长在苦寒之地,常年厮斗的他们,悍勇无畏。 越过布有铁蒺藜的地段,羌骑再度加快马速,朝着军阵撞来。 将至眼前。 汉军阵型前排却是突然闪出力士,手拽麻绳,齐齐用力之下,拉起一道新的障碍。 一排戈矛并列扎住,暗伏于地,适时拉起。顿时,数里长的军阵前,突然升起一排排戈矛,斜指羌骑。 羌兵反应不急,一头撞上那埋下土中不少的戈矛木排。 锋利的枪头,瞬间刺穿战马和上面骑手。 后面陆续抵达的羌骑,望着那成排的障碍,也是毫无办法。 太高了,根本不可能驾驭战马越过去。 这一停顿,汉军弓弩手立即趁机发矢,肆意射杀! 处于后方的李文候见状,不禁大骂:“一群蠢货,停下做甚!” “再吹号角,让他们继续冲锋!” 第169章 美阳之战(9)不用想章名真好! 一排排稀松的羌骑不要命的撞上矛排,直至戈矛尽断,障碍不在。 这才继续冲撞步兵军阵,紧接着或是被戈矛刺死,或是撞飞汉军盾兵后,马前失蹄,落地身死。 军阵之中,时不时有汉军士卒阵亡。不过,厚实的阵线,源源不断的士兵顶上去,始终保持着军阵完整。 相比之下,羌骑则是损失惨重。 先前仅是越过一路障碍,就被汉军弓弩手射杀无数。现在直接冲击严整的步兵阵型,更是伤亡暴增。 许多横队羌骑,冲进汉军阵型后,再也退不出来。 一连近二十排的厚实战线,根本不是几百名骑兵就能撞个对穿的。 而当后面羌骑冲上来时,汉军早已补充了空缺,看起来完整如初。 一时间,双方似乎进入了一场消耗战。 羌军若胜,不仅要加大对汉军士卒的消耗,还要保证汉军阵亡速度比渡河补充的速度要快。 那些常年生活在山区的巴蜀壮勇,如同脚下生风,一支支部曲迅速渡过中渭桥,来到军阵之后。 紧接着就握起长矛,列成简单阵线,补充前方的消耗。 “李将军,汉军阵型缩小,不利于吾等展开优势兵力。与其和汉军拼消耗,还不如权且退去,再寻良策!” 见战局僵持,边章忍不住与李文候商量起来。这可是骑兵啊,跟步兵拼消耗,怎么都是亏! 便是李文候,也是愁眉不展,听到边章所言,更是思索起来,颇有退兵的念头。 只是,先前一次阻拦汉军没有得到什么战果,这次再退,那可就太打击士气了。 “边统领,再退兵的话,汉军可就安然渡过渭河了啊!” 李文候的担忧,被边章一笑而过,说道:“李将军,雾吾等既已决定驻军美阳,自然是要在美阳一带,与汉军纠缠。” “聚兵渭河也不过是拖延汉军渡河时间,想来这会时间,咱们的人也应当抵达关东各州了,渭河已经不重要了!” 李文候再度回望战场,那遍地的死尸,都是自己麾下的精锐骑兵。 “罢了,退兵!” 一羌将得令后,立即跑向阵后,着人吹响号角。 漫天遍野的羌骑再听到这与先前不同的号角声,当即调转马头,嚎嗓一声,转身离去。 渐渐…… 整个天地间,数不尽的羌骑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那遍地的尸体。 一匹匹死了主人的战马,迷茫的浪荡在尸山血海,低声嘶鸣。而那些受伤的马匹,只能发出一声声低吟,静待死神到来。 将最后一名冲入阵线内的羌骑杀死后,汉军将士无不是抬首相望。 看着拒马前堆积近丈高的尸身,还有阵前两方将士浴血奋战之地,沉寂了片刻。 紧接着,一名年龄较小的士卒,身上占满血迹。紧紧缠着环首刀的手,不自禁垂落下来,一滴滴滚热鲜血,顺着刃边滴下。 “阿翁?胜了?” 旁边一名中年汉子,面目狰狞,左右紧紧捂着断臂。脚下残肢,还尚且裹着环首刀。 “吾儿,胜了!羌狗败了,胜了!胜了!” 声音越来越大,直至传遍周围。 更多的士兵,加入欢呼之中,一声声高吼,尽情向袍泽分享他们的喜悦。 “大汉威武!” …… 就在后方汉军将士欢呼之际,前面不到两里之地的孙坚等人,则是疲倦的蹲坐在地上。 周围二三百人,随手将兵刃扔到脚下,迷茫的看着自己身边。 一具具尸体歪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在马蹄之下,不论是汉军还是羌人,都被踏成肉泥。 不会有受伤的人,只要倒在地上,必死无疑。 程普晃荡着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液,来到孙坚身旁。看着同样浑身浴血,大口喘气的孙坚,程普拱了下手。 “主公,大荣死了!” 声音低沉。 却被孙坚听得清清楚楚。 孙坚抬起头,眼角闪出一丝泪光,紧咬牙关,愤恨说道:“还能找到尸身吗?” 程普无奈的摇了摇头,早就被踩成肉泥了。若非自己熟悉大荣的兜鍪,根本认不出那是自己兄弟。 “公覆和义公呢?还有君理如何了?” 混战之下,诸将早已经被羌骑来回冲散,心腹大将唯有程普在身边。 程普吐了一口浊气,说道:“主公,公覆、君理先生都无恙,只是受了点小伤。义公身先士卒,伤势颇重,还需速速返回南岸,寻医者救护!” 孙坚一惊,急忙起身说道:“快,立即遣人送义公回南岸。” “诺!” 二三百残兵,休息不过片刻,就拎起武器,朝着后方河岸赶去。 人少,速度自然就快。 行至不远,只见前方尸体遍野,一路延绵至后军军阵前。 而后军将士,此时无不是在欢呼庆贺。 当然,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前方的人影,吓了一跳,以为羌骑折返。 “有人来了!准备迎敌!” 数千人欢呼不定,突闻其声,急忙收拾武器,再度列阵。 “不是羌贼,是孙坚将军!” 距离越来越近,军中将官自然看到了那数百人的模样。 甲衣浸血,将旗飘扬! —————————————————— 南岸大纛之下的望楼上,高诚亲眼目睹了整个战斗的经过。 从孙坚部开始渡河,一直到现在,羌骑败北,汉军大胜。 其中大半的时间,两军都是在行进,真正交锋仅有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然而,就是这近一个时辰,上万人血饮沙场,再难归家。 “传令董卓,率领右军前进五里安营扎寨。其余各部,明日再行渡河!” 高诚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已是夜色将至。思索一下,便决定明日再遣中军渡河。 “诺!” 令兵刚刚退下望楼,阎行便走了上来,拱手一礼,说道:“君侯,孙坚回来了!” 原本正打算下去的高诚不禁止住脚步,微微颔首,问道:“其部伤亡如何?” “回君侯,孙坚部五千将士,仅余三百多人。其麾下大将祖茂阵亡,韩当深受重伤!” “嗯~”高诚点了下头,轻嗯一声,抬起脚步,往望楼走下。 阎行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言,紧随高诚身后。 北岸董卓在得令之后,也整顿兵马,继续前行五里,开始扎营。 同时,军中文吏开始统计各部伤亡、阵战斩首以及物资损耗情况。 一应事物,尽有安排…… 第170章 美阳一战(10) 夜间,不知几时。 阎行走进大帐,手中捧着一束竹简,来到身前。 “君侯,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 说完,拱手递上竹简。 高诚接过,放置桌案前,口中说道:“彦明,汝先下去休息。帐外有亲卫即可,无恙!” 阎行神色一动,颔首敬言:“多谢君侯,末将先行告退!” “去!” 阎行一走,高诚这才打开竹简,细细观阅。 中军孙坚部,阵亡四千六百七十三人,余三百人存。折校尉祖茂等五人,军候、屯长四十八人。计首五十三级,余获无。 右军董卓部,阵亡三千八百二十余人,余两万二千余人。折校尉三人,军候、屯长二十七人。计首四千一百余级,余获战马三千四百余匹,甲胄兵刃不计。 中军其余各部,未有折损,未有斩级,未有余获。 一卷竹简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体,堪堪足够。 一条条活生生的将士,在今日一战中,就成了笔下的几个数字。 “唉~” 高诚轻叹一气,合上竹简,闭目沉思。 阵亡八千余人,伤者暂时没有记录,因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陆续死亡。 但绝对不会小了! 这一战,不论是孙坚所部,还是右军将士,都打出了赫赫威名。 一者几近全军覆没,一者折损半数。 放到当今世界,换成别的部队,怕是早就崩溃了。 以全军六万基数,战损达到两成,已经贴近冷兵器时期最高三成的战损比了。而若是以作战部队人数为基础的话,战损比高达四成之多。 骑兵冲击步兵阵型固然会损失很大,可说到底还是步兵处于劣势一方。 不过,此战过后,想必那边章也不好受。孙坚所部斩首没法计算,只能大概估计一下,应当击杀羌骑一两千人。 而右军仅是斩首就有四千级,还不算那些受伤者、被羌骑带走者,总伤亡不下五千。 也就是说两军伤亡比例差不多维持在一比一点五左右,自己还算没亏。 竹简最终被高诚放到了一个木箱之中,至于汇报朝廷,肯定是不能用竹简来书写。 一来很掉档次,二来详细战报肯定不能只写这些,文吏根据战功对将官士卒的赏赐才是主要。最终,还要补上战争物资的消耗。 比起高诚,边章和李文候无疑是最难受的两人,欲哭无泪。 本想趁汉军渡河,给高子明来一个半渡而击之,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战局的发展非常顺利,数万羌骑轻易击败了五千汉军先锋部队。随后,又继续杀向岸边。 也就是这短短半个时辰,己军伤亡徒然剧增! 幸亏撤退的及时,不然还不晓得要损失多少人呢。 六千精锐骑兵阵亡,还有两千多人受伤,十损二三啊。 “走,吾等直接回美阳,高子明的确难缠。” 边章叹一口气,颇是无奈。这高子明不行险计,只是一味求稳,却是让人难以寻求得时机。 李文候皱着眉头,问道:“吾等,有没有机会进攻汉军左军?” “不可!”边章急喝一声,看着李文候继续说道:“万万不可,汉军左部统领乃是夏育这人李将军应当不会不知。” “再则,高子明麾下的六千精骑不知所踪,怕是已自他处渡过渭河。若如此,其定然会聚集在夏育部左近,以作埋伏。” “这,罢了罢了,回美阳。” 李文候踌躇一下,愤慨说了一句。 “李将军且放心,高子明此战败局已定!” 此时,边章突然露出邪笑,成竹在胸。 …… 一夜无事。 第二天,高诚指挥者中军余下的两万五千将士,汇聚长安调来的三千守军,一同渡过渭水。 于此同时,处于西渭桥的夏育部,也在午后时分,得到高诚军令,开始渡河。 抵达北岸之后,随即安营扎寨,一点都不着急赶往美阳一带。 边章韩遂二人,也率领兵将,迅速回到美阳。趁着汉军距离还远,一边派出兵马掳掠左冯诩以及右扶风北部地区。一边又派出不少探骑,搜寻汉军粮道走向。 两日后,高诚率领麾下所余五万将士,抵达平陵,与夏育会师一处。 繁华的平陵,自打羌贼来了之后,很快就变了一副模样。 残垣断壁,横尸于野,漫地荒凉~ 最重要的是,大汉帝国皇帝的陵寝也被捣毁,梓宫更是掘出用来羞辱大汉。 在平陵修整两日,高诚亲自带领诸将以及三军士卒,祭奠昭帝。 随后,整军发兵,直逼美阳。 远在河西的苏则,已经率领兵马抵达酒泉郡治禄福县。 郡守黄衍更是亲自率领城内文武官吏,出城相迎大军。 近四千人的汉军,足以在河西四郡横着走了。更何况领军者更是苏则苏文师。 这位年纪轻轻的郡守,不仅治地有方,更善韬略。如敦煌那等胡夷多如牛毛的郡,都被其治的服服帖帖。 而这些仅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苏文师乃是凉州高子明的义兄。 那高子明善战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一十三州,深的陛下信重。望其势,日后必然为国之上将。 水涨船高之下,河西四郡世家豪强,都很乐意给苏文师一个面子。 毕竟,河西说到底还是属于凉州啊。不趁着苏则在河西好好结交一番,难道还要等日后跪舔着去高府? 黄衍能力不足,这一点自己心里更是清楚万分。而族兄黄隽的话,更是牢记于心。 一见苏则以及盛珨,黄衍便作揖一礼,笑颜说道:“大都督高驾亲临禄福,衍已备下酒宴,为都督洗尘。” “黄府君客气了,则拜都督皆是陛下厚爱。吾等同僚,自当同心协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苏则瞥了一眼身旁的盛珨,见其面色果然不爽,不由得苦笑,只得改语说道。 “都督差矣,将士们远行数百里,方得至禄福。衍心知都督与盛将军忧民忠君,欲尽早剿灭散胡,可也需照顾一下军心士气啊。” “这,也罢。府君有所招待,则焉能扫兴乎?” 推脱不得,苏则也只好应了下来。 而旁边盛珨却是嘴角一撇,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感觉不合适。仅是拱手冲着两人拱手一礼,纵马朝后军行去。 黄衍尴尬了一下,一时间手足无措。这盛珨听闻也是高子明麾下大将,若是惹了此人,平添麻烦啊! 身侧苏则笑了一下,和颜与黄衍说道:“黄兄莫怪,盛将军也是心中着急。得安西将军军令数月之余,至今未有建功,心中自然就急躁了些,勿忧!” 听到苏则发话,黄衍才放下心来。盛珨再厉害,也不过苏则在安西将军心中的地位。 “是衍失态了,还请都督移步城内,权表歉意!” “黄兄客气了,请!” “请!” 第172章 美阳之战(12) 一连半月之久,时光渐渐拖入中平二年四月。 苏则率领八千将士,终于抵达武威姑臧城。 连续行军一月之久,跨过遥遥千里国土,越过山川大河,总算是来到了战争边缘地带。 敦煌、酒泉、张掖的援军抵达,更是让姑臧城的安全再加上一层锁。 羌军并没有阻拦苏则所部进入城内,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跟汉军纠缠。 远离主力大军两三月时间,多度也再次收到了来自北宫伯玉的传信。 其中言语,让多度心中略有不安。 北宫将军想让自己多多聚集散胡、马贼,以为助力,南下进入金城郡榆中,会军一处。 怎么会在榆中? 大军此刻不应该是在陇县吗?莫非被高子明击败了? 不不,不会的。 那高子明全军不过一两万人,大军主力二十万左右,怎么可能被其击败。 比起汉军,羌军的通讯体系要差上许多。再加上李文候、北宫伯玉本就有心让多度率领这万余部骑,攻打河西四郡。 而多度也未曾派人去与主力联系,因为自己不会被武威汉军击败。既然如此,还不如等到攻破姑臧,再向将军报喜呢。 结果,谁能想到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月呢~ 多度看完信报,只是迟疑了一下,就下令退兵回榆中。 西羌精骑自然开心,回到榆中,大家也能去看望下家小了。榆中,距离允吾还是很近的。 散胡、马贼则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去榆中也不错。那里同样贫寒,可总比在姑臧城下干等的强。 当天下午,两万多羌胡杂骑,收拾行装,迅速南下。 城内苏则、段煨、黄隽等人得知消息,聚集在东城门楼上,望着滚滚狼烟渐渐远去,心中生疑。 “羌骑既走,必然是凉州战局有变。速遣游骑跟上,探清羌贼动向。” 苏则看了一眼,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话后,又看向身边段煨,说道:“不知段公有何见解?” 段煨谦虚作了一揖,开口言道:“煨何以担的都督段公之称!” “段公历经大小战事无数,比起则,可是强太多了。身为后进末辈,小子称一声段公,实理所当然!” 段煨苦笑一声,只得作罢,转而说道:“文和归来姑臧之际,曾言陇县已破,全城遭戮。边章等人再无后顾之忧,必然进军三辅。” “如今羌骑既退,亦如都督所言,必是前方战事失利,急需增援。想来,自冀州赶来的北军,应当是在三辅取得优势。” “吾等正可趁此之际,出兵南下,直取金城西羌老巢,绝其退路。响应北军,东西夹击,足以在半年内平定羌乱。” “煨之妄言,不知都督如何看?” 说完,段煨回头望了一眼苏则,却见其两目无神,心不在焉,仿佛没有听到自己所言。不禁,轻声唤道:“都督?都督!” 嗯? “嗯,段公所言甚是。则身体略有不适,三军事宜段公且先权之!” 苏则如同失魂一般,拖着有气无力的身躯,转身走去。 身后亲卫担忧着看着主君,紧紧跟随。 行不过数步,苏则眼前一黑,身躯失控,径直向前摔倒下去。 “都督!都督!” 几名亲卫当即上前,扶起苏则,匆忙呼唤。 城头段煨、黄隽见此突变,也是急忙上前查看。 “定是都督闻陇县城破,担忧结义兄弟安危,故而昏厥。” 贾诩拧着眉头,这才想起苏则与安西将军那是八拜之交,生死同命,立即向黄隽言道。 反倒是旁边段煨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言道:“都督若是有恙,皆是煨之过矣!” “段公何出此言,今时还是先带都督去看医者。” …… 在这一天,高诚率领全军七万余将士,终于慢悠悠的来到了美阳城东杜河东岸。 越过这条河流,便是美阳县城,但高诚不打算冒进。 一连半月之久未曾见到羌骑的踪影,甚至连哨探都没有,不得不让人心中生疑。 也真是因为如此,高诚才号令诸军,日行二十里,留下充足的时间来扎固营寨。 行百里者,半九十。 越是即将抵达美阳,高诚心中就越谨慎。以至于晌午抵达杜河,便停顿下来,安营扎寨。 羌军肯定在时刻关注着自己大军的动向,反观自己却是失去了对战场范围的监控。 高诚站在刚刚搭起的营寨门楼上,望着空荡荡的河对岸,心中不断思索。 这里已经是美阳最后一道防线了,边章不可能不做准备。真若是放任自己大军,进抵美阳城下,凭借汉军的攻城技艺,边章只有失败一途。 只是,羌军游骑,避着汉军走。斥候们虽然能够走出很远,可就是找不到那余下的三万羌骑踪迹。 敌在暗,而吾在明。 看来,还是要寻个机会,诱岀羌骑啊~ 七万兵马汇聚,人山人海,遍地十余里。营寨未成,外围必有大军戒备。 军中所携拒马、车辆,还有扎营士卒的戈矛盾牌,全都派上了用场。 绕着扎营的主力大军分别散布,划出三个主大营的范围。附近少量的小树林,尽皆被砍伐一空,用来扎营。数量不足者,则是远赴三四里之外,继续砍伐。 同时,又有将士,持刀斩草,清理冬季过后遗留下的枯草,整顿平地。 防火? 营寨所处不远便是杜河,水源充足。而且,这些枯草虽然密集,可形体不高,难成燎原之势。 安营于河流之侧,高诚自然也做了预防,择一丘地起营。又遣将士,多挖沟壑,一来用作排水,二来阻碍骑兵攻势。 决杜水,亦成难事。 时至傍晚,三处主大营的外阔完成尚不足三,三军将士也只好严阵以待,分批休息。 是夜,羌骑奔腾。 未攻,仅是扰敌。 天色一亮,斥候查探方圆。 待消息传回,这才有近万将士,拉着空置车架,行岀大营,继续去东面砍伐木头。 午时。 高诚正在帐内休憩,阎行走了进来。 “君侯,董卓将军来报,麾下伐木部众,受到羌骑进攻。” 高诚揉了一下迷糊的双眼,昨夜羌军扰营,自己可是一夜未眠。 大军刚至,营寨未成,正是边章等人偷袭的好时机。自己也是担心扰营突变成夜袭,这才一夜未宿。 “羌骑攻打了伐木的将士?” 高诚嘴角一抽,想不明白这边章到底是如何想的! 若是说起来,骑兵作战最不利的地形,怕就是丛林了。山中作战,尚有低矮之丘,可作助力冲锋。沼泽水域相连之地,对战步兵,依然战据优势。 唯独在丛林之内,树木遮蔽,骑兵是真冲不起来。相反,步兵可借助地利,将骑兵拖入混战。 “伤亡如何?” 稍微想了一下,高诚接着问道。 阎行颔首回言:“伤亡不大,仅有数百人伤亡。只是,董卓将军担心羌骑会抓住机会,趁着将士们回营或出营之际袭击。” 高诚将湿帛拧干,放到木架上,转身说道:“告诉董卓,无需担心。这应当只是羌骑一支偏军,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唔,对了,派出探骑,看看能不能随着这支羌骑,找到边章大军!” “君侯放心,末将已经着人去了。” “好~” 高诚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再度回到榻上,斜撑着胳膊,说道:“去着人送壶酒来,再准备点吃食。” 阎行本来严肃的表情,露出丝丝笑容,应声:“诺!” 阎行一走,高诚懒散的目光,就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做给将士们看的,只要阎行去取酒,必然为其他士卒看到。 不用半天时间,整个大营都会知道。 眼看着与敌军即将展开大战,而主帅还有心思饮酒放闲,自然也会使他们心中安定不少。 一连半月的行军,压力太大了。二十里不多,可是时刻担忧羌骑来袭,让所有将士的心都在紧紧绷着。 昨夜,羌骑又扰营一宿,更是使得他们身心疲倦。 如此状态,作战起来可是大大不利啊! 第173章 美阳之战(13) 羌骑并没有直接袭击运送木材归来的汉军将士,也未曾给予汉军斥候机会。 身后吊着的汉军斥候,根本躲不过羌骑的视线。发现有人尾随于后,数千羌骑立即加快马速,似乎想要甩掉汉军斥候。 见状,汉军斥候也急忙提速,跟了上去。 这一去,便是一个下午。 直至傍晚时分,汉军斥候才满面疲倦的回到大营。 他们被羌军耍了,几个探骑,居然追不上数千羌军,还被其带着绕了周围足足一圈。 也幸亏那些羌骑,没有什么心思解决掉汉军斥候,不然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呢。 第二天,那数千羌骑再度出现,依旧是冲击了一番汉军伐木队伍。 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可是汉军没有反击能力,只能白白挨打。这让砍伐树木的将士,心中怨气横生。 当他们回到军营后,又将这种怨气,传递给了其余士兵。于是,大军之中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一股沉闷的气息。 高诚叹着气,毫无头绪。 既想不明白边章要做什么,又想不到如何迅速提升士气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营寨外阔终于快要拔起了。 三座大营,成品字形。中军自然是高诚率领的两万五千余北军将士所在,左侧大营是夏育率领的两万精锐兵马,右侧是董卓率领的右军。 营寨中间以甬道相连,上覆茅草、木板,遮蔽箭矢。其间又加设箭楼、藏兵楼等防御设施,两侧侧布置拒马、壕沟。同时,又以掘壕之土,混与水筑成一人高的土墙。 主营外阔主体,尽是三寸粗细的圆木捆扎,内中夯土,两侧加固。基层足有两丈宽,顶部亦是有一丈之宽。相比之下,仅有一丈五尺的高度,就显得有些低矮了。 不过,也足够了,这近四米的高度,骑兵冲不进来。 三座主营范围大小相差无几,长三里,宽二里,左右相接。外围布置拒马、壕沟、土墙,内中也是壕沟遍地,上面择地铺置木板,以作通行。 这还没有完,无数的汉军将士依旧在忙碌不堪。 主营建设完毕,还有一些副营需要安扎。尤其是中军大营与左右二营的空缺处,都需要步营,或是筑以防御设施。 中军大营左右两侧各置分营一座,护卫两翼的同时,亦可保护左军大营与右军大营后方。而左军大营则是在左侧修筑分营两座,右军大营在右侧修筑两座,以为护卫。 左军大营与右军大营之间,再置分营一座,是为前营,以作大军出击与后退据点。 中军大营后,建分营一座,为后营。 后营距离之前伐木的场所很近,是以用来作为打造各种器械的营寨。 三座大营,八座分营,将会占据渡河东岸长十里,宽五里的地域。比起西岸的美阳县城来,也是丝毫不差。 营寨一起,三军将士总算是可以好好修整一番,不用日夜警惕非常了。 便是高诚,也大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座大营在,自己进可攻,退可守。 只待分营建筑完毕,其中障碍、甬道等一应设施齐备,就能考虑如何渡河了。 …… 昏厥了两天的苏则,正在暖榻上端坐,吃着一些肉粥。 正所谓病去如抽丝~ 苏则只感觉浑身乏力,连下榻都需要人搀扶一下。可这些,始终比不上陇县城破,羌人屠城的消息,让人心中苦闷。 子明和南容,可是皆在陇县啊。 当初头脑发热,三人作八拜之交。其后数年光景,往来甚密,早已形同亲人。 若是其二人战死陇县,自己还有何面目,去面对那许下的同生共死之誓! “唉~” 想到此处,苏则哀叹一声,再无一点食欲。 “来人,去请黄府君,还有段公前来一会。” 室外亲卫听闻苏则之言,立即应了一声诺。 等待良久。 黄隽与段煨携手前来,进入室内。 “都督,可还好些?” 一见面,黄隽就和蔼问道。酒泉发生的事情,自己已经尽皆知晓。对于苏则,还是充满了好感。 酒泉黄氏已经没落了,不然也轮不到衍弟充任府君。自己那族弟的本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其人无己之见,可为下官,不可主政。 段煨虽然未说些什么,但其神色之中,不断透漏着关切之意。 掌权两日,段煨这才发现苏则在军中威望之中。盛珨率领的八百精骑,敦煌郡两关守军,以及郡兵唯听命苏则。 自己下达的军令虽会执行,可没有那种心服口服的意思。 “府君放心,则已是无恙。” 苏则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日请府君、段公前来,乃是商议发兵一事。” 说完,看向二人。 段煨迟疑了一下,站岀身来,说道:“若要发兵,姑臧能出六千兵,留下两千人,足以保证姑臧无事。” “可即便如此,吾等也仅有一万五千兵,又多是郡兵、壮勇,精锐不足。再加上凉州战局不明,不若等候探骑消息,再发兵不迟。” 一万五千步卒,前往相隔数百里外的汉阳,这沿途风险太过了。 羌骑只需要抽出两万骑兵,就能将大军消灭在行军途中。 苏则却是摇了摇头,言:“段公先前曾言,当是北军将士,击败进犯三辅的羌骑。既然如此,吾等便响应北军,兵发凉州,成左右夹击之势。” “不杀边章、韩遂四人,则心难安!” 段煨眉头紧促,与黄隽使了眼色。苏则已被仇恨遮蔽了双眼啊,自己也只能希望黄隽能够劝住。 黄隽自然明白段煨的意思,当即说道:“都督报仇心切,吾等自然知晓。只是如今都督病体未愈,决战之机,旦有变化,三军存危啊!” “府君宽心,则虽不才,亦习六艺。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这……” 黄隽苦笑一声,无奈的回视段煨。 两人相视摇头~ 这一幕自然被苏则看在眼里,知道二人心中所想,便开口说道:“府君、段公,则既出兵,定然无恙。” 黄隽与段煨见劝不得苏则,只好应声作罢。 次日一早。 苏则就在亲卫的搀扶下,上了战马。带着病躯,行至三军之前,发号施令,着各部依次出城,兵进汉阳! 第174章 美阳之战(14) 正如苏则所料,大军行至苍松,便得到了羌军的具体动向。 自从羌军退走,这一队汉军斥候骑兵,便一直尾随探寻。时至今日,已是派人回来传信。 多度率领两万多骑兵,一路直下榆中,沿途未曾停顿。 去榆中了? 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苏则沉思片刻,就明白了这支羌军意欲何为了。 按照段煨之前的推测,羌军退走,很有可能是主力大军战事不利。而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了,不然他们不会回榆中。 榆中地处汉阳郡与金城郡交界,同时距离陇西亦是很近,那是兵家要地。 可这个地方距离三辅太遥远了~ 东进关中的羌军主力,定然损失不小。不然这一部偏师不会来榆中,而是直接增援主力。 其来榆中,想必是为了再度召集各部壮勇,补充兵力。 “派人通知段公,大军暂驻苍松,静待斥候消息。” “诺!” 自己麾下大军,要与羌军避开,绝对不能冒然行进。不然,数万骑兵突袭之下,那就是一场灾难。 羌骑急于支援主力,不会与自己多做纠缠,空耗时日。 而自己仅需要带兵随其后,避而远之,早晚有一日会与北军汇合。骤时,便是复仇之机。 段煨得到苏则的军令,也无二话,安排诸军进入苍松县城。 凉州偏僻小县,三里之郭,本就荒凉。如今,经历了羌骑劫掠,更是渺无人烟。 夯实的土城墙,也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城内布更是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那随意丢弃的腐烂头颅,那四分五裂的躯体,上面的衣物,尽皆散布着难闻的腐臭气息。最让人愤慨的则是,那成排被插在桩木上的孩童尸体。 年岁早已被腐烂遮盖,分辨不清…… 入城汉军将士,见此惨状,无不是心中愤懑,胸藏郁气。 便是段煨,亦是咬牙切齿,怒气横生。 这是复仇啊! 是羌狗在报复族兄当年屠戮东西二羌! 是在向没落的武威段氏叫嚣~ 河西兵在苍松停留下来,掩埋死去良久的尸体。也幸得冬季刚刚过去不久,这些尸体方才腐烂,还不至于产生疫病。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段煨还是着人于城外安营。 这几日功夫间,多度也回到榆中。 榆中乃是坚城要塞,城池高大。此刻,更是人影重重,牛马成群。 无数羌族牧民来到此地牧马,金城郡西部地区,地势高耸,天气至今严寒,草木无生。而榆中一带,地势平缓,又值春暖花开之际。 在北宫伯玉的号召之下,周边羌族各部,几乎全都来到榆中,打算一同前往凉州腹地牧马。 他们得到的消息便是李文候在三辅打胜了,大汉帝国的主力北军伤亡惨重。整个凉州,再无汉军威胁,可以安心放牧。 同时,忽悠这些底层牧民之际,北宫伯玉也不断和那些部落头领沟通。或借兵马,或收其部,又得两万精壮骑兵。 多度的到来,更是让北宫伯玉喜笑颜开。两军汇聚之下,竟再度聚齐五万骑兵。 隔日,北宫伯玉就率领这五万骑兵,一路东进,直奔关中。 在美阳一带,汉军大营终成,一连十余寨,遮天蔽日。 营寨既成,高诚也打算尝试渡杜水。 这不,军中数十员大将齐聚帐内,商议渡河之事。 “君侯,后寨军需器械尚需十日,方能支持大军过河。现在便渡河,时日尚早啊。” 听到高诚所言渡河一事,夏育当即提出不同见解。 高诚也明白夏育心中所想,后寨的器械,说真的,可有可无。 反倒是军中士气低迷,委实不宜过河。近日来,建造分营,那羌骑数度前来,也不与战,尽是耀武扬威。 而自己又坚守不出,士气不断下降。 再则,既然渡河,必有先锋。 那么选谁打头阵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现在,局势非常明显,边章大军肯定在西岸有所埋伏。只要有汉军渡河,必然出击。 上一回派遣孙坚出战,使其几乎全军覆没。北军将士虽然没有闲杂碎语,但其心中定有兔死狐悲之意。 其余各部,后军乃是关中士族私兵以及巴蜀之兵。两者皆是自己要好好拉拢之辈,肯定不能白白损耗。 于是,夏育心中便着急了。 左军两万余将士,北地边军、五千关中兵,都是自己心腹部曲。先前君侯抽调其四千精骑,并而吞之,还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自己地位未损。 可若是再折精锐,自己手底下的兵就所余不多了啊~ “子贤兄,汝部挑选三千精锐,以为前锋,不得有误!” 高诚眯着眼睛,不容置疑的说道。 夏育身子一挺,不甘心说道:“君侯!” “接令否?” “这~” 夏育迟疑一下,无奈拱手一礼,说道:“末将得令!” 看到夏育服从,高诚轻嗯一声,点了下头。 自己麾下,绝对不能出现军头。先前已经抽调夏育麾下四千精骑,交由张任统帅。可突然发现夏育的部曲还是很多,而且全是精兵悍卒。 再加上那些北地、安定的将领,未来的凉州八军阀都是其部下。不知不觉,这夏育的实力,已经有点赶上自己的意思了。 夏育虽然听命于己,甚至在外人看来其就是自己的心腹大将。可真实情况是,夏育从来没有效忠自己,未来说不准。 但自己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飘渺的未来。 “此外,左右两军其余各部,尽皆出营列阵,以为夏育将军后援。” 夏育既然从命,目前就能将此事暂放一段落。抛开这些,高诚冲着帐内其余诸将下令。 “董将军,架桥一事,还要多多劳烦了。” 董卓微微一笑,拱手言道:“安西将军放心。” 高诚点下头,转而向孙坚说道:“数日前,孙将军部下伤亡不小,此战将军便好生修整。待到来日,必有将军立功之机。” 原本打着凡事不关己的孙坚,听到高诚如此说话,不禁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打一巴掌再给颗栆? “诺!” “若无他事,诸位且先下去准备!” “诺!” …… 诸将一散,高诚就回到内帐,陷入沉思。 太乱了~ 看来有时间,自己要好好整顿麾下了,不该留得人必须清除。 若是历史走向不变,再有四年时间,天子山崩。 那个时候,自己必须组建岀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然,无论是面对强大的董卓,还是深不可测的关东联军,自己都将分不到一丝蛋糕。 夏育从了便好,实在不行,自己也只有下狠手了。还有杨衡领导的凉州世家集团,也需要多多敲打,不能任其做大。 关中世家,看看能不能拉拢一番。 最起码也不能让董卓日后全并关中世家,否则,自己只能偏居一方! 第175章 美阳之战(15) 后寨之中,一个个一人高的巨大木箱,被搬了出来,数量更多的木板、绳索,都集中运往前营。 率先渡河的三千北地边军由张横、李堪、梁兴三人统帅,搭乘小舟木筏,摆渡杜水。 时间紧迫,大点的船只根本造不出来。偏偏边章等人又收敛沿河船家手中的舟船,聚而焚之。 三千人,只能够一次性渡五百人左右,分乘小船木筏四五十艘。 谈不上壮观,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梁兴很快就带领五百精锐之士,达到对岸。择一平坦之处,钉入粗木。 又遣斥候散出,打探周边情报。 木桩钉好之际,第二批渡河的五百将士也抵达西岸,一部列阵,一部帮忙捆绑绳索。 船只回程之际,牵拽十余条绳索,缓缓回到东岸。 东岸旁等待良久的力士,早已按耐不住,接过绳索就开始捆扎。 同时,船队分成两部,一部继续运送先锋部队过河。一部则交由辎重兵,携带木箱、木板、铁钉、绳索等物,搭建浮桥。 先锋军全部抵达西岸之后,仍旧未曾见羌军身影,而浮桥已经搭建十之四五。 浮桥总有五座,木箱特制的卡扣,卡在绳索之上,又以四尺长的绳子,捆绑结实。最终,上钉木板,搭建走道。 左右之宽只有一丈,再长的话,中间部位便会承受不住压力。前后木板相互压扎,使木箱上的木板连成一块。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木板之上又铺了一层。 眼看着浮桥即将完成,夏育不禁上前,带着丝丝恳求的语气,说道:“君侯,浮桥已经搭建完毕,命其余各部渡河。” 高诚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西岸沉思。 没一会,高诚突然手势一摆,急声喝道:“传令,立即命梁兴等人后退!” 嗯? 夏育愣了一下,见君侯不似说笑,神色不禁严峻起来。 望楼下令兵翻身上马,快速穿越军阵,来到浮桥前。未做停顿,纵马渡河。 所幸浮桥牢固,令兵安然无恙的抵达对岸。 “安西将军有令,命将军速速退军!” 一见梁兴三人,令兵当即下马,拱手说道。随后,递上令箭。 梁兴眉头一皱,缓缓接过令箭,有些不明所以。 如今己部兵马安然渡河,整列队形,加置障碍。更兼背后浮桥已成,主力部队大可源源不断渡河。 怎么又会突然下令退军呢? “斥候可否传回消息?”没有管令兵,梁兴扭头问向身边的帐下小校。 小校摇了下头,言道:“未曾,此距上次传回消息不过两刻。想来,马上就会有人回来传讯。” “不好,恐怕事情有变!” 李堪闻言,脸色一变,急忙说道。 梁兴同样阴沉着脸,预想着最坏的结果。反倒是张横一脸懵状,疑惑问道:“李兄,此言何意?” 按道理来说,斥候两刻钟传回一次消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有时候,半个时辰传讯一次,都不是不可能。 “速速退兵,迟则生变!” “好,传令后军做前军,立即渡河回东岸,不得有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决定了先锋军下一步的行动安排。 三千将士毫不迟疑,当即解散阵型,迅速赶往河边,踏上浮桥。 至始至终,张横都处于迷茫的状态,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感觉大事不妙了呢? 而就在此时,西面突然传出一阵惊雷,吓了张横一大跳。再回头观望渡河将士,最先渡河的人还未行走一半。 怎么会这样? 斥候呢?斥候在干什么? “后军列阵迎敌!” 来不及多想,张横一声大吼,叫住已经停下来的一千后军将士。 千把人迅速回到先前阵线,倚仗拒马和前面的铁蒺藜布成方阵,试图拖延时间。 李堪回头望了一眼,刚想转身,却被梁兴拉住。 “李兄,不可鲁莽,速速退!” 李堪怒目一睁,看着指挥后军列阵的张横,不甘心的吼道:“吾等焉能弃张兄于不顾乎?” “李兄,张兄所为,便是为了使吾二人带弟兄们退回。若李兄回去,岂不是白白辜负张兄高举?” 闻言,李堪不禁连连悔叹。 “退,速速过河!” …… 后军的举动,自然被对岸的高诚看的清清楚楚,眉头皱起。 “着人泛舟,准备救援断后将士!” “诺!” 浮桥肯定是保不住了。 这边章,还真是会耍些小聪明! 浮桥不成,此人便按兵不动,深藏他处。浮桥一成,就将兵来攻。 除非自己能够在短短两刻钟内,运送一万将士渡河。否则,先头部队支撑不到大军后续援助。 一只只小舟,再度划起,缓缓朝对岸而去。 西岸,战斗已经打起。 约莫两万的羌军骑兵,呼啸而来。 一部正面直冲张横麾下所部军阵,其余分成两部,直取汉军左右翼。 拒马不多,堪堪阻拦正面杀来的羌骑,对于两翼奔袭而来的羌骑,张横一点办法都没有。 兵力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兼顾左右。 铁蒺藜的作用依旧很大,瞬间放倒了几十骑。而后,羌骑每进一步,都要倒下几人。 第一批冲锋上前的一千羌骑抵达拒马前,就损折了二三百人。 不过,地上的铁蒺藜也基本失去了其作用。 羌骑挥舞着套索,搭在拒马上,策马掀翻,打出二十余丈的安全通道。 紧接着,后方羌骑马不停蹄,径直顺着通道,杀到汉军面前。 人马相撞,血肉横飞。 缺口不大,汉军将士还能支撑一会儿。只是,眼看着两翼杀来的羌骑,已经调整好方向,加速冲锋而来。 张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拔出佩剑,怒吼一声:“诸君,随本将杀贼!” “杀贼!” 几十名亲卫齐喝一声,跟在冲锋上前的张横,抵上阵线。 义无反顾! 没有什么国家情怀,他们也不懂这些深奥的玩意。可他们知道,羌胡与他们不共戴天! 在北地戍边,他们杀过数不尽的羌胡。同样,羌胡也杀了他们不少的袍泽。 有一血相连的亲人,有同浴战火的兄弟。 更遑论此刻,这么多弟兄在奋战,将军尚不畏死,他们又岂敢言退! “杀!” 当小舟抵达对岸不远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千人,在近两万骑兵的三面夹击之下,支撑不了一刻钟。 但这短短片刻已经足够了,足够余下的两千人踏上浮桥。 羌骑冲到岸边,也下了战马,挥舞战刀,劈砍绳索。 浮桥之上,尚未及岸的汉军士卒,当即慌了。他们都是北方人,几乎没人会游泳,顶上天也就是在水中扑腾几下。 可想要游到岸边,有点为难。 而且,身上甲胄俱全,真若是落水,说不定就真的直接沉了下去。 军心已乱! 近千人在五座浮桥之上,丝毫不顾的往前面冲去。一路之上,或是挤开别人,或是被别人挤开。 无数人被挤下浮桥,落入水中。 李堪、梁兴本就在大军之后,见前面诸军皆乱,着急万分。 一边大吼着试图重新指挥,一边随着亲卫,缓缓上前。 第176章 美阳之战(16) “砰!” 紧绷的绳索,发出断裂的声响,砸落在水中。 失去绳索牵制的木箱,在水流下,迅速朝下游摆去。 这一下,不知多少人被甩落下水。 甚至,就连两艘前去协助疏散士兵的小舟,也被摇摆的浮桥撞翻两艘。 “李兄,抓紧!” 梁兴紧紧拽着绳索,下半身在水流下,左右横晃。而左手之中,则是死死抓着李堪的手臂。 两人亲卫此时也大多落水,随波挣扎。仅有几人抓着绳索,或是扣着木板,坚持不放,也是无能相助。 一涛浊水冲在脸上,李堪兜鍪也被刮下,抹了一把面上水渍,大声冲着梁兴喊道:“梁兄,撒手!不然吾等皆要亡于此地!” “不可,李兄坚持住,渡舟快要来了!” 与李堪说了一句,梁兴扭头看向十丈左右的渡舟。上面已经装载了十多名士兵,但依旧有不少人在扒着船梆。 其余小舟,也都在迅速赶来救援。 “速来救二位将军!” 几名亲卫看小舟被落水将士围扒,挪移不动,当即大吼。 距离不远,又是几人奋力呼喊,掌舟之人也是听得清楚。 “再有扒船者,尽皆杀之!” 说完,一手握住船橹,一手抽出环首刀,冲着一只扒在船梆的糙手砍去。 刀落。 断掌! “啊~” 士兵惊恐的捂着齐齐断去的手腕,看着那鲜血狂飙,哀痛惨叫。 船上另外两名划桨士卒,也照此行之,一一斩断数人手掌。 或是齐腕断之,或是削其十指。 一时间,小舟左右哀嚎不断,手中更是血红一片。 狠辣手段,不禁吓住了周围落水士兵,再无一人敢上前抢渡。 小舟迅速赶来,立即救起梁兴、李堪二人,朝回赶去。 此时,处在上游位置的二十多搜小舟,也终于到来,纷纷拉起落水士兵。 午时过后。 河面上再无响动,只有那无声的流水,以及残破不堪的浮桥。 还有那一具具缓缓漂起的死尸…… 高诚至始至终,神色未变。在渡河兵马混乱之际,结果就已经预想到了。 “传令,收兵回营!” 三军回营之后不久,先锋部队的伤亡数据就统计出来了。 三千兵马,折损近半,更有大将张横战死沙场。便是李堪、梁兴也狼狈不堪,险些丧命。 一千多人的损失,高诚不心疼。相比起七万大军开始,九牛一毛。若是折损千把人自己都要悲痛欲绝的话,那日后还怎么打仗,怎么争霸天下。 张横之死,确实有些可惜了~ “张将军为国捐躯,本将稍后便上疏请奏。此外,将其子送到冀城,可与某家妻弟为伴!” 高诚想了一下,略带伤感,与帐内诸将说道。 一向与张横交好的李堪,心中感动,当即拜道:“末将替吾那侄子,谢过君侯!” 高诚的未来,李堪还是很看好的。年纪轻不说,又深得陛下厚重,早晚必居庙堂之高。 而其妻弟,自然指的是冀城姜氏嫡子。那姜氏放眼天下,或许不显。可若是放到凉州这等荒僻之地,也是一等一的世家。 唉~总好过自己这等无家世,无背景之人强的多。张兄故去,自己又岂能坐视其子踏上吾等老路? 在血肉横飞的沙场上,奋力搏杀,披伤无数,只为封侯拜将。 “嗯,李将军与梁将军也早些回去,好生休息。将卒军心,本将另遣他人安抚,莫要担忧!” “多谢君侯!” 随着李堪、梁兴二人离去,帐内不少人都逐渐散去。 唯独夏育留了下来。 挥手示意阎行出帐守护后,高诚目视夏育,轻声说道:“夏兄,吾等相识已是几年?” 夏育颔首,略为作思,回言:“君侯平江夏后,西入川蜀,聚兵葭萌关。自此,末将与君侯相识。” “此后平黄巾,入凉州,君侯旦有所命,末将未敢不从!” “那夏兄缘何如此?” “某只想知道君侯,到底想要做什么?” 高诚怔了一下,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夏兄多虑了。” 夏育神色未变,看不出心思变化,只听其叹了一口气,说道:“子明,老夫如今已四十有余,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此时帐内仅有吾二人~” “既然夏兄追问,某便与之言来。” 高诚脸色一正,变得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伸,继续说道:“夏兄有所不知,陛下心忧关东士族久矣。” “还记得吾等自广宗归洛吗?那时,若是按高某之略,便是放弃凉州,严守关中。等待皇甫嵩剿灭张宝余孽,南下西进。再责州郡兵马汇聚,合十万兵、二十万与羌贼决战关中。” “但陛下不许,放弃凉州,关西士族的实力就会被削弱。骤时,关东士族声势更甚,更加无所忌惮。这才有本将出兵凉州之举,为的就是保存凉州世家力量,对抗关东士族。” “现在陛下在朝堂已是形势大好,只需要再多多削弱北军中的世家力量。陛下便可执掌北军军权,加上洛阳宫卫,重整朝堂,必能再创盛势。” “那凉州、关中、巴蜀壮勇,又是为何?” 夏育听了,心中半信半疑,实在是如今高子明的势力太大了。巴蜀壮勇两万,关中壮勇一万余,凉州壮勇三万。 又吞并了北地精骑四千,汇聚其原先部曲,也有六千精骑。 听其号令者,不下六七万之众。 造反应该不大可能,高子明向来聪慧,不会行如此之举。反倒是拥兵自重,割据凉州、关中,未必不可能! “没有这些壮勇,吾等汉军早就败了,关中早就被边章杀红了天了!汉军,已经不是原先的汉军,已经不是那个一汉当五胡的汉军了。” “看看今日后撤之际,北地边军,乃是天下可数之锐士,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郡国之兵?若是被边章打下长安,大汉帝国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夏兄,汝莫非还以为大汉帝国还是那个四海升平的大汉?看看,黄巾余孽、世家大族、各地刺史,还有几个人忠心耿耿。” “而吾等手中的军队,就是陛下的刀,杀人的刀!” 第177章 美阳之战(17) 夏育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 大汉将士,的确大不如从前了。 想当年武帝时期,一伍汉军,于边塞之外,巡游四方,何人敢动? 武帝时,班超一言定西域,陈汤一语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 便是和帝之时,亦有大将军窦宪勒石燕然。 再观眼前。 北方鲜卑陷入内乱,大汉帝国北部边疆才得以安然。西面东西二羌,扰乱凉州三辅百年之久,数平不定。 南面西南夷、百越,也是日渐张狂。 汉军精锐士兵越打越少,直到现在仅余北军三万精锐,以及边塞不多的戍军。 造反,这对于大汉帝国来说是家常便饭,每年都有,无非大小而已。 几十年前,旦有人反,州郡之兵朝夕平之。而现在,却是动不动就数郡失守。黄巾之乱,更是乱起八州之地。 什么时候,大汉帝国竟孱弱至此? 被一群腹内宵小、四方蛮夷搅的动荡不堪? “子明,大汉虽是孱弱,可四百年人心,不可逆!” 想了半天,夏育最终还是道明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高诚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夏兄放心,诚与陛下心有灵犀,安心!” 夏育没有再作言,沉默着拱手行了一礼,退出大帐。 高诚望着那背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四百年人心,当真如此坚固?夏育曾被贬为庶民,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还如此忠于大汉? 夏育尚且忠心大汉,那自己的两位义兄呢?傅燮与苏则,就真的愿随自己拥兵自重? 缓缓闭上眼睛,高诚揉了几下疲倦的眼皮,心中烦闷。 而就在此时,帐帘掀开。 一名陌生军候闯进了大帐,高声一呼:“君侯!” 嗯? 高诚眼睛一眯,看向帐外。 阎行肯定就在外面,怎么就随便让人进来了! 还未开口质问,阎行也走进帐中,手中握着拔出剑桥的佩剑,正欲一剑斩了这擅闯中军大帐的贼厮。 “吾乃绣衣使者!” 一言出,高诚一顿惊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知道军中有绣衣使者,可万万没想到其后主动站出来。 阎行也是愣住了,高举的佩剑停顿在半空之中,久久不能落下。 “卑职李相,受陛下信任,统领军中绣衣使。” 李相再一次汇报了身份。 高诚点点头,回到桌案前坐下,慢慢倒落一樽酒,一饮而尽。 这人能够越过武艺不凡的阎行防卫,闯入帐内。要么武艺更高一筹,要么就是在附近深藏良久。 既然如此,那自己与夏育的谈话,怕也是被其听了个一清二楚。 “可有何事?” 略一作想,高诚便放下了心中担忧。自己并未与夏育多言,那些话就算是传到陛下耳中,亦无碍。 反倒是李相,大松一口气。私闯主帅大营,那可是死罪。若是君侯想要杀了自己,随便安个欲行谋刺,轻而易举。 “回禀君侯!卑职特来传陛下密书!” 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张帛布,递给身边的阎行。 阎行冷哼一声,冷眸相视,接过帛书上前。 帛书之上写了什么,高诚没有着急看,反而是看向李相,问道:“军中绣衣使有多少人?” 闻言,李相一愣,不大明白高诚的深意。 绣衣使者,那是大汉天子亲自掌管的特殊部队,其中人数、名册、动向更是非一外臣所能询问。 “君侯,恕卑职不能相告。” 得到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意料,高诚也不灰心,转而说道:“行了,汝先退下。若有他事,本将自会命人寻汝。” “诺,卑职告退!” 李相低着面门,迅速退出大帐。 阎行看着那背影,低声问道:“君侯,要不要~” “要什么?本将军没打算做什么,何必惧之,任由其行!” “诺!” 阎行出帐后,高诚这才打开帛书。 上面并非是天子制诏的格式,观其语序,应当是绣衣使者传回的消息。然后,汇集一书,直接发到军前! 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氏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苦蝤等一众黄巾余孽复起,攻打州郡。 帛书之中,大多数都是人名,却是道出了大汉帝国现在的危急局势。 羌胡之乱持久的后果已经出现了,中原腹地那些张角余徒,见大汉主力兵马西进平羌。于此无暇顾及中原之时,再度起事。 这些人高诚也都听说过,当年平张角之际,绣衣使者早就将那些黄巾头目的信息收集起来。 只是,西羌叛乱,导致了大军剿灭张角三兄弟以及主要几个大方后,就急忙西进。这些宵小之途,也只能放任不管。 州郡之兵不堪一用,北军主力又在西面战线,汉帝刘宏也是左右为难。 不调北军镇压,郡兵根本阻挡不了黄巾贼,中原腹地必然糜烂。 可若是调北军回归,平定西羌需要更久时间。到时候东西两条战线,烽火连天,哪里能顾得及。 高诚自然也明白刘宏的想法,自己拿不定主意,就交到军前大将手中。 现在自己要么迅速击败羌军,然后回师关东,镇压黄巾。要么就是死守关中,拖住羌军,直到北军再度平定中原乱局。 可,北军未必就能平定黄巾啊。 这一次黄巾余孽的复起,怎么看都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前脚陛下刚刚打压了一番关东士族,后脚黄巾余孽就再度联合复起? 张牛角、褚飞燕等人起于冀州,攻打廮陶。管承等人起于青州,攻打临淄。汝南葛陂攻豫州、江夏赵慈攻南阳…… 黄巾贼做不到联动四方! 如今天下虽然动乱,可大汉的基层制度还没有被破坏。这冀州、青州、兖州、豫州、荆州,数州相隔千里,沿途关卡无数。 受到大汉严密关照的黄巾贼,根本就没有机会跑过去联络其他大方。 张角起义前,能够联络四方,那是因为官方对他们这些传道道士没有敌意。而现在,连验传都没有的黄巾贼,联络不了其余各部。 那么,定然是关东士族有对他们的支持。起码,会帮助黄巾贼联络其他人。 甚至,便是河对岸的边章,都有可能与那黄巾贼有联系。 不然的话,那些刚刚遭受汉军惨重打击的贼寇,会有如此大的胆量,再度找事? 麻烦了! 拎着这薄薄的帛布,高诚只感觉到沉重如山。 第178章 美阳之战(18) 一连三日,高诚都未曾调兵遣将。 一来,西岸时不时有游骑侦查,后营打造的军械又不足以一次性渡数千人过河。 二来,也是想多等等,等关东的消息。 有时候,并不是越着急就越好。反而正是此危急之际,才更要保持稳重。 三万北军调回洛阳,焉知羌骑主力会不会出动截击。真要是大意之下,那天下局势转瞬即变。 前日渡河,羌骑顶天不过两万之数,也就是说还有一万骑兵失去踪迹。 白日里正面作战,三万北军将士怎么打都不会输,就怕羌骑夜间踏营。那时候别说三万北军将士了,就是再多人也是白送。 “启禀君侯,长安来报,所发十日之粮,被羌骑劫了。护粮队伍死伤惨重,仅余数十人逃回长安!” 修养两日的李堪快步走上营门楼,来到高诚身后,急声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回身。 羌骑劫吾粮道,这一点自己早就想到了。骑兵面对步兵,最大的又是就在于机动能力。而劫粮又是最简单、利益最大的法子,边章不会不用。 不过,既然想到了,那自己不可能没有准备。当初北渡渭河之际,自己就命军中自带三月之粮。现在虽已过两旬,可足用矣。 “传信长安樊令君,待下次洛阳运粮之兵赶至长安,尽皆留下停用。再抽调各地守军,组建辎重部队,护送粮草。” “此后一月一送,护兵不得少于万人。多布车马、铁蒺藜,防备羌骑劫粮。” “诺!” 李堪拱手应了一声,当即退下传令。 但凡劫粮者,必是先探敌粮道,再责兵马击之。汉军粮道,自长安北渡渭水,沿途多有陵邑。若是按自己安排,羌骑定然再无兴致。 “嗯?” 高诚脑海中一明,突然想到什么,却是有点理不清思绪。 羌骑劫粮,莫非是那消失的一万余骑? 不会不会! 劫粮这等事情,着一偏将,领三两千骑即可。 “彦明,去寻一下前来报信的士卒,吾有要事询问。” 信骑很快就被找来,面对高诚这等天下名将的询问,无所不答。 只是,这信骑原本就是非战斗人员,对于羌骑劫粮一战更是了解甚少。来之前还是听闻他人所言,以及樊陵的诉予。 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高诚很快就让信骑下去休息了。 站在营门楼上,望眼所处,皆是旌旗凛凛,营寨密布。 数万大军聚集,天下局势所处。 …… 冀城之内,所有丁壮尽皆被武装起来,登上城头,严阵以待。 郡守府中的杨衡以及阎忠,也率领诸多官吏齐聚,静默不言。 “报~” 一名士兵快步冲进大殿,拱手吼道:“回禀府君,羌贼骑兵已至北面五里。” 杨衡眉头一紧,冲着士兵挥了下手,示意退下。 转头,看向阎忠。 阎忠苦笑一声,也是无可奈何啊。 昨日,有斥候探的消息,数万羌胡骑兵抵达騵道。 这一消息,顿时惊的冀城上下,人心跳动。 汉阳已经经过一次羌胡的洗劫了,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安平,谁能想到又有数万羌胡杀来! 也幸得之前阎忠建议,在騵道布置斥候,侦探陇西郡讯息,随时传递冀城。同时,还有一批斥候,布置在平襄,探查金城。 羌骑之数,不下五万。 如此庞大的贼军,根本不是两万壮勇的冀城所能击败的。甚至,能够守住城池,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自己虽然才学、治政还算不错,可要是论到行军打仗,那还不如一小校呢。 见阎忠苦笑,杨衡更是愁眉苦脸,哀叹一声,只能静待消息。 “报~” 先前令兵刚刚下去不久,又快速跑来一名令兵。 “回禀府君,羌骑绕城而过,直奔陇县而去。” 嗯? 担惊受怕的殿内诸人无不惊讶,有些不敢相信。 “当真?” “当真!” “还好还好,冀城无忧矣~”杨衡板着的脸露出微笑,轻吐一口浊气。 转而,又紧接说道:“快,速速将此消息,传递长安君侯所在!” “诺!” 几万骑兵,对冀城不管不顾,直奔陇县。定然是羌贼前线吃紧,赶着支援。 至于如何面对支援的数万骑兵,自己无力,也只能交由君侯想办法了。 冀城的戒严状态很快就解除了,不过杨衡依旧未掉以轻心。那些召集的壮勇,武器装备尽皆未曾收回。同时,又责以严令,随时待召。 明面之上,郡守府大肆宣告全城,羌骑已走,不会再攻打冀城,借此来安慰百姓民心。 一日夜过后,羌骑彻底甩掉了汉军斥候。同样,也是远离了冀城。 羌骑的威胁过后,冀城再度恢复前几日时的安定。至于关中的战争,似乎与他们并不相连。 在杨衡与阎忠的心中,关中的战争,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这场战争若是放到凉州,汉军敌不过并非不可能。因为距离的拉长,使得粮草辎重的运输也充满更多危险。 再则凉州疲弊,丁口稀缺,根本不足以支撑这场种族之间的战争。动不动就是十余万大军汇聚,凉州实在打不起。 相反,在关中交战,结果大不相同。关中乃是大汉帝国龙起之地,口众数百万,其中丁壮不下五六十万。 再加上关中一带,兵役制度更加完善,那些壮勇几乎拉上去,训练一两月,便足以一战。同时又距离洛阳中原腹地甚近,辎重行走于崤函通道,安全无忧。 不论怎么打,这场战争的结局就是大汉帝国胜。 相比起讯息不畅的冀城,高诚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 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巴蜀之地,蛮祸再起。 自汉中而来的求援将士,途径散关,径直来到高诚大营之内。 巴蜀南蛮七十二洞,齐聚祝融氏,听从火神号召,打算举兵攻汉。 益州刺史稀俭当即遣人来求救,蜀中富庶,可前些年刚刚经过板楯蛮之乱。北部数郡之地,尽皆糜烂,元气未复。 而南部越嵩、犍为、永昌、牂(zang)柯郡尽是偏僻之地,汉蛮杂居。南蛮一旦反叛,四郡之地片刻易手。 骤时,仅是依靠北部数郡以及那两万精兵,恐怕防不胜防啊。 高诚叹了一口气,这也就算了,南蛮祸害的再严重,想要杀进益州平原地带,难如登天。 麻烦的是,这天下不仅仅只有南蛮啊。 巴郡的板楯蛮,被自己一战杀怕,不敢再胡为。可板楯蛮东边的五溪蛮,实力也是丝毫不差。 南蛮若反,必然联络五溪蛮。而五溪蛮要反的话,还会联络跟朝廷不对付的荆南宗族。 然后再一路向东,又可以结连山越之众,直到大海尽头。 局面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南蛮一反,整个大汉帝国南部,都有可能失去,包括交州。 南方生乱,北方宵小也会有所异动。 到时候,这大汉的天,西南北三面交战,恐怖如斯! 第179章 美阳之战(19) 天下局势,那是大汉帝国皇帝刘宏需要考虑的事情。 没有得到陛下具体命令,高诚就一直按兵不动,直至后营所需器械打造完成。 这一日,已是进入四月下旬。 修整了足足十来天的大汉军队,士气恢宏。 左军、中军、右军六万五千余人,尽皆出营,列阵东岸。 阵前河岸边上,密密麻麻的木筏、舟船横列,直达十余里。 见三军准备完毕,站在望楼之上的高诚,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前挪,准备渡河。 打头阵的是一百二十余艘小船,身后跟着密集的木筏,浩浩荡荡的杀向西岸。 如同先前一样,羌骑并没有出现,直到第一批渡河部队抵达对岸,远处才传来阵阵马蹄声。 在后方的高诚嘴角一扬,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五千率先渡河的将士,立即摆开偃月阵型,冷眸静视西方。 而就在此刻,原本停留在岸边,准备回程的船只,却是突然调转船头,静伫不动。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汉军将士也再一次见到了上一次交锋的骑兵。 羌将领着兵马,望着五千汉军所列阵型,有些迟疑。 上回大败汉军,主要原因还是汉军自乱阵脚,后退不及,被自己率军掩杀。而现在面对这严阵以待的汉军,恐怕要伤亡很大啊。 反倒是对面的高诚,不禁轻声惊呼一声:“咦,有意思了!” 观对岸骑兵阵势,不过一万余骑,数量太少了。 且不说那边章、李文候二人麾下本就还有三万精骑。前些时日杨衡来报,有五万羌族部落骑兵来援。 八万骑兵,便是自己手握七万兵马,也要小心面对。可是,为何只有这一万骑? 莫非边章另有阴谋? 不然八万骑兵一列,这次渡河,也只有退兵一途。 好,其实这此渡河还是试探。一直找不到边章所在,着实让人心烦。 略昨一思,高诚终究没有下令退兵。 己军只要占据西岸,就可以继续搭建营寨,缓步推进。就算是其余七万骑兵,都埋伏在周围,自己也并非必败无疑。 而若是对岸只有这一万骑兵,那自己可就不客气了。 “杀!” 突如其来阵阵吼声,紧接着马蹄顿地,如同山摇。 羌将还是打算试一下,毕竟自己的任务就是拖延汉军渡河的时间。不战而走,也不是自己的性子。 “嚯!” 汉军将士也是毫不示弱,齐声顿挫。 后方在河岸边的百余艘船只,摇曳身躯,横对西面。 船头一张张麻布被扯下,露出其间的秘密武器。 床弩。 自从秦汉以来,床弩便是汉人打造的最高端的战争利器,没有之一。 相比起投石车来,床弩或许威力没有那么惊吓人,可其射程却远非投石车能比拟。 便是两者的制作条件,也大不相同。投石车还可以现场取才打造,而床弩目前只有长安、洛阳两地将作才能制造。 “放!” “砰砰!” 声若炸雷。 一百多支弩箭瞬间越过汉军阵型,洒在正在冲锋的羌骑面头。 弩矢入土,荡起一片片灰尘。 待灰尘散去,这才能看到那片人间炼狱。 一支弩矢穿过羌人肉体,又越过战马腹部,钉入黄土层中。由于速度太快,死去的羌人和战马,还来不及歪倒。结果一人一骑静立不动,一根弩矢斜着插入。 其余弩矢所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容小觑,那孩童臂膀粗细的弩矢,触之即伤。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钉在土中,或是被撕裂成数办。 一轮过罢,船上几名士兵立即准备第二轮的射击。 “弓弩手,准备!” 校官看着前方百步左右地上的一排箭矢眼见羌骑即到,顿时大喊:“放!” “嘣!” 千余箭矢飞射而出,箭雨威力比不上弩矢的恐怖。可一眼望去,只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空中黑压压的一片,轰然落下。 “噗”“噗”“噗呲” 正在冲锋的羌骑势头一挫,翻身落马者不下百人。 放完一箭,弓弩手立即拉弓搭箭,迅速放出第二矢。 完后,急忙撤回阵内,在前方盾兵与戈矛兵的保护下,继续射击。 羌骑撞阵前一刻,再度受到了一轮床弩打击。与此同时,也踏入汉军布置的铁蒺藜。 顿时,人仰马翻,哀嚎嘶鸣声不断。 “御!” 汉军校官一声大喝,也标示着这场战斗进入白热化。 一匹匹战马,载着凶悍的羌人,撞进那戈矛箭雨之间。 刀矛相向。 “铁蒺藜,扔!” 眼看羌骑后续兵马临近,各级将校立马命令力士,准备投放铁蒺藜。 一片破布,裹着二十来个铁蒺藜,没有扎口。 当布裹被扔了出去时,顿时散开,铁蒺藜洒落一片。有些径直落到激战的战线上,无论汉军还是羌军,时不时有人踩到铁蒺藜。 而有些越过两方人马,扔到后面,勉强能够再杀伤一些羌骑。 弓弩手与床弩也调转目标,朝着羌骑的后续部队射杀。 战场之上,左右狼烟腾起,两军箭矢如雨。下方,酣战之士密集如麻。 伤员的惨叫,战马的嘶鸣,勇士的吼杀,将校的怒斥…… 五千汉军的阵型在一万精骑的进攻之下,时而起伏,又牢固不破。 占据河岸不过二三里的地方,让羌骑有些施展不开,纵是三面合围,依旧有不少人在外围苦苦等待进攻良机。 反倒是偃月阵的汉军,背倚杜河,仗着河面上的床弩以及中心的弓弩手,给予了羌骑很大的伤亡。 酣战良久,第二批使用木筏渡河的汉军将士,终于抵达。 三千多关中壮勇,在魏杰、第五隽等人的领导下,自发射弩箭的小舟旁绕过。来到岸边,依次进入偃月阵内部。 弓弩手尽皆汇聚一起,盾兵以及戈矛兵则顶上前去,弥补阵型的空缺,或是继续加厚阵型。 三千人的支援,让汉军人数上再不处于劣势,反而是仗着床弩的巨大杀伤力,慢慢开始向前推进。 失去速度上的优势,陷入混战的骑兵,在那密集的盾兵以及无数戈矛的围攻下,根本无力反抗。 见势不妙,羌将当即下令撤军。 游走外围的数千羌骑,呼啦一下,迅速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那些被汉军缠住的羌骑,只能进行无力的反抗。 当最后一名羌骑,撒开马蹄,狂奔而去后。西岸汉军当即响起阵阵欢呼,庆贺胜势。 羌骑一退,高诚便开始指挥主力大军渡河。一次小胜,还不足以让自己欢天喜地。 这只不过是边章放水罢了,或许,其用意便是想让自己渡过杜水。 然后趁着大军攻打美阳之际,再以八万精骑困住自己,绝粮道,坐等自己粮尽。 也有可能其已不在美阳~ 无妨。 高诚望着持续渡河的大军,心中不以为意,过了河,自己这一仗就赢定了。 第180章 美阳之战(20) 三万兵马渡河之后,木筏再未渡士兵过河。反倒开始运送大量的木材。 这些木材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只待将士们渡河,然后用来安营扎寨。 自大军出营,直到现在半数之兵过河,已是午后。 三万兵马根本不足以在天黑之前,取木扎营。而夜间没有营寨相依,很有可能被羌骑所趁。 保险起见,大量木材被运送到对岸,将士们省去了伐木之机。 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一座足以容纳三万兵马的营寨外围就完成了。 至于内部设施,以及其余分营,只能留待明日再说。 战争,不可能在短时间结束。而营寨,就是大军的倚靠。 凡三军与进,必结营相距。 与后世天天打的游戏不同,这是真的战场,真的会出现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扎营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地利的原因,让扎营更是变得复杂起来,灵活多变。 谁也不敢确保自己所扎之营,就是安全无忧。身为一军统帅,自己需要的便是挑一个能做好防护措施的地点,让士兵扎营。 然后多建分营,卫戍四方,再深沟高垒,严防敌军突袭。甚至,要保证一营被破,其余营寨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个时代,名将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军营里。 炸营、营啸、敌袭~ 将士征战不易,心中压力更甚。那么多因素,很可能就在某个时候、某个声音的刺激下爆发出来。 而营啸一起,数万兵马混乱,见人就杀的情况下。处于营寨正中的中军大将,想要突出重围贼难。至于撑到营啸停止,更是扯淡。 军纪严令之下,鬼知道有多少人心中不满,戾气横生。 相比起来,在战场上,大将一般居于中军,又有将兵护卫,貌似更加安全。 多建营寨就是为了防止营啸的情况发生,起码一营营啸,不会搞得其他营的将士也乱起来。 当天夜晚,羌骑果然前来。不过,见汉军已搭好营寨,怒骂一阵后,也只能无奈退走。 美阳,距离杜水不过区区十余里。 汉军只需要朝食过后,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兵临城下。同时,过短的距离,也将使得羌骑无机可趁。 不过,高诚没有着急,安安心心的继续搭建营寨。 东岸的营寨依旧保留,不过拆除了自中军大营外所有营寨,包括左军、右军大营。 同时,搭建杜水浮桥以及水寨,连接两岸。 西岸大营依旧形同东岸原本营寨布局,分左右三个主寨,配合一些分营。原东岸中军大营成为新营的后寨,留守兵马五千,以为退路。 新的大营布局,让高诚很满意。只是,董卓却有些担心。 处在营帐之内,董卓不禁说道:“子明贤弟,吾等如此筑营,万一边章自上游掘河,恐怕有失啊。” “哈哈哈~”高诚笑了两声,回言说道:“仲颖兄,莫要担忧。三辅之地,雨季在于六月至九月。此时无雨,纵是边章拦河三月之久,也难以淹吾大营!” 身为凉州陇县人士,高诚对于三辅一带算不上太了解,可也不会差到哪去。因为陇县距离三辅太近了,雨季仅比三辅早来几天。 而董卓则不然,地处陇西,靠近青藏高原。华中雨势自西向东,陇西一带雨季基本上也就是四五月份就会到来。 这也正是董卓为此担忧的主要原因,习惯让其有了错误的判断。 “嗯?” 听闻高诚所言,董卓也是愣了一下,感叹说道:“子明不愧是天下名将,竟对关中了如指掌。” 身为将领,需通晓天时地利。这天时,便是雨雪之季、人文水情。而地利,便是山河之势、行道城隘。 “仲颖兄谬赞了,吾等军中多是长安人士,寻一良士询问便知。” 董卓没有说什么,只是尴尬一笑。 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差了这高子明一筹。就好比这询问关中将校,起码自己是没想到。 两人此时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高诚想要与这未来的董老大交好。毕竟,两人的对手早晚都是关东士族。 而董卓则是心中同样想交好高子明,这么一位年轻才俊,若是能以为助力,再好不过。纵是不能,也绝不可以结怨。 “子明贤弟,今日无事,不若移步到董某帐内,闻歌舞一曲?” 高诚眉头一挑,和颜悦色,当即应下。 所谓歌舞,不过酒色罢了。然,这也是时代潮流。 类似小妾、舞姬,大多不过是货利之便。 大势如此,人焉能挡。 如同后世的酒桌,歌舞就是此时的交流媒介。 喝酒饮宴、听歌赏舞。 一曲罢了,也唯剩下品悦佳人。 反正第二天高诚起来后,就感觉腰有点酸。这时日良久,猛一放松,却是不习惯。 舞姬颜色尚许,也不晓得董卓从哪找来的。不过,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 放眼大汉,汉军劫掠百姓的也有不少,尤其以边塞之兵为甚。 或许是受到羌胡之人的影响,也或许是日夜压力所造成的心理变化。 总之,这个时代的兵,并不是良善之辈。 除了乡亲父老、袍泽亲族外,他们谁都敢整!黔首更是有苦难言! 当然,良心还在。 就好比这劫掠妇女,一般行事之后,都会给予钱财。 这几年天下天灾战火不断,青壮力损失很大,那些妇女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说不出来谁对谁错,不守妇道,汉代没这个词。那些歌妓舞姬、章台女子,大多数也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养家糊口。 战争的爆发,总有一些地方青壮损失严重。失去家里顶梁柱,这些女子上有老下有小,难以为继,不得已而为之。 或许是心中怜悯之心作祟,高诚出帐,与帐外守夜亲卫说道:“稍后那女子醒来,就让其去洛阳!” “诺!” 亲卫应了一声。 随后,背着刚刚露头的朝阳,高诚朝营门楼走去。 几年军伍生涯,自己永远都是起那么早。 天色将亮未明之际,走在这静悄悄的营内,望着初升的太阳,再环视军营,总有那种让人充满自信的感觉。 那恢宏气魄,那血气方刚,都在污染着自己的心! 第181章 美阳之战(21) 回到营帐,天色已明。 “君侯,夫人不愿至洛阳。” 走到帐前,亲卫苦笑着上前汇报。 高诚愣了一下,摆摆手示意无妨,就走进帐内。 帐内佳人已经穿戴齐整,安坐榻上。 “奴婢见过将军!” 见高诚走来,佳人起身行了一礼。 高诚径直走到其身前,凝眉问道:“汝可知某是何人?” “奴婢知道,将军乃是安西将军!” “既然知晓,缘何不愿归洛阳?” “奴婢故居茂陵,自不愿远弃!” “家中还有何人?” “长次子,长女。” 高诚沉默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而佳人却是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奴婢夫君自数月前,受征召入伍。最后一次传回音讯,说是驻守在大震关,让奴婢不必担忧。” “谁知,才不过几日时间,官府中人便至家中,递来噩耗。” 说着,那女子也潸然落泪,哭啼不断。 “唉~” 女子说到这,高诚已经明白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谁又能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总不能说自己坐观其夫君战死陇县东门,不发兵相救。 “奴婢知将军乃富贵之人,不敢高攀。今之所望,唯求将军多赐予些钱货,供小女子养活子女即可。将军大恩,小女子万死难报!” “快快起身,莫要如此。” 正发愣之际,女子突然跪在榻上,行之大礼。高诚急忙握住其臂膀,阻止下来。 端视着挂有两行清泪的面庞,高诚轻声说道:“去洛阳,汝之子女皆乃本将义子。汝夫君很是勇敢,能有那样的麾下,高某幸甚!” “奴婢出身~” “无需多言,某已去讯洛阳家中,焉能无信!去,放心!” 说完,高诚扶着那柔美面庞,轻吻了一下额头。 作罢,扭头向帐外喊道:“来人,护送夫人回洛阳!” “诺!” 女子姓魏,出身商贾之家。之前的事情,高诚不想追究。 反倒是魏薇走后,高诚便着人于军中宣扬。尤其是魏夫人夫君,乃是关中烈勇。在自己麾下英勇作战,战死陇县一事。 其战死后,厚葬共葬墓,英魂永存,受万人仰拜。 而今日,幸遇其妻小,接回洛阳供养。认其子为义子,不改姓氏,不断香火。 卑劣吗? 或许! 高诚不在意。 在意的是无数人亲眼所见的传言,到底能有什么效果。 这些将士来到沙场之上,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养活家小,使得香火永承。幸运的话,再拼一把,看看能不能博得一番富贵。 传言之下,没有人多说什么,更多的人是在思考。 他们听说过共葬墓,那是主帅安西将军高诚命人所建。这几年来,随高将军战死沙场的将士,尽皆厚葬于此,享受万民香火。 就是那羌胡之人,攻破陇县之际,也不敢动共葬墓分毫。 而今日,又听闻高将军所为,厚待战死将士家小。 至于妻为他人妾,没有人在意。他们更加在乎的是后代,是自己家的香火能不能传下去。 晚间,高诚找来阎行,询问军中情况。 “回君侯,三军将士大多已知晓此事,只是无人有另言。” 阎行心里也有些别样的感觉,毕竟若是自己细君被他人享用,怎么想都是让人火冒三丈的感觉。 可再一想,万一真岀了什么意外,儿子、妻子有人豢养,也并非是坏事。 看着阎行,高诚也是诧异,这厮不会也被今天的给感染了。 “彦明,汝先退下。” “诺,君侯!” 临走时,阎行还用别样的目光,看了高诚一眼。 这一眼瞅的高诚嘴角直抽,嘿,这家伙也不想想,他要是都战死沙场,自己还能跑的掉吗? 军中没人讨论才是正常,毕竟今天这事,说难听点也是失了礼节。 日后,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些老书虫给捡出来,一顿批判。不过,相比起名声来说,收买军心,无疑更赚一分。 这一夜,边章也在苦思对策,想法破局。 呆在武功的七万精骑,不能再拖延下去,浪费时间了。现在,要么回美阳与高子明决一死战,要么就直取长安,逼迫高子明撤军,再寻机会。 “边章,不能再呆下去了,这已是半月之久,未曾见过雨水。所拦渭水,别说淹到高子明了,能淹到武功都算好的了。” 李文候闯进帐内,急吼吼的说着。 边章也是苦笑一声,无奈说道:“陇西之地,此刻怕是雨季已到。谁曾想,这三辅连滴水都没有。” 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 这就是两人面对的困局,高子明一直深沟高垒,便是进军,也不过一日二十余里,根本没有机会。 劫粮道很不错,第一次也成功了。然后,就没然后了。二十来天了,再也没见到汉军的运粮队。哪怕是自己等人已经将斥候撒到河东、渭南,都没见到踪影。 道路总共就那么几条,想要避开斥候的眼睛根本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汉军压根就不送粮了。 好,高子明够狠。 一计未成,再想一策罢了。 拦渭河,水漫三辅。 按照边章的估算,只要拦河十来天,赶上一次大雨,其水势便足以淹没武功、美阳上下。 结果,这么多天,真的是一点雨都没下。 老天不给面子,谁也无可奈何啊。 “明日吾领五万大军杀向长安,文侯,汝领两万精骑直奔武关。再联络江夏赵慈,吾等齐攻南阳。” “只要长安、南阳一破,赵慈兵马赶来,汝南葛陂等人必然北上。某就不信,那高子明还能坐的下去。” 李文候皱了一下眉,担忧说道:“长安城墙高大,人口众多,五万骑兵怕是拿不下。” “高子明将关中兵马抽调大半,那长安守军不足五千之数。三四十里的城郭,五千人守不住!” “再则,便是拿不下长安,吾等也可劫掠周边。若是高子明前来,吾便拦住此人,文侯汝大可安心攻略南阳。” “还有,再派人联络河东、司隶、关东一带的黄巾义军。哼,章就不信,高子明能顾得了西,还能顾的上南北。” “好,听说南阳去年便遭黄巾军占据,至今尚未恢复。给某一月时间,必取南阳。” 李文候脸色凝重,高声厉喝。 “不用着急,中原腹地,汉军虽然不多,可也万万不能大意。尤其是武关,若实不可下,便退回来吾等再想他法。” 武关,距离太远,羌军游骑还跑不到那边去。不过,长安周边县城的兵马,几乎被高子明抽调一空,想来那武关应该不会有太多人。 只是武关东西倚山,乃天下险塞,不好攻打。 李文候点了下头,说道:“应该不难,汉军未知吾等主力所在。骤时,以大军为掩护,某领数千精骑奇袭,当能下。” “且先试试,这一战,吾等不能再如此被动了!” 第182章 美阳之战(22) 数日之后,边章率领五万大军,杀至长安城外。 城内外一片混乱,这一回可没有渭河阻拦,更没有五万锐士在侧。 面对数万羌骑,长安城陷入一片混乱。 然,城中郡府之中,却是稳坐高堂。 “宋将军,陵素不晓军事,此次守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 樊陵在首座,朝着侧座的宋斌,拱手一礼。 一身甲胄在身的宋斌,面容张展,昂扬高声:“令君放心,有着一万三千将士,再征募城内青壮守城,羌贼不足为虑。”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的宋斌,前不久刚刚能下榻。美阳之战,自己是赶不上了。不过,正好收到了高诚的密令,协助樊陵守卫长安。 若羌骑来犯,则率领关东而来的运粮护兵,守卫长安城。羌骑不来,则领护军押送粮草。 如今距发粮之日尚有半月之多,自关东而来的护粮兵马,也都齐聚长安。偏偏此刻,边章如君侯所言来犯。 君侯当真神人也! “好,将军豪气,有将军在,长安安然无恙矣~” 樊陵反口就是一顿称赞。 宋斌迁就一礼,沉稳说道:“令君且安坐府中,末将这去寻长安马司马,部署城防。” “劳烦将军了!” “职责所在,斌不敢轻懈。” 说完,宋斌便退出殿堂,朝着城内军营而去。 运粮护军皆是自洛阳到长安沿途郡县,抽调的地方郡兵。多数是由低级军官统帅,整整万余人,连一个校尉都没有。 而长安城内守军,也只有都尉马腾一人。听闻其年少时颇有勇力,又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当有才能。 还是先寻马腾商议一番,看看如何部署那一万各地郡兵。 快马直入军营,宋斌下马,随着士兵指引,来到马腾帐前。 “启禀都尉,安西将军帐下护军将军已至帐外。” 正捋着胡须,观阅文书的马腾,当即一下腾起,匆匆问道:“怎不早早来报?” 放下竹简,马腾整顿甲胄,尚未来得及出帐,宋斌便已掀开帐帘。 “卑职马腾,见过护军将军,多有失礼,还望将军勿怪!” 看到宋斌进来,马腾当即行礼。 宋斌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端视马腾,果然如令君所言,有大将之风。 那马腾身高八尺有余,比之宋斌还高岀一筹。面鼻雄异,身材洪大,沉稳毅重,非是一般人所能比拟。 “都尉何须多礼,斌此次前来,乃是受令君之命,守以长安,还需多多仰仗寿成兄啊!” 宋斌伸出臂膀,揽起马腾双臂,感言道之。 而马腾也面色一重,洪音滚滚:“子文将军旦有所命,腾必从之。” 说完,马腾心中也闪出种种想法。 宋子文乃是安西将军帐下心腹大将,不然这护军将军一职,断不会着其担任。 毕竟,掌一军军纪军法,论一部功赏,非亲信不能予之。 自己从军已有十余年,今岁三十有二,却还是一区区都尉之职。虽然这长安都尉,比其余郡国都尉要强上不少,可始终比不上将军位啊。 再则,身为都尉,有守城保土之责。若无调令,根本就只能驻扎本地,不得妄动。先前蜀中之战、黄巾之乱、凉州之战,自己都被这都尉一职锁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想要升职,必要斩首立功,连战场都上不去,自己还能升职?不能升职,又何谈重振扶风马氏? 这一战,若能表现好点,再与宋斌打好关系,就有希望进入安西将军幕府。到时候,南征北战之下,总有一天,自己能光宗耀祖。 “好,寿成兄果然忠义之士。斌虽从君侯征战一年之久,可才能有限,实不知措也。今有寿成兄,斌当尽托于兄!” “子文将军过谦了,将军之勇武,之忠义,吾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有将军坐镇长安,吾军定然士气高昂,阻敌不在话下!”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完成利益交换。马腾话间的意思宋斌听得明白,其也不想任着守城主将一职,只希望能够投向君侯麾下。 毕竟,他不担任守城主将,那城中也就只有自己能胜任了。而想在自己麾下干,与君侯麾下干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其次,宋斌自己也感觉这马腾不错,有大将之风。若是举荐于君侯,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马腾是心中喜悦,宋斌担任主将,自己全权指挥。功劳归其所有,自己得到的就是进入安西将军幕府的机会。 很赚,非常赚。 现在多少人想要挤进安西将军幕府,都找不到门路。长安城内那些士族中人,天天往宋斌养伤的府上去送礼,为的还不是这么一个举荐的机会。 商量完主次之分,两人就开始打起那一万各地郡兵的主意。 这一万兵马之中,中低级军官不缺,缺的是那能指挥一部的校尉、司马一级的将领。 “子文将军,马某帐下也无人可用啊。这一万将士,还需将军亲率啊。” 宋斌一听,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马腾。这一万郡兵若是马腾能抽出将官掌握,到时候君侯定然器重。 “寿成兄,斌孤身在长安,手下无将校可用啊!” “子文将军,某以为将军不若自那军中选拔将校。一来提升军心士气,二来也可迅速掌握。” “唔~”宋斌略作思索,不禁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倒也不错,只是委屈寿成兄了。日后,斌定当厚谢。” 马腾这么一说,宋斌就明白其中意思了。自己掌握了这一万将士,也就代表着君侯多了一万足以信任的兵马。 马腾憨厚一笑,言道:“此乃腾份内之事,何言谢之。” “哈哈,寿成兄果然仗义之人。” 城外数万羌骑仿佛不存在一般,宋斌和马腾不急不忙的布置城防,以及整顿那一万郡兵。 而边章也不着急,自己还需要等一下美阳高子明的动向。 李文候则是一边着副将领一万七千余骑,大摇大摆的冲函谷方向而去,好像要打破函谷,杀入洛阳。 而其自己则是亲率三千精骑,昼伏夜出,拐道武关…… 杜水之岸,营寨连结,数万将士每日勤训,吼声震天。 美阳城内的韩遂,除了饮酒,便是大骂。 时至如今,韩遂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边章、李文候等人当作了弃子。 劫粮不成,便要拦河。 自己劝言不听,现在久久未曾滴雨。那边章早就应该放弃决水,回援美阳了。 可现在,城外还是只有那余下的六千骑兵。 边章定然是去了长安。 可也不想想,高子明是什么人,那是闻名天下的名将。三军齐岀,长安为后,焉能不作防备? 哼,看来某也要寻寻退路了~ 第183章 美阳之战(23) 营寨建成后,汉军没有着急进攻美阳城池,反倒是安心训练士卒,演习军阵。 直到长安传来消息。 “君侯,长安来人传讯,边章出现了!” 傅燮走进帐内,兴奋而言。 作为高诚所信任的重将,一应外来人员、讯息,皆由傅燮掌控。 边章现身长安,如此之重的消息,傅燮自然是要先行汇报高诚。 “哦~这边章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不错,信使来报,边章领了足足五六万骑兵,欲攻长安。” 高诚一愣,转头看向傅燮,疑惑问道:“不对,怎么才有五六万骑兵?边章手下,起码还有七万骑兵,另外两万人呢?” “信使不知,估计得再等两日功夫,看看长安那边能不能发现这两万骑兵。” “如此也好。” 高诚手指敲着桌案,轻声说道,心中也放弃了明日攻城的念头。 反倒是傅燮,歪着脑袋,问了一句:“君侯,吾等不遣兵救援长安吗?长安守军,仅有三千余人,怕是……” 高诚冲着傅燮莫名一笑,嘴角轻扬,说道:“二兄勿忧,长安无恙。” “此话怎讲?” “二兄可还记得前些时日,羌骑劫粮,某所下之令?” 傅燮回忆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诧异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如何?长安是否无恙?” “自然,长安城池高大,易守难攻。若只有三千人,定然失守。可若是有一万余人,纵是羌骑十万,亦难破之!” “报~” 傅燮话音刚落,帐外就跑来一名令兵,高声吆报。 “进!” “启禀君侯,斥候来报,美阳城西二十里外,来了一支汉军兵马!” 嗯? 汉军兵马? 哪来的? 高诚也迷糊了一下,继续问道:“可知其旗号?” “回君侯,其大旗上书‘河西都督苏’,有步卒近万,精骑两千。” “莫不是大兄至此?” 傅燮最先反应过来,高诚用加印空诏,擢升苏则为河西都督一事,经的便是自己的手。 听到傅燮所言,高诚也当即大喜,喝道:“好,速速派人迎接吾兄。” “不不,二兄,不若同去。” “哈哈,当同去。” 高诚披上甲胄,与傅燮携手而出,点齐亲卫,又以五千兵马随行护卫,直岀大营。 美阳城外的数千羌骑没有妄动,高诚等人自是安然无恙的来到苏则大军之前。 又是近一月的行军,苏则的病体早已安康。只是那散之不去的噩耗,始终纠缠在心中。 然而就在上午不久,遇到的汉军斥候,彻底将这噩耗打破。 安西将军高诚于美阳东十里外扎营,与羌军对峙。 初闻此讯,自己还不相信,直到再三询问,那斥候将这数月所生事情尽皆道来后,这才心情平定下来。 站在大军前头,苏则望着前方疾驰而来的数千兵马,心中再次荡起波动。 “大兄!” 高诚、傅燮两人快马赶到苏则身前,欣喜若狂。 而苏则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庞,眼眸中不争气的流下泪水,一手抓住一人手腕,抽噎说道:“二弟、三弟,都可还好?” “大兄听闻陇县被破,全城军民战死之际,心欲绝矣。如今,再见二位阿弟,当真苍天有幸!” 说到陇县一战,高诚与傅燮也都沉默了片刻,那一战,委实惨烈。 “大兄安心即可,弟虽不才,可也绝非边章、李文候等宵小之辈所能戮也!” 高诚点了下头,认真说道。古人重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很久了,可上辈子受到的熏陶先入为主。也使得在义这一方面,自己的重视程度,完全比不上苏则、傅燮等人。 “吾等兄弟数年未聚,尤其是大兄汝,远去敦煌,不能见之。今日相会,何故多言,且先回营,一醉方休!” 傅燮话音刚落,高诚与苏则也当即应喝。 三人携手共进,近两万之兵,浩浩荡荡的回到大营。 自从平定板楯蛮后,苏则就去了敦煌郡,那里是大汉帝国目前最西边的一个了。相隔千里,只能以简书相传。 而去年平黄巾之际,高诚也曾去书,希望苏则能够归来,助一臂之力。不过,那时候苏则刚刚大发神威,震慑郡内诸多马贼、散胡,委实走不开。 时至今日,方才一聚,这一晚,唯醉酒,叙念情。 次日,三人陆续醒来,再度聚之一帐。 “大兄,昨日那李文候终于出现在长安,只是两万骑兵不知去向,让为弟心中难以决策。” 高诚指着地图,与苏则谈起自己心中的战略布局。又提出了边章麾下消失的两万精骑,给自己造成的困惑。 苏则略微一笑,道来:“三弟,汝可知那边章心中现在想的是为何?” “这……不知。”正所谓人心难测,高诚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边章素为凉州名士,才华不凡。弟心忧其有所谋划,图吾大军啊!” “非也,是那边章心急了。” 苏则当声否决,指划着与图,与高诚说道:“三弟自北渡渭河以来,日行二十里,深沟高垒,防守甚密。那边章欲劫粮,却不曾想子明汝竟一月一发,久不见粮草发运,其定然苦也。” “须知羌骑军粮不济,这三辅之地,虽然富庶,可耕粮未生,无以就食于此。其所迫郡县,又能得多少粮草?” “兄以为,那两万精骑定然兵发函谷,以威胁京畿。骤时,便是长安难破,子明汝也必须回军。不然,天子之怒,非吾等所能受。” “可这样做,对边章并无好处,无非就是战场自美阳回到长安附近。”高诚一言点出其间要害。 把自己调回到长安左近,他边章依旧胜率不足。长安破不了,自己再继续结硬寨打呆仗,边章能得到什么? 趁自己行军之际侧袭? 不会。 想要侧袭,可不像书中所言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何必又回到长安呢?在长安,其若是失利,可比美阳难以撤退许多! 苏则沉默了一会,随即伸出手指,在与图上划了一道弧线,面色也随之凝重。 “子明,那边章怕是要联合关东诸反贼啊!” 高诚目光扫过,却是毫不在意。 “哼,边章若是指望这些黄巾贼寇,那可就真的蠢到家了。” “司隶之贼,不过聊许,陛下顷刻可定。河东之贼,也过不了大河,威胁不了京畿。至于冀州、青州、荆州贼寇,就算是能一路打到虎牢关前,他们也只能望关兴叹!” 闻言,苏则也是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三弟不愧是天下名将,声势浩荡的关东诸反贼,经其一说,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如此,为兄也猜不透这边章到底想要做甚了!” 第184章 美阳之战 (24) 一日无争。 美阳城外,十余万大军汇聚,却是半月来未曾一战。 韩遂不晓得高子明在等什么,其军中又不缺攻城器械,兵力又广,为何一直不动。 自己倒是希望高子明赶紧攻城,现在三辅这地方太危险了。总感觉多呆片刻,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至于守美阳城,韩遂就没想过。指望羌人守城,那还不如自己拉些黔首守城呢。起码那些黔首知道该干嘛,哪跟这帮只会放羊的蠢蛋似的,连个雷石滚木都做不好。 真的没法比。 以前只知道羌人不善攻城,现在守城恐怕是糟糕的要死。 面对城外汉军那精良的攻城器械,恐怕连三两天都坚持不住。 算了,守一天也好,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韩遂带着满身的疲倦,走下城头,途中看到那些还不忘喂羊的羌人士兵,顿时一阵无力感上涌。 城外军营,高诚也终于下了决心,准备攻打城池。 “两三天功夫,足够那两万羌骑赶回美阳附近,恐怕有失啊。” “无妨,诸将听令!” 决心一下,高诚也不再迟疑,打消苏则提岀的担忧,高声大喝。 “苏则,明日攻城,汝领本部兵马一万步卒,列阵大军左翼,防范羌骑来袭。” “诺!”苏则整了一下衣甲,侧身走出,拱手应诺。 “傅燮,汝领北军将士一万,列阵大军右翼,拱卫主力攻城。” “诺!” “孙坚!” “末将在!” “着汝领兵马一万,护卫营寨,定不能使羌骑得机,可能做到?” “末将定不辱命!” “好,其余诸将,明日随本将将兵攻城。主攻东城,余者不顾。” “诺!” 其余大将齐声应诺一声。 军令一下,闲了这么久的众将,心中也再度燃起热血。 一日准备。 次日清晨,七万大军出营,直奔美阳。 来到美阳城下,一件件攻城器械被拼装起来。望楼、吕公车、冲车、床弩、攻城云梯等等,一个不落。 随后,大军阵型开始调整,器械营将士也调试床弩。 苏则、傅燮各领一万兵马,左右护卫。攻城主力大军,来到攻城器械之下,随时准备推动其前进。 弓弩手上前列阵,盾兵遮掩。单刀兵逶迤其后,戈矛兵也大多放下长兵,取出环首刀。 高达二三丈的攻城器械,直耸入云。左中右三军,旌旗滚滚,雷同云翻。数万将士,玄甲红袍,刀戈齐聚,武运昌宏。 “咚!” 一声鼓声,颓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战场上,响彻方圆。 “咚咚咚~” 随着越来越多的鼓声响起,汉军将士也不断高呼。 “嚯嚯嚯!” 一骑快马,单身奔走阵前。 “安西将军有令!凡停滞不前者杀,擅自后退者杀。” “安西将军有令,先登城者,赏万金,爵进三级!” 一骑飞过,又是一骑策马而出,传达高诚将令。 “大汉威武!” 见士气恢宏,伫立在望楼之上的高诚,拔出佩剑,锋刃前指,大喝一声:“攻城!” “攻~城!” “攻~城!” …… 一名名力士用尽全身气力呼喊,传遍三军。 “进!” “嚯~” 士卒推着攻城重器,或是扛着简易云梯,朝着美阳东城墙缓缓靠近。 即进两里,床弩停下,操纵其的士兵散开,调整射角,瞄向五百步外的城墙。 而其余将士则是继续前进,城头之上的羌军也是一阵忙活,将准备的一些石头搬上城头。 可面对汉军那高大的攻城重器,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时代,能够对这些巨兽造成威胁的只有床弩和抛石机。 床弩就不用说了,目前整个东亚地区,能造出来的只有大汉帝国。抛石机虽然简易,容易模仿,可是其射程大大比不上床弩。 抛石机现在还是处于那种纯粹靠人力来驱动的阶段,一架抛石机足足需要一百五十人至二百多人来操作。 便是整个大汉帝国储备的抛石机也不会超过二三十架,还都部署在洛阳城内。除此之外,其射程也因为使用人力,比不上床弩。 再进一步就是三国时期刘烨创造的霹雳车,大大减少了人力的使用,同时又增加射程。 抛石机目前使用率很低,一般都只是作为守城利器。攻城,几乎没有人会用这种东西。 发十斤至二十斤石,可有三百步,杀伤力比不上床弩,也不会对城墙造成任何伤害。发三十至五十斤石弹,只有百步距离。而想要抛射百斤石弹,射程更是缩短到五十步。 这放到中原战场上,太危险了。自春秋五霸时期,中原军队制式弓弩的射程已经达到百步距离。 用投石机攻城,有些送菜的意思。 没有远程打击武器,只能希望那些包裹油布的箭矢能够创造奇迹了。 汉军停至一百二十步外,不再前进,原地驻下脚步。 盾兵掩护着弓弩手,迅速上前,赶至八十步,架起盾牌。弓弩手躲在盾牌之后,搭箭等待命令。 “砰砰砰~” 率先放箭的是城头上的羌军,羌军弓箭虽然射程不足,可有着城墙的地利,也能达到百步距离。 盾牌遮掩下,汉军伤亡并不大。 “大风!” 一声大吼,数千弓弩手闪出身形,齐射一矢。随后,看也不看,匆忙躲回盾牌后面。 两军弓手率先挑起战斗,互相射之。同时有着后方床弩的相助,汉军还是占据了优势。 直至二十矢后,汉军弓手缓缓后退。二十矢,已经让弓手们臂力耗个差不多了。 现在,是时候让后面的袍泽上了。 “杀!” 一阵喊杀声响起,近两万将士奋力前行。扛着简易云梯的士兵,迅速绕过那些攻城重器。举着盾牌,手握环首刀的士兵更是脚下生风。 落在后面的攻城重器,在一名名士兵用力推动下,慢腾腾的挪动着。 再后方,床弩继续发射,掩护袍泽登城。 简易云梯率先架上城头,汉军刀盾兵开始蚁附攻城。 城头上的羌军,也急忙上前,阻碍汉军登城。 一时间,两军伤亡成倍增加。 汉军吃亏在需要爬城,而羌军则是被时不时退到后面不远的汉军弓手一阵齐射,弄得烦不胜烦。 战况一时僵持。 而当后面的攻城重器赶到后,当即转折! 第185章 美阳之战(25) 没有试探进攻,从一开始高诚就打着一战定胜负的决心。 攻城两万将士,纵是拥有着众多攻城重器的协助,还有床弩不间断的火力打击,但依然没能一口气拿下城头。 几次登上城头,都被那些悍勇的羌贼给杀了下来。 吕公车也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被羌贼用火矢烧毁了两座。其余冲车、攻城云梯都损耗不少。 “传令,全军后退!” 战斗的持久,让两军弓弩手早已筋疲力竭。汉军没有远程火力的掩护,登城的难度更胜三分。 无数士兵被迫挤在城墙角下,用盾牌抵挡着上面时不时落下的石块。只有在有袍泽从云梯上摔下来后,才有人顶上去,继续爬城。 城墙之上,吕公车所搭上的几处地方,更是酣战不休。数不清的羌贼士兵堵在狭窄的挡板前,用长矛彻底封死了汉军冲出来的通道。 汉军将士不可畏不勇敢,只是双拳难敌四手,羌贼士兵补充的速度远远超过汉军。一时间,竟打的难解难分。 战况僵持不下,高诚也只好号令三军后退。 不能再这样白白折损兵力了,那些呆在城墙角下的士兵,伤亡太大了。 羌贼弓弩不利,可不会缺少石块。十几斤甚至几十斤的石头,从七八米高的城头上扔下来,盾牌根本挡不住。 鸣金一响,汉军士兵李将军后退。 汉兵一退,城头上的羌人无疑大松了一口气。稍缓一口气后,便开始清理城头。 将那些死去的汉军士兵尸体,尽皆丢下城去。己方士兵的尸身,则是抬回城内。 还有那汉军遗留下来的攻城器械,也需要尽皆烧毁,省的汉军下次攻城还能利用。 熊熊烈火燃烧,在这将热不热的春夏交际之刻,散发出大量热气,烘烤着这片战场。 下午时分,高诚没有让将士们继续攻城,反而是直接退岀战场,回到军营之内。 “君侯,这样攻城可不是办法啊。只攻东城一面,羌军防守起来游刃有余,平白增添伤亡。” 大帐之内,刚刚回来的诸将聚到一起,苏则拧着眉头说道。 今天上午的攻城之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汉军难以一气破城,就是因为羌军防守太密,支援又快。 每当上城将士杀开一片缺口,没多久就会被更多的羌贼给堵上,最终淹没在人海之中。 “不若围三阙一,三面齐攻,羌贼定然难以兼顾,城必破之。” 关中将领魏杰上前一步说道,今日攻城主力,便是关中军,伤亡不算小。 最关键是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天下名将的君侯,会如此布置攻城部队。放到军中任何一个将领,也都知道但凡围城攻城,必是围三阙一啊。 高诚微微一笑,对魏杰和声说道:“魏将军所言甚是,本将委实有些过于谨慎了。今日,那羌骑始终未曾出现,看来其是不敢再冲吾将士军阵了,哈哈~” 一阵笑声,顿时让帐内有些沉重的氛围,变得舒缓起来。 魏杰听到羌骑两字,也心知刚才说错话了。有骑兵在侧,步兵攻城却是有很大的风险。 嗨~君侯当真高义。 “君侯,依末将看来,吾等无需更策。明日再攻城池,必能破之。” 高诚扭头一观,见是孙坚,不由问道:“哦~文台今日未曾临战,观于局外,可有良策?” 孙坚拱手一礼,继续说道:“君侯,城内之贼,可不知晓边章已至长安。吾等何不借此,散播言论,使其无必守之心?” 嗯? 高诚低头一想,还真是如此。 边章远离美阳,直至长安,纵是其不断遣信骑往来。可城内守军,月余不见主力,必然军心浮动。更遑论,这一连数日,可未曾见一羌骑入城啊。 “文台妙计,便依此行。明日着人领弓弩手,发矢至城内,尽传边章已率大军退走凉州。” “诺!” …… 夜色落下。 城内韩遂,也正思脱身之计。 自己身边亲卫心腹仅有数十人,想要在这满城羌人眼下出城,已是不可能之事了。 那么,也就只能趁着夜色而出了。 只是,又寻何缘由,夜间到城上呢? 想到这,韩遂更是冷哼一声。自己名义上是美阳守军的主帅,可是呢?下面那些羌将,还有各部首领,有几个听自己话的?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监视者自己呢! 那边章现在和李文候一气相通,对自己的某得举动甚是不满。 不行不行,必须要出城,不能在美阳呆着了,必须要先回陇西、金城。 趁着边章、李文候不在的机会,自己联合李相如,未必不能掌控二郡。 哼,边章,汝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了?殊不知,汝已经败了~ “来人,准备一下,本将要上城巡视。” “诺!” 亲卫尽是韩家家将,对韩遂无有二心,自然知晓主君的一些策划。 一切准备妥当,韩遂立即领着亲卫岀府,直奔城头。 “什么人?” 未到城门,韩遂便被一群人拦住了。 打头一名羌将,手持火把,来到近前,注目一望就,见是韩遂,当即言道:“韩统领?不知韩统领此时来此,有何要事?” “本将欲上城巡视,以免汝等疏忽大意,为汉军所趁!” “哦~韩统领多虑了,城上弟兄们日夜坚守,哪里会有大意之际。” 羌将目光直视韩遂,丝毫不惧。 韩遂冷哼一声,沉声浅喝:“本将要上城巡视!” 嗯~? 羌将沉着脸色,有些狰狞,右手也不自禁的往腰间摸去。 韩遂身后亲卫见状不对,也是微微上前,护住韩遂左右,冷目盯着对面的羌人。 羌汉之间,深仇大恨,难以平之。 亲卫等人每每见到羌人胡为,无不是怒火高涨。只是有韩遂在旁,又深陷敌营,不得已妄动。 对峙了足足有半刻钟,羌将这才迟疑一下,挥手让身后众人散岀通道。 这韩遂,再不济也是深为边统领、李将军看重。而且,此时正值汉军威压,还是不宜生变。 韩遂等人迅速通过,直上城头。 寻了一处偏僻之角,韩遂褪下身上文士服装,换上亲卫甲胄。 顺着自城头上落下的绳索,匆忙下城。 而后,众亲卫依次如此。 “不好!有人来了!” 一名盯梢的亲卫发现远处疾驰而来的火光,当即低声说了一句。 亲卫统领眉头一皱,看着仍在城上的半数弟兄,冲着城下喊了一声:“主公速走。” “弟兄们,随某阻敌!” 说完,拔出腰间环首刀,迎着火光冲了上去。 “杀!” 亲卫的喊声,引起了赶来的羌人注意。 羌将心中一阵懊悔,方才自己觉得不对劲,便急忙上城,寻找韩遂等人。可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这些汉狗,勇士们,给我杀!” “杀~” 片刻功夫,城头上的厮杀声就消弭不见。 而韩遂,已经行岀数百步之远…… 第186章 美阳之战(26) 次日一早,两千精骑,在段煨侄孙段颐、段琼的率领下,径直来到美阳城外。 城上羌军虽然急忙上了城头,可一见汉军不过两千骑,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果然,汉骑来到城下不远,朝着城头放了一失,转身离去。 不少羌人吓了一跳,直到箭矢砸在身上,才发现箭头已经被帛布牢牢裹住了。 打开帛布,几名大头兵一脸懵的看着上面的汉字,不知所以。 羌人如同北方的匈奴以及鲜卑人一样,皆是上层贵族认识汉字。下层的百姓想要识汉字,只有不断依靠战功先爬到一定的位置,才有机会学习那复杂的汉字。 两名羌将心中疑惑,可也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命令各级将官,把汉人射入城内的帛布尽皆收集了起来。 可这种谣言的散播,并不是说禁止就能禁止的。再则,也未必就能保证那些帛布全都搜上来了啊,总有人会冒险留在手中。 被好奇心害死的猫,可不少。 消息不胫而走,当天晚上,整个美阳城内就到处传着边章、李文候已经跑回凉州的谣言。 两名羌将苦笑一番,边章、李文候的打算,二人自然知晓一些。可偏偏昨夜韩遂翻城逃走,被不少人看见了。 现在两条消息一结合,二人算是百口难辨了。 便是那些部落首领,也都时不时,一个接一个的跑过来询问。 两人与这些家伙尽皆如实相告,也拦不住他们的信任一点点消逝。 边章、李文候、北宫伯玉,这三人已经不见踪影快一个月了。最近数日,更是连信骑都不派了。现在韩遂也连夜出逃,更是让所有人都主动相信了汉军传播的消息。 边章等人,带着大军跑了,跑回凉州了。而他们,被抛弃了,和美阳城一起被抛弃了。 一夜之间,美阳城上上下下都充满了不安,更是充满了恐惧。 他们都知道城外汉军的统帅是谁,正是那赫赫威名的高子明。 他们也知道高子明对待外族之人是什么态度,无非一个杀字。更何况,之前还有在陇县结下的深仇大恨。 汉军一旦破城,必然要将城内所有羌人赶尽杀绝。仁义?呵呵~大汉一般都是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跟你谈仁义。 至于守住美阳城,没有人抱有希望。汉军攻城之技,冠绝已知世界。 无力的恐惧感,弥漫在美阳上空。 次日一早,汉军在高诚的率领下,再度聚集城东外,虎视眈眈。 攻城战没有打起来,此时既已取了上计攻心,又何必画蛇添足,再取其下攻城呢。 汉军反倒是有些阅兵的味道。 一支支部队,精甲利刃齐聚,形成什伍,千人一阵。高声齐喝,阔步齐进,威风凛凛。 旌旗如云,将旄舞动,左右三军,尽皆汇聚高耸望楼之前。 望楼其后,大器直挺,犹入云霄。攻城诸器,齐整而立。赫赫床弩,并排而置。 这一幕,任何人看到,都只会感叹军威之胜。 在天下大乱的前期,大汉帝国确实是已知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不论国力、军力、民力,无与伦比。 国力之胜,连四百年人心,汉势宏宏。 军力之威,成十万披甲士,汉风犹存。 民力之厚,就五千万生民,汉祚不绝。 (汉祚,意为广义汉家天下。) 城中羌军对于这场震憾人心的耀武扬威之举,更是心有体会。毕竟,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能够压下如此声势的怕也只有骑兵了,甚至需要十万骑兵,方能一较威风。 汉鼓一响,其声犹胜。 无数汉军将士山呼大汉威武,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是夜,羌人逃城。 他们受不了这种压力了,他们也知道汉军中真正的锐士不多,可他们就是不想再看到那严密无缝的军阵。 没有人还想着要继续守城,他们不是李文候麾下的湟中义从胡,他们只是部落骑兵。 他们还有妻儿家小,来大汉也只是为了劫掠。他们不怕死,怕死的早就滚蛋了。可他们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去死,李文候、北宫伯玉已经跑了,他们还在这里干甚。 无数士兵成群结伙的牵着战马出城,喧闹不已。 不错,他们还有战马。 这都是之前快速赶来三辅时,配给他们的战马。上马作战,对他们来说有些困难。可要是说到骑马逃窜,他们还是很有一手。 这也是他们为何一心逃走的主要原因。 因为汉军只有两千骑兵,追不上他们啊~ 只要岀了城池,自己比其他人跑的快,就足够了。 幽夜将过之际,汉军全军进攻。 羌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斥候的眼皮子底下。高诚没有刻意阻拦,这两万羌军不足为虑。 真正有威胁的,只是边章、李文候、北宫伯玉三人率领的那数万精骑。 美阳一战,目的不在于杀贼,而在于封住羌军退路。 而且,羌军想要逃回去,只能绕道安定、北地二郡。 西面的大震关,已经被自己占据,羌军不得过。而西南面的陈仓、散关、武都一线,人口稀少,匆促逃走的羌军得不到补给,根本无法返回陇西、金城。 唯独能走的便只有安定或者北地了,北地太远,沙漠众多,羌军不会去。安定虽然有汉军,可数量不多,其必然行此道。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想来张任和严颜,应该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进入美阳城内,如同经受战火的其余城池一样,寸草不生。 见过的死人多了,这看的也就麻木了。 斥候撒了出去,确实也如同高诚所料一般,羌军走的是安定一线。 “派人传信与张任,若其拦住羌军最好,若是拦不住那便随后掩杀,能击杀多少算多少!” “诺!” “对了,二兄,汝说那韩遂,是不是就也趁势逃走了?” 傅燮皱眉考量了一下,有些疑惑,迟疑说道:“子明,吾等声名未起之际,那韩遂韩文约之才,便已传遍凉州。” “美阳城,是不是拿下的太过容易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闻言,高诚轻轻一笑,说道:“不错,其定然有所谋划。不过,可未必是针对咱们!” “嗯?” 旁边的苏则一愣,反问道:“子明的意思是,韩遂不愿屈居边章、李文候之下?” “不错,当然这也只是某的些许猜测,吾等还是要小心一些,日后面对的就是那数万精骑了。” 高诚点了点头,韩遂肯定不会屈居人下。历史之上,羌军在美阳战败兵退后,这厮与边章就杀了李文候、北宫伯玉。 其后,又不知道如何弄死了边章,自己独掌大权。直到遇见自个的老冤家马腾,其崛起西部边陲之势才戛然而止。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韩遂还没有变,一样不愿屈居人下~ 第187章 局势突变 “二兄,稍后遣人回报陛下,便言吾汉军已在美阳取得大胜,夺取美阳城,迫使美阳羌军仓皇逃回凉州!” “两日后,本将就回师长安,与那成瓮中之鳖的边章、李文候等人,一决生死!” “哈哈~陛下得此喜讯,必然心安矣!”傅燮显得很是高兴,旁边的苏则也露出笑容,眼光却是瞥向高诚。 “不错,自羌贼去岁十月反叛,时至今日,已有六月之久,终成吾等必胜之局!” 高诚心中也是欢喜,美阳一下,边章、李文候这次是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上次陇县一战,自己的大口袋还没扎好,就被这厮愣是莽破了。而这一回,不存在了。 “明日升帐议事,这一次决不能让羌军主力跑了!” “报~” 嗯? 高诚刚刚说完,便听闻帐外呼报。 “进!” 阎行应声而入,神色沉重,匆忙说道:“回禀君侯,长安有信骑来报。” “所言何事?” “昨日,长安得到消息,武关被破!两万羌骑,直下南阳!” “什么!” 高诚猛地惊起,有些不敢相信。 便是苏则与傅燮,亦是大惊失色,哑口无言。 “不可能,若说函谷关被破,尚有可原。毕竟年久失修,守军兵少。可武关,年年加固,守军更是有一关都尉之兵,不下两千人,如何被破?” 阎行苦着脸,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信骑言,武关失意,被羌军趁着傍晚闭关之时,以精骑杀入。然后……” “傍晚闭关!武关都尉是干什么吃的?他不知道南面江夏赵慈已经造反了吗?西面更是数万羌骑聚集,威胁京畿吗?” 高诚一通怒火发泄,说完,见三人默不作声,也只能长叹一声,无奈的坐回座位。 “二兄,可有南阳方面的消息?” “数日前,有书往来,言赵慈将贼众,攻打南阳。至今,未知战况!” “现在可还能传讯荆州蔡瑁否?” 高诚拧着眉头问道,南阳郡守不是他人,正是江夏人士秦颉。此人能力非凡,军政皆忧,更重要是其是自己能信任之人啊。 自己老丈人亲自提拔的人,与其关系甚密。南阳之战时,秦颉便已靠向自己,和那荆州刺史徐璆对立。 如今,也正是仗着自己威势,才使得徐璆不敢妄动。 “怕是难了!武关道一封,想要去南阳,只有走京畿或者汉中,尽是路途遥远。” 高诚沉默了一下,半天才吐言:“罢了,便看蔡瑁是否能拉秦颉一把了。” “想来蔡德珪应该不会忘记子明恩情!而且,其蔡家想要在荆州继续对抗徐璆,抱住荆北第一大族,就必须仰赖子明。” “嗯,这倒也是。罢了罢了,吾等还是商量一下,如何面对眼前困局!” 一条消息,瞬间改变了整个战局。 武关失守,当真误国。 两千兵马守着武关,便是十万人来攻,也足以坚守到其他各地郡兵援助。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边章以奇兵袭之,夺了下来。 现在,武关道一通。自己这个刚刚开始扎的口子,算是胎死腹中了。 更麻烦的是,边章一旦和赵慈联合,再勾结其余黄巾贼寇,相邀以攻,难办了。 有了武关道这一条退路,边章就算是战败了,大不了数万精骑直下荆州。就凭荆州那仅仅不到两万的郡兵,根本守不住。 荆州一丢,其四处出击,比起黄巾之乱还要麻烦。毕竟,赵慈有步兵,边章有骑兵,可攻可守! 第二天,诸将校汇聚城内县衙。 高诚手中拿着一张帛布,面色难看。这是绣衣使者半月来接收到的天下局势情报,但一直没有交给自己。 若非昨夜自己传来那绣衣使者李相询问,恐怕还不知道这么多事呢。 天子刘宏希望自己能安心打好美阳一战,就安排其日后再行通报。 可现在,恐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武关的丢失,太严重了。 “南阳已经被攻破了,郡守秦颉退守新野,与荆州都尉蔡瑁共同迎战贼首赵慈。” “汝南贼寇葛陂,已经攻破平舆,进入南阳,与江夏贼赵慈即将会军。” “兖州黄巾在陈留郡内,大败张邈,进逼郡治陈留。” “青州管承,勾结泰山诸寇,已经攻破济南国,杀济南王,兵围昌邑。” “唯独冀州取得些许战果,于廮陶城下击杀贼首张牛角。目前贼军士气大降,张牛角义子张燕统兵,依旧汇聚廮陶城外。” “并州黄巾肆虐河东,也幸得仲颖兄部下骁勇,使其不得存进。” “司隶贼寇,刚刚被车骑将军何苗,于中牟镇压了。” “但是,目前战局依旧危急,诸君万可不生以骄心。” 高诚不说最后一句,也已无妨。前面各地郡县被破,早就让殿内诸人眉头不展了。 每个人只要略微在脑海中想一下,就会出现这么一副画面。 京畿南北东西,四面皆敌。尤其是西面,七万骑兵汇聚,声势浩荡。 而帝国最精锐的兵马,现在全都集中在美阳,只能先平定羌军,然后再发兵救援他方。 现在大家身上的压力很大啊。 “传本将军令,着各部兵马今日收拾行装,明日回师长安,不得有误。长安一战,关乎吾大汉兴亡,国事艰难,望诸军共勉!” “吾等必随君侯,奋战靖国,万死不辞!” “好,多谢诸君信任。” …… 大战略包围已是胎死腹中,高诚也不打算再继续施行了,现在就看谁能拼的过谁了。 边章~ 记住,汝不可能胜! 昂起胸膛,高诚眺望着杜水,一支支兵马踏着浮桥,回到对岸营寨。 后方,更多的将士聚集在河岸边,等待着渡舟的返回。 而美阳城,再无一活物。 第188章 再归长安 三日后,高诚率领大军主力,计马步军七万六千余人,抵达中渭桥。 当天下午,三军渡河,于晚间驻于渭河以南。 晚间,月明星稀。 边章就这样默默的看着高诚,领着那精锐汉军,安然渡过渭水。 美阳城破的消息,提前两日传来,一样让边章愤恨不已。 好你个韩遂,当真敢如此胡为? 边章紧握了一下手掌,咬牙切齿的小声低吟一句,目视西方。 美阳一破,就让高子明少了一分牵制,使得其全军而动,自己机会依然不多。 同时,韩遂跑了,才是最大的威胁。 因为他肯定会直接回陇西、金城二郡。 金城是羌人的老地盘,韩文约翻不了天。可那陇西的李相如,却是极有可能助其一臂之力。 当初自己好不容易劝说李相如放下自立的心思,打着招安取官的想法。可如今,招安已是不成,李相如心中想法改变。 偏偏韩遂又与其同想,皆是一心聚众,割据边地。 “踏踏……” 一阵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边章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李文候和北宫伯玉。 李文候拿下武关之后,便回到主力军中。南下南阳的兵马,只是由心腹之将统帅。毕竟,长时间不在军中,李文候也担心五万精骑姓边啊。 “二位将军来的正好,且一观高子明军威之盛!” 边章望了一眼,口中说道,继续眺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汉军所在。 “高子明行军严谨,但凡临敌,必深沟高垒,坚营强寨,使人难觅良机。” 听着边章的话,李文候和北宫伯玉不禁点了下头。骑兵最烦的是什么,就是这种动不动就扎营的货。 贼烦人,看着就让人没有什么进攻的欲望。 比如眼前高子明的大军营寨,说真的,还不算太牢固。毕竟时间短,扎不起太坚固的营寨。 可是外面那一排排的壕沟是什么? 挖一条已经很恶心了,高子明这厮居然一口气挖了二十多道。 弓手掩护,刀盾兵挖坑,挖好一点后,戈矛手进去。然后就这样慢慢往前挖,直到现在其营寨前,密密麻麻的全是坑道。 不费劲吗? 有那么多时间,你这大营也起来啊。还有,挖这么多沟,日后你还出不出兵。 进攻或许有机会胜,但绝对损失惨重。 不进攻就只能看着高子明站稳脚跟…… “南阳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荆州都尉蔡瑁已经被吾军击溃了。再有几日功夫,赵慈和葛陂的人就能进入武关道。” 边章点了点头,没有感觉意外。赵慈和葛陂虽然只是黄巾贼寇,可是其兵马众多,加一块都快有二十万人了。 荆州蔡瑁名不经传,在面对两万骑兵以及数十万步卒的进攻,能挡得住才怪。 “让赵慈和葛陂立即北上,早来一日都是好事。至于荆州兵马,多是步卒,无需担忧,留下一万精骑看着便是。” “也行,现在咱们还是要先击败高子明。只要杀了这高子明,天下还有何人能拦吾等尔!” 李文候不禁扬颜一笑,事实也正是如此。 灭了这高子明,整个司隶都再无精兵。而自己手握七万精骑,再连结那些黄巾贼寇,大汉帝国确实难以为继。 韩遂也露出微笑,一改先前凝重。二十万黄巾贼寇,再加六七万精骑,就不相信自己还能败。 用步卒去冲汉军军阵,然后再以精骑破众,自己就不信高子明是铁打的! “既然如此,咱们也退回大营,静待赵慈、葛陂前来。” “嗯!” 数万羌骑再度奔走,撤回军营。 而同样在营寨内,观望着远处山坡上动静的高诚,听着那隆隆远去的声音,也大松了一口气。 太急了,只能用挖坑道的法子,来迫使羌军不敢来攻。 便是现在,整个大营东面,还没有一根木栏遮挡。其余地方,也只是稍微撑起,连固定都没有。 六七万骑兵,真让人头疼。 相比之下,自己手中这两千骑兵,有点相形见绌啊。 回到帐内,四下无人,高诚脑海中一遍遍想着心中的计划。 现在的大营,距离长安太远了。将近二十里地,根本形不成掎角之势。 最好还是在长安城外不远处扎营,先保证长安的安全。只要长安无恙,自己就能够随时补充粮草,补充兵员。 作为如今世界上最大的两座城池之一,长安城内拥有着将近二十万的常住人口。尤其是现在战乱来临,周边村镇的黔首都躲进长安城内。 目前城中起码有着不下三十万人,其中丁壮,也应会在万之数。 这么多资源,足够自己跟边章打一场持久战了。 没有足够的机动力,汉军只能等待羌军来攻。不然,想要交战都要看边章愿不愿意。 高诚与边章二人,现在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自然也就不存在立即交战的可能了。 第二天,汉军如愿以偿,在长安西门外,安营扎寨,成掎角之势,互为依靠。 边章则是扎营长安南面,与高诚对峙。 相比之下,此时呆在新野县城的蔡瑁、秦颉、蒯良三人无奈相视。 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头,那更远处,连绵数十里的营寨。 直叫人心生无力。 太多了~ 南阳郡去岁刚刚惨遭黄巾张曼成占据,好不容易收复了,这还没安定几个月,又有赵慈反叛。 几千郡兵,转眼间就损失一干二净。若非有着高诚仰仗,秦颉知道自己丢了南阳,也不会受到朝廷责罚,恐怕就要以身殉国了。 只是,如今跟蔡瑁汇合后,好像还是怼不过这些贼寇啊。 出城一战,汉军战事不利,只好退守新野县城。 便是旁边的蔡瑁,也是面色阴沉,心中极度不满。 当然,这不满,主要指向荆州刺史徐璆,以及荆北的某些世家。 自从君侯与袁家彻底翻脸后,某些人就以为君侯不可依了? 真是笑话! 一群目光短浅之辈~ 荆北有世家郡兵近两万人,可蔡瑁带出来的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是蒯、蔡、黄三家的私兵构成,其余者,皆非同道中人。 哼~ 一边的蒯良看着身旁两人神色,心中默默作思,为那些世家哀叹一声。 荆北五大族,蒯、蔡、黄、习、庞,如今习氏一心想要向汝南袁氏靠拢。而庞氏则想坐观局变,再择出路。 唉~他们也不想想,蔡、蒯、黄三家已成盟友,又岂会容忍心腹之患。 德珪兄权谋不俗,凭借习家、庞家,能都斗得过吾等? 唉~只是日后荆北怕也是要不安分了。 第189章 韩遂出逃 两天之内,新野城外的黄巾贼军足足攻打城池不下十余次。可惜,缺乏大量攻城器械的他们,根本无法对一万人驻守的新野造成威胁。 随后,黄巾贼军就撤走了。 原因,蔡瑁不知晓,可也心知绝非好事。 近二十万黄巾贼,一路向北。再联想到武关道已被羌贼占据,那贼众的动向就不言而喻了。 必然是要前往关中,夹击君侯所部! “速速遣人绕道通报君侯,吾等领兵跟随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夺回南阳,甚至武关。” “不妥,贼众之中有两万羌骑,吾等若是心急,必然中其埋伏。” 蔡瑁闻声看向身边的蒯良,拧着眉头:“子柔,那吾等该当如何?若是纵容贼寇直去关中,攻君侯后背,岂不是更加不妙。” 蒯良看着远去的贼军,叹了一口气,晃着脑袋说道:“德珪兄多虑了,依良看来,君侯此时应当正在与那边章主力相持。不然,坐拥六万精骑的边章,还不至于调动这些贼寇相助。” “这么说,君侯在面对边章时,占了优势?” “应当如此。” “不若吾等且在新野多留三日,顺便再征调些部曲,再图收复南阳。”蒯良点着头,回应了蔡瑁之后,再次继续说着。 蔡瑁想了一下,自己手中现在这万把人,便是去了关中,也帮不上什么忙。感觉还不如听蒯良的意见,多聚集些兵马。 只是,那荆州刺史徐璆,怕是又要拿这等事大肆奏疏陛下了。 荆北世家用佃户部曲,充实郡兵,私掌荆北兵权一事。早就被徐璆报给天子,若不是时局确实艰辛,荆州又除此再无兵马,刘宏早就砍了这些人了。 还好,自己已经靠上了君侯这一线。若是陛下发难,想必君侯不会见死不救。 …… 几日时间,韩遂终于跑到了漆县县城,号令身后羌骑驻足马下,稍作休憩。 自从美阳翻城出逃后,韩遂并没有直接朝着凉州狂奔。反而是寻到了游离城外的六千羌骑,动舌蛊惑那些部落首领,杀了那羌将,随自己远离关中。 那些头领们听信了韩遂的谎话,以为边章和李文候真的已经撤回凉州。他们只不过是李文候留下来阻拦汉军追击的人而已,与美阳城内的勇士们,并同沦落为弃子。 韩遂看着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并未多言。他们心中怎么想的,自己不知道,只要能掩护自己逃回凉州就行。 就这样,数千精骑,随着韩遂,携带各种劫掠来的财货,踏上回家的归途。 行军路线,也并非是直奔安定郡,那太危险了。 关中与凉州的通道不多,能够容忍大军通行的更是只有那么几条。 大震关和陈仓,两条要道,已经被汉军占据了,过不去。而走安定,就需要从其郡治临泾经过,万一被高子明猜中,打自己一个埋伏,那可就惨了。 所以,韩遂便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向东来到泾河西岸,沿河北上。 从漆县进入北地郡,然后经过戈居、射姑山,拐道沿青山山麓行走,至左谷西进,进入安定北部。 到时候,再顺着逢义山、祖厉,便可直抵榆中。 这条路线,真好从安定、北地两军的中心区域绕过,遇见汉军的几率很小,安全的紧。 再则,韩遂也有些担心去安定郡的话,会遇到美阳城内的羌军。 自己出逃后,那些蠢货能焉能守住美阳城。到时候,被汉军攻破城池,溃兵肯定直接朝着安定跑。 好好的计划,可不能被打断。 漆县,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而已。自打自己随大军主力进入关中时,就被屠戮一空。 眼前土黄色的城郭破败不堪,更无炊烟、行人。好,事实是,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军中所余的粮草,只能供给十余日了。漆县劫掠不得,就只能依靠这些粮草,撑到岀左谷之际。 既然选择了安全的道路,也就必须面临着百里无人烟的困局。 “走,漆县既然无人,就莫要在此多作停留了。” 韩遂传来几个部落首领,拧着眉头说道。 “韩统领,这……勇士们连续行了几日路程了,都没怎么好好歇息过。便是再多休息一会,也是无妨啊!” 韩遂目光一转,看着那名说话的羌人,冷哼一声:“听不听尔等自便,某便是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韩遂就转身带着亲卫,驾驭着战马,径直向北行去。 留下几名羌人头领,在风中凌乱。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啊!跟上!” “是极,韩统领既然如此言语,必有深意,咱们还是赶快跟上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匆忙间号召各自部落勇士,收拾行装,追赶韩遂。 于此同时,西面数百里之外。 汧县正东不远处,却是一场大战酣畅。 数千汉军,分成四五部,左右冲击羌人大队。无数羌人士兵仓皇而逃,便是敢于反击的人,也很快被斩落下马。 没一会功夫,一两万之多的羌骑,就彻底被击溃。感受到恐慌的士兵,丢下能丢弃的所有东西,驾着战马,四散而逃。 反观汉军,每一部骑兵都再次分成几个小队,追杀那些逃窜的贼人。 一名汉军将士,双眼透着幽深的血红之色,面情严肃,俨然杀气腾腾的模样。 身上玄色甲胄,也浸染成血红之色,有的干枯,有的鲜艳。 冰凉的刀刃,划过一名羌骑的脑袋,瞬间就炸成一片。 再看那手中刀,原来已多是缺口,几乎成了铁锯一般。可在汉军士兵手中,仿佛依旧吹毛短发,轻而易举的将羌贼杀死。 越过摔下战马的尸体,汉兵没有迟疑,径直朝着前面的贼人杀去。整个过程中,汉兵面上表情就没有变过。 没有进入安定前,他们还是喜欢欢声笑语,毫无畏惧的战士。当今天走出安定郡时,他们仿佛在地狱中走出,冷酷无情。 杀的人多了,再杀人就没感觉了。 西羌部落迁移的速度很慢,六千汉军骑兵踏遍整个西羌部落的活动范围。杀了不下二三十万之人,还劫掠了不少人。 杀人,他们本就是为杀人参军的。 但凡高过车轮者,杀! 不,甚至是那些比车轮低许多的孩子,都杀了。 因为他们年龄大了,会骑马了…… 也知道仇恨了~ 所以杀了! 简单、粗暴。 男人、男孩、老人,全都杀光。年轻女子则是遭受凌辱之后,绑在一起,交给跟在后方的安定郡兵。 之后,他们会经历什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杀了一个多月的人,追了一千多里地。现在他们回来…… 他们从地狱中走出,遇见了仓皇而走的美阳守军。 第190章 精兵悍将 一日夜的功夫,汉骑从战场追杀羌兵,直至汧县城外。 将近两万之数的羌人步兵,几乎被赶尽杀绝,余者不过聊聊数千人,四散仓皇而逃。 后方,一队百人汉骑,紧追不舍。 那汉兵,人人浴血而出,腰缠首级两三颗。紧紧缠握在手中的环首刀,暗红摄影。 “老卢,领汝屯弟兄,加速绕过去,拦住他们。其余人,跟吾杀!” 面上满是鲜血的汉人军官,冲着身边一名屯将说道。 老卢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冷冷的朝着身边几个什长使了个眼色。一屯兵马,迅速展开,自右侧加速朝羌人追去。 队率一点都不心急,就这样带着剩余的一屯兵马,四五十人,与羌军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酣战,逃窜,追敌。 一日夜的功夫,所有人都很累,包括坐下战马。 逃跑的羌人时不时有一人从战马上摔落下来,或是战马失蹄倒地不起。 跟在后面的汉军,顺路就将其枭首斩杀。作为追杀的一方,汉军无疑要从容许多。 跟不上大队人马的士兵,还能够停下来作以歇息。随后,也不需要再赶上前去,可以直接回到大军所在。 追了将近一个时辰,五十多名汉军将士,终于跑到了羌人前面。 茫茫大地之上,五十名汉军将士,握着环首刀,顿马于前。 望着前方轰隆而来的近千羌骑,毫无畏惧。 “杀!” 老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怒吼一声,纵马上前。 而身后五十名袍泽,一个个阴沉着脸,闭口不言,追随着长官,冲杀上前。 “汉骑,迎敌!” 狼狈不堪的羌将,看着迎面冲来的几十名汉军骑兵,心情一点点下沉。 口中高喊数遍,却只见左右人马,只顾逃窜。甚至后面还有人偏斜方向,打算绕过去。 嗨~便是当年威震凉州的段颎,麾下部曲也不过如此。 六千人冲杀两万人马,纵是失败还有情可原。毕竟,这些羌人,都不精熟骑战。 可眼前,面对五十人的汉军,近千人不敢当之。 片刻之间,五十名汉军将士,列成简单的锥形阵,闯入这千八百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紧接着,后面紧随而至的五十名汉军,也自背后杀来。 一率之兵,分成两屯,前后夹击之下,不到半刻钟便已将溃败的羌贼杀了个对穿。 羌人根本没有抵抗的心思,想的尽是先走为妙。一时间被汉军如同赶鸭一番,到处乱跑。 左右冲杀几阵后,汉军率长,望着四周已经跑远的羌贼,冷哼了一声。 这等距离,已经追杀不上了,不过也不需要了。 小小的战场之上,散落着一具具尸体。汉军士兵跳下战马,正在尸体中来回穿梭。 见到受伤的羌贼,便补上一刀,接着砍下头颅,拴在腰间。 战果很快清点出来了,这一番冲击,仅是枭首就有三百多级。 而袍泽仅仅不过阵亡七人,伤二十罢了。 “收敛一下弟兄们的遗体,吾等归营!” “嚯!” 或许是打了胜仗,也或许是想到自己又能多得两三个首级,余下的几十名汉兵都齐齐高喝一声。 率长看着面上总算是有些笑容的麾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就是边军,久经沙场,皆为骁锐。可一场接着一场的屠杀,让他们压力很大。 沙场决命,他们是为首级而杀,杀的尽是成年羌胡。 草原屠戮,那些老弱妇孺的首级,不计战功,他们也就成了为了杀而杀的恶魔。 幸得,屠灭那些西羌部落,能掳获不少年轻女子,可以让他们缓解一下压力。 但,女子,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或者说,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哦不,不对,还有一种法子~ 只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办法。 将战场上袍泽的尸体,以及获得的首级整理好后,九十余人或是浴血,或是披伤,纵马东去。 当他们回到营寨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时分了。 简单的寨墙,随意围了一下,营内只有寥寥不多的千余士兵。 张任在寨墙上,望着那一支归来的小队,满意的点了下脑袋。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奔袭千里,杀人十万,早已经将这六千精骑,锻炼成天下骁锐。 而其中北地边骑三千余人,主将程银,新任副将杨秋,皆已明里暗里投向君侯。 现如今,这支天下精骑,尽入君侯之囊矣,哈哈~ 一战破敌羌骑两万众,斩级一万二千余,俘获四千,余者皆溃。而自身损失不过区区四百余人阵亡,三百余人受伤罢了。 休养几日,那些受伤的将士,再上马,仍是好汉郎。 君侯若得之此迅,定然欣喜。 旁边的程银,也转目注视满面春风的张任。年仅二十,勇冠三军,谋通六师。自己在北地戍边十余年,历经大小战事不下五十余,可与其比起来,逊色不少。 至于得君侯厚爱? 程银摇了摇头,君侯乃天下名将,若非常人,安能入其眼目,得其之幸。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程银就见到了张任飞速般的成长。 那大战略的布局,与君侯如出一辙。其中更兼奇正相合,机巧多变。 再看自己,好像还是那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话说张任,自从益州随高诚入凉州。三年之日,无不是通读兵书。陇县一战,其才得到一次独自领兵的机会,便夜袭轻取冀城。 而这一次统帅六千精骑,远赴千里,驰骋荒原,更是使得其自身所学得以用武之地。 张任右侧的严颜、杨秋,看向张任的目光,也多是充满羡慕。 不说别的,仅此一战,便足以张任声名鹤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六千骑兵,用最小的伤亡,获得最完美的胜利。 单是散众分兵,以百骑为队,追缴残敌,就能够让不少人望而怯步。 那是两万羌骑,不是步卒。分百人追杀之,多是以寡击众。旦有不测,便是反胜为败之局。 “将军,最后一率兵马回了,吾等下一步回长安?” 严颜朝着张任拱手一礼,恭敬问道。 张任没有回话,反而问道:“韩遂可否抓到或是斩杀?” “这个,目前没有韩遂讯息。待这率兵马回来,再询问一番便是。” “唉,君侯视韩遂为心腹大患,不除之,某心中不安啊!” 张任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作他想。 记得之前打开君侯给的密信,其上所言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不明白君侯为何如此行事,但自己照办就是。 韩遂不能死,必须要活下去。 没有抓到韩遂,也就说明其逃走了,或者说根本不在这支羌军之中。 不过,没死就好! 第191章 独掌军权 长安城,城高近五丈,十四五米之高,放到方今世界,只有洛阳能够与其比肩。 身为大汉帝国以前的都城,长安城在重建之后,所占面积一点都不少。 城内粮仓禀、武库、军营等一系列的必要设施基本都有,唯独那原本的皇宫,依旧残破不堪。 未央宫,这里曾经是大汉帝国最强盛时期的中枢。不知有多少道军令、政令自此传达天下,宣扬国威。 现在,这里站满了人,一名名披甲戴胄的将军,立足于前,安静的听着上面天使所宣制诏。 “擢升东中郎将董卓为平北将军、河东太守,即日起赶回河东,召集郡兵,责以剿平河东诸贼。” “另着张超、孙坚、宗员立即归洛,听候陛下君命。” “吾等领诏!” 一上午的时间,大多数都用来宣读天子对将官士卒的封赏。 战事持久,最主要的就是要稳定军心,激励士气。天子刘宏虽然不懂军事,可也知道三军将士舍命沙场,为的就是这些封赏。 局势严峻,胜负未知之际,刘宏也只能掏出老本,来鼎力支持这次战争。 不能输。 哪怕是胜不了,可也绝对不能输。 就为了这一次的封赏,刘宏两年来所搜刮的钱货几乎岀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之后,以后再说。 国朝早就没钱了…… 连年的战争,让大汉帝国显得异常疲倦。 当最后一句宣读完后,天使冲着高诚颔首,以示善意。紧接着,便走出大殿,径直出城。 四方不宁,自己还需立即赶回,向陛下禀报长安战局,以及安西将军的战略计划,以安陛下之心。 计划? 尚在大殿内未有所动的高诚,轻轻摇了一下头。 哪还有什么计划啊! “仲颖兄!” 甩开脑海中的烦心事,高诚扬起笑容,看向身后的董卓。 董卓叹了一口气,说道:“子明贤弟,长安一战,怕是为兄参与不得了,当真可惜!” “仲颖兄多虑了,边章小贼尔,不足为吾等忧。此次归河东,仲颖兄还要多多小心,小弟静候兄之凯歌。” “嗯!” 董卓点了点头,与高诚对视一眼。 河东的局势,看起来并不是太好啊。若不是到了危急时刻,天子又岂会着自己前往河东呢。 嗯?不对不对~ 董卓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再看高诚一眼,顿然大悟,原来如此。 “子明贤弟,卓先去矣,来日再会!” “仲颖兄,一路保重!” 董卓也没有迟疑,在大殿内与高诚道别之后,立即出宫,直奔城外军营。 骤时,点齐亲兵卫士,便会直去河东。 见董卓离去后,高诚也将目光,挪到孙坚、宗员、张超身上。 “三位,此次陛下诏三位回洛,必然有所重用,可喜可贺啊!” “君侯笑言矣,吾等自北至西,经数战,未立寸攻,陛下不降罪已是万幸!” 张超谦虚了一句,事实并非自己口中所言。反倒是高子明的话,更加贴近陛下的意思。 自己就兄长在陈留郡战败后,就一直在打听朝廷平叛的计划。 皇甫嵩、卢植、朱儁三人皆要复岀了。 与不久前的黄巾之乱不同,此次是真的四方皆乱。 南方诸蛮、百越、贼寇多有反叛,攻城掠地,烽火连绵三千里。 关东诸郡国间,黄巾贼如同野草一般,四处皆有。想要彻底平定,需要废很大的力气。 而北方也不安宁。 张纯、张举二人,上窜下跳,割据郡国,北连乌恒,南结黄巾。据有中山国、代郡,行听宣不听调之举,形同谋逆。 冀州黄巾贼自张牛角嘶吼,为张燕所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尽收冀州黄巾为其麾翼。时至如今,掌兵数十万,称黑山军,号百万之众。 声势浩荡,四方不定。 高诚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张超,看向孙坚,不由说道:“文台,实不愧江东之猛虎,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矣。”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高诚,心中百般滋味。 见孙坚不语,高诚转头看向宗员,满是希冀的说道:“宗将军,若有机会见到卢公,代某问好可否。” “君侯所请,员定代之。” “好,诸位,时间紧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君侯保重!” 三人拜退告辞。 远者离,亲者从。 董卓等人相继离去后,高诚也率领着凉州、关中诸将,再度回到郡府之中。 下午时分,十数员大将聚集,尽是商议战事。 可惜,未曾有果。 边章手中握着王牌,七万骑兵,委实恐怖至极。若非营寨相连,怕是早就纵马踏营了。 这还不算,武关失守,众多黄巾贼寇也必然相继而来,联合边章等羌贼。 趁着黄巾贼未至关中,迅速击败边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之前高诚心中所想要扎的口袋,也是要利用时间来将边章围困至死。 现在有了退走武关的途径,边章再次拥有战场的主动权,想打则打,想退便退。 火烧?水淹? 嗨~!难! 初春之季,又久不逢大雨,皆难行之。 漆黑的夜色笼罩,长安雄城,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高诚呆在书房中,踱步间望着窗外,脑海中不再想如此破敌。反而是,考虑起天子刘宏这么安排的用意何在? 董卓、张超、孙坚、宗员等人,只带亲卫离去。长安城外七万精锐大军,可谓是尽掌于自己之手。权利之大,无可厚非。 甚至,若是自己想要造反,携数万精兵,进军洛阳。不岀十日功夫,大汉帝国就将轰然倒塌。 洛阳雄城? 笑话~ 这天下间,越大越坚固的城池,并不代表着它就不会被攻破。 人多,心也就多了。 说刘宏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 掣肘的手段,不能说没有。洛阳城内的高府众人,以及高诚那怀胎四月的孩子。 可,这些仅能安慰一下刘宏的心思罢了。 不过,刘宏敢信自己,自己也能给予刘宏回报。反是不可能的,枪打出头鸟。 如今天下,造反者多如牛毛,唯独没有在任官员,打出旗号。自己若反,所有人都将视自己为贼寇,不两立尔。 哪怕是苏则、傅燮,也皆是如此。 自绝于天下,那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还是先打好这一仗再说,余者不足挂心! 第192章 对峙 不知不觉中溜走了一月时光。 大汉帝国也进入中平二年五月中旬,天气渐已暖和,正值春暖花开。 战争的持续,使得整个大汉帝国都显得疲倦不堪。天下最富庶的司隶,也因为战争的频发,改变了模样。 昔日繁华似锦,今日衰落如夕。 司隶尚且如此,其余一十二州,更显苍凉。 北方冀幽并三州,外族袭扰,内有叛军,拜卢植为镇北将军,率领冀州各郡国之兵,左右奔走。 南方荆益扬三州,武陵蛮、南蛮、山越等异族叛乱,攻城掠地,杀害汉民,无恶不作。 本正在家中丁忧守孝的朱儁,也被刘宏亲自制诏,拜为镇南将军,统帅荆扬之兵,讨伐武陵蛮、百越之众。 东面青兖豫徐四州之地,黄巾复起,大小者数百处。原镇东将军皇甫嵩官复原职,统帅关东各郡兵马,镇压叛乱。 西面便是由高诚率领的天下精锐,继续迎战大汉帝国百年仇敌羌族。 东西南北四方,皆有四员大将坐镇,统御良将数百人,校尉不计,兵马不下二三十万,分战天下。 然而,局势却并没有平定黄巾之乱那般顺利。 西面羌贼叛乱至今,已有七月之久,大小十余战,皆无法定局。 北面卢植韬略不凡,可出兵较晚,又逢张燕整合冀州黄巾,号兵百万之众。主力所在冀州,防守有余,进取不足。 而董卓所帅偏师,已经与并州黄巾交战数场,有胜有负,局势稍稍安定。 关东战场,却是毫无进展。皇甫嵩领着区区三万新募司隶壮勇,逢战二十有余,皆是大胜。可也只能是堪堪收复陈留郡,面对数量更多的青州黄巾,唯有徐徐图之。 南方战局更不用提了,有着朱儁以及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所在,亦是拿那连绵不绝的山区无可奈何。 战事僵持不下,久不能胜,朝野更是靡靡无神。国库空虚,钱财不足,甲具不全…… 长安城内,高诚看着最新到来的讯息,哀叹一声。 应该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这天下大局。 历史中,西羌虽然久不能平,可关东诸郡、南方各州叛乱,皆被汉军轻而易举的平定下来。哪里如同今日一般,左右难顾。 也许,这也可能正是大汉真正的经历。 自中平元年直至中平五年,大汉帝国一直在战争,战争,战争…… 先是西羌叛乱,持续数年不定。接着185年黄巾第二次起义,数州黄巾余孽复起,但很快被平定了。 186年,天下还未安稳几月时间,南方赵慈、武陵蛮、南蛮、百越,尽皆叛乱。整个南国陷入混乱之中,征战不休。 187年,北方南匈奴叛乱,张纯、张举叛乱,然后还称帝了。南方诸蛮夷被镇压后,长沙区星叛乱。 188年,许攸联合诸名士,掌控郡国,欲趁刘宏北巡之际,行废帝之举。同年,张举被公孙瓒击败,退出幽州。 啧啧,看看,一连四年的战乱,北至幽州,南至荆扬,相距数千里之地。再加上西面又一直和羌族作战,再强大的帝国,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更何况,大汉帝国自西羌叛乱,连打几仗后,国库就没钱了。结果,还是把一群宵小摁在地上摩擦。 但是,眼前的局势要比历史中还要飘摇的多。 比如那赵慈,还有南方诸蛮夷,都提前反了,甚至南匈奴、乌恒都有异动。 长安城外的敌军,早已不只是那七万精骑了,更多的是将近二十万之众的黄巾贼兵。 黄巾贼战力低下,可挨不住人家数量多啊。数量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质量。 近三十万敌军,脑子里只要一想,就疼。 也幸亏长安地处关中平原,地势广阔,有充足的地方容纳这么多军队。 叛军连营近三十里,沿着西南丰水一线延绵。当真是声势浩荡,震慑方圆。 与其一比,若不是汉军扎营之技强过贼兵数倍,还真可能被压一头呢。 营寨不行,是大多数农民军以及外族蛮夷的共同点,也是汉军的机会。 只是,有着七万羌骑,高诚也不敢随意出兵,攻打叛军营寨,生怕被那庞大的骑兵给一波带走了。 胜算不高,也只能如此僵持下去,等待良机。 同样,边章也在等,等着汉帝刘宏撑不住,自高诚处抽调兵马,派往其余战场。 东南北三面战局,对汉军皆不友好。兵力匮乏,难以一战定鼎乾坤。而主力所在,面对更加强大的羌军,也无法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而大汉帝国只要从高诚处抽调两三万兵马,集中到其余一面战场上,转眼间就足以安定一方。之后,先弱后强,再重新集中兵力来对付自己。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同时也是一个充满陷阱的办法。 高诚手中现在有着八万兵马,涵阔长安城内守军。抽调三万精兵,余下兵马若死守长安,绰绰有余。 只是,其可就拦不住自己这七万精骑了。 好,边章也有点怂。 面对闻名天下,动不动就以少胜多的高子明,边章心中确实没谱。 高子明最经典的战役便是葭萌关一战了,至今仍在中原大地,四处流传,为众人仰慕。 两万骁锐,连破十余营,大败三十万蛮兵,阵斩十万级。 再回首望望身后,那散漫不堪入目的黄巾贼,边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若非自己还手握七万精骑,怕是高子明早就出兵攻营了。 与高子明列阵邀战,胜率不会太高,黄巾军战斗力太低了,甚至士气也多有不足。 原因所有人都清楚。 他们汉人,他们是羌胡。 汉人视羌胡为蛮夷,羌胡视汉儿为仇敌。这是两个种族,百年国恨所产生的种族仇恨,非是一言一行便能解决。 汉人黔首不满朝廷乏重的劳役、赋税,再加上吃不饱饭,这才揭竿而起。可,不代表他们会认同羌胡。 武帝征四方,天下百姓发之,户不足半。试问大汉天下,每家每户,谁没有与蛮夷之人有过仇恨。 黄巾军中太多将领不满与羌胡同伍,赵慈、葛陂二人,若不是为了心中那点利益,也绝对不会帅军北上。 现在边章都在想,要是击败高子明后,黄巾军会不会扭过头来跟自己打一仗! 泾渭分明的营寨布局,看的边章愁眉不展,两军心有缝隙,列阵与战,不足取也。 就这样,战局再度被拖了下去。 高诚想要等待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击败叛逆,等待长安城外贼军粮草匮乏。 而边章也想等,等着汉帝抽调高子明麾下兵将,等着四方局势有变之际。 …… 第193章 变局,兵动 六月一过,时间刚刚进入七月。 天下局势骇然大变! 原本与皇甫嵩僵持不下的兖州黄巾军,再度被皇甫嵩一战溃于仓亭。青州管承听闻消息,扭头就回到了青徐之间的连绵山脉之中。 泰山贼寇也大多回归老巢,躲着不出,生怕皇甫嵩带兵来攻。 北方张燕,依旧雄兵赫赫,阻挡卢植带兵北进,解廮陶之围。 并州黄巾军,在董卓、张扬等人的联合进攻下,彻底溃败,归匿山林。 南蛮叛乱,祝融氏领七十二洞,扬兵二十万。为益州郡将所破,联盟瓦解,各自归洞。祝融氏族长,亲赴成都,献图求和。 唯独山越之兵,联合荆南宗贼,声势依旧浩荡,孙坚与朱儁二人,久不能平。 短短不过两月功夫,眼看着各地反军,转瞬陷入危局,边章坐不住了。 青州管承,吾日。 对于管承,边章毫不吝啬的破口大骂! 这家伙手握三十万黄巾兵,更有数万泰山大寇相助,居然连皇甫嵩的面都没见到就跑了。 亏得其还自称青州大方渠帅呢,连张燕那个毛头小子都不如。 还有那蛮兵,委实不堪,二十万大军啥也没干,就被益州郡兵给平了,感情还不如黄巾贼呢。 人家黄巾贼再不济,也不至于仗着人多打不过郡兵。尔等倒好,怪不得高子明以两万兵,就能大破三十万,换成边某,边某也能做到。 还有南边的黄巾贼大营,也是闹闹腾腾的,不就是几路兵马败了嘛,至于嚷嚷着躲起来吗~ 难道你们跑到关中来,就是为了让高子明坐而得胜,再添胜绩? 局势对大汉帝国越来越有利,也使得高诚稳坐长安,坐观边章心急。 其在不出兵交战,就再无机会了。 “报~” 一名传信兵奔跑至室内,拱手托着一封帛书,大声禀报:“启禀君侯,城外边章逆贼递来战书。” 高诚愣了一下,扭头示意身边亲卫接下帛书,随后说道:“传令诸将,城外军营中军大帐议事,务必皆至。” “诺!” 传令兵一退,高诚便使人帮忙穿戴甲胄,配上宝剑。整扮完毕,这才策马出城,往军营而去。 一连三月对峙,左右无战。 数万汉军将士,每日除了演习军阵,再无他事,战心泄了不少。 策马走在营中,麾下将士看起来依然昂首挺胸,可却纵是让人感觉有些徒有其表的感觉。 不难理解! 对于将士们这种表现,高诚心中清楚的很。征战良久不得归乡,思亲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再则,这个时代的军队,还不是职业兵,他们是没有军饷的,只有粮饷。 也就是说,当兵了,朝廷包你吃住。想要拿钱,就只能依靠上战场斩级。斩级不仅能得到赏钱,还能获得军爵。哪怕是战死了,也会有抚恤金。 若是幸运的话,打了胜仗,也能缴获不少钱财。攻城,则是汉军的最爱,因为有很大的几率,将军会允许他们劫掠。 但是,若不打仗的话,他们就没有获取钱财的渠道。自己还没问题,毕竟军队包吃包住,可家里老小咋办。 长安城城外军营以及城内守军,真正的良家子不多,大多数还是生活拮据的普通黔首。 一入中军大帐,帐内诸将齐聚。 苏则领着段颐、段琼兄弟,还有傅燮、宋斌、张任、李浩、严颜、华雄、马腾等亲腹大将。 夏育身后则是程银、杨秋、梁兴、成宜、马玩、候选、李堪、第五隽、杨儒、魏杰、杜楷、士孙瑞等将。 阎行手扶宝剑,立于高诚身后,左右观视诸将。 “刚才,本将接到了边章所下战书。” 高诚说完,便眯起眼睛,不再二话。 “此时与羌军交战,未必能胜。依末将看,吾等当继续坚守,闭营不战。如今天下局势于吾有利,更兼贼人粮草不足,拖延下去,便可不战而胜。” 苏则抽身而出,直言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大兄所言不错,拖下去,自己必然能不战而胜之。但,拖下去也未必是好事。 想到这,高诚目光转向夏育。 夏育紧绷着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顿了下来,仰头看着帐顶。 反倒是其身后士孙瑞站岀身来,拱手说道:“启禀君侯,末将以为苏都督所言,未必于吾军有利。” “哦~君荣兄有何见解,但言无妨。” “启禀君侯,末将以为,吾等拖延下去,故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然羌贼皆为精骑,来去如风,吾军亦是留不住彼等鼠辈。” “其若归凉州,战场挪移,反倒使得吾军不利。再则,战书既下,不迎而战之,必损士气。如此,当与其一战。” 士孙瑞所言不假,边章领着羌族精骑,自长安跑到美阳,然后又跑回长安,委实拿捏不住。 战场若是再度回到凉州,只会更加难办。这也正是高诚心中所忧之事,不说毕其功于一役,但也一定要吃下边章大部人马。 只是,如何战而胜之,才是关键。 “好,君荣兄所言甚是。边章逆贼,率兵回凉州的话,所费更是倍增,不可取也。” 高诚点着头,冲着士孙瑞说道,随后面向诸将,高声喝道:“传令三军将士,整顿兵甲,后日与边章逆贼一决死战。” “诺!” 次日,高诚与苏则、傅燮、张任、严颜等人,躲在帐内讨论着如何打好这一仗。 第三日三军出营,前往预订战场,丰镐。 丰京乃是周朝帝陵所在,镐京是周天子行政理国之处,两者相距甚近,故合称丰镐。 现在的丰镐再无周朝都城的模样,只是隶属于京兆尹下的两个小城镇,规模甚小。 长安汉军几乎被高诚抽调一空,下辖两万五千余北军将士,凉州兵马三万余人,巴蜀兵两万,关中兵马五千余,又有六千精骑为助力,总计不下八万余人。 诺大的长安城,仅有区区三千兵马驻守,外加一万征召民夫协防。 麾下将领,高诚也一并带来,充作大将,协调三军将士。 汉军到时,天色方方亮色。 寅时出营,辰时才至。 四个小时的时间,七万大军越过区区二十里地,来到预订战场,开始排兵布阵。 第194章 阵前赠酒 布阵,是作战最关键的一步。 两方大军交战,毕竟不是过家家,没有阵型存在的一方,天然处于劣势。 大战一起,靠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什伍配合。再愚蠢的人,也会要求麾下将士,简单的列成方阵。 汉军阵型的布置俨然要复杂许多,大大小小的方阵数十座,不断调整方向、位置。 右翼是以北军士兵为主,精锐中的精锐,但却是这一战中,最重要的一环。 右翼以巴蜀将士为主,配合五千关中兵,严阵以待。 而中军,高诚选择了战斗力平常的凉州将士。凉州军,大多数人都是陇县之战时募集的壮勇,以及河西郡兵。 真正的精锐只有高诚身边亲卫部队,和河西军的两处守关校曲。 现在就看边章会不会如了自己的心愿了! 田忌赛马~ 既然相约对阵,必成左中右之势。 边章麾下精锐的只有那七万精骑,其余黄巾贼寇,战力低下。自己要做的便是以下驷对其上驷,以上驷对其下驷,以中驷对其下驷。 没错,黄巾贼就是下驷。 七万骑兵,边章如何使用不知。不过,其绝对不会四处分散,也绝对不会率先动用。 “轰轰轰……” 一阵阵的嘈杂的踏步声,自远处缓缓传来,震耳欲聋。 二十七万马步军,会之一处,绝对非等凡可比。 若言万人遍野,十万人盈地,那这二十七万人,已是漫天。 目光所及,皆是人身,视线所过,尽是黄巾。 人吼马嘶,旗影裹裹。 而在贼兵看来,汉军阵型一样震撼人心。 泾河分明的左中右三军,大大小小数十座威严军阵,玄甲赤衬,戈矛林立,旗帜数千余。 数万将士,无不是战心奋奋,昂首挺胸,列阵旗下,遥望相视。 反观贼军,唯独那七万余精骑,聚集一方,人马相重,军容尚存。而黄巾贼兵就是纯纯粹粹的农民军作派,军容不整,左右相挤,交头接耳,无所不为。 也是。 对于这些大半辈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黔首来说,近四十万大军荟萃,决战方寸之间,委实动容。 这样的决战,正是高诚所需要的。 战场回转空间小,更有利于汉军发挥。毕竟,骑兵机动能力太强。若是没有那些骑兵,高诚绝不愿意聚兵一地,与贼战之。 如此作战,只会打成消耗战。 拼的就是谁的韧性更强,谁更不怕死。 因为有着二十万黄巾贼在,汉军阵前,没有布置铁蒺藜以及拒马。 没用。 便是阵型,也直接是刀盾兵、戈矛兵在前,弓兵在后。 大战持久,自是必然,那么就需要考虑弓弩手的体力消耗问题了。 ~ 边章亦是冷静的观望着高子明所布阵型,摆明了一副防守的模样。 “可探的汉军左中右三军将旗?” “回统领,亦是打探清楚。高诚大纛处于中军,夏、苏、傅、张等将旗齐聚,应是其麾下心腹大将。” “右军为盛、张、杨、梁等将旗,左军为严、梁等将旗,不知为谁。” 边章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高子明麾下兵多将广,今日一见,方知其大将云集,不谓几何。” 李文候也点头示意,确实,跟高子明一比,自己这边就显得很是尴尬了。 算得上大将的只有自己、边章、北宫伯玉、葛陂以及赵慈了,其余人等尽是挑选的一些悍勇之辈。 徒有勇力,而无良才。 让他们领着兵马硬冲还能做的到,可指望他们观察战场局势,临阵机变,想都别想。 羌军没有怎么布阵,只是简简单单的划分了三部区域。 葛陂领着自己麾下十万黄巾贼,居于大军左翼。赵慈引兵,居于右翼。中军则是以七万精骑为主,静待良机破敌。 兵力太多,良将又无,实在没办法做到像汉军那样,分阵数十,以为机变。 不过,兵多自然就有兵多的好处。只要这二十万黄巾兵,能够消耗掉汉军大半体力,那就足够了。 骤时,七万精骑冲击,汉军再厉害,也只有狼狈溃败。 战术布置,葛陂与赵慈自然知晓。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多言。 “今日之战,必载史册,君子争锋,当与其盛饮一樽!” 边章心中澎湃,如此大战,又有谁不会激动万分呢。 策马狂奔,直至两军阵前,着人相邀。 “报~” “启禀君侯,边章相邀君侯,阵前一叙!” 高诚眯着的眼睛缓缓睁起,望向贼军阵前奔岀数十骑,轻声道来:“备马。” “诺!” 走下望楼,高诚一身金甲,红衬相隔,头顶兜鍪,背上挂着大红披风。在这数万大军之中,格外显眼。 身后帅旗,迎风飞扬,亲卫随从。 凡所过之阵,无数将士,尽皆山呼,士气激昂。 越过三军,前阵戈矛盾兵,撤开身形,闪出道路,数十骑飞驰而过。 行至两军阵中,过三百步,与边章等人相隔对视。 十几步的距离,很近。 也看的更加清楚。 第一次见到边章时,还是神色低迷之状。此刻再见,手握大权不短时间的边章,已经养出了那种摄人的威严之色。 “子明贤弟,许久未见,章甚是思念矣!” 边章嘴角一扬,望着那一身金甲,威武不凡的高子明,拱手轻言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诚也相视一笑,言道:“原来是边兄所至,诚寻边兄可是煞费苦心啊。今日一见,无憾哉。” “好,能与名震天下的上将将兵斗阵,章心渗喜之。” 边章欢喝一声,身形一摆,挥手示意亲卫取来美酒金樽,继续说道:“此为佳酿,为君送之。” 呵,送之?送行还是送终? 高诚讥讽一笑,未曾说话,单骑纵马来到边章身前步。 “君赠予佳酿,诚当谢之!” 说完,高诚继续缓行,走到手端美酒金樽的边章亲卫面前。 “壮士,还不满上?” 颐气指使! 边章身后数十人,无不是双目紧盯着高诚,手掌不自禁的就握向腰间剑柄。 便是边章自己,也是一时心动。此时若是杀了高子明,汉军失帅,焉能胜之? 反倒是高诚,眼看着彼等神情动作,嗤之一笑,冲着那士兵高声大喝:“怎地,本将军不值得壮士汝亲自斟酒?” 亲卫扭头看向边章,不知所措。 边章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示意斟酒。高子明既然敢如此行事,必然有所准备。要么转移指挥权,要么就是~ 床弩! 想到这,边章将目光挪至汉军阵中。只见旗影重重,不得所见。 罢了! 稍后破军,再取高子明首级不迟。 亲卫斟满金樽,高高递到马前,高诚手掌轻握,端起金樽,一饮而尽。 “彩!” “吾西凉烈酒,炙火焚心!” “边章,高某告辞。今日之后,来年,某必以烈酒敬汝!” 言毕。 高诚策马转身,回至阎行等人身旁,再度朝着边章拱手一示。 引众人归阵! 叛军之中,人皆侧望。 阵前饮敌酒,阵后杀敌士! 大丈夫当如此是! 第195章 激励军心 渐渐远去的背影,渐渐到来的激战。 边章端起另外一只金樽,轻呡了两口其中佳酿,闭着眼睛,回味着绵纯烈意。 再睁开时,口中轻吐:“传令,整军,备战!” “诺!” 高诚没有直接回到大纛所在,反而在三军阵前停留片刻。 端望着一排排身披札甲的汉军将士,密密麻麻的戈矛林立,紧凑的厚重大盾,还有数不清的旗帜。 大战在即! 当鼓心气! 正面中军,高诚沉气于胸,竭力大吼:“诸将士们,羌狗坏吾家园,杀吾妻儿,戮吾父母,辱吾姊妹,家仇国恨,势不两立。” “三军阵前,生当杀贼,死亦共葬。滴血尚存,至死方休!” 声音很大,可传不遍这四方数万大军。 但是,三军阵前,最不缺的就是人。 距离很近的中军将士闻言,无不是齐声顿喝:“生当杀贼,死亦共葬。滴血尚存,至死方休!” 一阵阵山呼,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许多将士不明其意,可也尽是相随同喝。 前面的话语,大多数人都不知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一句话,数万人同声高喝,身处其中,自会受到激昂。 这是人的自我神经反应,山呼声会逐渐麻痹他们的自身意识。让他们不再有所他想,血液沸腾之下,只有鲁莽尚存。 “生当杀贼,死亦共葬。滴血尚存,至死方休!” 山谷声,依旧在绵延,传递,直至全军将士,无不作声。 回到大纛之下,三军将士仍旧高呼不断。 高诚倾耳听之,享受着阳刚满溢的感觉。 山呼声渐渐停止,大军再次哑然无音。 “擂鼓!列阵!” 高诚拔出佩剑大喝一声。 周围力士,当即高呼传令。 “擂鼓!列阵!” “擂鼓!列~阵!” “擂~鼓!列~阵!” 渐传渐远…… “嚯嚯嚯!” 汉军将士们闻鼓而动,列阵前进。 “阎行!” “末将在!” “领诸亲卫,阵后督战!不论官职大小,但凡无令后退者,一律斩首示众,不得有误!” 阎行板着脸,拱手一顿,大喝:“末将得令!” 酣战将起,仅有激励鼓舞可不行,也必须要将军法严厉执行下去。否则,久战之下,三军气泄,再无胜望。 一个个二三千人组成的方阵,列成三道分明的战线,稳步前行,行百步止。 “嚯!” 前军一驻,后方诸军缓缓而停。 甲戈不计,旗展舞动,军阵俨然,气势如虹! …… 边章端望了良久,面上毫无波澜。二十万步卒,再加上七万精骑,自己怎么可能会败! 必须胜! “传令葛陂、赵慈二人,分领本部兵马,攻汉军左右翼。其余各部,候命待发。” “北宫将军,可领两万精骑,分布葛陂、赵慈军后,督战。” “李将军,领三万精骑,虎视高子明中军,滞而不发。” 高子明的仰仗,边章不知道,可不代表自己眼瞎。汉军中军,无疑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根据探骑所报,仅是中军便已占了汉军兵力大半。 高子明主防中军,自己便主攻其两翼即可。二十万黄巾贼,不说冲破汉军左右翼,但总能消耗其大半体力。 骤时,精骑不再牵制中军,转而攻打两翼,汉军唯有败途。 军令一传达下去,几十万大军挪动,地震山摇,仿佛人世间只有那漫无天际的黑影。 葛陂与赵慈二人,驱兵前进,直奔汉军左右两翼,欲接战拼杀。 而羌骑行至半途,距汉军中军尚有三百步,便不再前挪,停滞下来。 黄巾军见状,也不由自主的顿下脚步,左右观望。 葛陂居于战车之上,望着右侧不动的羌骑,眉头慢慢皱起。 身侧一将迅速跑来,高声大吼:“渠帅,羌贼停下来了,恐怕不太妙。” “何仪,着人前去询问。何曼,立即赶回边章所在,问其意欲何为。” “诺!” 两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黄巾将领,拱手应诺,转身离去。 ……… 等? 葛陂听着何曼回报的消息,有些搞不懂边章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一战,数十万大军汇聚,酣战一日也未必能分出胜负。若是拖到夜晚,定然是对汉军有利。 毕竟,夜色之间,人数少的人自然占些便宜。况且,汉军军纪严明,非是吾等可比拟。 高诚高伫望楼之上,亲眼看着如海如潮的贼军,猛然顿步,停在阵前。 距离算不上遥远,只有不到五百步,正好处于汉军床弩的射程之外。 床弩想要击中贼兵,必须移到阵前,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甚至,只要床弩前移,贼兵会立即进攻,毁坏这些战争利器。 真是烦人啊! 步兵军阵,最大的缺点便是机动力不足。若是求战,阵型必然松散,为羌骑所趁。 而且,军阵一布,诸多将士无不是严阵以待,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太大了。最关键的是,士气如虹的节点,被拖延下去了。 要不了一个时辰,士气便会回归平常,甚至保不准也有人心生怨言。 五月的天,烈日不毒,可是春夏交接之际,也是人心最易滋生烦躁的时候。 不行,不能被拖下去,太被动了。 只是,该如何逼迫边章来攻呢? 高诚眯起眼睛,脑海中尽力的想着办法,却是久不得之。 “君侯,不若骂阵?” 骂阵? 高诚看了一眼身旁的马腾,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不,边章不会上当,不会。” 有了! 说到骂阵,高诚不由自主的想到阵前斗将。阎行、华雄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是真能败敌将两阵,不仅可以激昂军心,更能打击贼军士气。 “来人,速传阎行、华雄二位将军。” “诺!” 本在前军阵中,以及阵后督战的华雄、阎行二人,得到传令兵的汇报,一时有些不知所以。 不过,既然军令已下,二人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是毫不迟疑的赶往望楼。 “末将见过君侯!” 高诚回身一观,两员猛将已至身后,顿时大喜言道:“公伟、彦明,汝二人来的甚好!本将知汝等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敢阵前斗将一番?” 阵前斗将? 华雄与阎行猛然一愣,不大明白君侯口中言出的阵前斗将,是何意思? “噢~忘记与二位述来。边章引兵不发,欲耗吾将士心里,委实可恨。本将无法,欲遣二位将军单骑出阵,挑战敌将。胜则,鼓舞军心;败则,亦无何妨。” 高诚见两人表情迷惑,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声,三国时期,还真不是阵前斗将的巅峰时代。 第196章 阵前斗将 阵前斗将,在中国的军事战争史上存在吗? 存在! 但,顶天也就是那么几十起而已。 至于三国时代,是不存在的!没有阵前斗将,这一说法。 主要原因还是得益于秦汉遗传下来的军事体系,指挥体系以及后备役体系。 战国之前,不论夏商周、五霸以及诸小国。他们的军事力量,主要由国民组成,而非普通百姓。 到了战国时期,战争规模逐渐扩大,所需要的兵力也成倍增加。各国无不是增加国民户口,或是自平民中征召丁壮,补充军用。 由此,也就形成了战国时期动不动数十万大军会战的结果。 其中战兵或许不足其三,可那些负责后勤运输的丁壮,也都是分发兵器,随时可以成军作战。 秦亡汉初,面对来自北方匈奴的强大威胁,大汉帝国组建了中国军事史上,真正的预备役部队,良家子! 农时耕种,闲时演练。 至武帝时期,北伐匈奴一战,更是彻底将中国战争史拉上一座新的高峰。 不论是精锐战兵的数量,后方辎重民夫的召集,还是预备兵力的储存,都达到了前无来者的地步。 其次,战争中大战略布局,以及战术运用,作战指挥,都呈现出冷兵器时期最炫耀的光辉。便是后来者,也远远不及。 就这样,中国战争以将帅临阵指挥为主的体系,流传下来。 到了三国时期,也基本上以阵战为主,完全发挥主帅的指挥才能。而不是凭借着个人勇武,破敌擒将,来获取战争的胜利。 阵前斗将最先出现的时期,是五代十国。 五胡乱华,胡人遍北地,可并没有学会中国战争的精髓。其岀自草原,趁着中原内乱,元气大伤之际,得以入主。 不识兵法,不知战阵,只懂得用大量的骑兵、具装甲骑,强力战胜对方。在那个黑暗的时代,看一个势力强大与否,只需要知道它有多少具装甲骑即可。 而五代十国不同。 大唐帝国吸纳了大量外族人口,使得众多胡人得以进入唐军体系,来学习那些眼花缭乱的军事知识。 再加上胡人好勇斗狠,势力繁多,战事一触即发,毫无防备之下,从而产生了阵前斗将,以将军的勇武来带动军心士气。 没错,唐末时期,才有真正的阵前斗将。 但也仅是少数,多用于突然而至的战斗。真正大规模战争之下,依旧是以主帅为主,指挥三军阵战为要。 现在嘛,华雄与阎行,脸色凝重起来。 跑到阵前,与羌人斗将? 不说别的,光是两人纵马到了阵前,那些羌人会客气? 指不定就是万箭齐发,骤时可就死的真冤了。 在他们的认识之中,猛将的作用只有两个。一是用来冲阵,凭借猛将的勇武,带起周围士兵的悍勇,来打破敌人阵型。 二来是保护主将,以免主将被贼人围杀,或是战事不利时,护卫主将突围。 斗将? 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身为猛将兄,二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刺激。高诚一句置疑,让两人心中不禁掀起愤慨之心。 “回禀君侯,末将视彼等胡夷,不过插标卖首之徒,何惧有之!” 华雄怒发须张,声哄雷音。 阎行在侧,也是紧握双拳,不甘受辱。 “好,本将这就着兵马掩护汝等出阵,此战胜负,在此一举!” “末将定不负君侯所托!” 很快,两人提着长毛,胯下良马飞驰,领着千余将士疾驰出阵。 “边章小儿,某乃大汉安西将军帐下华雄是也,尔等蠢贼,可敢与某一战否!” 阎行率领千人压阵,华雄飞马而出,奔至羌军阵前,虎视熊注,高声大喝。 蓄力怒吼之下,声传二三里。 边章见有汉军出阵,也是一阵不解,正欲询问,便有士卒来报。 “回禀统领,汉军之中有一将出阵邀战!” 噢~? 这高子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咦~ 莫非是欲效仿公子友擒莒挐之事! 边章习读诗书,对于此事还是有些了解。两人以战不责卒为名,屏退三军,互为博勇。 哼~ 高子明以为自己会傻到如此吗? 着一偏将,与己博勇? 自己又焉会与其机会! “李将军帐下勇士众多,不若与那汉将,厮斗一番,充为赏悦何如?” 李文候在羌骑驻马后,无事便回到边章大纛之下。此时闻言,也不禁一笑,赞同说道:“如此也好,让汉军见识一下吾之勇士。” 没多久,羌军阵中,也是一骑岀奔,径直来到华雄身前数十步远。 遥而望之,学着华雄大声吼道:“我乃李将军帐下勇士,汉狗,速速前来受死。” 华雄虎目一张,冷哼一声,纵马直冲羌将杀去。 两骑相交,华雄提矛刺之,一合斩敌。 回马来到那尸体身前,拔剑枭首,又执矛插住,高高举起,耀武军前。 边章身形一震,懊悔不已。 倒不是为华雄之勇所憾,一合斩敌的勇将,自古以来便有不少。传说中的恶来,春秋时期的南宫长万,哪一个不是万人敌。 华雄勇力非凡,可也绝敌不过千军万马。 只是,汉军将士,观华雄斩将,士气徒增,甚是不妙。 反观己方大军,士气为之一顿,有些压抑。 “高子明,还真是好手段!” 边章颔首低吟一句,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方法应对。 华雄已胜一阵,汉军士气骤升,短时间内不会降下。也就是说,除非着人阵斩华雄,不然高子明必破自己的怠军之计。 可那华雄既然胆敢单骑挑将,定仗一身非凡武艺。羌人不习武技,只懂得蛮力相向,怕是难以杀了此人。 然,就在边章迟疑之际,羌骑阵中,又是奔岀一骑,直冲华雄杀来。 华雄冷眸一撇,手中长矛,奋力一甩,将其上首级震岀。端平矛杆,聚精会神,交错一刹,再斩一人。 华雄如此威猛,斩敌将如同劈芥草,当即使得汉军士气更盛三分。 便是望楼之上的高诚,也是面露喜色,为华雄彩。此斗将之法,还真是有另外一番妙用。 李文候见麾下两员勇将被杀,也不禁愤慨不已,当即就想纵马上前,与那华雄博力。 幸亏身边亲卫还算明事理,知李文候乃一军大将,不能犯险。匆忙拉住战马,劝言说道:“将军不可,三军将士性命皆系于将军一身,焉能冒险与那汉将拼杀!” “不若吾等,整顿兵马,冲击汉阵。便是那华雄再强勇力,也抵不了吾数万大军。” “哼!” 李文候冷哼了一声,这才冷静下来,打消了上前的念头,冲着身边亲卫说道:“去询问边章,到底还打不打了。要打,就趁早!” “诺!” 黄巾阵营之中,十余人挤在一块,看着边章、李文候的笑话。 这帮蠢贼,仗着优势兵力不用,非要拖延时间。现在好了,人家高子明只是派出一员勇将,便使得己方大军士气低迷。 真是想不明白,刚才若是直接发矢射杀华雄,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 华雄一人,执矛立马,虎视面前三十万雄兵,怡然不惧。 马蹄上前,手中长矛横指边章大纛,奋力嘶吼:“华雄在此,何人敢战!” “华雄在此,尔等速速上前受死!” 三十万叛军,敬而望之,莫不敢言。 第197章 疲兵 “嚯嚯嚯!” 华雄面对数十万贼寇,如视无人,威武身姿,让汉军士气顿增。 一名名汉兵将崇拜的目光,定向那三十万大军阵前的单骑身影。 虎背熊腰,坐胯宝骏,掌执精矛。 华雄之名,许多士兵在前一刻根本不知晓。再加上其虽领偏将之职,可在以兵略着称的大汉将官校之中,确实不显眼。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皆是目光如炬,视华雄如同天神。 两员羌将,在华将军手中,不过一刺一挑,便已授首。阵前斩将,犹似走马。 刀盾兵拍打着盾牌,戈矛兵持长兵顿地,三军将士齐齐声嚯嚯,士气之恢宏,如日中天。 高诚眼光扫过诸军阵,面色大喜,不由感叹一声:“哎~啧啧,这时候要是能煮壶温酒,岂不妙哉。” 身边临时充任护军统领的马腾,不由得一愣。现在已经是七月份的天了,末暑才刚刚过去,气温正高之际。 何故煮以温酒? 不过,马腾没敢问。这位年级轻轻的青年名将,闻名天下早已数年之久。常年领兵征战,威势积聚,不怒而尊。 再则,自己不过新投之将,君侯便使自己领军充作护卫,恩厚甚重。假以时日,重振家族雄风,指日可待。 焉能因一奇而误此生! …… 汉军的士气大震,让边章看的皱眉不展。 大军作战,唯士气可依。 原本己军仗着兵多,声势浩荡,军心士气,皆是压了汉军一头。可现在,出现了反转,有些不妙啊。 “统领,万不可任由华雄于阵前扬威,不若张弓射杀此獠?” 闻一偏将出言,边章摇了摇头,开口言道:“不妥,传令,赠其美酒一樽,观此斗武,本统领大为开怀。” “再传某言:将军勇武,世之罕见。然三军聚战,唯兵阵胜。今日兴之所致,稍后定亲与将军邀阵之。” “再传令三军将士,整军待战。吾等兵强马壮,此战必胜。待阵斩高诚后,长安膏腴之地,尽为诸军享用!” “诺!” 既然再不能将汉军士气压下去,那就必须保持己方的士气。 劫掠,自古以来,便是激励军心最好的法子。 因为,所有的兵卒,都是为了钱货,才来当兵打仗的。 边章赠予华雄的话,与最后一道军令,皆是传遍诸军,顿时止住士气降低,不减反增。 耀武军前的华雄,自是不怂区区一樽美酒,昂头尽饮。 不过,那些话语,让华雄听得有些稀里糊涂。 羌军已再无将领出阵,华雄自然也不会多做停留,亦是回到军阵。 “呜呜呜~” 羌军后方,一阵阵号角声响起。 数十万大军闻号而动,继续之前地动山摇之势,威压上前。 汉军自是不甘示弱,军中大鼓齐齐震响,力士精神抖擞,身力尽下。 数万将士,默不作声,顿步于前,戈矛遥向,甲盾相依。 一万弓弩手,列于阵后,隔三十余部,张弓射住阵脚。 七十步。 随后,抽矢下插于地,目视军前。 了塔之上,掌旗官注视前方三十万大军,心中默算间距。 数十阵内,旌旗乱舞,传令兵行前行后,来回跑动,传达自大纛发出的一道道军令。 叛军至三百步时,潮势一顿。 片刻之后,一声大吼:“杀!” “杀~” 数十万人怒吼,天地为之一动。 “弩矢,发!” 校尉看了一眼了塔上掌旗官舞动号旗,当即冲着身旁令兵大吼。 “弩矢,发!” 得到军令,力士落下手中木追,紧绷的床弩发出怒吼。 近百弩矢,腾射而出,直奔汹涌而来的叛军。 一支支弩矢落下,在近二十万的人群之中,根本没有掀起一点浪花。 叛军数量太多了。 “继续,上矢!” 发完一矢,床弩兵立即开始继续装填,准备第二发弩矢。 “贼至百步!” “弓弩手,预备!” “快,刀盾兵遮掩弓弩兵!” “风!” 弓弩手齐声大喝一声,丝毫不管身边穿行的刀盾兵,手张强弓,目视人潮,搭箭瞄准。 “放箭!” “大风!” “砰!” 近万支箭矢飞上天空,如同黑云降落。 箭雨洒落人群,全速冲锋中的黄巾兵顿时倒下一片,伤亡不计其数。 不过,这点伤亡,放到数十万人中,也仅是九牛一毛罢了。 箭雨扫空的区域,眨眼间就被更多的黄巾兵挤满,呼啸涌来。 “大风!” “大风!” 匆忙间三轮齐射,弓弩手立即收起强弓、箭囊,后退七十步。 于此同时,黄巾军以及羌贼中的弓箭手也终于列阵完毕,朝着汉军阵型射出第一矢。 “列阵,御敌!” “防备箭矢!” “准备迎击!” “嚯!” 最前排的刀盾兵身形一顶,靠在大盾之上。戈矛兵向前一步,架起长兵。中间夹杂的盾兵将士,也急忙抬起盾牌,遮掩上空。 “咚咚咚!” 箭矢落在盾牌上,如同雨势一般,丝毫不断。 阵中时不时有汉军将士,被那自盾牌缝隙中穿来的箭矢,射中身躯,或死或伤。 汉军弓弩手再度整顿阵型,发矢射杀源源不断上前的叛军。 “迎击!” 军官透过盾牌的缝隙,看着外面即将冲来的贼兵,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斜着穿过盾牌缝隙,直入军官口腔。 那军官只惨叫一声,便倒地不起。 身旁几名汉军士兵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要慌张,迎战!” 什长大喝一声,握紧环首刀,冲着身旁几人吼道。 “杀!” 黄巾兵最先受到的攻击便是汉军阵型的戈矛兵,长兵捅刺,顿时戳翻一群身无片甲的叛军。 黄巾贼兵也是丝毫不惧,拼命上前,或是劈断矛杆,或是抱住戈矛,为身旁袍泽争取机会。 “杀!” 汉军阵中的刀盾兵也是不甘示弱,纷纷抽刀杀贼。 两军交酌,刀戈相向,血肉横飞。上空箭雨飞梭,清理一片片对方兵卒。 在这种激战之下,大多数人来不及格挡,便会被不知哪里刺来的兵刃,捅翻在地。 双方兵马交战一瞬,死伤不知几何,而酣战才刚刚开始。 第198章 三驷而决 叛军攻势如潮,汉军稳若盘山,任由贼军风吹雨打,丝毫不动。 二十万黄巾军攻击左右两翼汉军,数万羌骑,虎视中军,静待时机。 空旷原野之上,黑潮涌动,人影重重。 “传令葛陂、赵慈,莫要留手,务必奋力攻之。” 边章望着左右两侧的黄巾军,出兵不过二三,顿感不满。 汉军阵型严整,偏偏黄巾军甲器不全,毫无战阵可依,战力不足。如此情况,这葛陂和赵慈,还想着留些兵马充为后备? 生力军,边章能够理解,可是那六七万黄巾军老弱病残,有什么用处。 这两人手中精兵肯定是有,但绝不会超过一万人,甚至五千人都够呛。 把这些精锐士兵当做生力军还像回事,可数万老弱病残呆在后方不动,是想保存实力吗? 可笑! 军令很快传达到葛陂、赵慈二人帅旗前。 赵慈倒是二话不说,将手里那六万老弱残兵派了上去,仅留八千披甲之士。 前方战况焦灼,三万多人根本打不破汉军阵型。反倒不如将大军全部压上,或有机会仗着兵力优势,打开突破口。 不得不说,出身水贼的赵慈,还是有一定的战略眼光。同时,在云梦大泽中,厮斗多年的战斗经验,更让其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相比而言,葛陂拍马也赶不上赵慈。 面对边章传下来的军令,葛陂嗤之一笑,毫不为意。他边章以为自己是谁,真能指挥的动自己? 全军压上? 笑话,乃翁把兵力全压上,汝边章却手握七万精骑,坐观成败! 真当自己是傻子吗! 损失太重的话,这一战就算是赢了,也挡不住边章七万精骑。骤时,这投靠羌胡的贼厮,转头攻击自己,岂不是万事皆休。 “葛渠帅,别忘了,统领乃是三军主将!军令既下,尔等竟敢不从?” 边章派来传信的亲卫,看到了葛陂对军令的蔑视,不由得恼怒上火。 葛陂讥笑一声,说道:“本渠帅将兵,自有分寸,就不劳边统领操心了!” “你~!” 亲卫怒目相视,高喝一声,却是发现葛陂身边两员大将,亦是缓缓靠前。再观四周,自己早已经被黄巾贼团团围住。 “哼!” “此事,在下会如实报于统领!” 亲卫无奈,只得留下一句狠话,转身策马而回。 边章得知此事后,静默不言。 既然葛陂不晓情理,那也别怪自己日后不讲情面了。 “葛陂,由他去!” 轻轻说出一句,边章将目光继续专注在战场之上。 右翼赵慈全军压上,顿时效果立显。 汉军左翼所布之兵,乃是巴蜀兵以及关中兵,不足三万人。 其中谙熟战阵的关中兵更是只有一万余人,巴蜀兵经过这数月训练,只能勉强布成阵型。可若是历经苦战,其将校军官定然会出现指挥不畅的问题。 骤时,巴蜀兵怕是会与贼军混战。毕竟,常年狩猎的他们,在混战中反倒更加习惯一些。 如今,黄巾军攻势更甚,汉军左翼关中兵已有渐渐不支的现象。 贼寇太多了,许多人砍死一人后,直接就被挤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君侯,左翼甲、乙、丙、丁四阵,有些支撑不住了!” 马腾担忧的看了一眼左侧,与高诚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先前撇眼一扫,自己就知道关中兵要支撑不了太久。 赵慈兵马全部压上,人数上的优势,太占便宜了。 “让左翼戊、己、庚三阵,散开阵型,顶上去。甲、乙、丙、丁四阵回撤,退至辛、壬、癸三阵之后,重整阵型。” 甲乙丙丁四阵正是由关中兵组成,而余后六阵,皆是巴蜀之兵。 一万巴蜀兵迅速散开阵型,由什伍组成无数支小队上前,互相遮掩与贼兵战成一团。 而关中兵迅速撤出战局,回到后方,重整阵型。 面对巴蜀兵的悍勇之气,黄巾贼的攻势为之一顿。 于此同时,酣战近一个时辰的右翼,出现攻防转换。 精锐的北军将士,抵住黄巾贼数波攻势之后稳住脚步。久战之下,黄巾贼士气渐泄,汉军仰仗阵型,缓步向前推进。 阵型碾压而过,黄巾贼尽皆被斩。 “渠帅!” “莫急,再上两万人,让弟兄们稳住,拦住汉军反攻即可。” 葛陂看了一眼局势,口中下令说道。五万人,就算再笨,总能拦住这一两万汉军的进攻。 不过在边章眼中,葛陂保存实力的做法,委实太过了。 黄巾军训练、士气、甲胄都比不上汉军,葛陂如此行事,万一岀了问题,可就麻烦大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拦不住汉军的进攻,那其所后备的数万兵马,只会被溃兵裹挟。左翼有失,战局可就控制不住了。 七万精骑,说起来很厉害,可放到这三四十万大军汇聚的战场上,一样能被溃兵裹挟。 “告诉葛陂,左翼若有失,累及三军,本统领必杀之!” “诺!” 边章杀气腾腾,继续说道:“传讯与李将军,立即调派一万精骑,支援右翼赵慈,侧击汉军左翼。” “诺!” “告诉北宫将军,立即引兵前压,给本统领盯着葛陂。其大军若溃,立即冲杀,不论敌吾。” “诺!” 一道道军令下达,一支支骑兵也迅速开始移动。 北宫伯玉领着两万精骑,来到葛陂军后二里之地,冷眸视之。 李文候将三万精骑,与汉军中军隔五百步对峙。得知军令后,后面一万精骑立即撤开,绕道战场,赶往汉军左翼。 同时,边章大纛前压,两万精骑位列李文候大军之后,仿佛随时准备冲击高诚中军所在。 而中军处的汉军将士,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左右两翼大军厮杀酣战,唯独中军不动一兵一卒,与羌骑对视。 马腾同在望楼,也看到了叛军的一举一动。 左翼的巴蜀兵不用说,以及彻底拦住了黄巾军的攻势。如今双方陷入混战,胜负未知。 而右翼最精锐的两万五千余北军将士,已经反攻一阵,不断冲击着葛陂军的阵型。 中军依旧严阵以待,只是这羌骑未必来攻啊。 “君侯,中军主力大军空耗于此,有些不妥。不若使后阵万余人虚布旌旗,暗调至右翼,一举击溃葛陂军?” 高诚瞥了一眼马腾,心中不禁暗想,这位凉州大军阀头子,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不过,这一招自己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愿冒险罢了。 中军兵马有四万之多,足足占了全军近半。战力虽然比不上北军之精锐,可如今北军酣战良久,正需要一支生力军来打破葛陂军的防线。 若抽调一万兵马,或有机会击溃葛陂军。但是~一万兵马调动,未必就能瞒过边章的眼睛。 说到底,有四万人,面对数万精骑的冲击,总比三万人来的强。 右翼的优势,已经打出来了。再打下去,早晚都能击溃葛陂军。而中军,万万不能有失! “着人传令张任,立即率领骑兵,赶往左翼协助严颜将军进行反攻!” “嗯?” 马腾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高诚。冲击左翼的赵慈军足足有十万之兵,难不成君侯想要击溃赵慈,来引起叛军的全面崩溃? 这,这怎么可能,能做得到吗? 第199章 两驷胜之 当张任率领数千精骑,行进到左翼,准备帮助严颜侧击赵慈军,一战溃敌之际。 羌军也来到了本军右翼,抱着相同的目的,与汉军正好打了个照面。 两方骑兵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端望着对方,磨刀霍霍。 “杀!” 张任迟疑片刻,见羌骑确实只有万余人后,当即下令各部冲杀。 张任与程银、杨秋二人,各领精骑两千余,散开阵型,左右冲击。 而羌将则是将所有兵力汇聚,直指对面杀来的张任将旗。 万余骑兵策马狂奔,未战先喝,以涨声势。 临近百步,前排汉骑端平长矛,后面则是由善齐射者,发弓矢射之。 羌骑之中,论起骑射之技,比汉军强了不知多少。 汉军所发弓矢不过寥寥数百,射翻羌骑更是仅有数十人。反观羌骑,箭矢如雨,狠狠砸在闷头冲杀的汉骑头上。 二三百骑瞬间人仰马翻,或是骑士中箭,或是战马中箭,均逃不过翻身落马,粉身碎骨之局。 倒地的袍泽,更是让后面急速冲来的汉骑一时反应不来,又是绊倒数十人。 不过,到此为止了。 临阵一发,这就是骑兵。 “杀!” 端着长矛的汉骑一头与迎面冲来的羌贼撞了上去。 三米长的长矛,瞬间穿入羌贼的胸膛。同时矛杆断裂,冲击力的余尽,使得汉骑也是筋断骨折。 这个时代骑枪还没有发展起来,空心矛杆更是尚未出现。 不过,当端起长矛的那一刻,汉军将士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他们很英勇,也更加无畏。 便是身负重伤,只要还在马上,他们依旧驾驭着战马,与继续顶上来的羌人撞在一起。 后面手持环首刀的将士,趁此机会迅速上前,将那些手忙脚乱的羌骑砍翻落马。 仅仅是这么短短瞬间,二百多名持矛汉骑,尽皆阵亡,换取了羌人高达五六百人的伤亡。 也是他们的悍勇,阻断大半羌骑的冲击能力,为后续的袍泽争取了更多取胜的机会。 骑兵一旦跑不起来,就基本上损失了大半战力。 羌骑现在就是面临这样的困境,前排骑士的巨额伤亡,再加上冲势不减的汉骑攻击,万余骑速度竟然减了下来。 张任麾下精骑,趁机冲杀,一时打的羌骑竟无反手之力。 而同时,绕至左右两侧的程银、杨秋二人,也各领兵马,闯入羌骑之中,大杀四方。 酣战不过两刻,羌将便领着数千残兵后退,张任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端望着侧方战局,难以抉择。 追击羌骑,便顾不了大局。可若是冲击赵慈军,羌骑若有援兵,必会攻己之背,更是不妥。 “将军,当断则断啊!” 程银说了一句,紧紧盯着张任。 “杀,冲击赵慈军!若有羌骑来攻,不要顾忌,严颜将军会为吾等拦之。吾等之责,便是将赵慈军杀个七零八落!” 张任心一横,只要能击溃赵慈军,便是战死沙场,又能如何! “诺!” 程银迟疑了一下,还是厉色一现高声应诺。 “将士们,杀!” 张任将旗当先,身后四千余精骑,飞奔之下。 骑兵的交战,自然是被赵慈等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尤其是羌骑的败退。 “着人速速传讯边章和李文候,立即派人增援。命令诸将士,准备防御汉骑冲击。” 赵慈临危不惧,望着直奔自己杀来的汉骑,果断诸将。 大军在前与汉军步卒交战,留在赵慈身边的只有八千装备不算太差的精壮之士。 八千黄巾军立即整队上前,刀盾兵站列于前,戈矛兵防备于后。没有什么严密的阵型,就是简简单单的挤在一起。 对付骑兵,赵慈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只要能拦住骑兵冲锋的势头,拖进混战之中,那骑兵就不足为虑了。 只是,担心的是这些第一次面临骑兵冲击的将士们,能否拦住! “顶住!顶住!” 一名名黄巾军军官,穿梭在人群之中,大声的朝着四周士卒高喊。 “程银,一千骑,冲击赵慈军主力,余者随某破阵斩旗!” 奔跑之中,张任对着程银大吼一声。 程银点了下头,毫不迟疑,拐向左侧,身后几名军官立即领着麾下士卒紧跟不舍。 “杀!” 张任手持长矛,身先士卒,策马于前。 临阵破敌,非猛将不能矣! 望着策马狂奔而来的汉军骑兵,黄巾军将士的压力很大。他们不是汉军,汉军之中,经受过骑兵冲击的人太多了。 凉州兵、关中兵,大多数都是常年面对骑兵。北军就更不用说了,出自边陲各地的精锐士兵,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这些来自中原腹地底层的百姓,还是第一次面对。 不少人猛咽了一口口水,只感觉口干舌燥,浑身颤抖。 “杀!” 张任率先闯入,一杆长矛左劈右挑,拨开前面数支长兵。坐下战马,直接将黄巾盾兵撞飞出去。随后,继续前进,连踏数人。 跟随在张任身后的就是其亲卫,数百亲卫无不是久经沙场的锐士。 纵马撞入人群,或劈或砍,杀的黄巾贼连连后退。 其后,再一队汉骑冲来,犹如接力一般,越过前面袍泽,继续冲击。 一排排黄巾兵拥挤在一起,虽然大幅度阻拦了汉骑的冲击力,可也同时使得诸多士兵施展不开。 近千汉骑冲入人群之内,挥刀乱砍。反观黄巾贼兵挤在一起,戈矛兵连武器都摆不下去。唯独刀盾兵还能反抗一二,可也无济于事。 短短片刻之间,损兵折将无数。 这还没完,后面接连两千骑,批次冲来,更是让黄巾军身处溃败边缘。 最先冲进来的张任,已经能够看到二三百步外的赵慈帅旗了。 “杀!” 与此同时,程银率领一千精骑,自侧方杀入混战中的赵慈主力大军之中。 千骑虽少,可拦不住黄巾军不行啊。 接触的一瞬间,无数黄巾军便急急后退,不敢与之搏杀。 程银一口气横凿三百步,斩级无数。 受到骑兵鼓舞的巴蜀兵,也愈加奋勇,拼命上前,与贼酣战。后方辛壬癸三阵近万巴蜀兵,也撒开阵型,拼命上前。 唯独甲乙丙丁四阵关中兵马,在重组阵型后,反而是赶至反攻大军侧翼,掩护进攻。 战局转瞬即变,眼看大军占据上峰,高诚反而有些感觉不妙起来。 边章,未免太沉稳些了! 第200章 下驷决上驷 边章望着战场的局势,旁边诸将皱眉不已,无不担忧战局。 左右两翼赵慈军以及葛陂军,皆已陷入劣势。尤其是赵慈所部,中军帅旗之下,已经展开厮杀,随时都可能会被斩旗溃兵。 局势危急。 可偏偏边章不为所动,坐拥数万精骑,没有一丝要救援两翼的意思。 “统领,再不发兵,怕是来不及了啊!” “是啊,边统领,李将军已经接连传了七骑,希望统领发兵救援两翼。” 一群人不论如何述说,边章仿佛都未听见一般,安静的端望着战场局势。 这~ 十几名羌军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败了,败了!” 就在此时,中军右侧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引起诸人观望。 只见赵慈帅旗所在,已尽被汉骑占据。高高飘扬的帅旗,也被汉兵斩断。 无数汉骑左右高呼赵慈已经授首,又兼帅旗消弭不见,使得诸多士兵,无不是惊慌失措,匆忙后退。 “统领……” “传令,请李将军移兵右翼,全军冲击。不论溃兵,还是汉军,一律格杀勿论。” “北宫将军领所部两万精骑,立即转进,配合李将军,击溃汉军左翼。” “其余人等,随本将挥兵前压,随时准备冲击高诚中军。” “诺!” 高子明不为左右两翼优势所动,死活不肯分中军兵马,支援左右两翼,一战破敌。 这等稳重,委实让自己头疼。 甚至到了现在,高子明也仅仅是派出数千精骑而已。 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击溃汉军左翼,来打开局面了。 羌骑一动,顿时引起高诚注目。 毕竟,数万骑兵移动,想让人无视都不可能。 “君侯,看样子,羌骑是想要击张将军和严将军所部啊!” 高诚点下头,至少眼前所看到的情势便如马腾所言。只不过,未必会如此简单啊。 别忘了,边章身边还有两万精骑。北宫伯玉所部的两万精骑虽然绕叛军后方,直奔南方,但其随时都可能停下脚步,调转马头,配合边章进攻。 中军一动,边章则有所趁。中军不动,右翼严颜以及张任,必然败退。 “传令,右翼戊己庚三部兵马断后,张任所部后撤整顿,转攻左翼葛陂军。辛壬癸三部以及甲乙丙丁四部关中兵立即后退至中军右侧,严防羌骑冲击。” “再传令赵显、盛珨,立即加强攻势!” “诺!” 马腾就这样看着高诚淡定的下达军令,仿佛胸有成竹,丝毫不慌。 军令当下,左翼北军立即全军压上,攻打葛陂军阵型。 右翼各部兵马,也立即调动,张任所部三千余精骑,是最先撤出战场。回到中军侧翼,重编什伍,稍作休整。 一万巴蜀兵刚刚冲杀了赵慈军溃兵一阵,还未来得及割首,便被军令叫了回去。 本就在侧翼掩护的关中兵,依旧保持着阵型,缓缓后退。 只有那陷入混战之中的数千巴蜀兵,依然在疯狂的追杀着赵慈军溃兵。 中军也有所调动,一万将士立即转向阵型,面对南方,聚集在右翼大军后方,组成第二道防线。 当关中兵撤回中军右翼之际,李文候这才带着两万精骑,冲杀过来。 绕了小半圈,又赶上溃兵阻碍,一路上李文候也只好命麾下勇士,砍杀那些挡路的溃兵,就这还是没有来得及赶上汉军右翼主力。 还好,总算是有些汉兵,让自己不至于功亏一篑。 冲杀在前的戊己庚三部巴蜀兵,已经得到了自己断后的军令。现在右翼主力退回中军左近,可自己也撤不下来了。 “弟兄们,羌骑已至,御敌杀贼!” “嚯嚯!” 他们怕吗? 怕! 在死亡临近之际,没有人会处乱不惊。 只是,他们已经退不下去了。面对高速移动的骑兵,他们是跑不过的。 “杀他娘的!” 一名士兵或许是压力太大,怒吼一声,跑出阵型,竟朝着快速杀至的羌骑反冲起来。 “杀!” 所部军官,还未来得及阻拦,周围士卒皆是高声吼杀。扬着环首刀,持着戈矛,冲上前去。 说到底,他们还是山民,后天养成的习惯,使得阵型总是束缚他们。 羌骑见汉兵反而解开阵型,径直冲了上来,也是愣了一下。不过,这也正是一个好机会。 “杀!” “杀!” 两军刚刚交手,汉军便犹如遭中重锤,不知多少将士,被那疾驰飞奔的战马撞飞出去。 无数铁骑踏过,汉兵几乎被冲的七零八散。 不过,混战之中巴蜀兵,也是毫不示弱,与那羌贼浴血而战。 手中环首刀碰不到马背上的羌贼,那便低身斩马蹄,或是一跃而起,拖下羌人同归于尽。 更有甚者,拦身环抱战马,宁死不弃,唯同死尔! 数千久战之士,以残弱之躯,阻万余健马。 高诚沉默着望着那些无所畏惧的勇士,他们的英勇并非没有意义。 至少,有他们的这片刻阻拦,足够中军右侧的兵马重新布置防线。 关中兵列成反偃月阵,缩小与中军之间的距离,同时兼顾正前、侧右。自中军支援而来的一万凉州将士,也布防其后,再度形成几道严谨的防线。 退回的一万巴蜀兵则是趁着这段时间,不断的搬着阵前死尸,堆砌在三十步外。 很快,一段段尸墙形成,断断续续,成九尺之高。 当这一切完成后,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数千巴蜀兵,已经尽殁沙场。 李文候率领的两万羌骑,重整阵型,望着两里之外的汉军,不由皱了下眉头。 其中军右军已经几近连成一体,而且在高诚的不断调整下,后备几阵兵马万余人,也迅速填补了中军右军之间的缝隙,以及右军后背。 “传令,全军将士,冲击汉军两部衔接!” 没有迟疑,李文候立即带领麾下部骑,策马杀去。 后方的边章,一边指挥着两万精骑,换马进攻,一边又遣亲卫收拢赵慈军溃兵。 自大战起,至今已逾近三个时辰,两军将士皆未进食。 羌骑还好说,毕竟全军几乎未有动静,只是观望黄巾军与汉军交战。养精蓄锐多时矣,此际换马作战,战力不损。 相反,汉军之中唯独中军四万主力大军,未曾接战,体力保存还算良好。不过,久不进食,未必能持。 至于左右两翼兵马,体力消耗严重,现在仅仅是靠着一口气撑着。 一旦这口气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边章汇集北宫伯玉,合四万之众,冲向汉军中军,声势威吓。 无数人都在看着中军大纛的位置,等待着军令的下达。 战斗打到这个时候,谁都知道,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下驷对上驷! 羌胡精骑、凉州悍勇,这两支部队,是战场中实力尚存的部队,他们反而成了决胜关键。 行进中的边章,几乎笑容铺满了面庞。高子明左翼大军正在与葛陂交战,无法驰援中军。 右翼大军先前已与赵慈军血战良久,损失惨重,体力尽耗,战力不复存在。 那中军阵前,又无铁蒺藜、拒马等障碍,如何挡得住这六万精骑! 此战必胜! 同时,望楼之上的高诚也轻叹一声:“胜了!” “来人,大纛移至车乘,所有将校随本将,移步军前。” “再传令宋斌,观本将大纛。大纛至前,立即依策行事!” “传令左军,三军奋前,无需顾忌中军,只管冲杀葛陂!” “传令右军,各部将士,唯吾命从,大纛所指,将旗所向,尽杀之!” 道完军令,高诚阔步走下望楼,亲卫早已准备战车,恭候良久。 驭者在前,阎行请高诚登架后,手执长矛,肃身于后。 左侧大纛稳固在战车中央,左右数十辆战车护卫,更有精骑游走两旁,甲士围护四周。 高诚车架与大纛所过之处,无数将士闪开身形,大喝威武! 第201章 驱虎破敌 “大汉武威!” “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 羌骑在前,已至五百步。高诚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鼓舞士气,仅是大吼一声:“将士们,大汉必胜!” “嚯!” 随即大纛斜指羌骑,阵中早已准备多时的宋斌,立即领麾下士卒,拎着一袋袋不知何物的包裹,冲出阵前。 “三百步!” 后方三辆蒙着黑色素布的车架,由近百人手持长杆推动,缓缓而出。 “二百步!” 臂力已尽的弓弩手,忍着肢体的疼痛,再度前移,拉弓上箭。 “百步!” “扔!” 宋斌一声大吼,将手中未曾包扎的裹布丢了出去。距离不远,仅仅三四十步而已。 其麾下将卒,也尽是如此。 羌骑见汉军怪异举动,有些不明所以,继续向前狂奔。 突然,坐下战马猛地一顿,不再上前,低声嘶吼起来。 周围羌骑尽是如此,甚至有人因战马骤停,翻滚出去。 随后,三千余羌骑,一阵手忙脚乱,连连牵扯马缰。而那坐下战马,却是再不听主人使唤,上窜下跳,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敢向前一步。 前排骑兵骤停,后面数量更加庞大的羌骑,也是戛然而止,停下战马。 这也亏得他们是马背民族,不然的话,仅仅是这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不知道能造成多少人伤亡。 即便如此,羌骑在拉住战马的同时,阵型也全部被打散,有些部骑更是拥挤成一片。 与此同时,汉军阵前的三辆车架蒙布撕开,露出牢笼。 牢笼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中之物。 只见一头身高六尺有余的大虫,在笼中不断走动,血盆大口也是低吼不断。 而另外两具囚笼,则是两头更大的大虫卧在其中,一动不动。 “嘶~” 周围汉军将士见此,也是惊了一大跳,连连后退不已。 大虫,在汉人眼中,是祥瑞之兽。 可那也只是指雕刻而成,或是绘成的白虎啊,这等活生生的大虫,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想遇到。 毕竟,力能博虎者,世间罕见。 汉军看得见,羌骑自然也能看得见,相距不过四五十步,那威风凛凛的大虫,再显眼不过。 数百名亲眼望见大虫的羌骑,瞬间明白了坐下战马为何焦躁不安,停顿不前! 便是远处未能所见大虫者,也有人跳下战马,捡起那破包裹查看起来。 粪便? 不好,当是猛兽所出,怪不得。 “逐虎出笼!” 几名汉兵在长官的命令下,小心翼翼的靠近牢笼。 “吼!” 大虫狰目獠牙,冲着靠近的人类,一声怒吼。 汉兵顿时被喝的不敢再上前一步,两腿颤颤,出自本性的恐惧,让他们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就在此时,高诚身后的阎行冷哼一声,跳下战车。来到牢笼之前,抢过力士手中大斧,倒提靠近。 大虫冷眸视之,这人,好,你厉害! 看着这个之前活生生将自己敲趴下的家伙,大虫委屈的低吼一声,扭过脑袋,不敢相视。 自从两个月前,自己和父母安居乐业,没事逮个小动物嚼嚼,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直到一群人类闯了进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攻之下,父母死了。 而自己,还是个孩子的自己,与眼前这家伙大战八百回合,终是不敌。 咳咳,好,也就是那么一会,鬼知道这个人类力气怎么这么大! “哼!” 阎行冷哼一声,走到牢笼前,高举大斧,照着牢笼上的锁链砍起来。 大虫看着这家伙,更加委屈了。最近吃的好了,个头也长高了,可怎么就是感觉打不过这家伙呢? “砰!” 接连十几下的劈砍,锁链应声崩断。 阎行将大斧,随手一丢,转身离去。 周围汉兵,无不是惊讶的看着这位君侯身边的亲卫统领。本以为军中华雄,已是万夫之勇。不成想,这阎行居然亦有博虎之力。 “拉!” 锁链一断,两旁十几步外的汉兵,发力拉动手中粗绳。牢笼左右铁门,顿时大开。 大虫先是探出脑袋,怯怯的瞅了一眼那个人类,那个连头都不扭的人类。 “呼!” 仿佛叹了一大口气。 看到阎行远去,大虫飞跳岀牢笼,望着四方宵小,王霸之气顿现。 “吼~” 一声啸天长吼,震慑苍穹,远递四方。 对面羌人,无不是心神一震,在这短短片刻,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虫? 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比起羌人,其坐下战马的反应,反而更加剧烈。无数马匹扭头就往后面跑去,磕磕碰碰之下,使得数万羌骑直接陷入一团混乱。 大虫看了一眼四周,也是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人类吗? 怎么,怎么,怎么就那么多呢? 怎么办! “杀!” 处于中军的高诚,见老虎出笼,当即一声大吼。随你,大纛前指,战车飞奔而出。 周围战车、护骑、甲士、步卒尽皆散开阵型,怒吼着冲向对面羌军。 大虫被屁股后面的状况吓了一跳,一回头,正看见那变态的家伙,坐在战车上,朝自己冲了过来! “呜~” 一声低鸣后,大虫只好朝着羌族骑兵跑去。 “吼吼吼~” 连连怒吼之下,大虫飞奔上前,羌骑坐下战马彻底乱成一团,死命的朝后面跑去。 军中善射者,已是准备上前,可下一刻就被混乱的大军冲散。 “杀!” 高诚等人的战车,停了下来。能迫使这数百匹战马,追着老虎跑三十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趁着羌骑混乱,数万汉军杀入人群。 精锐的羌骑,只能一边奋力夹着马背,希望能够调整身形,一边挥舞着战刀,格挡来自背后的兵刃。 边章在大军正中,望着四万精锐骑兵,在短短不过一刻的时间内,从停下到现在的混乱不堪,一阵乱骂。 “到底怎么回事,前面发生了什么!” “回报统领,太拥挤了,令骑还没有回来!” “滚,汉军都已经掩杀过来了,要尔等何用!”边章气急败坏,拔出佩剑,一剑砍了那掌管令兵的羌将。 随后又挥剑指着副将,大声吼道:“去传令北宫伯玉,立即率部后退,闪开阵型。自左右两侧,准备冲击汉军。” “还有,传令各部,死战不退!凡擅自后退者,立斩不赦!” “是是是!” 羌将连声应是,生怕被发火的边章也给顺势砍了。 至于高诚,就只剩下悦色了。 羌军已经败了,想翻盘?不存在了! 自己准备两三个月,可就是为了这一击啊! 折损了近千名巴蜀壮勇,往返上林苑、骊山、五陵原等山林之中,就是为了收集这些豺狼虎豹熊所留下的粪便。 对于人类,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对于战马,啧啧~ 这还不算,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在骊山里,发现了三只老虎。一公一母,外加一个半大小子。 于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全都进了军营。 死去的两具虎尸,是用长安储存的冰块冷藏在窖中。直到战前,才取出来,放入笼车内。 至于那半大老虎,天天喂食肉类,也是长了好多,这才有今日之威! 嗯,感谢动物世界~! 第202章 溃兵百里 “报!” “回禀统领,汉军以猛兽干粪散布军前,恐吓吾等坐骑。又不知使了何等神力,驱逐大虫,冲击大军!” 一名令骑,惊慌失措的跑到边章大纛前,急声汇报。 边章此际已经冷静下来了,听着令骑回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那声大虫怒吼,已经将自己击溃了。 好你个高子明啊~ 真能忍! 回首望向前方,只见无数身披玄甲,罩赤衬的汉军,如同潮海一般,迅速涌来。 所过之处,自己麾下的羌骑尽皆消匿。 阵型全散,左右拥堵。 对于骑兵来说,没有什么情况比此时更加糟糕了。 数不清的羌骑,想要回身与汉军作战,却被自家人堵的调不开马头。也有人想要后撤,却死活挤不出去。更有甚者,已经放弃战马,与汉军展开步战。 不过,面对更加精通步战的汉军,散落的羌人只能引颈就戮。 “杀!” 汉军携带着阵阵高呼,手握狂刀,奋勇向前,拦者尽斩之。 “北宫伯玉呢,退出去没有!” 边章看了一眼后面,北宫伯玉的两万骑兵,还没有受到影响。右侧的李文候所部,受到的影响也不大。 若是撤退及时,或许还能走出三四万骑,还有回转的余地。 “统领,北宫将军正在后退整军。” “传令各部,奋力死战,拦住汉军攻势,等待北宫将军来援。” 负隅顽抗吗? 不,只能这样了。 绝对不能直接后退,必须要打下汉军的气势。不然纵是自己麾下皆是骑兵,溃败之下,损失一样大。 这些家伙,可不是正规军,他们仅仅是部族骑兵。士气一泄,铁定各自散去。 “败了败了~” 传令的士兵,正准备转身离去,传达边章军令时,左侧忽然传来一阵阵呼声,引人侧目。 边章也匆忙望向右侧,果然。 葛陂跑了! 五万黄巾兵在后,护着葛陂帅旗,缓缓后退。而前面血战阻拦北军的三万余黄巾军,见主力后退,当即一呼而散。 甚至,就连原本缓缓后退的葛陂军主力,也大受影响,迅速溃逃,生怕汉军骑兵追杀来。 左侧数里的旷野之上,黄巾军散漫一片,再无组织。 “报!” “统领,不好了,葛陂大军溃败,后方赵慈军败军也再度溃散。” 边章一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纵观三军,尽皆后走,败了! 汉军在后,交互掩杀,腰悬头颅,手提血刀,不甘人后。 葛陂一败,两万北军将士,拖着疲倦的身子,转向朝着即将溃败的羌骑大军杀来。 右侧,李文候所部诸军,也因战局不利,迅速收拢,向主力靠近。 而北宫伯玉所领的两万兵马,已经散成一团了。刚刚整顿好的大军,转眼间就被溃兵所携。大半的部族骑兵,在其头领的率领下,纷纷逃散,远离战场。 北宫伯玉手握佩刀,带亲卫已经杀了近百溃兵,可无济于事。 “传令二位将军,立即退兵!” 边章颓废的下达了这道军令,面色惨败。 信骑还未离开,周围诸多骑兵就立即调转马头,弃三军于不顾,朝着后方驾马而逃。 亲卫统领见势,正欲拔出佩剑,喝止兵溃,却被边章拦住。 “罢了,由他们去!” “统领!”亲卫一愣,不甘心的拱手行礼说道:“统领,末将护着您杀出去!” “不,你们都走!” 边章轻声说完,反而摘下皮冠,去掉甲衣,显出其内大袖宽袍。 “统领,吾等回到凉州,尚可再整兵与高贼一战……” “不,章已经败了!” 边章缓缓拔出发簪,取下皮冠,顿时千丝散落,凛如狂士。 亲卫还欲再劝! “走,汝等随章,忠心耿耿,章心甚慰。可惜,章无能,先是背祖忘宗在前,乱国遗祸在后,死不足惜!” “尔等忠士,尚有余力,穿过上林苑,往南走。南阳刚经战乱,去掉甲衣,混为黔首,可逃过一劫!” 说话间,边章身旁近百汉人亲卫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注视着自己的主君,默不作声。 “唉~” 边章叹了一口气,仰天长啸:“诸君相随,章此生无憾咦!” 言毕,披头散发覆面。 边章拔出佩剑,搭在脖颈,轻吟:“章,无言面对先祖啊~” “噗呲!” 身形落马,残余一气的边章,看着蔚蓝的天空,渐渐闭上眼睛,等待着血尽。 亲卫统领咬着牙,眼眸含光,下马取来大纛帅旗,覆盖边章遗体。 又亲手环抱其至一片空地,领诸亲卫跪地叩首。 “主君归去,吾等当随。” 拜毕,亲卫统领狠厉着脸色,盯着身后诸多亲卫。 “将军且后,卑职去矣!” 一名军官大吼一声,拔出佩刀,直入胸膛。 随后,其余亲卫或刎或刨,一应自尽,同边章去。 亲卫统领没有心急,凡是跪坐在边章遗体身旁,静静的看着四周大军溃散,为汉军追杀! 直到…… 数十名汉军围了上前! 看到眼前情景,汉军屯长立即着人后报上官。百余汉人叛军自尽身亡,此事非同一般。 叛军之中,能得此殊荣者,不过边章、赵慈、葛陂三人,余者皆不能。 而赵慈早已没于乱军之中,葛陂大军也已溃败,剩下的只有叛军首领边章了。 高诚很快就乘战马赶来,越过人群,来到边章亲卫遗体之前。 “嗨~” 最前方为旗帜所覆者,怕是边章无疑了。 “来者便是吾大汉安西将军!” 亲卫统领看到一身金甲的高诚上前,轻笑一声,问道。 “不成想,边兄竟如此轻率。壮士安心,边兄遗体,诚必不解之,当厚葬之!” “多谢安西将军!” 亲卫统领所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主君已披头覆面,焉能再使其身首两分。 高诚没有阻拦,看着那亲卫拔刀、自刎。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宁失孝礼,不失忠节! 这是属于亲卫部曲的荣耀! 高诚相信,若有一日,自己身亡,诸亲卫亦会如此。 生则从君,死亦随主。 “来人,收敛彼等,厚葬之!” “诺!” …… 自镐邑,过丰水,经丰邑,直抵鄂县,百余里之地,尽是溃兵。 无数降兵,在一队队汉兵押解下,回到临时驻营。更多的汉兵,在继续追杀着叛军。 那绵延百里的败途,旌旗、甲戈、尸体、降兵,散落一地。 数十万兵马,一朝之内,溃不成军! 第203章 丰镐大捷 一日一夜之间,关中局势顺变。 叛军二十七万大军,朝夕败亡。数万人战死沙场,几十万大兵溃逃。 余下不足六万的汉军将士,狂追百里,及近武功方止。 三日之后,各军各部这才回归镐邑大军营寨。 中军大帐之中,高诚与一应诸将,依旧在畅饮庆功。此情此景,已有三日之余。全营之中,也莫不过如此。 自长安发送来的酒肉,分发诸营,数万大军同贺。 这一战,足以让帐内所有的将军,名列青史! 征讨黄巾以来,以少胜多,对于汉军来说如同家常便饭。皇甫嵩南征北讨,所破黄巾之众,几近百万,斩首更高达数十万级。 可,照样比不得此战辉煌。 七万精骑,将叛军狠狠的拔了好几个档次。二十万黄巾贼,也不过是在此之上锦上添花罢了。 会宴毕了。 高诚刚回到内帐,便有人前来汇报战果。这一战参战人数很高,也使得统计战功、缴获,更加费劲。 “启禀君侯,吾军斩获已粗略统计出来,还请君侯一观!” 后勤官上前,取出竹简,便欲交付阎行手中。 “罢了,本将酒醉,不如由汝亲颂闻之,可否?” 高诚一副慵懒的模样,醉酒?那倒还不至于,好歹自己身为三军主帅,不想喝的话,没人敢灌自己。 “能与君侯颂功,卑职荣幸之至!” 后勤官表现的比高诚想象的还要激动,仿佛中了几百万大奖似的,掐媚之色溢于言表。 高诚也微笑点头示意。 “回禀君侯,丰镐一战,叛军聚众二十七万,更兼七万精骑。吾军将兵九万,阵而战之。得天子庇佑,君侯才溢,一战决胜负,溃兵百里。” “三军将士,奋勇杀贼,斩级八万八千级,俘获近十三万众,又得精壮战马六万匹,兵戈甲胄钱货无数,威震天下,兵凌四方。” 后勤官一言一语,听得高诚是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家伙挺会说的啊。 竹简上肯定不会如此写,毕竟那是公文,日后要交递洛阳。怎么可能允许有如此夸耀之语,不过,送给陛下的战报倒是可以这样写。 唔~现在正好缺个书记官,只是不晓得这家伙字写的怎么样! “贼势浩荡,战马十余万,勇士如云。然终不及吾汉军忠士,良谋勇将,明君贤帅。这才得以三万忠魂,取贼之覆灭。” “国士如此,实乃吾大汉之幸甚!” 最终,一句结束语,给这次华丽的汇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后勤官很满意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利,面色略带些喜意。想必,君侯定然会高看自己一眼。 果不其然,高诚一开口,便直接了当问道:“言论不俗,汝为何人?” “回禀君侯,在下五原李肃,字伟恭!” 嗯? 李肃? 莫不是那个劝说吕布弑父的李肃? 高诚仔细的看了一眼李肃,又问道:“诚见伟恭文采着实不凡,不知家世何如?” 李肃愣了一下,神色莫名暗淡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短短片刻之间,就心灰意冷起来。 “回君侯,卑职家世贫寒,能习字学礼,亦是受二老天恩。” 家世! 一想到家世,李肃就满不甘心。自己刻苦吗,刻苦! 不说满腹经纶,可行军布阵,诗经子集,杂家九言,自己尽皆涉及。 可偏偏因为家世不行,总是为他人后! “唔~原来如此,好!” 听闻李肃所言,高诚这才明白,原来李肃并非飞将军李广之后。也是,若是其为飞将军李广之后,又焉能出身区区一个后勤官~ 不言其他,仅仅是李广之后的名头,都足以让人待为上宾矣。 “本将幕府,尚未置从事中郎,不知伟恭可愿屈身事之?”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李肃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君侯问及家世,自己还以为君侯亦是常人。却不想,转眼间,君侯便欲征辟自己为从事中郎。 即汉制,将军开府,下辖司马、长史各一人。长史下又设从事中郎二人,左右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 而司马则主管幕府护军、将校,二者职位不高,却无不是幕府主将信任之人。 自己方至,便辟为从事中郎,得天之幸啊! “肃何德何能,使君侯如此厚爱!” “哎,伟恭所言何话,君胸有才华,本将亦是求贤若渴,还望伟恭莫要嫌弃从事中郎一职,位卑职轻啊!” “君侯此言差矣,肃出身卑微,安敢窥视高位。肃不才,稍有勇力,愿为君侯牵马坠蹬!” 李肃深躬鞠礼,颇是诚心。 “哈哈,言及勇力,军中华雄、阎行皆万夫不当。然诚用兵,稳重矣,好将兵,勇将有则美矣无则也罢。” “唯独这三军将校,治兵者亦有苏则、傅燮、夏育、张任等良将,独缺为诚处理繁物之人啊!” 说到底,高诚还是想要李肃转为文官。李肃口才善辩,文采亦有。只要多加宠照,忠于己心,日后也方便自己控制凉州。 如今,凉州各郡县主官,几乎尽为世家中人。偏偏自己手下治政人才稀缺,插不进手,心中实在不安。 “君侯大恩,肃没齿难忘!” 李肃没有再推脱,抱拳应声大喝,铿锵有力。从事中郎完全是与幕府主将绑在一起,君侯飞黄腾达,自己亦会水涨船高。 “好,伟恭快快请起,此时正有一事,需伟恭相助啊。” “君侯旦言无妨,职下定全力以赴!”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高诚笑了一下,略作玩作,继续说道:“此丰镐一战,如何报于洛阳,还要多多劳烦伟恭了。” 李肃眉头轻舒,看了高诚一眼,拱手言道:“君侯所命,职下这就去办。骤时,若有不妥,还望君侯多多训诫!” “不急不急,这几日来统计军中斩获,伟恭想必也劳累不堪。且先下去好生安歇,明日再言此事无妨!” “多谢君侯!职下告退!” 李肃退走后,高诚便携着醉意渐渐睡去。 一连六七日功夫,数万大军一直呆在镐邑军营。 送往洛阳的战报已经发去,快骑之下,想必也快要抵达洛阳了。 李肃的文采还是不错的,起码这一份战报写的都比自己强太多了。 虚报战功是不会的,高诚已经是天下名将,又岂会如此自辱名声。反倒是那多达十几万的降伏,高诚想请刘宏同意自己的看法。 洛阳城,广阳门。 一快骑,通过城桓,一路穿梭亭里,直抵内城。 “速速闪开,长安急报!” 此时,正值晌午,城门人流不息。快骑扬鞭纵马,速度丝毫不减。 一应黔首、富贵人家,或是闪开身形,或是拉走车架,让出道路。便是城门守军部曲,也出门驱散周边百姓,维持城门。 快骑穿马过城,直奔南宫而去。 行至宫门,依旧大声高喝,羽林郎未曾作阻,放其入内。 第204章 传报 “启禀陛下,长安传来急报!” 崇德殿内,刘宏正与一应朝堂官员,商论天下局势,亦或者说是在做交易。 四方贼众起事,背后必然有世家大族的影子。要不然,那帮宵小贼寇,又焉能做到同时响应。 对于世家所求,刘宏心中还是有点数。为的就是那些战场军功,来提携家族子弟,用老了的手段,哼! 这场交易,从天色未亮,直至此时,仍未罢休。 难以纠缠的点,就在于军中将校一级。 世家想予家族子弟谋些不差的位置,而刘宏不想让出这些手握兵权的将校职位。 放到黄巾起义前,大汉帝国的军队,掌握实权者便是校尉、都尉一级。黄巾乱后,这才出现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位实权四镇将军以及高诚的安西将军。 眼前,世家想利用此次机会,组建私自部曲,然后再求得官职,转变为正规军。之后,这些军队,只会听从世家号令,而不遵朝廷政令。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所抛出的砖石,用来引玉罢了。不过,自己可不会上当。 正当难解难分之际,一名在殿外候着的羽林郎将,躬身入殿,高声汇报。 “有何要事?” 刘宏眯着眼睛,轻言一句,回荡殿内。 “启禀陛下,长安战报,言安西将军于镐邑大溃边章三十万兵马!” “什么!” 刘宏闻言,当即拍案惊起,喜色洋溢于表,不敢置信,直言问道:“此事当真?” “回禀陛下,当真。长安来人,已送来安西将军奏报!” “速速呈上!哈哈哈~” 刘宏心中高兴,不自禁大笑起来,再望向殿下群臣,更是得意起来。 尔等诸卿,心中所期,无非便是边章大军得势,方可行那诡计。如今,高子明击溃边章,朕观汝等,还有何言可说。 哈哈哈~ 一名宦官阔步出殿,自信骑手中接过奏报,重返殿内。 “陛下,此便是安西将军奏报!” 刘宏没有说话,讥讽的瞥了一眼殿内诸卿,这才安坐下来,接过奏报。 奏报所言,尽是言及丰镐一战,辞藻华美,气势喜人啊。 “好好好!” 阅毕,刘宏喝彩三声,合上奏疏。 冲着殿下诸人,高声言道:“诸卿,数日前,安西将军于丰镐之间,决战边章。那边章逆贼,举精骑七万,步卒二十万,却不想为安西将军一战所溃。” “斩首八万余级,降俘无数,值此大胜,当与诸卿同贺!” “天佑吾大汉矣~” 杨赐拖着病体,老态龙钟,缓缓上前,由心而颂。 见杨赐出言,殿内诸人也只好苦着脸色,躬身行礼山呼:“天佑大汉!” 杨赐出身弘农杨氏,亦是四世三公之族。与当代世家中,声望极高。同时又博才多学,精通史集,名闻海内。 不过,其一心忠汉,皇室与世家僵持十余年,而不生大乱,杨赐可谓功不可没。 刘宏带着感激,端视着这位老太傅。今日朝会,本没有知会其人。毕竟,夹在中间,委实左右两难。再则,老太傅身着伤病,宜需静养。 “杨爱卿,快快起身!” 刘宏急忙虚扶杨赐,示意其回案端坐。 “陛下,安西将军如此大胜,解吾大汉之忧,不可不嘉啊!” 杨赐不知抱着什么心思,转头谈论起对于高诚的封赏起来。 刘宏眉头一皱,有些迟疑。高子明,两面之刃,或可伤敌,亦或伤己。 这次大胜突如其来,自己脑海中完全没有头绪。封,就只能加镇西将军权,兼其开府之宜,西北边地尽归其握。 不封,又如何向天下将士交代? 如此大胜,主帅无一封赏,其余三处平叛大军,还能全力以赴的去平叛? 不过,老太傅既然提起此事,想必心中定有计较。 “杨爱卿有何建言,还请教朕!” “陛下,安西将军年岁尚虽轻,然文韬武略皆非常人比拟。假以时日,必为吾大汉之梁栋,陛下之持仗。” “高子明岀于凉州,长于边郡,深受其父教诲,忠于国事君上。陛下不若加其镇西之位,万户之侯,再嘉其高堂,怀以厚恩,感于高门,必成佳话!” 杨赐话语说完,刘宏不由陷入深思,莫非老太傅认为高子明足以为信?还是说,又是一场捧杀之局? “爱卿所言甚是,朕稍后熟虑,必不负忠臣国士。” “陛下英明!” 久沉宦海的杨赐,心中明了刘宏所念,却也不再多言其他。自己已经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这天下事,也只能维持到此了。 高子明西线大捷,顿时让崇德殿内的争讨不下消弭不见。 诸臣退罢,刘宏又寻来熟知兵事的蹇硕,商量如何调动高诚麾下各部兵马。 于此同时,绣衣使者也加急送来一封密报。 “且看看,如何?” 刘宏将密报,递给蹇硕,紧接问道。 蹇硕看完,沉默了。 由北军司马赵显、三河精骑统领盛珨领北军归洛,转而支援东线战场的皇甫嵩。而其余兵马,进入凉州,继续追缴西羌残贼。 同时,以十余万黄巾俘虏,押解凉州,充实边地,屯田供应军需。 嗨~ 蹇硕叹了一口气,高子明之心,已彰显无疑。 刘宏也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反而愈加平静,回忆着自登基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之事。 这天下,当真无一国士啊! “陛下,安西将军,或是为凉州战局所虑,未必有他心啊!” “那便传令,将所有俘虏,尽皆枭首,充作军功!” “还有,加安西将军为镇西将军,俱开府,封秦亭候。” 刘宏没有去听蹇硕的话,目视前方,与身边蹇硕说着对于高子明的封赏。 迁虏屯田? 高子明啊高子明,汝当真想要拥兵自重吗? 加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些都无妨。毕竟,凉州偏僻。就算是高子明再用兵如神,没有粮草积蓄,亦是不堪一击。 可聚兵屯田,这就犯忌讳了! “陛下,杀俘不详啊。此际正值四方平乱,若是传闻出去,怕是于战事不利!” 蹇硕迟疑了一下,还是提着胆子,向刘宏谏言。 “无妨,高子明杀的俘虏太多了,再多一些也无关大局!” 第205章 这天子 丰镐大捷,迅速传遍司隶各郡。 尤其属洛阳周边百姓,更是举足相庆。边章三十万大军,聚兵长安,生怕那羌胡贼寇,攻破长安,杀到洛阳来。 如今,贼寇被安西将军一战击溃,西侧无虞矣。 有识之士,更是对高诚再度刷新感官。 天下名将者甚多,终大汉数百年,一战破骑十余万者更是多不胜数。然,斩羌首四万余级,这就恐怖了。 当年段颎数年平定东羌,大小数十战,也不过才斩首五六万级,就使得东羌威风不在。 西羌部族众多,青壮善骑者亦不在少数,可也顶不住如此大的损失啊。 凉州之战中,杀了十余万羌人,精骑近两万。美阳一场大战又是斩杀数万,现如今丰镐一战,再斩四万。 这~ 西羌被高子明杀的还有青壮吗? 当真厉害! 凉州之士,唯段颎、高诚二英雄也! 丰镐大捷,最重要的便是提起了大汉帝国军民心士气。 两月之前,大汉四面尽是叛军,甚至一度威胁洛阳八关险隘。军民心气不断降低,还好皇甫嵩三人没有负了朝廷厚望,连连胜战,这才止住颓势。 而高子明这一战打的更加漂亮,也更加激奋人心。所有人都知道,中原叛军不成气候,唯独边患,让人心忧。 其次,西方战线大胜,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北军,便能迅速调往其余方向,加快平定叛军的步伐。 数日之后,朝廷赏赐制诏以及大军调令,来到镐邑大营。 镐邑大营外,战场早就打扫干净了。死尸尽皆焚烧,残破甲胄、旗帜,也都收之一处。 唯独那旷野上的血红,久久不褪。 数日来,三军将士每日马肉、美酒供应,又兼大胜鼓舞,个个昂扬挺胸,睥睨天下。 天使到来,让数万将士,心中再添三分喜色。 血战过后,论功行赏,便在此际。 普通将士以及底层军官的叙功,是由高诚来批拟,然后统计下来,上报大将军府,由大将军府审批后,报予陛下,最后赏赐才会发送下来。 而主要将领的叙功,直接是由大将军府探讨之后,交由陛下审批,下天使传达。 制诏很长,几乎麾下诸将,皆有封赏。 招待完天使之后,一群人便聚集在高诚大帐内,欢声笑语。 “恭贺君侯,拜镇西之位!” “不错,下回再见那皇甫老儿,看其还如何猖獗!” 夏育荣获平西将军,都乡候,成为军中仅次于高诚的大将。心中霎那间明白了许多,也再度低下眉头。 其次是苏则、傅燮二人,因为高诚的关系,苏则拜为安远将军,都亭侯。傅燮则为平远将军,都亭侯。虽然仍是杂号将军,可俸禄提升了,还有了侯爵之位。 大汉帝国的官职大小,看的是俸禄,没有品阶。 其余诸将也多有赏赐,只是再无人封侯罢了。 又是一番庆贺之后,高诚与苏则、傅燮二人,回到内帐。 “大兄,陛下密诏,命吾等尽杀降俘,某该如何是好啊!” 高诚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开心,先是宣诏加官进爵,后又密诏杀俘。看来自己想要收纳这十余万青壮的心思,陛下容不了啊。 苏则紧盯着数年未见的义弟,一字一字的问道:“子明,汝意欲何为?” 高诚扭头一愣,正见苏则面色严峻,横眉紧皱,凝视着自己。 “唉~大兄以为天下局势何如?” “天下局势?”苏则低吟一声,转而说道:“这天下有何局势!吾大汉武威雄布四方,些许宵小不足为虑!” 高诚嘴角一撇,有些无奈,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啊。 起码,眼前根本不可能跟苏则说大汉的天,再有几年功夫就塌。 先不说苏则信不信,自己要是真如此说,怕是两人的关系就要生出裂痕了。 “大兄~” 高诚迟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则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口中言道:“罢了,子明,为兄知汝欲拥兵自重,雄据凉州。可汝当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局啊!” “大兄安心,弟心中自明,只是还需大兄多多相助!” 苦笑一声,高诚只好出言,看看苏则的意向何如。 “左手君国,右手兄弟,则两难矣!” 苏则更加难受好吗,一边是深入人心的四百年炎汉,一边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 唉~ 而傅燮,身居高诚之侧,不发一言一语。高诚许多秘密谋划的事情,自己都晓得,怕是已经脱不得身了。 不过,既然事到如此,傅燮相信,子明不会心无长略! “大兄,三弟,吾等还是商议一下,如何解决那么俘虏!” 傅燮打破高诚与苏则之间尴尬的气氛,继续说着:“子明,若依陛下之言,尽杀降俘,怕是于吾等兄弟不利啊。” “不错,自古以来,杀俘不详。十几万尽坑之,日后谁人还敢再向子明投降。更何况,这其中多是贫苦黔首,万万不能杀啊!” 对于刘宏的命令,苏则有些不满。天子担心子明拥兵自重,不想放十余万青壮俘虏进入凉州,为子明所用。 同时,又以坑杀之令,试探子明,确实一举两得。可,这些俘虏,在数月前,大多数还是活不下去的黔首,缘何转嫁于彼等? 高诚沉思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言道:“杀!” “三弟!” 苏则愣住了…… 傅燮也不敢置信的盯着…… “杀!不杀,吾等怕是连凉州都回不去!” 高诚想了一遍,赵显、盛珨二人怕是已经得了密令,应会防范于己。 关中兵倒还好说,马腾虽不是亲腹,也也未必有胆量动兵。其余关中兵马,几乎都随自己征战已久,当会选择中立。 自己手中所拥有的凉州兵以及巴蜀兵,尚有三万余人,还有六千精骑。击败北军不成问题,只是那可就真心撕破脸皮了。 再则,就算是击败北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长安城。凉州偏僻,尚有北宫伯玉、李文候、韩遂等人,没有朝廷发运辎重,无需半年,便会不战自溃! 所以,只能杀了! “要不,行偷梁换柱之策!挑选其中精壮掩之,除了吾等三人,无人知晓降俘具体数目!” 傅燮定睛看向高诚,道出心中想法。 高诚摇了摇头:“不妥,留得少无用,留得多军营之内可藏不住。” “或可,吾等将陛下要尽坑降俘的消息,传到俘虏营内。再指使其暴动逃乱……” 听着苏则的话,高诚嘴角狠抽了两下。这位大兄怎地就成了菩萨心肠,总想着放了这些俘虏。 要真按照其所言,那自己硬顶着陛下的怀疑,费劲苦心的布局,为了什么? 就为了把俘虏们抓起来,然后再放着玩~ 第206章 廖化 两日后。 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动土、破土、安葬! 六万余汉军将士,尽皆出营,分布俘虏营四周,严阵以待。 而后,骑兵侧翼集结,随时准备出击。 高诚端坐点将台,布置酒水、三牲,一身常服披挂,神色淡然。 汉军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俘虏营内十余万人的骚动。 精兵四布,战阵相连,弓弩架备,戈矛遥指。如此情景,他们以前没有经历过,可也一样猜测出汉军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杀俘! “狗贼,高子明怎敢如此,不怕天怒人怨吗!” 何曼气呼呼的指着营外汉军大骂,尤其是中军大纛所居之处。 旁边的兄长何仪,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此时说再多也没用了,技不如人,三十万大军惨败高子明之手,已成案板之鱼肉。 “高子明名闻天下的一战,便是在巴蜀之地的葭萌关外一战。其后,杀俘数万,积尸首十余万,堆砌京观。” “其后,又于宛城外,坑杀吾黄巾义士数万人,可见此人本就是残暴好杀之人。” 何曼右侧,一名俊秀少年,突然站了出来,与何曼说道。 何曼听得一愣一愣的,葭萌关一战,自己不知道。反正,就晓得这高子明乃是天下名将。而此时方知,其亦是嗜杀成性。 黄巾降俘虽然骚动,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有所异动。那严阵以待的数万汉军,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证明了,他们天下无敌! 一场大战,委实杀的人心惶惶! “唉!” 廖化叹了一口气,抬步朝着营外走去。 …… 韩五,一名四十多岁的老行伍了,出自北地边军。 从军二十年之久,斩的首级不计其数,早就因功升至军候,手底下管着二百多号弟兄。 丰镐大战,自己又是立了一些功劳,不过恐怕是升不了官了。毕竟,再往上就是司马、校尉一级。 没有丝毫点背景的自己,估摸着也能升为公乘了。 再往上就是高爵,除非是立下泼天大功。比如大军攻城时,主将许言先登者升爵。或是大战时,斩下敌军主将首级。 可惜了,这些都很难。 只是,韩五现在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后继无人。 出身边地,父母妻儿,早就在一场来自鲜卑的打草谷下尽皆故去。不然,自己又岂会当这二十年的厮杀汉。 为的就是报仇雪恨,杀胡! “军候,营内出来一人!” 手下一名屯长,指着俘虏营大门,打断了作思的韩五。 韩五顺势一望,只见一名个头不大的小子走了出来。 哼! 冷哼一声,韩五手臂一摆,周围二百多名弟兄,猛然一顿,拔剑挺戈。 说实在的,韩五对这次行动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不如自己在帐内酣睡呢。 杀俘? 唉~哪里用的着这么大阵仗。 围着营寨,扔些湿柴,引燃之后,要不了几个时辰,十万人都得熏死在营内。 现在? 且,后面还在挖坑呢! 要挖装下十万人的坑,打算挖多久~ 当然,韩五心中没有一丝对君侯的不敬,只是感觉有些麻烦而已。 “三十步,此人再敢上前,杀!” 韩五与身边屯长下了一令,转而闭目养神,视营内十万俘虏为无物。 “诺!” 廖化面对汉军阵势,反倒是怡然不惧,虎步生风,来到阵前。 刚至三十步外,一矢射入脚下土壤内。 廖化面色不变,颔首看了一眼箭矢,又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一名汉军军官。 “回去,想死也无需着急!” 廖化没有回话,抬步向前。 汉军军官手一挥,身后数名将士取出弓弩,瞄准行进中的廖化。 三十步的距离,绝对能够将这个少年的身躯射穿,必死无疑! 军官手势正欲下挥,却是被韩五一把扯住。只见韩五眯着眼睛,看着阵前少年,颇有些欣赏,口中言道:“发矢,中其左肩,莫要伤其性命!” “唔~军侯是看上这小子了?”屯长听韩五说话,笑着开了句玩笑。 “嘿~”韩五喜上眉梢,嘴角微扬,拍了一下手下屯长的肩膀,继续说道:“这小子,面对数万大军不惧,胆色非凡,是个好苗子啊!” “也是,俘虏营内,十余万人畏吾汉军将士如虎,这少年当真难得一见!” “行了,注意一下!” “放心军侯,某也射艺也不差!” 韩五点了下头,继续端望廖化。 廖化怕吗? 怕! 数万汉军,军阵森严,多是虎贲之士,杀人如麻。 可那又如何? 营内十万人的性命,又焉能一朝之间,尽皆没去。 或许,自己的想法能够救一下这些人,也能为自己的晋身之资。 “噗!” 廖化身形一顿,咬着牙,扭头看了一眼肩上入肉的箭矢。 眉头微皱,继续向前。 “中右肩!” 韩五嘴唇动了一下,再次言道。 “诺!” “嗖!” 一箭飞过,正中廖化右肩。 廖化再度顿住身形,捂着左肩伤口的右臂,也垂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两名头顶插有赤羽兜鍪的汉军军官,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这算是考验吗? 还是说,真的会死? 仅仅是迟疑一下,廖化便再次踱步上前。进是死,退亦是逃不过屠戮,还不如拼一把。 “军侯?” 屯长微笑着看向自家上官,韩五神色飞扬,说道:“不错,委实不错。行了,着两个弟兄,照顾一下。顺便问问这小子,自己一个人跑来干嘛,真不怕死?” “诺!” 军阵散开,两名汉军将士当即上前,扶着廖化归入阵中,遣医者治伤。 屯长走了过来,看着正蹲在地上,任由医者包扎伤口的廖化,不禁笑了一下,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廖化看了眼这军官,头一扭,没有说话。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开弓射的自己,现在又出来装好人了? 屯长嘴角一抽,嘿,这小子,还倔起来了。 “不说是,行,来人!把这家伙一会给乃翁送回俘虏营去!” “诺!” 身后两名士兵紧绷着嘴,应了一声,配合着屯长吓唬这小子。 “某,廖化!” 廖化一听果然心急,赶紧开口说道。不过,这一脸气愤的表情,足以显其内心。 屯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嗯,廖化,汝冒死入阵,所为何事!” “为了俘虏营内十万性命而来!” “呵~” 屯长讥讽了一声,便是周围其余将士也都面带嘲笑。 杀俘,是当兵的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因为一般情况下,杀俘所获首级,是会平分给所有将士。那可是首级啊,也是战功、钱货、耕田,谁都不会嫌少。 再则,主帅安西将军已经下达了杀俘的军令,三军将士无不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军令既下,又岂会因一未冠少年所能改之? 第207章 雄中雄 “小子,莫过自大,汝一少年,何能决十万人之生死?能决者,唯君侯尔!” 显然,出身北地边军的屯长,对于同样凉州人士的高诚充满了崇拜。而在其话语落后,周围不少士兵也完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廖化苦笑了一声,同样点头默认。这就是事实,眼前的局势就是,高子明能一言决此十万人之生死! “化孤身前来,有言谏于君侯!” 廖化忍着双臂的伤痛,应是拱手一礼,恭敬说道。 屯长轻笑一声,无奈说道:“小子,别说是汝了,便是某家,想要求见君侯,也未必允之。君侯天纵贵胄,岂是吾等言见便能见之?” “化有救十万人之策!” 廖化不甘心,继续说道。 屯长好不唯一,当即回绝:“救十万人之策?笑话,汝这孺子,置吾等三军将士于何地?弟兄们谁不需要首级充作战功!” “这”廖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半月之前,大家还是战场上的仇敌。汉军能够容忍俘虏半月之久,已是属于罕见了。 首级,战功,这就是汉军将士所需要的。而自己要做的,却偏偏背道而驰。 “小子,某家长官,见汝胆气不小。汝若愿意,便随某走,或可得一活命!” 廖化抬起垂下的头颅,看了一眼这个军官。 活命的机会? 那营内的十万人怎么办? 难不成,都要死于此地吗? 安西将军,又岂是自己想见就能见到? 屯长没有再说什么,手挥了一下,身后两名士兵,立即拉起廖化。 军队里,谁管你一个小子愿不愿意! 廖化也没有反抗,任由两名士兵将自己拽起,朝着前面走去。 没多久,廖化就见到了韩五。 韩五摆着脸色,严肃不已,紧紧盯着廖化。 而廖化也端望着这个汉军军官,看来便是此人在方才,留了自己一命。 “军侯,这小子,卑职已带到!” “嗯!” 韩五点了下头,瞥了廖化一眼,直接说道:“小子,从今天开始,跟在某身边,为一亲卫,不得有误!” “好嘞!” 不等廖化作答,旁边的屯长却是笑嘻嘻的应了下来。随即就让人拉着廖化下去,准备换上汉军甲胄。 毕竟,眼前是特殊时期,廖化穿着布衣,头上还裹着黄巾呢。要是被北军那帮孙子看到,又是一件麻烦事。 廖化一脸懵的被两名汉军将士挟裹了下去,想要反抗,偏偏两臂尚且疼痛不已,只得口中大呼:“某要见安西将军,某要见安西将呜呜呜!” 一听廖化鬼叫,士兵可不会客气,当即不知从哪抽出一块破布,硬是塞到廖化嘴里。 韩五抽着嘴角看了一眼身后,又回首看看手下屯长。 “啊哈哈~军侯,这小子有点倔,非要去见君侯!” “哼,一会派人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诺!” “君侯,午时已到!” 阎行拱手一礼,冷漠的朝着身前高诚禀报。 “嗯,开始!” 高诚呡了口酒,轻声下令。 “诺!” “君侯有令!着赵显、盛珨二位将军,领北军将士入营!” 阎行朝着前方传令官大吼一声。 令官当即遣人下去通报赵显、盛珨。 当赵显、盛珨得到军令后,洋溢着狠辣的笑容,指挥者麾下一万八千余将士,缓缓出阵,朝着军营而去。 这些都是安排好的。 赵显、盛珨再过几日就要回师洛阳,然后支援东面的皇甫嵩。而这十万颗首级的战功,高诚不打算收。天子欲使自己杀俘决于关东,自己可不能如此自暴自弃,总要留条后路。 杀俘者皆是北军将士,如此一来,日后自己总有说法不是。 而赵显、盛珨也满怀欣喜的接受,这个功劳不算小了,足够二人再晋身一级。 杀戮的过程很是枯燥。 俘虏营原本就只有一圈栅栏相围,轻而易举的就被骑兵用套索给拉倒一片。随后北军将士顺着缺口列阵前进,刀盾兵、戈矛手在前,弓弩手在后。骑兵环绕军营,时刻防止有俘虏趁机逃脱。 十万俘虏,人数虽广,可心气早就在半月之前,被汉军杀了个精光。 面对挥舞着屠刀走来的汉兵,一群群的俘虏不断后退,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直至退无可退。 “杀!” “杀!” “砰!” 弓弩手尽情的发着箭矢,射翻一片片人群。 而刀盾兵和戈矛手,依旧在向前推进,每走一步,脚下都踏着数十具尸身。 反抗? 俘虏的反抗,在北军将士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跑两步都能摔趴下的人,面对甲胄俱全的汉军,能做什么反抗! 汉军不缺粮,可高诚还没傻到把粮食喂给这十万人。真要是让俘虏们吃饱饭,就真成了定时炸弹了。 一日一饭,堪堪果腹,使得不会被饿死。 这就是俘虏营的情况,人道主义,现在可不吃香! “杀!” “啊!救命啊!” “求求你们,别杀了!” “高子明,汝这屠夫,不得好死!” “杀!” 俘虏营内,杀声、骂声、哭声、惨叫声、求饶声、嘶吼声,绵延不绝。 高诚端着酒樽的手顿了下来,一樽酒,及至胸口,却再也抬不上来。 默思良久 “唉~这世道!” 最终,高诚叹了一口气,端着酒樽,将其中酒水,洒到左侧地上。 “杀人者,人恒杀之!” “哈哈哈哈~” “君侯?” 阎行担忧的看着高诚,有些不知所措。 “无妨!彦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高诚笑完,转头微笑着冲彦明说道。 阎行神色一禀,问道:“末将不知何言,请君侯教诲!” 高诚收起笑意,望向屠戮中的军营,口中说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嘶~” 高诚语气温和,可在阎行听起来,却是寒毛林立。目光看向君侯,有些不敢置信! 而高诚说完,偏是转头一视,于阎行目光对立,轻言续道:“诚,谨不知何时能成那雄中之雄!” 回首高歌: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君不见, 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 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 狮虎猎物获威名,可伶麋鹿有谁伶?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 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 放眼青史三千年(原为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莫要骂慕寒抄袭,嘿嘿,查到这个男儿行,读了好几遍,真爽,与大家再分享一下!感谢仇圣前辈给生在和平年代的我们,留下一篇激奋人心的辞藻。) 第208章 无题 廖化目瞪口呆的望着俘虏营的方向,嘴角颤抖不已。 眼前只能看到一排排的汉军士兵,严阵以待,旌旗凛凛。望不见那恢弘残破的俘虏营,也看不见那惨烈的杀戮之场。不过,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声,无不在诉说着汉军开始了屠杀。 “怎能如此,怎么能此啊!” 廖化有气无力的低吼了两声,捂着面庞,蹲了下来。 比起廖化,周围的汉军将士,则是怨言载道。 杀俘的只有北军的人,也就是说,其余人都分不到那些首级啦? 怎么能这样嘛! 大家伙辛苦了大半天,感情就是来看场子的? 不少士卒都询问身边的官长,神色之间,都带着对首级的渴望。不过,他们的屯长和军侯,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北军这帮狗贼,匹夫!” 屯长冲着前面吵闹的俘虏营大骂了两句,回头不甘心的看着韩五。 韩五凝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多言无益。想必君侯也是迫不得已,切莫再言其他!” “嘿!”屯长气呼呼的拍了一下大腿,扭身离去。 留下韩五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前方。 看来,杀俘这件事不简单啊! 自己等部下多是凉州兵以及关中兵,论起与军侯的亲近度,绝对能甩开北军。而所有人都知道,君侯治军虽然,可对麾下将士绝对不差。更不用说属于亲信的他们,以及一衣带水的关中兵了。 现在,十万颗首级,看起来好像全都归了北军。 这可不是君侯一向的做法啊! 想了一会,韩五再度哀叹一声,可惜了,这些军功是没自己等人的份了。 天色渐渐落幕,夕阳西下。 诺大的俘虏营内,厮杀声暂时停止了,只余下那数不尽的哀泣、咒骂! 十万人。 再不济也需要动刀子杀! 这么区区两三个时辰,根本不足以完成。 高诚也早已起身,来到阵前。 十万青壮啊,可惜了! 此次与西羌持续长达近十个月的战争,早就将凉州打烂了。关中之地,还算好些,只有渭河北部一带受损严重。至于凉州,自己现在都估算不出还会有多少汉家郎。 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战前,凉州虽然偏僻,可好歹也有着近七十万的人口,青壮男子不下十万余。现在,呵呵,恐怕也就自己手下这两万多壮儿,还有坚守凉州的两万丁壮了。 一战折损青壮近半,老弱妇孺更是不知凡几。 三千里凉州大地,想要恢复到战前,没个二十年根本不可能。 而这十万俘虏,自己原本就想全部迁到凉州,补充边地,也好为日后占据凉州,作以打算。可如今,迫不得已之下,尽皆坑杀,难喽! 看来自己也只有早做打算,吃下三辅之地了。不然,面对实力无比强盛的关东、河北、两淮、青徐,不好打! “二兄,待到北军回师洛阳后,便开始宣传!” 傅燮点了下头,只声应道:“子明放心,此事易尔!” 用这十万战功,挑开关中兵与北军的间隙,便是高诚的打算。 现在或许没用,可等到天子山崩,群雄并起之际,关中兵自然而然就知道该选择谁。同时,自己进入三辅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不过,高诚可不像傅燮那么乐观。 三辅之地,势力繁杂,尤其是关中世家,也多不容小觑。 “走,吾等先回,这里交给其他人即可!” 高诚轻声说完,再度望了一眼黄昏下的军营,扭身离去。 身后阎行、傅燮等人相随,策马自阵中通道,涌向后方,直奔镐邑军营。 次日晚间。 赵显、盛珨回营复命。 得了十万首级的战功,两人自然是欣喜异常,笑口常开。 一入高诚中军大帐,赵显、盛珨就拱手行礼言道:“末将见过君侯!” “嗯,二位归来,看来已是完成军令啦!” 高诚神色平淡,嘴角强带了点微笑,与这两人回了一句。 “末将等还要多谢君侯成全,君侯厚恩,无以为报!” “无妨,二位将军随某征战凉州,复战三辅,劳苦功高。更兼陛下与二位将军,信任有嘉,吾等同势,诚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事之!” “君侯真忠臣也,待末将归洛,定要向陛下进言,以表君侯忠心!” 赵显接过话语,拱手道来。 高诚笑了一下,转而说道:“二位将军,劳烦一日夜,怕是早已疲倦,不若先去休憩一番。待到明日,本将亲自为二位将军贺功如何?” “君侯日理万机,吾二人如此晚间,尚来打扰君侯,还望君侯万勿怪罪啊!此际,军命已复,吾二人权且先行告退!” 赵显一样是微笑着托辞说道。 高诚点下头示意,而后,赵显、盛珨退出营帐。 两人一去,帐内便转出苏则、傅燮二人。 “这赵显未免太猖獗了些!” 傅燮一走出来,当即怒不可斥的说道,对于方才赵显的态度极度不满。高诚不论再如何说,那也是三军主帅。其北军尚未离去,便依旧要听高诚号令。 可这赵显,完全一副要与高诚平起平坐的态度,真以为有了陛下信任,就能平步青云? “二兄无需介意,丁点小事,不足道也。反倒是吾等下一步如何作为,二位兄长可能否助小弟思虑一番!” 高诚丝毫不为赵显的态度所惑,与傅燮劝言说道。同时,也道出眼前即将面临的一个难题。 天子刘宏擢升自己为镇西将军,依旧开府。可是,对于军队的指令,却是仅有调动北军归洛。那自己现在手底下的其余大军,该如何是好? “那李文侯、北宫伯玉二人,俱已返回凉州,重募兵马,与韩遂、李相如二人争夺河湟。吾等还是要早日回到凉州,先彻底剿灭羌人。想来,陛下也知羌贼不除,西疆难宁。” 说完,苏则顿了一下,思忖片刻,继续说道:“至于陛下未及下令,怕还是试探子明之意啊!” “大兄,陛下试探之意,某心中知晓。不过,小弟愁的还是李文侯、韩遂之流啊!” 第209章 国事 “昨天冀城传来消息,韩遂杀了李文侯和北宫伯玉,尽收其众。如今,坐拥陇西、金城二郡,威压周边羌部。又强征其丁壮,收敛边地散胡、马贼,聚兵不下五万,多为骑兵。” “同时,李相如手下尚有近两万步卒,分守陇西各地。还有那宋建,占据河关、枹罕一带,背倚西倾山,勾结存钟羌、白马羌、参狼羌等部,一样拥兵五万之数。” “吾等若击韩遂,唇亡齿寒之下,宋建必然引兵相据。如此局面,何以解之?” 高诚将昨夜收到的消息,尽皆诉与苏则、傅燮二人。 真没想到,这韩遂还真是厉害! 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怕是刚刚回到榆中没多久,居然就被韩遂给弄死了。 原本还打算坐观李文侯与韩遂斗法,自己成渔翁之利。现在看来,需要尽快赶回冀城,免得为那韩遂所乘。 苏则凝着脸色,阴沉不已,谁都没想到情况会急转而下。 “若是趁韩遂整顿兵马之际,吾等迅速赶回冀城,奇袭击之,何如?” 傅燮在侧,口中言出一策。 “不妥!”傅燮话音刚落,苏则便开口,继续说道:“镐邑一战,军中缴获战马虽多,吾军回到凉州仍需要十日功夫。现在韩遂独大,其若是心狠手辣,足以在十日内,镇住羌人,为其所用。” “况且,奇袭太过冒险了!” 高诚顺便补充一句。 陇西、金城一带多是羌族部落,几万人马行军,肯定会被一些游走的羌人发现。这一点,军中斥候根本不可能做到完美。 若是被发现,中了羌人埋伏,可就真的惨了。说到底,自己手下主力皆是步兵,仓促间与骑兵交战,必败无疑。自己大军一溃,整个凉州都守不住。 而即便是突袭成功,面对多为骑兵的羌人,也扩大不了战果,最多也就是杀一杀韩遂的锐气罢了。 两相对比,完全是得不偿失! 不可取。 “突袭不成,就只能拖下去了!” 苏则板着脸色,接着说道:“北军回洛,关中兵亦须镇守三辅,能用之兵,不过区区三万余人。面对韩遂五万骑兵,还是不好打!” “不错,韩遂手下那五万人,少说也有两万骑是收自李文侯麾下。这两万骑,经战不少,颇是悍勇。正面交战,某只有三成胜算!” 高诚接声说道。 这便是李文侯和北宫伯玉,死的太快的弊处。 镐邑一战,逃走的羌骑,足足有三万人。李文侯稍微给力一点,都不至于让韩遂坐大。 “陇西、金城一带,产粮不多,养不起数万骑兵。而吾等据有汉阳、安定二郡,又背靠三辅,不愁粮草辎重。看来,也只能严防死守,耗死韩遂了!” 高诚听完苏则的提议,无奈苦笑了一下,说道:“大兄,如今已近八月,今年凉州又是颗粒无收。三辅之地要供养凉州二十万军民,哪里能存下粮草。” “即便是到了明年,凉州丁壮,尽皆从于军中。若是散去耕种,边防必然疏漏。而若是不散去,凉州还是收不了多少粮食。原本某还打算用这十万俘虏,进行屯田,好继续剿灭羌人。可如今,已是坑杀,两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出兵平定韩遂了!” 缺粮,就是整个凉州的现状。 去年天灾、战乱,凉州所收获的粮食,几乎全都消耗一空。而今年汉阳郡的耕种又被耽搁,能收获的粮食绝对不多。只有等到轮耕过后,来年此际,凉州才能做到自给自足。中间将近的一年的时间,只能仰仗三辅之地。 至于出兵打仗,最起码也要再缓一年,手中留些余粮才可。 当然,若是朝廷能够批下大量粮草,一切都好说。 不过,想到这,高诚就只能干笑了。 屯田尚且不许,天子又怎么可能给与自己大量粮草。眼前羌族大势已去,再怎么闹腾也仅仅局限在凉州一地,威胁不了司隶一带。 “朝廷当真视韩遂为无物呼?” 高诚所言甚多,可苏则却是听出其中关键,那就是至始至终,朝廷都没有出现在语句之中。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应会如此,陛下既然防范吾拥兵自重,肯定要做以枷锁。粮草的供应,会有,但肯定不足以让吾等出动大军平叛。” 苏则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吾大汉竟如此于斯,边患何时能靖!” 旁边的傅燮,亦是有感而言。 便是高诚,也无奈的低下头颅。王朝的崩塌,并非一日之积,亦非一人之责。 细数中国五千年,多少朝代、势力,末期之际,无不是勾心斗角成疾,结党营私成风。 东汉末年,也一样是如此情况。世家连结,对抗皇权,旁边还有时不时就搞大动静的皇亲国戚。 曹魏的世家势力与皇权斗争,东吴的王权争夺,蜀汉的党派之争,尽是如此。 没有人能够从此中拉开两帮人,因为两者的利益冲突太甚。同样,也就挽回不了即将崩溃的局势。 大汉可以扶吗? 可以,只要刘宏或者世家各退让一步即可。 但,世家不会愿意。他们一退,家族数百年的积累,便会朝夕间烟消云散。 刘宏也不会退让,他是皇帝,不想如同战国时期的周王室一般,虚置高阁。 朝堂上权利的纷争,使得大半国力,空耗其中。连带着诸路平叛大军,也是掣肘满满。 北线的卢植至今没有动静,原因就在于世家力量不甘心如此结局。东线的皇甫嵩,将黄巾贼寇赶出去后,停顿青兖,迟迟不与管承交战,也不过是担心功高震主罢了。 反倒是南方的朱儁等人,日子好过许多。荆北士族在面对荆南宗族时,出力繁多。毕竟,那好歹也是数郡之地,足够所有人吃个盆满钵满。 东吴四大家族,也是一直在侵蚀山越底盘,趁着这次大战,更是加大力度。 至于自己这边,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原先有着边章、李文候的威胁,作为权利争夺的焦点所在,刘宏自然是大力支持自己。而现在,西线稳固,两者便要将重心投入中原地区了。 或许是卢植,也或许是皇甫嵩。 亦或者,天子以北军为重,另辟蹊径。 第210章 回归冀城 次日一早,赵显、盛珨二人便领着北军将士,拔营东进。 与此同时,关中各部兵马,也相继离去,进驻长安诚,听候长安令樊陵的命令。 众多兵马一走,整个镐邑大营便空荡起来。 两万两千步卒,三千精骑,一场大战下来,损失不可谓不重。 进入凉州前,自己尚有一万身经百战的精锐亲信部曲,如今只余下一千骑兵。其余人都死了,步卒死在陇县,骑兵死在镐邑。夏育原先麾下北地、安定士兵,以及五千关中兵,兵力不下两万,如今只余五千来人。 苏则所领的河西四郡兵马,镐邑一战中倒是损失不大,尚有近八千人。巴蜀兵是损失最惨重的,两万人,余下八千人几乎没一个完好的。 两万五千人,还有两千多伤兵。 关中兵和北军也有伤员,都已经随军行进,未曾留在大营内。不然,那几近万余的伤兵,足够人看着头皮发麻了。 九万人,阵亡三万,存者六万,伤一万。 这便是一场丰镐大战,汉军的损失情况。 伤兵比阵亡的士兵要少,因为面对数以万计的骑兵,没有伤员能够躲过万马踩踏。仅仅是左翼的关中兵和巴蜀兵,就占了阵亡人数的一半。 其次,便是身受重伤的人,一样被计入战死行列。 救不回来。 这个感冒都能死人的时代,重伤,几乎就宣判了死刑。 高诚也无计可施。 军中只有止血药,效果也就那么一般般。但凡伤势重上一些,就根本挽救不回来。只有那些轻伤,才能得到下一步的治疗。重伤员?大多被战友送走了最后一程。 此外,冷兵器战争,伤员存活率真心不高。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治疗,战场之上,你推我攘,根本没有机会上前把伤员抬下来。而等到战斗结束,奄奄一息的伤员,早就一步踏进鬼门关了。 再次休整两日后,高诚上奏天子,移兵凉州。 三军尽皆乘马,用了足足半月功夫,这才赶回陇县。 而此时,天子刘宏批准动兵的制诏才堪堪送到军中。 陇县很残破,残破到野草横生,区区半年光景,这座雄伟的州治城池,就成了渺无人烟的鬼城。 在陇县停顿一日,高诚领诸军将祭奠了共葬墓。同时,又将数以万计的凉州汉儿英魂,请入其内。 “想当年,某出凉入蜀前际,共葬墓不过区区方圆四五里。眼下,数年光景,就已达方圆二十里。青山依旧,忠魂永存!” 高诚上了战马,回头不舍的望了一眼,这座恢弘的墓地。 苏则也侧目凝视,早早便听闻共葬墓之名,至今方得一见。战争的原因,使其雾色灰灰,可终究挡不住那震撼人心的忠魂义胆。 “三弟,共葬之墓,实乃天下之雄,唯有慕之!” “可其终究是伤怀之地!” 高诚颔首回身,紧接着大喝一声:“传令三军,兵入冀城!” “诺!” 令骑应声而走,奔驰三军阵前,口中不断高呼。 “镇西大将军令,兵进冀城!” “镇西大将军令,兵进冀城!” 声传二三里,三军尽闻。 高诚驭马先行,身后将校如云,甲士护持左右,旌旗遮掩四方。 “启禀府君,君侯大军已过陇县。” 一员小吏,俯身恭喝。 上座杨衡抬首,神色略有喜色,匆忙问道:“可知大军行进之途!” “回禀府君,大军行进,信使未曾告之。直言,三日后,便抵渭水岸!” “三日吗?” “好好,某已知晓,汝且先下去休憩!” “诺!卑职告退!” 待到小吏离去,杨衡这才放下喜色,转而愁眉难展。 凉州并不太平! 冀城六大世家,所占甚广,已经使得原先那些刺史府的官吏心怀怨念。并且,前些时日,刚刚传来消息,言是朝廷已经定好了凉州刺史为何人。 想必,如今也该从洛阳出发了。 嗨~也不知晓子明知不知道此事。 罢了罢了,大军一到冀城,什么魑魅魍魉尽会散退。 日后,凉州刺史到来,那也无需自己担忧了,有子明一人足以! 没过一会儿,阎忠与贾诩二人,也携手前来。 杨衡观此二人面色带有喜色,便知其已知晓子明将至的消息,也不禁再度展开笑颜,上前相迎。 “府君,听闻君侯即将归来,可是如此?”阎忠要比杨衡想象的还要高兴。 毕竟,自己来到汉阳郡的消息,恐怕君侯尚且未知。一场大战截断了三辅与凉州的联络,同时也使得阎忠心里一直有些疙瘩。 现在自己在汉阳郡内,不过是杨衡下属的一区区幕僚,实在屈才。 “自然是真!君侯于丰镐大败边章、李文侯等逆贼,如今归来,必定万民相迎啊!” “确实应当如此,也好让吾等凉州人士,知晓谁才是彼等依托!” “那吾等三人,便商议一下,如何行事!” “诺!” 三人很快就屏退左右,密谋相商。 九月十日,高诚引领大军抵达渭水北岸。 只要渡过渭水,对面不远便是冀城。 “报~!” 一名快骑高呼飞驰而来,行至大纛前,屈身相报:“启禀君侯,汉阳郡守杨府君,携凉州大小官吏,冀城百姓,出城列于渭水南岸相迎。” 高诚闻之,抬首相望,可惜眼前尽是三军将士,旌旗飞旄,根本看不见渭水。 “来人,移步前军。” “诺!” 主将身处中军,自然实在大军的环环包围之下,想要一观情势,还需得赶至前军方可。 快马行至前军,高诚这才得以虎视对岸。 果然,渭水南岸,人群相拥,红绸密布,多是庆贺之音。 而其中,又有一群人士格外显眼,着锦衣玉帛,戴进贤冠,佩印绶。 高诚望了一眼,有些搞不明白杨衡如此做法,是为何故。大军前来,也用不着鼓动全城百姓出城相迎。况且,这要是再传到天子刘宏耳边的话,怕是又要多生事端。 不过,事已至此,人都出来了,总不能再给撵回城内啊。 顺便着,再加大一下自己在凉州的威望,也未尝不可! “传令三军将士,整顿甲胄戈矛,务必干净整洁。稍后分批渡河,列阵相行,谁要是在父老乡亲面前,丢了吾凉州军的颜面,本将决不轻饶!” “诺!” 军令一下,全军躁动。 第212章 加以威严 阎行的剑,被高诚伸手阻下,停顿在杨逸眼前。 看着眼睛一毫之差的剑尖,杨逸瞪大了双眼,猛咽两口口水,亦不敢再多言半句。生怕镇西将军一怒之下,命身旁之人了结了自己性命。 可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 一人愤而出身,正义禀言:“将军欲肆意杀人乎?杨君话语虽有不当,可亦有理!” “将军身负天子厚望,执掌大军,驻守凉州,当尽心边事。杀胡令所效之者,旦有斩获,乃由刺史府作以封赏。将军焉能一言而决?不若等使君抵达冀城,将军在与使君详谈!” 一番话,说的高诚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不过,只是讥笑罢了。 说的真好听,先是说自己手握大军,不顾国事,仗势欺人。又言边将不得参与当地政务,还要自己等新任的凉州刺史? 笑话! 自己可是镇西将军,要镇西将军等小小的一个州刺史? 此外,自己真的如此,岂不是将那刺史与自己放到平等的地位。日后,什么事都要与其商谈,那自己还玩什么,玩蛇吗? 高诚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笑,指着身后渭水对岸的大军,看着两个可怜虫,又摇了摇头。 杨逸自然是明白了高诚手势的意思,不禁目光望向那数万锐士。反倒是另外一人,不敢置信的盯着高诚,不知说什么好。 跪地求饶? 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会将自己的小命放在眼中?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 高诚哀叹一声,轻声说道:“下辈子,别再出风头了,会死的!” 话音刚落,身旁阎行,猛地一剑送出,将杨逸头颅刺穿。紧接着,剑不离手,拔出顺势捅入另外一人腹部,随后枭其二人首级。 “传令三军,此二人欲图行刺本将,故请以节杖,枭首示众!” 说完,高诚从身后亲卫手中接过节杖,高高举起。 人都已经杀了,节杖来晚一点就晚一点,反正无关紧要。 “诺!” 很快,便有骑士,将这两刻首级穿在矛杆上,纵马奔走示众。 高诚目光一转,看向众人,言道:“何人尚有异言?” 一群人顿时惊惊赫赫,不敢多言,只有颔首拱手应诺。 “哼!” 高诚冷哼一声,扭头对着身旁阎行说道:“彦明,传令程银,校武!” “诺!” 阎行一去,高诚这才继续和杨衡笑颜叙话。 此后,所有人再看向这位年轻的镇西将军,都已带上敬畏的神色。 狠辣果决! 却并非坏事! 时值天下局势混沌,唯有心狠手辣,坚毅果决之人,方为大器。 仁义是好,可但凡心善之人,多是迟疑无断,也最是容易为敌所乘。身家性命相托,自然还是要找一个能走得远的人相随。 再则,镇西将军对待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为人也并非暴虐无道之人。 “轰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打断众人的思虑以及谈话。 抬首相望,只见河对岸尘土飞扬,旌旗甲士尽是遮没其中,唯独那马蹄之声,踏破山河。 三千精骑,行至桥前,列阵驻马。 七尺高头大马,八尺凉州汉儿,丈长戈矛,玄甲赤衫。 一名名披甲戴胄的骑士,端着长矛,竖立起来,形成一片矛林。身上甲胄更是血色暗淡,腥臭冲天。 “列阵渡河!” “嚯!嚯!嚯!” 齐声高喝,气势如虹。 渭水桥不宽不窄,足以容纳五名骑士并行同进。 打头的五名骑士,披着血迹斑斑的战袍,昂首挺胸,握着手中长矛,目视前方。 过桥之后,静待余下袍泽而来。 三千精骑,很快就全部过桥,集结在数万百姓的眼前。 依旧是一伍成排,成六百余行,作数里长蛇阵。 自东向西,一眼不可观其尾。 齐齐慢步而进的骑兵,马蹄声带着节奏,一下一下拍打在围观百姓的心中。 望着那浑身血迹尚存,巍然不动,倨傲高冷的甲士,所有人无不是心怀敬慕。 便是马上骑士,在这一刻,也尽情的享受着赋于的荣耀,享受着万民羡慕的目光。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程银见势如此,中军行至高诚座驾前,不禁高声大喝。 周围骑士,也皆是如此。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大汉威武,君侯万胜!” 甲士如此,对岸汉兵及周围百姓,已是紧接着山呼海啸。 一时间,渭水南北,吼声震天。 “军威如斯,何人能及!” 高诚身旁,端望良久的杨衡,亦是心怀激荡,不禁为其喝彩。 “哈哈,府君过赞了,羌贼未灭,何谈威武。待到杀尽最后一名羌贼,再颂赞即可!” “将军高义,吾朝前有冠军侯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今有将军‘羌贼未灭,何谈威武‘。国士如此,何愁吾大汉不能再复当年之盛!” 冠军侯? 杨衡说到冠军侯,让高诚不由一愣。 冠军侯啊~ 记得天子曾言,收复西域,即赐冠军侯。 霍去病封狼居胥称冠军侯,贾复位列云台第三将,于光武帝功勋卓着,后除冠军侯。窦宪燕然勒石亦称冠军侯。 自己呢? 就凭靠着扫荡黄巾、击败羌人,收复西域,能当得上冠军侯的称谓吗? 那可是华夏五千年来,最高的荣耀啊! 便是班超、陈汤,定鼎西域都遥不可及,自己收复西域,怕是当不起。 或许,唯有击败三部鲜卑,至狼居胥山、燕然山,方可冠军! 杨衡见高诚唉声叹气,皱眉苦思,心知是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也是,眼前的高子明,好像亦是已达二十三岁。可比起那耀眼的冠军侯霍去病~咳咳,自古至今,有几人能及? 而武将,又有谁不希望自己也能如同霍去病一般? 可惜啊。 君侯与冠军侯同样天资横溢,用兵如神,偏偏所处国势不同。 冠军侯建功立业之际,正值国富民强,北伐匈奴,这才得以封狼居胥。而此时,国疲民倦,也只能扫荡宵小,不得北上出塞! “唉,当年夏育将军北伐鲜卑之际,君侯若能全军,必成冠军之业!” 杨衡想了片刻,最终言出此句,以解高诚之忧。 高诚回头看了眼杨衡,脑海中也浮现了夏育三路北伐鲜卑之事,低吟说道:“非也,北伐鲜卑,三路大军分出。虽利于速战速决,可亦使得鲜卑得分而破之,何人全军,亦不能胜!” 北伐鲜卑一战,这是大汉帝国自汉匈百年战争后,面对北方游牧民族,打的最烂的一仗。 三路大军尽出并州,可既然如此,为何不汇兵一处,再行出击。夏育引万骑,自高柳出,位于雁门之东。田宴出云中,亦是万余精骑,位于雁门西。 左右两翼皆是精兵强将,偏偏最关键的中军臧旻出雁门,领的是匈奴兵。 天哪~ 看到这,想都不用想,肯定要完。 南匈奴之兵现在要多废有多废,身处并州腹地,早就被训成了绵羊,居然用来当作中路大军。 事实上,檀石槐也不愧是雄主。 不仅一眼看出汉军的布略问题,同时果断的引主力大军击破臧旻。中路军一破,汉军左右不得相顾,亦只能取败归途。 同时,也正是这一战,折损了大汉帝国精锐的边军将士。并州边地一蹶不振,面对鲜卑只能坚守。甚至朔方、五原、云中、雁门日益被鲜卑蚕食。 至于河套地,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收回! 第213章 民情 大汉的威武之师,让冀城百姓看的意犹未尽。 回到城内,所有人无不在讨论着汉军将士的威风,或是四处与人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那些能过的下日子的黔首。至于数量不少的贫户,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战乱使得整个凉州地区的经济被打破,中国古代小农社会的体系,更是受损严重。 在去往郡守府的路上,高诚看到了不少的乞讨者。大多数是老人、妇孺、孩子,壮年劳力一个没见。 “杨叔,这些人” 高诚与杨衡走的很近,也换了称呼,看着路边的乞讨者,问向杨衡。 杨衡亦是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君侯,这些人多是自陇西、金城逃来的百姓。汉阳郡全面收复之后,本地难民大多归乡,只有这些背井离乡之人,无力生存,依靠乞讨求生。” 高诚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大满意,说道:“杨叔为何不施放粮草,救济其人?” “哪还有粮食啊,整个凉州大地都没粮了。君侯,大军粮草当是由朝廷供应?”杨衡苦笑道出实情,转而问向高诚。 两万五千余兵马,凉州是真供应不起来。 “嘶!”高诚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踌躇。 “仓禀之中,可还有钱货?” “钱货倒还有些,区区一百多万,又能做甚?关中、巴蜀皆受战乱影响不小,粮价高涨,达八百钱一石。一百多万钱,所能货者,杯水车薪啊!” 常年征战在外,高诚从来没有接触过政务,可也知道粮价高涨的后果。 东汉经济的基础便是粮食,或者说在这二世纪时期,所有国家都是粮本位制。所有物品的价格,都跟粮价息息相关。 粮价上涨,自然而然就造成了社会经济的通货膨胀。中国小农经济体系,在面对这中经济灾难时,抵抗力要更强,可不代表就能抗住。 就好比现在,粮价近千钱一石,其余物价也会上涨。百姓每年能有多少余粮?全卖了都买不起生活物资! 同时,粮价高涨,使得货币也会迅速贬值。由国家主导的上林三官五铢钱形成的货币体系,也会一夜之间全面崩塌。货币体系崩溃会,大家就会回到以货易货的时代。 然后,整个国家亦会随之崩塌。 大汉嘛,现在还不至于如此,只要战争一停,国内各地恢复生产,社会经济很快就会平复。 另外,大汉帝国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武帝后期,不比现在还惨?那才是一脚踏在崩溃边缘。 所以说,世族与皇室共天下,并非没有好处。面对这种国家危情,喜欢囤地、囤钱、囤粮布的世家大族,就能伸出援手,帮助国家撑过艰难的时刻。 大多数的世家大族,也不想天下大乱。原本在体系之中,他们不用担心家族朝不保夕。而战乱中,一伙乱匪说不定都能断了数百年的家业。 便是如今局势,世家大族也只是在于皇室对抗,想要保全自己的现有利益。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自己在玩蛇! 哦,或许袁家知道! 想了那么多无用的东西,高诚对处理难民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有粮,钱也不多,自己能怎么办? “君侯,不若让他们去军中。老弱帮忙煮食,妇孺帮忙清洗衣物,再做些劳力的活,未尝不可!”杨衡将心中的想法,与高诚说了出来。 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因为,军队有粮食啊,而且还是从洛阳发放的粮食。 “也好!”高诚点头应声,继续说道:“待明日杨叔安排一下,某也叮嘱军中将校,尽全力而为之。” “君侯高义!” 冀城不大,五六里之城。 高诚等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处于正中央的郡守府。 而后,一群志同道合之辈,尽是欢舞高歌。 次日一早,高诚、杨衡、阎忠、贾诩、苏则、傅燮,六人再度聚之一堂。 “如今凉州局势,尚且多乱,吾等当如何是好?” 局势不明,高诚此际脑海也是一片混沌,不知先作哪般为好。军务、政务百废待兴,似乎什么都需要赶紧安排。 阎忠为之一笑,言道:“君侯勿忧,以忠观之,当先剿灭羌贼叛逆。卧榻之侧,恶贼环视,不除韩遂,吾等凉州难以安宁!” “伯义兄所言,诚亦知之。可惜,吾军征战一年有余,兵马疲惫。那韩遂尽收李文侯余部,所辖精骑不下五万之数。短时间内想要灭之,怕是不易。” 剿灭韩遂非一日之功,这点在镐邑时,高诚就已经跟苏则、傅燮商量过了。现在,又只好再与阎忠叙说一遍。 阎忠闻言,颔首思忖,只得言道:“若是如此,便只好先置防务,以免羌贼时而劫掠。” “君侯,在下有一策!” 正值高诚苦笑之际,殿内贾诩拱手说道。 看着贾诩,高诚心情又是一变,这家伙可是让自己好等啊! “噢~文和有何见解,尽可言来!” “君侯当立即遣大将,镇守河西四郡。河西,丝路之要道,广来财源。吾等控之,则西域之富为吾等所用。韩遂控之,则为其所用。” “控制河西,又可使精骑出掠羌部,或出掠西域,所得钱货、牛羊,尽皆为凉州所需。再择一良将,将兵万余,蚕食陇西郡。” “韩遂若引精骑来攻吾,吾则将精骑自河西,攻其后背,掠其部族,羌人不战自溃。韩遂若分兵,救援陇西,吾则增兵覆之。韩遂若不争,便只能坐视李相如灭亡。” 说完,贾诩恭敬颔首一礼,端坐闭目沉思。 高诚也在思考,河西四郡一定要控制,那关乎自己未来的成就。而陇西李相如,若是蚕食陇西,倒也可以一试。不过,贾诩计划之中,三千精骑才是关键。 不仅要能打,还要有大局观! “嗯,文和此策真乃上策,解吾之忧!”高诚毫不吝啬的赞扬了贾诩一句,转头对着右侧的苏则说道:“大兄,先前任命汝任河西都督,河西之事,弟尽托之。骤时,让彝凌领精骑相助大兄!” “君侯放心,则必不使河西有恙!” 苏则应声行礼,接下重任。 而后,高诚问向杨衡:“杨府君,凉州境内的具体情况,说一下!” 杨衡愁着眉,思索了片刻,言道:“君侯,北地、安定二郡衡不得顾,详情不解。陇西、金城二郡汉民,多数逃至汉阳,余者为贼所挟。武都郡,尚无他事,再有几日时间,武都郡守亦会来到冀城。” “汉阳郡,原本有民五万余户,口十五六万,现如今只余七万人,不过三万户。耕田十之七八毁于战火,城邑唯有冀城、西县尔,余者空无一人。” “凉州全境,战前口数不下七十万,而今,口数怕是不超过三十万。” 杨衡说完,便沉默了下来。这一行行的数据,确实让人看的心惊胆战。 战乱,对于凉州人来说,早就习惯了。可伤亡如此惨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以往羌贼叛乱,连金城都出不来。哪像这一次,金城、陇西、汉阳几乎全部沦陷。 高诚点点头,惨淡的局面,自己早有预感。不过,短短一年,人口减少一半之多,也委实让人后怕。 第214章 军政民务 “这些姑且不论,冀城如今,尚能生产刀剑、戈矛、箭矢否?” 高诚回过头来,看向杨衡。 杨衡点下头,回答说道:“君侯,生产这些不成问题。冀城匠作当初收羌贼胁迫,为其打造兵器,故而羌人并未进行杀戮。这些匠户皆在城内,随时都可以重新聚集起来,打造甲器。不过,这产量,怕是不足军用。” “那倒无妨,只要能够打造就行。” 产量的问题,现在没法解决,毕竟匠户就这么多,指望汉阳一郡,也不可能为数万大军供应兵器。再说了,汉军原先皆有兵甲,虽有残破,可尚能顶上一时。 至于日后,以后再说! “杨府君,这些事情便劳烦您了。此外,吾凉州濒临丝路,府君还要多多操劳一番!” “君侯放心,衡定不负君侯所望!” 杨衡拱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君侯,朝廷新任凉州刺史,即将到来,骤时如何是好?刺史部那些官吏,可是盼其如望甘霖!” 闻言,高诚眼眸冷意上涌,望着殿室,冷哼一声:“哼,无需在意。刺史部那些官吏,本将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呢!身为刺史府官员,贼临陇县,竟多数散逃,高某再多容其人几日,顺便也给那新任刺史,上一场好戏!” “若是全都杀了,朝廷会不会” 杨衡也是被高诚的杀意给吓了一大跳,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会有什么?盖使君尽于国事,彼等作为属官,亦当随之!” 提到盖勋,室内众人再无异色! 刺史府的人,说起来大多都是外州人士,与凉州本地人士本就不和。盖勋又身为凉州名望,身陷陇县,殁于王事。而这些人却是老早就逃走了,收复陇县后居然还有颜面回到冀城。 这也就算了,可这帮家伙,还总想着继续插手州政事务,真以为凉州人是泥捏的吗? 杨衡也是早就看那帮人不顺眼了,当即应声道:“盖使君殁于王事,忠于君上,彼等宵小之徒,贪生怕死,枉为朝官,衡定随君侯,奏达天听,以正国法!” 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军中的态度已经不需要再试探了。自从夏育服软后,整个大军便是自己的一言堂。如今回到冀城,自然也要看看政方人员的态度。 到现在为止,杨衡所作所行,都让高诚放下心来。 “好,府君不负诚,诚亦不负杨家!” 高诚一言,顿惊四座。 如此敞白之语,听的室内几人心思不定。 杨衡自是欣喜,有了这句话,杨家的未来就算是有了一层保障。至于高子明会不会失败?杨衡从来没有考虑过! 年轻,才是最大的优势! 最近有不少的传闻,说是天子已经开始防范高子明。 可那又如何? 高子明实在撑不下去了,最多向天子服个软。韬光养晦十年,山河依旧为吾纵横! 大汉帝国名将青黄不接,卢植、皇甫嵩、朱儁、张温皆垂垂老矣,朝廷也面临着后继无人之状。人才当然有,毕竟人口基数放在这里。 可他们缺少资历! 骤登高位,有一人足矣,陛下定不使二人。 阎忠也在欣喜,君侯所意,与己无恙啊。看来,君侯怕是早早就抱着割据一方的打算了。如此也好,省的自己再平添口舌了。 贾诩没有说话,没有动神,依旧微闭着双眼,面表无波。 不过,这心中,可就翻腾起来了。 天下局势扑朔迷离,尤未可察,君侯这么早便做打算,是已经有些预感了吗? 在外游历数年之久,贾诩对天下大势看的很清楚。汉室倾斜,已成必然,任谁也改变不了。 天下一十三州,处处动乱,百姓苦不堪言,亦是揭竿而起。尤其是去年的黄巾起义,更是将中原腹地有心人的心思挑逗起来。 而凉州羌乱,以及黄巾复起,更是让那些人看到了大汉帝国的虚弱。 曾经强大到让人不敢抬目端望的大汉,竟也会被一群叛贼给逼到困死司隶一州的局面。至于大汉打赢了,呵呵,大汉输了,输了个倾家荡产。 黄巾贼,一群无甲无兵的黔首,都能打到虎牢关,那自己拉出十万精锐,岂不是就能杀入洛阳了? 更不用说,这自去年二月至今十月,几近两年时间,整个大汉帝国全都在打仗。其间所耗军费、辎重、钱货不计其数,大汉帝国只是在被迫的透支孱弱的身躯。 苏则虽然早就知晓了内情,可再一次听闻,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随后,高诚与杨衡、阎忠、贾诩三人敲定了一些政务的处理,以图缓缓恢复凉州的生产。 当天下午。 高诚又领着苏则、傅燮二人,直奔城外军营。 军营处于城外渭河北岸,渡过渭桥,数十人很快进入军营,直入中军大帐,击鼓聚将。 高诚站在舆图之前,观望良久,静候军中诸将到来。 “君侯,诸将皆以齐聚!” 苏则话音刚落,不及高诚回身,便听闻帐内诸人齐声高喝:“末将等拜见君侯!” 看着诺大的军帐,站满披甲戴胄的将校,高诚不禁有些志得意满,这便是自己的班底。五年征战,终聚人心。 “诸君无需多礼!” 挥手虚扶,高诚示意诸将起身。 “谢君侯!” 高诚点了点头,看向诸将,继续说道:“诸君齐聚,本将也不多言,现在部署吾军将校部曲。” “张任!” “末将在!”张任应声而出。 “苏都督引八千河西兵返回河西四郡,张任、程银领三千精骑同往。具体军务,听候苏都督安排!” “诺!”张任接令退后。 高诚手指舆图,点着北地、安定二郡一带,言道:“夏育何在?” “末将在!” “本将交由汝三万战马,一千精兵,驻防北地、安定二郡。一年后,一万骑兵,可能出否?” 说完,高诚盯着夏育,而夏育也在盯着高诚。 “末将得令,一年后,必有一万精骑,助君侯平定羌贼!” “好!安定、北地二郡将会全面配合将军,一应丁壮,尽予所求!” 在北地和安定训练骑兵,缺少的不是时间,而是人口。凉州大地的汉儿,虽然比不上羌人马背上长大,可也绝对差不了太远。只要丁口充足,一年时间,足以练出一只能够上阵的骑兵来。 同时,这也是北方边地,与中原内地的优劣之处。训练骑兵,放到内地,甚至关中一带,最起码也需要三年。而在凉州,不说人人善骑,可十人中,起码五人善骑。 其余五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是没有充足的战马供他们骑乘罢了。 西北马政始于文帝时期的马复令,至今数百年下来,早就已经名存实亡。而东汉之后,整个西北就一直在跟羌人干仗,断断续续七八十年下来,马复令更是无地可行。 “夏育将军,东羌诸部尽皆灭亡,吾军所掠战马、牛羊皆安置在北地、安定二郡。二郡之内户数亦有万三千余,骤时务必恢复二郡马政。” 夏育点点头,说道:“君侯放心,马政一事,育不敢忘!” 北地、安定之前没有恢复马政,便在于东羌诸部尚存,战乱之下,百姓根本无法养马。现在则不然,东羌诸部灭亡,鲜卑陷入内乱,匈奴胡人也被君侯战绩所赫,不敢来扰。 至于说一户人家,养不起战马,放到凉州在就是个笑话。 羌胡之人都能养活战马,汉人就养不活了?难道羌胡之人的草场,换到汉人来把持,就能把马饿死?而养马的技巧,边地汉民还真不差胡人,甚至更胜一筹。 毕竟,有文字和没有文字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这个时期,大汉帝国的北方胡夷,都没有文字。他们底层百姓尽是以言语约束,高层则大多习汉语,一应文书、舆图等也尽是使用汉字。 所以,胡人军中大多以贵族为将官,底层牧民很难突破禁锢。原因就在于你连汉字都不认识,舆图就更看不懂了。大军作战,看不懂舆图,还打个什么? “马政一事,关乎西北存亡,汉阳等地尚有羌贼威胁,便唯有仰仗将军了!”高诚看着夏育,心中可谓是踌躇两难。一来夏育与自己心思未必相合,万一出了差池,自己就是搬石头砸自个了。 二来,军中诸将,唯独夏育在北地、安定二郡威望甚高,也只有其最合适去为自己占这两个郡。 听到高诚再三叮嘱,夏育也愈加严肃,点头应诺。 “现如今,吾凉州境内,除去吾等锐士两万五千人外,尚有两万壮勇、郡兵。北地、安定二郡六千郡兵,交由夏育将军统辖。武都郡兵击其壮勇三千人,汉阳郡兵及大震关守军五千人,西县守军一千人,平襄守军一千人。” “傅燮将军,这些郡兵本将就交由汝了,务必严加训练,日后大战亦会用到他们!” “君侯放心!” 高诚一说话,傅燮就明白其想法。两万郡兵壮勇,当然要掌控在手中。这可是凉州无数不多的丁壮啊,焉能撒手不管? “杨秋、华雄、马玩、成宜、候选五位将军,领本部兵马屯驻平襄,日夜训练兵马,不得有误。严颜、李肃、李堪、梁兴四将,随本将领余下部曲,进驻塬道,不得有误!” “其余将校,务必恪尽职守,唯上命从!” “诺!” 帐内诸人齐声应诺。 第215章 祭奠 九月中旬,两万五千大军,在一位位将军的率领下,奔向远方。 而高诚则是在冀城多停留了些时日,与其余部队的任务不同,自己所率领的兵马,只是要对陇西郡进行蚕食而已。 既然是打仗,那么无论大仗、小仗,都不能疏忽大意。 八千人马不多不少,皆是巴蜀之兵,足够对陇西郡造成很大的威胁。因为,汉阳郡与陇西郡交界之处,多是山体,正是巴蜀兵用武之地。 粮草还是最主要的问题。 冀城无粮,军中粮草也最多再支撑一月之久。并且,这些粮草还要供应北地、安定二郡兵马,其间运输消耗又是不少。想要进军陇西,必须要等候关中送来粮草。 同时,高诚也需要等一个人,新任凉州刺史耿鄙。 耿鄙是什么人,高诚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 只要这人有点脑子,就应该不会插手自己对于凉州的掌控。如若不然,哼,凉州再死一个刺史,也无所谓。 今日,高诚精心打扮了一下,身着锦衣玉帛,戴武牟,佩环绶,引领亲卫进入城内。 一路向东,直奔姜家所在。 姜家。 此际,玄色大门紧闭,左右尽是白幡桑布。 行至府前驻马,高诚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示意身后亲卫上前叩门。 亲卫很快就跑上前去,轻叩大门。 良久, 沉重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一名老者躬着身子,走了出来。身后四五名仆役,也相继而出,恭敬的站在门口两侧。 老者在看了一眼高诚等人后,便恭敬行礼,口中苍苍言道:“老朽见过将军。蔽府家主尚幼,唯主母主持,恐无法接待贵客,还望将军恕罪!” 躬着身子的老者一行大礼,彷佛整个人都会瞬间倒在地上。 高诚眉头皱的更紧了,匆忙下马,扶起老者,言道:“老丈无需多礼,在下高诚,特来拜访外姑!” 老者一愣,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情绪激动的看向高诚:“原来是君侯尊驾,老朽老眼昏花,竟不识得君侯,君侯快快请入府。老朽这就遣人告会主母、小公子。” 老者当然知道高诚是谁,这虽然刚从城外庄园调来不久,可也绝对知道姜家联姻的高家公子啊。先前未曾谋面,这才不认得,现在既已知晓,愈加恭敬。 “多谢老丈了,吾身后将士,还望老丈安排一下。” “君侯放心,定误不了诸位壮士。君侯请!” 临近门槛,老者一边应着高诚的吩咐,一边伸手相请。 走进姜府,给高诚的感觉,很不舒服。 姜家在冀城,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门第大户,能与之比拟者不过杨氏。如此大的家族,所置主宅,必然恢弘阔绰。姜家府邸也的确够广,可唯独少了那一份人气。 凡大家族者,必有五服宗族。 姜氏虽遭劫难,可总归不至于如此冷清。行走半刻有余,竟不见一人? “这府中缘何如此冷清?”行走间的高诚,不禁疑惑的问向老者。 老者身形一顿,叹了一口气:“唉,君侯不知。这姜家,自从主君去后,三宗五族子弟皆是损失不小,不知多少人惨死羌贼手中。主母担心日后再有异变,为了保存姜氏,便遣散了五服,使姜氏支系,安妥他地。” “这一分家,族内财产,自然也要分出一些。不然,诺大姜家也不至于只有老朽一人,和一些不懂事的仆役来照看。” “什么?” 高诚惊了一跳,姜氏分家了? 这 唉~ “皆诚之过也!” “君侯万万不可如此言语,姜氏能有今日,尚且仰仗君侯。所受人祸,乃羌贼所为,非君侯之过!” “罢了,不说这些了,带某去见见外姑!” “诺!” 高诚随着老者,身后阎行护持左右,刚转过一个院口,尚未来得及观看,便听到一声呼喊。 “姊夫!” 顺着呼声望去,一名十二岁少年,正由一名四十余岁的贵妇牵着手腕。一身素衣,腰缠白布,头披桑带,欢喜着朝高诚呼喊。想欲奔来,却又被母亲拉着,不得为。 高诚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孩儿见过外姑!” “子明如今身为贵胄,焉能礼下妇人,快快请起!”姜氏抬着虚弱的身子上前,双手搀着高诚手臂,轻轻扶起。 而姜叙趁此机会,脱离母亲的牵拉,也是跑到高诚身边,抓着衣角,开心的说道:“姊夫,您可算回来了,阿姊来了吗?” 高诚没有回答姜叙,而是端目注视着憔悴的姜氏,言道:“外姑,纾儿如今有孕在身,关中又战乱不休,无法前来,还望外姑见谅!” 姜氏欣慰的点了下头,说道:“无妨无妨,纾儿只要好好的,吾这做阿母的也就安心。” “今日子明前来,可惜郎君故去,不能盛情款待子明,只好于亭阁一叙。” “多谢外姑!” 三人回到这院中亭阁,左右三两女婢侍奉,清茶淡水些许。 —————————————————————— 凉州大地,九月天,便已是寒气上涌。 出了姜府,高诚带着姜叙,再度出城,前往姜家祖地。 一路秋风萧瑟,枯黄落叶,遍撒途边。可与那周边情景,再作比较,尚好些许。 姜家祖地,位于冀城城东不远,出城四五里便到。周围一座庄园,仆役数名,照看着着祖宗休眠之地,以及园外近千亩的荒地。 祖地之内,倒也是清扫的干干静静,少见落叶。 按照规矩,高诚本不该来此地。两家人虽为联姻,可终究不是一家之人。便是姜纾,也再无机会来此地。 可外丈的丧礼早就已经过了,姜府之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是灵位,也早就请入祖地宗祀之内。 姜家宗祀,就在祖地入口的几间恢弘殿室之中。 走到门前,高诚停下脚步,示意身旁仆役领着姜叙进入。而自己,则转身拐向偏室。 跪坐在偏室中厅,高诚闭目养神,等待着姜叙的回来。 没多久,换上桑服的姜叙,手中抱着一块灵位,踱步上前,放置到上方桌案。而后,随行仆役也急忙供上三牲血食,备好香案。 高诚盯着那灵位,注视良久,这才哀叹一声。 接过檀香,引燃,供上。 随后,退后跪坐,高诚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叩之礼。 祭奠完外丈后,高诚便领着姜叙赶回城内。 坐在车间,高诚不禁朝着姜叙问道:“叙儿,汝学业如何?” 或许是来到祖地,让小家伙想起了父亲对自己好,这归途中,郁郁不乐。听闻高诚的问答,姜叙也不过是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每日都有温习!” “嗯好!”高诚点下头,继续说道:“叙儿,切记姜家的未来,日后是由汝一力承担,学业万万不可荒废。另外,三年后,汝便从军,随某左右。” “叙儿知道了。” “嗯!” 第216章 下乡 把姜叙送回姜府后,高诚又紧接出营,回到军中,处理军中事务。 这一忙,就又是三更半夜。 没睡多久,便又醒来。 “何时了?” “回君侯,尚未至卯时。” 高诚一愣,摇头感叹一阵,起身着衣。 披挂锦衣,武牟,挂上佩剑,就掀开帐帘走出。 天色尚黑,浓郁乌气,看不清三十步之外。又夹带着一丝微凉,寒气涌入,迫使高诚裹了下身上锦衣。 倒是身后亲卫,匆忙取来厚重披风,拱手递上:“君侯,天气严寒,还请君侯安重金躯。” “嗯!” 高诚点了下头,接过披风,挂在身后,转而问道:“可见阎统领?” “回君侯,阎统领先前回帐休憩,卑职这便请统领来!” “不必了,本将随处走走而已,有汝等随行即可!”知道阎行在睡觉后,高诚也挥手打断了亲卫去唤醒阎行的举动,轻声说道。 这里,毕竟还是大军营寨,哪里又会有什么危险! 走在营寨中,时不时还能遇到巡逻队,途中顺便又查视一下岗哨。营寨的明暗哨、以及夜间巡逻队的密度远远不够,而且守夜人员的专心度也不集中。 不过,高诚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见到那些睡着的士兵,还着亲卫取来皮毡,为其负上。遇到那些直打瞌睡的家伙,也是让其回去休憩。 来自后世的自己,深知熬夜的艰辛。 这些士兵,不论对错,他们今天已经足够疲倦了。白日的训练,晚间还要半夜起来值守。怨言倒未必有,但此时责怪起来,就会真的有怨言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兵是巴蜀兵。军伍生涯不过半年,很多人都只是堪堪习惯军中规律而已。 “传令下去,今夜值守未能尽职者,今日训练加长两个时辰。另外给伙夫说一声,多准备些吃食。” “诺!” 嘿嘿,罚是肯定要罚的,不然日后战时再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 汉军白日训练总共是两个时辰,连续三日后,第四日是四个时辰。放到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严格了。毕竟,后面那些王朝末代,军队都是日才有一训,战时一击即溃的教训可不少。 训练不多,可总比没有的强。而且,不给这帮耐操汉子整点事作,他们还不得给把军营掀了? 所以,加上两个时辰,不算多! 绕着大营走一圈,天色这才刚刚出现点亮色。 然后,日常点卯开始,几千将士又开始一日复一日的操练。 军中事务高诚随手甩给了李肃,转头又进入冀城。 至于李肃的能力,高诚丝毫不担心。本事不大,可唯独这张嘴是真的厉害,而且其为人处事甚好。 军中将校对这位君侯看重的文吏,也都相敬有加。毕竟,事实证明,君侯的眼光,还没怎么走眼过。 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也都知道这莫名其妙出来的李肃,是君侯心腹,自然不会多作干扰。 来到冀城,高诚便径直寻到了杨衡、阎忠、贾诩三人。 几人碰面之后,乘着一辆宽阔马车,缓缓出车。 行不知几时。 马车停靠在长满杂草的乡间小道,高诚率先下车,抬目相望。 小道旁,田野相依,丛草横生。 其间,二三亩,倒是精耕细作,左右无一杂草,更是沟壑拥揽。 一名老农挑完水,放下盛满水的扁担,也端目注视着路边的一行人。 好在高诚等人尽是锦衣玉帛,身侧仆役云从。任谁观望,也只会以为是富贵人家,而非歹徒之辈。 高诚裹了一下身上披风,看向走出来的三人,轻轻一笑,言道:“三位,不如同往一观?” “可!” 杨衡点下头,回道。 贾诩、阎忠也是点头应是。 四人留下一众仆役,跨过路壊,朝着老农走去。 那老农本就是在注视着这一行人,见其上前,心中更是警惕。 “大父,大父!” 一个四五岁的龄童,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手中抓着一根青黄参半的枝条嚼着。 或许是看到路边走过来的人,呼喊了两声大父后,突然静了下来,急忙跑到大父身后,瞪着明慧的眼睛看着。 四人停在爷孙两人十步之外,而后高诚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言礼:“小子见过老丈,吾与好友四人今日出城,行至此地,多有打扰,还望老丈见谅!” “不敢不敢,老朽见过四位公子。” 老农看起来有些拘谨,似乎并不欢迎几人的打扰。 高诚笑着上前,再度行礼,这才问道:“老丈,不知此时所种何物?栗、豆亦或是麦?” “哪有栗和麦啊,便是有也早就吃光了,这地里种了些豆,还有些野菜。”老农叹了一口气,搂着小孙子,无奈的说道。 “野菜?” 高诚愣神的自语一句,转头看向杨衡、阎忠。 杨衡苦笑一声,说道:“唉~战乱一起,种粮都吃了,现在种些野菜到也好,起码冬日能挨一阵子。” 高诚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这区区两亩地,野菜?严寒的冬天,野菜能活下来多少? “这冬天野菜能长起来?” “小公子,这位贵人说的不错,总能支撑点。” 或许是看出些许不同,老丈有些迟疑的替杨衡说了句话。 “哼~”高诚冷哼一声,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旁边的贾诩,反倒是开口撒盐,说道:“总要好过嚼草根为好!” 听到贾诩的话,高诚也冷静下来。 是啊,总好过嚼草根。相比起前几年大荒的时候,吃草根还饿死的人,又能少到哪去。 比起现在,起码还有些其他吃食。 可,这终究不同。凉州,是自己未来的根基之地。 “这孩子,多大了?” 高诚目光一转,不再想种粮的事情,看向那身裹残破旧布的儿童,蹲了下来。 “回公子,孩子还小,才四岁!” 老农一边回答,一边枯糙的手掌握紧了孙子脏兮兮的泥手。 “这么小的孩子~” 两世为人,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哪里少过吃的东西。可放到眼前这个小男孩身上,这几年来怕是没吃过什么好的,甚至时常会挨饿。 嗯? 不经意的瞥眼,高诚突然发现小孩手中的枯杆有些熟悉。 “小家伙,你手里是什么好吃的啊,能给哥哥尝尝吗?” 第217章 甜秫杆 “给,很好吃,甜甜的。” 小男孩满是欣喜的朝高诚递向手中的宝贝,似乎很乐意与人分享喜欢的东西。 甜甜的? 高诚一愣,看着这孩子纯真的目光,还有那可爱的笑容,也不禁一笑。 接过小男孩递来的枯杆,高诚轻轻咬了一口,嚼了两下。 原本以为,这只是孩子贪吃,随便找来一根没有枯透的草杆嚼着。 可这一嚼,高诚愣住了。 嗯,确实有些甜,这是…… 这是,那什么来着? 一时间,高诚有些想不起来了,上一辈子小时候吃的东西,现在还真~ ''啊,对了,是甜杆! 怪不得! 高诚仿佛得获至宝,吐出口中残渣,又咬下一点嚼着。 “唔~小家伙,是不错,真甜!” “对,三牙子可不会蒙人!” “你叫三牙子?” “嗯对啊,阿父阿母,还有阿兄都这样叫我!” “不错,那哥哥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呀~” 跟小家伙说了几句之后,高诚便起身,看向老丈,问道:“老丈,这孩子父母~” “唉!都死了~” 老丈被高诚一语提起伤心事,感叹一声,继续说道:“都是那些该死的羌狗,杀了我儿夫妇、我妻、还有我那两个半大的孙子。” “老丈放心,羌贼活不长了。” “是啊,如今听说咱汉阳人出的那个大将军,在关中杀了二十万羌狗。现在回到凉州,岂会放任那些羌狗。” 说起高诚本人,老丈也是神色一肃。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老丈,镇西将军,定不望吾等凉州汉人之血仇!” “公子~” “老丈且先忙活,吾等先告退了!” 高诚恭敬的低身作揖,毕后又与小家伙说了一句:“三牙子,日后每天都会甜甜的。” “嗯嗯,三牙子有甜杆吃,当然会甜呀!” 看着孩童的笑容,高诚四人无不是默不作声,失神片刻。 “老丈留步,吾等告退!” “几位公子慢走!” 回到马车,几人一进车厢。 高诚就冷着脸色,盯着其余三人,说道:“文和,明日汝入吾幕府,行参军之职。吾要杀光羌贼,汝可有绝户计?” 贾诩一愣,参军之职? “君侯,这参军一职?”贾诩略感疑惑,心中虽有猜测,可有些拿捏不准。 “参镇西将军府军事!” 参军,以及军事祭酒,都非正规式的官员职务。 但高诚心中有些打算,打算将这参军以及军事祭酒彻底正规化。 参军,多是随军出征,行参赞军机之职。感觉如何,是不是贼像后世的师团级参谋长?而军事祭酒,也可以发展成总参。 不过,这项军改还是非常难的,毕竟全天下能够充任参军、军事祭酒的人不多。想要给十万甚至二三十万,四五十万的大军都备上,简直难如登天。 “诺,君侯可否稍等至明日,明日诩必献良策。” 明白了自己的职权后,贾诩沉思了一下,这才回答高诚。 绝户计,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想到。 “嗯,杨府君,伯义兄,凉州百姓不能放任不管。战乱、天灾不断,百姓生活本就困苦不堪,吾等官府再无照顾,凉州大地岂不是要饿殍遍野。” “三日之内,城内世家八成储粮,必须上交郡守府,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衡眉头一皱,急忙说道:“怕是不妥,世家……” “没有什么不妥,姜氏会配合府君,杨氏如何做,本将自会记在心中。若有不从者,刀架在脖子上,可就晚了!” 听着高诚杀气腾腾的话,便是阎忠也咽了口口水,不打算把肚子里的话倒出来了。 反倒是贾诩,神色异常,似乎对高诚如此做很赞同。 杀气逼人,仗势凌威,这方才是成大事者的气概。 “还有一事,尚需府君相助!” “君侯尽可吩咐!” “冀城姜氏已经没落,唯独杨氏尚盛。本将希望杨氏能与关中诸世家多多联络,货些粮草救济凉州。” “哈哈,君侯放心,杨氏不济,亦有囤钱数百万,必结关中民心!” 此时此刻,杨衡也破罐破摔了。反正现在杨家已经跟高诚绑在一起了,高诚一倒,杨家也必然惨遭屠戮。 家余钱货,囤之无用,还不如放手一搏。 “凉州本地官员稀缺,镇西将军府更是佐吏无一,可为一用!” 旁边贾诩进言。 高诚点了下头,这些官位就是自己的本钱。只要自己一日不倒,就会有人挤破脑袋想进来。 先前忙着征战,这幕府一直只有咸鱼三两只,委实有些可怜。现在战事不急,倒也可以好好充实一下将军幕府了。 “这些事情,本将尽交由杨府君。但凡地方官员,务必实才。将军幕府一些职位,大可与那些虚才之人。” “关中世家众多,良才济济,必能使君侯幕府生辉!” “那倒是要借伯义兄之言了。骤时,这观人考才,还要仰仗伯义兄啊!” “君侯放心,此乃忠之本职。” 整整一天的时间,高诚就领着杨衡、阎忠、贾诩三人,在冀城周边村下四处暗访。 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无甚大差别。 各地贫困潦倒,这是任何人都瞒不住,也无人会去瞒它。 几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天天呆在冀城之中,看到的只有城中百姓。 哪里有这些乡下百姓顽强的生存,来的震撼人心。 顺路行过军营,高诚没有回去,反倒是随着杨衡等人进入城内。 向城内世家各族,索要粮草,并非易事。杨衡未必能够压的住,自己不需要出面,可也得坐镇城内。 进入城中后,高诚当晚下榻于郡守府偏室。 夜晚,城外军营,一支兵马调入城中,环伺郡守府四周。 第二天一早。 杨衡来到郡守府,望着官府大门外,密密麻麻聚集的精锐将士,不禁苦笑了起来。 这君侯,还当真是雷厉风行啊~ 阎忠面无表情的掠过众多士卒,仿佛未曾放在眼中。 贾诩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名名精悍士兵,微扬着嘴角,闲散漫步进入刺史府。 第218章 纳钱征粮 城中诸多世家,早就得到了杨衡的消息,各家或是家中族长前来,或是家中嫡长子前来。 尤其是梁、赵、尹、庞、李五家,这五家先前便与杨家、姜家交往甚密,也是城内数的着的大家。 五位家主除了李家家主李瓒外,其余四人皆是出任外地,无法前来,可亦是由家中嫡长子代替。 而更多的中小世家以及豪强,几乎尽是家主亲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事到如今,谁能看不出来这凉州,就是镇西将军独大。那杨氏,与镇西将军有些姻亲上的关联,杨衡本人更是深的镇西将军看重。 指不定啊,这召集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镇西将军的想法呢~ 一群人相邀而来,刚至郡守府前,便是齐齐一震,心中莫名生出不好的念头。 果然,看来确实是镇西将军要召集大家前来。 而且,估摸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不然何须动用兵马,护持郡守府左右。 只见,一名名汉军将士,披甲戴胄,手持戈矛大盾。沿着郡守府院墙绵延,一眼竟望不穿,不知有几多兵马。 “世伯,这君侯是何用意?” 庞家嫡长子庞恭,看着郡守府外的将士,疑惑的问向身边的李瓒。 李瓒闻言,轻而一笑,转头看向尹家尹奉。 尹奉时年十七,尚未及冠,却是生的高大威武,仪表不凡,为冀城才俊。 “君侯何意,吾等入而一观即可!何须顾忌?” “唔~” 李瓒不由得多看了尹奉两眼,当即称赞:“好啊,不愧是尹家高才,吾家那小子若是有奉儿三分,老夫倒也省心了。” 尹奉急忙拱手行礼,回道:“世伯谬赞了,奉所学,皆长者赐,还需多多历练。敬弟善武,日夜习练,非是奉所能及也!” “哈哈,小子,在老夫面前,何必如此。好了,汝等几个小辈,便随某入府!” 李瓒看着尹奉谦虚不断,也是不由一笑。说了一句后,又叫身后四个小辈跟着自己进入府中。 周围世家豪强,见李瓒领着其余四家嫡子,尽是入府,也不禁迟疑起来。 这进,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可若不进,只怕镇西将军可不会轻饶啊。 难以抉择~ 直到李瓒入府片刻后,才有三四家人进入,余者踌躇不定。 这一幕看的府外领兵大将李堪一阵心烦,不由出列,高声怒喝:“哼,镇西将军令,尔等是进不进,一刻之后未能决者,一律清退!” 话一出,这些世家豪强的家主们,很快就做出来决定。 镇西将军召集大家,纵是再大的坏事,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可若是不从镇西将军令,日后可真的会死…… 李堪看着这帮家伙,一个接一个的涌入府内,生怕误了时辰一般,也是不由再度冷哼,尽是不屑。 杨衡端坐在大厅上座,闭目养神。左侧阎忠、贾诩以及先行赶至的五家之人位列。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大厅,寻座歇下。整个大厅,也很快人满为患。 眼看着厅外不再有有人进入,旁边佐吏不由上前,附身杨衡侧边,轻声言道:“府君,人都到期齐了。” 杨衡睁开双眸,扫视一圈,这才缓缓开口言道:“都到齐了,这近日来本府君事务繁多。今日不易,抽出闲暇,特来请诸位家主入府一叙。招待不周,还望诸位见谅啊!” “府君客气了!” “是吾等不体府君辛苦,让府君久候了……” …… 杨衡一开口,顿时惹得下面一群人蜂蛹相言。 “嗯,好好。今日一聚,尚有一要事相商!” 杨衡微笑着看着殿内诸人,口中轻吐。 见杨衡言及要事,当忙便有人急声相询:“不知府君所言,要事为何?” “也无甚大事,军中、仓禀府库粮草不济,衡希望诸位能够慷慨解囊,以兹军用。” 杨衡话音一落,整个大殿瞬间便冷静了下来,还有一二倒吸冷气之声。 所有人都不禁陷入沉思,粮草不济?这是来要钱要粮啊,关键是看样子好像不打算还的那种。 李瓒至始至终都在闭着眼眸,心中默默作思。下面四个年轻才俊也都有一学一,闭口不言。 “不知府君所需多少?” 最终,还是有人耐不住,问了一句。 杨衡点着头,幽幽说道:“不多,诸家所藏八成!” “什么,八成?” “这,这怎么能行?” “八成,那吾等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 许是数目太大,一群人顿时嚷了起来,甚至还有一二人拍案而起。 闭目中的李瓒,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八成?委实有些多啊。 毕竟,世家既然成为世家,必是族中繁盛,亲口众多。一家之中,四五百人,都不在话下。 上纳八成,也可。 只是,日后家中老小,就不能再如同眼前一般,大手大脚,毫无拮据了。 “砰!” “肃静!” 一声大喝,一口气将殿内所有声音压了下来。 众人一望,顿时浑身寒毛林立而起。 只见,殿门打开,身披甲胄,手摁佩剑的李堪,正冷眸望着诸人。 而其身后,一名名手持刀盾戈矛的士兵,已经将白刃拉出,戈矛倾斜,拥挤在门口。 个个铮目獠牙,视众人犹如贼寇,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来大开杀戒一般。 被大喝声惊起的李瓒,看着门口盛况,不由苦笑的抚了下额头。这君侯还真是没一点耐心啊,都不给所有人讨价还价的机会。 “那个,府君所言正是,镇西将军及诸将士奋勇杀贼,保吾等安危,些许粮草,不足敬意。还望府君稍候一日,容吾等回去装集粮草,随后就送到府库。” “是啊,是啊,一些粮草,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看着吓坏的人群,一个个匆忙变意,李瓒嘴角更是一抽。自己可是做好了当恶人的准备啊,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呢,就……完事了? 好,是完事了。 数百名虎狼之士聚集殿外,别说其间诸位家主了。就算是郡府内的佐吏、仆役也是心惊胆战,不敢相近。 “好好好!” 杨衡见状,也只好笑颜喝彩。 李堪的出现,肯定是君侯的意思,原本可不是这样的剧情啊! 姜家估摸着粮草还没出门呢,这边…… 唉,也罢,省事多了! “诸位不愧是国之贤士,衡听闻吾凉州多才俊,这州郡之中,僚属有缺,还望诸位多多引荐。” “此外,镇西将军也有感幕府佐吏缺乏,行事迟缓,多有不便。诸位,若是有心,也可寻一闲时,与阎长史多多走动。” 临到末了,杨衡才说出这些话语。 不过,也委实让殿内诸人心中大松一口气。虽然出血有点多,可好歹没有白岀。 还好,还好! 第219章 凉州刺史 冀城之内大小世家、豪强,二三十户,然所能捐纳的粮草也不过区区十万石之数。反倒是钱财,倒是稍多一些,足有二百余万。 这些当然不是城内世家的全部资产,毕竟东汉时期,一个家族真正的财富是那些不动产权。 比如,土地! 哪一家不是坐拥千亩乃至万亩良田? 不过,高诚可不敢动土地这玩意。那纯粹就是一个炸药桶,土地可是这帮世家豪强的命根子。真要是动了,说不定过不了半个月,他们就会帮助韩遂大军攻破冀城。 十万石粮草! 高诚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藏起来的,之前居然没有被羌军搜出来。 现在好了,掏出一些官职,就便宜自己了这么多粮草,怎么算都不亏。 手中有粮,心中自然不慌。 城外大军,也因为后方稳定,再度行军挺进,毗近陇西郡。 转眼间,九月消逝,十月相约而来。 孟冬降临! 这也预示着凉州大地,很快就会自秋风萧瑟中,进入凛冽寒冬。 郡守府也开始着手准备过冬的物资,尤其是冬衣的制作,更是加紧加时。一切的时期都可以往后拖,唯独这三军将士数万兵马的冬衣必须完备。 在冬天,与羌军作战,最是不利。 羌胡之人多是身着皮毛之物,御寒能力比汉军将士的内衬布衣不知强了多少。其次,羌胡寒冷之时,往马肚下面一窝便可。而汉军则只能安营扎寨,躲在帐篷之中。 冬衣,能够保证汉军将士的战斗力,这对于此时的凉州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不仅仅是官府,整个汉阳郡的百姓们也在忙活。贵人们着下人去定制新的冬衣,穷人们则是不辞辛苦的挣着每一枚铜钱。然后拿着无数不多的铜钱,多买两尺布。回到家中,让婆娘往里面塞些杂草等物,缝起来也比身上单衣御寒。 战乱之后的凉州,能够置办冬衣的户数不多,基本上只有居住在城内的人才有这个能力。至于城外,恐怕那些贫苦百姓,只能躲在房屋之中,相依御寒。 当然,这些人高诚没有能力去顾及他们了。 数万大军的冬衣已经有些赶不过来,更遑论城外数量更多的百姓? 现在,高诚只想一件事。 新任的凉州刺史,已经过了大震关,再有数日功夫,便能抵达冀城。 耿鄙?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些繁琐之事。 自己也好早日赶至军营,进兵陇西! 若非为了等这新上任的凉州刺史,将后方稳定下来,高诚早就不想在冀城呆下去了。 又是几日功夫过去,天气一天天渐冷。 这一日,杨衡领着汉阳郡大小官吏,以及呆在冀城的凉州刺史部官佐,尽皆聚在东门,静候耿鄙的到来。 相隔甚远。 众人便看到一行车架,出现在地平线。 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行至百步,这才观清。几十名骑士左右护持,其中一辆华丽车架奔驰于内。更后面,则又是大小三辆马车,放置着各种杂物箱柜。 车队到了众人跟前,缓缓停下,一应骑士也顿马左右,冷目望着众人。 杨衡稍待数息,却是不见车架掩帘掀开,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旁边早就期待良久的凉州刺史部薄曹从事程球,急忙上前,掐媚说道:“下官薄曹从事程球,恭迎使君大驾!” “卑职等恭迎使君大驾!” 程球身后刺史部众人,也是上前作揖行行礼恭候。 这一幕看的杨衡更是愁眉不展,身侧阎忠也是有些不快。 而车架中的耿鄙,则是多看了两眼程球,心中略有作想。 掀开车帘,耿鄙一边整顿着衣服,一边拱手笑着朝众人说道:“本使君车马疲惫,不成想临近冀城居然小憩昏睡,使得诸君静候多时,鄙之过也!” “使君这是哪里话,凉州战乱不休,百姓、官吏盼使君如同久旱望甘霖,便是多候些又有何妨!” 耿鄙话音刚落,程球急忙回声,满是敬献之语。 “唔,程从事所言差矣,鄙之不当,焉能不诚?” “使君……!” “下官汉阳郡郡守杨衡,见过耿使君!城外严寒,使君还是莫作久时!” 杨衡见两人还想继续缠下去,当即不乐意了,出言打断说道。 耿鄙神色一肃,回首望向杨衡,颇有不快,甩了下衣袖,冷哼一声:“哼,杨府君既然怯寒,那吾等还是入城再叙!” 言毕,转身进入车架,撤下车帘! 车上驭者,也不顾其他,挥起马鞭,驾车绕过众人前行,直奔冀城。左右骑士,也当即紧绷马腹,跟了上去。 程球一行人冲着杨衡等人冷笑一番后,相继离去,留下郡守府一众官员。 “府君,看来这耿鄙,不想安安静静的做他的刺史啊!” 阎忠轻笑一声,看向远去的身影,摇了下头。彼等蔑视吾等,而吾等又何尝不是蔑视尔等呢? “嘁,他耿鄙,莫非以为仗着程球等人,就能在凉州,掀起风浪吗?笑话!” 杨衡所语,充满了鄙夷。 随后,转身上马,朝着众人说道:“诸位,吾等且归郡守府,看看那耿使君,究竟有何能耐!” “阎长史,稍后汝去趟君侯府上,看看君侯如何安排!” “府君放心,忠这便去!” 很快,杨衡等人也相继散去,尽归城内。 当天,郡守府中,一片欢声笑语。 谁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互相不对付的两拨人,是如何能够把酒言欢,无一生事的? 但,聪明人并不少,事情也未必就如同眼睛所看到的这般! 当天晚上,新任刺史耿鄙,不得不入住程球府上。 没办法,凉州刺史部在陇县。而陇县,早就在战乱中毁坏了。 城墙破旧不堪,其内屋舍更是只剩下残垣断壁。再加上那里又死了近二十万人,周围百姓早就跑了,方圆数十里渺无人烟。 可朝廷也未曾下达更改刺史部治所的制诏,所有人都不敢私自在冀城僻所。 至于请奏更改治所的奏疏,程球等人不知道上了多少了,但就是没有一点音信。 耿鄙更是无奈,谁曾想自己一州之刺史,到了凉州,居然连下榻的地方都没有! 第220章 生恨 一想到如此,耿鄙心中就火冒三丈! 杨衡小儿,居然胆敢拒绝自己入住郡守府中。口中还言,此乃汉阳郡大小佐吏行政办公之地,不能予以私人行榻。 哼! 不过,今日一聚,耿鄙也是看出了不少的端倪。 凉州事到如今,政局已是两极而立。 一方便是由杨衡代表的郡国势力,听程球所言,他们已经掌握了汉阳、北地、安定三郡,以及整个河西四郡。 武都郡,道路不畅,通讯不便,至今还未传来消息。不过,看眼下情景,怕也是逃脱不了这些人的控制。 他们握着凉州各郡地方实权,自己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而且,以杨衡为代表的官员,皆是依附在镇西将军高诚麾下。 也就是说,整个凉州的军政实权,都在镇西将军一方。 而自己与程球等人所代表的刺史部,却只有监督、巡察之权。 嗨~这要是放到几十年前,中央威势正隆之际,自己也无需怕这高子明。 只需要一奏弹劾,便足以将其在整个凉州的势力连根拔起。 可如今,中央权势暗淡,四方手握军权的大将,都有些异样的心里。而郡国之中,心怀不轨者,更是不知凡几。 当真麻烦啊!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事情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行定下刺史部治所,自己等人手中已无实权,若是再呆在冀城内,只会成为任由高子明操纵的傀儡! 现如今,最好的打算就是重建陇县。只要陇县重建,多聚司隶贤才。 骤时,陇县便是自己对抗高子明的大本营。然后,再以刺史部职权,慢慢削弱郡国势力,早晚有一天,自己能够将凉州政务大权收回。 脑海中想着美好的事情,耿鄙嘴角也不禁扬起。心情一好,这人就精神起来。 “来人,取些吃食前来!” “诺!” …… 在另一边,杨衡也孤身来到高诚府邸。 身为镇西将军,凉州目前最有牌面的人物,高诚当然不会缺了置处府邸的钱。 高府占地可不小,左右足有二里之宽,南北尚有三百步。 杨衡在高家仆役的带领下,走了足足半刻,这才来到高诚书房。 “启禀君侯,杨府君前来拜见!” 杨衡停留在门外十步距离,看着仆役上前汇报。 “噢~速速请杨府君进!” “诺!”仆役先是应了一声,随后转头向杨衡恭敬言道:“君侯有请,杨府君请!” “嗯~” 杨衡轻轻颔首,快步进入书房。 一入内,便见到高诚、阎忠二人,正对视而坐,桌案一副棋盘,原来是在手谈。 “杨府君来了,还请稍后片刻,此局转瞬即破!” 高诚看了眼杨衡,说了一句后,又匆忙将目光收回到棋局之上。 对面的阎忠闻言,却是冷哼一声,言道:“嘁,君侯可莫要大意,忠可不会甘心认输!” “哈哈哈哈~” 见两人手谈如此入局,杨衡也不禁抬头看向棋局。 只见高诚所执黑子,已是占据四角,自四角内延,将白子团团围住。 而阎忠所执白子,则是尽全力突围。左冲右突,为自己打开更大的空间。 可惜,这白子立足于中,突左必失右,击上必空下。 来来回回数个回合,白子不仅冲势被黑子一刀斩断,而且心腹之地,也渐渐为黑子蚕食。 这局势已是了然! 阎忠手谈之艺,虽是出众,可毕竟挡不住君侯乃天下名将啊。 棋如战局! 论起棋局大观,自己和阎忠拍马也赶不上君侯。而一些得失,君侯更是心思如麻,拿捏甚好。 最终,一句手谈,依旧由略胜一筹的高诚拿下。 “君侯果真厉害!” 阎忠虽然输了一局,却是没有任何不快,反倒是高兴的称赞起高诚。 高诚谦虚一笑,言道:“哪里哪里,是诚耍了些小聪明,这才能赢下先生啊。” “好啦好啦,两位,这手谈既毕,吾等可否商议要事?” “府君所言甚是,那耿鄙今日言行,伯义兄已是尽叙于某听。” “那君侯心中可有计较?” 高诚点了下头,回道:“府君无需担忧,耿鄙正如方才棋局一般,已成瓮中之鳖。吾等只需严加防范,使其受制于吾,便足以!” 杨衡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却是摇头反驳:“君侯,耿鄙身为刺史,掌管一州监察大权。其若是向朝廷进献谗言,吾等怕是不好阻拦啊!” “哈哈,杨兄差矣!君侯方才所言,此局如同棋局,忠是深有感悟啊!” “哦?不知阎兄可有何见解?” 阎忠呡了口茶水,正身端坐,遥指空荡棋盘,徐徐道来:“杨兄,与君侯手谈,忠时有凌厉破局之势。然君侯却是避吾锋芒,击吾之左,令忠左右两难,得小失大。” “那耿鄙也正如忠一般,其今到来,必然雷厉风行,以示威严。而吾等则需避其锋芒,巩固地方根基。如此一来,耿鄙所在刺史府便是再厉害,吾等背倚陇右、北地安定、河西诸郡,根基牢固。那耿鄙,也拿吾等束手无策!” “唉~衡还是以为不妥。耿鄙既然能为凉州刺史,其后必有势力支撑,其人必有才华仰仗,万万不可小觑啊!” 杨衡还是由衷的发表看法,从郡守府酒宴之中,自己发现那耿鄙并非庸人。君侯与阎忠若是骄傲轻视此人,怕有不测啊。 阎忠见杨衡表情如此严重,也不禁收起了心中的轻夷,面色渐渐凝重,目光转向高诚。 而此时,杨衡踌躇之间,亦是看向高诚。 高诚嘴角一扬,轻呵一声,言道:“府君、伯义兄,无需担忧。” “诚之棋子,先行一步。耿鄙后发,必受制于吾。滚滚大势之下,其之所行、所为,不过螳臂当车,一切都将被碾碎!” “吾等只需按照先前部署,循环渐进即可。耿鄙纵有异动,也无碍大局大势!” “这耿鄙,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第221章 大局、大势 送杨衡、阎忠归去后,高诚再度回到书房。 取出与图,静思观望。 与图,乃是凉州、关中、以及益州北部,面积甚是广阔。 当然,这只是副本,真正完整的与图,都存放在洛阳之中。 既是副本,定然与现实出入不小。 起码,由高诚看起来,这凉州地域,画的有些窄了,有些宽了。 甚至,连一些道路标记,都残缺不全。 也不知是山河阻断,还是画师所误。 不过,在这个时代,能有与图,就已经很不错了。 中国历代王朝,造反者不计其数。可细细观之,就能发现,所有的农民起义军,在前期,都存在战略目光狭隘的缺憾。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没有与图。 天下之中,战略要地比比皆是,而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没有与图辅助,想要纵观大局,难如登天。 就如同那黄巾起义,张角也知道自己部下战力不足,聚在一起更好作战。可一来通讯不便,二来又无法定下会军地点。 这才导致黄巾军在中期,才开始有目的的向兖州一带聚集。 因为,那时候他们取得了不少郡国与图。 …… 挂在屏风上的与图,其上炭笔涂涂画画,圈出来不少地方。 整个凉州,除去叛军盘踞的陇西、金城二郡外,只有武都郡,尚游离在镇西将军府之外。 武都郡守田威,似乎在迟疑。或许是看出了自己有些许不臣之心,不愿与自己同流合污。亦或许,是另有他想! 只希望,此次傅燮前去武都,能够掌控武都郡的军事力量。 控制住了武都郡的兵力,自己这盘大棋便能盘活了。 武都郡的位置太关键了,益州商贾想要进入丝路,就只能北上武都或是东进关中,再由关中向西而去。 丝路,是这个时代,最富盛名的商路。 沿途一带,养活了西域、中亚多少小国~ 至于商人们,呵呵,丝路这么大的利益,途中些许麻烦能拦得住他们的脚步? 战乱?羌族?马贼? 笑话,别看现在凉州汉人跟羌贼打的死去活来,可依旧有不少商人安全通往西域。 这是谁也拦不住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想拦。 高诚需要这些商人创造财富,恢复凉州的生产力。而羌人也需要这些商人,货卖生活物资,过日子。 只要拿下武都郡,高诚就有信心让整个益州的商人,撇去关中,直接由凉州出发,前往丝路。 到那时候,手中有了钱,转头就能去益州买粮,自己的势力也就能进入循环发展的阶段。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要逮着羌贼死揍! 只是,还是难打! 韩遂、宋建两人的势力范围,都紧挨着那片高原! 青藏高原啊! 一有不利,这些家伙肯定会退向青海地区。在那里,汉人可就吃亏了。 高原反应,是自己不得不小心的问题。 这个时代人不理解,只会以为神魔作怪,可自己不能忽视。 唐朝大非川之战,充分展现了高原反应的威力。未战,亡三分,病三分! 一半的战力,就在高原反应下没了。 晃过青海地区,高诚目光转向河西四郡。 这四郡,南连祁连山脉,北部弱水延绵,荒漠成天。 不过,好在有长城作为警戒。 整个河西走廊的安全,似乎只存在于内部。 汉胡杂居的形势,让河西四郡之内,都不安宁。 民族问题,到时候也要早早解决。要么融合、要么杀个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便是西域的问题了。 西域已经与大汉失联良久,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西域长史府是否还有大汉官吏。 说不定那柳中城内,还有大汉官员在坚守。 “唉~这争霸天下还真是让人头疼!” 高诚无奈的捂着额头,摇头自语。 185年了,马上就要进入186年。明年好像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黄巾第二波起事,现在也差不多都被压下去了。南方诸蛮、百越,也被汉兵揍的有点迷糊,连连失地。 北面鲜卑,好,这都打了三年了,还没打完! 不过,这西部鲜卑还真是厉害,愣是和东部鲜卑、中部鲜卑打的有来有回! 老天还真是心睐大汉。 鲜卑最强盛的时期,大汉帝国也经历了诛外戚、锢党人,刘宏收回大半权利。而且,还来了一次北伐。 虽然这次北伐失败了,让大汉帝国元气大伤。可鲜卑人不知道啊,檀石槐虽然厉害,也一样被大汉北伐给唬住了。 因为按照南方汉人的习惯就是,没有足够的底气,绝对不北伐。而一旦北伐,必然是国力强盛。 也真是因为如此,再加上檀石槐身体也渐渐不行,才使得北伐失败后的大汉帝国得以安养休息。 然后,然后就是鲜卑内乱,一直打到曹老板一统北方,还没打完。 不过,这也多亏了步度根这位兄弟啊。能在雄才大略的轲比能手下,撑了几十年,还真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步度根最后投靠曹魏了,估摸着轲比能都可以气个半死了。 之后鲜卑一落千丈,失去了庞大的西部鲜卑势力,被曹魏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再后来,就是五胡乱华了。 哦对了,那步度根也快上位了。看来,自己也时候要跟鲜卑打打交道了。 嗯,北面的张举应该还在准备。 这家伙可了不得,后来还称帝了! 啧啧~ 看来,明年能够安生一段日子了。 熬过明年,想来自己也能够发兵攻打韩遂、宋建二人了。 望着与图,高诚沉思了良久,这才打算休憩。 整个过程,新任凉州刺史耿鄙,都被高诚忽视于外。 对于镇西将军府来说,耿鄙委实不足为道。 次日一早。 耿鄙来到了秦亭候府! 高诚拧了下眉头,随即舒颜笑色,着仆人领耿鄙前来客厅。 趁着耿鄙未至之际,高诚端居上座,摆弄着手中茶具,颔首沉思。 第222章 各有绸缪 “在下见过镇西将军,镇西将军威名,鄙可是久闻于耳啊。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少年!” 耿鄙一上来,便是一顿恭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高诚也面带微笑,与之回道:“诚身居凉州,亦是闻使君贤名。时至此际,凉州百废待兴,得使君施政,必为吾凉州百姓之福。” “镇西将军谬赞了,鄙学识浅薄,施政布略,还要诸位贤士相助啊!” 高诚不动声色的迟疑了一下,紧接说道:“凉州虽是偏僻,可良才猛将不少。使君安心布政即可,凉州自会兴盛。” “唔,凉州猛将确实不少,可这良才,怕是不足堪用啊。六郡之地,郡守者多为名士,然其余官佐才华不足。依鄙之见,吾等当是应募关中才子,以为佐吏。” 嗯?要开始动手了吗? “使君差矣,韩遂、宋建之流,尚为祸四地。六郡之内,不论郡守、官佐、良吏,多为久经战事之人。有此些人在,方能使吾凉州士民不忘勇武,力拒羌贼!” 说到这里,高诚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冷眸盯着耿鄙。 而耿鄙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放口厥词:“边地小贼,镇西将军名震天下,手握数万精兵。若有决心,不出三月,定能灭之。” “凉州之民,当多多弃甲,休息耕牧。而非皮甲执戈,以为权重!” “哦~使君以为韩遂之流不足为虑?那,倒不如本将与使君数千兵士,行那破众斩旗之壮举哉?” 高诚说完,冷哼一声,闭目养息。 厅下沉寂片刻。 “既然将军愿意,鄙定使将军如愿!” 高诚猛地睁开双眼,盯着耿鄙,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怕是自己中其激将之计了! 耿鄙面带微笑,看着略有愁眉的高诚,心中平静如初。 镇西将军府的势力很庞大,庞大到凉州几无任何人能够打破。 然而,这些实力全都在一人身上,便是自己眼前之人。 哈哈~高诚小儿,汝最终还是输了一筹! 此策过后,其余谋划依而相行,必成大事! “好,那不知使君以何部为师?” 到了这一部,高诚也只能吃了这口闷亏,顺着耿鄙的意思来,看看其到底想要做什么。 “武都郡兵即可!” 武都兵,是耿鄙深思熟虑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因为武都郡郡守田威,并不服从镇西将军府的号令。 其郡兵虽然少,只有区区两三千人,可却是能够拉拢的兵马。 “嗯,好,那便以武都兵!使君打算何时出兵?” “时值寒冬,三军将士不宜为战,本使君欲图来年春后,再行出兵!” 高诚听完,也不禁一笑,回声言道:“如此也好,半年之久,足以训练那些武都兵了!” “如此,鄙多谢镇西将军慷慨了!” “哈哈,使君无需多礼!” “对了,将军,本使君还有一事,欲与将军相商。” 耿鄙仿佛是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又与高诚说道。 “不知使君尚有何事?” “这凉州刺史部治所,本应为陇县。可时今,陇县残破,本使君以为吾等应当迁治冀城!” 哼! 这冀城可是汝高子明的老巢,某家就要看看汝敢让自己居于其间吗?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也是,陇县残破,无人居纳,确实不妥。不过,此事乃刺史部之职,何须问及本将?” “将军这是哪里话,陛下苦凉州之事久矣。鄙与将军,一文一武,正当同心协力,为君尽忠。如此大事,鄙自是要与将军商议一番。” “既然如此,那使君便居于冀城,如此本将想念使君,也能时刻相见了!” 嗯嗯? 耿鄙愣了一下,却未失色,拱手应道:“将军所想,果真与鄙同也!” 又是相谈近半个时辰后,高诚这才送走耿鄙。 回到书房,高诚开始考虑耿鄙的用意。 方才自己委实不当,这耿鄙略施小计,不论成功与否,自己的表现都太明显了。 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加磨练啊。 至于耿鄙索要军权,现在想想,倒也并非坏事。 区区数千兵马,那耿鄙又不识军事,自己又岂会放在眼里。 不过,有些事情,倒是借助耿鄙之手。 天下之大,不爽自己的人肯定多了去了。既然如此,以耿鄙为屏,糊弄那些人的眼光,可是个好法子呢! “来人,请贾参军前来!” “诺!” 稍后不久,贾诩便一身轻便的来到高诚书房。 耿鄙前来的一事,贾诩自然已是知晓,甚至还听仆人言及君侯脸色不畅。 哈哈,看来,这位名震天下的君侯,也在耿鄙手中吃了个闷亏啊! 一见到高诚,贾诩就疑惑了,这…… 这怎么,与仆人所言不同呢?莫非君侯是假意为之? “君侯~” “文和来啦,快快入座,本将心中方有谋划,还是需要文和帮忙参考一番!” 贾诩迷迷糊糊的坐了下来,随后倾听高诚讲诉。 良久。 贾诩这才憋着笑,玩笑说道:“原来,君侯方才还真是被耿鄙占了便宜啊!哈哈~” 闻言,高诚一头黑线,什么鬼,咱让你说的不是这个! 不过,吃了个闷亏确实是真,高诚也反驳不来,苦笑一声,言道:“唉,别提了,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把吾给糊弄住了。那耿鄙此时归去,还不知要如何开心呢!” “如此也好,君侯心中的谋划,诩已知之,眼下有一人正合适!” 高诚看着贾诩悠哉的呡茶,颇是轻松,不由一愣。自己也仅仅是有个大致规划,难不成这毒士眨眼间便想到了计谋? “不知文和之意?” “哈哈,君侯,诩言出此人名讳,君侯自知!” “嘶~何人?” “夏育!” 高诚滕然愣住,片刻之后,这才醒来,脑海中一遍遍规划。 最终,不由得赞了一声:“文和果然大才!” “只是,夏育的话,本将拿捏不住啊。万一,事若有变,弄假成真,可就麻烦了!” 贾诩也不由皱眉,不过随即又想到一人,当即笑颜说道:“君侯,段煨段公,已至何地?” “嗯~?文和的意思是……” “不错,段煨乃是段太尉族弟,夏育将军为段太尉一手提携,两人定是亲切非常。而如今,段氏之景~” “好!” 高诚大喝一声彩,转而继续说道:“段公已经自姑臧出发半月之久,想来如今也即将到来。本将,这便遣华雄迎候段公。” “骤时,段公赶至,还要劳烦文和陪段公往安定走一遭啊。” “自然,为君侯事,乃诩之本责!” “劳烦文和了!” 第223章 段煨 两日后,高诚赶至城外军营,见到了刚刚来到冀城的段煨。 半月风波,使得这位中年大将,风尘仆仆,看起来颇是沧桑。 “后进末辈高诚,见过段公!” 高诚引领着阎行、贾诩二人及众亲卫,一见到段煨当即以晚辈见礼。 段煨也是初次见到这位,短短数年时间,名震天下,位居重将的凉州小辈。 “君侯之礼,煨断断不能受之。且公之名,吾兄尚可应之,煨怎能当得。以君侯之盛名,远过煨也。煨岂敢居大!” 段煨深躬大礼回之,未尝倨傲。 高诚连忙搀起段煨,亲切说道:“诚小辈也,先礼敬之,理所当然。” “来,段公请,吾等入帐一叙!” 礼节一事,颇是繁琐,高诚也不想再纠结于此,伸手请段煨移步。 “君侯请!” 一群人进入大帐之内,李肃早就着人备好酒宴。 酒过三巡。 高诚一一为段煨介绍帐内众人,而段煨亦是将身后小将,也举荐于高诚。 “此乃吾之犬子,俚,字孟平!” 转头,段煨又对其子言道:“俚儿,还不快快见过君侯!” 段俚年岁二十有余,比起段家另外两个小辈,看起来可要成熟多了。 “俚,见过君侯!” “孟平兄无需多礼。”高诚表示了一下后,与段煨继续说道:“段公,孟平兄气宇轩昂,行有礼节,颇是不凡。且段家颐、琼二位兄弟,也是通熟武艺韬略。” “嗨,在下多谢段公!” “君侯这是哪里话,吾等还未及谢君侯提携之意,又何以使君侯如此!” “非也非也!” 高诚摇着头,继续说道:“在下欲请段公,司镇西将军府长史一职,还望公不吝之!” 段煨端起酒樽,迟疑了片刻。去岁之际,那盛珨抵达姑臧,为请自己,便是言谈高诚欲以长史教之。 而如今,再度相邀…… 看了高诚一眼,段煨还是下定了决心,委婉拒之:“煨之才能,比不得族兄多也。一身本领,也就仅能率兵逐寇罢了。” “镇西将军府长史一职,身居要害,全一府之务,还望君侯恕煨不能胜之!” 高诚一愣,有些想不通段煨的想法。这已经全家老小投奔自己来了,怎么总感觉还是有些迟疑、担忧呢? 长史一职当然重要,那可是镇西将军府的第二把手,军政两手抓。 先前自己就想让阎忠来担任长史,可最终还是放弃了。阎忠虽是精熟政务,满腹经纶,可说到底不全军事。 段煨倒是非常合适,行军打仗的本领不再话下。言及治政,也不会差到哪去,毕竟口碑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段煨名气大啊! 因为他族兄是段颎! 如果说全天下七成人不识高子明,那段颎必然是十成皆闻。 那才是真正的名震天下! 现在大汉帝国的北疆之内,不知多少将领,均是段颎旧部或是其一手提携。 同为凉州三明的张奂、皇甫规,皆有不及。 至于在凉州,别说汉人了,就是那些杂胡、马贼,都要给段家人一个面子。 “这,段公~段公威望深厚,治军理政,皆是上上之人,长史一职,尚且委屈段公呢,还请段公受之!” 高诚再度相请,事不过三,大不了自己就来个三顾拜将嘛!就不信了! “哈哈,正如君侯所言,煨威望深厚,故不敢受之!” 段煨言毕,高诚也瞬间沉默了。 明白了~ 倒也是,段家在凉州威望之深,若是再任长史,恐有震主,甚至是反客为主。 比如说,现今军中第二大将夏育,便是段颎一手提携上来的。 不过,思忖片刻,高诚也反倒是哈哈一笑,放松说道:“段公多虑了,诚又岂是心胸狭隘之辈,公非此人,某亦非此人,诸君更非此人!” 段煨不由得愣住,目不转睛的看着高诚,有些意外。 这,这~ 这高子明,果然! “君侯高义,然煨依不能受!吾等均是忠士,可毕竟与贼良机,不妥,不妥!” “段公~!” 高诚皱着眉头,带着一丝不解的语气。 “闻君侯府下,尚乏一司马?若君侯不弃,煨倒是欣然任之!” 司马? 高诚不由苦笑起来,这司马一职,当然也是要职。可与长史一比,却是逊色不少。 司马实权,仅是将军幕府部曲,也就是说就管着自己的亲卫。 因为自己没有部曲啊,只有亲卫。 众多周知东汉对于将军、侯爵管制极其严格,轻易不为之。 就好比自己现任的镇西将军,嗯,算一下,离上一位镇西将军,差不多隔了百多年了~ 想当年段颎领数万兵征伐羌族,也不过是以中郎将领之。先前平定黄巾,自己与皇甫嵩、朱儁也是中郎将。 要不是边章闹得厉害,估摸着自己也就是领个镇西将军的名号,再随便任个地方郡守,或是入朝为官。 想要开府,领着数万兵马,继续打仗,几乎不可能。 没看现在皇甫嵩还一直赖在兖州一带,名为剿灭泰山群寇以及管承,实际上心中指不定怎么想呢。或许,也想像自己这般,开府仪同三司! 也或许,是想更进一步,拜得那前后左右四将。 将军之位已是难了,更加尊贵的侯爵,就难搞了。 东汉官职看俸禄,侯爵看封户。 秦亭候,也算不错了,比之前的都字候强。可也就强了那么一点,有了三百户的封邑。 这还是按照洛阳那边的计算,实际上一户都没有。战乱之下,秦亭早就没人了,哪还有封户。 同样,没有封户,就没有部曲。 将军无私自募兵之权,只有归属自己的封户,才能随意征调,成为私自部曲。 当然,跟那些大家大户不能比。人家佃户多,动不动就是几万户。那是属于人家的私有财产,朝廷想动很麻烦。 这些世家部曲私兵,与将军部曲又是不同。将军的私兵部曲,朝廷是出钱养的,世家部曲只能自己养。 毕竟,朝廷恨不得把你的私兵全宰了呢,又岂会替你养兵。 将军部曲,则是属于朝廷建制,没有封户就没有私兵。便是万户侯,最多也就是一部部曲罢了,两千来人而已。 所以说,段煨当镇西将军府的司马,那纯粹就是一闲职啊。 第224章 帛书 酒宴罢了。 段煨最终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仅仅成为镇西将军幕府中的司马。 不过,高诚可不会让这么一位通晓军事、名闻凉州的大将,安安心心的虚度时日。 平襄那边,可是正缺一员大将,来统领诸军兵马呢。 华雄等人麾下有近五千人,皆是征战良久的精锐部队。先前只是让几人各自统制兵马驻留平襄,由自己遥指。 短时间内还好,毕竟自己在冀城,与平襄那边联系也算方便。可若是等到自己率军进入陇西郡,那可就兼顾不得了。偏偏华雄等人,又无大将之才,制一部之兵尚可。 而段煨的到来,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如此一来,河西有苏则、张任,北地、安定有夏育,陇西有自己,平襄有段煨,整个凉州都将笼罩在镇西将军府的阴影之下,哈哈! 之后二三日,高诚与段煨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谈论着凉州的局势,或是如何训练兵马,如何剿灭韩遂等人。 这日一早,高诚、段煨正对视端坐,饮茶叙话。 说话间,贾诩左手后收,右手微顿腹中,缓缓走来。 “诩,见过君侯、见过段公。” “唔,文和无需多礼,快快来坐!”高诚见是自己帐下头号谋士,当即迎手招呼贾诩上前。 倒是段煨苦笑了一声,望着高诚、贾诩,无奈的说道:“君侯、文和,日后还是莫要唤老夫为公者了,煨实在当不得!” “段公此言差矣,姑臧段氏,试问凉州何人不知。段公更兼长辈,吾等称之,正是当然!” 贾诩坐下后,笑着回了段煨一句。 高诚亦是点了下头,颇是赞同。现今可不比以往,以前称公者唯有任三公者,现在? 自我感觉有点名望的都敢自称公者了! 再者说了,几人称段煨一声段公,给足了其面子。假以时日,段家必会因自己等人,而声传天下。 段氏亦会投桃报李,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两厢得利,何乐而不为之。 “对了,君侯,今日发了一件事,倒是要与二位一言。” “唔~”高诚放下茶杯,疑惑的看了一眼贾诩,问道:“文和,怎么了,出了何事?” “也无甚大事,不过是城门兵丁,搜出来了一封帛书罢了!” 贾诩微笑着从怀中,取出帛书,递于高诚。 高诚接过,打开一看,也不由轻笑了起来。 “君侯,如何?” “哈哈,好,好,好啊!吾等还未行动,这厮便自己送上门了,也省的咱们在行那请君入瓮之计了!” “天赐良机,不可不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的旁边的段煨疑惑不解,心中也是好奇万分。 “君侯、文和,汝等所言何事?” 段煨话口一张,高诚这才感到自己失礼了,急忙说道:“诚失礼,慢待段公了。” “无妨无妨。”段煨连连摆手,这时候心中正好奇呢,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此书,乃是凉州刺史府耿使君,欲送于夏将军。” 说完,高诚将帛书递于段煨。 段煨拧着眉头,接过帛书,却没有着急打开。 自己不愿身居要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夏育。夏育随兄长南征北战数十年,更是深受段家恩惠。 没想到啊,现在还是要跟这家伙继续打交道了。 罢了,如此也好,早晚之事。 打开帛书,段煨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丝毫没有轻快之意。 “君侯,这耿使君……意欲何为?” 合上帛书,段煨心中有些明了,依旧问向高诚。 “正如段公所看到一般,耿使君欲结夏育将军,与诚分庭抗礼罢了!” “嗯?怎么,难不成耿使君,不知夏将军乃君侯心腹?” 这下倒是段煨有些不解了,众所周知,镇西将军麾下头号大将,便是夏育。余者苏则、傅燮、张任等人,虽亦是亲腹,可资历不足。 夏育不同,原本就是国朝大将,后因战事不利被贬。复起于平定板楯蛮之役,其后随高诚平定黄巾,对抗西羌,立下汗马功劳。 那耿鄙,既然能做到一州刺史,应当非是愚笨之辈,怎地~ 莫非,另有隐情? 想到这,段煨目不转睛的看向高诚,等待着其言语。 “段公可能不知,诚先前与夏将军有些分歧,此事军中知道的人不多。” 高诚面色依旧轻松,而心中却是寒意凛然。段煨不提,自己还真是忘了。 李相! 汝说的太多了! 听闻高诚所言,贾诩也是一瞬间变了脸色。军中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说君侯心腹之中,出了内鬼? 段煨所思却不在其,而是在想高诚所言的稍有分歧。 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啊! “段公,诚一心剿灭羌贼,决不允许有人在背后捣乱。耿鄙者,无知小儿罢了。可其身为凉州刺史,诚也不好请以节杖。” “所以,诚想请段公,助某一臂之力!” 段煨点着头,震声言道:“君侯尽管安排,煨必不辞也!” “好!诚与文和先前有议,欲使夏育将军假投耿鄙。待耿鄙,发兵之际,临阵倒戈!” 高诚说完,盯着段煨,肃杀之气四溢。 段煨略微颔首,沉思了片刻,这才抬首言道:“可!不过,夏育将军倒戈之后,如何安排?” “段公放心,夏将军乃本将心腹,自不会使其有损!” “好!何日启程!” “明日!” “也可,那老夫便先下去准备一番了!” 得到具切时间,段煨就笑着请言退去,这短短片刻,了解的东西太多了,自己还需回去好好整理一番。 “段公慢走!” 待到段煨离去,贾诩这才言道:“段公~” 高诚摆了下手,急声说道:“无事,段氏已经上了吾镇西将军府的车了,想下来可不容易!” 贾诩神色一顿,皱着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对了,文和,那耿鄙的信使?” “君侯放心,那人并非耿鄙亲信,而是程球府上之人。其家小,某已经控制住了!” “呵,这耿鄙,欲行大事,不敢言身。唉~没意思!” 贾诩亦是点头,耿鄙,确实有些太顾虑了。用程球的人? 那还不如用自己的心腹呢,不然自己又焉能得到这封书信! 如果让这耿鄙先下手为强,在夏育心中扎个根,这一局还真说不好了! “君侯,那泄密之人?” “莫要着急,那人是陛下的人,稍安勿躁!” 原来是陛下的人,唔~绣衣使吗? 贾诩嘴角一扬,拱手应诺。 “还有一事,文和且附耳来听!” 贾诩一愣,倾耳靠近高诚。 “夏育家小,便在冀城,稍后某使彦明随汝走一遭!” 第225章 牧马童 次日,晌午。 贾诩自夏育家归来,又安排了些许杂物,这才直奔秦亭候府。 刚至候府,便正见高诚、段煨携手而出。 “诩,见过君侯,见过段公!” “文和来了,可曾收拾妥当?” “回君侯,事已毕!” “嗯好,那某亲送二君出城!” 高诚翻身上马,冲着段煨言道:“段公,请!” “君侯,此去安定,不过十日功夫便回,何劳君侯亲送!” “无妨,诚亦是无事,倒不如送送二位。” “那……多谢君侯!” 几人携带亲卫,一路向城北而去。 这一幕,很快便传到程球府上。 “噢~高子明亲送段煨、贾诩?呵,可惜,迟了!” 耿鄙讥讽一声,颇是自信。 旁边程球也是附声言道:“不错,那段煨不过是仰其族兄威名,竟也敢称公。一介匹夫,夜郎自大!” “段煨,段忠明?哼~” “其兄依附官宦,自食恶果,看来其也是确为莽夫,竟依附高子明这等心怀不轨之徒!” 耿鄙对于段煨很是不屑,便是其兄长段颎,也是嗤之一笑。 “哎对了,伯玉,听闻信使出城门时,遇到了些许麻烦?” 程球一笑,轻言说道:“无甚大事,不过是那些兵卒,想要索取些钱财罢了。” “哼,这定然是那高子明的安排,那么多世家子弟、仆役出行,皆不管不问。唯独吾程家,小人行径!” 耿鄙见程球如此气急,也是出言安慰,说道:“伯玉莫要生气,如此看来,高子明技穷矣!” “这倒也是,不过使君,吾等骤时当真出兵?那羌人,战力可是厉害的紧啊!” 程球皱起眉头,想着来年春天,要出兵攻羌,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耿鄙摇了下头,言道:“承玉无需担忧,出兵一事,有的是办法拖。而且,某亦会联络关中。出兵,宜缓不宜急!” 谈及关中,程球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关中?高子明先前击败边章,可就是率领关中兵所为。使君,关中之人,未必与吾等同心啊。还有那夏育,素来为高子明心腹大将,只是一人之言,不足信也!” 耿鄙神色一冷,厉声说道:“伯玉,有些话,莫要多言!那可是绣衣使,其若不足信,吾等还能信谁?” “可……” “好了,汝今天行事颇多,先下去休息!” 程球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拱手作揖,言道:“诺!” 程球走后,耿鄙心中也不禁怀疑了起来。那李相,会不会~ 应当不会,李相是绣衣使者,高子明应该不敢收其心。不然的话,若是为陛下所知,那高子明可就不反也得反了。 而且,这李相既然是陛下安排到高子明军中,那定然忠于国事! 罢了罢了,现在就看夏育如何抉择了? 选择自己,自然是好。不论其心是否真心,都足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借其声望,分高诚之势。 高子明啊高子明,汝小觑鄙,定为此失! 其后几日,高诚便向杨衡交代一些需要着重注意的事务。尤其是冀城周边贫困百姓的资助问题,凉州人口已经因战乱损失太多了,决不能再任由其自生自灭。 其次,与关中各个世家的联系。凉州能够牵扯住关中世家利益的,只有丝路。而这,也是制衡关中世家的主要手段。 毕竟以前凉州可没有镇西将军府,现在有了,有些规矩就得变一变了。 除此之外,对于耿鄙,高诚倒没有要求太多。只是与杨衡言及一些计划,使其注意不为耿鄙有机可乘。 随后,高诚便来到城外大营。 当天,八千汉军将士出营,直奔塬道。 于此同时,段煨与贾诩历经数日疾驰,也来到安定郡城临泾。 夏育自从来到安定郡后,便驻扎在临泾城内。向北地、安定两郡之内,张贴布告,募集善骑之士。 同时,夏育也查看了聚集于安定高平县境内的西羌部落。 这些人自从为张任率领的精骑屠杀之后,几乎只剩下一些青年妇女及十岁以下的孩童。 总人数倒是不少,足有六七万人。妇女四万余人,孩童两万。 他们很多人都不认识,也有许多人是母子关系,他们都失去了许多亲人。 恨,自然是有,可他们却没有实力去反抗。甚至,为了生存下去,他们被迫嫁给汉军士卒为妾,为汉人养马牧羊。 对于这些奴隶,夏育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毕竟,东羌的主力大军,就是自己在青石岸击败的。 有些士兵纳了这些羌女为妾为婢,夏育自然也管不着了,也不会再管。可那些尚且没有的妇女,就成了募兵最好的条件。 但凡有勇士应募,加入军中,尽皆赐下一两羌女。 对于这等条件,不知多少贫困子弟蜂蛹而来,便是关中左近,亦有不少汉儿来投。 短短时间之内,夏育就募集了近五千人。其中自安定、北地二郡郡兵之中,抽调千余善骑之辈。又募集两地壮勇两千人,关中人士两千。 新募壮士虽然骑术确实有些不堪入目,可依旧被夏育充入军中。 募集的安定、北地两千壮勇后,就招不到人了。 两郡原先有口十万,短短一年之内,所有青壮年男子几乎尽在军中。 想要完成募骑士一万的要求,夏育也只能将算盘打在关中身上。这也是驻扎在临泾的主要原因,离关中近。 其次,便是北地那位置太敏感,一万骑兵在此训练,必然会引起鲜卑人的注意。 同时,那些奴隶之中,两万孩童,几乎全部被夏育命人隔离。只留下数百名妇女,照顾一些年岁尚幼的羌童。 岁数稍大一些,就要出去放马牧牛,打柴、割草等等。 母子分离,自然少不了些许麻烦。 可是,在夏育眼中,没有杀人解决不了的事情。 两万孩童,以及数万战马,数十万牛羊牲畜,全都集中在高平县西南的湫渊。 这里群山环绕,并不适合大规模牧养,但其水量充沛,足以为数十万牲畜、战马及数万人饮用。 再则,除去战马外,这些牛羊早晚都要吃掉,或是货卖。 湫渊,圈养数万战马,还是绰绰有余。 而那些孩童,也就成了牧马童。 同时,汉军骑兵的训练,也正在此地。一来场地隐蔽,二来也可以教训着那些孩童。 两万孩子,要不了十年就是两万丁壮,两万战士,乃至于骑兵。 他们的仇恨或许不能抹除,但大汉能给予他们比仇恨还要重要的荣耀、富贵! 只要好好教导一番,日后让他们为大汉征战,轻而易举! 第226章 孰轻孰重 “忠明兄?” 夏育看着眼前冲着自己施笑的段煨,惊喜不已。 “没想到是忠明兄前来,缘何不使人先来传讯,也好让弟准备一番啊!” 段煨笑了一声,言道:“夏老弟,多年不见,可安好?” “甚好,今日忠明兄到来,育心甚喜之!” 夏育此时也注意到了段煨身旁的贾诩,心中稍微猜想,便已了明。 “贤弟,煨与文和老弟今日所来,亦有要事与贤弟相商!” “噢~不知君侯有何安排!” “吾等且入内一叙!” “忠明兄、文和兄,请!” “请!” 三人一入室内,左右亲卫便封锁四周,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夏育端坐上首,由段煨、贾诩各安一侧。 “忠明兄,不知君侯有何要事安排?” 言毕,夏育为自己斟满樽酒,注视着段煨。 而段煨见此一状,心中反倒是安心不少。夏育一进来便直居上座,对段氏而言,甚是好事。 毕竟,大家同伺一主,交往密切可就麻烦大了。尤其是,贾文和还在一旁。观君侯对着贾文和,颇是重视,引以心腹啊。 “此事,还要由文和来与贤弟一一叙来!” 段煨转头就把包袱甩给了贾诩,君侯所某之事,含意太深。 闻段煨所言,夏育将目光转向贾诩。 贾诩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夏育案前,自怀中取出那份来自耿鄙的帛书,交由夏育。 夏育带着疑惑的表情,打开一观。 这一看,顿时身上冷汗直冒,急声说道:“文和兄,君侯这是何意?” “夏将军勿忧,此乃凉州刺史耿鄙所书。其所图者,便是将军。” 贾诩悠哉回到座位,言毕稍歇,不再言语,等待着夏育作答。 嗯? 夏育盯着贾诩,多注视了几眼,却未曾有所发现。再观段煨,也是一副古井无波之态。 这,莫非君侯是想要试探自己,以此来拿捏? 不对不对,若是为了掣肘自己,何必留此疑书一份作假?自己家小可是尽在冀城,那比这区区一封帛书,可靠的多了。 再则,一封帛书,自己若是死不承认,君侯必不会动手。更何况,君侯也并非此等人! “还请文和,多多指点!” 怀着不安,夏育问向贾诩。 贾诩点了下头,言道:“将军多虑了,君侯之意,非将军所想。而是,计以此帛书,诱耿鄙入瓮!” 夏育沉思了一下,镇西将军府与凉州刺史部最近的交集,自己自然有所听闻。 只是万万没想到,现在居然已是水火不容之境。 “文和的意思是,夏某应了这耿鄙所请?可之后又计将安出?” “简单,耿鄙所图,不过为将军之势。欲结将军,分裂吾镇西将军府,打击君侯威望。从而,连结各地世家豪强,与君侯分庭抗礼。” “而吾等做的,便是要引诱出那些心怀不轨的世家豪强,从而一举扫清后方。为君侯日后平定羌贼,以作打算!” 先前君侯以威势,迫使冀城内大小世家豪强,交出财货粮草,其中必有人怀恨在心。 耿鄙的到来,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耿鄙在,再有夏育这一把火点着,那些家伙定然会蹦出来。 “可,夏某曾听闻,君侯于那耿鄙有一约?” “夏将军放心,耿鄙出兵,必然推诿。等其剿灭羌贼,怕是要明年不知何时了。另外,其出兵,若调将军所部,将军听调不听令即可。若不调将军所部,其兵败身死之际,便是吾等荡清凉州之时!” 夏育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件事别的不说,吃亏的全都是自己。 这一来一回,不知情之人必然指责自己乃反复小人。 再则,君侯与那耿鄙,不顾国朝大局,如此私斗,当真合适? 还有,荡清凉州? 镇西将军府还有君侯,到底想要做什么? 盘踞一方?亦或是欲行大逆? “容某三思!” 夏育轻声吐出一句,闭目思忖。 而旁边的段煨却是讥讽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唉,可怜某之兄长,为这国朝西患,征战数年。大小数十战,斩首四万级,俘获牛羊百万。却换来收容兵权,虚置闲职,明升暗降。” “族兄不以为意,一心报国。为了陛下大局,甘愿自污,与宦官同流。却不曾想,竟落了个自尽狱中的下场!” 段煨一语,又将夏育惊醒。 夏育迷茫的望着段煨,心中同样有所感触。老长官段颎,亡于政治斗争。一心为了陛下之事,纵是身死也心甘情愿。 可结果呢,结果便是陛下连段公嫡代都不管一下,任由那些党人而为。 还有,自己。 自己先前的下场又何不是如此? 追随段公征战无数,披伤不计,立下汗马功劳。就任北地郡守,又与鲜卑胡人连年交战。 北伐之役,三人损兵折将无数,政治斗争下,俱受惩罚。 这一罚,便是贬为庶民。 之后,若非有着君侯一连力拔,自己怕是终身不复今日之势。 然,这国恩,主恩,孰重孰轻? “贤弟,慎择之!” 最后,段煨略含深意的看着夏育,劝言说道。 夏育陷入两难,自己当然明白段煨的意思。无非就是君恩疲弊,让自己以君侯为重。 可这一旦抉择,那后来之事,不可期啊。 君侯不论是割据凉州,还是举事东进,皆非易事。凉州一地,偏远荒僻,粮草都需要自司隶而发。数万大军,除非一战而定关中,不然如何成事。 可现在,皇甫嵩拥兵数万,监控关东。卢植亦是将兵数万,雄震河北。南方更有朱儁,威慑群獠。 君侯起事,东有皇甫嵩,北有卢植,南有朱儁,如何抵挡? 甚至陛下若是有意,君侯连割据一方,都难以实现。 希望渺茫啊! 夏育不自禁的注视着段煨,忠明兄并非庸人,当是能看清时局,缘何也…… “夏将军,追随君侯,封妻荫子亦有可为!” 寂静的室内,贾诩一句话,掀起一番波澜。 夏育猛地拍案而起,颇是恼火。 段煨也深深皱眉,有些生气。 可贾诩仿佛未曾看见一般,依旧自言说道:“君侯待将军,何如?国朝,待将军,又何如?君侯仁义,不愿行那为人诟病之举。” “然,诩为君侯幕僚,自当为君侯解忧。还请将军三思!” 说到后面,贾诩目含杀意,紧紧盯着夏育。 两人,目光所触! 第227章 人不为己? “贾文和~!” 夏育咬牙切齿,盯着贾诩,恨不得现在就砍了这人。 “将军三思!” 贾诩镇定的态容,让夏育迟疑了。 其定有所仰仗! 非是君侯! 甚至,自己已经猜出来了。 段颐、段琼! 怪不得段煨会出现在此地! 原来,君侯早已安排妥了一切。看来,这段颐、段琼二兄弟,也并非如同自己所想,来跟随这位他们祖父南征北战的大将学习的啊。 不过,君侯为何如此信任段氏? “好,本将遵君侯所令!” 最终,夏育还是放弃了抵抗。段颐、段琼二兄弟被自己委以重任,掌管着新募的五千精骑,还有自冀城调配而来的一千精锐。而自己,居然只有区区亲卫可以信赖! 便是原先那些跟随自己的旧部程银等人,也尽皆分配他地,自己拿什么反抗! 贾诩也大出一口气,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便是夏育。其若是真反抗,自己定然要杀此人。不然,便是让其依计行事,也可能弄假成真。 现在夏育屈服了,那么看来,其还是在意冀城的家小。稍后,再让其见见段颐、段琼兄弟,一切就妥当了。 而且,此次迫使夏育,也将使得整个镇西将军府,再无人能瞰君侯地位。整个凉州,也将为幕府笼罩。 割据?举事? 不知君侯欲为哪般? 若割据,那便掌控凉州,独揽丝路,南结巴蜀,东联关中。国朝连年征战,国力疲倦,必然数年之内不会有所动静。 再则,那皇甫嵩看起来也不老实啊。卢植身背河北、幽州士族,陛下敢使其入并州? 一旦其也有意,那可是要比镇西将军府还要麻烦啊。雄据冀幽并三州之地,俯瞰司隶,天子能睡得好觉? 而若是举事,也未必不可行。 关中之兵,多在君侯帐下征战过。关中世家,也多有人心向君侯。只要以雷霆掩耳之势,火速占据长安。 再拒弘农,以拦关东之兵;拒散关,以拦南方之兵;拒安邑,以拦冀并之众。 又择一师,南取巴蜀,成先秦之业,必就天下事。 当然,这些都还需要时间。最起码,要先解决掉西面的韩遂、宋建,打通丝路。 “将军高义,稍后,还请将军作书一封,赠予耿鄙!” 夏育沉默着点头。 贾诩也是点点头,冲着室外,高喊一声:“来人,将其带上来!” “诺!” 室外一声应诺,木门随即而开。 夏育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 只见,段颐、段琼兄弟身披甲胄,拄剑而立,身后武卒成群,紧紧堵在门口,望着其间。 而后,段颐、段琼率先入内,两名士卒带着一名仆役打扮的人,一同进入。 “末将见过司马、见过将军、见过参军!” 两兄弟先是向三人行礼。 礼毕,段颐手捧兵符,来到贾诩面前,恭敬言道:“回禀参军,末将奉还兵符!” “两位将军辛苦了,来人,上座!” “谢参军!” 二人随即入座,与段煨相邻。 段煨看着两个自家后辈,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欣慰的是两人越来越有为将之资,越来越懂礼数。感慨的是,两人已是成忠君之事,有些事情,也开始瞒着自己了。 面对段煨的目光,段颐、段琼兄弟也不禁颔首,不知如何面对叔祖父。 相比于叔祖父,两兄弟对于夏育、田晏可没什么好感。自己祖父提拔二人如斯,可全家老小流放之际,这二人何曾有过照应。 更遑论,流放之地便在北地,其人稍有照应,自己父亲也不会亡于边陲。 当然,两兄弟也不怨恨夏育,这毕竟是天威加持。再加上当时朝廷争斗厉害,谁敢照顾段颎后人。 不过,想要两人对夏育有什么好感,也不可能了。 贾诩可不在段氏兄弟与夏育的事情,指着旁边仆役,向着夏育言道:“夏将军,此人乃是程球府上之人,亦是送信之人。” “嗯?” 夏育一愣,随即不解的看向贾诩。 这,这事可是大事,怎地…… “将军放心,其家小,俱在诩手中,不敢有变!” “几位将军,小的一定替几位将军办好事。只求将军可怜我那老母、妻小啊,放过他们!” 仆役当即就跪了下来,不断的朝着几人连连磕头。 贾诩点着头,言道:“放心,汝只需按照某得安排行事即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送封帛书与耿使君而已。事毕之后,某自会放了汝之家小,再赏你万钱!” “不过,回去之后,该如何说~” “将军放心,将军放心,小的知道怎么说!” “去,一旦事情有泄,某先杀汝子!” 贾诩恶狠狠的盯着仆役,顿时吓得其浑身发颤,连连叩首:“小的不敢,小的绝不多言半句!” “嗯,记住,程府,非汝一人,下去候着!” “是是是~” 仆役连连应是,匆匆退出这殿室。 “这人能信吗?” 夏育还是有些担心,问向贾诩。 贾诩摇了摇头,毫不为意,言道:“信了,自然万事顺利。不信,耿鄙也一样会按照诩的意思来!” “耿鄙可不在乎将军是否真心,他需要的只是将军的名头!” “是真的,耿鄙会如此行事;是假的,耿鄙也得如此行事!” 夏育嘴角一抽,这他娘的都是啥意思,拿乃翁当猴耍呢! 听贾诩这么一说,夏育算是真的明白了。感情,这计的目标压根就不是耿鄙,是那些选错路子世家豪强啊! 要知道,耿鄙就算知道自己是假投靠,也不会把真相告诉那些闻风来投的世家豪强。 如此一来,就这些闷蛋会被蒙在鼓中,直到被憋死! 嘶,这~ 这贾文和,怎么没听说过呢? 如此谋划,可谓是滴水不漏,有些破绽根本影响不了大局走势。这等规划,可非一般人所能为啊! 段煨也一样是惊讶的看着这个贾文和,现在自己也是才清楚这请君入瓮的高明之处。 怪不得高子明对其如此看重! 参军! 参镇西将军府军事! 厉害! 第228章 君入瓮矣 时隔数日,段煨、贾诩回到冀城。 程府的那名仆役,比二人稍早一分,将夏育的回信报于程球。 看着手中帛书,程球不禁皱眉,疑惑的问向耿鄙:“使君,夏育言语之间,尽是国恩大义,丝毫没有背高子明之意啊!” 耿鄙笑了一下,言道:“承玉啊,汝可知,高子明之心?” 程球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言道:“使君的意思是,高子明心存大逆,而夏育……” “不错,正是如此。不过,此事还需多做沟通,急不来。另外,夏育欲与吾等交好之事,承玉也要慢慢散布出去啊!” “使君放心,职下明了!” “嗯,另外,那么仆役,杀了!” 耿鄙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程球不解,问道:“使君,缘何如此,莫非使君怀疑那名仆役?” “算不上怀疑,不过此事要想万全,还是灭口的好!” “诺!” 程球皱着眉头,应了声诺。 耿鄙也不作言复,只是闭目稍憩。见状,程球又言身退。 待程球走后,耿鄙这才睁开双眼,望着那背影,轻叹一口气。 段煨、贾诩亲身赶赴夏育所在,必然知晓仆役传书之事。 毕竟,那高子明可未必就会放心夏育,其军中指不定有多少高子明的人呢。 瞒不住! 而既然如此,仆役却安然回归,其间免不了有些诡异。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反常。 不过,帛书既然送到,夏育亦有回书,这便足够了。 有诈无诈,皆已非要事。 下一步,自己主要便是联络凉州众多不服高诚的世家豪强。 那仆役还是死了的好,免得走漏些许风声。 相比起耿鄙的忧心忡忡,贾诩、段煨两人就显得轻松多了。整件事情,全权交到了夏育手中,贾诩也不再过问。 回来这几日,多是与段煨商谈一些军事方面的问题。 而段煨,在安生几日后,也打算赶往平襄大营了。 平襄大营的建立,就是为了防卫冀城的安全。无论是预警,还是阻敌,都必须要起到足够大的作用。 同时,这也是另外一处训练骑兵的场所。 五千将士,一万战马。 虽然士兵们大多只是见过战马,骑的次数稀少无比。可时间,会让他们逐渐成为精锐骑兵。 一年不够,那就两年,时间多的是。 当然,高诚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是在明年秋天前能上马砍人即可。 那时候韩遂必然能够整合麾下各部,秋草马肥之际,亦会发兵东进。 段煨来到军营,先是接见了军中数位大将,随即便安排训练事务。 贾诩在得知程府那名仆役被杀后,也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想来想去,也无关大局,便作此罢了。 只是可怜那人家小啊~ 算了,还是让人看一下,耿鄙这厮还真是心狠手辣,够果决啊! 临泾城内的夏育,也在数落着面前的两个小子。这俩家伙,可是狠狠的把自己给坑了一顿啊。 不过,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大局已定,自己便是想脱离君侯,也不可能了。谁让段氏一族,举族投靠了君侯呢,家小又在冀城。 人,又有谁不是为己呢? 同时,率领八千将士的高诚,也抵达陇西郡襄武县城。 襄武城小,区区三里,人口也远远比不上身后的漳县。 高诚大军一到,整个襄武县立即沸腾了起来。 城内守军更是匆忙上城,望着城外汉军,心惊胆战不断。 那可是镇西将军高诚啊! “都尉,求援!” 一名佐官,看了一眼城外大军,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冲着身前的都尉言道。 “命令将士们,撤!” “嗯?都尉,吾等不守一下?” “哼,不用,李府君的命令只是让吾等监察汉军动向。再说,襄武城小,又无险要,区区千余人,如何能守?” “可……” “可什么可?撤军!” “诺!” 都尉再度看了一眼城外汉军,心中有些踌躇,久久而伫,不知在想些什么。 …… 高诚也一样观望着远方的襄武城,襄武城不大,可在自己心中的战略位置,绝对处于最上。 一此地距离冀城、平襄都很近,粮草运输、囤积,乃是上上之选。并且,有着平襄大营所在,时刻可以照顾襄武。 这样一来,原本兵力便不足的自己,也能腾出大半守军用来作战。 “传令下去,命严颜领本部兵马,先行试探一番。其余各部,安营扎寨!” “诺!” 严颜得令之后,立即领着本部两千将士,蜂蛹朝襄武城杀来。 进至六百步,各部曲这才开始列阵,放缓脚步,往前压去。 行到中途,严颜瞥了一眼城头,却发现上面虽然旌旗密布,却不见一人。 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等汉军近前,只见襄武城门缓缓打开,一群民兵打扮的人跑了出来。 隔着老远,就有人高喊:“叛军已逃,请将军速速入城!” 严颜拧着眉头,望着城门附近的民兵,口中下令:“严浩何在?” “卑职在!” “领汝麾下将士,入城一探。旦有埋伏,立即撤回。” “诺!” “其余各部曲,严阵以待,时刻准备救援严浩所部,再传人报于君侯!” “诺!” 手下将校齐声应诺。 随后,四百余人,在严浩率领下,迅速来到城门。 数十人代替民兵的位置,守住城门,其余人兵分两路,匆忙赶上城门两侧城墙。 居高望远之下,严浩观察片刻,这才派人汇报严颜。 于此同时,回报高诚的令骑也带回高诚的军令。 “启禀将军,君侯有令。若有埋伏,立即攻城。若叛军弃城,择一曲兵马,把手四门,其余人归营驻扎。” 严颜点了下头,君侯还是一如继往的沉稳。 “传令严浩,把控四门,小心驻防。吾等主力归营,若城内有变,立即引燧示警!” “诺!” 待到严浩得到军令时,严颜已经率领本部主力,开始后退。 军令既下,严浩也开始调配防务。 四个队自然分守四座城门,其中西门由左屯屯长驻留。其余三门则以东城驻留的严浩、右屯屯长为主。 此外,严浩又格外叮嘱一番,城门左近,严禁任何人靠近。 第229章 攻略陇西 一夜过去,襄武城内平安无事。 随后,严颜在高诚的命令下,率部进城,将整座城池扒了个遍。未曾发现可疑之处后,这才回报中军。 其余各部,并未进入城中,而是依旧驻扎在外。 高诚也盯着地图皱眉苦思,思索着如何蚕食陇西郡。 陇西郡连结汉阳、武都、金城三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可惜,武都郡郡兵虽然已经由傅燮前往掌控,但至今未有消息传来。看来,那武都郡守田威,是打算与自己对抗到底了。 没有掌控武都,陇西郡东部诸县,也只能依靠自己麾下这八千人来打。只是麻烦的是,打下来之后,未必就能守住。 襄武已经拿下,下一步就是漳县。待漳县一下,到底是北上攻打首阳一带,还是说南下攻取临洮。 首阳,易守难攻之地,可距离李相如的大本营狄道太近了。一旦首阳受到威胁,李相如必然集大军前来。 或许自己能够一战而定之,可这不符合凉州整体战局。太早的全据陇西,会使得汉军防守布局出现漏洞。 同时,陇西一下,也会迫使各部羌族,依附韩遂麾下。加速韩遂对各部族的整顿速度,大战也将提前。 镇西将军府,还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 而攻打临洮,也一样会导致己方顾此失彼。临洮西南两面,皆是面临羌族。 好,说这么多,还是武都郡没掌握在手里。 “去通知诸位将军,入帐议事!” “诺!” 严颜、李肃、李堪、梁兴四人很快到来。 高诚看着帐下四将,言道:“诸君,李相如弃襄武不守,吾军下一步动作,某心中已有些计较。” “末将等唯君侯命是从!” “好,李肃,即日起,汝领本部千余人马,驻扎襄武。无本将虎符,不得有动。” “后续粮草皆屯此地,万万不可大意!” “末将得令!” 李肃对于自己驻守襄武,没有任何不满。相反,还有些小得意。 三军出动,粮草先行。 粮草辎重,素来为兵家要害。不是心腹之人,能得这么个驻守屯粮要地的职务? “严颜,明日李将军率汝本部兵马,以为先锋。” “李堪,汝领本部兵马,充为后军,沿途留守士卒,建哨立岗。襄武距漳县虽近,可吾等不得不防。” “末将得令!” “梁兴,汝麾下将士随某以为中军。行进途间,多布斥候。左近地形,一律查探、绘制。” “诺!” “嗯,就这些了,吾等先拿下漳县再说。” “诺!” 四人齐齐应声。 …… 次日一早,各部遵军令而行。 严颜率领两千本部,一路直奔漳县。高诚与梁兴领着两千余人,携带着些许物资辎重,则是紧随其后。 李堪所部,一路前行,一路留下士卒建立岗哨。 十里一岗,三里一哨。 所需兵力也不多,拢共不过区区二三百人,多是起侦查探报之用。 前中后三军抵达漳县时,李相如的部队,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自从高诚引领大军回到冀城时,李相如便知道高子明下一步决定会进攻自己。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势力最差劲呢! 韩遂、宋建都是坐拥数万兵马,骑兵占其八分。而自己仅有两万将士,皆是步卒。 最关键的是,自己因为叛变,想要招敛壮勇,都做不到了。甚至,这麾下两万人,还不知道又多人心里另有他想呢。 前日高诚领兵攻打襄武的消息,不到几个时辰就传到了漳县内。 城内守将乃是李相如亲信,消息也急忙送往狄道。而自己则是强募壮勇,加固城池,准备防守。 来犯汉军并不多,区区五六千人,而且还未曾携带大型攻城器械。 城外汉军的举动,守将看的一清二楚。 虽说汉军攻城之技,世间无二,可汉人守城的能力,也是冠绝天下啊。 五六千人,就算是有着威震天下的高诚率领,那又如何? 漳县城内原本就有守军两千人,又有自襄武而来的一千士卒。三千人仰仗城池布守,五六千人能打下来? 笑话! 安排了一下防务之后,守将就下了城墙。 而城外的高诚,端望着漳县城墙,心中不断思索。 漳县,是必须要拿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让襄武成为屯粮要地,那么漳县就是最好的前沿阵地。 “城内守军有多少,可曾打探清楚?” “回君侯,应当是三千人。城内原有守军两千人,前日弃城的襄武城守军,估计也在城内。” 高诚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向梁兴问道:“附近地形可曾绘制完毕?” “尚无,军中文吏不足,需要等到明日方可完成!” “嗯~着人准备打造攻城器械,其余各部暂且稍歇!” “诺!” 六千人,所能用到的攻城器械不多。再则漳县城池不高,不足两丈高,如巢车、吕公车等重型攻城器械也用不着。 只需要云梯以及冲车即可,但是即便如此,也绝非三两日功夫就能完成。 当天夜晚,高诚呆在大帐内,看着与图,又是想了不少。 狄道距离漳县不远,最多两日功夫,就能发兵抵达漳县。 而此时,李相如应当已经得知自己领军前来的消息,其援军不到后日便能抵达漳县。 甚至,首阳的叛军,若是在得知襄武失守后,就发兵,明日就可以赶到。 自己兵力不足,也不存在围城打援的可能。看来,明日就要攻城了。 只是,不知道明天能打造多少简易云梯。 待到李相如援军主力赶来,必然又是一场对峙。 漳县城内,守军将领拿着手中的帛书,来回走动,踌躇不已。 最终,不甘心的将帛书随意握在手心,冷哼一声,走出屋室。 来到城内军营,将军中几位校官寻来,这才道出帛书之密。 “诸位,府君大人要求吾等后撤至首阳,在首阳一带阻击高诚!汝等以为如何?” “放弃漳县?那南面临洮诸县怎么办,二千余人,难不成也白白丢给朝廷大军?” “依某看,还是退至首阳比较好,吾等能不与朝廷大军交手再好不过。韩遂那厮狡诈,欺瞒吾等,府君目前怕也是不想与高子明交战!” “不错,原先韩遂那贼厮落荒来求府君。府君仗义出兵,剿灭李文候,那金城郡本该为吾等所拒,可此贼居然暗中联合羌贼各部,吞并李文候残部,丝毫不把吾等放在眼里。” 几名校官一言一语,道尽近日来李相如与韩遂的怨仇。 守将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言道:“那吾等便遵府君之令,退守首阳。” “南面临洮等地荒僻不堪,羌部密杂,弃之亦可!” 几人点头应诺。 “宜早不宜迟,高子明乃是天下名将,吾等现在便走,免得为其看破!” “诺!” 第230章 临洮 “报!” “启禀君侯,漳县叛军撤走了!” 高诚一屁股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看着入帐内的信兵,还有阎行,皱着眉头,匆忙问道:“怎么回事?” “回君侯,吾等不知。今日望楼哨探,查看城内状况时,发现城头之上无一叛军,仅有旌旗。” “会不会有误?” “应当不会,探哨将消息先报于严将军。而后,严将军着斥候前往漳县西门外查探,确实发现数千人行军的迹象!” 高诚皱着的眉毛,始终未曾舒展。 这,漳县守将肯定不是擅自行动。漳县一丢,狄道可就只剩下首阳县这一道防线了。 也就是说,李相如! 可是,又缘何如此?莫非诱敌深入? “先下去,命严颜将军,派人入城查探。贼军当真退去的话,便留下一曲将士防守。” “诺!” 士兵一走,高诚就看向阎行,问道:“彦明,汝说这李相如,究竟再搞什么鬼?” 阎行皱了下眉,随即苦笑一声,回道:“君侯,这李相如欲图何事,行委实不知。” “不过,吾等既然已经拿下漳县,这不就可以了吗?” “唔……” 高诚眼光一怔,捂着额头,言道:“彦明所言甚是,既然漳县已下,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对了,彦明,汝去着人回冀城一趟,请贾参军来一趟!” “诺!” 情报,太重要了! 就好比眼前,李相如既然弃城不守,那必然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牵扯住了。不然,这陇西郡泰半之地,拱手相让,可是对其极为不利啊。 襄武、漳县以及南面的临洮、氐道四县,口众多达三四千户,近一万五千口,占据整个陇西郡的三分之一。 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能使得李相如下如此大的决心? 先前,连年征战,自己没时间,也没那心思建立情报机构。毕竟,打仗嘛,斥候的作用是一样的。 可现在,不得不组建了。 若是能够知晓李相如现在发生了何事,那自己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 对于情报机构,高诚懂得真不多了。情报机构,那可不是说自己脑子一转,就能搞出来的。 自己也知晓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还有六扇门、东西厂等等,可是有啥用? 顶多也就是套用一下其名字,还有大概的组织结构。而细化到如何使其保持联系、单线联系、多线联系,还有如何挑选成员,如何训练,等等等等…… 这比打造一支部队还要难! 贾诩,高诚自己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懂不懂这些。不过,先前看其在冀城的表现,说明这家伙很适合搞情报。 漳县确实被叛军放弃了,高诚也毫不谦让的进入城内。 同时,又召回自襄武至漳县沿途的岗哨。 一时间,整座漳县城池,除了区区两千多人的百姓外,全是军队。 随后几日,高诚都在着人统计漳县、襄武两县的人口。 加在一起,不过一千三百多户,五千人左右。其中丁壮仅有不到八百人,余者皆是老弱妇孺。 这样的小县城,比之中原腹地的下县都不如,顶上天估摸也就是一个镇子的规模。可放到凉州来,却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好在这两县之内只有些许豪强,世家都不想在此扎根。所以,五千余百姓都是黔首,要缴税的。 与其相比,南面的临洮则不然。 临洮最大的世家,就是董氏,也就是董卓他家。 叛军接连放弃襄武、漳县,聚集兵马在首阳一带,那自己进攻的步伐,也基本到此为止了。 再想进军,面对的可就是近万数的叛军,自己数千兵力,想要拔下首阳,完全没有可能。 首阳山,因伯夷、叔齐义不食周栗,采薇而食,从而声传天下。 这里也是伯夷、叔齐二贤墓葬所地,首阳县便是以此山为名而出。 好,首阳城毗邻首阳山,不用说也知道必然易守难攻。 但凡此等城池,无不是利用山势、地形,搭建城墙。 高诚心中原本有攻打首阳的计划,可按照计划来,自己应该是先要在漳县消灭叛军主力。 现在人家打都不打就跑了,再多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既然首阳难打,那就只能南取临洮、氐道二县。 临洮是董家的老窝,直咧咧的攻打肯定不合适。自己好歹也要卖董肥肥个面子啊,不然日后万一董卓掌握大权,拿这事说道,岂不是又要烦心? 氐道倒是好说,距离冀城很近,完全控制的住。 几日下来,全军将士都在加固漳县城池。忙活了大半个月,连可首级都没能斩获,不给这帮糙汉子找点事干,指不定怎么闹呢。 同时,高诚也在等待临洮的消息。 去书一封。 这是最好占据临洮的法子。 董氏之人肯定知道自己与董卓的关系,两人谈不上多么密切,可那是属于战略上的最佳合作伙伴啊。 想必,董卓也会对家中有些安排。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功夫,董氏回书便已送到城内高诚下榻之处。 “敬镇西将军、秦亭候。陇西临洮,自去岁始,沦陷叛贼之手。吾董氏一族,为保全家族,不得不屈膝俯首,以事贼寇。今闻将军禀王师,数战贼寇而胜之,收复失地。旻不才,愿举陇西董氏一族,献临洮于上,以弥前失,望将军纳之!” 看完帛书,高诚微微一笑,对其中大半废话嗤之以鼻。 不过,自己也得到了心中想要的。 旻?董旻? 看来就是董卓的弟弟了。 跟他兄长一样,宁死不吃亏的家伙。 也罢! 谁让你兄长日后会如此流弊! 临洮你们董家想要就要,那破地方,自己占了,不够防范羌贼袭扰的了。 董旻书信所言,举族之力,拿下临洮,献纳于己。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占据临洮,然后躲在自己这棵大树下乘凉。 唉~ 这董氏在临洮,自己如今还真是憾不动呢! “彦明,传令严颜将军,明日着千余人马,奔赴临洮。另外,再交代一句,让其告诉董旻,帮本将拿下氐道,临洮任由其之!” “诺!” 第231章 董氏小娘 严颜率领一千将士,快速行军,不出两日,便抵达临洮。 行至此,未及城门附近,临洮西门便已大开。 一名身材雄阔之人,披甲戴胄,引领百余骑疾驰而出。 “在下陇西临洮董旻,见过将军!” 一见面,董旻的姿态放的很低,似乎并不介意屈身。 严颜亦是急忙下马,搀起董旻双臂,亲切言道:“叔颖兄何必多礼,吾等共为国事,如此大是不妥。” 说起来,这董旻与严颜年级倒是相仿,皆是三十余岁,壮年之际。 “哈哈,希伯兄所言甚是,是旻见外了。”董旻客气了一句,又说道:“希伯兄,旻已在城内置下酒宴,请入城一叙!” “善,叔颖兄请!” 两人相携入城,严颜仅是带了数十亲卫,其余诸部曲皆在城外安扎。 董旻自然也非无眼色之人,沿途又安排心腹为城外汉军准备酒食。 众人未曾进入县衙,反倒是直入董府。 会宴之上。 董旻手捧酒樽,笑着与严颜说道:“希伯兄,君侯声势威吓,数千军入陇西不过半月有余,便尽取陇西东半,当真可喜可贺啊!” “叔颖兄客气了,吾等行事顺利,亦是少不得董氏相助啊!” “对了,叔颖兄,这临洮县令及诸佐官?” “哼,那些叛贼。当初李相如势大,此等浊官竟闻风而降。可怜吾董氏一族,世受国恩,却也只能被迫屈膝叛逆之下。嗨~” 董旻大气凛然,言毕,狠狠的将酒樽拍在桌案上。 “叔颖兄何必恼气,叛逆势大,董氏为族虑,亦是人之常情。况且今日,叔颖兄诛贼首献城,实为大功。陛下贤人也,又焉会不识董氏之心?” “唉,如此,旻多谢希伯兄了!” “哈哈,无事无事,来,饮尽!” “好!” 而就在此时,厅外却是传来些许杂音。 董旻皱了下眉头,佯装生气,朝着厅外大声怒吼:“怎么回事,不知道某在宴客吗?何故喧嚣!” 听见里面怒吼,守在外面的几名董氏家兵,不由苦笑起来。看着眼前的瘦小的姑奶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便是旁边严颜的亲卫,也有些皱眉。 这小丫头,不知是何人。可观周边董氏家兵,对其丝毫不敢慢怠,看来地位绝对不轻。 “来人!” 迟迟不见有人进来汇报,董旻是真恼火了。 严颜还打算劝言两句,正巧厅门打开,一名董氏家兵进来。 “回主君,是小娘前来。” “唔~”一听这小娘之称,董旻就怔住了。董府上下,能称得上小娘的只有一人,兄长的孙女,董白了。 “快,快,唤其入内!” “诺!” 这下轮到严颜发愣了,这天下礼节甚重。似今日宴席,有尊客至,使其女眷进来,可是极为失利啊。 凉州虽然荒僻,董氏兄弟虽然豪爽,可绝非不识礼仪之辈。 但凡世家豪强,必使其子女学书识礼。 看来,这所谓的小娘,在董家倍受宠溺啊! 严颜生气吗? 当然不会! 这又并非太大失礼,再者都是武夫,性格粗犷,何须在意些许细节。 董氏小娘,很快就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一身红衣,姗姗如枫。不算太长的青发,挽了个簪姬,上面缠挂粉红丝带。 稚嫩的脸庞之上,尽是笑颜,酒窝升起,如醉如佘。 严颜瞥了一眼,也不由得对这小女娃心生喜意。心中亦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家,远在巴蜀之地的家,还好~ 也不知道斌儿那小子,有没有荒废武艺、学业! “希伯兄,此乃家兄孙女,甚是得吾家上下所溺。今日旻颇是失礼,还望希伯兄勿怪!” 董旻率先向严颜拱手行礼致歉。 随后,年岁虽小的董白,也是学着叔祖父,屈身作揖行礼。 “叔颖兄不必多礼,家世和乐,颜羡慕还来不及呢,何来怨气乎?” “多谢希伯兄大量!” 之后,有了一个小丫头在旁边端坐,两个糙汉子都老实了不少,相谈甚久。 其间,让严颜格外诧异的是那个小女娃,长久下来,竟无言语。 略作回想,似乎其自入内那一刻,便未曾说话。之后行礼,也未曾出言。 不知何故! 不过,似乎君侯妻弟,岁数与这小丫头,没有差多少。 嗯,晚间不若与君侯去书一封。 宴会散后,严颜便直接住在董府厢房,没有出城回到军营。 接下两三日,董旻每每请严颜饮宴,严颜也未做推辞。毕竟,君侯的意思便是要与董氏打好关系。 而在漳县内闲了两日功夫的高诚,终于等来了贾诩的到来,以及…… 嗯?严颜的书信? 四五日来,贾诩乘马日夜兼程,总算是来至漳县。 君侯传唤甚急,可到了漳县,贾诩却发现似乎一切都不着急啊! “啊哈哈,文和,此乃诚之过也,委实劳累文和了!” 听完贾诩问及,高诚不由打了个哈哈,然后又说道:“文和奔波劳累,今日吾二人不言军务,只谈风月。更兼此际,初雪漂降,当煮酒哉!” “煮酒赏月吗?倒也好,正活活筋血!” “请!” “君侯先请!” 临近十一月份,陇西第一场雪,也落了下来。 或许是白日,雪片不大,晶莹如玉。 雅阁亭台,席榻而坐。 高诚、贾诩,左右相隔。其间桌案,炉火酒壶。 “酒尚未温,不若文和先与诚观摩此书,有何论解,尽可道来!” 说完,高诚将阅过的帛书,递于贾诩。 贾诩观阅后,略作沉思,言道:“君侯,董卓如何?” “文和,可知天下如何?” 第232章 煮酒论天下 “天下如何?” 贾诩望着亭外雪飘,低吟一句,作思良久,这才言道:“天下者,强汉四百年之业,非朝夕能撼之!” 高诚点了下头,确实。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大汉帝国四百年的基业,根深蒂固。纵是刘宏崩天,也不会有太大动乱。 可惜啊,刘宏偏偏提拔了一个心大的外戚,来坐那大将军的位置。 “以诚观之,龙死而地分!” 贾诩猛然回头,看向高诚,眉头时皱时舒! 龙死而地分? 祖龙死而地分? 君侯所言,难道时汉,便如秦际? “龙死犹威!” “确实,龙死犹威。然,大权旁落,诸侯林立,又与那秦失其鹿,有何区别!” 高诚端起婢女斟满的温酒,轻呡了一口,打破了贾诩的想法。 “依君侯所言,何人可执鹿首乎?” 贾诩心态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细微一想,也的确如君侯所言。 天子一旦崩天,朝中大将军何进,若是联合世家,掌执权柄,易事。而其余人,必然有不满者,早晚会演变为争雄之势。 “董仲颖!” 高诚轻吐名号。 “噗~” 贾诩一个没忍住,直接将刚刚倒进口中的温酒喷了出来。 “诩失礼了!” 高诚没有在意,反问道:“怎么,文和以为,另有其人?” “这是自然,朝中大将军何进所掌兵马,数万人,又有袁氏二子相助,还有关东诸豪杰为羽翼。董卓,能扭乾坤?” “当然,何进势大,然官宦必为惊悚,与其抗之。宦官的力量,陛下会慢慢加强的!” “可,即便两虎相争,使董卓得机。然而,司隶四周旁侧群狼,坐收渔利者,未必是其!” “不,必然是其。皇甫嵩虽天下名将,然其实乃无根之浮萍。先不言陛下最近是否削弱于其,其日后也局限狭小。” “卢植,天下名士,亦是冀州世家魁首,其心中所想,未必是争那庙堂。” “朱儁,虽有其心,然数千里地,奔波不及!” “最关键的是,现在四方未安,陛下未削兵权。不出一两年,陛下必然削兵。骤时,这三人除非如某这般,行割据之实,否则只能沉沦而下!” “此三人一倒,何进与宦官相斗之时,能渔翁得利者,唯董卓尔!” 高诚一口气说了许多,而智者如贾诩这般,也只需脑海掠过,便能了解多半。 贾诩满饮一樽,问道:“缘何,非君侯乎?” “哈哈哈哈~” 高诚闻言,笑了几声,这才说道:“地势如此,非人力所能及。其次,矢发出头鸟,诚不为也!” “唔,君侯英明!” 贾诩一愣,转眼间便想明白其中寓意,不由恭维一句。 “嘁,什么英明啊,还不是实力不如人。诚现在要是坐拥十万精兵,数百万石军粮,早就发兵东进了!” 四下也就一两奴婢,高诚也不禁放口厥词。 “君侯何必着急,这等事,非是一蹴而就,吾等慢慢来便是!” 贾诩轻笑一声,劝言说道。 “是啊,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却不过大浪淘沙。” 两人沉寂了片刻后。 “君侯,让姜小郎君与董卓结秦晋之好,是否妥当?” 贾诩说完,高诚便明白其意,自己也在考虑。 姜叙,是自己妻弟,可同时他也是姜氏族长。现在年幼,日后长大了,会有什么想法,也不一定啊。 尤其是姜杨两家,为凉州大族,世结联姻。 万一…… “应当无碍,再过两年,某亲自教诲叙儿和阜儿。” “如此也好,姜杨两族,乃君侯姻属,还是握在手中为好!” “那,吾便与董卓,去一书喽~” “哈哈,诩在此提前恭贺君侯了!” “哈哈……” 几乎整个下午,高诚与贾诩便在这小亭之间,谈论些许趣事。 次日一早,高诚再度寻来贾诩,打算商量组建情报机构一事。 “君侯的意思是,李相如遇到了麻烦,这才接连放弃襄武及漳县?” 坐在室内上座的高诚,点了下头,言道:“不错,当是如此。只是,吾等不知是为何事,这也是某请文和连日兼程来漳的缘故。” “那君侯打算如何做?派些细作?” “不,细作自然要派。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边是组建情报机构!” “情报机构?” 贾诩沉思了一下,读字取意,还是能够理解。不过,这可是…… “对,情报机构。这一次事情紧急,咱们派遣细作尚可。但日后,吾等总不能事到临头,才派出细作,如此难成事矣!” “所以,文和,此事,某打算交由你来。细作的挑选、训练、组织、构架以及任务分配,情报收集、分类、筛选、推测。由汝一手来办,要钱吾给汝,要人,凉州随便汝挑。” 贾诩轻吐一口浊气,这可不是好差事啊。但凡做此等事的人,日后可未必有好下场。 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诩希望君侯一句话!” 贾诩盯着高诚的目光,说出一句。 高诚也盯着贾诩,言道:“吾保汝子及家族!” “呼,好,多谢君侯!” “日后,它就唤作‘查水表’!” 说完,高诚莫名露出贼贼的微笑。 而贾诩则是瞪大了双眼,疑惑问道:“君侯,此名,是否太过怪异?” “唉,无妨,无妨,就这样。” 高诚一挥手,拍板定下,临了还不忘记说道:“嘿嘿,文和,日后可要记得,敲人家门得先报查水表的来了!哈哈哈~” 言毕,高诚开心的大笑走了~ 留下贾诩一人,风中凌乱。 什么啊! 这怎么如此称谓? 太过怪异了! 不过,老大不仅发话决定了,人还走了。贾诩也一时无可奈何,只好归去。 唉~ 明日,还是要再找君侯商议一番,不能如此轻率! 第233章 调查司 第二天。 贾诩抱着要劝谏主公的心态,一大早就跑到高诚住所。 “君侯,情报机构的名称,万万不可如此随意啊~” 看着眼前的贾诩,高诚揉了下迷糊的眼睛,不由叹了口气。 查水表不好吗? 嘁~ “君侯!” 贾诩见高诚不言不语,再度说了一句。 高诚无奈,只好言道:“好好,那就换个称呼,总行了!” “君侯英明!” “……” 英明个鬼啊! “那便称作调查司!” 调查司……唔,这还差不多。 贾诩低吟了一声,对这个新的官署很满意。起码,总比叫查水表这等怪异的强! “文和还有他事?” “有!君侯,诩以为,吾等当调兵至平襄!” “这是为何?” “君侯,近来吾军情况,诩已大概了解。三军将士征战月余,不曾斩获一级,军心士气都有所下降。而李相如眼下只是将兵防守首阳,看来其所受掣肘不小。” “寒冬漫漫,再行征伐已是不妥。不如吾等趁此时机,调主力至平襄,也可防备韩遂来年入春进犯。” “漳县此地,不需多少兵马,有千余人即可。若李相如来攻,那便退回襄武。襄武城池虽小,可聚兵三千不成问题。粮草、甲械充沛,坚守易尔。” “并且,来年局势不利,吾等也可以襄武、平襄二县,成犄角之势,对抗韩遂、李相如。” 贾诩说完,高诚默声想了一会,才幽幽说道:“也好,反正眼下也打不下首阳,大军聚集在此毫无益处,那便依文和所言,明日某就聚将议事。” “除此之外,吾等也可趁这冬季之期,好好理一理武都郡的事!” 一说到武都郡,高诚就气呼呼的冷哼了一声,言道:“那田威还真是不识抬举,他以为耿鄙真的能与某抗衡?笑话!” “怕不是因为耿鄙,而是因其心也!” “文和的意思是,这厮……” “不错,忠义之人嘛~” “唉~忠义啊!” “……” ———————————— 临洮城内。 严颜也和董旻商议起正事来了。 “叔颖兄,君侯命颜前来,主要为的还是氐道。所以,此事还要叔颖兄多多帮忙啊!” 严颜说完,便自顾饮酒。 而董旻则是沉默了下来,看着严颜,心有不断猜测。 氐道,就是氐人聚居的地方,没有一座城池。 可同样,因为连绵山林,也使得想要剿灭他们很是困难。而且,氐人也多是悍勇之辈,时有劫掠官道。 其众虽是不多,也亦有万余丁壮。严颜到临洮来,只不过带了一千兵马。 高子明的意思,莫非是要让董氏替他拿下氐道? “那” 董旻刚想说话,就被严颜打断:“叔颖兄,临洮县令已然受诛,可治理地方,亦少不得良才。听闻董氏才华之辈四出,君侯心中有意也!” 董旻笑了,急忙拱手说道:“氐道氐人世代为祸乡里,翦灭寇徒,董家义不容辞。” “好好,叔颖兄真乃国士也,满饮!” “共饮!” 宴饮过后,严颜回到了城外军营,再不管临洮任何事情。至于董旻如何拿下氐道,严颜丝毫不担心。 陇西临洮董氏,在整个凉州都是声名赫赫,周边羌胡诸夷更是敬畏董氏不知几何。 自己虽然长于益州,可亦是不少听闻陇西董氏。尤数董卓,年少时,就闻名周边郡县,勇猛无敌。其从军后,多次征战羌胡,打下了董氏这威震周方的名声。 聚居在氐道的氐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躲在书房内的董旻,正在写着帛书。 氐道,自己根本无需放在心上。一封帛书送至,那些氐人各部头领,敢不来? 没有董家庇护,这些没事就劫掠的家伙,早就不知灭了多少回了。 不过,这高子明要拿下氐道一带,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仅仅方便联系冀城,运输些粮草辎重,那还好说,就怕其所图非小啊! 氐人数量不多,亦有三四万人,其中精壮近万。 高子明难道是想吞并这些丁壮? 嘶~ 董旻不由得顿住了,手中握着的笔放到砚台上,皱眉苦思。 原来,以氐道换临洮,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这怎么总感觉吃了大亏呢? 临洮本就是吾董家的地盘,缺的就是一个实际掌控的名声而已。那氐人诸部,也是深受董氏庇护,说是董家私兵都丝毫不夸张。 可现在,这高子明~ 唉~罢了,还是让兄长抉择。 名、兵,似乎都很重要。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啊! 有了这名,董家在临洮就能真正做到只手遮天。 看来,自己还是比不上兄长。这临阵果决,非己所长啊。 摇头叹了口气,董旻重新换了张帛布,去书与董卓。 时隔多日,冀城之内,耿鄙也完成了自己的初步计划。 与夏育亲昵暧昧了一阵子后,两人正式达成同盟。没两天,整个汉阳、安定、北地、武都四郡,尽皆知晓此事。 借助夏育的名望,耿鄙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先前高诚强制纳粮、征钱,虽然给了那些世家豪强一些好处。但现在,有许多人都感觉付出与收获相差太大,心有怨意。 而耿鄙与夏育的结盟消息,更是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心中来回踌躇。有人担心,有人欣喜。 同时,在镇西将军府压力下苦苦支撑的武都郡郡守田威,也很快与耿鄙联系上了。 转眼之间,整个凉州的局势,瞬息而变。 北地、安定二郡为夏育掌控,倒向耿鄙。武都郡田威,也想都未想,直接一头扎进刺史府的怀抱。 冀城守军连连调动,日夜加强防务。大震关调来三千兵马,进入冀城。便是在平襄的五千精兵,也由段煨率领两千人回冀城。 同时,夏育麾下两员大将,段煨侄孙段颐、段琼兄弟,也领本部两千人叛逃,回到冀城。 整个镇西将军府的举动,就好像要随时整顿兵马,出兵攻打夏育。 而冀城之内的政治斗争,也日渐白热。甚至前两日,还出现了耿使君遇刺的状况。 汉阳郡守府的郡守杨衡、长史阎忠以及其下诸从事、曹官,尽皆被刺史府众人连连上奏弹劾。虽然那些都要送到老远的洛阳,可照样使得郡守府鸡犬不宁。 没办法,刺史部本就是监察各郡官吏,有上奏弹劾之权。 反倒是郡守府内,唯有杨衡一人,有上疏之权。 凉州诸郡的风起云涌,让那些刚刚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更加仿徨。 第234章 回归冀城 漳县城外,高诚留下李堪,着重安排了几句后,就率领各部兵马往襄武退去。 而后,到了襄武,又留下梁兴本部两千人,抽调李肃所部归到主力,大军继续拐向直奔冀城。 至于呆在临洮的严颜所部,高诚仅是去书一封,再无他顾。 而当镇西将军高诚,自陇西郡撤军回来的消息,传到冀城时。 整个冀城再度翻了个滚! 那些投奔耿鄙的世家豪强,一个个心中七上八下。 先前镇西将军不在,大家暗地里闹腾,可谁曾想镇西将军居然放弃战事,直接领兵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人每天往程府里跑,也有人暗中联系郡守杨衡,可得到的结果都不随人意。 耿使君口中不断安慰着无事,却是没有丝毫动作,让不少人心中更加担忧。 莫非耿使君不打算抵抗了? 也是,那夏育虽然掌握两郡,可真正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两郡郡兵,不过六千人。而眼下冀城之内,便有镇西将军府兵马一万,高诚更是率领着四千余人彻夜行军。 兵力不如人,夏育更是比不上年纪轻轻的镇西将军啊! 除此之外,郡守府再度对这些人关闭了大门。杨衡闭门谢客,也让他们心中纠结的很。 然而待高诚回至冀城后,湖面却是又平静了下来。 高诚似乎对于夏育的叛变,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即便是闹得热火朝天的刺史部,也被弃之一旁。 就这样平静了一月之余,大汉帝国也即将迎来中平三年,既186年。 岁旦,也叫三朝、正旦、正日,亦是春节。 先秦秉承水德,将每年春节定为十月。而到了汉武帝时期,改为正月。 眼下正值岁旦,高诚也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上。 白天打扫等杂事,自然有仆役来做。而随后便是紧接而来的众人上门拜贺,在冀城这个只有自己一人的高府,可算是把高诚给累坏了。 偏偏到了晚上,又无他人,为了凑热闹,高诚厚着脸皮将一群小家伙拉到自己府上。 这其中便有赵胡子的儿子赵庆,韩迁之弟韩怋,张横之子张阑。顺变一块跑过来的还有妻弟姜叙、杨衡嫡子杨阜。 五个小家伙年岁最长的便是姜叙,其次韩怋、杨阜、张阑、赵庆。 热闹是热闹了,可一群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委实吵得高诚心烦。 汉朝新年,其实也就这样而已,跟后世也没差多远,最大的区别就是前期祭祀等礼节。 可这一来高府就自己一个,祭不祭也就那样。而官方的活动,又是由文官来主持负责,自己倒也偷了个闲时。 岁旦一过,整个凉州再次忙碌起来。 高诚也等到了来自河东董卓的回信,姜叙、董白的亲事,董卓答应了,并且希望姜府尽快安排。 董卓很是心急,自家那小孙女如今也九岁了,是该寻觅一门亲事的时候了。 早恋?这是在汉代再常见的一件事情了。 而像董卓、高诚这种官场上挣扎的家族以及那些世家,其族内女子几乎自一生下来,就已经在觅食夫君了。 这是属于政治联姻。 董家在陇西自然是一等一的世家,放到整个凉州,那也是数的着的。而且董卓几乎平步青云的抵达了现在的位置,日后必有大成就。 可董卓却是愁的紧啊! 自己可爱的小孙女不仅生的国色天香,便是琴棋书画,也样样俱全。 但,偏偏是天生心明! 也就是哑巴。 如此一来,董卓想要攀那些关中、关东等世家子弟,人家嫌弃这嫌弃那的。可要是找凉州的世家豪强,又如同鸡肋。 自己两个女婿都是凉州人士,在凉州,自己的基础已经足够了。那些世家豪强,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了。 好,其实,董卓也不想让孙女嫁给凉州人了。凉州男儿分凉州,一种读书的,不高不低,还不如随便找个中原世家子强呢。 另一种就是武人了,凉州武人什么样子,董卓再清楚不过了,也更加不忍心孙女受苦。 不过,路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不就是路出现了吗? 自己正想与高子明交好,其便送了上来。至于高子明妻弟,董卓自然会去了解一番。 姜氏嫡子、亲姊为高诚正室、其父于去岁为羌贼所害。姜叙本人,年岁十二,倒也是习文习武,模样也是周正的紧。 好啊! 高子明家族几乎无人帮衬,日后肯定会大力培养这个妻弟,也肯定会重用。 唉,自家孙女要是再大上五六岁就好了。 唔,也不好不好,高子明已经有正室了,不好! 稍一抉择,董卓便爽快的答应了此事。于此同时,自己兄弟所言之事,也一并应了高诚的意思。 既然要交好于人,那就不能小家子气! 接到董卓回书后,高诚便兴致冲冲的找到了丈母娘。 姜氏闻言也是欣喜,开始筹备订礼。婚事现在是不可能,但订婚没问题啊。 董氏女虽然听闻天生心明,可姜家的需求,自然不是这一点,而是董卓的势力。 自己儿子以后肯定是要跟着女婿的,那么岂能没人帮衬。日后有董氏及杨氏帮衬,自己也不用担心来担心去了。 很快,高诚着人送书于临洮严颜,让其现在临洮准备居所。 姜氏再准备了几日功夫后,挑了个良辰吉日,由阎忠、段煨二人,亲自带队前往临洮。 姜叙订婚,原本应由高诚前往,可自己地位尊贵,亲自率队去的话,让董家怎么办?总不能让董卓,还跑回老家一趟! 因此,高诚只好请段煨、阎忠两位凉州名士代劳,奔波一程。 如此一来,既给足了董家尊重,也不会使其太过尴尬。 之后,便是等待。 对于这门婚事,高诚还是很满意的。董白虽然天生心明,可出身、教育、学识、样貌,皆是上资。 啧啧,叙儿这小子还真是幸运啊。像小爷咱,活了两辈子了,十二岁的时候都有女朋友!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流程都走过了,订下来了。现在,就等着董家女及笄,姜府来迎呢。 与此一同到来的还有氐道的消息,氐道在董旻的强烈要求下,尽皆选择归附。 严颜也来书,言及氐人之事。似这等民务,确实需要上面安排人来办。 氐人~ 高诚已经有所打算,尽皆迁往上邽。上邽县正在重建,骤时冀城周边的数万汉人百姓,也将迁至于此。 一切损失,都是用上邽的土地来补偿。 冀城周边已经有数万百姓聚居了,耕田也几乎达到极限。而东面的上邽,经受战乱后,无主耕田太多了,不能一直闲置着。 至于那些氐人,要是老老实实还好,敢有所异动,高诚不介意再多杀些人。 这世道,唯有以杀止杀! 第235章 整兵屯田事 正月一过,镇西将军府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道道军令下达,快骑飞驰各地。 漳县梁兴一千部众,襄武李堪两千兵,平襄杨秋、成宜两部两千人。按兵不动,牢镇驻地。 同时,原本驻扎在平襄的一千汉阳郡兵,调回冀城,参与这一次由镇西将军府组织的大规模练兵。 与此之际,大震关余下两千守军也尽数调来,只留下区区一队之卒看管。 三天之后,各支部队陆续赶到冀城城西的军营。 归属于镇西将军府管辖的近万将士,以及汉阳郡兵五千人、大震关守军五千人,顺便还有严颜强拉来的三千氐人青壮。 足数两万三千余人的兵马聚集,使得整个冀城内外,日夜吵闹不休。 三千氐人青壮的到来,让高诚还是有些意外。氐人的丁口数量,严颜来时也报于自己。 全族青壮不过一万,抽调三千,绝对算得上很大的压力。尤其是,凉州局势昏暗不明。汉族与羌族争斗未休,汉人内部也是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打起来。 一旦战争爆发,三千氐人士兵肯定跑不掉炮灰的命运。 “那些迁移的氐人怎么样,有什么异动吗?” 军营中军大帐之内,高诚看着位列右侧诸将之首的严颜,开口问道。 “回禀君侯,不过有个别之徒闹事,无伤大雅!” “嗯行,希伯,明日再去书与董旻,与其家将言及一声。那些氐人若是胆敢有所异动,一律格杀勿论!哼,屯田嘛,那些壮妇老人也一样能行!” “诺,君侯放心!” “好!” 跟严颜交代此事之后,高诚转眼注视帐内诸将,大声喝道:“本将此次聚兵集训,所为者,便是防止韩遂今春来扰。” “此次集训,将军府下辖诸部曲一万三千余人,由段司马负责主持,责以演习军阵,熟悉战法!” “汉阳郡内一万郡兵,责由傅将军主持,主要加强这些将士的军纪、军心的问题。” “傅将军,这些郡兵将士,皆是先前吾等在凉州与边章大战时所募集的壮勇。这一年下来,郡兵虽然多有训练,可毕竟军伍不长,军纪、战阵参差不齐。” “如今已近二月,时间短暂,最要紧的便是加强尔等军纪问题。要让这些未曾临战的将士们明白,军纪比战死还重!” 傅燮拧了下眉头,毫无思绪。 军纪比战死还重?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蝼蚁尚且偷生,更遑论活生生的人呢! 不过,傅燮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应道:“诺,末将得令!” “嗯,韩遂是否来犯,吾等尚犹未可知,但是吾等不能不做足准备!羌贼骑兵众多,实力强于吾军,还望诸君莫作骄纵,万勿轻敌!” “诺!吾等谨遵君侯教诲!” “诸君且先下去安排军务!” “诺!” 诸将退去,贾诩这才从内帐转出身形,望着煽动的帐帘,不由感叹道:“君侯,势之成矣!” 高诚也欣然一笑,冲着贾诩说道:“文和谬赞了,等剿灭了韩遂,再言成势罢!” “君侯多虑了,韩遂无根之浮萍,又如何与吾军相抗!不消一年半载,吾等必胜于韩贼!” “嗯,不说这个了。”高诚点了点头,认同贾诩的话。 现在自己比韩遂弱,便是弱在骑兵之上。但是一年之后,自己麾下少说也能多出一万骑兵。骤时,羌骑,不足为虑! “君侯可还有他事?” 贾诩见高诚欲言不言,不由问道。 “诚是有一事,需要请教文和。吾欲行屯田之举” 言毕,高诚看着贾诩,面色有些迟疑,又有些坚定。 贾诩低着头,略作沉思,言道:“君侯,怕是不妥!” “君侯请看!” 贾诩来到帐内悬挂的与图之上,继续说道:“但凡屯田者,必有水利之便。凉州荒僻,能屯田处唯有渭水、泾水、湟水、羌水、西汉水、洮水等沿岸之处。” “而渭水冀城、上邽一段等地,百姓聚集,再行屯田意义不大。氐道一段,多是山势,不宜屯之。湟水允吾、金城一带倒是适宜,只是为韩遂占据。” “泾水沿途良田大多在三辅一带,安定郡内只有临泾县周边适合。只是,临泾百姓不多,无人可屯。而若是调集兵马行军屯,也不妥。既要屯田,那就需要足够人手。而在临泾屯重兵,毫无益处,反倒是他处有急,难以汇聚!” “羌水、洮水、西汉水,能屯田的只有羌水附近。屯田之地,大多非要地,距离又远,实在不妥。” 高诚也愁,自己何尝不晓得这些呢? 可是,不屯田,这年头日子怎么过。现在还能没事向朝廷要奶喝,日后找谁要去? 丝路虽盛,但非十年之功不可能有所得益。 没拿下关中之前,自己只有屯田一途。 屯田始行于武帝时期,为了保证西域军粮供应,自西域起,直至长安,沿途万里之遥皆有屯田。 可,现在没法跟武帝时期比啊。 武帝之时,汉军军威之盛,何人敢犯? 现在呢,战争连绵,凉州早就打烂了。大多数的水利设施尽皆惨遭破坏,又有诸胡环伺,能行军屯的地方只有这几个点。 偏偏,一个个还远的跟啥似的! 就一个汉阳郡,还聚集着近十万凉州百姓。这里是凉州发展的基础,不能进行军屯。 不然,军队占了多数耕田,谁还愿意来此地安居~ “不屯田,日后军粮之资难以供给!” “君侯不需担忧!” 贾诩此言一出,高诚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贾诩,等待下言。 “君侯,剿灭韩遂之后,吾等必然能掳获不少牛羊牲畜,以及胡虏。骤时,不妨以胡虏逐草牧羊,供补军需!” “光靠放羊牧牛,能养活数万将士?” “君侯莫急,此乃其一也。肉者,辅也。主者,依旧为谷稻!” “谷稻何来?” “来自西域!西域不论粮钱,皆溢者。一旦剿灭韩遂,吾等可遣精骑,千里出击,劫掠西域诸国。所获钱粮,足军用。” “而二三年后,吾等,吾等必须拿下三辅!” “也好~” 听完贾诩所言,高诚也明白了。 感情就是要学鲜卑人呗,缺粮了就去中原、西域打草谷。 放在放到自己身上,唔,得好好打算一番,或许可以为之后收复西域打基础呢! 第236章 蓄势待发 集训的作用,不大,也不能说没有。 足足一月的加强训练,最主要还是为了将士卒体内沉淀的惯性,激发出来。 隶属于镇西将军府下辖的汉军野战部队,在高诚的强制命令下,每天都有两个时辰的训练,作用算是聊胜于无。 而那些郡兵,以前也有过训练战阵。可长时间之下,许多人都已经有所遗忘。 接连一月的加强集训,让这些郡兵现在好歹也有点样子了。起码,在结阵速度上,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面对韩遂的骑兵群,汉军结阵的速度越快,战斗力也就会越强。 因为骑兵冲击之下,谁也不敢保证所有军阵就一定能顶住。而军阵溃散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再度聚集乱兵,结成阵型,就相当于又多了一阵之兵。 同时,集训也再度强调了郡兵的纪律。与随高诚征战关中的精锐部队不同,郡兵对于军法军纪的注视程度,显然大有不及。 放到那些精锐老兵身上,谁都晓得自家将军面热心冷。没触犯军纪的时候,将军待人温和。可一旦触犯军纪,嗯,还是先温和以待,然后等着严惩。 偏偏将士们也不好生以怨气,毕竟自己触犯军纪在先。 郡兵刚刚聚集军营时,完全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现在,一个个昂首挺胸,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有所乱动乱言。 这个把月来,傅将军一口气砍了三个校尉,就连原大震关守将,统帅五千郡兵的都尉,都被一口气撸到底。 要不是为了军心稳定,估摸着也是枭首示众的结果。 高层受到了严重的震慑,而军中中层,就是大换血了。 数百名军官,或是撸到底,或是斩首,或是他调。接替他们的便是自精锐部队抽调来的军官,以及自底层士兵筛选出来的底层军官,如曲长、屯长之级。 大规模军官调整,不可避免的使得军中将士有所忧虑。 郡兵之中,世家豪强塞进来的佃户、部曲可不在少数。 只是,傅燮那种不从就杀的果决,让有些人心里发悚了。 傅燮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镇西将军的义兄,兼心腹大将。在军中更是任中护军之职,位卑职重。 掌管全军军法,监听诸将、诸军。 其一切行为,必然受了镇西将军之命。不然,如此大规模的军官调整,岂是言及行到? 镇西将军这么做,目的再明显显不过了。冀城之内,几大世家的家主都默不作声,任由高诚吞并这些部曲。 杨氏自然没有意见,这些部曲,就当是给自家留一份保障。而尹、赵、梁等几家,也似乎有此打算,顺变给自家子弟晋身之资。 梁宽、赵衢、尹奉、李敬、庞恭,五家嫡子。 高诚或多或少,都有些听闻,再加上整合军队之举,对于这五个小子,还算不错。 全都一股脑丢进参军司,贾诩这个老家伙,会教他们怎么做人! 等待是最让人感觉心焦! 自岁旦过后,已有两月,高诚甚至已经将大多数能调来的兵力,都集中在冀城。 可,至今尚未传来韩遂动兵的消息。 不由得,这心中就烦躁起来。 韩遂肯定会来! 今岁是持续两年战乱后的凉州,第一次休养生息。 若是无人打扰,今年过后,凉州就能积蓄一定的势力,主动找韩遂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来! 正如高诚所想,韩遂也处于左右纠结之间。 自己一番打算之下,掌握金城全郡,吞并李文候、北宫伯玉余部。便是那些游离于外的羌族部落,也一一为自己降俘,加入军中。 五万骑兵,其中两万精锐,步卒仅有三千余人,驻守在允吾城内。 金城郡其余各县,早就空无一人,城池破败,不足守。 五万骑兵,几乎抽光了西羌各部十五岁以上的所有青壮男子。 实力,算的上凉州顶尖。 可是,自己旁边两个若隐若离的盟友可一点都不含糊。 那宋建占据陇西西部,引以白马、参狼、髦牛诸羌,也有三万骑兵及万余步卒,实力不容小觑。 李相如倒是要弱一些,只有两万步卒而已。先前又被高子明给占去陇西东部,可以说已经废掉了。 但,李相如原先助自己夺取李文候所部,算是于己有恩。自己恩将仇报,攻打李相如,必然会引起其所部士卒同仇敌忾。 所以,自己想要去袭扰高子明,又担心宋建、李相如自背后偷袭。还有河西四郡,高子明麾下大将苏则,拥兵也有一万五千余人,屯兵姑臧。 腹背受敌,金城郡本为边郡,愣是活生生搞成四战之地。 而关键是若任由高子明休养生息,怕是不出两年功夫,自己就拿这厮毫无办法了。 高子明将兵,以稳健着称,善治军,善阵战,不善奇谋。 这种带兵的将领是最烦人! 正所谓奇正相合,方为大家之道。 只是,谁都不想碰见那种一口气将正玩到底的家伙。偏偏,高子明就是如此。 稳健,也就代表着胜难以大胜,败难以大败! 关中一战,高子明几乎将稳字用到了极致。前期数次交锋,或是小胜,或是小败。 至于丰镐决战,在韩遂眼中,看到的不是那驱虎吓马的奇谋,而是汉军将士尽数为之死战。 没有这点奇谋,以边章五万余骑,也照样打不破高诚中军。 一群新募的凉州壮勇,一群自巴蜀募集的山民,一群关中久不经战的郡兵。 就这样在短短数月时间内,被高子明拧成了一股绳。不论北军、关中兵、凉州兵、巴蜀兵,尽为其浴血。此等治军之能,冠绝天下。 唉~ 到底该如何是好? 高子明现在肯定在冀城等着自己呢,其指不定留下多少后手呢。 唔,对了,听闻近日来汉军内部不稳,能否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韩遂闭目沉思。 离间计? 不妥,根据细作传来的消息,高子明似乎根本没把耿鄙放在心上。 离间,用处不大。 那就只好试试,能否跟耿鄙联络一下了。 第237章 将兵拒敌 沧桑凉州大地上,一队队羌族骑士,披着厚厚的皮毛裳,提着破旧的铁刀,驾驭着战马缓慢前进。 时值三月中旬,春风漫漫。 四方之景,却一点也没有春意显然,仿佛依旧处于八九寒冬之际。 路途两侧,没有绿林成荫,只有那枯树寒鸦。漫天原野,无青色洋溢,唯荒草杂生。无华市之容,仅断壁残垣相连。 这便是战争。 羌族士兵看着周边景象,也是毫无心情。 战争带来的破坏,不仅仅是一方人承受。当年,出了榆中,就进入了凉州最繁华的汉阳郡。 沿道之途,耕田万顷,房舍连绵不断。而今,汉人逃离,繁华不复。 可部落之内,不也是如此吗? 往日荒年,部落虽然也缺少粮食,可总不至于死这么多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现在,打了快两年仗了,多少人死去。一个数千帐的大部落,如今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 有多少刚生下的羊崽子,没了阿翁? 不知道,反正很多! 那些个大官们,一个个都说只要打进三辅,就能抢回无数的钱财粮食,养活家小。 两年下来,三辅倒是打进去了,可死了多少人?十万,二十万? 钱,一枚没见。粮食,也没见到。 唉~ 羌族士兵萎靡着神色,低下脑袋,沉默的夹着马背,跟着前面部族弟兄的脚步。 韩遂居于中军,所能看到的自然更多。 麾下将士士气的低迷,躲不过自己的眼睛。士气不振,这便是羌军目前最大的麻烦。 李文候和北宫伯玉大败而归后,整个羌族,不论军心民气,都猛地下降一大截。 之后,自己又联合李相如杀了李文候二人,收编诸部。士气反而更加低落,战事不利,又起内讧。 嗨,这等情形之下,士气能好才怪! 不过,也就只是这样了。 此战,是自己第一次与高子明亲自交锋。高子明治军稳重,己军士气不高,看来决不能正面交战,只能侧击他处。 只要打赢一两仗,士气总会好起来。 韩遂一动,呆在冀城的高诚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诸位,韩遂率领两万骑兵,已经自榆中出发,直奔平襄!” 高诚说完,看了众将一眼,转头又言道:“骑兵机动,日行百里不在话下。吾等部下皆是步卒,尔等以为该如何防备?” 帐内众将一阵沉默,步兵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骑兵。如此一来,可以选用的战术就太少了,相比较韩遂的骑兵,可以任由来去。 “君侯,韩遂此来,所为的便是骚扰吾等。也就是说,其一定不会与吾等纠缠,直奔冀城。不论是劫掠百姓,还是伺机攻击吾军,都有利可图。” “而吾等所需要做的,便是如何减少损失。韩遂兵马一动,河西军必有察觉,张将军所率的三千精骑,也会击其后方。” “久持下去……” 说到这,段煨顿了下来,也有些拿捏不准两边谁会更惨了! 互相破坏对方的后方,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手段,偏偏还只能如此做。 傅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出列言道:“君侯,吾等有城池可依,将百姓迁入城内即可。段颐、段琼两位将军麾下骑兵,也可以伺机劫杀羌贼!” 高诚点了下头,有些认同傅燮的想法,这与自己先前所想差别不大。 减少损失,然后就看张任做的怎么样了! “嗯~那便……” “君侯!” 高诚刚准备下令,贾诩突然站了出来,言道:“君侯且慢,诩有一计,或许可行!” “唔~文和尽可道来!” “君侯,吾等若是将百姓尽皆迁入城内,韩遂所图不得,其当若何?” “还能如何,他也只能率领骑兵奔波别处,伺机而动,攻吾主力!” 高诚想也没想,直接答道。劫掠不了老百姓,那韩遂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贾诩阴险一笑,摇了下头,说道:“谷苗!” “谷苗?” 高诚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转瞬即逝,又作皱眉之举,带着不甘心的苦笑说道:“今春谷苗,皆是去岁所植。百姓们可就靠这点东西,熬到五六月份呢,这可如何是好?” “君侯,谷苗定然保存不得。去岁赶种,今春贼犯,吾等必须尽快击退韩遂。这样的话,纵是谷苗被毁,吾等还能赶上五月末,种下谷栗。” 高诚嘴角一抽,眼睛瞥着贾诩。 嘶~怎么看,都感觉这老东西胸有成竹似的啊。贾文和啊,这种老掉牙的东西你也不嫌腻歪! 好,看来自己只要配合! “韩遂两万羌骑,难破!” “骑兵有其所利,亦有其所短!” “唔~莫非文和心有良策矣?” “君侯英明,诩有上中下三计,君侯且闻……” 嘶,高诚急忙摇了下脑袋,说道:“上策上策,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贾诩语段一塞,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上策便是,以谷苗诱之!” “何解?” “韩遂麾下皆是骑兵,若想破坏谷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尽皆惊讶的看向贾诩。 高诚也拧起了眉头,问向贾诩:“文和,这冀城周边耕地不下二十万亩(汉代大亩),如何下毒!” 贾诩的意思很明白,羌胡毁坏谷苗肯定是让战马自个去地里啃。对付好吃的家伙,下毒自然也是最好的法子。 但,现在可没有喷雾剂杀虫剂等等有害药剂啊,真的能给谷苗下毒?还有那十万亩耕田,少说也要三四日功夫才行。 最关键的是想要给谷苗上毒,肯定要掺水。一掺水药性就会有所下降,时间一长,太阳一晒,那药性还不知道能保存多久时间呢! “君侯,二十万亩耕田当然不可能。再说了,就算是韩遂想要战马啃完这二十万亩,他得浪费多少时间。吾等只需在僵持之际,以贼寇周边耕田为主。” “另外,时机也很关键。” 额…… 也是! 二十万亩耕田,战马想啃完也是件难事! “罢了,文和,稍后汝往郡守府走一趟,和杨府君尽早定下召百姓入城避战的计划。其余诸位将军立即整顿兵马,吾等随即出营,前往平襄!” “下毒之计,且看日后是否有机会!” “诺!” “君侯,全军尽去平襄?” 第238章 平襄 “冀城只留三千守军,余者,尽皆随本将前往平襄!” 高诚回应了段煨一句,又转头看向傅燮,言道:“傅将军,冀城就交给汝了!” “君侯放心,燮纵是身死,也绝不会让羌贼再入冀城!” “好,此战乃吾等转折之战。胜,则拒凉州虎视天下。败,则三军万民死无葬身之地!故,望诸君奋死!” 高诚言毕,恭恭敬敬朝帐内诸将作揖拜礼。 诸将当即齐齐回礼,口中高呼:“吾等必不负君侯厚望!” 随后,高诚领诸将出帐,着派诸人回营,整顿兵甲。 当天下午,主力大军两万人,披甲戴胄,竖旗扬旌,浩浩荡荡兵出平襄。 大军离去,冀城之内,傅燮与杨衡、阎忠、贾诩等人着手布置城防。 冀城不大,可三千守军绝对不足。韩遂来犯骑兵只知有两三万众,具体多少谁也不知道。可即便是两万人,也达到了城内守军的七倍之数。 征发民丁! 城内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拉上城墙,世家豪强的家仆,黔首之中为数不多的壮汉子,还有垂垂老矣的年迈之人。 这便是凉州的现状。 青壮男子近乎全部在编军中,一旦损失惨重,整个凉州也没有后续进行战争的能力了。 杨衡、阎忠忙着安抚民心,傅燮忙着城池防务,贾诩则忙着和医者打交道。 作用于谷苗之上,来使食用者中毒的药,全天下还都没有出现过。谷苗众多,毒药必须混合于水,不然这么大的量谁也搞不出来。 而混于水中,药性又会大幅度降低,不能持久。 哪怕是冀城内行医数十年的老丈,也不禁犯起了愁,难! “贾先生,可否容老朽等人思灼几日?” “可,那便有劳诸位医者了。另外,此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诸位,明白吗?” “贾先生放心!” …… ———————————————— 韩遂率领兵马,来到距离平襄约百余里的地方。 大军扎营,休憩。 韩遂也拉着自己手下唯一的心腹成公英,钻进帐篷内,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主公,如此行事,会不会对吾等不利?汉军内斗,吾等当是扶弱击强才是!” 韩遂点了下头,看向成公英,又摇了下头,这看的成公英疑惑不已。 “怎么?成兄真的以为区区一个凉州刺史耿鄙,能与手握数万雄兵的高诚较量?” “高子明强的可不仅仅只是领兵征战,其待人之诚更非常人可比,成兄现在还认为高诚势弱?” 韩遂话语言毕,成公英便陷入了沉思。 良久,这才感叹一声,言道:“原来如此,高诚这一招,当真是让耿鄙有苦难言,不得不为之!” “不过,主公,公英以为,耿鄙定然不会束手就擒!” “正是如此!”韩遂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现在耿鄙或许还蒙在鼓里,亦或许已经看出高子明的阳谋。但行至时今,其不得不为。想必,也会穷尽所能来应对。” “且不言这些了,都无关吾等。此次一战,吾等便是要削弱高诚的实力,为日后多做打算!” 成公英拱手行了一礼,言道:“主公英明,公英万死不辞!” “好好,明日公英汝领一万将士,多布旌旗,充为主力大军。高诚闻吾等来犯,必然于平襄阻击吾等。公英切记,万不可与其交战,只需牵制即可。” “韩某便亲率一万精骑出击,这一次,遂不会再输了!” “诺!” 次日一早,韩遂与成公英便兵分两路,各自进发。 比起步兵慢悠悠的行军速度,骑兵要快上一倍左右。自榆中到平襄的路程,远远比从冀城到平襄的路程。 但是,成公英还是率先抵达平襄。 平襄原本便是小城,百姓不多。战乱一起,更是再无一户。 三里之城,没有那五里之郭。 留守城内的杨秋、成宜二人,在得知羌贼到来后,立即奔上城头。 来到门楼,杨秋寻来值守军候。 “怎么样,羌贼的情况可探的清楚?” 中年军候拱手行了一礼,言道:“回将军,城外羌贼大约三千骑左右,军营也已经被焚毁了!” “才三千骑?怎么会?” 成宜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望向城外密密麻麻的帐篷。 猛然一观,只见城西横向七八里,尽是乌漆麻黑的帐篷,其中战马奔驰嘶鸣不断,完全不像是只有三千骑兵的样子。 杨秋则是拧起了眉头。 “成将军,城外羌贼确实只有三千骑。其来途中虽然多做旌旗遮掩,但贼兵扎营之际,兵马出动状况确实不会超过三千。” 汉军斥候的骑术确实比不上羌兵,可汉兵的经验比这些羌兵多太多了。更何况平襄这两千人中,足足一千人是先前的北地边兵。论起侦查经验来,羌兵拍马也赶不上。 “城外贼兵三千,按照先前斥候探测,羌骑兵力最少两万骑。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万七千余骑不知去向?” “速速遣信骑通禀大军,请君侯以策安全!” 杨秋略微一想,就猜到羌骑肯定是打算奇袭他处。而眼下,最好的目标就是君侯主力大军。 “诺!” 军候退去,杨秋扶着强垛,继续观望。 城外这三千骑兵,根本没有攻打平襄城的能力。两千兵力挤在城中,羌贼想要强攻,只会自食其果。 不过,这一仗看起来并不好打啊! 唉~也罢,自己原先不过是一郡都尉,得君侯厚重,这才拜将军之位。 扬威将军,杂号将军,俸禄不过八百石,比先前当都尉时,也好不到哪去。可名头听起来就不一样啦,杂号将军,那也是将军! 唯一遗憾的是,君侯一揽军权,各部将校几乎只能指挥一部兵马,区区千人而已。 也只有像苏则、段煨、夏育这等君侯心腹之人,凉州名望之士,才能更高一级,麾下管辖着数位将军、校尉,以及更多的兵马。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跟目光可及的远大前程相比,真的什么都不是。 跟着君侯,自己早晚都会发达,毕竟好歹也算是元老之将。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得活到那一天! 哼,一群羌狗! 第240章 出兵榆中 夜间议事中,大半将领都提出了对于出兵榆中的担心。 也让高诚,陷入踌躇! 这次是自己最艰难的决定。 出兵榆中,要么胜,要么败! 要么功成名就,势掩西凉! 要么兵败身死,无葬身之地! 韩遂与耿鄙,已有勾结。冀城能不能守住,犹未可知。 榆中乃金城门户,占领榆中问题不大。难的是如何解决韩遂留在老家的部队。 亦或者是,如何面对可能出现腹背受敌的状况! 段煨掀开帐帘,走进帐内。 “君侯!” 高诚抬首,看着面色坚毅的段煨,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果决? 那只不过是得大于失之际。 真要是得不偿失之时,又有几人能轻易下定决心? “君侯,当断则断!” 段煨拱手郑重言道。 “唉~断?” 断去冀城? 根基一失,又以何处为基? “报!” 一声呼报,随即阎行转身入帐。 “启禀君侯,贾参军传来密书!” 阎行言毕,握着竹筒,递于高诚。 打开一看,高诚当即愣住了,陷入沉思。 “君侯所遇之事,诩借以调查司尽皆知晓。诩有一言,望君侯思纳。” “凉州僻所,安比关中广厦!” 高诚看着最后一句,良久,这才感言说道:“诚入局矣,幸得文和居于局外,替吾解以迷津啊!” “段煨!” 段煨听闻高诚大喝,便心知君侯心意已定。虽然不知贾诩说了什么,但应当不是坏事! “末将在!” “传令诸将,明日卯时军议!” “回君侯,诸将尚在帐外恭候君侯调命!” “嗯?” 高诚看了一眼帐外,当即大喝:“请诸君入帐!” “诺!” “君侯有命,请诸将入帐!” 数息不到,帐帘便被掀开,一位位披甲戴胄的将军进入大帐。 “诸君且听命!” “末将在!” “明日卯时聚兵,辰时出营。李堪、梁兴,领三千军为先锋,遇山凿路,逢水搭桥,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段煨、华雄、成宜、杨秋吗,与本将共持大军主力,紧随前锋。” “段颐、段琼,汝等二人领军中两千骑,绕过榆中,直袭允吾。另外,再遣信骑通禀河西,命河西都督苏则,即刻整军南下,挥师与某会兵。” “诺!” “再传令夏育……” 说到此,高诚眉头一促,嘴角紧绷,看向帐外,言道:“彦明,着亲卫退散百步,大帐四周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阎行点了下头,转身出帐。 不一会,只听见帐外甲片相砰,虎步消弭。 高诚这才继续说道:“传令夏育,能拖韩遂多久时间,便拖多久。此战若胜,他夏育为镇西将军府长史。他日,本将为诸侯,他副之。本将为王,他为国相。本将为帝,他为大将军!” 此言一出,帐下顿时无声。 高诚看也不看,继续说道:“诸君,值此一战,吾镇西将军府危在旦夕之间。本将无所求,旦望诸君,奋勇向前。” “日后,天下之势不可知之。诚若腾飞,诸君为之羽翼,诚不敢相忘!” 言毕,高诚作揖深躬,行大礼敬之诸将。 段煨率先站身,高声大喝:“主公厚恩,末将无以为报,唯以身效死!” 说完,突然拔出腰间佩剑,回头盯着帐内诸将,言道:“煨及家兄本国士,为朝征战数十年,战功赫赫。然,一朝之间,家族残败,几近族灭!二三子,当三思!” 与此同时,阎行也闯入帐内,站在诸将后面,虎视眈眈。 段颐、段琼二兄弟,想都没想躬身行礼,言道:“末将拜见主公,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氏三人表态,帐内其余诸将也神色各异。 “雄凉州之人,素来敬重君侯。前岁边章叛乱,杀吾妻儿高堂,雄恨不能报之。幸得遇君侯,持之勇力事之。去岁,镐京之战,得报家仇!” “若君侯不弃,雄愿为主公牵马坠蹬!” 华雄虎背熊腰,洪声震震。 李堪、梁兴二人对视一眼,携手出列,躬身拜礼:“末将拜见主公,主公引吾等为心腹,末将不敢相忘!” 旁边的杨秋,也自笑一声,言道:“末将早有入主公彀中之意,今日得幸,愿为主公奋死!” 帐内唯独剩下成宜一人,环视周围诸将,一时间陷入迟疑。 这,这…… 如何是好? “成宜!” 段煨看着摇摆不定的成宜,顿时高喝一声。 后面阎行,也紧盯着成宜,右手摁在佩剑之上。 “君侯,汉室四百载,恐难成矣!” “成宜小儿,安敢胡言乱语!” 成宜话音刚落,身后阎行怒吼一声,拔出佩剑,一剑砍在其脖颈处。 成宜首级当即飞离,滚落在帐内黄土之上。 鲜血如同井喷! 杨秋看着刚巧滚在眼下的手机,不甘瞪大双眼的成宜,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娘的,还好乃翁识时务啊! 成宜一死,高诚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得诸君相助,诚如虎添翼也!” “吾等愿为主公效死!” “好!仍依先前军令,此战必胜!” “必胜!” 帐内诸将齐声高喝。 次日卯时,点将聚兵。辰时,段颐、段琼率先引两千骑兵出营。 随后,李堪、梁兴引三千众出营。高诚引领其余诸将,及将士两万两千余,车马辎重一千两百余量,向西行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平襄南面三十里之遥,成公英也率领万余羌骑,直奔冀城。 在安定郡,湫渊南。 一名年岁不过八岁的小男孩,浑身披着破旧羊皮,驱赶着几十头牛,幽幽漫步。 一阵阵轰鸣声,蓦然响起,使得小男孩不禁抬头望去。 翻过小山丘,小男孩看到了眼前一幕。 万余骑兵,迅速在小道中奔行,直往东去。 随后,小男孩不敢多做停留,掀下头上毡帽,露出束好的发髻,朝着牧牛处狂奔。 …… 第241章 撤离 “启禀将军,有牧童发现大批羌骑进入安定郡!” 帐帘掀开,一名小校快步进来,拱手朝着前面敬拜汇报。 夏育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小校,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先前有一牧牛小童在东南面凡亭山附近发现有大量骑兵通行,报于斥候。斥候去查探时,只见蹄印,无法知晓具体数目。最后询问牧童其穿着,判断应当是羌骑!” 夏育眉头皱着,大量的骑兵,那就肯定是韩遂来犯了。不过,冀城为何没有传来消息? “行了,先下去。对了,通传众将入帐!” “诺!” 羌骑往东南而去,看来是打算直取临泾。临泾城内只有三千郡兵,若是一味防守,倒也能守上不短的时间。 呼,湫渊还真是个好地方啊,韩遂居然视之如无物! 没多久,夏育帐下的一众将校陆续进入大帐。 这些人,大多是夏育自亲军中提拔而出。与镇西将军府明面上的闹翻,使得大多将校一级军官随段颐兄弟离去。 夏育没办法,也只好用亲军军官硬顶了。 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君侯的人。甚至,自己的亲军都未必全部忠心。 “诸位,刚刚斥候得到消息,韩遂引大军来攻吾安定。如今,已过乌氏,直奔临泾。” “临泾城内尚有兵马三千,再募集精壮,倒也能守上一阵。而吾等,稍后立即调派所有牧童,将牛马羊等牲畜转移出去,留千骑看押。其余八千将士,随本将行动!” 夏育说完,帐内诸人立即齐声应诺:“诺!” “都下去安排!” “吾等告退!” 众将一走,夏育再次端起桌案上的文书。只是,看了两眼后,就再也没心思了。 要打仗了,临泾那些小事,处不处理都无所谓。 只是,自己麾下这九千骑兵,不足以与羌骑一战啊。 几近三个月的训练,很多人都只是能策马奔驰,还做不到骑马作战。 就这,还是因为军中将士多是凉州、关中之人。放到中原腹地,三个月能骑着马跑掉不下来就算顶天了。 能战之士不过千骑! 罢了,还是先撤。训练了三个月的时间,可不能在这么一场破战中,白白损失了。 再有大半年,自己有信心将这近万人练成真正的骑兵。 很快,夏育也走出大帐。紧接着,亲军赶紧收拾大帐以及其中众多物品。 军营之中,一名名身材高大的骑士,牵着两匹战马,走出营外。 士兵的包裹挂在另一匹战马的北上,营内重要的辎重,则是撞上一辆辆牛车。 游牧民族收拾营寨的速度很快,甚至能做到东西一裹,往马背上一挂,骑上战马就走。而夏育麾下这几千骑兵,速度也是不慢。 只有那些辎重,拖了不短时间。 当夏育穿戴好后,出了大营,便看到数万人云集这湫渊附近。 数以十万计的战马牛羊牲畜,密密麻麻,时不时的嚎嗓,更是显得这片天地嘈杂不堪。 夏育二话不说,领着亲军就朝着北方行去,身后大纛飘扬。 将旗一动,其余各部汉军也纷纷纵马相随。近两万名东羌孩童,也在千余骑的保护下,驱赶着牛羊跟上大军。 向北,自是要往北地郡而去。 北地地处边地,与鲜卑相连,尤其是富城、灵州一带,更是时刻面临着鲜卑的威胁。 原本属于大汉帝国的河南地,如今已经成了汉人、鲜卑、匈奴、杂胡共处的境地。关键是,汉人并不占据优势。 几年前,北地有郡兵,有边军,足以对河南地的胡人进行压制。 可自从东羌叛乱,北地兵马先后调动数千人。如今,在北地的只有区区三千新募兵丁。以这点兵力,只能堪堪防守河南地西部。 也就是夏育要去的地方——富城! 河南地,自秦以来,便是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争夺要地。此处土地肥沃,水草众多,不仅适合耕种,更适合放牧。 中原王朝掌握河南地,便能在此屯田放牧,蓄积将兵,时刻威胁北方民族腹脏。而游牧民族占领这里,大可直接南下,进逼关中。 当年汉匈战争的决胜之关键,便是在于卫青率领大军,横扫了整个河南地的匈奴人。 失去河南地之后,匈奴就再无反手之力,只能一路溃逃。 夏育打算先去富城,避开韩遂锋锐。富城,距离凉州中心可是遥远的很呢。不似临泾,韩遂若真敢追到北地,那凉州便再无暇顾及。 三日之后,夏育等人便临近左谷。再往北,行军数日,就到了富城了。 而韩遂,也率领大军,来到临泾城外。 一万精骑的突然到来,使得整个临泾沸腾起来。 安定郡守无可奈何的望了一眼城外大军,扭头便将一切防务交给安定都尉。自己则回到郡守府,下达各政令,以安民心。 一日之后,韩遂着急了! “怎么回事,还没查探出高子明所俘获的东羌各部?” 韩遂看向手下大将田乐、阳逵,不由得有些恼火。 自己奔行千里,为的可不是临泾城,而是那数万东羌部族,及其牛羊马匹。 临泾城高壕深,凭借着万余骑兵,能打破才怪! “主公,也不是没有消息。吾等抓了城外不少百姓,问出了些消息!” 田乐说完,韩遂就急忙问道:“快说,什么消息?” “这……唉~那高子明将所俘获的东羌部民中的女子,大多分给了军中将士。那安定郡守得到咱们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把那些人给迁到城内去了。” “而那些孩童,听说是被高子明拉去放牧了,就在湫渊。所有的牛羊战马,也都在那地方!” “什么?在湫渊?” 韩遂突然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煽自己几个耳光! 他娘的! 自己应该就是路过湫渊,怎么就没想到派人搜查一下呢! 唉~ “立即派人去湫渊查探!” 韩遂怒火中烧,冲着田乐、阳逵二人大吼。 阳逵急忙说道:“主公放心,末将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罢了罢了,汝二人先退下,又消息了,速速来报!” “诺!” 两人离去后,韩遂气呼呼的将眼前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好你个高子明,还真是会挑地方。 唉~ 安定还是距离金城太远了,远到自己根本无法派游骑查探情报。 看来,日后还是要想想办法,绝对不能再如同今日这般。 只是,这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第242章 破坏 查探湫渊的人回来了,也带回一个不幸得消息。 那里早已人去营空…… 不过,从残留的痕迹上来上湫渊确实曾经聚集了大量人马以及牛羊牲畜。 但事已至此,韩遂也只能望城兴叹。 临泾城,自己是不会打的。拿骑兵去攻城,恐怕高子明能开心死。 追,也无法做到。 夏育那贼厮带着人马牲畜,一路向北,估摸着是要去北地郡内的河南地一带。 距离太远了,远到自己无法掌控汉阳郡的局势。 “传令下去,将城外所有耕田、水利,全部破坏,某要让高子明吃下这个暗亏!” “诺!” 军令一下,万余羌骑立即分成数部,直奔各方。 而在南面的汉阳郡内,成公英也下达了同样的军令。 高子明将兵西进,直取金城的动向,成公英自然知晓。 手握万余骑兵,要是还掌握不了高子明的行军动向,那自己还是找块墙撞死算了。 两千汉军骑兵跟丢了,那更不是问题。只要看一眼高诚大军的举动,便知其意向。 那么,这消失的两千骑,也一定会以此目标为主。 高子明彻底完蛋了! 成公英手捏一封帛书,欣赏着其中字迹,不由喜色洋溢。 高子明啊高子明,汝当真是自掘坟墓! “来人,将此封帛书,送至凉州刺史耿鄙手中。咱们的使君,会为吾等办好一切的,哈哈哈……” 旁边蒋石接过帛书,也不禁笑了起来,言道:“主公当真是神鬼莫测啊,不成想如此机密之事,也能得知!”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啊!” …… 一时间,凉州汉阳、安定二郡狼藉四起。 一队队骑兵,纵马踩踏耕田。平坦整齐的田地,在马蹄之下变得坑坑洼洼。 旁边为了浇灌田地所挖沟壑、水渠,也全部被填了起来,压实。 一栋栋屋舍被焚烧,没来得及躲入城内的汉人,尽皆被屠戮一空。 唯独东面的上邽一带,得以幸免。 这还要多亏了当初迁来的氐人,他们虽然很不爽汉人,可现在更不爽羌人。 汉人把它们从氐道那嘎啦地强拉了出来,可好歹也分给他们田地,教他们耕地。 如今,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学会种地,刚种下的东西,一眨眼就被羌人给糟蹋了不少。 顿时,氐人不爽了。 五六千丁壮聚集一起,拿起猎弓柴刀,开始反抗。 面对骑马的羌兵,氐人损失很大,可不代表就毫无还手之力。上邽城内的仅有千余汉兵,可武库之中,储备了不少当年缴获的兵器,倒也能武装氐人一番。 数量多,剽悍无畏! 氐人和羌人在上邽大打出手。 一方不断破坏村庄,烧杀劫掠,屠戮氐人、汉人。一方奋起反击,心怀复仇护家之心。 这些,高诚现在都没心思去管。 十余日行军,大军终于抵达榆中,结果却一点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榆中城城门打开,四寂无人。 也是,怎么可能还会有人? 高诚抬首看向通往城门道路的两侧,一根根木棍竖起,上面插着一颗颗狰狞的脑袋。 是汉人的首级。 或许他们只是在羌贼叛乱前夕,侥幸存活下来的汉人。 如今,也全都死了! 漫步进入城池,城内到处弥漫着一股羊骚味,还有杂乱不堪的破旧皮子,以及数不尽的残垣断壁。 能够看得出来,羌人走的还是很从容的,起码没落下什么牛羊。 不过,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游牧民族,比起耕种文明,强便强在此处。面对敌人,能做到说走就走。不跟耕种民族似的,敌人来了,最多只能做到坚壁清野。 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只能吃下闷亏。 这么多日只能看到羌贼游骑,看来羌贼主力是直奔冀城了。也就是说,整个金城,恐怕已经空了。 冀城,也躲不过这场灾难。 失策了! “报~” “启禀君侯,段颐将军来报,允吾城池已空,未见一只羌贼!” “那可曾联系上张任所部?” 高诚点了下头,心中已经猜到了,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回君侯,段将军言未曾联系上。不过,已经与苏都督所部斥候联系上了!” “哦?苏都督大军现在何处?” “已到令居县!” “好,立即派人通知苏都督帅师来榆中汇合!” “诺!” 随后,高诚又与身旁段煨言道:“段公,着各部曲安营扎寨,稍后命诸将前来议事!” “诺!” 段煨脸色很不好看,去岁自姑臧出兵,武威郡除了姑臧,其余县镇几乎被羌贼屠戮一空。 现在金城,看来也是如此。 金城郡,可不同陇西,它当年聚居汉人口户仅次于汉阳郡。 —————————————— 榆中城内被汉军将士搜查一遍后,高诚便正式入住城内县府。 没多久,一应将校安排好麾下部署后,也尽皆来到县府内。 县府之中,亲卫将士已经备下桌案酒宴。酒非好酒,食非善食。 些许牛羊肉,随便一烤,就端了上来。 诸将落位之后,齐齐看向高诚。 高诚微微一笑,朝着诸将说道:“诸君,吾等声威赫赫,羌贼闻风而走,可喜可贺啊!” “来,诸君,请满饮!” 说完,高诚便率先一口闷完。 放下酒樽,一看,诸将居然无人动作。 “怎么,喝啊!” 段煨愁眉苦脸,拱手一言:“君侯,末将等心中焦虑,吾等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如何决策!” 高诚心情也瞬间低落,一挥手,大喝说道:“明日再决,今日且先畅饮!” “君侯,可是~” 侧边李肃,也站起欲言。 “哼!若是吾等尽皆作此姿态,三军将士怎么看?带兵打仗的时间也不短了,汝等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都给老子喝!什么事,放到明日再密议!” 吼完,高诚自个倒了一樽酒,昂头喝完。 众将一脸无奈,只好应诺一声。 段煨率先端起酒樽,言道:“末将敬君侯!” “好!哈哈哈~” “诸位,今日酒非良酒,但吾等需尽欢啊!谁要是不开心,本将就让他喝到开心,哈哈……” “来,满饮!” “敬君侯!” 第243章 会师 高诚看着舆图,心情很是不好。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自己本以为聚集大兵,两面夹击金城郡,能够一举摧毁韩遂的老巢。将呆在这里的西羌部落,全部一网打尽。 可惜,韩遂比自己多算了一步。 看来,这贼厮从出兵那一刻就已经命令各部羌人撤走了。 现在凉州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已经聚集在金城郡。而羌贼大军,目前只知道有一万余骑在冀城。打着韩遂的旗号,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其人! 还有三四万骑,不知踪迹。 “君侯,诸位将军到了!”阎行推开屋门,进来汇报说道。 高诚点头示意着众将进来。 没一会,不大的厅堂之内,便聚满了将校。 “将诸位召集来此,主要还是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 高诚等诸将校落座之后,张口继续说道:“战事已近月余,吾等虽然占据榆中、允吾,可以说已经拿下金城郡了。但是,至今为止,吾等都未与羌贼交战,无一斩获。” “各部曲帐下士卒,心中必然有些焦虑,诸位回去之后,还要多度安抚,明白吗?” “吾等谨遵君侯将令!” “好,只要能稳住军心,吾等必然能击败韩遂狗贼,到时候本将定不吝啬封赏!” “谢君侯!” 厅下段煨,看着君侯始终不言行事,尽是告诫诸将稳定军心,也不禁疑惑起来。眼下的局势,估摸着什伍之长,都能看得明白。 汉军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了! 冀城情况不知,羌骑各部所在不知,韩遂也未必就会在冀城! 随后,又简单安排两句后,高诚就遣退了大多数将校,只留下段煨、李肃二人。 三人悠悠转转,来到县府内书房之间。 “坐,这两日来,本将心中焦虑,实在是不知如何破眼前之局!” 高诚说完,长叹一声。 “君侯无须忧虑,吾等只要与苏都督会师一处,集数万精锐,五千骁骑。回师冀城,羌贼必不敢相迎!” 李肃安慰了高诚一句,不过,指望自己想出法子破局,恐怕难了。自己的水平多高,自个难道还不清楚?没事出个馊主意,带一部兵马,还像那么回事。 可这种事关三军性命,生死存亡之机,自己真不行! “唉,不妥不妥。”段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伟恭所言不差,吾等大军汇集,羌贼不敢临战。可吾等若是回到冀城,这月来功夫尽废,士兵亦会大有不满。先不说冀城已被羌贼破坏殆尽,仅是日后归冀,主公威严有损,吾等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高诚与李肃心中都是一凉。 是啊,退回冀城,纵是能够逼退羌骑,自己威严也必然大大受损。将士们虽然不至于出现变动,可别忘了,冀城内还有一个凉州刺史呢! “主公,是肃错言,请主公责罚!” “伟恭这是作何,快快请起,今日吾三人密议,自当有言言之!” 李肃突然行礼请罪,高诚愣了一下后,便急忙起身扶起李肃,与言说道。 “多谢主公!” “嗨!段公,既然不能直接回冀城,那吾等是继续寻找西羌各部族,还是南下攻打李相如?” 段煨沉思了一下,言道:“攻打李相如!” 高诚摇了下头,言道:“怕是,军粮不足啊!” “吾等自平襄出动,所携粮草,不过两月之用。如今,已过半月,一个半月的时间,未必打的下狄道。” 李肃平常管的最多的便是辎重,听到段煨要打陇西,也提出了大军所受之限。 “追寻东羌各部,虽然能够缴获牛羊,补充军用。可现在,西羌部落怕是已经西入高原,追之不及。攻打李相如的话,吾等或可就粮与贼!” 段煨说完,高诚缓缓皱起眉头。 就粮于贼,等同于将李相如所掌握的地盘内的所有人都打上叛贼的标签,包括汉人! “好,那吾等便休整两三日,等待河西军抵达,然后大军南下!” “诺!” ———————————————————————— 两日之后,苏则率领大军抵达金城郡治,允吾县城。 城内早已空无一人,段颐、段琼兄弟率领的两千骑兵,正驻扎在城外。 “末将见过苏都督!” 段颐、段琼对苏则还是很敬重。 他们从十二三岁的时候,便有听闻苏则的事迹。孤身入敦煌,辗转数月,就掌控敦煌郡,手握数千兵马,左击右出,将整个敦煌境内的杂胡、马贼扫荡一空。 还有玉门关之外,听闻也有西域小国进犯,一样被苏则即溃。 在那短短三四年时间,苏则,在河西四郡的威望,当真是如日中天。 “嚯,原来是汝兄弟二人,好,好啊!” “都督谬赞了!”两人谦虚了一下,再度行了一礼。 苏则笑着点头受下,询问说道:“怎么样,进来几日,可曾联系上张任将军?” “回都督,吾等丝毫没有发现张将军的踪迹,而且连羌贼的踪迹也没有发现!”段颐叹了一口气,道出实情。 苏则神色未变,依旧面带微笑,言道:“没有寻到那便罢了,吾等先去榆中,与君侯会师!” “诺!” 一万精锐将士,依次进入这座西北的雄城,允吾! 当天,大军休整。 苏则,也在想着自己这位三弟打算如何继续打这场仗。 找不到羌贼,追不上羌贼,真要是徒耗光阴,那可就麻烦了! 张任,到底去哪了啊? 三千精锐骑兵,在眼下这个时刻,无疑是自己等人最需要的。段颐、段琼兄弟手中的两千骑兵,虽然也不差,可毕竟不是精锐,比不得那三千自血海中翻滚而出的精骑。 又是三日行军,苏则这才率领大军,赶到榆中城外。 “末将苏则,见过君侯!” 苏则屈身一躬,正欲行礼。 却不想高诚更快一步,双手握住苏则双臂,言道:“大兄,吾等兄弟,如此多礼岂不见外?” “此乃军中,礼不可废!” “哈哈,吾盼大兄如望甘霖啊。可惜,军情紧急,怕是不能摆下酒宴,为大兄洗尘了!” 苏则听高诚言不及答,也苦笑一声,只得作罢。 随后,又问道:“君侯,吾等是不是要攻打李相如?” “正是,此次与韩遂交战,本将算是被其步步算尽,方才造成如今困惑之局。眼下也只能攻打李相如,来弥补损失了!” 高诚无奈的说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被韩遂从头玩到尾,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这韩遂在整个三国进程中,顶多算上中层人物。比之稍胜一筹还有马超、刘表、公孙瓒、吕布之流。胜其数倍的曹操、袁绍、孙策、刘备,又是何等英姿? 还有智慧若妖的卧龙诸葛孔明,活生生熬死诸葛亮的司马懿,王佐之才荀文若,河北名士沮授、田丰等等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第244章 使者为谋 狄道正处于陇中高原之上,山势众多,唯有沿着洮水一线地势平坦。而狄道,坐落在洮水中段。 狄道城,城墙亦有近三丈之高,是整个陇西郡中,最坚固的城池了。 呆在狄道之内,李相如一直以来都不担心,哪怕是跟韩遂、宋建二人闹翻,也丝毫不以为意。 就是因为这狄道城! 城外八丈宽的护城河,足以让此二人望城兴叹。 另外,羌胡之人骑战是精湛,比之现今依旧强大的鲜卑人也不遑多让。可说到攻城,就犯难了,这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通病。 然而,今天李相如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望着城外敌军。 麻烦了! 这高子明不是在跟韩遂干仗吗,难道韩遂已经彻底溃败了? 城外,三万五千汉军将士聚集,安营扎寨。 站在城头之上,只见目光所及,尽是一顶顶帐篷,以及数之不尽的旌旗飘扬。 面对韩遂、宋建率领的羌胡军队,李相如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底气十足。可面对同是汉人军队的大汉帝国正规军,领军大将更是眼下朝廷的头号战将,李相如心中就没底了。 汉人守城厉害,可攻城也一样啊。 “来人,立即传讯首阳、安故发兵来援。” 李相如冲着身边的亲军大声吼道,随后又急忙说道:“还有,请秦从事出城前往高诚军中,问候一番,摸摸高子明的意图!” “诺!” 狄道军队并不多,只有五千余人。余下的兵马,一万人在首阳城,五千在安故。 先前高诚出兵攻打陇西东部,自己以为退让,在首阳聚集重兵,以图拦住汉军的进攻。可谁想高诚居然撤军了,但李相如可不敢大意,这才没有召回首阳的兵马。 安故,是李相如为自己留的后路,同时也能够为防守狄道起到很好的作用。 毕竟,这二十多里的距离,虽然有点远,可好歹也能与狄道形成犄角之势,避免狄道被四面包围。 之后,李相如又安排了一番防务,就走下城头。 汉军今日刚到,看来是不会发起进攻了,自己安静的等待从事能带回什么好消息! 陇西郡从事,秦怡。 走在路上,心中自然很是不爽! 城外那可是高诚啊,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呢! 大家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史书上被斩杀的使者,也有不少啊~ 颤颤惊惊的走进汉军军营,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秦怡很快来到了高诚的中军大帐前。 “启禀君侯,城内来使!” 帐内,高诚正与段煨商量着怎么攻打狄道呢,听到报告,不禁抬起头,言道:“让其稍后一番!” “诺!” 等候对于秦怡来说,并非大事。身处敌营,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凉州的兵,蛮横好杀,天下皆知,一言不合砍自己两刀,去哪说理去! “请使者入帐!” “多谢多谢!”秦怡恭维了一下为自己掀开帐帘的彪悍士卒。能够守在高诚大帐前,必然是其亲军,还是客气点好。 亲卫冷眼看了秦怡一下,没有说话。 一进帐,秦怡第一眼就看到了坐于上首的高诚。 一身金甲,头戴兜鍪,后披大红貂旄,威武不凡。再观面相,果真如同传言一般,年少有为,富贵之相。 好,到了高诚这一步,谁看一眼都知道有富贵之相。 “陇西郡从事秦怡,拜见君侯!” 秦怡观望两眼后,立即颔首鞠躬行大礼。 高诚一愣,嘴角不禁扬起,看向侧面的段煨。段煨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冲着高诚点了下头。 “嗯好,不知从事名讳?” “回君侯,职下姓秦,名怡,字安良。” 高诚点了下头,继续问道:“原来是安良兄,安良兄今日可是来的匆忙啊,本将这都来不及准备酒宴,款待安良兄,还望兄勿怪之!” “君侯这是哪里话,职下仰慕君侯威名久矣。今日得见,五脏通明,喜意满腹,何须酒食!” 高诚笑了,这人有些意思啊,看来破狄道不难了! “好,那本将稍后让人备下酒宴,吾等先叙旧一番,安良兄以为何如?” “职下听从君侯安排!” 唉,高诚突然感觉很没意思,原本还以为能够见到三国演义里面讲的那种,使者临危不惧,正气浩然,将自己一同怒骂。然后自己准备油锅啥的,使者再扔下一句狠话,一头扎进油锅。 嗯,熟透了! 结果,这秦怡还真是能舔啊,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在给李相如办事? “安良兄此次奉李逆之命前来,不知有何话语传于本将?” 秦怡当即说道:“卑职请君侯为职下做主啊!” 说完,双膝直接着地,俯首痛哭! 高诚嘴角一抽,嘶,演戏不用这么狠? 虽然心中吐槽,可高诚脚下丝毫不慢,匆忙走到秦怡身前,扶起秦怡,言道:“安良兄何故如此?” “君侯啊,这李逆心狠手辣。当年李文侯等人叛乱之时,这贼厮便一心想要反叛,吾等佐官位卑言轻,不能拿下此獠。之后,郡守府多半不从李逆之言者,尽被其杀戮。职下心中不甘,这才委身事贼,就为了等待君侯领天兵到来啊!” “君侯,职下愿为君侯内应,为大军打开城门,迎天兵降临,诛尽贼逆!” 说完,秦怡满是愤慨,彷佛恨不得扭头就去砍了李相如。 高诚安静的看完秦怡的表演,也立即安慰说道:“真是委屈安良兄了,兄之大义,诚必奏于陛下,以慰兄之功绩!” “职下不求高官厚禄,但愿为君侯前马坠镫足以!” “好好!不过,开城一事,机密为重,当不得轻率。” “君侯所言甚是!” “唔,对了,安良兄,可知狄道城内存粮多少?” “三万石左右,首阳有粮一万石,供应大军。在安故,也有存粮一万石,是李逆为退保所做准备!”秦怡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急忙说道:“君侯,今日职下出城之际,一同而出的还有两路使者,一去首阳,二去安故,当是搬兵来救狄道!” 高诚眉头一紧,略作思虑,问道:“安良兄可知这两处兵马兵力?” “首阳有一万余人,骑兵一千,余者皆是步卒。安故五千人,骑兵两千,余者步卒!” “好!安良兄且先归狄道准备,等本将灭了这两路援兵,便是破狄道之时!” “诺,那卑职便静待君侯凯歌!当夜,即开城门!” “好!” 高诚轻轻一笑,目送秦怡出帐。 随后,回头看向段煨,言道:“段公以为,是真是假?” “且破其援兵,便知真假!” “同解,哈哈哈哈~来人,立即唤段颐、段琼二位将军前来!” “诺!” 第245章 破众 安故距离狄道很近,近到快骑一日之内能跑上两个来回。 李相如的信使,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抵达安故城,传达调兵救援狄道的命令。 安故守将亲自率领两千精骑,趁着天色未黑,直奔狄道。 留下三千速度慢的步卒,继续防守安故县城。 而段颐、段琼兄弟,接到具体命令后,也是立即率领两千汉骑,越过狄道城池,沿洮水冲向安故。 距离短,也就意味着能够选择的道路不多。 安故同往狄道,最方便的便是那一条唯一的官道。黄土夯实的路基,能够使得部队的行进速度更快一步。 段颐与那安故守将,不约二同的选择了这条官道。一方求快,一方则求遭遇。 五月底,黑夜到来的总是很慢。 直挺挺的官道一直通向远方,直到不可见的位置。 落日余晖,两股浩荡的烟尘,相隔二三里,一同顿了下来。 安故守将趁着落日光芒,望着远处的冲天的灰尘,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是汉军! 是骑兵! 没有多说,安故守将立即安排麾下将校部曲,成两龙出水阵势,分列东西,又各作锥形。 而对面的段颐、段琼两兄弟,分别率领一千骑,同样布置出锥形阵,用来迎战李相如的骑兵。 “杀!” 安故守将拔出佩剑,高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两千骑兵,形如蛟龙,携卷着大量烟尘,直奔汉军。 “哼!将士们,斩首拜爵,就在今日,杀!” “杀!” 相比起来,汉军的气势更是恢弘。 战争打了两个多月了,所有人都没能拿下一颗首级,这对于没有军饷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最难以面对的情况。只有获得首级,他们才可以拿到钱,拿到粮食,来补充家里。 “杀!” 四道烟尘,很快碰撞到一起。 所有人都是汉人,骑术也都一般,拼的就是谁更不怕死,更加勇敢。 刀光剑影闪过,一名名骑士自马上摔落下来。两匹战马撞在一起,更是连人带马,尽皆骨碎。 一个回合过后,双方互换方位。 有那么短短片刻,安故守将想趁此机会,直奔狄道。 但,看了一眼伤亡之后,这心思便被丢出天际。 两军伤亡所差无几,安故军余者不足千人,而汉骑也是那么千八百人。 伤亡很大! 可是,谁都不怂! 死了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弟兄,都不甘心! “杀!” 再无阵型。 两军骑兵,又一次狠狠的撞在一起。 分开之后,战场上又添了数百具尸身。 回过头,状况却是大有不同。 这一回,安故守将一头撞进了段颐、段琼率领的亲兵之中。 安故守将丢了一条左臂,加上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换了段颐右手。 段琼割下一截衣袍,为兄长裹住伤口后,恨恨的盯着对面独臂持刀的安故守将。 正欲号令将士,再度冲杀,却被人拦了下来。 段颐忍者手腕处的剧痛,左手握紧缰绳,缓缓来到两军阵前。 “镇西将军乃是奉天子命,惩讨逆贼。汝等身为汉家子,莫非看不到羌贼屠戮吾凉州乡老?今日,君侯领天兵围城,狄道必破,李逆也逃不过一死!尔等甘愿为贼,难不成也要让汝等子女,亦为贼乎?” “同为汉人,放下兵刃,尔等还是汉民!” 安故守将咬着牙,也是上前数步,高声言道:“镇西将军能保证不杀俘?”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军心晃动的安故骑兵,皆是齐齐望向两军阵前的将军。 镇西将军,能够威震天下,无外乎杀俘尔! “哼,本将乃是武威姑臧段氏,故太尉段颎之嫡长孙,段颐!” 言毕,段颐昂首挺胸,注视着对面少了条胳膊的将军。 安故守将沉寂片刻,大声一吼:“好,本将素来敬重段太尉,还望将军照顾好本将麾下弟兄!” 随即,又仰天长啸:“李府君提拔某于卑贱之际,某无以为报,以身殉尔!” 说完,手中环首刀猛地刺入腹中,翻身落马。 “将军!”“将军!” 几名亲兵当即策马上前,围住倒在地上的安故守将。 段颐默然颔首,轻吟一声:“真壮士啊!” 一军主将身死,安故所余下的六百余骑兵,也没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心思。一一放下兵刃,跳下战马,随着前来的汉军士兵,聚集在一片空地上。 “来人,打扫战场,厚葬所有战死的汉家骑士!” “诺!” 没有首级,对于段颐来说,不算什么大的问题。 毕竟,自己只要不虚报战功,想来君侯也照样会嘉赏自己。至于将士们,自己家又不缺钱,赏赐不要也罢,由君侯分赏将士即可。 战场打扫完毕时,天色早就黑了。 拢共余下五百来人的汉军骑兵,带着数百俘虏,连夜朝着大营归去。 而在狄道东南的白石山中,一万汉军将士,在段煨的率领下,埋伏起来。 首阳距离狄道,有近百里,就算是首阳的叛军在得到军令后,立即出发,也得到明天甚至后天才能来到白石山一带。 白石山,是首阳通往狄道的必经之路。想要绕过去,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第二天傍晚时分,叛军来了。 不过,叛将还是很谨慎。眼见天色将暗,便寻了一处低洼地,准备安营扎寨。 以山石、栅木为墙,封堵山道,又遣将士攀上左右山峦查探。 对此,段煨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在意。自己根本不需要夜晚偷袭,大可待明日叛军行至眼前,再伏击不迟。不过,这要做好隐蔽工作。 次日一早,叛军再度出发。 安稳睡了一夜后,叛军将领似乎放低了警惕心。只是派遣了少量斥候,查探左右,也不深入,只是观望二三里而已。 躲过叛军斥候,段煨立即引领伏兵上前,静待叛军主力。 很快,叛军毫无戒备心的跑到伏击范围之内。 “传令,击鼓!” 一声令下,战鼓声响。 随即山路两侧山峦上,闪出漫山旌旗,一队队汉军士兵蜂拥而下。 弓弩手居高临下,朝着拥挤在山道中的叛军攒射。 一时间叛军慌乱不已,四散奔走。或是向将旗靠拢,或是迎向自两侧冲下来的汉军将士,亦或是无所作为,只顾仓皇逃窜。 叛将也在第一时间内,组织亲兵,聚拢士卒,结阵抵抗。 可惜,大军被左右两侧的汉军,截成三段,只能各自为战。 至午时,前后两段失去指挥的叛军终究挡不住汉军进攻,彻底溃败。无数人放下手中兵刃,跪在地上,当了俘虏。 随后,汉军汇聚一处,围攻由叛将指挥的区区不足两千人的叛军。 没一个时辰,叛将见事不可为,亦是放弃抵抗。 第246章 战况 当两路援军惨败的消息传回狄道城内时,李相如不知所措的垂下身形。 看着下堂坐着的秦怡,神情落寞的问道:“安良啊,再去一趟城外啊,看看能否请镇西将军通融一下!” 秦怡眉头一皱,有些不大乐意。看这样子,李相如是打算投降了。而且,镇西将军也很大几率会接受,毕竟攻城要死不少人呢。 可这样一来,自己怎么办?少了献城之功,君侯又岂会再重视自己? 反倒是李相如,说不定君侯为了拉拢民心,还会给其一个不错的位置养老。 “府君,咱们城内尚有兵卒五千,丁壮三千余人,粮草无数。更兼狄道城池高大坚固,足以坚守半年之久!” “再说了,韩遂现在可是率领着几万骑兵,正在汉阳一带肆虐,汉军肯定坚持不了多久,而后退兵!” 秦怡一番话,让李相如又陷入迟疑。说的确实不错,几万骑兵在汉阳郡,高子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陇西,说到底还是比不上汉阳重要。 可这,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呢?自己不通晓军事,郡尉也是陇西本地人士。 最关键的是城内啊,援军尽殁的消息,足以撼动城内的人心、军心。 不可守,还是投降高子明好了。不过,自己得谈好条件,保住性命! “罢了,镇西将军天兵无敌,吾等焉能守住?还是要麻烦安良,再出城走一遭!” 李相如没了心气,说完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秦怡皱着眉头,几欲说话,可看李相如这模样,也作罢了。 嗯,自己得好好想想说辞! 城外汉军大营。 高诚坐在大帐之中,看着手中的帛书,愁眉不展。 这是冀城第三次送来战报,前两封一言冀城已完成坚壁清野,死守城池。二言,城外耕田尽皆为羌贼破坏,还有一些偏远地区的百姓,惨遭屠戮。 现在说的便是氐人与羌人的战斗,两方胡夷在上邽一带,已经大战一月有余。 羌人吃了不小的亏。 因为上邽城外的氐人村落全部烧光之后,氐人妇孺多数逃入城内,与汉人一同守城。而氐人青壮以及一部分妇孺,躲进了深山老林之间。 羌人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也渐渐从原先占尽优势,变成现在困苦不堪。 同时,贾诩也终于查清了冀城外羌人的领军人物,成公英!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 成公英在史书上留有一笔,读史看不出来其能耐。可是遍观整个三国凉州军阀的争霸,成公英都是屈指可数。 好,说白了就是凉州很少出智谋超群之辈。一个贾诩,一个李儒,一个成公英,然后就再也翻不出来一个了。 噢对了,阎忠或许能算上半个! 与贾诩帛书一块来的还有夏育送来的密信,几十万牛羊战马,还有近万训练不久的骑兵,全都保住了,现在正在北地郡治富城。 这个消息,让高诚轻松了不少。 数万战马,是自己未来组建西凉铁骑的关键。而那些牛羊,就是凉州所有人的保障了。 关中,至今未发一颗粮食。 高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个月还有一批五千石粮草送入冀城。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应该最晚不会超过半个月。毕竟,战时消耗的粮草,可比平时要多的多啊! “启禀君侯,城内秦怡来了!” 阎行进入帐内,张口说道。 高诚愣了一下,不禁说道:“怎么回事?段公大军还未回营,而且正值白日,秦怡这个时候过来做甚?” “不太清楚!” “算了,先请其入帐。” “诺!” 数息之后,秦怡走进大帐,匆促言道:“君侯大喜啊!” “噢?安良兄,不知喜从何来啊?” “回君侯,今日两路援军溃败的消息传入城内,卑职便与李逆劝言,君侯天兵不可挡也。那李逆,为怡说服,欲开城归降君侯!” 高诚神色蓦然跳了一下,随后喜笑颜开,高声喝彩:“好好,安良兄真乃国之忠士。凭三寸之舌,免吾数千将士伤亡。好!” “来人,立即备下酒宴,某要为安良兄庆功!” 果然,秦怡一听此言,也开心的不得了。自己费尽心思,图的什么,不就是图一个荣华富贵嘛! 有君侯关应,何愁不得哉! “多谢君侯厚爱!” “安良无需多礼,且先进食休憩,晚间再回城内。待明日受降过后,本将再行封赏!” “怡尽从君侯所命!” —————————————— 冀城之外,羌军大营比起以前要好上许多。看起来,倒也有了汉军营寨的三分形似。 大营正中,一顶竖着白狼大旄的帐篷外。 成公英陪着韩遂,一同进入帐内,身后跟着蒋石、田乐、阳逵、麴演四员大将。 “主公,汉阳郡内,所有耕田水利,几乎已破坏殆尽。不过,在上邽,麴演将军率部与氐人交战,吃了不小的亏。” 成公英说完,韩遂便点了下头,看向吊着胳膊的麴演。 麴演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请罪:“主公,末将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韩遂连忙扶起麴演,言道:“麴将军何须如此,氐人善于行走山林之间。上邽一带,并不适合吾等骑兵作战。再则说了,将军折两千兵,斩氐人一万三千余级,遂焉有怪罪之理!” 麴演脸色一红,一万三千余级,将近一万是老弱妇孺的首级。 “末将多谢主公不罪之恩!” “好啦,下次可莫要鲁莽的冲锋陷阵了,折了汝,某同断臂矣!” “多谢主公!” 韩遂一顿夸赞,顿时让麴演满血复活,心情澎湃。 “公英,那封帛书,可曾送了出去?” 跟麴演说完之后,韩遂就问向成公英,这才是关乎成败的要事。 成公英面色一扬,喜色上涌,言道:“主公,上个月,自关中发了一批粮草,进入冀城,末将未做阻拦。这个月,至今未曾见到。并且,大震关,新入住了一千汉军,是关中兵!” “噢~哈哈哈,高子明啊,这一回韩某看汝是否能翻天!哈哈哈……” “还是主公英明,如此机密,足以使高子明万劫不复了!” “那吾等,也是时候去陇西了。高子明跟李相如交战,正可坐收渔利!” “主公,还有一件事,这一个多月来,各部首领没有一人传书于某,怕是有变啊!” 韩遂点了下头,说道:“公英啊,他们有没有变,看的是咱们打的如何!击败高子明,他们自会跪下臣服!” “末将明白了!” 第247章 李相如归降 当天傍晚。 秦怡自汉营之中,回到狄道城内。 久久等候消息的李相如,第一时间就寻来秦怡。 还好,消息是好消息。 高子明同意自己归降,并且保证自己的性命。 这让李相如很是欣喜,大汉帝国是什么尿性,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自从李陵投降匈奴之后,整个李氏一族都被杀光杀净。留在洛阳的家小肯定早就没了,大汉帝国的皇帝一向秉持了武帝这个念头。 有了高诚的保证,事情就能好办许多。起码,自己可以说是为了保护郡内百姓,不为羌贼所害,这才迫不得已事贼。 而镇西将军率领天兵一到,自己也果断重新归附大汉帝国这个温馨的大家庭。 如此一来,天子总不至于还要杀自己。至于官爵什么的,不想了,也不敢想。 李家这一脉就剩下自己一人了,趁着现在还没老到动不了,赶紧耕耘耕耘,总得有人继承香火啊! 晚间,段煨也率领大军回营,带着数以千计的俘虏回来。 次日一早,高诚便整顿三军将士,列阵出营,位居狄道城外,静候城门大开。 朝阳刚刚升起,狄道坚固的城门,便缓缓打开。 李相如手捧郡守印授,领着郡守府一应佐官及郡尉等军官,相继出城。 无人戴甲,无人佩剑。 而后,数千守军士卒一一通过城门,将手中兵刃丢在城门旁边,列于两侧。 各处旌旗卷起,城门百姓也欢呼而出,庆幸自己没有遭受惨烈的攻城战。 高诚一马当先,领着诸将,来到李相如等人身前。 “陇西郡守李相如,拜见镇西将军!” “李府君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高诚跳下战马,搀起李相如,亲切说道:“府君心念吾汉家百姓,委身事贼,辛苦府君了!” 李相如一愣,不由心中暗叹,这高子明当真是英雄才俊啊。 “多谢君侯,君侯,城内已备下酒宴,还望君侯移步!” “好好好,本将这便去,其余诸事,府君使从事尽皆交付李肃将军即可!” “诺!” 李相如应了一声,又俯身言道:“君侯请!” “府君请!” 客气一声后,高诚踏步上前,身后亲卫也匆匆快步,赶至高诚与李相如身前,护持四方。 人无伤虎意,却需防虎心啊。 这种时候,正是人欣喜之际,警惕心也会大大降低。 演义里面诈降的可不少,绝不能大意。 高诚与李相如回到郡守府,城外也开始了交接工作。 段煨伏击所获俘虏以及狄道城内的五千降俘,全部被押解至军营之中。而那安故俘虏的几百骑兵,已经重新编入段琼的骑兵部曲之中。 段颐断了一只手,如今正在养伤。高诚也干脆将所有骑兵重编一部,由其弟段琼率领。 郡守府佐官也很快将户籍、田亩等政务所需,交付给李肃。 李肃一边忙活着整顿俘虏,一边命令各部曲驻扎城内,查探清除隐患。一边又接手陇西政务,一边又匆匆遣使赶往安故,劝降城内守军。 这个时候,处于汉阳郡境内的韩遂军,也纷纷拔营,朝着平襄进发。 平静许久的洛阳,也终于再度掀起波澜。 洛阳深宫之内,刘宏听着绣衣使者的汇报,面部表情越来越狰狞。 “当真如此?” 一声阴狠的斥问,即便是绣衣使也不禁颤了一下身形。 当今天子,天威日重,打压了一番世家之后,颇有一言决天下事的气魄。 “启禀天子,军中绣衣使已经查探清楚了。密信乃是韩遂部将成公英传给凉州刺史耿鄙,而后耿鄙送至洛阳。” “事情真假,也已查探清楚,确真!” “哼,一帮贼子!” 刘宏气呼呼的低吼一声,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耿鄙看到高子明有拥兵自重的迹象后,猜测所奏。却不想,居然是韩遂告知于其。 而高子明,也不仅仅抱着拥兵自重的心思了。 先前自己未能确定此事真假,仅是断了高子明的军粮。现在,既然是真的了,那就不能轻易绕过。 还有夏育,亏的十余年前,自己那么信任他,由其主导北伐鲜卑一战。纵是三军惨败,十不存一,自己也没要了他的性命。 其后跟随高子明征战,自己也丝毫不吝啬封赏! 哼,凉州蛮子,当无一忠士! “来人,传令虎贲中郎将袁术,立即率领禁卫前往高府,将其内众人,尽皆收押!” “再传令京兆尹樊陵,立即派兵封锁凉州通往三辅各关隘,断绝凉州粮草供应。整顿甲士,随时备战。” “陛下,要不要调镇北将军、镇东将军及镇南将军分别进入并州、司隶、巴蜀?” 旁边张让,看到天子这副作派,显然是准备对高诚下手了,不禁落井下石开口言道。 “不了,高子明一旦决议反叛,扬起大旗,这三人也未必没有点小心思。” 刘宏皱起眉头,颇有些迟疑,这么做的话,高子明必反无疑。可是,其一造反,某些人的心思也会动啊。 “拟诏,加封卢植为征北将军,皇甫嵩为征东将军,朱儁为征南将军,诏书即到之日,需立刻启程入京,封坛拜将之礼,不可废!” 四征将军,这是东汉自光武后,第一次再度重用。 当然,这三人一旦入京,刘宏也不会再放其归去。不然,那权利就太大了。 四征幕府,可是能够行征伐之权,以讨不臣啊。也就是说,这三人要是下令大军打谁,士兵们还真得听从。 “还有,再传令董卓,立即进京。责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何苗,立即整顿洛阳八塞防务,万万不可大意。” “诺!” 张让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恢宏的大殿之内,只留下刘宏这名人间真龙,独享忧愁。 高子明啊高子明,到底是什么缘故,竟让汝生了不逆之心? 暗叹一句话,刘宏捏起手中的帛书,其上一言正显于外。 “吾若为王,汝为国相。吾若为帝,汝为大将军!” 走到烛台前,刘宏将帛书缓缓点燃,最终些许余烬,丢入其内。 哼,宵小! 这大汉的天,还翻不了,还是姓刘! 第248章 天劫 张让刚刚离去,便有一名小宦官同样走出高大的圆柱,绕过大殿门口的羽林郎,朝着西面而去。 “赵侍郎,不好了!” 小宦官快步来到黄门侍郎赵承的居所,神色惊恐至极。 赵承眉头一皱,颇是不畅,喝声问道:“何故惊慌?” “赵侍郎,陛下要尽杀高氏一族!” “什么?” 赵承心中一惊,夜色月光之下,面上表情狰狞不断,又问道:“汝缘何得知?” “吾先前不是为陛下送夜食吗?离去的时候,听到陛下与张中常侍谈及镇西将军,这便躲在殿外偷听了些许!” “快,立刻将汝所闻,尽皆诉予吾听!” “诺,陛下命张中常侍通知虎贲中郎将袁术……” 听完这段话,赵承也陷入踌躇两难之间。陛下命袁术前往高府,看来是抱着尽诛的心思去了。 自己又该如何? 这么几年来,镇西将军对自己的帮助可是不小,不然也爬不到黄门侍郎的位置。 不不,龙怒降下,高子明要么引颈受戮,要么聚兵造反。 不行,不能再与其联系了。 “去,速速将此消息通知高府。切记,莫要让人看见喽!” “赵侍郎放心!” 赵承也很快回到屋里,将一切与高诚有所关联的东西,全都收集了起来,付之一炬。 洛阳宫城很大,再加上已经入夜,宫中封禁。小宦官费劲千辛万苦,这才走出宫门。随后,直奔高府。 “砰砰砰!” 来到高府门前,小宦官当即拍了几下大门。 夜间守门的高府仆役,当即被吵醒,口中不满的嘟囔着:“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嘛~” 宦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候,当大门敞开一缝后,这才上前。 迷糊着眼睛的仆役,一看是宦官打扮,顿时清醒了,笑着说道:“不知内官深夜造访高府,可有何要事?小的,这边去通知主家!” “不用了,马上去告知汝之家主,龙怒已至,速速离去!” 说完,宦官扭头便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仆役挠了下脑门,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头朝着府中后院走去。 “家主已经休息了,有何要事,明日再报给家主不迟!” 仆役被内院管家拦住了,大管家看着这个深更半夜跑到后院的仆役,很是不满。 甚至打算明日便赶走这厮,这内院之中,尽是主家家眷,岂是汝一仆役夜间该进的地方。 “大管家,方才门外来了一位内官,说是让吾转告家主,什么龙怒将至,速速离去。吾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不敢误了大事,这才至此!” 管家眉头一紧,居然是宫中内官传话! 龙怒将至,速速离去? 不好~ 龙岂不是正是天子,天子之怒将至? “行了,汝且看好大门,有人敲门一概不准打开,某这便去告知家主。” “诺!” 管家来到高父居室,连连扣门。 “何人?” 高卫翻了个身,朝着门口呼了一声。 “家主,是某高涅,有要事汇报家主!” 高卫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言道:“稍等片刻!” “诺!” 很快,高卫穿着睡装,挑了件单薄的披风,裹住身躯。 走出室门,高卫就看到高涅满是急虑的管家,正在门口左右走动。 “何事?” “回家主,刚才家中仆人言宫内有宦官前来,带了一句话!” “龙怒将至,速速离去!” 嗯? 高卫一愣,片息过后,心中暗道不好。这是陛下要抄了高府?可是为何如此? 高府自岁旦过后,便一直低调行事,更无跳动陛下的念想啊! “快去请奉孝先生来,还有,唤醒所有家仆、家将,分派武器。另外,再去通知赵卒长,严加防范。” 说完,高卫还是觉得不妥,又言道:“让夫人、纾儿等人都收拾一下,立即躲进暗道之内。” “诺!” 管家也面色严肃的应了一声。 郭嘉很快就来了,听到龙怒将至一言,就感觉要出大事了。 怎地毫无预兆? “家主,当速速带领家眷离去!” 一见面,郭嘉急忙说道。 高卫点了下头,正欲说话时,前院传来一声震响。 “砰!” “不好!” 郭嘉望了一眼,眉头紧促,接连说道:“快,家主速速带夫人等人,进入暗道。暗道直通对面周家,切记……” “不,奉孝!” 高卫此时倒是异常冷静,笑看了郭嘉一眼,言道:“奉孝,汝还年轻,才华横溢,对诚儿的帮助,可比老夫这班人强多了。” “''暗道虽然通往周府,可周府可想要藏下这么多人,或是带吾等出城都是极难。奉孝,带着几位夫人还有满满、盈盈快走。一定要保住满满,必要时刻,谁都可以放弃!” “来人,集结家仆、甲士,随某阻敌!” “诺!” 郭嘉伫立在原地,望着高卫的背影,直至远去。 危急之刻,容不得自己多虑。 “几位壮士,速与嘉来!” 五名高诚留下来的亲兵快步跟上,直入后院女眷所住之所。 来到姜纾院前,身体虚弱的姜纾正抱着不到三月大的高家嫡长子满满,焦虑的望着前院。 前院的已经时而传来厮杀之声,这可是洛阳城内啊! 清漪也抱着比满满晚了一天的盈盈,与魏氏站在姜纾身后。 “夫人,快随嘉走,所有东西都不要带了,立即进入暗道。” 郭嘉上前说了一声,回身便朝着院落中的假山走去。 “奉孝,阿翁与阿母呢?” 姜纾皱着眉头,抱着满满,边走边问。 郭嘉身形一顿,回头言了一句:“夫人,当以小公子为重!” 姜纾脚下一停,不禁颔首看了眼怀中酣睡的婴儿。 “纾,拜托先生!” 说完,姜纾擦拭了一下通红的眼睛,可还是未能止住眼泪低落。 魏氏在后面,也不禁抓紧了手中两只小手,魏明、魏月。 这才安稳不过一岁,高府怎就遭此大劫? 入口在一座假山之下,需要挪开一人高的山石。五名亲兵当即奋力齐用,打开通道。 三位夫人带着孩子一一进入之后,郭嘉站在通道口,望着身边五人。 “先生快走!” “拜托诸位壮士了,稍后还请劳烦查探周边,旦有仆人、婢女,尽皆杀之!” “先生放心!” 伍长点了点头,注视着郭嘉钻进密道。 “几位兄弟,咱们都受君侯大恩,如今主家遇难,吾等当以死报之!” 说完,伍长一一看向手下四名兄弟。 “诺!” “好,封住入口。” 很快五人合力,在此将山石遮住入口。然后几人搜了一遍院落,确定无人后,又走出院落。 杀了几名附近的仆人后,就牢牢守在另外一处院落入口。 第250章 调查司相助 高府及周府都在永和里,出里之后,径直拐向东行,出中东门,就算是出了宫城。 大汉城池多是分为城、郭两部分,而似洛阳及长安这等都城,会多出宫城。 洛阳宫城每至晚间,便行宵禁,论起热闹程度来,远远比不上城区。 出宫城,倒是没有多大的麻烦。周异身为洛阳令,往来城、宫之间,这中东们更是熟悉的紧。 守门都尉仅是随便看了两眼,便让周瑜安然通过中东们。 出城门之后,向东行进不远,进入马市之中。 说是马市,其实就是交易各种牲畜家禽之所。其间,有西域商人,有漠北胡人,有郭区百姓,亦有乡下黔首。 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这就是洛阳! 哪怕历史的车轮,即将碾过,也改不了这一刻的事实。 “瑜弟,吾等这便告辞了!” 来到一处略微偏僻点的地上,车内郭嘉向周瑜拱手一礼,再说道:“今日之恩,他日嘉十倍奉之!” “奉孝兄,小弟又岂是邀恩携报之人?到了凉州,与小弟封书一篇即可。” 周瑜今年十一岁,眼看着也马上就要过十二岁的生辰了。 “哈哈,好,他日有缘,吾等再畅饮叙言,告辞!” 郭嘉说完,扭头就出了车架,环视一周,这才来到后面女眷的车架。 “夫人,吾等速速离去!” “好,先生稍稍候!” 三名女子带着孩子,一一出了车架,随着郭嘉拐进一条小巷之内。 周瑜在车上一直注视着郭嘉的背影,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奉孝兄,保重啊!” …… “咚!” 郭嘉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毫不显眼的木屋前,轻轻叩了一下门。 “何人?” 里面传出一声质问。 郭嘉没有说话,再度叩了一下。 随后,门便开了! 一名壮汉手塞在怀中,轻轻拉开屋门,见是郭嘉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几人进屋之后,壮汉当即拜礼:“卑职调查司洛阳分部提举子兰见过夫人,见过公子,见过祭酒。” “不必多礼,怎就汝一人?” 郭嘉略微皱眉。 “回祭酒,此地乃是调查司联络之所,非是驻地。其余人已经在驻地恭候夫人、公子。” “原来如此,那汝等可有出城之法?” 子兰迟疑了,说道:“某已经与城内游侠联络过了,明日可使三人出城。” “嗯?三人?” 郭嘉有些不畅,不过眼下也毫无头绪,便说道:“罢了,先去驻地,稍后吾等再具体商议。” “诺。” 一行人饶了一段路,来到了驻洛阳调查司驻地。 一间小酒楼! 越过前堂,来到后院,果然如同子兰所言,已有二十余人候在此地。 “吾等见过夫人,见过公子,见过祭酒!” 稍微安顿三位夫人去休息后,郭嘉便急不可待的与子铭谈起来。 “子兰,汝且先与某说说,如何出城?” “祭酒,明日酒楼会出城送酒。游侠史阿会通融城门,让车马出城。” “这游侠有那么大本领?” 子兰微微一笑,言道:“祭酒不知,这史阿乃是王越之徒,而王越经常行走于庙堂诸公之间,面子很大。” “除了宫城之外,这城区及外郭,都会予那史阿一分薄面,哪怕是守城将士也不例外。唉,要是放到平时,倒也不会这么麻烦。只是全城戒严,绣衣使四处出动,吾等为了隐秘,也只有行此之法!” “可送酒车架,如何藏人?” “车架之内有暗格,稍后某让人在里面垫下丝绸帛布,必不会使夫人、公子不便。” “嗯好,既然如此,那带三位夫人及公子出城!” “不行,祭酒必须走!祭酒、夫人和长公子一起,还可带上清夫人。” “那魏夫人呢?” “魏主母某会另寻安排!” 郭嘉叹了一口气,说道:“让魏夫人也走,某为家臣,焉能不顾主家?” “不行,祭酒必须走!某至洛阳前,指挥使便告诉于某,一旦洛阳有变,首要保全主公高堂、夫人、公子及祭酒!所以,祭酒必须走!” “唉~” 郭嘉不再言语,默默的饮着酒水。 期间子兰离去了一段时间,安排半数手下先行出城,去东门附近,等待几人出城。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子兰就安排好了一切。郭嘉待姜纾抱着满满,清漪带着盈盈分别进入两车暗格后。 回身看向留下魏夫人及其子女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勿忧!” 魏氏心中五味陈杂,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强颜欢笑,让郭嘉等人安心。 旁边子兰也言道:“祭酒,放心!” 郭嘉这才点下头,进入最后一处暗格。 暗格合上之后,黑暗之中,也能感受到左右狭窄。不过,好在垫有丝绸帛布,倒也没那么难受。 突然,郭嘉感觉上面一震,透过木板进入的一丝光线,也全被挡住。 是酒! 车架慢慢动了起来,越来越快。 三辆马车,拉车九缸酒水,穿街越道,慢慢来到了东门之处。 六名调查司的探子,一脸轻松写意的抵达城门口。 看着一个个汉军士兵,翻过每一个出城人的包裹车架,也没有丝毫紧张。 临到他们,一名打扮似领事的探子,满是掐媚的走动什长身前,言道:“嘿嘿,官长,吾等是悦来酒肆的。” 说完,递上一块牌子以及一个沉重的布袋。 那什长看了一下木牌后,就接过布袋,言道:“这几日洛阳查的紧,告诉史阿,尸体以后再运,先避一下风头。” “谢过官长,谢过官长,小的回去之后就转告官长善言。” “嗯~吾等随意看看!” 说完,什长给身边弟兄使了个眼色。 上来三名士兵,别开酒塞,瞅了两眼,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冲着什长点了下头,那什长才说道:“好了,过去,记住某得话。” “多谢,多谢!” 回到车架上,驭着驮马,缓缓通过幽深的城门洞。 第251章 狡兔三窟 三辆马车刚刚走出城门,城内大道之上一骑飞速奔来。 骑士高呼大喊:“他们乃是高氏逆贼,速速拦下!” 刚刚将一袋钱财收好的什长一听,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出了城门的马车。 随即拔出腰间佩刀,大声喊道:“快,拦下他们!” 十来名士兵立即挥舞着兵刃,朝着马车杀来。 “不好,被发现了!尔等快走,吾三人阻敌!” 马车上另一人急忙取出藏匿的兵刃,一一将车上酒缸砸烂。 又跳下战马,朝着追上来的士兵杀去。 没了酒水的重量,马车速度顿时上升了一大截,飞快奔驰。 同时,城门左右也有十余人冲杀而出,与士卒酣杀一起。 不过,他们虽然阻挡了这什汉军一会。可随着城门楼上的士卒冲下来后,便再也拦不住敌人了。 那名骑士,也绕过战团,追了上来。 此时,车内暗格中的郭嘉已经掀开木板,爬了出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应当是绣衣使发现了吾等踪迹!” 郭嘉眉头紧皱,扶着马车左侧,有些无可奈何。 刚出城门,这十里外郭可怎么出去啊! “立即停车,先杀了这追上来的骑士!” “祭酒,后面还有追兵,吾等耽误不得……” “听某的,杀了此人后,吾等混入里间,再想办法,马车目标太大了!” “诺!” “吁~” 一下拉停马车后,驭者立即取出兵刃,盯着飞快而来的骑士。 其余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直接横在中央,而后迅速帮助两位夫人出来。 “快,汝二人护着祭酒、夫人先走,某随后就到。” “这……” 郭嘉正欲说话,就听见旁边一人回道:“保重!” 那人说完,一把扯住郭嘉臂膀,硬是拉着离去。而姜纾及清漪,也相继跟上,拐入一条小巷之内。 只留下一名驭者,对抗这名骑士。 …… 城门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子铭耳中。 “怎么回事?” 子兰不敢置信的问道。 “老大,应该是绣衣使。洛阳绣衣使最多,监控更严。” “走,速速离去,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前往下一处据点。另外,派人出城,去外郭,让弟兄们一定要保护好公子!” “诺!” “杀!” 随即门外就传来喊杀之声,子铭立马走了出来,只见几名汉兵正与麾下密探纠战。 “尔等阻挡片刻,某先带魏夫人离开!” “诺!” 身旁几人立即取来兵刃,冲了上去。 子兰也不含糊,回身去寻魏氏三人。 “先生,怎么了?” 魏氏也听到了前院的动静,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 子兰沉着脸,说道:“魏夫人,快随某来!” “诺!” 四人快步走到后院一处偏僻地,一扇小门打开,直通酒楼后面的街道。 没有任何遮掩,子兰带着三人七拐八拐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巷道之中。 几名绣衣使追出小门后,早已不见其身影,也只能不甘心的退回前院。 “御史,这些人应当就是高贼的密探,他们的组织性比我们绣衣使强的多。目前十三州内都发现了这些人的踪迹!” “不过,这些密探真正重视的只有凉州和司隶。仅是司隶一州,就不下百十密探,其余各州仅有区区不过数人!” 一名身着赤色官袍的人,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下属的汇报。 周围绣衣使看到直属长官如此神态,也不禁心中但后怕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吾等绣衣使承三百年,尔等连一区区方兴不过数月的调查司都斗不过吗?” “调查司?御史所言,指的是高贼麾下的这些密探?” “不错,其名曰调查司。” 说完,御史皱了下眉,继续说道:“立即下去好好清查,那边还没有传来更详细的消息!” “诺!” 一行人迅速离开,这里的尸体会由洛阳令来处理。 子兰带着三人,一直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才绕回酒楼附近不远处的一家杂货店内。 “老大!” 进入杂货铺,十来人正在整理兵刃,不知道要做什么。 “尔等这是做甚?” 子兰询问了一句,看着铺中诸人。 “吾等看到酒楼激战,在做准备?” 其中一人回了子兰一句。 “嗯,没事了,去给某等安排休息之所。夫人奔波一下午,有些累了!” “诺,某这就去!” 随着一人来到一间厢房后,子兰突然说道:“老七,是谁建议汝等准备兵刃?” 老七愣了一下,扭头说道:“怎么,老大,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汝莫非忘了当初来洛阳时,指挥使如何安排的?吾等兵刃,非不到万分危急之际,不得显露!” “去,速速挑两名原先一同来的弟兄,吾等赶紧走。” 老七眉头一皱,疑惑问道:“老大的意思是有人背叛吾等?” “不确定,但是小心点好!咱们立即去老八那里,明日送夫人出城,城内太危险了!” “诺,吾这就去!” 老七离开了没一会,便再度归来,身后跟着两个汉子。 “走!” 子兰二话不说,直接领着众人自后门离去。 途间,又寻了一辆车架,一行人立刻远去。 而就在子兰离去不久,一队绣衣使便冲入杂货铺内。 片刻之后,掌管绣衣使的御史,看着尽皆死去的几人,冷哼一声。 “狡兔三窟吗?走,咱们该去老八那里,今日说不定还能一举将洛阳调查司尽皆摧毁呢!” “还是御史英明!” …… 于此同时,处于外郭区内的郭嘉头疼不已。 自己等人,竟然与清漪夫人走散了! “祭酒,吾等还是要早些离去为好,此处并不安全!” 旁边探子再一次与郭嘉劝说,只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便是姜纾,也愁眉不展,看向郭嘉,说道:“奉孝先生,吾知汝心中所想,但先生还望以夫君大局为重。” “吾怀中幼儿,乃夫君唯一的儿子,先生务必要将吾儿安然带去凉州。吾与清漪妹妹,便是身死,也足矣!” 郭嘉咬着牙,思虑了不过数息,便坚其心,定言说道:“夫人放心,嘉必携少主安然至凉州。走!” 第252章 摧毁 子兰等人刚刚来到老八的据点,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木屋,什么都没有。 “现在城内就剩下咱们几个人,都想想办法,如何送夫人出城!” 子兰看着两位兄弟,又环视周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自己等人率领百余弟兄来到这洛阳城,建立一个个据点,豪气万丈。 可眨眼之间,就被根深蒂固的绣衣使摧毁了将近一半的据点。五十多名弟兄,死的死,伤的伤,所余者仅有五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子为何突然就杀君侯家室?事前,这洛阳城内没有一丝动静啊!” 老八至今还在迷迷糊糊之中,高府被戮,酒楼被摧毁,杂货铺也尚未可知。 这,是不是太快了? 子兰摇了下头,言道:“吾等也不知晓缘故,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咱们进入洛阳城的时候,就已经被绣衣使盯上了!” “不好!快走!” 子兰突然惊呼一声,老八也反应了过来。既然绣衣使知道酒楼与杂货铺,又焉不会知晓此处? “老大,不必走了!” 旁边的老七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子兰身形一顿,回头紧紧盯着老七,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老七,汝……?” “吾就是绣衣使!” 老七轻吐一声,随即手一挥,身后两名探子立即拔出腰间兵刃,搭在子兰与老八的脖颈上。 老八刚迷糊过来,冲着老七吼道:“李用,汝怎敢背叛君侯!” “哼,某本就非君侯之人,何来背叛之说!” 李用顶回一句,继续说道:“君侯错就错在不该多想!两位兄长,汝等且先去!” “噗嗤!” “杀,把这个魏氏还有高贼义子义女,尽皆杀了,首级送呈御史!” “诺!” 两名探子手持兵刃,迅速朝着在房内休息的魏氏母子三人杀去。 三声惨叫传出后,李用亦是轻叹了一口气。杀妇孺,非己所愿。 然,天命难违! 三人提着首级,正与奔行而来的御史撞了个正着。 “李用拜见御史!” 御史看了一眼其手中提着的首级,便知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由赞扬了一声:“好,真不愧是某之心腹。” “回禀御史,此乃高贼麾下调查司洛阳分部首领子兰,及其下属,高贼魏氏夫人、其义子义女等人首级。” “嗯好~稍后某便进宫,回去且候着,官爵封赏必然少不得汝!” “多谢御史!” “走,回宫!” “诺!” 一行人,立即调转方向,朝着宫城而去。 两日后,郭嘉与姜纾及满满三人,在洛阳外郭区的调查司帮助下,终于出了洛阳城。 而清漪及一名暗探,却在出城之际,被拦在城门口。三人暴露之后,当场被诛杀在此! 迟到一步的调查司探子,也只能愤愤归去。 “先生,吾等如何去凉州?此时,怕是往西去的道路,都已设上关卡啊!” 郭嘉点了下头,言道:“去虎牢关,从五社津渡大河北上,再折向河东。河东太守乃是董卓,与君侯有旧。此外,某也有些事情,要与此人商议。” “诺!” 一路东进,果然如郭嘉所想,沿途关卡查控的并不严。越过虎牢关,一行人进入河内郡。 而此时此际,久居长安的宋斌,也得到了洛阳传来的消息。 高家被满门诛杀! 君侯高堂尽皆故去,军事祭酒郭嘉携三位夫人及公子出逃,至今未有下落。 宋斌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会这样? 君侯还在凉州跟韩遂大战啊! 前些时日刚刚送来奏报,已经平定了陇西李相如。河关地区的宋建逆贼,不敢与战,亦是退往高原。 只余韩遂携两万骑兵,与君侯对峙平襄! 这,眼看大战在即,怎么就出了这等事! “子文,吾等该当如何?” 马腾此时也有些纠结,陛下于此大战之际,诛杀君侯家室。 说明,君侯可能要反啊! 那自己怎么办? 马家世代忠良,若是自己反了,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打赢了还好说,要是打败了,也逃不过族诛的下场啊。 “怎么,寿成兄以为如何?” 宋斌盯着马腾,心中有些恼火,恨不得现在就整顿兵马,杀向洛阳。 可惜,关中兵马,尽在马腾之手,自己未必调的动! “前些时日,朝廷传来密令,要吾等关中占据大震关,封锁凉州通往三辅的各个通道。腾,已尽皆遵命!” 宋斌一愣,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马腾的态度很明显了,君侯不反,关中之中便不会动。君侯若反,怕是连关中都进不来啊。 可恨! 马腾小儿,竟于此关键之际,行忘恩负义之举! 当天夜晚,宋斌便领着数百亲信,出了长安城,直去冀城。 而马腾,在城门楼上,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亦是叹了一口气。 “子文兄,君侯给不了腾镇西将军之位,而陛下可以!” 数日后,消息送至军前大营。 高诚正在饮酒,与麾下大小将校畅饮。 今日败了韩遂一阵,斩首三千余级。自从收复陇西之后,自己便与韩遂对峙于此平襄城。 十余日下来,日日交锋,可都没占到什么大便宜。谁不想今日天助,竟起风沙,韩遂一部骑兵冲锋之际为风沙所迷,让自己大胜一场。 这算下来,也杀了韩遂四五千人了,自己虽然也损失不小,可怎么着都不亏啊! “来来,诸位,有苍天之助,吾等何愁不平韩遂狗贼!哈哈哈哈~” “来,满饮~满饮!” 一樽酒下肚,高诚正欲说话,帐帘却突然掀开。 “君侯~!” 宋斌满面泪流,一入帐,直接跪倒在地,抽泣不断。 身后贾诩也沉着脸,咬着牙,走了进来。 “诩,拜见君侯!” 高诚一愣,疑惑问道:“文和?子文?汝二人怎么来了?还有子文,何事哭泣?” 宋斌一抬首,却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再度叩首:“君侯,末将无能!” 高诚,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文和,到底出了何事?” 贾诩一咬牙,愤慨说道:“君侯,半月前,天子命袁术率部,尽诛高府众人。” “君侯高堂皆已故去,魏氏母子三人因调查司有人反叛,为绣衣使所杀!清漪夫人及君侯长女,出城时暴露了,被守城汉兵所杀。唯有郭祭酒与夫人、长公子,已经逃至河东!” 高诚眨了两下眼,突然扯了一下嘴角:“文和,汝是在说笑!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啊啊啊~!” 高诚怒吼一声,一把将桌案上的酒肉,扫了下去。 突然拔出佩剑,奋力将桌案斩断! “君侯节哀!” 段煨看着如同疯癫一般的高诚,急忙劝言说道。 “节哀个蛋!君侯,吾等立即起兵,杀向洛阳!”华雄一恼火,将提在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怒吼一声。 “不错,君侯吾等立即起兵!” “对,杀了那贼天子!” 帐内众将,一一附和华雄所言,尽是愤慨不已。 大将征战于外,朝堂诛族于内! 高诚缓缓抬起头,看向帐内诸将,面上泪水划过,咬着牙对着贾诩、段煨说道:“段公、文和,先退兵,诸事汝二人负责!” 说完,抬头看着帐顶,仰天长啸:“吾恨啊~” “噗~” 一口浊血吐出! “君侯!” “君侯~” 第253章 殇 躺在榻上,高诚迷茫的盯着眼前的屏帘,心中一万个不明白。 刘宏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战前传给夏育的那些话,不然做的其他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刘宏感到怒不可斥。 但当时帐内皆是亲信,又有亲兵屏退左右,刘宏又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夏育? 不对不对,如果是夏育的啊,他不可能还为自己保留那今晚骑兵以及数十万牛羊。 那究竟是谁? 罢了,这些先不想了。 陛下啊,您未免也太绝情了! 老子可是还在给你们老刘家征战沙场呢,尔等怎地就能…… 吾阿翁阿母哪里做过什么事啊? 吾那素未谋面的女儿,他娘的,老子都来不及给她取名字啊! 啊啊啊啊…… 高诚愤恨的捶着木榻,抱着被枕,痛哭流涕。 阿翁阿母,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清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高诚突然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脑海中不断想起清漪的面容。 那一刻,她抱着盈盈,一定很绝望,一定在呼喊自己,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可,可,我他娘的,居然还在给刘宏狗贼打仗,还在沾沾自喜占了便宜! 哈哈哈哈,真,真是够蠢的啊! 还有魏氏,抱歉。 你夫君因我战死沙场,就连你和你儿子、女儿,也都因我而死。 呵呵~ 呵呵~ “噗噗……” 高诚咧着嘴,看起来是在笑。可是,那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沫,却是恐怖不已。 “君侯,君侯!” 一名亲卫听到动静,立即走了进来,正看到高诚躺在榻上不断呕血。 “快传医者,快来人啊!” 一声高呼,也惊动了其余人,立即有人跑去将居于侧室的医者请了过来。 医者仅是看了一眼,扭头就去开药,行走间又对傅燮说道:“君侯急火攻心甚重,还望将军多多开导君侯。不然,再出现此等情况,天神难救!” 傅燮满是愁容,无奈说道:“医者放心,某去想办法!” “唉~” 医者叹了一口气,快步回到自己的厢房,开始配药。 这已经是一月以来,第七次吐血了。 自从诸位将军送君侯回到冀城,君侯便一直神志不清。前段日子,倒是恢复了神志,可是也就出现了这接连不断的呕血之状! 血乃人之精,每日米食不进,长久下去,何以为继! …… 看着侍女给昏过去的高诚喂下药后,傅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筹莫展。 劝君侯莫要伤悲? 这怎么劝啊! 一日之内,高堂双双故去,最喜爱的妾室也离去了,未曾谋面的女儿也一样。 朝夕之间,方有一丝人丁繁盛的家族,就这样顷刻被摧毁。 唉,看来,只有弟妹能劝之了。 “来人,去军营寻贾诩先生。速速将君侯重兵的消息,通知夫人、公子。请其早日赶来,慰候君侯!” “诺!” 远在河东郡治安邑的郭嘉等一行人,也正准备出行。 与董卓需要商议的事情,也都谈的差不多了。 董卓果然如同君侯所言,心中不尊汉室久矣,可为盟志。 郭嘉单独坐在一辆马车中,一点点的考虑着后面的事情如何布局。 经历灭门之变,君侯心中必然愤慨。而且朝廷怕是已经断去君侯军粮供给,君侯只有举事一途可行了。 只是,天时不在啊! 此际正值天子刘宏势力大幅提升,威望日重。天下百余郡国,忠心汉室者不知几何。 而且,经历连续几年的战乱。大汉帝国虽然耗费极多,可同时也练出了几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兵。 北面卢植、南面朱儁、东面皇甫嵩,三人手下掌握精兵不下八万之众。 君侯手中,只有区区四万兵马,还缺衣少粮。 董卓倒还算好,剿灭河东黄巾,为其带来大量威望,招募了两万河东健儿。又有原来部曲三千飞熊军,战力剽悍,粮草充足。 或许还有机会…… 在董卓安排的亲军护卫下,郭嘉等人很快就抵达安定郡。 进入安定之后,所看到的景象,更是让郭嘉心中忧愁万分。 临泾城,安定郡郡治。 城外方圆数十里之内,渺无人烟,耕田尽毁,茅舍也仅余残灰。 “唉,听说镇西将军与李相如作战之际,韩遂引两万骑兵,分别杀入安定以及汉阳。好像两郡之内,耕田水利尽皆被毁了。” 一名董卓士兵,唉声叹气的与郭嘉说道。 他也是出自凉州,家在汉阳,不过早在陇城之战前,就被羌贼给杀光了。 说起来,董卓麾下不少人都对镇西将军敬佩的紧。一来,镇西将军接连击败边章、李文候、李相如等人,保凉州一方安平。 二来,凉州壮儿,无不好勇。似高诚这等敢战能胜的将帅,更是钦佩。 郭嘉点了下头,言道:“唉,是啊,可惜苦了这凉州数十万百姓。” “如今,朝廷以莫须有之名,定君侯为逆贼,诛杀高氏一族。又断绝君侯大军粮草,吾等这数万凉州健儿,及数十万百姓,何其无辜!” “嗨!” 士兵气愤的拍了一下大腿,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神之间,尽是不甘之色。 凉州人,自打武帝迁数十万户至凉州、河西四郡。几百年下来,人口不仅毫无增长,反而年年减少。 打了几百年的仗,还不是为了给刘汉江山守门。不论战胜战败,凉州人得到过什么? 只留下数千里残垣断壁,横尸荒野! “什么人?” 前头车架突然高呼一声,打断了郭嘉的思绪,目光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骑士,飞快奔来。 及近,这才发现骑士身披甲胄,内罩赤衫,正是大汉帝国士兵的标准打扮。 “尔等可是君侯夫人贵驾?” 骑士停下战马,盯着这两辆车驾,问道。 “正是,汝乃何人?” 这里是凉州境界,不出意外的话,这汉兵应当是镇西将军麾下。 “在下乃是夏将军麾下斥候,可否容某拜见夫人?” “可!” 这时,郭嘉也走下车驾,应了一声。 骑士跳下战马,来到郭嘉身前,迟钝了一下,这才拜言:“卑职拜见郭祭酒!” “嗯!” 郭嘉点了下头,回头冲着车驾内的姜纾言道:“嘉,恭请夫人!” 姜纾在里面,整理了一下仪容,又自侍女手中,接过满满,抱入怀中,抬步出驾~ 第254章 三军云集 “卑职见过夫人、公子!” “汝为何人麾下,仅尔一人?” 姜纾怀抱满满,面色清冷,问向眼前这汉兵。 汉兵摇了下头,言道:“回夫人,卑职乃夏育将军麾下斥候司马,某之部曲尚在三里开外,不敢惊扰夫人!” 自从高氏一族几乎被赶尽杀绝的消息,传到北地郡富城的时候。夏育就已经知道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军中,也将全军将校、军官、士卒尽皆告予,依旧听从镇西将军府号令。 很多人虽然不明白这将军与君侯分分合合搞什么幺蛾子,可他们要么本就知晓其中秘密,要么就是夏育亲腹,自然也不会有所他想。 “夏将军身在何处?” “回夫人,正在泥阳,恭候夫人贵驾!” “好,还望将军引领吾等。” “诺!” 到了这一步,董卓麾下亲军,也将护卫工作,交给了夏育部署的骑兵斥候。随后,原路折回。 而这一行车驾,也在百余骑的护卫下,缓缓朝着北地郡泥阳县而去。 沿途快骑,早已飞奔驰过,将消息送往泥阳以及冀城。 抵达泥阳,夏育早已躬身亲候。 “育,见过夫人!” 姜纾将怀中婴儿交给旁边侍女,也屈身致礼:“妾身见过将军!” “夫人,请先入城休憩。育已将消息,送往冀城,君侯也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夏育也是松了一大口气,河东董卓与君侯有定下姻亲,即眼前姜氏之弟,肯定会好好照应。可就担心,穿过上郡时遇到麻烦。 还好,一路平安归来。到了泥阳,一万骑兵护卫左右,定会安然无恙! “这位便是郭祭酒?” 夏育盯着姜纾身侧的少年,不禁问道。 郭嘉轻微一笑,言:“嘉见过将军!” “哈哈哈,果然是少年英杰。可惜,当初在洛阳,未曾与郭祭酒谋面。眼下,正是大军之中,又不能饮酒!” 夏育对郭嘉很客气,也很佩服。听说,这家伙可才年仅十五六岁啊。以前在洛阳时,没少为君侯排忧解难。现在危难之际,更是保着夫人、公子逃出生天。 “将军何必急矣,待到冀城,再饮酒不迟!” 郭嘉面笑心不笑,对于以往喜好的酒,也没了什么兴趣。高氏突遭劫难,自己未能将清漪夫人及主公长女救出来,已是万死之罪。 还谈什么饮酒啊! 和夏育一同来到泥阳县府后,姜纾便下榻于此,早早休憩了。连日奔波,谁都疲倦,更遑论其诞下子嗣也未过去多久。 郭嘉倒是在与夏育,在前堂殿内,坐着闲谈。 “报!” “启禀将军,调查司派人送来密报!” 夏育眉头一皱,接过令兵递来的密报,打开一看,顿时微张口唇,双目无神的囔囔道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快,速去通知夫人!” “诺!” 郭嘉心知不妙,一把抢过密报,这一看,也心惊胆战。 “君侯病重,望将军速遣精骑,助调查司迎主母至冀!” 这…… 这…… 这,该如何是好? 郭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最坏的局面,一旦君侯病故,整个镇西将军府连及凉州,都将面对分崩离析之局。 “夏将军,速速整顿甲骑,再联络君侯义兄苏则、傅燮,亲腹众将。一旦事情有变,当扶公子!” 夏育眉头一紧,立刻就明白了郭嘉的心思,言道:“奉孝放心,育知晓如何做!” 此际,容不得夏育多想。朝廷那边不用说了,自己身为高诚麾下头号大将,早就列入必杀名单了。自己必须要保证镇西将军府不会崩塌,不然面对朝廷,毫无还手之力! 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妻儿家小,也只能如此了。 军令下达,聚集在泥阳的近万骑兵,立即整顿出营。而刚刚休憩不久的姜纾,也红着眼睛,咬着牙,抱着儿子,随夏育来到军前。 “立即出发,双马互换,不到冀城不得停驻!” 底层士兵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军令如此,也一一照行。 不过一日夜功夫,大军就越过临泾城,没有停歇,直奔街亭。 冀城之内。 贾诩、宋斌、傅燮、苏则四人,也聚在一起。 “夏将军已经传回书信,夫人及公子,正随大军日夜奔赴冀城。最多五日功夫,就能抵达冀城!” 贾诩率先开口,看其余三人都大松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所以,这几日,一定要保证君侯不得再动怒。子文,明日汝寻医者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能让君侯昏睡几日而无害的药物。” 宋斌点了下头,说道:“行,参军放心,斌明白!” “好,南容,这是城内依附耿鄙的世家豪强名单。调查司会配合汝,一日之内,务必肃清冀城,吾等要以防万一。” “好,早就想清理这帮杂碎了!” 傅燮冷着脸,对那些作祟的家伙,充满愤恨。 贾诩又看向苏则,郑重言道:“文师,明日解除段煨兵权,汝要掌控冀城外的两万五千将士。哪怕杀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某只要汝掌控兵权!” “问题不大,城外大军,仅是吾河西四郡兵马就有八千余。其余各部,也多是君侯心腹将领统帅。只是,某以为,还是不要解除段煨军权,动静太大了!” 苏则回了一句,贾诩听了后,也陷入沉思。 良久,这才说道:“那也好,不过段煨这几日不能再留在军营里,让他进城!” “嗯!” “对了,张彝凌有消息了吗?” “至今还没有!” 张任自从进入高原一带,便再无消息传回,让几人不由得愁了起来。 三千精锐铁骑,放在眼下,太重要了。不论是对抗继续施压的韩遂,还是日后举兵,都举足轻重。 更何况,张任,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啊。 “先这样,来,咱们再都想想办法,去哪搞粮食。” 贾诩此言一出,三人顿时苦着脸,愁眉不展。 粮食,嗨…… 第255章 养病 昏迷。 想要让一个身体虚弱不堪的人,陷入昏睡状态,太简单不过了。 宋斌找了医者,就得到了一句回答,打晕就行了。 好,还真没有别的法子。 蒙汗药,还没出现呢。 所以,最简单的就是打晕。 不过,好在医者也是济世良医,在告导宋斌轻击脖颈何处最好后,也赞叹了一下这个妙法。 对于君侯现在的身体状态而言,昏迷就是最好的。只要不多想,那就不会心生郁气,也就不会出现急火攻心之状。 而时间,又是消磨伤痛最好的良药。 五天下来,姜纾终于随着夏育等人风尘仆仆赶来。 一进城,便直奔高府。 而夏育,则是望着挂在城头上耿鄙的首级,嗤笑一声。 可惜,君侯的安排,都没有用上。也是,杀个手无寸铁的文生,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过,杀了一州刺史,可就明明白白的向朝廷宣战了啊。 没有进城,夏育立即赶到城外军营。一万骑兵的进驻,让几日来有些晃动的军心,重新稳固下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军中这几日变动很大。有不少人被带走了,再也没见过。有人说那是调查司在杀绣衣使,也有人说是贾参军在清除异己。 可是,他们都有些不信。 君侯被朝廷定为逆贼的消息,早就传遍三军将士了。他们没有一丝异动,依旧紧凑在镇西将军旗下。 高氏一族几近族灭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他们也愤恨。 君侯带着他们打了多少胜仗,不就是为了刘家的江山吗?可如今,吾等艰苦御敌,朝廷却杀了大军主帅家小。 最关键的是,君侯被定义为逆贼,他们也自动成为了逆贼。征战数月之久的功劳,全都没了,朝廷不会给一分赏赐。 而且,听人说,朝廷在两个月前就断了大军粮草。 真是让人凉心! 他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在等,等君侯出面,告诉他们该如何做! …… 姜纾一手抱着满满,一手轻轻推开屋门。室内两名侍候左右的婢女,见有人进来,不禁望去。 还没来得及质问,便看到那女子身后跟着宋将军,顿时没了言语。 她们不是傻子,宋将军几日来天天呆在君侯身边,她们岂会不认识。 眼下宋将军跟在那女子身后,恭敬有礼,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传说中的君侯夫人。 “郎君~” 看着高诚憔悴、消瘦的面容,姜纾再也忍不住,哭泣着低呼一声。 到了榻前,姜纾将满满递给那婢女后,一下歪倒在地上。 一双玉手,在薄薄的单被中摸索,终于握住了那凉的吓人的手掌。 “郎君,郎君汝醒醒啊~” 姜纾将高诚的手拉了出来,贴在脸颊,落着清泪,不断低泣:“郎君,纾儿和满满来看汝了,汝也看看吾等啊!” 宋斌也忍不住抽泣了两下,咬着牙,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之前,好像刚把君侯打昏过去,有一个时辰吗? 额…… “夫人,君侯只是昏了过去,万勿伤怀,以贵体为重啊!” 宋斌急忙上前,拱手言道,又给旁边婢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扶起夫人。 “夫人奔波劳累,且先休憩一番。君侯醒来后,奴婢立即禀告夫人!” 婢女搀着姜纾手臂,缓缓站了起来。 姜纾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顾望着躺在床榻上的高诚。 浓浓的药味,更是让自己心疼不已。 “夫人,医者言,君侯此刻万万不可再生伤怒之气。夫人如此,怕君侯醒来看到后,亦会伤怀,不利于君侯安复啊!” 宋斌无奈,只要如实相告。 闻言,姜纾擦拭了一下面容,转身看向宋斌,问道:“子文,君侯的病势到底如何了?” “夫人放心,君侯只是急火攻心,只需静养即可。只是,前些时日吾等劝不了君侯,君侯每日伤怀度日,病情这才日渐加重。” “现在夫人及公子安然归来,想必也能让君侯不再心伤,可安心养病矣。” 姜纾眉头一紧,问道:“子文的意思,妾身明白了。” “夫人且去休憩一下!” 姜纾点了下头,便带着满满离去。将近十天的日夜奔波,一个弱女子又哪里能跟粗犷的凉州汉儿相比。 夜间不知几时。 高诚慢慢的睁开了眼眸,轻轻喘着气,看着明亮的房间,有些恼火。 这宋子文在搞什么鬼! 想到这,高诚不由得想抬起手臂,揉一下饱受摧残的后脖颈。可惜,浑身无力,连动弹一下似乎都难以办到。 这宋斌,哪根筋搭错了,老子一醒来就给再击晕过去,有意思吗? 唉~ 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老是呕血。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真会呕血而亡。 只是,自己忍不住总会想阿翁阿母啊! 阿翁! 孩儿给您丢脸了! 呜呜…… 情不自禁下,高诚不由得又哭出了声。 倚在床榻边睡着的婢女,突然猛然惊醒,迷糊的环视一圈。 目光转到榻上,正看到君侯在哭泣,心急之下伸手抬起高诚的脑袋,一个手刀砍在后脖颈上。 高诚懵了,停止了哭泣,感受着酸酸麻麻的后脖颈,艰难的歪过头来,看向这小婢女。 小丫头迷茫的与高诚对视一眼,有些愣住了,怎么没晕啊? 啊! 自己做了什么? “啊,啊,君侯饶命啊。奴婢一时心急,看宋将军如此做,便……” “君侯饶命!” 脑子瞬间清醒的婢女,当即正身跪下乞饶。 高诚抽了下嘴角,宋子文,你给老子等着! “无妨,起来!” “君侯~” 婢女眼角含泪,有些害怕的看了高诚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看着这小丫头的模样,高诚情不自禁的咧了下嘴角,开玩笑似的说道:“来,亲我一下,我就绕了你!” “啊!” 婢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高诚。 天呐,这可是君侯啊!名震天下,位高权重的君侯哎! 怎么办? 自己亲还是不亲? 亲的话,好害羞啊~ 可是,不亲,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高诚亲眼目睹了婢女的面色变化,时而羞红漫布,时而蹙眉焦灼,交换不断。 “罢了,吾~唔!” 高诚还没说完,一对甜甜的樱唇,便盖在嘴唇上。 四目对视…… 婢女眼睛愣了一下,可爱的转了一圈后,又躲躲闪闪。 有那么四五息后,婢女才一脸害羞的起身站到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诚回味的舔了下嘴唇,突然又是叹了一口气。 婢女神经反射似的又举起手刀,看了一眼后,又悻悻垂下。 高诚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对了,君侯,夫人及公子已经来了!” 婢女这才想起,急忙说道。 高诚歪着脑袋,看向婢女,有些不敢相信,轻声问道:“当,当真?” “嗯嗯嗯,奴婢这便去请夫人和公子!” 婢女连连点头,又匆忙跑了出去。 躺在榻上的高诚,也试图着自榻上坐起来,只是徒做无用之功。 纾儿! 还有我儿子! 啊,坏了,儿子的名字还没想好呢! 怎么办,怎么办! 唉,都怪自己。儿子一出生,非要自己起名,结果挑了几个名字,只是一时没定下来。之后,大战一起,自己就给忘了! 叫什么好呢? 高进? 唔,不行,不行,得用生僻字。 自己以后可是要打天下,坐天下的人。自己死了,就是儿子坐,得用生僻字。 高龑? 飞龙在天! 就用它,为了儿子,老子就不信打不下来这天下十三州! 高诚嘟着嘴,使劲的点了两下头。 而后,又突然傻笑了起来! 哈哈,我儿子! 第256章 高氏嫡长子 “砰!” 就在高诚傻笑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声响动,引得高诚不由歪头看了过去。 “郎君!” 姜纾嘴角一瞥,直欲哭泣。可到了末了,又想起宋斌的话,给憋了回去,轻咬着嘴唇,快步来到榻前。 “郎君!” “纾儿!” 姜纾抚着高诚脸颊,一直轻咬嘴唇,忍住让自己别哭。 只是那通红的眼睛,却被高诚看的一清二楚。 高诚奋力抬动双臂,只是没能抬起来,安慰说道:“纾儿,别哭,千万别哭。” “嗯嗯,郎君,纾儿不哭,不哭!” 姜纾紧绷嘴,强颜笑了起来,一把扮住高诚双肩,趴在身上。 高诚嘴边,正是姜纾左耳,轻轻的说起悄悄话来:“纾儿,你们平安归来,真好,真好!” “郎君,妾身好怕啊!” 姜纾轻咬了一下高诚耳垂,道来一句。 高诚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不用再怕了,有夫君在,日后谁也伤害不了纾儿和我儿子,谁也不行!” “嗯!” 姜纾抱的越来越紧…… 婢女看了一眼,亲密的两人,也有些失神。缓缓的退出屋内,伫立在门外,看着月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过后。 天色刚刚亮起,宋斌无视倚靠在走廊柱子上睡着的婢女,愣头愣脑撞进屋内。 动静还不小,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宋子文,给老子滚出去!” 高诚听到动静,当即就醒了,略微一扭头,就看到宋斌大大咧咧的跑了进来。 急忙一把揽过单被,遮住姜纾,同时大声怒斥。 宋斌一愣,抬头一看,连忙又低下头,匆匆说道:“诺诺诺!” 仓皇逃出。 退出门外,宋斌还小心翼翼的将屋门关上。 呼!什么情况? 宋斌拍了一下脑门,叹了一口气。这君侯病还没好,就开始巫山云雨啦? 夫人可还正在旁边厢房呢啊! “奴婢见过将军!” 同样被惊醒的婢女,紧绷着嘴,给宋斌行了一礼。 宋斌一愣,看向婢女。 嗯?这婢女不是应该在君侯房内吗? 嘶~卧槽,卧槽! 那君侯榻上到底是谁! 不会是夫人? 完了完了~ 宋斌苦着脸,生无可恋的离去,一边走还一边自语连连。 没多久,城内诸位将军就知晓高诚醒来的消息,纷纷前来探望。 此时,高诚倚靠在榻上,正笑嘻嘻的逗着怀中的小家伙。 稚嫩的脸蛋,眼睛倒是不小。躺在高诚怀中,也一点不哭闹,自己摆弄着两只小手,似乎玩的很开心。 时而莫名的嗷嚎两嗓子,反正说的啥没听懂。时而又咯咯的自己咧着嘴笑,也不知道这小孩子的脑袋里都装的啥! 高诚饶有兴致的哄着小家伙,虽然人家不搭理,可也一直没有放弃。 郭嘉、贾诩等人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欣喜。 “吾等参见君侯!” 高诚自然也看到了几位亲腹的到来,依依不舍的将怀中孩儿,交给他母亲。 姜纾亦是识趣的退出室内,转向偏房。 “唉~诚受此打击,心力折损严重,多亏了诸位不弃啊!” “君侯这是哪里话,吾等身为臣属,自当为君侯解忧!” 阎忠回了一句,继续说道:“天佑君侯,幸得夫人及公子安然归来,实乃吾凉州大幸!” 高诚点了下头,也开口说道:“是啊,若非如此,诚尚不知几时能醒!” “对了,将这些时日的情况都与某说一下!” “君侯刚刚开始好转,还是莫要操心军政民务了,有吾等在,出不了什么事!” 杨衡担忧的看了一眼高诚,似乎暂时还不能下路。这个时候,还是要多多静养的好,毕竟是主心骨啊! “无妨,诚也是打算先静养。只是,这不了解下局势,心中委实不安!身系数十万军民安危,诚不敢忘!” “君侯,自君侯昏迷之日,吾等便遵君侯安排,退兵至冀城。那韩遂先前失利,不敢来追。回到冀城后,韩遂才引兵前压。现在,吾等还在对峙。” “严颜将军率领三千将士,正坚守氐道。不过,韩遂兵少,也无危急。夏育将军已经引领近万精骑,抵达军营。待君侯病体稍安,吾等随时可以击溃韩遂。” “冀城这边,城内耿鄙一党以及军中绣衣使,诩已经尽皆清理干净。冀城、上邽两县百姓,也已经号召起来,看看能不能修缮耕田,抢回点粮食。” “临泾那边,也是一样,不过吾等还是要做好缺粮的准备。关中那边,马腾已经叛变了,大震关被关中兵占据。黄河渡口、散关、陈仓也皆有重兵把守。” “武都郡已经接收完毕,郡兵以及口户正在整理,这两日想必就会送来。” 贾诩一口气说完,随后静静的望着高诚。 高诚略微有些明白贾诩的意思,就是想告诉自己,凉州已经尽为镇西将军府所有。唯一的后患便是韩遂,只要击败韩遂后,大军随时可以东进。 只是,真要反吗? 枪打出头鸟! 说起来,造反的人已经有不少了,可是他们乱不了大汉的天。自己一旦造反,首先名望上便会一落千丈,可能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可不反的话,这人心就聚不起来了。 贾诩已经表态,阎忠刚才也是表明了态度。其余人,看样子,也是跃跃欲试! “奉孝,汝怎么看!” 高诚不禁将目光,转向来到冀城的郭嘉身上。 郭嘉嘴角一扬,徐徐道来:“吾凉州眼下虽有缺粮之危,但可自荆州、益州收购。韩遂之流,无非仰仗骑兵之利,而今吾幕府拥精骑一万,败之易尔。” “凉州三千里疆域,南连益州,东出关中,北结并州,西并西域。民风彪悍,勇士无畏,铁骑纵横天下而名扬。” “君侯,何须担心?” 高诚眉头紧促,心中还是踌躇,这可不是小事啊,当三思! “此事,日后再议。眼下重要的是白事,家父亡躯远在洛阳,诚无能,不能得之。然家父亡魂,不能在洛阳了,当迎回故居!” 阎忠点了下头,言道:“君侯至孝,吾等岂能相阻。明日职下便安排人打理陇县城外君侯祖地。” “唉~”高诚叹了一口气,言道:“可惜,诚身兼重则,不能亲自为父守孝,嗨!” “君侯心系军民,军民又焉有不解之理?” “也罢,日后诚披孝军前,略尽孝心!” “君侯英明!” 第257章 清君侧 数日后,高诚终于能够下榻走动了。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也正逐渐恢复,这对于整个镇西将军府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祖地那么还没有准备完毕,高诚率先巡视三军将士。 在军营中,来回走动,让更多的士兵知晓自己并无大恙。 士兵是什么心态? 他们也欣喜,因为主心骨就是君侯! 他们分属于苏则、段煨、夏育、严颜等诸多将领管辖。可他们,始终都知道这支军队真正的底气。 正是有着威震天下的君侯在,他们才始终保持着必胜的信心。纵是多有小挫,但他们依旧相信,君侯会带着他们走向辉煌。 这也是古代军制最大的特色,兵为将有! 凉州兵,现在就正在慢慢往这个方向发展。统帅是凉州人,将领大半也是凉州人,下面校官士卒,更是十之八九都是凉州人。 一连两日下来,高诚都在军中呆着,自己必须时刻保证在军中的威望。 之后,祖地准备好了,高诚也披麻戴孝,来到祖地。 陇县高氏祖地,并没有在战乱中遭到破坏。挖人家祖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招仇的。 陇县一带成为安全的大后方之后,高家也安排了仆役,日夜照理。 今日,一队队士兵,腰缠桑麻,列于道路两侧。高诚携姜纾、高龑,亲自祭奠。 一切礼仪行式自是遵秦汉之制,而后又与冀城高府,披黑挂白,受城内诸家前来祭奠。 七日时间一过,衣冠冢入土安葬! 随后,紧接而来的便是高龑的百日宴,高府又大邀宾客。 趁此时机,高诚也正式给小家伙授名龑。 百日宴一过,留给高诚的时间便不多,自己必须要决定到底如何来走日后的路。 …… 高诚书房内。 高诚位列于首,其下左右,名士云集,将校林立。 贾诩一马当先,为文士之首,其后依次是杨衡、阎忠、郭嘉、李肃、李相如、李瓒、梁永、赵宽、庞沐、尹栎、尹奉。 武将以段煨为首,其后分是夏育、苏则、傅燮、宋斌、梁兴、李堪、候选、马玩、段俚、段颐、段琼、华雄,以及新任将校庞恭、赵昂、武都人王灵、李俊。 张任与程银,深入羌贼腹地,至今踪迹不明。严颜则是在氐道,正守备陇西郡。 除此几人外,镇西将军府数的着的将领,全都聚集在此。 “诸君,洛阳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已知晓。如今,关中、司隶粮草断绝粮道,又有韩遂虎视在侧,诸位可有何策论,尽可道来!” 高诚话说完,郭嘉便接了一句:“局势不利,但并非无破局之法。吾等已自荆州、益州购粮二十万石,三月后便可至冀城。” “眼下,嘉以为可以屠宰牛羊牲畜,配以谷栗为食,先击败韩遂,而后东出。” 高诚点了点头,东出的话,自己不适合说。自己说了,那就是表明了要干朝廷,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君侯,吾等是否可以联合韩遂、宋建?” 下面梁永突然插了一句,使得屋内有几人面色很不好看。尤其是段煨,更是瞪大了双眼,盯着梁永。 贾诩、郭嘉都只是暗自叹气,不知如何来说。联合韩遂、宋建,仅以军事论,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有了两人数万骑兵相助,君侯杀进洛阳轻而易举。而后,面对汉室的反击,也将游刃有余。 只是,局势不允许大家单独以军事为出发点。 韩遂、宋建麾下几乎都是羌贼,持续两年的汉羌之战,让许多人对羌人都深怀仇恨。 联合韩遂等人,势必降低君侯威望,为之不妥。 “不可,韩遂、宋建乃是叛贼,吾等岂能与其合流同污。更兼汉羌之间,血海深仇。诚身兼数十万凉州百姓寄托,焉能与之和?” “陇县十万亡魂,尚在看着本将!先诛韩遂!” 高诚一瞬间就做出抉择,同韩遂和好,自损根基。 段煨闻言,也是上前一言:“君侯所言不差,羌贼杀吾百姓,坏吾乡土,某与韩遂狗贼,势不两立!” “既然如此,夏育将军,汝麾下骑兵可堪一战?” 贾诩突然问向夏育。 夏育皱着眉头,咬着牙,高吼一声:“可!” “好,韩遂在城外有精骑一万,尽托于将军。”贾诩与夏育说完,扭头看向高诚,言道:“主公,如今距洛阳之变已有三月之久,再拖下去,只会让天子准备更加充分!” “另外,调查司在洛阳,看到了皇甫嵩、卢植、朱儁三人!” “噢?” 高诚突然笑了,说道:“看来陛下心思很大啊,这是要削兵权啊!” “不错!不过,吾等也必须抓紧时间了,一旦天子亲腹掌握镇北、镇东、镇南幕府精兵,大势必去!” 高诚呼出一口浊气,看向郭嘉,说道:“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知道高诚的心思,想反却缺少了一丝信心,需要自己来补了。 “主公,某与河东董卓已经约定好了,大军尽可越过关中,走上郡入河东,而后出河内渡孟津,直击洛阳。董府君亦会率军相助,事后,吾等占据关中,董公占据京畿!” 嗯?什么时候的事? 高诚惊讶的看了郭嘉一眼,脑子里开始考虑着得失。 有董卓的话,胜算无疑增加太多了。因为,河东距离洛阳太近了。 自己占据关中,董卓占据京畿,倒也可以。一旦攻破洛阳,不论自己与董卓是掌控朝廷,还是尽诛刘汉,都会遭到关东反扑。 有董卓挡在前面,无疑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此外,冀州刺史王芬与陈蕃之子陈逸,中山国相张纯、泰山郡守张举,调查司都已经联络上了。” 贾诩也站岀身来,继续说道:“荆北士族虽不然同事,但可以为吾等提供粮草。孙坚,也有联络,只是其意不明。” 高诚苦笑一声,感情自己这两大谋士已经把能做的都给做了啊! “好,那吾等便起兵,清君侧!” 第258章 东进 “时值天下不平,内有宵小猖獗,外有蛮夷为祸。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有为,然朝堂诸君,尽为妖孽,不事天下,不躬君王事。” “袁氏四世三公,权倾朝野,结党营私,滥用职权,阻碍贤明。大将军何进,屠户之辈,无勇无谋,不喜司明,唯好攀结,冢中枯骨。宦官十二常侍,污言蔑语,妖惑君王,贪婪粗鄙,残害忠良,实乃秦之赵高。” “当今乱天下者,唯此三也。诚,自军中起步,得天子厚爱,身居高位,日夜三省,复图兴汉。然朝有妖孽为祸,阻碍贤名之志。” “诚无能,愿行天下不轨事,将起兵,清君侧,拨乌云,揽明月,照庙堂。天下有志者,当不惜身,尽忠国事,报孝国朝,以凌明志!” 凡出师,必有名! 清君侧,啧啧~ 高诚看着亲自写的这篇檄文,不禁赞扬的摆了摆头。 中华几千年间,有点文化造反的有几个不是顶着清君侧的名头。 短短三个字,就将自己摆在道义的制高点。同时,又痛骂那些傻吊一番,好不痛快! 郭嘉饶有兴趣的读了两遍,也不禁对自家君侯敬佩。这清君侧,真是奇谋哉,哈哈…… 袁氏四世三公,权倾朝野,阻碍贤明,一口气就将所有的寒士子弟的心拉过来了。关东士族,把控朝野官职百余年,多少寒家子弟报国无门。 大将军何进,这批判的就是外戚。大汉的外戚,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乱大汉者唯国戚与宦官,肯定能恶心一下天子。 最关键的十二常侍,这可是实打实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这篇檄文,讲的就是事实。 朝堂诸公,便是想反驳,也只有拿造反来说话。可吾等不是造反啊,而是为了大汉,为了天子,清君侧啊! “主公英明,有此檄文,义之在我不在彼也!” 高诚点了下头,清君侧就是这样。哪朝哪代没几个奸贼呢,没几个名望深厚的老臣呢。 有奸贼,那清君侧的名义就成立。 当然,这主要是混淆视听。不能拉拢天下所有人,那也绝对不能让敌人拉拢所有人。 “檄文的发布不要太着急,本将要檄文入朝之时,大军抵达孟津!”高诚紧盯着与图中洛阳上面的孟津。 “那就先秘密发兵,趁着天子还没准备好,吾等汇合董卓。大军抵达河东,檄文便可发放!” 贾诩点了下头,出其不意嘛,理解。 “当昼伏夜出,谨防绣衣使!” 郭嘉补充了一句。 旁边的段煨也提了一句:“沿途郡县怎么办,吾等不可能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上郡,不在吾等和董府君控制下啊!” 段煨话自是有一番道理,高诚不禁问道:“上郡太守是谁!” “勉昂!” 嗯? 高诚一愣,还有姓勉的?这听都没听说过啊! “这人什么底细?” “十二常侍张让的人,出身寒门,投了宦官,这才坐上府君之位!” “那就不管他了,想来也是一庸碌之徒!” 高诚一摆手,无视了勉昂,继续问道:“吾等昼伏夜出,就算是在上党被发现。等消息传到洛阳,咱们也到河东了。” “那,便依此而行?” 段煨问了一句。 “韩遂,夏育,本将就交给汝了。冀城留下三千郡兵防守,其余兵马,尽随本将!三日后,北上!” “诺!” 室内众人,齐声高喝,一个个都有些激动。 杀入洛阳啊,这可是贼刺激的事情啊! 敲定大半计划之后,高诚也再次回到姜纾身旁,珍惜这短短的三日时光。 此去洛阳,胜了还好说,败了,这娘俩也只能远走河西四郡了。 自己还真是不负责啊!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凉州偏僻,不进则亡啊! 为了妻子、儿子,自己必须主动出击,坐以待毙不可取! 三日后,夏育出城,率领骑兵,与韩遂战了一场,说不上谁胜谁败。 羌骑技术精湛,汉骑甲具精良,双方都有优势,拼了个两败俱伤。 各自损折数百骑后,就拉开了。 而夜晚,城外大营内,三万两千余步卒,尽皆出营,朝着北面街亭而去。 行军数日,抵达高平。 曾避难于北地富城的数十万牛羊及牧童们,也再度偷偷摸摸的回来了。当然,现在侦查范围更远了,以防韩遂骑兵来袭。 “牛羊日后再送,现在主要是隐蔽。不过,这些牧童……” “将所有十岁以上牧童尽皆抽调出来,配齐甲胄、战马!告诉他们,给高某打仗,少不了钱财牛羊!” 高诚看着那些骑马追赶牛羊的牧童,狠下来心来,道出一句。 身旁郭嘉,也望了那几个牧童一眼,说道:“还得让他们束发易服!君侯秉承大义,不能有所非议。” “可!” 高诚一发话,身后自有人应诺去做。 在湫渊呆了一日后,两千名十余岁的牧童被挑选出来,束发易服。 在他们看来,换身新衣服很开心。比起以前那藏满跳蚤的羊毛衣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至于束发,就更没什么了。 他们只是奴隶,哪有那么多要求! 牧马童,便是他们这支特殊骑兵的名号。 他们都只是孩子,他们可能没有任何战斗力,但是,局势如此,他们现在也无力扭转自己的命运。 战争是恐怖的,不仅仅针对那些浴血沙场的战士,更多是这些平民百姓。 有了两千骑兵,大军的行进速度又提了三分。 骑兵的侦查距离,比起军中步兵斥候来,要强上不少。 没办法,所有能骑马作战的士兵,基本上都交给了夏育。便是高诚的亲卫军,也足足抽调半数之人。 军中有战马骑乘的仅剩下一众将军及其亲卫,以及随军运送物资的后勤。 庚寅年,乙酉月,己丑日。 一八六年,八月初五! 高诚率领大军,进入上郡,拉开东汉末年的序幕…… 第259章 入河东 上郡,立于先秦,属三十六郡之一。汉立之后,郡国大增,上郡也分出不少县邑,立为他郡。 可这些变动,依旧改变不了上郡重要的地理位置。 西汉年间,上郡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长安,因为它就是长安的第一道防线。 千里无险塞! 不论秦汉,建都长安,上郡就一直是屯兵要地。秦直道,便是在此地延绵北上。 火烧甘泉宫,就是大汉帝国上郡失守的一大严重后果。 景帝病重,大汉帝国刚刚经历七王之乱,大量边军调往内地,监控中原。匈奴趁机叩边,数量稀少的边军抵挡不住。 而匈奴大军便是自上郡,一路南下,直奔甘泉宫。 若不是渭水拦截,以及汉军各路大军将近,长安也必受威胁。 这便是上郡的重要性。 一旦北方边军拦不住游牧民族,其足以在短时间内,跨越上郡千里之地,直抵长安。 当然,自东汉迁都洛阳后,上郡的重要性便一降再降。尤其是匈奴分裂,北匈奴远走西域,南匈奴归附大汉。 北方又有朔方、五原、云中为防,上郡就更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就连身边的北地郡,都比不上。 全军将近三万五千人,目标很大,高诚不得已选择了一条更远的路。 隐蔽,才是这场战争的关键所在。 大军携带牛羊,自湫渊北上,出左谷,直向东抵达归德。 这里是洛水支流的末端! 而后,顺洛水南下,走定阳,向东百三十里,就是黄河。 两个月的行军,大军终于抵达这黄河边上。 身后数万将士,倒是一个不少。不过,一个个尽是疲倦不堪,哆哆嗦嗦。原本缀在身后的十余万牛羊,也都吃了个精光。 这是大军断粮的第四日。 期间,若不是劫掠些村落镇邑,怕是根本撑不到这黄河边。 有了劫掠,大军踪迹,也自然而然的就暴露了出去。 高诚不知道现在消息传到哪里,也许还在上郡郡治肤施徘徊,也许已经朝着洛阳而去。 可,不重要了。 渡过采桑津,就是河东。 那是大军也无需在遮蔽身形,径直杀向洛阳即可。 黄河渡口,自是凶险。 幸运的是,大军到此之时,已经是十月天了,天气骤寒。 黄河没有冰冻,但比起平常要好上不少。 船只,河东有。 董卓在河东,早就盼着高诚的到来。 先前天子召令自己入京,迫不得已去了一遭。而后,李儒联络河东白波军造反,河东大军自然是抵挡不住。 便是河内张扬率军相助,也被白波军击败。之后,天子刘宏或许是看出了董卓的打算,便放董卓回到河东。 董卓此刻心情很不爽,因为回来的太轻松了。天子,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就将自己放了回来。 到现在,刘宏那讥讽的笑意,还浮现在董卓眼前。 不知道是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还是说,天子认为大局尽在掌中。 “主公,镇西将军大军,已至黄河,在采桑津。” “走,吾等速速前去!” 董卓此刻便在北屈县,这里距离采桑津渡口最近。 一行人迅速赶到渡口,只见早已准备好渡船的董卓军,正摇着船,往来运送高诚大军。 高诚带领郭嘉、段煨等一众大将,一下船,便看到了左拥右簇的董卓。 “仲颖兄!” “子明贤弟!” 高诚拱手行了一礼,言道:“许久不见,诚甚是想念兄长啊!” 董卓也客气了一下,言道:“贤弟如此,兄亦是同尔。” 两人略微客气一番后,便互相介绍身旁之人。高诚这边郭嘉,董卓早就认识了。 能够下定决心,与高诚一同起事,也是少不了这郭奉孝的功劳。 段煨不用多说,凉州武将出身的人,没几个不知晓这位大佬的。傅燮、苏则,董卓也是听闻徐荣等人没少谈起,知是高子明结义兄弟。 其余几人,在董卓眼中,便算不上什么了。 而董卓这边,首席谋士自然是李儒。郭嘉在河东月余时间,跟着李儒可是相处不少,予以的评价也是非常之高。 主要大将是牛辅、徐荣、董越、胡珍、杨定五人,皆为中郎将。 牛辅不多说了,与李儒一样,为董卓女婿,嫡系中的嫡系。其掌握的兵马,也一直是五人中最多的。 而且,牛辅虽然不怎么样,可手下将领牛掰啊。西凉集团后期四大军阀,尽在其麾下当校尉。 徐荣,能力可以算是整个董卓阵容里,最强悍的,没有之一。这一点,哪怕是董卓也承认,每次打仗都是仰仗徐荣。 不过,徐荣的地位不高,也是不争的事实。其出身幽州,非凉州人士。其二,其不争功,不夺利,沉默寡言。同时,这也是董卓信任他的最大原因。 董越,这人底细不详,但颇受董卓重视,应当是陇西董氏支系子弟。 胡珍、杨定,算是董卓半个心腹,跟随董卓征战多年。但身为外姓之人,肯定比不上董家自己人。 大军进驻北屈休整,高诚与董卓率领帐下诸将,也开始了第一次集体会议。 “贤弟,吾等入洛,可有何良策?” 董卓看向并排而坐的高诚,脑海中不禁想起来天子那奇怪的诡笑,有些担忧的问向高诚。 “朝中妖孽频出,为祸朝堂,吾等义而伐之,清君侧。除了诚与兄长外,尚有冀州刺史王芬、中山国相张纯、泰山郡守张举等人呼应。” “不过,既为联盟,自当有所盟誓!” 高诚说完,李儒不禁问道:“那,镇西将军以为,何人可为盟主?” “文忧这是何话,子明贤弟是召盟者,又是吾等之中官职、威望最甚者,盟主之位,自当子明贤弟任职!” 李儒话刚落,董卓就凝重神色,冲着李儒一阵吼。 李儒也急忙行礼致歉:“是儒考虑不周,还望镇西将军责罪!” 责罪当然是不可能了,这李儒不是自己手下,又是李儒女婿,自己怎么能打他脸。 高诚笑了一下,看着董卓和李儒唱着红白戏,毫不在意,言道:“诚当不得盟主之位!其一,仲颖兄、王芬、张举、张纯,诸君皆是名望深厚之人,诚年岁最轻,焉能跃而居上哉!” “其二,诚之才,决于沙场,联络诸军,调协盟部,非诚之所能。故尔,诚可为一大将,为盟军攻坚拔寨即可!” “其三,诚与朝堂诸公,仇恨深矣,不妥当,不妥当啊!” 郭嘉也站起身来,附和高诚言道:“吾主所言不差,如今英杰荟萃,南下清君侧,扶朝廷,自当由威望厚重之士,充任盟主。” “以嘉观之,非董公不可。董公年少之际,便征战沙场,至今三十年,武威震传凉、并、幽、冀、司隶北方诸郡国。更兼陛下信任有加,忠于国事。故,非董公,不可率吾等也!” 董卓嘿嘿一笑,又急忙按耐住心思,言道:“奉孝所言,当不得真,不过是诸位捧奉罢了。盟主之位,以卓看来,还是等诸君会盟之时,再议不迟,再议不迟啊!” 第260章 以直报怨 自高诚率领主力大军东进之后,整个凉州就只剩下区区两万人马,来面对日益严峻的羌族压力。 冀城之内,贾诩与杨衡、阎忠三人,依旧坐镇此地。这里是镇西将军幕府,经营已久的唯一据点,不能轻易弃之。 三千郡兵,防守诺大的冀城,问题还是不大。毕竟,城外韩遂也仅有一万余精骑,对阵夏育率领的一万两千骑兵,根本无力进攻冀城。 夏育这近两个月来,一直在和韩遂对峙,小战打了三十余场,两军各有伤亡。 夏育不着急,自己麾下的骑兵,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除开那自精锐大军抽调的两千精锐外,其余一万皆是新丁。 用这种小阵仗,慢慢来练兵,再合适不过。 而韩遂,就更不着急了。不仅冀城这边毫不尽取,连狄道那边,也停止了所以动作。 现在韩遂有自己的心思,中原大战之际,才是自己腾飞之时。 高诚已经率领主力大军消失了,那必然是东进去了。具体情况,韩遂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中原的战局,影响着四周,包括凉州。 高诚败,身死族灭,凉州顷刻可下。天子败,那高子明必然会面对更为激烈的关东士族反扑,战事再度扩大。 凉州的兵,高子明要么调到中原,要么就只能招募新兵来与关东士族作战。 反正,无论如何,自己的选择都很多。 必要时刻,不在乎投靠高子明,出兵中原助阵。或者,投靠天子、关东士族一方,击高子明腹背。 到了那时候,自己或许就能够扒去逆贼,这层外衣了! 狄道的战事不再焦灼,让严颜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一万羌骑,他们攻城是不怎么样,可人数毕竟摆在那里。 每日一战,让人烦不胜烦。 如今,接连半月,羌贼不再攻城,应当是损失不小,失了锐气。 唉,现在也联络不上冀城,也不知道君侯到哪了,希望天佑君侯! 放弃巴郡太守之位,自己跑到君侯帐下,甘为一俾将,为的还不是日后有更好的前途。 眼前,确实有机会封侯拜将,封妻萌子。但,君侯必须胜! 凉州东部,战火停歇,而西部依旧在如火如佘。 河西四郡,面对西域胡人的进犯,有些力不从心。太多的士兵和丁壮,调入东部,让四郡的守备力量,一降再降。 阳关、玉门关,两处封锁西域的重要关隘,已经告破。敦煌郡郡尉只能招募老弱,上城协助守城。 更多的胡贼越过敦煌,杀入更加富饶的酒泉、张掖、武威三郡。 一时间,河西四郡颇是风雨飘摇。 河西四郡南面的青海高原之上,半年来毫无踪迹的张任,正冲杀着眼前,最后一个羌人部落! 其麾下的三千精骑,眼下只有不到半数,面对对方三千余羌骑,却是丝毫无畏,挥着战刀就冲了上去。 羌骑一阵轰攘,没有人策动战马,只是恐慌的望着对面冲杀来的恶鬼,不由自主的后退。 残余下来的几个羌族部落首领,无奈的对视一眼,苦意连连。 自从率领两万大军,带着近二十万的老弱妇孺,进入高原,躲避高子明锋锐,已有七八个月了。 而现在,两万大军,只剩下三千。二十万牧民,更是只余下寥寥一万来人。 这支汉骑,完全是自地狱冲出来的恶鬼啊! 第一战,汉骑以以计谋火烧连营。当时正值五月份,高原之上冬意刚过,枯草密布,新草未生。 一把大火,烧了数万牧民,以及所有人的粮食,近百万牛羊。 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延绵方圆三百里。 而汉骑也追杀了三天三夜,没有停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战果就是五千余勇士战死,十万牧民尽被屠戮。 而后自然是不服,一万五千精骑,对阵区区三千汉骑。就算是当年那一汉当五胡的汉骑,也能拼光。 结果,一战惨败,折了三千余人,汉骑折损不过二三百骑。 之后,第三战、第四战、第五战…… 数月之久,他们与汉军骑兵接连交战不下二十次,无一胜绩…… 逃亡数千里,无数牧民饿死,累死,战死! 换来的不过是汉骑半数伤亡。 眼前,自己等人的心气,早就被汉骑杀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提不起来了! “要不,再问问能投降不?” 一个部落首领,实在受不了,再度开口问道。 “怎么会,那张任已经杀疯了,上回投降,被这贼厮屠了十几个首领。此际,他已经胜券在握,安肯接受吾等归降?” “那就拼了,决一死战!” “拼,打不过啊!再说了,现在这些人都是咱们西羌各部落的种子,都死在这,部落那就真的亡了啊!” “既然不想打,那就逃。咱们分散逃,去发羌,去西域,都行!只要离开这西戎氐羌地,汉骑肯定不会再追来!” “发羌到处都是雪,咱们牛羊都死光了,还能走到发羌?” 一个首领,向南望了一眼,那里是人类的禁地。即便是他们,往那发羌去,也会感觉呼吸困难。最关键的是,到处都是雪山啊! 昆仑山山脉和巴颜喀拉山脉,阻隔了通往发羌的便捷通道。想要过去,要绕很远,还是在山中和沙漠中绕道。 两座连绵万里的大山脉交接处,昆仑山口。 那是唯一的道路。 其余道路,要么北上经西域绕上一大圈,自西入发羌。要么自汉地益州北部,进入发羌。两者,都需要经过汉人的地盘,不可行。 “走,去昆仑山口。留下一千勇士,阻拦汉骑,吾等速速离去。” 做出决定后,羌人大部,当即策马向后奔驰。 留下的一千勇士,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过,这一次的死,不再是毫无意义。他们是为了西羌诸部落的种子而战,早晚有一日,西羌会再度崛起,为他们复仇。 “杀!” 一千羌骑,愤怒一吼,朝着那血海深仇的汉骑杀去。 他们杀光了数十万的牧民,杀光了所有的牛羊,他们是恶魔,也是唯一的仇人。 汉骑在张任的率领下,拉下血红的面罩,一身布满血迹的盔甲,死亡绽放! 没有声音,汉骑只是握紧手中的刀柄。 这场战争,是复仇的战争。 他们见过太多被羌贼屠戮的村落、镇邑、城池,他们见过那倒在血泊中的老人、孩子、女人,他们也看到了那一排排炫耀功绩的首级。 以直报怨! 这便是大汉,民族初次觉醒的唯一理念! 第261章 天下共逐之 三日后,高诚同董卓各率诸部兵马,抵达河内郡治,古魏国国都安邑。 在安邑整顿粮草辎重,甲具器械,旌旗羽帜,传书檄文等。而后,合兵一部,径直向东,沿王屋山,出箕关。 两军合计兵马七万之数,其中马军五千余骑,步军五万余,弓弩一万五千余。 又征召民夫高达二十万,负责运输大军粮草辎重,多备刀矛,亦可随时上阵。 数十万人,连绵百里而行,旌旗羽帜铺天盖地,声势浩荡,震慑三河大地。 其中羽帜之上,多言‘忠义报国’、‘清君侧’、“扫荡妖孽”、‘复振炎汉’等自语,蛊惑百姓。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是传到了洛阳城内。然而,为时已晚。 清君侧,讨伐朝堂奸佞的檄文,只比这条消息,晚了半日送到刘宏眼前。 檄文,刘宏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高子明的笔迹。毕竟,整个大汉帝国内,能把檄文写的白话言文掺杂的,也只有朕的镇西将军了。 不过,刘宏并不担心。 虽然没有料到高子明居然从河东郡而来,但自己只需要将镇守函谷的大军,调回来防守孟津即可。 自河东直取洛阳,唯有孟津一途。 时值冬日,大河也即将进入冻期,看来高子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 “可曾探的高逆兵力?” 刘宏神色不变,看向大将军何进。 何进当即出列,回道:“启禀陛下,高逆与董贼大军汇合一处,扬言三十万精兵南渡。不过,高逆麾下最多五万之兵,而且关中传信尚有近两万人在与韩遂纠缠。” “而董贼虽然私自募兵不少,可也最多三万之众。余者二十多万人,应当只是民夫!” “嗯,那大将军可有何安排?” “陛下,吾等京畿之地,函谷关有兵一万,洛阳八塞八千兵。城外北军五校三千精锐,南军五部五千人。城内羽林军、虎贲军、宿卫军、缇骑、执戟、南宫卫士、北宫卫士、左右都侯、诸宫门司马、十二门城门校尉部,合计兵力五万余,皆是久经沙场,精悍之士!” “嗯,如何防卫孟津渡口及平津关,大将军有何建言?” 五万之众,更兼洛阳城池高大,拥民百万,随时可征召壮勇十万人。七万人想要渡过大河、孟津、平津关,攻打洛阳,简直痴人说梦。 只要守住洛阳,并州兵南下断其归路,东面驻扎兖州的两万北军及两万关东锐士,自虎牢进入洛阳。南方两万精锐入洛,高子明唯有败途。 “启禀陛下,臣欲以车骑将军苗为大将,调度函谷关及南北两军,进驻平津关和孟津,两万之兵,足够使逆贼望洛兴叹。” “洛阳城内各部兵马,由大将军府调度,加强洛阳守备,防止有宵小趁机作乱。兖州征东将军府四万精兵,臣已发去文书,着其速速经虎牢进入洛阳。” “征南将军府荆州孙坚所部及驻吴会之兵,也将在三月之内,回到洛阳。征北将军府驻冀州巨鹿的两万精兵,亦会即刻南下,经黎阳与征东军会合。” “如此也好,那此战,便由大将军指挥,诸卿务必尽力相协,早日平定叛贼!” “臣等遵命!” 朝会一散,刘宏便回到寝宫,对高诚与董卓的叛乱,丝毫不以为意。 这天可是大汉的天。 四百年天下,早已深入人心! 清君侧? 倒是好名头,可惜……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然而,事实上,这世间有许多人都是傻子! 有的人是真傻,而有的人则在装傻! 高诚与董卓大军一动,冀州也掀起了热火朝天的清君侧,举大义! 冀州刺史王芬,在第一时间就响应檄文之邀,聚刺史部众人,联络下面各郡国。 中山国相张纯当即聚兵,南下冀州州治高邑与冀州刺史王芬会合。清河国内,故党人之首陈蕃之子陈逸,亦是联络清河国、巨鹿郡、赵国、魏郡、安平郡(国除了)以及豫兖青徐四州郡国党人势力。 兖州泰山郡郡守张举,更是联络泰山群寇,一同举兵。 长沙大盗区星也聚拢宗族、山民、贼寇,起兵响应。 便是刚刚消匿一阵子的黄巾诸贼,也再度复起。 河东白波军郭太、青州管承、黑山张燕、汝南刘辟等也哄哄嚷嚷,插上一脚。 当高诚与董卓率领大军出箕关,刚刚进入河内郡时。不过十余日功夫,整个北方似乎全都反了。 冀州大地几乎再无一片炎汉之土,王芬、张纯、陈逸及各郡国郡守、国相聚兵高邑,合计兵马竟不下十万众。 原本征北将军府驻扎在巨鹿郡的两万精锐,还没来得及收到朝廷调令,便已土崩瓦解。 无数世家召回军中子弟,泰半兵马被拉走,成为士族私兵。余下的一万人,面对高邑逼来的十万大军,在冀州刺史王芬的号召下,加入了清君侧的大队伍。 至此,冀州全反。 驻扎在兖州的四万汉军精锐,也并非如同刘宏所料想一般。 除了两万北军精锐,家小尽在司隶,接到朝廷调令后,立即发兵东进外。余下的两万人,一样,被士卒吞并,尤数张邈、张超兄弟。 征南将军府,孙坚率领的两万大军,在抵达汝南后,不再北上。吴会一万精锐,更是连长江都没见到,就被四大家族召回各郡。 而同时,居于并州美稷的南匈奴也再度造反,攻杀了并州刺史张懿。并州陷入群龙无首之样,面对南匈奴的叛乱,手忙脚乱,有心无力。 关中长安的马腾,也听宣不听调,坐拥三万兵马,观察战局。 这还不是让刘宏更加生气的,那些党人虽然一同叛乱,但他们距离都很远。 只要两万北军抵达,京畿七万大军对阵高子明的七万兵马,胜算依旧很高。 可是,朝中的局势,让刘宏的心,跌落谷底。 十二常侍背倚皇室,自然是不敢有所动静。大将军何进,已经命自己回到老家,说是避乱,可真正的心思,猜的到。 最重要的是袁家,袁隗使羽林中郎将袁术,回到汝南,言是聚拢部曲,发兵勤王。又使袁绍北上冀州,不知做甚。 刘宏想要惩戒袁家,可是袁氏二子尽皆出走,自己得到消息时,为时已晚。 袁术不用说了,拉拢兵马部曲已成必然,至于勤王?呵呵…… 而袁绍…… 怕是去跟党人陈逸、王芬谈条件去了~ 袁氏积四世之功,终成关东士族首领,心思也开始变成行动了。 朝内,大量的世家子弟,开始返回故乡。 几乎, 没有人看好, 这个垂垂老矣的大汉帝国! 或者说,他们都在等待着高逆与董贼入朝,而后发兵勤王。 成就,属于他们的大业!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原来,高子明,还算一位忠臣啊~ 原来,这朝堂诸公卿,尽入高子明所言~ 哈哈…… 刘宏跪坐在殿内,眼角布满血丝,神情恍惚不定,宛如这大汉一般,毫无生气。 第262章 孟津会盟 战事并非一触即发,尤其是眼下局势不明,高诚与董卓也有些迟疑,不敢妄动。 七万精兵和十余万民夫,聚集在河内军河阳县境内的孟津北渡口,连营五六十里,南望中原。 这里便是孟津,周武王会八百诸侯之地。 十一月中旬,冀州刺史王芬、中山国相张纯、泰山郡守张举、党人陈逸,纷纷派人前来孟津。 盟誓,也随着时间渐进,即将开始!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依旧是选取盟主,以统筹全局。 董卓当仁不让,在高诚的大力支持下,几乎没有任何争议,便坐上了盟主的宝位。 三日后,封坛,其上列五方旗于四周,置兵符将印于中,侧竖白旄、黄钺。 董卓整衣佩剑,在诸人的陪同下,一同走上土坛。不过,董卓立于坛中央,其余人依次列于坛阶之上。左右甲士聚集,旌旗舞舞。坛下,七万精悍之士,执矛竖戟,甲衣在身,列阵恭候。 董卓躬身三拜,这才回过身来。 “盟主威武!盟主威武!盟主威武!” 数万人齐齐骤喝,声势如虹。 老董露出迷人的笑容,欣喜的看向坛下数万人齐聚,不由得生出指点江山的意味。 不过,好在董卓脑子还没有被喜悦冲糊涂,知道眼前乃是关键时刻,不能胡来。 手势摆了一下,场下连绵不绝的山呼之声,戛然而止。 “汉室不幸,朝纲失统。权臣凌于庙堂,阉贼霍乱宫室。妖孽横行,蛊惑至尊,虐流百姓。卓及镇西将军秦亭候高诚、冀州刺史王芬、中山国相张纯、泰山郡守张举等诸君,俱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共赴国难,并清君侧!凡吾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并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盟誓言毕。 董卓率先取出随身短匕,割破掌心,置于酒樽之间。 而后,侍者端着酒樽,纷纷来到会盟诸君面前,取其掌血。 樽中酒,已成血红! 待侍者回到董卓身侧,又有人抬上三牲六畜,供而奉之。 董卓两指浸血,一敬黄天,二尊厚土,三启祖明。 最终,又浸血,于面上落下两道血印。坛下诸人,也纷纷效行。 歃血为盟! “清君侧,扶天子!” 礼毕,董卓高呼一声。 高诚等人当即共应:“清君侧,扶天子!” 声音传下,力士高呼,直至数万大军军阵之间。 “清君侧,扶天子!” “清君侧,扶天子!” “清君侧,扶天子!” …… 声音渐传渐远~ 会盟既罢,自然要宴饮。 反正今天是别想商议进军之事了! 一夜畅饮之后,第二日半晌,一个个才缓过劲来,来到中军大帐,开始议事。 董卓率先发言:“诸位,此次攻打洛阳,并非易事,还望诸君协心共进,万勿以私利而废公!” “盟主放心,在下来前,吾家主公已经说了,诸事盟主尽可安排,吾等必然从命!” 冀州刺史王芬的使者,只是一无名之辈。起码,王芬头号谋士许攸,就没来! 其次,王芬手下还有陶丘洪、华歆、周旌三人为谋,武将有鞠义、张颌、高览、程奂、赵浮五员大将。 没错,日后韩馥手底下的大将现在几乎都在王芬麾下。韩馥,也只不过是在王芬自杀后,接受其政治遗产罢了。 “好,那本盟主,便发号施令了!” “镇西将军高诚!” 高诚闻声而起,躬身应诺。 “着汝统帅孟津大营七万精锐,择日渡河南下,具体事宜,由汝抉择!” “诺!” “冀州刺史王芬,统帅黎阳大营,携中山国相张纯、陈逸等郡守国相,及十万大军,南渡大河,至官渡,攻虎牢关!” “诺!” 王芬使者立即上前应命。 “泰山郡守张举,统领豫兖青徐四周之士,或会合冀州刺史同攻虎牢,或攻鲁阳。” “诺!” “本盟主便坐镇中军,协调各部!此外,此战胜后,国朝必少不了诸忠义之士的赏赐!但,谁若是不从军令,坏吾盟大计,卓必不轻饶!” “吾等谨遵盟主号令!” 大致策略安排妥当后,王芬等人的使者,纷纷归去。 孟津大营,也只余下高诚与董卓。 “子明,汝以为这些人,能成事吗?” 董卓,对王芬等人,抱的期望不大。一群文人墨客,打仗是他们能搞好的? “仲颖兄,何必多虑。吾等原先便没指望他们,只不过是让其助助声势罢了。现在王芬等人,能拦住东进虎牢的两万北军即可!” “这倒也是,子明汝还别说,党人倒是有那么一番手段啊。朝廷八万精兵,顷刻间土崩瓦解,竟只余下两万北军勤王,哈哈……” 董卓不由大笑了几声,朝廷突然没了六万大军,难道不该欣喜吗? 反观高诚,却没有那么乐观! 跟朝廷打仗,高诚没放在心上。如今,朝中善战者,唯有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可此三人尽被大将军何进打压,不能统军。 而陛下,居然以大将军何进为主帅,何苗镇守孟津南岸及平津关? 这两人,不是高诚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真的让人看不起啊! 不过,关东世家,在吞并了四万余人的朝廷精锐后,实力大增啊! 尤其是袁家,孙坚停在汝南不进,摆明了就是在等袁家的命令,那可是足足一万骁锐啊。 有了这一万精兵,充任军中低层军官,袁家顷刻间就能拉起五万可战之士。更遑论,兖州世家也吞并了两万精锐。 “仲颖兄,日后关东士族必然其声讨伐吾等,那才是吾等恶战啊!” 董卓点了下头,很认同。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关中、关西就是跟关东不对付。 “无妨,只要掌控朝廷大权,关东士族,也未必不可战胜!” “但愿!” 高诚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仲颖兄,若无他事,小弟这便去召集诸将,早日渡河!” “可,贤弟且去!” 第263章 南渡大河 “盟主命令已下,以本将统帅孟津大营。本将也不多说什么了,在座的几乎都是吾等凉州、关中悍将。” “朝廷待咱们关中、关西人刻薄,但今日,吾等就要让朝廷知道,替他老刘家打仗的就是关西人、关中人,而不是关东那群只会奉承的鼠辈!” 高诚一番话,顿时让帐内众人热血上燃,齐声高喝:“吾等谨遵将领,清君侧,在所不辞!” “好!” 高诚点了下头,看向徐荣,言道:“文良兄,孟津南岸何苗的布置,可打探清楚?” “回禀将军,南岸守军不过区区一曲之兵。想来,何苗也心知大河天险不在,守渡口不如守平津关了。” “也好,那明日,便以文良兄为主,傅燮、苏则为副,率一万精兵,先行渡河。本将与盟主,以为中军,而后行之。” “末将得令!” 第二天,天降大雪。 渡河的计划,被迫停滞。 直到第三天,雪势小后,数万大军,这才开始渡河。 这是高诚第二次踏在黄河之上,厚厚的冰层,根本感受不到底下汹涌黄河的奔腾。 这是黄河最为独特的时期,每逢严冬来到,千里冰河。 它将会一直持续到人口大爆炸的时期。 一直持续到,身后并州草木无生的时候。 徐荣已经率领一万大军抵达孟津南岸,正在安营扎寨。 而后,就是艰难的攻坚了。 轻松度过黄河天险之后,大军也抵达黄河南岸后。 董卓与高诚等人,也再度开始军议。 进攻洛阳,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直接西进,攻打平津关。只要拿下平津关,大军便可直接穿过北芒山,直取洛阳。 而是,绕过北芒山,走偃师这条路。但要面对偃师与巩县形成的掎角之势。 两县皆是坚城,城池高度不下于郡国治所。更兼人口众多,守军也足够。还要时刻防备,自虎牢关而出的朝廷兵马,突袭侧翼。攻打难度,不下于平津关。 平津关,处于山隘之间。一座关城,肯定容纳不下两万大军。这两万大军,更多是防卫山中小道,协守平津关。 同样,这也是盟军的机会。 只要突破一处,整个平津关的防卫全都会顷刻瓦解。剩下的就是逐步清理各处守军,而后进攻洛阳。 “还是攻偃师比较好,吾等兵多将广,平津关施展不开,粮草难以输运!” 徐荣的想法很稳健,跟高诚不同而合。走偃师,粮草输送就不用担心。只要严加防范,虎牢关来敌想要有所作为也不可能。 至于偃师跟巩县所形成的掎角之势,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笑话。 “主公,嘉以为不妥。偃师及巩县城池高大,丁壮众多。想要打下来,耗时过甚。吾等原本便因会盟之事,在孟津耽误良久。若是再顿城数月,只怕关东士族就会趁势而起啊!” 郭嘉站出来,也提出来自己的考量。 高诚也说道:“整个京畿地区的兵力,大概在五万人左右。何进,肯定要在洛阳留下至少一万兵马。平津关又有两万,偃师和巩县加起来也只有两万人。” “不惜一切代价打的话,最多两个月!” 董卓也不禁皱眉,不惜一切代价,那可不行。就算是有民夫填城,士兵的伤亡也会很大。 “而攻打平津关的话,就算是吾等突破朝廷兵马守备的各个山路。那平津关也需要数月时间来打,而不管平津关的话,粮草在山中怎么运送?洛阳坚城,可非一日能下啊!” 高诚说完,看向众将,神色略有凝重。 东汉建都洛阳,最大的好处便是利于防守。只要在京畿一带,布置重兵,想打到洛阳城下还是很困难的! “诸位,吾等为何不行奇谋良策?” 就在诸人一片忧愁之际,董卓身边的李儒突然笑着说道。 众人目光转向,只见李儒继续说道:“骠骑将军何苗与大将军何进可是不合啊。尤其是此次何进使何苗守平津,未必没有借吾等之手,杀何苗之心。” “平津关处于山中,一旦何苗兵败,想要或者逃回洛阳,难度可是不小。既然如此,为何不试一试,比如说功成之后,拜何苗为大将军!” 李儒说完,便静静等候着诸人的思考结果。 “这何苗乃是外戚,忠于天子,焉会助吾等?” 董卓皱着眉头说道。 高诚也点了下头,自己虽然跟何苗有过共事,但其一直都是天子心腹,岂会背叛? “吾等难道不忠于天子吗?诸位可别忘了,吾等只是要诛杀大将军何进、十二中常侍以及袁氏啊!何苗,可不在此列!” “唔~”董卓语塞,文忧所言,似乎也在理啊。吾等又不是反贼,又不诛杀天子,又不诛杀他何苗,可以一试! “也可,那某明日启程,去平津关走一遭!” 高诚也点了下头,若是言明利害,再许其大将军之位,何苗未必不会动心! 高诚话音刚落,身旁郭嘉急忙说道:“不可,主公乃千金之躯,安能入之虎巢。嘉与何苗,倒也有一面之缘,某去说之。” 高诚回头看向郭嘉,正欲说话。不过,却被郭嘉抢了个先:“此次说何苗,便是不能使其举义,也可使其坐壁上观。君侯放心,嘉还是很担心自己性命的,不若调阎行将军护卫嘉几日,可好?” 高诚见郭嘉心意已决,再想到自己去确实不合适。而别人,也配不上与何苗搭话,反倒是郭嘉成了最合适的人。 “也好,那便有劳奉孝了!” 说完,高诚拱手相敬。 董卓也点了下头,言道:“子明贤弟所言不差,奉孝此去,异常凶险,还望以全身为上!” “多谢盟主、主公,此行嘉,定不负诸公所望!” 第二天,高诚送了郭嘉足足二十里。 “奉孝,某可是视汝为兄弟,为臂膀啊,多加小心,日后争霸天下,若无奉孝,诚无力也!” 郭嘉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与阎行乘骑战马,缓缓而行。 行进见,蓦然回首,言道:“主公,嘉不才,愿为主公扫平天下,赴汤蹈火!” 第264章 愁云密布 虽然有郭嘉去平津关劝降何苗,但高诚与董卓还是做了两手打算。 主力大军依旧由高诚率领,走大道,进逼偃师。而徐荣则率领一万精兵,前往平津关。 何苗若降或是坐壁上观,那么徐荣就是攻打洛阳的奇兵。再不济,也能大乱朝廷大军的部署,与主力共同合击布防在偃师一带的朝廷兵马。 与此同时,由王芬率领的河北大军,也抵达虎牢关前。不过,侧翼有着同样刚刚到来的两万北军精锐,使其不敢肆意攻关。 南面张举,却是一直没有动静,只是依旧在泰山周边,这个豫兖青徐四周交界处,来回活动。至于北上的苗头,看不出来。 盟军主力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朝廷兵马斥候的眼睛。兵力太庞大了,想要隐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将军何进,率领幕府众将及诸多幕僚,也自圉乡出发,率领左右羽林、虎贲、南军,合计近万兵马,进驻尸乡。 同时,偃师东部巩县守军,在大将军调令下,也出了城。来到偃师东城,安营扎寨。 盟军六万大军进抵,声势丝毫未变,根本看不出少了一万精兵。 大军分立三营,主营居中,东西各设一营,用来防范尸乡及偃师城东的朝廷兵马。 十余万民夫一样也竖起营寨,居于三座军营身后。其间以甬道相连,交通舒畅。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了。 打造攻城器械,是一件非常耗时间的活计。不像在西北一带,城池矮小,随便搞些简易云梯和冲车,就能打上一场。 偃师城坚,之后的洛阳更是甚上三分,需要重型攻城器械。 大将军何进,也丝毫不着急,一边调兵遣将,加强尸乡及偃师的防御。一边催促着虎牢关外的北军精锐,早日击溃王芬所部。 又派遣大将西去,命马腾速速出兵。又责丁原立即北上并州,整顿并州兵马,进攻河东,断了盟军粮草和后路。 而位居朝堂的天子,也在日夜与众多关中世家商谈,只是成效并不如意。 刘宏感觉自己让的已经足够多了,但还是满足不了那些贪婪是世家。 可是偏偏自己,还得放低身段。这场大战,朝廷能不能赢都还是未知数。 高诚和董卓,都是久经战阵的良将,武威扬于天下。大将军何进,却只是亲自平定过一处黄巾贼叛乱,中规中矩。 面对那些黔首,何进还能游刃有余。可面对高诚,这家伙也是心忧的很,不然何必天天来书请求自己。 只是,自己也很无力啊! 世家看准了这关键时刻,软硬不吃,想要一口气将整个庙堂吃下。 若是如此,那跟高诚、董卓打进洛阳来,有什么区别? “蹇硕啊,汝说,朕该如何是好?” 回到深宫,刘宏问向自己的亲腹大将。蹇硕虽为宦官,可放到深宫之内,也是唯一一位知兵之人。 “陛下,恕臣无礼!大将军何进,未必能拦住高逆!” 局势不利,朝廷眼下颇有四面无助之势。反观叛军,每日都有郡国高举大旗,加入清君侧的阵容里。 刘宏点了下头,说道:“朕何尝不知大将军之能,不过朝堂无将,朕又能如何?” “陛下莫非忘了皇甫嵩、朱儁、卢植焉?” 刘宏眉头一皱,看向蹇硕,这厮不会是投靠世家了。 蹇硕也被刘宏的目光吓了一跳,当即跪下请罪。 “非是不用,而是不能。先说这卢植,出身河北,其人本就同情党人之辈。又是冀州世家,征北将军府,那两万精锐仅是他卢家就拉走多少人?” “皇甫嵩出身凉州,世代为将。其叔父皇甫规与段颎关系甚密。汝敢保证皇甫嵩与段煨就没联系?敢保证皇甫嵩这个凉州人,转头不会投了高诚?” “朱儁,就不多说了。孙坚反叛,其未必没有跟世家一气的心思。” 蹇硕叹了一口气,言道:“陛下,征北将军和征东将军,或许不能用。但征南将军,必然可以委以大任!” 刘宏也蓦然陷入迟疑,朱儁与世家,确实可能性不大。或许是之前,自己火气上涌,坏了神海清明。 八万精锐大军,朝夕之间,大半反叛,放到谁身上,都会火冒三丈! 这些世家宵小,做的也太过了! “不用多说了,目前大将军正在前线,焉能临阵换帅,于军不利!” 蹇硕张口欲言,可始终没有说出声来,只得作罢。 “蹇硕,朕打算着汝组建一支精兵。时至今日,朕才发觉,竟无一支可信之兵!” “陛下尽可安排,臣万死不辞!” “只不过组建支兵马而已,就挑选洛阳城人士。唔~就叫西园八校!汝来任这上军校尉,统帅全军。” “诺!臣稍后便去。” “嗯,朕累了,汝且先下去!” “诺,陛下万安!” 蹇硕慢步退出殿外,抬首环视宫中,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再组兵马,怕是为时已晚啊。大将军何进,屠狗之辈,怎么可能敌的过高子明这等闻名天下的帅才。 征南将军朱儁,或是能击败高诚。再不济,也能将高诚死死拦在偃师。只是,陛下不用此人啊! 罢了,罢了…… 说起朱儁,年近五十的老将军,此刻也是忧愁万分。 时值深夜,这小小的书房,灯火通明。 半头斑白的朱儁,一袭儒衫,握着蜡台,在与图之上,拧紧的眉头,瞅着那一个个地点。 大将军何进的布置,看起来万无一失。以尸乡大营配合偃师成犄角之势,又责巩县守军居于偃师东侧,保一手偃师不破。 而且,即便是言是城破了。尸乡大营,也可顺势渡河,据守鸿池,继续阻拦盟军的进攻。 但是,说白了,何进自一开始就是抱着严防死守的心态布置。 可眼下,大汉需要的是胜利啊,而不是一味地死守。 仅靠防守,如何击败盟军?靠并州兵,攻打河东郡? 笑话,等丁原整顿好并州兵,怕是洛阳早就丢了。南匈奴再没落,那也是有着两万骑兵。 唉,不败还好。 若是一败再败,洛阳只怕不攻自破啊! 第265章 老骥伏枥 与朱儁相比,同样名声并列而论的皇甫嵩与卢植,却颇是轻松写意。 陛下信不过,他们二人也心中知晓。 毕竟,去岁之际,大汉帝国还拥有自己二人、朱儁、董卓、高诚五员善战之将。帝国,更是坐拥精锐大军近十五万。 可董卓与高子明一反,这十五万精锐顿去三成。自己等人幕府兵马,也顷刻间被世家侵吞六万之数。 朝廷,也就剩下这不到五万精兵,来对抗徐徐逼来的高诚、董卓。 不过,卢植与朱儁,是真心不看好朝廷了。 两万北军,以及南军、虎贲、羽林,差不多有三万人是久经战阵,比起高诚麾下那些在西凉拼杀的部队也不差。 可十二城门校尉及宫城都尉等诸部曲,和自函谷关调来的一万兵,有什么用? 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除了甲胄干净好看些外,战斗力几乎为零。说难听点,在凉州、并州、幽州这些边地,随便拉五千青壮,说不准都能打赢他们。 “子干兄,汝以为子明那小子,会老老实实的攻打偃师吗?” 皇甫嵩说笑着问向卢植。 卢植嗤笑一声,言道:“怎么,汝皇甫义真都不信,老夫就比你差些吗?” “哈哈哈,大将军何进,就那般屠狗之辈,能拦住子明?真是笑话!” “唉,义真,莫要多言!” 卢植很小心的劝慰了皇甫嵩一句,他皇甫义真心中难受,自己就好受吗? 他们本自忠士,然天子不用,如之奈何? “子干不必劝某,反正这府上早就遍布绣衣使,传到陛下耳边亦是无妨!” 皇甫嵩气呼呼的灌了满口酒水,咕咕咽下。 卢植愣了一下,瞥了一眼皇甫嵩,这贼厮…… “义真兄所言不差,也不知此时平津关如何了?怕是,车骑将军何苗,已经投了子明?或许,一支奇兵,正在奔赴洛阳呢!” “哼,子明这小子在关中、西凉,打了几年保守的仗,不少人都只以为子明光会打呆仗呢!” 卢植点了点头,之前朝中确实有不少人以为高子明只会打呆仗。可惜啊,这群傻子,也不想想打呆仗都能打赢的高子明,用起奇来,岂不是更厉害! “子明如今,才是真具古之良将之风啊!” 卢植对高诚的赞扬,皇甫嵩也认同,不由点了点头,言道:“是啊,吾等还是差了一分。起码,这阵战之才,子明可居于首!” “罢了罢了,不说了。汝吾二人,日后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了。看来,是比不过子明这后进之辈喽!” 皇甫嵩同是苦笑一声,端起酒樽,与卢植共饮。 两人的叙话,很快就传到了刘宏的耳边。 便是刘宏也不得不苦笑刹那,这皇甫嵩为了劝言,还真是大胆啊! “来人,速速派人持朕斧钺前往平津关。一旦发现何苗有异动,即可去职问斩!” 刘宏杀气腾腾的与张让说道,又紧接着道来:“再派人通禀大将军,洛阳不论出现何事,也不得发兵回援。他只需要给朕,将高逆拦在偃师!” “诺!” 羽林郎护卫着一名天使,及天子斧钺,于天亮之际,驶出洛阳。 但,已经晚了。 郭嘉此际,俨然已成何苗坐上之宾。 “车骑将军高义,此次吾等清君侧扶天子,有将军相助,易尔!” “哈哈哈哈~奉孝所言极是。苗早已看那些阉贼不爽了,数次请禀大将军,诛杀阉贼。可这大将军勾结袁家,把持朝权,竟与阉贼作解,欺凌陛下、百姓,着实可恶!” 何苗怒气腾腾! 是真的怒气腾腾! 到了现在,何苗算是看清了这个兄长的面孔。自己领两万之兵,守御平津关及诸多山道。听起来名头很大,实权在握。 结果呢,两万兵马,全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丁。军中怨气横生,惧高子明如同虎狼。 这也就算了,新兵就新兵,反正只是防守。可惜,天不随人愿。 两万大军,平津关内只有三千多人听自己的命令。其余各部曲,全是何进的人。 何苗甚至能够想象到,一旦高子明大军攻破平津关。自己就算侥幸逃出来,也定然会被这些何进的人,给杀死在北芒山中。 神不知,鬼不觉,多好的地方啊! “车骑将军所言甚是,大将军滥用职权,如何能继续为国之重将。以嘉看来,吾等杀入洛阳,奏明陛下,这大将军,当由将军任之,方能服天下也!” 郭嘉顺便奉承一句,更是让何苗欣喜万分。 不过,好在大场面见得多了,何苗也迅速摆正面色,继续与郭嘉畅谈。 何苗既已同举义旗,久候在关外的徐荣,也进入关内。而后,在车骑将军何苗的透露下,徐荣率领一万精锐,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击溃了十余出守卫山道的朝廷大军。 斩首近五千级,俘获更是多达一万。 次日,最后两个盘踞山道的据点,也被攻破。徐荣汇合车骑将军何苗的三千兵马,越出北芒山。 途中,顺便还逮着了天使一行人,缴获天子斧钺。 天子斧钺,徐荣当即命人折返,送往主力军中。 这对斧钺,来的可正是时候啊! 盟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举兵,说到底还是跟造反没啥两样。但有了斧钺,说法就多了。比如说,天子赐下斧钺,传以圣喻,方举义兵。 徐荣大军出了北芒山,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洛阳。 烽火沿山燧,延绵百里。 在洛阳北宫,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同时,绣衣使者也将准确情报,迅速送至宫中。 刘宏脸色当即就变了,也懒得再跟大殿内的世家朝官纠缠,扭身回到北宫。 迅速着人召来朱儁! “爱卿,车骑将军何苗,已经与高逆同流合污了!” 朱儁到来的时候,刘宏也熬过了艰难的愤怒期。此刻,心情异常平静,看着下面半头斑白的朱儁,轻声说道。 朱儁闻言,只是点了下头,躬身言道:“陛下不必担忧,洛阳城内尚有兵马一万,再召城中壮勇,守城不足为虑。” “徐荣与车骑将军麾下多是步卒,又无攻城重器,打不下洛阳。关键是,大将军处!” 刘宏嗯了一声,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大将军率领的兵马不能乱。一旦乱了,整个局势就彻底崩盘了。 “朕已命人传令,让大将军不必心忧洛阳,只需将高逆牵制在偃师。” 刘宏说了一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爱卿,城内无将,朕皆仗爱卿矣!” 言毕,刘宏起身,躬身一拜。 朱儁没想到天子会如此做,当即色变,匆匆跪地,俯身叩拜,言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折煞老臣矣。” “爱卿快快请起!”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高子明,翻不起什么风浪!” 朱儁起身,坚声高言。 心气,必须得提上来! 第266章 民心士气 洛阳城内,不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自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帝国迁都洛阳,何时受到过战乱的威胁。 所有人都认为,强汉威震四方,根本不会有人自外威胁洛阳城。 不比那些政变,再闹也不过是在内城之中打来打去。外郭居住的大量百姓,生活依旧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眼下,锋燧连绵…… 城内没有动静,那就只能是外敌所迫。再联想到个月前,镇西将军与河东太守联合同举义兵,共清君侧,便是听些传闻的小乞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西凉兵杀来了! 最底层的黔首自是不会逃走,他们在洛阳有自己的家业。再说了,远走他乡是需要钱财的,没有钱又如何重新安置家业? 西凉兵凶悍异常,好杀屠戮,并非谣言。只是,这些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还是相信义兵。 既是义兵,当不会乱来! 何况,他们一群干巴巴的黔首,杀了有何益处?又得不到钱财~ 反倒是大量的中小富户、豪强,纷纷出逃洛阳,以求避开这个即将爆发大战的京畿。 即便是世家子弟,也有不少人出走,回到故乡。 朱儁一身甲胄,带领着十几员将校,行走在街道之中。 住户基本上都是紧闭门窗,不问外事。 繁华的闹市,也清冷如斯,不见人影。 抵进城门,便看到熙熙攘攘的大户人家,驾驭着拉满财货的马车,堵塞了城门。 上了门楼。 朱儁眺目远望,城外还没有任何动静,徐荣率领的兵马,也未抵达。不过,这城内,可真是糟糕透了! 守御坚城,唯靠心气。 拥必死之心,以洛阳百万之众,便是合天下之兵都不能破之。 可没有这种必死之心,人多眼杂的洛阳,反而是最容易不攻自破的城池。 “壮勇征召如何了?” 一名小校迟疑了一下,言道:“回征南将军,壮勇征召了仅五千余人!” 朱儁没有一皱,回头凝视着这小校,斥问道:“怎么如此之少?” “将军,不是卑职等人不尽职。而是,实在是毫无办法。城内但凡大户人家,皆有联系,来回推脱之下,一人都召不到。外郭的百姓,也是无人应召。卑职等未得军令,不敢强征啊!” 小校几乎是带着崩溃的表情,来跟朱儁说道。那些世家大户,哪是他这等外将能招惹的?招惹的起的,也肯定是洛阳本地人,跟那些世家早就同气连枝。 朱儁叹了一口气,明白了,世家作扰。 这天下,竟有如此之多奸贼,希冀天倾? 有那么一刻,朱儁很想派兵一个个去那些世家中征召丁壮。可想了一想后果,也只能放弃。 一万五千兵,这可守不住诺大的洛阳城啊,连城头都布不满。 若是放弃外郭,坚守内城,只怕陛下不肯! “吾等且回,一旦有叛军消息,立即通禀于某!” “诺!” 朱儁下了城头,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必须得请陛下下诏,征募丁壮,不然这城难守! …… 驻营于尸乡的朝廷大军,也不由得受到烽火所扰。 连绵百里之遥,早有斥候发现了北芒山上,那些直入云霄的黑烟。 消息扩散,大将军何进压都压不住。 北芒山燃起烽火,那不用说,定然是平津关一带的防御失守了。 叛军,或许已经杀到洛阳城下了。 他们这些戍卫京畿的兵马,其中泰半都是本地人士,只有南北军五千余人,是自边军抽调而来。 即便是大将军何进,也是心思不定。 他比谁都害怕丢了洛阳…… 洛阳一丢,自己这位担任京畿防务重任的大将军何进,必然为世人所指。 同样,自己也会失去所有的政治资本。 天子刘宏的密诏,对于何进来说,犹如鸡肋。遵诏的话,那就是继续驻守在尸乡,阻挡叛军主力。而洛阳有变,自己等于不战而败。 不遵密诏,自己这位大将军撤兵返回洛阳。偃师,很有可能会不战而降。到时候,叛军主力抵达,士气只会更加恢宏! 两相难决,何进召集众幕僚,日夜彻谈。可这结果,终不如何进心意。 “大将军可在,劳烦通禀一下,攸有要事于大将军商谈!” 荀氏才俊荀攸,立于帐外,与两名守卫大将军中军大帐的亲兵说道。 “荀侍郎稍候!” 一名亲兵转身进入帐内。 荀攸现在很烦,这局势自己越来越难摸清了,变化太快了。 镇西将军突然反叛,率领大军汇合董卓,直逼洛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情况,荀攸不知道。但,天下已经开始晃动了。 叔父在洛阳,每日传来的讯息,皆是不如意之事。尤其是洛阳城内,无数富户豪强及世家子弟出逃。 民心如此,洛阳城如何仗着一万兵马守住? 最关键的是,车骑将军的反叛,会使的许多朝官心思异动。骤时,难保不会有人自为内应,打开城门啊! “荀侍郎请!” “多谢!” 荀攸进入大帐,入目所观,尽是繁华琳琅,耀目光辉。 “黄门侍郎荀攸,拜见大将军!” 荀攸礼仪不失,拱手作揖。 反观何进,正大口嚼酒,眼睛只是毫无神气的瞥了一眼荀攸,言道:“公达前来,所为何事?” “大将军,吾等需谨防叛军袭营!这数日来,不论京畿还是军中斥候,皆未有叛军讯息。从平津关,至洛阳,可用不了这么久啊!” 何进没有理会荀攸,大营西面洛阳城,不过二十里。东面是阳渠,绕洛阳城北而过。南面是鸿池,再南则为雒水。 叛军要么攻破洛阳,自后攻大营后背。要么就得渡河,方能进攻自己大营。 如此三面临水之地,叛军想要袭营,哪有这么容易。 “公达多虑了,大营三面临水。叛军要渡河,难不成还能躲过吾军斥候的眼睛?” 听了何进的话,荀攸皱了下眉头。不错,大营确实地处要害,三面环水,可自己总归觉得不对劲啊! “是攸多虑了,职下告退!” “嗯~” 出了大帐,荀攸眉头依旧紧绷,脑海中不断思虑着阳渠、鸿池的防线。 可至始至终都未发现有所漏洞。 只是,心中唯独焦躁不安啊! 第267章 袭营(上) 出了平津关,一路向南便是洛阳。不过,首先要渡过阳渠。 阳渠环洛阳城东北两面而过,成为洛阳城的护城河。 徐荣率领着五千精兵,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径直走到洛阳城外。而是隐蔽在附近的山峦之中,避开朝廷斥候的侦查。 一处山谷之中,几十顶帐篷,在枯树老山中隐现。 “文师,怎么样?” 帐内,徐荣紧了紧身上的皮毡,手架在火盆之上烘烤揉搓。 刚刚入帐的苏则,抖了身上飘雪,急忙来到火盆前取暖。一边饮着热水,一边说道:“嘿嘿,这回吾亲自前往,查探的差不多了。不过,难点就是咱们如何渡河啊?阳渠虽然不宽,可也有八丈,沿途时有游骑侦查,避不开啊!” 旁边的傅燮也点了点头,五千人渡河,肯定会被发现,到那时候,再好的计谋也是白搭啊! 徐荣咧着干裂的嘴唇,笑着说道:“且看今夜雪势如何,若是依旧如眼下这般,今晚就可渡河!” “哦?”苏则疑惑的看着徐荣,问道:“文良兄有何良策?” “阳渠沿途,朝廷哨骑是怎样布置的?” “嗯,五里一伍,另外每隔一里还竖有岗哨,岗哨中有两人,他们只负责观察和点锋燧!” “那吾等便扮作山中猎户,出山售货皮毛肉类,可以接近那些岗哨。到时候只需要控制三座岗哨,渡河不成问题。” 苏则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或许可行,不过要用洛阳人士,毕竟口音不同,习惯不一,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徐荣点了下头,说道:“这点文师不需担心,某可是专门朝何苗借了一曲兵马呢!” “如此,当可一试!” “稍后文师去安排一下,最好猎上一些新鲜活物,傍晚咱们就动手!” “好,没问题!” 晌午一过,苏则就带着十来名猎户,来到徐荣面前。 人人披头散发,唯有额间略用一条脏兮兮的布条揽住。身上的衣物,也多是皮毛。每人腰间别着猎刀,有两人领头的背上背着粗制的猎弓。 这猎弓没有任何作用,也就是看着像那么回事。 毕竟,猎弓也是弓,哪是短短时间就能做出来合格的! 十几人都是洛阳人士,来自何苗的麾下。 “别的某就不多说了,有朝廷兵马问你们,你们就说是猎户,久居山中,不知道外面打仗,所以来拿东西换些粮食、盐。” 徐荣看着这十来人,再度开口安排说道:“切莫说漏了嘴,不然没人救的了你们,知道吗!” “将军放心,吾等定不负将军所望!” 什长郑重一声,这一次可是个机会啊。成功了,绝对少不了自己的功劳! “好,且先下去休息,傍晚就看尔等的了!” “诺!” 一什人齐声应诺,这才散去。 临近傍晚~ 一艘徐荣好不容易找到的破旧木舟,在十来名猎户的推动下,进入阳渠水中。 小舟不大,正好可以容纳十几个人。泛着小舟,趁着雪势,一行人很快就有说有笑的越过阳渠。 刚刚上了岸,一队骑兵迅速奔驰而来,围住这十来人。 “尔等何人?” 领头的骑兵伍长,看起来表情很是严肃,盯着这十几个青壮,不怀好意的问道。 “官,官,官长,小的,小的等人,乃是这河对岸山中的猎户。这,这刚……” 什长颤颤巍巍的说着,似乎很是害怕这些汉兵。 反倒是旁边一名看起来年岁更轻的小伙子,突兀站了出来,冲着这几个骑兵就吼道:“俺们是山中猎户,身上没钱!” 话音刚落,骑兵伍长却是笑了,与身边袍泽说道:“哈哈,老李,去检查一下。” “诺!” 老李还未动作,那小伙子突然抽出腰间别的猎刀,大声呵斥:“你们想干嘛?” “哎呦喂,俺的老天爷啊!”什长装模作样的急忙揽下那小伙,猎刀夺过去之后,冲着那小伙就抽了几个耳光。 转身朝骑兵伍长跪下叩首请罪:“官长,官长,这小辈不知礼数,第一次出山。还望官长饶命啊,饶命啊!” 骑兵伍长冷哼一声,将抽出一半的佩刀,松了回去。 老李狰狞着脸,手持环首刀,走到众人身后堆积的一些货物旁。 用刀挑起皮毛,只见中间包裹着不少肉食。甚至,还有四五头没剥皮的猎物。 老李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回到伍长身旁,轻声说道:“全都肉,要不要整点!” 骑兵伍长皱了下眉头,看着老李,有那么几息时间后,这才说道:“喂,尔等的肉食,与吾等货些!” 说完,自腰间取出一只布袋,扔到什长面前。 什长捡了起来,拎了一下,估摸也就一二百枚铜钱。只好笑着说道:“官长,这,可否用粮食或者盐换吗?吾等山民,久不出山,钱财用处委实不大!” “嘿,汝这老匹夫,吾等食汝猎肉,尔还敢如此多言!” 旁边的老李看不下去了,乃翁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几时给过钱。自家伍长识过字,懂礼节,这才给的钱财。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全都砍了充功,肉食还不是自己等人的! 什长拧了下眉头,说道:“粮食吗?罢了,汝等随吾等往岗哨去,那里有粮食。” “哎,多谢官长,多谢官长!” 随后,一行人扛着这足足百来斤的肉食,跟着五名朝廷骑兵,来到了岗哨。 说是岗哨,其实也就只是一座箭塔而已。不到两丈高,下面有间小木屋,供士卒休息。 从河边 到了木屋前,十几个人根本挤不下,骑兵伍长指着木屋,言道:“粮食在里面,尔等且取些,与吾等换些肉食!” “诺诺!” 什长带着几个人进入木屋,在搬出两石粮食后,出来门口停了下来。 什长走到骑兵伍长身后,那伍长正指挥着两个手下挑选肉食。还有两人则是在栓马,原本哨岗的两名士卒,一人在箭楼上扒着栏木,看着下面的肉食,直流口水。 另外一人,则是回到木屋中,搜寻盐、佐料。 什长给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慢慢靠近那伍长。 骑兵伍长或许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观,只见什长已经拔出腰间猎刀,揽住骑兵伍长的胸膛,捅了进去。 身后两人,直奔旁边栓马的士卒,趁其无备,尽皆杀了。挑选肉食的两人更是倒霉,被两名猎户拿着猎刀,硬生生砍掉半个脑袋。 最后面的一名猎户扭身回到木屋,将正在找东西的汉兵,也捅死当场。 事发突然,上面箭塔上的士卒当即就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怎么,怎么就…… 迷迷糊糊的士卒,一屁股蹲在木板上,然后又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走到火盆前。 刚准备做什么,就被快速冲上来的什长,一刀斩断手臂。又一刀,直接割破喉咙,发出‘嗤吱’的不甘声。 短短片刻,七名朝廷士兵尽皆身亡。 趁着夜色,什长当即冲着手下说道:“快,尔等六人分成两部,去拿下东西两座相邻哨岗。老林,汝速去渠边,等某举火为号,通知大军渡河。其余人立即换上汉军衣甲,把尸体都藏起来!” “诺!” 第268章 袭营(中) 约莫半个时辰,一支火把,隔河凸现。 早就守候在阳渠边的斥候,急忙将消息传了回去。 徐荣得到消息后,立即调兵遣将,将散布在周围的五千将士,尽皆聚集在此处,一同前往河边。 不明火执仗,不杂言乱语。 对于这条军令,精锐的西凉军将士,完全可以做到。 即便如此,数千人行进的动静,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一张张准备良久的木筏,放到水中,士卒依次踏上。 还好夜黑无风,波浪不起。 第一批士卒渡过河后,立即蹲伏隐蔽,等待着后续兵马的输送。 渡河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这才将所有将士运送完毕。那些木筏,自然是不能任由水流冲走,一一绑在岸边。 “何时了?” 徐荣望了一眼天色,问向身边亲卫。 “回将军,当值子时。” “子时~” 徐荣喃喃低语。 旁边苏则言道:“文良兄,吾等要行进到何进大营,时间足够!” 傅燮亦是点头应是,此时绝对是最佳时机。 “嗯,不过,吾等要留下兵马,严防何进趁乱逃脱。此战,务必诛杀何进!” “那文良兄留下如何?” 傅燮看向苏则说道,苏则心知傅燮其意,点头应是。 徐荣笑了一下,言道:“二位贤弟,可莫要误荣啊。还是文师留下,日后也好助镇西将军一臂之力!” 苏则眉头一皱,有些不大明白徐荣的意思。这拿下何进脑袋的功劳,恐怕只比攻破洛阳差上一筹。 噢,明白了。 先前子明说道过,徐荣身居董卓阵营,颇受打压。唯独得董卓赏识,可偏偏一应大将,对徐荣都不会怎么样,董卓也不好背众而独行。 唉~可惜了。 与徐荣相处的日子里,苏则对徐荣是越来越佩服。若言军略,徐荣自然是比自己强,可最让人佩服的还是其自身。 不饮酒,不宴乐,重军法,明森纪。 更兼言出必行,赏罚分明,爱兵如子倒谈不上,可也绝对比大多数西凉将领好得多。 仁礼智信义。 古之良将,非如是也! “多谢文良兄,文良兄日后若有不济,尽可言之,则定不负兄!” “好了,文师,一千军士,可未必能逮着何进,汝可要努力啊,哈哈哈~” 徐荣说了一句,大笑着扭身离去,安排军务。 苏则也不禁摇头苦笑,何进?一千军士足以。这里,可是三面环水啊,那何进以洛阳为倚,丝毫不备船只舟舸。 当徐荣率领四千将士,趁夜急行后。苏则,也安排留下的一千士兵,分别驻守要道。 比起那些去袭营的将士,留下来的士兵明显有些沮丧。夜袭,可是割脑袋最爽的时候啊,杀进敌营里,那战功就跟白捡似的。 哪跟眼下这般,躲在隐蔽处,盯着道路。溃兵肯定不会多,毕竟大军是自西向东杀。那些溃兵想要正面突围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至于当官的,路那么多,谁又能保证自己就能遇上呢? 不提这些,徐荣领着四千将士,奔行了数里之后,就放慢了行军速度。 一队队斥候洒了出去,开始清理朝廷军斥候。 不过,走了四五里,居然没遇见一名斥候。这里,可距离朝廷军大营不过五里之地啊。 “全军停下休息,斥候慢慢往前摸。” “诺!” 行军两个时辰,前面还有阵急行军,对于士兵的体力消耗都不小。 每一名士兵,都自觉的拿出包裹中的干粮,塞到嘴里,慢慢咀嚼。 干粮饼子,在这严冬夜深之际,冻的硬邦邦的,咬都咬不烂。 可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这么多年仗打下来,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没吃饱,肯定打不过那些吃饱的敌人。 掺着雪,一点一点将干粮嚼碎,咽进肚子里。 休息了不过半个时辰,行军带来的热量,便已经彻底消失。 雪还在下,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一层白色的雪花,与这大自然混成一体。 “几时了?” 徐荣咬着牙,抖擞着身躯,僵硬的扭过头来,问向身边亲卫。 亲卫搓了搓手,将脸上飘落的雪花擦了一下,抬头望天。 “将军,应,应该是,是卯时了!” “好,傅燮!” “在!” “吾二人各率两千兵马,自东、南分别攻入大营。到位之后,立即进攻,某等汝那边的消息!” “诺!” 很快,傅燮带着两千人,朝着南方而去。 半刻钟后,徐荣也率领着剩下的兵马,开始上前。 斥候早已将途中朝廷兵马的明暗哨清理干净,大军行进途中,未收一丝影响。 漆黑的天色中,渐渐变得模糊,一丝丝光亮,将那漆黑如墨的夜,搅的昏暗。 “杀!” 傅燮率领将士们,摸到大营前不过数百步,也不作停歇,当即一声大吼,身先士卒。 “杀啊,杀~” 一阵阵喊杀声突起。 朝廷军大营门前左右岗哨哨兵当即凝视夜色,只见人影重重,竟不知多少兵马。 “呜呜呜~” 号角声响。 其间还有士兵大吼:“敌袭!敌袭!” 营寨中夜间巡视士兵,闻声前往南门,准备阻敌。 可就在此时,西门外也是一阵阵喊杀声响起。 顿时,营寨之内,一片沸腾。 许多刚刚被惊醒的士兵,拎着刀,来不及着甲便冲出帐篷。只是,抬目相望,营内一片混乱,有的人欲往南门,有的人则是在往西门。 徐荣及傅燮率领西凉兵,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便打开营门,杀入营内。 所过之处,但凡见到朝廷军士兵,尽皆斩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何进突然惊醒,望向帐外,大声斥问。 一名亲卫转身入帐,言道:“启禀大将军,叛军袭营。各部将军、校尉,正在组织兵马抵抗!” 何进眉头一紧,言道:“着甲,随某出去看看!” “诺!” 亲卫取来战甲、佩剑,正欲为何进穿戴。 帐帘突然掀开,一名幕僚跑了进来,匆促言道:“大将军,快,快走,敌军杀进营内了!” “各部兵马呢?” 何进心思镇定,问了一句。 “早就溃败了,现在整个大营都已经乱了。叛军一边冲击,一边焚毁大营,将校们根本无法聚拢士卒。” “大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何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会这样?营内可是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军队啊! 那幕僚见何进丝毫不为所动,当即上前,扯住何进手臂,就往帐外走去。 亲卫也拔出腰刀,紧随其后。 一出大帐,早有十几名幕僚及将校在此等候。见大将军出来,立即上马,拥簇着何进,往北门而去。 荀攸也在其中,摇头叹气。 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军队? 士兵或许是最精锐的,可这些将校,完全是酒囊饭袋。 一万余军队,其中八成高级将校,尽在这支仓皇而逃的队伍之中。 那营寨内,但凡有的抵抗,恐怕皆是军候、屯长等人自行组织的! 哈哈哈~ 这就是大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 何进大营立有南北东西四座营门,而徐荣、傅燮自西门、南门而入,自然是追不上逃走的何进等人。 不过,何进大纛一走,整个营寨内的抵抗力度,瞬间十去八九。 无数士兵随着那大纛离去的方向跑去,丢盔弃甲。 追击中的西凉兵将士,时不时便砍倒几人,更是加剧了这些溃兵的逃窜。 不过,营门可容不下数千人,齐齐出营。 无数溃兵挤在这营门前,身后西凉兵尽情砍杀,竟无一人抵抗,只顾向前拥挤。 许多眼看逃生无望的朝廷兵,只能丢下武器,跪在地上。 西凉兵也不管那些投降的士兵,只要有人站着,就会挥刀砍去。 渐渐,营门不再拥挤。 西凉兵将士,踩着堆了三四层厚的尸体,望着那些仓促逃出老远的溃兵,吐了口吐沫。 转头,看向那些跪地不起的朝廷兵,充满杀意。 徐荣很是及时的赶了过来,大声下令:“来人,将这些俘虏压下去。营中发现不少酒肉,吾等共庆宴饮!” 西凉兵们一听,居然有酒肉,顿时心中杀意消散,无不是欣喜欢呼。 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兵,也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听着西凉兵的安排,来到营寨东南一角。 何进的大营内有酒肉吗? 自然有! 那可是大将军啊,又岂会缺了酒肉。 数日来躲在大山中的西凉兵,望着刚刚倒进大锅里的肉食,都是口水直流! 至于地上的尸体,流淌的血液…… 没有人会在意。 相较而言,这些,都是他们最好的勋章。 第269章 袭营(下) 何进的兜鍪,早已丢失不见,身上甲胄都未穿戴好,斜挂在肩上。 昔日威武不凡的大将军,也没了以前的气场,满是疲倦、萎靡、沮丧。 自己兵败,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何进再怎么蠢,也知道自己率领的部队意义在哪。为的就是保存自己,然后让偃师有信心抵挡叛军。 自己可是还专门挑了鸿池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啊,可怎么就会让叛军给绕进来了呢? 自己一败,消息传到偃师,要不了两日功夫,偃师也必破无疑。 洛阳,也只会更加人心惶惶…… 而就在何进前进方向数里处,廖化正带领着手底下百十号人趴在雪地里,看着土丘下的官道。 自从丰镐之败后,廖化就加入了西凉军中。那个一心看好自己的军候韩五,现在成了义父。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后,廖化自然是混的如意。 起码,总比在黄巾军中,干个炮灰强。 “赵叔,咱们守在这,真的能行?” 廖化望了望东面,根本就没见到任何风吹草动。 赵叔,就是当年拿弓箭连射了廖化几箭的屯长。当然,现在还是屯长,哈哈~ “嘁,小子,汝还信不过你赵叔我?” 赵四不乐意的瞥了眼廖化。 廖化头一扭,没管这老东西。不过,赵叔确实厉害,起码那一手射术,还真没见有人比得过他。 当然啦,将军一级的人物,廖化没那个资格相交。可仅是将军一下,射术冠绝全军,就绝非一般人能比的好! 听义父说,上头给这家伙几次想升官,结果他还不乐意。 廖化也私底下问过,得到的答案,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赵叔感觉义父运气很好,碰不到啥必死之局,然后就一直跟着义父。 “小子,汝看,有人来了!” 嗯? 廖化一愣,顺着赵叔的手指望去。 天色已经亮了,可是距离太远,依旧看的很不清楚。 “应该不是,可能是座土丘也不一定!” 廖化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嘿!” 赵四气急之下,拍了一下廖化的后脑勺,继续说道:“怎么可能,先前那里根本就没土丘。汝之前都在干嘛呢,连地形都记不住?” 廖化差点就从地上给蹦起来,气呼呼的看着赵四。 “小子,不是赵叔说汝。汝要知道,像赵叔我还有汝义父,指不定啥时候就战死沙场了。现在汝多学点东西,以后争取当上将军。那时候,就不用担心战死沙场,某和汝义父以后起码还有人能给奉点血食!” 赵四突然神情落寞的说道,叹气不断。 廖化撇着嘴,不敢直视赵叔。 时间,在这份沉寂中,慢慢消逝。 而那所谓的土丘,也渐渐显现人前。 一行人,约有百来人,尽皆骑马,身后荡起一阵灰尘。 “小子,看见那群文士中的一人没,没有戴胄的那家伙!” 廖化定睛看去,一群穿着袍服的人,正围在中间那个胖子左右。 那胖子没有戴胄,身上甲胄更是披挂不整,连束发也有些散乱。 “看到了赵叔,怎么?” “他肯定就是大将军何进,那些文士打扮的人,应该就是其幕僚。” “可是,没有看到大将军的大纛啊?” “笨蛋,他们现在兵败逃命,肯定要把旗帜收起来啦!赶紧的,他就交给汝了,也让叔看看汝这阵子射术有没有下降!” 廖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嘞,您就看好,早晚某要超过汝!” “嘁~” 赵四轻视的嗤笑一声,也握起制弓。 临近百步。 廖化瞬间搭箭上弓,尽是一息后,箭矢飞射而出。 “有暗箭!” 一名何进身旁一名亲卫,听到了那细微的嗖嗖之声,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噗嗤!” 再望向大将军时,只见一支箭矢,自面门直入脑后。 “砰!” “大将军!” 亲卫当即下马,抱住躺在地上的何进,哀鸣一声。 周围的幕僚早就吓傻了,迷茫的看着四周。 “嗖嗖” 随着军候廖化发箭,帐下百余人中的十几名弓手,也纷纷发矢。 其余人,当即嘶吼一声,叫喊着杀声,冲下土丘,朝着这些人杀去。 “杀!” 百余人中,十几人是幕僚,七八人是将军,余下的皆是亲卫。 先前一阵箭雨,已是射翻数人。 当廖化率领着手下冲到跟前时,亲卫已经倒下近半。 面对这些威猛的西凉兵,余下的亲卫顶了上去,双方纠杀在一起。 土丘上,赵四气急败坏的指着场中奋战的廖化大骂。屡教不改的东西,干嘛每次都冲锋在前,不怕死吗? 可混战一起,赵四也无可奈何,只好握着弓箭,盯紧廖化左右,助其射杀偷袭之人。 乱战之中,也有人想要带着大将军何进的尸体,逃出去。可面对土丘上的十几名弓弩手,反倒是平白折了十来人。 荀攸、陈群等一众幕僚,也纷纷下马,拔剑而战。 不过,大势已去。 善战的亲卫很快就被廖化等人尽皆斩杀,将这十几个幕僚、将军,围在中央。 廖化冷哼一声,拨开挡在身前的士卒,提刀上前。 一名将军,执剑相向,欲趁此机,杀了这群叛军的长官。 不过,他低估了廖化的实力。 手中环首刀一别,身子一侧,正卡在剑柄前的护手上。 而后,廖化猛一用力,竟是将那名将军的佩剑硬生生顶了回去。环首刀顺势一滑,刀刃掠过那人脖颈。 顿时,鲜血四射。 廖化摸了把脸上的血迹,将捂着脖子咯吱作唔的手下败将,一脚踹翻,提刀继续上前。 荀攸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场中众人,多是只识一些防身剑术。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上阵亲自战斗,又如何挡得住久经战阵,如狼似虎的西凉兵。 “砰!” 荀攸将佩剑丢在地上,顿下身形。 其余人见状,迟疑了一下,也纷纷丢下兵刃。 廖化冷哼一声,嘴角不禁扬起,正欲说话。冷不防后面一脚踹来,廖化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爬在地上。 “嘿,汝这小子,老子都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冲锋在前,听不懂吗?” 赵四气呼呼的跑了过来,大声斥责。 廖化嘴角一苦,无奈的傻笑两声。自己,也是忍不住啊! “行了行了,弟兄们,把大将军的脑袋割了,吾等回去领赏!还有这些人,都押回去!” “诺!” 残余的六七十名西凉士兵,无不欣喜异常。 这可是当朝大将军的脑袋哎,发大啦,发达啦! 第270章 偃师易帜 大汉帝国中平四年正月初,即187年。 镇西将军高诚率领数十万叛军,威逼洛阳。大将军何进,调兵遣将,于偃师、鸿池一线作阻,兵败身亡。 何进的首级,在第一时间就直接渡过阳渠,送往东面偃师主力大营。 这颗脑袋,最大的作用,便是打击朝廷兵马的士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是不错,可挡不住太多百姓愚昧。在他们眼中,大将军这等高官,要么有种,要么便是天上武曲星宿下凡。 送走了何进首级,何苗也率领余下数千兵马,押解着近万降俘,来到鸿池大营。 两军会师,合计战兵一万两千于任务,手底下抓的俘虏却多达一万五千之数。 这些人大多是洛阳京畿人,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不然,整个京畿,都会掀起反抗义军的浪潮。 眼下可以说大局已定,徐荣也开始劝降这些俘虏。自大将军何进一死,洛阳,迟早也是囊中之物。 按照之前主公与高诚的商议,京畿归董卓势力,那这些降俘自然而然就是归自己管。 短短两天下来,一万五千降俘中,近六千人归顺。他们清一色都是洛阳本地人士,其余的俘虏则是周边郡县人士,迟疑不定。 这时,何进的首级,也送入盟军中军大帐。 高诚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可腌制惨白的脑袋,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冲着董卓拱手笑言:“当真是天佑吾等义师啊,何进一死,洛阳定然惊恐。大军一到,只怕立马就献城啦!哈哈哈~” 董卓也欢喜异常,大家伙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嘛。赢了,自然是得愿以偿,输了大家一块完蛋。 “来人,将何进首级,置于大纛之上,绕城示众!” “诺!” 亲卫当即带着何进首级离开。 不一会,便有数十骑护送着一辆战车,飞奔直出大营。 战车之上,高悬盟军大纛,迎风而舞。旗尖上,便是何进的脑袋插在此处。 义军只是出来数十骑,根本没有攻城的意向,城头上忙碌的守军,也不禁纷纷探出脑袋,观望着下面的叛军。 “大将军何进业已授首,尔等还不早日归顺义师,共清君侧!” “大将军何进业已授首,尔等还不早日归顺义师,共清君侧!” 接连不断的齐声呼喊,引起城头上一片骚乱! 无数守军陷入迷茫,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便是那些军官将校,也没有心思再拿那些忠君的话,来堵塞士兵的胡思乱想。 他们也在想着自己的退路,大将军死了,这偃师城还能守下去? 况且,城外叛军也完全不用再管偃师城了啊,直奔洛阳。说不定,大军压境之下,洛阳……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军官慌忙跑进城内议事厅,堂内早已聚集了大量的守军将校,其中名人名将更是多不胜数。 曹操、淳于琼、赵融、鲍鸿、夏牟等人,还有当国重将孟益,及其帐下将校、幕僚。 “何事慌张!” 孟益此刻便是执掌偃师城内外守军的中郎将,统辖帐下诸部曲、军将。 “回中郎将,城外叛军扬言,大将军已经兵败,捐躯为国了!” “什么?” 孟益一惊,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斥责说道:“哼,叛贼以此等妖言惑众,尔等焉能信之。大将军屯兵鸿池,易守难攻,更是随时可退往洛阳,焉能败阵?” “这,这,将军,叛军将大将军的首级,悬于大纛之上,正绕城示众呢!” 军官这句话一出,厅堂内,所有人都冷静不下来了。 “不仅如此,叛军还送来了大将军印信及其大纛,正在外面!” 嘶~ 曹操有些懵! 首级绕城示众,印信、大纛,尽皆送来,那大将军怕是真的…… 孟益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可能是真的,但仍有些不甘,厉声吼道:“速速请进来!” “诺!” 片刻后,两名士兵,分别托着两张托盘,进入厅堂。 帛布掀开后,一枚金制的印信首当其冲。另一个,则是大纛羽帜叠了起来。 不过,它并非要物。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枚小小的印信,迟迟未能转移目光。 孟益接过印信,翻开一观,只见‘大将军章’四字,恍然入目。 “唉~” 孟益叹了口气,神色萎靡不振,冲着两名士兵,摆了下手。 到了这一步,厅堂内再傻的人,也看出了不对劲。大将军何进,真的死了! “诸君,且下去!” “诺!” 众将一名接着一名离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世家子弟,许多人都是官宦之家。他们,在这个大汉帝国危难之际,义无反顾的战站了出来。 来到这偃师城,来阻挡叛军的进攻。 他们本可以安心回家,或谋私利,或坐观风云际会。 他们没有! 可眼下,所有的努力,都在这大将军兵败身死的消息下,不堪一击。 奋斗了半月之久,他们甚至都想好怎么把叛军死死地拖在偃师城了。 可,现在都不需要了。 军心已散! 次日,董卓与高诚,商量了一下后,派出一名使者,进入城内,劝降! 使者的到来,也迫使城内一应将校,不得不做出决定了。 最终,城头换旗。 唯一让董卓感到不开心的是,守军并没有献城,尽是易帜。 “哼,这群鼠辈,事到如今还想着歪心思!” 董卓去呼呼的骂了一句偃师城内的人,表达心中的极度不满。 高诚当然理解,毕竟这京畿日后可就是董卓的老巢了。偃师城内,别的不说,内外一万五千精锐之士。 这股力量,若是收纳麾下,将会更加有利于董卓控制京畿,乃至对抗即将到来的关东士族的反击。 “仲颖兄,吾等还是先拿下洛阳再说。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啊!有了这名,偃师城一万余人,还不是任由仲颖兄处置?” 高诚一言,让董卓心中舒坦了不少。 “好,那咱们明日就发兵洛阳!不过,这偃师城怎么办,大军粮草可尽需经由偃师。若是城内朝廷兵马有变,吾等就麻烦了!” “无需担忧,一万兵士,足以憾守大营,保证粮道了!” “也好!哈哈哈~洛阳,卓来也!” 董卓猖狂的仰天大笑。 便是高诚,也笑意不断。 是啊, 洛阳, 吾高子明, 也终于再次回来了! 第271章 威逼洛阳 京畿地区今年的岁旦很不好过,甚至不知有多少人家,是在无尽的悲桑之中渡过。 可这些并不关义军一点事情。 六万精锐大军,披甲戴胄,抵达鸿池。数不尽的民夫,在阳渠两岸,来回奔走。 忙忙碌碌之下,为数不多的数万石粮草,尽皆堆置在鸿池旁建好的粮仓之内。庞大的攻城器械,还没来得及组装派上用场,就从偃师城外拉到了此地。 义军没有着急进攻洛阳,反而开始竖起大营,休息整顿。 鸿池这地方,放到兵力不多的部队身上,是属于易守难攻之地。可放到几十万人的大军中,这里乃是死地。 三面环水,确实防守起来很方便。可一旦被敌人困着,想出去也是难上加难。 为此,在阳渠东岸、北岸、以及雒水南岸,高诚都建起了一座营寨。可即便如此,还是漏洞百出。 唯一的希望,就是早日打进洛阳城内了。 想来,这个时候,关东士族,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几个月来,一个个销声匿迹,丝毫不闻其名。 高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自己不晓得关东士族会什么时候,前来勤王。但,最晚也就是自己等人进入洛阳的那一刻。 安营扎寨,用了足足五六天的时间。 即成之时,尽显恢宏之势。 鸿池此地,三面环水,南北狭窄,营寨也就成了东西拉长之势,绵延十余里。 前军营寨,就顶在洛阳城外数里之地。站在洛阳东城门楼上,一眼就能望见大军营寨。 这一日,董卓、高诚率领麾下一应众将,来到洛阳东城之外。 身后甲士如云,戈矛林立,旌旗漫野。 黑云压城,人海铺地。 三军大纛之下。 望着洛阳外郭,董卓不禁感叹一声:“洛阳,当真雄城也!” “城池高而大,阔而广,可惜守军不多,想要破之,不难!” 徐荣盯着城墙,嗤之以鼻。城内区区一万人马,能守住这洛阳城? 至于丁壮,徐荣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只要义军战兵攻上城头,那些壮勇只会一击即溃。 “文良兄所言甚是。不过嘛,吾等还是先将大将军首级及印信,归还朝廷!” “子明所言不差,或许洛阳不攻自破!” 董卓言了一句,这场战争,几个月打下来,义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挫折,势如破竹。 声势如此,洛阳城内有多少人,还会有抵抗之心? 很快,便有士卒带着何进首级及其印信,来到城下。将首级、印信放入吊篮中后,士卒便回来了。 而高诚、董卓一行人,亦是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回了大营。 …… 崇德殿内,刘宏有气无力的听着殿内一应重臣,来回争讨不休。 而就在此时,一名羽林郎将,迅速进入大殿,手捧托盘。 “启禀陛下,城外叛军送来大将军何进首级,及其印信!” 刘宏眉头一扬,朝着身后的张让使了个眼色。 张让当即上前,接过托盘,呈于刘宏眼前。 刘宏探出惨白的右手,揭开覆盖的绸布,入眼所见正是何进那肥头大耳。腌制久矣的首级,散发着一丁点臭气。 刘宏一点都没有介意,望着这颗脑袋,呼吸越来越沉重。 “哈哈哈~何进,汝这蠢贼,坏朕大汉江山,死有余辜!” 突然刘宏如同癫狂一般,将托盘之物,尽皆扫下。何进首级翻滚着落下台阶,一直到大殿正中,让所有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退朝,都给朕,滚!” 殿内一应重臣,一个个皆不敢说话,生怕天子恼怒之下,砍了自己。 而刘宏也在张让的搀扶下,缓慢的朝殿侧走去。 可刚行不过两步,刘宏一个踉跄,差点摔落在地上。幸亏张让眼疾手快,匆忙扶紧。 “陛下?” 张让担忧的询问了一句。 刘宏咬着牙摆摆手,没有说话。正欲继续前行,却咳了一声,这一咳,再也忍不住了。 “噗!” “咳咳咳~噗!” “陛下,陛下!” 张让大惊失色,扭头就朝着殿内呼喊:“快传御医!” “来人,快,送陛下回宫!” “诺!” 在刘宏昏过去的一瞬间,张让心都碎了。 大汉帝国,地有万里,民有千万,富纳四海,武布八方。 可,这些都保不住他张让的性命。 能够在高诚、董卓威压之下,保全他性命的只有天子! 不知几时,刘宏躺在龙榻之上,这才幽幽转醒。 “陛下,您终于醒了!” “哼,怎地是汝?” 刘宏看了一眼榻边人,虚弱的身体,不禁又动了气。 何皇后! “咳咳~” “陛下~” 何皇后担忧之下,急忙替刘宏抚顺胸襟。可刘宏却不领意,将其手掌,硬生生推开。 “陛下急需静养,皇后尽可放心,老臣必使陛下龙体安康!” 旁边的御医不禁紧皱眉头,看着何皇后很是不满。 何皇后无奈,也只要冷眼盯了一下御医,转头又温言说道:“陛下安心静养,妾身明日再来探望陛下!” 刘宏没有搭话,只是若有若无的呼吸着。 “陛下,喝些药!” 刘宏摇了摇头,言道:“去,将征南将军唤来!” “这……” 御医嘴角一苦,叹了口气,只好应声:“诺!” 没多会,朱儁便快步走进大殿。御医,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老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朱儁很担忧,天子刘宏在崇德殿的情况,许多大臣都看到了。而在一夜之间,整个洛阳的官方人员,都知道陛下病倒了。 这个关头,太要命了! “绣衣使,大殿百步之内,不得有任何人!” “诺!” 幽暗之中传来一声应诺,朱儁不禁观探,可惜没发现什么踪影。 “爱卿,朕龙体病重,爱卿可有良药乎?” 刘宏这时恢复了些许气力,用臂膀硬撑着身躯,看向下面朱儁。 朱儁拧着眉,心中全然无计,只好言道:“陛下放心,洛阳城坚,内有粮草百万,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听到朱儁回答,刘宏叹了一口气,放下支撑身体的臂膀,再度躺在床上。 坚守? 也就是无计可施了! 大汉啊~ 汝该怎么办啊? 第272章 意欲何为? “爱卿,若是诛杀十二中常侍如何?” 刘宏看着床榻上方辉煌华丽的珠帘,沉寂了良久,才幽幽道出一句。 下面朱儁闻言,有些失色! 诛杀十二中常侍,那可就代表彻底输了啊。洛阳城,也将不再设防,任由高诚、董卓出入。 “怎么,爱卿以为如何?” 刘宏再度问了朱儁一句,朱儁也不迟疑,言道:“陛下,高逆、董贼二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行反叛之举,委实大逆不道。” “若是此时诛杀十二中常侍,必然寒天下忠义之心。再者说来,高逆乱言,尽诛大将军、十二中常侍、三公九卿。陛下若只诛十二中常侍,高逆亦会拿三公九卿作文章,骤时,又当如何?” 一句反问,让刘宏叹气声,更加沉重。 刘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朱儁继续进言。 “陛下不论诛杀还是贬罚三公九卿,关东士族,数十郡国,定将偃旗息鼓,不再发兵勤王。那时,关东士族、郡国坐观洛阳危局,天下必然难为!” 朱儁一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眼下之局,必须要保证朝廷的威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高子明与董卓,心中如何作想不知。可朱儁晓得,西凉边地之人,多为粗鄙、残暴。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洛阳,不然谁也不敢说西凉人不会弑君! 相比而言,关东士族势力一样庞大,如今多有子弟于关东数十郡国内,招兵买马。同样的心怀不轨,可关东士族起码不敢弑君。 而且,只要庙堂还在天子掌握之中,关东士族慢慢削弱。除非,这些人也如同高子明、董卓这般,明目张胆的造反。 不过,关东士族可并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无论怎么来,朝廷都有应对之举。 刘宏闭上眼睛,想了一番,可结果却与朱儁截然不同。 关东士族啊! 他们势力之庞大,远远超过了朱儁这个出身江左的寒门士族。 这些家伙,不看到洛阳城破,又岂会发兵勤王。或者说,他们很希望看到自己为凉州人所杀。 如此一来,大汉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压制住关东士族了。自己一死,不论是辩儿还是协儿,都属年幼,又无威望,还不是任由这些世家摆控。 如此,不出十年,关东士族就能掌控整个大汉帝国。 挟天子以令天下! “爱卿所言甚是,朕再思虑一番,且退下!” “诺,陛下万安!” 朱儁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怀着疑惑,缓缓退出大殿。 朱儁离去没多久,刘宏便唤来了蹇硕。 “去,诛杀十二中常侍,解除征南将军权力。再派天使,前往义军军中,犒赏三军!” 蹇硕眉头一紧,刚想问,就被刘宏打断:“不得有误!” “诺,臣这便去!” …… 高子明、董仲颖? 关东士族? 尔等想的不还都是进据庙堂,权倾朝野吗? 朕给尔等这个机会…… 辫儿,协儿,这天下就看尔等两孺子了! 莫要怪父皇,父皇无能,坏吾刘汉四百年江山。 然,汉失其鹿! 汝二人若是有能耐,定可再次一统天下,汝二人若是无能,吾等父子只能覆面以见列祖列宗了! “绣衣使,制密诏,封协皇子为晋王,辩皇子为燕王。刘虞拜为幽州牧,丁原拜为并州牧,黄婉为豫州牧,刘表为荆州牧,刘焉为益州牧,刘繇为扬州牧。” “速去将那两小儿带入宫内,此外护送协皇子前往并州丁原处,尔等绣衣使也尽皆护佑协皇子左右。护送辩皇子前往幽州,命征南将军朱儁、征东将军皇甫嵩、征北将军卢植、幽州牧刘虞,辅佐辩皇子。” “诺!” 绣衣使没有二话,得令之后,立即退下。 当天夜晚,蹇硕领西园八校之兵,尽诛张让等十二中常侍。而宫内混乱之际,两位皇子,以及一应重臣,也纷纷出逃洛阳。 朱儁,坐在城门楼内殿间,左右密密麻麻聚集了数不尽的甲士。 望着北宫的方向,心情跌落谷底。 陛下啊,您究竟要做甚? “征南将军,陛下口谕,着您立即前往幽州!” 一名军官,面无表情的说道。 “幽州~” 朱儁囔囔一声,这是贬嫡啊,都到了发配边地的下场,哈哈~ 随后,在一群甲士护送下,朱儁也下了城楼。 行及不远,便见到同样被一队士卒护送的皇甫嵩及卢植。 三人苦笑相视…… 幽州,那可是苦寒之地啊! 这一去,三个老家伙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夜色弥漫的洛阳,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该走的人都走了…… 次日,天色刚亮,天使手捧制诏,来到义军大营之内。 “报~” “启禀盟主,有天使前来,已至前营!” 士卒汇报完,立即退了出去。 留下帐内的高诚、董卓二人,一脸懵逼。 “天使?”董卓皱着眉,疑惑的看向高诚,问道:“子明,这天子是何意思?” 高诚两手一摆,作出无奈模样,自己又不是刘宏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啥都想得到呢! “那吾等如何?” “还能如何?天使已至前营,陛下有什么招数,咱们接着就是!” 高诚嘴角一扬,自信说道。确实,眼下这局面,洛阳已是必破之局。朝廷已经败了,只不过是早是晚而已。 董卓点了下头,言道:“子明,那吾等这便去迎一迎天使!” “哎,仲颖兄且慢,吾等可是胜者,焉能亲迎?再者说了,那一区区宦官阉贼,杀之尚且不及,如何去迎?” 董卓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啊! 便安然坐下,继续与高诚饮酒作乐,不再管营内天使。 而天使,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在这前营,等待了近两个时辰,董卓跟高诚这两个逆贼,居然没一人出来相迎。甚至,连个幕僚、将军都没有。 迎接自己的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还是前营看守营寨大门的什长! “喂,汝这阉贼,立于营前良久,到底走不走。若是不想见盟主,那便早点滚回去!” 什长大大咧咧的吼着天使。 天使气急,当即骂道:“汝这蛮子,咱家乃是陛下亲命使节,代天子巡视,尔安敢轻视之!” “屁,要进就进,不进就滚!” “来人,关营门!” “诺!” 说着,就有几名士卒跑到营门后,推动着两扇木质营门,缓缓合上。 “且慢!” 第273章 无题 当高诚看到天使的时候,那宦官脸色如墨,黑的吓人,心中似乎压抑着无穷得怒气。 不过,这又有什么? 皇权不打压下去,自己又如何继续往上面爬?又如何统帅三军? 守卫营门士卒的一举一动,高诚都知晓,或者说自己也有意让麾下士兵如此行事。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更加坚定的跟随自己的步伐。而不是,向那深印人心四百年的皇权低头。 尤其是各部将校、军官! 今日之事,一旦传开,自己蔑视皇权的名声会传出去。可自己麾下那些将校,还能跑的掉? 清君侧,说到底还没有把最后这层遮羞布给撕开。 最底层的士兵,高诚不怕,他们跟随自己征战多年,信任自己的程度已经超过了皇室。而且,几年下来,实实在在的赏赐,可是丁点没见到。 怕就怕那些将校啊,谁也保证不了其中谁会有别的心思! 董卓慢悠悠的呡着樽中酒水,眼睛时而看向下面站立的天使,不动声色。 天使倒也硬气,见董卓与高诚不上前,心中郁气更生,仰首挺胸,微微闭目。 帐内舞姬已经退下,只留下高诚、董卓二人,以及天使。 三人谁也不说话,场面冷的不行。 时间一久,董卓有些不开心了。这天使是真认不清眼下局势? “子明贤弟,兄长醉酒矣,此处便交给贤弟了!” 董卓摇晃着身躯,略作醉意,冲着高诚突然说了一句。完后,立马就朝着帐外,继续喊道:“来人,扶本将回帐休憩!” 两名守在帐外的董卓亲卫进来,搀扶着董卓就走! 高诚没有接话,只是心中发了句牢骚。 待到董卓离去,望向天使,言道:“天使~可有要事?若是无事,本将军中尚有军务处理……” “镇西将军,陛下待将军不薄!” 宦官冷着眼,与高诚对目相视,继续说道:“将军威望隆重,那董卓不过区区一郡守,将军居其人下,岂心甘否?” “咱家来前,陛下有言,若将军有意,陛下可拜将军为大将军,总揽天下兵马,授冠军侯!” 高诚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天使,端起酒樽,抬到口边,却又顿了下来。 “冠军侯?” 高诚轻笑,摇了下头,言道:“冠军侯啊,真是动人心。可诚,无功不受禄。诚与陛下有约,定西域之时,便是拜冠军侯之日。诚不敢忘,他日,取下西域,自会寻陛下求得冠军侯之位!” 宦官皱了下眉,言道:“将军,高府之事,非是陛下本意。实乃大将军何进与袁氏勾连,尤其是那袁术,擅自动兵。陛下知晓此事后,也是伤感不已。” “说这些做甚,诚之所以起兵,为的便是清君侧,扶天子。国事与家事,本将军分的清!” “将军恩怨分明,在下佩服。不过,将军可莫要忘了霍光、伊尹之流的下场!” “哼!笑话!” 高诚留下一句,起身离去。 霍光?伊尹? 这大汉,不需要权臣了,需要的是王莽! 董卓与高诚的相继离开,使得整个大帐内,只余下天使一人,但其却丝毫不慌不忙,依旧静静等待着。 …… 董卓帐内,李儒正在与董卓叙说方才高诚及天使的谈话。 “文忧,高子明当真能信否?这小子的脾性,某是当真看不明白!” 董卓忧心忡忡的问向李儒。 李儒点了下头,严肃说道:“数年前,高诚名不扬声不显,直到黄巾之乱时,一鸣惊人,属实非常人。不过,忠与逆,高诚哪个都不沾!” “此言何解?” “高子明,可用不可信,枭雄之志!” “枭雄之志?” 董卓疑惑的低语一声,这对于高诚的评价可不低啊。起码,自己帐下,还没有人得到李儒的好评。便是徐荣,都没搭上边。 李儒叹了口气,言道:“主公,高诚不可能收至麾下。甚至,一旦吾军势弱,此人必然会吞并吾等!” 董卓一惊,抬首看向李儒,言道:“不若,找一时机,除之?” “现在不着急,关东士族已经蓄势待发。高诚与吾等两家,必须合力。不然,面对庞大的关东士族,吾等无一丝抵抗之力!” “主公且安心,只要吾等实力比高诚强,他就不敢妄动!” 李儒说完,董卓也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董卓也有些担心。徐荣可是说过,若言及战事,自己未必就挡得住高诚。徐荣不行,那其余人,就更加白搭了。 “报!” “启禀主公,斥候来报,有近千兵马自洛阳,护送车架而出。” 士卒的突然来报,让李儒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围城之际,突围的必然是重要人物,不然天子刘宏可不会让近千兵士护送! 只是,会是谁呢? “去向可打探清楚没?” “回主公,一路径直向北,一路拐向东北,吾军斥候正在跟随,想必很快就会传回消息!” “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董卓虎目怒张,有些生气。 何苗这厮,居然不作任何阻拦! 李儒似乎知道董卓心中所想,当即言道:“主公,何苗不能杀!” “这是为何?” “吾等尚需何苗,来扛起朝堂大局!” “罢了罢了,汝文忧所言,某是听不明白。诸事,就交由文忧了,事了与某言及一声即可!” “诺!” 而在高诚帐内,也是一番主从相论。 “主公,您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嘉甚是不明!” 郭嘉自从经历了洛阳之变后,就变得相对寡言,酒却是越喝越多。 “奉孝,可否给本将留点,一坛美酒,汝独享乎?” 高诚看着干倒倒不出来的酒坛,不由有些无奈,与郭嘉开了句玩笑。 郭嘉一愣,微张口齿,半天没说出话来。或是尴尬,最终硬生生憋出一句:“不会,就这一坛?” “嘁,有也不给汝了。奉孝,听某一句劝,酒色伤神形,金丹坏五脏啊!” “诺诺,嘉已知晓!” 高诚看了眼郭嘉的表情,摇了摇,叹气说道:“诚之大业,尚需奉孝鼎力助之,汝还需多多注意身体啊!” “大业?”听见高诚言谈大业二字,郭嘉立马来了精神,急吼吼问道:“主公,到底有何谋划,言与嘉闻之!” 第274章 大业 “奉孝以为当前局势如何?” 郭嘉略作思考,言道:“当今天下,已成必乱之局。主公与董公,把持朝廷,大义虽在,然各地郡守、国相必然不为从之。” “况且,关东士族,以袁家为首,正蓄势待发,与吾等大战一场。不论成败,得利者,皆非吾等。” “奉孝没有言明之意啊!” 高诚笑着看向郭嘉,郭嘉也是好一阵尴尬,才继续说道:“与关东士族的这一战,嘉委实没有信心!” “为何?” 高诚神色不变,依旧追问。 “主公,士族的力量,想必嘉已不用多说。而吾等,占据洛阳,有八塞之险,可亦是四战之地。初经战乱,根本无力自司隶抽调壮勇,能战者,唯主公与董卓区区七万之兵。” “关东士族一旦发力,必是数十万大军来犯。其中甲胄俱齐,粮草成山,吾等胜算不大!” 高诚点了点头,认同郭嘉的看法。历史上的董卓,迁都长安,不就是因为耗不下去了嘛。 现在的司隶,与历史上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其次,就算是司隶完好无缺,依旧耗不过拥有大半中原、河北之富、江淮之盛的关东士族。 “奉孝,谋从未打算过与关东士族死磕!董仲颖,一人足以!” “不可!” 郭嘉一惊,急忙说道:“主公,如今吾等与董卓乃是唇亡齿寒之际。一旦董卓灭亡,仅凭吾等,更无力对抗关东士族啊!” 高诚摆了下手,说道:“奉孝,关东士族并非铁板一块,袁家比吾等想的更好,袁氏二子,会为咱们瓦解关东士族的!” “主公的意思是……?” “袁氏二子,一欲并河北,二欲吞江淮、江左,汝以为那些与袁氏关系不密切的人,会坐视二子成事?” “这天下,有心争鼎者,何其多也!” 联盟,必然会瓦解。 就好比现在,自己与董卓的联盟,又何尝不是在一步步走向分裂? 这是不可逆转的! 进入洛阳之际,便是两家分道扬镳之时。唯一能够保证的,因为关东士族的压力,还不会干起仗来! “明白了,主公的意思,是想要董卓占据洛阳,承担关东士族的主要压力。而吾等退居长安,镇守函谷,坐视关东大战?” 高诚点下头,言道:“董卓应该不会有问题,关东士族若是来犯,必然是一走河内,与吾等先前一样,进兵孟津。其次,便是虎牢关,其下方是鲁阳一线。” “关东士族兵多将广,分兵而进。董卓再不济,仗着麾下雄兵,足以支撑良久。等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其便会渡河回河东。而那时,洛阳,也就成了世家分裂的转折!” “若是依照主公所言,确实如此。当然,最关键的是天子!主公,可曾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高诚诧异的看了一眼郭嘉,问道:“奉孝有信心控制住天子刘宏?” 郭嘉嘴一撇,干笑一声,想了想,只好言道:“那算了,当今天子~” “刘宏,唉~这位天子,某可没信心压制住。挟天子以令诸侯?指不定哪天就被皇室给翻了呢,那可是全盘皆崩!” 高诚对于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一丁点的想法,老曹的亲身经历,可是真切的证明了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 估摸着要是没有天子这吗事,说不定曹老板就一统天下了呢! 当然,也有可能,在官渡被袁绍碾碎! 有好有坏! 只是自己不喜欢那种老巢总是闹腾的感觉! “那吾等占据凉州、关中,仅凭关中一地,可无法供养数万大军,还有近万骑兵啊。” 郭嘉担忧的说道,关中地区,尽管被西羌破坏的不算严重。可其本身出产就并不太多,远比不上河北、两淮。 关中垦植千年,地力正在一步步下降。现在虽然只是略显趋势,可在细心人眼中,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冀州,随着人口的巨幅增加,已经超过关中。若非西汉诸帝陵寝皆在,有着数不尽的富户支撑,关中根本算不上膏腴之地。 两淮及徐州,自武帝时期,便是支撑大汉连年征战的重要产粮区。 荆扬,现在上升的趋势,也是吓人。至于巴蜀这个天塞之国,其余地方根本比不起。 人口越多,成都平原就越繁华。如同荆襄、扬州一般,这三处地方,因为人口的原因,还没有达到它们的鼎盛时期。 “关中的情况某也了解,但吾等根基在此,择取他地,更加难以行事。不过,关中占据地势,居高临下,日后不论东出京畿,还是南下巴蜀,都是上上之选。” 高诚明白郭嘉的意思,他有些担心前期。毕竟,自己可是立敌不少。西有韩遂,东有关东士族,北边还有个汉人的宿敌鲜卑。 三面临敌,需要的兵力不少,可偏偏粮食的产粮又未必能供应上。 不过,这些都是前期,只要好好休养生息,关中还是大有可为。 “关中地势,确有独到之处,日后更利于发展。不过,吾等看来需要早日除掉韩遂这个后腹之患了!” “不错,等到洛阳这边事情完毕,本将亲自面会马腾。拿下长安后,主力兵马都调到冀城,全面绞杀韩遂。” “主公英明!” 经与高诚这一通言谈后,郭嘉心中也明了许多。 只要剿灭韩遂,未来无限可期! …… 三日后,天使行岀义军大营。 神色早已不复先前倨傲,更无天家威严。 回到洛阳,天使将此次入义军营寨的丁丁点点,尽数报于天子刘宏。 刘宏神色无变,结果,早已明于心中。 况且,自己不也早就做好了打算吗? 还有什么舍不得? “传令,洛阳全城兵马,尽数归营,无令不得异动。洛阳百姓,全部候于家中,待安定下来后,再言出行。” “三日后命大鸿胪袁隗,携百官出城,迎义军入城!” “陛下~不可啊!叛军一旦入城,吾大汉江山……”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 殿内一应服侍刘宏的宦官闻言,尽皆跪地哀求,泣声连连。 “唉,去!” 刘宏哀叹一声,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决心已下。 “陛下!” …… 第275章 入洛 宦官两度来回洛阳城与义军大营,经过这区区两日功夫,也敲定好了一切。 公元187年,2月。 立国四百年的大汉帝国,打开了都城城门。 帝国将军高诚、郡守董卓,联手帅师六万余人,进抵洛阳东门之外。 数万大军,披甲伫立,旌旗、戈矛,漫山遍野,连绵十余里。 城门大开,大鸿胪袁隗,率领着朝中百官,出城相迎。 三公九卿,仅此一位! 高诚没有在乎这些,只要洛阳开城,那就可以了。起码,不用经历大战,也能让董卓日后对抗关东联军底气更足一分。 董卓也未曾多想,自己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之事。这个古老的帝国,在这一刻,将被自己踩在脚下,肆意而为。 哈哈哈…… “镇西将军讨伐权臣何进,又诛十二常侍,当真国之义士啊!陛下特命隗,携百官出城相迎!” 袁隗换上笑脸,恭敬间又不失雅士风度,同时还给董卓上了一滴眼药。 高诚没有接话,袁隗的意图,不就是挑拨离间嘛。虽然自己和董卓形同心不同,但不至于让袁隗得利。 “盟主,洛阳城已开,吾等也是时候入城清君侧了!” 一句话,立马让董卓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袁家跟高子明可谓是生死大仇,毕竟灭高府上下,可正是袁氏嫡子袁术所为啊! 此外,朝堂,是该清一下了。不然,自己又如何控制! “子明之意,卓甚知之!” 言毕,董卓一马当先,鸟都不鸟袁隗,径直朝着城内而去。 其身边亲卫,也蜂拥相簇,护卫董卓安全。 高诚则是引领众亲卫,跟在董卓一行人身后,城外又抽调三千兵马,一同入城。 其余大军,则是继续驻扎城外,同事接管洛阳各处要地。 骠骑将军何苗,赶来的迟了一分,抵达城门时,高诚与董卓已经尽数入城。 不过,该瓜分权利了,何苗也不含糊,引领刚刚收敛的几名将校,直去宫门。 …… 沿途民居紧闭,坊市不开,高诚与董卓安全来到南宫宫城外。 宫门也已经打开,只有几名羽林郎,持戟立于两侧,维护着皇家最后的尊严。 料想之中的刺杀,并没有出现。 兵马入宫,可谓是犯了大忌,可在这一刻,也无人敢站出来。或者说,有些人更希望两人如此行事。 大量士兵随着高诚、董卓二人,涌入南宫,也顺势接管了整座南宫的防务。 让宫内宦官大松一口气的是,这些西凉蛮子,总算是还有点良心,没有擅自闯入北宫。 北宫,现在肯定不会去,还不是时候。 进入崇德殿…… 殿内三公九卿俱在,天子安坐龙榻,众人无不是凝望着进来的两人。 只是,看了眼殿门外拥挤在一起的精兵悍将,没有人开口斥责。 “臣,参见陛下!” 高诚与董卓二人,齐齐朝着上面端坐的刘宏行了一礼。 “二位爱卿不必多礼!” 刘宏摆了下手势,扭头看了眼沉寂的三公九卿,叹了口气。 “二位爱卿,倾举义兵,清朝奸贼,正吾明堂,实乃大功一件。朕,欲以拜河东郡守董卓为大将军,镇西将军高诚为骠骑将军,诸爱卿以为何如?”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 三公九卿如同提线木偶,竟无一人持反对意见。 刘宏有些恼火,这些世家重臣,还真是同气连枝。 “陛下,臣以为不妥!” 高诚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刘宏,继续言道:“陛下,骠骑将军何苗,亦举义也,功勋卓着,威望盛隆,焉能不赏,反而责之?” “臣以为,吾大汉眼下妖孽丛生,实乃三公九卿毫无作为,致使朝廷自上而下,无不是虚无度日,不劳军政,不体黎民,不恤天下。” “依臣之言,当重启丞相,以相国为榜,训诫百官。政出一令,而无推诿,行效之高,非三公之责可比!” “河东郡守董卓,义军盟主,威望名扬四海,武威文治皆上上之选。臣以为,非董公,而不可相国也!” 刘宏咬着切齿的看着高诚,这个曾经自己一手拉起来的重将。这一刻,当真是给大汉帝国,来了一记重拳! 丞相,相国。 这个行了二百余年,致使王莽得势,权倾朝野,改天换地的职务。 自光武中兴后,天下再无相国,延绵至今。 “诸卿以为如何?” 三公九卿,没人说话。 刘宏苦笑一声,这可真是一个踩踏皇权的最佳时机啊。 可笑,大汉四百年,深入人心,确偏偏未入世家之心。真不知道,天下大乱对尔等士族,有何利益? “朕,允了!” 刘宏摇下头,胸口有些沉闷,深呼吸了几下后,这才看向董卓及高诚二人。 “臣谢过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闻之!” “爱卿,尽可言来!” 董卓再度拱手一礼,言道:“陛下,骠骑将军何苗有大功,臣以为可为大将军!镇西将军高诚,屡屡为国建功,可为征西将军,西域长史,俱开府建衙,仪同三司!” “允!” “谢陛下!” …… “制诏,拜河东郡守董卓为丞相,录尚书事,开府建衙,爵升安邑侯。统领百官,施政发令!拜骠骑将军何苗为大将军,开府建衙,统筹天下兵事。拜镇西将军高诚为征西将军、西域长史,开府建衙,仪同三司,爵升冀侯!” 诏令一下,这场权利划分也就算是彻底完结了。 董卓、何苗二人,将整个朝廷的顶层权利瓜分一空。如今,大汉帝国大小军政之事,皆需二人过目,职权之重,恐怖如斯。 没两日功夫,董卓、何苗便开开心心的入住各自幕府,整顿洛阳防务部署。同时,开始安插亲信。 皇宫自不用多说,董卓比高诚看的还明白。自己手中最重要的筹码,就是军队、天子。 南宫已是尽在掌握,北宫还在慢慢来,毕竟皇室寝居之所,容易落下口实。 军队的话,董卓也是派了心腹大将牛辅,回到河东,招募壮勇。当然,京畿这边也没落下,与何苗共同征募,能搞到多少算是多少。 而高诚,则是利用这两日功夫,清理了一下高府,入驻其中。 这个曾经的家,曾经烧的乌黑的痕迹,甚至地上暗红的血迹…… 都随着高诚的回归,消失不见! 第276章 拜访周府 洛阳城内的局势,不需要高诚去操心。毕竟,当初已经约定好了,洛阳京畿一带归属董卓所有,自己冒然插手,只会让两方都不爽。 不过,高诚可不会闲下来,在这紧急局势之下,每一秒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城外大军休整了两三日,再加上一大批赏赐封下去,个个精气十足。 段煨调度着三军将士,正准备开拔函谷关,而后径直向西,杀奔长安。 高诚当然也要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小事,需要自己去处理。 带着郭嘉,来到高府对门的周府上。 高诚再一次见到周异,不过这回是亲自来道谢的! “此番高家遇难,多亏了周兄鼎力相助,不然诚怕是再难与吾妻儿相逢!” 高诚姿态放的很低,周家对高府众人的帮助,恩泽如天。 周异受下了这一礼,当初帮助高府众人逃脱,为的又何尝不是这一层关系。 “君侯不必如此,区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可惜,异能力有限,未曾救下清漪夫人及君侯爱女啊!” 高诚点了下头,只是说道:“唉,她们母女两人,天命如此!” “对了,周兄,诚此番前来送上谢礼之际,观兄之仆从,正收拾行装,这是为何?” 周异轻轻笑了一下,言道:“君侯不知,早在君侯入洛之际,异已经去职。如今,眼看京畿大战又起,总要顾忌一下周家上下啊!” “如此也好,大战,想来也不远了!”高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周兄是打算回庐江老家吗?” “正是!” “庐江属扬州,离荆北甚近,日后若是有需要相助之地,尽可去荆北寻蔡瑁。蔡德珪,品行俱佳,承受某之恩惠,骤时某在去书一封。” 周异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不可不可,异乃是回乡养老,君侯何须如此劳烦?” “汝南袁氏,欲吞江淮。陛下新命的扬州牧刘繇,连各郡都压不住,挡不住袁术。再者说了,有此一途,日后吾那侄子,寻个出路也方便许多!” 高诚说完,周异便不再拒绝。自己等的可不就是高诚这句话,瑜儿乃是周家小一辈最出色的孩子。 有了这个晋身之资,凭借瑜儿的能力,一定能将周家带的更远。 “那异多谢君侯了!” 到了这里,周异也是给高诚行了一礼。 高诚受下这一礼,笑着搭起周异的臂膀,言道:“周兄,稍后诚亦要出城,赶往长安了。来,吾等畅饮一樽,待他日再见之时,不醉不归!” “好,好!望君侯此行西去,武运昌隆!” …… 高诚与周异相谈,郭嘉则是寻到了周瑜,两个年岁相差四岁的人,对坐畅饮,一人抚琴,一人作赋,好不痛快。 一曲终了~ 周瑜抬起摁在琴弦上的双手,端起酒樽,微微呡了一口,看向意犹未尽的郭嘉言道:“奉孝兄如此诗华才赋,当初缘何又取自瑜处?” “哈哈哈……”郭嘉大笑了一阵,冲着周瑜言道:“瑜弟不知也,这诗赋之才,不能治国,不能安民,嘉不欲为之!” “今日与瑜弟相别,自是要送君一赋!” “唉~可惜愚弟年幼,才华不精,唯善琴乐之道。待弟三年,勤学苦读,再寻兄处!” 周瑜站起身来,端着酒樽,迎向郭嘉。 郭嘉会心一笑,起身高举酒樽,言道:“望再聚之时,贤弟才华横溢,武略文治,诗华曲乐,皆为人上!” …… 离开周府,一个上午眼看着举快要过去了,高诚与郭嘉带着几名亲卫,迅速赶往西城门。 而此际,董卓正和李儒,并肩站在城门楼上,注视着城外渐渐远去的烟尘。 段煨率领着所有的西凉兵,开拔西去。洛阳城中,现在只有高诚等少数人,也即将离开洛阳。 “这个时候去长安,高子明当真要坐视吾等与关东士族大战?” 董卓盯着李儒,有些气火上头,先前可正是李儒跟自己说,高子明定会与己联手,共同对抗关东士族。 嘿嘿,可现在西凉兵这举动,与李儒所言大有不同啊! 李儒微闭着眼睛,轻哼一声,言道:“主公,难道您认为高子明会倾尽全力相助吾等?” “这,……”董卓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看着李儒,有些~ 迟疑了下,说道:“不会!” “这便是了,既然如此,主公缘何又对西凉兵西去,大怀不满?” 李儒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主公,与关东士族一战,高子明是否相助,不在吾,而在其!其若是知唇齿,必有助吾。便是其不助,主公还没信心对抗关东士族?” “说的简单,关东士族一旦举兵,那边是数十万之众,又尽皆听从袁家号令,咱们可就这几万人马啊!” 董卓心一急,迫不及待的继续说道:“洛阳京畿,八塞之险。可同样又是四战之地,吾等兵力不足,难以处处设防啊!” “为何要设防?” 李儒突如起来的一句疑问,让董卓瞬间冷静了下来! 为何要设防? 嗯? 这,文忧的意思是…… 董卓有些明白了李儒的心思,说到底,董卓再不济,那也是闻名天下的善战之辈。 一些阴谋诡计或许不是很拿手,可讲到战局形式,董卓也是一点即透。 “文忧,放弃洛阳,前功尽弃矣!” 董卓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的看向李儒。 李儒倒是毫不以为意,继续劝说董卓:“主公,吾等取司隶京畿,又得到了什么?相国之位?” “好,文忧就别嘲笑老夫啦,这相国,也就咱们自家人认。放到关东,又有何人在意?” “主公所言正是,那吾等得到的只剩下京畿地区的人口和财富了!”李儒也笑了一下,恭恭敬敬的向董卓行了个礼。 随后,又开口说:“人口、财富,是可以移动的!” 董卓眼前一亮,惊喜说道:“文忧是想将京畿的人口尽皆迁往河东,再掠夺财富,以为己用?” “正是,河东之地,虽然无险可守,但吾等可与王芬联合,以其为盾。而后将兵出京畿,四处劫掠,把战场就定在京畿地区!” “此外,在大行封赏,已解关东之盟,间其心,离其部,吾等胜算还是有个几分!” 到了这里,董卓心里已经再无芥蒂,只是大笑着称赞李儒的才智。 然而,却看不到李儒眼中透出的忧虑。 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第277章 望风而降 高诚与董卓也是见了一面,所谈之语毫无牵扯进兵一事。 这种事情说难听点就是卖盟友谋私利,不过天下争霸,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自己的利益。 深受后世影响的高诚,更是如此。忠义,在自己眼中,可以有,也可以随时没有。 利益至上! 别了董卓,高诚便再无心去考虑洛阳的局势了。日后,大战将起之际,自己还是会回到这里,那时,再言谈不迟。 函谷关年久失修,关城饱经战乱。如今虽然依旧雄伟屹立,可那关墙上的坑坑洼洼,无不标志着这座数百年来,天下第一雄关,是有多么落魄! 现在的函谷关,自然不是战国时期的那一座。那座千年的关城,早已被沧海桑田淹没。始皇帝时期,函谷关东移,以便扩大关中的土地资源以及战略纵深。 西凉兵还未赶到,调查司的人,就已经寻上了函谷关守关都尉。 整个函谷关内,仅有区区八百守军,还尽是老弱病残。长安的存在,让函谷关失去了最大的作用,已经处于即将废弃的地步。 守关都尉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心思,大将军何进都被砍了,自己一个小小的都尉还能翻天不成? 再者说了,天子都认可了董卓跟高诚举兵的正义性,自己抵抗的话,反倒是成了叛军! 当高诚率领剽悍的西凉兵,浩浩荡荡来到函谷关时,守关都尉配合调查司,已经彻底拿下关城,大开关门,迎雄师入关! 进驻函谷关后,关中就已经属于囊中之物了。 说起来,关中兵马多吗? 不多! 当年边章、李文候率领十万羌军杀入关中时,关中兵马的损失就不小。到后面丰镐决战之际,整个关中地区,所有的兵员全都调集到了长安。 大战一起,伤亡又岂会小到哪里去。 现如今,关中所拥有的军队,只有两万之数。最关键的是,这些还并非由马腾一人独有! 先前在宋斌的帮助下,马腾确实发展的非常迅速。长安周边几乎成了其一家独大,手握万余兵马。 可现在,没有背后的高诚,马腾的日子是愈加难过。以前那些世家大族,看着高诚的面子上,不跟你马腾争。 那么,如今征西将军,即将进抵长安,关中世家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也使得马腾的时间,不再充裕。 第五隽、士孙瑞、魏杰、杜楷、杨儒,五名关中世家子弟,领着属于他们的世家部曲,跟马腾分庭对抗。 更加麻烦的是,这五人所驻守的地方,是真的要了马腾的老命。 杨儒出自弘农杨氏,亦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弘农郡。第五隽、杜楷乃京兆人士,三人刚好把控了函谷关直抵长安城外的所有通道。 而士孙瑞、魏杰两个出身右扶风的人,又卡在长安西面的右扶风。 整个马腾势力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了长安周边地区,再难出去! 中平四年,三月中旬,高诚率领大军,安然通过崤函通道,抵达华阴。 这里便是崤函通道的西段末,过了华阴,也就过了华山,彻底进入长安富饶之地。 杨儒携领麾下兵马,已经投到了高诚的怀抱之中。 弘农杨氏,高诚很是看重! 当今天下,真要说起世家来,也就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颍川荀氏、曲阜孔氏这四家天下扬名。 曲阜杨氏不多说,现在儒家的影响力已经大大超过了黄老之学,孔子的老家自然也就随之而起。 颍川荀氏,真正说起来,还没有同郡的陈氏底蕴绵长。可委实挡不住荀淑这位名士牛掰啊,生平品行、才学,皆为上上之佳,人称神君。 这也就算了,生了八个儿子,个个都是闻名四海的名士。当然,这荀氏八龙,肯定是吃了老爹一部分底。但,确确实实将颍川荀氏的威望,给提了上去。 而其后,又会有王佐之才荀彧、吾之子房的荀攸。相比之下,颍川陈氏反倒是显得略差一筹。 汝南袁氏,更加不用多讲了。当今关东士族,几乎唯其首是瞻。 弘农杨氏,比起袁氏来,才是真正的四世三公之族。杨震、杨秉、杨赐,皆居太尉,尤其是杨赐,更是贵为帝师。 不过,杨赐早在两年前,便故去了。如今,杨氏当家做主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彪! 高诚很想将弘农杨氏收为己用,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弘农杨氏,自杨震起,便以忠君、清徳立家,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举。 也许,只有自己掌控天子,才能迫使杨氏相助。 杨儒? 只不过是杨氏旁支罢了,最多也就算是弘农杨氏在乱世中做的正常投资而已。 过了颍川,进入京兆尹,杜楷、第五隽很快来投。 这便是拿下洛阳最大的好处,威望猛然提升,便会带来这等望风来投的局面。 弘农杨氏拿不下来,但京兆杜氏,高诚绝不能放过。 杜氏,在司隶的威望一样不低。 第五隽,其人才能确实不差,不过身后的家族也丝毫不显名声。 不过,人才就要争取。 对待这三人,高诚可以说是将姿态放到了很低的地步,给足了三人颜面。 除了军权一事,还需另有商议外。 官爵,高诚一点都不心疼,给到三人满意! 如此一来,关中士族、豪强更是纷纷来投。即便是右扶风的魏杰、士孙瑞也领兵前来。 包括了扶风马氏! 没错,马腾纠缠了几个夜晚,最终还是没顶住这种压力。 征西将军,人刚出函谷关,弘农杨氏便给予了支持,整个弘农郡,望风而降。 人在弘农郡,京兆尹大大小小的士族、豪强,纷纷归顺。 如今,右扶风也表明的自己的态度,选择归顺朝廷新任命的征西将军,冀侯! 这种君威未至,千里而定的气势,委实太唬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弘农、右扶风、京兆尹九成九的人,已经归附高诚,自己便是想反抗,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归顺。说不定,君侯看在以前的份上,不至于将自己一口气打到最底层! 算了,保全家族为要! 马氏,已经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自己先前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就想着跟陛下走到黑了? 第278章 定关中 187年四月中旬。 高诚将马腾、第五隽、杨儒、魏杰、士孙瑞、杜楷等人的兵马,尽皆收编。 相同的,也给予了这些人及其背后家族不小的回报。 杨儒任弘农都尉,而杨氏一族即出一人,担任弘农郡守。 这些杨氏嫡系肯定看不上眼,毕竟杨彪可是有着父亲遗留下来的政治财产,其子杨修也是闻名京畿的才子。 但,这些交给旁支,来扩大杨氏的威望,杨彪自是乐意。 士孙瑞为右扶风郡守,魏杰为都尉,两家人心满意足。 以前就算是掌握再大的兵权,可得不到这种实质上的政治利益啊。天下很大,世家更多,郡守这等重要的位置,很难轮到这些中等世家子弟来充任。 马腾则是充任河西副都督,担当苏则的副手,日后高诚打算让二人去负责平定凉州。 而杜楷,高诚则是有些踌躇。 杜氏乃是京兆大族,一个长安令自是无法满足,可现在担当京兆尹的乃是名士樊陵。 樊陵这人政治问题很大,他跟十二常侍有着密切的牵连。可如今十二常侍已死,樊陵也是失去了政治上的靠山。 其次,这人的能力是真不俗,治理地方更是拿手。担任京兆尹这些年来,樊陵可谓是兢兢业业,善待百姓,察于安治。 战乱后的长安,能够在短短两年内,恢复八成元气,少不了这位京兆尹的功劳。 最关键的是泾河渠! 樊陵先前在阳陵一带,修剪了泾河渠,泽被数百里。长安的恢复,泾河渠亦是出了很大的力。而樊陵收到的人心,更是多不胜数,甚至有人称呼此渠为樊公渠。 这种情况下,要是把樊陵撸下来,失民心是必然的。可若想将其往上调,高诚又舍不得这么一位人才,跑到董卓帐下。 至于将军幕府,就更不可能了。人家好歹也是京兆尹,又岂会看得上自己这等幕僚之职。 想了想,高诚打算将杜楷放到左冯诩的位置。这个郡,比起京兆尹来说,自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也绝对比凉州强。 更何况凉州,几乎已经给凉州世家分完了,哪还有位置。 入主长安后,高诚便将幕府建于原城内的大将军府。 谈不上僭越,毕竟这府邸早就没了原本的样子,便是门扁都不知所踪。 宫城,除了未央宫修缮过外,其余尽皆未曾修复。 而修缮未央宫,也不过是将此宫作为长安行宫而已。整座长安城,除了未央宫,再无能够代表皇家的建筑物了。 建章宫、长乐宫,都毁于战火。想要修复的难度,根本不是常年征战的东汉能搞定的。况且,洛阳那边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忙活长安。 随便整顿一番,高诚就入住了这座豪华的府邸。 占地足有六万多平方米,两辈子了,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大的房子呢! “启禀君侯,杜楷将军已到!” 高诚顿下脑海中的臆想,看向外面,言道:“快快入内!” “诺!” 片刻之后,杜楷一身甲胄,进入这间宽阔的房间内。 “哈哈,仁表啊,本将这府邸还在修缮,让仁表见笑啦!” “君侯这是哪里话,君侯位尊身贵,尚且安坐。楷一小职,又岂会无立身之地?” 高诚点了下头,也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失。好,第一次住这么大房子,还不能让人激动一下! “仁表,这两日来,君荣他们几人皆已纷纷离去上任,想必汝也该着急了!来,看看!” 高诚开了句玩笑,同时拿起桌案上的帛布,递向杜楷。 杜楷上前,接过帛布一看,果然是任命书。 左冯诩? 这个…… 看到杜楷有些皱眉,高诚又说道:“樊令府为官清廉,善待百姓,深的人心。故而,本将欲使仁表,先任冯诩郡郡守,待过上两三年,自会另有提拔!”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楷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了。毕竟,刚刚投到君侯麾下,就因为官职一事,恶了君侯,那可就白费一番心思了。 “楷非是不自知之人,生平所学不过寥寥,怕是任不得郡守之职。若是君侯不弃,楷愿候于君侯之侧,牵马坠镫,或为一刀笔吏!” 最终,杜楷的回答,依旧不合高诚的心思。 高诚眉头皱起,有些不满的看着杜楷,一言不发。 杜楷自然是感受到了室内的沉寂,瞄了一眼高诚,见其脸色不畅,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说道:“回禀君侯,末将有一族弟,才学胜末将百倍。治政安民,更非末将所能及也。因此,末将希望君侯能够提拔一下!” “唔~”高诚轻唔一声,转头换上笑脸,冲着杜楷言道:“仁表缘何不早言之,有如此佳才,本将求之不得啊!” “多谢君侯,末将这族弟,名畿,字伯侯,乃是吾京兆杜家旁支。此时,正在府外恭候,听君侯传召!” “嗯?” 高诚愣了一下,带了过来? 那看来应该是有些真才实华了,不然如何面试? “既然如此,仁表方才,何不携令弟一同入内!” “来人,速速传杜畿入府一叙!” 高诚冲着外面呼了一声,立即有亲卫应诺而去。 随后,又看向杜楷,继续说道:“仁表不善治政,那不如便随本将之侧,助本将处理军务何如?” “末将求之不得,谢过君侯!” “哈哈哈,好!” 眼下,高诚已经明白了杜家的打算。杜家想的便是这京兆尹之位,若是得不到便转而求其次,跟在自己身边。 如此一来,时间久了,自是亲近之人,官爵已经不重要了。而同时,又有家族旁支子弟,外出充任郡守,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没一会,杜畿便在亲卫的引领下,来到高诚眼前。 杜畿稍整衣襟,作揖行礼,恭敬言道:“畿拜见征西将军!” 高诚抬目相望,也不禁感觉眼前一亮。 杜畿身材并不高大雄阔,但也是翩形身姿,俊朗非凡。一身袍衣,看起来有些宽大,可又显得那么适合。 一顶进贤冠,一身儒雅气,时而舒展,时而内敛。有礼有节,让人不由生出好感。 “杜伯侯,果真翩翩君子也!” “君侯谬赞了,畿无名之辈,些许才华,不足为道,难当君子之名!” 杜畿神色不便,拱手相敬,谦虚而言。 第279章 臆想 “君侯,末将还有些军务去处理,这便先行告退了!” 杜楷躬行一礼,趁着此际,找了个借口,打算退下。 高诚也正有此意,毕竟面试这个看起来岁数跟自己差不多的杜氏旁支子弟,杜楷在侧,也确实有些不方便。 “嗯,仁表尽管去忙,晚间切莫忘了来府一聚!” “诺,末将告退!” 杜楷应了一声,屈身后退,靠近杜畿时,又轻声言道:“伯侯,君侯仁善之人,尽管畅言!” 杜畿点了下头,心中的紧张也是稍去两分。 说不紧张是假的,自己以往可并未接触过太多人,更别说如高诚这般位列征西将军,封万户侯的天下名将了。 待到杜楷退去,高诚看了一眼杜畿,言道:“伯侯且先坐下,吾等细谈之!” “诺!多谢君侯!” 杜畿虽有紧张,可这一身秉气,丝毫不动,俨然一副严肃之状。 高诚轻轻笑了一下,莫名想起前世应聘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种严谨小心,生怕自己言行出错,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伯侯,对于当今局势,有何看法?” 这是一道很难的题,可能十个人就会有十种看法。当然,这也是最简单的题,只要猜中高诚的心思,自是不难。 而俗话说得好,人心难测! 杜畿皱紧眉头,呡了一口刚刚斟满的酒水,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之情,这才开口阔论! “回君侯,畿以为当今天下,已成东西之争,更似高祖与项羽分庭抗礼之势!” “噢?伯侯为何会认为如此?” 高诚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想法,有些不解。要知道哪怕是贾诩的来书,以及郭嘉的建议,都是以形成南北之争为主。 “回君侯,畿以为王芬之流,不足成势。其如今尽起冀州之兵,屯于黎阳,威胁虎牢。可大势已成,却又见势不攻。时至今日,虎牢尚在北军之手。” “而中原张举,聚敛兵马,不入司隶。一旦关东起兵,其必亡之。张举一亡,屯兵黎阳的王芬大军,只能退回冀州。甚至,有可能与关东士族同气连枝。” “最重要的是,并州丁原!” 说到丁原,杜畿顿了下来。 高诚疑惑问了一句:“丁原?先前奉陛下之命,欲调并州边军南下,支援洛阳。而今,数月已过,其居然连南匈奴都压不下去,可见一斑!” “君侯,是否小看了丁建阳?畿久居司隶,对于丁原传言所闻甚多。其能力并不俗,亦是熟读兵书,久经战阵之辈!” “哈哈哈~”高诚大笑了几声,言道:“伯侯太高看这丁原了,既是传言,焉能信之。本将南征北战数年,那丁建阳也只是在司隶打打蟊贼而已,萤火之光,何以争日月?” 听了高诚的话,杜畿不禁苦思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啊。自己所听闻的传言,怎么可能比得上君侯所见来的真实! “倒是畿孟浪了,多谢君侯指点!” 杜畿毫不作伪,恭恭敬敬的与高诚行了一礼。 高诚点了下头,很认可这种态度,对杜畿也有了更大的希冀。 “不过,君侯,畿以为丁原并非没有一争一力。其占据并州,居高临下,手握数万并州边军,精骑无数。一旦压下南匈奴,又能得匈奴精骑不下万数。” “最关键的是,君侯认为,陛下会就此认输吗?” 高诚眉头一紧,丁原还不会被自己放在眼里。董卓,一定会解决丁原的,不然他老家可就不保了。 主要是陛下啊! 杜畿所言不差,陛下,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伯侯以为,陛下有何良策?” “君侯,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天崩!” 杜畿言语一出,高诚身形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杜畿。 “当真?” “不只是陛下,关东士族想的,亦是如此!因为,只有天崩,君侯及董公的威望将一落千丈,甚至背上弑君的骂名!” “骤时,整个天下,都将与君侯为敌,君侯又如何应对!不过,君侯行了一招妙棋,远离洛阳,倒是能少受些波及!” 高诚咬了下嘴唇,仿佛自语说道:“不不,不对,不对!” “若是陛下天崩,还有二位皇子,董卓随时可以重新立君。再安抚民心,反污关东一手,便可解之!” “君侯,奈何关东之人无人信之!” 杜畿摇了下头,反向污蔑,想法是不错。可关东数十郡国,士族的影响力太大了。那些底层百姓,更愿意相信他们头顶上的天——士族! “其次,陛下若有安排,二位皇子,又怎会依旧身处险地?” 嘶~ 杜畿一句话,彻底惊住了高诚。 倒吸一口凉气后,高诚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匆忙朝着外面喊道:“速速传郭嘉,前来见某!” “诺!” 陛下啊,还真是好手段! 高诚冷静了一下,不禁感叹了一声。若是杜畿真的猜中了,那眼前的大好局势,倾刻皆崩! 刘宏一死,若是刘辩、刘协不在宫内,弑君的名头,董卓算是背定了。自己远离洛阳,倒是少受了波及,可日后也不好再协助董卓了啊! 此外,刘辩、刘协若非在宫内,必是被陛下着人送往他地。 丁原处! 肯定是了! 丁原手握并州边军,战力不俗,再有皇子大义在…… “嘉,见过君侯!” 郭嘉阔步入内,先是向高诚行了一礼,转头看向同在室内的一位年轻人。 “奉孝来啦!”高诚神气一提,又与郭嘉介绍杜畿:“奉孝,这位乃是京兆杜氏子弟,杜畿,字伯侯。” “伯侯,方才汝之见解,叙说于奉孝!” “诺,君侯!”杜畿不慌不忙,冲着高诚行了一礼,看向郭嘉。 郭嘉,郭奉孝! 传闻不少,更多的是此人流连章青楼、台之所。 当然,这种人肯定有才华,不然又岂会传遍整个京畿。 “畿,见过郭祭酒!” “嘉,见过伯侯兄!” 两人见礼过后,杜畿将方才所有测想,尽数言于郭嘉知晓。 听闻后,郭嘉眉头紧锁,思虑良久,却无破局之法。 先前调查司传回的消息,并无异样。而距离上一次传信,才不过区区三日,最新消息再快也还需要五六日,才能传到长安。 “君侯,如今只能以静制动。一旦局势有变,吾等必须保证关中不能乱!” 第280章 并州牧丁原 一些猜测,让高诚的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来。 没办法,高诚知道汉帝刘宏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这大汉江山,他会不择手段,来维持刘汉的统治。 北伐鲜卑大败,国力空虚,刘宏不惜卖官敛财,保证边军的战斗力,也使得大胜后的檀石槐不敢冒然大举南下。 为了对抗日渐崛起的世家豪强,刘宏扶持了十二常侍,又接连扶持董卓、自己,为的便是压制世家。 黄巾之乱,为了平定战乱,刘宏再开卖官,逼迫十二常侍交出常年所敛财富。或者说,十二常侍,本就是刘宏养的猪仔,以便不时之需。 而后对付西羌,便是国库早已耗空,刘宏依旧不遗余力,想尽办法,来解决军费问题。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皇室的威严,及统治力。 眼下,高诚真的担心刘宏破罐子破摔啊。自己现在可还没有做好准备,来迎接真正的天下大乱啊! 历史之上,刘宏死于189年,距离现在还有两年之久。按照自己的打算,两年,足够让关中彻底恢复战前经济水平。同时,自己还能训练更多的兵马。 怕就怕事与愿违啊! 大战一起,关中所以的资源都要向战争倾斜,休养生息已成奢望! 三日后,来自并州晋阳的调查司传回一道密书。 高诚接到密书,打开一观,便愣住了。 良久,这才传来一声轻叹:“唉,麻烦了!” “来人,去将郭祭酒,还有杜府君传来!” “诺!” 当郭嘉及杜畿来到府上时,一见高诚面色,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杜畿皱着眉头,有些踌躇,事情恐怕真的往自己的猜测发展了。 “奉孝、伯侯,且一观之!” 高诚将这封密书,递给郭嘉,而后便坐在凉亭间自饮。 郭嘉打开密书看了一眼,又传给杜畿。 杜畿看完后,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并州丁原,已经整备太原、西河、上郡、雁门四郡郡兵,且北面五原、朔方、云中、定襄四郡边军,总计兵马五万余人,齐聚晋阳。 这其中郡兵有三万余,多是步卒。而两万边军,尽是骑兵,还是大名鼎鼎的并州狼骑。 位于西河郡的南匈奴,也已经迫于丁原的压力,向使匈奴中郎将投降。 也就是说,加上使匈奴中郎将麾下两千精骑,及匈奴骑兵,丁原手中的骑兵数量超过三万之数。 最关键的是,密书中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有天使传诏,封丁原为并州牧,听候晋王刘协调派。 州牧啊! 这便是乱世的开始! 董卓肯定不会如此做,也就是说天使怕是早就到了晋阳,只待丁原全掌并州兵权。 而晋王…… 哈哈哈~ 陛下还真是好谋划啊! “主公,调查司并未亲眼见到协皇子,事情还……” “奉孝不必如此,诚几时胆怯过!纵是协皇子在晋阳,那也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高诚冷哼了一声,不就是打仗嘛,谁怕谁。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场面没见过! “主公英明!” 郭嘉原本想劝慰高诚一下,但此时见主公气势磅礴,威势凛凛之状,也不禁扬起笑容,恭维一声。 便是杜畿也露出笑颜,拱手言道:“主公所言不差,并州虽是兵强马壮,可吾等西凉铁骑也非是无名之辈。” “更兼主公世间名帅,麾下大将云集,又有董相国相助。丁原想成事,异想天开!” 这个时候就是给自己人打气的时候了,虽然厅内仅有三人,可态度必须统一。 “好,伯侯明日立即上任。到了左冯诩,军政事务,诚尽付于君!” “畿,必不负主公厚望!” 杜畿拱手,面色坚毅,应了下来。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当官,而且面临的考验,也非常巨大。 左冯诩临近并州上郡,丁原若攻己方,必取上郡一途,直逼长安。 “奉孝,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宣扬。想必,洛阳也很快就会传来讯息。这几日来,汝先做好说辞,他日本将聚帐时,便看汝了!” 高诚看着郭嘉,语气略显沉重。交给郭嘉的事情,比之其余任何事都重要。 危难之局,士气永远排在第一位。 “主公放心,嘉明白!” “好!” “对了,主公,调往凉州的兵马,是否~” 郭嘉突然问了一句,高诚沉着脸,略作思考,便说道:“计划不变!” “羌贼,乃吾等世仇,必须先灭之,安定凉州。如此,纵是时局再坏,吾等尚有容身之地!” “诺!” …… 三人浅谈一番后,就各自过去。这件事,丝毫没有传出去。 当天下午,高诚还满是诚意的携带者些许薄礼,来到京兆尹樊陵的府上。 樊陵年近七十,身体倒是颇有硬朗,亲自来到府门迎接高诚。 “樊令君?” 高诚见樊陵亲身出迎,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着,言道:“诚一小辈,怎当的令君相迎,真是羞煞诚矣。” 樊陵笑着摆了下手,回道:“君侯位贵权重,陵又岂敢仗岁而傲之。此番,君侯光临寒舍,陵心甚喜啊!” “君侯,请入内一叙!” “樊令君请!” 两人相携入府,直至书房。 “君侯的意思是,让老夫总理关中、凉州所有政务?” 樊陵疑惑的问了一句,又摇头说道:“唉,不可不可,老夫年岁已高,哪里忙的过来啊!” 高诚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樊令君不必忧扰,凉州政务有阎忠、贾诩、杨衡,政务不多。令君还是主抓关中政务,而后抽些闲暇,教导一下凉州方面政务!” 樊陵听了,心中有些异动。插手凉州政务,可是会得罪不少人。但君侯的这个教导一说,那意义就不同了。 教导? 凉州的情况自己根本不熟悉,可能还不如杨衡、阎忠处理的更妥当呢。 也就是,没什么好教导的,不过自己确实是位在杨衡之上了。 “老夫于长安施政十余年,经验也算丰富,凉州杨府君及阎长史,若是有不明之处,自可来书相询,何谈教导一语!” 樊陵话说完,高诚就开心了,此行来的目的达到了。 樊陵厉害吗? 不厉害,他的能力,顶多算是这个时代的二流顶尖。还比不上那些后进之辈,尤其是荀彧、顾雍、诸葛亮这等相才。 但樊陵也很厉害,理政长安长达十余年,这等丰富的经验,比起阎忠、杨衡刚出道的强的太多太多了。 有樊陵指点,高诚相信凉州的恢复会大幅度提升。 不过,这将军幕府闲置了数年之久的长史一职,高诚还是没交给樊陵。 心中最佳的人选,也应该可以归来了! 第281章 请才 颍川。 长社。 这座经历了长社大战的城池,已经恢复了些许繁华。 城内,人来人往,闹市喧嚣。 城外,良田漫野,庄园坐落。 钟府之中。 钟繇,正在凉亭之间,饮茶习字。 所习之字,正是当世大儒蔡邕字帖。 春意盎然,满园青色,雅士端居,习字品茶,兼得一番风味。 写完一副字,钟繇颇是得意的吹了下帛布上的墨汁,满是喜色。 而后微微闭目,闻着这其间墨味,回味无常。 就在此刻,一弦琴音初响,优雅渊长,延绵入耳…… 钟繇不禁细听琴曲,入神时亦会摇头附和,颇是享受。 曲罢。 钟繇咂了下嘴,似乎没有尽兴,朝着凉亭对面的一处阁台,高言:“昭姬琴技,当真已得蔡师真传矣。为兄不尝尽兴,何不再施玉指,奏琴音闻之草木?” “嘁,师兄言笑了,草木焉能听懂这琴瑟之音?” 一声翠丽妙音,隔空传来。 钟繇摇了下头,辩驳说道:“昭姬差矣,琴技高妙者,使人闻之如草木,使草木闻之如人灵,何言不懂之语?” “哼,钟元常糊弄小女子倒是非凡啊!” 一声老态龙钟,浑厚清亮之语,突然自钟繇身后响起。 钟繇嘴角一苦,回头望去,果然正是蔡邕。 “繇,见过蔡师!” 钟繇躬身,以师礼相拜! 蔡邕一身雅装,颇是傲气的瞥了一眼钟繇,而后言道:“元常,且来将汝所摹字帖,与某一观!” “诺!繇之劣字,还请蔡师指教!” 说完,钟繇毕恭毕敬的将刚刚所描摹的字帖,交于蔡邕。 蔡邕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言道:“还是差了点味道,不过以元常之才,也仅至此了。” “啊!” 钟繇猛地一惊,急忙问道:“蔡师,繇自知才华不足,还请蔡师不吝赐教!” “哈哈哈~” 蔡邕突然笑了,而后说道:“元常,邕自幼学文习字,独成一体,汝便是再尽力,又焉过越邕乎?” “切记,汝需要走自己的路,写自己的字,悟自己的神!” 钟繇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躬身言道:“元常,谢蔡师教诲!” “儿见过阿翁!” 这时,蔡琰身着淡红粉妆,抱着怀中雅琴,怯步来到亭间。 “琰,见过师兄!” “唔,琰儿来啦!”蔡邕看见女儿,很是欣喜,根本不等钟繇见礼,就继续说道:“元常非为父弟子,琰儿莫要呼其为师兄!” 说完,蔡邕满是高傲的看向钟繇。 钟繇苦笑连连,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真的是自己才华资质,不抵蔡师目光所及。 “阿翁,儿且先告退!” “嗯,琰儿先回去,为父与元常有些事商谈!” “诺!” 蔡琰屈身行礼,应声而退,如仙女渐远。 “听闻蔡师在吴会之地,收了一弟子?” 钟繇想起之前听闻,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蔡邕顿时满面春光,笑容根本压抑不住,直言说道:“元常不用羡慕,汝比之元叹,差远矣!哈哈哈~” 钟繇嘴角一抽,这蔡师就是在一直贬低自己! “繇才能自是不足,可亦是闻名乡里,缘何从未闻元叹之名?” 钟繇还是不服! 蔡邕摇了下头,言道:“元常,汝久居颍川,远近闻名。然当年为官一时,无所作为。后又为今征西将军幕僚,却半途而蹙,自此闲于田园,只顾书法字体,全无他物,心中可有所感?” “这~当年,并非繇……” “元常,汝可知顾元叹否?元叹自幼,便拜某为师,从未宣扬。其出自吴会四族顾氏,又是某之弟子。然出任之际,仅为一小吏,而后步步稳重前行,听闻最近其已经将任一县之长!” “县长之职,确实不值一提,但是元常自问,可有元叹这份孰重?更遑论,元叹才华,吴会之地,无人能望其项背!” “这……” 钟繇被蔡邕一通话,说的满面通红,羞愧不已。 是啊,一怀往日,尽是碌碌无为。自以才华满腹,却无寸土之功。 “唉~多谢蔡师教诲!” “元常,汝若心明,放下牵挂,脚踏实步,日后所为,必有大成。毕竟,汝确实才华非凡,只望汝日后能时刻谨记老夫这番话!” 蔡邕看着钟繇,郑重说道。 钟繇点了下头,再度躬身行礼,言道:“多谢蔡师,繇不敢忘!” “好!”蔡邕也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元常,再有几日,某便要归故土了。这一晃十年之久,沧海桑田啊!” “繇亦是要恭贺蔡师了!” 说起蔡邕,就不得不提董卓。 董卓入主洛阳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蔡邕这位当世大儒。 自从流放并州,又避祸吴会,一隔十余年,蔡邕的声望却随着漫长的脚步,而真正实现闻名海内。 董卓自是与蔡邕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董卓随张奂击南匈奴之际。 如今,也正是董卓传蔡邕入洛。 蔡邕自吴会而归,沿途经过颍川,也是想起来钟繇这位一直想跟自己学习书法的才子。 这才出现在钟家庄园内。 “启禀主家,府外有客求见!” 一名仆役,在钟繇与蔡邕交谈之际,跑了过来。 钟繇皱着眉愣了一下,言道:“没看见某正招待蔡师吗?不见!” “诺!” “唉,元常莫要如此,还是去见一下。” “这~不妥,蔡师不日归乡,再相见时,已不知何时,繇甚是相惜啊!” “哈哈哈,他日元常入洛为官,吾二人还不是日日畅饮哉!” 蔡邕如此说,钟繇也只好一改先前决定,冲着仆役说道:“去,请贵客至此一叙!” “诺!” 待到仆役离去,蔡邕皱了下眉,不禁说道:“老夫在此,有些不妥当啊!” “蔡师这是哪里话,蔡师天下大儒,闻名海内,旁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唔,元常所言倒是!哈哈~” …… 没一会,贵客便至。 “元常兄,许久不见,燮甚是想念啊!” 刚转过一个假山,一声豪爽高声,直入钟繇之耳。 钟繇有些熟悉,回头一观,顿时就愣住了! 傅燮? 傅南容? 征西将军? 这…… 第282章 大丈夫当如是 怎么会是他? 钟繇盯着走过来的傅燮,愣住了神,满是不敢置信。 反观傅燮,快步赶至二人身前,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蔡邕,却没放在心上。 注视着钟繇,傅燮嘴角一扬,言道:“元常兄,吾等随君侯南北征战,汝倒好,躲在这田野之间,好不快活啊!” 钟繇嘴角一苦,只是憋出一句:“繇,愧对君侯也!” 想起当年那个夜晚,张安身死,君侯初次与袁氏结仇。自己心念家族,径直离去,丝毫不顾君侯及军中将领的感受。 这也是自己再未联系过君侯的原因,无颜面对啊! 可今日,傅燮居然亲自前来~ 唉~君侯,您可真是给繇出了个大难题啊! 方才蔡师言语间,希望自己随他前往洛阳,事于董卓,自己也算是颇有意向。 现在,要重新考虑了! 钟繇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蔡邕,正见其不为所动,自顾自饮。于是,向傅燮介绍道:“南容兄,这位乃是当时大儒蔡师!” “蔡师?” 傅燮一愣,没听过这个大儒啊! 嗯? 不对,蔡师?莫非是蔡邕? 想到这,傅燮惊讶的看向侧面安坐的这位老者,心中震撼。 “小子傅燮,傅南容,拜见蔡师!”傅燮匆忙行以师礼,拱手相敬,而后继续说道:“先前小子有眼无珠,竟未识得蔡师,还望蔡师勿怪!” 说起当代大儒,唯有蔡邕、郑玄二人,怕是才能当的起这称谓。别者,多是沽名钓誉之辈! 郑玄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时代混杂的经学着作,彻底统一。 比如易,在当世,大儒注释者不知凡几。而自郑玄后,仅有其注,畅行四海。 蔡邕,则是以字、藏书着称。其字称飞白体,后传于蔡琰、钟繇,使得大汉所用之字,从隶字进入楷字的时代。 “傅燮,傅南容!吾朝名将傅宽、傅介子之后,师从故太尉刘宽!” 蔡邕微笑着,道出傅燮的来历。 便是旁边的钟繇也没有想到,当年事高诚之际,本就时间不长,只知道傅燮是高诚的结义兄弟,还不知其竟是开国名将之后,更是师从太尉刘宽。 “不想蔡师竟如此通晓燮之履历!” 傅燮也没想到,知道自己全部的几乎只有君侯及义兄,还有自己的亲族,但都未曾与蔡邕有过交集啊! “吾与汝师,亦是相交,自是知晓!不过,汝师乃是刘氏宗亲,汝为其弟子,缘何助高子明这等乱臣贼子!” 蔡邕一改先前和蔼,突然严厉说道。 钟繇愣了一下,奇怪的看着蔡邕。要说乱臣贼子,董卓也得算上。您老人家都打算跟乱臣贼子混了,还好意思责问他人? 傅燮眉头紧了一下,转瞬间,又舒展开来,自信的朝着蔡邕说道:“自古以来,忠义、忠孝难相全。燮不忠不孝,愧对恩师!然,八拜之交,燮当全之!” “更遑论,君侯起兵,皆是朝廷、天子不义在先。吾等将士,追随君侯,于凉州浴血沙场。而陛下却于后诛君侯家室,杀吾弟妹、戮吾义侄。燮,不服也!” 说完,傅燮昂首挺胸,直视蔡邕。 蔡邕心情平静,径直而问:“汝如此相随,置北地傅氏于何地?有何颜归于家室,面见刘太尉家室?” “比之吾祖,提三尺剑,纵八千里,扫平天下,封侯拜相而归!” 傅燮意气风发,宏势冲天! “彩!” 旁边钟繇不禁喝彩,赞扬说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蔡邕也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这个年轻人,不禁感叹一声:“唉~汉室亡也!” “蔡师?” 察觉到蔡邕神情落寞,钟繇关怀的问了一句。 “无碍,邕有些累了。” 说完,蔡邕径直起身,正欲离去,又盯着钟繇,道出一句:“元常,莫要顾忌太多!” 钟繇点了下头,看向蔡邕的背影,恭敬一礼:“恭送蔡师!” 蔡邕一离开,整个凉亭,就剩下钟繇、傅燮二人。 “南容兄,此次亲身前来,所为……” 傅燮一摆手,打断了钟繇的话语,自腰间囊袋之中,取出一物,言道:“燮前来,意不言则明,元常兄可莫要装糊涂,且先看看此物,元常兄再作决断!” “嗯?” 钟繇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那更小的囊袋,探出手打开。只见,一枚印信,更安安静静的躺在其间。 “征西将军府长史印!” 傅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君侯还有一句话,要燮传于元常兄。” “何言?” “君,缘何一去处家务,而迟不归哉!诚盼元常,如久旱盼甘霖也!” 听完这句话,钟繇身形颤了一下。 “唉,繇,愧对君侯!当年危难之际,繇以家务为由,弃君侯而独善己身,委实无颜再见君侯也!” “元常兄,当年吾等势力薄弱,自是当不得袁氏大族。而今,大势终成,元常兄曾弃君侯,今日莫非还要二度而为?” “这~南容,繇并非此意!” “如此便好,也省的燮毁了元常兄这温柔乡,把汝绑到君侯面前了!” 钟繇一愣,兀然大笑:“哈哈哈,看来此番,繇是不去也得去喽!” “那是自然,燮可是君侯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元常兄是跑不掉了!哈哈哈……” 傅燮也是即兴开起了玩笑。 两人放怀欢笑一会后,钟繇将印信推回了傅燮身前,言道:“繇无寸功,焉能受此印信。此番随君侯,繇愿为一刀笔吏,为君侯鞍前马后!” “谁言元常兄无功了?” 傅燮突然说了一句,听得钟繇疑惑不已。 钟繇问道:“南容此言何意?” “蔡师啊!”傅燮点明,继续说道:“元常兄若是能将蔡师请至长安,君侯心必更喜!” “不可不可!” 钟繇当即摇头,言道:“蔡师乃是受董相国之遥,这才自吴会而归。其后尚需回以故土祭祀先辈,吾等焉能误他人此等大事!” “蔡师十余年未归故土,而君侯大势已成,只要击败关东士族,有的是时间容蔡师归乡。况且,元常此时已是效力君侯,似蔡师这般天下名士,元常忍心日后刀兵相见吗?” 钟繇迟疑了,不错。 眼下君侯与董卓虽是盟友,可争霸天下,又哪有盟友可言,日后少不得要动起刀兵,自己又如何能保证蔡师一文弱之人,安然存下! 战乱一起,那些大头兵们,可不认识什么大儒不大儒的啊! “还是不妥,不若先问下蔡师的意见?” 钟繇还是不愿行此等之事。 “没事,元常不是言道,蔡师要归故土嘛,吾等同行便是,只要改其途径,过了武关,蔡师亦无法也!” “可是……” “行了,行了,元常莫要多言。此事交由燮来办即可,庄外三百骁骑,还逮不住一老者吗!” 傅燮一言而决,钟繇只能苦笑。 真若是调动兵马,蔡师,怕是真跑不掉了啊! 第283章 绝食流 在长社呆了两日。 傅燮得到了许多情报,比如汝南袁氏嫡子袁术,已经在汝南郡治平舆,拉起了近五万兵马。 如今平舆,俨然成了一座大军营,人叫马嘶,日夜不停。这等情况,想不让斥候知道,都不可能。 最主要的是,这才仅仅是一部分。 袁氏还正在发动关系,联络兖豫青徐四州之地,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 尽是颍川郡这一带,就有数千士族私兵聚集。 得到的消息,傅燮尽数命人迅速传向关中。 而这一天,蔡邕要离去了。 傅燮与钟繇也收拾行装,准备一同离去。 三辆马车,四五十名骁骑护卫两侧,蔡邕没有任何怀疑的上了后面一辆车架。 先前钟繇已经说了,不舍得自己,非要随自己一同去往陈留圉县,拦都拦不住。 唉,真是一个重情之人啊,比之那傅南容不忠不孝之辈强太多了。 怀着归乡的喜悦心情,蔡邕在车架中饮起了小酒。 连旁边护卫车架的骑士,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发生了改变。 董卓为了蔡邕,当然是派出骑兵来护送了。只不过因为还掌控不了南面的局势,只能用小股骑兵,以免引人注目。 现在这些骑兵,都已经在钟家庄园里躺好了,捆的结结实实。 董卓的骑兵就是飞熊军,正儿八经的凉州大汉。可高诚麾下的骑兵,基本上也都是凉州汉子啊! 口音无变,蔡邕自然是没有在意到。不过,一直趴在窗口的蔡琰,注意到了。 “咦,怎从未见过汝?” 生性平静的蔡琰疑惑的朝着外面高大的骑士问道,有些不明所以。 “小的都是刚刚调过来的,一会还有二百弟兄,都是为了蔡公安全!” “奥,原来如此!” 蔡琰放下窗板,紧促着眉头,心中总感觉不对劲。这眼看都快要到洛阳了,为何又突然派来这么多骑兵? 虽然疑惑,但蔡琰还是放弃了思考这件事,一会问问阿翁就行了! 熟不知…… 钟繇见蔡邕开心,也是与其同架,与其共饮。 蔡邕这位大儒,已经被灌的晕乎乎的了! 出了长社境内,其余的二百余骑,迅速加入这支队伍。 而后,径直拐向西去,加速奔驰。 这一路,颠簸不断,让蔡琰可是受了不小的罪。 也幸好钟师兄善解人意,在这辆专门为蔡琰准备的车架里,放置了一张小木榻。 累了便躺在上面休息,倒也没那么辛苦! 当天傍晚进食之际,蔡琰自然是由人将食物送到车架里,也未曾出来。 而蔡邕依旧醉酒不醒…… 次日晌午,蔡邕这次幽幽转醒,望了眼窗外,也未曾在意,只是向旁边的骑士询问道:“壮士,如今到了何地了?” “嗯?” 骑兵行进中,疑惑的看了眼蔡邕,然后又摆头看了四周一眼,说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到哪了!” 蔡邕一时语呃,好,自己就不该问这些大头兵,一会还是询问下元常。 不过,这一日夜的功夫,想来也应该快到尉氏了。过了尉氏,百余里便是圉县了~ 行至傍晚,一行人稍作歇息,准备饭食。 蔡邕也自车架中出来,四处走了几步,缓解一下久坐的酸痛。 进食中,蔡邕问向钟繇。 钟繇顿了下,有些迟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倒是旁边的傅燮,咬下一口大肉,兑着酒水,咀嚼两下咽下后,大声嚷道:“蔡师,吾家君侯仰慕蔡师久矣,燮自作主张,请蔡师往长安一行。现在嘛,马上就到鲁阳了!” 鲁阳当然还没到,将近三百里呢,两日一夜的功夫,也就行进了二百里出头。 或许,今晚趁夜赶路,明日午时,便能到鲁阳。 “什么!” 蔡邕惊的一跃而起,抬头四望,可又不识得此间何地。 回身质问钟繇:“元常,邕自认待汝不薄,焉能如此坏吾事也!” 钟繇语塞,正欲张口作解,旁边的傅燮就插口说道:“嘿,嚷什么嚷,去长安还能委屈了蔡师不成?” “傅燮匹夫,当真有辱尔之家门也!” 蔡邕气急之下,破口朝着傅燮骂了一句。 “嗤!” 傅燮身边一名亲卫,瞬间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直指蔡邕。 “匹夫,粗鲁之辈,邕羞于与尔等同行!” 看着顶在胸前的剑尖,蔡邕咽了口口水,继续骂着。 傅燮有点烦了,冲着那亲卫吼道:“把剑收起来,谁让尔等拔剑的!如此慢怠蔡师,到时候君侯绕不得尔等!” “去,请蔡师回到车架,酒食送去。日后,无本将军令,不得岀车架!” “诺!” 亲卫应了一声,收起佩剑,转头向着蔡邕摆了下手势,言道:“蔡师,请!” “钟元常!” 蔡邕盯着钟繇,一声怒吼,钟繇不得已,只好扭身,不敢直视蔡邕。 见钟繇如此模样,蔡邕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一摆衣襟,扭身离去! 次日。 轮到傅燮头疼了! “还是不肯进食?” 傅燮瞪着眼睛,问向回来禀报的士兵。 士兵嘴角一苦,言道:“将军,卑职可是好话歹话全都说了,这老家伙就是不肯吃!” “啪!” 傅燮对着士兵的脑门上的头盔拍了一巴掌,说道:“什么老家伙,这可是当世大儒。君侯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蔡师!” “是是,蔡师。只是,这以后该怎么办啊?现在才到鲁阳,离散关还有数百里地呢,真的会饿死啊!” 一说到这个,傅燮也头大起来。 自己擅自将这老东西绑了出来,要是半路饿死了,那骂名肯定是君侯背。当然,自己也跑不掉。 唉~ “罢了罢了,尔等把吃食放到车架里就行了!老子还不信,饿得狠了,他还不吃!” “诺!” 又是一日功夫。 傅燮毫无神气的找到钟繇。 可钟繇去劝慰时,状况正是惨烈如斯。 一壶酒水,全都洒到了钟繇身上。吃食,也都被扔出了车外。 一名士兵将那些丝毫未动,沾上了不少尘土的吃食捡了起来,收入怀中。 这一幕,蔡邕注意到了,但火气上涌之际,哪有心思搭理这事。 至于钟繇,早就狼狈而逃了! 第284章 边军自述 当天夜间。 钟繇寻来了满是不开心的蔡琰,来帮忙劝解蔡邕。 对于钟繇、傅燮擅作主张,将自己父女二人带往长安,蔡琰也是心中很是不满。 自己已经数年没有回故土了,阿母和阿妹还在泰山。此次回去,阿翁定然会接回阿母、阿妹。 可眼下,圉县是回不去了,只能跟着钟繇等人,前往长安。战乱之际,滋生出了遍地的劫匪。先前有着董相国派来的兵马护卫,一路倒也安然无恙。 而自己与阿翁若是孤身回去,怕是躲不过那些劫匪。 也罢,或许还能亲眼见到那闻名天下的征西将军呢! 随后,蔡琰便趁着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来到了蔡邕的车架上。 彻夜长谈~ 次日一早,一行人吃朝食的时候,蔡邕终于啃动口吃饭了。 一双老目,在蔡琰楚楚可人的注视下,不甘心的留下两行浊泪。 而看到阿翁进食,蔡琰垂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饭饱之后,蔡邕冲着前面的钟繇大声吼道:“钟元常,给老夫拿酒来!” 钟繇没有任何迟疑,自傅燮那取来两囊酒后,慌忙跑了过来。 “蔡师~” “哼!” 蔡邕冷哼一声,压着火气说道:“钟元常,若非看在吾爱女的份上,老夫定要让汝等带去长安的唯有枯骨!” 钟繇心中苦意上涌,羞愧难当,躬身行礼言道:“蔡师,待到长安,繇定亲自上门谢罪!” “哼!” 蔡邕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拉下窗口的挡板。 没一会,蔡琰出来了。 “琰,见过师兄!” 蔡琰神色看起来也是很疲倦,两眼通红,显然也是痛苦过。 钟繇愧疚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昭姬,此次实乃繇之罪过,多谢昭姬了!” “师兄这是哪里话,阿翁不进食,琰身为儿女,又岂能不尽心尽力!” “唉~昭姬,汝先去休息一下,过几日就到武关了。” “琰,告退!” 蔡琰屈身行礼,独自朝着那辆属于自己的车架走去。 休息大约一个时辰后,车队再次开拔。 行进途间,蔡邕望着车外的景色,连连叹气不止。 旁边的骑士,一边嚼着昨日已经干枯难咽的肉食,一边盯着四周。 “蔡师,为何一直叹气,难道去长安不好吗?” 或许是听那叹气声听得烦了,也或许是这两日蔡邕搅的所有人心神不宁,让这位骑士说气话,也是充满了戾气。 蔡邕又叹一声,说着:“唉,十余年不能归乡,尔焉知某之心切!” “嘁,俺戍边十三年,追随君侯征战三年,十六年时间都没回过家呢!” 骑士鄙夷的嘲讽了蔡邕一句,而后突然神色落寞了下来,感慨说道:“何况,家早就没了!” 蔡邕闻言,心里不禁触动了一下,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俺是凉州汉阳人,住在陇县周边,跟君侯乃是同乡。不过,俺家从俺记事起,就很穷,天天连饭都吃不饱。” “俺八岁那年,就去给附近的大户放牛牧羊,管一顿饭。家里倒也能省下点吃食,养活俺阿弟、阿妹,倒也过活的还行。” “十三岁的时候,大户家就不要俺。因为吃的多,他们又找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俺没办法,就去当了兵,在北地郡,离家好远的!” 骑士或许是心意上涌,也或许是想好好讲这些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一张口毫不停息。 而蔡邕,也在静静的听着,这是大汉帝国最普通的黔首的经历。 “一开始,军队嫌俺小,不要。俺是哭着求着,这才当了一员辅兵。干了六年,赶上了北伐鲜卑这等大事。” “俺们这一部,也是死个七七八八。俺嘛,运气好,仗着劲大,弄死了两个鲜卑狗,跑回了咱大汉。” “之后,部曲要整顿,补充兵员,俺也终于当上正兵了。从那之后,每年、每月、每旬,都要跟鲜卑狗打。” “这一打就是七年!” 说到这,骑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就是西边的羌狗叛乱了。” “俺们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是夏育将军到安定、北地调兵,征募壮勇。那时候陇县已经被二十万羌狗围死了。” “俺们都没迟疑,北地大半的兵力全都南下,因为俺们很多人的家小都在凉州。但,太快了,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啥,羌狗就杀到陇县。” “羌狗和鲜卑狗这些胡人都是一个样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安定,跟着夏育将军,一战灭了东羌,那真是杀的叫一个爽啊!” “可等我们到了陇县的时候,陇县内城也已经被攻破了。城外光羌狗的骑兵就有好几万,步兵更是多不胜数。” “跟其余几部汇合后,俺们也就才四五万人,一大半都是壮勇,善战者不过区区万人,根本无力去救援陇县。” 听到这,蔡邕不禁问了一句:“那陇县,后来怎么样了?” 陇县之战,乃是高诚真正扬名之际,以万人之兵,力抗二十万羌贼数月之久。 “陇县?听说俺们到的时候,陇县早就断粮了,甚至俺们这些救援的部队都时不时吃不上饭。陇县的守军,俺不知道有多少,有人说一万,也有人说两万。” “等羌狗放弃陇县,杀入关中后,俺们进城了!俺阿妹还活着,她知道俺在北地边军,自己一个人找到军营的。俺见到她的时候,都不知道说啥。” “之后,俺妹就给俺说了陇县之战发生的事。外城破了,守军兵力不足。君侯就下令,将全城所有十二岁以上男子,二十岁以上女子,尽皆编入守城军。” “俺阿翁、阿母、阿弟,都在里面,听说他们就躲在坊间,伺机去杀那些羌狗。阿妹那年才十五岁,他们这些年轻的女孩,都被君侯给藏在地窖里,直到俺们入城,她们才出来。” “陇县惨的很,城外羌狗的尸体从地上,一直堆到城头,尔这等天下大儒肯定没见过那场面。俺戍边十三年,自认为也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锐士。可看到那城外堆积尸体,俺自己都后怕!” “城外还好,都是羌狗的,城内,咱汉人的更多。多到俺们仅是清理一条街道,就收敛足足一两千具尸体。其中,羌狗不到二百,其余的都是百姓!” “之后,很多袍泽都找不到他们的亲人,几乎都被羌狗杀光了。那时候,军中全是悲伤凄凉,所有人都想杀羌狗报仇!” “再后面,军中传出了一些谣言。说是那些贪官们把羌狗逼反了,郡兵跟羌狗打没打过,这才让羌狗一口气打到陇县。幸亏君侯带着一万兵马,及时赶到,在陇县拦住了羌狗。” “还有就是,北军死活不南下西进。那年十一月的时候,北军就平定了黄巾之乱,而直到到俺们来到长安,他们北军才到没多久,还一来就吃了败仗。” “俺们跟北军打了很多架,要不是君侯管的严,俺们是真想杀了北军那帮孙子!要不是他们拖延不进,陇县岂能被迫,十万军民又怎么可能尽皆殉城。” “即便是君侯,那也是拼到了最后一刻。华雄将军、君侯、阎行统领,都是孤身而出,身边连个一伍之卒都没有。傅燮将军,更是在俺们进城后,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之后丰镐大捷,那一战,打的很累,杀的也很累。三四十万的羌狗还有黄巾贼,愣是被俺们不到十万人,杀了个精光,哈哈哈!” “而后,君侯又带着俺们回到凉州,继续跟羌狗打仗。当时,朝廷连一分钱一丁点赏赐都没给。北军那帮打不胜仗的孙子,倒是得了不少赏赐。” “可君侯还是要带着俺们打,不为别的,就图杀光羌狗,给父老乡亲们报仇。汝说,俺们有错吗?没有赏赐,君侯用仇恨提士气。没有抚恤,君侯逼着那些世家掏钱。俺们不还是为了他老刘家拼死拼活!” “结果倒好,天子小儿竟然在大战之际,杀了君侯一家。若非如此,当时俺们就把韩遂给杀了!” “俺们谁不知道大兵进洛阳犯忌,可俺们不服!君侯待俺们这些当兵的,没的说!俺们也不能不给君侯报仇雪恨!” “尔等这些不问世事的读书人,道理一说一大堆。有人说君侯生性残暴,杀人盈野,俺们说不过你们。可论杀羌狗,你们算个屁!君侯带着俺们,便是杀再多人,俺们也乐意!” 说完,骑士昂着头,看向蔡邕的目光,嘲讽似乎更多了。 蔡邕也不反驳,他说的没错! 他们这些读书人,讲道理没几个人能讲过他们,但轮到上阵杀贼,怕是连个匹夫都不如! 从这一番话中,蔡邕受益匪浅,也看清了许多。 自己是真没想到,傅燮,竟然也有如此傲人的经历。 陇县城破,被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哈哈哈~怪不得啊,怪不得这家伙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点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在那种城破之际,苦盼的援军迟迟不到。也许,那一刻傅燮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只想多杀一两羌贼。 可却又侥幸存活,又怎会对朝廷生起好感? 还有高诚,他是世之名将,但他终究不是神。为了守城,为了保存更多的人活下来。他不惜将全城的人都武装起来,他也不惜身陷死地。 但他活了下来,更加的意气风发,丰镐一战,力破数十万贼兵,威凌天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朝廷的背叛! 还有眼前这位壮士,戍边十三年,征战三年,十六年来,历经大小战事无数。 战功不知道,但蔡邕肯定知道,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死亡边缘! 无疑,他运气很好,更多如同他这般默默无闻的人,倒在沙场之上,连马革裹尸都没有! 还有那陇县百姓,十万军民齐赴死,无人以怨!他们只想活下去,只想撑到援军到来,活下去~ 第285章 过武关 这一夜,是蔡邕这十年来,最难忘的一夜! 他自己从未想过这些底层百姓的困苦,因为也想不到。 自小接触的人便是非富即贵,官宦子弟。即便是家中的那些仆役,他们在蔡府的照顾下,也是生活的很好。 然而,这西北之地的百姓,蔡邕从来不知道,也从未去过凉州。 那种不当兵没有出路的思想,根深蒂固! 西北边鄙之地,文学根本不存在底层贫苦百姓的脑海中。 况且,中原腹地的寒门子弟都已经如此凄惨了,更遑论西北这地方的寒门子弟? 而当兵打仗,拿的是命换来的钱财。每一次战斗,都伴随着无数人的死去。 边地无宁日! 这是自大汉朝建立以来,直至今日,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打跑了匈奴,来了鲜卑,来了西羌、乌恒,北方边地到处都是胡虏。 即便是和平时期,没有大战爆发。但在那漫无边际的边境线上,汉军戍卒依旧再与胡虏交锋,只不过不为人知罢了。 他们所为的只是那莫须有的建功立业,封侯拜爵罢了! 汉承秦制,独独没有继承秦朝的耕战军爵制度! 毕竟秦朝还有着武安君这种自底层士卒,一步步走上巅峰的人物。而大汉,除去开国将领来,没有一人! 他们最多也只能到达军候一职,再往上的司马、校尉,都被世家子弟、官宦子弟占据。 因为这些人都读过书,识得字! 大汉帝国时值今日,并非一蹴而就,早已病入膏肓啊! 神仙难救! 独自躲在车厢中,蔡邕思考了足足一个夜晚。 也明白了与自己同为当世大儒的郑玄,到底是何想法! 圣人曾言,有教无类! 自己先前一度言及钟元常眼高手低,可现在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非英智之才,自己都看不上眼,哈哈哈~ 可笑啊! 随后几日,蔡邕再无怨言,每日除去吃喝,其余时间都躲在车厢中,翻看着随身携带的书札。 自己藏书万余,只可惜尽在陈留圉县老家存放。毕竟远行千里,携带委实不便。 希望,日后能够有机会取回这些藏! 这一行,便是六日功夫,抵达武关! 武关,作为关中的南大门,高诚自然不会轻视。足足三千精锐士卒,驻扎在此,拱卫武关关城。 出了武关道,蔡邕便见到了这座不下于虎牢关的南北要塞! 武关关城经过几个月时间的加固,最高处足有十五米之高,俨然已经超过洛阳城部分城头。 更兼关墙依山而建,左右悬崖峭壁耸立,旌旗摇摆。 关城城门打开,一名校尉打扮的汉子带兵上前。傅燮、钟繇二人,也已是出了车架,领着几名亲卫靠近。 “武关都尉韩五拜见将军!” “韩都尉不必多礼,本将奉命出行而归,都尉还需速速开关!” 傅燮点了下头,冲着韩五说道。 韩五应诺一声,然后说道:“将军,礼不可废,还请将军出示印信、关防文书!” 傅燮嘴角一抽,冲着身边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当即策马而回,至车架旁取出关防文书。 随后,傅燮解下腰间随身佩戴的印信,连及文书一同交给韩五。 韩五只是略作检查,便还给了傅燮,口中还带着歉意说道:“傅将军,职下也是无法。君侯组建了宪兵,督察军纪军法,还望将军海涵!” “宪兵?” 傅燮疑惑的嘟囔了一声,接过印信,也不再管这件事。 毕竟,自己早已经不再担任中护军了,军法军纪轮不到自己插手。 通过武关,其后便是坦途大道,要不了日功夫,就能抵达长安城了。 此时,长安城中,高诚也在观阅宪兵的成效。 跟后世宪兵一样,为的就是督检军法军纪,属中护军统辖。 现在的中护军由凉州庞氏子弟庞恭,这人标准的西北汉子,外貌雄壮而又不失英气。 可以说高诚自个都有点羡慕这家伙,谁让自己身型略显消瘦呢! 毕竟,每个男人,都想要拥有八块腹肌啊! 话虽如此,可庞恭能够坐上中护军这等重要的位置,并非仰仗着高诚的看好。其自身亦是熟读兵书,在军中这一年多来,也学到不少。 比起一同进入将军幕府的尹奉、李敬、梁宽、赵衢四人,显得更加出色。 冀城本七大世家,可姜家早已毁于战火,只余下孤儿寡母两人。姜家旁支又分散开来,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人物。 姜叙今年才不过十四岁,等到明年高诚就打算把这位妻弟带在身边,好好培养一下。 杨家嫡子杨阜,年岁比姜叙还要小一岁,根本上不得战场。 其余的便是赵衢、庞恭等五家嫡系子弟了。 李敬粗犷有力,只是不好习字读书,最多一陷阵之将而已。赵衢、庞恭、梁宽三人倒是文武全才,可惜赵衢、梁宽二人比之庞恭还是差了一筹。 尹奉的话,貌似更加喜欢处理政务。军中闲杂事务,现在几乎都交给了李肃、尹奉二人。 凉州这一代小辈里,出色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偏偏关中又刚刚平定,关东蓄势待发,眼看大战将起。不知胜负的情况下,关中士族也不敢冒然将子弟送至征西将军幕府。 唉~人才不足! 这便是高诚眼下最大的困境。 没有足够多的人才,就无法调换辖区内的官员。事到如今,各州郡之内,使用的依旧都是以前朝廷任命的官吏。 而仅仅更换郡守,用处并不明显,牵制太多了。 只有打赢这场关东与关西的战争,自己势力才会得到更好的发展。 宪兵,就是高诚祭出的法宝。 军纪永远都是提升军队战斗力最显然的法子,只要军纪足够好,哪怕是一群老百姓,也可堪一战。 自古以来,军纪败坏的部队,从来没有什么好结果。 眼前,这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竹简,便是一月内宪兵的成果。 有聚众斗殴,有欺凌百姓,有奸女,有肆意杀人,甚至有杀良冒功之辈! 这还都只是严重的,轻微事件更是多不胜数。 杀是肯定不能杀! 眼下军队刚刚经历洛阳之战,士气还保持在昂扬状态。大战来临,自己可不能自毁军心。 不过,赏罚分明,也务必到位! 聚众斗殴,杖责。 欺凌百姓、奸女、杀良冒功,坏吾军名者,一律剥爵,编入轻兵营。 轻兵营,也就是敢死队,一旦干仗,他们就是冲在最前面的炮灰! 此外,军纪的事情,高诚也想好好修改一番。 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多是用于战时,而平常时期,基本上是由将领一言而决。 这很不好! 或许将领心情好,升了官爵,说不定再大的罪都能网开一面。也或许将领心情不好,稍微一点小毛病都会落个枭首的结果。 战时法令,高诚打算依旧沿用十七禁令五十四斩。而平常时期,必需再准备常时法令。 第286章 常时法令 “诸位,近日来宪兵司的成果,本将就不多说了!尔等皆是带兵之人,军纪败坏如斯,可有言论?” 三日之后,高诚将军中大半将领,都叫到了府上,来商量制定常时法令一事。 一番话,委实说的一应宿将颔首不语。 宪兵直接归属将军幕府管辖,他们这些带兵将领,也只能看着宪兵一个个惩罚麾下将士。 自己也压根帮不上忙,说不上话。不许的话,那些宪兵更是敢跟你对着刚,大不了闹到君侯面前,一点都不虚这些带兵将校。 到君侯面前打官司? 许多人都不敢,说白了还是自己理亏。 眼下,亦是如此。 手底下这么多兵,哪能不出一两个渣子。就连阎行也是憋红了脸,满是羞愧。 其余各部曲的士兵也就算了,犯点事,惩戒一番就过去了。大战在即,君侯也不可能大规模杀手底下的兵啊。 可亲卫队居然也有人闹了个大篓子! 几个人喝了点酒,把人家酒肆给砸了,还硬生生打死了店家。 这等事情,影响力可以说太大了。 高诚昨天气的,差点没拿剑戳阎行两下子。 现在好了,君侯名声败了,自己原本的军爵也削个一干二净。那几个混蛋小子,如今正披麻戴孝,跪在人店家灵堂上。待那店家入土之后,还要编入轻兵营。 “怎么,一个个先前不都挺厉害的嘛!本将才多久没在营内,就成了如此乌烟瘴气之所?打仗的时候怎么没见尔等这般厉害,欺负老百姓倒是威风大作,啊?说话啊!” 高诚狠狠的拍了几下桌案,斥责声更是直接传到外面。 守在屋门外的亲卫,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见众人不说话,高诚更是怒火中烧,大声吼道:“看看尔等是如何管教的,吃拿卡扣,这也就算了。本将看在弟兄们辛苦的份上,也不作计较。但是,奸女,肆意杀人,汝等就这样给老子带兵的?” “要不是眼下大战在即,老子全他妈砍了!如此作为,与那些杀入凉州、关中的羌狗有什么区别!” “以为自己打了些胜仗,立了些功劳,就应该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吗?” 堂下众将愈加不敢吭声,谁都能看出来君侯正在气头上,这会说话只会火上浇油。 不过,郭嘉可是敢说啊! “君侯,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刚刚打赢了洛阳之战,又不费吹灰之力平定关中,都是大家的功劳。” “近来,稍有松懈,出了许多问题,日后吾等严加防范即可!” 高诚冷哼一声,瞄了郭嘉一眼,顺着话说道:“哼,今日,唤汝等前来,有几件事安排一下!” “其一,每部军中成立特编宪兵队,纠察军纪。宪兵队人员,从各部抽取锐士,交换相替。将军府宪兵司随时抽调人员,下到各部督察。一旦发现有违犯军纪者,先当部宪兵队队官,而后各级直属官长也一律严惩不贷。调查司随时监督宪兵队,有徇私枉法者,报备本将。” “其二,将军府成立军务司,军中各部建立军务队。军务队负责处理军中日常事务,负责军中日常生活作风。日后士卒外出,必须经过军务队队官批示。将校出行,必须报备军务司!” “眼下宪兵制度,已经施行一月,下面就是加强军中宪兵素质,严格督察军中军纪。军务司目前尚未成立,李肃,这件事就交由汝与尹奉来办,可能做到?” 高诚目光盯向李肃。 李肃不慌不忙,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君侯,成立军务司简单,将军府内幕僚众多,随时都可以。只是,要在军中建立军务队的话,末将希望君侯能够调派更多文吏。” “军中事务,虽然比不上政务复杂,可也并非不识字者,所能行之。还有各种报备、文书等,都需要文吏来办!” 高诚点了下头,皱着眉说道:“此事难易,本将心中明了。不过如今,本将没有那么多文吏调派与汝。先自军中挑选识字者,再寻些先生,边做边学!” “诺!” 李肃苦笑着应了一声,就知道君侯手下没文吏。如今,将军府内斗缺乏大量文吏,来处理日益渐多的事务。 只是,那些大头兵就算是认识字,也根本没有任何处理军务的经验啊! “宪兵队及军务队的组建,各部将校军官、士卒,务必全面配合,不得有误!” “诺!” 堂下诸将,齐声应诺。 稍后,段煨站了出来,言道:“君侯,军中成立宪兵队、军务队,恐怕会对部队主官造成掣肘啊!” “段公放心,这种情况本将亦是考虑过。稍后,段公自是知晓。” 高诚回了段煨一句,继续环视着诸将,说道:“接下来,就是军法的事了!” “如今吾军之中,以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为军法。此法用于战时,倒是不错。可常时,再行此军法,难免会让士兵压力倍增。” “因此,本将与郭祭酒及诸位幕僚,商量数日后,决定下发战时法令及常时法令。” “战时法令,便是战争其间所行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依旧不便,但本将要加上几条。” “一,临战之时,唯军中主官令,抗命不从,不服官长者,杀!” “二,临战之时,军务队、宪兵队等辖属权归当部主将。任何事务,皆需向当部主将汇报,不再上报军务司。” “三,临战之时,军令如山!即便军令有误,依旧不得改之!” “诸位可有疑惑?” 三条增加的法令,说不上很好,但无不强调了军中主将这一条。 尤其是第二条法令,高诚委实担心宪兵队在战时不顾战场行事,依旧严格执法,而主将不能为之。 这种情况无疑会大大降低主将在军中的威望,于战事不利,于军心更不利。 “诺!” 段煨听到第二条的时候,心中的担忧也已消去不见。宪兵队的权利,更多是表现在平常时期了。 至于最后一条,谁都没有疑虑。在这个时代,军令的强调,比之后世要强太多了。军令一下,哪怕是死也得去。因为,不去依旧是死! “常时法令,用于非作战时期军法。详细条例本将就不一一讲诉了,稍后会将诸多条例制成布告,宣布三军。在这里,本将只说几点最主要的。” “一,违抗军令,不服管教者,一律削军爵,编入轻兵营。” “二,欺凌百姓,坏吾军名者,一律削军爵。” “三,肆意杀人、杀良冒功者,一律削军爵,斩首示众。” “四,营中酗酒,聚众斗殴者,削军爵一级,杖责五十。” “五,流岗窜哨,不司其职者,杖责三十。” “六,擅自外出,带刃出行者,杖责三十。” “七,无令调动军士者,以谋逆论处!” 这是主要针对最近士兵频繁外出,惹是生非,而着重强调的七条法令。其余的法令,高诚是不想说了,太多了。 常时法令大多数根据战时法令,而相对的降低惩罚度修改而来,又有些专门针对的特加条例,足足一百余条。 想要一条条叙述,高诚感觉自个能累死在。更何况,有些也没背下来啊。 昨天刚刚修订好,难不成还指望自己今个就全都背的滚瓜烂熟? 万一哪条说错了,跟稍后发的布告不同,那就难办了! 第287章 失败的指挥体系构想 “常时法令、战时法令,所执行的时期段不同,军务司也要随时根据实时情况,来进行执法。” “本将没有别的要求,但是,不得徇私枉法,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功是功,过是过,不得相抵!” “军法司也要根据日后不断出现的各种问题,进行上报,而后吾等再依拒实情,修订法令!同时,在功与过这方面,军法司要与宪兵司严密配合,明白吗?” “诺!” 宋斌与庞恭二人,齐声应诺。 军法司先前的权利太大了,论功归军法司管,论过也是军法司官,各种军务还是军法司管辖。 权利太大,也不好! 当然,也只有军法司,下面各个部曲间,根本没有军法司人员。论功论过,都是由部曲主将遣人汇报,而后由军法司执行。 权利大,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管理。 这也是高诚要组建宪兵队及军务司的主要原因,最底层的士卒,自己必须要保证时刻能够看到他们。 宪兵队和军务队,就是自己的两只眼睛! 除了军纪一事外,高诚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麾下部队,部曲混杂,指挥混乱,俨然也日益加重。 不过现在还好,凉州方面的近三万兵马,以苏则为主将,夏育、马腾为副将的情况下,还不至于出现麻烦。 唯独关中,现在高诚自己都快搞不清手下到底有多少部曲,有多少校尉了。 西凉兵、巴蜀兵、关中兵、收编的世家部曲,收编的原各驻地汉军部曲,杂乱不堪。 这些部曲,有的校尉手底下能有两千人左右,而有的校尉手底下只有两曲之兵,连千人都不到。 高诚很想趁机把军队编制给好好改一改,只是大战即将来临,改军制太重大了,肯定会降低部队的战斗力。 把一群没事干的将领赶出去后,高诚拉着郭嘉、段煨等几名重将,谈起改军制的事情。 “君侯,此时变动,于吾不利啊!” 段煨还是眼光毒辣,高诚只是说了一句军队部曲混杂,就被老家伙看出了心中的想法。 “段公,某亦知晓,所以只是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即便是改,也要等待此次大战过后,彻底安定下来再说。” 段煨欣慰的点了下头,只看这最近君侯的举动,委实有些大兴手脚的模样。自己是真担心君侯心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看来,君侯还是一同往常的理智。 “君侯英明,说实话,吾等实力愈强,麾下将士愈多,这部曲也就慢慢驳杂了起来!当年丰镐之战时,吾等凉州兵马编制还大多齐全,指挥有度,可谓是兵锋锐利。” “眼下,郡国兵、关隘守军等等,连老夫都不知道具体数目了!” 段煨说完,郭嘉也开口说道:“确实,部队太多了。就好比郡国兵都尉、守关都尉,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上一级官长是谁。因此,大量的郡国军务,也都报到了将军府。” “吾等亲力亲为还算不上什么,但是日后怎么办?现在吾等只有凉州、关中两地,还处理的过来。以后,再扩大辖域,再加上其余事务,将军府根本忙不过来!”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奉孝所言,正是某心中所想,所以军制日后必须改变。吾等欲争雄天下,只能仰仗军威鼎盛。拼粮草、财富,吾等可拼不过冀州、徐州、两淮。” “那君侯心中可有对策?” 段煨冒然问了一句。 高诚笑了一下,说道:“某心中已有粗略谋划,也请段公和奉孝参考补充一番。” “义不容辞!” “好,本将以为主战部队成立野战军,而各地郡国兵、守关兵等统组成守备军。野战军闲时驻防要地,休整训练,战时充作主力作战部队。而守备军,闲时驻扎地方、训练,战时充作辅兵,随时为主战部队补充兵员。” “到时,将军府成立野战军指挥部,守备军指挥部,各司其职。” “不妥,分司两职,虽然互相牵制,但必定掣肘众多,调度不便!” 段煨听完,指出了其中缺陷。 只是,这些都在高诚的意料之中。毕竟,后世人再不济,也不可能没人想得到这个问题啊。 所以,总参来了! “参军司!到时候参军司会升级为总参军部,负责制定战略计划,负责全军战略部署、辎重调度。战略计划下达前线作战部队主将,具体战术的实施由前线主将来决定。” “三者互相牵制?” 段煨今天眉毛皱的太多了,这怎么总感觉更加复杂了?还有那战略、战术,什么东西? “战略部署?” 郭嘉低声自语了一声,疑惑问道:“君侯的意思是说,所有部队的调派权,皆归参军部来负责?” “不错!” 高诚欣喜的看着郭嘉,自己的想法跟后世军队指挥体系有很大的差距。但毕竟是后世的东西,即便是自己已经用最简便的体系来叙说,郭嘉和段煨还是听得不大理解。 “没错,比如西线主将为苏则,而一支部曲经参军部决策后,调派到西线。那么这支部队在未抵达西线前,所有行动部署皆听命参军部。而抵达西线,编入西线苏则所部后,则听从军中主将苏则命令!” 郭嘉摇了下头,言道:“君侯,太过复杂,嘉尚且不明所以,更何况诸位将军?这参军部、野战军、守备军,确实不错。只是,用不了!” “啊!” 高诚愣了一下,垂着头,皱着眉,有些不太明白。 这体系很好明白的啊,平时野战军归野战军指挥部统辖,守备军归守备军指挥部统辖。战时,由总参负责调度两方兵力分配嘛。 如此一来,三者互相牵制,打仗的时候有总参压着,又不会出现各部互不支援等等各种毛病。 “君侯,嘉只问一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能胜?” 郭嘉又一句话,让高诚傻眼了。 这句话高诚听过很多次,源自于宋朝的军事体系。 “奉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各部依旧是由他们原先主将统辖,不至于出现……” “君侯!就如君侯所言,苏都督为西线主将,而自总参部调配的部队,苏都督知道其部主将的能力吗?君侯以为自己是用段公、苏都督、傅将军、严将军等熟悉的大将打仗顺手,还是用新降的关中主将打仗顺手?” “都是一个道理,若是连主将都不知道麾下将校的能力,又如何能胜?知己知彼,连知己都做不到,何言胜哉?” 高诚有点懵。 郭嘉说的,并不差! 确实,即便是一个将领的资料再详细,在主将看来依旧不如一个长久相处的将领熟悉。 后世,是因为有发达的通讯设施,别说主将指挥各部了。便是直接由总参来指挥,都能够做到。 知己知彼! 这个时代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将领。 就好比现在,士兵们敬畏自己,相信自己。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勇往直前。 那些将领也一样,他们都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跟随自己能够取胜。 可是,换一个主帅,那就未必了! “不错!”段煨脸色凝重,说道:“君侯,奉孝所言,确实如此。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288章 蓝田大营 晚间,高诚依旧在思考着脑海中构想的指挥体系。 只不过,在自己看来,并非不可行。可在郭嘉、段煨眼中,却是另一番结局。 不过,无论如何,军制必须改变。 大汉帝国的军制体系,与后世最相同的便是部这一级编制。 一部兵马,多则四五曲,少则两三曲,始终保持着一部之兵在一千至两千左右,跟后世团一级编制非常相似。 而在部之上,便没有更大的编制了。多是战事一起,抽调几部兵马,委任中郎将来统帅。再高一级的话,就更类似于方面军的概念。择一大将为帅,调配十部乃至更多的兵力,针对一个方向的战事。 究其原因,还是汉军战斗力不低,一万精锐之士,足以对抗敌方两万甚至三万兵马。而且随着兵力的增加,汉军的战斗力也是成几何倍数上升。 因此,至今为止,大汉帝国出动兵力最多的卢植对抗张角一役。五万大汉正规军,对抗高达三十万左右的黄巾贼,丝毫没有显得吃力。 这种情况,让大汉帝国始终只保持着三万余精锐中央军。其余的都是边军、郡国兵,总数依旧没有超过十万。 兵马少,用部一级为最大编制,倒也不会显得迟钝。因为大多数的边军和郡国兵,都是有其独立编制。 南北军也就三万多人,一二十部兵马,就算是招兵扩编,也顶多增加十部而已。对于指挥者来说,还能调度的过来。 可乱世,无法跟和平时期相提并论。 只看京畿一战,大汉帝国就陷入了无兵可用的地步。 打仗,当然是兵力越多越好! 一旦兵力扩充到十万之数,一两千人一部的编制,不足堪用。建立更高以及的编制,乃是刻不容缓之事。 团上面自然就是师这一级。 师级编制,在周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天子六师之卒,七八万人。 身在古代,自是不能脱离大时代的背景。 而根据周朝师级编制,一师兵力为一万两千五百人,再加上一些辅助兵种,搞到一万五乃至两万都是属于正常。 很符合高诚心中的想法。 建立师级编制,指挥体系也需要进行改变。总参、兵种指挥部,这不都是顺其自然的嘛,郭嘉和段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唉,算了。 既然此途不通,那就另想他法。 只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体系吗? …… 两日来,征西将军府都在忙碌。 宪兵司正式搬进将军府,在其内办公。每日都是人来人往,忙活的找不到北。 军务司也成立了,只不过跟宪兵司比起来,冷清了许多。诺大的办公区域里,只有可怜的三两只丧气喵。 军务司也急啊,也很想早日把地盘弄得跟宪兵司这么热闹。可人,一直招不来! 军中的那些汉子们,要他们去打架、砍人,一个个热血沸腾。可一听到要坐办公室,全都焉了。哪怕是识字的人,也不愿意! 而在长安周边招募文吏,也是一筹莫展。关中世家,大多数还都没有进行表态。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对征西将军府唯唯诺诺。 可加入征西将军府,没人擅自前来。 随着宪兵司的大张旗鼓,军法司也成了清闲之所。 常时法令已经下达各部,有犯事的人,也全都直接由宪兵司决定了。每天,只需要将宪兵司送来的记录报备下来。 不过,也有人时不时就跑来军法司坐坐,而且多是军政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没办法,谁让军法司跟人家宪兵司的人熟呢,而且军法司司长宋斌,就是君侯妻兄。 宋老大发句话,宪兵司再牛掰,也会给上两分薄面! 随着宪兵司和军务司的成立,庞恭和尹奉两人,也走入征西将军府下辖所有人员的眼中。 出自凉州汉阳士族,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君侯嫡系之人。 年轻,对于两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但同时也是最大的资本。 …… 经过几日行进,傅燮、钟繇等人,也终于抵达蓝田。 过了蓝田,不出一日就能到达长安。 蓝田最出名的时候,得于秦朝在此大量屯兵。面对楚国的威胁,秦朝建立了蓝田大营,常备兵力多达数万。 为的便是拱卫长安南面! 而现在,蓝田也是高诚麾下西凉兵的屯兵之所。不过,却不是防备南方,因为在南面还有武关。 高诚自京畿带来的三万凉州锐士,尽皆屯于蓝田。长安城的守备力量,依旧是原本长安驻军,城中仅有高诚亲卫部曲千余人。 三万大军在侧,长安城内的高诚自然不会出现任何情况。 “君侯麾下果多剽悍之士啊!” 钟繇抬首遥望远处蓝田大营,十余里连营,声势浩荡。远而观之,尽是旌旗漫步。其内壮士嘶吼,豪气传扬,武威赫赫! 傅燮自豪的笑了一下,言道:“元常兄,蓝田大营内,正值军卒操练,这才喧嚣之声,延绵数里。” “噢~不知吾军多是何时操练?” “每日习阵两个时辰,不论春夏秋冬,不言雨雪风霜!” 自从在凉州日常进行操练后,很多将校也都看到其中好处,省心! 那时候虽然只是操练两个时辰,可大量的运动量,依旧让这些小崽子们没任何心情去耍。 打架斗殴等一些时长发生的事情,也大大减少。 或许是前面的训练,让这些家伙习惯了,两个时辰训练后,依旧生龙活虎,没事就出去捣蛋。 现在嘛,有鉴于最近对这帮家伙放羊式管理,导致大量恶性事件发生。所以,训练时间增加到了四个时辰,只不过傅燮还不知道而已。 “那农忙之际怎么办?凉州经受战乱,劳动力稀缺,大量耕田必然荒废!” 钟繇问向傅燮,傅燮叹了一口气,说道:“元常兄不知,现如今凉州依旧战火连绵。韩遂、宋建之流,时而侵扰,吾军现在只能守住狄道、及冀城周边区域。” “大半耕田,早就已经荒废了,而冀城及狄道周边的耕田,那些壮妇、老人们,还能忙活过来。” “凉州竟然糜烂如此?” 钟繇几乎不敢置信,要知道丰镐一战,君侯可是将羌贼主力尽皆击溃啊! “韩遂、宋建麾下皆是骑兵,而吾军骑兵仅有万余,还皆是训练不久,能守住冀城就已经很不错了!” 傅燮感叹了一句,先前与边章、李文候作战,骑兵损失太大了。不然,只需要有两万精锐骑兵,韩遂早就被灭了! “不说这些了,南容贤弟,不知繇能否往蓝田大营走一遭,也见见吾等凉州勇士!” 嗯? 傅燮愣了一下,随后欣喜说道:“自是可以,那吾等现在便拐向而去!” “可!” 第289章 国士 还没有抵达蓝田大营,傅燮等人在半途中,便被一队斥候拦下了! “前方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斥候什长,看着眼前这一群人,斥声大吼。 二三百人,都是自家人,这点肯定不会出错,不然早就被逮起来了。 不过,自己可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说是今日要有人来。 眼前之人肯定是位大官,否则三百骑兵护卫左右,一般人能有这待遇? 可,最近风头正紧。宪兵队那帮孙子,一个个跟千里眼似的,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傅燮皱了下眉头,凝望着这个斥候什长,非常不满。若说武关拦自己一下,也就算了,毕竟是南北要关,怎么着样子都做一番。 可是自己本身就属于蓝田大营军的一员大将啊,自己的部曲就在蓝田大营。 咋,自个回自个家,还不让进了? “本将乃是傅燮!” 傅燮? 作为经常伴随君侯左右的大将,又是君侯义兄,傅燮之名自然是全军没有人不知道。 斥候什长嘴角一苦,有些难办了。早知道是大官,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傅将军。 这眼下可如何是好! 放行,营门那边且不论,单是自己放行,就足够让宪兵兴奋一下了。 可要是不放行,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将军,不是小的不识趣。只是,只是现在啊,君侯管的严,宪兵队那边也是查的紧。没有通行令,小的真不敢放将军过去!” 斥候什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傅燮渐渐阴沉的脸色,欲哭无泪! “哼!本将就问尔等,放不放行!” 傅燮狠话一出,身后的亲卫也纷纷扬起马蹄,略微上前。 他们现在可不知道军中的变化! 斥候什长咽了口口水,震定下来,说道:“傅将军,没有军令,小的不敢放将军通行。何况,即便是小的放行了,将军也入不得营!” “此言何意?” “君侯前日刚刚下了命令,没有通行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大营!” “到底是什么通行令?” 傅燮疑惑的问了一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才区区月余时间,怎么就管这么严了? 君侯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这些士兵都有胆子拦自己了? “将军,这便是通行令。君侯下达军令后,蓝田大营,上至将军,下至伙夫,人手一枚。如今,长安许多将领都没有通行令,他们也进不了蓝田大营!” 这…… 这,这可真是麻烦了! 傅燮挠了下头,心中的火气也下去大半。真硬闯的话,傅燮可没这胆量,君侯可是最看重军令! 回头尴尬的看了一眼钟繇,无奈的摆了个手。 钟繇倒没有不开心,反而欣喜异常。 傅燮的地位,钟繇很了解。君侯本身亲族就少,能够信赖的人不多,傅燮这等文武全才,君侯可不会弃之不用。 而要用,必然是重用。 但眼前,在征西将军府势力中,地位数一数二的傅燮,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斥候给拦着了。看样子,傅燮好像并未打算硬闯。 这等无视权贵,不卑不亢的态度,钟繇很欣赏。只不过,不晓得这是那什长自身的能力,还是西凉军军纪极言。 若是其个人能力,自是很好,因为自己可谓是发现了一位人才。而若是军纪的原因,那就更好了! 有此等强军,何俱宵小! “南容贤弟,吾等还是先往长安!” 钟繇一句话,也给傅燮解了围,只听见其言说道:“也好,元常兄,吾等改日再来此地!” 钟繇点了下头,两人当即调转马头,引领着车队,继续向长安进发。 此时,消息已经传到了高诚耳边。 次日。 为了迎接钟繇这位大才,高诚将呆在长安城内的心腹之人,全都叫了过来。 雄阔的长安安城门外,一群高官大将聚集于此,两侧甲士护卫,等候着南方即将归来的傅燮等人。 高诚自是一马当先,立于最前。左右分别是军师祭酒郭嘉,京兆尹樊陵。身后宋斌、阎行、庞恭、尹奉、李肃、杜楷等人,领着城内大小官吏伫立。 傅燮及钟繇尚未及城门,便远远望到城门处,拥挤的人群,还有那飞舞的旗帜。 “当是君侯,亲迎元常兄也!” 傅燮转头与钟繇说道,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钟繇心中颇是感动,谁都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不过,自己何德何能,当得君侯如此大驾。 “南容贤弟,快助繇看看,衣衫可整否?” “哈哈哈……”傅燮看到钟繇那突如其来的紧迫感,不禁开怀大笑,打笑戏言:“不曾想,元常兄竟还有今日之窘迫!” “嗨!吾等连夜出行,繇如此面见君侯,太过无礼!” “元常兄莫要心急,君侯可并非俗礼之人,定会谅解元常兄!” “话虽如此,但繇心中,自愧难当!” 听到钟繇这般说,傅燮也没法,只好勒下战马,让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随后,钟繇借来了蔡琰所带的铜镜,洗面理衫,好一番打扮! 不过,也确实。 清洗面庞后,钟繇也去了些许疲倦,面上更是容光焕发。 车队再度起行! …… “元常兄!诚盼之久矣!” 傅燮与钟繇近前,高诚策马迎上,半途间下了战马,隔空高叹! 钟繇也当即跃下战马,快步走到高诚身前,躬身作揖,言道:“繇,拜见君侯!繇仅一白身,何德何能当得君侯及诸君出城相迎!” 话音落下,钟繇又向高诚身后众人躬身作揖拜谢! “吾得元常,如文王得太公也!怎的当不得!” 钟繇没有失礼,毕竟这诸多官吏出城相迎,无论如何也要将身段放低一些。但高诚就没这么多讲究,一对虎目,紧盯着钟繇,口中高赞,丝毫不理会身后之人心中所感。 今日,自己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别拿钟繇不当一回事! 高诚心中自是有一番打算,樊陵垂垂老矣,虽是有心,可力不足。阎忠、杨衡,资历足够,可能力不及。 自己急需一位大才,来坐镇后方,总统凉州、关中两地。 而钟繇,有这个能力! 同时,钟繇听到这句话,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文王与太公! 君侯自比文王,自是心藏雄途伟业。 而以太公比己,己又如何能比肩太公这等大贤哉! “君侯谬赞了,繇自认才能不足,焉能比之圣贤。但,今时今日,君侯以国士遇繇,繇必国士报之!” 言毕,钟繇退身三步,深躬行拜礼! 第290章 蓄势待发 自从并州的事情传来后,一个多月已经过去了,天子刘宏嫡长子刘辩的消息也传来了。 进封燕王! 皇室宗亲中的刘虞为幽州牧! 前征南将军朱儁迁卫将军,前征东将军皇甫嵩迁左车骑将军,前征北将军卢植迁右车骑将军。 除此之外,其余各地也相继传来消息,刘表为荆州牧,刘岱为兖州牧,刘繇为扬州牧,刘焉为益州牧。 啧啧…… 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呢! 丁原、刘虞,掌控幽并二州边军,实力不可小觑。又有卢植、朱儁、皇甫嵩三员元老大将,真论起实力来,怕是比自己还要强上一分。 刘表、刘焉、刘繇,刘岱。 这四人算得上汉室宗亲里数的着的人才了。 刘表单骑入荆州,一张利舌,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荆南宗族势力。其后,掌控荆州长达三十年,东拒小霸王孙策,北拒枭雄曹操,可谓是一时人杰。 至于后世来回纠缠的刘表无大志,不敢北伐一事。此际高诚有了另外一番看点,荆北四大家。 纵观刘表一生,靠的便是权谋,拉拢蔡、蒯、黄、庞荆北四大家族。整合力量后,以鸿门宴杀宗族数十头领,一宴定荆南。 但同样,随着刘表执权时间越长,四大家族的力量在整个荆州也愈加巨大。刘表后期,基本都在平衡蔡、蒯两家的实力,从而导致根本无力北伐,只能自保。 而刘焉,与刘表很相似,拿下益州的过程,同样是利用分化益州。 东川人士,指的便是因战乱而南避益州的北方士族,他们多聚集汉中。刘焉借助的便是汉中东川士族的力量,杀进西川。 之后,一番权谋打压,愣是把西川压的死死地。直到其子刘璋,与张鲁决裂,丢了汉中老巢。刘璋执政期间,更多是是重用西川人士,这也导致张鲁吸纳大量东川人士,才能够与刘璋分庭抗礼。 刘岱、刘繇两兄弟嘛,能力比之刘表、刘焉、刘表三人就差了不止一筹。这两兄弟,也就治理地方还算有为,论到权谋、征战,就很是乏力了。 当然,高诚现在对着五个汉室宗亲,没有太大的担忧。 刘虞地处幽州,上面还有着刘辩这位大汉帝国第一继承人的燕王。但,幽州想要进入中原,首先就要先取冀州。 而冀州现在可是王芬的老巢,或许还有袁绍! 而刘表即便如同历史一般,轻而易举的拿下荆州,自己还有着蔡瑁、蒯良充作盟友。荆北士族,可是能够看出自己与刘表间孰强孰弱。 刘焉就属于天高地远了,在加上巴蜀、汉中那天然地形,自己就算是想阻拦也做不了什么! 而刘繇,嗯,就给未来的小霸王留着练级! 跟汉室宗亲相比,高诚更在乎那些枭雄们的动作。 自打董卓进了洛阳,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可谓是所做甚多。 自己麾下的将校们就不多说了,无不是加官进爵。其亲属更是位列庙堂,封侯拜将。 何苗也是跟董卓一丘之貉,对于投靠自己的人无不是大肆封赏。 但是…… 也不知道董卓在搞什么,仅仅是给冀州刺史王芬加封为冀州牧,这还是在丁原成为并州牧之后。 也就是说,冀州刺史王芬忙活了这么久,啥都没得到! 冀州本来就已经是王芬的囊中之物了,刺史职位足够压制各个郡国。即便是升为州牧,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朝堂之间,已经被董卓、何苗二人占满了,压根没给王芬等党人留位置。 再者,连个侯爵都没给,甚至价格荣誉的闲职,也没有! 好,董卓是真看不上王芬这帮废物。 十万大军,跟北军两万人,阵战三场,皆败!损兵折将不下两万,而北军仅仅伤亡了不到三千人。 要不是董卓以高官厚禄,招降了盛珨、张显二人,虎牢关或许还一直在汉军手中呢。当然,现在董卓占据了虎牢关,王芬连关都进不得。 气火上涌的王芬,带着大军退回了黎阳。 至于泰山郡张举,董卓还没想好怎么给这家伙点甜头呢,人家自个就给自个封了大官! 自称天子! 啧啧,这把董卓气的啊,咬牙切齿,也懒得再管张举这个蠢货。 自此,由高诚主导,以董卓为盟主的义军,彻底分崩离析。只剩下高诚与董卓二人,貌合神离! 而关东世家,在看到这种局面后,也是大张旗鼓,开始筹备自家事业。 袁术就不多说了,五万袁家部曲前些日子已经进军鲁阳,时刻盯着轩辕关,就等孙坚什么时候赶到了。 其余附属袁家的世家部曲,也纷纷聚兵汝南郡治平舆。 而兖州、青州一带,因董卓一手谋划,欲分化关东士族而撒下的糖果,也成了毒药。 广陵太守张超及其兄长陈留太守张邈反叛,举荐臧洪为青州刺史。 这是自封的,没有经过董卓朝廷的同意。甚至可以说,董卓想管,也管不了了。 原河内太守张扬,先前跟董卓关系还不错,一起打过河东黄巾,但现在已经被渤海太守袁绍拉走了。 张扬在董卓等人起兵后,就第一时间向朝廷求救了。毕竟,几十万人,涌入河内,张扬也很怕啊! 结果,大将军何进让张扬前往并州募兵。张扬到了上党,便不再动了。 现在带着河内兵,并了上党兵,在丁原手下干。只是,前些日子,他又回到了河内,跟了袁绍。 袁绍嘛,就如同历史上一般。董卓跟袁绍闹了气,袁绍出逃,想要通缉其。又担心袁氏家大业大,直接造反。因此,董卓就封了袁绍为渤海太守,先稳住关东士族之首的袁家。 眼下,现河内太守王匡亦是死心塌地的跟着袁绍,两人联系极为密切。 不过,袁绍现在也因为王芬势力,而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静等待时机。 所有人,都在等! 关中与关东的大战,就在等一个契机! 时间虚度~ 来到公元187年,六月八日,午时之刻。 高诚,正在与当世大儒蔡邕,手谈论道之际,阎行握着一封帛书,匆忙赶来。 “君侯,出大事了!” 高诚拧了下眉,接过阎行递来的帛书,打开看了一眼。 而后,冲着蔡邕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蔡师,小子怕是要处理此事了,还望蔡师莫怪!” 蔡邕倒是没感觉什么,只是冷漠的点点头。 高诚岀府之后,立即与阎行说道:“速速派人请长史、祭酒、司马、樊令君,及一应诸将请来。” “诺!” 阎行应了一声,安排手下亲卫去通传。 高诚骑上战马,口中喃喃自语一句:“陛下啊,您等了三个月,诚又何尝不是苦等啊!一路走好!” 第291章 父女 蔡邕看着眼前石案上的残局,轻叹一声,捏起一白子,放在它应该方得地方。 “天下大乱喽!” 一句轻语,让刚刚走上前来的蔡琰,不禁身形一顿。 或许是感觉到身后来人,蔡邕回头一看,见是琰儿,也没有说话,只是沉寂的盯着。 “阿翁!” 蔡琰只是看了一眼父亲,就发现父亲状态很是不好,满是沧桑垂暮。 父亲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年近六十,可这多年来奔波不断,身体倒是非常不错。往日,哪怕父亲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从未出现过如此老态啊! “琰儿~” 蔡邕低语一句,颔首看了看布满皱纹的手背,继续说道:“唉~一晃十余年过去了,琰儿从当初那个孩提孺子,到现在的豆蔻年华,亭亭玉立,出落大方啊!” 说到这,蔡邕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满是欣慰的看着蔡琰。可随之,摇头叹气,说道:“只可惜,为父也老啦~!” “阿翁这是哪里话,阿翁身体健朗,自有百岁之年,琰儿会一直陪伴阿翁!” 听到蔡邕最后一句话,蔡琰不禁落泪,来到蔡邕面前,跪拜行礼。 蔡邕笑了一下,说道:“嘿,琰儿,那可不行!再有两年汝可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到时候啊,为父要给汝挑一个好郎君!哈哈~” “阿翁~孩儿不要嫁人!孩儿宁愿留在阿翁膝下奉孝!” 蔡琰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被父亲一句话说的满面通红,只好撒娇以尽孝之名,遮住羞意。 “嘁,不嫁人怎么能行!” 谈起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蔡邕不禁来了神气,仿佛又回到往日,继续说道:“汝以为汝元叹师兄如何?” 蔡琰捂着羞红的脸,不好意思作答,呡着樱唇,不作表态。 反倒是蔡邕,开始了自言自语:“嗯,顾元叹嘛,年少有为,才华横溢,江右无人能及。出身嘛,吴会四大家族,虽然比不上中原世家,但战乱一起,吴会必是诸英才避战之所。阿翁,也不用担心汝的安全了!” “不要,不要不要!” 蔡琰捂着脸,摇头不断。 “怎么,琰儿不喜顾元叹?” “阿翁,孩儿不想嫁人!” 蔡琰羞红了脸,再度说了一遍。 蔡邕点了下头,叹气说道:“琰儿,为父也不想让汝岀至千里之外。只是眼下大战将起,北方十州大地,数十郡国,将再无一宁日。” “吾翁女二人,居于长安,说真的,为父都不知道高子明这家伙能不能守住这长安城。为父死倒是不怕,可就是担心汝这丫头啊!” “阿翁~” 蔡琰咬着牙,低泣一声,与蔡邕行了一礼后,继续说道:“阿翁,顾师兄虽然才华满腹,可琰儿对顾师兄一直没有什么感觉!” “唔,那琰儿心中的郎君是何样的呢?” 蔡琰镇定了下神色,又看了身后一圈,见无外人后,这才说道:“嗯,孩儿希望为了的郎君,不仅才华出众,更要琴棋书画俱全最好。实在不行,那也得吟诗作赋上佳之人。” “嗯,还要风流倜傥,不惧世俗。最好,还要是那种能带兵打仗,披甲戴胄,威武不凡!” 蔡琰每说一个词,都让蔡邕这张老脸抽了一下。吾之爱女啊,这等要求,天下何人能及? “还有还有,还要跟阿翁一样,名闻四海,天下之人无不敬慕!” “……” 蔡邕干咳一声,打断蔡琰这小女孩的臆想,说道:“琰儿,照汝这般要求,倒还真有一人合适!” 嗯? 不会! 蔡琰嘴角一苦,自己已经说的天花乱坠了好,阿翁还真有认识的人? “谁?何人?” “征西将军,高子明!” 蔡邕说完,脸色淡定的看着蔡琰。 “啊?就刚刚走的那个人啊?不行,不行!” “嗯?为何不行?” 蔡邕质问一句,不等蔡琰说话,继续说道:“高子明虽不似顾元叹这般天资纵横,可亦是熟读诗经子集,又能带兵打仗,为天下名将!” “可他也就只会打仗啊,虽然他打仗很厉害,可是,可是……” 蔡琰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什么~” “哼,叫汝这丫头没事多多关注下天下风云人物,汝偏不听。” 蔡邕故作严肃,继续说道:“征西将军传闻于世的两篇赋,汝可知晓?” “不知!” 蔡琰只知道自己很委屈~ “哼,一篇杀胡令,一篇杀人歌,广为天下侠义之士流传。纵是天下无数名士,亦是奉为神作,无人能及!” “唉~可惜了。征西将军军务繁忙,只作这两篇,实在是被战事耽误了啊!” “这杀胡令孩儿倒是听过,只是这杀人歌,从未有所闻!” 蔡琰疑惑的问道,杀胡令当年传遍天下十三州,自己也听过一些。可是,什么时候又有了杀人歌? “哼,那是自然。那篇杀人歌,流传很少,只在吾等当世名士之间传闻。连膝下弟子、家人都未相告。” “此赋杀气纵横,当年为父闻之,都心神一震啊!”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的九百万,方为雄中雄!哈哈哈哈~豪气万丈!” “此乃征西将军丰镐大捷之际,坑杀十万降俘时,所做之赋。故而,吾等深感杀人歌太过粗鲁,另称作将军令!” “不行不行,孩儿要嫁的郎君可不是这般以杀人为乐,肆意屠戮的残暴之人!孩儿这么楚楚可怜,阿翁甘愿孩儿日夜侍奉一个好杀之人吗?万一这人哪天……” 蔡琰不想跟父亲说太多,自己肯定说不过。既然如此,那就撒娇! 额…… 看着将哭欲哭的可爱闺女,蔡邕也急忙说道:“唉,好好好,咱不嫁就是了。高子明确实有些好杀成性了,不妥不妥!” “嗯嗯!” 半天没挤出眼泪的蔡琰,使劲的点着小脑袋,口中嗯嗯不断。 不提这父女两人,再说高诚,回到府邸后,径直去了书房。 望着书房内,悬挂于屏风之上的大汉与图,紧紧锁着眉头。 这与图之上,每一坐城池,都标记的清清楚楚,山川水脉,亦有标识! 第292章 天子!崩! 一个时辰后…… “吾等见过君侯!” 高诚回身,看向书房内的伫立的得力麾下,点了下头。 钟繇、樊陵、郭嘉、宋斌、李肃、尹奉、杜楷。 段煨、傅燮、庞恭、华雄、段俚、段颐、段琼、李堪、梁兴、杨秋、马玩以及调任京兆都尉的第五隽。 十余人,聚于一堂。 “诸君,洛阳传来消息。天子……” 高诚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轻声:“崩了~” 天子崩了? 在场的人,可谓是表情各异。 樊陵、钟繇有些不敢置信,钟繇还好,在短暂震惊后,立即露出愁容。天子一崩,也就是说,这场大战的契机到了! 反观樊陵,充满皱纹的面庞上,已经老泪纵横。若非此时场景不当,怕是已经哭出声来了。 他樊陵数十年官途,世人皆言仰仗十二中常侍,可谁不晓得十二中常侍就是陛下的人。自己虽然并不死忠大汉,可听闻一路提拔自己的天子驾崩,还是忍不住伤心。 而郭嘉则是神态不变,时至今日,杜畿的猜测,全都中了! 段煨则是唉声叹气,其余诸将几乎都是一副欣喜的模样,跃跃欲试! 他们都知道,天子一死,仗肯定会打起来。不打仗,他们这些从军之人,如何建功立业,如何加官拜爵。 “陛下啊~” 高诚一声嘶吼,面东跪拜,痛苦流涕! 郭嘉一愣,随即也相随跪倒在地,高呼不断。其余人很快也明白了这其中意思,尽皆跪下,朝着东边,或是嘶吼,或是痛苦! 即便是书房外的亲卫,也一一跪礼,延绵岀府! 消息不胫而走,开始向整个长安城四方传递。 哀悼三刻之后,高诚这才擦了下脸上的水渍,回过头来,看向众人,说道:“诸君,陛下龙体久安,却不想突遭天厄。以诚观来,必是那关东狗贼,欲以引战,谋害陛下!” “君侯,您下令,末将等随后恭令,诛杀弑君之贼!” 早已安排好剧本的阎行,愤愤站岀,扯着嗓门向高诚请令。 而后,郭嘉亦是出列,扬言:“君侯所言正是。吾等贤才立于朝堂,关东庸碌之辈不满吾等久矣。陛下在,这般宵小无起兵大义。而今,陛下崩天,其等必然举兵。由此可见,定是这帮宵小谋害陛下!” 郭嘉一番强词夺理,可谓是合了一众将军的心思。 当下,傅燮等将便齐声高喝:“还请君侯下令,吾等整兵顿甲,必诛谋逆之贼!” 钟繇看着这书房里,一群人装腔作势,不禁嘴角一抽。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对自己等人有利,那它就是事实! “君侯,以繇观来,吾等还是先行布丧为要!” 钟繇说完,高诚便看向钟繇,点下头,朝着群情激愤的诸位将军说道:“诸君,钟长史所言不差。关东宵小随时可诛,他们跑不掉。但是吾等,万万不可耽误了陛下大礼!” “钟长史,本将要为陛下守灵七日。为陛下布丧一事,便劳烦汝来操办了。” “君侯放心,繇定不负君侯所托!” “樊令君,陛下崩天一事,还需京兆府向关中百姓传达。” “诺!” “李肃,军务司这几日收集白布,打造白衣白帜,等候本将军令,随时下发诸部!” “诺!” “庞恭,宪兵司立即行动,陛下丧禁期间,不得任何人饮酒聚宴,不得嬉戏欢闹!” “诺!” “段司马,向全军所有将士、军吏、校督传达军令。整兵顿甲,随时等候发兵之令!” “诺!” “好了,诸位且下回去,陛下丧期内,所有禁令,本将就不多说了。还望诸君,莫要犯忌!” “吾等遵命!” …… 众人离去后,书房间只剩下郭嘉陪伴。 “君侯,可有应对之策?” 高诚叹了口气,说道:“某心中哪有什么谋划,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不是这,君侯,吾等要不要发兵支援董卓?” 高诚眉头一紧,自己心中也难以抉择。按历史上来看,董卓虽然会损失不小,但盟军也灭不了他。 可是,历史已经被改写,高诚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变。 “唉~不若,掉蓝田大营兵马,进驻函谷关,时刻准备支援董卓?” “不妥!” 郭嘉想了一下,继续说道:“面对关东士族,董卓必然要全力应对。若是吾等驻军函谷关,必然会使其心中警惕。甚至,董卓很可能不作任何抵抗,直接放弃京畿,让吾等也直面关东士族。” “不,不会!河东之地,无险关要塞,而咱们有函谷天险。董卓这么做,只会将自己逼入绝境!” 郭嘉也是点了下头,说道:“不过,屯大军于函谷,委实不妥。” “大战一起,并州丁原定会发兵南下。最有可能的就是以骑兵,奔赴千里,攻打吾等。而以步卒,南下攻河东。” “所以吾等要严防上郡之地,那就屯兵冯诩郡。如此一来,随时可以策应长安、河东两地。” 高诚看着与图,指着冯诩郡,与郭嘉说道。 “还是不行!” 郭嘉再次否决,上前来到与图前,说道:“冯诩郡虽然山体不少,但丁原骑兵众多。万一出了事,咱们可就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了!” “蓝田大营,不能过渭河北岸。哪怕丢了冯诩,也要保住长安!” 高诚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某还是要去洛阳走一遭啊!” “怕就怕,去了洛阳,也得不到什么好啊!” 郭嘉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听得高诚直挠头。可偏偏话又不一口气说全,难以琢磨! …… 而就在此时的洛阳,数不尽的白幡铺满整座城池。 天子驾崩,对于普通老百姓打击是最大的。因为他们知道,战争要来了。 他们只是百姓,自然懂不得那些权谋之术,战略布局。可他们知道,每一位天子的逝去,都会给都城带来腥风血雨。 这一次,也同样不例外。 董相国自打进了洛阳,便是权倾朝野之势。如今关键时刻,更是封闭城门,严禁任何人出行。 同时,河东军各部,依旧开始集结,聚拢在洛阳城周边。 第293章 刀兵将动 洛阳京畿地区,董相国坐拥精兵三万,精骑五千。大将军何苗,手握五万郡国兵。平东将军盛珨、平南将军赵显,统帅着两万精锐北军将士。 十万大军,这便是董相国的底气。 何苗手底下兵,多是名义上归属其管辖。可实际上,有三万余人,是河东将领统帅。 毕竟,这些年前守卫京畿的郡兵,多是被击溃后抓起来,当了俘虏。董卓大将徐荣更是早早开始整编降兵。 至于两万北军,现在基本上唯董相国令是从。 何苗也从未想过反抗,没必要。自己所需要的只是杀了何进,以及当上大将军而已。虽然权倾朝野的董卓,可自己也不差啊。 现在,诺大的洛阳城内,谁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自己没啥本事,能干到这一部不错啦,以后就要考虑怎么安享后半生了。 就是眼前局势,看起来很是不妙啊! 董卓有些慌了! 探子传回来的讯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董卓从来都没小看过关东士族,可现在还是低估了他们。 汝南袁术,整合了袁家八成力量,顷刻间拉起五万披甲之士,屯兵鲁阳。而平舆尚集结了六万世家部曲,更有孙坚麾下一万善战之兵。 光是袁术一人,就拉起了十二万兵马! 这还不算。 等待良久的臧洪、张邈、张超,现在又拉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牧刘岱、济北相鲍信、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以及曹操等。 合兵近八万之士,已经在围攻泰山郡自称天子的张举。 最恐怖的还是当属袁绍。 袁绍一出手,冀州刺史王芬的势力瞬间被瓦解。其麾下众多党人,纷纷叛变。那些郡守、国相也唯袁家号令是从。 八万之中,眨眼间就成了袁绍手底下的兵。只有张纯不甘如此,带着三四千骑兵,北上进入幽州代郡。 至于王芬,刚刚传来消息,已经自尽了! 北面加封为晋王、燕王的二位皇子还没有什么动静,但原河内太守张扬已经领河内、上党两郡之兵,与袁绍汇合。 屯兵黎阳,又是不下十万之兵。 董卓那叫一个头疼! 这都是什么事! 乃翁还没骂刘宏两句呢,这关东局势就糜烂如此! “相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弑君的名头,按在关东诸雄的头上。吾等,决不能背这弑君之名!” “嗯,这件事就交由文忧汝来办!” “诺!”李儒应了下来,再次开口说道:“相国,陛下驾崩已有月余,吾等还是要早早扶辩皇子即位啊!” 董卓一愣,不禁问道:“文忧,这辩皇子不是在幽州嘛,吾等如何扶之?相隔千里,那刘辩焉敢回洛阳?总不能遥而奉之!” “相国糊涂啊,谁说辩皇子在幽州。儒怎只知晓辩皇子和协皇子,都在宫内呢!” 一句话,顿时让董卓恍然大悟! “文忧啊,即便如此,怕是没人会信啊!” “相国可别忘了,传国玺就在宫内。那刘辩、刘协没有传国玺,又如何与吾等所立天子比拟?” “这倒也是,文忧真是广智之士啊,哈哈哈……好!” 董卓很是欣喜,大义只要解决,打仗的事,一时也急不来。 “报!” “启禀相国,不好啦!宫内两位皇子,中毒身亡了!” 董卓刚刚倒进嘴里的一口茶,还没等咽下去,就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混账!尔等是怎么照看的?啊?” 这一刀,猝不及防! 董卓压着火气,看向身边的李儒! 李儒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相国,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莫要动气,伤了身体!” “哼,文忧且宽心,这点小事,本相国还撑的住!不过,现在怎么办?” “简单,吾等传陛下遗照于晋阳,恭请晋王协,登基称帝!” 李儒轻喘气息,镇定沉着。 而董卓疑惑的看了一眼李肃,言道:“文忧,刘协在晋阳,若是假传遗照,其必然于晋阳登基。丁原得势后,吾等可就难办了!” “相国,您认为是这相国之位重要,还是麾下十万将士重要?” “当然是大军重要啦!” “那便对了,刘协称帝,丁原自是乐见。可幽州,就未必了。别忘了,刘辩可是嫡长子!” “文忧的计划是,以此来离间燕王、晋王?” “不错!”李儒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相国,关东士族聚兵三四十万。一旦其等结盟发兵,兵力说不定还会有所增加。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挡住关东士族的进攻,保全河东、洛阳京畿。” “燕王殿下可是有刘虞、卢植等智谋之士,岂会中计?” “无妨,只要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容吾等布置好河东的防线就好!丁原,对河东的威胁太大了!” “唉,罢了罢了,就依文忧!老夫,毫无头绪啊!” 面对这番局势,董卓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相国,征西将军那边?” “哼,别提高子明那小子。老夫好不容易请来蔡伯喈,居然半路给老夫截了!气死老夫了!” 一提这事,董卓火气再度涌起,指着西面大声斥吼。 “咳咳,相国。吾等急需征西将军相助,这点小事,还是莫要伤了和气为好!” “唉~文忧如何想的?” “相国,儒以为,相国最好密会征西将军。请征西将军,调大军入京畿,协助吾等守卫洛阳!” “可老夫担心,高子明这小子假途灭虢啊!” “相国不必担心,征西将军进入京畿之时,吾等便可撤回河东。留下些许兵马,协助征西将军对抗关东士族。而吾等在河东,则准备抵抗丁原南下!” 嗯? 董卓只是略作一想,就明白了李儒的意图。 说不上好与不好,高子明也未必会乐意搭上自己的兵,替自己打仗。 “高子明可是精明的紧呢!” “相国放心,高子明再精明,这回也只能按照咱们的安排来走!” “唔,看来文忧心有良策了?” “传国玺,送给高子明!” 第294章 征伐之事 “什么?” 董卓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李儒竟有如此想法,连忙摇头说道:“不可,不可!陛下崩天,传国玺乃天命予吾,吾焉能弃之?” 李儒没有惊讶,反倒是欣喜略过三分,相国舍不得传国玺,那就代表相国的雄心壮志还没有被京畿繁荣之地所糜烂。 但是,眼下同样能打动高诚的也只有传国玺了。 李儒现在可不知道,高诚现在心中也是着急入火,想要进兵京畿协助,又担心董卓误会。 “相国,传国玺虽应天命,然此刻在吾等手中,当不得一兵一卒,于吾等更是无利。反倒不如,将其送给高子明,请其出兵相助。而后,吾等再散出消息,高子明手握传国玺,必然引得关东诸雄侧目!” “可是,文忧,那可是传国玺啊!” 董卓还是舍不得,自古以来,得九鼎而天下定兮。自始皇帝一扫六合,九鼎便不知下落,从而铸造传国玉玺。 时至今日,传国玺已经完全代表了九鼎的权利象征。 “相国!传国玺放在高子明那里,他也不敢称帝。只要吾等撑过这一次,日后收复京畿,休养数年,兵出关东,横扫天下之时,再向高子明索回传国玺,轻而易举!” “嗨,罢了,罢了!” 董卓感叹一声,很不开心的离开了。 殿内只留下李儒一人,望着这宽阔的大殿,独自作思。 洛阳必须要放弃了! 大军进入洛阳,才不过区区半年时间,就已经糜烂至斯。 相国在天子死后,更是肆无忌惮,夜宿龙宫,日夜不理朝政。原本剽悍的河东将士们,也变得只会欺压百姓,克扣关卡,毫无军纪可言。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两年,河东军还有什么战斗力? 太安逸了…… 不妥! 两日之后,董卓上朝,与朝内三公九卿商议之后,决定恭请贤德非凡的协皇子,登基称帝。 诏书既下,董卓命人取来传国玺,在此朝议后所制诏书上,印了下去。 传国玺印上,诏书也很快交给天使,岀往并州晋阳。 当天夜晚,一队快骑,同样出了洛阳,向着长安方向疾驰! 在这紧密的时刻里,天下各个群雄也都在互相联系,或是抱团取暖,或是簇拥而起。 袁本初出自四世三公,虽是庶子,可比起那个一向自大的弟弟要好太多了。 这一次能够兵不血刃的吞下王芬所部,靠的就是袁绍这长达十几年慢慢累积的威望。 当年党锢最严重的时候,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结交各地党人。为他们提供方便之所,藏匿之地。 现今党人之首陈逸,更是与袁绍相交甚密。冀州泰半郡守、国相也多是与袁家牵连不断。 再加上袁绍自长大后,就保持着威武雄厚、善待党人仕民、礼贤下士的姿态。 由此,才会促成短短半月,几乎全掌冀州的局面。 文有沮授、田丰、韩馥、陈逸、荀谌、陈琳、审配、许攸、李孚、陈震等人。 武将就更多了,颜良、文丑、淳于琼、韩猛、蒋奇、蒋义渠、朱灵。这些人除了淳于琼外,都是袁家家将。 而收编的冀州兵马中,大将更是云集,只不过尚且不为袁绍所倚信。其中就包括鞠义、张颌、高览、潘凤四员大将,还有张南、焦触、张顗、马延、晆元义、吕旷、吕翔等一群挂上名号的将领。 那八万郡兵谈不上精锐,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大汉帝国郡国兵,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缺乏的仅仅是上阵杀敌的经验而已。 再加上冀州高大四五百万的人口基数,还有数不尽的钱粮,袁绍半月之间,就成了全天下第二大诸侯。 第一当然还是袁术,汝南一郡人口多达一百五十余万,再算上两淮间的郡国。袁术的实力,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当然,这些还都是潜在实力,短时间内是消化不了的。即便是高诚,现在也在慢慢的消化着关中地区呢。 黎阳城外。 冀州军大营内。 袁绍安坐于中军大帐,与沮授、田丰、许攸等人,正在商议着天下局势。 “元皓,与张扬、王匡联络的如何了?” “回主公,王匡还好,手里只有区区两三千人,倒是乐意听从主公调遣。不过,那张扬,手握近万兵马,仅愿意与主公结盟!” 田丰身貌俊朗,言语间,不慌不忙,尽显名士风范。同样是大帅哥的袁绍,对田丰可谓是钟爱有加。 袁绍正欲说话,旁边的许攸却是先行站了出来,说道:“哼,依某看,张扬只欲借吾等之势,谋求私利。” 袁绍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许攸一眼。 沮授却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张扬,非主公臣属,自无忠义可言,尽为利尔,不足为奇!” “不过,主公,陛下崩天,吾等还是要做番样子,发檄文以招讨董贼也。万万不可使其占了先机,蔑吾声名!” “公与所言正是!”陈琳赞同附和,继续讲诉:“陛下崩天,吾等若不及时声讨董贼,必受其害。一旦,董贼污吾等名声,大义便不再吾,而在彼了!” 袁绍见其余人也没什么意见,大多赞同,也点头言道:“孔璋,汝文采非凡,这作檄一事,便劳烦汝了!” “主公放心,琳必使董贼遗臭万年!” “哈哈哈,好!” “那,高诚怎么办?” 田丰一句话,让袁绍的笑声戛然而止。 “高诚不在洛阳,陛下崩天一事,委实无法牵连此人。另外,高诚与董贼可并非一条心,只观其一居关中,一居司隶。总是没有吾等,其二人也早晚刀兵相见。” “如此,吾等何不如伐董贼,而敬征西呢!” 陈琳说完,沮授略作沉思,言道:“孔璋所言不差,分而离之,乃是破贼之要。不过,高诚可并非庸碌之辈,能征善战,奇谋百出。伐与不伐,其必然会应援董贼!” “那便不伐!” 田丰当下立断,说道:“若伐之,吾等与其势必要分出胜负,再无缓和。而若是不伐,一旦董贼失势,高诚必然不会与吾等死战不休,吾与彼,皆有退路!” 看着帐内诸多幕僚,都发表了意见,袁绍这才开口说道:“诸君以为,元皓所言,可否?” “可!” “好,既然诸君皆无异议,孔璋,那便伐董贼,不征高诚!” “诺!” 第295章 关东群雄 众人散去后,帐内唯有田丰依旧伫立,没有出帐。 袁绍愣了一下,问道:“元皓,可还有他事?” “主公!” 田丰躬身一礼,说道:“丰以为,此战布势为要,将兵为辅!” “元皓此言何意?” 袁绍没有听明白田丰的意思。 “主公,丰的意思是,吾等当务之急应尽收冀州郡国,而非扬大兵于京畿!” “元皓细细道来!” 袁绍虽是听得一知半解,可也明白此乃田丰献大略布局。 “主公,吾等眼下尽收冀州八万之中,其中党人、郡守、国相更是不少。但,仍无根基之地。哪怕是渤海郡,吾等也没有彻底收纳囊肿。” “反观董卓本就据有河东,又依京畿。再观高诚,雄盘凉州,怀揽关中。哪怕是主公手足袁公路,也是将大兵压于鲁阳,于平舆吞并豫州、两淮郡兵。” “此战若是还好,可万一败了呢。到时候,主公怎么办?无容身之所,无休养之地,无根之浮萍啊!” 这么一大通说下来,袁绍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元皓所言,绍以明了。不过,元皓可有建议?” “主公,吾等麾下八万之众,可由颜良、文丑二位将军,领五万人,一路扫平冀州各郡国。而后,屯兵高邑。” “冀州各郡国兵马几乎都在黎阳,二位将军只需打着主公名号,便可轻易将数郡之地收入囊中。此外,可以让二位将军,紧紧盯着北面晋王、燕王,还有黑山贼!” 袁绍点了下头,又问道:“那吾等这余下三万人,又该作何?” “进兵河内,隔河望京畿,伺机而动!” “哼,听闻张邈、张超等人,已经推臧洪为盟主,号召天下群雄,大发义兵。他臧洪何德何能,当的这天下盟主?” “吾等眼下只管响应其势,坐壁上观,待臧洪等人及袁术,与董卓拼得两败俱伤。到时候,以冀州钱粮为背,可下京畿,可下青兖二州!” 袁绍皱了下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元皓,吾等如此行事,会不会为他人所非议?” 田丰嗤笑一声,挺胸昂首,说道:“主公,天下之争,名声只是次要,兵马、辖域、钱粮,才是关键!” “只要主公坐拥冀、兖、青三州之地,天下人只会奉主公为北方霸主。甚至,吾等集数州之地,攻灭燕王、晋王后,关中高子明也不可阻吾等一统天下之势!” 袁绍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满怀欣喜的看着田丰,心中则是略微幻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自己,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元皓果然大才,绍得元皓,实乃天助啊!” “主公谬赞了!” 田丰谦逊了一下,继续说道:“丰略有小才,亦需明主而阅之啊!” “主公需谨记,眼下天下格局初立,而吾冀州,以取兖、青为要。结好晋王、燕王,从而一力只管南下攻略中原。” “难道,不能先取幽并吗?” “倒非不可,只是得不偿失!幽并之地,皆边鄙之所,胡夷众多。有燕王和晋王在,他们会为吾等拦住北方胡虏,容吾等安心南下争取中原。而一旦取之,不但名义有失,而且日后仅是边防,就足以让吾等疲于奔命!” 田丰说完,袁绍突然叹了口气,略带伤感,接着田丰的话:“元皓,若是南争中原,势必与绍之弟术,一决雌雄,只怕会得利于他人啊!” 田丰急忙说道:“主公,大争之世,万万不可妇人之仁!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额~ 袁绍干咳了一声,压下尴尬。自己只是想表诉一下仁义情怀而已,怎么就成了妇人之仁。袁术那家伙视自己如仇寇,自己还能视他为兄弟不成? “元皓所言甚是!” 不过,话已出口,冒然更之,只怕更不妥当了。袁绍也只好顺着田丰的话说下去,一错到底了。 …… 在黎阳如此,在平舆亦是如此。 袁术和自己麾下的头号谋士袁涣及长史杨弘,也在商议着到底发不发大兵攻打董卓。 董卓实力不弱,虽然只是据有河东、京畿之地,可兵力却高达十万之数。真打起来了,短时间内,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主公,董贼实力强劲,又有高贼相助,冒然攻之,甚是不妥。不过,听闻近来孙坚不愿交出兵权?” 袁涣非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而是陈郡袁氏。 “哼,孙文台仰仗长沙积蓄的威望,把持着这一万精兵,所图非小啊!” 旁边杨弘冷哼了一声,对孙坚很是不屑。 反倒是袁术,插了句话,说道:“孙文台虽然羁傲不训,可这打仗还是有点能耐,咱们还用的上!” “不错,孙文台不愿交出兵权,想以此为晋身之资。主公何不以此人为先锋,攻打董贼。其若胜,吾等便大军跟进,接收战果。其若败,于主公而言,并非坏事!” “唔,曜卿兄所言正是!主公,职下附议!” “好,那吾等又该何时发兵?眼下袁绍庶子屯兵黎阳,南望虎牢。臧洪等人聚兵,在攻张举。” 袁术对于天下之势,看的还算不错。只不过,局势混乱,或者说,没有人愿意起这个头。 “等!” “等臧洪之流!” 杨弘与袁涣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 “行,那就暂且等待,大军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二位了!” “主公放心!” …… 袁术所等的臧洪,正在奉高城外,大摆庆功宴。 帐内名士云集,美酒佳肴,美人舞姬相伴左右。时而作赋吟诗,时而大叙忠义。 盟主臧洪,更是意气风发,畅饮不绝,与君同乐。 倒是坐在旁边的曹操,看着帐内的这一幕,不禁摇了下头,叹气连连。 臧洪,为已故名将臧旻之子,自幼聪慧,现在更是青徐名士。不过,眼下观之,也不过如此,唯有忠义尚可服人。 张邈、张超、桥瑁、孔伷、刘岱,皆是庸碌之辈。披白甲,舞白旗,满口都是忠义之心,报国之腔。 哼,真要是忠心耿耿,何必执十万兵,攻一区区张举? 张举愚蠢之徒,麾下又无精兵强将,虽号称十万,可只有二三万贼兵。原本只需遣一上将,引兵数千,便能灭之。现在倒好,呵~ 一群儒雅名士,领着十万大军,奔波月余,才将张举围困在逢高城内。 最尴尬的是,张举全军退入城内,而己方却损折了数千之兵。 大军行进,不置斥候暗探,被张举所袭。军心锐气已失,顿兵坚城之下,兵者大忌。 而他们,居然还有心思饮酒作乐!美名其曰,安稳军心!嘁,这真是怕军心稳定啊! 臧洪,只习得其父皮毛! 怪不得以往臧将军,从未带子领兵上阵!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人,无悲无喜,似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跟自己没一点关系。 此人,便是袁家的袁遗。 袁遗加入臧洪所率领的盟军,而非是去黎阳,所为的自然是给袁绍传递有关盟军的信息。 当然,自己现在也算是袁绍的下属。只不过,自己与袁遗不同,可以随时脱离袁绍,自成一体。 “孟德,汝以为臧洪能成事否?” 在曹操冷眼旁观之际,坐在身边的袁遗,轻蔑的看了一眼帐内欢欣的众人。朝着曹操,身体微倾,轻声问道。 曹操呡了一口酒水,摇下头,回道:“伯业兄,臧子源忠信无双,为天下名士所敬,深得人心,焉能不成事乎?” 袁遗奇怪的看了一眼曹操,连连摆首,戏言说道:“看来,孟德亦是忠义之士啊~哈哈哈!” 曹操没有接话,只是微笑以对。远离袁绍,自己跑到臧洪这里,为的不就是因为臧洪要伐董卓嘛。 谁成想,今日之势,竟是如此。 可怜忠义之士,一腔热血! 第296章 传国玉玺 关东群雄枕戈待旦的时刻,高诚也没有闲下来。 继宪兵队后,军务队也历时月余,终于在基层部队中生根发芽。 现在虽然还没有满编制,可也相应的能处理一些军中闲杂事务。 由于军务队人员,大多数自军中将士挑选而出,和宪兵队形成大不相同的状况。 士兵们无疑对军务队更加亲近,因为军务队可以帮助他们写家书,这很重要。 这个时代当兵打仗,可没有退伍一说。除非是身体有疾,列入老弱一流,才能够退出军队。常年征战的他们,再加上不识字,只能将思乡思亲之怀,深深埋在心里。 积蓄的久了,很容易造成精神崩溃,尤其是在战场这种原本极度高压的环境中。 而军务队自从挂上写家书的名头后,几乎人满为患。 士兵们对于这种福利,奢望太久了。他们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也终于能够用字体传递给父母兄弟姊妹。 相比起军务队,宪兵队带给士兵的只有惧怕。走个路都担心碰见那些宪兵,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逮着你一个小毛病而进行斥责、训导。 不过,军务司给高诚的汇报,多了一个难题。 那就是很多士兵不记得家乡在哪了,最多就是记得县城名字。 关中子弟还好,他们常年都在关中这地带,对于亲人的思念更轻一些。甚至,有时候可以趁着休整的时候,跑回去看看。 西凉兵就不多说了,故乡基本上早就被摧毁了,亲人们尚且存世的根本不多。而当年苏则带来的河西兵,他们才是最难受的。 一眨眼,几年过去了,家乡和亲人离自己足有数千里地,太遥远了。 很多人写了家书,也写了地址。比如汉阳郡陇县,可陇县早就没了,城内居住的百人也泰半殉城。 活下来的那些女子,也早早迁到了冀城…… 也就是说,士兵们知道他们的故乡和亲人都没有了,可依旧忍不住思念,写了这份注定寄往冥河的家书。 “君侯,您看这该如何处理?” 尹奉眼睛看向刚放到高诚桌案上的一大摞家书,无可奈何。 这些家书,连收的人都没了,一把火烧了,感觉又不妥当。 高诚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先且放在这里,弟兄们跟着高某南征北战,奋勇杀贼,某岂能不顾!唉~高某无能,将士们在前浴血奋战,高某却不能保其家小,愧对诸君!” “君侯,凉州一战,非君侯之过。皆是那些贪官浊吏,无能至极,想来将士们会理解君侯!” 高诚摆了下头,看着年纪轻轻的尹奉,说道:“不,次曾,汝不懂。他们是高某的兵,不论前因后果,高某当尽担之,义不容辞!” “君侯高义,职下佩服!” 听着高诚至诚之语,尹奉心中顿生服气。这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君侯还要爱兵的明主了。 得遇明主,夫复何求! 两日后,鉴于许多将士家书无处可寄,高诚召集了凉州刺史杨衡、京兆尹樊陵、将军府长史钟繇,及在长安城内的一众文职人员。 随后,一道张贴于众的布告,彻底沸腾人心! 征西将军府下辖新建军属司,保障军中将士家属的利益。 至征西将军府下辖各个郡县,皆由退伍将士及当地军属年高望重之老者,组成当地军属处。 许从军将士家属,见官不拜,遇事禀于军属处,由军属处全力协助解决。 凡从军将士家庭,一子在伍每岁可得粮两石,二子在伍每岁得粮五石。 即日起,三军将士非战期间每岁可得探亲休期三旬。 凉州、关中诸郡县立即配合征西将军府,点查在伍将士家属,汇编至军属处。在伍将士已故家属,葬至共葬墓。 典查阵亡将士遗属,列为烈士亲属,汇编至军属处。由军属处严格典查,补发抚恤。 由军法司汇编军属、遗属相关条例,报于征西将军府,下告三军将士,万千黎民! 军务队还在热火朝天的组建,现在又出了一个军属司,还要在各地组建军属处。 整个凉州及关中各级官吏,都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对于军属,没有人会有怨言。 征西将军府,说白了就是诸侯、军阀、军政府。军队,就是征西将军府的一切。只要有关军队,地方上也只能遵从将军府的安排。 而三军将士,在知晓这些后,显得更加兴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能给家人些家书后,君侯还如此照顾他们的亲人。 段煨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方欣喜异常的将士,也是不禁感慨。 即今日起,三军将士必然为君侯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军属司的建立很不顺畅,倒不是各部、各郡县不配合,而是常年下来,许多名册都有差错。而且三军将士七万余人,及其亲属数十万人,本身就是一个很麻烦的数据。 最关键的事,很多人都已经故去,甚至有的郡县在战乱中被摧毁,所有名册都寻不到。 但是,军属司还是在一步步的往前走,身后七万将士的厚望,不容他们停滞不前! 短短数日时间,布告消息,每过一地,便扬起一地欢欣。 这种法子内心的高兴,一路自长安,延绵至西凉浩瀚大地。 时间也进入八月,八月第一天,高诚就收到了一份厚礼,和一道令人欣慰的军情。 张任回来了,带着一千精骑,驰骋数月,终于回到了冀城。 西羌诸部两万部骑,及数十万百姓,尽数击杀。仅余一千部骑、三千牧民,翻越天山口,逃入发羌,追之不及! “好!张彝凌真扬吾等军威!” 难以想象,三千精骑,面对西羌两万骑兵,还是在青藏高原作战,张任他们是怎么赢的! 别人或许不知晓其中难度,但高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三千精骑,大多都是出自北地、汉阳、河西等地骑士。他们从未在青藏高原训练过,他们面对更是被人们认为是神明之力的高原反应。 可即便如此,他们赢了! 而且,也回来了! “好,好好好啊!” 高诚止不住一连的赞叹喝彩,与郭嘉说道:“奉孝,速速命人传令,让彝凌来长安。日后大战,焉能少了张彝凌乎?” “君侯,稍后嘉便去,不过眼下君侯还是先看看这个!” 郭嘉苦笑一声,将手里提着的檀木匣,放到高诚案上。 “这是何物?” 高诚愣了一下,刚才还真没注意到郭嘉还提来这么一个物什。 “这是董卓送来的,君侯打开一观便知!” “嘁,不会是某个人的脑袋?唔~难道是袁隗?” “……” 郭嘉嘴角一抽,里面的东西自己已经看过了。毕竟,不可能什么东西不经检查,就送到君侯面前。 只是,这其中之物~ 啧啧,董卓还真是大手笔啊! 见郭嘉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嘴角微抽,高诚就晓得自己应该是猜错了。 同时,也勾起了高诚的好奇心! 打开一看,只见其内正卧一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安安静静的立于其间。 高诚愣了一下,玺印? 难不成董卓要给自己升官了? 不过,武职哪有这么大的印信! 高诚手抓五龙,猛然抬起,眼角正瞥见玺印一角。金黄色的印角,与其他三角截然不同。 以黄金镶角的玺? 卧槽,卧槽! 高诚眯愣了两下眼睛,心中震惊不已,看了眼郭嘉,又急忙看向印玺下方。 其上,正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 “传国玉玺!” 高诚瞪大了眼睛,心中依然不知作何言辞。左手托住传国玺,右手不停的抚摸。 这可是传国玺啊! 自后唐末,传国玺便下落不明,直到后世,依旧未能发现传国玉玺的下落。 可现在,自己真真切切的摸到了它。甚至,只要自己愿意,它就是属于自己! 传国玉玺啊~ 第297章 帝业 “恭贺主公,得授国器,承应天命,必成帝业啊!” 旁边的郭嘉,身子一躬,竟然朝着高诚道贺起来。 被郭嘉一句话,打断了心中的欲念,高诚不舍得看着传国玺,说道:“奉孝言重了,此哪里是国器啊,分明是要命的物什!” “主公,嘉可没有说笑!” 郭嘉顿了顿神色,收起玩笑心态,继续说道:“董卓赠主公传国玺,必是李儒所谋。其所谋者,无非是让吾等成为众矢之的。洛阳天子已崩,真正值得诸侯哄抢的,就剩下传国玺了!” “他李儒是打算逼着吾等发兵,协助董卓对抗关东群雄啊!不过,吾等原先不就是打算协助董卓嘛!” “既然如此,吾等又何不收下传国玺。一来,让董卓安心。二来,国之重器,天予不取,必受其害!” 听郭嘉说完,高诚拧着眉,陷入沉思。说真的,自己是真不想收下传国玺这烫手的玩意。 “奉孝,收下传国玺,吾等必成关东群雄、北面二王,南面诸州牧,甚至日后董卓,都会与吾等为敌!而得到的,仅有这区区一物,毫无半点利益可言!” 郭嘉摇了下头,说道:“主公此言差矣,传国玺之所以为重,看的就是日后。汉室将亡,天下必然大乱,而大乱之后,必有新朝建立。” “主公此刻得传国玺,吾等大肆宣扬,主公承顺天命,必成帝业。莫要忘了,代汉者,当涂高!谶语、天命皆应,如此一来,天下英雄,尽入吾毂。甚至,日后吾等强一分,传国玺就愈加代表着主公顺应天命!” “最后,主公,趁着近日来,军心大振,何不再上一层?如此,吾军兵威,无人能敌!” 郭嘉说的确实有一番道理,只是弊大于利啊!这些都是以后才能看到的好处,要真是成了关东群雄的眼中钉,数十万兵马伐关中。那刚刚缓过来没多久的关中,将再次被战争破坏! “奉孝,且先下去,容某再想想!” 不过,这可是传国玺啊,高诚是真舍不得再拱手让人。让于他人,想要再得到,就只能一统天下之后了! 郭嘉紧着眉毛,叹气两声后,转身离去。 刚出府外,郭嘉就寻来调查司的人,速速请贾参军赶来长安,十万火急! 而后,又直奔长史钟繇的府邸。 这天下,得传国玺,焉能不取? 李儒如此做,并非无智,而是洛阳不足守,河东不足守。董卓拿着传国玺,真不如换取征西将军府的全力支持,以图生存之机。 反观关中,坐拥函谷天险,大可如先秦一般。东依函谷,拒关东群雄;北固边防,抗胡夷侵扰;西掠西域,取西域之富;南下益州,得巴蜀之钱粮。 有没有玉玺,整体战略都不会改变。同样,关东群雄亦不会放过征西将军府。 现在,大家都没有消化下辖郡国,能拼的都是手中仅有的丁点实力。 但,君侯与董卓联手,肯定要比关东群雄强上一分。毕竟,十几万久经沙场的士兵,可不是区区几十万仗都没打过的兵能比拟的。 可君侯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 在这一日,晋阳同样陷入纠结的泥潭之中。 丁原与晋王刘协,看着眼前这份所谓的先帝遗诏,陷入两难之中。 晋王刘协年仅六岁,根本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的能力。因此,这并州权利依旧是丁原掌握。不过,由于绣衣使皆在此处,搞得丁原想要掌控刘协,都难以做到。 但,不代表丁原就没想法。 “使君,依某看来,晋王当接遗诏,登基称帝,承继汉室社稷!” 晋王宫主殿,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却是俊朗的青年,上前一步,高声言道。 “噢~吾儿以为,当接此诏?” “正是!” 丁原满意的点了下头,正欲说话,旁边却又有一人出列,说道:“使君,万万不可。” “此诏虽为遗诏,可自董贼发出,又间隔一月之久。吾等若是扶晋王登基称帝,只怕燕王必然不满。甚至,可能刀兵相见!” “关东诸雄已经起兵,要不了多久,便会盟誓发兵,相攻董卓。吾等一旦接受此诏,日后必为其言柄。燕王,也自是愿意看到群雄伐完董卓,再伐晋王!” 丁原皱着眉,张文远说的亦是不差,这种事情未必不会发生。 只不过,这一次机会要是不抓住,日后刘辩称帝,得利的尽是刘虞、皇甫嵩之徒。对自己,可没有半点好处啊! “文远多虑了,辩皇子愚钝不堪,而协皇子自幼聪明伶俐,有明主之像。陛下生前,更是喜爱协皇子。如今立遗诏,嘱协皇子继承大统,吾等焉能不遵乎!” 丁原与张辽说完,又看向吕布,言道:“奉先,殿下登基一事,汝且好好安排,莫要出了差池!” “诺,义父放心,孩儿定不负所托!” 吕布趾高气昂的应了一声,带着笑容看向坐在大殿上首的皇子刘协。 刘协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盯着桌案上的一策简书,对于下面几人的僭越丝毫不以为意。 而其身前,一名身材高大者,咬牙切齿的看着丁原,恨不得生撕这混蛋。不过,那吕布,委实厉害…… 先帝信任丁原,命其执掌并州军马,以扶汉室江山。现在看来,丁原匹夫,与董贼、高逆一丘之貉。 只可惜,绣衣使只擅长情报打探,对于并州军务、政务根本插不上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丁原等人欺凌幼主! 唉,只希望殿下能不负先帝所厚望! 登基大典,这种事情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丁原再狂妄,也不敢视礼法为无物。 没几日功夫,幽州使者就来了…… 但,似乎并没能阻止丁原继续筹办登基大典。 同时,屯兵在黎阳的袁绍大军也开始动了起来。五万人马,由颜良、文丑两员大将率领,径直北上,坐镇冀州诸郡国。 而其余三万人,加上张扬一万精兵,西进河内,与河内太守王匡汇合。 南方袁术,使大将孙坚部为先锋,直抵鲁阳大营,虎视京畿。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奉高城内的张举,太过坚挺,臧洪所领导的盟军,至今还在城外望城兴叹。 第298章 天将二日 公元187年八月初旬。 顿兵奉高城外的十余万盟军,终于在英明的盟主臧洪率领下,攻破了奉高城。 至此,猖獗数月之久,一度占据整个泰山郡,甚至自称天子的张举,终于授首。 其麾下两万兵将,损失惨重,仅有的数千降俘,也被盟军屠戮泄愤。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张举的作用已经发挥到了最大。 拖延盟军两月之久,使得臧洪等人,迟迟未能进抵河南尹周边要地。给足了董卓时间,从容布置防线。 虎牢关是一定要派重兵坚守,还有河东郡箕关,也要重兵把手,准备抵挡袁绍的进攻。还有南面的大谷关、轩辕关~ 董卓脑袋都大了几圈,怎么这么多需要重兵把手的要隘,自己上哪弄兵马来。 大将牛辅领着三万河东郡精锐,坐镇箕关。河东是董卓的老巢,万万不能有失。 大将胡珍、杨定及统帅北军的盛珨、赵显四人领三万兵屯虎牢。 至于大谷关、轩辕关,董卓只是留了少量兵马,来看着鲁阳。 其余人马则是开始迁徙河南尹百姓、财富,京畿已经注定要成为主战场了。河南尹丰富的资源,可不能白白浪费。 迁徙的过程就不多说了,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布告一张,不走也得走,惹恼了那些当兵的,砍了你都活该。 当然,这次迁徙要比历史上的那一幕,强太多了。因为西凉军的统帅是高诚,而非董卓,纪律也愈加严明。 参与迁徙百姓的都是何苗名下的兵马,都是京畿人士,自然不会对乡老太过。不过,这其中偷偷拿点东西,总是在所难免。 而并州、幽州,现在已经顾不得董贼、高逆与关东诸雄的大战了。两家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丁原筹备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成一半了,最多再有一个月时间,协皇子就会登基称帝,成为天下之主。 幽州当然急啊! 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也不作表态,整个幽州全靠刘虞一人支撑。 面对拥有遗诏的丁原,这骂战,根本打不赢。 那遗诏,说白了,大家都知道是董卓伪造。可其上印着传国玺,更是有先帝天子印章。他是伪造的,可同样也是真的! 刘虞只能拿董贼做突破口,可丁原理都不理,甚至还派使者前来蓟县,要燕王亲去晋阳,为陛下贺礼。 去了就回不来了! 刘虞也想要从龙之功,自己身为刘氏宗亲,称帝是大逆不道。但扶先帝嫡长子刘辩称帝,乃是义不容辞的事! 八月中旬,一名宦官,来到了燕王府上,送来真正的遗诏。 自从先帝崩天后,宦官的日子是真的难过,俨然成了人人喊打的模样。 通过冀州时,更是百般严查,那些党人为了报复,恨不得将全天下的阉贼杀干净! 幸运的是,终于到了蓟县。 于是,刘虞在被丁原压制一个月后,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同样印着传国玺及天子配印的遗诏,可其上名字却是刘辩。 如果要说真假,自然是刘虞手中的更像真的遗诏。先帝刘宏不会傻到让一六岁孩童登基称帝,而年岁已达十二的刘辩,明显要比刘协更合适。 但,婆说婆有理,刘虞与丁原的相互指责,再度升级。 凝聚在幽并二州下方,准备大打出手的天下豪杰,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家两口的互怼。 脑海中,都在抉择着如何对自己更加有利! 高诚也是一脸懵逼,传国玉玺在自己这啊,怎么又出现一张遗诏,还盖上了传国玺印? 董卓三天两头派人来询问,搞得自己头大的不行。 自己真没伪造遗诏啊! 况且,自己又不傻。 一张遗诏,就能让丁原、刘虞争得头破血流。两张遗诏,两人肯定不会干起来了,最多一人扶一个称帝。 天有二日,并不利于自己与董卓啊! “唉~董卓使者走了没?” 高诚一脸的无奈,看向昨日刚到的贾诩,好无力气的问道。 贾诩倒是开心,平常时日,哪里能见到君侯如此窘境啊,哈哈哈…… “君侯放心,这都两天了,也该走了。唔,或许,明天又会来一个!” “噗!” “贾文和,明天真要来了,本将就让汝去跟那使者说道!” “哈哈哈~” 贾诩大笑一阵,颇是享受君臣之间,这种开玩笑的意境。 “诩闻奉孝言,主公不愿收下传国玺?” 说到正事,高诚也摆定神色,说道:“文和,汝也看到了,现在大家都在伪造诏书,有点破事就能牵连到吾等身上,实在是弊大于利啊!” 贾诩面色不变,端起温酒品尝一口,不换不急的问道:“君侯,怕了?” 高诚一愣,有些不明其意。 疑惑的看了两眼贾诩,其脸上也没啥变化,更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反倒是贾诩略带笑意,同样紧盯着自己,让高诚好一阵心慌。 “啧啧~” 贾诩摇了下头,说道:“看来,君侯是怕了!” 嗯嗯? 高诚嘴角一苦,无奈说道:“好,文和,还是汝赢了!” “没办法,不能不怕啊!吾等西有韩遂,北面又面临着丁原的压力,南面袁术甚至随时可以攻打武关!三面受敌,容不得某不怕啊!” “君侯所抱小心谨慎之心,自是好事。不过,君侯以为吾等没了传国玺,他韩遂、丁原、袁术就不会是吾等为仇寇了?” 贾诩一句反问,让高诚又头大了一圈。 没有肯定要比有强,尤其是丁原。 自己没有传国玺,丁原或许没心思找自己的麻烦。可一旦刘协登基称帝,自己手握传国玺,丁原不找自己,还去找谁? 眼看刘虞也打算扶燕王登基,到时候谁能得到传国玺,谁就是正统。 而丁原打自己的话,一定会喊上袁术这狗贼。天下人皆知,打高诚,必带袁术。 同样,看到自己两面被围攻,韩遂会不心动? “君侯,其实有没有传国玺都一样。但吾等万万不可失了进取之心,失了勇气!君侯能有今日的基业,就是靠打出来的。日后争霸天下,亦是要靠打仗!” “君侯一世名将,还能怯了韩遂宵小,丁原匹夫,袁术小儿?” 高诚听得很认真,脸上笑意也随着贾诩最后一句话,浮于面上。 “哈哈哈~有奉孝和文和,本将岂会怕了!不若咱们也称帝玩玩?” 贾诩愣神片刻,随后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还要静待天时啊!” “贾文和,怎滴,汝也怕啦?” 高诚满是笑意的看着贾诩,而贾诩也看出来自家君侯是玩笑话,大松一口气:“君侯若要称帝,可否想好与诩何爵乎?” “哈哈哈~” 第299章 大战,起! 中平四年,八月中旬。 豫州刺史孔伷领豫州兵,进驻颍川。 盟军盟主臧洪、广陵郡守张超、兖州刺史刘岱、山阳郡守袁遗、陈留郡守张邈、东郡郡守桥瑁济北相鲍信、骑都尉曹操等人,领大军屯酸枣。 青州刺史焦和、徐州刺史陶谦则是因为州内黄巾复起,半途折返。 袁术依旧身在平舆,只是鲁阳屯的五万兵马,却是给足了董卓压力。 至于河内的袁绍,又搞了花活。 袁本初携冀州十余郡守、国相及王匡、张扬等人,在河内歃血盟誓,摇身一变,也成了盟主。 当消息传到臧洪等人那里时,一群人尴尬不已。 臧洪更是气的直咬牙,还偏偏没啥办法。之前酸枣会盟的时候,请着你袁本初来你不来,现在自己又搞了个会盟,充当盟主,让老子怎么办? 一时间,整个北方大地,如同闹剧上演一般。这边两日并天,这边二盟同地…… 便是高诚也禁不住直啧嘴,有意思了~ 而随着各方势力的准备完成,讨贼檄文正式发出。 臧洪发来的还好,无非就是嘴上骂骂董卓和高诚不忠不义等,无伤大雅。不过,袁绍那边发出来的就不一样了,逮着董卓一顿乱骂。 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儿女子孙,几乎骂了一个遍。把生下董卓的父女,更是批的体无完肤。 听说董旻都给气病了,董卓也是气的不行,一怒之下将身在洛阳的袁氏众人,全都给砍了。 脑袋连腌制都没做,直接派人送往河内袁绍大营,尸身这是高悬洛阳城头。 八月底,高诚抽调蓝田大营三万兵马,前往洛阳。 同时,凉州夏育所率骑兵,汇合在长安修整的张任所部,计八千余骑,北上左冯诩,配合在河东的牛辅所部,防范北方丁原的骑兵南下。 冀城那边只留下数千人,以及狄道严颜所部的三千余人,合计不到万人,死守冀城、氐道,继续对抗韩遂。 关中方面,则留下两万左右兵力,一部驻防武关,一部驻防长安。 东进兵马依旧以高诚为主帅,郭嘉为军师,傅燮、段煨、李肃、庞恭、段俚、段琼、段颐、华雄等人为大将。 留守凉州兵力以苏则为主帅,马腾为副将,杨衡、李瓒等郡守协同。 左冯诩以张任为主帅,夏育为副,程银、李堪、梁兴、李敬为大将。 关中则以长史钟繇为主,第五隽、杜楷等关中大将为辅。 不等高诚率大军抵达洛阳,就得到了袁绍吐血昏厥的消息。听说,那都烂的不可闻的脑袋,熏晕袁绍帐内不少文人雅士。 啧啧,咋就没吐血身亡呢! 不过,袁家不是由自己亲手抄刀灭了,还真是很不舒坦呢! 抵达洛阳后,关东大军也都兵临城下。 袁绍大军挪到河阳浸,距离孟津渡口只有一河之遥。若非大河还未进入冰冻期,只怕数万兵马已经杀入河南尹了。 而臧洪等人兵临虎牢关城下,正在打造攻城器械,随时可能攻打这座天下雄关。 孙坚已经率兵进入梁东县境内,孔伷更是带领兵马,于嵩高山脚下扎营,威胁轩辕关。 局势,说不上不利,起码比以前预想的要好太多了。毕竟,丁原和刘虞都在忙着扶幼帝登基的大事。 等他们忙完,或许才会考虑南下讨贼的事。当然,也有可能,互怼!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董卓和高诚喘口气了。 镇守洛阳的是李儒,董相国已经率领亲卫军,前往虎牢关了。 高诚也没有在洛阳多作停留,率领大军直去虎牢关。 距离虎牢数里之遥,大军就听到关口处幽幽传来的厮杀声。 高诚不禁皱了下眉头,一连半月的行军,没想到盟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那身后的轩辕关、梁东、孟津、箕关,怕是都要受到攻击了。 虎牢关南结山峦,北接大河,但两面关墙并非同样高大。它主要的作用便是防备关东的进攻,而对于背后京畿的防范,要差上许多。 抵达关前,看着只有两丈高的关墙,高诚只是让大军驻扎关外。同时又命令华雄率领本部锐士,随时做好准备,登关协防。 而高诚,则是率领郭嘉、傅燮、段煨三人及一众亲卫,进入关内。 走在关内,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伤兵、尸体。传入耳边的则是那连绵不绝的厮杀声,伤员的惨叫声。 “嗖嗖!” 一阵箭矢飞跃关墙,落在关内。 离关墙还有二十余步,却正处在箭矢的打击范围。 高诚歪着脑袋,躲开一支箭矢,左右亲卫匆忙举起盾牌,围在一起。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也有亲卫被箭矢穿过缝隙,射穿肩膀。 透过盾牌缝隙,高诚亲眼看到两名董卓军抬着一名伤员,迅速朝着旁边的牛皮棚下跑去。 只是,还未到地方,三人全都被射成了刺猬。 关内其余人,也都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生怕被箭矢射中要害。 仰仗着盾阵,高诚一行人跑到关墙角下,这才安全两分。 回过头,看向关内这距离城墙的五十步内,密密麻麻全是箭矢。甚至有些尸体都已经被箭矢遮挡,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死去的战士。 “走!上城!” “诺!” 两名亲卫打头,竖起盾牌,余后亲卫则是高举盾牌,遮住上空,顺着墙梯朝上面走去。 途中,箭矢时不时就会找上高诚一行人,钉在盾牌上。 上了城头,看到的完全是一副炼狱之状。 足有三丈宽的城头,堆满了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高诚等人,就是这样一脚踩在尸体上,一脚扫开钉在上面的箭矢,然后下脚。 血渍已经汇成一堆一堆,如同小水滩,墙砖更是浸的暗红暗红。 “可是征西将军?” 一声高喊,引起高诚侧目,抬目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铁甲的将军,正躲在几名士兵撑起的盾牌下,冲着高诚等人大声呼喊。 “某等正是!” 阎行自盾阵中,探出脑袋,回了一句后,匆忙缩了回去,几支箭矢瞬间划过,钉在盾牌上。 “高将军,相国正在城楼,静候将军!”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走,去城楼!” “诺!” 一群人扛着扎满箭矢的盾牌,一步一步朝着城楼走去。沿途所见,除了死尸,就是那些在女墙下,蜷着瑟瑟发抖的士卒。 高挂城头的旗帜,也被箭矢穿出了数不尽的窟窿,旗杆上,更是钉着十来根箭矢。 摇摇欲坠…… 第300章 卓军失利 抵达城门楼。 在这里要好上许多,宽敞的屋檐,遮挡了大多数的箭矢。 众多董卓军盾兵,都围在这屋檐下,竖起高高的盾阵,遮挡着自外面斜射而来的箭雨。 穿过盾阵,高诚等人才散开阵型,开始包扎伤口。 高诚倒是没事,一支流矢挂在甲片上,轻轻一拨就掉了下去。阎行胳膊上中了一箭,是给高诚挡箭的时候受伤的。 傅燮倒是安然无恙,段煨头盔上直愣愣的插着一截,看着都触目惊心。 “呼,君侯,老夫这可真是命大啊,哈哈……” 取下头盔,扎入束发半寸的箭头,瞬间划断了一截头发。 段煨翻着头盔,来回咂嘴,口中朝着高诚道了一句。 看着段煨开起了玩笑,高诚也不禁乐了,说道:“段公,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唔,那老夫倒要承君侯吉言了,哈哈哈~” 高诚笑了两声,扭头看向旁边扶着柱子,只顾干呕的郭嘉,摇头说道:“啧啧,奉孝,汝这可不行啊!” 郭嘉身上全都是血迹,一名跟在他旁边的亲卫,被穿过盾阵的箭矢射中脖颈,洒了他一身。 “呕~” 郭嘉干呕了一阵,这次扶着柱子,缓缓起身,深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君侯,嘉才第一次上阵啊!” “所以说,汝得多练练!” 高诚说完,看向阎行,说道:“彦明,带弟兄们先去休息休息,包扎伤口。” “诺!” “奉孝、二兄、段公,吾等且去见见董相国!” 说起来,几人离门口也就四五步远,走上两步推开门,就进入了董卓的指挥室。 “子明贤弟,唉~汝等可算来了,卓望子明久矣!” 董卓光着膀子,径直站了起来,任由医者在左肩上缠着伤布。 高诚愣了一下,卧槽,什么情况! 这董卓都挨了一箭? 再一看,只见殿内董卓麾下的一众将校,几乎没有不受伤。一个个缠着伤布,垂头丧气。 “相国!是诚来晚了!” 高诚上前两步,躬身行礼说着。 董卓叹了口气,说道:“唉,不晚不晚~子明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子明,现在的情况,想必汝也看到了。老夫是真没想到臧洪都如此难对付!” 董卓说完,自嘲的苦笑两声,仿佛是在对自己先前的轻视而自悔。 “相国,某自关外而入,一路来却发现关内兵马不多,这是何故?” 高诚拧着眉头,董卓这老小子,不会就等着自己的兵马来,填虎牢关这个大坑? “子明不知,虎牢关老夫原本驻军三万。本想出关阵战,一击而破臧洪。只是……天不遂人愿啊!” 董卓两句话,听得高诚心里直骂娘。 这王八蛋,不会一战折了几万人? 沿途所见董卓军将士,不过区区一两千人,再算上北段关墙上的士卒,肯定超不过四千人! 不应该啊! 董卓在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沙场老将了。就凭臧洪率领的那些郡国兵,就算是大败,也不至于败成这副模样。 “罢了!” 董卓摆了摆手,冲着身旁一员大将,说道:“亚多,汝来与子明述说!” “诺!” 这将领忍着腰间的伤痛,拱手朝着高诚行了一礼,说道:“末将郭汜,见过征西将军!” “无需多礼!” 高诚点了下头,继续问道:“郭将军,先说说眼下局势!” “诺!” 郭汜应诺一声,走到挂在侧面的与图前。高诚等人,及董卓麾下诸将,也纷纷靠前。 “回禀征西将军,眼下关外臧洪所部,屯兵十六万人,以酸枣屯积粮草,三万人守之。其余十三万兵马,皆聚于关前。” “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臧洪只有十万众吗?攻打奉高,当会有不小折损。现在,怎么又有十六万之多了?” 段煨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郭汜不认识高诚身边这位老将是谁,看了一眼高诚。 高诚微笑相视,向郭汜介绍段煨:“此乃故太尉段颎之弟,段煨,现居本将司马。” “原来是段公,末将郭汜拜见段公!” 郭汜闻言,当即向段煨行了一礼。便是董卓身边不认识段煨的诸将,也都不禁拱手相向。 “段公,据吾军斥候报。臧洪等人在剿灭张举后,尽征泰山郡丁壮。回师酸枣途中,又征调郡兵,这才聚十六万之众。” “先前吾等也是未曾注意到这一点,才导致关外一战,失利而回!” 高诚叹了口气,说道:“关外一战,折损多少兵马?” “约有五千众!” “那,其余兵马呢?” “关外一战失利后,徐荣向相国献策,分而击盟军诸部!” “徐文良?” 高诚嘴角一扬,徐荣啊,还真不愧是当世名将呢! “具体计划,可与某述之否?” 听到高诚所问,郭汜不禁将目光转向董卓。董卓点头示意,说道:“子明贤弟乃吾等联军,尽可言之!” “诺!” 郭汜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关外失利,再加上臧洪所部兵力远超预测,吾等想要迅速击败臧洪已然不可能。” “因此徐荣献策,由其亲率北军两万精锐,迅速回师,南击豫州孔伷所部。击败孔伷,一可自颍川直袭酸枣,一可自颍川攻袁术后腹!” “孔伷所部,有多少兵力?” 高诚随便一问。 可郭汜却愣了一下,迟疑说道:“先前探得,其部不过两万之数!” “先前?” 高诚歪着脑袋,有点想不到。这一个月来,董卓军难道就没打探盟军各部兵力? “麻烦了,孔伷所部虽然战力不强,但其兵力绝对不止两万之数。不说豫州,仅是颍川一郡就有百余万口,世家多不胜数。更遑论,孔伷与袁术所部相离甚近。一旦徐荣有失……” 董卓不禁咽了口口水,看向高诚,担忧的问道:“子明,孔伷一文生,应当敌不过徐荣!” 高诚嘴角一抽,话是这么说。可就怕万一,两万北军是足够精锐,但也不足以对抗袁术屯在鲁阳的五万精兵啊! 这五万人可不是郡兵,全都是袁氏私兵,训练程度恐怕比郡兵还要强。而且甲胄俱全,将校充配。 说真的,就算是徐荣统帅,以北军之精锐,跟这五万人打,胜也是惨胜。 亏! 死亏! 精兵可不是这么用的! “就看袁术怎么搞了,他袁术要是不服臧洪等人,也许会坐而望之!” 高诚的话,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有了点希冀不是! “先不说这个了,郭将军,说说袁绍!” “诺!” 第301章 火力打击 “袁绍汇聚冀州十余国相、郡守,及张扬、王匡所部,拥兵马八万之众,屯河阳津!” “这回不是一两个月前的消息!” “非也非也,这是前天牛将军刚刚传回的讯息!”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说话。郭汜看了一眼,这次继续说道:“袁绍以张扬为大将,率两万兵马,攻打箕关。其余六万人,依旧屯驻河阳津。” “牛将军在河东,有多少兵力?” “三万精锐。不过,如今吾军正在迁徙京畿百姓,牛将军那边也抽调了近万兵力看着,来防止有人作乱。其次,还要防范北面的丁原,守备箕关的只有万余人。” 高诚看了下地图,河东与京畿相连,又有箕关天险,张扬两万人根本不足以攻破箕关。 “看来,张扬也不过只是防备牛将军趁袁绍大军渡河偷袭罢了,河东应当无恙。” “征西将军所言不差,至今河东未有战事传回。” “那梁县怎么样了?” 郭汜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说道:“孙坚确实厉害,前两日刚刚传回讯息,梁东已经被攻破。如今,孙坚一万兵马,正直逼大谷关。欲与孔伷协力,攻破大谷、轩辕二关。” “孙文台!”高诚嘴角一扬,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害的挺惨的家伙。记得那一战,孙文台麾下几乎损失殆尽,又折了大将祖茂。 不过,这人打仗确实厉害! “孙文台,江东猛虎尔!” 高诚一句评价,委实让殿内诸将很不服气。他们中,谁都没有跟孙坚交过手,甚至连共事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孙坚是谁。 “子明,孙坚这家伙老夫倒也熟悉,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不过眼下是顾不上孙坚了,文忧那边还有何苗的三万大军,挡住孙坚问题不大。只是,这虎牢关外,如何是好?” 董卓幽幽感叹,英雄迟暮,竟使竖子成名!自己亲自指挥大军出关一战,居然被臧洪给击败了。 高诚头一扭,对着董卓说道:“相国,虎牢关能守则守,不能守便弃之。” “守是肯定守不住!虎牢虽有天险,可关外臧洪所部,集豫兖青徐四州物力,弓弩箭矢无数,用之不竭。又有袁绍大军屯于河阳,随时可断吾等归途。” 董卓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方才子明也看到了,箭矢如雨,连绵不绝啊。吾军弓弩手,几乎损耗殆尽,可贼兵尚有数万善射之士。” 高诚心中暗骂一句,娘的,这董卓就是故意的,就等着老子的兵来填这坑! “那便关内兵马,尽皆下城,沿城角搭建木棚,遮挡箭矢。关上只留哨探,贼兵来攻,城下之兵上城。贼兵不攻,城下之兵,只管休憩。” “箭雨连绵,如何搭建木棚?” “夜间行之!” 看着董卓悻悻的表情,高诚气的直咬牙。 老子的兵现在上的了关吗? 这箭矢不断,估计一万人能跑到关上的不足半数。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关外呆着,等到夜里搭些木棚、牛皮棚呢。 此后,一连三日,总算是让高诚、董卓等人认识到了关东之富有。 司隶虽然更加富裕,可多是经济之富。毕竟,国之二都所在,全国经济重心就在此地。但论起各地武库,除了长安、洛阳富裕外,其余各地基本上也就勉强及格。 可他娘的,还是比不上关东那些世家啊! 三日来,箭雨不断。 关外贼兵有数万弓弩手,弓手还好说,一个人顶天射个二三十箭力气就耗的差不多了。而弩手,换人不换弩,也不知道损坏多少。 沿着关城城角,一排排的木棚接连而起,上面覆盖牛皮、沙土。下面无数士兵蜷缩在一起,昂着头看着头顶。 高诚等人,早就退到虎牢关内安全之所。,望着关城后面的几十步空地,一言不发。 那箭矢,都快没地落下啦! “子明,这三日,得有个百十万箭矢了!” 董卓咂咂嘴,颇是感叹。 高诚垂头丧气,说道:“差不多这个数,只不过这是真的恶心人啊!乃翁当年要是有这帮孙子射来的箭矢,早就把羌狗杀光了!” 一百多万支箭,就算是长安将作全力以赴,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打造出来。洛阳,应该要好点,十个月应该足够。 不过,这种光给你玩远程火力打击,不短兵相接,是真的烦人。 高诚也不敢让麾下的弓弩手去对射,只能无奈的看着贼兵扬威示众。 这臧洪的战术,有点超前啊! “嘿嘿,子明贤弟放心,今夜这些箭老夫让给汝,如何!” 董老贼阴阴一笑。 高诚撇着嘴,狗日的,还算有点良心。前两天汝捡的这么爽,总能让老子爽一把了。 当天夜晚,收了十余万支箭的高诚,心情蓦然好上许多。 次日,贼军大张旗鼓,发兵攻城。 高诚、董卓及诸将都是身披甲胄,立在关城后面五十步远。身后,密密麻麻拥挤着数之不尽的士卒,都在静静盯着城头。 “五十步!” 城头上一声高呼。 城角下早已准备好的将士,纷纷举起盾牌,戈矛弓弩甲胄齐具,蜂蛹登城。 空中落下的箭矢密度,徒然骤降。 “三十步!” “登城!” 董卓一声令下,诸将立即率领身后各部兵马,朝着城门跑去。 高诚和董卓,也相继而行。 “杀!” 高诚刚上城头,就发现激战已经展开。 关城外,人山人海。高耸的攻城器械,更是足有数百架之多。 七八十架巢车远远伫立在四五十步远,其上弓弩手不断朝着城头涌动的高、董两军将士放箭。 而城上弓弩手,只能奋力朝着关下发箭。一时间涌上来的贼兵太多了,根本顾不上远处的巢车。 二三十步外,几十架吕公车,在近百贼兵的推动下,缓缓靠近城头。 还有攻城云梯、冲车等等…… 太多了~ 厮杀声充斥入耳,为之不绝。 关上将士,与攀爬着云梯上来的贼兵,短兵相接。 刀光剑影之间,洒下片片血迹,留下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不计其数。 “床弩,放!” 第302章 攻关 眼看吕公车近前,匆忙准备好的二十余架床弩,挂上弩矢,瞄准了近在眼前的吕公车。 “放!” “砰!” 力士敲下木槌,弩矢激射而出。 “轰!” 足足被四五支弩矢瞄上的吕公车,应声而散。或许是弩矢射中支干,三四丈高的吕公车,瞬间散架。 轰然倒塌的粗木,将其内贼兵尽皆砸成肉泥。 “快,快,上弩矢!” …… 老张头,一名老兵,跟着君侯南征北战打了四五年的仗了。 善射,出身巴蜀山民猎户的他,对弓弩无疑更加熟悉。 但,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过。 刚上城不过区区两刻钟,他已经发出十五支箭了! “风!” 听到号令,老张头忍着臂膀的酸痛,再次扬起手中的一石制弓,斜瞄着上空! “大……噗!” 嗯? 号令不对,老张头转头一望,只见官长脖颈处一支流矢透颈而出。 不止老张头一人发现,其余人也都看到了。 当部军候当即上前,高呼:“诸将士听令,大风!” “大风!” 老张头随着人群齐喝,高呼一句大风,而后松开手指。 箭如飞蝗! 千余支箭矢腾出空中,朝着下方倾斜而泄。 不作停歇。 号令又起。 “风!” 老张头轻叹一口气,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再度斜指苍穹! “嗖嗖……” “盾兵!” 老张头看着前方直挺挺飞来的箭雨,如鸦群齐动,遮天蔽日。 “砰砰!” 一名盾兵手持大盾,挡在老张头前方。老张头急忙蹲下,缩在盾牌后面。 不过,不代表其余人就那么幸运了。 许多盾兵刚刚举盾,就被箭矢盯上,连同身后的弓弩手,一并被射成刺猬。 约有数息。 箭雨稍没。 “风!” 盾兵撤下盾牌,用手中环首刀劈砍着钉在上面的箭矢。 “大风!” “砰!” 一蓬箭矢飞出。 “竖盾!” 刚清理好盾牌的盾兵,再次起身,用盾牌遮住阵型。 “风!” …… 在这竖盾与撤盾之间,老张头又射出了十几箭,身边的袍泽也倒下近半数。 “弓手退!” 听到撤退号令,老张头匆忙取下弓弦, 收了起来。而后,在盾兵的掩护下,朝着关下后退。 一路上,老张头还用腰间短匕,刺死了两个冲上来的贼兵。 至于城头上,早已经尸横无数。 城下? 老张头没敢探头出去观望,但看着远处那残破的攻城器械,密密麻麻的死尸,就能猜到城下肯定堆积了不少贼兵的尸体。 但,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 一下城头,立即有辅兵端着热水上前。 弓手们纷纷取下扳指,卸下甲衣,露出比左臂粗上一圈的右臂。 老张头轻轻揉捏着右臂,已经红肿了,看起来如有病态的红肿。 一名辅兵上来,拿着粗布,浸上热水,帮老张头轻轻拍打着右臂。 手指上的皮制扳指也已经取下来了,不能用了。两条细细的勒痕,已经显得紫黑紫黑。 揉搓了约莫半个时辰,老赵头这才感觉好上不少,右臂也能使得上气力了。 “所有人,立即准备上城!” 嗯? 老赵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匆忙走过来高呼的校尉,有些不解其意。 他们这一曲人均已经发了三十余矢,臂力早已耗尽。休息的这一会,也根本不足以再发几矢啊! “张校尉,怎么回事?” 军中军务队队率也刚在场,慰候诸军士,闻之不由问道。 “李校尉所部,发不及二十矢,其麾下便已损失七成,伤患众多。所以,将军命吾等立即上城,接替李校尉所部。” 张校尉讲诉了一下事情的原因,可军候却不乐意,直言说道:“校尉,俺麾下弟兄再上城发矢,日后必不能再张弓了!” “军令已下,本校尉不管这么多,死也要给乃翁死在城头上!” 张校尉有些恼火,虽然新的条例中,允许弓手发三十矢后,准许退回休整。但,军令就是军令。 军候咬着牙,望了周围光着右膀子的兄弟,叹了口气,大声吼道:“整顿甲弓,准备上城!” “诺!” 麾下众人齐声应喝。 军令如山! 谁都不敢不从! 更何况,此乃战时,宪兵队都盯着他们呢。不去,就是枭首示众的下场。 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城头,还能挣一份抚恤! 老赵头重新披上甲衣,拿着刚刚褪下指套,又戴了上去。 取来制弓,从辅兵手里接过重新装满的箭囊,挂在腰间。 “走!” 一曲弓手,飞快跑向城梯处。 那里,早有一屯刀盾兵等待。 “军候,吾等伤亡不小,现在只能凑齐一屯之兵了!” “无妨,足够了,多谢兄弟!” 屯长点了下头,朝着身后弟兄吼道:“快,护住左右,吾等上城!” 很快盾兵与弓兵混杂一起,高高举起的盾牌,倒也将这数百人遮的差不多严实。 刚走到半途,就听到有人高呼:“贼兵上城了!” 一群人都抬头往前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看来离吾等很近,短兵相接,贼兵弓弩不敢轻放,汝等先去支援!” “好,那汝等小心!” 刀盾兵迅速上城,弓手也紧随其后。 再次回到城头,老赵头就吓了一跳。 只见两架吕公车正搭在城头,其内源源不断涌上贼兵。城头上将士正在奋力抵抗,将那些跳到城头上的贼兵,一一杀死。 刀盾兵的加入,让这处出现漏洞的城头,稳定了下来。 “上弦,放箭!” 军候令下,老赵头匆匆挂上弓弦,捏出一支箭矢,朝着吕公车上拥挤的贼兵欲射。 谁成想,这一下拉弓,居然没拉满,箭矢晃晃悠悠的飘落城下。 身在侧面,本就容易被吕公车上的木板所挡,自己居然还没能拉满弓。 缓了口气,老赵头忍着右臂的酸痛,将弓拉满,冲着站在踏板上的贼兵射去。 这一箭,自侧面,斜着射穿了那贼兵的脖颈,鲜血横流。 两拨箭雨,让最近的这个吕公车上的贼兵损失殆尽。城上将士,竖起盾牌,也跳上吕公车踏板,冲进吕公车里。 将其内正在攀登的几名贼兵砍死后,纵火焚烧吕公车。 少了一架吕公车输送兵力,这段城墙上守军的压力,顿去半数。没过一刻钟,另外一架吕公车,也被点起大火。 老赵头这一曲弓手,也终于能穿过这段城墙,朝着预订位置行进…… …… 站在门楼上,总览四方的高诚,眉头紧锁无懈。 城外的贼兵,依旧在源源不断上前,众多的攻城器械损毁了不下五十架,可依旧不能阻拦其心。 长宽数里的关墙,到处都是烽烟,遮天蔽日。 城上城下,尸横遍野…… 第303章 两难 日落黄昏。 关外盟军大量的刀盾兵,掩护着弓弩手,朝着城头,再度发矢,掩护攻城部队后退。 一批批疲倦的士兵,从关墙下面,疯狂的朝着后面跑。 百余架残破的攻城器械,倒塌在战场中央。后面数量更多的完好无损的攻城器械,则是由民夫拉回了军阵边缘。 攻城部队后撤的差不多后,弓弩手及盾兵,也缓缓退回阵中。 鸣金声响。 列阵与关前的十余万盟军,偃旗息鼓,渐渐后退。 战斗结束了。 两军分别派出民夫,收拢伤员及死者。 八九月的天,正是炎热之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起疫病发生,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数千名民夫,踩着染红的土地,将一具具尸体,抬到牛车上。 伤员? 不存在的。 凡是受伤的人,哪怕是挨了一箭,躺在尸堆里这么久,血早就流光了。 高诚站在女墙后面,望着下面堆积成山的尸体,又看了眼城上忙着收敛尸体,清理战场的士卒,哀叹不断。 不一会,段煨走了过来。 “君侯,伤亡统计出来了,吾军伤亡了约三千人,相国那边也不下一千余人。”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伤亡很大啊,段公,汝说,吾等值得吗?” “自然值得,为君侯而战,将士们毫无怨言!” 高诚回头,深情的看了一眼段煨,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问道:“贼兵损失有多大?” “不太清楚,不过应当不会少于万人!” 万人,也就是说不到一比三的伤亡率。 也是,百余架攻城器械,确实让贼兵方便登城了许多。 “段公,稍后陪本将去看看弟兄们如何?” “唔,君侯愿往,煨焉能扫兴!” …… 一次攻城,让酸枣盟军心疼不已。 发矢百余万,本以为关内士气已经低下,一战就算是破不了关,起码也能登上几次城头。 可结果,大半天打下来,损折一万来人,才登上城头一次。转眼间,又被赶了下来。 攻城器械损失了百余架,所得到的收获根本没达到心中所预期。 中军大帐内,臧洪望着帐内满满的名士,问了一句:“诸君以为,明日如何,吾等是继续攻城,还是稍作修整。” “当继续攻城!”兖州刺史刘岱,起身一声高喝:“今日攻城,吾军伤亡不小,可城上贼兵伤亡也绝对不下五千之数。如此攻城二三日,吾等不能破了虎牢关!” “不错,不错。刘使君所言甚是,只要攻破虎牢关,自洛阳一路坦坦,贼逆不可当吾军锋芒!” 几人相继呼应,尽皆希望继续攻城。 不过,有些人可不跟他们一般,好功自大! “盟主,遗以为还是略作休整为好,静待渤海郡守袁绍渡过大河。骤时,董贼不敢守虎牢,必然退兵,吾等无需费一兵一卒,便可占据虎牢!” 袁遗起身,说了几句,而后坐下,闭目休憩,全然不顾帐内一群人铁青的面色。 臧洪咬着牙,死盯着袁遗,大有生吃这厮的念头。全天下谁不知道汝袁遗,跟袁绍一家人。现在这样说,还不是想让袁绍拿了这匡扶社稷的头功。 帐内氛围当下立变,众人都闭口不言。反驳袁遗,日后必然为袁绍所恶,甚至为整个袁氏所恶。 可是不反驳的话,难道大家真的要等到袁绍渡河后,将这大功拱手相让? “诸君,可听操之一言!” 曹操站起身来,略显矮小的身躯,挺得却是笔直。望着帐内诸人,面上波澜不动。 臧洪疑惑的看了眼曹操,这家伙,貌似也是袁绍的人。 “孟德请讲!” “诸君,操以为攻城不利。今日攻城,城上旗帜俨然出现高字大旗,也就是说征西将军高诚到了!” 曹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先前吾等与董贼关前大战,董贼麾下三万众。此战虽胜,可斩首不多,董贼少说也有两万余人。而征西将军高诚,谁也不知道其带来多少兵马!” “若是区区数千人、万余人,吾等自然可以强攻,胜算不小。可一旦超过两万之数,关内四五万人守备,吾等如何胜之。今日一战,吾军伤亡万余,贼兵损失亦有五千。可要拼光这五万守军,吾等要填十万条人命。” “就算是先袁渤海一步,打破虎牢关,吾等也没有能力继续西进了,也只能将匡扶社稷之功,拱手让人!” “操之所言,仅一人之论,望诸君三思!” 说完,曹操拱手一礼,回到座位。 对面的袁遗,不禁皱起了眉头,盯着曹孟德,有些拿捏不准此人的心思。 臧洪及帐内诸侯,无不陷入沉思。 曹操说的好像也在理啊,这要是把兵给拼光了,还不是让袁家二子得利。 更何况,先前刘岱所言,不能信。臧洪再无能,再没怎么上过战场,也知道攻城之法。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一鼓作气已罢,强攻一日,损失万余人,拼了守军三四千人。五千之数是不可能的,攻城方永远都占据着地利,伤亡比例不可能二比一。 日后呢,士气一落,攻城方更难。 奉高那等能够施展开来的郡城,大家伙都能打两个月。臧洪可不相信,坐拥虎牢雄关,又有名将高诚、董卓,将兵五万之数,能轻易破之。 甚至,有可能把这余下的十二万人拼光,也只能望关兴叹。 既然如此,曹孟德所言,好像没错啊! 自己只需要等到袁绍渡河,董卓必然从虎牢退兵。那时,只需要大张旗鼓,径直入关即可。 至于后面,自己坐拥雄兵十五万,袁绍能奈自己何? “孟德所言,真良策也!” 臧洪面上露出笑意,冲着曹操夸赞一句。 曹操古井无波,只是举起酒樽,朝着臧洪相敬,满饮而尽。 其后,臧洪一如曹操所言,屯兵虎牢关前,再无攻城的欲望。 高诚、董卓也不禁陷入两难之境。 退,不行,拱手把虎牢关相让,只会让贼兵更加猖獗。 不退,坚守在虎牢关已经毫无意义。甚至,随时都充满了危险。 袁绍屯在河阳津,随时准备渡河。孟津一失,虎牢关大军的退路、粮道都将被截断。 这三万精锐一失,别说争霸天下,自己能保住关中就算不错的了。 只能,寻求破局之机。 此机,当应徐荣! 第304章 徐荣显威 轩辕关内。 徐荣率领着两万精锐北军将士,今日才刚刚抵达轩辕关。不过,却没有丝毫迟疑,当天徐荣就给孔伷送去战书。 十来日来,行军速度根本算不上快,因为徐荣在等着孙坚。 对于孙坚,徐荣有些了解,跟着征西将军打过几个。但此人的表现并没有有什么特别之处,起码,肯定比不上征西将军。 嗯~这就好。比征西将军差,那自己肯定就能赢。 倒不是说徐荣自认比不上高诚,而是徐荣对于高诚这种保守的打法,感到很恶心。 碰见稳到这种地步的名将,即便出来失误,你也扩大不了战果。可若是你出了失误,虽然他也不可能打出大胜,但你失利之后更没法打了。 孙坚嘛,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关外的孔伷,听说关内发来战书,一开始还开心的不得了。轩辕关虽然比不上虎牢、函谷雄关,可也是依山而建,破关南度不小。 更何况自己手底下只有两万郡兵,正面跟关内的两千人打,怎么看都是赢定了。 结果,一打开战书,瞥了一眼下方留名。 徐荣? 嗯哼? 卧槽,怎么是这厮! 孔伷只是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徐荣是谁,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那可是董贼麾下,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将! 至于牛辅、董旻,那只不过是董贼亲人,最能信任,而不是最能打的! “传令,将战书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再号令三军,立即退回阳城。不不,退回阳关。” 孔伷心知自己打仗不行,仗着读过诗书子集,欺负一下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校尉、都尉还行。但是跟徐荣这种打老了仗的家伙比,还是算了。 再则,这徐荣不可能孤身前来轩辕关。洛阳京畿周边盟军,就自己这边实力最差,只有两万来郡兵。董贼肯定想让徐荣先挑着自己打,然后再一一解决他处。 退回阳城,还是有些不保险,最好还是直接退回阳关,依关死守。 封书退敌! 当关外孔伷率兵后退后,关内士气顿时激增! 他们这些中底层的董军将士,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徐荣的大名,知道他打仗很厉害。可是眼下,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 一封战书,直接吓退了孔伷。 啧啧,有如此大将,何人能挡! 徐荣也不禁露出笑意,这孔伷还真是胆小如鼠啊。不过,跑? 能跑的掉吗? “盛珨、赵显二位将军,汝帐下精骑尽皆发出。李催,立即整顿飞熊军,汇合北军精骑,随本将出发!” 徐荣说完,身后的赵显当即问道:“徐将军,那吾二人……” “二位将军放心,此战之功予李将军。汝二人便率领步兵好好休整,不出数日,待吾归来,孙坚得脑袋就交给二位将军了!” 徐荣神情自然,一句话说的身后三人心服口服。 李催虽然也不怎么喜欢徐荣这位外来之将,但对于盛珨、赵显也是一样。相比起来,徐荣这种喜欢让功的统帅,无疑更让人心服。 至于赵显、盛珨,两人心里明亮的很。孔伷这手大功,让给李催,自无不可。毕竟,李催再怎么说也是董公心腹之将。 孙坚比不上孔伷这等一路诸侯,可也不差啊,好歹其名气在外。 没多久,三千飞熊军,两千北军精骑,随着徐荣、李催,径直出关。 行进没多久,李催就疑惑的问向徐荣:“徐将军,吾等为何不缀而追之,反绕道而行!” 徐荣看了一眼李催,说道:“孔伷心已怯矣,吾等紧追不舍,其必然有所防备。然其久不见吾等追击,必然心中松懈。” “那吾等何时出击!” 听徐荣这么一说,李催也明白了这个理,心中振奋,紧追相问。 “孔伷心怯,阳城无险可守,城池低矮,其定然不往此处。” 徐荣刚说一半,李催就接话说道:“那便是阳关了,其后是阳翟,可进可退。” “确实,阳关的确不错,可惜太远了!” “哈哈哈~吾等若是速度够快,一日便可直抵阳关。不知孔伷跑到阳关,正见吾等,心中又该作何感想!” “稚然所言,哈哈哈……” 徐荣不禁被李催这句玩笑话给逗乐了,不过依然还是说道:“吾等不需到阳关,咱们绕到阳城、阳关之间即可。” “也好,这其间一路坦荡,正适合吾等骑兵冲击!” 徐荣点点头,说道:“稚然,去安排一下,且不要派出斥候,免得被孔伷发现。” “诺!” 当天过去后,孔伷兵马,才刚刚赶到阳城,来不及入城,便在城外安营扎寨。 次日,孔伷再度号令兵马出发,继续往阳关行进。 孔伷想退到阳关,一保颍川要地,二来看着轩辕关。只要自己不败,西面的袁术,东面的臧洪两部就不会受到威胁。 但是手底下的士卒,可就不会这么顾全大局了。 昨日军中就有传言,轩辕关内的贼将送来一封战书,自家使君便吓得带着大家伙撤军。 难道,真的是这样? 士气渐渐低迷。 这就是豫州军的现状。 孔伷不出面作解,不鼓舞军心,导致了豫州军将士愈加相信那些传言是真的。 当然,被贼军吓跑,那就跑。没人喜欢打仗,既然使君都不想打,他们又岂会要求去战。 一天下来,行进了三十来里地,大军就安营扎寨。 大军后面的斥候,没有发现董卓军追击,孔伷也不禁放下了心。 一夜无事。 孔伷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一夜未眠,就怕董卓军突然袭营。现在看来,董卓军是真的没有追来啊。 次日,孔伷将大军交给了副将,自己躺在宽敞的车架内,舒舒坦坦的补觉。 豫州军也没了戒备,按照行军路线,悠哉悠哉的行进着。 再行三十里后,开始扎营。 两万人马休息的休息,准备栅木的准备,丢兵卸甲,等待着伙军将饭食做好。 宽阔的原野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放羊一般,毫无阵型,毫无戒备。 高挂空中的烈日,刚过了最毒的时段。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落了。 而在十几里外,连绵不绝的嵩山山峦,一直延伸到陉山。 陉山西麓边缘,五千精骑在此休憩。 李催抬头看了眼不再那么毒的烈日,向着旁边的徐荣问道:“文良兄,昨夜吾等便可突袭孔伷大营,为何非要等到今天白日?” 徐荣摇了下头,说道:“时间,咱们需要在今日灭了孔伷,而不是昨夜!” “这是为何?” “昨日,孔伷应该才命人向袁术传达吾等身在轩辕关的消息。但是咱们今日灭了孔伷,袁术可就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了!” “所以,稚然,今日一战,务必将孔伷所部,尽皆击溃。” “击溃不成问题,平原之上,凭借两万郡兵,想要抵抗五千精骑,怎么可能!” “哈哈哈……现在就看斥候什么时候传来消息了!” “报~” 徐荣精神一阵,喃喃一句:“来了!” 第305章 孔伷兵败 “报,将军。孔伷兵马已经停下,正安营扎寨!” 斥候说完,徐荣就急忙问道:“防备如何?” “回将军,毫无戒备。吾等身在其军五里之内,未见一敌军斥候!” “好!” 徐荣猛然击掌,脸上笑意盎然,冲着身旁李催说道:“稚然,立即整兵,吾等直扑孔伷。” “诺!” 李催兴致冲冲,抱拳应诺。 “来人,披甲!” 安排好李催后,徐荣又唤来亲卫,帮忙披甲。同时,与那斥候说道:“立即赶回轩辕关,命令盛珨、赵显二人,赶往阳人聚,静待本将。本将不至,任何人不得擅自而动!” “诺!” 斥候接下令箭,转身上马,直往西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陉山西麓,一路南下。 十几里地,以骑兵的速度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不过,为了保存战马体力,以便临战冲锋,徐荣还是让大军一慢再慢。 距离孔伷所部七八里左右,徐荣就让骑兵停下,静候斥候的下一步消息。 “文良兄,斥候来报,贼军正在进食!” “传令,立即出击!” “诺!” 五千精骑呼啸而出。 而孔伷大军,正围在灶坑上架着的大锅,享受着吃饭的美好。 大营栅墙搭的还不到三分一,处处都是漏洞。不过,没有人在意,谁也不认为在此地,他们还会受到攻击。 一声微弱的轰鸣声传来,一名老兵驻耳听了一下,问道:“汝等有没有听到打雷声?” “打雷声?” “这天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吗?” 围在一个灶坑的士卒,一替一个,来回调侃。 不过,在片刻之后,他们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了。 “轰轰轰轰~” 打雷声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清楚。 碗中的汤水,荡起一层层波澜…… “骑兵,是骑兵!” “敌袭!” “敌袭!”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北面,身子不禁从地上站了起来。 “敌袭!” 又是一阵高呼,将这些傻眼的士卒们彻底惊醒了,匆忙丢下碗勺,朝着旁边堆在一起的武器跑去。 “快快,结阵,结阵!” 低层的军官们,来回奔跑喊着四处乱撞的士卒,希冀着他们能够列起阵型! 孔伷自然也是发现了帐外的不对劲,出来一看,整个营都已经乱套了。 “来了,敌军来了!” 一声惊呼,几名士兵看了一眼,匆忙向后跑去。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飞速冲来。 “结……结阵!” 军官无力的看了一眼,不足二里地的大量骑兵,再回头环视四周。 乱了,全乱了。 所有人都在盲目的奔跑。 也有人想要结阵抵挡,可又被混乱的兵马冲散。 “杀!” 李催一马当先,领着麾下精锐的三千飞熊军,越过到处都是缺口的栅墙,冲进已经混乱的豫州军。 “砰!” 一名挡在马前的豫州军,被李催坐下战马直接撞飞出去。李催看都没看,持着长矛,朝着一名举刀的豫州军抽去。 矛杆正抽在那士兵脑袋上,当即四分五裂,如同被抽烂的西瓜,洒了李催一身。 近千骑兵,一头撞了进来,豫州军人仰马翻,根本无人抵抗,被飞熊军追着砍杀。 后面骑兵接踵而来,将堪堪逃过一劫,苟延残喘的豫州军士卒,再度屠戮一遍。 孔伷已经傻眼了,自己就是披上甲胄的功夫,全军都已经溃散了。 面对数千精骑冲杀,毫无防备,毫无阵型的豫州军,当真是一击即溃。 孔伷无奈,只好由亲卫护着,朝南方逃窜。 大纛一动,豫州军彻底放弃了抵抗。 能跑的还在继续跑,不能跑或者没路跑的人,也只好跪在地上投降,将生死大权,交到了别人手上。 这里离阳关很近,孔伷和一众亲卫,很快就脱离了战场,朝着阳关跑去。 而徐荣麾下骑兵,却被大量溃兵阻拦,根本无暇去追击孔伷。 不过,早早被安排在战场边缘的一千北军精骑,却是立即分出数百骑兵,认准了孔伷大纛追去。 不到一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 没有阵型可依,无险可守的步兵,在骑兵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 “传令下去,将所有俘虏,尽皆坑之!” 徐荣令下,立即就有人去做。 区区四五千降俘,在场的骑兵根本没费多大功夫,就全都砍了。 首级自然是均分所有将士,包括在激战中,杀死的孔伷军,也都被一一割下首级。 “稚然,伤亡如何?” 徐荣走到李催身前,看着这员喘着粗气的猛将,问了一句。 “哈哈哈,伤亡不大,只有数百骑而已。这一战杀的真是尽兴啊!” 李催心中正爽,荷尔蒙还没有消去,声音高若洪钟。 徐荣点了下头,下令说道:“修整半个时辰,留下数百人统计战功,其余人等立即随本将,奔赴阳人聚。” “诺!” “报!” 李催刚刚接令,一名骑士便跑了回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启禀将军,吾等抓到孔伷了!” 嗯嗯? 徐荣一愣,惊喜问道:“当真?” “就在后面!” “好!” 徐荣大喜,让这骑士带着自己上前。 果然,几十名骑士,缓缓驰来,马后拖着一人,华贵服饰,披头散发。 很快,就有两名士卒解开绳索,将孔伷带到徐荣身前。 徐荣定睛观之,片刻后露出笑容,还真是孔伷。 “孔公绪,哈哈哈~” 孔伷垂头丧气,心知必死无疑,也说起了硬话:“哼,徐荣匹夫,助纣为虐,汝不得好死!” “哼!” 徐荣冷哼一声,摇了下头,说道:“唉,只知口舌之利,不通战事,跟汝交锋,当真无趣。” “来人,将此贼,送至洛阳,等候相国发落!” “诺!” 半个时辰后。 四千骑兵,再度启程,朝着西面行军。 留下的数百骑,则是负责清点缴获,以及掩埋死尸。 第306章 围堵孙坚 大谷关外,孙坚军营。 孙坚看着手中的信报,心情跌落谷底,脸上阴沉之色浓郁不散。 “砰!” 孙坚猛地将信报拍在桌案上,大声骂了一句:“孔伷蠢辈!” “主公,发生何事了?” “左将军刚刚来信,孔伷那边传来消息,董贼麾下大将徐荣,率领抵达了轩辕关。而孔伷,退兵了!” 孙坚说完,叹了一口气。 程普一惊,急忙问道:“孔伷退兵了?” “不错!” “那吾等当速速退回鲁阳,以防被徐荣截断退路!” 程普说完,孙坚就点头赞同。 反倒是跟在孙坚身旁的一员小将,却是不服气的说道:“阿翁,程伯父,吾等最多三日功夫,便能打破大谷关,威逼洛阳。只要左将军大军自鲁阳出,徐荣必然不敢截之!” “主公,长公子所言不差。只要左将军大军出动,进入梁县境内。徐荣若断吾军退路,则必然为左将军大军围困。” 公仇称一句话,让孙坚不禁陷入沉思,考虑得失。 “君理,汝如何看?” 朱治拧着眉头,良久才问道:“主公,左将军会发兵吗?” 孙坚虎躯一震,缓缓闭上眼睛,哀叹一声,言道:“左将军若会发兵,吾等兵抵大谷关时,他就应当让鲁阳大军进入梁县。” “依某看,还是退兵的好。最不济,也要退到阳人。” 程普踌躇了一会,还是进言说道。 “嗯。” 孙坚应了一声,下令说道:“传令下去,立即拔营,吾等且先退回阳人。公仇称,汝立刻前往鲁阳走一遭,见见左将军,请其务必出兵支援。” “主公放心!称必不辱使命!” 其后,孙坚部下当即收拾行装,开始朝后方撤去。 两日后。 阳人县城内。 盛珨和赵显听着斥候的汇报,不禁笑了起来。 “老赵,汝还别说,这徐文良倒是料事如神啊!” 盛珨听完斥候汇报,不禁赞扬了徐荣一句。 不过赵显却并未显得太过高兴,反而问道:“唉,贤弟,你我二人当年跟随征西将军,现在又随相国。征西将军倒还好,麾下诸将多通明达理。可是相国麾下,却是排斥吾等啊!” 盛珨神色颓然落寞,无奈说道:“是啊,便是徐文良这等名将,都受排挤,吾等又岂会安然。不过,吾等家小皆在京畿,如今又迁往河东,不跟着相国还能怎么办!” “罢了罢了!” 一说到家小,赵显也无处反驳。家小尽握于他人之手,自己又能怎么办。 “赵兄,依汝看,这孙坚将抵阳人,吾二人要不要先会会这厮!” “不妥不妥,当年京兆尹大战,孙坚这厮甚是勇猛,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免得坏了徐文良的计划。” 盛珨迟疑了一下,说道:“赵兄,可这孙坚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吾等占据阳人,他要是绕道跑了怎么办!” “这……” 这么一说,赵显也有点说不准了,真要是被孙坚给绕过去了,那可是到嘴的肥肉飞了啊。 “要不吾等分出一部出城,看着孙坚。这样一来,孙坚就算是想跑,速度也不敢放开!” 赵显思虑了片刻,想出一个法子。 “也许,反正徐文良都是骑兵,速度要快上许多。” “嗯,那就这样!” 距离阳人不过二十里之遥的孙坚所部,也停下了脚步。 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斥候刚刚来报,阳人已被董贼占领,尚不知有多少兵马!” 孙坚唏嘘一句,转身问向后面的程普:“德谋,依汝看,吾等该如何,撤还是打!” “打,撤已经撤不了了。不论怎么走,咱们都会被董贼军给追上。反倒不如在此坚守,只要能拖到左将军大军赶来即可!” 局势危急,程普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这梁县境内,坦途无垠,只能驻营坚守。 东面是一片沼泽地,大军不得过。而向西,能去的只有新城。新城之西更是陆浑关,有征西将军兵马驻守,向南又有霍阳山。 想要翻越霍阳山,可不简单啊。 最关键的还是粮草,阳人被占据,大军粮道被断,能供大军用度的只有军中存粮。 “唉,传令下去,立即安营扎寨,深沟高垒。再命君理,即可起行,赶赴鲁阳,请左将军出兵。对了,让策儿,护送君理!” 孙坚说完,程普点了点头。孙家基业可非仅有眼下这丁点,久居长沙平叛的孙坚,在荆南还是有很大的话语权呢。 不然,又何必非要杀了王睿这个荆州刺史呢! 孙策是主公长子,万万不可陷之死地。 “主公放心!” 程普应声离去,只留下孙坚一人,望着南方,叹气连连。 袁术啊袁术~ 乃翁为汝杀了南阳郡守,让汝轻易占据南阳,汝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阳人城内的盛珨、赵显得知孙坚原地驻营后,也立即率领大半兵力出城,赶至孙坚大营西南十里处扎营。 一边看着孙坚,堵死孙坚逃跑的路线。一边又与阳人形成掎角之势,连同防御。 盛珨、赵显虽非名将,可也是打老了仗,更是出身边军、北军,根正苗红。就算孙坚想要击败此二人,也要废不小的力气。 更不用说这两人还跟着征西将军,唔,不对,应该是在场的三名大将,都跟随征西将军不短时间。 对于那一套结硬寨的做法,熟悉不已。 因此,两家人也没了打起来的欲望。 徐荣在第三日才堪堪赶到,看着战场局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营寨之外十余道沟壑,拒马、水坑无数,能够通行的只有寨门外一条三丈宽的大道。 这也就算了,那寨墙更是土木参杂,夯的结结实实。又有倒刺木林立,精锐悍士持刀盾戈矛立于后,严阵以待。 徐荣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强攻的打算。再回头看看赵显所立营寨,几乎如出一辙。 好,这些家伙啥都没学会,就学会征西将军的深沟高垒了。 没有床弩这等重器,不填上数倍兵马,根本没法破了这营寨。而且,这营寨,尤其克制骑兵。 那些沟壑足有两丈宽,骑兵越不过去。 “徐将军,这等营寨,吾等还是莫要强攻为好。当年征西将军就是靠着立寨,逼得边章十余万人而不敢相向。” 赵显担忧的说了一句,生怕徐荣立功心切,强攻孙坚大营。 别人不知道,赵显可是清楚的很。那些沟壑,就算是搭上木板,从容通过,可营内设施,足以让进攻一方损失惨重。 箭塔无数啊! 徐荣没有说话,纵马回到赵显营内,观看起营内建造。 只见一座座箭塔耸立在寨墙之后,足有近百座。关键是,这些箭塔四周皆是沟壑,根本没有上去的通道,只能靠着木梯登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内墙正在建立,距离前寨墙也不过七十余步。以麻袋装土,堆垒而成。 两道寨墙之间,又是沟壑纵横,只有几条扭来扭去的通道而已。 “两道防御当真是环环相扣啊!” 徐荣不禁感叹了一句,这种营寨,是真恶心人。 赵显却摇了下头,说道:“徐将军,这可不止两道营寨。若是兵力充沛,完全可以做到边守边建。” “想当年,征西将军所立大营,纵横数十里,寨墙百余道,其间沟壑相接,藏兵洞数不胜数。箭楼近千座,甚是威风。某等与孙坚,也只不过是学了皮毛而已。” 听完赵显的话,徐荣嘴角一抽。 够狠! 怪不得边章宁愿深陷险地,攻打长安,也要把征西将军调动起来。 第307章 困虎 阳人这边僵持了下来。 徐荣把赵显所立营寨观察了个透彻,得到的只有一个法子,用人填。 若是孙坚营寨也是这般,怕是这两万北军精锐,还有三千飞熊军,根本不够填。 没法子,只能等了。 徐荣深知孙坚所部的要害所在,粮道一绝,孙坚军中又能有多少余粮? 就不信饿上两天,孙坚这小子还缩在营里不突围。 不过,孙坚既然打算坚守,必然是向袁术求援了。 哼,袁术! 张勋、桥蕤、刘勋、雷薄、陈纪、李丰、乐就、梁纲。 嗯~ 这都是什么人,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这张勋这么厉害,为鲁阳五万大军统帅? 说起袁术,徐荣是真心看不上这厮。 要不是袁家家大业大,投了个好胎,这厮能有现在的成就才怪。 一晃,数日过去。 孙坚望着南方,一言不发,双手紧握,咬牙切齿。 几天时间,足够数万兵马来回走一遭了。可是,至今不见有援兵抵达的消息。 反倒是身后。 大谷关内发出了两万兵马,最迟明日就能与徐荣汇合。 也就是说,自己一万人,到时候可能要面对徐荣四五万人马。 如何抉择,成了难题。 坚守在此地,袁术兵马再不过来,不出三日军中就会断粮。 而突围,恐怕也难以逃过营外那数千精骑的追杀。 只不过一个必死无疑,一个九死一生。 回到帐内。 孙坚找来了程普、黄盖、韩当、朱治四人,议事。 “吾打算突围!” 四人到后,孙坚就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程普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此时,丝毫不见援军,前两日鼓舞军心的话也成了虚言。眼看着军心日渐低落,还是殊死一搏为好。 韩当和黄盖更没的说,两人唯孙坚命是从。 不过朱治却道了一句:“此次突围,主公有何谋划?” “兵分两路,一路兵马朝着霍阳山去,一路朝着去阳人东的沼泽地。只要冲进去,就不用担心董贼骑兵千里追杀了!” “不妥!” 朱治摇了下头,继续说道:“依某看,再多多分部。以迷惑董军,四散而逃,可能会更好。尤其是主公您,万万不可张旗,当混于乱军之中。策公子还年轻啊!” “那就全部偃旗息鼓!” 孙坚明白朱治的意思,就是要保住自己。可是,失去了这一万锐士,自己还能有什么资本立足于群雄之间。 “不可,当遣人伪作主公,以诱董军!” “不错,主公,君理所言正是。” “正是!” “主公,君理金玉良言,当纳之!” 眼看帐内四员大将都是赞同,孙坚皱了下眉头,也不在迁就,无奈说道:“唉~德谋,突围一事,汝来安排!” “诺!” 程普坚定身形,抱拳应声接令。 …… 孙坚大营对面的徐荣营内。 不小的中军大帐内,徐荣、李催、盛珨、赵显四人,也在议论着战事。 “稚然,汝是说袁术根本没有发兵?” “对,斥候来报,鲁阳大营内,根本无兵马调动。” 李催听到徐荣问话,急忙回道。 旁边的盛珨却是惊讶不已,问道:“不会,这孙坚可是袁术手下头号大将。比之张勋、刘勋、桥蕤之流强太多了,袁术居然见死不救?” “对啊,听闻孙坚北上跟袁术会军途中,还杀了南阳郡守。不然袁术这小儿,哪能据的了南阳郡!” 赵显也是感觉不可思议。 即便是徐荣也不列外,孙坚虽然差上一筹,可不论胆气、谋略、会兵都是不差。 袁公路,居然要坐观其生死由天? “应该是两人又分歧!不然孙坚攻打大谷关的时候,袁术就应该调动鲁阳大军,进入梁县,以拱卫孙坚后方。” “这袁术是不是傻啊,难道是以前被征西将军给吓傻啦?哈哈哈~” “唔,还别说,听说当年征西将军一手活刮纪灵,把袁术这厮吓得几个月没吃肉呢!” “哈哈哈~” 原本议事的帐内,被盛珨、赵显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愣是给搞成笑声连连。 过了一会。 徐荣这才将话题,扯回正面,问向赵显:“大将军所部,到哪了?” “快了,应该明天就能到。” “明天吗?” 徐荣点着头,轻声自语一句。 旁边的李催就不乐意了,直言说道:“文良兄,何苗这厮分明是来抢功的!” 李催话一出,盛珨、赵显也不禁看向徐荣。 与徐荣相处几日,盛珨、赵显也看出来了。这老哥心胸太宽广了,也会处事,不论大功小功,说让就让,从不拖泥带水。 以前听说徐荣跟胡珍很不对头,现在看来,应当是胡珍不好相处。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仗打赢了,徐荣少不了一个统筹全局的功劳。可眼下,孙坚已经无路可逃,何苗就跑过来收尾了。 这匹夫! 大谷关岌岌可危的时候,手握两万兵马,连洛阳都不敢出。 徐荣面色一沉,冲着李催责怪道:“稚然,不可无礼。大将军名讳,岂能非议。” “文良兄!” 李催一急,心直口快,将心中想说之话,尽皆道来:“文良兄,虽然汝也不是俺们西凉人,可打仗是把好手。这么多年,也没少照顾咱凉州将校。” “那何苗原先便败于文良兄之手,不过一首尾鼠辈,何德何能位居大将,又居于文良兄之上!” 旁边的盛珨、赵显神色一变,偷偷互瞥了一眼,又急忙低下头饮酒遮饰。 这一幕当然也看在徐荣眼中,心中不由叹了一声,这矛盾太大了。 “稚然,休得胡言乱语。大将军原先便贵居庙堂,又有兴难之功,当得大将军位。再则,相国决策,岂是汝能非议!” 徐荣这句话,明显是说给盛珨、赵显听得。二人也随着这番话,面色略微好上一些。 李催此时才想起盛珨、赵显,也是如同何苗一般上位,尴尬不已,不知所措。 帐内,一时寂静了下来。 良久,徐荣才开口说道:“行了行了,吾等都是军中悍将,两碗酒水饮下,哪有这么多事。另外,一会都去安排一下,防止孙坚突围。” “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大将军兵马也将到,孙坚很有可能突围。稚然,汝率骑兵,至梁县,一定要逮着孙坚!” 说完最后一句,徐荣不由深意一视。 李催点了下头,明白徐荣的意思。想让自己抓到孙坚,然后交给盛珨、赵显二人,以此来赔罪。 “行了,都下去安排。孙坚有任何动静,都要向本将汇报!” “诺!” 三人齐声应诺。 稍后,出了大帐,李催拱手行礼,拜向盛珨、赵显二人。 “稚然兄,这是何意?” “二位将军,方才催出言不逊,还望二位见谅!” “二位放心,催必定抓到孙坚,借此赔罪!” “稚然兄不必如此!” …… 第308章 困虎之挣 是夜。 孙坚军大张旗鼓,各部高举大纛、将旗,依次出营,分三路而走。 其中孙坚大纛所在,直往霍阳山而去,约三千余人。程普、黄盖、韩当领两千人直奔西南方向的沼泽地。 其余五千人,反倒是直面徐荣大军,欲从阳人方向突围。 一万人的动静自然不小,再加上未曾偃旗息鼓,早就被董卓军给发现了。 徐荣得到消息后,当即号令各部出击,分别阻拦孙坚各部突围。 望着各部纷纷出营,徐荣眉头不由紧皱。但凡突围、夜袭,无不是尽力隐藏自己。可这孙坚反倒是大张旗鼓,生怕自己不晓得似的。 不对,肯定有什么猫腻! “来人,去传令李催将军,领飞熊军权且待命。” “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董军大营前方、西方、东方,纷纷传来酣战声。 “报!” “孙坚亲率左翼三千余人,已被赵将军拦住,目前正在激战!” “报!” “孙坚部将程普、韩当等人率两千余人,已被盛珨将军拦住。” “报!” “孙坚部将孙静、朱治欲越吾大营突围,已被出营各部将校拦截。” 徐荣听着斥候汇报,眉头却是锁的更紧。 “可曾看见孙坚?” “回将军,未曾。不过孙坚大纛,正在左侧!” 徐荣点了下头,突然笑了,冷哼一声,言道:“哼,孙坚小儿,吾就看汝还能躲多久。去,命令李催将军继续待命,无令不得妄动!” “诺!” 徐荣站在寨墙上,看着烽火连天的战场。自动向西,连绵十余里,火把通明,酣战不休。 “报!” “孙坚营内,又出一部,向西逃窜。” 斥候再报。 徐荣嘴角一扬,说道:“去,传令李催,立即率飞熊军追击,务必斩下孙坚首级。” “诺!” 早就等的烦躁的李催,一接将令,立即率部下飞熊军,越过战场,直奔西去。 阳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是惊起了何苗。 睡得正香的何苗,被身边亲卫叫醒:“大将军,阳人方向发生激战。” “怎么回事?” 何苗只是匆匆穿上袍衣,未曾披甲,问道。 “应当是孙坚突围,徐将军将兵阻拦。不过,咱们要不要发兵压过去。” 何苗想了一下,说道:“不用,命令各部斥候出动,若是有人逃到咱们这里,都给某杀了。本将可不想抢了徐荣的功劳,免得惹起那些河东将领生怨。” “诺!” 说起来,要不是董卓下令,何苗才懒得率领两万嫡系,趟阳人这场浑水呢。 自己只想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大将军,没心思管这些破事。 两军交锋不到一时辰,各处战报,就纷纷传到了徐荣手中。 孙坚大纛所在的左侧三千余人,尽皆被击溃,只有数百人四散而逃,进入霍阳山中。 那孙坚,更是被乱兵砍死,脑袋马上就送回来了。 而向东突围的程普、黄盖等人,也悉数被杀,进入沼泽中的贼兵,不过区区百余人。 大营前面的战事还在进行,数千精锐北军将士,正在分散拦截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的孙坚军。 孙坚被枭首了? 徐荣愣了一下,难道真的是孙坚? 最后出营的一直兵马,才是迷惑本将的? 没一会,盛珨率领亲卫回来了。 “盛将军,孙坚首级何在?” 盛珨还没走到徐荣面前,就听到其问,不禁愣了下,回道:“没有啊,吾等所斩之人并非孙坚。珨可是认识孙坚这厮,岂能分不清真假!” “嗯?那汝方才为何派信骑来报,言斩获孙坚首级?” 这一说,盛珨更迷糊了,皱着眉说道:“徐将军,珨没有派信骑啊。某知那不是孙坚,便立即赶了回来,亲自汇报,根本就没派信骑!” “什么?” 徐荣身形一颤,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你个孙坚,金蝉脱壳玩的还真好啊!” “来人,派人去南营门问问,是否有令骑向南出。” “盛珨,立即调回北军精骑,前往南门,随时候令!” “诺!” 现在,徐荣已经明白了孙坚的打算。所有突围的兵马,全都是诱饵,来吸引自己调动各部兵马来围追堵截。 而真正的孙坚,却是假扮成己军将士,混于险地,从容而不迫。 没一会,询问南营门的亲卫就回来了。 “将军,南门守卫言三刻钟前,有一队令骑驰骋出营。因为是令骑,守卫不敢多作阻拦!” 徐荣闭上眼睛,猜对了。 三刻钟。 还是令骑。 孙坚等人奔驰逃命,怕是追不上了。 “传令下去,各部所有将士,围杀孙坚军士卒,所有降俘,一概坑杀!” “诺!” 到嘴的肉,飞了! 徐荣也很生气,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孙坚竟然如此胆大。 呼,也是。 这军中,认识孙坚的人只有盛珨、赵显两人,其麾下校官倒也与孙坚有一面之缘,可全都不在营内。 孙坚,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 嚯,还真是江东猛虎呢,名不虚传啊! 徐荣面色狰狞,虎目紧缩,盯着南面,一言不发。 —————————————————————————————— 而在阳人西北。 李催带领三千飞熊军,终于追上了这逃窜的一支孙坚军。 “孙坚小儿,哪里跑!” 李催望着孙坚军中一名头戴赤帻,身披亮甲的将军打扮的人,大声吼道。同时,又号令三千精骑,分散围堵。 最终,这支不过区区二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被飞熊军团团围在中央。 “杀!本将只要孙坚首级!” 将旗之下,李催得意的冲着身边三位军司马下令。 “将军放心!儿郎们,随某杀!” “杀!!” 三千飞熊军,一声令下,齐齐而动,朝着中央那不过区区数百人杀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战斗便结束了。 他们是孙坚军中的骑兵,有不少人还是孙坚的亲卫,他们是征南将军府麾下的精锐。可是,面对北方精骑中的代表飞熊军,根本无还手之力。 马匹落了不是一两个档次,体型也比不上高大的凉州人,甚至连身上的甲胄,都是薄甲。南方山多水密,厚甲可不吃香。 但到了北方,就完蛋了。 “将军,孙坚首级!” 一位军司马,手中提着血淋淋还在滴血的脑袋,来到李催面前。 李催自然是不认识孙坚,而且场中所有的孙坚军将士,都被砍了脑袋。 嗯,就没一个人知道孙坚长啥模样。 “好!哈哈,有了这颗脑袋,少不了弟兄们的功劳!” 李催兴奋不已,顺便又给麾下许下功劳。 “多谢将军!” “走,回营!” “诺!” 第309章 战局稍顿 回到大营。 李催兴致勃勃的拎着麻布包起来的脑袋,一头扎进了中军大帐。 帐内,徐荣、盛珨、赵显三人正在吁嘘不断,时而还有垂头丧气的模样。 李催没在意这些,手中物什往地上一丢,大声说道:“哈哈,某砍了孙坚的脑袋。” 说完,李催颇是得意的寻了一处坐下,又冲着盛珨、赵显说道:“二位将军,这颗脑袋权当催为先前赔不是了,还望二位将军勿怪!” 盛珨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朝着李催使了个白眼,露出一副苦瓜脸。赵显更是无动于衷,只顾自饮。 徐荣没有说话,李催现在这副模样,还不是自己猜错导致的。稚然怕是还不知道孙坚,已经逃了出去。 “嗯?” 帐内几人的模样,明显有些不对劲。 李催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为何作此姿态?” “唉~” 盛珨叹气一声,为李催解释说道:“稚然兄,孙坚已经跑了!” “啥?孙坚跑了?” 李催一愣,看了眼地上的首级,手一指,问道:“孙坚首级不是在这吗?何来跑了一说?” 赵显看不下去,起身打开麻布,抓住首级的束发,拎了起来,说道:“这是假的!” 盛珨有气无力的抬首一观,还真是 噗! 卧槽! 真是孙坚? 盛珨看着那有些眼熟的面庞,急忙起身,一把自赵显手中夺过首级,擦拭着其上血迹。 赵显被吓了一大跳,不解的看向盛珨。 “赵兄,快来看看,是不是孙坚!” 听到盛珨所言,赵显也是急忙看去。 上座的徐荣,亦是眉头紧锁,莫非柳暗花明? “应当不是,孙坚面庞坚毅,而此人面目清秀,没那种征战沙场的刚毅之色。不过,此人确实与孙坚很是相似!” 赵显摇了下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盛珨则是问向李催:“稚然兄,此人武艺如何?” “武艺?” 李催想了一下,可当时战局一面倒,这孙坚被手下儿郎团团围住,根本看不到啊。不过,几百人才还没撑上一刻钟,应该不怎么样。 “此战,孙坚率二三百骑,连一刻钟都没支撑的了!” 听到李催的回答,盛珨也摇了下头,说道:“那应该不是孙坚,孙坚号称江东猛虎,武艺非凡,更是久经沙场,不可能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下去。” “不过,此人与孙坚如此相似,必然是其亲属,亦是功劳一件!” 赵显话音一落,徐荣眼前一亮,言道:“某却是记起一事,先前激战时,斥候来报有敌将孙静,突击吾军营寨,莫非是此人乎?” “孙静?” 赵显颔首沉思,想起来了。 “孙静,乃孙坚之弟,应当是此人!” “那也不错,虽然未能擒杀孙坚,可断其手足,亦是大功!” 徐荣当下立断! 这个时候,功劳重要。 这颗首级,若是孙静,自然为好。可若不是孙静,那它也得是孙静! 赵显、盛珨也明白了徐荣话间意思,皆是点头应是。看向徐荣的目光中,也充斥着感谢之意。 功劳,对二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想要在相国麾下坐稳现在的位置,就需要更多的功劳,来挡住那些骄兵傲将的质疑。 孙坚没抓到,不过其部几乎损失殆尽。 万余兵马突围,冲杀出去的不过寥寥千人,其余人尽皆授首。 当何苗率领两万兵马赶来时,战场早已打扫干净,留下的只有战乱的硝烟,和染红大地的血液。 “哈哈,徐文良不愧是相国麾下第一大将啊,一战就将这孙坚杀的一干二净,佩服佩服!” 何苗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一见面就夸起徐荣来。 徐荣谦虚了一下,恭敬行礼,回道:“末将拜见大将军!大将军谬赞了,孙坚小儿闻大将军之名,慌不择路,这才有荣之胜也!” “哈哈,不论如何,文良之功功不可没,相国必然重重有赏!” 何苗与徐荣同行,边走边叙,很快就进入大帐之内。 见诸将到齐,何苗也不谦虚,径直坐在帐内上座。 “诸君,本将军此次前来,乃是相国所议。即日起,由本将驻守大谷关,防御袁术、孙坚。而其余所部,由徐荣率领,立即东进虎牢,支援相国!” 何苗说完,徐荣就出列,询问了一句:“大将军,不知现在虎牢战况如何?” 何苗摆了下手,说道:“文良不必担心,征西将军已经率领三万大军,协守虎牢。不过,相国与征西将军,想要聚精兵,一战而破臧洪。本将,这才来到梁县!” “诺,大将军放心,末将明日便动兵!” “好,其余诸将,可有疑惑!” “末将等皆无异议!” 帐内其余将领,齐声高喝。 —————————————————————————— 虎牢关。 董卓与高诚分躺两榻,对立相视,旁边侍妾数人。有人捶腿,有人按拿,有人剥果而供,亦有人斟酒相请。 两人之间,舞姬数十人,翩翩起舞,春色满满,看的高诚都意乱神迷。 而珠帘之后,萧瑟雅音起伏,玎玲清脆,大气如虹。 唉~ 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时代下,左环右抱,听听雅音,赏赏群舞,已是最好的享受了。 只可惜,这些年来,就没好好享受过几天。 小时候,天天想着怎么一统天下,想着抓那些猛将名士。除此之外,就是习练武艺,温读经书史籍。 能算的上玩的,也就是没事跑跑马,打打猎了。 成年后,就入了军伍。 这一晃都快八年了。 连连征战 享受的时间,当然有。 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又岂敢松懈。 现在嘛~ 高诚撇了一眼对面,已经上下动手的董卓,无奈一笑。 距离上次盟军攻关,都过去二十来天了,没有任何战事发生。甚至,连关外的贼兵都日渐松懈。 听斥候说,臧洪那些家伙们,居然还玩起了狩猎。光天化日之下,大肆享乐。 好。 看来,臧洪这家伙也想明白了。 换做自己,也不想强攻虎牢关,还不如老老实实等着河阳津的袁绍渡河,截断虎牢后路呢。 只是,这袁本初,现在居然有点不把董卓放在心上了。 自己大张旗鼓的跑了瘿陶,掺和起丁原跟刘虞的事。 啧啧。 丁原扶晋王协皇子登基称帝,驾临大统后,给在幽州的燕王封了个蓟王。 而幽州的刘虞自然不爽,在燕王辩皇子登基称帝后,给晋王封了太原王。 两兄弟被人执于掌中,来回摆弄。 好好的一字王,愣是变成了对方的郡王。 如今,丁原大军兵屯雁门,虎视幽州。 幽州刘虞也不甘示弱,派出了最后的名将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共同领兵,驻扎代郡。 丁原畏惧这三人名头,不敢擅起战火。 而卢植三人,也有点担心这些幽燕郡兵,打不过并州边军。 幽州当然也有精兵,可不归刘虞管,归公孙瓒管。 这公孙瓒名义上朝奉天子,可是占据右北平,又发兵攻打辽东、辽西,私立郡守,大有听调不听宣的意思。 除此之外,逃至幽州边界的张纯,也蹦了出来,联络乌桓,侵扰渔阳。 这也是卢植不敢动兵的关键,渔阳距离蓟县太近了。而且公孙瓒近来也是一直拿张纯做文章,想要进入渔阳抵挡乌桓,保护幽州百姓。 大话说的一套又一套,可刘虞不吃这套路。 第310章 唐姬 于是乎,虎牢关也闲了下来。 臧洪不来攻,河阳津方面的盟军,又因为袁绍回到廮陶,也丝毫没有动静。 或者说,袁绍现在就打算渡河。毕竟,大河在非冻期,还是数一数二的天险。 没有战事,后方又有李儒安然调度,京畿地区的百姓,十之八九也都到河东。 董卓全然没有后顾之忧,趁此闲暇,便享受起大汉帝国的丞相生活了。 独自一人享受,自然是没意思,这厮毫不犹豫的拉来了高诚。 “子明啊~这等舞姬,可合心意?” 董卓搂着一名妙龄女子,看向高诚,带着男人都懂得表情,问了一句。 看着董卓猥琐的目光,高诚只是略微一笑,言道:“不错不错,没想到相国金屋之中,竟如此多娇!” 高诚说完,接过侍妾递来的酒樽,倒进口中。 “唔~哈哈哈,这可不是本相国的金屋,而是大汉宗室的金屋!” “噗!” 高诚腾身坐起,口中酒水全吐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几十名舞姬。 “相国何意?” 再次看向董卓时,高诚目光就已经变了。 董卓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子明无需谢之,本相国已将些许翁主,送至长安。这些舞姬,不过是些乡亭公主罢了!” 嘶~ 高诚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卧槽! 董肥肥,你个坑货啊。 大汉朝还在呢,北面俩皇帝呢,怎么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搞大汉宗室公主呢! 你自己想乱搞,不成使劲玩了吗,拉着老子干毛! 心中再气,可高诚还是得忍着。 董卓这么做,肯定有绑死自己的意思。但是,作为男人,董卓真够意思。 今日之事,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董卓与高诚二贼,帐内凌辱刘氏宗女,大逆不道。 既成定局,想再多也没用。说狠话,也不过只会破坏自己与董卓的关系。 高诚闷生了会气,冲着董卓喊道:“仲颖兄,可还有翁主,某要休息!” 董卓嘴角一扬,文忧所言,果真不差。 “有,自然有,已为子明送至帐中。待子明回去,便可尽享佳人之欢!” 老董笑意不断,看着气呼呼离去的高诚,心里简直开了花了都! 哼,汝这小子,半路截了咱老董的蔡邕。今日,汝也得吃个闷亏。 等高诚回到帐内,眼前的情况,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只见一名,额,应该算不上妙龄女子。这,这顶上天也就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一名个子不足一米五,穿着白色的透亮纱衣,甚至连其内衣都能看到。至于容貌嘛,倒也是生的眉清目秀,珠目亮额,淡腮粉唇,颇是小美女一个。 只是,脸上稚气都没去~ 老董啊老董! 你是不是想错了,小爷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物吗? 未成年也就算了,你这老不死的还搞这种诱惑装! “唉~” 高诚原本兴致方起,现在彻底没有心气,叹了一声。 一声叹气,或许是让小女孩心中慌了起来,也不在胆怯,躬身行礼,言道:“唐姬见过将军!” 嗯? 唐姬? 高诚眉头一皱,问道:“汝,并非刘氏翁主?” 唐姬点了下头,说道:“妾身非是刘氏翁主,而是燕王妾室!” 嘶~ 皇子辩妾室唐姬? 高诚脑海中一想,就记起此人是谁了。 演义中,慷慨随弘农王赴死的唐姬。 莫非真是她? 高诚不禁定睛观望,想要仔细看清楚这位大义凛然的奇女子。 不管是演义中,还是史书中,对这名女子都有记载。而演义中的唐姬,在李儒送来鸩酒,逼迫弘农王刘辩饮下后。弘农王让这唐姬势不再嫁,而唐姬也确实势不再嫁。甚至在其往后平生,其父都有让唐姬改嫁,但其不从。 这就很离谱了,不是一般的女子还真做到。 至于二婚,这个在汉朝不算事,有些人还喜欢人妻,必如曹老板?而在弘农王死后,唐姬是不是再嫁,刘氏宗族也不会管。 这个时代的名节,不是宋明时期的名节。 在汉朝,不忠不孝不义不信,才是失节。比如妻妾不忠于丈夫,红杏出墙,属于失节。而丈夫死后,改嫁,是理所应当,夫家也没有资格再过问。 甚至,唐姬在弘农王死后,父亲让其改嫁,其不从,严格来说都能挂上不孝的名头。 当然,人家当爹的都不说啥,外人就更没资格议论了。 钟情女子!命运不平! 高诚观察了这唐姬一番后,疑惑问道:“本将所知,燕王不过岁十一” “亲身今年岁十,刚入燕王府上,而后将军便大兵围城!” “那汝知不知道燕王已经称帝!” 嗯? 唐姬明显一愣,显然不知此事,问道:“燕王继承大统了?” “正是!” 高诚神色不动,轻声应道。 “燕王乃先帝嫡长子,继承帝位,天命也!” 唐姬看起来很兴奋,可在高诚看来就有些恐怖了。 这只是一名十岁的小女孩,放到两千年后,还只是懵懂学子,什么都不懂。可唐姬,却是如此! “汝,忠于汉室?” 这一问,让唐姬兴奋的情绪,瞬间冷了下来。 眼前的男子,可不是良善之辈。而是杀人如麻的征西将军,与那董卓一样暴虐。 “回将军,妾身自入陛下府邸之日,便是陛下之人。为天子女,自当忠汉!” 唐姬凛然不惧,慷慨而言。 高诚不禁点了下头,这气节,三公九卿都比不上! “好,真不愧是奇女子!” 听到高诚赞扬,唐姬面色一红,躬身而言:“将军谬赞了!” “唉~相国竟将汝一稚女送来,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高诚感叹一句,继续说道:“燕王称帝,汝再不济也是后妃之一,身份尊贵啊!” “陛下在燕,妾身在洛。燕地女子众多,妾身不过姬妾一位,何谈尊贵!” “那汝为何还如此忠于陛下?” “妾身有错吗?” 高诚一愣,看着这小女孩,心中大骂妖孽。 好,没错! 是个男人都喜欢这种钟情于一人的女子! “去换身衣服,这算什么,衣冠不整可是失礼!” 高诚留下一句,退出帐外,而唐姬看着离去的征西将军,却是愣了一下。 不过,这衣服,当真失礼,章台女子都不会如此穿着。 带着厌恶的表情,唐姬进入后帐,换上自己原先的一身服饰。 当高诚再次进来时,眼前又是一亮,却生不起任何欲望。 还是太太太小了啊! “唐姬,这段时间,便随本将身边,处理些杂务!” 看着这惹人怜的小女孩,高诚还是把唐姬留在身边。 送走? 不可能的。 大不了自己把她当女儿养嘛! 第311章 江东猛虎 当天,高诚与唐姬这小丫头聊的很开心。 聊的多了,唐姬也从一开始有些害怕,慢慢缓了过来。似乎,征西将军也并非天下人传言那般,生性暴虐,杀人如麻啊。 起码,在闲谈的过程中,自己说了不少错话。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可说完才感觉不合适,偏偏征西将军,也丝毫不以为意。 两日后。 董卓相邀举宴。 高诚带着一众将领,还有唐姬,一同来到了关内三军大帐。 到场的时候,董卓麾下诸将都已到场。 高诚一进来,诸将皆起身,齐声言道:“吾等见过征西将军!” “诸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说完,高诚领着唐姬,来到略次董卓一步的桌案前,安静坐下。 而唐姬,明显就有些紧张了。 这么多人 帐内,高诚、董卓麾下大将不下十余位,各部校官更是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幕僚从属,诺大的帐篷内,坐着四五十人,热热闹闹。 心里一想到眼前这几十号人,各个都是征战沙场的悍将,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唐姬就有些不适应。 高诚也发现了身边小丫头的拘谨,但什么都没有做,这里并不应该属于小女孩该来的地方。日后,她也不会再见到这副场景。 倒是上座的董卓,看着高诚,满是不解。 这,这算什么…… “子明,这~” 董卓手指微张,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高诚不慌不忙,起身一看,该来的差不多也都来了。 旁边郭嘉早就斜眼瞥了自个不知道多少眼了,失礼是跑不掉了,但那又怎么啦! 这地方要不是老董在,自己就是老大! “诸君,这位乃是本将新认义女!” 高诚身形一转,又冲着唐姬说道:“瑛儿,来,见过相国,见过诸位将军!” “诺!” 唐瑛应了一声,站起身来,鼓起勇气看向董卓。 “瑛,拜见相国!” 与董卓拜礼后,唐瑛又转身,面向帐内诸将校,大张大合,仪度不失,恭言高唱:“瑛,拜见诸君!” 董卓目瞪口呆的看着帐内的小女孩…… 即便是众将,也都傻眼了…… 本以为这是征西将军的新欢,谁成想居然是这副样子。 郭嘉更是差点一口美酒喷出来,前两天听说董相国给君侯送了一个小美人,让君侯开心开心。 而这两日不见,竟,竟成了女儿!!!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也就造成了帐内颓然无音。而唐姬,也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嘉,拜见君女!” 郭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管如何,这女子现在就是君侯之女,绝对得让君侯面上过得去。 随着郭嘉的话语,其余人也都纷纷起身,老老实实的行礼喊道:“吾等见过君女!” 得到回礼,唐姬便收势,退回高诚身后。 高诚很得意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回到座位,看着上首的董卓,嘴角洋溢出笑意。 嘿,老东西,看见没,你送的女人爷不玩,爷收女儿! 董卓当然明白高诚这笑意何在,无非就是自己想把高诚拉下水的谋划,被这小子给削了一半。 嘁,小子,等着。等汝到了长安,汝这小子就会明白老夫哪有这么简单。 啧啧,何皇后啊~ 不提高诚等人聚众饮宴,只说那孙坚。 自阳人突围后,孙坚带着这区区六七人,就呆在这么一个小村里。 手下几员大将都还在,安然无恙。不过,这已经两天,还是没见到有任何一名麾下士兵逃到这里。 甚至,连自己的阿弟! “主公,吾等还是先回鲁阳。” 程普看着心神憔悴的孙坚,也是叹了一声,建议孙坚先回鲁阳。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程普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朱治,可朱治也没办法啊。 都是大老爷们,要说上阵杀敌,个个不怕死。可要是说道安慰人,那就难办了啊! 麾下精锐一战损失殆尽,只剩下他们这几个败将,加上俩亲卫。 这换作谁,都不会开心起来。 几人惆怅之间,却听到孙坚自语说道:“坚少年得名,以勇武着称。初为县吏,清平盗寇,贼为之俱,不敢相向。自此,意气风发,聚敛乡勇,威慑宵小。” “中平元年,黄巾贼乱,坚得遇征南。募集家乡子弟,得兵千余。奋勇杀贼,为朝尽功。破兖征冀,杀贼不计,得拜校尉。” “中平二年,奉命西进,随征西,对阵羌寇。一战不利,尽折子弟,又损大将茂。丰镐之战,奋勇向前,破贼!” “中平三年,遵诏,附征南将军府,南平区星等寇,数月而平荆南,得拜乌程侯,为长沙守。” “中平四年,董贼、高逆名曰清君侧,实为叛乱,兵围洛阳。天子下诏勤王,群雄应诏起兵。坚不才,亦聚精兵万余,从左将军,北上伐贼,以明乾坤。” “焉知,诸雄号曰勤王,实则以此谋私。各路诸侯,不思国恩,不念朝惠。顿兵不前,举足观望。致使神都沦陷,天子山崩。” “坚不服,自请出兵,数战数捷。临大谷而望洛阳,居锐士而奋杀贼。破关在望,收复洛阳在即。可怜,天不予之,孔伷胆怂,无以身报国恩之坚,怡然退兵。” “使坚腹背受敌,难以为继。顿兵坚守,以求援兵。数发信骑,而无一返。日渐唯艰,破冰求存,三军奋死,得坚以生!” “恨天下群雄,名为丈夫,实不过女子也!国家危难,不思进取,只顾谋私。使炎汉蒙羞,使苍天不明!” 孙坚几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出这一句,而后又低语:“袁公路、袁本初、臧子源,坚羞与尔等同谋!” “走!” 孙坚兀然高喝一声,转身离去。 几员心腹大将,五味陈杂,想起孙坚自诉,无不是同念而感。 但,主公尚且未失锐气,吾等又岂能使江东猛虎之名,蒙尘哉! 程普等人,心气复振,随孙坚行,义无反顾! 出了这个无名的小村庄,骑乘在马上的孙坚,留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北方。 自己的阿弟还在那边,怕是回不来了。 不过,静弟莫慌,为兄定复兵杀来,为汝报仇雪恨,迎汝归乡! “驾!” 一抽马鞭,孙坚扬长而去。 身后数骑,紧随不舍。 第312章 失心 抵达鲁阳大营。 营寨连绵数十里,威风赫赫。 旌旗群舞,吼声震天,气势如虹。 可在孙坚看来,这一切彷佛都是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五万精锐啊! 原本奉诏讨贼,声势煌煌,锐不可挡。 但呆在这小小的鲁阳大营内,坐井观天,不望京畿千里原野。使锐气横散,使军心不振,使万民失心。 孙坚径直闯入大营,丝毫不顾守卫营门将士的阻拦,于营内纵马,直至中军。 中军大帐,处三尺高台之上,左右四方甲士数百,旗帜绵绵,煞是威风! “来者何人?” 守卫中军的袁术亲卫,见有人擅自驭马,直闯而来,当即上前喝斥。 至台下。 孙坚跳下战马,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亲卫,再有人上前时,更是拔出佩剑,大有一言不合开杀戒的意思。 “帐外何事喧闹?” 声音愈传愈近,直入袁术之耳。 “回左将军,有将擅闯大帐!” “何人?” “乃是长沙郡守孙坚!” 听到外面的回话,袁术当即愣住了,转头就看向身边幕僚杨弘以及袁涣。 杨弘当然明白袁术的意思,当初就是自己献计,要削孙坚兵马,这才有了不发兵救其的举动。现在,怎么圆,就成了难题。 看到杨弘皱眉苦思,袁术顿时急了,开口问向袁涣:“曜卿可有良策?” 袁涣眉头一蹙,起身行了一礼,言道:“主公,眼下唯有向孙坚赔罪,以收其心!” “赔罪?” 袁术迟疑了,自己可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啊。这孙坚,不过是依附袁家,说是袁家家将都不为过。 “主公,可如实相告之,言有人献谗言,主公一时为之所惑,这才未发兵相救。随后,不管孙坚如何作态,主公大可许其统帅鲁阳大军,再发梁县,威逼洛阳,以安孙坚之心!” 袁涣丝毫没有注意到袁术的表情,只顾说着自己的意见。 说完,也不管其他,回到座位静坐。 旁边的杨弘面色很不好,这袁涣什么意思,想要借主公之手,杀自己之头? 可惜,袁涣根本就没正眼看杨弘,使其那杀人诛心般的目光,全做了无用功。 袁涣不动声色,杨弘心中就着急起来,生怕这位袁家嫡子,拿自己来安抚孙坚之心。 “主公乃四世三公袁氏嫡子,那孙坚何人,不过吴郡一寒门子弟。主公如此尊贵,焉能自损威望?以某看,着一大将,安慰孙坚便可。” “其若是忠于主公,自会体谅主公用意,安份为事。其若是不忠于主公,致歉又岂能以收其心!” 袁术目中精光一闪,不由赞言:“好计策,就依长史之计!某家也要看看孙坚,到底是心向汉室,还是向吾袁氏!” “主公英明!” 杨弘心中大松一口气。 居于一侧的袁涣,凝着眉头,没有说话。可心中,早已风起云涌。 袁术高傲自大,不肯礼居贤才,不能下抚大将,非明主啊。袁氏家将,如桥蕤、张勋、刘勋等人,都是泛泛之辈。能称的上名将的,怕是只有孙坚一人。 尤其是天下局势,高诚自身就是闻名天下的名将,董卓有徐荣,袁绍有颜良、文丑,丁原亦是善战之辈。即便是幽州,也有着朱懏、卢植、皇甫嵩三人支撑。 放眼天下,名将辈出。 孙坚这等帅才,若不能留住,日后如何与群雄对抗? 再则,今日袁术若真如此行事,他日传扬出去,江淮、中原还有哪位贤才,肯投奔于其。同是出身袁氏的袁绍,在这一方面做的可比袁术强太多了。 “杨长史,曜卿,汝二人便代某安慰一下孙坚,可否!” “诺!” 杨弘应下,袁涣也没有反对。 确实,杨弘的理解也不为过。只是,时间不对而已。 但,木已成舟,袁涣也不会明摆着对抗袁术的命令。 君无戏言,为人臣子,就应当尽力去维护主君之颜面。 两人出帐,见到的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孙坚携程普、黄盖几员大将,手持佩剑,望着阻拦在身前的百余执戟士。四周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围了上来。 大盾竖起,戈矛一搭。 逼得孙坚等人只能徐徐后退! “住手,谁让汝等如此行事!孙文台乃主公麾下大将,尔等焉敢犯之!” 杨弘一声叱喝,散去众多军士,来到孙坚面前。 孙坚看着缓缓走来的杨弘,冷着眼,道了一句:“坚见过杨长史,欲求见左将军,还望杨长史通禀一声!” 杨弘面带笑意,说道:“哎,文台啊,求见主公何时不行。此时主公正在休憩,昨夜主公彻夜理政,这才睡下不久,还是莫要打扰的好!” “哼!” 孙坚冷哼一声,高声大喝:“睡觉?那某孙文台被围阳人时,是不是也在睡觉?某麾下将士前进无途,后退无路,坚守无粮,冒死突围的时候,还在睡觉?” “孙文台,主公如何行事,岂是汝一末将肆意诋毁!” 孙坚一番话,说的杨弘也是火气上涌,大声斥责。 “哼!” 孙坚再次冷哼一声,扭头向着怒气喷张的程普等人说了声:“走,吾等回营!” 袁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孙坚,带着麾下悍将,充满怨气的离去,心中连连叹气。原本无非就是放下身段,致句歉意,再杀一无名之辈,供孙坚泄愤即可。 现在,竟成了如此模样。 下面,就要看看孙坚,到底是何等人物了! 是江东猛虎,还是江东枭虎了! 鲁阳大营内,自然有孙坚的容身之地。 当初北上之际,孙坚留下数百辅兵,来看守营寨。 现如今,这数百辅兵,就是自己唯一的基业了。 长沙? 孙坚摇了摇头,自己能回得了长沙? 为了自己的晋升,让袁术更看重自己。 杀荆州刺史、杀南阳郡守。 听说现在荆州,已经被刘表拿下了,又岂会轻易放自己这个以下犯上之辈,安然回到长沙? “阿翁!” 孙策看到营外数骑归来,那熟悉的身形,正是日夜所思的父亲。 “策儿!” 孙坚看着守在营门前的孙策,受伤不轻的心灵,略微有了些安慰。 “策拜见阿翁,拜见诸位叔伯!” 孙策上前,躬身行礼后,又言:“阿翁,策儿无能,未能求得左将军发兵相救,还望阿翁责罚!” “策儿,快快起来,此事非汝之过!” 孙坚下马,扶起麟儿,颇是意欲深含的说道。 “对了,公仇先生呢?” “阿翁,孩儿回到大营时,就已听闻左将军杀了公仇先生。孩儿以大局为重,依旧向左将军请求援兵,可惜未果。本想挟持左将军,又不敌桥蕤、刘勋、张勋等人。现在,大营四面尽是左将军心腹兵马,团团围住。使孩儿,根本无力去救援阿翁!” 孙策说完,孙坚不由看了一眼四周。 只见南北东西四面,皆有营寨相怜,其上所挂旗帜,正是桥蕤、张勋等人。 心中不由更加气愤,大骂道:“狗贼!” “策儿,走,吾等先入营!” “阿翁,怎不见叔父?” 孙坚身形一顿,看向孙策,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着嘴唇,咬着牙,眼眸紧缩。 不言,径直入营。 孙策愣了一下,心中感觉不对! 第313章 欲出关 徐荣率领两万精锐,回到虎牢关后。 董卓与高诚更是大摆宴席,为之庆功。 一战破孔伷两万众,杀孔伷。再战,破江东猛虎孙坚所部锐士,更杀孙坚之弟静,使其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 真是大奋军心。 董卓是真的开心! 一场宴席下来,老董三句不离徐荣,尽是赞扬之词。 即便是高诚,也对徐荣愈加看重。 历史上,徐荣应当就是如此,趁关东盟军分屯各处,从而各个击破,摧毁关东盟军的锐气。使得拥兵数十万的关东盟军,在次年才取得一些战果。 次日一早。 聚将会帐! 不管是昨晚没喝醉的,还是喝的烂醉如泥的,全都被拉进了大帐。 帐外,数百号亲卫,守在外面,等着自家将主出来。 高诚看着帐内诸将,嘴角抽了几下,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满帐内,全都是酒气,熏的人脑袋发晕。 帐下李催、郭汜等人,一个个摇摆着身形,算是不错的了。甚至,晃着脑袋,晕晕沉沉的不知凡几。后面,更有人被身边弟兄搀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再回头看向自己这边,第一位郭嘉。 静坐在桌案前,微微颔首,一动不动。突然,郭嘉一头栽在桌案上,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 嘶~ 段煨也是将胳膊支在桌案上,扶着脑袋,别往下坠。 后面傅燮、华雄等人,总感觉要撑不住了啊! 董卓姗姗来迟,往上首一坐,望着帐下诸将,言道:“何人召集诸将议事!” 高诚刚和一口茶,立马就喷了出来。 卧槽! 老董,汝还没睡醒呢! “主公昨日畅怀,言趁兴次日升帐聚将,探讨军略,以破贼众,再添新功!” 徐荣身形挺拔,站了出来,恭敬说道。 全场唯一没醉的家伙,就是徐荣了。人家不沾酒,滴酒不沾。昨日,老董敬酒,这家伙都是以茶代酒。 啧啧,这徐荣要是归自己管,睡觉都得笑醒啊! “唔,有这事?” 董卓懵了一下,回味半天,还是没想起来。 不过,军无戏言,眼下诸将都来了,总不能啥也不干。 “嗯,本相国昨日过醉,昏沉未清。议事,就交给子明和文良汝二人来主持!” 董卓说完,非常舒坦的打了嗝。而后,微微靠着身后屏风,闭目小憩。 高诚白眼一翻,看向徐荣。 徐荣无奈,再度起身,正欲说道。 只听见后面突然有人呕了一声 高诚虎目一视,还没发现出了啥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上座的董卓也兀然惊醒,瞪大了眼睛,朝着屏风后面大喊:“盂盆~!” 不等高诚反应过来,老董就跑到了屏风后面 卧槽,这还开毛线的会啊! “文良,散了,散了,改日再议!” “诺!” 一听到散会,帐内所有人都清醒了,急匆匆的就跑出了大帐。 高诚无奈的拽起郭嘉,把这厮搭在肩上,扶出大帐,交给亲卫。 —————————————————————— 三日后。 一样的大帐,一样的地方。 所有将校再度聚首于此,兴高彩烈,一个个扬言要杀光关外的贼兵。 哼哼~ 尔等怕是忘了前天的丑事了! 要不要本将军给尔等说一说,刺激刺激! 高诚看着帐内众人,心中不由生起了搞怪的心思。 是啊,谁不高兴呢! 当初,关东群雄大举义旗,讨伐董卓跟自己。 那时候,谁都怕,担心打不过关东群雄。毕竟人家人多、钱多,连攻城武器、兵刃甲胄,都比自己这边的多。 所有人一致都认为大势将去,尤其是袁绍吞并王芬的时候。总感觉,关东群雄可以不费功夫,就能占据洛阳。 然而,几场战斗下来,关东盟军暴露出来的问题太多了,太大了。 分居各地,毫无统筹,内有二主,号令不一,驰援不及,救助不利 似乎,关东盟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打啊! 汝看这徐荣,轻而易举,就灭了孔伷,败了孙坚。自己的损失,也就区区两千而已。 “诸位,自关东诸逆起兵,已有近两月时日。两月来,吾等交锋数战,多为胜之。看来,这关东诸军,也不过歪瓜裂枣,破之不难啊!” 董老大依旧是率先开口,拉出话题。 高诚随之而言:“相国所言正是,不过吾等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关东贼逆,兵力还是有上不少的!” “嗯,冀侯所言,尔等需谨记之!” 董卓也明白高诚的意思,骄兵必败嘛,谁不知道啊。不过,这句话还是要帮衬一下,免得下面这帮小子们乱来。 说完一句话,董卓又紧接着说道:“子明、文良,本相国打算聚关内锐士,出关再与那臧洪小儿一战,何如?” 嗯哼? 高诚瞥了一眼董卓,老董啊,不用这么记仇。 那臧洪不就胜了汝一分嘛,至于打死不放吗?再说了,人家臧洪现在不来招惹咱们,咱们就烧高香,主动去招惹人家干嘛。 徐荣心中所想,与高诚差不多,只不过有了自己一番考虑。可是,相国毕竟是自己主君,当着众多将校的面反驳,委实不好。 嗯,这种事,还是交给征西将军好。 随即,徐荣冲着高诚一阵摆眼色。 高诚看到了,也无奈,眼下确实自己劝阻董卓最好。 “相国,吾等如今可以就是四面受敌啊。不说袁绍、臧洪之辈,那袁术五万精兵屯鲁阳,又有五万屯平舆。这可是十万大军,真要是全压上进攻大谷关,大将军可守不住啊!” “虎牢关,咱们还是防守为好。眼下,诚以为,还是攻打袁绍为好!” 董卓回头看向高诚,眼光中充满了嫌弃,非常不爽的说道:“子明,先前出关一战,非本将之过。那臧洪小儿,仰仗兵多,这才稍有失利。如今吾关中锐士五万,一战定可破贼!” 嘿,这老小子,咋滴啊,臧洪怎么招惹汝了? 高诚一阵迷茫,不禁看向徐荣。徐荣亦是不解,不应该啊!相国平常善用良言,怎么今日就不一样了呢? “行行,仲颖兄,汝要出关,那便出关一战!” 高诚突然改口,让徐荣措手不及。 “冀侯?” “文良不必多言,此战纵是不胜,亦不会败!” 第314章 虢亭会战始 在董卓和高诚的拍板下,决定了后日出关,与臧洪贼兵对阵。 这空留出来的两天,自然是要给臧洪充分的时间。首先是下战书,然后呢,臧洪总得把地方腾出来。 虎牢关这地方,虽然挺宽敞的,可山地丘坡众多,根本不适合大军展开。 既然要会战,必须得让臧洪空出点地方不是。 如果臧洪不愿意后退个几十里,闪出战场空间,那董卓就是想出关一战都没门。 回到营帐,徐荣是死活想不明白征西将军,为何要突然支持相国出关大战。此时大战,只会给关东盟军机会。 一个不小心,损失惨重,关东盟军必然蜂拥而上,京畿再无精兵续战。 若是根据自己的想法,趁着袁绍不在河阳津,将精兵袭之。即便做不到摧毁其主力,也能大大拖延袁绍渡河的时间。甚至,到了大河冻期,失礼的袁绍军还敢不敢轻易过河,都要两说。 而只要能拖下去,拖到京畿百姓、物资等等全都迁到河东。然后把京畿让出来,关东盟军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数十万大军的物资,就算是关东群雄再富有,也难以支持日久! 不过,军令既下,也只有遵从的份。剩下的就是看大家伙的发挥了,千万别莽撞就行,就如征西将军所言,不胜亦不能败! 对于征西将军,徐荣还有三分信心。素来以稳重着称的征西将军,再加上那种恶心死人的营寨,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日,臧洪便回了战书。 同意后退三十里,让出战场,两军于次日,会猎虢亭西! 虢亭,原东虢国遗址,现在只是属于荥阳境内一小亭。当然,因为是周朝封国的原因,虢国在这一带还是很出名。 东虢国并非假途灭虢的那个虢国,那是西虢国,在陈仓一带,离得远着呢。 虢亭地理位置嘛,说真的,也就那样。 因为距离荥阳太近,只有十来里地,东北三十里外又是大名鼎鼎的敖仓。 跟这两个地方一比,虢亭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荥阳方圆十数里,都是些个丘陵矮山,虢亭周边倒是不错,没有山川相隔。一些丘陵地形,实在没法避免,倒也是能够展开大军作战。 至于敖仓和荥阳,能称之为要地,更多的是其功能作用。敖仓为天下粮仓,经汉一朝,多是储存大量粮草,来供给洛阳食用。荥阳则可以说是敖仓的替代品,敖仓储存粮草,自然是国之重地,一般人敢靠近就是个死。 但随着大量粮草北运敖仓,自然也就带活了沿途的水运,同时也附带着商业运输。而敖仓是重地,商人靠近不得,就只能就近寻一地呗。 荥阳,就是因敖仓,而成为商业聚集地,地方繁荣富裕。 但这些都已是往日之繁荣。 东汉这百年来,年年征战不休,敖仓早就空了。有一点粮食,就全都送至洛阳库禀。荥阳,也因战乱,导致商业疲敝,人口大量流失,日渐衰弱。 当日,三军整衣备甲,各部官长,也开始鼓舞军心士气。 接连获胜的北军将士,自是士气如虹。而高诚麾下西凉兵,经过长时间的休整,也从被盟军箭矢打自闭的状态下,缓了过来。 士气,总体来说不错! 次日卯时,最先出关的便是三千飞熊军!而后,两千北军精骑,汇聚高诚麾下两千牧马童,紧随其后。 等到探其传回消息,战场上没有发现特殊情况后,步卒才开始出关。 同时得到的还有,臧洪大军也正在自荥阳大营而出。 自打将大营搬到荥阳后,臧洪就安心了下来。后方的粮草重地酸枣,也开始朝着敖仓屯粮。十万大军扎于荥阳城外,原守备酸枣的三万兵马,换防敖仓。其余两万人,守卫荥阳城。 董卓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站在关外一处山丘之上,望着下方的出关大军,意气风发啊。 数万步卒,尽皆披甲之士,列队行军,旌旗腾舞,令骑穿梭两侧,奔走往返。号声连连,呼声不断,扬尘四起,遮蔽群丘。颤声阵阵,山河为之啸动! 前军十余纵队,踏出关外,中军其后而发。 中军一出,阵势再一,披红戴紫,斧钺相交,甲士赫赫,令骑密布。其间望楼,长三丈,宽两丈,高三四丈余,耗民力近千,马牛百余,徐徐而进。 其后大纛独行,战车数十架,力士数百相护。左右甲骑无数,分列而行。 再后,便是董卓座驾。 富贵华盖,左右斧钺,其前乃持节士,其后执戟羽林郎,煞是威风。 “恭迎相国入驾!” “恭迎相国入驾!” “恭迎相国入驾!” 持节士临到董卓、高诚等人所伫立坡前,敬节杖,高呼请驾。 原本行进中的羽林郎士,也纷纷驻下,顿戟高呼。更后面,但凡出关中军将士,尽皆顿兵,扬声呐喊。 高诚撇了撇嘴,砸了两下。 还别说,这待遇,让人看着都羡慕啊! 跟老董一比,再看看自己。 挂帅出征,从来就没有过这派头,都是直接上了车架,随中军而进,更无甲士高呼相请。 啧啧,羡慕! 这他娘的出个虎牢关都这样了,当初老董领军出洛阳的时候,岂不是更加流弊! 老董贼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高诚,言道:“子明,老夫便先请了!” 高诚神色一动,亦是躬身行礼言道:“相国尊贵,自当先行,末将随后便至!” 董卓点了下头,接过持节士递上来的节杖,一手持节,一手摁着佩剑,从容走下山坡。 当董卓入了车架,大军再度动了起来,朝着前方继续前进。 高诚等了好一会,直到快看不见董卓车架时,自己的车架才来。 清一色的西凉将士,好! 也就三架车辆,一架自然是供高诚乘坐,另一架是伺候节杖的,最后一架也是伺候大纛的。 至于诸将,都是只有骑马的份! 当然,高诚永远都不会知道,这还是郭嘉好不容易从北军那边借来的。西凉军出函谷关的时候,就没带车架。 高诚纵马随军,节杖是直接包在中军大帐的帐布中。大纛,旗杆都是现砍。 谁都知道自家君侯打仗,一般都是骑乘战马,也自然没注意这一方面。可眼下,相国这么一整,总不能让自家君侯丢份丢的太多啊! 车架,最多的还是数北军。 人家有钱。 刘宏当家的时候,可劲的朝北军砸钱。 相国当家了,自然也是格外照顾这支精悍的北军! 第315章 虢亭会战(1) 虢亭,距离虎牢关也就是不到六十里之遥。 只不过,大军出动,本就繁琐。纵是董卓、高诚等人卯时就发兵出关,可依旧到了傍晚,才抵达虢亭。 至于臧洪那边。 高诚等人已经站在望楼上,观望着对面还在涌来的军队。 自家五万左右将士,已经尽皆到达指定位置,正在依照部署安营扎寨。 对面臧洪,人家到现在兵马还没有全都到指定位置呢。现在,估计也就是前军在扎营。 既然是会战,还下了战书,自然是要遵守那一套所谓的礼节。 这个时代,战争虽不似周礼那边严苛。可随着战国、秦末连年战乱的结束,大汉四百年的持续,礼节还是恢复许多。 若是不下战书,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哪怕是趁着臧洪大军主力还在行进,都可以去进攻、突袭等。但是战书一下,那可就犯了忌讳,传出去会被天下人骂为无信小人。 这就跟后世宣战一个意思,宣战之前我打你,那是偷袭。可只要宣战之后,我再打你,那就不算偷袭了。 同样,只要营寨扎好之后,想怎么打就随意了。 此后两日,双方都在忙着建设自家的营寨。双方近乎二十万大军汇聚,一时半会肯定打不完这场仗。 毕竟,与之前的丰镐之战不一样。那是在各种条件都已经成熟,双方都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对方,这才迅速展开大战。 而眼下,高诚也没有绝对把握,能赢对面的臧洪。十五万兵马,又有荥阳、敖仓可以依据。纵然胜上两阵,也不可能彻底击败臧洪。 臧洪更没把握了! 高诚是谁,自己还在修身养性的时候,人家就是传闻天下的名将了。自己老爹都开口称赞过此人的用兵之能,自个还是算了。 最关键的是,己方似乎还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名将,来跟高诚一较高下。 可时间不等人。 眼看两方营寨都搞得七七八八了,董卓便再度下了战书。 歇也歇够了,住的地方也搞好了,咱们也是时候见个面了。总不能大家伙拉着几十万人,就为看一眼对方长的啥样。 臧洪倒是硬气,虽然没有什么名将,可咱兵多,怕什么! “乾坤万里,独虢亭最。明日与君,猎于沙场。秋梅正酣,取颅下酒,以慰生平!” 一封战书回来,董卓气的直咬牙。 取颅下酒? 哼,臧洪小儿,上回是老夫身体不适,输了一筹,明日定要让汝好看! 高诚也不够意思的笑了一下,想不明白老董为啥要跟臧洪闹!人家熟读经史,可能打仗会差点,但说到玩嘴皮子,咱能比得过人家? 就你老董那动不动就是匹夫、小儿、砍人家脑袋的话,根本没法比啊! 玩归玩,闹归闹! 次日一大早,三军出营。 董卓一方,自然是以相国挂帅,高诚副而实之。 所出兵力,为飞熊军三千骑,北军两千骑,牧马童两千骑。步卒二十部,约三万众,其中弓弩八千张,甲士两千。 两千甲士,及七千精骑,就是高诚敢打的底气。 三万步卒,以为中军,飞熊军居于右翼,北军及牧马童四千骑居左翼。中军前锋,刀盾、戈矛兵相辅相成,其后轻兵两部,随时待发。 这就是高诚摆出的振兴,一改先前小心翼翼,一副进攻的趋势。 数万人列阵,雄伟之风,言以难诉。 而对面数万之众,更是声势浩荡,旌旗遮掩下,根本觉察不出有多少兵马。 “子明,敌兵未明,要不要先换下阵势?” 望楼之上,董卓不禁担忧的问了一句。这对面臧洪不晓得多少兵马,贸然进攻,只怕会重蹈覆辙啊。 当初自己不就是不知道臧洪出阵的有多少人嘛,结果一开打才发现对面根本不止十万众。 “简单!” 高诚望了一眼五里之外的敌军,轻言一声。 这阵仗,真不怎么样啊! 见惯了大场面,已经养成了高诚的大心脏。 想当初,陇县城外一战,羌族二十万大军,八万精骑奔腾,不比这吓人多了。丰镐之战也是,近四十万敌军汇聚,那才是真正的铺天盖地。但凡目光所能及,皆是敌寇! 现在 看看麾下将士,便可知之。 数万兵马,为之不动,静静的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却波澜不惊。 唯独那三千飞熊军,可能初次经历此等大战,坐骑明显不适应,静不下来。 北军两万锐士,以及一同而出的一万西凉精兵,都是经历过丰镐大战的将士。臧洪这点场面,还吓不到他们。 但对于关东盟军就不同了。 这是他们第三次大战了。 第一次大战,就是仰仗兵多将广,大败董贼。第二战攻打虎牢关,略有失利。 现在,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感觉,看着身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袍泽,心中充满了安全感,更充满了斗志。 这么多弟兄,怎么可能打不过对面三四万人! 上回对面就是这么多人,结果被咱们杀的溃不成军,没道理这次就打不过! 士气还行,这些很少经历战事的郡兵们,看起来要比想象中的好上许多。说起来,手底下真正能算上精锐的只有两万原征东将军府下的部卒。 可打奉高的时候,还损失了几千人。 现在这一万六千余精锐,也是臧洪的底气所在。 双方摆好阵形,战鼓响起。 闻鼓而进! 十几万人,列阵而行,响起轰轰隆隆的低沉声。 行约两里,双方顿兵。 中间一里之遥,注定将成为最惨烈的地方。 高诚下了望楼,携十来亲卫,纵马出阵,来到两军中央。 对面臧洪见此情况,亦是心知肚明。同样带着十几名亲卫,乘马而出,来到高诚前方三十步左右,对立相视。 “大汉征西将军高诚,奉相国之命,引领五万将士,甲骑万余,特与君会猎于虢亭!” “大汉广陵功曹臧洪,得关东诸名仕举荐,谦居盟主。引豫、兖、青、徐四州使君、郡守、国相、义士数十人,带甲百万,奉诏讨贼!” 臧洪说完,略微抬首,眼眸微闭,根本不正眼看高诚一眼。 高诚嘴角抽了一下,是挺气人的啊! 会说是? 哼! 还百万之众! 老子一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与君一狩,幸哉!再会!” “哼,本盟主不屑与乱臣贼子、无君无父之人多言!” 卧槽! 高诚瞠的一声就拔出了腰间佩剑,可惜臧洪这狗贼说完就走了,根本不给机会。 他娘的,骂老子也就算了。 敢骂我老爹? 臧洪,你给小爷等着! 高诚冷着脸,面若寒霜,驭马回阵。 第316章 虢亭会战(2) 回到阵中,高诚上了望楼,当即下令,挥兵向前。 “传令将士们,得臧洪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高诚紧绷着脸,看向对面的军阵,咬牙切齿。 董卓看出了高诚的表情异状,疑惑的问了一句:“子明,生了何事?” 将令一下,各部将旗挥舞,三军齐齐而动,踏步前行。 高诚呼呼的喘了半响粗气,这才回答董卓:“相国,诚以为,吾等必须宰了臧洪匹夫,不杀此贼,诚心愤难平!” 董卓愣了一下,嗯? “哈哈哈,好!子明之言,甚合本相之心。不杀臧洪,不足以解吾等之恨!” 高诚回头看了老董一眼,终于明白先前老董为何死活要出关了。看来,臧洪这厮肯定也骂惨了董卓。 不过,话说回来,将帅易怒,自是不妥。 这一点,征战近十年的高诚,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臧洪这张烂嘴,专挑人的逆鳞来嚷嚷啊!不给你这狗贼点教训,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旁边的徐荣看着相国和征西将军,一言一语,达成共识,就有点不大理解了。 搞什么啊! 征西将军这不就是出阵片刻,顶天说了两句话,就给被臧洪气成这样? “将军,贼兵众多,还是不要冒然进攻的好。当先察贼兵阵势,再责以应对!” 徐荣上前一步,担忧的与高诚说道。 高诚摆了摆手,扭头回道:“文良放心,本将征战数年,这点定性还是有的!” “将军英明!” 徐荣松了一口气,退至董卓身后。 安坐在望楼上的董卓,也是明显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只不过是顺着子明的话说说而已,打仗嘛,自己也不想打输了呀! 而臧洪再回到阵后,一样是下令进兵,与贼兵拉近军阵距离。 “诸君,方才与高逆一会,当真是解气!汝等是不知道啊,那厮都已气急败坏了,哈哈哈哈~!” 臧洪趁着这会闲暇,与身后诸人说道。 “哦?这是为何?” “哼,洪一句无君无父,直把高逆那厮气的当场拔剑。可惜啊,本将言完,便策马回阵,有气无处可发啊~!” “盟主英明,想必此刻高逆已是气火冲心,恨不得此刻便冲杀过来呢!” “不错不错,若是其失了智,这阵吾等战之必胜啊!” “” 一群人相继恭维,也都互相猜测着高诚,是否失了理智。似乎,眼前这一仗已经必胜了。 不过,处于人群之后的曹操,却是摇了摇头,与身边一人说道:“唉~这帮人,当真是有眼而无珠。征西将军,何等英杰,久经战阵,岂会因一言而动怒!” 这身材偏廋的谋士,反而同样摇摇头,说道:“明公此言差矣,高子明肯定会怒!无君无父,呵呵,无君也就罢了,可这无父~” “高子明今岁,刚刚丧父!臧洪,当真是骂到高诚心头上了!” 曹操接了后面一句,与那谋士不言而相视一笑。 “但,高诚肯定不会失了智!怒归怒,战归战,此人远没有那么简单!” 谋士又言出一句。 曹操点了下头,赞同说道:“不错,权且一观!” ———————————————————————— 两军战阵,相距越二百余步,隔空相望! 所有将士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耳边的鼓声已经停下。再次响起之时,就是他们用命之际。 高诚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去调整阵形,令箭一甩,高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战杀贼,当系首腰腹,奋死向前!” “各部列阵前进,杀!” “宪兵队,列于阵后,战时督战!凡后退者,不论官职、爵位,一概就地斩首,枭首示众!” “传令盛珨、赵显、李催、程银四将各率骑兵,掩护中军两翼,待本将令,伺机冲阵!” “诺!” 这边军令一下,守候在望楼附近的令骑,当即四散而动,奔走阵中,传达军令。 而对面的关东盟军,也率先射下阵角。 近万弓弩手,列阵于前,蓄势待发。 其后,刀盾兵、戈矛兵枕戈待旦,随时上前掩护弓弩手回撤。再后,各部阵形依次而列,层次递增,旗帜乱舞。 “咚!咚!咚!” 军令传达完毕,高诚阵中传出三声鼓声,随后愈响愈急! “嚯嚯嚯!” 一连二三十阵,张口高呼,列阵而进,如山如海,朝着贼兵压去。 “御!” 临近百步。 各阵中校尉高呼,其余官长,也尽皆朝着周围将士高呼。 “嚯!” 刀盾兵抬起盾牌,防住前方、上空。戈矛兵手中长兵,当即倾下,搭在前排袍泽的肩上,继续前进。 “风!” “大风!” “砰!” 一声弓弦震荡。 万矢飞至上空,倾泻而下。 “嗖嗖嗖!” 严谨的盾阵,能遮住大半的箭矢,可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数不尽的箭矢,自盾阵的缝隙中穿过,扎进下方士兵的身躯中。高大的身躯,当即倒下,后方袍泽立即上前补上空缺,继续前进。 三矢已发。 关东盟军弓弩手,当即后撤。 身后刀盾兵、戈矛兵列阵上前,以为掩护,同时准备对抗敌军阵形。 “杀!杀!杀!” 两军军阵临近,一声声的齐声高喝接连响起。 直到~ “杀~” 高诚指挥下的数十军阵,第一横列十余阵,迅速撤下上空盾牌,开始小跑,朝着对面军阵撞去。 而关东盟军阵中,刀盾兵将盾牌底部扎入土中,双手持盾,肩膀紧抵盾牌。身后戈矛手将长柄尾部同样斜插入身后途中,身体微微前倾,贴着刀盾兵的后背。 “轰!” 如同洪流一般,势不可挡,一头撞在一起。 “杀!” 军阵碰撞,第一时间就有无数士兵阵亡,或被长矛刺杀,或被撞翻踩踏而死。 两军的刀盾兵,在狠狠的冲击力下,艰难的稳住身形。扛着盾牌,或是劈砍,或是一动不动,如同山峦。 后面戈矛手之间,矛锋乱捅。 “稳住阵形!稳住!” “保持阵形,盾兵掩护戈矛手,别乱冲!” 碰撞的一霎那过去后,两军阵中军吏,纷纷高呼保持阵形。 “杀!” “啊!” 战场短兵交接处,厮杀声震天。 而后面,两军弓弩手,疯狂朝着对方阵后兵马狂射,引起一声声惨叫声。 高诚望着前方,微微闭目,静静闻着这弥漫着血腥的空气,等待着将士们的发挥。 第317章 虢亭会战(3) 大战正酣,两军前列战阵,奋死相争,损失不可谓不惨烈。 最前面的二十多个战阵,都已经无法继续保持阵形了,盾兵损失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补充的速度。 而在没有盾兵的保护下,两军戈矛手,只能用肉身去换取对方的攻击,同时用长兵来戳乱对方的阵形。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两军戈矛手成批次的同时倒下。后面的士卒,立即挺着长矛上前,补充空缺。 然后~ 将手中长矛刺入敌人身躯,自己也硬撑着捅来的矛尖,所能做的只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长矛,争取再杀一贼!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双方第一列的战阵,都面临着损失殆尽的局面。 高诚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遥遥观望到己方阵中的小旗,正在迅速消失。那代表一卒卒的兵力,全部消耗殆尽。 损失很不小,但高诚没有动色,只是静静听着一个接一个跑来的令骑,无动于衷。 “报!甲列三阵校尉,请求支援!” “告诉他,没有援兵,死也要给本将死在前面!” “诺!” 再度张口回绝一名令骑带来的求援,高诚深深呼了一口气,望向战场。 这才能看出精锐的战斗力! 援兵当然有,甲列十余阵后面,全都是枕戈待旦的士兵。然而,对方的阵后也是数不尽的将士。 换阵,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有那换阵的时间,对方早就冲进阵形了,骤时阵形出现缺口,只会引起崩溃。甚至甲列之后的乙列一旦没有撑住对方冲击,全军都要溃败! 现在就是拼韧性,比伤亡的时候了! 战鼓声依旧如同雷动,滚滚响起,充斥这片天地。 却怎么也遮挡不住下方,十余万男儿奋吼之声! 臧洪一样呆在望楼,局势到眼下,已经略有劣势了。 正面相抗,阵线陷入焦灼的拼杀,继续下去,这些郡兵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传令下去,命刘使君立即引东军精锐,列阵二线,替换一线将士退下休整,其余各线向前压进,顶住贼兵攻势!” “诺!” “传令,着张郡守,立即引陈留兵,自右翼出动,散出阵形。着袁郡守引山阳兵,于后蛰伏。但见贼骑出动,立即攻之!” “诺!” 军令一下,关东盟军的阵形,开始缓慢出现变动。 这一幕,自然是逃不过高诚的眼睛。 高诚轻蔑一笑,臧洪右翼一动,肯定是想要仰仗兵多,用右翼兵马来给进攻的己军施展压力。 太天真了! “让程银率领牧马童,遥而射之,牵制贼兵右翼兵马的动向!命郭汜将军,领甲士上前,随时准备冲击。命华雄,引轻兵聚于甲士之后,随郭汜将军一同进攻!” “诺!” 骑兵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把步卒给牵制的死死的。 别看臧洪右翼兵马不少,有两万人左右,可要是真出现空隙,被骑兵冲散一阵,整个右翼都有可能溃散。 列阵而战,实在是太依赖阵形了。 臧洪右翼两万兵马一动,这边高诚阵中左翼的四千精骑,相随而动。不过,两千北军精骑只是靠的更近,而那些牧马童,却是直冲到张邈军阵不远。 张邈迟疑了,现在右翼还没有包围上去,阵形依旧是面对正面的敌军骑兵。刀盾兵、戈矛手严阵以待,自是无恙。 可要是再继续向前,就必须将阵形调整方向。那时刀盾兵正对的可就是敌中军步卒,而非骑兵了。 至于分阵阻拦骑兵,毫无意义,反而会被骑兵给耍的团团转。战场空间很大,足够骑兵进行绕后了。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重新分配盾兵在阵中的位置,使军阵每个方向都能有盾兵保护。 于是,张邈就这样做了,停下军阵,开始调配盾兵布置。 高诚看不到这一点,也懒得去管。而程银也没有趁机冲杀,自己的任务不是冲阵,而是牵扯住他们,为中军突破争取时间。 然而,时间站在了高诚这一边。 苦苦支撑良久的盟军一线,终于等到了援兵替换。精锐的正东将军府麾下一万五千余将士,并没有着急。而是在列好阵形后,才缓步上前,一一接替前方袍泽的位置。 整个操作还是很细腻的,最起码在阵形替换一半的时候,都没有出现问题。 郭汜处于甲列战线之后,没能第一时间觉察对方在换阵,可不代表着甲列的将士们看不到。 “弟兄们,冲啊!” 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锐士,他们之中的军吏,也打了不知道多少仗了。 这是一个机会! “杀!” 高董联军的战线骤然发难,一涌而前,丝毫不顾眼前密密麻麻的戈矛,朝着盟军战线撞了上去。 “快,顶住,都给乃翁顶住!” 突然的发难,让正处于换阵中的盟军有点措手不及,短短数息之间,三排将士瞬间被击溃。其中的军吏不由大声高呼,让手底下的兵撑住。 换阵之际,最忌讳的就是前面压力骤增,而有人想要退后,让接替战线的人来抗。 这些郡兵还算不错,起码没乱,死死的顶在前面,能够做到这一点当真是不容易。 不过,没用! 郭汜冲了上来。 方才战线突然前压,郭汜还以为是贼兵战阵被打散了,当即率领甲士冲了上来。 只可惜,发现贼阵还在抵挡,根本没有溃散的样子。同时,郭汜也看到了敌军正在换阵。 “弟兄们,杀!” 两千甲士,两个战阵中再度突然杀出。 关东盟军傻眼了,看着这出现在眼前的甲士,有些不知所措。一身铁甲,密不透风,头带面罩铁胄,手中拎着一把环首刀。 挺着身子,硬生生撞断抵在身前的长矛,看着手中只余半截的矛杆,愣住了。 随即,甲士一刀砍在这郡兵的皮胄上,硬生生将脑袋劈开。 一层铁甲,一层皮甲,一层绸甲。 这就是老董占据洛阳,所得到的最大的好处。 两千套重甲! 一套重甲足有五十多斤,为了用上这两千套重甲,老董可是把手底下所有的兵都搜了一个遍。 个个八尺五寸以上的壮汉,人高马大,威武不凡。 “是甲士,速速通报,让弩兵上来!” 盟军惨遭屠戮,但其军吏还没有崩溃,朝着后方大声吼道。 本以为只是阵战,面对的最多就是身披皮甲的敌军,盟军根本没有准备重斧兵。面对眼前戈矛不透的甲士,只能让弩手上前。 弩兵,在三十步内,还是能够射穿这些厚甲! 第318章 虢亭会战(4) 曹操看着这局势,忧愁密布,原本就略黑的面色,现在如同墨汁一般。 前面重甲兵冲阵,曹操当然看不到,可即便如此,自己也看不出此战还能如何才会胜利。 “臧盟主,一手好棋,白白浪费了!” 身后戏忠感叹一声,连他这个不识军阵的幕僚,都看出此战难矣,更遑论他人。 曹操点了下头,言道:“志才所言正是啊!哼,臧洪,无能之辈!” 按照原来的剧本,大家就是拼战阵,拼兵力。 一线战阵的士兵就算是死光了,后面还有二线、三线等,足足八层阵线,十余万大军。高子明若想冲破,只能一层一层的打。 至于那些骑兵,只要左右两翼不动,根本无可趁之机。 如此一来,最后就算是输,也能换了高子明大半精锐,怎么着都是赚。 可现在,呵呵 右翼一动,反被高子明数千骑兵牵制,不敢冲击敌军中军。 而抵挡敌军中军的战线,又搞起了换阵的把戏。在这等接连不休的拼杀中,右翼不能给上压力,中军就不能换阵。 眼下中军一线战阵中段,那两个阵形开始连连后退,被敌军杀出一个缺口。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两个军阵就会崩溃了! 没一会。 老曹再看过去的时候,果然那两个军阵已经开始迅速后退。 溃了! “不要乱,给乃翁挡住!” 一名军官,奋力拉住两名向后跑的士兵,大声吼道:“滚回去,再跑老子砍了汝!” 而那士卒,丝毫不顾军吏狰狞的面目,哭喊道:“军侯,不是小的不上,而是打不动啊,顶不住了!” 军侯沉默了,看着十步外,几乎势不可挡的甲士,正疯狂的屠戮着自己的手下。而手下的弟兄,要么奋死上前,在敌人厚甲上留下一点白印。要么就是丢下戈矛,疯狂的溃退。 而回头望去,已经上来的东军阵形,却反而被自己手底下溃散的弟兄给冲乱阵形。 唉~ 天不佑吾大汉啊! “阿翁,孩儿无能,不能尽孝了!” 军侯迷茫的看着东方,轻轻自语。随后,拔剑自刎! 这局面,不可挽了! 两个军阵被冲散,两千重甲兵,疯狂的屠杀着这些毫无近战能力的戈矛手。身后的轻兵,则是配合甲士,继续向前冲杀。 那两个被溃败冲的松散的贼兵阵形,更加诱人。 而紧随其后的甲列战阵,则是重组阵形,朝着两侧的贼兵战阵杀去。 后方望楼之上,高诚看到这一幕,不禁扬起嘴角,下令说道:“传令,左右两翼骑兵压进,给本将看着贼兵两翼。” “诺!” “相国,胜局已定,吾等也上前!” 高诚下令完,又回头与董卓说道。 董卓面色有异,似是欢喜,似是自责。 这一幕,跟先前自己在关前一败失利,何等相似。 自己不也是因为不想手下精锐损失太重,才让人换阵的嘛,结果几个阵形被突破。幸亏有徐荣力挽狂澜,硬生生止住溃败之势,这才仅是失利。 他娘的,是不是哪个小子把本相国之前战败的原因给说出去了? 旁边的徐荣也一样,看着相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啥。 “相国?” 高诚眉头一皱,这老董想啥呢? “啊,啊!对对,立即上前,立即让大纛前压!” 董卓回过神来,急忙说道。 高诚点了点头,继续朝着下面静候的令骑下令。 身后徐荣,亦是望着这局势,摇头感慨。 之前出关一战,相国要换阵,自己没有阻拦。因为自己也相信手底下的北军和河东军,都是精锐。面对一群郡兵的压力,还是能够完成换阵。 可是没想到对方阵中,也有精锐兵马,也有擅战之将,居然逮着机会,击溃了己军三个战阵。要不是自己反应快,让五千精骑冲击敌军侧翼,施加压力。 北军将士又皆是精锐,这才堪堪止住溃败,得以鸣金收兵。 可现在,征西将军用一样的法子,击溃了关东盟军。 不过,关东盟军可还有人能力挽狂澜? 唔~ 或许! 那名小将,确实不差! 再回到两军阵前。 甲士一连突破三道战线,直杀的关东盟军怀疑人生。 不过,也就到此为之了,他们的气力已经损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冲在他们前面的是西凉军中的轻兵。 既是轻兵,必不披甲,不戴胄。 一团束发,素布包裹,手中拎着一把环首刀,跨越战场积尸,飞奔上前。 在其左右两侧,大量的高董联军战阵,冲散盟军一线、二线战阵,也即将追上他们的步伐,继续冲杀。 只是 一排排的盾兵突然横在轻兵面前,戈矛林立,骤然倾下,形成密集的矛阵。 一名名轻兵忘死冲杀,却只能被那些长矛一下下的刺死在阵前,尸体越堆越高,直到盾兵不得已后退。 可是,阵形依旧未散! 后方望楼上的臧洪,看着大局将崩,急得手忙脚下,匆忙下令。 “盟主!” 曹孟德看不下去了,现在第三条战线,大半已经崩溃。只有中段几个战阵,还在苦苦支撑。而这个地方,正是先前溃败最迅速的地方。 曹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绝对是军中有将才,以数阵之兵,正在力挽狂澜。 只是,这臧洪,什么都不懂,还胡乱下令。 若非将令四下,第三条阵线还不会这么快崩溃,白搭了中间那几个战阵的努力。 “孟德?” 臧洪慌忙之下,只来得及看曹操一眼,然后再度回头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继续心中的想法。 “盟主,当下之急,应鸣金收兵!” “收兵?” 臧洪瞥了曹操一眼,又看了看战场,说道:“孟德,吾军左右两翼尚且保存完整,只有中军数阵崩溃,只要等到两翼合围,便能反败为胜!” “盟主,趁此时机,中军战阵堪堪拦住敌军,立即鸣金收兵,否则吾等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冷着脸,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臧洪,很是不满。 旁边还经历过战阵的鲍信,也站了出来说道:“是啊盟主,现在吾麾下的泰山兵,已经拦住敌军冲杀之势。此时鸣金,最多小败一阵,吾等兵多,大可来日再战!” 鲍信说完,聚集在旁边的各位使君、郡守也都附言。他们倒不是看的清战局,甚至有些人也认为臧洪的想法没错,左右两翼一包,也许能胜。 可是,鲍信说的也不错啊。现在败,也就是损失了个一两万人。要是万一没打赢,全军崩溃。乱军之中,他们也未必能够保全。 所以,为了小命,还是先退为好。 日后啊,打死也不亲临阵前了。手底下将校那么多,自己得留着有用之身,报效朝廷啊! 臧洪皱着眉,思虑片刻。 “传令,鸣金!收兵!” “诺!” 第319章 虢亭会战(5) 关东盟军战线后方响起一阵阵金鸣,前方未曾接战的战阵,开始徐徐后退。至于那些处于交战中的部队,只能奋力抵抗了。 军令已下,掩护大军主力后撤。 而同时,左右两翼的四万兵马,撤退速度要比中军慢上一分。如此一来,一旦高、董联军追击过快,很容易就会和后方大军脱离,陷入盟军的包围之中。 高诚站的高,自然也就看的远。 关东盟军后方大军徐徐后退,这一幕印在眼中。 “去传令,稍作追击即可!丙列战阵,打扫战场。甲乙两列战阵继续前进,掩护轻兵追击。丁列战阵,原地驻扎,防卫四周。” 高诚也不贪,一场阵战,不可能彻底即溃这数量高达十万的关东盟军。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可毕竟也是大汉帝国的正规郡兵,比起那些蛮子、黄巾贼强上许多。 随着关东盟军主力后撤两里后,列阵驻下,接应断后兵马。前方抵抗的士卒,也开始后退。 这后退,比的就是谁跑得快了! 他们身后不会有人替他们掩护,只有跑到大军主力跟前,弓弩手才能掩护他们回到阵中。 追杀的过程,无需多言。 两军交战,阵战能击杀的敌军并不多。大家都是依靠着阵形,阵形不散,伤亡永远不会大幅度出现。 而在击溃战中,追杀这些逃跑的敌军,才是真正的大头。 可惜,关东盟军主力犹存,高、董联军这边,可不敢散开阵形,肆意追杀。只能由那数量不多的轻兵,以及甲列战阵中的单刀兵上前追击。 追不过两里之地,随着关东盟军阵前弓弩手射出一阵箭矢后,这场阵战算是正式结束了。 接应到断后部队,盟军收兵回营。 至于战场,只能交给兴高彩烈的胜者去打扫了。 士卒打扫战场,主要还是割首级,收集财货、完好的兵刃、甲胄、旗帜。尸体,自有双方的民夫去整理、掩埋。 这一战,打了大约三个多时辰,算是结束的很快了。 在扫荡一番战场后,高诚也随即下令大军回营。如果时间没算错的话,正好可以赶得上吃飱食。 酣战一场,得以胜之,自然要少不了肉食。 回到营中,伙军已是准备好了伙食。肉倒是有,不过也就那么一小块,能够在口中嚼上两下。 相比起高诚等人,底层士卒的伙食自然不行。 在凉州的时候还好,手底下的西凉兵们能吃到不少肉。毕竟,那地方别的没有,缴获的牛羊,足够几万人吃上许久了。 而在京畿这地方,好东西全都被董卓这厮拉到了河东。肉食的供给,委实不多,哪怕是高诚等眼前,也就是只有那么一大块而已。 有酒就行,这等值得庆贺的时候,无酒不足以尽欢心。 尤其是还有徐荣这位古之良将,高诚与董卓喝的那是一个爽。其余人全都限量,绝不能都给喝醉了。 次日,战果统计出来后,立即送到了董卓面前。 董卓嘴角不断洋溢着笑容,甚是欢喜,猛拍一下桌案,大喝一声:“好!” “哈哈~子明,真不亏天下名将也!一战便斩首两万一千余级,大快人心啊!” 赞扬了高诚一句后,董卓将送来的战报,递给了高诚。 高诚瞥了一眼,只关注着己方的损失。 阵战中还是损失不小,足有三千余人,还有自己麾下的轻兵,也损失了两千余人。 六千来人! 再算上伤员,八千! 还可以! 能够以弱势兵力,击败十余万敌军,斩首两万余级,很不错了! 毕竟,关东盟军真不是黄巾贼那等菜鸡! 随后,高诚将战报又交予徐荣,依次传递观阅。 “唉~此战本可再扩大战果,不想关东盟军之中,也并非皆是庸碌之徒!” 徐荣看完,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高诚点了下头,确实。以当时的局势来说,己方大军很有可能将关东盟军的中军突破,从而使其全面崩溃。 不过,后来好像是被敌军拦下了,估计自己麾下的轻兵也是那时候损失不小的。 “文良,汝知其中何人?” 高诚问了一句,曹孟德?不会,曹操再怎么说也算得上诸侯之一,肯定在望楼观战,不会亲临阵中。 那,可就值得注意了! 徐荣摇了下头,言道:“不知其姓甚名甚,不过吾与其交过一次手,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此人!” “噢~文良与此人交过手?” “不错,先前关外一战,正是此人发现吾军阵线漏洞,趁机突破,使的战阵崩溃。荣匆促之间,调整阵形,才得以阻止溃败之势,而后收兵。” 高诚眉头一皱,照这么说,此人的能力可不一般啊。 徐荣有多厉害,高诚现在心知肚明,自己跟他对阵的话,未必能赢。而能找到徐荣的漏洞,啧啧,应该是位名人。 “此人感觉如何?” 高诚一问,徐荣不禁笑了一下,满是赞扬的说道:“没得说,真想与此人一会。以荣观来,此人在贼军中地位应该不高,最多管个几千号人!” 突然,高诚皱眉苦思了一下,急忙问道:“交战时,可曾知晓那人所率之兵,是关东诸侯何人部下?” 徐荣摇了摇头,自己一样是呆在望楼上,哪里会看的到。不过,率领轻兵突进的正是华雄,一问便知。 “公伟!汝率轻兵突进时,可知所遇阻敌为何人部下?” 华雄还在饮酒,听到徐荣发问,不禁愣了下。而后,颔首沉思,良久才言道:“当时战场混乱,敌军将旗没注意到,不过某只记得其中一面将旗是鲍字!” 鲍字? “鲍信,关东盟军中,只有济北相鲍信!” 高诚点了点头,徐荣所言不错。关东盟军中,姓鲍的只有一个鲍信。而鲍信帅旗,肯定不会出现在战场上。那么战阵中的这人,很有可能是鲍信的兄弟,鲍韬。 鲍信! 哎呀,还真是他啊! 高诚苦笑了一下,这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看向徐荣,言道:“文良兄,某已知此人是谁了。真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这人,吾等是需要关注一下了。” 第320章 虢亭会战(6) 战事停顿了下来。 老董在这一场阵战胜利后,报了自己的一箭之仇,心中的火气消了不少。 高诚也不想打了,本来就没什么心思跟臧洪率领的盟军正面刚。要不是不想折了老董的面子,再加上攻打袁绍也不是时机,这才跑过来跟臧洪过一招。 至于臧洪,更不想打了。 虎牢关雄阔,攻关不利。 阵战,先前倒是胜了一阵,要不然自己也没信心跟那高子明走一场不是。 结果倒好,差点被打的全军崩溃。 现在,臧洪没丁点欲望找董贼、高逆干仗了。 靠着荥阳,北倚敖仓,坚守不出,不好吗? 两方主帅都没有什么欲望开战,自然就开始进入对峙期。即便是时不时的交手,也多是一两部兵马,加一块万把人嚎上几嗓子。 南边,袁术依旧呆在鲁阳大营,似乎对进入京畿地区没有任何想法。 麾下的孙坚,很想领兵杀回,可惜无兵无卒,难以为继。 北面袁绍,已经去蓟县朝见了新登基的天子陛下。 刘辩年岁不大,处理军务政务更是没有一点经验,整个朝廷的大权几乎全都落在了刘虞手中。 大汉司徒、幽州牧、昌平侯! 绝绝对对的未极人臣! 而袁绍北上蓟县朝见天子后,第一时间寻的便是刘虞。 所图为何,再明显不过了! 刘虞也三面临敌,压力颇大,急需寻找盟友。下发益州、荆州、扬州三位汉室宗亲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只不过,三州距离幽州实在太远,最多就涨涨燕汉的势气。 袁绍的到来,让刘虞动了一丝念头。 袁本初如今已经全掌冀州,除了在进行讨董一战外,所面临的敌人只有太行山中的黑山贼。 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达成了盟约。 燕汉朝廷封袁绍为大将军、冀州牧、邺侯。 袁绍也投桃报李,公开表示支持燕汉朝廷的正义性,同时发布大将军府檄文,准备讨伐太原王。 大将军府当然还没有组建,袁绍也不可能将大将军府放在幽州。不然,万一刘虞这老小子玩阴的,岂不是一口气就能把自己给端了。 这封檄文乃是由袁绍亲自署名,盖大将军印后,由燕汉朝廷发出。 至于是否会真的发兵,那就不一定了。毕竟,燕汉现在都还没有跟太原王开战呢,自己又何必两线开战。 得到袁绍的支持后,整个燕汉势力的威望,大幅上升,让晋汉有点措手不及。 丁原在得到消息没几天,就开始联系黑山贼。 张燕也很无奈,莫名其妙的自己一帮黄巾贼,倒是成了香饽饽。那边袁绍吞并冀州,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没事就找自己麻烦。 这破山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跟袁绍结怨,张燕一点都不想。只是人家打上门来,自己也不能无动于衷。现在袁绍成了大将军,嗯,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咱是黄巾贼啊,跟你大汉朝廷本就不对付。 不过,对于丁原的结好,张燕还在苦思之中,亦或者说是在看河东郭太的选择。 想当年,黄巾起于八州之地,声势浩荡,天下为之一动。 时逝过迁,才短短三年时间,庞大的黄巾义军,已经支离破碎,再无一人能担起大任。 黄天垂垂老矣,苍天也已经奄奄一息。 天下大乱,各方诸侯尽显才能,乱中取利。 唯独苦了黄巾军。 以前造的孽,使得黄巾义士成了人人喊打的鼠辈,那些诸侯更是一个劲的逮着黄巾军打。 当然,也有不敢招惹的! 黑山贼、白波军、青州渠帅。 三股庞大的黄巾势力,雄踞在茫茫山中,都是坐拥兵马十余万。 只要不跑出去浪,那些打的头破血流的诸侯们,也不会没事往山里钻。 嗯,除了袁绍! 这狗贼,三万精锐堵住了不少山口,让黑山贼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青州的管承听说死了,接任大权的是管亥,能力还过得去。起码把那些个青州郡兵打的没一点脾气,时不时还联合泰山群寇,跑兖州、徐州劫掠。 倒是河东的白波军,现在已经拿捏不好自己的位置了。 不是郭太心思不明,而是实力卑微。偏偏围在周边的势力,还个顶个的厉害,不好抉择啊! 河东,归大汉的相国董卓管,牛辅也没少找郭太。只不过,牛辅的脾气不太好,再加上董卓麾下诸将的排外,郭太一清二楚。 而西面就是征西将军高诚的地盘,郭太直接略过。这贼厮,杀了多少黄巾义士。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也就算了,俘虏杀了也有二十万了。 这等暴虐嗜杀之人,焉能投之。 北面的丁原,唉~先前还能谈的来。 可现在人家继承了大汉的天下,自己秉承大贤良师壮志,岂能弃黄天而从苍天乎! 所以,一两个月下来,丁原极力拉拢黑山贼张燕和白波军郭太,全白费了功夫。 时间也进入中平四年的十一月份。 奥~不对,现在改年号了。 燕汉是光熹元年。 晋汉是初平元年。 天下大势依旧混乱不清,今时虽说战事稍休,可依旧是剑拔弩张,谁都不敢说这场乱战打完了。 讨董盟军依旧存在,也依旧是分居三处围攻京畿地区。 除了之前打了几仗,略有失利外,大家都还是在原地踏步。 天下一十三州的忠汉义士,也仍旧对讨董联盟充满了信心,寄希望于讨董盟军灭了乱臣贼子董卓、高诚二人。 只是,他们也对北方两汉对立,而感到分外悲痛。 汉室有累卵之危,二位皇子不思重振朝纲,反而手足相残,实乃天下之不幸,大汉之不幸! 至于南方的三位汉室宗亲,天下人更是对此三人失望不已。 益州刘焉听说已经入蜀了,可其也绝了所有栈道。所以,这厮分明是割益州欲图自立,真是羞煞汉室诸帝! 荆州刘表也仰仗着蔡、蒯二氏轻而易举掌握荆北,又使鸿门宴杀诸宗族首领,拿下荆南。只是,手握荆州数万雄兵,钱粮百万,竟不思北上勤王,反而欲发兵攻打交州。 扬州刘繇,应该是三人最惨的一个了。或者说也怪不得此人,确实是扬州不好定。 各地世家势力太庞大了,都是拥兵自重的野心勃勃之辈。 扬州州治在九江郡历阳,刘繇自是在此行政。可九江、庐江面对庞大的中原诸侯袁术,压力非常大。两郡郡内心向袁氏之人不知凡几,袁术已是占据淮北,自然要望向淮南了。 而南面吴会,刘繇是真心没法子。 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已经被当地大族给占了。而豫章,倒是还在豫章郡守华歆手中,刘繇也在尽力联系此人,欲借豫章以图吴会。 第321章 虢亭会战(7) 天下局势,让许多人看的都头晕目眩。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上党郡守张扬,接受了晋汉朝廷的册封,一跃成为冀州刺史。 嗯? 冀州刺史? 张扬不傻,当然不会没事跑到冀州去。 不过,其却是带领麾下一万多人,返回了上党郡,似乎打算彻底归附晋汉朝廷。 这一招,让袁绍措手不及。 但,同样袁绍也没有做出什么糊涂选择,对此事也默不作声。 袁绍没有声音,也使得大河以北聚集的冀州盟军,出现了些许异动。 前一刻大家还靠在英明伟大的大将军袁绍麾下,盟誓招讨乱臣贼子董卓。可一眨眼,张扬跑了! 箕关外三万大军,只剩下王匡的一万多人,亦是匆忙后退至河阳津大军所在。 如此严重的情况,袁盟主居然也没有动怒,只是来书安慰了一下王匡。 冀州诸郡守、国相肯定不会擅自弃盟,但王匡就说不准了。万一再被丁原拉拢去了,自己这盟主也未免太尴尬了。 张扬弃盟的消息,自北向南,迅速传开,无数人在骂张扬不忠不义、不诚不信的举动。 有人不开心,自然就会有人拍鼓击掌。 呆在荥阳的臧洪别提多开心了。 最近被精锐的高、董联军部队,打的有点火冒三丈。 之前会战失利也就算了,两家小打小闹的打了几十场,结果盟军就胜了三阵。 还都是济北相鲍信的部下打赢的,最近鲍信每日喜笑眉开,看的真是烦不胜烦。 心情不好的臧洪,听到张扬弃盟,兴奋不已。袁本初擅自盟誓,另立山头,汝当初不是很厉害吗?还来书嘲讽本盟主? 不过,此事是让人能欣喜片刻,但眼前的仗还是得打啊! 几十战下来,损折的兵马也有近万人。一直这么跟董贼打小仗,实在是太吃亏了。 只是,再行战阵,万一又输,那那军心士气就完蛋了。 一筹莫展。 正面打打不过,侧面的两支大军,又各自按兵不动。 毫无办法! 按道理来说,自己大军已经将高逆、董贼数万精锐主力拖在这荥阳。那袁绍和袁术,应当趁虚而入,直逼洛阳。 如此一来,纵是高诚用兵如神,也挡不住崩溃大势。 想到这,臧洪对袁绍的抱怨又加深一分。 在虢亭不远的高、董军大营中,高诚与董卓也召集诸将,就张扬弃盟一事,展开探讨。 这件事并不是说对自己等人就有利,虽然眼下晋汉朝廷正跟燕汉朝廷对峙,可毕竟没有打起来。 也就是说,这些个家伙随时有可能突然联手,先灭了自己和董卓,不能不防。 “丁原手里拥有的兵马不少,两万骑兵打底,步卒数量不明。可张扬一过去,其步军怎么说也不会低于五万之数了。” 高诚拿着一支细木棍,在并州的与图上滑来滑去。 滑到五原的时候,又开口继续说道:“并州荒僻,粮草是丁原最大的问题。同时,还有北面的中部鲜卑。不过,鲜卑还在内乱,些许边患丁原根本不会在意。” 董卓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问道:“子明,汝的意思是,丁原一旦粮食紧缺,很可能会南下?” “不错,正是此意!”高诚点下头,指着河东说道:“相国迁京畿之民、之富皆至河东,这一点丁原肯定清楚的很。而丁原如今聚大兵于雁门,粮草供给所需非常大。” “所以,估计到不了明岁,丁原就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与幽州开战,结束对峙,进入幽州劫掠粮草。要么就是将兵南下,与幽州暂时结盟,以取河东!” “应该不会,吾军在河东兵马不少。丁原若是强攻,五万不足根本不够。而骑兵,最多就是劫掠村镇。那点东西,可不够丁原所用。” 徐荣道出一句,其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京畿迁民,几乎都集中在河东安邑一带富裕之地。而且眼下粮食都已经收了,那些黔首缴上税粮,兜里还能有几个。 河东的粮食泰半都在董卓手中握着,集中在安邑坚城中。 安邑城,好! 不是看不起丁原,而是五万兵马想要攻破近两万守军的安邑,简直难如登天。 “不错,此外丁原若是将大兵攻吾河东,其就不怕刘虞派兵抄了后路?” 董卓赞同徐荣的观点,以前大战未起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并州丁原现在会跟刘虞闹翻。为了防备丁原南下,自己可是派了三万河东精兵来守护河东。 现在,感觉有点多啊,看着样子要不了一万人,就能守住。 丁原怕吗? 当然怕! 并州虽大,可绝大部分都是贫瘠之地。手中真正的地盘就是太原郡和上郡,这两郡还算的上富庶。 北面五郡全是边郡,口户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太原郡多,耕地更是少之又少。 偏偏这五郡又是丁原的根基,并州所有的牧场、马苑都在这五郡之内。 一旦这些都刘虞抢了,丁原除了等死别无他途! 所以,与刘虞的交恶,让丁原南下河东的可能又降了三分。 但,高诚从来不将希望寄于敌人。 “话虽如此可一旦丁原粮草不济,攻打幽州更难,而且幽州一样贫瘠。若是某是丁原,到时候肯定全力南下河东。” “京畿百姓加上河东本郡百姓,近二百万口,又有京畿之富,河东盐田。用北方五郡,来换河东,怎么换都是赚!” “相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河东的兵马决对不能出动,务必坚守。别忘了,丁原步卒是少,可郭太麾下,全是步卒,攻城够用了!” 高诚一番话,点醒了董卓和徐荣。徐荣只是皱皱眉,没有说话。 而董卓略有失色,呼出一口浊气,言道:“若非子明提醒,本相差点忘了还有郭太这贼厮。唔~子明,汝以为本相若是命牛辅现在剿灭郭太,如何?” “万万不可!” 徐荣急忙说道:“相国,郭太未动,也未归附丁原。一旦此刻吾军攻打郭太,其定然附于丁原。骤时,丁原很可能顺势南下!” “这……这,这~” 老董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顿时就火气上涌,大声吼道:“不灭郭太,其日后亦会与丁原勾结,来攻河东。既是如此,何必不可现在灭了郭太。” “相国,吾等缺的是时间。只要吾等击败周围诸多盟军,大军回援河东,丁原绝不敢来犯!” “哼!” 徐荣说完,老董冷哼了一声,言道:“周围数十万贼兵,吾等只有这五万兵马,如何能在明岁之前,尽皆溃之!” “某有一策!” 第322章 虢亭会战(8) 高诚瞥了一眼下面坐着的郭嘉,心里不禁吐槽几分。 这厮很会享受啊,没事嘬两口小酒也就算了,还张着嘴,让身旁侍妾喂着水果。啧啧,你家老大我还没这福分呢,尔这小子倒是出息。 不过呢,高诚也不得不承认,这大帐内有一个算一个,还真就比不上人家郭嘉帅。 当然,高诚也认为自己很帅,绝对不差于郭嘉。嗯,也就比周瑜那小子差那么一丁点。 郭嘉的作态,董相国自然是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计较什么。这郭奉孝虽然有些失礼,可毕竟是高子明的心腹幕僚。再则,这种不屑世俗繁礼的气质,也让老董高看三分。 没法子,没人懂自己在洛阳的感觉。 每天面临着朝堂内的那些糟老头子,这个不行,那个失礼的。 嚯,本相是谁,是大汉的丞相,这洛阳朝堂全都得听自己的。只是,毕竟是一群糟老头子,个个名扬四海,一口气都砍了,也不合适。 自己最多也就是贬官、去职,可再顶上来的人还是这副模样。 现在,老董感觉自己看到那些白发老头,都想砍了。随后,目光瞥向段煨。 嗯,这个就算了,不算老! “奉孝有何良策?” 老董目光灼灼的望向郭嘉,希望郭嘉的回答能够让自己满意。 郭嘉摆正身子,恭敬的给董卓行了个礼,说道:“回相国,若想破局,唯有吾等败上一阵!” 嗯? 败? 老董一时间没转过来,糊里糊涂的说道:“不是,奉孝啊。吾等若是败了,那岂不是让关东群贼,更加猖獗,于时局更是不利啊!” 高诚在旁边点了下头,自己前两天也在想怎么解决掉对面的臧洪。想来想去,也同样是如此。 “相国,吾等聚大兵出关,势必要将臧洪打的不敢再西望虎牢。然其兵多将广,一味阵战只能削其兵力,却做不到一战定乾坤!” 郭嘉气势怡然,全然不复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这又举起右手,遥向西南,说道:“依嘉所料,不出半月,袁术必发鲁阳之兵,再攻大谷关!骤时,吾军破局之机,就到了。” 嘶~ 老董猛地吸了口凉气,说道:“奉孝,还请尽皆诉来,这等言半留半之语,委实让人心焦啊!” 郭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高诚。 高诚冲着郭嘉点了下头,又看向董卓,说道:“相国,天机不可泄啊!” 董卓鄙视的看了一眼高诚,不再说话,径而只顾饮酒。 额 卧槽,老董,你那是什么眼神。 高诚嘴角抽了两下,略微抬起的手臂,也停在半空,有点不好放下了。 他娘的,老董开战前小爷要是告诉你一个字,小爷就不姓高! 呼! 徐荣坐在一旁,也在慢悠悠的品着樽中热茶,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已经想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的确是个好机会啊! 段煨还在低头思忖,有了点明白,可又有些不明白! 至于其他人,比如李催、郭汜这些家伙,就没一个认真听的,全都在喝着酒。这可是相国从宫里搞出来的,这辈子都难得喝上几回呢。 没过两天,屯大兵于鲁阳的袁术,动了! 袁术亲自挂帅,以大将张勋为副帅,统帅三军作战。而后,以孙坚为前军大将,率师两万,先行进军。中军以大将桥蕤为主,护卫左右。后军以大将刘勋为将,引兵一万。 同时,又召集民夫近十万,负责大军粮草运输、供应。又发檄文,号召北方袁绍、东方臧洪一同出兵,意图一战而复京畿。 这等声势,自然是天下为之瞩目。 北方袁绍立盟,半岁而不动刀兵,如今又有张扬弃盟,可谓是大失天下人心。而东面臧洪,虽然已经与董贼刀兵相见,可败多胜少啊! 眼下,终于又有一人,肯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汉出把力了。 虢亭大营内,高诚与郭嘉独处一帐,看着这刚刚送来的信报。 高诚叹了一声,望向南方,有些担忧的说道:“奉孝,汝猜的还真是不错,这袁术果然心高气傲之辈。不过,何苗未必打得过孙坚啊!” 郭嘉一摇头,言道:“君侯,吾等可不是为相国打仗。事到如今,吾等也是时候要退出这场纷争了。” “不错,董卓已经将京畿地区的百姓都迁到河东,日后面对关东群雄,至少能抗住。京畿嘛,是时候打烂了。不然相国占据河东、京畿,实力略大啊!” 高诚自然是明白郭嘉的意思,自己打一开始就想的明明白白。帮助董卓挡住关东群雄的第一波猛攻,后面的嘛,以关东群雄那尿性~ “哎,对了,奉孝,汝是如何猜到袁术会发兵的?难道汝还会卜者之术?” 封建? 自己由不得不封建啊!不然,自个怎么会跑到这地方! 郭嘉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高诚,正儿八经的说道:“君侯,实不相瞒,嘉三岁便以熟络河洛,五岁观相而知人,八岁” “停!” 高诚手一摆,无语的看着郭嘉,说道:“奉孝,莫要戏言!” “啊,好!其实很简单啊!” 郭嘉两手一耷,指向北面说道:“袁绍丢了面子,袁术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尤其是现在青兖冀徐四周,有不少人心向袁绍。君侯,汝说这袁术岂能不急?” “可其又无什办法,只能靠北伐吾等,才能收拢声望。袁术虽蠢,可不傻啊,君侯莫要小觑他人!” “嘿~!” 这话说的高诚就不乐意了,直言说道:“就袁术那孙子,小爷吾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唔?君侯快去,嘉知禀钟长史,准备接手淮北之地!” 不能玩了,下回一定要带贾诩来,不能带郭嘉了! 高诚嘴角都歪了,白了郭嘉两眼,自顾自饮。 而郭嘉也露出坏笑,继续说着:“这天下啊,少不得英杰之才。比如,阎象?君侯,为何一直不肯用此人?” 郭嘉很是疑惑,阎象被摁在将军府很久了,可就是不见君侯所用。若说其心不一,可当初洛阳之变,自己等人未叫及阎象,其也逃了出去。 然后,阎象没有去寻袁术,反而是一路跋涉,硬生生走到了长安。这等贤才,即便是不重用,那也得给个位置,好让天下人知道咱们也是礼贤下士啊! “谁?” 高诚迷愣了一下,问道。 “阎象,君侯第一次打袁术的时候,俘虏的其长史。” 咦? 高诚看着郭嘉,有些迷糊。经这么一提,自己倒是想起这阎象是谁了,不就是演义里劝袁术不要的称帝的那个家伙嘛。 不是,这厮怎么会在自己这边? “君侯不知道?” 高诚摇了下头 第323章 虢亭会战(9) 阎象如今在何处? 身在长安街头,一身蜀锦,腰悬玉,戴贤冠,配君子剑,行走闹市之间。 没了战乱,长安也渐渐开始恢复繁荣,虽不似当年,可也算上的天下一分净土了。 樊陵在长安十余年,威望隆重,年迈而不是尊威。诺大的长安城,也再其治理下,宵小匿迹,盗贼远行。 商贾穿行,车马相接,望之不见其手。 这便是刚刚出了长安城的阎象所见,远方官道上,大量的商人携带着货物,驶向西方。 他们要去西域,乃至于更远。 当然,首先他们也要过了韩遂的控制地段。不过,韩遂也不敢拦这些商人,没有了西羌牧民为根基的他,只能仰仗商人来得到生活物资。 高诚在意吗,不在意! 时至今日,韩遂已经成了无根之浮萍。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韩遂的预料,起码自己是万万没想到二十万西羌牧民,居然会被三千汉骑,杀了个一干二净。 手底下只剩下两万骑兵,战争已经快打不下去了。 没人、没钱、没粮。 这就是韩遂的窘境,至于宋建? 这贼厮已经怕了高子明了,他带着十余万牧民,还有数万兵马跑到了益州西部,联合白马羌等种羌,打算进益州掠夺财货。 韩遂却是不能走,这一走,军心就全散了。现在仰仗着复仇之心,才稳住部队,一个不恰当就全盘皆输。 商队,是不能动,只有他们才能供给自己粮草。韩遂不明白,想不通高子明为何会允许商队携带粮草,来卖给自己。 但自己只能接着,哪怕知道高子明不安好心! 阎象就这样一直走,过村穿阵,仿佛一位世家老者在行走江湖一般。 这一路上自是遇到不少山贼,可阎象全然不惧。这些山贼,要么是当年战乱时逃走的败兵,要么就是活不下的黔首。 可在钟元常的治理下,各地赋税相比于中平元年,几乎要少了八成。 而且征西将军府也在不断发布布告,派人入山,让这些躲在山里的人走出来。 于是,这一路下来,直到大震关前,阎象本孤身一人。现在却是身边仆从近百人,多是那些山贼,为阎象所感。 望着大震关,阎象不禁虎躯一阵,胯下年迈老马也嘘滤两声。 行至关前,阎象拿出通关文书,这些当然是由奉孝一手操办。 守关卒长看了一眼文书,见是冀侯府所发,顿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这老者。 在整个西凉和关中,所以政府人员、军队将士都知道征西将军府以及冀侯府。 征西将军府就不多说了,所有的行政布告皆有此出,亦是军政总汇之所。严格来说,征西将军府就是凉州、关中的天! 而冀侯府所代表的又不一样,这里独指大汉征西大将军、冀城侯。 不过,通长所有文书等都是自将军府出,唯一挂着冀侯府的只有一人,军事祭酒! 现在,居然又有一人?看来必是君侯信重之士。 “在下拜见先生,不知先生尊贵,还望恕罪。不过,在下观先生随从颇少,凉州混乱,在下这便安排军士护送先生!” 看着卒长如此模样,阎象也愣了一下,看了眼文书,没发现什么特别啊。 自己一路走来,能用到这文书的也就大震关这里,其余地方根本用不上。 出了大震关,阎象身边的随从们,惊惧的看着立在两侧的百余骑,走路都感觉不自然了。 要知道他们前几天还是山贼呢,碰见官兵自是打心底畏惧啊。 向西行了两日功夫,阎象就遇到一行人,停了下来。 “前方何人?速速让开!” 一名快骑飞速驰骋到阎象等人前面,顶着漫天飘雪,高声大呼。 “吾等乃大震关守将,护送君侯府上阎象先生前往冀城!” 率领骑兵的一名屯长,亦是纵马上前回答。望向前方,雪势茫然,只能依稀看到几辆车架,以及数量众多的护卫。 “某管汝何人,速速让开!” 谁知那上前骑兵,竟不通达理,口气颇是猖獗。 屯长眉头一皱,有些不服气,正欲顶嘴。身后的阎象就上了前,言道:“无妨无妨,吾等让开道路即可。” “阎象先生?” 屯长迟疑了一下,见阎象神色温和。相处两日,也知晓这位先生不喜争执,气度斐然。也只好点了下头,应声说道:“诺!” 阎象一行人让开官道,那骑士也飞奔而回。 人数众多的车架,继续向前,自阎象一行人身前通过。 屯长看着眼前的车架,这才感觉阎象先生是对的。看着这架势,对方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不说别的,光是车架四周两百余身披甲胄的骑兵,左右将近五百锐士。更遑论数以百计的仆役、婢女,还有连绵的数十辆装满财物的车架。 啧啧。 屯长看着打头车架上高悬的姜字一旗,不禁感慨说道:“姜氏一族,怪不得啊!” 旁边的阎象却是眉头皱了一下,与郭嘉熟络,对姜氏也算是颇有了解。 姜氏主干分离,其势远不如从前。而姜家家主姜叙,今岁也一十有五,君侯曾言要将此子带于身边。 如果说姜叙一人,怎么可能用的了如此阵仗,君侯若知,必然责罚。而若是姜氏举族迁往长安,才有可能出现眼前一幕。 但,姜氏根基在西凉,迁到关中必然要传的沸沸腾腾。自己在长安,可是没有听到任何丁点消息。 唔,想到为何了! 阎象嘴角微扬,看着即将至身前的一辆华丽车架,躬身行礼高呼:“在下拜见夫人!” 在阎象身边的屯长一愣,迷茫的看着阎象,有些不知所以。 阎象用胳膊杵了一下这屯将,低声相告:“主母贵驾,还不快快行礼!” 屯长眼睛突然瞪大,不敢相信,看了一眼这车架,也迷迷糊糊的躬身行礼:“卑职拜见主母!” 其余人自然也是随着官长而言,不过与屯长比起来,他们职位低下,甚至还有不少刚刚从良的山贼。 没见过阵势的他们,直接跪在道侧,俯首高呼:“吾等拜见主母!” 这动静,车驾自然停了下来。 护卫左右的骑士严阵以待,杀气凛凛。 主母归长安一事,乃机密,居然有人认了出来? “统领,要不要杀!” 一位军吏,来到主驾前上官面前,冷声询问道。 这统领,正是护卫夫人的亲兵统帅,凝眉一皱,言道:“莫急,某且问下夫人!” “诺!” “夫人,有人认出了主母车驾,是否封锁消息?” 统领朝着车驾里,低声询问。 而车内,姜纾正在喂着来回乱窜的高龑吃东西。只是这小家伙生性好动,竟然不予不顾,只是在榻上窜来窜去。 姜纾无奈的叹了口气,冲着外面说道:“无妨,反正也快到大震关了。想必长安那边,接应兵马也该到了。” “诺!” “哎,对了,是何人认出吾等?” 姜纾很聪明,自始自终都是。自己出行可谓是极度严密,要知道征西将军唯一的子嗣就在这车队中。 可居然被人识出? “末将去询问一番!” “好,稍后将此人带来!” “诺。” “呀呀呀……” 见阿母好久不搭理自己,小高龑也着急,晃晃悠悠的到姜纾跟前,扯着一角,口中啊呀个不停。 姜纾回过头来,疲倦的叹了口气。 唉~为何阿母带满儿这么好带,自己带怎么就那么麻烦呢! 无奈,姜纾放下手中端着的流食,把高龑抱在怀中,晃来晃去。 第325章 虢亭会战(11) 宋斌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小将,策马上前。 “汝乃何人?” “卑职为大震关守军。” 宋斌没有继续盯着这小将,转头凝视李都尉。 “庞德,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李都尉一声呵斥。 可庞德不为所动,抬头看着宋斌,言道:“将军,吾等仅有步卒千余,骑兵不过二三百,前去救援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大震关方圆数十里外,所能调动兵力,只有共葬墓的千余老弱,无济于事。夫人车驾处兵马只有两千,想要坚守到关中、冀城兵马赶来,根本不可能!” “若将军信任,请予德二百精骑,德必护夫人、公子而归!” 庞德再次请命! 宋斌的眉头越来越紧,冷声说道:“夫人、公子之尊贵,本将焉能轻易托于汝一军吏之手?” “德,请命!” 庞德没有辩言,只是再度请命! 宋斌看向身旁的李都尉,意思很明显。那李都尉迟疑了一下,言道:“将军,庞德有万夫不当之勇。末将以为,足以相托!” “好!庞德听命,率全军精骑,救援夫人、公子。本将亲率步卒,于后接应!” “卑职得令!” 宋斌也是没办法,只能寄予厚望于庞德之身。 三百精骑没用两刻时间,就将宋斌率领的步卒,远远甩掉。 跑了不到十里,庞德就看到了战场。 战场之上,火把缭绕,将方圆数里照的如同白昼。 数千精骑,围着中央一处小小的地方,来回奔驰齐射。 姜纾正用厚厚的绸被,裹着高龑,惊恐的看着四周驰骋的人影,还有耳边嗷呜嗷呜的狂叫。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羌骑出现在这里? 姜纾看向怀中的高龑,小家伙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夜空,也不作闹,甚是安静。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谁敢退一步,乃翁砍了他!” 张校尉指挥者手下步卒,依靠着装着财物的车驾,结成一个圆阵,使得羌骑的弓矢威胁不到处于正中的夫人车驾。 但是,持久下去,根本不行啊。自己麾下损失很重,再没有支援恐怕撑不到天亮。 “去,再派信骑!” “诺!” 这一部兵马,当然没有骑兵。军中少量的战马,全都让斥候用着。可斥候,在交战前就死光了。但同时,他们也提供了信息,赵校尉这才能率部及时赶到。 现在能用的骑兵,只有随夫人而来的两百骑士以及大震关那边的百余骑。总共就三百骑,先前就派出数十骑突围,现在能战的就剩下两百骑兵了。 “不行,如此耗下去,某还不如带领骑兵护送阿姊冲出去。” 姜叙一口回绝了前来请兵的一名军候。 正如姜叙所言,这二百骑,就是姜纾和高龑最后的希望。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冒险突围了。 而在羌军将旗下,田乐正听着一名斥候报来的消息。 有数百骑兵,正在朝着战场飞速赶来,稍后即至。 田乐没有在意,分出了五百骑兵,前去拦截。 不过,没过三刻钟,败兵就回来了。 “怎么回事?” “统领,汉军那将太厉害了,千夫长只与其照了个面,就被杀了。” 听着败兵所言,田乐立马就火了。 “去,派一千骑拦截,拦不住都别给乃翁回来了!” “是是!” …… 五百骑,对于庞德来说,还算能对付。自己凭仗勇力,直接砍了羌贼首领,那些小兵不值一提。 不过千人,那就麻烦了。 “弟兄们,吾等有的人是宋将军亲卫,有的人是大震关守军。但某不管这些,杀不进去,救不出公子、夫人,大家都是一个死!” “大震关的弟兄,这一千骑交给尔等了,能拖多长就拖多长时间。其余人,随某准备冲击羌贼环形阵!” “诺!” 不到百人,去阻拦一千骑,十死无生。 而区区百骑,冲击四千羌骑,结果又能好到哪去! “杀!” “杀!” 庞德提起长矛,率领百骑,自侧翼绕过这一千骑冲来的方向,直奔三百步外的羌贼大军。 而数十精骑,也看向冲杀而来的一千羌骑,扬起环首刀。 “杀!” “杀!” 庞德一马当先,一矛刺死一名羌骑,愣是提着这人尸身,接连撞翻三四名羌贼。 而自己也挨了一刀,但庞德仿佛没事人一样,拎起长矛,将两人扫落战马。 一身勇武,自当用于沙场搏命之地。 庞德年少,今年不过十五岁,可身材雄阔,双臂可使千斤,颇是奇异。 所遇羌贼,无人是其一合之敌,大多一个照面就被庞德杀死。 这百余骑一冲,就是百余步,离战场中央,还有一半距离。 可这已经足够了,站在车驾上方观察战局的探哨,发现了这一点。 “有骑兵冲击羌狗阵型!” 探哨朝着下方大吼一声。 姜叙闻言,问道:“哪个方向?” “东北!” 探骑指了一下。 姜叙不作迟疑,与身旁同族兄弟说道:“阿兄,整顿骑兵,护卫阿姊、公子杀出去!” “诺!” 姜冏应了一声,回身号召诸骑。 几名骑士下马,将带来的盾牌,挂在车驾外面,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过,这还不算,夫人随从婢女也有数人被塞进车架。 “记住,夫人和公子若是掉了一根毫毛,本将杀汝等九族!” 姜冏杀气腾腾的与那几名侍女说道。 这些侍女知道,自己怕是要用躯体,来阻挡可能射入车驾的流矢。 可是眼下,跟着夫人车驾还有逃出去的可能,若是继续呆在这里,恐怕只能死路一条。 “上面,给我上两个人!” 姜冏可不是姜叙,他年级稍大,当兵也早,也与羌贼打过几仗。 这样一来,虽然车架负重过多,速度会慢。可那又如何,冲出重围,速度本就快不起来。等冲出去大可放弃马车,让夫人及公子乘马而行。 “阿兄,好了没!” “可以了!” 姜叙拍了一下姜冏的肩膀,言道:“阿兄,吾阿姊和公子就交给汝了。某亲自冲杀,为汝等杀出一条血路来!” “伯奕,还是汝来护卫夫人,某率军向前!” 姜叙盯着姜冏,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紧勒了一下腰间束带,提起亲兵递来的长矛,纵身上马。 “随某杀!” 姜冏同样上马,看着周围将士高呼一声。 “杀~” 二百余骑冲锋,其余步卒紧随其后,团团护卫在这一辆车驾之中。 汉军的突然突围,并没有使得羌骑慌乱,他们早就猜到了汉军迟早会突围,已经做足了准备。 汉军圆阵一缩小,就有羌骑补上位置,从后冲杀。 左右不得接战的羌骑,则是拉弓满月,朝着依旧被包围的汉军发矢。 一名名士兵,被飞来的流矢射翻,即便是姜叙也不小心中了一箭。 幸亏天寒,穿着甚厚,又有甲胄保护,倒也无恙。提着长矛,左右格杀,死命向前。 而在另一头,庞德早已血水满衣襟,长矛早已断裂。一手持刀,一手握着残留的矛杆,夹紧战马,继续厮杀。 不过,其已经不得再进一步了,身后十几骑几乎被围在方圆数步之内。 面临数量众多的羌狗,庞德一刀劈死一人,随后硬生生用断矛捅进一人胸腔。那羌贼不敢置信的看着胸膛内的矛杆,这也能…… 短短片刻功夫,庞德已是身披十余创,胯下战马的毛发也被鲜血染红。 有羌贼的,也有自己的…… 第326章 虢亭会战(12) 庞德看到眼前奔来一骑,早已经被血色弥漫的双眸一紧,提起手中环首刀就砍了过去。 却是被挡了下来。 姜冏架着长矛,撇开庞德的这一刀,大声吼道:“兄弟,如何?” 庞德猛然惊醒,这才看清迎面而来的是一支汉军。百余骑来回冲突,正越过两人,继续向前杀。而后面数量不少的步卒,还在阻拦羌骑的跟进。 “尚可,还能再战!” 庞德怒气横生,杀气如海,望向四周密布的羌骑,高喝一声。 “好!杀!” “杀!” 姜冏自然是看出来庞德已是强弩之末,一同突围的时候,更多的是在护着此人。 如此勇武善战之将,焉能折在这无名之地。 “杀!” 到了最后,姜冏也顾不上庞德了,奋力杀贼。 终于,杀穿了! 姜冏疲倦的看了一眼后面,夫人车驾跟了上来,步兵还在艰难的阻击着后方羌骑的突进。 车驾冲出包围后,姜冏来到驾前,与姜叙言道:“叙弟,吾率步卒拦住羌骑,汝速速带夫人归去。” “阿兄,保重!” 姜叙心知此刻关键,容不得自己迟疑。 两人点头互视,转身离去。 姜冏一骑折返,再度冲回战场,指挥姜纾车驾携带亲卫步卒,进行阻击。 而姜叙来到驾前,命人将车内侍女全都赶了出来。死了三个,都是中了流矢。 幸运的是姜纾和高龑并未有所损伤,只不过混乱中沾染了不少血迹,神色很是萎靡。 又卸下盾牌,换了几名骑兵的战马。三匹挽马有一匹受了伤,另外两匹也劳累不堪。 毕竟几个侍女加上盾牌的重量,可是一点都不轻。 短短片刻,余下的十几名骑兵,护着这辆车驾迅速向大震关跑去。 至于庞德,已经昏迷过去了,被绑在一匹战马上,随车驾而行。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宋斌率领的步卒。 “叙儿,夫人无恙否!” 宋斌快马上前,当即问道。 姜叙喘了口气,言道:“宋伯父放心,阿姊还有公子皆无恙。” 听到姜叙所言,宋斌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转头说道:“李都尉,汝率领兵马,在此阻截贼兵。” “诺!” “叙儿,吾等速速离去!” “诺!” 一行人再度启程,没用多久时间就到了大震关。然而,宋斌并没有让车驾在关内停留,反而径直出关,直奔关中。 羌骑出现在这里,要么就是冀城那边有人通敌,要么就是韩遂率军避开了冀城,要偷袭大震关。 如今,关内兵马几乎全部出关,关内仅余百来老弱。如果韩遂大军在侧,呆在关内太危险了。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韩遂早就率领万余骑兵,埋伏在大震关外。 听着斥候汇报,韩遂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先前听到有汉军护送车驾前往大震关,兵马还不少。自己就派了几千骑,去围剿这支兵马,以免到时候出了意外。 可事情的发展严重出乎了韩遂的意料,大震关内几乎所有人都出关救护。而且,就连呆在大震关的宋斌都亲自出关。 高子明麾下宋姓将领,只有一个宋斌。而此人,可是高子明的元老亲腹。 连此人都如此慌张,那被自己围困的人肯定不简单。 又是一番询问,才知道围着的是姜家人。 韩遂聪明,只是听着士卒描述,就想明白了一切。仅仅是姜氏,还不足以让宋斌冒险。可若是姜氏女和高龑嫡子,那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想明白了一切,韩遂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传令,放车驾突围,任何人不得伤害车驾中人。 不然的话,累死姜冏、姜叙等人,也杀不出几千骑的围攻。要知道,带着车驾,能跑的过羌骑? 现在宋斌和那车驾离开了大震关,韩遂也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 幸亏发现的早,不然高子明的独子要是被自己给弄死了,那就麻烦大了。 这一次,应袁术之遥,相协攻打关中,自己可没打算把自个搭进去。 “走,吾等攻打大震关!” “诺!” 近万骑兵,蜂拥而来,直临大震关前。 关内几十名老弱,看着关外漫山遍野的火把,已经懵了,仓皇逃窜。 韩遂,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大震关。 …… 大震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关中。 在陈仓略作休息的宋斌等人,也是得到消息。但没人去在意这个,一个大震关,跟夫人及公子比,差太远了。 哪怕是整个凉州,也比不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长安。同时,又派出信使,去长安请兵派护。 经历如此一事,宋斌不敢再有丝毫大意。这天下,对君侯心怀怨恨之人,不在少数。 消息先宋斌一步,与八百里快骑一同进入长安。 长安城内,繁华依旧。 征西将军府内人来人往,各级军政官员时而走动。 “凉州急报,速速闪开!” 两只快骑,丝毫不顾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百姓,任何阻拦在前的人或物,全都撞飞出去。 骑士一边驰骋,一边高呼,直至征西将军府前。 “报~” 骑士高托信简,在府内急行。 “出了何事?” 钟繇在府内处事,自是听到这连绵的高呼,眉头一皱,问向身侧的笔吏。 笔吏还没出门,屋门就被打开,骑士一手托信简,一手推门,闯入屋内。 “启禀钟长史,凉州来报,大震关为韩遂所袭,业已失陷。” “什么?韩遂居然这个时候动了?” 钟繇眉头一皱,问道:“可曾探得韩遂是否出关东进?” “卑职不知,想必要不了一日功夫,便有信骑来报!” 钟繇轻呼一口气,对着笔吏说道:“且带这位壮士下去休憩!” “诺!” 而后,钟繇看向另外一名进来的人。 “钟长史,卑职乃宋将军亲兵。” “出了什么事吗?” 钟繇一听,急忙问道。 “出了点麻烦,夫人途中碰到了羌骑,幸得诸将士用命,救出夫人、公子,长史不必担心。不过,将军担心再出意外,吾等只有十余骑,还望长史速速调兵支援。” 高诚走了,段煨这位司马也走了,钟繇现在可以说是手握关中、凉州军政大权。 “那就好,吾这就派骑兵去支援,今天下午就出发,万万不能使公子出事,明白吗!” “长史放心,吾等必安然护送公子至长安!” 第327章 虢亭会战(13) 凉州发生的事情远在天边,高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 现在高诚正带着几千兵马,列阵于臧洪大营之外,耀武扬威。 士卒口中尽情谩骂,高诚则是无聊至极的站在车驾上,缩着身子,搓着冰凉的双手。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可是臧洪似乎怂了,不论怎么骂阵都没有什么动静。 如今,在高诚麾下将士口中,臧洪族谱早已集体升天。 唉,这要是换成自己,自己早就带兵杀出来了。没想到这臧洪,居然如此能忍! 当然,前天老董又被臧洪给气着了。骂阵半天,人家臧洪回了一封骂书,老董看的怒火中烧。 要不然,今个自己也不用挨着冻跑出来了。 嗯,不知道臧洪会不会也给自己来封骂书。 “报~” “营内射出一封帛书!” 一名士兵双手托着帛书,来到高诚面前。 高诚眉头一跳,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言道:“烧了!” “诺!” 眼不见心不烦! 都知道是骂自己的帛书了,干嘛还要去看呢。 臧洪有种就出来啊! 臧洪当然不知道高诚把帛书烧了,所以心中还是出了一口恶气。 而在大营寨墙上,曹操与戏忠两人望着营外耀武扬威的高诚。 “志才,汝以为高诚和董卓到底在谋划什么?” “主公,正所谓强则示之以弱,弱则示之以强。依忠看来,董卓、高诚应是已经派兵去阻拦袁术了。” 曹操眉头一皱,言道:“志才,操以为不只如此啊。何苗虽然无能,然其麾下两万兵马,又有大谷关险塞,袁术不可能轻易破之。” “何苗胜负另有一说,孙坚虽然败于徐荣之手,可不代表孙坚就差了。面对何苗,孙坚有机会。不过,吾等也不得不防一手。” 戏忠嘴角微扬,盯着前方营寨,口中继续说道:“等,等徐荣出现。徐荣若出现在大谷关,那高诚必然欲设伏攻吾。徐荣若久而不出,那必是趁机再袭袁术了!” 曹操愣了一下,揪着下巴蓄养的胡须,正在考虑戏忠所说的情况。 唔,对,徐荣若是出现在大谷关,那必然只是为了吓止孙坚、袁术。袁术见徐荣在大谷关,必然不敢擅自攻之。 那么,高子明很大可能来埋伏吾等。嗯~如此一来,只要袁术那边消息一至,臧洪必然知晓一切。 得知董卓、高诚麾下没有多少兵马,臧洪肯定会引兵攻之。 诱敌深入,伏而埋之。 而若是徐荣没有出现,那肯定领着精兵离开虢亭,远赴洛阳。等待着时机,给袁术再来一下狠的。 厉害! 若非志才,自己方才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志才,幸亏有汝啊!” 曹操不由感叹一声,看向戏忠的目光,也充满庆幸。 戏忠摇了下头,言道:“主公,并非忠才华非凡。而是忠熟悉谋此策之人,而其不知有吾,方得一线先机。” “那就看看徐荣会在哪了!” 当然,现在结果还未知,两人适可而止,夸过头了日后难免尴尬。 “志才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戏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曹操眉头一皱,问道:“志才,吾等若是猜中的话,可是尽占先机,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 “有肯定是有,将计就计。但,忠想知主公之心!” 戏忠神色严肃,紧紧盯着曹操。 曹操面色也渐渐凝重,望向京畿,言道:“操之所愿,若能重兴汉室,必扫荡诸逆,扶立汉室。若不能,则杀尽天下枭雄,涤清寰宇,安定天下。” “好,忠不才,愿为明公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戏忠心情振奋,一扫先前阴霾,高声喝之。 先前,主公完全一副汉室忠臣的模样,委实让戏忠担心不已。 汉室,已不可再兴了,一味扶汉,只会受限于其。 “明公若有心,忠以为吾等可将计而不就计!” 曹操皱眉不止,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玄乎啊。 “志才何意?何谓将计而不就计?” 戏忠叹了口气,言道:“明公,若是高诚真如忠之所料,其设伏攻吾等。忠建议明公领兵追击,大败一场!” “这是为何?志才可否说的明白些~” “明公以为,袁术、袁绍不杀至洛阳,臧洪会率先攻打洛阳?某以为,若是高诚使此计,臧洪最多追至虎牢关。而后,拒虎牢西望洛阳,静待袁术、袁绍、高诚、董卓打个两败俱伤。” “明白了!” 曹操微微一笑,冲着戏忠点了下头。 自己无名无望,则难以服众。而志才所献之策,正是聚拢声望之谋。 “明公,天下将乱,局势不明,难啊!” 戏忠亦是望向西方,愁眉不展。 遍观天下,能助主公成就大业的只有兖州一地了。 西凉、司隶已经被董卓、高诚分了,并州是晋汉朝廷的。冀州是袁绍的基本盘,幽州是燕汉之地。 而南方三州,皆不可取。人口稀少,财富不裕。可成割据之势,而无王天下之能。 两淮之地,几乎已经被袁术内定了。剩下的就剩下豫、兖、青、徐四州。 豫州濒临袁术势力根基,不可取。前期与袁术对立,并非善事。青州与袁绍势力相接,日后袁绍得势不会放过青州。 徐州的话,有刺史陶谦,根深蒂固,威望隆重。明公想要插手徐州,怕是不可能了。 相比之下,兖州现在已是群雄并起之势。刺史刘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压下借讨董而大肆扩张的郡国。 再则,明公故土就在陈留,可以为根基,静待时机,全图兖州。而后连袁绍,南下徐州。占据徐州后,大可与袁术争雄。 若发展顺利,中原之地,尽纳明公之囊。日后,不论北抗袁绍,西征董卓、高诚,亦或南下吴会,都是可行。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能抗住。 兖州四战之地,想要成势,也比高诚难上更多。 当然要跟高诚比,跟袁氏二子比,没啥比头。人家俩兄弟,几乎没费啥事,就拿下冀州、淮北。 至于丁原、刘虞以及南方三州宗室州牧,都是仗着汉室遗望,才能迅速掌握一州之地。 唯独高子明,一丁一点打出来的,委实厉害! 第328章 虢亭会战(14) 两日后,臧洪就得到了徐荣出现在大谷关的消息。 不过,其丝毫不为所动,也不搭理一如往日在营外叫嚣的高诚。至于徐荣出现自大谷关会对袁术造成什么影响,那就更不关自己的事了。 当初,自己率领大军进攻虎牢关,也喊了袁术协同啊。结果倒好,就派出了孙坚万余兵马,能顶什么事。 营外的高诚见到臧洪仍是龟缩,便早早带兵回营了。 “子明如何?今日臧洪可曾出兵?” 高诚一回来,董卓就急忙问道,容不得不着急啊。 大谷关那边徐荣也传回了消息,言道袁术大军已经兵临关下,五万精锐大军齐聚。后方梁县尚有数万兵马,以及大量民夫。 真要打起来,大谷关守不了多久。 这还不至于让董卓慌不择路,可袁绍已经回到了河内,正在聚集大军,时刻都会南下啊。 眼下,天气严寒,大河冻期已经到了。只要河面一结冰,能够行人,袁绍必然过河。到那时,不论是大谷关还是虎牢关这边,都得迅速撤回洛阳。 高诚耸拉着手,无精打采的说道:“相国,汝观吾之模样,像是打了一仗的样子吗?” 闻言,董卓不禁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漫不经心的郭嘉,问道:“奉孝啊,这臧洪死活不出战,吾等该如何是好?” 郭嘉轻轻嗯了两声,点了下头,然后就没下文了。 这一幕,看的董卓心中甚是着急。 偏偏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法子,郭奉孝估摸着也计穷了。 唉~这郭嘉徒有虚名啊! 没什么事干,老董也只好回到自己帐内,饮酒猎色消愁。 而高诚与郭嘉,亦是回到帐内。 “奉孝,若是吾等撤军的话,臧洪只怕不会追赶。” 高诚跪坐在上首,品着樽中酒,慢慢说道。 郭嘉毫无在意,言道:“那又如何?若是其追击,吾等自是可以伏击一场。若是其不追击,大不了吾等折道北去,突袭袁绍。” “理是这个理,可总感觉这失算很不爽啊!那臧洪不过一无名之辈,难不成还能看出吾等打算?” 高诚不解气的连饮两樽,心中很是烦躁。都是这臧洪,龟缩不出也就算了,骂他他还敢顶嘴。不杀杀这厮的傲气,难以心平啊! “嘁,君侯心乱矣!” 郭嘉嘴角一样,继续说道:“君侯焉知臧洪其下无人看出这场谋划?嘉尚且年幼,出谋划策倒还尚可。只是,若说到遮掩谋划,使敌无有察觉,还是道行不足啊!” “再则,关东群雄,聚敛天下英才,智谋百出之辈数不胜数,岂能看不出这等阳谋之策。眼下,只不过是未曾名扬罢了。” 高诚神色没变,看过三国演义的自个,岂能不知道关东有多少善谋之辈。 “奉孝所言,未免太过谦虚。吾等谋划,阴谋、阳谋俱在,关东之辈,就算是有所察觉,也无济于事。正如奉孝所言,善谋之辈未曾扬名,臧洪岂会听其之言!” “这倒也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君侯一般,不识其才,而重其言啊!” 郭嘉凝视着高诚,不禁想起当年一宴。 嘶,现在怎么总感觉自己是愿者上钩呢?一场小宴,就把自己卖了,有点亏啊! 高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对不起,咱不是不识其才而重其言。要不是汝郭奉孝在后世有那么大的名头,自己信你个毛头小鬼才怪! “不过,奉孝啊,吾等也是时候该准备一下如何搞袁绍了。” “这是当然,只是不知袁本初何时渡河,不然半度而击之,再好不过了!” 半渡而击之! 这肯定是最完美的剧本。 而高诚也有这样的打算,有这样的能力。 洛阳城内,可是有着十余架投石车啊,还是重型投石车。 射程虽然不远,只有七十步。可这玩意能将一二百斤的石头给扔出去啊,用的好的话,绝对能让袁绍爽到死。 “奉孝,要不把伏兵撤了,咱们直接埋伏在孟津左近!” “不妥,万一臧洪派兵追击了呢。咱们就算是击败了袁绍,也很有可能被臧洪堵住归路。” “” 高诚一时语塞,伏击也不是好伏击的啊。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蠢货,让自己白白占便宜。 “君侯,走一步看一布啊,现在吾等还是静候袁绍渡河!” “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的时间。 要不了半个月的功夫,就到了今年的岁旦了。 大谷关依旧还在坚守,只要袁绍不渡河,关内两万兵马,足以阻挡袁术大军一两月的时间。虢亭这边,还是一如既往的骂阵。 不过,前天高诚等人没心思去骂了,反倒是臧洪带着人堵门了。而后,自然是酣战一场,两方五千将士,打了一个上午,胜负未分。 这么一搞,高诚突然发现己军的士气突然下降了不少。 而大震关那边,韩遂带着一万三千余骑,安安静静的在关内呆着。既不踏足关中,也不回师。冀城方面虽然火气很大,可都是步兵,数量也只有两万,不敢出城与之战。 长安钟繇见到这一幕,也心知肚明,没有理会韩遂,反倒是大张旗鼓的开始为自家公子准备两周岁礼了。 君侯身为万户侯,其子自是当的公子之称。更遑论眼下战乱不休,朝纲失常,礼仪废黜。稍有点名望的仕人之子都敢擅称公子了,何况今时今日。 公子龑如今可是整个关中、凉州最重视的人。 别看只是一个即将两岁的小家伙,话都说不好,但确实比其父还要重要三分。 君侯常年征战,如今亦是身居阵前。倒不是说难听话,真要是出了意外,这个孺子,就是征西将军府的希望。 也是他钟繇的保障。 征西将军府势力内山头可不少,凉州派、关中派、以及元老派,再加上自己、郭嘉在内的关东人士。 庆幸的是君侯威望隆重,没人敢乱动。 可若是君侯出了意外,那可就说不准了。能够一如既往忠于高氏的人可不多,自己、郭奉孝、姜叙、张任。 其余人? 哼,他们的势力可不小! 第329章 虢亭会战(15) 中平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即晋汉初平元年十二月二十日,燕汉光熹元年十二月二十日。 四世三公之家袁氏之子,燕汉大将军,冀州牧袁绍,率冀州十余国相、郡守及河内郡守王匡,将兵五万,引民十万,浩浩荡荡踏上大河冰层。 一时间,河阳津旌旗密布,鼓号齐响,声势宏宏,南下孟津。 孟津渡口烽燧,也及时点燃,而后沿北邙山,一路向东,一路向洛阳。 不到两个时辰,虎牢关就得到消息,立即派快骑出关,将消息报往虢亭大营。 当天晚上,天色已黑。 董卓与高诚才得到消息 “子明,吾等要不要立即撤军!” 高诚紧了下眉头,言道:“不可。吾等既然已经知晓袁绍渡河,那臧洪也早就知道了。但是臧洪至今未动,怕是想要袭营,吾等大可先杀他一阵,再言退兵。” “嗯哼?” 老董一愣,疑惑问道:“子明啊,先前不都是安排好了吗,吾等败上一阵,引诱臧洪大军来追。过了虎牢关,再伏而击之?” 高诚回道:“此一时,彼一时!” 而坐在对面的郭嘉却是说道:“不妥,不妥,某以为臧洪不会来袭。” “为何?臧洪肯定知晓吾等营中只有这万把人,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臧洪还是想要坐观吾等与袁绍、袁术拼杀,而其收渔利!” “奉孝所言有理,可某以为,臧洪必然来袭!” 高诚打断了郭嘉的后话,坚定不移的说道。 郭嘉眉头一紧,颔首沉思片刻,言道:“君侯既然肯定,那吾等立即设伏。既然要杀,那就把臧洪给杀个怒火中烧。或许,虎牢关后面的后手,也能用得上不是。” “正是如此,即便其不来,吾等最多空耗一夜时间。!” 上首的董卓此时补上一句话,彷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退了臧洪,又大败袁绍的一幕。 当夜。 正如高诚所言,臧洪还真派人来袭营。 可惜,高、董联军早有准备。 “有埋伏!” 刚刚冲入营内的数千兵马,跳开营帐发现没人后,当即意识到了有埋伏。 一声大喊,直喊得盟军士卒人心惶惶。 转瞬间,黑夜之中,徒然亮出无数火把,鼓号齐动。 “杀!” 被困在营内的这数千盟军士卒突围出去了,然后径直冲散了后方还未来得及撤退的大军。 高诚等人率兵趁机掩杀,耗时半夜,一直追杀到臧洪大营,方才作休。 次日,臧洪率领全军主力,再度来到董贼大营。 诺大的营寨,早已人去楼空,留给臧洪的只有那遍地的狼藉,以及肆意歪倒的尸体。 昨夜一战,盟军可谓是大败亏输。 损兵折将六七千人,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座空营而已。 但是,臧洪对此却并没有恼火,反而是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高子明啊高子明,任汝征战沙场数年,也依旧不过如此而已。区区一场试探,就将汝之谋划,尽皆露出。 哼,空有虚名。 若是昨夜没有伏击,自己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追出来。毕竟,明知道董贼两三万人不知所踪,自己又岂会自入虎穴。 但这一场伏击,只会表明董贼心虚了。也就是说,那些可能存在的伏兵,已经去防备袁绍了。而自己,大可以肆意追击董贼这万余人了。 “传令下去,全军随某追杀董贼。敖仓三万兵马,进驻虎牢关,严阵以待!” “诺!” 军令刚下,臧洪身边的张超急忙说道:“盟主!” “无需担心,董贼定然如本盟主昨日所言,有伏便可尽情追击!况且,袁本初已经南下,董贼、高逆大军必然要去趁本初立足不稳之际,大行攻伐。吾等应当紧随其后,与袁本初南北夹攻,一战平天下!” 臧洪此时意气风发,张超见此也不好再言。毕竟,臧洪所言亦有道理。能够借此机会一句歼灭董贼、高逆主力,那天下顷刻可定。 这,试一下未尝不可! 而臧洪身后的曹操,却是露出讥笑,摇了摇头。 “啧,明公,臧洪此行,必败无疑!” 身旁戏忠突然靠了过来,轻声低语。 曹操点了下头,认同戏忠的看法。 董卓、高诚布置了月余的计划,岂会轻易弃之。 随后,老曹就转头向另一侧的曹仁安排了一番。既然知晓臧洪会败,那自己又何必陪着他损兵折将。 “志才啊,只是可惜了吾二人的谋划啊!” 对于以惨败来换取声望的法子,曹操一直都认为很赚,哪怕是麾下这数千人全都伤亡殆尽,依旧不亏。可现在,臧洪却抢先要去送! 戏忠摇了下头,嘴角一扬,言道:“明公,焉知祸福相依兮!” 说完,戏忠紧了紧身上的绒衫。 这天啊,越来越冷了~ 董卓与高诚,率领着这万把人,迅速撤回虎牢关。而后不作停歇,当即弃关离去,朝着巩县方向行军。 身后,便是臧洪所率领的关东盟军,尚有八万之众,紧随而来。 两军相隔不过三十里,双方的骑军斥候已经不知道碰了多少回面了。不过,高诚等人昨夜酣战半夜,又连夜行军,这才拉开距离。 可同样也已经疲倦不堪,要不了多久,就必须停下休息。不然,根本跑不过那些休整了一夜的盟军主力。 临近午时,大军休整了一个时辰。 两军的距离依旧保持在二十五里以上,不过盟军分兵了。 臧洪将麾下将士分成两部,交替追击、休整。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高诚等人站在山丘上,依旧能够看到声势浩荡的盟军部队。心中知道这只是其中半数,四万余人,可依旧不是这万余人就能歼灭的。 但,距离被拉开的太快了。 现在距离到巩县,起码还得一天的功夫。 未必能够撑到啊! 高诚很担心臧洪让大军夜间追赶,毕竟其麾下兵多将广,轮换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如此的话,别说明日了,今夜可能就被缠上了。 “必须得派一支兵马断后了,最起码也要撑过今夜!” 董卓也是看出现在局势危急。 “让甲士们留下,那些重甲太难携带了,拖累了咱们不少速度。而且,他们战力强悍,若是能够寻得一好地方,阻拦臧洪几个时辰不成问题。” 高诚想了一下,直接说道。 董卓迟疑了,那可是近两千甲士啊。之前虢亭阵战的时候,如此规模宏大的战斗,甲士们损失也不过三百余人。 眼下,就这样放弃,换成谁谁都心疼。 “好!就依子明之言!” 好在老董并非不懂事理,毕竟那些重甲都需要牛车来拉,这些牛车的速度还比不上步卒行军了。 “另外,让将士们将所有物品全都扔了,只配兵刃、甲胄,粮草只带两日所需。” 第330章 虢亭会战(终) 天色刚亮,董卓、高诚率领休息了一个时辰的兵马,继续向西。 到了巩县,就好了! 段煨,率领这三万精锐,就埋伏在巩县的千寿山左近。 后方? 厮杀声早就消逝。 斥候还没有回来报信,但想必那两千重甲士,也全军覆没了。 阻击的地方不怎么样,只能说是一般般。 宽敞的道路,只能迫使两千甲士,结成几个小方阵,来正面应对数万敌军。 一夜的时间,臧洪就算是用人命拼,甲士们也撑不了多了。身披重甲战斗,对于体力的消耗,可是不小。 几个方阵,顶上天也就是能够战斗三个时辰。 但这些足够了。 接连行军几个时辰,天色尚早,高诚等人终于到了巩县境内。 随后,很快就越过段煨准备的伏击区。 一道宽敞的山坳中 好,说是山坳,不如说是两座低矮的山峦,形成了这么一处地形。 段煨兵马没有埋伏在两侧山峦,主要是为了防止盟军斥候。因此,在绕过一段山坡后,高诚才见到段煨。 “末将拜见相国、君侯!” “段公,不必多言,臧洪率军就在后方二十里左右,其斥候恐怕已经到了。这里就交给汝了,某与子明先行赶往孟津。” “相国放心,煨定不负厚望!” 董卓与段煨说了两句话后,就匆匆离去。高诚也没有与段煨说话,只是信任的看了一眼。 高诚、董卓走后,段煨也带领亲卫,回到埋伏地点。 距离山坳足有三四里之外的一片丘陵间,万余将士偃旗息鼓,身上挂满了枯枝草根。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群人趴在地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几名盟军斥候爬上两侧山峦上,俯瞰其下,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山上自然也有段煨派出的斥候,在观察着盟军斥候的动静。在见其没有防备,径直越过此处继续向西走远后,这才通知下方大军。 一声令下,万余人顷刻起身,原本的枯枝遍地瞬间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靠近之后,才会发现这些黑色人潮中,也掺杂着大量赤色内衬。 到现在为之,全天下的兵马还都是一如既往的玄色甲胄,赤色内衬,几乎如出一辙。若非旗帜不同,盔色不一,很难分辨出来。 伏兵在上了山头之后,也正好赶上臧洪率领的大军赶到。 远远望去,三万余人,遥遥缀之,不见其尾。 再遇到两千人阻击之后,臧洪愈加断定董贼已经将伏兵调走了。不然,那可是重甲兵,一万人若是仰仗这些重甲兵,未必不能跟自己一战。 但,这等精锐轻而弃之。 随后,沿途之中,仅是牛车、旌旗、钱货,甚是甲胄都丢的遍地皆是。 董贼已成丧家之犬矣! 段煨静静的等候着,等待着这数万兵马的中军过去。既然伏击,当然是要截其中军,绝三军通联,分其势而攻之。 不过,段煨有些头疼,因为臧洪不在中军,而是在前军。也就是说,无法通过对方大纛来判断了,只能凭感觉来截断。 看着已经过去的盟军,段煨粗略估摸了一下行列长度后,这才下令。 “杀!” “咚!” 一声鼓响,下面的人瞬间傻了,纷纷抬头望向两侧的矮山。 所见到的却是黑压压的箭雨降落 “嗖嗖!” “敌袭!” “有伏击!” 许多人只能喊出有埋伏一句话,紧接着就被万箭穿心。 盟军队列在一瞬间就被箭雨清空了二百余步,近千人暴毙。 “杀!” 随后,两侧山上两万五千余精锐,飞奔而下,自中央截断臧洪行军队列。 山上箭矢如雨,山下锐士如虎。 惊慌失措的盟军,根本来不及组织起阵形,来阻断伏兵突击。 两侧伏兵,各有安排,一冲其前军,一冲其后军。 短短片刻,盟军队列如同山崩一般,迅速溃败。中央已经被两万多冲下来的伏兵占据,正全力向盟军前后两军继续冲杀。 一时间,二三里队列溃败。 身在前军的臧洪自然是发现了中军位置的动静,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报~中军遭遇伏击,已经溃败了。如今,贼兵正在冲向吾等前军,距离不过三百步矣。” 臧洪猛然一惊,怎么可能? 伏兵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快,速速组织兵马反攻!” 臧洪恼羞成怒,大喝一声。 而身旁山阳郡守袁遗,却是异声说道:“盟主,大势已去,不可挽矣。吾等还是速速择路而去!” “不可能,吾等尚有三万将士,后方二十里外还有四万大军。只要坚持到大军到来,这支伏兵,只会被吾等围而灭之!” 臧洪还在坚持,自己怎么可能败于高诚小儿?怎么能败于董贼匹夫? “哼,盟主不惜身,在下却还要留存有用之身,告辞!” 袁遗看了一眼有些疯狂的臧洪,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随后,其余如桥瑁等人,也相继率领亲卫自旁侧小道而走。 臧洪环视一眼周围,冷眸紧紧盯着远去的那些诸侯们,心中愤慨不已。一群小人之辈,妄言忠义! “洪恨生不逢时,不能尽忠报国矣!” 臧洪怒喝一声,拔出佩剑,就要以身殉国。幸亏旁边没有离去的张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臧洪胳膊。这才使得锋利的剑刃,只是在其脖颈上勒出一条血印。 “子源,焉能弃超而独去哉!” 张超满面深情,凝视着臧洪继续说道:“子源,今日中了高逆奸计,吾等来日再战,又有何妨,缘何轻生?” “汉室衰落,吾等自当留有用之身,以报国朝。胜败,乃兵家常事,何故执于一时。听超一劝,吾等且先退避,来日复战!” 臧洪的眼眸几乎失去了光彩,目中无神,尽是迷茫。 突然,那如同枯白的眼眸,流下两行清泪。只听臧洪言道:“孟高兄,洪无能,自负于己,累坏三军。吾等伐逆,局势眼见大好,却因洪而顷崩瓦解。洪愧对先父,愧对汉室,愧对苍生啊!” “子源兄,高祖尚有连败之时,吾等臣属,又岂敢言百战百胜乎?董贼、高逆虽然猖獗,可终不敌吾等关东之众。子源身怀万民厚望,若是有失,岂非大散军心民气?” “听超一言,吾等且退!” “孟高兄!” “走!” 张超当下立断,带着亲卫护着臧洪,另择一途而出。 而战场上,这一群高层领导人的四散而逃,也使得数万盟军将士顷刻崩溃。 向东、向西。 两万余伏兵,分兵相向,追击掩杀,直出十余里。 山峦之间,血流成河,积尸余里。 第331章 逐师孟津 孟津。 今天是大军过河的第三天。 袁绍没有心急,依旧在巩固着大军营寨。 臧洪能够猜测出郭嘉的布置,袁绍麾下又岂会没人看的出。不说沮授、田丰、许攸等人,便是新加入的郭图、辛评兄弟,也能发现异常。 所以,在不清楚董贼两三万人的去向时,袁绍很是谨慎。 静静等待着臧洪那边的战况! 而在北邙山中,高诚懒洋洋的躺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无所事事的享受着好不容易出现的阳光。 旁边董卓倒是很注意仪态,不似高诚这般。 “奉孝啊,这袁绍丝毫不动,吾等埋伏在此有何意义?” 董相国等待的久了,心中也有些烦躁起来。 郭嘉白了董卓一眼,不躲在这设伏,难不成还跑出去正面攻打袁绍大营? 没有洛阳的援兵,以及段煨的大军,就凭着一万人,敢露头就是找死啊。 奇袭是不可能的。 这场战事的谋划,本来就是要用伏击吓退臧洪的追兵,而后腾出时间来把袁绍赶回去,甚至全部歼灭在孟津。 如今,一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等各路兵马汇合了。 至于为何躲在这里,万一赶上袁绍跑出来了,伏击一场不是正好吗? 夜间。 段煨以及来自洛阳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相国,君侯!” “段公不必多礼,怎么样,是否已是将臧洪尽皆击溃?” 董卓客气了一句,问向段煨。对于臧洪这贼厮,老董心里恨啊,平白被骂了几个月,却没有机会亲自手刃仇敌。 段煨嘴角一咧,开心说道:“相国,此次伏击,臧洪所率三万余人,几乎损失殆尽。仅是斩首,怕不下两万及。其余溃败四散山中,委实难以追杀!” “好!” 董卓猛然喝彩,真是解气啊! “唔,还不错。不过,臧洪手底下还有七万余人,不得不防啊!” 高诚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眼下历史早已改变,自己也说不好曹老板会不会再追上来! 董卓的好心情,被高诚一句话说没一半,很是不爽的看了高诚一眼,言道:“子明,臧洪遭此大败,连续被吾等伏击两次,岂敢再来?” “不错,这一战杀的关东盟军失心丧胆,纵是臧洪敢来,其余诸侯怕也是不愿相随!” 段煨也接着说了一句。 反倒是旁边的郭嘉,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言道:“相国、段公,汝看吾等都认为其不会再来,焉知其又不会反道而行之?” 段煨眉头一紧,还别说,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 “奉孝,若是吾等再设伏兵,恐怕就没时间攻打袁绍。袁绍大军刚至两三日,立足未稳,还有些许机会。可一旦拖延下去,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击败袁绍,洛阳就没法守!” 郭嘉叹了一口气,略作思忖,言道:“无妨,可择千余人马,伏于要道。若有追兵,则虚张声势,吓退敌军即可!没有这千余人,吾等照样与袁绍有一战之力。” “就这样办,最多一部兵马,再多的话,本将没信心能击败袁绍!” 高诚做下最终决断。 现在各部兵马,几乎都汇聚在这里,约有五万之众。 正面攻打袁绍营寨,还算充足。可若是派出去太多兵力去埋伏的话,可就未必能击败袁绍。 袁绍兵力不多,只有五万人左右,但战斗力非同一般。 冀州郡兵可不是中原这些郡兵能比的,冀州本就是古赵地,民风彪悍。黄巾之乱时,冀州郡兵的表现就非同寻常。 先前又随王芬等人,对抗过北军精锐。 虽然输了,可那只能怪王芬这群头头,一帮没打过仗的统帅,能赢才怪。 但袁绍可就不同了,他上过阵、杀过敌,其麾下大将也多有经历战阵。比如淳于琼、韩猛、张合之流,都是打老了仗。 若不是担心老曹还会再追,高诚连这一千人都不想派出去。 “洛阳那边援军把床弩都带来了?” “回将军,都带了。十五架投石机,一百一十二架床弩。” 杨定上前一步,回了高诚的问题。他就是这洛阳最后一万援兵的主帅,同样也是董卓的心腹大将,地位与胡珍等同。 能力,也就一般,脾气要比胡珍强上不少。 “嗯好,整修,来。” 高诚摊开舆图,让杨定上前。 “投石机正面攻营用不上,所以汝等要去上游,找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这个别问本将,本将也不知道哪里有,但汝麾下将士肯定有人知道。” 高诚似乎看出了杨定想问什么,直接一句话给堵得死死,可把杨定给噎的不轻。 “大河冻层虽然厚,但用投石机砸,还是能够砸开。本将要汝将冰层给某砸段一截,让水冲出来,将下面的所有冰层,全部冲碎!” “别说做不到!汝杨整修就算是死,也要给本将砸它个天翻地覆。” 高诚杀气腾腾的吼着,说完还一直盯着杨定。 这一看,可把杨定给唬的不轻,不禁咽了口口水,疑惑问道:“高将军,真的能吗?” 高诚虎目一怔,看着杨定,说道:“本将刚才说什么,汝没听到?” “哪怕是不能,汝也得给本将办到!” “子明,子明啊,莫要动怒!” 老董看着高诚这要吃人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心,真怕这家伙一个恼火把杨定给砍了。 高诚回头看向董卓,说道:“相国,冰层不碎,后路不绝,袁军士气就不会降。如此一来,吾等即便是用床弩击垮袁军营寨,可胜算依旧不大。” “袁绍营内,可是还有数万民夫,配上兵刃,就是数万兵马。甚至,即使冰层碎了,吾等胜算也只是一半一半而已。袁军若是破釜沉舟,吾等必败。袁军若是军心慌乱,吾等必胜!” 这场战事,博的就是谁更加不怕死! 比士卒、比将校、比统帅! “相国放心,定便是死,亦会将冰层击碎!” 杨定狠下心,面朝董卓,屈膝跪下行大礼。而后昂首又冲高诚言道:“高将军,吾军投石未俱,还望将军多派些将士协助取石。” “没有,现在汝要么去抓民夫,要么汝就自己去取!” 高诚一句话回绝了,哪还有兵力给你砸石头,自己想办法。 说完,高诚看都不堪杨定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转头朝着段煨说道:“段公,床弩那边就靠汝了,优先给本将先击垮营墙,让大军冲进去!吾等没有攻城器械,能入营的只有此法!” “君侯放心!” “李催,一旦营寨有了缺口,汝麾下的飞熊军,要第一时间冲进去。先把袁军阵形给本将冲散了,让步兵打成混战!” “盛珨,尔等北军中的两千精骑,汇合本将麾下牧马童。在飞熊军杀进去后,立即跟进。但不要与敌人纠缠,就给本将四处乱冲。尤其是那些民夫,只要民夫溃散,就能让袁军更加散乱,明白吗?” “诺!” “其余各部兵马,皆要奋死向前,胆敢后退者,人皆可杀!” “诺!” 周围十几员大将,齐声应喝。 “都下去安排!” 等人离去后,高诚还是叹了一口气。 不好打啊! 第332章 冰层 当天夜晚,杨定就带着将近两千人,携带者拆散的投石车,寻了一处好地方。 距离下方袁绍大营,估摸着有个十来里地,距离小平津关倒是很近。 这区区数里,就是方圆百里内大河最宽敞的地方。但是其中有岛,反倒是将河面一分两截,水势在往常最是湍急。 不过,有些事情,也并非杨定心中所想的那么顺利。 近两千人,留下半数组装投石机,剩余的人则是跑出去看看能不能拉些民夫。尤其是平津关那边,好像还有个近千人马,若是能来相助那就更好了。 次日一早,斥候先行于前。 结果,麻烦了,部队还没有接近河面,斥候就发现了岛上有人! 有人? 杨定嘴角一抽,不禁大骂了一句。 这袁绍都渡河了,还在上面留下兵马干嘛! 袁绍渡河的路线,就是这一段。自河阳津出,至孟津,刚好要经过这座无名小岛。 “有多少人?” “不清楚,太远了,只能看到上面有人活动!” “唉~!” 杨定叹了一口气,手掌紧紧握住,言道:“走,聚集兵马,吾等杀上岛去。” “诺!” 一千人很快聚集了起来,他们虽然也是身披甲胄,可唯有一把环首刀。连戈矛都没有,如果岛上立有营寨,恐怕根本占不了。 但是,当他们冲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守军居然少的可怜。 只有一屯兵马,二百余人。 营寨也只是一道简单的栅栏,毕竟在他们认知中,这个小岛根本无足紧要。之所以在这里设有兵马,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民夫运输粮草时,中途休息一下。 于是,望着呼呼冲过来的一千多人,屯长想都没想直接就带兵跑了。 大多数粮草都已经运过河到大营里了,他们原本就是要在今日过后,返回大营。现在出现敌人,未了不必要的伤亡,屯长就带兵撤了。 反倒是留下了足足三千多人的民夫。 杨定迷迷糊糊的接手了这三千民夫,全都赶回南岸,让他们采石。 没两个时辰,十来架投石机就架好了。后面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石块,也有了个二三百块。 “快,给本将砸!” “诺!” 一架投石车几乎需要一百多人来操作,这对于人力的使用非常巨大。 但,效果也是贼好。 一块约莫百十斤的石头,被扔出去了七十多步,狠狠的砸在冰层上。 石块在坠力下,直接砸出一个小坑,更将将周围三四步左右的冰层,震出一道道裂纹。 现在还不是后世,人口众多,温室效应发挥巨大。这个时代,人少的可怜,天气也更加的寒冷。北方进入冬季的时间,更早一分,也更长一些。 而大河就是最有代表性,封冻期足足三月有余。自十一月份开始,直到来岁一月。当然,上游的时间还要更长。 日积月累之下,这河面冰层估摸着得二尺有余。 当然,这些杨定可不知道。 只是,在看到第一块的效果后,杨定不是很满意。百十斤的石头,才砸出一个小坑?都没砸进去! “把投石机往前推,换大石头!” “诺!” 一群人,又向前推进三四十步,再往前走,就没法了。 因为黄河护堤挡着了。 护堤不高,人可以从容的翻上去,可投石车这玩意怎么翻? 再度换上石头,扔出去后,效果明显要强上三分。 那石块直接砸进冰层,都能听到冰层兹拉碎裂的声音。 “咚!咚!咚!” 十几架投石机,不停的朝着这一片投送着石块。 一个时辰后。 杨定望着坑坑洼洼的冰层,欲哭无泪。 每次都感觉那些冰层马上就要彻底裂开了,可就是砸不到那个地方。现在几百块石头扔下去,冰层上到处都是裂缝,就是没裂开。 “继续!给乃翁换更大的石头!” 一块三四百斤的巨石,在四五个人合力下,放到拉下来的吊篮中。 “放!” 紧紧拽着绳索的几十人,瞬间松手。 投石车主臂轰然而起,带动的麻绳更是四处乱舞,硬生生给将旁边一民夫给抽倒在地。 这块巨石,在空中紧紧飞翔了片刻,就再也往前飞不动,开始朝着斜下方呼啸而落。 “轰!” 早已承受诸多压力的冰层,再也撑不住了。 这块三四百斤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裂缝密布的冰层上,激起千层浪。 无数被振飞的冰块,呼啸而起,朝着四周激荡。 “啪啪啪!” 护堤挨了冰块一万次毒打 “彩!” 杨定看着那足足方圆二三米碎裂的冰层,不禁大声喝彩。 “继续!” 超重的石头,飞不了多远,只有三十来步,可足够了。 这种冲击之下,只要击碎一片,那么其余的冰层就将不再是一个整体,也更加容易摧毁。 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落,很快就将跟前的百余步长的冰面砸的粉碎。到处都是巨大的冰块,在河面上漂浮。 积压的河水,也呼啸溢出,冲击着依旧挡路的冰层。 一个上午的时间。 这三百多步长,四十多步宽的冰层,尽被摧毁。 奔腾的黄河水,远远不断带着水面上的冰块,朝着下游冲去。 每一次冰块的撞击,都将下游的冰层撞的满是裂纹。 而杨定等人,则是有些恐惧的看向上游的冰层。 那一声声碎裂的声音,彷佛击打在他么的心上。冰层下方的河水的流动加速,使得冰层底部,开始慢慢崩溃。 百里冰封! 这就是京畿段的大河。 但,并非千里封冻。 结冰的河段,就在孟津这上下游左近,约有百里。再往上游去,大河水依旧奔腾。 “咔!” 一声巨大的裂开声,让杨定等人吓了一跳。 再望去时,只剩下恐惧了。 一块足足有十余步长,八尺宽的冰块,在河水的冲带下,飞速撞来。 “撤,撤!” 杨定大喊一声,转身上马就跑。 而来不及逃走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河水将这些巨大的冰块,抬过河堤,轰然飞出。 “砰!” 冰块直接砸在旁边的投石机上,木制的投石机瞬间瓦解。 一时间,碎裂的冰碴子还要木茬,飞散而起。 将周围足足十几人,打成面目全非。 杨定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径直朝着高处纵马跑去。 第333章 疯狂的冰河 “轰轰……” 宽敞的大河河面上,一块块巨大的冰块脱落,被河水带着朝下游冲去。随后又撞碎下游冰层,一同继续前进。 冰块之间时而的碰撞,总会发出咚咚的巨响。冰层的碎裂,也掺杂着大量的裂音。 杨定带着人马早就跑出老远,站在旁边的山坡上,看着下面恢宏壮观的冰水涛涛。 至于那些投石车,已经没有一架还完好无损了,都被自上游冲下来的冰块给击的粉碎。 “将军,这,这会不会决堤啊!” 一名军吏,惊恐的看着那煌煌而下的大河。随着冰层碎裂的越来越多,水势也愈加湍急。时不时都会带飞一堆冰块,砸向几十步远的冰层上。 决堤,是最恐怖的事实,没有之一。 尤其是对于杨定麾下这些来自京畿地区的士兵,更加心忧。 大河一旦决堤,首先淹的就是京畿! 滔滔洪水直下,任你千山万险,四塞八关,皆同无物。 往年大水,即便是天子,也要上北邙山,来避开这天罚。 可底层百姓、黔首又能跑到哪里去。每次洪灾,方圆数百里,一片泽国,人马牲畜,积尸百里。 杨定想了一下,言道:“应该不会,这么多冰块阻隔,河水应该不会决堤。再说了,征西将军自然让吾等如此行事,自然会考虑会不会决堤的情况,何必担忧。” 话虽如此,但这些京畿兵哪能不担心。自己一家老小可都在洛阳呢,大水若是漫过,能跑几人? 军心南面略有些动荡,不过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杨定带着他们,朝着战场继续返回。 而在孟津渡口,袁绍正望着营外大军,凝眉不展。 高诚等人早已列阵完毕,现在等的就是杨定那边的情况。 至于他们能不能完成任务,高诚一点也不担心。城墙都扛不住投石机的接连轰击,更遑论那些冰层。 冰层是厚,可能比得上两三丈厚的城墙? 而只要冰层一碎,那冰层下方积蓄良久的大河水,绝对能将这百里冰河击垮。 流凌的恐怖比不上洪水,但论起杀伤力以及威慑力来说,比洪水恐怖多了。 人为制造流凌,高诚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即便不成功,也就那样了,袁军要么破釜沉舟,要么士气崩塌。 破釜沉舟? 这天下有许多部队能够做到,那就是亲卫军,也只有亲卫军能够做到了。 因为主将不退,他们只能死战。逃,也只不过是死的早晚而已。 比如自己当年在葭萌关外那一战,自己退一步,军心就会崩溃。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部队能够做到,最多就是承受的伤亡比例更大一些。 “来了!” 高诚低吟一声,闭目听着远方传来的微弱声,渐渐扬起嘴角。 本以为会等到下午,乃至于天黑,没想到这么快。 什么声音? 随着流凌越来越近,声音也愈加清晰入耳。 “轰~” 袁军营寨后营岗哨,望着远方奔腾而来的流凌,已经吓傻了眼。 那腾起数丈高的冰块,轰然落下,直砸的下方冰层碎成无数。 “快,快去禀报盟主,冰河裂了!” 一名伍长很快就反应过来,唤人去传信。 流凌还很远,还有四五里地,但观其声势,要不了多久,就要冲下来了。 而就在此时,高诚在望楼上,也挥下将旗。 鼓声骤然响起,数万大军的军阵齐齐而动,嚯嚯声连绵不止。 “砰!” 驻足于军阵前的百余架床弩,率先发出怒吼,将那孩臂粗细的弩箭迸出。 一阵噼里啪啦,袁军以粗木构制的寨墙,根本没有阻拦之力,瞬间被击穿。 两里宽的寨墙,出现了百余个愣大的窟窿。所幸,营寨还算结实,依旧坚毅不倒。 不过,长久下去,可不是事啊! 袁绍恨恨的锤了一下胸前的栏杆,自己先前担心的就是如此。 床弩! 董贼果然欲以床弩来破营寨,偏偏自己还没有什么反制方法。 自己有床弩吗? 当然有,可都在廮陶呢。 谁能想到董卓居然有百余架床弩,自己全部家当也凑不出二十架。 可恶! “盟主,还是且先暂避!” 田丰躬身一言,请袁绍回去。 毕竟,这床弩的准头不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床弩突然射过来。 这玩意可不管你是何人,擦着碰着铁定没了。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遑论袁绍还是五万大军系于一身。 “嗯,吾等且先回去。韩将军,这里就交给汝了!” 袁绍点了下头,朝着身旁一员威猛大将说道。 韩猛当即应诺,言道:“主公放心!” 一行人离去后,韩猛接下指挥权,开始安排防务。 床弩破墙,而后骑兵冲击。 哼,小小的缺口,骑兵能杀进来? 一队队的戈矛兵,也立于寨墙后面不远,时刻准备战斗。 床弩依旧不着不急的发射弩矢,直到打开一处缺口。 “弟兄们,冲!” 眼看缺口越来越多,足有十余处,李催当即下令冲击。 至于缺口处的戈矛兵,那又如何? 军令已下,纵是刀山火海也得上! 在骑兵冲锋后,床弩为他们做了最后一次协助。瞄着那十余处缺口,百余支弩矢,分成十多股,砸了进去。 “嗖!” 一根弩矢,直直的射入严阵以待的戈矛兵阵型当中。 顿时,十几人瞬间被击穿,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的肚子上已经被穿出一个大窟窿。 直到动力丧尽,弩矢才停了下来。 戈矛兵阵中,无数人看着这几支弩矢造成的伤亡,目瞪口呆。 “发什么愣,赶紧补上空缺,骑兵来了!” 随着军吏一声斥责,众多戈矛兵愣愣的开始挪动,阵型有些不稳了。 “杀!” 面对眼前数不尽的矛尖,飞熊军将士一头撞了上去。不论是人,还是胯下战马,都被捅出无数窟窿。 但,他也做到了他应该做的,十余支戈矛被撞断,连带挡在前面的盾兵也被撞飞出去。 后方越来越多的骑兵,冒着天上如雨般落下的箭矢,疯狂撞了进去。 一排排戈矛兵损失殆尽,后方虽然迅速补上,可骑兵也正在一点点前进。 面对这种狭窄的缺口,骑兵很是乏力。不少人都被地上短时间内堆积的无数尸体绊倒,而且袁军的抵抗,也使得越来越多的骑兵,难以第一时间冲进去。 为了不撞到前面袍泽,许多骑兵只能在缺口处左右逛该,维持战马冲劲。却是被周边的敌军弓手,白白射翻在地。 骑兵的进展困难,这一点高诚当然知道。但只有骑兵,才能瞬间扩大优势,冲进营寨。也只有骑兵能够冲乱袁军阵型,供后方步卒进攻。 “杀!” 接连冲击下,飞熊军损失很惨重,但他们成功的冲进营寨内。 面对三面袁军的围攻,他们只能奋力朝着四周冲杀,以扩大空间,让更多的袍泽冲进来。 战事正酣,这些普通的士卒,谁也没有注意到后方数里外的冰河,已经溃散! 第334章 流凌杀到 骑兵的冲击,迫使缺口处的袁军不得不徐徐后退。 他们也不想退,可那一环接一环的冲击,却是硬生生将他们撞的只能后退不止。 而后为了扩大缺口,飞熊军无不是拼命向北、东、西三个方向冲击,以便让后方大部队冲上来。 不过,却也承受了最大的伤亡。 短短半刻钟不到,原本冲进营寨内的两千余飞熊军几乎损失殆尽,苦苦坚持的只剩下最后的区区数百名飞熊军将士。 但,后续兵马还是赶到了。 北军精骑以及两千牧马童,杀入了各个缺口,展开又一次的骑兵冲锋。 “杀!” 十几岁的牧马童,面对这种惨烈的战场,一点也没有畏惧之心。他们直接参与的战斗很少,可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跟随着北军精骑,牧马童们迅速冲进战局,不断的撕裂着袁军步卒的防线,朝着营寨中心死命冲锋。 他们的任务不是击杀这些挡在身前的敌军,而是搅乱敌军的部署。 反倒是袁军有些措手不及,韩猛本以为这些人也是为了扩大缺口,便将手中大量兵力,投入到三面的围堵之中。 使得自己手中余兵几乎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刚刚杀到的数千精骑,硬生生撞破一道道防线,冲入营寨中心。 一冲出袁军围堵,北军精骑以及牧马童当即四散而动。以小队的形式,在这诺大营寨内,来回冲杀。 绞杀没有阵型的援军士卒,焚烧兵帐…… 只是,他们没有高兴太早。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他们的敌手,冀州骑兵。 冀州骑兵数量不少,足有五千余骑。这些骑兵,刚刚组建不久。 冀州郡兵之中,原本顶多只有千余骑,可顶不住现在袁绍与刘虞交好。 再加上刘虞地处偏僻幽州,粮草缺乏。而袁绍缺少战马,两人心投意合,才出现这多出的几千骑兵。 两军七八千骑,很快就在营内驰骋奔走,互相追逐掩杀。 …… 慢腾腾的步卒,在此才刚刚杀到袁军营寨之前,也进入了袁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内。 所幸,现在还距离缺口有着几十步,阵型依旧没有散开。数不尽的箭矢,噼里啪啦的打在盾牌之上,如同雨雹交加。 临近三十步。 “杀!” 百余个阵中的单刀兵,迅速出阵,朝着缺口涌去。 而在盾阵散开的一瞬间,正遇上一波箭雨落下。 “噗噗!” 冲出去的单刀兵,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被射翻在地。就连阵中刀盾兵、戈矛兵也损失不小。 “散阵,刀盾兵冲上去,戈矛兵列阵前进!” 眼看杀出的单刀兵几乎损失殆尽,阵中军候不由大怒,亦是心疼不已。 可没办法,必须要上,哪怕所有人死完,也得冲进去。不然都堵在这缺口处,等飞熊军将士死光了,就更难打进去了。 “杀!” 百余刀盾兵立即散开阵型,一手提盾遮住胸前,一手提刀高举,直冲二十步外的缺口。 没了刀盾兵的掩护,戈矛兵也加快速度,硬生生架着矛阵开始小跑前进。 “放箭,给某放箭!” 营寨之上自然有人发现敌军一处阵型散乱,机不可失。 箭矢并没有朝着即将冲进营内的刀盾兵发去,而是指向前进中的戈矛兵。 “噗噗~” 一支支箭矢落下,刺穿一位位戈矛兵的身躯。前进中的躯体,不禁倒下,后面的将士赶紧上去补位。 可紧接而至的箭矢,再次将刚刚顶上来的士卒射杀。二百余人的戈矛兵,就这样前赴后继的补全位置,然后被射死。 后面西凉军的又一战阵中,军候亲眼看着前面纷纷倒下的二百余人。 这都是朝夕相处的弟兄啊,他们同属于一部,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上!” 军候没有犹豫,大声下令。 前面的弟兄死了,该他们顶上去了。 几乎如出一辙! 在单刀兵冲出阵型的一瞬间,就遭到了营寨上的袁军弓手射杀。 这位军候没有像前面一位一样做,而是依旧保持盾阵,来到烂开一个大口子的寨墙前。 可是,再大的口子,也容不下四百余人的阵型进去。 最窄处,更是只能容纳五人齐头并进。 军候没办法,只能依旧保持阵型,继续前进。头上箭雨依旧连绵不绝,似乎袁军弓手体力无限似的。 不过,当箭雨消失的时候,他们也面临着刚刚重新列好阵型的袁军。 这一处缺口已经堵上了,袁军将士绞杀完那些凶悍骑兵,已经刚刚冲上来不久的刀盾兵。 两个阵型都是刀盾兵顶在前面,而戈矛手在后戳杀。 不过,袁军仗着人多势众,不断前进。 反观西凉军后面几个战阵,全都被堵在了缺口外面。面临着数之不尽的箭矢,时不时都有人阵亡。 可偏偏不能前进一步,甚至连支援前面阵型都做不到。 韩猛在寨楼上,清楚的看着这一处缺口的局势。董军已经杀不进来了,不过其余十几个缺口,还是未能迟迟将杀进来的董军歼灭。 董军士卒也纷纷散开阵型,拼着大量伤亡,不断涌入营寨内。 哼! 本将就不信,汝董卓、高诚有多少兵马够拼的! 身为防守一方,自然是要占尽便宜。 尤其是,后营还有数万民夫,随时都可以武装起来,拉到这些缺口处,消耗敌军。 而营外敌军数量不过四万余人,即便是一换一,自己也能赢。更何况,现在可并非一换一啊! 韩猛想的很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营的民夫已经炸毛了! 北军精骑以及牧马童还在营中,与数量占据优势的冀州骑兵纠缠,根本冲不到后营去。也无法去击溃那些民夫,从而造成敌营崩溃。 但是,数量高大五万有余的民夫,正在望着眼前的一幕,歇底里斯。 滔滔大河之上,滚滚河水,卷带着数之不尽的冰块,疯狂而下。 被带飞出去的冰块,疯狂的璀璨着两岸数里之地。 河堤? 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袁军大营,距离河岸不远。 前营有着十余里之遥,可后营却是距离岸边很近。 因为粮草就囤积在后营,军中伙食,也多是在后营准备。 距离河水近,取水也就更加容易。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安然无恙,能够尚且持续月余之久的百里冰河,居然会发出如此怒吼! 河水、冰块汹涌而来。 “快逃啊!” 第335章 席卷 “快跑啊!” 无数围观流凌壮举的民夫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吼一声。 一人动,而千人行。 数万民夫开始向前方中军所在涌去,流凌的威力看起来非常客观。没有有人愿意去拿自己的命,来试探流凌的波及范围。 不过,跑的再快,也比不上河水涌动的速度。 “轰~” 不等民夫跑出里地,汹涌呼啸而来的流凌就冲击了袁军后营。 自西南角开始,不计其数的冰块掺杂着冰凉刺骨的河水,迅速朝着东面营寨蔓延。 短短片刻,流凌越过袁军大营,继续向下游冲去。但,不代表就结束了。 上游五六十里的冰河崩塌,岂能只会维持那一瞬间? 只能说是流凌的先头部队,越过袁军营寨,而后面尚有近二十里的流凌大军,还在奔腾的路上。 至于营寨? 那遍地的尸体,足以说明一切。 无数普通民夫,一个个惨死在那驳杂的冰茬及冰块之中。 一个民夫,艰难的趴在一架牛车上,浑身上下插满了晶莹透亮的碎冰。而身体溢出的鲜血却是让碎冰,慢慢染上一分血色,看起来很是诡异。 还有的人,被那巨大的冰块,硬生生砸成肉泥,惨不忍睹。 流凌在一瞬间,就扫过了袁军后营两里宽的范围,数万民夫逃过一劫的不过半数。 幸存下来的民夫,望着那恐怖的场景,早已经吓傻了。 流凌之下,数不尽的伤者还在呼喊,希冀那些伙伴能够救一下自己。 可惜,这些人虽然愣神,可都不傻。 那源源不断的流凌,又来了…… 一层盖过一层,伤者的呼喊越来越少,直到再无声息。只剩下一片片流凌,不断涌上,发出尖啸。 …… 袁绍在此时才发觉后营的动静,先前冰河的崩塌之声,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他们都在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董军,没人还有心思去管后营。 战事一起,就更加顾不上了。 只是,此时亦是晚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刚逮着一名溃兵,说是冰河塌了,无数冰块混杂河水,漫入后营。民夫躲闪不急,死伤惨重。” 袁绍一愣,大声斥问:“先前为何无人来报?” “这……” 亲兵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应。 袁绍眉头一皱,不禁怒火中烧,很想大发火气。可眼下局势危急,前有董军进攻,后有民夫溃营,自己决不能惊慌失措! “传令下去,立即调派一部兵马,拦住崩溃民夫,决不能冲击到前军,使韩猛腹背受敌!” “诺!” “传令,亲军及诸幕僚,随本将临阵于前,鼓舞军心!” 袁绍狠下心来,做出这个决定。 “不可,主公乃万金之躯,身系三军将士,冀州数百万众,焉能居于危墙之下!” 旁边郭图当即反驳,向袁绍谏言。 这话说起来,确实如此。一来,袁绍得冀州时间不长,又是以权谋之术所取。要说民心所向,还真的要考虑一下了。 一旦袁绍死了,那些袁氏门生,恐怕转头就会投向刘虞或者袁术。 最关键的是,袁绍子嗣,可不足以堪大任啊。年岁最大的袁谭,也才十几岁,能力的话听说也就如此,无明主气概。 至于次子,及幼子,也因年岁太小。 所以,袁绍要是挂了,他们这些幕僚可就惨了。 袁绍迟疑了一下,只是三分过后,定声说道:“公则心思,绍心明矣。但,不必多言,三军将士奋死,绍焉能畏惧如斯?有三军在,绍安然无恙!” “主公英明!” 田丰不禁满怀期望的看向袁绍,这等气魄,才是英雄之气概。无此等雄心,何以并天下! 看到田丰的敬慕,袁绍亦是心中欢喜起来。自己也是在学着做一势力之主,这种感觉很好,一言而决万人之存亡。 不过,它与在袁家使唤仆人又是不同。对于各种性格不同的才士,就需要不同的姿态去面对。 有时候或许会合了这些高傲的人才的心意,但有时候,却会给自己招黑。 很快,一行人就离开中军大帐,来到前军营寨,观望战局。 至于后方的民夫溃乱,袁绍并没有在意。冰河崩塌而已,再加上只是民夫。只要拦住那些溃乱的民夫,不耽搁前营局势即可。 而眼前,却是局势堪忧。 西凉兵、北军精锐的战斗力可比冀州兵马要强的多,尤其是在比拼战阵方面。 先前因为要突破狭窄的缺口,不少阵型散开,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可在杀入袁营后,他们很快就重新组成阵型,与围在周围的袁兵展开厮杀! 比拼战阵,高诚和董卓麾下的这些老兵可就熟练多了。 没用多长时间,袁军各个缺口处都被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战阵涌入,也颇是寨墙上的袁军不得不退下来,放弃营墙。 如此一来,紧紧守卫营门以及十余处缺口的袁军,面对不断上前的敌军,很是力不从心。 尤其是当床弩上前后,开始朝着更远处的袁军进行打击。 大批袁军士卒,在支援前面战斗的途中,被活生生钉成窜。 袁绍不断皱眉,这局势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先前拖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让袁术和臧洪消耗董贼的兵力嘛。 然后自己再率领大军渡河南下,扫清环宇。但现在看起来,这董卓跟高诚怎么这么猛? 怪不得臧洪被打的连营门都不敢出了! 局势几乎不存在逆转的机会了。 营内的敌军骑兵,已经被全部消灭了。可自己刚组建的五千骑兵,也伤亡近四千人,失去了战斗能力。 步卒? 正面的交锋,步军一败涂地! 而原本的底气五万民夫,现在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这还不算,真正让袁绍感到绝望的是令骑带回来的消息。 “启禀主公,不好了!那些民夫拦不住了!” 袁绍眉目一瞪,不敢置信的斥问道:“怎么回事?五千人还看不着那些民夫?” 袁绍问完,身边的文臣武将,也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令骑身上。 令骑嘴巴一苦,无奈说道:“主公,冰河溃堤,弥漫后营五里有余。便是前去压制民夫溃乱的将士们,也损失惨重,也已崩溃!如今,溃兵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 袁绍颓然双目失神,不敢相信,雄心勃勃,又有如此庞大实力的自己。居然,会在这孟津的第一战中,败的如此不堪! “主公,快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336章 溃败 田丰看起来很是冷静,一点也不为眼前的局势而感到担忧。只是,在看向袁绍的时候,劝其速走。 袁绍面上显出一丝尴尬,方才自己鼓起勇气要阵前督战,田丰是第一个表达敬意。可眼下,局势突变,田丰又是第一个劝自己撤走。 “元皓,可否挽之!” 袁绍心中不甘心,也落不下这个面子。毕竟,全天下人可都在关注着这一场大战呢。 之前自己百般不动,未曾渡河,讨伐董贼,已经是失去了不少的威望。毕竟那对着皇天后土所盟誓言,迟迟不实,定会惹人非议。 现在刚渡过大河没两天,全天下的人就知道自己打了一场大败仗,指不定如何笑话自己呢! 田丰似乎是看穿了袁绍心中所想,言道:“主公需知,此战吾等不论胜败,皆可承之。胜自是大好,败亦是无妨。” “主公据有冀州之富,四百万众,带甲二三十万,损失五万新军不伤元气。吾等大可退回冀州,励精图治,整兵顿甲。不出五年,冀州便是天下第一大州。骤时,主公将兵百万,可取青、兖二州,以图中原!” “眼下局势虽是不利,可吾等亦是歼敌不计其数。董贼、高逆麾下精锐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而其一据关中,其一据河东,皆地窄民少,如何与冀州相提并论。” “主公,只需数年时间,吾等便大可南下,以敛关东诸州郡,威凌天下!” 这几句话说的袁绍连连点头,虽然知道田丰是在安慰自己,免得自己因为此战失礼而丧了锋锐之气。 可,听起来确实爽啊! 也确实如此! 冀州这一战损失是不小,但说到伤及元气那就不至于了。而冀州大地,千里沃野,良田万顷。比起高诚的关中、董卓的河东、丁原的并州、刘虞的幽州,都要强上太多了。 唯一能与自己相比的,也只有处于两淮间的袁术了。 至于青兖豫徐、荆扬益七州之地,袁绍不是小看他们,而是他们的拥有者确实比之眼下豪杰差上三分不止。 田丰说完,旁边的沮授、郭图、荀谌等幕僚,都相继进言。 大家都是一个意思,快跑!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大河冰层也已破碎,后路已断。 可不代表大家就不能逃出去! 他们可不是那些小卒子,都是拥有战马的,骑着马往东面跑,董军根本追不上。 因为,敌军的骑兵,几乎都死干净了! 可惜,袁绍还是不想放弃。 正身朝着诸位幕僚,躬身一礼,言道:“诸君,绍无能,初战失利,累及三军。诸位皆是天下英杰之士,绍这便派兵马护送诸位撤离。” “主公!” 田丰几乎用尽力气,厮声呼出。心中满是不解,眼下局势,谁都能看出来,已经不可挽回了,为何非要如此固执? 宁学项羽,不言高祖? “元皓不必多言,绍意已决!” 袁绍下定决心,铿声而言。 田丰正欲再劝,谁成想被身后一人扯了一下衣袖。田丰回首一观,见是沮授,不明所以的凝视沮授。 沮授嘴角轻扬,朝着袁绍身旁的淳于琼使了个眼色。 淳于琼是谁? 那也是当今天下有名的人物! 别看以前只是在高诚、皇甫嵩麾下的一员将校,现在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燕汉征南将军。地位放在袁军阵营里,数一数二。 最关键的是,其与袁绍交好甚密。 淳于琼自是看到了沮授的使来的眼色,转头看了一眼,正专注于战场变化的袁绍。心中,略有明了! 本初担心失了颜面,损了威望,这才坚定不移的要呆在战场。可是,身为臣属,焉能坐视主君立于危墙。 淳于琼没有说话,朝着身后两名亲卫一摆手,朝着袁绍靠近。 袁绍未曾发现淳于琼的动作,只听见身后一声轻呼! “主公,得罪了!” 心中起疑,正准备回头,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淳于琼先于一步,一把揽住袁绍身肩,身后两名亲卫也立即上前帮忙。 “仲简?何故缚绍?” 缚? 当然没有,淳于琼再大胆,也不敢拿绳子捆袁绍。不过,自己以及两名亲卫的三对手臂,足以将袁绍裹的紧紧的,不得脱。 “主公,待回到瘿陶,琼任由主公处置!” 淳于琼看都不看袁绍,自顾自语的说了一句。随后,又冲着护在周围的袁绍亲卫喊道:“所有人,立即准备撤退,护送主公回冀州。” “吾等遵命!” 亲卫统领率先应诺。 方才袁绍死意已决的时候,亲卫统领也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毕竟,冀州之主死了,他们活着也只会连累家人。 可现在,能不死当然最好啦! 一群人,当即护卫着袁绍离去。后面诸幕僚,淳于琼亦是安排亲兵,护住左右。 “仲简误某也!” 袁绍大呼一声,可又挣扎不开,只好连连叹气。 而临阵指挥的韩猛,可不知道袁绍已经撤离。营寨内的袁军士卒,也没有在意此等细节。毕竟,敌军的攻势太猛了,他们拦都快拦不住了,怎么有心思回头观望。 他们只知道韩猛的大纛依旧在他们身后,没有退却一步。所以,他们也在浴血奋战,虽力不能敌,可依旧足够顽强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事情突变,连韩猛都没想到。 “快逃啊!” 乱哄哄的一群人,突然越过中军大帐的位置,冲到前营。 结阵抵抗的袁军士卒,纷纷回头观望,那动静太大了。即便是西凉兵和北军将士,也不禁抬首望去。 两万余溃乱的民夫,挟裹着被冲乱的数千袁军,一头撞上了韩猛大纛所在。 手中的兵马早就都派上去,来顶住敌军的进攻。面对冲击而来的溃兵,韩猛几乎无能为力。只能在混杂的人群中,靠着亲卫继续护着大纛,以保证大纛不被人群挤倒。 “袁军溃了,袁军败了,杀啊!” 见此情景的西凉兵和北军精锐,尽皆大喜,一边更加奋力杀敌,一边高声大呼,扰乱袁军士气。 袁军士气确实一落千丈,他们不知道后营和中军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一幕,无不表明后营和中军已经被击溃。而他们前营的数万兵马,很可能是被敌军包围了。 几乎在一瞬间,焦灼已久的战局,出现一面倒的形势。 数不尽的袁军将士,开始溃败,开始往后方逃窜。 阵形乱了,大纛倒了,三军败了~ 第337章 螳螂捕蝉 袁军中部位置率先崩溃,从而导致两侧兵马也相继溃败。 勇猛的西凉兵和北军锐士奋勇上前,将任何敢于抵抗的袁军将士杀死。 这一战,可以说胜了! 居于袁军营外的高诚等人,也都露出笑容,赢了! 虽然伤亡看起来让人心疼,可是战争不就是如此? 只要能打赢,所有的损失都是值得的。那些士兵再精锐,也是自己养的兵。若是打不了胜仗,那养兵的意义何在! “子明不愧是天下名将啊,此战当真畅快淋漓啊!” 老董毫不犹豫的夸赞起高诚,周边其余将校也都不吝赞誉之声。 高诚很受益的点了点头,这一仗说起来真不好打。若非是利用流凌,将袁军民夫击溃,从而导致溃兵冲击营寨守军,这才出现眼前大胜之局。 攻打营寨不似攻城,攻城虽然投送兵力的速度更慢,可敌军支援的速度也受城墙限制,快不到哪里去。 可攻营,面对的就是敌军全部! 用床弩破开营寨,以骑兵冲击缺口,使步卒扩大战果…… 一环失误,就会导致大军杀不进袁军营寨。 当然,高诚现在还没有彻底放下心,仍旧将目光锁在战局,以免袁军奋死反扑。 “报~” 后方突然一声高呼,一名斥候策马奔来。 “报,启禀相国、征西将军,吾军后方出现一支敌军,两万左右,已经不到五里了!” 斥候直接跳下战马,俯身汇报。 “什么?” 董卓一惊,继续问道:“怎么回事,都到五里外了,尔等斥候方才来报?” 高诚也是不禁直皱眉头,心中暗叹一声,应该是曹操来了。 “回相国,不是小的等人不报,而是敌军穿着吾军服饰。吾等一时失察,导致一部贼军越过侦查区,杀了不少弟兄。小的全靠几十个弟兄掩护,这才逃了出来。” 闻言,董卓大怒斥骂一声:“一群蠢货,滚!” 斥候连滚带爬,匆匆离开这里。 “相国,看来是虚布的伏兵,被贼兵看穿了!” 高诚轻叹一声,言道。 董卓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眼前方的追击之势,心中踌躇不断。 见董卓如此模样,高诚心中也已明了,当即向望楼下的传令兵言道:“去,传告三军,立即后撤,向洛阳进发。” “诺!” 董卓嘴角一苦,哀叹一声,言道:“唉~子明,这袁绍大军已然崩溃。现在退兵,卓心不甘矣!” 高诚也心有不甘,可是不撤怎么办! 再拖下去,不等大军彻底击溃袁军,曹操就会率军杀到。骤时,袁军见有兵来援,士气重振,自己等人可就难办了。 要知道,不论是自己的西凉兵,还是董卓麾下的北军,都已经浴血奋战良久,体力损耗很大。 “相国,眼下吾等已经击败袁绍,这便足够了。其后吾等汇合徐荣,在洛阳休整一番后,再与袁绍、袁术、臧洪决一死战!” 高诚两句话说完,董卓也不在迟疑了。这群小贼,择日必要灭之! 鸣金收兵。 清脆的金鸣声,迅速响起。再加上百余名传令兵,飞马传讯。 在袁军营寨军尽情追杀敌军的西凉兵和北军锐士,很快就知道了退兵的消息。 许多人都不理解,这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不趁此时机一举歼灭袁军,为何要退兵? 他们不知道后方有数万敌军杀来,但他们知道军令如山。 没有接战的部队,很快在其官长的指挥下,结成阵型,退出袁军营寨,列阵静候。 而处于交战状态的士兵,也徐徐后退,与袁军拉开距离。 慌乱四逃的袁军也是发现了敌军的动静,突然开始大规模退出营寨。 发生了什么? 其中不禁有人想到可能援兵到了。 但是,方才西凉兵和北军杀的太狠了,他们许多人都怕了。 眼睁睁看着敌军从容而退,却不敢发起反击,也无人领导他们进行反击。 韩猛没死,在乱军中靠着亲卫掩护活了下来。只是大纛已经丢失,大将军的帅旗也已经看不到了。 宽达数里的战线,总不可能靠着喊能指挥的过来。 大纛倒下,主将被乱军冲散,失去的就是整个大军的指挥权。因为,乱军之中,除了亲卫,主将身旁可能连一个传令兵、旗兵都找不到。 韩猛如同大多数的袁军士卒一样,只是停下逃跑的步伐,静静望着退去的敌军。 越来越多的西凉兵和北军士卒,退出袁军营寨,回到已经列好阵线的自家军阵后方。 而后,高诚安排前中后三军,拉开阵列,朝着洛阳行去。 大战方休,许多士卒正处于荷尔蒙激发的状态,行进中总是少不了吹嘘半天。 整个队伍乱哄哄的,高诚也懒得管,现在先退回洛阳才是最重要的。 中军所在,高诚接连不断的向后方派出斥候,来打探追兵的消息。 至于前方,也有两队斥候在左右探查情况。 自孟津向西去洛阳,可是要穿过北邙山东麓,那里还有一座首阳山。 不过,接连不断的斥候来报,让高诚渐渐丧失了警惕心。 “报征西将军,敌军追兵尚在三里之外,兵力约五千人。” 刚刚来中军汇报的斥候,浑身浴血,看起来经过了一番苦战。 高诚点了下头,这条消息已经报了不下三十遍了,但自己要知道的消息不是这个。 “追兵中军及后军兵力,可曾探清!” “回征西将军,只能探到追兵中军,约有一万之数。后军没法探查,敌军布置的斥候很多,吾等冲不过去。” 得到回答的高诚,不禁松了口气,冲着斥候言道:“先下去!” “诺!” 追兵前军有五千,中军一万,而凡成军必有前中后三军。也就是说曹操的后军,应该也是五千人左右。 毕竟,先前斥候报的敌军便是两万之数。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 命令一下,全军的行军速度立马快了三分。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伙都有些松懈。 但,刚才斥候浴血回来禀报,也就是说大家伙屁股后面有追兵。 有追兵? 我靠! 怪不得要退兵! 这要是继续跟袁军那帮孙子打下去,岂不是就会被后面的追兵给两面夹击了。 果然,征西将军还是厉害! 只是,累死高诚也没有想到。 在首阳山,曹大老板正在与自己的首席幕僚探讨着他是否会有防备。 而照眼前的情况来看,高诚确实松懈了几分~ 第338章 黄雀在后 话说在臧洪遭受埋伏,兵马损失不计其数的时候,曹操、鲍信等人皆在后面的半数大军中。救援臧洪那肯定是来不及了,毕竟两军相隔将近二十里。 但是,在遇到臧洪麾下溃兵后,这支四万人的兵马,就出现了分歧。 桥瑁等人认为臧洪大军既然已经溃败,其本人也是择路直接返回了虎牢关。他们这支四万人的部队,不能再前进了。 董贼可是知道他们分兵的,一旦再遭受埋伏,损失惨重,那整个酸枣盟军连洛阳城都没看见,就彻底完蛋了。保险起见,不如先且退兵,回到虎牢关汇合那里的三万兵马,再整军进逼洛阳。 撤军,在当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谁也不知道董贼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埋伏。但是曹操,却因一句话,而改变了主意。 “主公,凡是不过三。董卓、高诚二人正急着趁袁本初立足未稳之际,先破其军。以忠观之,再去必无伏兵。而且其防备之心亦是大大降低,吾等正是出兵之时。” 戏忠两句话,让曹操不禁动摇。 自己原本就是要趁此之战,收获些名望。而眼下,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的机会。现在,机会放到了自己眼前,要不要拼? 戏忠自是知道曹操心中再想什么,在此开口说道:“主公,若是把握好时间。吾等不仅可大败董贼,更可救袁绍一命!” “嗯?志才以为,本初兄或许会败?” 曹操凝着眉头,看向戏忠。自己与袁绍自少年时便交好,其能力绝对不俗,更兼有赵地锐士五万余人,又有大将谋臣数十员。 跟臧洪一比,不知强了多少! “袁绍必败!” 戏忠定声一言,继续说道:“若是当初袁绍初到河阳津时,便大肆准备战船。待到舟船备齐,甲士云集之际,直接渡河南下,或许有扫荡京畿之能。” “但长时间的拖延,早已将其军锐气耗尽。而董卓、高诚更是为此谋划了月余之久,准备绝对充足。袁军骄纵而无锐,董军骁勇而足备,袁绍焉有不败之理!” 曹操对此没有做出评价,直接问道:“志才想要某结好袁绍,以张其势?” 戏忠嘴角一扬,不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好,那边追!” 就这样,曹操拉上了济北相鲍信,一同率兵继续追击。 而刘岱身为这四万大军的主帅,既然有人要回虎牢关,自己总不能弃之不顾。因此,再三让曹操保重后,率领兵马,撤向虎牢。 跟随曹操追击的兵马,只有两万人左右。这其中有曹操自己的八千多兵马,加上鲍信的一万余人,组成这支追兵。 不过,在这支军队中,出现的名将的比之整个中原,任意一处战场上的名将还要多。 曹氏兄弟曹仁、曹洪、秦邵、秦真、曹休、夏侯惇、夏侯渊、李典、乐进、鲍信,这其中鲍信就算了,再去掉秦邵。其余人,皆是后面闻名天下的名将。 秦真,便是曹真。不过,现在他爹秦邵还没死,自然也不会被老曹收为养子改姓。如今,跟随其父,在曹操麾下任一员屯长而已。 再看看其余战场,哪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名将。袁绍那边就不说了,也就张合、高览两人,都只是一部校尉,人微言轻。有名的颜良、文丑还在冀州看家呢。 追击途中,老曹当然是遇到了高诚留下的一千余人的伏兵。只不过,这千余人将士虽然多布旗帜,备足鼓号,可依旧被戏志才一眼看穿。 面对丝毫不乱的曹军,千余人根本就不够看的,连片刻时间都没能阻拦,就被杀的大溃而逃。 这其中,就包括了许久不见的廖化。 在击溃这一部伏兵后,后面的事情,就如同高诚所听到的斥候汇报一样。曹军用这些伏兵的衣甲假扮,骗过了途中许多斥候,悄无声息的接近战场。 不过,曹操没有着急。因为,自己来的有点早。斥候打探的情况是,袁军还在与董军交战,中军已经开始溃败。 “志才,何时出击?” 曹操看向戏忠,问了一句。他们的藏身之处,周围的董军斥候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是,对方一旦发现斥候久久不回报情况,肯定会再度派遣斥候。 那时候,可就藏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间,最多就是两刻钟。 “袁军刚刚溃败,董军阵形还没有散开,不是出击的好时候。不过,忠以为,吾等还是分兵为好!” 戏忠根据斥候打探的情报,细细分析,眯着眼睛说道。 “分兵?” “不错,袁军已经溃败,高诚要不了多久定然命令三军追剿残敌。到时候,其军阵形一散,可命鲍信将军将兵一万,打着鲍、曹旗号出击。高诚、董卓必然心惊,然其军已散,以高诚稳住性格,必然退兵。” “首阳山,乃是其军退回洛阳的必经之路。吾等率一万兵马,立即出发,先于高诚一步,在此设伏。此外,高诚退兵之后,鲍信将军!汝需分前中二军,各五千人。前军只需紧追敌军,中军则虚布旌旗,以惑敌军斥候。” 鲍信点了下头,言道:“志才放心,信虽非善战之辈,可亦久经沙场!” “好,那便如此。允诚兄,此处便交与汝了!” “孟德放心便是!” 当下立断,曹操便率领一万兵马,直奔首阳山。 而这个时候,董卓、高诚还没有得到后有敌军的消息,还在望着袁军溃败之势,而欣喜异常呢。 之后,就发生了现在的这一幕。 高诚立于马上,望着前方的首阳山,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子明,怎么了?” 身旁的董卓,看到了高诚的举动,疑惑一问。 高诚摇了下头,言道:“没什么,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哈哈” 董卓咧嘴大笑两声,说道:“怎么,子明还担心首阳山中有埋伏不成?” “说不好啊!” 高诚依旧紧紧盯着首阳山,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好,又对着旁便的段煨说道:“傅燮,派出斥候,沿途侦察!” “诺!” “子明多虑了,这山中枯木丛生之下,尚有飞鸟而归,焉有伏兵?” “还是小心些好!” 第338章 首阳山惨败 斥候已经出了首阳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高诚吊着的心,也安了下来。 随后,才命令三军快速行军,争取早些过了这首阳山山道。 而曹操在哪? 自然还是在首阳山中,望着山道中行驶的高诚大军,不禁露出笑容。 没错,斥候又被掉包了。 或许前军皆是北军将士,才是高诚最大的失误。 曹操军中所募将士,多是陈留人。而陈留距离京畿只有一座虎牢关相隔,其地人士大多都会说些洛阳官话。 对于这一点,几乎泰半出自京畿地区的北军将士,根本没办法分辨。如果放到数年前,北军还都是各个边地精兵组成。可自黄巾之乱后,北军大多数都是京畿人士。 先前是吃过一次亏,可谁也没想到曹操居然眨眼间再次使出这种手段。而斥候们,更是无法分辨敌我。 毕竟,全军数万人马,光是斥候部队就不下两三千人。 而方才,仅是侦查首阳山两侧的斥候就有数百人,分属几个卒的将士,相互之间认识的少之又少。 “主公,董贼、高诚中军,即将越过!” 曹操身旁的曹仁,心怀疑惑,问向曹操。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放董卓和高诚安然通过伏击区。 曹操与戏忠对视一眼,莫名一笑。而后,与曹仁言道:“子孝,杀了董卓和高诚于吾等有何益处?” 曹仁眉头皱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斩杀董卓、高诚,自是可以使主公名扬天下。毕竟,匡扶天下之功,无人能及。” “这就是了,既然无人能及,某若取之岂不是自误己身?” 曹操扭着头,反问了曹仁一句。 “可是……” “子孝,汝须知晓,人贵在自知之明。且不言吾曹孟德如何,但是袁本初、臧子源、袁公路三人,见吾得此功,焉能不眼红?” “要知道,他们三人,可是在董卓、高诚手上吃了不小的亏。如此,某自是不会惹祸上身,这天下已经乱了,吾等可不能自绝于天下!” 听完曹操讲诉,曹仁仿佛明白了什么,可又有些不甘心。 不过,也没有再与族兄纠缠这个问题。 “报!” “董贼、高逆车驾已出!” “好!” 曹操大喝一声,言道:“曹子孝,立即号令三军,杀!” “末将得令!” 曹仁接下口令,转身离去,来到将旗之下。 “传令三军各部,依计划行事,立即进攻!” “诺!” “咚咚!” 震天鼓声突然响起! “杀杀杀!” 紧接着就是狭窄的山道两侧,突然杀出无数人马,旌旗蔽日,不知其数! 正在行进中的西凉兵和北军精锐,惊讶的望着两侧杀出的敌军,顿时不知所措。 而刚刚出了埋伏区不远的高诚,也倒吸一口冷气,扭身望向后方。 “曹孟德,好手段!” 高诚咬着牙,看着无数曹军旌旗滚下山坡,涌入行进中的西凉兵中。似乎一瞬间的功夫,自己麾下的精兵就损失殆尽,竟不见几面旌旗舞动。 这还不止,连绵数里的行军阵线中,到处都是厮杀声,根本分不清曹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高诚当然知道,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绝对! 斥候汇报的后方有曹操五千追击前军,而又有中军,哪怕是故作虚布,也得个两三千人来装。 埋伏的曹军,最多一万多人! 可,高诚依旧没有动,就是静静望着后方。 前军只有董卓的三千北军将士,加上自己和老董身边的亲卫,也不过四千人。整个大军自自己和老董车驾处被截断,而没有一个曹军将士向前冲杀。 也就是说,曹操就是要打算吃掉后方的兵马,同时将全军的指挥体系彻底打乱。 董卓和自己麾下的大将几乎都在身边,中军及后军只有段煨和董越。 不可能,行军中面对伏击,根本不可能组织起反击。阵线拉的太长了,长到光是传令兵就得跑个一刻钟。 而且,曹操的布置看起来是分兵数路,将长长的行军队列分割成了数块。再加上虚布旗鼓,士卒们根本不清楚有多少敌军。 不出意外的话,顷刻即溃! 而事实,也正如高诚所意料的一样。 十路兵马齐岀,将长达四里有余的两万余将士,分割成了十余处。 西凉兵和北军再精锐,面对这种突然埋伏,也是承受不住。关键还是没法组成战阵,不然还能有一战之力。 可没人指挥的情况下,只靠那些屯长、卒长来,根本拦不住猛虎下山般的曹军。 许多士卒在抵挡无力的情况下,开始四处奔逃,来回乱窜。不但扰乱了诸多军吏的指挥,更是带动更多的士卒开始溃败。 而段煨和董越两人,面对如此乱局,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而为,效果不佳。 …… “子明,这,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伏击?” 老董一脸懵,懵到足足好久才反应过来。 高诚摇了下头,没有多说。 但老董心疼啊,北军仅余的一万多人,只有三千人在前面,没有中伏,其余的可都陷入乱斗。 这要是损失殆尽,自己日后还如何跟那些关东诸侯打仗! “子明,咱们还有四千多人,若是杀进去如何?” “传令,立即退兵,火速前往洛阳。再派信骑,通知大将军、徐荣,速速退回洛阳,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诺!” “子明~!” 老董心疼的惨呼一声。 高诚冷着眼眸回头盯了一眼董卓,言道:“仲颖兄,吾等纵是上前,亦无济于事。别忘了,后面还有不少追兵在赶来。现在回去多少兵马算多少,全军覆没在这里,连洛阳都没法守!” “可……” 老董虎眸一睁,想要辩论,可又不知道如何说。这道理,自己又如何不懂,只是没了这北军主力,只靠何苗兵马能守住洛阳才怪! “董仲颖!别忘了,老子带来的三万西凉儿郎,全都在后面呢!” 高诚也被董卓搞得心火上涌,不禁大怒斥责了一声。 这么一说,董卓更加没话可回,只好连连哀叹,转头回了车驾。 而高诚,亦是不舍得看了一眼后方,三万儿郎啊! 这可是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将士了,全都栽在洛阳以东了! 曹孟德! 给老子等着! “走!” 高诚转身策马,大喝一声,快马而行。 至于后面,自求多福~ 第339章 损失惨重 当高诚和董卓回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叫开紧闭的城门,一行人直奔宫城。 如今,洛阳不再似往日繁华,城内近三十万百姓,皆已经迁至河东。而朝中重臣、文武百官、文吏衙役等也一同去了安邑城。 纵马走在宽宏的大道中,高诚望着两侧门户大开的民屋、坊市、酒肆,冷冷清清。 偏偏刚刚遭受伏击,麾下兵马尽失,当真是应了眼前这一幕惨淡之景。 诺大的洛阳城,守军不多,估摸着也就剩下千把人了。这点兵力,即便是加上何苗部下,也无法坚守洛阳城。 当年,自己与董卓攻打洛阳的时候,朱懏面临的情况和现在的自己太相似了。空有坚城,而无足兵。 四周城墙长达三十余里的洛阳城,两万多人,分下来也就一里城墙千把人。这么算似乎还不错,看起来一步二三人,足够了。 可惜,所有的兵马不可能全都上城墙。守城物资没有民夫,需要用士卒来运输。城门口需要足够多的士兵来守。 洛阳城可是整整十二座城门,光是这些城门就得用五六千的兵力,还需要有后备军。 唉~! 高诚坐在战马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脑海中预想着洛阳的守城之战,却没有丝毫头绪。好像,不论怎么样,都是失败一途。 守不足守,那就剩下撤军,或者出城一战了。 撤军是自己的意向,这一回自己真的是亏本亏大了。三万最精锐的将士,全搭了进去,还什么都没捞到。 老董这家伙,虽然也没了两万北军,以及一些京畿郡兵。可光是迁光京畿百姓,就已经肥的流油了。 那可是百万之众啊,其中富户、世家数不胜数,钱这老家伙也捞了不少。 啧啧,加上河东郡的十万户,近七十万口,老董一个河东郡就顶上自己掌控州郡的所有人口了。 最关键的是,河东郡原本就是钱多粮广。一个河东盐田,可是供给整个司隶、并州、凉州三州之地,所拥财富不计其数。 所以说,自己要赶紧回去,回关中去。 征兵! 失去了三万精锐大军,征西将军府的威慑能力大大下降,战争实力也极度削弱。凉州只有万余步卒,左冯诩有个三千郡兵,渭河以南诸郡有着一万步卒。再加上张任手下将近八千的骑兵,就是自己的全部了。 太少了。 先不说西面的韩遂,鬼知道袁术这孙子会不会趁自己此时最虚弱,跑过来攻打关中。 其次就是埋头发展了。 关中的战争潜能现在太低了,面对未来高强度的战争,根本不足以支撑。 回到宫城内。 已经得到消息的李儒,正在崇德殿内静候。 老董一进大殿,不管不顾,直接坐在龙椅上,看的高诚大眼瞪小眼。 卧槽,这么猛的吗? 怪不得朝廷重臣们,一个个恨不得生吃了你董卓。 恢弘的大殿内,聚满了垂头丧气的将军,没人敢先开口,沉寂的有些可怕。 李儒此刻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了,看着直喘粗气的董卓,疑惑问道:“相国,出了何事?” “嗨~!” 老董长叹一声,言道:“文忧不知,吾等归途,中了埋伏。大军,都丢在了首阳山!” “嘶!” 李儒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传讯言,已经伏击击溃了臧洪大半兵马吗?以数万精兵,攻打袁绍,应是无恙,怎会有敌军埋伏于首阳山?” “这,这,某家哪里知道?” 老董气急,猛的拍了两下桌案,大声吼道:“吾等已是击溃了袁绍大军,不需一个时辰,就能彻底全灭了袁绍狗贼。谁成想,此时后方出现敌军,吾等担心腹背受敌,再被袁军反扑,便径直退往洛阳。” “可,在首阳山,还是遭中了!” 李儒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颔首沉思。事发突然,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必须要好好打理一下思路,来未雨绸缪了。 高诚坐在对面,同样不说话,静静的喝酒。 三位大佬不开口,其余人就更加不敢擅自开口了。眼前这场景,要是说错了话,没被气急的相国砍了就算好了。 时间一长,董卓自是感觉无趣,大手一挥,就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 高诚回了在洛阳的家,这个让自己难以忘怀的家。 很干净! 毕竟,身为老董的盟友,自己即便不在洛阳,老董也肯定会派人负责打理。 麾下一众将校,以及三百余人的亲卫,也都来到了高府。 高府足够宽敞,容纳这些人居住,还不成问题。 一夜无话后。 第二天一大早,洛阳城接收了不少陆陆续续逃回来的败兵。 最先回来的就是廖化。 廖化带着身边仅余的十几号兄弟,凄惨的回到了洛阳。他们本来就被一支敌军追杀,偏偏又遇到了在首阳山附近追杀溃败的曹军。 不然的话,起码还能多回来百十号人。 接着是段煨。 老将军兜鍪都已经丢了,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很是杂乱。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气喘吁吁,神气全无。 跟在段煨身旁的只有段俚、段琼两人,以及七八个亲兵。 接着就没别人了,都是些个散兵游勇,仓皇回到洛阳。 仅仅是一天功夫,老董和高诚就统计出了大概的损失。 回来了两千多号败兵,阵亡、被俘、失踪、逃散的人数高达两万三千余人,再加上攻打袁绍,损失的也有一万之数。 谈起那攻营一战,当真是堪比绞肉机。 战前,高诚可是聚集了四万人马。一战下来,近六千骑兵,全填了进去。步卒,也损失了四五千人。至于袁绍的损失,高诚不用想都知道有多惨。 嘿嘿,这场战争,看起来唯一的赢家就是袁术了。 不论是臧洪、袁绍还是自己,都是损失惨重。唯独袁术这厮,损失了万把人,还都是孙坚的老底。一举将孙坚彻底压服,可谓是名望、名将兼收啊。 除了士卒,将校也是阵亡不少。 段颐为了掩护段煨等人撤离,率军断后,至今未归,恐怕以及战死沙场了。还有华雄,也是于乱军之中,力竭而亡。 唉~ 也亏得当时大多数心腹大将都聚集在自己身旁,没有在后面。不然,手底下好不容易聚集的大将们,都得埋在首阳山了。 段颐的故去,让段煨很是悲伤。 说起来,段家这新一代中,也就段颐能力最强。不论是兵法韬略,还是文政理事,皆要比段俚、段琼胜上三分。 高诚也是感到很惋惜,原本段颐在陇西一战中,就失去了一只手。自己还打算让其退出军队,放到地方上历练一番。日后,少不得又是一名文武全才。 可惜了 而华雄,高诚也只能感慨。 这个当初在陇县之战中,才出头的猛将,一直以来自己也照顾不少。短短三年,升拜将军,也算是自己的亲腹了。 可惜啊~! 第340章 回关中 第二天,高诚就去寻董卓去了。 丞相府? 不,那仆役说董卓昨夜未曾归府。 也就是说,这老东西在皇宫里着实爽了一把啊。宫里自然还有人,多是些宫女、宦官之类。 啧啧,老董还没当上皇帝呢,就开始享起皇帝的福了。 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可惜,东都长安那旮瘩,别说宫女了,现在连个宦官都找不着了。 以前还有小鱼三两只,而后一场凉州羌乱,全给吓跑了。 到了宫城,自是有人引路,有人禀报董卓。 跟着那董卓亲卫,高诚越过南宫,行走在空中复道,嘴角难免抽了两下。 到了北宫,直奔何太后故居主殿。 卧槽~ 到了殿门前,高诚倒是有点不敢进了。皇宫的人都是老董迁走的,鬼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专门把何太后留下。 刘宏死后,何皇后也失去了平生最大的凭仗,天子及其兄长大将军何进。 面对如狼似虎的董卓,在刘协称帝后荣登太后宝座的何皇后,恐怕真的没有反抗余地。 只是,自己到底该不该进。 万一老董真和何太后玩上一宿,自己冒然闯进不合适啊! “何人在侍奉相国,汝可知晓?” 高诚看向身旁董卓亲卫,问了一句。 那士兵想都没想,言道:“回征西将军,职下一直守卫宫城,并不知晓此事!” “唉,算了,先给本将找个无人偏殿,某去休憩一会。待相国醒来,再来报知于吾!” “诺!将军,这边请!” 很快,高诚就来到一处别殿之内,空旷冷清。在这严寒的冬日,没有丝毫人气的大殿,愈加显得冰冷刺骨。 常年征战,说起来,自己这身子骨还真是没怎么调养过。 单独坐在大殿内,披着羊毛绒裘,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望着眼前桌案上正在温煮的美酒,高诚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 年少时,倒是天天锻炼,一身武力也算过人。可自从征板盾蛮回归后,自己只是在清晨会习会矛术。 人家逢值中年,正是不断攀登巅峰的时期。自己倒好,越来越差劲了,肚腩都开始有了。 除此之外,身体是真的很差劲。 不提这将近八年征战,所留下的暗伤旧疾。但是多次因怒火攻心,所损耗的元气,就足够受的了。 每天,时不时还能感觉到躯体以及心脏,略有微痛。 高诚自然是知道这是身体在向自己述说,它的状态很不好。可眼下也不是后世,有着发达的医疗机构。 这头疼感冒都可能死人的时代,内科确实没有办法。 过完年就二十六岁了,不再像十七八岁的时候那般,可以使劲的消耗健康了。毕竟,活得久,也是有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比如,司马仲达? 硬生生熬死了曹氏几代人,啧啧~ 想到这里,高诚不禁轻笑了一下,拎起煮的温酒,倒了一樽,点点酌饮。 等回到长安,自己就不出去打仗了,是时候顾顾家里人了。 这么多年,还真是苦了姜纾这么一位良妻贤母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不知道多少事都是由她来操办。 放到后世,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正在日夜狂欢呢。 还有高龑,这小子出生的时候,自己就不在他们娘俩身边。百日宴、周岁礼,自己全都缺席,身为父亲,自己很不及格啊。 第一次当父亲,很是需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父亲啊! 嗯~手底下的人才也有不少,根基算是暂时有了。领兵打仗段煨、张任、夏育,还有两位义兄,都是足以独当一面的帅才。 他们还是需要多多独自领兵,锻炼他们的能力。 名将嘛,说白了,就是打出来的。打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胜仗也会越打越多。 这可不是玩游戏,拼名将属性。 这是战争,只有的那些老将,才更加让人放心,更加善于作战。 文臣嘛,钟繇的能力虽然比不上这个时代顶尖相臣。如诸葛亮、荀彧、张纮、蒋琬、顾雍等,可也是不差啊。 还有杜畿,好好培养一下,打理个一州之地问题也不大。麻烦就麻烦在底层官吏太少了,尤其是县级官员。 郡级还好说,总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手底下七七八八的人才,顶上去也堪用。而再往下,就只能四处找人来干了。 关中世家那帮孙子,想的还真是多,到现在都不肯掏家底。 哼,小爷还不用你们了! 倔强的轻哼一声后,高诚将樽中余酒,全都倒入口中。 就这样无聊的坐了半响后,高诚终于等到老董睡醒了 “报征西将军,相国已在前殿,静候将军!” “知道了~” 高诚站起身来,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这老董,咋感觉跟上辈子的自己一样,一睡就睡到太阳晒屁股啊! 走出大殿,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这座帝国的中心。 也照耀在注定崛起的一方枭雄身上! 与老董商量了不过半个时辰,高诚就出了宫城。而后,回到府内,带着这可怜兮兮的几百号人,出了洛阳城。 高诚离开不久后,老董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家了。 洛阳,已经成为死地,战或不战,都是要丢的命运。不必为了这座,已经失去其价值的城池,白白浪费两万余兵马了。 等到老董收拾妥当,杨定和徐荣一同归来了。 说起来,杨定也挺惨的,好不容易砸碎百里冰河,回到孟津战场。却发现袁军营寨依旧存在,袁军士卒在袁绍的指挥下,正打扫战场。 而相国和征西将军大军,早已不知去向。 心中暗道不妙后,杨定就绕过孟津,打算从河阳津回去。可途中,居然还碰上追杀溃败数十里的曹军。 一番激战过后,杨定倒是带着两千号来人,击退了数百名曹军的进攻。夜间,又迷了路,跑了大半夜,结果差点跑到大河边上。 天亮后,又原路折返,这才回到小平津关,自此进入洛阳。 抵达洛阳城西,也碰上了率领大军速速撤回来的何苗、徐荣二人。 三人在见到董卓后,自然知晓了首阳大败的消息。除了一阵惋惜,亦是无可奈何,率领大军随着董卓直奔小平津关。 而孟津的袁绍、曹操二人合兵一处,兵马尚有近五万人,也开始向洛阳出发。何苗、徐荣撤退后,轻易占据大谷关的袁术,亦是领兵五万,逼近洛阳。 远在虎牢关的臧洪,在整顿兵马后,更是全军压上,五万余人直取洛阳。 一时间,这座代表着东汉帝国荣耀的都城,兵马云集。 走了朝廷斗争,却来了诸侯之争。 总之,这座城池,从来就没有安宁过! 第341章 洛阳群雄 公元187年,农历十二月最后一天。 早早赶到洛阳的袁绍,带着王匡、曹操、鲍信三位诸侯,以及其麾下十余郡守、国相,迎来了讨董盟军中的最后两位大佬。 话说自从高诚、董卓直接放弃洛阳后。被淳于琼携走尚未出营的袁绍,便汇合曹操率先一步赶来。 至今,已有将近五六天的功夫了。 这些天,袁绍当然没有闲着。只是,京畿周边比河南尹其余县镇,更要惨上三分。别的不说,其他地方再不济还有山民存在。 而洛阳北面,那么大的北邙山中,连个山民都找不到了。 方圆数百里之内,屋舍数十万,却空无一人。 漫地良田,倒是没有被破坏。不过,少了人类的照顾,田野中的禾苗与杂草纠纠缠缠。 钱财更别提了。 原本天下之富的洛阳城,搜个精光,就得了数万千,以及从一些废弃的大户人家里刮出百斤金粉。 繁荣的诸陵寝,也都被挖掘已空。先帝梓宫,无不是暴露荒野,引得豺狼咆哮。 董贼之恶行,必遭世人唾骂! 好,其实这满满的抱怨之中,涵着袁绍对董卓的羡慕。 整个洛阳城啊,全都搬了个精光。别的不说,这钱财何止数十亿。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冀州确实富庶,但不代表大将军府就富裕。 在以前,自己没有掌管冀州的时候,冀州缺钱了都找朝廷。虽然朝廷也缺钱,可手握天下一十三州,多少也能挤出一点。 现在? 袁绍真的很不想见到手底下那些郡守们,一个个上门除了要钱就是要钱。 铺桥修路、整顿水利、打造甲具武器、训练兵士、修缮官府府邸等等,似乎就没有不要钱的地方。 自己可不是袁术,手握袁氏积累数百年的财富。当初,自己来冀州,身边就两三人,全身上下不过三千金。 如今,数月前就填进去。跑幽州一趟,还是拿的冀州往年余留的钱。 头疼。 打了几个月的仗,差点全军覆没,结果一丁点钱粮都没捞到。 不过还好,冀州今年的税收还能顶住。到了明年,日子就要好过多了。 站在洛阳城楼上,袁绍注视着迟迟赶来的袁术,不禁冷哼一声。 好大的排场! 袁术离洛阳很近,甚至最多比自己晚一天到洛阳。可自己先行一步,其心倨傲,竟然硬生生等着。 一直等到现在,等到臧洪先一步入城后,再缓缓而来。 嚯,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袁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袁绍,而袁绍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自己稍微年长,又需要时刻保持长兄之风,维护自己的形象,从未表现出任何对袁术的不满。 现在,便是如此。 袁绍乘马而出,带着幕僚、大将及亲卫,亲身出城。 袁术大军自然不可能进入洛阳城,袁绍也不会允许别人的兵马进入自己的城池。 没有营寨,袁术便先命张勋率大军,列成阵线,尽显武威。 而后,自己携一应将校、亲卫,朝着袁绍赶来。 两人一碰面。 袁术不说话,明显是在等袁绍先说。 袁绍呢,倒是没有在意,拱手一礼言道:“贤弟迟矣~” “哼,本将军兵马二十万,自是行程慢了些,多劳汝亲自出迎了!” 袁术的口气,似乎不像在与自己的兄长说话,反倒是一副袁绍上司的作派。 袁绍眉头紧凑,心中火气滕然而起。往常兄弟二人再不合,自己礼下三分,公路亦不会如此无礼。 可眼下,自己身后各路诸侯皆在,公路此等行事,只会让世人看袁家的笑话。 兄弟不睦,家室不宁! “左将军,大将军亲驾于此,竟然如此不敬!” 袁绍没说话,反倒是身后的曹操,蓦然斥喝,直指袁术失礼。 袁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曹操,颔首沉思几息。 突然笑了一下,嘴角微扬,鄙夷说道:“曹阿瞒,数月不见,汝竟从了大将军!” “哈哈哈……”袁术说完,大笑两声,指着曹操和袁绍,转头与身边大将张勋、桥蕤言道:“诸君且观,此与袁本初随何遂高有何异处?” “哈哈,主公所言甚是。以蕤观之,不过尔尔!” 桥蕤配合着自家主公,随便附和了一句。 只是,让袁绍听得直想砍了这两个狗贼! 何进作大将军,是何下场,谁都知晓。袁术如此形容自己与孟德,分明是在咒自己啊! “袁术小儿,欺大将军麾下无人乎!” 袁绍身后心腹大将蒋奇,怒斥一声,提矛纵马,直奔袁术杀去。 “义渠,不可!” 袁绍一看见蒋奇冲了上去,急忙制止。可是,马速腾起,长矛所指,岂有无功而返之礼。 蒋奇与颜良、文丑不同,他是袁家家将,不过随的的袁绍。而纪灵,跟的是袁术这个废物。 主公帐下,心腹大将说起来只有那么几人。一群冀州将领,尚未真心归附。颜良文丑,又不在此。韩猛数日前大战,披伤不少,如今还在城内休养。 其余一些闻主公名声而投的将校,也不会愿意直面袁家嫡子袁术。 偏偏袁术这厮又煞是无礼,竟然侮辱主君。 正所谓君辱臣死,身为袁绍最信任的大将,蒋奇必须要站出来。不然,全天下人都会嘲笑主公麾下无人。 袁术看着冲上来的蒋奇,不由将目光转向孙坚。 孙文台啊,这可是汝最佳时机啊! 孙坚也注意到了袁术的目光,只是心中在权宜得失。 为了讨好袁术,得罪袁绍明显不利。可若是无动于衷,只怕日后袁术对自己会更加苛刻。 受制于人~ 不得不为之! 一家老小的命,可都在袁术手中握着呢! …… “当!” 一声脆响,眼看快冲杀到袁术身前的蒋奇,突然被拦住了。 孙坚一张国字脸,面目狰狞,手提长矛,斜指地上。冷眸盯着蒋奇,言道:“滚!” 蒋奇双目一瞪,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孙坚,汝找死!” 言毕,一杆长矛,直刺孙坚。 不过,却被孙坚轻易挡开。 两人环马交战,双矛接连碰撞。 几个回合下来,蒋奇便已气喘吁吁。他的武艺并不怎么样,甚至比不上韩猛。面对孙坚,太吃力了! 但,死则死矣! 第342章 兄弟隔仇 面对江东猛虎孙坚,蒋奇还是差上一招。 在被孙坚一矛挑飞手中硬矛后,蒋奇愣神一息,脑海中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生死关头,而是士为知己者死。 数年来,无以相报主公大恩。今日,便用来这无用之躯,来让世人看看。主公麾下,忠烈之士! 孙坚挺着长矛,没有迟疑,矛尖划破空气,带起一声尖啸,直指蒋奇脖颈。 “嗖!” 一支铁箭飞来,正击中孙坚矛尖。 孙坚一惊,耳边又听到箭矢飞来,急忙收回长矛,扫开即将刺中自己的箭矢。 好重的箭! 孙坚不再注意蒋奇,而是望向袁绍身后人群,目光紧紧盯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 “在下沛国夏侯惇!” 曹操身后蓦然驶出一将,将手中铁胎弓,挂回马鞍,而后提起长矛。 孙坚自然不敢轻视此人,方才那两箭,谈不上出奇入化。可是劲道十足,看的出来此人可不是简单人物。 “吴郡孙坚!” 两人报上名目,快马相向。 长矛碰撞的瞬间,响起一声刺耳鸣音。 只一合,二人便直归己方阵营,隔步相望。 “文台?” 车撵上的袁术有些不满。 “主公,此人非等闲之辈。若某与其战,必一死一伤,于主公不利。毕竟,尚不知其军是否还有大将!” 孙坚回了一句,但并没有让袁术的表情好起来。 反倒是袁术身旁袁涣道了一句:“夏侯惇,字元让,乃是本朝开国大将夏侯婴之后,亦是曹操族亲兄弟。其人年少时便以勇力名扬,其族弟夏侯渊,亦是猛将。” “嗯?” 袁术眉头一皱,问向袁涣:“曜卿的意思是,这两人……” “不错,文台兄武艺不孰,但更加善于战阵。况且主公已经折尽袁绍面子,何必冒险?” 袁涣的话,袁术还是能听进去的。 不禁点了点头,朝着孙坚说道:“文台,辛苦了!” 孙坚抱拳一礼,没有说话。 如果说袁术先前对待自己,那真是要多苛刻有多苛刻。可自从归附其后,袁术又是百般优待。不得不说,这种收拢人心的手段,还是厉害。 至少,孙坚此时已经打算先效忠袁术了。日后?日后再说~ 夏侯惇回到阵后,曹操只是夸赞了一句,没有多问。 孙坚武力有多厉害? 再厉害还能比的上西楚霸王乎? 一人之勇,安能当万夫之力! 只有袁绍,心情好上不少,看向曹操的目光中,也充斥着一分感激。 方才蒋奇上去,自己确实担心,那可是麾下最信任的大将了。担心的同时,也有感动的存在。 孙坚之名,早已名扬四海。 今日受辱,蒋奇分而搏击,可以说是将命都没放在心上。 得忠士如此,夫复何求! “主公,末将无能!” 活的一命的蒋奇,面庞烧的通红。方才,当真是死了才好,被人救下,只会让世人见到主公麾下无人。 “义渠,好!” 袁绍只是一个好字,没有再多说,只是欣慰的看着蒋奇。 “末将无能,折了主公颜面,还请主公责罚!” 蒋奇却是径直下马,跪于地上,直接请罪! 袁绍轻叹一声,亦是下马,俯下身形,抬着蒋奇双臂,言道:“绍,今日方知,忠义之士起于乡野。绍待某弟,胜汝百倍。然,吾弟辱某,君敢轻身。得君如此,绍心甚慰!” “速速起身!” 袁绍挽起蒋奇,紧握其腕,回头看向身后诸人,言道:“哈哈哈~今日吾得蒋奇,如高祖得武侯(樊哙谥号)。诸君,且随绍回营聚宴,大庆之!” “吾等恭贺大将军,得忠士奇!” 蒋奇的轻身而出,对比起他们这些常号忠义的人来,不知强了多少倍。 眼下,亦不知是羞愧作祟,还是恭言附和,皆敬之贺之。 袁绍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聚拢人心,非一朝一夕之事,全在细节之中。 随后,又回头与曹操言之:“孟德,绍还要多谢孟德出手相助。稍后,需携诸君一同而来,尤其是那位夏侯壮士,绍定亲自言谢。” 曹操拱手回道:“大将军放心,操随后便至。” “可!” 袁绍似乎没有看到袁术依旧在场,径直带领麾下众人离去。 而曹操,在冲着袁术鄙夷一笑后,也相继离去。 诸人散去,原本大肆迎接的场面没有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洛阳城门。 那大开的城门,仿佛是在嘲讽袁术的无知。 袁术自是恼火,可又无人发泄,只好命大军就地扎营。 袁涣不禁摇了下头,比起袁本初,袁术还是差上不少啊。 今日之事,完全是袁术挑衅。若是成功,那自然可以狠狠的削袁绍的面子。可蒋奇一处,以及后面的君臣相知之景。 世人只会注重蒋奇的忠义,还有袁绍的礼贤下士、宽怀胸襟。 再者,若是无能之辈,安得蒋奇此等忠士轻身以侍。 至于袁术? 唉~ 一句某待吾弟胜汝百倍,然吾弟辱某,君敢轻身。 袁术,自己坏了自身名望啊! …… 洛阳城外一事,传开后自是如同袁涣所料一般。不过,更多的却是袁氏二子,兄弟不睦,隔而仇之。 这对于袁氏所累积的四世三公之名望,打击太重了,重到任何人都不敢想象。 尤其是与袁氏有着牵扯的人,更加难以抉择。以前选一人,即便是失败了,还有另外一人可投。 现在,呵~ 两弟兄势同水火,效忠一人,只会恶了另一人。 因此,有着不少的人,都选择了观望,而非择而投之。 不提这些,话说高诚等人在函谷关停留了不过一日,着重安排了一下防务后,直去长安。 时至今日,几天行进,才抵达长安。 长安,依旧如同离去时一样雄伟。可惜,当初三万精兵出崤函,却只得百人归。 高诚的回归,长安城内的钟繇自是携带众多官吏出迎。 大军损失殆尽的消息,也早已传遍整个征西将军府。 但没有人会感觉绝望,现在的征西将军府可不是两年前的了。 坐拥关中王霸之基,又有凉州为翼,生民二百万,随时可以征召十万关中健儿。 此外,将近一年的和平,让关中恢复了不少的战争的创伤。秋天的丰收,也让百姓、官府心中底气很足。 更多的是,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君主,有着很大的信任。 第343章 军制 回到将军府,高诚没有闲时间来讨论其他事情,而是与麾下诸人商量起征兵一事。 “元常,先给某说说吾等手下兵力具体数目!” 高诚想要征兵,可征多少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眼下关中正处于恢复的关键时期,征兵过多,会使劳动力大大稀缺,从而导致休养生息的进程被打断。 钟繇冲着身旁的一员文吏点了下头,庞柔当即自桌案上堆积的大量书简中,取出一件,交给钟繇。 庞柔,自然是庞德之兄。自从那日庞德奋勇救出夫人及公子龑。钟繇就格外重视庞德,如今庞德不仅是公子龑的亲卫统领,其兄庞柔亦被自己引为重用。 庞柔的能力很不错,年级刚刚二十出头,只要多多历练,日后定然能够治一州之地。 钟繇打开书简,言道:“凉州汉阳郡,有河西都督苏则麾下锐士八千人,郡兵两千。陇西狄道严颜将军麾下尚有两千人,武都、北地、安定三郡只有郡兵合计三千。而河西四郡,已被韩遂隔断通讯,情况不得知。” “关中兵马,有张任将军率领的八千精骑,左冯诩的三千郡兵,以及其余各郡郡兵一万两千人。全部兵马,余三万八千人。” 钟繇说完,合上竹简,交给庞柔后,继续说道:“君侯,如今吾等治下民众有一百八十二万余人,丁壮二十万三千四百余。征兵五万至八万左右,无碍大局,再多就不行了!” 相比于军事兵力,钟繇对于民政数目要牢记于心。 高诚愣了一下,一百八十多万,怎么这么多? “元常,吾等走时,才一百五十万口,怎么多出三十万来?” “回君侯,益州现在打的不可开交。再加上荆州南阳一带,屡受袁术兵马劫掠,逃入关中的民众不下十万户。” 高诚皱了下眉,言道:“益州打起来了?详细道来!” “诺!” “自从刘焉入蜀,益州可谓是战乱不休。刘焉为了隔绝通道,命张鲁领兵占据汉中,然后截断栈道。但张鲁却是杀了张休,与刘焉反目成仇。” “此外,益州黄巾复起,马相占据益州南部几个郡国,跟刘焉打的不可开交。如今,都已经称帝了,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刘焉剿灭。” “这倒是,益州南部和北部比起来,太贫瘠了!” 高诚点了下头,认同钟繇的判断,转而又问道:“那刘焉那边兵力可曾探清?” “很难,三个月前调查司才送回一条消息。主要是栈道被毁,得从荆州那边送来。当时所报刘焉麾下组建了三万东州兵,再加上益州原本的两万郡兵,有五万之数。” “不过,打了三个月的仗,再加上张鲁叛变,刘焉的兵力或许是下降不少,又或许重征不少兵马!” “五万?” 高诚低声自语一声,言道:“那吾等便征兵五万,长安甲具兵刃可足备?” “君侯放心,长安武库尚有戈矛八万余,弓弩一万三千张,箭矢数百万。即便是甲胄,最多三个月,就能装备五万兵马!” “好!” 高诚不禁喝彩一声,去年自己刚占据长安的时候,武库里的存货可远远少于这个数字。 “对了,段公,吾打算修改军制!” “君侯请讲!” 段煨有气无力,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原因高诚当然清楚,不过还是留到最后再说。 “诸君,古时周天子有六军,诸侯三军,次国二军。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兵力充足。如今天下大乱,日后战争将会更加频繁,规模也将越来越大。” “吾等仅以一部一校为建制,面对小部敌军尚可。然,若是面对敌军大部,只能抽调十几部兵马,各不相熟,战力大打折扣。” “所以某打算重建军制,低层编制依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十人为队、百人为卒、二百人为屯、四百人为曲。” “中层编制以五曲为一校,两千人,设校尉。两校外加辎重、斥候、亲卫三曲为一师,五千二百人,设师帅。二师外加辎重、斥候、亲卫三校为一军,一万六千四百人,设军将。段公,以为何如?” 段煨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这样一来,的确让军队变得了然一新。没有那数目庞大的校曲,更加容易管理。 不过,段煨还是问道:“君侯,辎重有民夫运送,一军之中,又何必再设辎重一校。还有亲卫、斥候。这一军之中,辎重、斥候、亲卫共计三校六曲,足足八千余人。” “非也,非也!” 高诚摇了下头,与段煨解释道:“一军之中,有辎重兵一校二曲,合两千八百人。但他们只是负责保护辎重运输以及操作攻城器械,关键时刻亦要列阵而战。” “而斥候,说真的,此次大战。若非斥候部曲编制不当,被曹操所趁,本将又岂会几近全军覆没。所以一军之中,三千斥候不多。其次,他们属于一个编制中,很快就会熟悉,免得再被敌人所趁。” “亲卫部曲,则是保护军中主将。某打算自三军之中挑选锐士,严加训练。战时,不仅可护卫主将,亦可充作精锐,破阵杀贼!” 亲卫必须统一安排! 他们不仅仅是保护军将,亦是替自己监督军将。不然,一万多人的兵力,若是突然叛变,那危害可就大了多了。 它可不像校曲,主官反叛就那么千把人,轻易便可镇压。 此外,亲卫统一布筹,也能迫使那些将军们不能再以亲信组建部曲。部曲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慢慢消亡。 但同时他也有一个危害,那就是将领的权利太大。而这个时代的战争,士兵们认的只有虎符和统帅他们的将军。 也就是说,军制在未来很可能形成唐末藩镇。 不同后世,后世发达的通讯手段,足以将一切危害消弭于片刻之间。 通讯不发达,造成的情况就如同方才钟繇所讲的刘焉。 断了栈道,有什么消息,得从荆州那边绕一圈。 几个月的时间,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第344章 甲乙种军 “君侯,精锐兵马行此制尚可。但,地方郡国兵再行此制,只怕所需兵员太多,负担过重!” 段煨还在沉思,而钟繇指出一点。 身为总管内政的征西将军府长史,对于内政这一方面,钟繇很是敏感。 一军一万六千余人,这要是放在地方守备上,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兵啊。 “元常放心,这一点某自然有考虑。方才所诉军制,为野战军军制,定为甲种军。下面是乙种军,为地方军军制。” “基础编制依旧不变,而一军本二师三校兵马,改为二师一校。师级去辎重、斥候两曲,军级去辎重斥候两校,兵力为一万八百人。此外乙种军主官不称军将,称统制。” “一个乙种军,负责一州地方防务。而某些战略要地、边关险塞,分设乙种师镇守,统一归遣当地统制调派!” “而在必要时刻,如一州发生战事,同时有野战军调派至当地。当地统制,需从野战军军将号令!” 高诚说完,停了下来,得给手底下这些人一点时间来消化。自己当然没事,来自后世,对于这种甲种、乙种制度太清楚不过了。 但眼前这些心腹,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 “如此一来,倒也不错。如果爆发战争,甲种军损失惨重,可以随时抽派乙种军来补充。其次,若是攻城掠地后,甲种军再得到补充后,可继续攻伐,由乙种军镇守新占之地。同时,负责保护粮道、后路。” 郭嘉的看法是以战争的角度来看,这一点看的很正确。甲乙两军制,在战时就是要这样配合。从而保证野战军一直保持在满编左右,乙种军负责守备退路。 当然,必要的时候乙种军也得顶上去。 “奉孝说的不错,所有乙种军的责任并不比甲种军小。大家也不要小看乙种军,某可没说乙种军就不能晋级为甲种军,甲种军就不能下到乙种军。” “……” 刚刚想明白的诸将们,不由得一阵无语。他们也担心啊,军制一改他们的屁股肯定得挪。 再想像以前那样,在自己的部曲里,作威作福、肆无忌惮,就不可能了。 毕竟,以前当一部校尉,头上说白了就段司马和君侯两个上级。其余人,咱们都是同级,最多就是有没有将军封号。 而现在,一校上面,上级一大堆。 一军一万六千人,除了军将肯定还得有副将,其余的还不知道呢。 “君侯,那一军之中的主将~” 段煨现在是想明白了,这跟之前君侯提起的一次改制没什么区别嘛。一如之前的问题,主将职权。 “一军军将,持符号令全军,任何人不得非议、抗命。军中主将之威,不可擅误。其次,军将之下设副将、参军、长史、司马。” “副将协助主将,负责全军。参军,协助主将负责全军战略、战术部署。长史,负责全军内务。司马,负责全军军法。” “师级主将师帅、另设副师、师参、师长史、师司马。职务权能,与军级类似,负责当师事务。此外,一军之中所有军务队、宪兵队,皆由长史、司马负责。但,战时,一切由军将定夺!再具体的,就参考常时法令和战时法令!” “段公,征兵的具体数额,汝回去后与钟长史商量一下。凉州、关中需要两个乙种军,还有函谷关、武关、北地边境等地的乙种师,都要有。总兵力就保持在八万左右,日后有所需要的话,再行扩建。” 段煨起身,拱手应诺。 高诚又看向钟繇,言道:“元常,稍后汝将各地主官的讯息,都送到候府。” “诺!” “今天就先到这把,诸君且先回去休息。过两日,吾等再议。” “吾等遵命!” 说真的,惨败而回,他们刚到长安,就被灌了这么一通东西,一个个脑子里还都在思考。 高诚也不想一口气将心中的谋划全都倒出去,太多了容易人心不稳啊。 军制的大概已经出现了,后面还有军衔…… 唉~ 到时候,恐怕又要难免解释一番。 不过,现在高诚也在踌躇,军衔与爵位明显有了重合。自己到底要如何更改、抉择,也需要点时间,来权衡利弊! 待到众人离去,高诚这才朝着候府而去。 冀侯府! 方一入府,高诚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姜纾,以及爱子高龑。 几个月不见,高龑的个头又窜高了不少。一只小手,拽紧姜纾的衣袖,有些害怕的看着高诚。 高诚倒是没有在意这一点,自己这一身杀气,不知是多少人死亡的代价换来的。放到普通人身上,看到自己也会有些心悚,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妾身见过君侯!” 姜纾屈身一礼,微笑着盯住那张面庞。 高诚嘴角也扬起会心的笑意,走到姜纾身前,轻声言道:“辛苦汝了!日后,吾也不亲征了,就好好陪着你们母子!” “夫君,当今乱世,夫君有明主之相。焉能重一女子,而轻天下!” 高诚当众说这话确实不合适,毕竟周围也有不少的仆役、婢女在场。因此,姜纾反而凛眉相言。 “哈哈哈~” 高诚突然笑了起来,高声言道:“吾征西将军府帐下人才济济。治一州一郡之才,车载斗量。帅三军而战者,不计其数。更兼,良将千员,猛士十余万。” “吾之身,当居高庙以算,统筹千里,而并吞九州!非帅师十万,亲临战阵,冒矢相搏!” 这一番话说给姜纾听闻,反倒不如说是给麾下那些人听的。 自己不领兵打仗,文官们自然是安心不少,将军们也有更多的机会建功立业。 一位君主,若是天天率兵打仗,谁又敢与其争功? “君侯英明!” “行了行了,吾等入室再叙!” 看着无奈的姜纾,高诚嘿嘿笑了一下,抓住姜纾的手腕,就往院里走。 由没忘记朝着周围仆人言道:“都速速散去,无要事,莫来相扰!” “仆等遵命!” 第345章 纸 自下午,一直疯到次日晌午。 高诚靠在床榻上,一只手轻轻拍着搂着自己的姜纾后背。 另外一只手,则是捏着一根如同拇指粗细的卷烟。 狠抽了一口,反倒是把自己呛的直流眼泪。 “夫君,此为何物?为何,它不会着起火来吗?” 姜纾是好奇的看着自家男人,夹着那么粗的纸,在那里吸? 厚厚的蔡伦纸里,装的都是些碎碎干草。那些干草烧起来的烟,闻着都呛的慌。可郎君,居然能吸进去,然后再吐出来~? 高诚嘴角一苦,瞅了眼厚厚的蔡伦纸,有些无奈。 纸在这个时代,还是十足珍贵的物品。科技达不到,也别想得到后世那种雪白的纸。甚至,连黄纸都搞不出来。 现在这纸,颜色倒是白间带黄,可实在是太厚了。长安生产的纸张,大多都在供应政府来用。候府中自然也有不少的储备,还都是最好的纸。 即便如此,也实在太厚了。 烟叶嘛,当然不是干草啦。草那种东西能抽嘛,没抽死估摸着也呛死了。 自己用的是豆叶,也就是豆叶晒干后,拿着刀随便剁剁搞成的。 味道,真不咋滴! 烟大,烧的还快。 “纾儿,汝不懂,这叫享受。对了,以后有时间找些纸匠,看看能把这纸搞薄些不,太厚了!” “可是夫君,这纸张若是再薄的话,墨会渗下去,根本写不上字!” “咱不管这个,让那些纸匠想办法!” “好~” 对于高诚的歪理,姜纾不予反驳,转而问道:“夫君,龑儿快两岁了,咱们该给他寻为先生了。”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这倒也是,龑儿快两岁了,是时候认字学习了。唔,这样,最近樊令公身体也不似往前健朗了。长安的政务,基本上都交给了元常。明天,某去与樊令公言一声,让龑儿每天去樊府。” 姜纾却有些不大满意,樊陵为人品行在世家人眼中的品行,并不太好。 于是,向高诚说道:“夫君,樊令公的品行~日后,会不会对龑儿不利!” 征西将军府的基业已经有了,而主君高诚膝下,又仅有高龑一子。要不是之前战事耽搁,姜纾都要劝高诚纳妾了。 毕竟,高龑身为嫡长子,只要安然长大,日后必然是接替这份基业。 至于立贤? 姜纾可不认为自己的孩子,会是如此差劲! 听了姜纾的话,高诚转头一想就明白了。无非就是当年樊陵与十二中常侍交密,坐上京兆尹的位置。 但,说起来这算什么吗? 自己需要的不是品行无暇挑剔的继承人,自己需要的是能够治理国家,平衡势力内权利的君主。 作为人主,一味讲究品行,可不好! 这个时代,有才华的人未必就是品德高尚的人。 此外,高诚很认同樊陵的做法。交好十二常侍那又如何,他自万人之中,当上了这个京兆尹。而且,又善于治政,造福一方百姓。 这种人,比起那些自诩君子风范,而于百姓、地方无益,尸位素餐之人,不知强上多少倍! 关中世家为啥对樊陵不满,还不是因为樊陵当了太久的京兆。长时间积累下的矛盾,肯定会爆发出来。 比起品行,高诚更加看着樊陵的年龄和经验。 年近七十的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了,自己都不敢说能跟这老家伙斗法。 “纾儿,此事就这样定了。世家?哼~” 高诚冷哼一声,让姜纾心中一颤,问道:“夫君,世家弊害虽然大。可如今正是收敛人心之际……” “放心,吾高子明难道还没有分寸吗?现在,就让他们先蹦哒着,早晚跑不掉他们!” 高诚揉了揉姜纾的脑袋,又说道:“快快,该起床了,今日为夫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很快,两人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戴完毕后,姜纾亲自送高诚离开候府。 离开前,高诚又想起一事,言道:“纾儿,今个让阜儿还有唐姬那丫头,别给吾乱跑了。还有,汝顺便询问一番,看看诸位重臣谁家的孩儿,也该识字,日后好陪着龑儿一起学习!” “夫君放心,妾身稍后便去办!” 得到姜纾回答,高诚点下头,就朝着城外跑去。 今日,不出意外的话,张任就要回来了。 关中如今,急需张任麾下的近万精骑来撑场面,震慑关东群雄,别让他们来找自个麻烦。 同时,其余各地兵马,也将会在未来几日内,纷纷抵达长安。 上一次与张任的见面,几乎没有时间说上什么话,这回可要好好与彝凌彻夜详谈。 来到长安城外兵营,这里仅是一座临时营寨,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其中的兵马也不多,只有先前败军不足两千人,士气低迷。 进入营寨,到处都是悲哀的气息,几乎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看不到喜意。有的只有悲伤,以及对未来的担忧。 唯独只有看到自己前来,才有了那么几分精气神。 高诚也没有说话,只是纵身下马,步行入营。行走间,环视着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将士。 从凉州到关中,再回凉州,再入京畿…… 他们大小战不下数十场,胜多败少。从而不可避免的有了骄傲之心,战斗力也因为自信而增加,成为自己麾下最精锐的战士。 但,首阳山这一场惨败,可谓是打破了他们天下无敌的幻想,也成为他们最惨的一场败仗。 不过,这都没什么。 自信没了,还可以再建立,他们拥有者这个天下最善战的统帅,拥有着这个天下经验最多的将军。 放眼天下,高诚敢说自己麾下的大将,是最善战的,没人敢反驳。 即便是京畿大战的失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纵横中原、西北、京畿八载,西凉军的将领,是大汉作战经验最丰富,经历战事最多的将军。 尤其是十万人以上的大战,更是不下十余次! 能与他们比拟的只有徐荣、孙坚、皇甫嵩、朱儁、卢植区区少数人。 这也是高诚对于这场失败,没有太过担忧的主要原因。因为,只要还有丁壮可征,西凉军就能打出胜仗。 就这样,高诚注视着每一位经过的将士,饱含深意的看他们一眼。 目光所及,西凉军将士,无不是昂首挺胸。 是的,他们失败过。 但不可质疑,他们依旧是大汉征西将军、冀候麾下,最信任的部队! 第346章 布置 在晌午的时候,张任便领兵赶回了长安。 当初未抵长安之际,高诚就派信骑去传讯张任,着其速速回防长安。 昨天的时候,高诚就已经收到了张任临近渭河北岸的消息。今日此时,正好赶的上。 兵马一到,直接入驻军营内。 张任、夏育、李堪、程银四将,相继入帐。 帐内,高诚独自安坐,身后立着大将阎行。 “末将等拜见君侯!” 张任先与一步,领其余三将向高诚见礼。 高诚摆了下手,言道:“不必多礼,快快入座,今日诸君归来,当畅饮一番。” “谢君侯!” 四人分坐,看向高诚,等待着自家君侯的安排。他们可不相信,君侯在营内等候大军归来,只为了喝酒,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点,看看帐内,就一清二楚了。 往日君侯所在,无不是亲卫云从,大将环绕。而今日,居然只带了阎行一人,以及十来名亲卫。 段煨、郭嘉、傅燮等心腹,一概没有带来,或许他们有别的安排。而那些追随君侯时间不久的将领,更不可能出现了。 他们四人,张任张彝凌就不说了,君侯最信任的大将,没有之一。 夏育,夏将军嘛,这个不好说。可也时常被君侯委以重任,再加上时间久了,自然比关中将领要信任许多。 李堪、程银,他们俩早早就心向君侯了。自凉州羌乱,随君侯南征北战,数载有余。君侯引他们以为心腹,他们自然也是乐于在君侯帐下效力,升官发财。 随后,高诚与几人说了会闲话,慰问了一下在左冯诩过的如何。 没一会,军中伙夫就端上了酒肉。 肉是羊肉,一大坨肥满的羊排放在高诚眼前。其余人桌案上,也摆了不少。 酒只是军中最普通的酒水,味道苦涩,颜色暗黄。关中以及凉州早就禁止酿酒了,粮食都快不够吃了,更别提耗费巨大的酒水了。 水果没有,青菜倒是有一份。 冬葵,汉代最普遍的青菜。不过在北方还是少,南方要更多一些。除此之外,就只有野菜了。但野菜这玩意,能上君侯的桌案? 张任四个人抱着不解的心思,陪高诚吃了一顿饱饭。 酒足饭饱后。 高诚擦了一下满是油水的嘴唇,看向张任,言道:“彝凌啊,本将最近打算更改军制!” 此言一出,张任、夏育、李堪、程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倾耳恭听。 正事来了。 “大概的方案,吾已交代了钟长史和段司马,详细的改编计划,恐怕还要稍等数日。不过,更改军制,容易动摇三军!” 高诚说完,目光盯着张任。 张任已然明白君侯之意,拱手言道:“君侯放心,任必能制!” “好!本将等的就是汝张彝凌这句话!” 高诚猛拍一下桌案,喝彩一声,继续说道:“彝凌,明日汝便前往蓝田大营,驻军于此。一面防备武关,一面盯着长安。一旦长安有警,速速发兵!” “君侯放心!” “彝凌,此外,汝麾下这八千精骑,按照新编制将会扩充至一万六千人。所以,其中所需军官,汝可尽情提拔!” 高诚颇具深意的说了一句编制的事,张任亦是心有神会的点头应诺。 八千精骑,差了一半之数。也就是说,需要增加半数军官,这么多位置,足够收拢人心了。 与张任说完,高诚看向李堪、程银二人,言道:“二位将军,追随高某,亦有数年之久了。区区将位,着实委屈了二位。” “君侯待吾二人已是高官厚禄,银与李将军寸功未立,何敢言之委屈?” 程银反应很快,几乎高诚话音刚落,就想明白了如何作答。 这还不算,只听见程银又言道:“不怕君侯笑话,银从军入伍,为的也是封侯拜将,得荫妻子。还望君侯给末将安排些事务,如此他日君侯封王称帝之际,银也好厚颜求一侯爵位!” 说完,程银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悻悻的干笑一下,恭敬的看着高诚。 其身旁的李堪,也起身应援,高呼:“君侯,程将军所言甚是啊。末将等愿为君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好~二位将军有如此之心,诚心甚慰啊!” 两人的表态,高诚自是要夸赞一番。脑海中想了一下,李堪和程银能力还算不错,坐一军正副手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段司马那边正在筹备招募新丁,待到新兵编制完成,汝二人就领一军人马,如何?” 嗯嗯~ 两人却没有什么感觉,一军人马?感情不是要身担重任啊! 虽然不是太开心,可毕竟面对的是高诚,二人当即就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 当然,如果要是让二人知道自己领的是一个满编军后,不知道会不会赶到庆幸! 最后,高诚将目光转向一直在沉默的夏育。 心中颇是感慨~ “夏兄,你我二人共事,算下来得有七年了。这些年,高某待汝如何?” 高诚像是质问,又像是感叹。 夏育嘴角一抽,待某如何? 该怎么说呢? 要说不错,那也确实不错。多少次君侯都将重任压在自己身上,给予自己的地位也很高。以前是征西将军府的二号人物,现在人多了,可也算得上大人物。 可要说差,那还真有。每一次把自己抬上去后,就狠狠一巴掌再拍下去。尤其是这一回,前一刻自己还在凉州,掌握重兵,守备凉州根基。 下一刻被召回长安,然后当了张彝凌那毛头小子的副将! 这,这是个人都经不住这种来回锤啊! “君侯有何吩咐,尽可言之!” 夏育对于是否相待不错这个问题,拒绝回答,直接请高诚安排军务。 额…… 看来,这回搞夏育搞得有点狠了啊。 不行,得补偿一下。 说起来打压夏育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消除其在军中的影响力。 夏育在西凉军中的威望,仅次于自己,连段煨都比不上。段煨在凉州威望更高,可只是存于世家富户之间,在军中也就一般般。 这才有了自己接连打压夏育的出现,而为了保证夏育的地位,又只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唉,夏兄。首阳山一败,吾等麾下精锐可谓是损失殆尽啊。而关东群雄虎踞洛阳,视关中如囊中之物!” “过两日,第五隽等人麾下的关中郡兵,将会开拔至虎牢关。高某不放心,想请夏兄驻于黾池!” “以图,震慑关中郡兵,防犯于未然!” 第347章 上林苑 黾池? 位于弘农境内,新安西面,与函谷关,同处于崤函通道之中。 函谷关年久失修,在马腾雄据长安的时候,倒是修了一阵。只可惜,资金短缺,以及关中世家的阻碍,函谷关只是略微修了外皮。 直到去年,高诚入主关中后,这才大兴劳力,将函谷关里里外外都修了一遍。 其内各种防御措施尽皆修缮,又增加了不少高诚独特的理解。面对关东群雄,函谷关还是占据极大的作用。 而渑池,正常情况下顶多算是函谷关的后援基地。但眼下,却不是正常时期。 袁绍等人,聚集雄兵二三十万,囤积洛阳。下一步是北上攻打董卓,还是进攻函谷关谁也说不准。 关中郡兵战斗力还算不错,只是其中将领尽是关中世家子弟,也非高诚嫡系。 让他们守函谷关,高诚要是能放得下心,那就怪了。 从后世过来,在利益至上的时代熏陶二十多年,高诚的疑心从来都不小。 说起来,自己凭什么让关中世家对自己忠心耿耿? 之前还仰仗着三万西凉精锐,以及其余各部嫡系兵马,震慑关中世家。但现在关中,只剩下关中人的兵。 比起袁绍、袁术,自己对世家的吸引力,要差上太多了。 所以,渑池就很重要了。 高诚话说的很明白,夏育心中也是一清二楚。没有任何迟疑,就应了下来。 不然呢? 总不能自个还背弃君侯! 天下人,谁不知道夏育是征西将军麾下的亲信大将。投靠袁绍、袁术,自己就算没死,这辈子也别想有所获得了。 “君侯,末将麾下无兵无将,恐怕很难有所作为啊!” 夏育拱着手,向高诚要兵。 高诚嘴角一扬,带着些许歉意言道:“夏兄,这个嘛,稍后几日。几日后,段司马那边招募的新丁,本将都先拨给汝!” 嘶~ 夏育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嘛,没有兵,自己能看住一万关中郡兵? 闹着玩呢! 夏育不说话,扭头看向帐顶。 见夏育作此姿态,高诚也有点没办法,自己手里面,哪还有多余的兵调动。 凉州那边不能动,还要防着韩遂。毕竟,这贼厮,还在大震关呆着没走呢! 剩下的就是张任的八千骑兵了,还必须守在长安附近。一旦函谷关有变,他们第一要务就是杀入长安,清剿世家! “夏兄,骤时,若是函谷关有变。能则剿灭叛贼,重新占据函谷。不能,则立即退至华阴坚守。拜托了!” 说完,高诚冲着夏育凝重行了一礼。 夏育眉头皱起,哀叹一声,言道:“唉~君侯,既然担心关中兵可能有变,那为何又使其来守函谷要塞?” “不如此,怎能震慑世家?” 高诚一句话,说的夏育苦思不已。 片刻后,这才想明白其中缘由,又说道:“可是,新募壮勇,比起关东郡兵,依靠华阴县城,末将亦是撑不了太久啊!” “这个不用担心,钟长史已经调集民夫,在华阴附近重铸一关隘。如今,当有两月之久了。到时候,可当一用!” 高诚说完,心中也不禁感叹潼关的命运。 这座在未来,彻底取代函谷在关中第一关隘的要塞,终究还是出现了。 地点一模一样,还是在华阴境内,守在崤函通道的西侧出口。北临大河,南邻华山。 “放心,这座关隘,必然犹胜函谷三分!” 怕夏育不放心,高诚又补了一句。潼关取代函谷已是必然,地利方面,两者几乎相同。 但潼关比函谷关,好就好在一点。函谷在崤函通道东面,关东兵马可以很轻易的聚集大军,攻打函谷关。 而潼关不同,崤函通道狭隘,山势众多,对于进攻一方的后勤压力无疑大大增加。同时,关中兵马,还可以随时袭扰其粮道。 夏育这才点了头,言道:“君侯放心!” 自己倒是要去看看,什么关隘能比函谷关还厉害。函谷关历经秦汉两朝,扬名数百年之久,一般关隘可不敢与其比拟。 与张任几人的交代,就是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看征兵的情况了。 随后,没多久,高诚就带着亲卫离开军营。 没有回长安,而是直奔上林苑而去。 战马,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没有之一。包括弓弩箭矢、厚甲利刃,都比不上战马。 据有关中、凉州,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得到许多战马。 而现在征西将军府掌握的战马资源,大半都集中在了上林苑。 毕竟数百里山林,用来养马,再好不过了。 西凉烈马、关中俊马,将近两万匹都在此地居住。它们来自于凉州逐渐恢复的马政,来自于西凉军剿灭的羌族部落,来自于大汉帝国圈养于此的马苑。 林林总总两万匹成年俊马,成为征西将军府手中最大的底牌。要知道现在战马的价格虽然没到大乱时期的千金一匹,可依旧是近三百金一匹的价位。 嗯,一金一汉斤,为二十两。没错,在币制上,一斤还是二十两,而非十六两。 一两二十四铢,即一金只是四百八十铢,等同于九十六枚三官五铢钱。 而现在,战马价格逐步上涨,一匹战马就相当于三万钱。两万匹战马,那就是足足六亿钱。 好,长安府库内也就才四五百万的存钱而已。即便是算上金,那也才不过千万钱左右。 当然,这个价格已经非常好了! 想当年,板楯蛮叛乱的时候,先帝购置郡国内战马的时候。那些世家大族们,可是一开口就是二百万钱啊! 啧啧,一匹战马两万金! 他娘的,现在要是有人出这价格买的话,高诚敢将所有的战马都卖了。 四百亿钱,自己就算是拿钱砸,也能砸出半个天下了! 第348章 三官铸钱署 到了上林苑六厩,其上林令携下属丞、尉就急忙奔了上来。 “职下等拜见君侯!” “不必多礼!” 三人身后还跟着不少上林苑的低级官吏,得到高诚许可,三人也立马起身。 “本将听说,前两日刚从各郡补充战马,具体情况说说!” 高诚驭者战马,漫步在上林苑中,而非官署之地。 上林令紧随其后,闻言当即回道:“启禀君侯,三日前,各郡马苑挑选苑中及交于百姓供养的成年战马,计三千二百匹,已经尽皆入上林苑中。战马具体情况,职下已经备录在册,送至长史府!” “三千多匹?” 高诚轻声自语一声,又问向此人:“那平均一年能够收录多少战马入上林苑。” “回君侯,这是今岁的第二批。明岁的话,应该还会增加一些,可达七千匹。但三岁之后,就需要两年之久,才能恢复供应。”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只是在细细思考。当年圈养的成年战马,都已入上林苑。而那些岁数不足三岁的马驹,则是依旧由地方来供养。 三年时间,差不多那些小马驹长大,也都能收回上林苑。而再有生出的马驹,自然是要留在上林苑了。 之后,郡国战马不断集中至上林苑,就会导致地方上马苑中的战马数量大幅度缩减。短时间内,很难再向上林苑继续供应成年战马。 “无妨,尔等也需要时间,来不断学习战马的驯养技巧。毕竟,养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君侯英明,驯养战马确实不容易。吾等日常虽然照顾的很好,可在训练上,还是容易导致战马受损。” 上林令恭应一声。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马蹄铁的出现,即便日常活动中,马蹄也会出现大量磨损。 这是目前无法改变的事实。 马蹄铁,现在不适合出现。别看现在上林苑中战马不少,可也仅是对比中原。 跟并州比起来,差的更远。 并州的战事并不密集,尤其是这几年来,鲜卑内乱,连胡狄犯边的次数都少上许多。幽州的情况也差不多了,鲜卑一乱,再加上东北那旮旯没啥强悍的异族实力。 而没有战乱,也就代表着生产良好,战马也是一样。 但是有一点,凉州大马,比并州马、幽州马都要优良。因为并州和幽州的战马,属于草原马种。相比起这频出名马的西北,差了一筹。 “嗯,对了。圈养的战马,可都在苑中?” “回君侯,并不在。这个时候,养马人正赶着战马四处活动!” “唔~养马人,是那些羌贼降俘!” “回君侯,正是。那些部落中的普通牧民,大多都善于养马,所以长史抽调了不少牧民,划到上林苑下听候调遣。” 听了上林令的回答,高诚摇了下头,言道:“如此也好。不过,尔等需要尽快掌握驯养战马的能力。本将,不希望那些羌贼触碰战马,明白吗?”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话语,但在上林苑令耳中,却是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常年混迹官场的他,怎么可能不会揣摩上心。 “君侯放心,待到明岁过后。职下,定使那些养马人,再不现于君前!” 高诚点点头,继续说道:“行了,既然如此,本将也不去看那些战马了,尔等好好驯养它们即可。对了,最近准备一万五千匹战马来,随时准备供于军前!” “诺!君侯放心,职下定然不负使命!” 看不到战马,高诚也不心急,时间有的是。随后,便离开了上林苑中的马苑。 行了不远,便再临一地。 比起马苑,这里的建筑物要多上不少,其中还能看到无数烟灰腾起。 临近时,耳边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上林三官铸钱署! 经济的重要性,不必多言。而支撑其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货币。 当下时代,货币杂乱。 或者说,自东汉一朝,货币就从清理过。王莽新朝的迅速崛起、灭亡,战乱时代下的货币驳杂不堪。 各种五铢钱还算是那么一回事,再差也是有四铢的份量。可三铢钱也从新蹦了出来,等同五铢。 除此之外,还有假币、铁钱、纸钱、皮钱、太平钱等等…… 杂! 所以,重新统一辖区内的货币,就成了征西将军府的头等要事。 去年一占据关中的时候,自己就要求重新整顿上林三官铸钱署及扩大其规模。 一年不见,也不知道如何了。 到了铸钱署的大门,守门士兵立即拦住了高诚一行人。 这里可是要地,没有通行令,不论是谁都不能进。 面对尽忠职守的卫兵,高诚也很无奈,看了眼身旁的阎行。 阎行嘴角一苦,两手一撒,没辙。 这是君侯您自己非要弄一个通行令的玩意,搞得出入一些重要地点,都需要它。 但是,咱们自己的没准备阿! 毕竟,全关中都是君侯的后花园,谁能想到还会用到通行令。 “君侯大驾,焉敢作阻!” 没通行令,不代表没别的法子。 阎行怒目须张,冲着守卫一瞪,吓得其人不禁后退两步。 “哼,某不管汝等何人。三官署乃军事重地,君侯有命,无令不得入!” 谁知那门侯竟然不为所动,右手摁在佩刀上,盯着阎行,坚定不移! 阎行心中一恼,嗤的一声拔出佩剑,指着那小小的军吏,低沉说道:“让开!” “卫兵!” 谁知那军吏年纪不大,胆气却是十足,盯着阎行,大喝一声。 随后其麾下守卫,纷纷而出,列阵相待。 “彦明,不必动怒!” “君侯!” “且退下!” 高诚轻轻拍了下阎行的手背,着其退下,然后纵马上前,看着这小军吏。 “小子,去传唤钟官前来见吾!汝不识得某,但三官识得!” “请稍候!” 军吏应了一声,转首与身旁士兵说了两句。说的什么高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见那名士兵向署中跑去。 啧啧~ “汝姓甚名甚?一会钟官前来,汝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当真不怕?” 高诚不禁对这家伙开起了玩笑。 谁知那人突然扬起嘴角,言道:“身居何职,当司其事。钟官属铸钱署,司铸钱要务。而卑职属都尉部曲,一切抉择,亦当由都尉处置!” “水衡都尉吗?” 高诚撇了下嘴,秦怡那家伙,纯粹一个舔狗。自己真想整眼前这家伙,一会只需要给秦怡使个眼色,那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再看到此人了。 不过这秦怡虽然喜欢迎合上意,但能力也确实有。管理这上林苑,目前看起来还不错。如果,要是能铸出宣帝五铢来,那就更可以重用了。 “小子,水衡都尉如今现在何处?” “便在署中!” 第349章 宣帝五铢钱 很快,身在铸钱署内的水衡都尉秦怡,带着钟官令、辩铜令、技巧令三官,及其下属一众官吏,快步前来。 听闻下属汇报,秦怡刚开始也懵了一下。自从在去岁于候府见了君侯一面,领下铸钱的职务后。时隔近一年,再无机会。 秦怡当然也知道君侯率领大军东征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君侯回长安后,第二天就来到了铸钱署。 由此可见,自己这一年吃住用度皆在署中,并非作无用之功啊! “职下拜见君侯,君侯万安!” “吾等拜见君侯!” “都起来!” 高诚面带微笑,看着这群宝贝人物,又说道:“本将此次前来,不过就是看看。诸君辛苦多日,于货币一事操劳,诚甚是挂念啊!” “吾等为君侯效力,不敢言辞辛苦!” 说了两句后,高诚就在秦怡及三官的陪同下,来到铸钱署的正殿。 其余一应官吏,则都回到自己的岗位。毕竟,君侯前来,那必定是有要事。他们位卑言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铸钱署的正殿可不小,这里不仅是署中官吏办公之所,亦是含纳休憩、会客、贵居等等。 如果算上铸钱工坊占地,整个铸钱署足有方圆十余里。其内工匠、侍卫及其亲属不下二三万人,也是上林苑中人口聚集最多的地方。 但这些对于上林苑来说只是其中一角,拥有十二座宫殿群的上林苑,根本不在乎这么一点建筑物。 高诚对于那些宫殿也很羡慕,很想住进去啊。别的不说,比起长安城内自己的候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只是,地位没到,冒然入住,会引起很大的非议。6 几人相继落座后,便有侍女奉上酒水、肉脯,摆上桌案。 高诚接过侍女真斟满的酒樽,轻呡一口,看向秦怡,言道:“安良,本将交由汝所做之事,可妥当否?” 秦怡当即回道:“回禀君侯,宣帝五铢钱,已经造出来了。” “来人,速速取来三官通宝,敬请君侯查验!” 与高诚说完,秦怡又回身冲着殿外的侍卫喊了一声。 “不错啊,还没到一岁之久,便造出来了。好,安良此次,乃大功一件!” 高诚不吝赞扬之言,神采飞扬。 宣帝五铢钱,西汉王朝所铸五铢钱做多的币式,也是最受天下百姓欢迎的铜币。 因此,高诚亦是打算将此钱,作为流通关中、凉州以及日后所据区域的主要钱币。 “君侯谬赞了,宣帝五铢模具虽然丢失已久。可天下依旧流通着不少宣帝五铢。职下收集了一些,再查阅史集,以及诸君配合,才造出模具。其中功劳最大者尤数技巧令,钟官及辩铜令亦是比怡多劳,怡焉能独享此功!” 秦怡说的很客气,丝毫不见有居功自傲之意。 对于秦怡的表现,高诚显得很是满意,不禁连连点头。 而秦怡左右的三官,也谦虚让功,好一阵客气话语。 就在这时,数十名侍卫,护送着一个小小的托盘,来到了殿内。 “启禀君侯,宣帝五铢钱已至,请君侯行验!” 高诚起身,走下台阶,来到侍卫身前。 轻轻掀开托盘上所覆红绸,只见一块巴掌大的模具,正安静躺在上面。旁边,一根红绳,穿着二三十枚铜钱。 另一边,还是铜币。 不过,看起来老旧许多,比起对面黄澄澄的铜币,相差甚远。 “君侯,这便是宣帝五铢的第一块模具。模具右侧二十八枚左右铜币,则是新铸的第一批铜钱。左侧,则是职下收集的老旧宣帝五铢钱。” 秦怡上前,指着托盘上的物什,与高诚介绍道。 “模具用的是铜范,上下两印。其中上印为‘三官’,下印为‘五铢’、‘通宝’。三官五铢四字钱文略广,通宝则狭,书法乃蔡大师行笔,为飞白字,甚是精美。” 秦怡见高诚拿起模范,急忙介绍说道。 高诚仔细端望着这钱范,只是既然是模具,那字体自然是倒写。再加上蔡邕那飞白体,书写钱文,瞅了小一会,愣是没看明白这几个字。 放下模具,高诚率先拿起破旧的宣帝五铢钱,在手里掂了掂。 很轻。 观察钱文,五字是两个五字交叉书写。但其中已经磨损掉了不少,很是模糊。而铢字,则是金字旁加朱,都是清晰可见。 “君侯,宣帝五铢,方圆一寸余半,重五铢有余。而吾等新铸五铢钱,方圆一寸,重五铢半,相较之略厚分许!” 秦怡说完,高诚又取下一枚新钱,观察起来。厚是厚了一些,可估摸着也就不到一毫左右。重量是实打实的,这点很好。毕竟,老百姓可是能分清劣钱和好钱的区别。 “嗯好,新铸之钱,务必要达到五铢以上。此外,也要开始准备下一套模具。三官五铢一旦发行,必然有人仿制。本将会命人严格监督,但是禁之不绝啊。一旦飞白体被人临摹学会,吾等不能没有准备!” 私制钱,在大汉一朝,屡禁不止。汉武帝杀了多少人,可依旧拦不住那些造假钱的人。 来自后世的高诚,更是明白这天下从来不缺聪明人。后世那种高科技防伪技术都能被破解,更遑论现在这种只能依靠钱文防伪的时代了。 “君侯放心,职下前些时日去了一趟蔡大师府上,为的就是请蔡大师为铜钱绘纹。要不了几日,五铢钱的钱文、及面纹就会确定下来。” “唔,不错,不粗!” 秦怡一说,高诚心中就明白了。这原来只是初具,真正的模具还没有彻底完成呢。 不过,这样也好,准备的多了,三官五铢支撑的时间也就会越久。只要拖到自己将三官五铢钱流通入关中、凉州的市场内,劣钱的危害就会大幅度削弱。 “对了,上林苑储备的铜可充足?” “回君侯,辩铜令报上来的可以铸钱的铜有十万斤之多,可铸钱千万。” “十万斤?还是太少啊,各地铜矿的开采如何?” “不行,战乱持续太久,矿场很多工匠都跑了。现在整个关中恢复生产的铜矿才十余处,只怕要到两年后,才能……” “无妨,到时候吾等大可收回那些劣钱,溶了还能铸成新钱。” 第350章 三官通宝 “君侯,若是收回的旧钱,回炉重铸五铢钱,那吾等怕是要亏损不少啊!” 秦怡所言,高诚自然也是知晓。市面上的那些劣钱,大多数都是不足重的。好些的含铜量还能达到三铢、四铢。可差劲的,也许就那么一铢、两铢。 而三官五铢通宝的含铜量,自己却要求必须达到五铢重。也就是说,收回劣钱回炉,等同于征西将军府平白少了将近一半的钱。 高诚不免感叹一声,沉重问向秦怡:“安良,汝说这天下数以百亿计的钱,都在哪?大汉朝廷年年缺钱,年年铸钱,可以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为什么?” “这” 秦怡亦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他们都在世家的家中藏着,在皇室陵寝中埋着,在商贾手中流动着” 高诚说完这句话,不禁顿了下来,这就是天下钱之所在。数以百亿的钱,百分之九十集中的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世家手中。百分之九的钱,集中在商人手中。唯独那百分之一的钱,在百分之九十的四千万黔首手中。 金融的高度集中,可以说非常适合发展资本主义。但偏偏中国人拐了个弯,要么这些钱都藏在地底下,要么就是溶成大量的劣钱,搜刮百姓。 百姓拿到劣钱,根本花不出去,因为那些商人们,都明白其中的道理。而官府,也一样不认这些劣等钱币。久而久之,这些劣钱,只能再度回到世家的手中。 那些世家几乎没花一分钱,就从老百姓那里掠夺了不计其数的资产。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轮接着一轮,持续了数千年。 自己当然不打算发展资本主义,这个时代,对商业很不友好,没有生存空间。此外,资本主义老虎的威力,高诚再了解不过了。 它会将一个传承已久的文明,改变成资本至上的世界。它没有情谊、没有道德、没有礼仪,有的只是掠夺、掠夺、再掠夺。 不可否认,资本主义可以让一个国家更加强盛。 只是,这种强盛是用资本堆积起来的,而非处于底层、中层的百姓。当它所拥有的资本实力,不足以摧毁对方的时候,就只会被对方轻易摧毁。 而在内部时,大量资本堆积,会造成一位位富可敌国的人。他们早晚都会步入国家高层,造成自上而下的资本思想传播。 最后,高诚也不认为封建帝制,会比资本主义差。资本永远都只是资本,它只是一件利器而已,但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国家的主导力量。 皇帝的存在,对资本的压制是非常巨大的,尤其是中国的封建帝制,皇权的高度集中。可以让资本,只能听之任之。 “君侯,既然钱财都在世家手中,那吾等岂不是亏损更大?” 秦怡可是一直都知道自家君侯,对世家的不屑一顾,甚至说厌恶 “不如此,那些世家又如何肯将囤积的旧钱都掏出来呢?” 高诚嘴角一扬,世家这一回肯定会将囤积的钱都换成三官通宝。不仅仅是因为有些钱的含铜量比例,可以让他们赚上一笔。更重要的是,这是新钱,旧钱以后说不定就不让用了呢。 世家都是聪明人,既然有新钱出,那必然伴随着旧钱的慢慢被淘汰。 “可是罢了,职下无能,实在想不透,这其中究竟对吾征西将军府,对君侯有何益处!” 秦怡想了半天,可无论是怎么想,好像都对君侯益处不大。比如世家既然以旧钱换新钱,先赚了一笔,而后继续囤积起来,情况不还是没变嘛! “安良啊,新钱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洒出去。没有人要,那才是三官通宝的失败。而不论是世家,还是百姓。要他们肯换成三官通宝,那么三官通宝就会非常迅速的占据关中、凉州市场。” “等到三官通宝,发行量达到饱满程度的时候,所有的钱都是吾征西将军府的。那时,就要看汝秦安良如何,剿灭数之不尽,层出不穷的劣钱了。” 高诚一份话,让秦怡听的还是一知半解。 见秦怡这副稀里糊涂的模样,高诚不禁摇了下头,面上笑意十足。这倒不是在嘲讽秦怡,而是金融之学,在这些古人眼中,属于下下等。 学这金融贸易,还不如学学如何耕种呢。 时代禁锢罢了 “安良,如今关中稍有恢复,谷栗石百二十钱,吾等麾下治众,百八十万。所以,等模范定下后,先铸钱五百万,以补黔首!而后,长史府会根据市面情况,着汝等继续铸钱。” “诺,职下明白!” “铸钱之事,事关征西将军府乃至关中、凉州数百万生民大计,君需重之!” 高诚说完,微微屈身,拜向秦怡。 秦怡顿感肩上之任重大,如同山积,亦是急忙附身敬语:“君侯但请安心,怡不才,定日夜驻此,不敢负君侯厚望!” “好!安良,就看汝的了!” 高诚复坐后,举起酒樽,与秦怡共饮一樽。随后,又说道:“时候不早了,本将便先回城内了,铸钱署,就拜托诸君了!” “吾等恭送君侯!” 离开铸钱署,高诚又急匆匆的回到长安,打算去往坐落于长安的太学之中。 冬季,天黑的总是很快。 等到回了城内,不及赶到太学,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怕是太学的守卫,已经关闭学们。自己就算是想去,怕也是进不得了。 “君侯,天色已晚,还是先回。太学,吾等明日再来亦不迟!” 身旁的阎行,关心的言了两句。 高诚却是摇了下头,言道:“非是如此,然时间紧迫。这两日,本将还能有时间去看一下这些重要官署的情况。等到段公将军改一事详具递交上来后,就要忙着军改了。到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啊!” “这” 阎行叹了一口气,既然时间这么忙,您还一上午呆在家里? 一下午的时间,在上林苑跑了几十里,已经很不错了好。 “这样,吾等现在去蔡府。最近,这蔡邕不是一直在太学教学吗,他应该很熟悉情况!” 高诚突然想到此事,至于自己是如何知道的,那还不简单。昨天与姜纾言谈到唐姬时候,就顺便问了一下蔡邕这老家伙的动向。 没想到,他居然去了太学。 啧啧,还挂上了太学祭酒的名头。 第351章 拜访蔡邕 “君侯,不妥。这天色愈晚,吾等前去扰了蔡大师休憩” 阎行迟疑了一下,还是建言说道。 谁知,高诚眼睛一横,说道:“嘿,他蔡邕休息什么,这个时候估摸着还在进食呢。走!” 好 您是老大。 高诚马鞭一扬,阎行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只能跟上去。 要说蔡邕的威望,放到全天下,谁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蔡师。君侯此去,自是无恙,就怕蔡邕来个闭门不见,折了君侯颜面啊!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蔡邕就以其东汉文学大家的名头,将征西将军府这帮武夫、幕僚、官属一个个全都纳入袍下。 行,就是这样。 谁让最近这几十年凉州、关中就没出几个大儒。便是马日暺,要不是年长了蔡邕一辈,也得老老实实的唤一声蔡大儒。 能与其比肩的,怕是只有郑玄一人了。 蔡邕能有如此威望,自然是博才多学,胜于他人百倍。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年流放以及之后的避祸,让其北上南下,行遍天下数州。 本来嘛,蔡邕威望就高,这又整了一出全国性巡演,名头瞬间往上飞起。 阎行与蔡邕自然有过交集,毕竟当初蔡邕初到长安时,君侯为了拉拢大师,几乎三天两头就去蔡府。一来一回,自己也是与蔡邕见了不少面。 对于君侯,阎行看得出来,蔡师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反倒是自己,得到了不少蔡师的指点。如今,写诗言赋自然做不到,但基本上能认识的字,也全都认识了。 天下大儒对西北武夫的鄙夷,在东汉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可阎行是真没想到,蔡师能做到有教无类,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个大字不识俩的粗鄙武夫,尽心指点。 一传出去,征西将军府帐下的武将们,也对蔡邕有了不少好感。至于幕僚、官属,早在蔡邕到长安的那一刻起,就恨不得天天住在蔡府。 到了蔡府前。 亲卫上去敲门。 开门的仆役从门洞内,就看到了外面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打开府门。 询问说道:“天色已晚,不知诸位前来府上,有何要事?” “在下高诚,前来拜会蔡大儒!” 嘶~ 仆役眨了两下眼,使劲瞅了征西将军两眼。他是前不久蔡府招仆役的时候进了蔡府,早就听府内的其他人说见过君侯不少次。 之前别提多羡慕了,没想到啊,今日自己居然也能亲眼见到君侯! 高诚怪怪的看着这仆役,嘴角抽了两下,这家伙眼中看起来都是星星~ 唉~ “嗨,还不快快通传蔡大儒!” 旁边的阎行,当即大喝一声,让那仆役瞬间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君侯稍候片刻,稍后片刻,仆这就去通传蔡师!” 仆役脚下生风,飞速跑进府内。 高诚眨巴了下嘴,突然感觉被人崇拜好爽啊。上辈子,相当明星,没一点机会。没想到这辈子,委实过了一把明星的瘾。 天天跟这帮子下属们在一块,时间久了,他们也熟悉了自己的脾性,亦君臣、亦善友。根本见不到他们如同底层百姓这种对自己的崇拜,也就没了什么爽点。 蔡邕不敢托大,虽然没有前来迎接高诚,但也没让高诚吃上一顿闭门羹。 进入蔡府之后,高诚便直入客室。 亲卫都于外候着,阎行则随在身侧。 “蔡师,许久不见,诚心甚念啊!” 高诚面上笑意十足,客气一句。 蔡邕亦是一笑以对,反问说道:“君侯此刻,不在商讨军务,竟有时日来敝府,邕是当真未曾想到。” “噢~蔡师为何认为诚应商讨军务?难道只是因为首阳一败吗?” “不是吗?” 蔡邕又是反问,继续说道:“这一战,当是君侯带兵征战,败得最惨的一次。” “确实,近乎全军覆没。但,无伤根基,不出半年,诚自有十万雄兵。函谷天险,撑个半年,不足为过!” 高诚似乎很有自信,似乎根本就没将关东群雄放在心在。 这一幕,看的蔡邕心底不由暗赞两声。 真不愧是能征善战的天下名将,但是这份镇定气质,就足以比下大多数人。古往今来,主师全军覆没,多是忧愁万分之辈,毁了不知多少势力。 “君侯好气魄,不知君侯晚间前来,所为何事?” “为了太学之事。” 高诚道明来意,继续说到:“多年战乱下来,太学残破不堪,诚先前使元常,恢复太学学制。只可惜,战事紧迫,未能看上一眼,便去了洛阳。” “此事,邕倒是要待关中学子,拜谢君侯了!” 蔡邕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拜礼,接着又说道:“如今,天下战乱不休,九州百余郡国国学,多是处于荒废之状。而关中、凉州尤甚,太学建于武帝年间,历经数百年。王莽之后,迁建洛阳,可京畿一战,听闻董卓亦是毁了太学?” “这倒没有,董卓仅是将太学博士、太学生,尽数迁往了安邑。但,太学,亦是名存实亡了。所以,日后长安的太学,将会成为真正的太学!” 高诚非常自信的说了一句。 蔡邕盯着高诚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言道:“君侯之心,路人尽知矣。” “哈哈~无妨,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谁。既然都已经私聚兵马了,若言一心忠汉,太过虚伪了。” “不提这个,君侯既然想知道太学的情况,那老夫就与君侯言之!” 牵扯到忠汉与不忠之事,蔡邕不想讨论,也不知道该如何讨论。 “蔡师请讲!” “太学比之以前,占地大了三分,学生也是多了不少,有五百余人。其中,多是君侯帐下官吏之子。唉,比之往前,要求低了不知多少。钟元常一个劲的将那些官吏之子,往太学里塞,当真是气死老夫了!” “” 高诚不说话。 废话不,不是为了培养亲信,自己何必重建太学。既然建了太学,那自然是优先考虑自己人家中子弟啦。 “君侯,倒不是邕传教有别。而是其中学生,驳杂不堪,难以施教。似幕僚、文吏家中子弟,自幼上过庠序,好些的上过大学,基础牢固,教之不难。可那些武官子弟,多是大字不识一个,更遑论论语、春秋之书。” “学内博士,老夫千挑万选,得之三人,育五百学子,委实太难。偏又驳杂,实在难为!” “如今,半年之久,太学成效甚小啊~” 蔡邕一番倒苦水,也让高诚陷入沉思。 自己当初,有些太过想当然了,不该如此啊! 第352章 太学博士 自己当初所想,便是以太学之名,收敛麾下文官武将子弟,以嘉其心。因为,按照这时代的情况来说,出身太学生,就好比后世出身清华北大一样。 毕业后,就算是当不了官,那放在地方上,谁都得高看三分啊。 太学,汉朝唯一一座最高学府。 学历摆在那,一般人,真比不了。 而现在经蔡邕这么一说,高诚也发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教育问题,因材施教才是重点。 “蔡师,这一点,确实是本将考虑不周,不知蔡师可有何见解?” 高诚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毕竟麾下文官武将跟随自己,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以及为后辈谋个出路嘛。 蔡邕感叹了一声,言道:“现在太学目前只能先如此维持,但君侯可以筹办宫邸学,以此来安排那些功勋小辈。此外,郡国内的大学、县乡邑的庠序都要开始筹办。教育不能仅仅依靠太学,太学亦需要地方提供人才。” “如此一来,自太学异于常人者,可以出任官员。便是平人,亦可回到地方,担任经师。不出三十年,必然人才涌现!” 高诚听完就沉默了下来,没错,这就是大汉帝国的教育制度。 最高级学府就是传承数百年之久的太学、灵帝时期建立的鸿都门学以及贵族学校宫邸学。 三座高级学府其中洛阳太学已经迁往安邑,鸿都门学已经名存实亡。而宫邸学,随着洛阳宫城被破,也彻底消散。 而地方郡国之内则设置官学,也就是大学。县、邑、乡设官学小学,又搭配庠、序、私塾。 好,这与后世的教育层级没有任何区别。 太学等就相当于清华北大一流学府,郡国大学相当于普通大学、大专,小学就是小学。而官学与私塾的搭配,又像极了公立学校、私立学校。 后世有教育部,现在也依旧有太常。 比之后世欠缺的只有教育制度,以及师资力量。 老师,不,应该称博士,太少了。 或者说,博士的选取要求太严格了。 五十岁以上,声名传闻天下,道德礼法皆有所令。 战争年代,能活到五十岁以上的人,真的不多。即便是大儒,也有刀斧加身之危。毕竟,那些个大头兵们,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大儒。 对于太学的博士需求,眼下只能降低要求。 但,蔡邕未必会愿意。这种老学究,就喜欢讲那一套旧制,理由也能一说一大溜。 降低要求岁数,他就会说年纪轻轻,如何育人子弟?降低道德礼法的要求,又会说无徳无行之人,焉能教育世人? 总之,降低要求是不可能了,可偏偏关中、凉州这两地方让自己上哪找大儒去。 要是说在关东,那还差不多! “蔡师,关中、凉州接连数年战乱,那些大儒们大多避祸他州。若非蔡师来此,诚怕是连太学都重建不起来。唉~还望蔡师能否举荐些人才,来太学任教?” 蔡邕颔首沉吟一会,说道:“马日磾,现在当在扶风故里,待来日某亲自去一趟。此外,邕所授弟子中,阮瑀才华非凡。不过,年纪尚轻,老夫” “蔡师,今为乱世,当不拘一格,唯才是任。更遑论太学之所,只要才华非凡,品德兼优,年岁尚轻又如何?本将年方二十有六,不亦是居此高位乎?且有蔡师在,纵是阮兄有所差池,也可由蔡师教之。” 蔡邕眉头一皱,高子明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好,明日邕去书一封。还有钟元常,若是政务闲暇之际,也可去太学传授。其余人等,或是才学品行有缺,或是身居他地,怕是不能来关中了!” 高诚还是沮丧了一下,有些感叹,人才真是难得啊。 “哦,对了,还有一人,羊续。就是兴祖兄年岁有些大了,身体不便,怕是” 蔡邕说着说着又凝起眉头,最终还是言道:“罢了,邕去书一封,询之其意。” 羊续? 高诚想了想,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跨越整个东汉末年、三国时期、西晋初期,姓羊且出名的,也就只有羊祜了。 唔~莫非这俩人有关系? “蔡师,这羊师是为何人?” “子明不知?” 听到高诚这么疑惑的一问,蔡邕也惊讶了一下,随即才转而想明白,继续说道:“这倒也是,羊氏乃是泰山世家。虽七世出二千石,但声名不算太过张明。子明一直都在凉州、关中、京畿一带,还从未去过泰山,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高诚尴尬笑了一下,好,天天说自己南征北战,其实还真没去过函谷关以东。去冀州那一回,也就跑到广宗,就又回来了。 “唉,老夫流离的这一十二载,全仗羊氏。如今,邕之妻女尚在羊氏之下庇护,唉~” 说完,蔡邕连连感叹。几年未见妻女,尤甚思之。 旁边的高诚却是懵了,什么鬼? 蔡邕不就一个女儿蔡琰吗? 还有别的女儿? 虽然很想问一问,但高诚心底还是压住了好奇心。毕竟,问这种事,确实有点不合适啊! “蔡师,太学博士一事,还要仰仗蔡师了!” “放心,老夫虽与君侯脾性不合,可为了育人子弟,自会尽心尽力!” 末了,蔡邕还恶心了高诚一下。 高诚嘴角一抽,白了蔡邕一眼。自己算是看明白了,这老东西是打心眼里看不惯自己。说话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了,真是想不明白了。 “蔡师先忙,诚尚有要事处理,且退!” “不送!” 蔡邕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让高诚更是气的牙痒痒。 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而就在高诚刚刚离去,蔡邕身后的屏风,却是闪出一人。 正是蔡琰。 “阿翁,为何儿总感觉阿翁对君侯,似有成见?” “哼,这还用说。老夫眼看就能见到汝阿母和贞姬了,却被这厮给掠到关中,岂能善待!” 蔡邕气呼呼的发了一顿牢骚。 蔡琰捂嘴轻笑,又问道:“那阿翁,为何不请君侯,将阿母和妹妹接来关中呢?” “唉~!琰儿啊,世事难料,且过些时日,看看局势再说。若是袁绍、袁术等人不发大兵攻关中,关中定安然无恙。到时,也能接来汝阿母和贞姬了。” 蔡琰秀眉一蹙,言道:“阿翁,若是依儿来观,袁绍、袁术兄弟,定然不会发兵关中。” “噢~这是为何?” 第353章 批评 “这个,孩儿也感觉不出来。不过,阿翁和君侯是否都太过小看袁术了。袁术再不济也是一方诸侯,又岂会因私仇而大动刀兵?” 蔡琰想了一会,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一番话,让蔡邕也陷入沉思。关系到私仇,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视而不见。比若高子明这等世之名将,诸侯豪杰,不也曾为报家仇,起兵攻洛? 当然,高子明是否早有反心,蔡邕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定有私怨作祟。 至于袁术,蔡邕不认为这袁氏嫡子,有什么方面能够比得上高子明。 论沙场征战,高子明乃是天下名将,袁术则是无名之辈。 论用人治士,高子明威望隆重,深得诸君敬仰,为之赴死者不计其数。袁术呢?怕不过寥寥数人罢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依附袁氏的世家,有几人临刀斧而不色变! 论品行,高子明有君子之风,礼贤下士,心胸若谷,平易近人。而袁术,一副世家作派,傲慢诸人,形色易变。 说起来,袁公路能比得上高子明的也只有袁氏留给他的政治资产,以及两淮富庶之地了。 眼下君侯大败,精锐战兵损失殆尽,实力最是空虚之时。袁公路若是有胆魄,大发十万雄兵,攻打关中。 既能报当年高袁二氏之仇,又能吞并关中。日后,只需要自东、北两面拿下汉中,蚕食益州,一通天下未尝不可。 而这个战略计划,也是蔡邕能替袁术想到的唯一出路。 两淮是富庶不假,可身处四战之地,皆无险关要隘可守。 袁术眼下不论治下口众、兵力数量、甲械精良,尽为天下诸侯之最。此刻,也是其最强盛的时期。 所以,必须要趁此时机打开缺口。不然,一旦四面各地有诸侯崛起,两淮只会陷入腹背受敌,难以支应之局。 不过,荆州方向有刘表,才华横溢,权谋之术过人。短时间就迅速整合荆州九郡,坐拥兵甲五万,实力不俗。 扬州刘繇实力倒是差上许多,现在还没有渡过江去。只是,吴会之地虽然亦是富庶,可偏居东南,距离袁术的根基汝南太远了。 徐州陶谦,久治其地,仁厚爱民,深得民心。其麾下更有丹阳精兵,又兼钱粮充裕,袁术没有任何机会。 北面豫兖二州,并无强敌,但濒临袁绍的冀州所在。袁绍肯定已经将此二州视为己有,袁术若伐之,必然率先导致袁氏内战。 所以,攻打关中,就成了上上之选。一来,高子明此时已经背上逆臣的名头,伐之师出有名。二来,高子明正值虚弱,袁术大可自武关、函谷关分兵而进,关中根本挡不住。 三来,关中乃龙起之地,占据关中后。只有袁术投入大量资源,来重新恢复关中。即便是两淮失守,亦可仗关中,而定天下。最多,就是学习董卓嘛,尽迁其民,以充此地。 如今,袁术下一步的动作,将决定其是否为英主了! “琰儿,汝且先下去。这天下战事,还是莫要关心了。” 听着父亲的话,蔡琰有些不解,想问却又不敢,也只好屈身退下,只留下蔡邕一人,静坐客室。 “唉~高子明,不知天命是否在汝啊!” 一声哀叹…… 高诚才刚回到候府没一会,就又开始忙了起来了。 姜叙、杨阜、唐瑛,三人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面,等待着上座高诚的问话。 “瑛儿,回到长安,感觉何如?” 高诚正看着管家送来的一份简牍,颔首问道。 唐瑛急忙回话:“回义父,孩儿近日多与昭姬阿姊学习琴艺,甚是欣喜。不过,唯独想念阿翁!” 高诚抬起头,看了唐瑛一眼,轻叹一声,言道:“瑛儿,此事为父亦是无法。唐兄远在会稽,相隔甚远。如今,天下战乱不休,远行不宜。” “孩儿知晓,多谢义父!” 唐瑛没有垂头丧气,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此问不过引子。 “那义父可否遣人,去往颍川,接孩儿阿母亲人来关中?” “可,明日为父便安排人去办!” 高诚皱着眉头,盯着简牍上一个个封号,久久不展。也未察觉自己中了唐瑛的小心思,直口应之。 “多谢义父!” 唐瑛得到满足,欣喜的回到座位,满是得意的看着对面的两位世兄。 一位是义父妻弟,嗯~自己好像应该要唤其舅父。 怎地就平白低了一辈。 这也就算了,可杨舅父算怎么回事? 怎么又平白多了一个表舅父! 所以,对于杨阜的到来,唐瑛很不爽! 可,这位表舅父太厉害了,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才华却好比萤火之光,比之皓月。 自己就是那可怜楚楚的萤火…… 不过,今天唐瑛倒是要看看这两位舅父,怎么跟义父交代! “叙儿、阜儿!” 高诚无奈的抹了下额头,放下手中简牍,权且不管此事了。还是先处理这俩小家伙,哼! “姊夫!” “姊夫!” 两个少年英杰,对视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高诚行了一礼。 “跪下!” “诺!” 高诚语气一横,怒火欲生。 两个小家伙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跪在堂中,低着脑袋,不敢直视严厉的姊夫。 “哼,知道错在何处了吗?” 高诚禀着眉头,望着两人,问道。 姜叙想了一下,回答说道:“姊夫,叙儿知错了,不该玷污翁主!” 而旁边的杨阜却是嘴一倔,言道:“姊夫,阜儿以为错在己身。尚且年幼,却行成人之举,坏了阳身。还请姊夫责罚,阜儿尽受之!” 高诚奇异的看了一眼杨阜,暗叹一声,不愧是杨义山。 “阜儿,某知此事非汝之过,实乃奉孝胡闹直居。既然汝已知错,某便不再追究。但,该罚该是要罚的。从明天起,汝便随钟长史身边,别再跟着郭奉孝了!” “阜儿知晓,多谢姊夫!” “今日乃是在家中,但日后非家中不得唤吾姊夫,以正职呼之!” “阜儿明白!” 杨阜应声后,起身回到座位。 对面唐瑛讶异的看了义父一眼,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杨阜啦? “姊夫,吾亦知错了!” 还在地上跪着的姜叙,嘴角一苦,憋出一句。 “哼,继续跪着!” 高诚眼眸一横,大喝一声,使得姜叙欲哭无泪。 而后高诚继续说道:“汝还知错了?知道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哼,翁主?翁主算什么,高某别说翁主了,天子都被某破了国都。如今,汉室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区区一个翁女,能得到候府的庇护已是大恩大德!” “可看看汝做了什么?睡了翁女后,惊慌失措,竟然后怕如斯,欲杀其之?年纪轻轻,竟如此暴戾,是谁教汝的?” “在此跪地思过一个时辰,然后去找汝阿姊!” “诺,姊夫!” 姜叙都快要哭了,还要去见阿姊啊,惨了,惨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做出此等之事。 “阜儿,稍后也去面见汝阿姊,放心!瑛儿,汝就早些回去休憩。” “诺,姊夫。” “诺,孩儿告退!” 第354章 姜纾训弟 姜叙跪了一个时辰,高诚也在室内陪了其一个时辰。 期间,高诚也了解了不少姜叙近些年的情况。 这家伙,性格时而暴戾,时而弱懦。 好,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呗。不过,姜叙也不是没有优点,知错能改,善从人言。再加上这几年,姜家大大小小的事,有不少都是其来处理,独立能力非常不错。 另外,自己又不需要小舅子能征善战,或者说智谋绝群。自己需要的是亲信,尤其是叙儿可是龑儿的亲舅舅。 打仗,征西将军府麾下有的是名将。理政,也有不少的人才,不缺姜叙一个。 然而,龑儿的舅舅只有他一人。 高诚能够想象得到未来,不论自己能否一统天下。一旦自己病故或者遭遇不测,龑儿都需要有人来扶持他上位。 战乱时期,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勃勃之辈。日后,麾下那些大将个个威望隆重,仅凭龑儿根本压不住。 而姜家身为龑儿母族,自然会尽力倾助龑儿。 至于杨阜,高诚也没有想到其会出现在长安。 对于杨氏一族,高诚感觉是时候打压一下了。凉州各大家族抱团,自成一气,肯定与杨衡脱不了关系。 这是征西将军府麾下第二个敢于结党的团体,第一个关中世家已经被自己写上小本本了。 不过,现在不是整顿凉州世家的时候,自己还需要凉州世家来维持统制。此外,有着贾诩在,凉州世家还翻不了天! “好了,去见汝阿姊!” “姊夫,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废话,吾还真能让汝跪一个时辰?” 高诚气急,一拍桌案,姜叙当即就是一个抖擞。 “去,想必汝阿姊也已经知道吾处罚过汝了。一会,多说些好话,顺着汝阿姊的意思来,别犟!知道不!” “嘿嘿,多谢姊夫,姊夫放心!对付阿姊,叙儿还有些心得!” “嘁,滚!” “嘿嘿……” 姜叙嘿嘿笑了两下,匆忙离开这间吓唬人的房间,朝着阿姊的居所而去。 而高诚则是再度打开简牍,脸色黑的吓人。 董卓这老混蛋,把京畿、关中、凉州、河东所以的翁主,都给自个塞了过来。 二十多人,如今大汉天下有翁主封号的才多少! 还有郭奉孝,这家伙是不是胆忒肥了,居然借着姜叙的身份,打着自己的名号,带跑了三个年轻漂亮的翁主!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多了。姜叙、杨阜、郭嘉一人一个,啧啧…… …… 姜叙来到姜纾所在的小院,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那灯火通明的前堂外。 姜叙猛抽了两下鼻头,眨巴着眼,有些不敢进了。 阿姊,虽然很好糊弄,可…… 也很严厉啊~ “汝若不想进来,那就在外面给吾跪上一夜!” 一声厉斥。 传到姜叙耳旁,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咯吱~” 姜叙缓缓推开门,露出门缝,探脑一观。随即,当即砰的一声又关上门。 完了,彻底完了! 阿姊怎么也把她找来了~ “进来!” 又是一声斥喝。 姜叙立马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来。 “弟拜见阿姊!” 姜纾一身华贵,横眉冷眸,盯着躬身见礼的姜叙,迟迟未言。 而其身后,一名年岁不大的女孩,楚楚偎依在姜纾身侧。见到姜叙人,很是害怕,浑身都在颤抖。一对亮眸中,娇泪欲滴,红颜形惭。 “征西将军府刚布告于众的常时法令,汝可知晓?” 姜纾很是生气,直接质问姜叙。 常时法令,姜叙哪能不知。 当初姊夫为了将这些法令传到县邑之下,可是派出信骑,直接挨村挨乡的告之。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没有人敢小觑君侯对于法令的重视。不少人都在猜测,君侯身边是不是有法家传人,不然怎会如此严苛! 钟繇对于这战时、常时法令,没有任何意见。乱世用重典,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严苛法律的约束,治下根本无从谈起发展。 “回阿姊,叙儿知晓!” 听到阿姊如此发问,姜叙就知道这回真躲不过了。 按照法令,自己犯下奸淫、欺上、无故行凶之罪,依律当斩。 不过,姊夫既然没严惩,那自己的小命肯定保得住。可,活罪,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姜纾冷哼一声,言道:“既汝知晓,当知问斩之罪。吾杀汝,汝可服之!” “阿姊!” 姜叙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向姜纾。 姜纾颜面一转,不与自己阿弟相视。 见此,姜叙唉叹一声,言道:“叙儿自幼便对阿姊言听命从,更何况如今阿姊贵为君侯夫人。叙儿知此事,犯上之讳,死罪难逃。” 说完,姜叙神气复有,昂头挺胸,高声言道:“叙,服之!但请阿姊,日后照料好母亲,使吾无憾可!” “来人,取利刃!” 姜纾的话,让身旁的女孩吓了一大跳。这,夫人与那姜叙不是亲姊弟吗? 而且听闻姜氏一族,惨遭大难,整支嫡系只有姜叙一独男儿! 本以为夫人只是为了惩戒其弟,故作凶厉。可现在,怎么成真了? “夫人~” 对于身侧女孩的轻呼,姜纾根本没有在意,秀手一遮,便阻其继续言语。 很快,便有侍女取来利刃。 一把锋利的短匕! 姜纾自托盘中接过短匕,紧紧握着。 而后,起身来到姜叙身前,望着熟悉的面庞,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叙儿!” 姜纾一声低语,引得姜叙抬目观之。 “汝需知,吾姜氏一族,附于郎君。纵是再亲近,亦是人臣,万不可僭越!谨记之~” 姜叙嘴角一苦,回了一句:“阿姊,叙儿记住啦。下辈子,叙儿还做阿姊的弟弟!” 说完,姜叙闭目引颈! 姜纾眉头闪过一丝异色,叙儿胆气非比寻常,但不可不惩。 自始自终,姜纾都不认为姜家人,能与夫君并肩而坐。更遑论董相国所赠翁主,即便是其中有阴谋,即便是那是大汉皇室翁主。可,她们都属于夫君。 郭奉孝,自己身为内妾,予其不作论处。但姜叙,身为姜家人,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行此僭越之事,过甚。 “呲!” 刀光略过,翁主匆忙回头,不敢直视。 而片刻之后,姜叙便睁开眼,愣住了。 姜纾手中,握着一束长发,取下发上佩戴,爱惜的束牢。随后,回到座位,将那束头发,置于案上。 “叙儿!” “阿姊,这,这是何故?” 姜叙看着阿姊左侧少了一些的头发,惊讶、疑惑、悔恨,双眸间泪水涌动。 “当年,夫君削发代首,以明其志。今日,吾便为汝削发代罪!” “记住,从今往后,汝的命,是夫君赐予。夫君何日要汝死,汝便何时亡!” 第355章 筹谋 姜叙咬着牙,深情的望着身前的阿姊,立誓言道:“叙,自即日起,旦有负阿姊及君侯,必遭天谴,万劫不复!” 说完,跪身于地,行叩拜大礼。 姜纾也是看着小弟,哀叹了一声,说着:“姜家的重任,全都系于汝之一身,当自重。郭奉孝此人,除去酒色,堪称世之奇才。此事,万不可心生怨恨,结怨他人!” 姜叙低下头颅,自己的所以心思,都被阿姊看的一清二楚。 “诺,叙儿谨遵阿姊吩咐。” 迟疑了片刻,姜叙还是打算放下心中的芥蒂。且看此次姊夫如何处理郭奉孝,若是不以为意,那自己万万不能结怨此人。 可若是其被君侯严惩,可别怪自己落井下石。 “嗯~叙儿,汝多以阿母,以姜氏一族考虑即可,三思而行!” 姜纾再度重言一遍后,才另提一题:“河阳翁主,妾身代弟削发谢罪,还望翁主海涵!” 刘玲也没想到姜纾会突出此言,而且更是起身行礼,奉上束发。 方前一幕,已经看的自己心中五味陈杂。 此事倒不是自己报于君侯及夫人,而是宪兵司的人,发现有人无调令带走三名翁主,紧急调查后。将此事上报给了调查司的庞恭,庞恭拿捏不定,以密报奏于征西将军。 之后的事情,就是征西将军遣人召来姜叙。然后姜叙精虫上涌的大脑才冷静下来,深知事情的后果。竟欲杀己以绝后患,幸亏被征西将军亲卫所阻。 唉~汉室离乱,自己这般翁主在诸侯手中,又能求甚。 “夫人快快请起,玲无意于此!” 刘玲搀起姜纾,言明心意。居于他巢,焉复往时。 姜纾叹了一声,言道:“翁主尊贵,被妾身这无知舍弟所趁,妾身甚是不安。若是翁主慧珠,得容此徒,妾身不才,愿为舍弟求于姻事!” “阿姊!” 刘玲还没说话,旁边的姜叙就讶异的唤了一声。 结果,只是换来姜纾冰冷的眼眸,顿时又低下头颅,只能任由阿姊之命是从了。 “这……” 刘玲陷入两难抉择。 嫁于姜叙,于己好处不少。 一来,可以将此事彻底遮盖下去,也免得自己受辱之名,传于天下。不仅自己能够保全名声,便是征西将军,也不至于背上不尊皇室,欺凌翁主的骂名。 二来,大汉这天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彻底要亡了。不同于光武时期,光武时,汉室深得朝堂、郡国、世家、百姓民心,又有众多诸侯王手握大权,尚可复吾大汉。 可现在,群雄并起,南方三位汉室宗亲,更是不敢出兵北伐,光复汉室,任由大汉天子纵于他人之手。 而如同自己这般的皇室翁主,在乱世之中,能做什么?不沦为诸侯玩物,已是幸事。 姜叙乃征西将军妻弟,年岁与自己也正适。嫁于他,日后起码能保证安稳不是! 只是,刘玲心中也后怕,姜叙仗剑欲杀己那一幕,留下的阴影太重了。此外,听闻征西将军与董相国有婚姻之约。而征西将军之子尚幼,董相国的孙女芳龄十二,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人。 “姜氏一族,虽是凉州小姓,但亦是书香传世。舍弟与董相国之孙女已有姻事,若翁主不嫌,可为平妻,妾身定不会折了天家颜面。” 姜叙与董白的婚事,属于政治联姻。况且,董氏女可是哑者。 一句不折皇家颜面,让刘玲心中一动,目光转向姜叙。 不得不说,姜叙身材、相貌还是非常不错。标准的西凉少年,人高马大,面庞坚毅。再加上自幼受学,文气流连,英姿逼人。 姜纾亦是回头,言道:“叙儿,立誓!” “噗!” 姜叙感觉日后的生活,一片黑暗~ “叙起誓,即日起,定待翁主平如正室,相敬如宾。旦有所误,某自刎颈谢之!” 罢了,就这样。 反正逃也逃不掉了。 再说了,河阳翁主的姿色,自然非常人可比。身份更是刘汉贵胄,若非姊夫权势威隆,自己想娶翁主,人家还看不上呢。 现在,就娶。反正那个什么董白自己都没见过,万一颜色不明,多了河阳公主,也能时而调合啊。 誓毕。 刘玲满是惆怅的看向姜叙。 平妻,肯定会比正妻差上一筹。但在礼仪、地位是相等。 自己身为刘汉翁主,可那董氏,亦是权倾朝野的相国之孙,同样身份尊贵。 “妾身,见过姜郎!” 刘玲突如其来的见礼,让姜叙愣了一下,随即也匆忙行礼言道:“细君不必多礼!” 两人这一礼间,看的旁边的姜纾总算是洋溢出一丝喜意。 “翁主,明日妾身便去寻君侯商议定礼之事。翁主身份尊贵,此事冀侯府,定然着而重之!” “多谢夫人,有劳夫人及征西将军了!” 刘玲回了一礼。 三人短短时间内,就将一桩婚事定了下来。 至于相距不远的高诚,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若是知晓,恐怕又是一阵头疼。 老董那边,肯定会不开心,闹别扭! …… 杨阜那边,再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一样见到了宜阳翁主。 姜叙如此,杨阜自然也是没能跑掉。 不过,由于杨衡远在凉州冀城,所以姜纾也只是大致定下此事。待到明日,再遣人传书于杨衡,商议此事。 这还用商议吗? 夫人亲自下令,娶的又是刘汉翁主,自己阿翁开心还来不及呢。 两人见面后,没有说话。 或许是不好意思,也或许心中还有芥蒂。 毕竟,事情发展的太快了。 今天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晚上就要商议婚事了? 呼,好。 “那个,翁主!夫人亦是与翁主言明了?” “嗯~” 宜阳翁主害羞的点了下头。 杨阜尴尬了一下,厚着脸皮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是阜莽撞了。不过,事已至此,阜恭请翁主见谅!” “嗯~” “……” “那个,天色已晚。翁主,吾等亦早些休息!” “嗯~” 第356章 军改开始 当天夜晚,高诚嘴角带着苦意,抚摸着手中的一束秀发。又扭头看了眼躺在身侧的姜纾,连连叹气。 “纾儿,不至于。这些翁主,吾日后亦会分赏麾下诸君。叙儿乃吾妻弟,别说一个翁主了,他要是喜欢当今皇后,某都能给他抢回来。” 姜纾看着自家郎君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不禁掩嘴轻笑,言道:“嘁,怎么,君侯这么快就嫌弃妾身了,打算抢个皇后回来?” “嗯嗯?” 高诚扭头诧异的盯着姜纾,突然有些怀念,好久都没有见到妻子如此调皮了。 “夫君,是不是妾身话过了!” 见高诚久久不言,姜纾当即整肃神情,略带担心的问道。 “傻丫头!” 这句话得到了高诚一个非常宠溺的摸头杀! 揽住姜纾,手中轻轻握着那束头发,高诚将脸颊贴在妻子发侧,轻声问道:“纾儿,这束发,送给吾好吗?日后,若是迫不得已领兵征战,吾也有心思之物了!” “唉,妾身都是夫君的,更何况一束发呢!夫君有意,尽可留之!” “好,以后啊,吾就将它贴在心口上!” “嘁~” 两人拥在一起,享受着这美好的短短时光。 良久。 高诚才说道:“纾儿,休息。明天,吾派人跟元常说一声,让他着手准备叙儿和阜儿的大事。” “嗯好!” 姜纾点了下脑袋,抱着高诚的双臂愈加紧凑,轻轻闭上眼睛。 而高诚,则是开始考虑一些小事。 姜叙与河阳翁主的亲事,肯定会让老董不满。看来,还是得跟元常好好交代一番。 正妻、平妻是平级,但必须有先后之序。 此外,与董卓的联盟,还需要继续维持下去。毕竟,乱世之中,群雄并起,没有谁能够独其身,而抗衡天下。 杨阜嘛。 日后,就老老实实的将家安在长安。 杨氏一族,虽然庞支众多,杨阜族兄弟足足十余人。这还都是有些能力的,那些能力平凡的更多。 但是,杨氏嫡支,仅杨阜一人。 只要捏住杨阜的妻小,杨氏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宜阳翁主,还是要派调查司多多联系。 嗯,调查司也该整顿了。 这还没两年时间呢,都快从下烂到上了。即便是后世臭名昭着的军统,那也是挺了好几年才烂的啊。 倒不是说贾诩做的不尽职,而是调查司从建立起,便漏洞百出。再加上只有一些培养的顶层人员,中低下层的探子全都是于各州当地招募。 此外,贾诩身上的担子也很重,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还有吏治。 那些挂着大汉朝廷的官,转投自己的人,也该找时间升的升,去的去了。 想了不少事情,大脑有些乏的时候,高诚这才轻轻抬起姜纾的柔臂,放入温暖的被中。 而后,看着陷入沉睡的姜纾,左侧少了一截的秀发,不禁心疼的抚摸了一下,哀叹一声。 …… 次日一早。 高诚便起身来到征西将军府。 而这个时候,钟繇、郭嘉、段煨、张任、夏育、傅燮几人,已经在书房中恭候。 “诸君,来的很早嘛!” 高诚确实没有想到,放到往前,自己起的总是最早的。其余人,基本上自己在等他们。 “君侯所命,末将不敢怠慢。昨夜,煨与元常彻夜商议,这才将一些不确定的军改条例确定下来!” 段煨浑身都泛着疲倦的气息,看的高诚都有点担心。 “段公还要多多注意休息,军改一事非朝夕之争。有些问题,日后再处理也未尝不可!” 段煨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了,更关键的是,前些时日段颐刚刚阵亡沙场。老将军本就心力焦悴,夜间再过度操劳,高诚真担心其会倒下去。 现在段煨对于征西将军府来说,完全是不可缺少的宿将。其资历,是高诚赖以仰仗。 没了段煨,高诚这征西将军司马的职位,还真没人能够胜任。而且,军中多是少壮派,个个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 要不是苏则是自己义兄,恐怕也未必能压住其余诸将。 “多谢君侯,末将无碍。稍后,多多休息即可!” “唉,老将军,还要多多注重身体啊。诚,今唯赖将军矣!” “末将遵命!” 段煨拜礼恭谢。 高诚见此,也立即说道:“那吾等便早些定下军改大计。奉孝!” “嗯?职下在,君侯有何吩咐,但请所命!” 郭嘉今天很积极,礼仪也周到的紧,丝毫不敢似往日一般怠慢。 “哼,无事,汝且先归候府,见下夫人!” “……” 郭嘉嘴一撇,满是不乐意。 姜叙怕姜纾,说的好像自个不怕似的。当年在洛阳高府内,自己被夫人治的老老实实,哪有敢冒犯的胆啊! “君侯~” “去!” 见君侯意志坚定,郭嘉无奈,只好应诺一声,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 其余几人,皆是略带些笑意,看着孤身离去的郭嘉。 昨日发生的事情,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在征西将军府的高层之中流传开来。 “元常,且说一说军改的详细计划!” “诺!” 时间一点一下过去,钟繇仅是靠着心中所记,就将军改的详细计划尽皆道来。 足足半个时辰,天色都从昏暗中走向光明。 “君侯,具体计划便是如此。主要还是军官调动、裁撤,以及军将、师帅的人员确定。大体计划依旧是按照君侯之意进行,后面就要看军改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再慢慢解决了!” “嗯,好,不错!” 高诚点了下头,军制改革,并非简简单单的调整什伍、军官,最关键的是如何分配兵员、分配军官,然后再用什么将领。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上一伍之中,皆是相邻。因为,征兵的时候,就是从一个地方征召多少人。 人家都是乡里,分配的时候肯定不会打散乱分。 因为乡里之间出身的士卒,不论是对低级军官军令的执行力,还是小队之间的战斗力,都要高上一筹。 一乡一里,大家都是亲邻。不论是谁战死,都会激起同乡将士的复仇之心。如此说,虽然很无情,但这就是事实。 当今天下,所以军队都是由一乡一里的士卒组成低级编制,进而构建更大的编制。 军改,这种最基础的乡里编制,绝不能改动。 征西将军府的军改,是为了提升军队的战斗力,而不是在此危难之际,降低己军战力。 第357章 军 “军改的详细计划既然已经确定下来,那么今日长史府便要发布征兵布告。现在,吾等来确定要筹建几军?段公可有建议。” “回君侯,依某之见,凉州需要野战军一军、守备军一军。关中需要守备军一军,这便是三军之数,约三万五千人。” “若是将函谷关兵马就地改变,则可整合出一军守备军。凉州郡兵亦是如此。而苏都督帐下最多能满足一师之兵。凉州丁壮几无,所需兵员皆要出自关中。”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凉州权且放下,先以关中丁壮,筹建三支野战军。而后,待吾等平定凉州韩遂,打通河西,再以此筹建凉州野战军。” 段煨说了很多,高诚也在细细的听。 先关中而后凉州,确实是个好办法。 毕竟,局势如今不稳,稍有大意便有覆巢之危。稳定住凉州老家,起码能保证自己在面对万一杀来的关东盟军,也好有退路。 “三个军便是四万八千余人,再加上关中郡兵改编为守备军,就是六万人。还要有张将军的骑兵军,又是一万六千人,还有凉州一万余人。这兵力会不会太多,关中刚刚恢复元气,尚不知能否承此重任!” 高诚没说话,段位对面的钟繇先开口说话了。 九万余兵马,还有一万六千人的骑兵,这养兵的费用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关中经过一年的恢复,说白了也就是维持住了稳定,能收税了。可若是花大量钱货去养兵,对于关中的发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高诚眉头紧了一下,言道:“元常,此危急之时,不能如此畏手畏脚。当今天下大乱,如同秦末,谁也不会予汝埋头发展的时间。再说,比发展,吾等可比不上关中。” “关中之强,强在地势,强在民壮,强在兵盛,强在马多。吾等必须要维持数量不少的兵马,来震慑关东,以为关中的稳定发展争取任何可以争取的时间!” 钟繇没有立即说话,反倒是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吾等便集齐十万之兵。四支野战军,一支骑兵军,两支守备军。先打通凉州河西,驻兵一军。只要握住河西走廊,凭借关中地势,足以获利无数,滋补关中。” “不错,占据河西,打通丝路,本就是吾欲行之策。不过,近来两年,中原战事不休,这才耽误了。现在,若是关东群雄不来攻,那连通河西,就是吾等当前之急。” 军队数量确定下来后,众人便开始商议如何进行改编。 军改并非小事,也非朝夕即定。 必须得一步一步来,一则为财政上争取时间,二则征兵也需要不少时间啊。 这年头,拉壮丁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的所谓的壮丁,基本上都是用来充当民夫,负责辎重运输。 而且,也很不得民心啊。 不可否认,大汉继承的秦朝耕战制度,虽然改的不成样子了。可军功爵依旧是所有男儿都想要的,但是,民夫只会得到民爵,两者相差百倍。 很快,几支军制的先后顺序就定了下来。 凉州依旧不变,放到最后。 而关中郡兵,现在都聚集在函谷关镇守,不宜轻动,也放到后面。 第一野战军、第一骑兵军。 于关中各郡县招募壮勇,率先建起两军编制。编制一旦满足,立即开往华阴潼关驻扎,听命夏育将军调遣,边守边训! 步兵军基本上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刀盾甲具弓弩齐全,只要兵员到位,瞬间就能建立这一军兵力。 军中所需中低级军官,皆自城外余下的精锐将士充任。军将由夏育担任,副军将由傅燮担任,参军由参军司举荐良才担任,其下师帅、校尉、长史、司马一应配齐。 而骑兵军所需战马,皆由上林苑提供。所需马具,将作坊立即着手准备,不可有失。 骑兵军军将由张任任之,副将由程银任之,参军由参军司提供。其下师帅、司马、长史等人,也一律配属。 这两军之后,便是第二野战军、第三野战军、第四野战军。 时间不足、兵员不足,不代表就不能先搭起领导班子。 军官将校构架可以先撑起来,日后征到兵员,直接塞在编制里。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元常,今天就先到这。大体计划已经定好,剩下的就是兵员募集,军官将校调动、物资准备了。物资及征兵这方面,就由长史府来筹办。而将校调动,还要多多劳烦段公了。” “职下遵命!” “军改事关重大,望诸君同心奋力,共而功之。当然,非一朝一夕,诸位亦不用心急,一步一步来!” “吾等谨遵君侯命!” 众人离去后,高诚又专门留下钟繇。 “元常,昨日发生的事情,想必汝也已经知晓。吾之妻弟行为不举,犯下大错。然事至如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所以,某打算让姜叙迎娶河阳翁主,杨阜迎娶宜阳翁主。” 高诚说完,钟繇就点了下头,联姻是解决这次时间最好的办法。不仅能够将此事的影响力降低到最小,还能符合君侯的想法。 “君侯,那董卓那边如何处理!” “嗯,这个,汝先遣使去一趟安邑,探探董卓的意思。此事是吾等有错在先,董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叙儿必须要先迎娶董白,然后再纳平妻河阳翁主!” 失信,高诚不想。 姜叙与董白的联姻,早在两年前就定好了,眼看马上就要开始走礼程了,姜叙却出了这档子事。 所以,如果董卓有什么不出格的要求话,高诚介意赔礼谢罪。 “君侯放心,繇心明了。” 钟繇颇是轻松的应了下来,似乎也是看出来高诚的一点心思。 “对了,对于吏治,元常有何看法?” 说完姜叙的事,高诚又想起昨夜苦思的吏治一事。 整顿吏治,几乎是每个朝代,每个势力都必须要进行的事情。 这一点不论东西方文明,皆是如此。因为有人的地方,就存在利益纷争。有了利益分钟,就自然不可避免的出现结党营私,贪污纳秽之事。 说到这一点,钟繇也收起轻松的心态,脸上的表情渐渐凝肃起来。 “君侯,吏治~繇亦是深感无力!凉州官吏,多是冀城世家子弟,为君侯立下汗马功劳,根基深厚。更兼其等虽有贪污,但还不算严重,冒然处之,只会引起人心浮动。” “而关中官吏,皆是先帝一朝的在职官员。君侯轻易平定关中,这些人起到的作用繇便不多说了。其中,贪官污吏甚多,真正有贤才的寥寥无几。只是,跟凉州一样,轻易动之,只怕会坏吾征西将军府根基。” 钟繇说完,高诚不禁叹了一口气,言道:“正所谓,打天下易,坐天下难。现在吾等势力不大,还能竖下威名。日后,一旦开始扩张,又如何处理新纳之地的官员?” “时间愈久,这些官吏的势力就会越加交错,纠缠不清。到那时再动,可就是株连无数的情况了!” “君侯,此事可否容繇与文和兄商议商议。再者,现在吾等清理掉这些贪官污吏,也无人可以补上。倒不如,留些时间,培养些人才后,再言及此事!” “也好,元常莫要忘了此事即可!” “诺!” 第358章 大征兵 “征西将军府布告!” “兹,国事动荡,征西将军府理治西北诸郡国,士民安居乐业,委以平安。然,居安固所思危。今关东诸逆叛拒洛都,虎视吾安康富庶之地。征西大将军诚,深感诸逆威胁甚重,赦令募兵,以充军伍。进而平定关东,扫荡群宵。” “贼逆不识礼数,荒蛮无度。据一地则掠其名,夺一城而诛其户。上报国朝社稷,下守天下黎民,望诸君踊跃参军,行天下正义。凡从入军伍,即赐安家之费,十亩良田。另改军籍,其亲属一律由征西将军府照料。定使诸君奋力杀贼立功,全无后忧。” 这便是征西将军府下发的征兵布告,它将会在数日之内,风传凉州、关中诸郡国,以及其下所属县邑。 而再具体的征兵要求及补助,都将会在征兵处来挂上布告。 要求很简单,只需要年满二十岁,身体健朗即可。至于出身,不论他是属于世家的人,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高诚都有法子让他们服服帖帖。 宪兵制度,在先前三万精锐大军中已经发展成熟了。但是,随着那三万精锐几近损失殆尽,也让宪兵司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过,好在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在新军中建立宪兵,要比先前的摸索强上许多。 而军务司,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大军东出这阵时间,军务司不知道培养了多少专门人才。现在只要编制一成,立马就能派人。 真正让军务司麻烦的是新募之兵,将转为军籍。这需要跟地方进行交接,毕竟日后这些军籍户口,将会由军务司来掌握,权利日益增大。 土地、钱财倒是小事。 安家费并不高,只有千钱。按照征西将军府的征兵时间规划,最近只需要征募三万人。 那也就是三千万钱,库禀中还有个一千多万,是不够。但随着时间推移,上林苑马上就能铸钱了。 第一次发行数目不会太大,可最少也得五千万啊。这么多钱,难道还不能满足征兵所需? 而后养兵的费用,在手握三官铸钱署的情况下,要是还做不到,那高诚可以拿块豆腐撞死了。 待遇问题,征西将军府给予的不高,依旧不实行军饷制度,而是谨遵秦汉制。 军饷制度,那需要经济的高度发展状态下,才能够实施。不然,仅靠如今的税收情况,说不定收的税还不够发军饷呢。 毕竟,商业被极度压制,工业发展清一色的小作坊。独有东西二都将作所以及上林苑,工业规模冠绝天下。 工商业不行,税收只有从老百姓手里扣,这能扣下多少。 哪怕是手握铸钱利器,高诚也不敢发军饷。万一发个几年下来,没钱了咋办。没军饷的时候,将士们还不会有什么怨言。可该发工资了,不发,只会引起军心动荡。 所以,还是拿首级来换钱。 一来节省大量军费,二来也能激发将士们上阵杀贼的欲望,提高战斗力。 军爵没变,依旧是二十级。 这是一个向往,普通军士能够封侯拜相的唯一通道。 因为,曾经有一个士兵做到了。 那便是白起~ 没人能做到的时候,二十等军爵只是一个让他们憧憬。但有人做到后,那就是一个梦想。 毕竟,斩首之功、先登之功,都是能一步登天的机会。 补助方面,给予的都是其亲属。成为军属,由划到军务司下的军属处来照料。而地方官员,想要再欺压这些军属,那就得问问征西将军府愿意不! 当兵的,考虑的事情不多,一是杀敌赏罚,一是背后的亲人。 所以,这份独身于世的补助,足以吸引无数丁壮从军入伍。 京兆尹是最先完成招兵指标的,郡内口户最多,丁壮最多,也承担了更多了招兵数目。 足足八千壮勇,这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没有体格要求,恐怕招个一两万人,也很轻松。 大汉以往招兵,也是向各州郡分配指标,然后聚拢起来编整成军。 这项制度高诚当然不打算放弃,九个郡根据各郡的丁壮基数,分配的招兵指标。 凉州的汉阳、北地、安定、武都、陇西五郡,招兵指标是最少的,只有三千人。因为这五郡基本上没有多少丁壮了,很多人家子弟都战死沙场,家中还要给人家留个种传宗接代。 其次便是弘农郡,要招五千壮勇。右扶风及左冯诩各有四千招兵指标,全部征兵数量为两万四千人。 京兆尹的征兵迅速完成,其中肯定夹杂了不少世家的人,但高诚不介意。 而其余郡县,数不清的信骑、吏员还在四处奔走,下乡窜镇,来宣达征西将军府的招兵布告。 这几日时间,高诚也是丝毫没有闲下来,每天都在查阅着下面递上来的征兵情况。还有段煨提供的野战一军、张任提交的骑军一军下辖的师帅等重要官职人员名单。 京兆尹的五千壮勇征募完成后,立即就开始了编伍成什。 又配齐宪兵、军务人员、精锐斥候等特殊兵种,刚好组成一支满编师。 一师师帅由大将马玩担任,二师师帅,则是由候选担任。 不过二师兵员还没影了,候选也只能看着好兄弟马玩兴高采烈的带着麾下兵马,前往蓝田大营。 去蓝田是必须得,在那里残余的两千余西凉锐士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们一部分将担任这一满编师中的中级军官,大部分则是充任教员,训练新丁。 高诚也想以老带新,可足足两万多新丁,两千老兵也带不过来啊。所以,只能集中训练一段时间,而后就靠他们自己了。 在马玩抵达蓝田大营后,段煨也亲自坐镇营内,督察训练。 另外,赶上张任麾下精骑也在,段煨毫不犹豫的准备展开一场演练。 先给这些新丁一个下马威! 而时间,则定在五日后。 到时候,高诚也肯定要去观摩,顺变探望诸军将士! 第359章 军旗 马玩带着本部一师之兵,进驻蓝田大营,受到了营内早已准备就绪的教导团的深切接待。 而旁边的骑兵弟兄们也很热情,对于他们的到来,非常欢喜,犹如见到亲人一般。 刚刚入伍的关中子弟们不禁感慨起来,征西将军府麾下的将士,还真是亲若一家。 第一天,教导团的西凉老兵也没有要求太高,只是让他们列好队形。然后,开始讲诉军法条例。 旁边冷眼旁观的宪兵队,对此情景没有丝毫擅动。要是按照宪兵队的规矩,这些教导团的人,全都得严惩。 一支军队列阵列成这副模样,当真丢尽了西凉军的脸面。怠军之罪,可是不小~ 但,今天就算了。 先让这些新兵们好好感受下军营的温馨,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军法条例很多,多到教导团的人都记不住,只能将重要的告诉这些新兵。再具体的,那就只能让新兵们自己去看军法布告栏,或者自个以身试法喽。 歪歪扭扭,一行不成一行,一竖不成一竖。前岁,洛都被破后,大汉帝国的兵役制度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现在招募的新兵,大多数只在本县经历过数月的简单训练。而前往郡治进行大规模集训,还一次没有尝试过。也导致了如今列阵都是一伙伙的,两不相接,参差不齐。 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是在讲述军法条例,以及教导新兵列阵。 下午再度集合的时候,总算是比上午强上不少。最起码五千多人,在校场内列成了一阵。阵线依旧散漫、扭曲,可好歹也是一个整体了不是。 下午的训练还是一个时辰。 操练完后,丰富的晚饭让士卒们大饱口福,直言君侯爱兵。 一天训练两个时辰,也不算多,轻松写意。朝食栗饭、酱菜管饱,飧食居然还有肉块,肥油满溢。再加上那不可言之的福利政策,一天下来,所有新兵都感觉很舒坦。 第二天,长史府差人送来甲具兵刃。 数以百计的马车,连绵数里,缓缓进入营中。 这一天,没有训练,而是分发兵刃、甲具。又选其中善射者,构组弓弩兵。 最终,一师之兵的编制、武器、甲胄,尽皆聚齐。其中,刀盾兵一千人,弓弩手一千人,戈矛兵两千人。其余特殊兵种,皆配单刀。 甲具依旧是札甲,时间有些长了,但重新上色之后,宛如新品。 甲色是大红色,与士卒赤色的内衬相差无几。胄还是那种铜色,不过胄顶处,却是伸出一跟红色布条,随西风而舞。 戈与矛,是中国兵器历史上存在最久远的利器。它们与大名鼎鼎的环首刀、唐刀相比,声名不显,但不论哪朝哪代都不会放弃戈矛。 即便是到了清朝时期,矛兵尚且存在。而戈,到了北宋末年后,被勾镰枪取代,渐渐退出战场,成为新晋仪仗兵刃。 戈矛皆属长兵,有一丈八尺以上。演义中的丈八蛇矛与普通矛的长度一样,只不过张飞力大无穷能尽情挥舞。 而普通士卒可做不到这一点,在战场上他们能做的只有两手端持,捅来捅去。行动不便,就是长兵最大的要害,所以非常害怕刀盾兵、单刀兵突进。 穿戴好甲胄,持着兵刃,再看这扭来扭去的阵型,会发现威势不小。 军队给人最大的震撼力就在于统一的军装以及齐整的阵列。 甲胄的样式虽然没法统一,但颜色可以啊。想当年大秦锐士,皆赤甲赤衣,静默无声。列阵行进,地动山摇,黑潮翻涌。 赤色甲衣,在战场中更加显眼艳丽,给人的震撼力一同黑色无异。不仅有利于将校、士卒分清敌吾,亦能给敌军造成很大的震撼力。 嗯,没错。 当今天下,除了这支部队统一甲衣色调外,再无其他部队。哪怕是征西将军府下辖的其余兵马,还都是玄色、土黄色等参杂不一呢。 这一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教导新兵列阵,这个急不来。按照段煨的想法就是,先训练他们列阵一个月,然后再开始习练其他形态的阵势,最后再练习换阵。 只有当换阵练习的差不多了,上阵打上两仗,那就成了一支精兵。当然,要是战况紧急,现在就能把他们拉上战场去当炮灰,当消耗品。 第三日。 蓝田大营迎来了高诚的车架。 老高也是一身红甲赤衣,后挂大红披风,胄上一支鹖羽直立。腰悬宝剑,手握缰绳,纵马而行,颇是威武不凡。 “嚯!嚯!嚯!” 声若雷动。 列阵校场的一师新丁,两千教导团,八千精骑,随着高诚的一一掠过,而高呼不断。 所有人都凝望着那骑在战马上的年轻人,他的年龄可以说比大多数人都要小。但他的成就,却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 征战四方,名扬天下,庙堂上将,位列封侯。 高诚上了校场高台,望着下方一万五千将士严阵以待,心中还是很有感觉的。有了这一万多人,心里的担忧总算是去了不少。再一想到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丁走进蓝田大营,似乎袁术的十万大军,也没什么好怕的啊! “诸君,今新军初立,本将亦无余话可言。来人,请军旗!” “诺!” 身后一名亲卫当声应诺,转身离去,片刻即回。 手中捧着一托盘,上覆红绸。 高诚接过托盘,没有擅动其内之物,转身冲着校场中,列于新军阵前的一员大将吼道:“师帅马玩何在!” “末将在!” 马玩立即挺身而出。 “军将夏育尚在潼关,坐镇崤函,责任重大。今日为军授旗,不能归,便由汝马师帅代夏军将领旗!” 高诚看着跑到台阶前静候的马玩,意语深重。 马玩也不敢怠慢,身为征西将军府的大将,知道的自然不少。比如说自己这一师兵马,隶属于第一军,军将夏育。甚至,另外一位师帅,也知道。 但,君侯亲自授予军旗,这还真是头一回! 高诚亲自托着军旗,走下台阶,来到马玩身前。 随后,一手掀开红绸,露出大红色的鲜艳蜀锦,折叠成方方块块,宛若艺术品一般。 “马师帅,请接旗!” 高诚话音一落,马玩当即肃身挺胸,手臂猛拍胸膛,大喝:“末将代军将谢君侯赐旗!” 言毕,双手接过托盘。 手掌离开托盘的一瞬间,高诚轻声言道:“切记,军在旗在,军亡旗亡,旗破军除,旗失军丧!” 这句话听的马玩心中稍一触动,凝重的抬首望向高诚。 “君侯放心,纵是末将身死,便是全师尽亡,亦存军旗!” 第360章 成军校阅 马玩退回阵中,将军旗交与身旁旗官。 旗官及护旗兵,立即将阵中将旗取来,褪下马字将旗。 两名护旗兵立即自托盘中取出一张旗帜,却发现下方还有一副,微愣片刻。也仅仅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张开红色军旗。 只见上绣兵主蚩尤,下书‘第一军第一师’六字。 “第一军,第一师!” 旗官望着上面绣着的六个大字,两个第一让其心中满足欲爆膨。 “竖旗!” 旗帜挂上杆,几名护旗手立即在凛冽风中,竖起军旗,迎风而展。 这一展,看的高台上的张任羡慕不已。 第一军,第一师。 这个第一定了下来,那么日后肯定不会再有其他的第一了。 只可惜,不是自己麾下的骑兵。 如果比拼战斗力,张任相信自己麾下的精骑,能够摧枯拉朽的击溃这所谓的第一师。但,没办法,谁让骑士不好挑选呢。 不仅仅是骑士不好挑选,战马也是如此。 自关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千骑士,如今全都在上林苑的马苑之中。他们需要数日乃至十余日的时间去挑选自己的战马,因为那将是他们日后的伙伴,同生共死。 这也是骑兵部队建立花费巨大的另一原因,战马与主人若是性格不合,那日后的训练都没有办法进行。 好,这就跟相亲似的。先让你俩见个面,顺眼了就慢慢谈。不顺眼就散伙,另寻他人。 所以,也就造成了骑兵到现在还无法彻底成军的主要原因。骑士,现在的八千骑兵,足够建成一个师了,可为了以老带新,这才需要等待新兵抵达。 段煨则是颇是好奇的看着这一面军旗,心中惊奇间带着不少诧异。君侯还真不愧是其才,如此收拢军心的法子都能想得到。 以前不论是哪支部队,都是以将旗为基础。也就是说,只要达到一校兵马,其校尉就能够将自己的姓氏写在将旗上。长时间下来,其麾下的兵马就会产生依赖性,相信他们的主将。 这种情况,是最容易形成私人部曲。 而一面军旗,彻底消弭了这个隐患。士兵们日后只会对军旗上所书的第几军第几师,产生归属感。虽然可能会降低主将在士卒中的威望,但只要职威在,只要军法严谨,那就无所谓了。 至于高诚,更像是完成了一种特殊成就。 啧啧,穿古大军犹好如此,自己不跟上,似乎掉面子啊。不然,日后碰见同道中人,不好说话啊! 第一师的军旗挂上后,旗官看着还有一张旗帜,转头一想,就明白了。而后,遣护旗兵取来一根更长的旗杆。 张开旗帜,正如旗官所想。 依旧是兵主蚩尤,下书第一军三个大字。 旗杆更长,也就代表着更加沉重,尤其是在这寒风凛冽之下。十几名护旗兵,费劲好大力气这才将一军之纛竖在天地之间。 第一军! “威武!威武!威武!” 无数第一军第一师的士卒,看着一高一低的两面军旗,振奋不已,士气如虹。 持续良久的威武声,直到战鼓渐渐响起,这才开始一片片的消失。 “传令,校武!” 一声令下,士气恢弘的第一军新丁们,纷纷在其军吏的指挥下,开始退后。 演武之事,在前一天就通知了所有人。 跟君侯麾下最精悍的骑兵对抗! 史称成军校阅! 大约一个时辰后,第一师的将士们,终于列好阵型。刀盾弓弩在前,戈矛在后,单刀兵夹杂其间。 五千人成十列之阵,战线足深。一杆大纛伫立中央,将旗在侧,左右甲士护卫。 一时间,戈矛林立,旌旗乱舞。 一个时辰的时间,太长了。 哪怕是新丁们换上木刀、木矛,弓弩换上无箭之矢。可列阵依旧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列的不怎么样! 怎么说呢,大眼一瞥,就能看出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随着数百名充任军吏的西凉老兵大吼指挥,战列总算是平平整整,也补上了一些缺陷。 但,这一幕看的对面的精骑们是嘲笑不已。 两千精骑,携带者战马,就散漫的停留在两里之外,悠哉悠哉的看着新丁们层出不穷的笑话。 “咚!” “校阅!始!” 见到第一师列好阵型,高诚也等的有些烦躁了,当即传令。 接到军令的程银,一声令下。 只见两千骑士,飞快越上战马,拽起缰绳,扬蹄而驰。 随后,两千毫无阵型的精骑,在这一片空旷的场地中,开始绕圈。 不到一刻钟,绕圈结束。 两千精骑分散开来,自第一师左右两翼直奔而来。 行进一里,阵型突成。 百骑一列,散布一里之遥,几乎三步间隔。又成鹤翼阵,左右虚张。 十列冲锋之阵,呼啸而来。 仔细观察,却会发现骑军的速度根本不快,宛若正常行进。 好,高诚还是不想新兵刚进蓝田没几天,就因为一场校阅,伤亡无数。毕竟,传出去那可就太影响招兵进度了。 但,即便如此,在这群新丁的眼中,依旧恐怖如此。 那震耳欲聋的马蹄踏地之声,那大地颤抖传来的动感,让他们紧张至极,双手不禁紧握手中兵刃,强忍着身躯的颤抖。 “不要怕,弓弩手,敌军进入射程,速发三矢而退。刀盾兵稳住阵型,准备抵抗骑兵冲击。戈矛兵架起戈矛,准备杀敌!” 一师中的老兵们,不断的大声朝着身旁士卒高吼,以减免其心理压力。只是,效果几近没有。 他们还是第一次上阵,虽然这不是真的战场,可面对是天下骁骑。 就算是关东盟军,看到这些精骑,也要掂量三分,更何况他们这群新兵! “风!” 列于阵前的弓弩手,在其官长的大吼声下,举起颤抖的双臂。 “大~” “嘣!” “卧槽,都说了几遍了,听命放箭!” 官长看着突然齐射而出的箭矢,不禁火气上涌。早就知道这些新兵面对骑兵会害怕,可万万没想到居然…… 千余箭矢,哗啦啦的洒在刚到百步的精骑前面二十步左右,全钉在地上。 再慢两息,这批箭矢就能给予敌军骑兵杀伤! 但,没有如果了。 “风!” 一矢未中,关键时刻弓弩手两个军候也只好先压下火气,继续指挥弓弩手发矢。 “大风!” 几乎一气连同,弓弩手们搭上箭矢,就听到了放箭的号令。 再次将箭矢发出。 可惜,齐射成了散射! 第361章 被打惨了 “速速退回阵中!” 第二矢乱射一片,虽然也在数十名骑兵身上钉上白印,可终究还是离该有的效果相差太远。 白灰,在这个时代一点都不少。 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用啊。这玩意,在后世平常见到的都不多。 学习的知识? 对不起,这些年来,除了经史子集外,上辈子学的基本快忘完了。 大脑的记忆力可是有限的~ 不过,以前看古代电视剧,人家演习就用这白灰,理论上讲似乎可行! 然而,吊篮用没有。 在高诚目瞪口呆下,身上被打上白灰印的骑士,竟然突然更加勇猛。没有按照规矩,脱离阵型,退出场外。反而,猛然加速,似乎恼羞成怒。 “杀!” 临近第一师战阵,两千精骑齐声怒吼,声势震天。 千余弓弩手缓缓退回战阵,中间还是出现了一点骚乱。因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面对骑兵冲击,不由自主的提前往前涌去,准备抵抗。 利刃临头。 民风彪悍的关中壮勇们,也不害怕,大不了就是挨一顿狠揍嘛。反正,这回只是演习。 “砰!” “顶住,顶住!” 骑兵的速度不快,但还是把举着盾牌的新丁们震的五脏沸腾。 这已经是骑兵在极力控住了,不然凭战马的冲击力,第一师松散的阵型,几乎可以被撞散架。 交锋不过片刻,无数人身上到处都是白印,甚至面庞上还有一条条红痕。但,谁也没怂,举起手中的棍刀就干。 高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演习。 第一军的阵型已经开始散乱了,一横一竖都开始变得更加弯曲。骑军的阵型,也变得混乱起来。 因为战马速度被控制下来,导致第一波冲击力达不到破阵的效果,也使得后面更多的骑士被袍泽阻拦下来。 两军短兵交接处,到处都是棍棒飞舞,白灰漫散。 虽然骑士们很精悍,可骑兵冲不起来,坐在战马上还不如站在地上的步兵战斗力强。可纵是如此,第一军将士还是被打的节节后退。 几乎最前面的人身上都成白色的了,还在浴血奋战。 卧槽,尔等该退场的,知道吗?知道吗!! 高诚神气一衰,也不打算叫停。既然早晚都要罚,那就要狠狠的罚。 聚众私斗,这在军中条例里可是很严重的。 望台下面的宪兵队,看着这一幕,嘴角渐渐扬起笑意~ “给乃翁狠狠的打,草,乃翁们让着这群孙子,真当吾等是孬汉子了!打!” “弟兄们,吾等人多,都往前顶啊。还有,那边的,从侧翼包过去啊,这里都挤不动还来干嘛!” 转瞬间,一场大规模群体斗殴,开始运用上战术。 第一师仗着两倍于敌的数量优势,开始两翼夹击。 但骑士们也不是好惹的! 看到前面的兄弟莽不进去,后面数不尽的骑士跳下战马,拎着木棍、木刀,也迎向包过来的第一师将士。 比狠! 第一师一群乡巴佬,肯定比不上这些往来征战数年的精锐骑兵。 包抄没有成功后,两军扩大群殴占地,开始进入最原始的拼搏时刻。 七八千人仗着身上甲胄,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往前涌。 棍棒交加之下,骑兵们仗着少量的兵力,成功将第一师击溃。 随后,一群群的第一师将士,不断后退。很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手中棍棒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了。 渐渐的…… 在马玩愤怒的指挥下,聚集在军旗周围,死战不退。 人数始终是劣势。 程银率领的骑士们,在经历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的战斗后,也开始后继乏力。 两军将士,围在第一军军旗周围,开始漫长的厮斗。 “嗯~不错!一个个打的都很来劲嘛!” 高诚嘲讽的赞誉一声,又喊了一声:“段司马!” “君侯!” 段煨贼尴尬的上前一步,言道:“君侯,是末将训兵不力,还望君侯责罚!” “责罚?” “不!” 高诚摇着头说道,演习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段煨的错。要说错,只能是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超前了,太想当然了。 在此之前,但凡校阅,多是部曲演练军阵,或是进行大狩。两军模拟对抗,根本没办法做到。 因为时代的束缚,不论士卒还是将校,都带着四维的局限性。而且军令的传达不方便,军纪的不深入,都会导致出现现在的情况。 别忘了,这些士卒可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 而近身肉搏,又是最容易上头的一件事。不同于战场,真是战场上的死伤、鲜血,会让士卒强迫自己去镇定。可演习的虚拟性,让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不会受到致命威胁。 “段公,此事还是吾等筹谋准备不足,怪不得任何人。不过,将士们群殴一场,肯定会出现伤亡。所以,诚以为还是将长安的医者早早寻来为好!” “君侯所言甚是,末将这便遣人去办!” 医者今天肯定赶不来,再快也得到明日晌午左右。 校场中的群殴还在进行,骑军的久久不能拿下第一军军旗,看的周围的观阅的骑兵将士们恨不得自己下场。 不过,宪兵队的盯着,让他们心有余悚。 时间越来越久,战局的发展,却是倒向了人数更少的骑军将士。 程银率领亲兵队,硬生生突破了第一师将士的防守,打到了马玩的身前。 然后,马玩没打过,被程银暴揍一顿。 再之后,将旗被程银占住,也标志着这场校阅,第一军败了! 马玩怒火冲天,双眼紧紧盯着耀武扬威的程银,恨不得生撕了这贼! 金锣声响起,校阅结束。 “旗官、所有护旗兵!” 马玩怒不可斥,大吼一声。 旗官捂着被打折的左臂,带着一群头破血流、互相搀扶的护旗兵。 “师帅,卑职护旗不力,请师帅斩吾之头!” 旗官跪在地上,直接请罪,而其余的护旗兵也都相继下跪请罪。 马玩看着身负重伤的旗官,还有这些比自己坚持还久的护旗兵,不禁暗叹一声。 “罢了,罢了!此战,若论护旗不利,本师帅责任更甚。尔等起来,某稍后便去向君侯请罪!” “师帅,您的伤,还是先包扎一下!” 亲卫统领不禁上前。 “无妨~” 马玩摆了下手,推开扶着自己的亲卫,瞥了一眼附近的程银,冷哼一声,径直向望台走去。 第362章 议阵 马玩上前请罪,高诚自然不会责怪。 这是第一军的首次亮相,就被张任麾下的精骑打的贼惨。可以说已经丢尽颜面了,自己此时需要的是安慰。 “马师帅,无需请罪。第一师的将士们都是新丁,面对百战精锐的骑兵,打不过亦不足为奇。第一师的将士们也非常不错,死战不退,有锐士之风。但,本将希望今日校阅,能够激励汝等第一师乃至第一军将士更加艰苦训练!” “日后,未必没有机会报今日之仇啊!” 听到日后可以报仇,马玩心情当即振奋起来,大喝一声:“君侯放心,末将定雪第一军今日之辱!” “好!不过,汝还是早些回去处理伤口。明日长安的医者便会赶到,今天先照顾好受伤的弟兄们!” “诺!” 马玩得令,退下望台,带着人人披伤的第一师将士,朝着自家营寨而回。 骑军那边还在庆功,尤其张任,眼睛都快笑没了。 高诚没搭理张任,这场群殴委实是没给第一军留一点颜面。夏育现在还不知道,日后啊,指不定追着张任这小子揍! 与段煨一起回到蓝田大营内设立的中军大帐后,骑军也纷纷回到自己营寨,开始舔伤。 第一师那边几乎人人带伤,骨折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人数更少的骑军将士也是浑身挂彩,要不是胜利的喜悦冲击着大脑,他们早就回去处理伤口了。 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天色暗了下来,寒风也愈加凛冽。 中军大帐内堆积了十余个火盆,不仅照的灯火通明,更是让帐内暖和上不少。 高诚与段煨相向而坐,看着两军伤者汇报,苦笑连连。 全员受伤,哪怕是马玩、程银也都是如此。 而若是以白印来算的话,两军老早就拼个精光了。 “唉~这帮家伙,在战场若是能如此威猛,那就好喽!” 高诚摇着头,开了句玩笑话。 段煨附和的笑了一声,言道:“确实啊,不过今日该如何处罚两军士卒。此次虽仅为校阅,可先前已是明令通告全军……” “不着急,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把伤养好。唔,就等第一军第二师成编入营后,再进行处罚。这么多人不服军令,尽皆处罚,定能使第二师的新兵们更加畏惧军法!” 高诚自交略微扬起,带出一丝坏坏的笑,又说道:“处罚的程度嘛,就杖责。依据受伤情况,重则三十,轻则十。把第一师和骑军放到一块处罚!” “哈哈哈~君侯,至于如此逼迫第一军吗?” 段煨听到高诚的想法,不禁苦笑起来。这第一军还真是命苦,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君侯了! “嘁,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第一军既然抗下了第一的军号,就必须对得起第一的名头。勇冠三军就是吾对他们的要求,要是他们做不到,某不介意削了第一军的编制!” 话语深重,高诚口气很是严厉。 第一军的配置是最好的,因为按照自己的打算,师帅以及根本用不上名将来充任。而不论马玩、以及第二师师帅杨秋,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 指挥一军之兵,完全不成问题。 甚至,军将更是威望甚重的夏育。 要是师帅都用这些在历史上留下名头的大将,自己还真没信心能招揽到这么多人呢! 毕竟,比若夏育、段煨、苏则等名将,都是能够坐镇一方的大才,担当军将都有些屈才了。 经过高诚这么一说,段煨也明白了君侯的良苦用心。 是啊! 第一,哪有那么好担当的! 作为军威更胜的征西将军府帐下第一军,就必须要做到全军第一军,甚至天下第一军。 “对了,关于新军的训练,段公可有筹谋?” “这个自然是有,军队强不强,看的就是训练的基础。所以,煨打算先让将士们习练列阵一月,再习其余阵势三月,而后列阵换阵,时间不知需要多久!” 列阵其间换阵,是真的特别考验一支军队的基础功底。训练这一技巧,谁都不敢保证确切时间。 高诚却是摇摇头,反问道:“段公认为,沙场征战,最重要的阵型是什么?” 段煨颔首沉思片刻,才说道:“这,需因敌而异。敌军阵势如此,吾等自当以他阵克之!” “不!” 高诚否定了段煨的看法,说道:“段公可知,诚征战数年,最擅所用方阵,而无他势?” “知晓,方阵攻守兼备,只需护住两翼即可。其次,战局稍有回转,便可左右夹击,亦可交掩而退!” “正是段公所言,方阵攻守兼备,又简而不繁。现在天下大乱,兵役之制残破不堪,许多人都受不到正规训练。即便是能接受地方训练,也最多列阵行进,对于旗号、鼓号都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吾等再要求士卒对各种阵势熟悉非凡,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反倒不如,专精方阵,专熟旗鼓!” 高诚说了一大堆,意思很明显。本来嘛,在阵势这一方面,中国的军事发展明显拐歪了。 不可否认,阵势的技巧很多,多到一部所列之阵,为敌所克,都可能会导致失败。 但,攻守兼备的方阵,以及防守最甚的圆阵,才是阵型的基础,也是最厉害的。 起码,不会被某某些阵型克制不是。 看看西方,就是往死里玩方阵,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火枪。 想要破方阵,就得突破前方盾兵的阻挡。在甲胄发展到巅峰时期后,盾兵几乎都是身披铁甲,来保护阵型的稳定。 而要想突破这些盾兵,只有弩在近距离射击下才能做到。久而久之,火枪这种比弓弩稍远,威力更甚的热武器就出现了。 在中国呢,玩各种阵势玩上了瘾,结果慢慢就落后了。 战争是科技发展最大的动力。 中国在阵势方面,面对周边国家的步兵,简直快做到无往不利了。再加上周边国家被中国影响,拿起中国玩了几千年的阵型对抗中国,根本打不过。 既然现在的条件就能满足军事行动,那科技的发展,也就会很缓慢。 第363章 大练兵 “君侯的意思是,吾等只训练方阵,以不变应万变?” 段煨拧着眉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好不好。 因为方阵并非无懈可击,在面对骑兵的时候,方阵的迟缓笨重~ 嗯~不对,好像其他步兵阵势,也都是如出一辙啊。 照这样看的话,并非不可行。 “不错,段公您想,其余阵型,搞得再五花八门,那又如何?临战之际,更加重要的是士兵对阵型、对阵势的熟练度。” “方阵轻易无杂,吾等就有更多的时间训练士卒们熟悉旗鼓之号!同时,成军速度也将大大提升!” 段煨心中着实扭曲,练了一辈子的兵,突然改变,实在是摸不好那个底。 “君侯所言,甚是!” 听到段煨的回答,高诚听出的不是认同,而是思想老化,或者说想改变却又拗不过心里那道坎。 “段公,练兵一事,诚尽交于公矣。公若信诚,此法胜之百倍。公若不信,自可从心而行,诚之所耗,唯些许时日而已。诚相信段公,必能为吾征西将军府练出一支精锐!” 高诚没有将态度放的强硬,说白了,自己也是在尝试。效果如何,谁也说不准。毕竟,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同,也就代表着这一历史维度就不会发生改变。 事实已经证明,自己超前的想法,未必就是正确。 时代,就必然有其时代的正确性! 段煨皱着眉头,深沉的看着高诚,似乎下了决心,言道:“君侯,此法是否有所成效,无人可知。但,此法不论成败,将乃是煨之法!” 说完,段煨恭身一拜。 这一拜,就说明了段煨的态度。 高诚也被段煨的话,说的愣住了。当即说道:“段公,此法若成,必是公之大功。此法若不成,诚仍视公为长,仍视段氏为鹰犬!” “多谢君侯!” 段煨闻言,会心一笑。 练兵之制,一旦定下,那必然三军尽同。无所差池最好,旦有意外,必然少不了人来顶! 随后,高诚将后世的队列训练,详细的跟段煨讲了一遍又一遍。 在见识过后世中国军队阅兵的队列之后,高诚对这个时代士兵的列阵真的看不上眼。 高诚也不指望手底下这些字都不识几个的士兵达到阅兵部队的高度,只要能有普通解放军部队的一成即可。 哪怕只是这一成,也足以保证征西将军府的军威傲凌天下了。 阵型严整的部队未必是精锐,但阵型不完整的部队肯定不是精锐。 次日,随着长安大大小小数百医者抵达蓝田大营后,高诚也准备回长安了。 长安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自己去处理,军队自己已经安排了,就算天天守在这,也不会有更好的效果了。 …… 足足七日后,第一师及骑军的将士们大多已经养好了伤。 紧接着就是近千名宪兵队,开始对违规违纪的士卒进行处罚。 校阅不遵军令,聚众斗殴,损吾军威等等一系列的罪名安在了这些刚放松两天的士卒头上。 七千多人分批受罚,百人一次,多是十军棍至二十军棍。 士卒们当然不敢反抗。 因为率先受处罚的就是两员主将,马玩和程银。 行刑的人,而是由段煨自己来操手。 那棍棒打的砰砰闷响。 哪怕是一旁看戏的张任也没逃过治军不严的名头,被罚了足足十年的俸禄。 张任很苦。 自打从益州追随君侯,还是第一次受罚。 可这一罚,就罚的自个一点脾气都没有。 听说军改后的俸禄很高,自己这个稳打的军将,一年俸禄估摸着得有百十万钱。十年就是一千万钱啊,天呐! 高薪养廉是高诚所付出的行动,历史证明,一味严苛的打贪,并不能阻止这世间官员的贪婪心。 那么,高薪养廉就能保证那些本身清廉或者处于贪污、清廉之间人,选择不去碰那条红线。而如果有人越过红线,那高诚也不会谦虚。 五匹马已经准备好了,嗯,点天灯的老师傅也到了长安了。 哦对了,还有那位高诚专用的伙夫,一手刮肉技巧,越来越完美了。 三位大将受罚,下面那些人有哪个还敢犟的! 随后,两伙人马就将怨气发泄到对方身上。受罚期间,只要发现对方有人忍不住坑声了,顿时就是一阵冷嘲热讽,宛若鸦叫。 惩罚进行了三天,打人的士兵都快累的拎不动军棍了。 受罚完毕后,段煨只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来休养,紧接着就是更加惨无人道的训练。 立正、稍息就不用想了。 这帮大头兵没俩个分清左右的,所以只剩下立、顿! 后世的队列训练,几乎全都硬搬了过来。 首先就是立定,晒太阳,喝西北风。 凛冽风中,蓝田大营内,到处都是站立巍然不动的士卒。 除去风声,只有少数人在喊着口号。 半个时辰下去,士卒们就已经站的双腿酸麻了。这还多亏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坚实的基础,身体指标远远强于后世新兵。 但,也就到了。 第一个撑不下去的就是第一师的士卒。 随后,对面骑军将士就有人一阵嘲讽,结果先被教导团的人给那短棍抽了两下。 “立定其间,严禁交头接耳,严禁大声喧闹,严禁手足肆为!” 所有人都没有坚持到一个时辰。 上午原本两个时辰的训练时间,被段煨改变了。 不行了,真没想到这站立不动,比练一上午还要辛苦。 要不是为了不在士卒面前丢份,老段早就撑不下去了。 之后,三军将士开始吃朝食。 吃完休息两刻,继续训练。 这一回则是来回不断的训练列队,十人一列,百人一列,等等。 列好队形再解散,再接着列队。 来来回回折腾的营内将士痛苦不堪…… 万事开头难! 辛苦的第一天,伴随着一顿肥油满溢的汤饭下肚而结束。 第二天。 重复着昨日的训练项目,效果强上三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时间越来越久,士卒对于日常立定、列队的承受能力也愈来愈强。 然后,又有了新项目。 一曲、一校、一师、一军乃至更多的将士,在校场集体列阵吹风。 还是一如继往的严格。 一位教导团的老兵,举着一根比直的长棍,行走在队列之间。 往几人身前一横,但有不齐,顺手就是一抽,几人全都被揍! 数以百计的教导团老兵,严格的执行段煨的安排。 随后,解散,再重组,再挨揍,再解散…… 第364章 钱币 蓝田大营内发生的一切,高诚不知道,但也能想象到将士们的痛苦。 立定、列队、齐步行进…… 听起来很简单,可做起来太煎熬人心了。 想起当年自己军训的感觉,就知道那些将士心中的感觉了。 仿佛是想到了前世自己军训的惨样,高诚不禁摇头自笑。 随手,拿起三官铸钱署刚刚送来的成品。 三官通宝的模样,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大小、方孔尺寸、钱文等丝毫未动,只有那一圈钱纹上,印上了不少的防伪标识。 啧啧…… 这防伪标识,也就是顶上一时。要不了太久的时间,就会被别人破解。 但,三官通宝靠的可不是这个来防伪,靠的是足足的含铜量。只要三官通宝迅速流通开来,就不存在被仿造的可能。 因为,任何仿造都是在利益的推动之下产生的。那些造假钞的会做亏本买卖吗? 不会! 而掺杂其他金属物,就会导致铜币的颜色相差很大。这也是东汉时期,即便劣币纵横,依然没有人去仿造五铢钱的原因。 所以,三官通宝的流通最大的敌人,不是防伪,而是那些肆意冒出来的劣币。这些劣币会对市场造成不小的冲击,也会影响三官通宝的官方性。 三官通宝的出现肯定会引起新的货币战争,但已经无所谓了。高诚现在要考虑的是第一次的发行量。 发行量是个很大的问题,五千万钱,放到关中一地估摸着都能瞬间消化了。可这五千万钱也要看怎么发。 放给商人和世家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可以为新钱打好名声基础,而来又能通过商人和世家丰富的渠道,将新钱散布出去。 但,又不能如此。 自己铸新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钱吗? 不是! 别看现在征西将军府的府库穷得叮当响,可想要钱的话,只需要宰割一茬世家和商人就足够了。那所能得到的钱,完全能够支撑三年之内的财政、军事发展。 所以,钱只是附带品。 自己需要的是补助那些底层的百姓,收拢人心。 自己是凉州人,并非关中本地人。靠着巨大的威望,能够让关中世家依靠自己。但,做不到让底层百姓对自己产生归属感。 不可否认世家在这个时代中,争霸天下所占有的大半地位。没有世家的支持,想要一统天下很难…… 然而,没有底层百姓的支持,想要统一天下根本不可能。 始皇帝一统天下,靠的是耕战制给关中底层百姓带来的巨大利益。 汉高祖一统天下,靠的是什么? 一样是关中人,也就是老秦人。 在那个六国遗民恨不得杀光老秦人的时候,刘邦给了他们生存下去,乃至于继续实行耕战制的机会。 好,关中人确实厉害! 周朝、秦朝、汉朝,以及后面的唐朝,都是仰仗着关中。 关中土地肥沃,民风彪悍,是其中一原因。其二,就是关中接连巴蜀、两陇。巴蜀天府之国,两陇养马之地。更兼关中地势,比之洛阳亦是不差。 所以,高诚也就将关中当做自己的基础。既然,已经有三位皇帝靠着关中夺取了天下,自己又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不选关中? 而关中已经到手,剩下的就是收敛关中人的心了。百姓的心很好收,给他们的好处就能够使他们念你一辈子的好。 铸钱,就是高诚为关中底层百姓准备的礼物。 自己与关中的渊源很深。 当年受困陇县,五千关中将士战死沙场。关中被攻时,自己率军救援。 一年来,自己也是为了关中的休养生息,董只是调动西凉军。只有现在,因为精锐兵马的损失殆尽,才大规模招募关中壮勇。 效果也很不错。 不过,不仅仅如此,还应该更好,应该达到一呼百应。 五千万新钱,两千万钱必须交到百姓的手中。自东汉二百余年,关中百姓被各种货币、劣币搞得苦不堪言。 是时候让他们继续放心的使用上林三官五铢钱了…… 另外的三千万钱,交给商人和世家! 在思虑良久后,高诚当即找来钟繇这位管家来商量此法的利弊。 钟繇是在百忙之中赶来的,这些天为了给新军调集物资、钱财等,长史府上下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 还有那些什么军籍,唉~头疼! “君侯,即便壮勇从军,又为何使民籍改为军籍?徒增虚耗!” 一见面,钟繇就向高诚倒苦水。 高诚笑了一下,没有解释。这个民籍转军籍,又不是自己发明的,那是老曹发明的。 不过,法子很好用,可以说是唐朝府兵制度的雏形了。 府兵制度,对于大唐一统天下的作用,不用不言。 既然好用,自己当然要用。麻烦事麻烦了些,可能够为士卒们解除后顾之忧,让他们更加专心于战事。 还有丰厚的补助,高诚对那些当兵的没的说。 战乱年代,把住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还有兵,自己哪怕丢了关中,丢了凉州,照样能重整旗鼓。 可没了兵,再多的地盘,都是过往云烟。 “元常,此法虽是繁杂,可于吾军益处甚大啊!” “唉~繇又岂是不知其中道理。只是,这长史府内官吏配置不齐,实在繁重。” “……” 好,这个,高诚是真没办法。 关中世家不愿意将自家子弟送来,自己总不能拿着刀逼他们。 唔,或许三官通宝又是一个契机! “元常放心,吾已有法。不知元常对于三官通宝如何看?” 钟繇神色一彩,问道:“君侯,三官通宝完成了?” “正是!” “呼,如此甚好,甚好啊!关中多种货币横行,对于财政梳理,亦是麻烦。如今,通宝一出,必能扫清世面杂币!” 钟繇比高诚想象的还要激动,可见关中货币的混乱,对于这位理政大家造成了多大的烦恼。 “吾打算第一次铸五千万钱三官通宝,其中三千万由世家、商贾拿下。至于如何让他们拿下三官通宝,就看长史府了!” “五千万钱是否太多?如今关中市面流通货币,不论真劣,恐怕最多不过三万万!” 钟繇皱着眉头,有点担心的继续说道:“君侯,一旦钱币过多,必然引起粮食、布匹及其他货物的价格大幅增高,于内治不利啊!” “不~” 高诚摇着头,说道:“元常,市面上流通的只有商人、百姓手中多余的钱币。而关中,真正的钱币数量,最少也有二十万万,甚至有可能达到三十万万。” “不会……” 第365章 送礼赔罪 钟繇对于关中地区隐藏的财富,还没有一个准确的预估。 这并不是钟繇自己的原因,而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都不曾着重注视这个问题。 大量的财富被隐藏起来,流通于世面的仅是其中一小部分。这里面,有人是在故意囤积,有人则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有人是只有这么多。 高诚去了解过,原因就是父亲的话。高家是小世家不假,但同时也是凉州大商。不然的话,在桓灵二帝在位其间,没钱想当官是真的难! 全天下的世家都是这样子,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也需要钱财来维持大量的家族人员生计。所以,行商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大家都找的是代理人罢了。 “确实如此,元常不必惊讶。比起关东那不止百万万的财富,吾等不值一提。” 高诚感叹了一声,这就是关东的实力。他们或许军事能力还不足够强盛,但他们有钱、有人。 所以,强盛只是时间问题。 而征西将军府要做的,就是在关东崛起的这短短数年时间内,将两者之间的差距拉进。然后依靠着略少的经济实力,凭借着强大的军事能力,摧毁关东的强大进程。 “那,君侯具体打算怎么做?” 钟繇很快就摆脱震惊的心态,讲话题重新拉回新币,疑惑问道:“三千万钱让世家拿下,剩余的两千万钱呢?” “剩余的两千万钱,让百姓来消耗。百姓手中一枚铜钱,即换一枚三官通宝。” 高诚话音一落,钟繇便拧起眉头,言道:“君侯,若是换取百姓手中的钱币,吾等亏损权且不言。繇担心,有人利用此机,将大量劣币换成新币。毕竟,兹利于百姓,必然要大张旗鼓!” 高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元常,汝缘何不明矣?三官通宝需要的是迅速进入市面,如果有人专门拿劣币来换,正合吾意。劣币汝吾等手中一钱,市面上就少一钱,三官通宝的流通就顺畅一分。” “这……可,可是亏损如何处理?” 钟繇语塞,君侯所言似乎也在理啊。不过,挑毛病还是要挑的,反驳与否再说。 “吾等是铸钱的,怕什么亏损。吾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用三官通宝呢,只要不引起通货膨胀、金融危机这些问题,那咱们就亏不了!” “通货~膨胀?金融?危机?君侯,这些都是何意?” “……” 高诚已经懒得说了。 “元常啊,照吾的意思来,咱们怎么着也不会亏钱!” 话说到这份上,钟繇也不得不应诺一声。不过,紧接着,钟繇便提出一个建议:“君侯,既然吾等要大张旗鼓的散利百姓,那不如将世家放在一旁。时间一久,其必然见利而来,吾等大可坐等!” “唔,这倒也行,不过铸钱署那边要提供更多的三官通宝,免得拖不过世家,那吾等可就输了!” 高诚一边作思,一边沉吟说道。 “水衡都尉那边一天能铸多少钱?” “模具还在大规模打造,最近一月,最多一天万钱。一个月后,便可达到一天五十万钱。三月后,可达百万钱!” 为了铸钱一事,高诚可以说拼了全力了。秦怡那边几乎要什么给什么,就差没把长安城扔过去了。 模具的制造速度很快,因为有了第一个成品后,也代表着有了迅速生产的条件。毕竟,铜模嘛,当然一样是有着铸模的模具。 人力? 更加不成问题了。 关中没能安家落户的流民还有不少呢,再加上每天涌入关中的流民,高诚一股脑全塞到上林苑去了。 方圆数百里的皇家园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白瞎了那么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了,还不如让流民开垦耕种呢。 这还不算,那边铸钱署已经在筹备扩建的事宜了。只不过,熔炼、锻造的工具不好打造,它们才是真正拖时间的主。 “那看来要等上五六个月时间了!” “无妨,时间嘛,吾等有的是。趁着这段时间,长史府也可派人好好调查一下市场的情况,尽力为三官通宝的输入做好前期准备。” “繇明白,君侯大可放心。” “哈哈哈~有汝钟元常,诚自是心安!” …… 高诚这边在商议钱币一事,河东安邑城内,董卓也在接见着高诚派来的使者。 经过使者一番叙说,董卓也就很快明白了! “河阳翁主?能与本相国之爱孙平地而坐?” 董卓面色很不好看,确实生气。白儿的婚事,两年前就定下来了。原本定的便是今年及笄,与那姜叙完成婚约。 现在倒好,正室还没过门呢,姜叙这小子,居然弄出来一个平妻。 老董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天天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受了委屈,哪能不出口恶气。 “回相国,吾家君侯的意思便是,能否使叙公子与相国爱孙提前完成婚事。毕竟,相国爱孙无论如何都是姜氏主母,当于前。” “哼,他高子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某家可是大汉的相国!” 董卓脾气一倔,大声怒斥。 旁边的李儒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咳了两声,暗示主公别搞得太僵了。 这种事,根本就不算事好吗! 高子明妻弟虽然行为不举,但毕竟还是以董白为正室,也派人来携礼赔罪,态度放的很低了。 昨天就与相国商量好了,多找高子明要点好处就行了。 可现在,相国似乎有点上头了啊! 听到李儒的咳嗽声,董卓也立即会神,冷哼一声,言道:“哼,区区千金,就能弥补姜叙之失?告诉高子明,本相国要一万战马,否则姜氏人休想踏入河东一步!” “相国所言甚是,吾家君侯亦知此礼薄许,所以特命外臣,尽听相国安排!不过,相国,前些时日京畿大战,吾两家兵马俱是损失惨重。征西将军府也在大规模募兵,整休军备。” “所以,这一万战马,只能分而付之!” 使者说完,董卓不禁点了下头,心里也明白的很。 京畿一战,自己的骑兵损失干净了,高子明也是一样。现在,大家都需要战马来重组精骑,高子明虽然养了不少战马,但肯定不可能一口气拿出一万匹来。 河东也有马,只是比不上凉州大马。再加上北面兵威强盛的丁原,面对那庞大的精骑部队,老董也有些担忧。 “哼,五千匹战马,本相国半月之后,必须要见到!” “相国放心,外臣必传于吾家君侯!” 第366章 子龑二周 姜叙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高诚亏损了五千匹战马,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亏损。 这一次的赔礼谢罪,倒不如说是军事援助,同时也是姜叙的彩礼钱。 因为京畿一战,自己与董卓都损失不小。尤其是董卓,虽然心腹部队河东军没有受到损伤,但其余部队几乎全丢在了大河之南。 包括那两万天下骁锐的北军将士,河东军只是董卓起家部队,却不是最精锐的兵马。正是因为有着两万北军锐士,老董才敢干这一仗。 比起损伤自己也伤亡不小,比起财富、口众,关中也比不上迁入了百万之民的河东。但有一点,是河东最大的缺陷。 内斗! 征西将军府麾下派系也不少,只是高诚威望甚重,压制的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冒头。而反观河东,不仅有着西凉派系、河东派系,还有朝堂百官势力、董卓势力、世家中人。 自打与董卓一起攻破洛阳,刘宏身死之后,老董就占据了整个大汉朝堂。其内文武京官,不下数千人。 这里面有大才的人,不在少数。即便是那些文吏,也要比一般的县长、令强上不少。 对于这些人才,高诚也很羡慕,但老董不识趣,死活不愿意分自己一杯羹。 现在好了,自己头疼去。 早在京畿大战开始之前,董卓为了收权,就跟那些京官们闹得僵硬。虽然许以厚利,拉拢了几人,可面对那些老头子,根本站不住。 而袁绍一起兵,董卓就派了几位归顺的京官,去安抚袁绍。结果,全被袁绍砍了。 事后,老董还不高兴,说那些朝官们献的计没一点用。给一群人分了大官,居然全都反了。 由此,也导致老董看那些朝官,怎么看都感觉他们跟关东诸逆是一伙的。 出兵前往虎牢关前,更是砍了不少人。 现在听说在安邑,老董把那些朝官监视的严严实实,就差没直接派兵守在人家门口了。可依旧没能避免遭受刺杀的待遇,势同水火。 到了现在,老董手里的三万余兵马,除了牛辅依旧带兵一万镇守箕关外,其余人全都在安邑。就是怕安邑城内那些京官们有什么坏心思,起兵作乱。 这种情况下,高诚也不得不考虑支援一下董卓。毕竟,关东群雄给的压力,还是要靠老董分担一部分呢。 至于说会增强董卓的实力,万一导致其再次崛起,高诚想都没想过。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老董的日子可比历史上惨太多了。 历史上老董占据关中,怎么浪都能死守函谷,内疏政务,招兵买马,积蓄实力。现在呢,只能躲在河东这屁大点地,靠着大量钱粮,堪堪防范三面强敌。 北有丁原,东有袁绍,南有袁术。 甚至,就算是熬过去了这段艰难时期,高诚可不相信老董能玩的过那些朝廷上的老家伙。尤其是王允这个董卓的克夫,就在河东。 再说了,一万战马,最多也就能让董卓组建五千骑兵。五千骑,真不算啥! 北面丁原手里有着近两万骑兵呢,还有吕布这个善用骑兵的大将在,老董想翻身太难了。 再收到河东传回的消息后,高诚也没有迟疑,立即让人自上林苑内抽调五千战马,发往河东。 同时,高诚也在静静关注着洛阳群雄的举动,最近有些动作非常。 袁绍和袁术都在调集兵马,四处联络豪杰。要说攻打函谷关或者攻打箕关的话,完全不用如此大张旗鼓啊。 仅凭袁绍、袁术、臧洪三人麾下的兵力,足以碾压关中、河东任何一家势力了。 只是,现在第一军还未满编,军队没有战斗力,高诚也没心思出关主动求战。 时间一天天过去。 公元188年2月14日。 高诚欢欢喜喜的大宴长安诸君。 今天是亲儿子高龑的两岁周礼,也是自己配儿子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但凡身在长安的官员及其子弟、家小尽皆接到征西将军府的邀请,前来庆贺。哪怕是那些世家,也都一一来此送上贺礼。 全关中的人都知道龑公子是君侯独子,也是最钟爱的子嗣。 所以,在这个时候,世家就更不会不给高诚面子,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了。 当天,是在候府举行大宴,宴请百宾。次日,又与众人,狩猎于上林苑。 当然,高诚可没有心思亲自下场,而是抱着儿子骑在战马上,来回奔驰。 小家伙还是第一次乘坐战马,在呼啸的风中不断卖劲呐喊,时不时还嘟囔几句话。 只是,高诚是真没听懂! 算了,才两岁,也许三岁的时候,就能吐字清晰了。 第三天,就是高氏一族,在候府内举行家宴。 高诚、姜纾、高龑。 三个人坐在室内,围着一张桌案,尝着高诚做的饭菜。 大汉征西将军、冀侯亲自下厨,姜纾一开始非常不满,因为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这位主母也不用当了。 不过,在尝到炒菜之后,嘟囔报怨不停的姜纾,彻底被炒菜类美食勾引。 一个铁锅,一个铁铲,一个灶炉。 随便找个铁匠,都能给你打造出来。佐料的话,大汉也还算丰富。 有盐、油、酱、花椒、八角等…… 噢,对了,还有胡椒。 胡椒还没有彻底传入中原,但在西域、凉州等地,有着不少产物。因为胡椒在去除牲畜膻味的效果很好,又有独特的辣味,自然会得到很多人的喜爱。 此时,中国的佐料,毫不客气的说,就是全世界最丰富的,没有之一。 高龑也是钟迷于香喷喷的炒菜间,拿着玉箸戳来戳去,却什么也没能给夹起来。气的伸出一只嫩爪,就朝着一块肉抓去。 “啪!” 那肥嫩的小手,刚摸到美味的肉,还没等高龑抓起来,就被一对玉箸敲了一下。 高龑委屈巴交的看着姜纾,可怜动人。 “纾儿,今日又无外人,不必在乎俗礼。” 笑着与姜纾说了一句,高诚一把抱起高龑,说道:“哎呀,吾的乖儿子啊,想吃什么跟阿翁说,阿翁给汝拿!” “唔咬肉肉!” 高龑就盯着那一块肉,手指头朝着鼎内指了指。 “来,给汝!” 说完,高诚下手一把把肉抓过来,塞到高龑手中。 “夫君~” “嘿嘿,无妨,无妨!” 第367章 公孙瓒 高龑生辰过去,也很快进入中平五年三月! 天下的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征西将军、冀侯高诚,依旧牢牢占据着关中、凉州二地,倚仗函谷,拒之关东。 晋汉汉帝,在丁原的扶持下,统治着三晋大地,兵威赫赫。 燕汉汉帝,在司徒刘虞、大将军袁绍的支持下,统治着冀州、幽州燕赵之地,手握雄兵数十万,大将无数。 南方三州三位宗亲,还在一味地埋头发展,割据地方,无视皇纲失常。 左将军袁术雄据两淮、豫州中原大地,带甲十余万,钱粮满仓。 其余诸侯,也都在默默无闻的看着中原闹剧,筹谋着己方势力如何发展扩大。 没错,中原大战就是一场闹剧。 诸侯讨董,纯粹笑言。 自去岁始,历经近一年的时间,十路诸侯损兵折将无数。不过,好在将董卓、高诚两个逆贼,赶出京畿,收复洛阳。 但,一群人窝在洛阳久了,难免逃不掉窝里斗的下场。 尤其是袁术、袁绍二人,几乎已经撕破面皮,恨不得大打一场。 同时,酸枣盟主臧洪,也因为麾下损失惨重,人心分散。更有曹操、袁遗等人转投袁绍,只剩下张邈、张超二兄弟,带着两万兵马,苦苦支撑着酸枣会盟的颜面。 而袁术,则是趁此时机吞并了豫州。豫州刺史孔伷被老董宰了后,豫州就成了无主之地。 袁术毫不客气的将豫州据为己有,又委任麾下大将孙坚为豫州刺史。诺大的豫州,几乎在转瞬间就投入了袁术的怀抱。 二兄弟在此争权夺利,却是视河东董卓、关中高诚为无物。不趁此二贼元气大伤之际,携大胜之威出兵,反而顿兵洛阳。 这还不算,前些时日哥俩又整了一出。 在袁术任命孙坚为豫州刺史后,袁绍居然能又任命周喁为豫州刺史。 这下好了。 袁术很不高兴,这庶家子摆明了给自己难堪。而孙坚也很不开心,追随袁术虽是迫不得已,可袁术对待自己人还是非常不错的。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孙坚也打算正式跟着袁术混了。毕竟,袁术家大业大,现在占据两淮、豫州,势力比起袁绍要庞大的多。 而且,在周围敌人的实力对比上,刘表、刘繇以及扬州的一些郡守如盛宪、华歆、周昕等人都算不上强敌。 再看袁绍,北有燕汉朝廷,东有晋汉朝廷,又有董卓、高诚人。一圈下来,皆是劲敌。可以说,只要袁术好好把握手中的优势,夺取天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其次,豫州刺史这可是高官,哪怕只是名义上,对孙家都有巨大的好处。 可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截胡的周喁! 一时间,两兄弟剑拔弩张,开始四处拉盟友。 再许下青州刺史的名头后,臧洪屈服了,带着张邈、张超两兄弟投靠了袁绍。酸枣联盟,名存实亡。 袁术则是因为最近有些嚣张跋扈,没拉到什么人。但是,却把留在老家的五万兵马调至鲁阳大营。同时,两淮之地又大肆招募兵勇。 这么一整袁绍就很头疼了。 先前孟津一战,损失半数有余。现在吞并了整个酸枣联盟的势力,兵力才堪堪压过袁术麾下的五万锐士。 但袁术一增兵,袁绍只能继续保守下去。冀州面临的环境,比不得两淮,需要大量兵马防守。颜良、文丑等在冀州的兵马,根本不可能调来洛阳。 于是,袁绍只能继续在盟友方面想法子。 两淮南面的荆州刘表,扬州刘繇及其地割据的郡守,一股脑全都拢了过来。 两兄弟之间,虎视眈眈,乌云密布,眼看着又是一场形同讨董之战的大战将起。 只是,有董卓、高诚在侧,二人谁也不敢轻易动手,每日都是在比拼着谁的威势更胜。 就在中原大战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幽州公孙瓒,已经强势崛起了。 手握刘关张三兄弟之勇,又关靖、单经为谋,以严纲、田楷、邹丹为大将。 于辽东属国石门一役,大破张纯、丘力居乌恒兵马,威震北狄! 此战大胜后,不到一月时间,公孙瓒就率领兵马先后收复辽东属国、辽西、右北平三郡。同时,再加上早早占据的辽东郡。 被乌桓锋锐之际夺取的三郡之地,全都复归。 乌桓被公孙瓒的勇武吓得愣是不敢再有冒犯,甚至撤回了聚集在代郡、上谷、渔阳三郡边境屯积的兵马,回守草原。 而公孙瓒马不停蹄,率军北上出塞,接连败乌桓兵马数次。 被打的有点惨,所以乌桓向刘虞请求归顺。 这事,跟刘虞毛线关系都没有。甚至说,刘虞正想看着公孙瓒这头饿狼跟乌桓打个两败俱伤呢。 现在倒好,乌桓居然如此不顶用,被公孙瓒硬生生打的向自己归顺。 那自己当然要收下这份大礼了啊! 幽州的局势,比起中原来,丝毫不差。 自从诸侯讨董开始,晋汉朝廷便与燕汉屯兵代郡,相互提防。 刘虞的大半兵力,全都聚集在代郡。也给了公孙瓒占据辽东、辽东属国、右北平、辽西四郡之地,手握精骑万余,步卒万余。 这个时期是公孙瓒最开心的时段,不仅占据了半个幽州,更是兵力扩充了不少。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原冀州刺史王芬自尽之后,袁绍吞并冀州兵马,中山相张纯没得办法,只能逃亡塞北。 出了塞,张纯就找来了乌桓单于丘力居。 于是,想趁中原大战的时机,掠上一把的丘力居,当即起兵。 召来了三部乌桓大人难楼、苏仆延、乌延三人,聚集部骑,发兵南掠。 刘虞重兵囤聚代郡,照应渔阳、上谷二郡,乌桓兵只是少量兵马,劫掠村镇。而公孙瓒就吃了个闷亏,被乌桓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外,公孙瓒也是没有想到丘力居放着富庶的广阳郡、渔阳军不打,来找右北平、辽西这个穷乡僻壤。 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公孙瓒吃了不小的亏,接连丢失了右北平、辽西。 可公孙瓒没有放弃,挑选精骑,具乘白马,号白马义从。 这支精兵,在石门之战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非如此,石门一战能否胜之,犹未可知呢! 经此一战,让刘虞突然认识到自己身边的狼崽已经长大了。 为了限制公孙瓒的发展,刘虞非常痛快地接纳了乌桓人的归顺。不仅给丘力居封了大汉的官职,还诏令公孙瓒不得再攻打乌桓。 刘虞如此行事,公孙瓒自是不服,依旧我行我素,打的丘力居都有点头大,不断向刘虞求援。 刘虞没有派出兵马,他虽然要压制公孙瓒,但他依旧是汉人,依旧奉信着那句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不过,却是断了公孙瓒的粮草供给,再三严令公孙瓒不得妄动。 自此,二人结怨。 公孙瓒并不是好惹得主,可以说在历史上,公孙瓒的的确确是一位雄主。若不是其大战略方向出现致命失误,未必不能击败袁绍。 公孙瓒在面对刘虞、袁绍两位大敌的先后顺序上出了问题。在没有解决刘虞的情况下,为报弟仇,与袁绍开战。 而后,其地盘横跨幽州、青州、冀州渤海,狭长一线。不论是兵力还是物资人力,都不能轻易集中到一块。 看起来公孙瓒似乎包围了袁绍,但实际上反不如袁绍能聚集全力出击。 只看界桥大败后,在刘虞的进攻下,公孙瓒依旧大败刘虞,全据幽州。而后,没有任何停歇,又与北上袁军相持四年之久。 直到青州田楷被袁谭击败,失去青州,公孙瓒短短两年内迅速败亡。 这里面的原因,很值得深究,青州到底在公孙瓒势力中处于什么地位? 第368章 合纵连横(1) 中平五年,188年四月。 被刘虞卡粮草卡的想造反的公孙瓒,终于迎来一位外使。 左将军袁术。 在与袁绍聚势一月后,袁术也发现这场战争似乎有点超出自己想象了。 真打起来,袁绍暂且不说,光是豫兖青三州依附其的一众诸侯,都能让自己头疼不已。还有荆州刘表,扬州刘繇等人。 自己似乎被夹在中间了。 刘表、刘繇两人,袁术很烦,因为他俩正抵在自己心腹之地。一旦与袁绍开战,肯定要调集兵马回防。而少了数万之兵,自己面对袁绍的胜算可就不大了。 但是,石门之战传到了袁术的耳朵里。公孙瓒与刘虞不合的消息,自然也跑不掉。 于是,袁术使者就出现在公孙瓒的右北平郡治土垠。 袁术使者很大方,对于公孙瓒提出的粮草支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同意了。 公孙瓒也被袁术的大方吓了一跳,自己刚才可是狮子大张口,要了足足五十万石粮草啊。 难道袁术有这么多粮? 当然有,两淮之地在这几年内,根本就没遭受过什么大灾大难。有的只是些野心之徒聚众造反,可也没能翻起浪花。 两淮、徐州、荆州之富,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之后,结盟的事情,就很快定了下来。 公孙瓒派出自己族弟公孙越,率领一千精骑,径直南下中原,打算加入袁术阵营。 而在伴随着此消息传来的便是,徐州刺史陶谦同样与袁术立下盟誓。 短短月余时间,合纵连横之下,袁术和袁绍更加不敢轻易动手了。 袁术有了公孙瓒和陶谦在后威胁冀州以及兖、青二州,而袁绍有刘表、刘繇威胁两淮之背。 当公孙越抵达洛阳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五月份了。 在这段时间内,关中的高诚也松了一口大气。 关注着函谷关东面的群雄荟萃,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第一军进驻潼关。 两个月的时间,第二师已经全员满编。而且在体制方面,比起第一师的将士还要强。因为,他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不是如同第一师那般,情况紧急,只要合格就招了进来。 第一师已经训练三个月之久了,队列嘛,高诚瞥了一眼,略微点了下头,还算是有点样子了。 而刚训练不到一月的第二师,看起来也就跟之前的第一师没啥两样。 函谷关没有危险,高诚也担心了,便将第一军正式调至潼关。 没有战事,训练可以慢慢来。 骑兵军也正式满编,张任这两天满心欢喜的全营乱逛。 看着训练队列的骑军将士,越来越齐整的阵型,非常满意。 这些新兵战斗力肯定强不到哪去,但队列训练的效果还真是好,起码看起来挺像精锐的。 毕竟,张任可是见识到步军第一师训练三月之久后的模样,那真是威势赫赫!怕是之前号称天下精锐的西凉兵,比起阵势来,也多有不及! 上午训练队列,下午就是骑军肆意跑马的时间段。 蓝田大营没有扩建,但营外划入军事禁地的范围越来越广。 一万六千骑兵,三四万战马,一出营跑起来,就是镇天动地,旌旗乱舞,遮天蔽日。 对于骑军的训练,高诚还有想法,但担心有些实施不起来。 最近这些时日,仍在考虑其中得失。 骑兵最巅峰的时刻有两次。 一次是蒙古帝国横扫欧亚大陆的时候,尽显游骑之威。骑射,不仅射翻了宋朝,更是射翻了大半个欧洲。 另一次是墙式骑兵冲锋战术,这是在卡座式刺刀发明之后,赶上了线式步兵普及的时代。所以,骑兵在战场的地位,已经开始逐渐下降。但即便如此,墙式冲锋,依旧在面对精湛骑兵时大展神威。 这玩意贼猛,可以说比骑射还猛。 因为骑射还能拿轻骑兵追逐,或者用战术对其四处唯独。虽然很难做到,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啊。而墙式冲锋,是真不给你机会。 在训练充足、纪律严谨的墙式骑兵面前,只要有上一刻钟的列阵时间,足以对抗五倍以上的非墙式骑兵。 对付墙式骑兵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样是墙式冲锋,大家不玩战术了,互相莽,拼消耗。反正墙式骑兵的训练成军速度,要大大快于其他战种的骑兵。 好,高诚也很无奈。 当初自己想挑选精锐骑兵,训练骑射,倒也搞出一支千来人的部队。只是,在凉州面对蜂拥而来的羌族部骑时,全都打没了。 骑射的想法,也就彻底在高诚脑海中淡去了。跟游牧甚至半耕半牧的民族,比骑射骑兵的养成速度、数量,汉人根本没得比。 可偏偏骑兵又是自己手中的一大优势,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啊。 马蹬、马蹄铁就不说了,张任麾下的骑兵军一军装备上了。不然,连墙式冲锋都没办法进行训练。 这个时代,汉朝已经有了单边马蹬,让士卒骑乘战马的时候,能够省下很多力气。不像以前,还要俩腿使劲夹紧战马,导致骑兵连正面冲阵的能力大大不足。 而自己所需要的就是将单边马蹬改为双边马蹬,也就是多加个环子。 唉~这帮人也真是的,都想到了马蹬这玩意了,发明的时候为何不两边各挂一个呢,又不费什么劲! 马蹄铁高诚没敢拿出来,这个小东西才是骑兵的利器。没有马蹄铁的战马,可能一场战争下来,光是马蹄破损的就能达到三成。而有了马蹄铁的战马,连一成都达不到。 拼骑兵,其实拼的就是战马。每一匹战马的成长,都需要耗费大量物力进行培养。而马蹄铁能够将骑兵非战斗损失,降低到几乎没有。 这不仅对骑兵部队是一个福音,对于战马来说更是天大的鸿福。 谁也不想跑着跑着,把脚给跑成两半啊~很疼的好不好! 高桥马鞍,也没有。 双边马蹬足够了,不必再搞个高桥马鞍专门引人注意。 弄个高桥马鞍放战马上,没见过的肯定要搞过来瞅一瞅。而双边马蹬,自然也会被轻易发现。可要是时代常有的布鞍,大家人手几个,谁没事专门去关注它。 墙式冲锋,有些太无脑了,无脑到拥有大量骑兵以及战马的游牧民族也能做到。无脑到中原王朝赖以依靠的骑甲,也会大幅度降低作用。 因为墙式冲锋需要的是速度,只要速度快,追上那些轻骑,敌人就必须与自己交战。 比如,拿破仑时代的墙式骑兵,就已经不披甲了,多是是一根骑枪、一把骑刀,一件戎衣。 但同时墙式战术,也将骑兵战争打成如同列阵而战的步兵,成了消耗品。 这对于人口基数众多的中原王朝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第369章 合纵连横(2) 墙式冲锋战术,最终只拿了一部骑兵来作训。 这支骑兵部队的训练方法也跟其余人大有不同,训练营寨,也分隔开来。 他们会是一支开启骑兵军事战术时代的骑兵。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每天就是训练队列,训练军纪。好不容易碰到一次乘马作训,还是百人一列,列阵冲锋。 骑兵有这么训练的吗? 这种人挤人,马挤马的情况,碰见敌军的弓弩手,不是纯粹送死嘛! 有人提出过这个意见,但都被无视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对付步兵的,他们只需要对待比他们落后了一整个战术时代的骑兵而已。 到了五月份。 自长安出发一支规模宏大的迎亲队伍,即便是凉州姜氏一族,不分嫡庶,纷纷赶来长安。 姜叙大婚。 这件事,在短短三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关中地区。 君侯妻弟姜叙,迎娶当朝相国孙女董氏。 在很多人眼中,这代表着征西将军府与相国府的结盟更加牢固。 在眼下这个时段,结盟无疑是最好的事情。因为关东群雄,都是互盟互誓。 这几年,将会是合纵连横的时段! 静静的等待几日后,迎亲队伍终于回来了,同时还来了一位高诚不得不出迎的人物。 董卓。 哪怕是高诚也没有想到,董卓会亲自前来长安。 “仲颖兄?” 高诚带着些许惊讶,苦笑摇头走上前来。 老董喜笑颜开,满是欢喜的唤了一声:“子明贤弟!” “半岁不见,仲颖兄愈发雄阔啊!” 高诚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看着老董挺起的大肚腩说着话。 而老董丝毫不在意,反而拍了一下肚腩,言道:“子明贤弟,吾等为上,当养尊处优。今日一见,颇感子明愈加消瘦啊!” 瘦了不容易得三高啊! 高诚略微得意了一下,问道:“仲颖兄,怎地亲自前来了,也不提前与诚言一声,某也好准备一下啊。” “嘁,白儿可是吾最爱之孙,其终生大事,某焉有不来之理!” 按道理来说,董卓的前来没有一点问题。可关键董卓不是一个人,还有河东一大家子在呢。这要是真出了啥问题,长安与安邑的结盟,顷刻瓦解! “怎地,仲颖兄认为诚会亏待了白儿不成?” 高诚带着笑意的质问,反倒让老董将目光瞥在身侧的姜叙身上。 姜叙嘴角一抽,无奈的拱手言道:“外祖放心,孩儿定会照顾好白儿!” “哼~” 老董冷哼一声,颇是满意的点下头。 看的高诚咋舌不已,感情姜叙这小子去了一趟河东,没少挨熊啊。 说起来,姜叙也惨! 迎亲这种事,哪里轮的到自己亲自去河东。按礼来说,最多也就是家族人去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与相国商议,将董白接到长安。 之后,自己再去其在长安居所迎接,这才合乎情理嘛。 结果倒好,姊夫居然让自己亲自去安邑,顺便给未来外祖赔个礼。 这一去河东,那真是苦不堪言。 老董就不说了,早就对姜叙这小子勾搭河阳翁主的事非常不满。见了面,少不得要一顿批评,又逼迫姜叙许下不少好话。 之后,还有一大群外叔伯,赞扬声当然有,但批评的更多。毕竟,董白身为董卓最喜爱的孙女,自然也博得了一帮亲戚的爱护。 好不容易挨个拜访了诸位妻家亲友后,相国麾下一众大将,也纷纷找上门来,看看威震天下的高诚妻弟是什么样。 徐荣几乎是带着惋惜的表情,教导姜叙。非天下之才,实一部之将。 徐荣这种更加注重才能的人,眼界自然会高。可别人就不一样了,纵然姜叙才能不足,可当大将,又不是非要才华绝顶之辈。 跟河东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打了个照面后,河东一行基本上也就结束了。可让姜叙万万没想到的是,老董居然也与自己一行前往长安。 这一路,姜叙感觉耳朵里的茧子都厚了三尺。口中许下的好话,比之前十几年许的还多。 累! 董卓的到来,征西将军府自然不能轻视。 入驻皇家宫殿,侍女皆是精挑细选的良善之辈。不仅其亲卫日夜宿卫,高诚还安排了不少亲兵,一同保护董卓的人身安全。 之后,在这闲暇的几日内,高诚每日都是宴请董卓,好好尽力一番地主之谊。 时间很快就来到姜叙大婚的日期。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再度欢腾起来,比起上一次的高龑生辰,还要规模宏大。 因为不仅仅只是关中人来了,连河东都来了不少将校、世家子弟,为之庆贺。 征西将军与相国的盟约再度加深,打消了两方势力内不少人的小心思。毕竟,先前这两人看起来还貌似神离。 但现在不一样了,姜叙既然娶了董卓爱孙,那么其即便是为了维护姜家在征西将军府的地位,也要尽可能的去帮助董卓。 董卓在,君侯就不会轻易动摇姜氏一族的地位。 而关中发生动乱,董卓亦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姜叙。万一高氏灭了呢,那自己帮助姜叙不就是平白得了个关中。 嘿嘿,好,其实两人的小心思都是如此。 董着或许还有着结好高诚,以帮助河东渡过这段高危期的想法。但高诚,是真的在等着老董挂了,然后依靠姜叙的联姻,接手其遗产!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还是要手牵手一起向前走。 一场大宴过后,婚礼完美结束。 第二日,姜叙携新婚妻子,来到候府,登门拜访。 高诚也第一次见到了董白。 听闻其是哑者,见之如闻,全程莫不张言。不过观其面色表情,还是能够看出对姜叙挺满意的…… 满意? ? 先前差点砍了河阳翁主怎么说~ 看着两个小屁孩,高诚是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里想法。 当初自己与姜纾也是老早定下婚事,可硬生生被自己拖了几年。现在,两个未成年夫妇站在身前,感觉挺有意思的。 几日后,姜叙大婚的影响力迅速消散。 但老董还没走! 他提出了一个让高诚心动,而又难以抉择的事,踌躇难眠! 第370章 合纵连横(3)臆想 高诚与老董坐在亭阁里,一身薄衫,喝着小酒,吃着水果,看着满园花色。 “子明,汝可知丁原与刘虞打了一仗?” “嗯?” 高诚疑惑的看了眼董卓,言道:“他俩打起来了?” “没有,不过先前丁原帐下大将吕布,率精骑与皇甫嵩战了一场。” 董卓似乎在漫不经心的说着一件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的事情。 “哦~吕布!” 这是高诚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吕布这两个字,经受三国演义熏陶的高诚,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吕布此人。 因为,那是小说,这是现实。 三国志内,也有不少记载吕布勇猛的事情。 “战况……如何?” 老董吁嘘一声,言道:“出乎意料啊!皇甫嵩乃当世名将,子明都不敢直言能胜此人。结果,皇甫嵩败了!” 高诚眉头一皱,问道:“吕布,有这么厉害?” “不知道,不过皇甫嵩败的不是没有原因。其以刘虞帐下收敛的三千胡骑为后手,结果被吕布麾下并州狼骑一击而溃,导致战局不利。皇甫嵩、朱儁止住溃败,才没有溃兵数百里。” “即便如此,也损失了五千步卒,还有两千余骑兵。而丁原之伤亡,不及其半数!” 老董说完,高诚就有些疑惑了,难不成董卓担心丁原南下? 算起来,也差不多是时候。 并州荒僻,即便是有所存粮,可在五万步卒,两万精骑的消耗下,怕是不足堪用了。 然而,董卓下一句话却是让高诚愣住了。 “所以,丁原遣使于吾,欲盟之!” “怎么会!他丁原可是刚打了一场胜仗,兵威正锐!” “嘁,再锐的兵威又如何,他丁原打不进幽州。皇甫嵩、朱儁虽然败了一阵,但并非庸碌之将。刘虞麾下更有兵马五万余,还有袁绍与其为盟!” 董卓对高诚的疑问嗤之以鼻,颇是鄙夷的贬低了一句丁原。 “丁原想要粮草?” “不错,找老夫要了二十万石,付之五千战马!” “五千战马,也不少了。丁原除了战马,也拿不出什么来了。” 高诚点了下头,五千战马几乎就是一百万金了,两金一石粮食,还算可以。毕竟,并州那地方别说二百钱一石粮了,千钱一石你都未必能买到粮食。 “谁说没有,子明啊,老夫这相国做的也是不差。关东诸逆发大兵来攻,吾二人奋力保朝廷回到河东,未有损失。如今,不论河东、关中百姓安居乐业,丰产富足,皆是汝吾二人之功啊!” 老董突然一句自夸,让高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几个意思? “仲颖兄,有何想法?” 老董突然凑到高诚耳前,低沉言道:“子明,吾等更进一步,相王如何?” “噗!” 高诚瞪大了眼睛,盯着老董,这老东西是在说笑。 相王? 闹呢! 咱哥俩现在安份守己点不行吗?非要挑逗关东群雄的神经啊! “仲颖兄,袁氏二子步步紧逼,吾等还是安份点好!” 老董鄙夷的看了一眼高诚,怂货! “子明贤弟,怕什么,又不是只有吾兄弟二人。丁原亦有扶幼帝登基之功,封王也不成问题。再说了,这是天子给吾等的赏功,焉有不受之理!” 高诚嘴角一抽,默不作声。 你们两个是把全天下人当蠢蛋不成,还赏功?刘协那小心恨不得砍了咱们仨呢! “不妥,高祖曾言,非刘姓不得王!” “哼,天子制诏,谁敢言论!” “……” 高诚无奈叹了口气,言道:“仲颖兄,吾等与丁原结盟,有何益处?仅一封王尔!” “非也,封王只是其一,其二老夫那朝堂也没个天子,丁原好歹能把百官接过去不是。” 说到后面,老董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高诚斜眼一撇,感情是你这老东西嫌弃那些京官了是。 “然后呢?” “然后吾等大可安然居之,休养生息!” 嗯? 不对。 高诚拧着眉头,突然深思。 与丁原结盟,那并州、河东、关中连成一体。即便是袁绍、刘虞想要来犯,也要掂量一下能不能干的过自己三家势力。毕竟,他俩屁股后面还有一个公孙瓒。 而袁术也不会攻打自己,因为河东军大可轻易渡过大河,绕过洛阳,直扑豫州京畿那百里无人烟的破败之景,现在没谁想要这处大汉帝国的中心地区。 似乎,结盟之后,三家势力有些逆天了啊!除非袁术、袁绍再联合在一块,一同进攻。不然,根本威胁不了三家的存亡。 而这,已经不可能了。 “仲颖兄与丁建阳商议过了?” “还没~” “啥?” 高诚又是一愣,直爆粗口:“卧槽,说了半天,这事就是咱俩再臆想啊!” “咳咳,子明啊。老夫这不是与汝先通个气嘛,稍后吾二人一同向丁建阳施压,老夫就不信,他丁建阳敢不从!” “……” 行,你厉害! 高诚头一扭,自顾自饮。 老董啊,汝怕是不知道丁建阳可是汝上辈子的死对头呦~ 对于相王一事,高诚没有再跟董卓多做纠缠。高诚明白老董的心思,不同于自己这么年轻。老董已经老了,现在好像都有五十多岁了。 这个时代,进入五十岁,基本上也就代表身体随时可能出问题了。 伴随着年老的问题,董卓的雄心壮志也会慢慢消磨干净。 这一点,谁也无法批判,因为这是随着年龄而逐渐出现的问题。即便是三国中能力最强的曹操,也不可避免了的保守起来。 赤壁一败后,剿灭了西凉马超等诸侯,正式一统北方。而接下来的汉中之战,就能看出老曹的雄心壮志也开始消逝。 同样,董卓并不是傻子,凭借河东,若是壮年,自己还能拼一把。可现在,能做的只有为后代考虑,为家族考虑了。 董白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与姜叙联姻,高诚就不会坐视董氏族灭。此外,董氏一族根基在陇西,处于高诚辖下。 老董有儿子,但年岁是真的小。而长子董白之父,也已经故去,只剩下一位刚刚诞下不久的孺子。 唉,若是老董能活到幼子长大成人,那他绝对还有雄心。可当兵打仗,征战沙场一辈子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情况。 即便自己现在正值青年,也时不时感觉身体不适,更遑论老董五十来岁的人呢。 人活一辈子,不是为自己考虑,更是为后代、亲人考虑。 或者说,相王,也是老董的打算。 只要是刘协下诏封王,那董卓如今的独子,就是下一位王爵继承人。哪怕日后河东被人占据,也不会有人丧心病狂的去杀一位王,顶多就是降爵,以表其纳海之胸。 所以,高诚不想就这么答应下来。不仅仅是为自己考虑,也是为老董考虑。 别人不知道,可自己知道董卓很有可能还是死在王允的手上。因为,王允现在很受老董信任,只可惜他是只白眼狼。 而王允之狠辣,超出了董卓想象…… 第371章 合纵连横(4) 之后几日,老董一直都在争取高诚的支持,但高诚至始至终都在表达不乐观的态度。 见无结果,老董也悻悻的回了河东,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公元188年五月。 公孙越率领一千白马义从,赶到洛阳外的袁术大营内。 公孙越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洛阳的局势。 袁绍知道袁术跟公孙瓒结盟一事,但是却不敢确定其二人是否已经打算发兵攻打自己。 刘虞新败,面对兵力众多的晋汉朝廷,只能堪堪防守,根本不敢主动进攻。也就是说一旦公孙瓒发大兵攻打自己,那冀州非常危险。 颜良、文丑二位大将虽然率领三万精兵,防守冀州。州内也已经开始招募壮勇,训练成军,但战斗力不足。 而公孙瓒所部多是精骑,又有精锐步军两万余,尽是久经沙场之辈,战力不俗。再加上一直袭扰冀州的黑山张燕,也拥兵四五万,颇是难缠。 冀州绝对不能有失! 于是,袁绍走了,干净利落的带着两万精兵走了。 曹操、刘岱、袁遗三人也遵从袁绍的安排,回到兖州,招兵买马,积蓄实力。 周喁没有走,而是依旧率领两千兵马呆在洛阳。 在这其中又发生了一件事,袁绍最先率部北上,准备防守冀州。可是他一走,手底下那么多诸侯就没了打头了。 也正赶上刘岱找桥瑁借粮,桥瑁不给,结果刘岱纵兵杀入桥瑁军营,杀了此人。 说起来,刘岱、桥瑁二人本就有仇怨。刘岱身为兖州刺史,而桥瑁只是东郡郡守,归属于刘岱帐下。 但是,讨董联盟一起,桥瑁居然也自号一路诸侯,让刘岱很不爽。 袁遗也就算了,谁让人家是袁绍他哥,咱招惹不起。可汝一桥瑁,居然敢自成一部诸侯,把吾这兖州刺史放在哪了! 所以,趁此机会,刘岱干净利落的砍了桥瑁,尽收其众。 冷眼旁观的袁遗,没有说话,而是脱离刘岱,独自回了山阳郡。 倒是张邈,皱眉不止。 因为自己起兵的性质,与桥瑁没什么区别。刘岱杀了桥瑁,也就有可能杀了自己。 于是,当即汇合其弟、曹操,带兵回陈留。 张超也挺惨的,出来一趟,什么都没捞着。现在好了,广陵郡也被徐州刺史陶谦,趁机拿下,自己一时间竟成了丧家之犬。 还好自家兄长还握着陈留郡,倒能给三人一个容身之所。 聚集在京畿地区的关东盟军,突然如同鸟散,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袁术没有趁机进攻,因为袁绍走的太快了。不灭了袁绍,自己去得罪兖州的一群诸侯,太不理智了。毕竟,这些人未必不能拉拢。 而高诚和董卓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快过去大半个月了。像张邈、曹操这离家近的,都已经回家了。 压在心头上的大山突然倒塌,让高诚、董卓都暗自开心了好几天。 这还不算完,没几日功夫,袁术就派孙坚这位豫州刺史,攻打坚守洛阳的周喁。 洛阳独悬于大河以南,不论是冀州,还是距离最近的河内,都来不及救援。 而周喁只有三两千兵马,才守了一日功夫,便城破身亡。 袁绍是否有意,高诚不知道,但公孙瓒要和袁绍打起来了。 因为,这一战,死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刚刚到达洛阳不足一月的公孙越,被一支流矢给射死了! 额…… 跟历史上一模一样…… 好,这倒霉孩子! 要不了多久,公孙瓒就将会发兵攻打袁绍。这是一个契机,是公孙瓒破局的契机。 幽州刘虞,在西面的广阳、涿、上谷、代四郡内威望很高,民心归附。而且又有燕汉天子刘辩在,公孙瓒还真不敢轻易发兵攻打刘虞。 既然打不了刘虞,那就只能打袁绍了。幽州穷,没办法积蓄实力,只能强用武力,打出一个新的根基。 此次公孙越身死,正好让公孙瓒有了由头发兵。 历史,将会慢慢回到轨迹,唯一的差别就是一切都提前了不少。 公孙越阵亡的消息传到幽州后,公孙瓒果然二话不说,带着大半兵马,穿过刘虞的涿郡,直入冀州。 刘虞只能干看着公孙瓒带着三万余人,大摇大摆的穿郡过县,一点法子都没有。 因为西面的吕布带着四万步骑,还赖在代郡,与皇甫嵩、朱儁交战。广阳郡内只有一万兵马,根本不足以对抗公孙瓒,甚至连袭击其后腹的机会都小之又小。 而此时,袁绍才回到巨鹿郡。听闻公孙瓒南下,当即调回防范黑山张燕的颜良所部。而文丑在河间,面对来势汹汹的公孙瓒大军,也急忙后撤,保全实力。 不到半月功夫,公孙瓒铁骑就杀到了安平国境内。随后,河间国、安平国、二郡县邑望风而降,公孙之势,如若猛虎。 同时袁术在占据洛阳后,率领大军北上,又联合黑山张燕,准备三面夹击冀州,一战而平袁绍。 除此之外,袁术又命大将孙坚,赶回南阳,防范荆州刘表。徐州刺史陶谦,聚集兵马,一部配合袁术大将刘勋防范扬州刘繇,一部北上琅琊防范青州臧洪、兖州诸雄。 顺势一观,就发现袁绍及其盟友的势力,几乎被袁术、公孙瓒、陶谦、张燕四人快要包围住了。 战略大包围圈,确实不错。 不过,这个包围圈的缺陷也很明显,除了袁术的两淮一带,纵深足够,其余地方都有些薄弱了。 最关键的,张燕的黑山军,在太行山里还能纵横一时。真要是跑到河北平原,跟袁绍玩阵战,几乎没有胜算。 还有青州,这是一块战略要地。对于两个诸侯联盟来说,谁能占据青州,无疑就能将对方势力范围,切割成两半。 袁术已经发招了,现在就看袁绍如何做出应对了。 毕竟,这场军事同盟间的对抗,被首先针对的就是袁本初。 而在关中的高诚,则在深思。 战乱时代,群雄割据,合纵连横是谁都避免不了的问题。因为,在前期,谁也不可能单挑一整个军事联盟。 哪怕是号称最强大的袁术,也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不管是袁术、陶谦、公孙瓒、张燕,还是袁绍、曹操、刘岱、刘虞、臧洪,实力都不可小觑。关中和河东,真的能够对抗两个联盟? 不说别的,袁绍冀州便有四百万口众,袁术一个汝南、一个南阳,两郡就有近四百万口。 战争,至始至终打的都是人,拼的就是谁的人多! 唉~或许,是该考虑与丁原的结盟了。 第372章 合纵连横(5) 与丁原结盟,三家的军事强度,将一举跃到第一的位置。 既然拼人口,拼资源都拼不过,那就只能靠军队莽一把了。 而三家确实拥有这样的实力。 不说别的,光是自己一个骑兵军,丁原两万边骑,董卓正在组建的五千三河精骑。 这就是五万骑兵! 袁术加上公孙瓒的近两万骑,也不过区区三万而已。至于袁绍,更惨。 现在只有刘虞有着成建制的胡骑,还被吕布杀了不少。袁绍的河北骑兵,早在孟津就死了个精光了。曹操、臧洪、刘岱、张邈、鲍信、袁遗等人,手中全都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这也是公孙瓒能够仰仗两万骑兵,迅速奔袭数百里,迫降无数的关键原因。 南方的三刘联盟,就更加不用提了。南马根本不适合组建骑兵,而北马,又都被高诚卡死! 这个差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缩小。因为高诚、丁原都无法阻止袁绍、袁术获得战马,他们建立成建制的骑兵,是早晚的问题。 此外,三家军事实力的另一大优势,也将会被迅速追赶上来。 将校、军吏的战斗经验。 以前战争少,其麾下许多将领都得不到充分发挥,比不得高诚、董卓、丁原手下这群身经百战的将校。 可随着这一场北至幽冀,南抵江淮,东至海滨的大规模战事爆发。 优势一战即可拉平。 所以,与丁原结盟,未必不是好事,哪怕是相王,亦是如此! 丁原手中缺粮,而兵力充足。老董有钱有粮,可军队扩大,需要大量时间来训练士卒。而关中,明年过后,钱粮也会充足,甚至军队的扩编,也将完成。 而这一年半的时间,有丁原的七万大军加入,足以威慑关东群雄不敢轻易来犯。 鬼知道,界桥之战什么时候爆发,谁又知道打完界桥之战,关东那群孙子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虽然不怕,可总会耽搁休养生息不是。 既然决心定下,高诚当即派人向河东传信。 唉~两大军事联盟体的构成,哦不对,是三个。还有南方三刘,也是盟友关系。 迫于这种压力,只剩下孤身奋战的丁原,相信应该不会拒绝高诚、董卓的结盟邀请。 在高诚静待着董卓、丁原的消息时,冀州的袁绍,终于开始反击了。 任命公孙瓒之弟公孙范为渤海太守,颜良、文丑率领的三万兵马,汇合自己兵马,屯兵界桥,于位于磐河的公孙瓒开始对峙。 反观公孙瓒,在得到公孙范任命为渤海太守时,不禁大笑,直言袁绍无谋匹夫。随后,立即让公孙范带兵三千,直去渤海。 又以田楷为青州刺史,带领刘关张三兄弟,引精骑三千,步卒近五千,南下攻略青州。 磐河大营内,只余下一万精骑,一万步卒,对阵界桥的袁绍。 …… “唉~公孙瓒必败无疑!” 冀州还处于对峙期间,但处于关中的高诚及段煨等几位亲信大将,却看着粗略的冀州与图,讨论着此战的发展。 “公孙瓒有勇无谋,这等计策,居然也能轻易上当!” 郭嘉摇着头,感叹一声。 “不错,公孙瓒兵威大盛,士气高昂。而袁绍连失郡县无数,士气低迷,不趁此机会一战而定其,早晚必为袁绍所败!” 旁边的张任,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 这场战争,只要久经战阵的人,都能够看出来了。 公孙瓒和袁绍都是实力强劲之辈,可公孙瓒强在骑兵如云,步卒精锐,兵威极盛,粮草短缺,胜在速战。而袁绍则胜在钱粮充足,军队战力不敌公孙,胜在缓战。 可区区一招分兵之计,就将公孙瓒大好优势消弭于无形之间。 渤海? 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袁绍起家之地,民心威望之盛,岂是一个公孙范能摆平? 而且最关键的是,占据渤海,就可以将冀州北部数郡,尽皆转为后方,让公孙瓒有些利令智昏。 要占据渤海,首先你得分兵去。去了,这些兵基本上只能用在镇压地方了。可公孙瓒不仅如此做了,还趁着占据渤海打开通往青州的道路,派出大将田楷,领大军争夺青州这块战略要地。 一箭双雕。 这一计,不仅分了公孙瓒极盛的兵势,更是将其战略重心由巨鹿郡转到青州方向。 然而,不知自己已经中计的公孙瓒,还处于胜利的喜悦之中。殊不知,青州又岂是他一人能打下来的? 如今,大河可不是冰封之际,袁术主力大军被河内王匡拖住,根本渡不了河。其粮道,又被陈留张邈、曹操威胁,不可能帮助公孙瓒攻打青州。 而陶谦,一边要防范刘繇,一边还要防范兖州刺史刘岱的进攻。防守已有不足,如何出兵相助? 反观青州方面,臧洪能力也有些,还有张超、袁绍随时相助。虽然青州尚有黄巾作乱,可根本威胁不了临淄。 打不下临淄,公孙瓒就算是占了青州其余郡县,依然不解决根本问题。 “哼,公孙瓒若是聚集大军,直攻界桥袁绍。再相邀黑山张燕,攻袁绍后腹。袁绍,根本抵挡不住。而且,袁绍一败,河内王匡也必受其乱,袁术大军北渡,未尝不可解决袁绍。” 段煨又继续说道:“只要袁绍一败,兖、青二州,被袁术、公孙瓒、陶谦三面包围,又东临大海,早晚必败。可惜,公孙瓒中计,彻底打乱了袁术的计划啊!” 高诚在前方,听了诸位大将的评论,言道:“段公所言甚是,真不知为袁术献次连横之策的是为何人,而为袁绍献此分敌之策的又是何人?这两人,都需要着重注意!” 说完,高诚就一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郭嘉还没有成长到历史上的那个高度,而其余大将,也都没有战略上的独立思考。 袁术联盟这一战,从一开始的兵略部署就已经败了。 先前就提到,青州才是两大联盟体胜负的关键。谁占据青州,谁就能分割对方势力,占据战略优势。 而青州对于袁术联盟来说,更加重要三分。因为只要袁绍手握青州,那袁术、陶谦,根本就无法与公孙瓒、张燕取得联系。 先前大战未起,一两信骑、使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大战一起,袁术和陶谦想要联络公孙瓒,只能取海路。然而,现在渡海可比走陆路危险,还慢。 过了海,去的是幽州,再从幽州南下冀州,路程何止多了一倍。反观袁绍,哪怕丢了青州,也能与兖州诸人联络。 这场战争,若是袁术联盟一开始便以青州为目标的话,胜算极大。 可将目标放在冀州,几无胜算! 第373章 合纵连横(6) 时间进入七月份。 关中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高诚也已经囤积了六千多万的三官通宝,但依然压在手里,没有向外发行。 至于宣传,现在已经尽力。 几乎每一位生活在关中的人,都已经知道征西将军府如今正在铸五铢钱。更有人传言,君侯将使用足量的五铢新钱,来换取百姓手中的劣币,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 这些传言,有的人信,也一样有人不信。 河东还是那副模样,老董一天到晚都气呼呼的大骂那群朝堂百官,恨不得一刀将所有人砍成两截。 和北边丁原的结盟事宜,还在具体商议之中。丁原也有些拿不准相王的利弊,毕竟他才是真正面临皇室压力的人。 非刘姓不得封王! 自己若是封王的话,手底下那群人鬼知道还会不会跟着自己。 所以,丁原也在筹谋此事。 封王,任何人都想! 吕布、张辽、张扬、高顺等等这些麾下大将,自己都要摸清楚他们的意见。免得到时候自己封了王,一群大将打着讨逆的旗号,给自己来个兵谏。 关东的局势,还在僵持之中。 公孙瓒现在也已经明白自己中计了,但矢已发,焉有收回之理。 面对在界桥屯兵五万的袁绍,公孙瓒手底下只有两万兵马,也不敢轻易决战。而袁绍还在等待,等待着渤海、青州的局势进展。 界桥、磐河一线算是彻底僵住了。青州不出现变局,基本上也不会再打起来。 可是青州的局势,比公孙瓒想象的要难许多。 臧洪经历过虎牢、虢亭大战后,也成长了许多。面对公孙瓒麾下头号大将田楷,还有刘关张三兄弟的鼎立相助,硬是把青州牢牢守了下来。 田楷等人只是仗着刘备以前当平原令的声望,拿下平原郡,而后再不得前进一步。 臧洪汇合鲍信、孔融等人,屯兵于高唐,使得田楷只能望河兴叹,偏偏又不能渡得他处。 因为青州拥有不少的战船,可以随时自高唐渡口北上,攻打平原,或断田楷大军之后。 至于实力最强劲的袁术,已经被张邈、曹操等人牵扯的快要烦死了。 京畿一带的状况,就不用多说了。船只一个都没有,大河又波涛汹涌,根本无法渡之。而数百里渺无人烟的京畿地段,根本无法阻止曹操等人的劫粮之举。 而张邈、曹操、袁遗等人屯兵荥阳、敖仓、虎牢关一线,易守难攻。 现在,袁术大军几乎半数都开始回撤豫州,防守千里防线、护卫粮道。其余人马,则是屯在巩县,与虎牢对峙。 陶谦则是派出大将臧霸、孙观等人,出兵攻打兖州泰山。却是被其郡守应邵,毫不费力气的拦住了。 倒不是说陶谦手下没有精兵,丹阳兵之战力,名闻天下。可陶谦手中也就这三千心腹家底,舍不得拿出来。 徐州郡兵的战斗力,根本不足堪用。只有臧霸、孙观等人的泰山诸寇,还有一战之力。可臧霸又不是傻子,把自己手下弟兄打完了,自己也没了活路了。 出工不出力,导致泰山局势也僵持下来。 只有南方。 孙坚率领着一万兵马,不仅在新野击败了来犯南阳的黄祖所部,更是率领兵马打进荆州,直逼襄阳。 襄阳现在是刘表这位荆州牧的治所所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孙坚,刘表调集了整个荆北的兵马,来守备襄阳。 可刘表万万没有想到,孙坚居然这么能打。 一万兵马,连败自己三万大军数阵,打着打着,刘表竟然丢了襄阳城外所有据点。如今,大军被迫退回襄阳城内,坚守等待荆南援军抵达。 扬州刘繇,已经被全天下人无视了。 到现在,都快两年了,还没能打过江去。要不是豫章太守华歆给力,恐怕刘繇连兵屯江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死守寿春城了。 两大军事联盟对峙,每日都有兵马进行小规模交战、试探,任谁也不敢轻易擅动大兵。 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自从上次高诚聚将议论两大军事联盟体的成败后,已过去数日之久。 七月中旬,关中雨季到来。 这接连数日的中小雨,让关中百姓的面庞上都露出了笑容。 雨水充足,正应当年大丰。 看天吃饭的老百姓,对于雨水的期望更甚。每一次雨季降水量的充足,都让他们为田地里的粮食赶到开心。 去岁,关中大丰。 今岁看来,比之去岁,丝毫不差啊! 下雨天中,高诚的心情也因此而变得好了起来。丰收,对于任何一个势力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关中、河东、并州三家结盟的事情,也非常顺利。除了相王一事,较为重大外,其余盟约,基本上都定了下来。 最重要的军事互助,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反对。物资援助,也已经谈妥,河东二十万石的粮草,再次发向并州晋阳。 而关中及晋阳的战马,也纷纷聚往河东,补充董卓势力的骑兵部队。 董卓麾下不管是西凉兵,还是河东兵,都有不少驭马之士。只要有足够的战马,那么骑兵部队就能很快组建起来。 军事联盟的建立,让高诚、董卓、丁原心中都安稳了下来。毕竟,日后就不用担心被敌人围殴了。 188年,八月中旬旬过后。 雨还在下,还是细雨绵绵。 关中所以人的心,都随着细雨的持续,而沉到谷底。 两日后,雨势依旧未停,反而还有加大的气势。 上个月,虽然雨水很多,但停停顿顿,倒不至于让人担心。 可现在,间停的时间越来越短。 高诚还没有着急,还在等,或许这只是意外情况。往年,八月中旬过后,依旧连雨,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时间进入,八月二十五日。 征西将军府内,身在长安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此。 等待着高诚的到来…… 雨季连续下了两个月,现在更是根本看不到停滞的希望。 这很不正常…… “君侯到!” 外面传来一声高喝,一群人当即肃身正立,望向外面。 第374章 雨势连连 “吾等拜见君侯!” 众人恭迎。 高诚自遮雨的竹伞下走出,进入室内,直入上座。 “诸君,不必多礼!” 摆了下手,高诚直接问向钟繇:“钟长史,渭水、大河沿岸护堤水位,可有派人日夜监察?” “回君侯,已经派人了,一里一哨,关中数百里河段,皆有郡卒观测!” “好,时至今日,雨势已是两月不休。大河、渭水护堤,事关关中二百万百姓安危,事关吾征西将军府未来之要,绝对不能有失。” 高诚环视周围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其余的本将便不多说了,两件事。第一,自长史府下,郡县邑乡,立即开始抽调丁壮徭役,储备粮草,建造舟船,全部调至大河、渭水护堤之后。一旦雨势增大,大河有决堤之危,所有人立即给本将顶上去,堵住缺口。” “第二,长史府立即派人去请些高龄长者,他们经历之多,非吾等所能想。而此次可能出现的洪灾,吾等皆未曾经历过,也没有任何处理的经验。记住,态度给本将放好。还有,便是军心民情,一旦有谣言谶语出现,立即诛灭。事关高某根基,谁敢乱来,都得死!” 一声死字落下,高诚眉目间充斥着滚滚杀气,凝视着屋内所有人。 “君侯有命,吾等莫敢不从!” 钟繇率先躬身一拜高喝,其余人亦紧随而至。 “嗯!今日便说这么多了,所有人立即回归本职,勿要渎之!” “诺!” 这场庞大而又短暂的会议,顷刻间便结束了。 高诚不知道这雨,还会不会下。只知道大河以及渭水数十段护堤的水位线,还没有到达危险的警戒线。只知道,这场雨,还没有结束。 这次会议,只是给众人提前示个警,免得大河真的决堤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灾难。 天灾,只要能有所准备,那一定可以将损失降低许多,怕就怕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大河,黄河。 这条孕育了华夏文明的母亲河,不仅养育了自凉州始,至冀州终,沿途数千万生民。同样,也给沿河百姓,造成了数不清的灾难。 现在的大河还没有达到宋朝时期,几乎年年决堤,十年一大决的地步。但十几年,二十几年,发生一次决堤,也是常事。 大汉帝国在以前,也对大河进行了许多的护堤工程,因为目前的科技水平,也只能不断的加高加固护堤。 只是,眼下大汉帝国已经分崩离析。征西将军府根本就没有任何处理大河决堤的经验,也没有处理此事的专业人员。 如今,只能准备准备再准备。 当天夜晚 高诚在熟睡中,被吵醒了。 钟繇满是慌张的跑进侯府,看到君侯的时候,高诚已经披上一件衣衫,望着外面似如盆泼的大雨,皱眉不展。 “君侯~!” “元常,先赶快去换身干净衣服。汝可是征西将军府的长史,若是病倒了,让诚将抗洪之事,交托何人?” 高诚看着浑身湿漉漉的钟繇,早已没了先前的名士风范。 “请君侯稍后!” 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钟繇便换了身干净衣服,再次出现在高诚眼前。 “君侯,此次怕是难了!” 钟繇的信心很不足 先前将近两个月的雨势,早就将地下渗透了。现在,这等大雨,不需多久,只要一夜,便能将关中境内所有沟壑,全部填满。 而大河,也将会很危险。 大河决堤,并不只是大河,还会引起各个支流水位的暴涨,尤其是护低更加低上不少的渭水,从而形成面积广泛的洪灾区。 “诚不知何为难,只知人定胜天!” 高诚坚定的说出一句,让钟繇浑身一震。 现在的局势,很可怕! 大河不决堤,征西将军府最多也就是损失掉今年的收成。今年没了,还有明年,还有去年的储粮。 可一旦决堤,照着雨势,必然洪灾泛滥,渭河也将随之而发,淹没沿途千里之地,形成泽国。如此,百姓的损失,就是征西将军府万万不能承受的。 唉~关中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几乎都在大河、渭河边上。所有的粮食、耕田、房舍等等,全都会深受此难。甚是,百姓都可能伤亡无数。 而遭此重创,原本就因京畿一战损失不小的征西将军府,可能会成为这天下最弱小的诸侯了。最可怕的还是谶语、谣言,更有可能摧毁整个征西将军府! 君侯不会不知这等困境 “君侯豪迈,繇不如也。不过,君侯尚且自信,繇又岂会落后于人!” “哈哈哈~元常啊!” 高诚闻言,不由心中稍有宽心。 唉,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大河决堤带来的后果,压根就不是征西将军府所能承受的。在这个道路、通讯都不发达的地方,在这个战乱年代,发生洪灾,只能依靠关中自己来抗。 凉州? 它还需要关中给予支援呢! 可还能怎么办? 事情都已经逼到眼前了,除了硬抗,也别无他法。只希望,日后老董和丁原能给点援助。实在不行,别落井下石就成。 侯府内,所有人都被越来越大的雨给惊醒了。 豆大的雨滴洒在屋顶上,打的上面瓦片霹雳啪啦作响 而在屋中,高诚则是在跟钟繇彻夜商议。 夜半时分,雨势终于小了,恢复到白日的状态。 天色一亮,长安城内便发出无数信骑,分奔诸郡县。同时,长安郡兵、衙役也纷纷出走,安抚民心,防止民乱。 随后,自长史府发出政令,着各郡县乡邑村镇,立即组织役夫,前往大河沿岸河堤左近。 除此之外,征西将军府的重要机构,如铸钱署、匠作坊、马苑、武库、仓禀等立即开始转移。或入山林之中,或入凉州广袤之地,或入地势居高之所,或入蓝田之谷。 总之,这些老本绝对不能有所损失,尤其是仓禀中储存的五十万石粮食。 这是去岁税收,以及征西将军府闲暇间购买的粮食。这些粮食,高诚至始至终都没有乱动,哪怕是出征京畿,也没有动其分毫。 现在,它很有可能是征西将军府最后的希望。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第375章 抗洪 “报~” 一名令兵,在雨中穿过庭院,直奔高诚眼前。 “启禀君侯,芮乡一带大河水距离堤坝不足三尺!” 聚集在长史府内的众人闻言,纷纷皱起眉头。 “那渭水沿岸呢?” 钟繇沉声问道。 令兵摇了下头,言道:“回长史,渭水沿岸护堤各哨,尚未传回警讯!” “汝先下去休息,换身干燥衣服!” 高诚颇带关怀之意,言退令兵。转而,回身环视诸君,言道:“芮乡,乃是渭水、大河交接之处。如今,大河水势暴涨,有决堤之危,渭水也危在旦夕之间!” “诸将听命!” “末将在!” 听闻高诚施令,屋内诸位将帅,齐齐拱手应之。 “传令夏育,立即率领第一军全体将士出潼关,赶至芮乡。汇合左冯诩杜畿,指挥其郡郡兵、丁壮,守在护堤后,给本将拦住大水!” “诺!” 既是传令,那自然属段煨之之权。 “张任,立即率领骑兵,日夜急行,赶至弘农。汇合弘农郡守杨儒,调集郡兵、壮勇,立即保护百姓转移高处。此外,带本将节杖,弹压地方,旦有聚众闹事者,于命不从者,一律杀无赦!” “末将得令!” 张任上前一步,高喝一声。 “傅燮,立即率领第二军全体将士,含未编兵员,即刻出蓝田大营,进驻长安,随本将亲临渭水,坐镇指挥。” “末将遵命!” “段司马,坐镇长安城内,统筹全军,配合钟长史,调度各地民夫,务必有条不乱!” “诺!” “钟长史,长安城就靠汝与段公了。此外,各地郡县文吏,物资调集,百姓迁移等,尽付于汝!” “君侯放心,繇定不负君侯重托!” “好!” 高诚点了下头,再次环视一遍屋内诸人,言道:“此次抗洪,事关关中存亡,一切皆依战时法令,如有违者,一概不赦!” “诺!” …… 当天下午,高诚在亲卫的陪同下,来到了长安城北的渭水护堤。 站在一处山丘上,能够清楚的看到雨中奔走的民夫。 在这里,有着将近两万的民夫,在准备着粗木、土石、麻袋。 渭水距离护堤还有八尺之高,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大雨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芮乡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也只能尽可能的加高加固护堤。 民夫们冒着大雨,扛着那一袋袋浸满雨水的土石,艰难的朝着堤岸走去。 到了堤岸角下,麻袋丢下,转身回头,重复刚才的劳作。而接手的民夫,则是把麻袋或垫在下面,或是以麻绳绑住,由上面的人拉上去。 很慢,非常慢。 因为大雨之下,道路几乎没有,所以民夫都是踩着泥泞的地面,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大半力气。 高诚做不了什么,征西将军府也做不了太多。唯一能够给民夫的只有两顿饭,和时刻煮滚的姜汤。 这里的一幕,不仅仅出现在长安城北,沿着渭水一线,几乎到处都有民夫在加固河堤。 所有人也都明白,这种天灾之下,顷刻间便能淹没数百里,乃至千里之地。关中地势狭长,一揽平原。 他们没有经历过洪灾,但或多或少都听到过老一辈人的言传,那种灭世之灾,非同寻常。 面临着洪水的威胁,高堂妻小的安全问题,不论贫贱,都在这一刻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哪怕是那些世家,也派有家族子弟,带着青壮佃户,来到抗洪的第一线。 富贵家的子弟,当然不可能上堤岸,但他们也并非丝毫无用。不论是宣传鼓舞、指挥调度,都要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官府,可没有那么多文吏,来指挥这可能高达二三十万的民夫,加固河堤。 “君侯,此处有下官在,必然出不了问题。下官敢请君侯,以三军、关中为重,且回长安,运筹帷幄。” 在樊陵身体老迈,退居幕后,杜楷终于坐上长安令的位置。而达到京兆尹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了。 杜家是最先投靠征西将军府的一批关中世家,高诚当然不会慢怠。 才华横溢、理政有为的杜畿为左冯诩郡守,日后早晚都要进入幕府,充任要职。而杜楷,高诚打算将其培养一下,接替樊陵的位置,同时削弱杜氏在关中郡兵中的威望。 “仁表,有汝在,吾自是放心。不过,这场大雨至今未休,心难静之。在此地,吾便能清晰的知道的水位变化。此外,也能鼓舞民心!” 听高诚如此说,杜楷也不再劝,眼下的情况确实如此。 民心急需鼓舞! 不论是为了家小的安危,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这些民夫都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是,他们是人,不是神。 他们也有七情六欲…… 任谁冒着这瓢泼大雨,辛苦劳作,都会心生怨气,都会感觉心身具倦。 “仁表,告诉诸君,诚与诸位同在!” 高诚说完,扭头冲着身后阎行说道:“彦明,去下雨遮,竖起本将大纛!诸壮士不退,本将不退!” “末将得令!” 阎行拱手肃身,回头大喝:“君侯有命,竖起大纛,尽司其职!” “诺!” 众亲卫齐喝。 旁边杜楷,心中也不禁为之触动,当真天下英主! 河堤不破,加固河堤说白了就是小事一桩,一郡之主官能亲自阵前督察,亦是不错。可君侯万金之躯,竟也能做至于此。 不以为事小而不为! “传告诸文吏、诸民夫,君侯大纛在此,亲临阵前,望诸君奋力固堤,君侯与诸君同在!” “诺!” 长安令下属衙役,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 当至高无上的君侯说出那句吾与诸君同在时,久而慕之的衙役,就很想立即去告诉所有的民夫们。 不过,既然是在君侯面前,那自然不能放肆。 现在得到命令,心中不由加快步伐,在雨中奔跑直下山丘。 没过多久,自山丘下便传来一阵阵高呼。 “君侯威武!” “君侯威武!” 声音由近及远,在冰冷的雨中,掀起一阵阵热潮。 那一面代表着高诚自身的大纛,似乎也更加鲜艳,于风中招摇摆舞,伫立不倾。 第376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入夜,雨势稍顿,让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高诚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雨停,或许转危为安,亦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刹那平静。 营寨,就立在这处山丘之上,高高飘舞的大纛还在随风飘扬。 山丘之下,两万余民夫,已经入了营寨休息。 这次抗洪之战,不知道要打多久,所以高诚命人在此地驻下营寨。营寨很扎实,尤其是四周堆了不少的麻袋袋。 一来防止渭水突然溃堤冲榻营寨,二来在紧急时刻,这些装满碎石土块的麻袋,也能派上用场。 除此之外,还扎造了数不清的木筏。 此时,营寨内熙熙攘攘,不少人在为大雨的停下而举足欢呼。也有不少人,在喝着姜汤,去去身体的湿寒之气。 而高诚则是在营寨内,看着钟繇送来的消息。 长安城内,钟繇询问了不少高龄老丈,得到了很多重要信息,尤其是渭水容易决堤的几处关键之地。 很不幸,长安城北的渭水河段,亦在此列。 因为,北面有着五原陵,地势徒然而抖,导致渭水流动力加剧。此外,长安地处关中平原,河段水位本就较高。 芮乡一段,则是因为与大河交接,在此口处,最易决堤。这一段更长,从渭水、大河交入口,直至郑县,长达百余里。 还有便是美阳、武功一带,陈仓、雍县一带,以及处于弘农郡陕县,也就是后世的三门峡所在之地。 美阳、武功、陈仓、雍县,这些地区高诚都不太担心。比起重要性,很显然长安、陕县、华阴这三处,才是要地。 先说陕县,陕县处于后世三门峡之地,现在的函谷关与弘农县之间,亦是扼守崤函。 而且函谷关乃是关城,不具备物资生产、储备能力。其后的黾池、新安都地小人少,不足以为函谷关提供足够的资源。 只有弘农县,弘农郡郡治,才有这样的能力。陕县决堤,必然会掐断函谷关与弘农的联系,也掐断了与长安的通道。 再则,弘农是关中第二大郡,除了长安所在的京兆尹外,弘农不论人口还是耕田,都是最多的郡。 最尴尬的是,陕县决堤,若是华阴那边也决堤,弘农郡跑都没地方跑。 顺带着也会引起长安一带渭水水量的剧增,从而导致渭水决堤,会将征西将军府下辖最重要的两个郡,全都给淹了。 看完钟繇传来的书信,高诚一筹莫展。那些年岁大的老丈们,根本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多是言叙洪灾之害。 疏渠固堤! 这个时代,面对大河、渭水,也只能如此! 固堤就不说了,现在全关中都在加紧搞这事。疏渠,没一点办法。 先前几年时间,到处都是战乱,长安税赋重地,早就被洛阳抽调一空。也就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才攒下点本钱。 而且,光是恢复耕种,以及开荒,修缮函谷关,建造潼关,都有些丁壮不足,更不用说疏通沟渠了。 关中那些有名有姓的支流,压根就没管过,因为谁也没想到洪灾会突然出现啊。 地里为了耕种而疏通的小沟渠,面对渭水、大河可能同时决堤的情况,聊胜于无! “轰隆!” 一声惊雷骤响! 紧随而至的便是连绵不绝的雷声,其间伴随着一闪而逝的电光。 闷声噪噪,光芒忽逝。 高诚抬头看了眼挡住视线的帐帘,绷着嘴唇,忍住直欲而出的叹声。 老天爷还真不给自己面子啊,咱好歹也是穿史大军的一位啊,至于这么往死里整吗? 轰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不断嚎叫,搅的高诚心里烦躁不已。看着手中的帛书,再无一丝兴趣,随手一丢,转头睡觉。 他娘的! 小爷就不信了。 一场决堤,还真能灭了自己不成! 有本事,就别来这些虚的,明天就让长安、陕县,还有那啥华阴决堤。小爷倒要看看,老天爷你还能更牛掰不! 既然毫无头绪,那就只能迎难而上了。 甩去烦恼,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一出营帐,外面瓢泼大雨,一如昨日。 高诚打起精神,整顿了一下身上甲胄,来到大纛之下。 大纛这里已经搭起了一座,嗯~算是亭阁。 反正,完全是按照阁楼的样子,用下面民夫营寨内储备的粗木,搭了起来。 陪着民夫淋雨? 毫无意义。 昨天淋了那么一时半会,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 身为征西将军,总辖关中、凉州两地数百万百姓,不可能说形同庶民。 而且,现在关键时刻,自己要是病了,那就全都乱套了。 “情势如何?” 长安令杜楷老早便在亭阁了,高诚坐下之后,询问了一下。 “君侯,倒无大碍。不过,这堤岸越筑越高,不是个办法啊!” 杜楷皱着眉,希望君侯能够有什么别的办法。 堵不如疏。 这是自大禹治水传下来的良方,此后中原王朝治水,大多如此! 闻言,高诚摇了摇头。 堵确实不如疏! 可是往哪疏? 这雨势大到这个地步,不论是在哪里打开堤口,都会导致洪水一涌而出。而且,大河的水量,也会全部涌向渭水。 太多了,关中地处平原,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水。 最关键的是,这口气不能松! 现在全关中的青壮都在堤岸上,谁也不想自己的家被洪水淹没。而自决一处,先不说洪水的波及范围,光是民心就泄尽了! 所谓的堵不如疏,便是舍小保大。 高诚不想,这不符合自己的想法。 后世的抗灾救灾,完全说明了,有时候天灾对于一个势力,一个国家,并全非坏事。 我们哀悼那些故于灾难中的人,也看到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伟大事迹,也看到了无数军民为亲的感人一幕。 凝聚力! 一场灾难,会导致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但同样,也能够看到人性之善,能感受到一个民族的凝聚力! 这非常重要! 按照杜楷所言,舍小保大,只会让人寒心。 而坚持到底,哪怕是灭世之灾!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377章 军 “仁表,这关中、这凉州,既为吾之所托,那吾必待其如子,绝不抛弃任何一人!” 值此情景,高诚毫不犹豫的刷了一波仁义胸怀! 杜楷闻言,不由心生敬佩! 若是依自己疏策,虽然会对些许百姓造成不小的危害,但关中也绝对可以保存泰半实力。 若是枭雄之人,必然愿意如此行事,以求舍小保大。 但,没有若是。 君侯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深刻的反应出其仁义之心。早便听闻君侯往日,信仁义智礼,有古之名将风范。 今日一见,方明其仁厚之心。 “君侯仁厚爱民,楷替关中百姓拜谢君侯!” 杜楷躬身一拜。 “仁表,不必如此。吾等既治一地,心中就要有一地万民,如此方可行以政略,为万民所戴!” “职下多谢君侯教诲!” “嗯!” 杜楷的思想觉悟很高嘛,高诚非常满意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堤岸的情况怎么样?” “还能稳住。今日辰时,距离最远的几个县邑的民夫连夜干来,人数增加到两万八千余人。相信,吾等固堤将会更加迅速!” “好,对了。第二军何时能够赶到?” “方才有信骑来报,第二军已经在镐邑汇聚其部乙师,不到午时,便能抵达!” 杜楷一一答来,高诚也不断的点着头。 抗洪之事,事关关中安危。为了凝聚军民之心,军队必须要参与到抗洪之中,扛起这杆大旗。就如同后世的人民子弟兵一般,兵在前,民在后,携手相向,军民同心,方可天下无敌! “唔,派些民夫,替第二军筑好营寨。另外第二军抵达后,立即让傅燮前来见吾!” “诺,君侯放心,职下这便去安排。” 杜楷应了一声,躬退而去。 高诚也起身,走到木阁前,望着依旧滴落的雨水,心中不由感慨。 仁义之心? 唉……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虚伪的时代。真正的君子有,有不少。 但君子,不会成为一方之主。 疏策,是为上策。 可会破坏自己的一番谋划,所以,自己将会拿更多人的生命,来奠定夺取天下的基础。 关中军民的心,必须收! …… 第二军在午时前赶到长安北面堤岸抗洪前线,营寨已经搭好了。 连夜冒雨前来的第二军将士,在疲倦中,进入营帐。 行军一夜,一般人真受不了。 第二军将士虽然受到了几日的艰苦训练,可终究是为人身。高诚也能够理解行军的疲倦,并没有着急让他们顶上去。 当天下午,雨势渐小。 固堤的工程还在继续,已经增加了将近八尺之高,两丈之厚的堤岸,依旧处于接近危险的地步。 也就是说,这两日所做的一切,也就比水位增高强上一线而已。 随着堤岸的越来越高,所以工程的建造速递将会逐渐降低。只要雨还在下,那早晚有一日,渭水会冲破囚笼,肆意流窜。 第三天,高诚进入军营。 第二军一万六千余名将士,列阵于营寨之内,恭敬的望着前方高高望台上的征西大将军。 “诸将士,如今天下动乱不堪,吾关中幸有诸君护卫,得以安康。然天不随人愿,今有霖雨降下,持之二月。渭水、大河之涛浪,滚滚而下,直欲破囚而出,坏吾家园!但,天有悬河,地有军民!” “诸君且北望,两万八千余名,与尔等同为关中子弟。今且奋战堤坝之上,与滔滔之水相抗。雷雨交加,尽身披湿,无一畏惧。肩扛重袋,抬步如山。他们所为何之?” “为了保护他们身后的妻儿家小,为了保护身后的耕田,为了保护吾关中不为大水所噬!他们肩上扛的不是麻袋,是关中的一百六十万生民的生死!而吾等手擒兵刃,身挂戎装,又是为何?” “都一样,是为了保护关中不为贼兵所击,是为了保护身后父老乡亲日夜所顾,是为了吾等留在家中,待君归来的妻小!” “吾高子明待诸君厚之如子,可高某亦待关中百姓为子。既同是吾子,又何言彼此!” “记住,这是一场战争,一场与天、与大水对抗的战争。望诸君共勉之!” 一番话语,由力士传遍全军。 没有人说话、吭声,都在静静的看着高诚。 “傅军将!” “末将在!” 傅燮挺身而出,拱手高喝。 “传令全军将士,卸下甲胄兵刃,给本将顶上去。本将就在大纛之下,大纛不退,胆敢退者,皆杀!宪兵组织督战队,临阵督导,具依军法严行!” “末将得令!” 傅燮接令,回身高喝:“第二军全体将士,去兵,卸甲!” “砰!” 一万多人齐齐丢下兵刃,又相继脱下身上札甲,只余一身衬衣,被雨水不断打湿一遍又一遍! “将士们,与民同心,共抗大洪!” 傅燮吼完,立即有力士,接连传音,通晓全军将士。 “甲师师帅,立即率领甲师将士,先登堤坝之上。乙师师帅,率乙师全体将士,立于堤坝之下,转运物资。其余各校曲兵马,协助百姓,输送物资。各部务必遵旗号而行,无令不得异动,违者斩!” “嚯嚯嚯!” 第二军将士齐齐挥起右臂,拍打着坚硬的胸膛,以明其心。 “擂鼓!” “咚~” “咚!咚!咚咚咚……” 鼓声一响,全军皆动。 各级将校军官,纷纷招唤着麾下士卒,依次出营,朝着堤坝赶去。 汹涌如潮的兵马涌来,让坚守在抗洪前线的民夫们,都是吓了一大跳。 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势力的兵是好兵。 表现稍微好点的就是当地兵员,不掠故土。差点的就是连自己故乡的都能下狠手。 他们不知道第二军将士前来的目的何在,也不知道自己等人会不会被军士劫掠、屠杀! 不过,稍后第二军的表现,却让他们不禁为自己心中的担忧而感到羞愧。 第378章 军民一心 一名名士兵,在其长官的带领下,越过成队的民夫,在雨中穿梭,飞快朝着堤坝下跑去。 到了跟前,立马顺着搭在堤坝伤的梯子,一个紧接一个的上了岸上。 越来越多的士兵,爬上堤岸,接过民夫手中的粗麻绳,用力将下面的麻袋,给拉了上来。 旁边突然被士兵抢走活计的民夫,愣神片刻,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大哥,还是吾来~” 年岁轻轻的民夫,看着满面胡渣的士兵,有些踌躇的说了一句。 士卒此时正拽着麻绳,把着劲道,只来得及大吼一声:“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忙!” “是是是……” 民夫急忙上前,一双粗糙的手,搭在士卒双手之前,齐齐用力。 “嚯!” 麻袋在两人的合力之下,迅速爬高了丈余,距离堤坝也就那七八尺之遥。 而相同的一幕,在堤坝尚比比皆是! 民夫与将士们掺杂在一起,跟下面堆积如山的麻袋奋战。 堤坝下方,亦是如此。 体力充沛的士卒,扛起一只只麻袋,一把丢在民夫摆好在地上的麻绳,牢牢压实。随后,民夫捆紧,朝着上面大吼一声。 麻袋随声而起! “快,快!” 最后才出营的是负责运输材料的特殊部曲,亲卫、斥候、宪兵、军务、伙夫、医者等等。 随意穿插在列成数里之遥的队伍,车驾上堆满了沉重的麻袋,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缓慢前行。后面,十几个民夫、士卒,一起用力,帮着马匹前进。 还有牛车,还有骡子,还有单个的马匹…… 车架不够,可土石袋的输送又不能停,只好在大量闲散的牲畜背上,挂上四袋。甚至,有些民夫也扛着沉重的麻袋,艰难前行。 队伍之中,时不时就有人滑倒在地,摔一下还是轻的,就怕麻袋也给砸在身上。七八十斤重的东西,即便不砸到要害,也得个一两天时间恢复。 还有那些牲畜,不论是背负前行,还是拉车,都会时不时滑倒在地。 道路泥泞,大雨霏霏。 壮士负重前行,不可不敬! 高诚静静的望着山坡下这壮观的一幕,四万余人在此,在雨中,在堤坝上下,在泥路之上 他们都是勇士! 或许他们是因为军令的要求,亦或许他们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家小。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他们都是勇士! “传令下去,告知所有人!吾等并非孤军奋战,在这千里渭水,在大河两岸,尽是吾等无所畏惧的勇士。今日,他们在此保护袍泽的家小,在别处亦有袍泽保护他们的家小,大可无忧!吾等与天争斗,胜则名震天下,败则同为鬼雄!” “诺!” “阎行!” “末将在!” “携吾兜鍪,率亲卫军,上堤岸!” 阎行一愣,回过神来,看着高诚已经取下的兜鍪,急忙躬身请罪:“末将不敢!君侯尊威,岂是无能所能犯之!” “去,告诉诸壮士,高诚头在此矣,哈哈哈~” 这一刻高诚笑的很狂傲,下方那军民同心的场景,由不得自己不开心。这虽然只是一个引子,但日后究成必然。 征西将军府麾下,披甲十万,尽为仁义之师! 阎行有些不知所措了,兜鍪代表着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然后自己夹着君侯的兜鍪,大摇大摆的走在万军之前? 闹呢? 万一有人误会了,把自己捅了怎么办? “嗯?彦明,缘何不接!” 高诚尽情笑完,却发现兜帽还在手中握着,瞥了一眼阎行,见其面色踌躇,不禁问道。 “末将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去!” “” “诺!” 阎行心中一狠,接过高诚兜鍪,转身离去。 随后,途中接过一支长矛,挑起兜帽,坐上战马,朝着丘下狂奔而去。 “奉君侯命,君侯头则在此,诸君当奋勇之!” 阎行心中担忧,率先言出自己是奉了君侯的命令。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抬首观望。尤其是那句君侯头则在此的话,更是让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直到阎行及众亲卫,快马冲过,呼声荡起,才自又稳重。紧接着,便是更加高昂的士气,如虹入如日。 不只如此,在东方华阴以及左冯诩的芮乡处,一则快骑直冲堤岸。 “报!” “启禀夏军将,君侯有令!” 信骑飞奔直至夏育身前,自怀中掏出尚干的帛布。 亲卫统领接来帛书,交给夏育亲启。 夏育观完,心中思思忖片刻后,当即下令:“传令第一军所有将士,立即上堤,协助民夫固堤。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他们的家小,自有他军袍泽、民夫为其护之。但是,诸将士若有人胆敢不尽心尽力,护袍泽之家室,休怪本将无情!” “诺!” 第一军在潼关良久,这些时日大多也只是帮助地方文吏,管理民夫,督促民夫固堤。在他们心中,这种事,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这些准备当兵的来干。再说了,他们费心费力,保护的也只是别人家室,自己妻小还不知情况如何呢! 军令通传三军,许多人都心怀疑惑。 都在想是不是哪个河段的情况危急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让他们军队参与固堤。 夏育在上面等待了良久,却没有等到大军出动,而是马玩、杨秋及其师属各部校官的到来。 不过,马玩、杨秋看着夏育眯着眼睛,脸色肃重。突然有些不敢发问了。可自有无知之人,想一解心中之疑。 “夏军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要部队亲自上堤?” 杨秋帐下一员校尉,突然发声问道。 夏育没有生气,只是静静问道:“是汝不愿为之,还是汝部诸卒,皆不愿?” “军令既下,吾等自会遵命。可末将及麾下弟兄心中忧虑亲属,这才求拜军将解惑!” 校尉咽了口口水,也发现情况不对头了。 “哼,军法第一条令是为何?” 夏育哼了一声,心中怒火上涌,冷眸注视这位校尉。 “这” 校尉已经不知如何言之了。 “军令如山!不从者,枭首示众!” 夏育说完,手一摆,身后亲卫挺身而出,拖起校尉便往外走。 那校尉心知必死无疑,没有发声求饶,而是高呼一声:“职下自知罪重,还望军将看在职下为君侯,征战数年之久的苦劳,照顾职下妻小!” 夏育没有回答,这是一次立威。 若不是马玩、杨秋缩头缩的快,今日死的就是他俩其中之一。 不过,罪不及家小。 此外,这人确实是西凉老人,其亲属,征西将军府自会照应! 第379章 杜畿 很快,夏育帐帘被掀开。 亲卫提着一颗血流不止的头颅,走了进来。 头盔已经不知哪去,束起的头发,也在短短片刻被雨水打湿,但都不及那喉骨、皮肉断断续续来的阵喊。 马玩、杨秋等人看着这颗首级,心中怯意比之更甚! 再看向夏育的时候,眼眸之中尽是畏色! “诸位,军令如山!况且,君侯此刻,尚切亲临堤岸,第二军全军将士,亦是奋战于堤坝之上。吾等身为征西将军府第一军,务必事于诸军之前!明白吗?” 夏育一阵怒斥,听的帐下诸将立即拱手应之:“诺!” “哼,不只是吾等第一军、第二军,还有骑兵军、河西都督帐下诸部,皆是如此。军民一心,共抗洪灾,与其天斗,胜则名扬,败则鬼雄。这便是君侯亲自传来的命令!” 夏育拿出帛书,看着诸将,继续说道:“宪兵队会督战各部,但凡有军卒,敢欺凌民夫,不与吾等同心同志,定枭首以示三军!” “记住,吾等,乃是第一~军!” “军将放心,末将定不负君侯、军将之托!” 马玩率先表态,以弥补方才的过失。 杨秋等人也急忙接连应命,不敢再有半分迟疑。 “尔等都先下去,切莫误了吾第一军的名号!” “诺!” 得了军令,马玩、杨秋当即率领帐下校尉,匆匆退出大帐。 他们是真的有点怕了夏育了,以前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夏军将在军中虽然威望隆重,可并不为君侯所喜。原因嘛,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然的话,张任、傅燮这两个毛头小子,绝不可能跟夏育一样,同为军将了。更何况,现在军制改了,但河西都督依旧没有撤销啊。 君侯义兄苏则苏都督,恐怕在君侯的心中的地位,还要比夏军将高了一头。 正是因为如此,马玩、杨秋等人,都不禁有些轻视了夏育。却忽略了其往日经历,林林总总征战三十年,军中的那点事,夏育会不清楚? 该立威的时候,夏育绝对不含糊! 当那员校尉的首级被插在长矛上,由骑士高举,耀示全军时,所有士卒都不敢再有任何疑惑。 而马玩等人回到营寨,立即就招呼手下将士,开始赶往堤岸。一路上,还不断召集各部将校、军吏,将此事的严重性大大夸大,唬的一群人丝毫不敢大意。 如同长安第二军上堤时一样,民夫们对于军队的畏惧,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前些时日跟村里大爷一样,耀武扬威的士兵,居然会帮助他们进行固堤。 这还就算了,最恐怖的是,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有礼有节,丝毫不敢再冒犯民夫。甚至与民夫无意撞到了士卒,那士卒大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发火了。结果转头洋溢起笑容,不再介意此事。 到了堤上,第一军的将士们才发现,固堤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回头望着奔腾不息的渭水、大河,滚滚滔滔。 河中大浪,竟能掀起一两丈之高! 宛若荒古恶兽! 在左冯诩芮乡处。 杜畿站在雨遮之下,亲临堤岸前。 不断的指挥者民夫、左冯诩的郡兵,疯狂般的加高河堤。 “快,再快!” 杜畿慌忙而不失沉稳,对着身前扛着麻袋的郡兵大声呼喊。可那郡兵早已气喘吁吁,哪还能再快一些! 不只只是郡兵,还有民夫。 芮乡处足足一万五千余人的民夫以及三千郡兵,每一个人都疲倦不堪。 不是他们不想休息,而是那大河,不让他们休息。 自昨天夜晚,雷雨交加,芮乡一带雨势更大。可偏偏芮乡段的河堤,又没有长安以及华阴那边的人多,面对大河水位的不断增高。 民夫及郡兵们,也只能连夜加固河堤,以免大水溢出。 杜畿一样如此,整整一夜都没有休息,就站在堤岸前面指挥,一刻没有停歇。 “府君,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职下照看,必然不会误事!” 身后的郡丞担忧的劝言说道。 杜畿摇了下头,不是不相信郡丞。 芮乡固堤之事,君侯尽托于己。甚至在帛书中,更是凝重的说出了没有任何民夫、军队的支援,芮乡只能靠左冯诩。 杜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将那波涛汹涌的大河拦住。但,面对这份信任,自己唯有全力以赴。 昨夜的危情,大河水位甚是一度距离堤岸只有半尺之遥。随意一个浪花,都能冲出河堤。 一夜的赶工,总算是将大河给挡住了。然而,堤岸也增高了八尺之高,再高就会更加困难了。 况且,今日风大,河中波浪频频。 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大浪冲出河堤,冲翻了不少民夫、郡兵。 自己,委实放心不下啊。 既如此,便是回去了,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文啉,君侯将此重任,尽付于畿,畿岂敢有片刻松弛之心!” 说完,杜畿连连叹声。 郡丞姓赵,讳威,字文啉。 才能还算不错,又是左冯诩的世家子弟,担任郡丞也有几年时间了。去岁,杜畿新任之际,为了熟悉左冯诩的政务情况,对待赵威颇是深厚。 而赵威,在这近一年的时间内,也知道了杜畿。 京兆杜氏,非左冯诩的赵氏所能比拟。往常,自己常自诩才华不凡,可自从见了杜畿,这份自傲,全都被打散了。 杜畿,三月而知全郡之事,又一月而成郡兵,再三月,民心尽附 时至今日,杜畿在左冯诩的黔首、世家、豪强、商贾口中,除了赞溢之语外,别无他话。更兼杜畿出身京兆杜氏,品行俱佳,待人不分贵贱,尽皆礼至,更是难得。 “府君,此事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是府君身体遇恙,民夫、郡兵、诸吏尽皆心慌,更于大计不利,更负君侯所托啊!” 杜畿身形一顿,哀叹一声,言道:“文啉,待到午时过后。若是情况稍缓,畿自会作息。” 闻言,赵威不禁更对杜畿佩服不已,直言道:“府君之品行,系吾等之所向啊!” “文啉谬赞了,畿受君侯信任,焉能负之!” 杜畿宠辱不惊,平淡的回答了赵威一句,更显名士风范。 第380章 危局 当天下午,杜畿终于得到了一丝休息的时间。 雨势越来越小,甚至阳光都自乌云之中,露出了一点身影。 堤岸前,所有人望着这曙光,都在欢呼。 阳光出来了,雨终于要停了,这场揪着所有人心的大雨,终于要停了。 一下午的时间,阳光越来越充足,大雨也消顿了。 回到府内的杜畿,带着微笑和满身的疲倦,躺在榻上。转眼间,便酣睡如斯。 时间一点点掠过。 晚间,杜畿吃了一顿这几日来最舒坦的晚膳。 没有大雨带来的忧愁,这胃口自然是要好上三分! 次日一早。 杜畿刚骑上战马,准备前往堤岸。 “报!” “府君,大事不好了!” 一名衙役飞快跑来,高呼不断。 杜畿眉头一紧,心中立马担忧起来。往日淡定如水的面庞,也现出愁容。 “怎么回事?” “启禀府君,华阴河段,燃起烽燧!” “啪!” 杜畿手中握着的马鞭,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还是决堤了! “第一军怎么回事?三万民夫,一万六千将士,他夏育对得起君侯信任吗?”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郡守府。 杜畿心中怒火中烧,对夏育更是气愤不已。 “府君,情况不明,吾等还是赶快想办法!” 衙役见府君发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方才那句话很不合适。万一被谁传到夏育耳中,传到君侯耳中,那杜府君还能继续任左冯诩的郡守吗?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杜畿气恼的一挥衣摆,继续言道:“这大河、渭水,千里高涨。吾等纵是有壮士百万,亦难渡也!时至此刻,也只能坐而观之了。” 唉~ 说完,杜畿心中也暗叹不已。 毫无办法! 左冯诩本就因渭水的缘故,而与京兆尹分居南北。往日,风平浪静,还能渡河而过。现在,委实无法渡河。 而且,华阴一决,汇聚在大河上游的所有水,都会一涌而入渭水。 这么多的大水,怕是要糜烂数百里之地了! 夏育啊夏育,每每重责在但,尔竟每每折戟。 眼下,只能希望华阴河段的民夫、将士能够奋力堵住缺口。希望,洪水不要太过汹涌。 而在华阴河段,第一军所在的关键要点处。 夏育一身泥泞,站在堤坝之后,身前大纛、军旗飞舞。 “都给本将上,旦有后退者,一律就地斩首示众!” 比起杜畿,夏育心中火气更大。 本来,日头方出,天色大晴,自己放下心来。结果倒好,飧食还没吃上,大雨倾盆而下,短短片刻时间,地面之水积二三尺之余。 一直坚挺着的河堤,再也撑不下去了。 一个巨浪打下来,冲塌了足足丈余的缺口。汹涌的洪水,在堤坝内憋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发泄之处。 顿时,激水喷发。 匆匆忙忙赶到的民夫和士卒们,已经尽力去顶上去了。可依旧未能堵上缺口,反而损失惨重。 近千人被呼啸而坠的大水冲飞出去,肩上扛着的麻袋,如同纸片一般,在水中翻滚,撞伤无数。 夏育望着前面尽力的将士,不由叹了一声。 眼前,数千民夫、将士撑着巨大的粗木,顶在足足丈高的沙袋上。每一次波涛汹涌的河水冲击,都能让下面数千人齐齐后退不止。 与这大自然的力量对抗,人类始终是渺小。 但,现在只能如此。 因为,在缺口出,有着数以万计的勇士,扛着沙袋,在向前。 一泄而出的大水,将那足足两丈有余的缺口塞的满满,每一秒都不知道有多少吨的大水冲出。 那些最可爱的民夫和将士们并没有放弃 在百余步之远,一堵堆砌到八尺的沙袋之墙,已经竖起。越来越多的沙袋,沿着这堵墙的边缘,慢慢堆起来。 墙的两侧,汹涌而下的河水,涛涛而去,直入后方。 每一个人都在迎着冲击下来的河水,扛着沉重的沙袋,缓步前行。 不是他们不努力,只是人力总有所不及。 现在,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伤亡,只知道不见了很多人。 像他们这样扛着沙袋的人,还算好一些。就算是被河水冲倒,身边的人也能急忙拉住他们,不至于无影无踪。 可那些撑着粗木,死顶堤岸上面加固沙袋的人 大水的威力,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渭水这么凶狠过。 每一次大浪的卷下,都能冲走下面的民夫或者士兵。而身边的袍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随着激流,一息百步,直至不知所踪。 除此之外,还有那时不时被冲落下来的沙袋。几十斤的东西,被河水一带,足以将人砸成肉泥。还有粗木,它们并不是所有都坚实牢固,面对河水一次次的巨力撞击,折断的也不在少数。 谁都没有办法! 比起那些死去的或者消失不见的民夫、士兵,坚守堤坝,无疑更加重要。 这一幕幕,看的夏育心疼不已。 人手不够,大水现在已经到了脚腕处了,这还是数万人齐齐努力后的结果。一旦等到大河那堆积月余的水势冲来,整个堤岸都将会崩溃。 到时候,别说小小的华阴了,哪怕是整个京兆尹都逃不过。 甚至,东进西去 崤函通道,尽皆被没。 陈仓古道,上林苑、蓝田谷等都躲不过。 陈仓古道,上林苑夏育不清楚。 只是,蓝田谷,万万不能有失。 如今,征西将军府囤积的所有的粮食,铸钱署数月之劳,全都在此躲避洪灾。甚至,还有着数之不尽的百姓,避难于此。 不可否认,大山对于水势有阻拦的效果。只是,面临从未经历过的大水,谁都不敢打保证。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上前。还有,再点三道烽火,传告长安,华阴有不可挡之危,请长安速速做好准备。此外,再派人去弘农,去华阴、郑县等地,让他们立即躲避大水!” “诺!” 心知情况危急,令官没有任何迟疑,接令转身离去。 而后,夏育也冲着身旁的亲卫统领言道:“唉,老夫愧对君侯。所有亲卫,随本将亲援前线诸君!” “末将得令!” “弟兄们,军将有令,所有人立即上前。凡有后退者,杀无赦!” “嚯!嚯~” 亲卫军的人,早就等不及了。 他们不怕死,可他们怕自己的亲人遭难。 他们一样是关中人,妻小一样在关中。洪灾,他们从老一辈人口中听说过不少,但从未有此等灭世之威。 他们不知道自眼前这个缺口流出的大水,会不会冲到他们家园。 他们只能仗有一腔热血,来阻挡这不可挡之力! 第381章 撤退 “砰!” 一声巨响。 彻凌苍穹! 华阴河段。 站在淹没小腿的水中,满身泥泞,抬头望着前方堤坝。 只见,数不尽的麻袋,瞬间腾出空中数丈之高。随后,一则大浪,铺天而下。 不仅仅是夏育,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给撼动心灵。 雨停了! 可洪水却来了! 是大河水! “哗啦~” 滔天巨浪直盖而下,瞬间击溃撑着堤坝的数千人,浪花泯灭,随势消弭。 紧接着,比之前更甚十倍、百倍的大水,冲垮原先河堤,引起更加庞大的水势涌出。 百步之前,脆弱的沙袋堆积,在这灭世之威下,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 只听到无数人惊恐的嘶吼后,尽皆化为乌有。 “快跑啊!” 一时间,全军崩溃! 数不尽的民夫扭头就跑,朝着目光所能看到的高地奔去。而那些残余的第一军将士,情不自禁的望向后方的军旗所在。 夏育冷哼一声,拔出佩剑,与身边旗令官言道:“传令,救援被没民夫、将士!” “嗯?军将!大水之下,如何救之?局势已溃,军将可,快撤!” “噗!” 夏育回身一剑,直接将身后敢于质疑的旗令官砍倒在地。 “坏吾军心者死!” 夏育眉头凝视身后诸人,继续喝道:“传令,救援被没民夫、将士!” “诺!” 身后早就聚集的将校,带着各自亲卫,当即冲下土坡,回到各自部队的所在位置。 没多久,一群群身着赤衬的士卒,用绳索拴着腰间,拄着木棍,迎着滔滔而来的洪水,缓缓向侧翼摸索。 在大水之下,没有几个人能站的稳当。不过还好,缺口还不算太大,朝着侧翼走的越远,受到的冲击力也就越小。 廖化一马当先,率领着身后亲卫军,奋勇向前。眼前浪花一打,直拍的脸上生疼。 同时,目光所及,正见到一名被洪水冲的来回翻转的民夫。 一刹交错。 廖化一把抓住那民夫手臂,使劲一拉。 身形顿时一偏,直欲歪倒。幸亏身后亲卫,匆忙助其抵住身躯,又有几人上前,一同将那民夫接过。 “快,帮他绑上,再给他一支木棍!” “诺!” 大难幸存的民夫还在犯愣,没有回过头来,眼中全是惊恐。 士卒没有管其如何,拿起绳索绑住其腰间,连到队伍中长长的绳索上。 “校尉,现在洪水骤小,是为何故?” 第一波滔天大浪过后,当时水势之急,似无可阻。但现在,谁都发现,水势好像变小了不少。 虽然大水依旧汹涌,但他们能在及腰深的水中前行,就是很好的证明。 廖化也不明所以,摇了下头,猜测道:“或许是别的地方也决堤了!” “别管这些了,吾等先救人为上!” 一行人心中怀着疑惑,继续向前。几乎半个时辰,才行了不过区区二百余步。 所救下民夫、士卒不下三十余人,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人,只能任由洪水将尸体冲走! 而事实亦如廖化所猜测! 在,芮乡! 杜畿将万余民夫、郡兵数日之果,亲自损毁! 无数人呆在几处高坡上,看着那一点点被大河冲垮的堤岸。 看着脚下慢慢涌上来的大水,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泽国,看着那奔腾直向西去的洪涛。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位于中央山坡的杜畿所在位置,他们想不明白,一向英明仁义爱民的府君,为何会不顾他们家小的安危,决开河堤! 为什么! 围在杜畿身旁的郡守府各曹及文吏,还有一众衙役,看向府君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异样。 他们知道杜畿安排的有后手,在决堤之前,就已经让赵威向各地散播大河决堤的消息。 也许,很多人都已经跑到了安全之处。也许,还处于危险之中。 他们当然不想决堤,可杜畿根本就没理会他们这些左冯诩本地人士。而是直接让君侯派来保护其安全的亲卫部曲数百人,擅自决开河堤。 现在…… “府君如此行事,对得起左冯诩的数万百姓吗?” 郡尉是临晋人士,就在洛水之旁。现在大河水发,洛水也必然暴涨,水漫三野。 心中担心家族,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就严重了些。 “哼!” 杜畿冷哼一声,昂首言道:“本郡守如何行事,还轮不到汝来大啸。此事,杜某已经报向征西将军府,如何处置由君侯决断。但是,现在畿仍是左冯诩郡守,有便宜行事之权!” “来人,下了郡尉配印,留侯君侯处置!” “诺!” 杜畿身后的亲卫军可不管这郡尉是谁,他们在这里,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杜畿安全。 除此之外,身为君侯亲卫军,时刻维护君侯权威、维护征西将军府权威,亦是他们行事之责! 两名亲卫应声上前,摁住那郡尉,一人又取下其腰间锦囊,拿出佩印,递到杜畿眼前。 杜畿收下印信,环视周围众人,言道:“事已至此,望诸君以左冯诩百姓安危为重,同心协力,救济灾民!” “吾等遵命!” 迫于征西将军府乃至高诚的压力,这群当地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不由低下头颅。 他们可没有忘记,君侯非良善之辈。 救援工作很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想法怎么回去。 万余民夫、郡兵,都被困在高高的山丘之上,望着下面奔腾而过的大水,有些无力。 打造木筏? 这周围的树木早就砍光了,全都用来加固堤岸,结果做了无用之功。 舟船更是没有,临晋县有港口,但不在此处 杜畿如何处理,远在长安的高诚可不知道。 望着那延绵不断的烽燧,高诚眉头紧蹙! 三道烽燧,也就代表着东边决堤了。只是,尚且不知是芮乡,还是华阴,亦或者是陕县。 “传令下去,立即让民夫开始撤退至骊山。第二军全体将士,继续留守,待民夫撤离完毕后,随后撤回长安。” “末将得令!” 骊山距离长安最近,高度不低,抵挡洪灾不成问题。 在那里储备的有不少粮食,为的就是这些坚守在堤岸边的民夫、军队。百姓,早已在征西将军府的号召下,朝着蓝田谷去了。 第382章 骊山 民夫有序的开始后退,顶而代之的则是一名名第二军将士。 士兵们没有畏惧,几天的一同奋斗,他们发现这些民夫其实也都挺听话的,对自己这些当兵的很是尊崇。 再一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被挑选上,不也是会如同他们一样,做个民夫! 友情谈不上,但这个引子定了下来,日后自会慢慢成长。 民夫们对于士兵的感怀,要更加深刻。以往服徭役的时候,那些军士,哪个不是凶狠狠的。还有那些个看城门的军卒,进个城都要搜刮几个钱。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第二军这样的军队,能够不辞辛苦的帮助民夫加固河堤,真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当然,对于军队的最高统帅者高诚,也更加的信服、敬畏! 什么样的将军,出什么样的兵。 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都不为过。 没有征西大将军,又哪里会有这样不欺压百姓的兵? 民夫撤离的速度很快,毕竟后面那可是洪水在逼着。一大群旱鸭子,对大水总有打心底的畏惧感。 当天下午,高诚便接到汇报,民夫已经抵达长安。正在长安接收物资,其后将会连夜赶往骊山。 随后,第二军将士开始撤离。 收拾好营寨内的兵甲器械,带上民夫们带不下的舟船,朝着长安而去。 抵达长安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留守在长安的人员不少,也有近万人之多。卫戍部队、侯府卫队、衙役,长史府军官、文吏等等。 “职下拜见君侯!” 庞柔上前,朝着迎面走来的高诚躬身一礼。 高诚虚扶一下,言道:“显达不必多礼!” “真没想到啊,自元常率将军府一众人前往蓝田谷后,留在长安的居然是汝庞显达。好!这些天以来,处事顾筹,尽有条理。好!” 高诚没有看到庞柔是如何处事,但在此紧急关头,从未缺过堤岸处数万民夫以及第二军将士的任何补给、物资,这就是办事的能力! 夸赞之语,高诚从来都不吝啬。这不仅仅能显示自己的爱才之心,还能让下属的进取心大增,不过费费口舌,何乐而不为? 受到君侯夸赞,庞柔嘴角不禁洋溢出一丝喜意。但好在素养不低,急忙掩住心中喜悦,谦虚道来:“君侯谬赞了,柔有今日,多为长史教导之功!” “不必谦虚,元常是大才,治一关中委实屈才。其眼界自然也高,若非横溢之辈,安能入其眼中。日后,多与元常走动走动,高某可不介意麾下再出一治国之才啊!” “职下谨遵君侯教诲!” 听了高诚的话,庞柔心思通明,略晓其中寓意,再度拜礼恭语。 “显达,城内的人员,也都准备撤至骊山。” 高诚随口安排了一句,转头望着空荡荡的长安城,感叹一声:“长安啊~” “君侯,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此次大洪,必有天佑!” 庞柔当然知道自家君侯在担心什么,这是长安,是征西将军府施政发号的中心。以前王莽之乱时,就惨遭重创。现在面临这百年难遇的大洪,若是没抗住,那征西将军府恐怕就难办了。 城墙倒是不怕,主要就是城内外的重要建筑,类似旧明堂等有着巨大意义的政治建筑,还有各种皇室宫殿群。 这些在东汉二百余年内,几乎都没有修缮过。面对大洪,鬼才知道能不能抗住。 要是没抗住,那重建的代价太高了。而不重建的话,征西将军府的颜面也就丢了一大半了。 一个势力政治中心的好坏,必然代表着其对外势力的颜面! 高诚心中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想想历史之上,曹丕为啥要迁回洛阳? 许都在曹丕执政期间,非常繁荣,比之当时的长安、洛阳要强上不知多少倍。但,就是没有这些具有历史意义以及恢弘的皇家建筑。 万朝来夏,对于长安、洛阳皇家建筑的震撼,远远超过了许都。 政治代表意义太重了! 还有后世的种花家,为什么选来选去,还是选了北京。 恢弘的紫禁城就是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原因。 白宫厉害吗? 厉害! 比的上紫禁城吗? 一提北京紫禁城,就给天朝上国平白添了几分光彩! 全员撤离,长安正式如同洛阳成为空城。 噢,不对,洛阳现在还有着袁术的不少军队呢! 抵达骊山。 看着恢弘的皇家园林,绿深如海,风景秀丽多姿。 当真不愧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然而三皇传为旧居,娲圣既其出冶,周、秦、汉、唐以来,多游幸离宫别馆,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直入离宫,也就是骊宫。 民夫皆居于山腰处,第二军将士则是择要地驻守。 比如老君殿、老母殿、烽火台等重要地区。只有千余亲卫,戍守在离宫之内,拱卫高诚安全。 至于会不会有人说僭越,高诚才不在乎呢。 现在可不同往日,天下真正乱起来了,两位小皇帝自己都快顾不上了,还顾得了离宫? 要不是因为侯府住的时间长了,懒得再费劲,自己早就住未央宫了。 站在中央主殿的围栏前,一目望尽骊山。 在北边,那里山丘突兀,此起彼伏。或许别人认为那是骊山的正常形态,没有什么大不了。可高诚清楚的知道,华夏祖龙,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秦始皇陵! 位于骊山北麓! 时代不同,讯息传递的限制,再加上始皇帝进入其中后,大多数知情人都被杀,也就导致几乎没有人知道始皇陵就藏在这里。 里面的陪葬财物非常丰富,还有更加雄伟的兵马俑阵,还有建于地下的宫城 抬头看着清亮的夜空,一轮明月,在乌云之中探出。 天色放晴,夜色也显得更加清晰透彻。 唉~ 老君殿、老母殿、始皇陵。 您三老的尊驾都在这里,希望老天爷看在几位的面上,别把自己整这么惨! 第383章 千里泽国 深夜,骊山上数万人,都被轰轰隆隆的巨响给惊醒。 一个个抬首北望,当是大水来了。 相隔数十里,奔腾之声,犹且传来! 高诚也一同常人一样,面对这种已知的天灾到来,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待着它过去之后,再行抢险救灾事宜。 不仅仅是在北面的渭水中,在东面,也相继传来洪水咆哮之音。 没有人能够观望到整个全局,但所有人都能想到这场灾难有多么恢弘! 自天上观来,来自黄河上游积蓄良久的巨大水量,奔腾而下。 至芮乡处,分兵两路。 一支冲垮数里河堤,呼啸而过,冲刷着任何阻拦其势的障碍物。哪怕是那大山,似乎也在漫天遍野的洪水下,微微颤抖。 这一去,便是三百里。 沿途尽没临晋、夏阳、颌阳、重泉、莲勺、栗邑、衙县、万年、高陵、池阳。 左冯诩领县邑一十有二,没其十,仅云阳、祋栩二县存。 大水至池阳而止,一则后继无力,二则为五陵原所阻。 一支继续南下,直冲华阴一带。 夏育所率大军,在略作救援后,便撤其军及诸多民夫,退往太华山中。 而后,更多的大水猛然冲出,一息数百步,转瞬即至太华山。 夏育等人,匆忙进山后,还是被洪水冲了一阵,伤亡不知几何。各部曲,尽散。 越过太华山,大水直冲郑县,奔腾向西。 一没近千里,直至武功郿县而止。 自此,北至梁山,西至斜谷,南至南山(秦岭)、冢领山、太华山一线,方圆千里之地,皆成泽国。 望着数息之间,就冲到长安的洪水。 高诚眼睛都看傻了,这还是自己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到洪水,还是百年难遇的大洪。 这等威力,何人能阻? 骊山含纳方圆数十里,山体林立,依旧不能阻其势。那长安,仅仅三丈二尺的城墙,能拦得住? 不知道! 现在,骊山众人已经被困在山里了。只能等到洪水退去,才能下山。所幸山中屯粮不少,能支撑数万人月余之久。 而高诚也相信,钟繇不会负自己所望。 骊山已经与外界断绝消息,救灾事宜,全仗钟元常了。 正在蓝田谷的钟繇,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淹没小腿的大水,心中震撼不已。 这里可是蓝田谷,名虽为谷,可地势比起长安一带平原要高上不少。便是如此,大水依然没下小腿。 真不敢想象,现在的长安一带会是何等场景。 飞鸟丛飞,走兽尽浮,河鱼驰骋,万物哀鸣! 诺大的谷中,五十余万百姓,全都在惊慌的收拾起自己的包裹。谁都没想到洪水会这么大,先前面对官府强硬迁民的不满,也在这一刻转化为感激。 可随之到来的便是满面愁容。 大水袭来,今年地里的粮食,全都没了。这直到明岁此时如此长的时间,该如何度过? 以水充饥? 相对于百姓的惊恐,钟繇在片刻失神后,立即镇定下来。 转头就朝着麾下一众文吏下令道:“立即派出军中斥候,查探消息。再责快骑,分去弘农、右扶风二郡,持某文书,征调物资、人力。还有,挑选擅舟之士,度舟去骊山,寻君侯所在!” “诺!” “其余人等,立即安抚民心,整顿居所,先让百姓们安定下来。再分发粮食,以为度日。其间,严加看管,旦有散播谣言、劫掠欺凌者,一律枭首示众。” “诺!” “再遣人速去武关,前往荆州蔡氏、蒯氏,向其购粮!” “长史,可是钱货?” “去寻衡水都尉,秦都尉自会拨汝钱币!” “诺!” “宋将军!” 接连下了几道命令后,钟繇将目光,转向身侧的宋斌身上。 宋斌点了下头,说道:“元常兄,有何用得着斌的地方,尽可开口!” “好!” 钟繇颔首说道:“宋将军,君侯节杖,正在某帐内。稍后,吾派人取来,还望宋将军速去函谷关,震慑各部!关东局势不明,吾等遭此大灾,必须严之以防!” “那夫人及公子?” 宋斌一听要远去函谷关,不禁迟疑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姜夫人以及高龑公子。身边更是带着三千精锐兵马,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危及夫人、公子安危。 “宋兄放心,繇心中自明!” “好,吾稍后便去!” 就在钟繇发号施令之际,蔡邕也与几位老友,在感叹着这场洪灾。 “伯喈老弟,现在汝还认为高子明,居大势否?” 羊续身体病恙,先经二月远行至长安。方至不久,便又行蓝田,舟车疲顿,神气也颇是萎靡。 不过,这一问,还是问到了蔡邕。 没有这场灭世洪灾,高子明居于关中,休养生息数年,坐观关东局势,伺机而取益州,成先秦之业。随后,待到中原有变,发关中锐士,积巴蜀之粮钱,兵出函谷,定能一统北方。再之后,略作休息,南向吴楚之地,大可传檄而定之。 结果倒好,偏偏赶上这场大水。 冲垮了关中一年有余的休养,冲垮了关中最好的时机。 经此一损,非五年之功,而不可复先前之声势。 “不,兴祖兄!秦尚有河西之惨败,尚有蓝田之危,可亦能仗其势,而灭六国哉。焉知,高子明不可?” “非也非也!” 羊续嘴角一扬,蔡伯喈就是在犟! “伯喈兄,秦奋六世余烈,终成大业。高子明有六世之所望?袁本初、袁公路会给高子明如此长的时间?” “天下纷争,谁能言之其所必然。当年,高祖皇帝,面对西楚项籍,累战累败之时。谁又能想得到高祖,才是天命之人!” 蔡邕还在强词夺理。 羊续当然明白蔡邕所指,鄙夷的冷哼一声,言道:“伯喈兄以为,据关中龙起之地,便居天下之伟势?何忘光武乎?” “” 小心思被看穿,蔡邕也顿时垭口。 确实! 先前周、秦、汉皆是据关中之地,从而望中原,终成帝业。关中这个龙起之地,实至名归。 但在这之后,偏偏出了个光武皇帝,硬生生打破了定天下,非关中不可的传言。 好! 若是高诚在这里,肯定更加鄙夷羊续。 刘秀这等位面之子,别说王莽了,自己这个穿越者,都不敢说能跟他掰手腕~ 第384章 数千里之灾 这场酝酿了三个月之久的洪灾,所造成的危害不仅如此。 大水一涌而下,泰半水量自芮乡、华阴两端缺口冲出。但仍有不少大水,继续沿着大河河道,流向下游。 陕县,最终没能逃过此劫。 在这地势转圜蹊跷之间,河堤的作用已经无法拦住那奔腾而过的地上悬河。 大水一漫数十里,淹没周边三四个县。 随后继续向东。 由于中国地势自西向东,逐渐由高转低,雨季的形成亦是如此。 九月份的天,正是豫州、兖州、冀州等部分地区的雨季末期。洪水,越往下游去,水量聚集的也愈加丰富。 这一去,便是遥遥数千里,直至青州。 连绵雨天,正在京畿地区与屯驻在虎牢关的张邈作战的袁术,亦是匆匆撤军往汝南而去。哪怕是张邈、曹操等人,亦是放弃虎牢关,退回陈留,准备各项事宜,抵抗大洪。 京畿地区还好,人口早已经被迁往河东安邑,百里无人烟。 大水一漫而过,几无所得。 雄伟的虎牢关城,也被洪水没三尺有余。 过了虎牢,关东一片平坦,千里之地,皆化为泽国。 袁术在汝南,面对这等大洪,也只能尽力而为,减少损失。 同时,召集徭役,加固淮河堤岸。 因为,淮河一带的雨季刚过不久,正值水量充沛。万一大水冲入淮水,袁术也怕汹涌的淮河一越而出,与大河两面夹击自己啊。 袁术实力雄厚,历年所囤积的钱粮众多,口众又居诸雄之首。不论是在物资,还是人力上都足够用。 可陈留的张邈、曹操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水一漫而过,千里之地,无可挡之。 张邈、曹操看着那汹涌的大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们可不如高诚先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处于战争期间的两人,哪里有那时间迁移百姓! 这沿河百里,数十县邑,近四五十万口,不知能存下多少。最关键的还是粮食,兖州产粮区,几乎尽在大河南岸二三十里之外,皆没。 颗粒无收,几成必然! 还有青州。 青州刺史臧洪,也没有想到这大水,居然如此汹涌。 大河流经青州平原、济南、乐安三国,自己本屯兵马于高唐,跟南下的公孙瓒所部田楷交战。依大河天险坚守,可谁知大水冲过高唐,高唐倒是无恙。 只是后面却遭殃了 大水一决堤坝,直入漯水,与其同进。 连漫济南、乐安、齐国数十县,临淄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如此,也就罢了。 自己损失不轻,可高唐囤积不少粮草兵马,还能继续与田楷交战。只是,那田楷先前为了渡过大河,尽刮渤海、清河、平原三郡舟船。 大水一来,其身处平原,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而且,趁着大水涌过,数百里泽国,尽为其有。一时间,千舟齐渡,万帆高扬,越过大河直去临淄。 臧洪身在高唐,所有舟船不过二三百之数。心中也知晓大水漫过,三郡百姓、兵马尽皆离散,想要拦住田楷的进攻,已经不可能了! 由此,渡舟北上,退往冀州袁绍处。 而北海郡守孔融,先前刚好回了北海国。可北海兵马,尽在高唐,田楷携大势而来,孔融也只能俯首献城。 冀州袁绍,亦是苦不堪言。 大河淹了两岸数百里,冀州又哪里能躲得过去。 后方老家被没,袁绍率大军屯在界桥,也是心急。尤其是当臧洪逃了过来后,心中更是火上浇油。 青州被田楷攻破,局势已经开始对自己这个联盟大家庭已经不利了。 兖州诸雄,亦遭大水破坏,恐怕无力北上来援。青州被破,徐州牧陶谦的大军,随时都能北上,亦或者趁着兖州虚弱,发兵攻打其诸郡国。 原本非常好的战略部署,全被一场大水给冲的零零散散。现在,恐怕必须要主动寻求公孙瓒决战,以定胜负了。 胜了自然是没得说,可若是败了,那就大势去矣。 这种选择题让袁绍很是纠结,拿不定主意。 这一日,三军诸将会帐。 袁绍满面愁容,看向帐内神色各有差异的幕僚、将校,感怀言道:“唉,诸君,自董贼反叛,吾炎汉朝纲失常。先帝崩于前,幼帝走于后,幸得天子英明,委绍以重任,匡扶汉室。” “绍不才,赖天子厚爱,诸君捧拱,得以聚天下英杰,奉诏讨贼。战经久月,终复洛阳神都。谁成想,吾那不成之弟,于绍心怀怨恨。家门不幸,兄弟成仇,以致义举半途而废。所幸,诸帝护佑,董贼败退河东,不敢东视。” “天子日渐神武,幽冀万民安康,钱粮富足,只待天时,便可挥百万雄师,以复朝纲,定鼎汉室江山。唯恨那袁术,竟趁此机,勾结公孙贼寇,南北相兵,逼吾汉室。又逢天降大灾,没千里之土,妖孽横生!” “绍心感无力,已无措矣!” 袁绍垂头丧气,连连叹气,不知其意。 唯有许攸,挺身直出,拱手敬言:“大将军何出此丧气之言哉,若无大将军,并州丁原逆贼,早早发兵东进。吾大汉,焉知存乎?今有大将军,率吾等忠义之士,西攻丁原、董卓、高诚,北抵公孙瓒、南抗袁术、陶谦。战事虽有不利,可皆非战之过。实乃逆贼群生,吾等难以一合荡清!” “还望大将军振奋士气,率吾锐士,先破公孙,再败袁术,而后西定朝纲!” 许攸最后补上一句,让袁绍恢复了不少神气,眸含深意,其情切切:“子远一语,复振吾心啊!” “望大将军振吾军心,率吾锐士,先破公孙,再败袁术,定鼎朝纲!” 帐内其余人,也齐声喝来。 袁绍复其神采,大喝一声:“好!承蒙诸位以待,绍必不负之!” 说完,袁绍转头看向头号幕僚田丰,问道:“元皓,时至今日,先前大势为洪水所憾,吾等可与公孙战否?” “明公,欲战否?” 田丰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袁绍的面庞,反声相问。 袁绍眉头一皱,思忖片刻,言道:“欲战,又欲不战。两相抉择,实难取也!” “丰有一言,奏请明公!” 第385章 公孙兵界桥 “明公,若是不战,拖延逶迤下去,吾等可占优势?” 田丰又是一问,问的袁绍心疑更甚。还好,只听见其又说道:“不,青州为田楷所据,公孙瓒与袁术、陶谦三人来往通畅,不复往日之困乏。公孙之军粮所需,陶谦一人足以供之,再无他忧。” “反观吾等,兖州诸郡及吾冀州魏郡等富饶之地,深受洪灾之害,急需安抚救助。吾大军屯于界桥,已有数月之久。先前所行分公孙瓒威势之策,也皆有功成。公孙范困于渤海,田楷束于青州,袁术亦为大水所阻,不得寸进。” “现今,吾等既无后顾之患,又弱其兵。更兼训练日久,甲士精足,刀矛锐利,正是一击破敌之时!而若是继续拖延,各地灾情不断,后继乏力,再无此良机也!” 一番话说完,袁绍听明白了,田丰想打! 只是,能打的过吗? 别看自己手底下兵马不少,五六万人,可论精锐比不上公孙瓒的百战之兵。 最重要的是,公孙瓒有骑兵,自己没有啊! 不说那闻名天下的三千白马义从,便是八千余幽州铁骑,就足够自己头疼的了。 “吾军兵多,然公孙瓒精骑颇多,何以胜之!” 袁绍紧蹙眉头,又问向田丰。 田丰冷哼一声,言道:“明公,公孙瓒精骑虽广,然能比拟西羌乎?数年前,征西将军于长安,以九万步卒,迎战羌骑十万,步卒二三十万,亦能胜之!” “现吾有兵卒五万,甲胄弓弩具备,以战公孙瓒两万之兵,何不能胜?” 田丰这么一说,袁绍顿时就不高兴了。 高子明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西锤一边将,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自己难道不比他强吗? “好!” 袁绍想到这,立拍桌案,大喝:“传令三军,整军备甲,三日后吾等过河,北击公孙!” “主公英明!” 田丰嘴角洋溢,恭维一句。 还真是没有想到啊,现在拿征西将军来使激将法,效果这么好! 袁绍生性虽然并不果决,可一旦决定后,定会行之,再无疑虑。 此后两日,袁军整军待旦,磨刀利刃,只等将令一下,便可过桥北上,以迎公孙。 第三日一早,袁绍击鼓聚将,商论出兵事宜。 刚进半程,外面便驶来一快骑,直入中军。 “报~” 一路高喊,令骑毫无阻碍的进入大帐之中。 “启禀大将军,斥候来报,公孙瓒已发大兵南下,不出半日,其前军精骑,便至界桥!” 令骑汇报完毕,当即退下。 袁绍闻言,眉头一舒。 正欲说话间,只听见下方许攸彩喝一声:“真是天佑明公也!吾等本欲寻公孙以战,却不想其自送上门来。如今,吾军休养数日,兵精良足,士气高虹。而公孙远行疲倦,军粮不济,必为吾等所败!” 闻言,袁绍不禁满面笑意,与许攸说道:“哈哈,子远啊,吾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是是,是攸心急了,多谢明公教诲!” 以逸待劳,兵之决要。 公孙瓒得到青州被臧洪拿下的消息后,不由得有些大意,轻兵冒进了。 不过,面对这种诱惑,谁都不想放弃。 这个时机太好了,大水淹没两岸数百里,冀州南部、兖州北部皆成泽国,消息断绝,内患无穷。而反观自己等人,虽然军粮不济,可一来能以田楷舟船自徐州运粮,二来大不了速战速决! 公孙瓒有这样的信心,麾下这一万余精骑,就是自己的取胜所在。 拖延下去,纵然不错,可以补充足够的军粮。但亦会给袁绍整顿后方的机会,一旦让袁绍缓过劲来。即便自己击溃界桥的袁绍主力,那袁绍依旧能够仗着魏郡、河内等地,与自己周旋。 现在,只要击败界桥的袁绍大军,冀州一战可定! 当天下午,袁绍领诸将及亲卫出营,至河岸边,观望公孙瓒之军势。 只见对岸精骑奔腾,宛若雷声滚动,狼烟四起。披甲戴胄,纵马持戈,煞是威风。 万余骑军之中,独一部最与不同。 战马,皆白马。骑士,尽披银甲,戴白樱,持矛带刀配弓弩。 白马义从! 威震东北胡虏的白马义从! 耀武扬威~ 哼! 在骑军之后,万余公孙瓒军的步卒以及征召的数万民夫,正在搭建营寨。 目光所及,尽是尘烟漫漫,灰灰蒙蒙中,旌旗隐现。 “公孙瓒之骑兵,真天下精锐也!” 袁绍看着依旧在自己等人眼前奔腾耀武的骑兵,不禁感叹了一声。只可惜,自己的冀州精骑,却是尽损于孟津一役之中。 “确实精锐,此等精骑,足与董卓帐下原飞熊军,高诚麾下的西凉铁骑相提并论!” 颜良目光亦是在紧紧盯着那三千白马义从,虽然未曾见过董卓的飞熊军还有西凉铁骑。但是从韩猛的只言片语间,自己也能感受到其之强大。 而现在,这白马义从,也是如此。 静默无言,全不似周围骑兵一般,大呼小叫。而是阵型严谨,军容不乱。 韩猛叹了一声,言道:“白马义从,飞熊军,西凉铁骑。听说并州丁原帐下大将吕布,率领的也有一支精骑,号为并州狼骑。此四骑,乃天下骑兵之骁锐,不知何时吾冀州,也能有如此雄兵!” 韩猛一番话,说的周围众人无不点头认同。冀州一望千里,多是平原,极其利于骑兵作战。 而对抗骑兵,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骑兵。 可是,话是这个理,但袁绍现在也没有办法啊。 原先自己出重金,自刘虞处买了一万战马,组建五千精骑。结果倒好,还没显出威力,全搭在了孟津。 现在,自己就算有钱,也不好买到战马了。 倒不是刘虞不卖,而是没有多余的战马,来供应袁绍。 面对公孙瓒还有丁原,刘虞的压力要大上更多。尤其是丁原麾下两万精骑,还有南匈奴部骑为其羽翼,足有三万余骑。 而他自己手里,只有那区区数千投靠的胡骑。要不然,与吕布的那一战,也不至于败了。 “哼,某倒是以为公孙瓒之白马,实乃插标卖首尔!” 就在诸人感叹之间,一人突然出言,甚是桀骜…… 第386章 鞠义 高呼者正是袁绍麾下大将鞠义。 鞠义本是韩馥麾下,在投靠袁绍后,便一直随着大将颜良,留守冀州。如今,战事一起,鞠义心中自是想建功立业,以图封名。 正值袁绍及周围诸将,为公孙瓒之精骑所震撼之际,鞠义却是没有任何感觉。 年少处羌地,居西凉,那才是骑兵真正的战场。 千里平原,数十万战马奔腾,羌骑游斗,汉骑神威。 比起那有着‘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之称的西凉精骑,幽州骑兵还是要差上三分。 当今天下,骑兵最众者其一北胡鲜卑,控弦之士二三十万。可惜,分崩离析,内乱不休。其二便是东西二羌,自匈奴之后,二羌是唯一一个与汉民族相战八十年之久的民族。 其间虽多有降伏,可有屡屡复叛。 对于东汉帝国来说,东西二羌的危害,远远超过了鲜卑。 现在嘛,几近灭族。 段颎、高诚灭二羌,靠的就是凉州大马,关中锐士。 鞠义见过不少胡骑作战,也见过西凉骑兵作战,多熟骑斗之法。来到冀州后,苦于帐下无骑,只得训练一支精锐部队,以制骑兵。 先登死士! “主公,末将有破白马之策。他日阵战,定使公孙煞颜!” 接着上一句话,鞠义又是一说,让袁绍感觉很是疑惑。 须知帐下诸将,观白马之势,皆愁眉苦脸,毫无应对之法。可这鞠义一降将,居然大言能破白马? 自己手下也没有骑兵啊,那这鞠义的信心自何而来? 不等袁绍发问,鞠义便率先请之:“主公若信义,他日大战,以义为先锋,诱白马来攻,末将必献严纲之头,敬于主公!” “好,明忠(自己想的鞠义字,不然没法称呼,查了半天都没找到,谁有更好的,可以留言)有此之志,绍静候捷音!” 大战当前,袁绍自不会折损麾下大将心气,一便应允鞠义。 稍后,诸将回营。 次日,袁绍在帐内,收到了公孙瓒所下战书,意于三日后,于界桥会之。 公孙瓒急于求战,袁绍也乐见于此。毕竟,早一天击败公孙瓒,全复冀州,自己在这场洪灾中的损失就越小。 三日时间,两军各做休整,备足兵甲,只待大战一起。 临战前夜。 袁绍聚集诸将于帐,商讨布战事宜。 “公孙瓒麾下泰半精骑,若败公孙,当先破其骑众。而欲破骑众,必先溃白马!” 田丰一语直指公孙要害所在,话音刚落,鞠义便言:“田长史,末将麾下有强弩八百之士,明日大战,列阵于前,诱白马相攻,必能破其众!” “怕就怕公孙瓒不上当,又该如何?” 颜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狂言肆出的鞠义,问到了点上。 这一问,顿时让鞠义也挠头不已。 说的再好听,想的再完美,可人家白马义从,不攻自己所部。自己八百强弩之士,便无用武之地。总不能说,让一群弩兵,冲击骑兵! “既然是诱敌之计,那还是要看如何诱之!” 沮授倒是嘴角一扬,继续言道:“吾等军西岸,公孙军东岸,隔清河相望。而吾军皆步卒,擅于守,公孙皆精骑,利于攻。明日大战,其必然以步卒搭桥渡河,以抵西岸。骤时,主公率颜良、韩猛等大将,战其步卒。而后以文丑将军居丘地护卫左翼,鞠义引强弩居平原护卫右翼。” “公孙瓒见步卒受阻,必然遣精骑攻吾之翼。而白马又为其精锐之骑,不出意外,其见鞠义将军兵少,而相攻之。只要鞠义将军能破白马,那公孙瓒必败无疑!” 毫无疑问,沮授几乎将整个战役的过程给想了个透彻。先不说真实战况会不会如此,仅仅是这头脑,就让帐内一群人敬佩不已。 况且,沮授所言,也甚是合乎情理。纵是其中有变,肯定也变不到哪去。 因为公孙瓒急于速战速决,想要破自己等人,就只能渡河来攻。而其麾下步卒仅万余人,根本不可能突破数万袁军的防线。如此一来,除了拿骑兵冲阵,别无他法! “好,那便尽依公与之言。明日列阵,各部俱依军令行事,不得擅动。此战,事关冀州存亡,望诸君共勉之!” 袁绍也认为沮授分析的很合理,当下立断,言明其决心。 帐内诸将,无不拱手应诺! 在清河对岸的公孙瓒大营内。 素有威望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亦是正在与麾下几员大将,讨论此战如此胜之。 帐内公孙瓒一袭银甲,正值三十余岁壮年之时,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其身后立其子续,亦是银甲白袍,英气俊朗,颇是不凡。 而下方则分是长史关靖、从事单经、大将严纲三人。 “主公,依某之意,吾等不应如此急躁。袁绍居冀州,敛其民心,实力深厚。现在虽被吾等占据渤海、河间、清河三郡,但这三地多有叛者,以响袁绍。如今,后顾之忧甚重,轻兵冒进,急于破贼,实乃兵家大忌啊!” 关靖很不想来界桥打这一仗,因为胜算太低了。 渤海、河间、清河三郡都被己军占据,可是内中叛乱层出不穷。公孙范数千兵马,根本镇压不过来。若是说,全军在界桥,渡河攻袁绍,那还有着不少的胜算。 可田楷大军远在青州,想要驰援,如何度这千里之地? 现在局势可谓是一片大好,田楷所部占据青州,连通徐州陶谦。大军只需要老老实实的消化冀州三郡,取其富庶,以供军需。不出两年,便能仰仗冀州、青州之财富,足军足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依赖徐州。 甚至,还有机会出兵北上,先灭了后顾之刘虞。骤时,袁绍拿什么对抗坐拥精骑数万的己军? “士起不必多言,瓒心中自有所思。” 公孙瓒皱着眉头,回决了关靖的谏言,继续说道:“冀州、兖州、青州俱发大水,自顾不暇,此乃吾等灭袁绍最佳时机。不然,日后袁绍及其诸盟,休整完毕,必然群体而攻吾。袁术远在两淮,无力相助。所以,这一战,吾等必须要胜!” “清河上有桥,明日严纲汝率白马义从,率先过河,以震慑袁军。随后,关靖率步军紧随,渡过河岸后,列阵以待,同时搭建浮桥。浮桥一成,续儿汝便率余下的八千精骑渡河。三军未皆过河之时,任何人不得擅自进攻。若袁军来犯,只需严防即可!” “主公,不妥!” 第387章 界桥之战(上) “主公,白马义从为吾军精锐。若率先渡河,后无援兵,又居于窄桥之上,不能驰骋,为袁军所攻,必败无疑!” “那便早早过桥,只要过了界桥,袁绍步卒如何追得上吾之白马!” 公孙瓒不以为意,肃声令下:“便依如此,明日大战,各部务必奋勇向前,以争此胜!” 说完,公孙瓒转身便入了后帐之内。 关靖叹气一声,一时不语。 初有小胜,便骄傲自大如此,此战难矣~ “关长史,阿翁这两日为了渤海那边的事情,亦是烦躁不已。今日语气颇重,还望长史勿怪!” 公孙瓒走了,倒是其子公孙续言行有礼有节,安慰关靖两句。 “是啊,士起兄,渤海那边叛乱从生,吾等皆为之苦愁。主公一时生怒,莫要在意!” 旁边的单经,亦是劝了一句。 在公孙瓒势力之内,若公孙瓒以威严得望,那关靖便是以文治得望。 关靖苦笑一下,言道:“无妨无妨,主公训导,乃应有之事,靖岂会心生怨念。不过,公子有礼据,擅勇谋,主公之幸,吾等之幸啊!” “长史谬赞了,续一小儿,焉当长史之语!” 公孙续拱手谢礼,谦虚而言。随后,又向关靖问道:“对了,关长史,吾等与袁军战界桥,为何黑山张燕,丝毫不动?如此,岂合盟誓?” “公子,黑山张燕,兵力虽是不弱。可其军不习战阵,不合律己,独好斗勇。袁绍只需遣一大将,便能阻之。更何况,袁术南归,张燕怕是有些心忧其处境,不敢再动刀兵!” “唉!若是有张燕攻袁绍之后,吾等必胜无疑啊!” 公孙续亦是作叹一声。 他虽然年岁轻轻,不过二十出头,但也是少年便入军伍,随阿翁征战,历经数十。明日大战,说真的,一点都不好打。 骑兵,不应该用在攻之敌正,而应出于敌奇啊! 次日。 卯时未至。 公孙瓒大营内,精骑立出。 三千白马义从一马当先,直奔界桥之上。其后,追随着八千辽东铁骑,相继而行。 在昨夜回去后,公孙续又劝了一番自己的父亲。公孙瓒心中也知晓,自己让白马义从,单独过桥,委实有些冒险。 只是,被关靖抬的有些下不来面子,所以才心生闷气。现在儿子一劝,立即当夜改变主意,重新安排了一下。 这才有了现在八千辽东铁骑追随于后的局面。 公孙瓒大营内的响动,自然是引起了袁绍军斥候的注意。一番打探后,当即报向后方袁绍。 袁绍得知消息,眉头紧蹙。 “公孙瓒欲意何为?” “当不是出奇,公孙瓒应该是想要用骑兵,掩护步卒渡河!” 袁绍刚问一句,沮授当即言来。 “那如何应对?” “各部俱依计划行事,大战在前,万不可朝令夕改!” “好,传令各部,出营列阵,兵临界桥!” “诺!” 公孙瓒骑兵一动,袁绍也当即下令营内各部兵马出营。 两军锋芒相对,鼓声滚滚,旌旗飞舞。 五万袁军,出营之后,各依昨日所谋布阵。中军由袁绍亲领,大将颜良指挥三军,下有韩猛、淳于琼、焦触、张南、张合、高览等一众大将,各司其部。 左翼为大将文丑,率部万人,多被木楯戈矛,以防骑兵冲击。右翼为大将鞠义,有其本部强弩兵八百之士,而后袁绍又调三千弓手相助。 三军阵列,四五里之内,甲士云集,戈矛林立。 “进!” 一声大喝,鼓声再度响起。 袁绍中军先动,大纛高扬,其后中军各部当即列阵而行,声势浩荡。 左右二翼,稍慢三分,与中军成品字形同进。 当袁绍大军抵达桥前五里,列阵伫下,凝望着对面万余铁骑。 三千白马,位居其中,正冲袁绍大纛。八千别骑,列于左翼,人嘶马嚼,声势不下袁绍五万大军。 而在其后,界桥之上,万余公孙瓒军步卒,以及分配上兵刃的民夫,正在通过界桥。又有一部兵马,择木筏以渡河,搭建浮桥。 半渡而击之,自是最好。 可那足足高达一万的骑兵,让袁绍放弃了这个想法,静静的等待着大战将起。 一个时辰后,两座浮桥搭起,正处于界桥左右。 公孙瓒大纛自界桥过河,来到军前。 万余步卒,已经列好阵形,只待令下,便可前行。而一万骑兵,则是分居步卒两翼,虎视袁军。 “进!” 军令一下,公孙瓒军齐齐涌动,向着对面的袁军阵形走去。 行约二里,与袁军相隔一里之地,伫阵相对。 公孙瓒在大纛之下,回头看了一眼尽在咫尺的清河。哼,还真是够阴损啊,想逼着自己破釜沉舟吗? 夹着战马腹部的双腿,略一用力,公孙瓒手握缰绳,缓步走向阵前。 对面的袁绍,见公孙瓒孤身出阵,亦是乘上战马,行出阵中。 两人相隔数十步相视,神情各异。 “公孙伯圭,朝廷待汝不薄,何故勾结袁术宵小,纵兵叛乱!” 袁绍先声夺人,直接给公孙瓒扣上一定谋乱的帽子。可公孙瓒却不吃这一套,鄙夷的哼了一声,言道:“袁本初,汝杀吾之弟,瓒引兵前来,只为替弟报仇雪恨!” “两军交锋,多有流矢,绍亦是无意。又遣人厚葬其,另择汝从弟范,补为渤海太守,仁至义尽矣!缘何又发大兵,犯吾冀州,杀吾子民,毁吾良田!” “私仇国恨,如若不报,何称大丈夫!话不多言,袁本初,汝吾刀兵相决!” 跟袁绍这世家子,又混迹庙堂十载之久的人言论大义,公孙瓒心中自知不敌,当即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回阵。 袁绍嘴角颇是得意的扬了一下,亦是回到阵中。 两位诸侯一回望楼,当即令下,鼓声骤响。 公孙瓒万余步卒,掺杂着大量民夫的阵形,开始向袁绍军阵前行进。 而袁绍亦是以弓手出阵,射住阵脚,备足羽矢,只待发号。 第388章 界桥之战(中) “放!” 眼见公孙瓒步军军阵进入射程,袁军弓弩手校尉当即下令放箭。 一时间,矢如雨下,射翻不少公孙瓒士卒。 连发三矢之后,弓弩手撤回阵中,身后阵线前压,横在瓒军之前。大盾竖起,戈矛架上,凛凛锋刃,让人望而却步。 不及两军交锋,瓒军弓弩手亦是开始与袁军阵内的弓手对射,互有伤亡。 两军侧翼兵马巍然不动,静待时机。 军阵撞上,无所出奇,两军将士互奋武勇,焦灼酣战。 战场尘烟滚滚,箭矢乱飞,旌旗时起时伏。厮杀声,响彻方圆,左右为之震撼。 袁绍观望着战局,满是轻松写意。公孙瓒军威极盛,然盛在精骑。论起步卒,与自己麾下赵地男儿尚要差上一筹。 自己中军阵线,三万七千余人,列阵二十有三,纵横皆深。更兼甲士经久训练,熟悉战阵之法,军纪严明,甲胄齐全。反观公孙瓒麾下,除了万余人久经沙场之辈,余者尽是民夫。 幽州边地民风虽悍,可终究未曾接受长时间的训练,战力不足。阵型看起来更是闲闲散散,多有交耳附和,左右擅动者。 不到两万步卒,想冲破自己步军防线,哪有那么容易。 对面的公孙瓒没有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战局发展。 久经战阵的公孙瓒,深知临阵斗兵,不可急躁。 步军的发挥,并不如意,至少要比自己心中想的差上太多了。尤其是民夫的上阵,尽管安排在最后面的一排军阵上,依旧不可避免的影响了精锐部队的发挥。 但,也就这样了。 击败袁绍,公孙瓒可没指望这些步兵。地处幽州,步兵一般都是作为防守城池所用。与那些羌胡交战,步卒只会连累骑兵。 两军主要将校的目光,也都没有放在对方中军身上,而是观察的两翼的情况。 鞠义、文丑。 严纲、公孙续。 四人都在阵中,注视对方,距离遥远,看不到其军旗号,不知对方主将是谁。 或许是天意如此,原本打算观察公孙瓒军部署后,再决定鞠义所部放在何处。却不想,两者天生注定,一在其军右翼,一在其军左翼。 正在对面! 连调整部署都不需要了。 严纲望着对面区区三四千人,冷笑一声。这袁绍,当真看不起自己麾下的白马义从?居然只派三千人阻拦,哼! 而鞠义,则是盯着那三千白马义从,目不转睛。身前木楯之后,八百身披轻甲,手端强弩,腰配环首刀的先登死士,正严阵以待。 身后还有袁绍派来支援的两千弓兵,以为张弛,补充强弩发矢空隙。 袁军左翼文丑所部,领军一万余人,木楯、大盾、戈矛手依次而列。后方亦有两千弓手,压住阵型。 八千精骑,对于一万步兵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即便是步兵结阵之后,骑兵冲阵伤亡会很大。可那需要数量远超对方骑兵兵力的步兵,像现在这样两军兵力几乎等同,那几无胜算! 不过,这场战事的关键在中军。 至始至终,袁绍都不认为鞠义能够仗着八百强弩和两千弓手,能够击败白马义从。因为,全军主力,皆集中在中军。 而两翼,实际上只是起到牵扯的作用。只要能够从中军突破,任凭公孙瓒再多骑兵,也只能退走。 如果说想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公孙瓒之子公孙续了。 作为公孙瓒势力目前的唯一继承人,又与父同在沙场。公孙续,不得不多多思考一些。 拦在自己前面的只有一万步卒,袁绍不会这么傻。毕竟也是闻名天下的人物,即便没有经历过沙场的人,也不会认为万余步兵,能够对抗八千精骑。 至于白马义从对面的数千袁军,怎么可能如此部署。 这么少的兵力,袁绍就不担心自己中军被击垮? 不可能! 也就是说,袁绍一开始就打算倚仗中军兵力众多,来击溃阿翁的中军! 看来,要多做些准备了。 “报!” “公子,主公有令,立即进攻袁军侧翼,务必破其众!” 公孙续点了下头,回身冲着副将说道:“稍后,某引五千骑破阵。汝率三千精骑压阵,若是本将破了敌阵,亦或中军有异,立即挥师攻袁军中军,明白吗?” “公子放心,末将晓得!” 公孙续点了点头,转头大吼一声:“传令下去,随本将冲阵,杀!” “诺!” 片刻之后,瓒军右翼八千精骑,一阵涌动,数千精骑飞奔而出。 战马仅跑百余步,便被提高到最大马速,狂奔而来。 文丑凝眉一皱,望着前方突然荡起的大片尘烟,视线几乎全被遮挡。隐约间,只能看到旗帜舞动,骑兵闪身而过。 “迎敌,誓死不退!” 文丑轻声一语,身旁旗令官当即传达军令。 军阵立即响起一阵阵呼声。 “嚯嚯嚯!” “御!” 几乎在转瞬间,五千铁骑一头撞上文丑军阵。顿时人仰马翻,高大的木楯,给公孙续造成了不小的烦恼。 不过,木楯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战马的冲撞力。 公孙续一马当先,亲率亲卫部曲,杀入步军阵中来回冲突,甚是勇猛。 但文丑大军死战不退,一次次拦住骑兵的冲击。虽是伤亡惨重,可阵线充足。倒下一人,立马就有人顶上去,两军杀的天昏地暗。 就在公孙续率大军冲入文丑阵中时,瓒军左翼由严纲率领的三千白马义从,也开始冲锋,直指袁军左翼的鞠义所部。 鞠义眼角一眯,轻而一笑,下令说道:“敌至七十步而发!” “诺!” 接到指令的弓弩手们,当即搭箭上弦,沉稳静候号令。 “敌至七十步!” 严纲亲率兵马,冲锋在前。方方充抵,鞠义阵中便传出一阵阵吼声。 “放箭!” 八百先登死士突然起身,倚靠木楯,手端强弩,临阵两矢。其后两千弓手,已发三矢。 白马义从具为轻骑,面对袁军弓弩,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八百先登强弩,射的人仰马翻。 与步弓曲射不同,强弩多平射,威力巨大。七十步内,就算战马披上马甲,也扛不住。 而且,这八百强弩的射速太快了。几乎第一矢发完,方才十息空挡,就立发二矢。步弓发三矢而强弩发二矢,前所未有。 三千白马义从,几乎在一瞬间被射翻了七八百人,损失惨重。 便是主将严纲,亦挨了一箭。 可不等严纲及众多白马义从回过神来,整顿阵型,鞠义阵中八百先登却是骤然杀出。 身无片甲,仅着衣袍,手中无弩,却夹单刀,亲面精骑,犹无所惧。 第389章 界桥之战(下) 严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一名名先登死士,飞身而入白马义从之中,刀身划过,宛若砍瓜切菜一般,将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尽皆砍翻在地。 怎么会这样? 白马义从可是精骑啊! 即便是因为瞬间遭受惨重打击,伤亡无数,冲锋之势受阻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如此不堪! 可事实正是如此! 突然损失惨重,让所有的白马义从都有点懵,直到那些步卒近身之时,方才醒神。可战马速度已经被拦下来了,想提速根本做不到。只能放弃长矛,转而抽出配刀,与先登死士纠缠。 坐在马背上,自然是没有踩在地上灵活。 那先登死士似乎很清楚这一点,身无片甲,极为轻便。且多是俯身砍马腿,一击即走,根本不回头看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状况。 或许死了,或许没死。 没死的,自然还有身后的弟兄帮忙补刀。 行云流水! 尤其是鞠义,更是如此,带着亲卫,身先士卒,左右格杀,飞速来到严纲面前。 两位看了对方将旗良久的大将,终于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了。 “狗贼受死!” 严纲为之大怒,纵马提矛冲向鞠义。 可鞠义脚踩地面,脸上讥讽一闪而逝,转为镇定,一对冷眸看着冲杀而来的严纲。 正所谓,怒不兴兵。更何况这严纲,名为大将,部曲突受重创之际,不思整顿阵形,反而恼羞成怒,单骑冲杀,以身犯显,枉为之。 公孙瓒用此人为大将,焉能不败! 眼看严纲近前,鞠义仍旧巍然不动。倒是身后亲卫,十余人挺身而出,直面严纲。又有数十人飞身行出,准备阻拦其亲卫。 其中,三人直冲严纲正面。其一攻其面庞,其二攻其胸膛,其三攻其腰腹。而又有三人,分居其后,一人瞄准马腿,另二人分剁严纲左右腿肢。 最后四人,自两翼绕开,以图攻其后,合围之。 严纲坐下战马直面冲来,硬生生将正前一人撞飞两丈之外,倒地吐血不止。而后手中长矛,更以左手,刺入一人面庞,脑颅尽碎。右手瞬间拔出佩刀,隔开捅向自己腰间的兵刃,回头砍在其背。 不过双手难敌四拳。 严纲虽然勇猛,连斩三人,可坐下战马却没这么灵巧。 刀锋砍过,正中马腿,刀入三分,险些尽断。战马身体一阵晃动,差点没带着严纲一头扎在地上。 慌忙中,严纲提起没有马镫束缚的右腿,刀光闪过,正砍在马腹上,划出三尺长口,血流不止。而因为单边马镫的限制,严纲左腿之上还是挨了一刀。所幸有护腿遮挡,未曾被一刀斩断。 战马身受重创,行动不便,又被绕后四人追上。其中二人攻严纲后背,二人攻战马。严纲左右作挡,又斩两人。 只是其余三名鞠义亲卫,也一同围上,连人带马一同戮之。 严纲身披坚甲,纵是身披数创,亦如无恙。可战马,却再也支撑不住,被接连砍马蹄之后,立足不稳,翻身倒地。 身在其上,严纲一跃而下,偏偏左腿有伤,猛震之下,剧痛袭来,一时竟没能站起身来。鞠义亲卫见此时机,当即再度围上严纲乱剁。 鞠义就这样看着严纲被一点点砍成肉泥。 至于其亲卫,尚被阻在十余步外,难以寸进。 严纲鲁莽,置亲卫于不顾,单骑冲杀,实为取死之途。 严纲亲卫也没想到,他们的主将会突然冲杀出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严纲从冲出来,到被砍成肉泥,尚不足百息时间。 而且,亲卫又被鞠义亲兵作阻,根本上不得前。 主将一死,白马义从失去最高指挥,短短片刻间就开始溃败。 余下千八百余骑,调转马头,开始朝着中军后撤。 瓒军左翼大败,鞠义自不会放弃此时机,当即率余下的四五百人,继续冲杀,直指瓒军中军大纛。 远在中军的公孙瓒,一直都在观望严纲率领的白马义从作战。袁绍军阵,右翼面对自己麾下最精锐的白马义从,却只布置二三千人。 公孙瓒想到了那里会是袁绍最精锐的部队,可万万没想到白马义从会被等同数量的步军,给杀的溃败至斯。 “严纲误吾也!” 见白马义从损失惨重,败退回阵,公孙瓒不禁大怒怨之。 “传令左翼,直冲袁绍大纛,务必枭其首级!” 白马义从的迅速惨败,公孙瓒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右翼的八千铁骑身上了,中军的攻势已经被阻下了。现在正全力抵挡袁绍军阵的进攻,右翼若是再打不开局面,这场战斗,只能败退了。 而公孙续此时率领五千精骑,已经冲破文丑大军的阻拦,正来回冲杀,以图溃其军。可文丑身为袁绍麾下大将,所部也是袁军精锐所在。 公孙续一时,难以击溃。尤其是文丑将旗所在,更是冲不进去。 “公子,中军传来旗号,吾军左翼已败,将军命公子,当即冲击袁绍大纛,以枭其首!” “什么?” 身处亲卫之中的公孙续,正在指挥麾下精骑,冲击文丑将旗。闻言,不由一愣,抬头观望南方。可目光所及,尽是袁军军阵、旌旗乱舞,根本看不到全局之况。 严纲败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白马义从,怎么会败? 统帅精骑,公孙续自然知道白马义从的实力,三千人击溃自己这八千铁骑,都有可能。可,现在居然败了? “来人,立即召集各部,随本将冲击袁绍大纛!” “诺!” 心中虽疑,然公孙续也知道现在局势不利,当即下令聚集各部。 随后,数千精骑绕过文丑将旗,飞奔其后的袁绍中军。 袁绍处于望楼之上,看到了鞠义大败白马义从,心中大喜。也看到了公孙续率领大军,冲击而来。 “贼右翼何人为将?” “文丑将军所报,其将将号公孙。然公孙瓒正在贼中军,公孙范在渤海,公孙越已死。若是不差,当是公孙瓒之子公孙续!” 田丰略作推测,继续说道:“唉~公孙瓒出身军伍,有勇无谋。不过其倒是生了一良子,文武俱全,仁孝闻名幽冀,甚是不凡!” “哦~这公孙续竟如此得元皓盛赞?” 袁绍嘴角一扬,彷佛开玩笑的说着。 田丰也突然笑了,与袁绍说道:“此子当得,不过纵是其天资横溢,也难揽今日其之所败!” “哈哈哈!” 闻言,袁绍又是一阵大笑。 确实,白马一败,公孙瓒必败无疑。 这一仗,自己已经赢了! 第390章 界桥之战(终) 公孙续率领数千精骑,直冲袁绍中军大纛所在。而余下的三千骑兵,则是攻打其左翼,以缓解己方步军的压力。 袁绍对于公孙续并没有太看重,甚至连这冲破文丑军阵的三千余骑也没有太重视。 酣战良久,其军已疲,马力更是不甚充足,战力大减。而自己身边依旧有着一万余人丝毫未动,严守大纛,能冲的破? “轰~” 数千骑一头撞上整齐的军阵,马蹄飞驰,刀剑戈矛相加,转瞬间便冲破其一军阵。 后面紧随而至的骑兵,当即顺着缺口,继续向前冲击。 袁军士卒也在拼死抵抗,左右两侧完好的军阵,见无敌骑来攻,立马向中间围去。 一匹匹战马载着骑士飞身而过,但在那两侧戈矛乱戳之中,仍有不少将士被刺翻倒地。 双方伤亡一时剧增! “杀!” 在此关键时刻,公孙续再次身前士卒,率领亲军,冲锋在前,鼓舞军心士气。 公子且勇,安能怯之! 一个个瓒军骑兵,宛若打了鸡血一般,根本不看两侧缓缓挤压上来的袁军。而是径直驾驭着战马,冲锋陷阵。 “砰!” 又是一个军阵被破。 袁绍看着有些势不可挡的数千骑兵,不禁咽了口口水。方才的轻视也早已不见,尽成忧心。 “大将军,还是暂避一下敌骑锋芒!” 身后的田丰突然说了一句话,让袁绍惊讶的不得了。 暂避锋芒? 如今三军交战,大纛一动,军心必然有失。而自己若是退走,先前的一切便成了无用之功,唯败一途! 田丰素来多谋善智,这局面不会看不清,可为何要劝自己暂避锋芒。 田丰直视袁绍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大将军若无必死之心,那还是暂避锋芒,保存实力的好!” “临阵斗兵,大丈夫自当心怀死志,以争胜也!焉有弃三军而不顾,仓皇逃窜之理!” 袁绍心里明白了田丰的意思,心一横,撂出狠话。 “主公英明,既如此,何不前移大纛,以明主公之志,振吾军心!” 袁绍话音刚落,田丰急忙就接上话语。 袁绍还是愣了一下,不是? 真要上阵前? 方才公孙续所部骑兵士气大奋,将卒无畏死尔,连破六阵。今距大纛,也不过二百步,三阵之隔。 别说袁绍了,谁都明白自己等人轻敌了。本以为只要解决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这仗基本就赢了,可谁也没想到公孙续居然如此善战。 军心不复,后退者比比皆是。 “好!便依元皓。传令大纛前移,三军将士,斗死于前,不得退怯!” 军令一下,大纛前行,袁绍等人也乘上坐骑,来到阵前。 袁绍和其大纛的到来,顿时让袁军士气复振。 公孙续眼看着即将攻破的军阵,渐渐又稳固了下来。袁军士卒,也不再似方才,惊惧不安,畏死如虎。反倒是宁死不退了,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公子,是袁绍大纛前压了!” 一员校尉,浑身浴血,与正在搏斗中的公孙续吼了一句。 公孙续一刀砍死冲上来的袁军,抬头一望,只见这军阵之后不远,一杆大旗突兀而起,上书‘大将军袁’。 “弟兄们,擒杀袁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公孙续心中一喜,原本需要再破三阵,才能杀到袁绍身前。可其现在居然自己前来送死,哪有不取之理。 封赏一出,瓒军士气又振。 从军打仗,拼的不就是钱和爵位嘛。 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要是真能砍下袁绍首级,便能封侯! “杀!” 两只士气高昂的兵马,丝毫不顾身体的疲倦,继续酣战。 而正面步军的交锋,已经分出胜负了。 公孙瓒刚刚分出一支兵马,击退自侧翼追杀而来的鞠义部。可一转头,正面己方军阵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了。 数个阵型开始散乱,无数袁军步卒,以及挺着长矛,攻入阵内。 兵力不占优势,民夫又战力不足! “唉~” 再一抬头观望,又看到续儿率领大军,于袁绍大纛附近激战。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战果。 战至此时,马力尽乏,续儿已经没机会突破袁绍的防守了。 “传令,鸣金收兵,命公孙续率精骑断后!” “诺!” 金锣一响,处于全阵后排的民夫们,便立马急不可耐的朝着后方跑去。只有那残余的数千百战精兵们,一边抵挡袁军的进攻,一边徐徐后退。 切入袁绍步军侧翼的三千精兵,也汇合白马义从,开始掩护步军撤离。 至于已经攻入袁军阵中,正朝着袁绍杀去的公孙续,也只能哀叹一声。望着四面八方分别包围上来的袁军,无奈下令退兵。 冲时易,退时难! 等到公孙续杀出袁绍军的包围后,身旁竟只余二百骑,余者尽殁其中。 “走,过桥!” 步军主力已经在三四千骑兵的掩护下,过了界桥,回到东岸。如今正在桥西作阻,为公孙续争取时间。 公孙续一到,所有骑兵立即摆脱袁军纠缠,留下一小部断后,主力驶过界桥。 袁绍并没有下令追击,穷寇勿追,这一仗已经是大胜了。不仅仅重创了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还杀伤了其军泰半骑兵。而自己的损失,只不过是区区万余步卒。剩下的四万将士,酣战良久,气力损耗颇大,也没有必要着急一时。 而公孙瓒在回营之后,统计了下损伤,顿时心疼不已。全军原本一万一千余骑兵,现在竟只余不到四千人。步卒更是损失过半,民夫倒是伤亡不多,可他们也没什么用! 三日后,公孙瓒退兵至龙凑。 而后一边打探袁绍军情,一边派出公孙续率领余下骑兵,前往渤海支援公孙范。同时,又遣使召集青州田楷所部兵马。 龙凑,位于渤海、清河、安平三郡夹角,处于渤海西南边落,又毗邻青州。 而袁绍此时,却是转头亲身去了魏郡,安抚受灾百姓,救助难民。 界桥之战结束后,整个天下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袁绍在救助魏郡受灾百姓,公孙瓒在默默的舔着界桥的伤口,青州田楷也在募集粮草、丁壮,所需日久。 袁术看着淮河,心惊胆战,不敢趁此机再出兵。生怕大军一动,后方淮河爆发。曹操、张邈在兖州,竭尽全力去救灾,效果不佳。 徐州陶谦默默无闻的给公孙瓒又送了十万石军粮,自己反倒是派兵死守各要道,丝毫没有出兵的打算。 并州牧、晋汉大将军丁原,正秘密筹谋着相王事宜。日夜间,信骑不断,往来河东。连带着一向喜欢高调的董相国,近来也低调下来。 高诚,则终于从骊山中出来了。 洪水退去,留下一片狼藉! 第391章 救灾 征西将军府下辖的关中弘农、左冯诩、京兆尹、右扶风四郡,在这场大洪中,被没县邑高达三十有七。 仅是粗略估计,受灾人数就足有近八十万口众,十二万户之多。 主要还是长安一带,聚集居民众多,大洪一漫,便是五十余万口南避蓝田谷。 还有其他县邑、村镇,照着户薄一查,就能大概知道受灾人数。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数十万顷良田被毁。即将就能收获的谷栗,全都泡在里面了。 关中今岁所产,立减八成有余。又有百万灾民,嗷嗷待哺。 粮食的问题,让高诚等人都快愁白了头发。 长安府库积蓄的五十万石粮食,虽然保住了,可根本不足以支撑百万人所食一月。更遑论,这么多难民,若是起了民乱,只会更加麻烦。 待在殿内,高诚满目愁色,下方郭嘉、钟繇等文武官员,也都是束手无策! “粮食的事,先不提了。五十万石粮草,怎么着也能够吾等撑上一月!” 越想越烦,高诚将手中竹简一丢,当即言道。而后,转头一想,继续说道:“稍后某与河东去封书信,或许可以减缓一下。另外,眼下还有不少要事需要吾等做。正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防止疫病,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如今,没了粮食,家园尽毁于大水,百姓们已经快要撑不住下去了。若是再生大疫,关中必然民乱四起,唯以求活!” “所以,从今日起,不管是关中还是关东、荆州、扬州、益州,都给某派人去请良医。同时,吾等也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将防疫所重告知全体军民。不饮生水、不食死肉、不往亡地!” “君侯所言甚是,防疫之事,乃重中之重,任何人都不得轻松大意。各郡各县邑,务必告知任何一位百姓。莫要以为,疫情只害生民,不祸吾等!” 钟繇接着高诚的话,一脸的肃重,冲着身后一群长史府诸曹事言道。 高诚点了下头,与钟繇说道:“元常,此时大可使人以白石浆,书于各城、各道、各坊。墙壁、林木、告牌等皆可言之,百姓们也知晓疫情之害,不过多不知如何防疫。所以,还需要派遣文吏,走遍诸郡县,传之于民!” “君侯放心,繇明矣!” “此外,针对疫情一事,段司马也要做好布筹。一旦某地发出疫情,立即将兵封锁各道,万万不可使疫病散播出去。必要时刻,吾许汝生杀之权!” 高诚面色狠厉,又跟段煨安排说道。 段煨也知疫情之危害,毫不迟疑,应诺接下军令。 “另外,关中遭大洪所害,房舍尽毁。百余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吾等也不能坐而观之,第一军、第二军、骑兵军、各郡兵等整休完毕后,立即出动,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告诉诸将士,他们是关中人,是关中百姓的兵。此次救灾,某就看着哪一军表现好,便授予子弟军之号!” 听完高诚所说,段煨眉头一皱,言道:“君侯,第二军和骑兵军还好,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可第一军遭受大洪最大,损失最为惨重。仅是没死、失踪兵员,就高达四千七百余人,夏军将更是身受重创,至今昏迷不醒!还有各地郡兵,尤其是受灾县邑守军,几无幸免。” 高诚冷哼一声,对夏育很是不满。为了防止华阴决堤,自己调去了足足四五万民夫,比长安这边还要多。可这么多人,还是让渭水决堤。 若不是杜畿自上游,决开大河堤岸,缓解华阴压力。恐怕,这场大水早就把蓝田谷给淹完了。 不过,夏育现在身受重伤,虽然不知道因为啥。但,此刻已经不适合处责他了,甚至还要嘉以奖赏,来安稳军心、人心。 “夏军将~这样,稍后某上书陛下,请封其为仁侯,以嘉其抗灾之功。第一军将士拼死阻拦渭水决堤,又提前示警,为吾等争取了不少时间,尽皆赏之。阵亡及失踪将士,一律按阵亡处理,许烈士之号,建碑华阴决堤口,以奋三军!” “君侯英明!” 段煨恭言一句,心中替夏育松了一大口气。老夏这一回,是真的幸运。要不是赶在这形势不利的点上,恐怕君侯砍了他都不足以泄愤。 现在,得了个侯爵之位,日后虽然不能再掌握军权,但也总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君侯,杜畿的事,怎么处理?” 说到夏育,自然就跑不掉杜畿。 钟繇嘴角略苦,提出这个更加让人头疼的难题。反正,自己是不知道如何处理。 高诚猛地瞪了一眼钟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钟元常都没法子处理,我就有了吗? 原本还打算不提这事,先把杜畿摁在候府里窝个几年,避避风头。然后再找机会继续重用,这样的话,时间会慢慢消去不少影响。 可现在,钟繇一提,也不得不做处理了。 “对于伯侯一事,元常怎么看?” 高诚一脚把皮球踢回去,闪的钟繇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思忖了片刻,才言道:“君侯,杜伯侯一事,有功有过。功在决上游之水,保长安要地。过则在,左冯诩尽受殃及!不若,以功过相抵如何?权且平调!”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不妥!伯侯行事,虽是为了长安。可长安终究还是被大水所没。反观其过,致使左冯诩十余万百姓受灾,困于水火之中。功是攻,过是过,不可抵!” 功过相抵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大弊端! “这样,杜畿致使十余万民受灾,罪不可赦。立即派人前往左冯诩,将杜畿押回长安,某亲自定夺问罪!” 高诚咬了下牙,还是狠下心来说道。 不惩不足以慰民心! 杜畿的想法是好的,是为征西将军府考虑,为自己考虑。只是,自己身为一方诸侯,又是此危急时刻,绝对不能使民心不增反降。 杜畿是有才,自己也很想培养一番,擢以重任。但,有时候,亦会迫不得已而为之。 “君侯,这……” 钟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君侯的处置。 这真是…… 唉,早知如此,何必为了下面那群官吏天天上奏,来提这茬呢! 这要是害的杜畿身死,那长安令杜楷、京兆杜氏,还不得跟自己没完啊! 第392章 京兆韦杜 当天下午,长安令杜楷求见高诚。 所为之事,自然是杜畿一事。 高诚与杜楷言谈了半日,使得杜楷丧气而归,应当是得到的结果并不合心意。 上午的时候,自己正在城外,组织百姓清理大水冲来的杂物,重整家园。 没想到,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族弟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杜畿,京兆杜氏旁支,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 大汉以孝道治国,杜畿的孝自然是名扬乡里。便是京兆杜氏嫡支,亦以为其傲。 杜氏新一代子弟中,有才华的唯数杜楷、杜畿二人。先前,二子皆为一地重臣,杜氏颇有复兴之望。 可如今,比自己才华还要余上数倍的杜畿,竟然命运至斯,杜楷哪能不着急。 而后,京兆杜氏一族族长杜翕,与韦氏一族族长韦端二人,联手前来。 京兆杜氏,城南韦氏。 杜翕早年为官,后鉴于庙堂之高,妖孽横行,忠言难进,便辞官回到乡里,一心教导子弟。 现今年岁方不过四十有余,正值壮年之际。而韦端与其年岁相差不多,两家早为世交。此时,不知又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联手而来! 高诚听着下属的汇报,脑海中不禁想起先前所看的关中各望族简册,思忖不定。 关中世家众多,名望传于天下的亦不在少数。 京兆韦氏、杜氏,杜陵张汤世家、留侯世家、萧望之世家、冯氏,扶风又有窦氏、马氏、耿氏、苏氏,弘农有杨氏。 这些世家都是当前顶级世家,杨氏更是与袁氏同为四世三公。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中小世家。 留侯世家就不说了,冯氏、窦氏、耿氏都是两汉国戚。张汤世家、萧望之世家是其祖先因功封侯,得以成世,而后世代为官。 扶风马氏就是马腾家族,也是大儒马日磾的家族。不过,两家最后不知怎么闹得,反正从来不见有所交集。同时,这也是马超常喊自己世代公侯的原因,人家有这个资本叫。 噢对了,还有金日磾的家族,不过现在有点声名不显的意思。显然不打算参与这场乱世之争,打算独善其身。 苏氏就是义兄苏则的家族,苏武之后! 其余中小世家就是魏杰、第五隽等人一流的家族。整个关中,为自己所用者,十不过二。 但现在韦氏的出现,似乎有点别的意味啊。 对于这些家族的人才,高诚是真的想要。关中各郡、征西将军府各职多有空缺。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在后世,极为普遍的教育,能够让大多数普通人有通往成功的道路。但是,在这个时代,可以说出身就决定了一切。 不是世家中人,很难得到良好的教育,很难学习各种知识。自己很幸运,出生在小世家中,可高氏世代有人为官,有人经商,缺不了钱财。再加上又混进世家的圈子里,书简还是有能力搞到。 要不然,估摸着自个也会跟大多数西凉鄙夫一样,不识俩字! 而且,跨过这个天埑,也让自己的仕途发展还算顺利。只是家族威望的不足,也导致现在关中各大世家,根本看不上自己。 他们还在等待,看看自己是否有能力,有资格发展到足以让他们认为可以投靠的地步。 “走,奉孝随吾前去一见!” 高诚看着在一旁颇是轻松写意的郭嘉,轻言一句。 郭嘉眼角一睁,言道:“君侯,跟这些世家打交道,还是您合适。嘉可不行,若不,某去请元常兄来?” 高诚嘴角一抽,啪的一下猛拍桌案,大喝一声:“来人,给某将郭奉孝绑起来。” 说完,又冲着郭嘉狠厉说道:“今个汝去也就罢了,不去也得去!” “额……” 郭嘉一阵语塞,看着已经进入殿内,有些不知所措的两名亲卫,只好叹上一声。 见郭嘉屈服,高诚手一摆,让亲卫退下,嘴角微扬。 自己也不想见世家这些老东西,跟他们勾心斗角太烦人了。 …… “翕(端)见过君侯!” 杜翕、韦端见了高诚,行了一礼,又转头冲着高诚身侧的郭嘉,拱手一笑见礼。 “嘉见过二位长者!” 杜翕、韦端身为长辈,又名望深厚,可以不向郭嘉这个小辈行礼。但郭嘉却只能躬身行礼。 高诚则是点了下头,言道:“诚与仁表以兄弟相称,二位叔伯无需多礼!” 姿态放得很低,高诚也不介意,就当自己礼贤下士了。 “不可不可,礼不可废!吾等为民,君侯为主,焉能乱哉!” 韦端倒是欣然接受了高诚的低态度,对于这位君侯的好感也多生三分。 只是杜氏一族,颇重礼节,杜翕更是不敢违背礼制。 这么一说,让高诚不知该如何接口了,只好转移话题,直接问道:“二位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杜翕看了一眼韦端,拱手言道:“回禀君侯,老夫听闻君侯新铸五铢钱。不怕君侯笑话,杜氏屯钱不多,愿出三千万钱置换,还望君侯允之!” “这……” 高诚眉头一抬,这是买命钱啊。正如杜翕所言,杜氏的存钱必然不会超过五千万,甚至可以说这三千万钱已经是掏了老底了。 杜翕见高诚这么一迟疑,又紧接说道:“启禀君侯,杜氏家资多为劣币。还望君侯能够允之,换以五百万即可!” 两句话两个意思,先前杜翕愿意白掏三千万钱。可高诚一迟疑,也想到了其中关键。那就是极易让人看出意图,于声名不利。 或许君侯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于是又改口言以劣币换新币! 旁边的韦端也趁机言道:“君侯,韦氏一族,亦愿出五千万劣钱,置新钱千万。所为者,子康也!” 高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言道:“三官通宝是五铢钱,含铜皆在五铢至五铢半间。新钱与旧钱置换,该是多少,便是多少。这一点征西将军府早已明令告知,焉能失信。” “韦康之才,诚亦久闻,因恐威望不足以服人,也久久未至韦府拜访。不过,正所谓有其子必有其父。若二位叔伯心往,诚愿意以将军府从事请之,何如?” 杜翕、韦端当即皱眉,陷入沉思。 第393章 博弈 嘁,真当小爷是傻子吗? 玩金融,你们这群老头子能玩的过小爷! 高诚冷哼一声,嘴角一扬,反将了二人一军。 这两人,表面看来,以大量钱币,换取少量新钱。似乎给人一种白送自己钱的意思,意图保杜畿一命。 可这两人若是不提置钱一事,自己还以为他们前来,只是为了保杜畿身家性命。但现在,意图颇多,更有一石三鸟之想。 八千万旧钱换一千五百万新钱,征西将军府表面上赚的盆满钵满。可实际上,亏大了! 先不说征西将军府已经明令告知百姓,旧钱不论劣伪,皆等同置之。一旦跟韦杜二氏换了,那就是失信了。 新钱刚出,便已失信,还能有何作为?而且还会牵扯到征西将军府本身的信誉,自己手中的利器,岂不是瞬间化为伤己之兵。 除此之外,若是能够保下杜畿,再使韦康入仕,全是一举多得。 韦杜二氏不仅得了好名声,还赢得了杜畿、韦康,多付出的代价只有八千万身外之物而已。 可是杜翕、韦端万万没有想到高诚对于新钱的事,如此敏感。仅是片刻间,就看清了何谓利弊。 反倒是一手以将军府从事请之,让二人看起来有些心动。 韦杜二氏当然是有想法进入征西将军府高层领导班子,毕竟钱是一回事,仕途和家族又是一回事。 不论是二人,还是高诚,都将看起来关系密切的的钱和官职,分而论之。 说白了,新钱对世家的影响是有,可不算太大。 毕竟世家之所以能够生存,靠的便是世代为官。之所以屯钱众多,也是为了打通关节所在,而非根本。 更何况,现在高诚一旧以新钱等同置换旧钱,两家反而回赚上不少。最关键的是,还有从事的职位。 征西将军府最高级为将军,其下长史、司马各一,其下从事二人,其下掾属二十九人,其下令史及御属三十一人。 坐上从事,自然也就一脚迈入了高诚势力的顶级领导层。与贾诩的参军、钟繇的长史、段煨的司马、郭嘉的军事祭酒同一层次。 俸禄虽然不如,可实际掌控权职,也是不小,又参政谋议之责,非常重要。 先前使出此计,打算破坏新钱的筹备,他们也只是不相信征西将军府会真的等同置换。生怕君侯又搞出什么劣币,来收敛钱财。他们也只是面对未知的新钱,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上考虑问题。 实际上,就是官府信誉不足,导致了这一问题。 现在,高诚都已经拿出从事的位置了,钱就算是劣钱,那也不亏了。 “难得君侯看重,杜韦二氏,稍后便使人送钱至铸钱署,兑换新钱。只是杜畿一事,君侯可否法外开恩,且给畿儿一个机会!” 心中决议既下,杜翕表达了杜氏愿从将军府的态度。末了,还是担忧杜畿,为其请之。 “伯侯一事,诚心中自有计较!” 高诚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杀了杜畿呢。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理政一方,颇是得手。 这种人才,自己怎么可能杀了。征西将军府本来就缺人呢,岂会自折羽翼。 杜翕和韦端没有得到高诚的具体表态,心中还是忧虑。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闭口不再提杜畿之事,而是说起救灾事宜。 “君侯,此次大水灾患甚重。如若有用的到吾韦杜二氏的地方,还请君侯尽可言之!” 韦端话音刚落,高诚便说道:“唔,说起来,还当真有一事需要二位叔伯相助。吾关中田亩新粮、积蓄之粮,尽殁于大水。韦杜二氏,身为积世之家,人缘广布。还望二位叔伯能够多多动用关系,为吾关中购进粮草。一应钱财,俱由征西将军府出。何如?” 杜翕眉头一紧,言道:“此次大患,所祸甚广,关中、京畿、兖州、豫州、冀州、青州都受波及。此时有余粮者,唯荆扬益徐四州之地。冀州或有余粮,可正处战乱,袁绍必不使其出。荆州、益州,皆可购粮。扬州刘繇,至今仍在江北,无处可得。徐州陶谦,两淮袁术,皆不会与吾等。” “荆州那边,某等着人与黄、蔡、庞、蒯四族联络一番,且看能否得购。益州的话,恐怕就麻烦了。张鲁居汉中,决断益州通寰,想要从益州购粮,需先服张鲁!” 高诚点了下头,轻嗯一声言道:“这样,荆州蔡瑁、蒯良与吾有些渊源。某与二族使者一同往去,或可事半功倍。汉中的话,某稍后再作他想。” “如此甚好!此外,颍川各族,或许君侯可使郭祭酒联络一番!” 杜翕转头看向郭嘉,略带一丝笑意。 闻言,高诚也看向郭嘉。 “……” 郭嘉嘴角一苦,拱手说来:“君侯,嘉又非颍川大族,与那些世家哪有什么交集啊!” “奉孝不诚也。颍川郭氏,名门望族。更遑论,奉孝与荀氏子弟相交莫逆,还有颍川陈氏子弟,皆有往来。何言无所交乎?” 韦端笑意十足,带着一丝玩笑,与郭嘉说道。 好,这一下家底全都被捅了出来,想狡辩也没法了。 高诚对于这些倒不甚在意,与郭嘉的相处数年,自己根本就没拿其当做臣子看待。而是更恍若朋友一般,从来也未曾强使郭嘉做什么事情。 郭嘉的出身,高诚当然知晓,颍川新生代子弟,有几个不认识郭嘉郭奉孝的。尤其是荀彧、荀攸二人…… 哎,对了,现在荀彧的下落倒是有了眉目,在冀州袁绍处。可这荀攸哪去了,都好几年没有消息了。 难不成,已经跑到老曹那边去了? 唔,看来有时间得个郭嘉谈谈啊。人家的谋主,都是可劲的给自家主公拉人。这奉孝倒好,一个劲的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可不行哎。 嗯,明天就找奉孝好好喝一顿! 想到高诚不禁点了几下头,正好被郭嘉看到,心中以为自家君侯意愿如此。 也罢,就厚着脸皮,给郭氏送封帛书呗。 成不成,再说。 “二位长者所言甚是,嘉稍后便遣人往颍川走一遭!” 第394章 仁义之师 后面连续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关中都在舔着天灾过后留下的创伤。 耕田被毁,地里泥泞不堪,可老百姓们还是光着脚,从淤泥中扣出一根根栗杆,将能够找到的任何栗穗都收集起来。 然后抗回仍在重建的村庄。 村庄,处于地势略高的地方。老者和壮妇扛着砍回来的一人之高,手臂粗细的木头,把村子外围围了起来。 妇女们则是把那些捡回的栗穗,一片片的摆好,任由太阳暴晒。 新建的屋舍,看起来很是粗糙。粗木的毛边都没有修整,上面覆盖的草枝也林林散散,杂乱不堪。 不过,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丝笑容。这是大灾过后,得幸而寸的喜悦。 很快,临近傍晚,村庄内冒出一股股炊烟。饭食,就是那些栗米,加上一些同样幸存下来的野菜。 而就在这个时候,村庄的远处,回来一群青壮年。一路上,有说有笑,甚是开心。 走进后,才发现这些人身上都背着一个饱满的布囊,里面装的正是粮食。 他们在给官府做工,已经有好几天了。自从把自己的家园重建之后,他们就应从官府号召,开始修缮道路、河堤、沟渠。 每天二十钱,是新钱,听官府的人说是叫三官通宝,足足的五铢钱。 而今天是他们攒了几天的工资,找官府买的粮食。 百二十钱一石。 价格比以往就涨了那么几钱,这要是放到以前灾年,一石粮不要个千八百钱,根本不可能。 所以,君侯是真的仁义爱民。 尤其是这新钱,还能用家里的寸的旧钱来换。官府不管是劣币,还是良币,全都是一枚置换一枚。 回到村里,村民们看着青壮们带回的粮食,喜极而泣。 那些地里才能扒出多少东西,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吃。洪水来前,他们带走的好粮,现在全都在供应孩子吃食,自己则是吃这些可能变质的粮食。 不仅如此,每一位青壮,还都带回来一溜子肉。肥瘦相间,看起来食欲大增。 “这是君侯赏赐给咱们的,说是苦了咱们大人,也不能苦了孩子!” 这是高诚的原话,所有粮食以及肉食,都是宪兵在负责分发。当地官府,根本插不上手。 事实上,根本不用说。 这些可爱的百姓,有了肉,哪怕自己不吃,也会留给孩子。 “君侯仁义啊!” 这是一位老丈,在摸到这块一斤来重的肉条时,感而言之。 对于他们这些黔首来说,一年都未必能见到肉沫。 然而,对于高诚等人来说,只不过是一餐之肉食罢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快快,将士们要走了!” 就在此时,一名孩童在村里奔走,口中高喊不断。 所闻者,尽皆出舍,相问不断。 “怎么回事!” 亭长出了门,一把揪住那孩童的衣领,禀着老脸问道。 “啊,放开我啊。张耶,是村西头的部队要回长安了。” 亭长眉头一皱,当即松下手臂,阔步朝着村西走去。 此时,村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了。 望着西边一小堆黑色的人影,村民们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直到相近时,站在路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即将走来的士兵。 “队率,是老乡们!” 这话当然是学自自家君侯,或者说是君侯下了军令,要如此称呼。 队率,掌五什之兵。 “立!” 五十来人当即停下,静候队率发令。 “立即整队!” “嚯!” 士兵们熟练的两人一排,结成略微长点的队伍。 “行!” “砰!” 所有人脚步一同抬起,又齐齐落下。 不过,当走到村民面前时,俨然已经没了整齐的踏步声。不过,队形却煞是严整威武。 “立!” 又是一顿。 队率看着亭长亲来,也走了上去。 “王队率,何故如此急也!” 队率嘴角一扬,带着温和的笑意,言道:“老丈,军令既下,某不敢不从啊!” “嗨,如此着急,吾等都来不及谢过将士们啊,于心不安也!” 亭长颇是后悔,怎么就没早点打探一下将士们什么时候回去。倒也好准备一番,犒劳下辛苦月余的将士啊。 这一个多月来,这队兵马,便一直在帮助附近五个村庄,重建家园。又修缮道路,又修沟壑,还要一边震慑盗贼。 而其无任何所取,一应军需,都有县里面的大官们发放。 “王队率,乡亲们没什么东西。今个,孩子们刚刚带回来些肉食,便予于将士,聊表心切!” 说完,亭长从一村民手中接过竹篮,里面盛放着二十来根肉条。 队率当即握住亭长欲探出的手臂,言道:“老丈,汝等心意,某代将士们心领了。不过,君侯有军令所下。老丈也不想看着某,因此而受责!” “这……” 亭长脸上一阵踌躇,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乡亲们,近日来,多谢乡亲们照顾。为某与诸将士洗衣缝补,某代将士们谢过诸位!” 队率上前一步,朝着在路边静静观望的百姓们,高言一句。而后,躬身拜礼! “使不得,使不得啊~” …… 礼毕,队率没有说话,只是憨厚的笑了一笑。朝着亭长拱手示意,转头大喝:“立!” “嚯!” “行!” “嚯!” 五十余人,踩着土路,自村民面前,昂首挺胸而过。 这一走,便不再回头,直至远方~ “甲士如斯,威赫如斯也~真仁义之师啊!” 亭长注目远眺,口中有感而发。 自周秦汉三朝来,何时曾见如此仁义之师!寻常兵士,不劫不掠,已是王师。此月交处,方知何谓王者之师。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这个小村庄前。 在整个关中四郡,皆是如此。一支支调派而出的队,接到军令后,齐齐向着本部所在集结。 第一军、第二军、骑兵军,还有郡兵…… 数万将士,宛若王师,仁义之风,见者无不叹言。 这种仁义,并非初始即有。而是完全靠杀,杀出来的! 大汉的军队好到哪去,或者说封建时代的军队,都是一个样子。 没了严苛的军纪,一个个就撒欢了。 他们没有军饷,没有战事爆发,想搞外快,只能从老百姓手里口。 边地的兵还好,毕竟不仅仅是部队穷,老百姓更穷。内地就不行了,那些郡兵啊啥的,哪天不欺负百姓,还真是怪事了。 第一军、第二军以及骑兵军都还好,毕竟大半兵员都是关中本地人。军民计划中的各条军令一下,基本上没几个人敢犯头。有怨言的,也都被军务队的人叫过去,好一顿思想教育。 但那些郡兵~ 要不是高诚叫停了一下,宪兵们能给杀光了! 最严重的一次,宪兵更是直接请令调来军队,围住八百人的一校郡兵。 尽皆枭首示众! 劫掠百姓,奸女。 分配予其部的两千余百姓,余者不足其三,死不足惜。 经此事发后,宪兵司也发现郡兵军纪极差,当即严查。 自弘农,直至右扶风。 胆敢欺凌百姓,收纳百姓物品者,一律斩首示众! 立杀近两千人。 别说郡兵了,第一军和第二军的将士们都快吓傻了。 一个个谁也不敢再不拿那军民条例当一回事了! 第395章 军民九例 “为吾之兵,自当仁义,就吾王师。王师所成,必有其因。今有九例,三军诸君,恭耳且听: 其一,军令如山,方正吾威。 其二,不纳一物,不取一什。 其三,严处劫掠,严惩奸淫。 其三,态度温和,不骄不纵。 其四,买卖公平,不许逞霸。 其五,借物当归,有损则赔。 其六,不许打骂,护佑百姓。 其七,行处之余,尊老爱幼。 其八,军民一家,鱼水之情。 其九,擅有违者,一律枭之。” 郭嘉驾驭着战马漫步,口中吟唱着君侯所下军民九例。 目光呢,也不禁又瞥向前方,行进间的一队之兵。 身旁? 唉~君侯啊,您至于吗? 只见高诚一身破布麻衣,戴着斗笠,驱着驽马,赶着一辆载满粗木的马车。 身上满是泥泞不堪,尤其是一双草鞋上,泥沙密布。 方才高诚专门寻了一处道路上有淤泥的一块地,让准备好的马车陷进去,然后就等着这支过来的兵。 不出意外,果然其队率见状,下意识的就让士卒上前帮忙。完事之后,高诚还取出几枚劣币,让将士们弄点小酒喝喝。 一个个看着那铜币,简直跟看见砍头刀似的,匆忙谢决后,便归队继续前进。 “君侯,将士们都走远了,不必再赶着这破玩意了!” 郭嘉无奈的看着慢腾腾的马车,照着速度下去,到了县城,恐怕城门早就关闭了。 高诚点了下头,冲着身后的一名同样打扮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喘口气再说。 郭嘉见此,也不再着急,亦是跳下战马,取出酒囊,递给高诚。 高诚看了下酒囊,又瞥了眼郭嘉,言道:“禁酒令,汝不知?” “额……” 郭嘉刚张口准备说话,顿时被噎在喉咙,悻悻的收回酒囊,取出水囊,递给高诚。 高诚接过水囊,猛喝了两口,冰凉镇口。 不知不觉已是十月,天气每过一天,就严寒一分。倒是方才使了不少力气,浑身热量充沛,经这凉水入口,煞是清爽。 “君侯,天下大乱,大行仁义,会不会使将士们戾气不足,难慑宵小?” 郭嘉用着平常的口气,说着好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高诚点了下头,这一点确实会有影响。可一支军队,靠的是杀戮来威慑别人吗? 不,是战功! “奉孝,往常天下人所提秦地、凉地之兵,多言粗鄙,不知礼节,生性暴虐,好杀嗜戮。可从今天起,他们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方不愧筑三朝之劳!” 郭嘉摇了下头,言道:“何止三朝哉,以嘉观来,再筑新朝,未尝不可!” “哈哈哈~那便奉孝吉言了!” 高诚很是心悦,有兵如此,何愁万民不定。 “走,吾等也该回蓝田了!” 看到远处阎行率领亲卫过来,高诚起身拍了下衣襟,与郭嘉言及一声。 随后,一行人直奔蓝田。 蓝田县,位于蓝田大营北部三十里。 如今,第二军的军部,便设立在此。 先前使军济民,第二军负责的正是京兆尹各县邑。第一军则负责弘农郡,骑兵军一师之兵,负责左冯诩,一师负责右扶风。 左冯诩受灾虽然,然人口本就少有。右扶风人口不多,受灾亦是不重,骑兵军一军之兵,足以应二地之需。 有了军队的参与,各地重建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宣传,至今未传出有疫情爆发之地。 日后嘛,天寒地冻之下,疫情就更加不容易发生了。 一场抗洪,让所有百姓都重新认识了征西将军府的新军,也深度了解了他们的君侯是一位多么爱民的主君。 各军已经开始向其军部靠拢,最终将会回到原驻地。 今天,是第二军的大好日子。 一月之察已过,由长史钟繇、从事杜翕、韦端、宪兵司庞恭、军务司李肃联手提名第二军,授予子弟军之称。 时隔数日,这则原本就没打算隐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第二军各部将士。 现在,高诚要去的地方,就是蓝田县,第二军军部。只待汇合其军部后,一同回到蓝田,聚集全军将士,荣耀相加。 到了蓝田,傅燮率领麾下诸将校,前来相迎。一个个虽然绷着脸,可任谁都能看出那笑意十足的皮肉。 子弟军之称,自然有一番深意,他们也都了解。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而君侯亲赐军号,才是最关键的。 第一军成军的时候,君侯亲授军旗,自此第一军更是号三军之首,谁人不羡慕三分。 到了第二军的时候,将军府直接派人送来一面军旗,让第二军自行处理。 嗯~最后,傅燮为了不丢面子,还是专门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来了段司马,为第二军主持授旗仪式。可这,总归是差了第一军一筹不是。 如今,没想到啊,终于等来这一天了。他们一群将校,比士兵们要高兴更多。毕竟,士兵得了此荣耀,也就是一奋荣耀。而他们得到的则是资历,独有的资历! 就在高诚与傅燮等第二军将校,聚宴之时,远在高陵和弘农的张任以及第一军新任军将严颜,各有作态。 张任气的饭都快吃不下去了,现在这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自己一向自称君侯亲腹,最信大将。麾下精骑,也常号冠之三军,事实也正是如此。 可现在倒好,第一军授军旗也就罢了,第二军现在又得了子弟军之号。那傅燮当初还求着段煨给他们第二军授旗,自己拉不下脸,什么都没捞着。 原本还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挣回点面子呢。结果倒好,子弟军之称,还是没捞到。 想要反驳,可看看眼前宪兵司送来的三军处罚通报,顿时气丧。 一个月来,第二军受罚之人只有三人,而受嘉奖之人高达二百七十余人。第一军受罚八十九人,受嘉奖四十六人。 唯独骑兵军,受罚之人多大三百六十七人,受嘉奖的一个都没有。 “这帮兔崽子,连个马都管不好,还当什么骑兵!” 张任怒不可斥,受罚者三百余人,八成都是因为战马偷吃百姓东西,或者战马撞坏百姓物品等等。 “啪!” 张任一拍桌案,起身出室。 不好好教训这帮小兔子崽子,日子没法过了! 第396章 子弟军 严颜是在夏育受责之后,接任的第一军军将之职。至于狄道那边,则是由大将段俚过去负责。 军改沸沸腾腾,虽然还没进行到凉州那边,但严颜早就有所钻研。 如今,出任第一军军将,自然是不敢放松大意。在抗洪一事中,也多次身前士卒,体桖军民。短短一月时间,便收了不少军心。 不过,面对马玩、杨秋这等资格还要老的大将,自然是有些难以拿下。毕竟,这俩人听闻先前便有些不服夏军将,严颜可不认为自己比夏军将威望还重。 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让马玩、杨秋心服口服。但有军令压制,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最多跟司机抬抬杠。倒是严颜,久居蜀地,脾性温和,与马玩、杨秋这种性格粗犷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只要二人不犯自己军将威严,严颜也乐于跟俩人谈道理。时间久了,马玩和杨秋就扛不住了。 他俩说不过严颜啊! 两人都是边将出身,从底层一点点靠着战功爬上来的,大字也认识俩。可始终比不上严颜,严颜虽然家道中落,可好歹也是蜀地世家出身,有着良好的知识教育呢。 今天,严颜找来了马玩、杨秋二人,拿着长史府下发的处罚通报。 “唔~吾等身为第一军,这次居然被傅燮这小子给赶上了。不知二位有何感想!” 严颜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看的太重。 可马玩、杨秋就不一样了,本性粗犷,若是严颜呵斥几句,咱厚着脸皮也就过去了。但现在软刀子磨人,说的两人面上一阵通红。 “吾军先前受大水冲击,损失甚是不小,将士们军心难定,也就,也就多出了些许事!” 马玩硬顶着严颜的目光,强辞狡辩。 “嗯!” 严颜点了下头,略作沉思,由突然说道:“君侯下令为遇难将士铸碑书文,某心甚感之啊!” 马玩微微躬着的身躯,顿时一个踉跄,一言不发。杨秋也低下脑袋,眼睛狠狠瞥了一下马玩。 事情都这样了,还狡辩啥呢,不净是没事找事! 严颜没有去看二人的作态,依旧自言自语道:“嘿嘿,骑兵军倒是比咱们惨,张任那小家伙恐怕要气急败坏喽!” 看到骑兵军的数据,严颜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马玩和杨秋,也急忙笑颜附和了一下。谁知严颜转头又说道:“唔~不过,战马是比人难管点!” “额……” 马玩、杨秋已经陷入石化。 “军将放心,末将这便回去整肃军纪!” 看着严颜一直带着笑的面庞,杨秋率先受不了了。当即大喝一声,扭头离去。 马玩尴尬了一下,也只好大作诺词,退出帐外。 看到两人离去,严颜面上笑容转瞬即逝。 唉~ 子弟军! 谁能不羡! 不过,事已至此,第一军绝对不能再如此下去。第一军成军比第二军早,论训练时间,也远超第二军。 现在,军纪方面已经被第二军超过了,就不知第二军的战斗力是否已经超过第一军。 唉~ 以后第一军要是成了名不副实,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第二军将士已经全部回归蓝田大营,聚集于校场之中。 高诚与傅燮等人,也都站在这个曾经伫立的高台上,注视着下方横竖成列,静默无言的第二军将士。 “子与弟,前言系亲属之。然有今日,吾第二军,以仁义称,敬关中百姓如父老。即曰父老,故为子弟。望诸君且后,如与前时,护吾家国,佑吾父老,不愧子弟之号!” 高诚一身赤甲,立足高台,声若洪钟,传遍四方。 校场之间,一万六千余甲士,顿声高呼:“护吾家国,佑吾父老!” “取旗来!” 一声而下,当即有亲卫端来军旗。 高诚接过,又看向下方军阵前伫立的傅燮,昂首高问:“傅燮何在?” “末将在!” 等待了好些时日的傅燮,此刻心情最为激动。今年岁二十有八,正值雄心壮志大生之际。 “今授旗于汝,万莫负之!” 高诚亲手将军旗,交到上前的傅燮手中,口中又叮嘱一句。 “君侯放心,末将岂敢负子弟之名!” 傅燮接下军旗,慷慨而言。随后拜谢高诚后,转身回到军阵前。将这面用将士们一个月的爱民换来的旗帜,高高悬起。 授旗完毕后,事情只是进行了一半。 高诚又命数十人上前,人手端着一托盘,上覆红绸。 掀开红绸,十枚拇指大小的铜质勋章,正躺在其间。 这勋章,非常简单,不过是其间穿红绳,刻印着子弟兵三字。但配合此情此景,仿佛又不甚简单。 “此为子弟勋章,为此次抗洪中,表现优异的将士们,专司而制,以嘉其志!” 高诚捏着一枚勋章,冲着下面的军阵喊道:“第二军军务长何在?” “末将在!” 一名文秀清气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拱手行礼应道。 “嗯~且上前来,第二军在抗洪中表现优异,而受到嘉奖者名册,汝可备有?” “回君侯,末将早已备妥!” “好,司名而佩!” “诺!” 紧接着,军务长便拿出名册,依次点录。但凡受点者,皆至高台。 高诚更是拿着勋章,亲自为这些将士挂在脖间。而后,又一一嘉奖、鼓舞,以慰其心。 那些大头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经历的一切。 君侯是何人? 那可是威震天下的名将,冀城侯! 传言乃是星君转世,天宿下凡。更有传者言君侯诞出之际,八方虹异齐现,实乃天人庆贺。 现在,自己不仅距离如此之近的看到敬慕已久的君侯。更是由君侯,将那勋章挂上,何等荣耀加身啊! 至于台下的人,那酸醋味就更别提了。一个个眼睛红溜溜的,恨不得从那军务长手里,把名册抢来,写上自己的名字。 待二百七十余人,尽皆授下勋章后。 高诚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下面干巴巴望着自己的大多数士兵们,高吼道:“诸君,即日起,凡拥有子弟勋章者,出则可号子弟兵。日后,本将亲卫,一律自子弟兵中选取。” “此勋章下发全军所有受到嘉奖的将士,此时没有得到,也无需心急。待日后,只要爱护百姓,保护父老乡亲,受以将军府嘉奖者,皆会授此子弟兵勋章。” 下面的傅燮却是一阵皱眉,照这样说来,岂不是第一军也有人得此勋章? 那第二军都得到子弟军的军号,往后出门在外,也不能称呼自己为子弟兵喽? 第397章 韩遂所择 轰轰烈烈的全军授勋结束了。 第二军获得子弟军之军号,而全军共计有三百余人,得到子弟兵勋章。 子弟军为军号,子弟兵为兵号,不可混之一谈。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高诚也陷入新的抉择之间。 “君侯,荆州的粮,什么时候能到。再不到,咱们军队都要没得吃了!” 一大早,钟繇就跑过来要粮食。 高诚迷迷糊糊间,也只能苦笑不断,言道:“元常,荆州的粮草,要走汉中而来。某现在已经派人与张鲁商讨这个问题了。” “君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杨氏、韦氏、杜氏等关中世家支持,半个月前就断粮了。” “不会,五十万石粮食呢,这么快就没了?” 高诚也没想到,这么多粮食会消耗这么快。 钟繇摇头叹了一声,言道:“君侯行以工代赈之策,赋予钱币,而得购粮。那些受灾百姓,都是能买多少,则买多少,以备不时之需。受灾高达十八万户之多,就算是一家三石粮,也不过三百升。一户五口之家,日食所需近三十升。这点粮食根本不够用啊!” 高诚挠了下头,好像也是啊。按照这个时代,一个青壮日常所需六升栗,一月就是一石八斗。老人妇孺平均也就是人合五升,一月一石三斗。 “君侯,现在世家所掏出来的二十万石粮食,就剩下几万石了。就算是去掉百姓少食一餐,补以野菜等,最多只能再撑一月!一月过后,全关中都没粮了,到时候人尽相食也!” “唉~” 高诚叹了一口气,稍作皱眉想了一下,抬头看向钟繇:“元常,能否在余出些军粮来,吾要发兵,逼着张鲁放关!” “某去看看!” “嗯!” 高诚轻点了一下头,任由钟繇退去,独自坐在殿内沉思。 全关中受灾者,有百余万人,皆按人均六升栗来算。一天就需要六百万升,也就是六万石粮食。一月一百八十万,一年两千多万石。 这狗日,全天下谁也没有这么多存粮啊。 还好,算不能这么算。 现在是灾年,大家一天吃一顿饭,一顿少吃个一升米,掺杂些野菜,也能过活下去。 这样再算就是一人一日两升,只需要上面的三分之一即可。另外,还要再减去明岁能种出来的粮食,也就是这半年时间难抗。 这半年时间,自己最起码需要筹集三百万石粮食,不然还会出现钟繇所说的人尽相食。 凉州就不指望了,地里产的东西够凉州自己活下去就不错了。右扶风,要是多花钱,还是能在收个二十万石粮食。 之前消耗的五十万石,世家支援的二十万石,还有在路上的五十万石,老董那边马上就到的二十万石,还是差个一百五十万石啊。 这上哪搞么! 对了,不知道张鲁那边有多少粮食~ 第二日,河东送来二十万石军粮,让钟繇脸上出现一丝喜色。这还不算,凉州那边又有信使派来,说是十万只羊,已经出了大震关,在朝长安而来。 十万只羊啊,感动的钟繇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来的太是时候了。 有了这十万只羊,加上这二十万石粮草,关中百万灾民节俭一下,总能撑到岁旦过去。 明年,就看这一个月半的时间能不能做点什么了。 原本打算聚集诸将,商议发兵汉中,以打通道途的高诚,也因为信使送来的密信,而改变计划。 贾诩的来信。 韩遂,打算归降征西将军府? 高诚皱着眉头,寻来了郭嘉,来讨论这个问题。 这件事,现在不适合宣扬出去。关中、凉州人与羌人早已是世仇,现在军中不少人都恨韩遂入骨。 没办法,边章、北宫伯玉、李文候都死了,就剩下一个韩遂在继续统帅羌人,不恨他恨谁。 可是,高诚不能恨。 即便是心中再想杀了韩遂,现在也要三思了。 大震关前,韩遂差点就弄死了姜纾和自己儿子。自己能不生气? 只是,偏偏赶上自己大败归来,征西将军府军力最弱之时。而且韩遂也极为识趣的退回金城,让自己想打的欲望都没有。 至于苏则,这两年也很少与羌人交战了。关中百废待兴,凉州更是如此。如今,苏则只是一心防守重要城邑,不被韩遂趁虚而入即可。 而韩遂,也是老老实实的开始种地。 河湟地带土地还是很肥沃的,尤其是湟水沿岸两侧,最适放牧、耕种。 羌人属于半耕半牧,种地也会那么一点。虽然所产不多,可总算是能裹住吃喝了不是。哪跟以前似的,不靠着那些世家卖给自己粮食,日子都过不下去。 现在,韩遂也不想跟高诚继续对着干下去了。这倒不是没了雄心壮志,而是再大的雄心,也抵挡不了实力的差距啊。 自己麾下就剩下这五六千人,还没粮草,现在也就吃个半饱,打仗是不用想了。 劫掠是个好法子,可是…… 手底下这群人已经没了打仗的心思,与高诚率领的军队,从中平元年,打到现在中平五年,数十万兵马打的还剩数千人,老弱妇孺,亲属子弟尽没。 败多胜少。 现在他们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或者说想要与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起。 毕竟,数千个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连个女人都没有,早晚会出事啊! 逃走的人很多,骑着马,趁着夜晚就溜走了。有的结伴去了西域,日后估摸着也就是当一群马贼。也有人偷偷跑到了对面汉军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但是,军心确实已经散了。 这就是韩遂所面临的现状。 仗都没人愿意打了,自己就算是天纵奇才,雄心不老,也丝毫没有办法啊。 现在,要么远走河西,或许还能夺下河西四郡,也或许只能在河西沦落为马贼。要么就是向高子明投降,或许其不会接受,亦或许受之,还能混个官位。 今时不同往日,河西与汉阳等地的通讯,已经没了阻碍。苏则身为河西都督,肯定考虑过自己远走河西的可能。 所以,韩遂思来想去,还是给苏则送了封密书,打算探探口气。 至于宋建~ 这贼厮,别说帮忙了,前一阵还派兵抢自己的粮呢。 偏偏又打不过,好不容易种出的的粮食,被抢了大半,差点没气死人! 第398章 布筹西域 “奉孝,汝说,该不该纳下韩遂?” 高诚迟疑了好久时间,都没能做好决定。利弊之间,两两参半,实难抉择。 韩遂相投,凉州那边压力要小上不少。尤其是宋建见韩遂如此,其也不敢再轻易来犯境。毕竟,凉州穷僻,以前有韩遂挡着,没事溜达两圈也不会有啥事。 可若是没了韩遂,宋建也怕高诚将大兵相攻啊。既然如此,干嘛不去劫掠富裕的益州,非要找高诚的麻烦呢。 同样,韩遂归降,高诚也不好说势力内将校、官吏以及百姓的看法。生死大仇,又岂是一个归降就能解决的。而且,羌人降而复叛的次数可不少。 不接纳其归降,打又没办法打。先前韩遂都跑到大震关了,可见苏则他们完全拦不住,只能据城设防。现在洪灾刚过,关中又急需休养。打韩遂,还不如去打汉中呢。 起码,打汉中好歹也能占个地盘,夺点粮食。打韩遂,金城郡早就空荡荡的,粮草更是丁点不会有。再说了,能不能灭了韩遂还不一定。他要是想跑,自己也拦不住。 所以,头疼! 问了句郭嘉,可郭嘉也久久没有回答,一直盯着凉州与图,权衡利弊。 “君侯,对于西域,吾等可有什么消息?” 半晌,郭嘉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高诚想了一下,言道:“没有,不过长安有不少商人都去过西域。只需找他们询问一番,也能了解不少!” “唔~嘉在想,西域是否有粮?以前多听闻西域三十六国,皆富裕丰腴,钱粮满仓。而且兵力薄弱,大者千,小者千百人。若是能通西域,或许对于吾等现状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郭嘉说完,高诚就摇了摇头,言道:“西域,某数年前便想取之,以富凉州。但,中原战事牵扯之下,无力他顾。现在,恐怕不行,太远了。” “而且,西域北部很可能是在西部鲜卑控制之下。若是冒然发兵西域,以骑兵军一万六千人,可能有危险。步度根麾下可是有着四五万鲜卑精骑,若是再号集各部部骑,少说也有十万之数。” “要不然,中部鲜卑的轲比能也不会联合乌孙、西部鲜卑,共同抵抗步度根了。” 说完,高诚愁眉不展。 现在北方草原的局势,跟中原一副吊样,打的不可开交。 但是,不论是步度根还是轲比能,都是实力强横之辈。他俩在不断的征战中,吞并了不少其他部落。而且,草原的每一次统一战争,不像中原会打的元气大伤。 在草原上,只要妇女、孩子、牛羊保存的足够多,那么就能在短短十余年间就恢复实力。而中原,没个二十年是别想。 唯一好的就是,草原战争打的更加持久。因为都是骑兵,打不过就跑,很难彻底剿灭。这也是后世,轲比能迟迟不能一统草原最主要的原因。因为,步度根丢了西部鲜卑的中心区,还能跑到西域,继续跟轲比能打。 可麻烦也就麻烦在这一点。 在步度根眼中,没办法迅速打开局面,那一定是要攻伐西域。先拿下西域北部以及乌孙各国,以为纵深。自己若是冒然发兵,惹起了鲜卑的主意,那可就难办了。 现在步度根注意不到关中,可一旦派游骑打探一番,再发兵南下,关中此时根本拦不住。 是,关中还有个几万兵马,可没粮草,怎么打? “不,吾等此刻不可能发兵西域。嘉的意思是,让韩遂去如何?” 郭嘉嘴角一扬,突然说了一句,让高诚也诧异一下。 让韩遂去? “韩遂只有四五千骑,能做的了什么?” “四五千骑足够了,凉州那边还有不少的羌族牧马童,大可都调给韩遂。让他去西域劫粮,滋补关中!” “只怕,养虎为患啊!” 高诚忧心忡忡的感叹一声。 牧马童不少,足以一万多人。而且,其中十二三岁,能够充当骑兵者,多达三四千人。此外,西域可是有着不少散胡、马贼。一旦韩遂尽皆收服,足以得万余众。 “君侯,吾等顿然不可纳韩遂归降。一旦纳之,凉州民心尽失,君侯更是失了杀尽羌狗之誓。而此次韩遂归降,其心必然已定。纵是日后有反心,那又如何?只要关中撑过这两年,区区韩遂,不足挂齿。” “还有便是,有韩遂在西域做大,步度根拿下西域,将会受到更多掣肘。这争取的就是时间,吾等若是得天之佑,十年内,能定鼎北方,这些夷胡杂种,只能躬身服之!” 郭嘉说完,高诚深吸一口气,自己没有想到那么远。不过,依奉孝所说,韩遂在西域益处确实更大。 “好,那便如此。奉孝,这件事汝与文和二人来办,万万不可泄露风声。告诉韩遂,他去西域,本将将会全力支持他。本将也不需要什么,只要粮草!” 高诚决心既定,当即说道。而后,为了保险起见,又言道:“这样,奉孝,吾等若是派一大将,与韩遂同往,如何?” “嗯~也可,想来韩遂此刻也不会有什么报怨之语。不过,如今大将匮乏,君侯心中有人选?” 派人监视,这是必然的。方才郭嘉就想提出来,只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人合适。 “嘿嘿……” 老高嘿嘿一笑,言道:“马腾如何!” 郭嘉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君侯,这马腾亦是野心勃勃之辈,将此二人放到一起……” 郭嘉说着说着也想通了其间关节所在,不由扬起嘴角,拱手一赞:“君侯英明啊!佩服!” “既然奉孝也无异议,那便如此。告诉马腾,看好韩遂,待其归来,某封其为万户侯,复其扶风马氏世代公侯之名!” “哈哈,若如此,只怕马腾比韩遂还要认真数倍呢!” 想要万户侯,想要世代公侯,就得有功劳。 而什么算功劳呢,当然是怼掉韩遂,自己当老大,然后献西域于君侯喽! 韩遂呢,不论其是否有反心,都会紧紧握着兵权。因为这是他活命的资本,也是他的晋身之资! 第399章 虚张声势 计划已定,剩下的便交给郭嘉和贾文和了。 高诚现在要撇开这件事,来商议另外一事。 汉中! 煌煌殿内,将校云集。 段煨、傅燮、张任、严颜、夏育、宋斌、李肃、庞恭、尹奉、李堪、程银、马玩、杨秋、梁兴、段琼、李敬、魏杰、杨儒、赵昂、赵衢、梁宽、还有新任校尉的姜叙、杨阜二人。 这些皆是军中将校,苏则那边,还有各地凉州各地郡尉都没有到来。 看起来,声势还不错,有了将校云集的模样。 不过,真正能堪当大任的就那么几个。很多人都太年轻了,资历不足。要不是他们有些关系,今个军议都不可能有他们的身影。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只为汉中一事。关中洪灾所害,粮草紧缺。本将自荆州所货五十万石粮草,如今尽被阻于汉中张鲁处。使者已至月余,所回之信,皆非捷语!” 高诚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同,而后问道:“诸位便说说,该如何是好!” 段煨愁眉不展,夏育闭口不言,张任更是一副此事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办法,汉中那地方,本就不关骑兵什么事。那旮旯,最多也就是一部精骑,再多也派不上用场。到处都是险关要塞,骑兵过去很难有所作为。 而出身益州的严颜,率先发言:“君侯,以颜观之,当发大兵以示威,逼迫张鲁开关!” 高诚点了点头,认可了严颜所言。不错,但没在点子上。 谁都知道聚大军压境逼迫,可万一张鲁不从呢!那打还是不打! 这才是关键所在! 打,粮草是其一,其二是栈道。粮草就不说了,军粮都被抽出来救济百姓不少了,根本难以供应大军长久作战。 而栈道,当初刘焉入蜀,全都给破坏完了。张鲁跟刘焉决裂后,倒也修缮了一下。不过,一旦战事一起,张鲁肯定断绝栈道,现在关中哪能抽出来民夫修缮栈道。 栈道不通,大军连汉中那些险关要塞都看不到。 “段司马,可有决议!” 高诚见段煨也想了这么久了,点名提问。 段煨长吐一口浊气,言道:“君侯,这一仗万万不能打。吾等军粮短缺,更兼汉中险要,战端一起,必败无疑。如今,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虚张声势,联盟刘焉。” “吾关中聚集民夫兵马,屯于蓝田,以传四方。张鲁闻之,心中定然有异。其后,遣使入成都,一来可以与刘焉商讨购粮事宜,二来张鲁得知此讯只会更加心慌!” “除此之外,还可软硬兼施。君侯大可请天子授张鲁南郑侯之爵,以宽其心。” “好!” 高诚不禁喝彩一声,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让张鲁封侯这一事呢。 刘焉为益州牧、阳城侯,那自己便给张鲁封个汉中郡守,南郑侯。 唔~还有,或许也可相邀张鲁加入自己、董卓、丁原这个联盟大家庭里。 唉~自己怎么就给忘了这么多,不然的话,怕是早就该谈拢了。 “段公所言甚是!这样,第二军屯陈仓,第一军屯蓝田。骑兵军屯武功。另外,将军府再征募民夫十万,分别调配三军,多布旌旗,以为张势。另外,准备筹集第三军,以李堪为军将,梁兴为副军将,驻地潼关。” “稍后某会知会钟长史,派使者前往成都。宋斌,汝去汉中。告诉张鲁,本将军与相国、大将军,愿与其互盟,攻守同行。爵位,也少不了他的!若是张鲁不愿,那子文汝也不必与他多言,本将自做处理!” “君侯放心!” 宋斌应了下来。 而后高诚继续说道:“诸将校,务必严加训练,通告将士,此乃求活之战。汉中不同,粮草不入关中,吾等数万将士,一百七十万百姓,皆饿殍也!” “诺!” 殿内将校,齐声共喝。 之后,便是繁琐复杂的军事安排以及人员调动。 至今为止,第一军和第二军皆无副军将任命,高诚也打算趁此机会,一并应之。 最终,第一军军将严颜、副军将由第一师师帅马玩担任,杨秋平调第一师师帅,由梁宽出任第二师师帅。 第二军军将傅燮,副军将由杨儒担任,师帅人员不变。 骑兵军人员无调动,军将还是张任,副军将程银,师帅李敬、段琼。 准备筹集的第三军军将李堪,副军将梁兴,师帅赵衢、赵昂。 募集民夫一事,需要交给长史府来办。这一点,估摸着钟繇又该不开心了。 毕竟,抽调十万青壮,也就代表着关中的重建工作,少了十万劳壮力,速度将大大减慢。 当天议事完毕,宋斌便率领一队亲卫,百余人出了长安。自陈仓道,直入汉中。 走陈仓道,一来是陈仓道栈道要好上不少,路况也比子午道、褒斜道、傥骆道好些。二来,张鲁此刻在阳平关,不在新郑。 因为在刘焉遣兵攻打汉中的战事中,刘焉大军惨败,接连丢了阳平关、白水关等要塞险关,张鲁大军直逼葭萌关。 张鲁也因此自南郑出发,坐镇阳平关,以督战事。 同样,也正是处于交战之中,张鲁才会扣下这来自荆州的五十万石粮草。 这可是五十万石! 张鲁打死也不敢相信刘表居然会允许这么多粮草出境,汉中全郡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才九十多万石而已,堪堪供养三万大军一年所需。 士兵每日所食八升,一月便是两石四斗,一岁便是二十八石八斗。三万人,一岁供需八十六万石。 再去掉一些官员俸禄等,汉中每年才余留不到五万石的存粮。这五十万石,可是相当于汉中十年所积。 不眼红才怪。 当然,张鲁也知道这些粮食都是谁的,但是汉中险要岂是虚弱的关中能打进来的? 再说了,就算自己不要,那也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索取一些利益。 现在那关关中使者所说的补以钱财等等,张鲁根本看不上。 自己需要的是这些钱货吗? 第400章 相约王事 关中的重建工作还在继续,有着河东的二十万石粮草以及凉州送来的牛羊,整个以工代赈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有条不乱的进行着。 与韩遂的密谈事宜,全交给了贾诩来处理,结果如何尚未传来。 宋斌以及前往益州的使者,已经到了陈仓,就等着关中蓄势的完毕。 骑兵军抵达武功,第二军也到了武功,抵达陈仓还需要几日功夫。第一军还没有到长安,时日所需尚久。民夫的征募,也在进行,已经有数万民夫聚集到陈仓、武功以及长安。 这是一个灾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也知道要熬到来岁七八月份,才算渡过去。所以,在官府的宣传下,得知几十万石送往关中的粮草被堵在汉中时。 征西大将军也下了布告,征募民夫,准备讨伐张鲁,以便让粮食入关中。 所以,他们踊跃而来,为的就是自己以及家小。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 而此时,天下大势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在北上无果后,袁术调集大军,由孙坚统帅,南下进攻荆州,准备先解决这个后腹大患。 兖州惨遭洪水溃之,损失惨重,流民无数。黄巾余孽趁此之际,再度复起,携裹百姓数十万,号百万之众。同时,联络黑山张燕、青州管亥以及河东郭太。 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还有张超、曹操、鲍信等人,面对此洪灾刚过,流民无数,黄巾复起的局面,焦头烂额! 而且张燕黑山军的声势复起,也让袁绍一阵头疼。 趁此时机,屯兵于龙凑的公孙瓒,汇聚渤海郡守公孙范、青州刺史田楷的兵马,整顿甲戈,欲与袁绍复战。 徐州刺史陶谦则是发了一支兵马,试图攻打屡战屡败的刘繇,看看能否占据江北数郡之地。 刘繇呢,联合华歆等人,已经被吴会世家打的没一点脾气了。又逢陶谦来犯,急忙派人向袁绍求援。 刘焉还是在葭萌关,与张鲁大军对峙。 北方刘虞则是埋头处理朝堂,不处理不行了。卢植、皇甫嵩、朱儁,因为在最近这段时间内,接连与晋汉交战,得了不少的威望。如今,三员保皇党的大将,两人在外,一人在内。 卢植已经收拢了不少忠于汉室的人,俨然成了这朝堂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丁原倒是没那么多麻烦,一来洛阳朝廷还在安邑,天天找老董的麻烦,皇帝小儿身边一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二来,刘协似乎也有些认命了,对丁原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丝异议。 即便是相王一事,刘协也只是强硬的支撑了几日后,便放弃了与丁原的对抗。 于是乎,高诚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离石相王! 时间定为,戊辰年癸亥月甲午日。 即今年,中平五年一八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唔,好像这个月,也就那么两天是个好日子~ 看着这个日期,距离今天只剩下不到半月之久。 唉~赶的还真不是时候呢! “彦明,稍后派人去武功走一趟。让张任将那两千骑调来,相王盛举,自己可不能丢了面子!” “末将稍后便去安排!” “嗯……还有,只会一下钟长史,得给本将准备车驾,以前怎么就没给备上呢!” “……” 阎行没有说话,也没有应诺。这事,百分百不可能。现在钟长史恨不得将手里的闲人,全都给撒出去呢。哪里抽调得出人手,来准备车驾。 正所谓,天子六驾,诸侯五驾。 这车驾,可不是多栓三匹马就能搞得定。而且时间不到半个月,没有百余个老木匠来,根本造不出来。 高诚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阎行没有应下这一情况,反倒是面庞上洋溢起一丝笑意。 这应该是数月来,自己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离石相王。 啧啧,日后咱也是王爷了! 嗯,不过叫什么王呢? 秦王? 势力在关中,自然是独数秦王最尊贵。而且,秦可是曾经一统天下的啊! 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点,估摸着秦王是没戏了。此外,秦朝在汉朝建立前期黑了十几年后,基本上现在都是认为秦朝严苛如虎。自己封秦王,日后哪怕称帝国号也会是秦,不好! 嗯~如此便依自己先前的侯爵封号冀城侯为王号的话。 冀王? 怎么听着总不是那么个劲! “彦明啊,汝说本侯王号为何较好呢?” 高诚扭头朝着阎行问了一句。 阎行白眼一翻,问自己这个还不如去问钟长史呢。 “君侯,这个您还是询问钟长史。末将虽然跟着蔡大师学了不少,可……” 阎行无奈的回答一句,最后又疑惑问道:“君侯,那丁原会不会就给您封个郡王?” “嗯?” 高诚一愣,当即一拍桌案,两眼一瞪,大喝一声:“他敢!” “这老小子要是敢给本侯封郡王,本侯扭头就散盟!” “……” 放了一句狠话,不过想想应该不会。 丁原这野心勃勃之辈,可以封王了,又岂会专于一郡王,而不是更高以及的一字亲王?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郡王和亲王之分,王爵的待遇都是一样。但是,以州郡名称封王者,肯定比不上以春秋战国国号封王有气势啊。 尤其是秦楚晋魏赵齐燕七王最为尊贵,其次是陈、鲁、宋等。 丁原嘛,估摸着其应该是要接刘协先前的晋王之号。毕竟,刘协已经称帝了,取其晋王,既能表示自己的权位。而且,日后顶替刘协称帝也更加名正言顺。 要是自己,肯定选晋王。 老董就不说了,魏王没得跑。毕竟占着魏国旧都安邑,也合乎其理。 只是,自己咋办! 秦王不行,自己也不愿意。而以侯号晋升,听着也不好听。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估摸着还以为自己封国在冀州呢,委实不好。 高姓的话,自己还真没研究过。 嗯~一会还是问问钟繇。 人家博采多学,想必一个王号,根本不在话下! 第401章 离石相王 初平二年,十月二十日。 既然已经打算相王了,那也代表着承认刘协帝位的正统性,年号自然是要用晋汉年号。 高诚亲率两千精骑,渡过大河,前往离石要塞。 离石,正是战国时期魏国与秦国争夺的要点,事关河西归属。 但如今,离石要塞早已破败,再加上河东河西的战略要地,也转变为蒲坂渡口,离石的重要性进一步降低。直至现在划邑成县,成为西河郡郡治。 此次相王之盟,定在离石,非常符合三家的意愿。离石距离河东很近,高诚、董卓的人身安全自然能够得到很好的保障。 而且,离石处于并州,归丁原管辖,也不至于折了其颜面。 高诚等人是自弘农过河,由此进入河东郡。沿途,也查看了一番弘农郡各地的重建工作。 陕县决堤,对弘农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过,好在准备充足,倒也没有太多百姓身亡,只是经济耕田遭到严重破坏。 过了河,便是河东大阳县,经此北上直抵安邑。 全军皆是精骑,速度自然要快上三分。仅一日功夫,便奔行数十里,抵达安邑县城。 安邑还是那么繁荣,大水所过,未曾及此,之至安邑之南的盐监。再加上迁来的百余万京畿百姓安置妥当,安邑俨然已经成为全天下人口最多的城市,甚至已经超过了原先洛阳。 人口增多,董卓当然要扩建安邑城郭,来容纳更多的城市人口。除此之外,安邑周围村落、乡里大大增多。 听闻,沿涑水一线,村落云集,耕田连绵不绝。每逢餐前,炊烟燃起,数百里尽显安康。 而老董似乎也因为所掌之地仅有河东一郡,似乎也没了历史上残酷暴虐的胡作非为。当然,这只是指对百姓,对待那些汉室宗女,还是老样子不变。 一百五十余万百姓,让老董治理的倒还不错,井然有序。 来到安邑城外,董卓早就安排的有文吏来迎接,甚至城外军营也已备好。 高诚让张任率军驻营后,带着郭嘉、阎行、姜叙及诸亲卫,坦然入了安邑。 抵达相府,门上的牌匾擦的干干净净,旁边也尽是红绸披挂。往里走,更是一路多有喜庆布置。 啧啧…… 羡慕! 走了好久,高诚才到了丞相府的客室大殿前。心中也不禁感慨还是老董会享受,这丞相府可比自己的候府大太多了。 “征西将军,冀城侯到!” 及殿外,便有甲士高呼一声,顺便推开殿门。 高诚亦抬步入内。 迎面正见董卓,已是下了台阶,阔步走来,口中还言语道:“子明贤弟,许久未见,煞是挂怀啊!” “末将,拜见相国!” 高诚嘴角带着笑,微身一躬,作揖行礼。 “何须多礼,汝吾叔侄,怎地如此见外!” 老董眼色劲十足,立马扶住高诚手臂,尽是说着亲切的话语。 倒是高诚,被这一句叔侄给差点整懵了。这点便宜都要占? “吾等见过征西将军!” 见两位大佬见礼完毕,殿内董卓麾下众人,也纷纷拱手见礼。 高诚环视一周,看着许多不熟悉的面庞,也是委以颜色,正身见礼。 随后,老董握着高诚手臂,两人一同上了台阶,同案而席。 谁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要不了几日,这两人便是大汉朝名副其实的王了。 郭嘉倒是欢喜的很,看到李儒坐在左侧之首,亦是与其并坐。 李儒没有介怀,先不说二人皆是自家主君心腹谋者,此外李儒也甚是喜欢郭嘉这等才华横溢之辈。 不过,李儒很是疑惑。这郭奉孝才华不多说,比之自己缺乏的仅是年岁资历。可是,始终声名不显。 反倒是征西将军府长史钟繇,如今已是声名传于北方诸州。还有那参军贾诩,名声亦是在外。唯独郭奉孝,问及他郡之人,多有不闻者。 “奉孝,这么许久,都不曾来往书信,汝居然厚颜与某同座!” 李儒故作严厉,高冷十足。 郭嘉仿若未闻,提酒一樽,饮完言道:“好酒啊~” 说完,又继续连饮数樽,方才作罢。 殿内有不少人都在看着郭嘉,认识的人自然不多言。可不认识郭嘉的,就难免有些皱眉鄙夷。 无礼之徒! 看来也是阿谀奉承之辈,否则如此不知礼节,焉能从于征西将军之侧。 李儒不由苦笑,非但没有说话,还亲自为郭嘉满上,举樽相敬。 “文忧兄方才所言,嘉不以为之。正所谓,知己之交,隔以千里,亦同心而念。大丈夫生性豪迈,何故作女儿姿态,尽书怀于帛焉!” 说完,郭嘉举着酒樽,突然跟李儒的酒樽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李儒知郭嘉所言,乃是狡辩之词,也不作搭理。不过,这碰樽,倒是勾起了李儒的心思。 待郭嘉饮完,正欲放下酒樽时,李儒扭扭捏捏的碰了一下,再饮尽。 “唔~倒是有趣!” “……” 郭嘉一阵无语,按照君侯所言。吾都喝完了,汝也应当等某满上,再来行碰樽之礼啊。还有,刚才吾喝完了,汝为何…… 两人在下相叙旧言,高诚则是在老董的介绍下,认识了不少河东官员。 王允,现居丞相府从事,位高权重。嗯~就是不知道其心如何? 这种历史上忠心汉室之人,能够以身殉节之辈,能够视老董为主,其心难定啊。 裴茂,丞相府长史! 出自河东闻喜裴氏! 闻喜裴氏啊! 现在的裴氏还未曾跻身一流世家,但也是郡望之首。河东唯有卫氏,能与其比肩。 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极,五代以后,余芳犹存。在上下二千年间,豪杰俊迈,名卿贤相,摩肩接踵,辉耀前史,茂郁如林,代有伟人,彪炳史册。 这便是闻喜裴氏的两千年! 当然,裴氏还没有迎来最鼎盛的时期。历经秦汉,族内多有出任庙堂者,但无法与四世三公的袁、杨二氏相比。 甚至,同郡的卫氏家族,仰仗先祖余望,书香传世,都能跟裴氏比肩而立河东。 卫觊,字伯觎,丞相府从事,出身河东卫氏。 卫觊的才华不多言,当代自蔡邕之下,唯其与钟繇书法冠绝! 他也是自卫青后,河东卫氏没落,一手又将河东卫氏抬回郡望的人! 河东柳氏柳丰、河东薛氏薛兰,俱在董卓帐下听命。 河东三望及其卫氏,居然都被老董给拿下了,这一点让高诚万万没想到。 第402章 至离石 河东三望以及卫氏子弟出仕董卓帐下,让高诚羡慕不少。 倒不是说这三家的人才就非常多,甚至在高诚看来,除了那卫觊外,其余人都要差上一筹。但是,世家的投靠代表着一个指向。 人心归附! 而关中,至今为止还有近半世家,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纵然,这一次大洪,让整个关中都拧成一股绳。可世家在洪灾过后,已经开始逐渐抽回自家子弟。 除了少数自愿出仕的旁支子弟外,嫡系子弟大多还在观望。 河东三望以及卫氏的投靠,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也许他们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资历。但无疑,能够让董卓更加从容的对抗朝廷百官。也能抽出更多的事情,来做其他事情。 比如,相王。 现在聚集在这大殿内的人,都是董卓心腹之人。一场聚宴自然是大可言辞,宾主尽欢。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高诚都是在随着董卓,巡游不断,尽是享受。 看来,有了世家中人的投靠,老董也不需要面对那些朝廷百官了。要不然,这时候估摸着正跟那些老家伙互怼呢。 相王,对于高诚、董卓、丁原及其心腹自然是盛举。可对于那些忠心于汉的人来说,是祸事。 相王不是封王。 也就是说,这三贼名曰相王,实乃自立。可偏偏天子在晋阳,远隔数百里,又被丁原所掌。那些文武重臣们只能逮着董卓骂,可又被裴茂、王允、李儒挡下。 眼睁睁看着二贼,扬长北去。 两千关中铁骑,三千飞熊军,护着董卓、高诚等人,于二十四日出安邑,直奔离石。 关中铁骑不多说,除了精悍更甚外,余者跟别的骑兵也没什么区别。墙式冲锋,那是压箱底的东西,哪能轻易示众于外。 飞熊军,是董卓新组建的骑兵。先前的三千飞熊军,早就完蛋了。现在训练日久下,看着也有几分精锐的样子。 统帅飞熊军的正是李催李稚然,与董卓一同前往离石的安邑将领还有徐荣、郭汜、董旻、以及大将军何苗! 大将军何苗,最近日子很难过! 随着董卓奉晋汉为正统,自己这大将军的位置,就尴尬了。因为晋汉的大将军是丁原,这该如何是好嘛!总不能一个朝廷两个大将军啊,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可何苗也不想放弃,自己不要军权,就要这大将军的虚名。然后老老实实的安度晚年,顺便再给儿子谋个好出路。 毕竟,自己实力比不上丁原、董卓二人,那还不如放弃心中的小心思,好好替儿子谋份晋身之资呢。 现在,怎么办! 丁原马上要封王了,也不会折了颜面,因为自己而缷去大将军尊号啊。自己难不成只能自退让贤,做个骠骑将军,或者车骑将军? 唉~愁! 何苗愁,也就罢了,姜叙如今更愁! 这两日没少被董卓教训,尤其是自己来了河东,却没带董白了。 可不是自己不想啊,而是董白有了身孕,这舟车劳顿下,老姜家的第一个苗,要是有了差池,阿母能砍了自己。 这算是替董白考虑…… 结果倒好,老董更加恼火,有了外重孙,居然都不通知自己一声。白儿也是,白疼她了,有了身子,连个帛书都不回一封。 此外,老董提出了一个让姜叙难以抉择的问题。 董卓,想要个嗣重孙。 这个问题,姜叙想不明白,之后也与高诚说了。 别说姜叙了,高诚都满脑浆糊。 这董卓疯了不成? 要知道他还有董旻这个弟弟以及董璜这个侄子呢,甚至还有李儒、牛辅两个女婿。 这辈分,怎么排,也轮不到姜叙个孙女婿啊! 嗯?不对,李儒和牛辅貌似都未听闻有子出,而且这两人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们两人都是董卓拉拢其心,结以亲家。可他们的年龄,也就比董卓小那么十来岁而已。但是就算如此,还有董旻和董璜。 董璜的年纪可是正值青壮,以为嗣子,董旻不会不同意。 那么为何还要如此…… 高诚想不通,但还是让姜叙婉拒了。 因为这个孩子若是男孩,那必然是姜家嫡长子,高、姜二氏都不会放弃。如果说姜叙有第二个儿子的话,过继给董卓那还可以。 但嫡长子,绝对不行! 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接下来的行程中,老董不免失望了许多,精神气也差了三分。 老董家不容易啊,不知是苍天作孽,还是董氏自身缘故。董家子就没几个好过活的,要么早夭,要么难子。 自己阿翁一辈,独子。 到了自己,倒是有三人。可大兄早夭,自己与弟弟董旻长大。结果,自己亲子皆是早夭,只留下一个小孙女。而弟弟也是少子,仅璜儿一子。 璜儿如今也已成婚,可亦是无子,皆是女儿家。 嗨~纵观董氏一族,枝干不盛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如今才大收暴虐之性,多行仁义爱民之举。更是每逢吉日,遣人焚香祭拜。 只是,如今,仍旧未有所出! 而姜氏一族,嫡庶之支,多有成子。所以,这才有心问了一下的姜叙的意思。 到了离石,董卓的心情才好起来。 毕竟,什么事情放到相王、称帝这等盛举前,都不算什么事。 离石,丁原已经驻下两万大军,封锁周边,以防盛事之际,被人搅和。 方圆数十里,更是游骑密布,严禁任何人擅入。 “来者可是相国及征西将军否!” 高诚与董卓,刚入离石境内不到一个时辰,前方便有数千骑飞奔近来。 行至跟前,当头一员身披甲胄的大将,驻马高声呼问。 “此乃相国尊驾,来者何人!” 李催当仁不让,身为前军,越马出前,问向前方来将。 高诚和董卓在军中,也都停了下来,观望前方情况。 “某乃大将军帐下长史吕布,奉大将军命,特来迎接相国及征西将军!” 吕布? 听着李催派人传来的消息,高诚不由多看了几眼前方。而董卓,则是颇有意味的瞅了一眼何苗,让何苗更加尴尬不已。 “着其上前一叙!” 董卓手一摆,与传信的士卒言道。 随后,士卒回到军前,报于李催。 李催点了下头,冲着吕布言道:“相国请吕长史,近前相叙!” 吕布昂首挺胸,没有接话,纵马上前。 第403章 丁原丁建阳 初见吕布,高诚还是眼睛一亮。 只见吕布九尺之余,细腰厚背,双肩抱拢,面色玄黄,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若丹朱。 一身亮银战甲,内衬朱红绸衣,头戴武牟,腰悬玉带,下乘俊马。七尺五寸有余,浑身釉色,毛发亮顺,骨骼健壮,亦是一匹千里良马。 不过,搭配上吕布那足足九尺的身高,看着还是差了不少。没有神骏赤兔,这位人中吕布尚失色三分啊。 好,身高是关键。 吕布金钱洼,高诚一样骑乘在俊马之上,却要昂首视之。而老董坐在青盖金华车内,更是惊讶的看着吕布,简直不敢相信时间有如此魁梧雄壮之人。 “真,真壮士也!” 老董两眼冒光,颇是喜欢的注视着吕布,煞是惊奇。 早先便听闻丁原帐下主薄吕布,出自五原,身材高大,膂力过人,勇冠三军。更兼通晓军事,又任主薄,可谓是文武双全。 但今日一见,不说别的,仅是这身高,就足以冠绝天下了。而且,魁梧挺拔,一眼便知其必然勇力过人。 “布,拜见丞相,拜见征西将军!” 吕布微微躬身,面带喜意,致言拜礼。 “吕长史,若是不介怀,卓便唤一声奉先可好~” 老董心中猎喜,这语气居然也别样于常。 吕布当然不介意,自己身居长史,别人老是吕长史的叫,总感觉很不爽!可偏偏,身上有无将军职号,还不如唤字听着舒服。 “相国厚爱,布之幸也!” “好,好,好!” 老董开心的连连叹好,言道:“奉先啊,建阳贤弟如今身在何处?” “回相国,大将军此时,已在离石。正待相国与征西将军至,大宴之!” 说完,吕布专门看了一眼高诚。 同为边地,同是深恨北胡,吕布自然是听过不少关于高诚的传言。 对于这位比自己小上六七岁的天下名将,吕布心中尽是羡慕与不甘。 同为边将,征西将军赶上了巴蜀蛮乱,赶上了黄巾之乱,赶上了西凉羌乱。观其加官拜爵,连绵不断,步步高升。 而自己呢,连年驻守五原边地,杀的鲜卑、匈奴人也不少,武威更是声传北方草原。可就是没有拿的出手的功劳,来加官拜爵。 唯一一次鲜卑大规模犯境,结果其大人还被皇甫嵩给弄死了,自己又是捞了点小鱼虾。 现在好不容易,义父掌控天子,挟天子以令天下,其更是官拜大将军,马上就要称王立制了。 结果,自己还是长史,不过从并州牧长史升级为大将军长史。自己需要的是封侯拜将啊,不是一直当这破文官。 “布久闻征西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若虚言!” 吕布突如其来的一句恭维,让高诚也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似吕奉先这等桀骜不驯之人,居然也能说出这番恭维之言,意外啊! 不过,高诚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容,谦逊拱手谢意。 咱老高,虽然没以前那般雄壮,也久疏训练,有了点肚子。可这面相,还是能拿的出手。尤其是专门留下的碎胡渣,更显得几分成熟。 好,以前想蓄发,结果就是没长出来。到现在都二十六了,还只是不到一公分。 愁啊! 刮不能刮,又长不长,很影响姿容哎! 现在年轻,还能靠姿色吃个几年饭,到了三四十,要是这胡须还这样,那就难看了。 吕布没有生气,这要是放到常人敢如此无礼于己,自己早就拔剑剁了他了。 可征西将军,算了。人家现在有这个资本…… 当今天下,能算得上名将的就是皇甫嵩、朱儁、卢植、高诚、董卓、孙坚,再加上个公孙瓒。像丁原、徐荣这些都不能算得上名将。 丁原是有名望,但没战绩。徐荣是有战绩,可没啥名望。至于别人,那是战绩、名望都没有。 “相国,征西将军,吾等还是速度前往离石,免得让大将军久候!” 与董卓闲说了几句后,吕布便请言说道。 董卓对吕布莫名的心喜,吕布话音刚落,老董就急忙说道:“不错,正该如此。子明啊,吾等可不能让建阳贤弟久候啊!” 高诚嘴角一抽,自己就没说啥话好吗,全都是你老董非要拉着吕布叨叨个不停。 “相国所言甚是!” 随后,数千骑,再度启程,直奔离石。 相王盛势,自然不会再离石城内举办。而是在离石县城东南三十里之处,置下营寨高台,以及各种礼制所需之所。 刚至所在,一片营寨横卧,连绵数里。营内到处都是旌旗飘舞,甲士云从。 至百步,营寨大开。 一人身披甲胄,腰悬宝剑,纵骑而出。身侧持节、持钺,左右羽骑相伴。身后更是大将汇聚,各种将旗舒展,不见其后。 来者正是丁原。 吕布率先回到丁原阵营,而后老董也出了华盖,乘上战马,纵马上前。高诚紧随其后,颇是有意味的看着前面营寨。 “仲颖兄,许久未见,甚是念之啊!” 丁原很是欣喜,面上笑容不止。 老董也没失了礼节,拱手言道:“建阳贤弟,向来可好啊!” “哈哈~值此盛举,焉有不好之理乎?” “哈哈哈……是极是极!” 两人一人接着一句废话,听的高诚摇头苦笑不已。 “这位便是子明贤弟,果然是久闻不如一见啊!” 丁原似乎才注意到高诚,面作讶色,很是和气。 “大将军谬赞了,小子后进之辈,当先见过大将军才是!” “唉!子明贤弟这就见外了,吾等忘年之交,大可以仁兄贤弟相称!” 丁原不在乎俗礼,高诚自然也懒得再称呼官位。以前跟老董在一块,非是正式场合,基本上都是称呼其字。 “那小弟便依大将军之言,唤一声建阳兄了~” “嗯,这才对嘛!吾等皆是以军功拜将,何故作文士那般扭捏之状。” 丁原说完,又转首冲着董卓言道:“走,仲颖兄,子明贤弟,营内已置下酒宴,吾等宴中畅言一叙!” “建阳贤弟,请!” “建阳兄请!” 第404章 三将相王 戊辰年癸亥月甲午日。 离石城外军营。 近三万将士聚集在此,其中包括了丁原的两万并州狼骑,高诚麾下两千精骑,董卓帐下三千飞熊军,以及南匈奴各部部骑五千。 没错,丁原把归汉的南匈奴各部也都召唤来了,为的就是给这次相王盛举撑场面。 正值良时,诸君皆至。 由于这一次封王,实乃强迫汉天子刘协而为,百官就不要想了。甚至礼仪中本该主持此次封王盛典的九卿之一的太常,也没有出现,仅仅是来了一位太常主薄。 不过,观其面色并不太好,恐怕也是丁原硬逼着来的。 身处乱世嘛,简单点就简单,没什么好计较。 丁原这边人不少,其本人、长史吕布、大将张辽、魏续等一众将校十余人。还有归附于其的南匈奴单于羌渠,及其二子于扶罗、呼厨泉。加起来比高诚和董卓麾下的人都多上一倍了。 此刻,高诚三人已经先行退下,沐浴焚香,更换爵服,静待吉时。 良久,三人出。 稍过片刻,待诸君整肃完毕,三军列阵完毕。 太常主薄上前,朝着立于前的三位诸侯,躬身一拜。 而后,自身后谒者手中所托玉盘中,取出制诏。 “兹大将军原,从龙保国,扶吾大汉之倾,聚甲士以复吾强汉,功勋卓着。特此制诏,恭请王之,拜号曰晋,着封国建制,立宗庙百官,许制节杖、斧钺。初平二年癸亥、甲午。” 太常主薄念完制诏,当即一收,躬身高呼晋王,随即退下。 而后,侍御史上前。 丁原当即亦是上前三步静候。 随即,侍御史授玺印绶,又授王服、冠冕。 诸物,丁原三拜之后,方才接下退去。 稍后,再归来时,已是换上王服,戴七旈冠冕,配诸侯王剑,系四彩绶,颇是威风凛凛。 “吾等拜见王上!” “吾等拜见晋王!” 两种不同的呼声,正是丁原军与高诚等外军将士所出。 但此时此刻,谁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丁原望着高台下依次跪拜的三万大军,沉浸在封王一刻的喜悦之中。 望着三军将士,匈奴各部,丁原张臂高呼:“诸君且起!” “谢王上!” “谢晋王!” 此后,丁原上前,来到祭案前,礼官随即高念祭词。 上三牲五畜,焚香恭拜。 礼毕,丁原于高诚、董卓二人前方正座落位。 老董笑眯眯的朝着丁原拱手一语:“老夫拜见晋王殿下,哈哈哈……” 高诚没有如此做,老董的小心思搞得跟谁看不出来似的。 按礼制,相国之尊,在诸侯王之上。哪怕是丁原此时是晋王了,依照汉制,也应该先向董卓这个丞相行礼。 可现在,丁原是三人中第一个封王的。这也罢了,随后,看都没看老董一眼,便自顾自个的坐到位置上。 老董这大汉相国,心中自然有些不爽。 可,这算什么事吗? 这封王之礼,已经被丁原改的没什么样子了,区区先后,无关紧要罢了。更何况,大家在丁原的地盘上,就当给东道主一个脸面了。 接下来,便是董卓了。 礼制一如丁原封王,董卓策为魏王。同样许建国称制,立宗庙百官,制节杖、斧钺。 但老董还是老老实实的依照礼制程序来走,先是祭拜天地,而后才面朝三军,受其呼王。 轮到高诚。 老高整理了一下衣襟,肃面以待。 “兹征西将军诚,自从伍来,定南蛮于蜀地,平黄巾于各州,灭诸羌于边地,屡立战功,武勋卓着,特此制诏,恭请王之,拜号曰周,着封国建制,立宗庙百官,许制节杖、斧钺。初平二年癸亥、甲午。” 随后高诚受太常主薄拜,又接下玺印佩绶,王服冠冕。 且去更之,着王服,戴冠冕,佩剑系绶。 一如老董,先行祭拜天地,而后且受三军之拜。 “吾等拜见王上!” “吾等拜见周王!” 营内将士,当属张任麾下两千骑呼的最为卖力!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周兵,周王诚的兵! “恭贺周王!” 丁原、董卓面带笑意,朝着高诚拱手一贺。可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先前许高子明秦王,结果其不愿意。随后,二人以高氏出自姜氏,许封齐王,又是不愿。而后又许岐王,还是不行。 那虢王? 高诚更不乐意了。 这西虢国,历史上就没怎么叙说,名气太小了。 最终,让高诚自己来。 于是乎,周之王号便由此而来。 一来,高姓出自姜姓,实乃姜尚之后。封齐肯定不行,不然封地总不能扔到青州那边。而后便是以姜尚辅周,取号曰周。 二来,丁原的晋王、董卓的魏王几乎已成定数。除了周、秦,别之王号皆差三分,当然不能如此自低于人啊。 此外,文王立周,武王代商。周朝虽然一统天下,可依旧是王制,只不过为众诸侯王之。 嗯~也就比晋王、魏王强那么一丁点而已。 最关键的便是其三,周朝一统天下了啊,先取个好兆头。再者武王仁义之师,得以结八百诸侯,以代殷商。正值军改后,征西将军府帐下诸军,素着仁义,正应武王仁义之师。 老董和丁原一开始也有些不赞同,可最终在高诚的再三逼迫下,二人还是从了。 不封周王,离石相王便为虚言。 反正高诚一点都不着急称王,着急的是丁原和董卓。 此时,位列周王的高诚,看着眼前晋王和威望略带不满的神色,不禁摇头一笑。 躬身一拜:“诚,见过仲颖兄、建阳兄!今日封王盛举,当贺之!” “哼~建阳贤弟,如何?” 董卓见高诚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当即扭头向丁原问道。 “哈哈哈……仲颖兄所言不差,这小子果然不敢以王号自尊,独以吾等自号,当真取巧!” “嘁,子明且坐下。何必行方才之举,真当老夫不知晓汝何脾性?” 两人几句话,让高诚不禁苦笑了一下。感情,这俩人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啧啧~魏王,您该称己本王亦或孤,怎地还自称老夫。以本王观之,魏王也不显老嘛!” “嘿,还真是油嘴滑舌!” 被高诚这么一顶,董卓亦是连连摇头,故作严厉的唬出一句。 三人下坐完毕,当即便有侍者奉上餐食。 七鼎六簋! 诸侯王之制! 而后,大宴三军宾客! 第406章 瞻之旧事 就在高诚与董卓一同打道回府时,宋斌也奔波数百里山途,终于抵达阳平关。 张鲁大军还在葭萌关,阳平关这里只有数千人,拱卫要塞。 “报!” “郡守,关外来了一队人马,言是征西将军帐下大将宋斌,特来拜见郡守!” 一名小卒,与张鲁汇报完后,静听张鲁抉择。 “宋斌?” 张鲁疑惑的自语一句,身侧首席谋士兼汉中功曹阎圃言道:“此人乃是征西将军之妾弟也!听闻征西将军当年平江夏贼,与宋氏相识,纳宋氏一女为妾。此子,便是原江夏郡守宋辅之子。” “噢,原来如此!” 听到阎圃解释,张鲁不由得轻视三分。 而这,正好被阎圃察觉到,不由得眉头一皱,劝言说道:“主公切莫小觑此人。据圃所知,宋斌在跟随征西将军后,一直任其亲卫统领,亦是久经战阵之辈。前些时日,还有传闻言韩遂差点围杀了征西将军妻子,幸得这宋斌所救。此人,乃征西将军最信任大将之一也!” 张鲁面庞上原本的轻视之色,逐渐消失,扭头疑惑问道:“那子茂以为,征西将军遣其所来,是为何故?” “怕是征西将军久久未得良讯,使其必达也!” 阎圃掐着胡须,面色略带愁容,也有些难以抉择。 说白了,五十万石粮草,对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益州有民二百余万,而汉中仅数万户,二十五万余口,差之近十倍。 益州有良田近八千万亩,汉中只有不足千万,亦是相差八倍之数。 而益州有兵五万余,汉中只有三万。 但益州随时都可再征募壮勇,以补用之。汉中,就这么多人了。再募集壮勇的话,都没人耕种了。 所以,有了五十万石粮食,汉中就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只不过,就看高子明态度如何了。 “那吾等还与不还!” “且待两日,观其之态!” “嗯~那便如此!” …… 到阳平关的第一天,宋斌被迎入关内,可接待其的只是郡守府的一小吏。 别说张鲁的面了,就连其麾下重要幕僚及大将,全都未曾见之。 哼~还真是会玩呢! 宋斌丝毫不以为意,便在张鲁安排的驿馆内住了下来。 其后数日时间,每日只顾游于关内关外,感叹着阳平关之险要。 今天,宋斌待不下去了。 所以,带着亲卫出关了,直奔葭萌关。 葭萌关,还是一同往日,雄挺坚固,战火连绵。 关外张鲁大军营寨,就扎在那数十座京观之旁。因为有着京观的存在,能够很好的防范关内兵马趁夜袭营。 宋斌一行人高举征西将军府旗帜,自然是无人敢拦。而且,张鲁军中大将杨昂,也得到了主公的消息,要保护好宋斌等人安全。 但是宋斌并没有进入张鲁军营,而是另外扎了二十余顶帐篷,就处于这京观群中。 京观看起来比以前要残破不少,当年覆土,也坚固如石。其间夹杂的尸骨,更是只见灰白的枯骨。 尤其是那几座由脑袋堆积的京观,更是骷髅头尽显,让人望之生毛。 但能够看出,还是有不少京观遭到了破败,或缺一角,或其上被夷平,亦或是坑坑洼洼。不知是蛮人所为,还是战争所致。 宋斌还是第一次来葭萌关,早就听闻君侯扬名之战。 葭萌关外血战! 一战破蛮兵三十万,斩首十余万级,皆筑京观。 可惜当年自己年岁尚小,阿翁不让自己在君侯平了江夏时便追随。如今,初见此处,当真雄阔,一揽君侯当年武功啊! “真是壮观啊!” 望着这一座座五丈有余的京观,宋斌不由得连连赞叹。 身后亲卫也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周围场景,他们是凉州人,这些便是那些先辈们所筑下的赫赫功名。 “听说,当年君侯以三万将士,一战而斩十几万首级,皆筑京观。以前闻之,只感觉气血澎湃。今日一见,方知慑吾心魂啊!” “那是当年,尔等且看看那板楯蛮被杀的还敢露头吗?” “就是,听说啊,君侯当时所率三万兵,还是遭受了大败之后的败军。败军尚有如此余威,真壮士也!”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喳喳个不停,全都羡慕的瞻仰着这些京观。 也正是因为如此,凉州武夫,粗鄙嗜杀之性,更是名传天下。 不见此景,难观其雄! 至于葭萌关内,此时更是已经炸窝了。 宋斌一行人的到来,自然是躲不过关内斥候的眼睛,当征西将军麾下进抵关外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哪怕斥候明明白白的说了只有百余人,并非大军。 可谁都误以为,此乃一讯号也。想必要不了多久,征西将军的大军也将会抵达。 他们对于征西将军的敬畏,更多的是来自关外的三十一座京观。 日夜所察,早已被那盖世武功,深入心髓。 此外,当年征西将军率军一战破三十万蛮兵,震慑板楯蛮数年来不敢妄动。如今益州北部数个郡国,更是再无一蛮胆敢乱之。前年蛮乱,也是南面的南蛮各部作乱,距离葭萌关十万八千里呢。 这等滔天威势,别说羌人了,蜀兵现在都没人敢对这京观群有任何不敬。除了战争之外,他们虽然阻拦了许多蛮人的破坏之举,但总有遗漏之时。 最关键的是,现如今关内可是有着不少当年的益州老兵。 几年下来,他们也就一直驻守在葭萌关,守着眼前袍泽的壮果,免得被蛮兵破坏。 如今,听闻征西将军有兵至此,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他们已经有七年时间,未曾见到过引领他们创下如此壮举的都督了! 在关内府衙中,年岁轻轻的吴懿,以及成熟老练的庞羲,正在忧心忡忡的听着帐下亲信的汇报。 所报的自然是关内原益州将士举太,其中尤数同在关内的益州从事贾龙,都尉王咸。 此二人乃是益州本地豪强,而非东州之士。尤其是那王咸,其父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随高子明平定板楯蛮乱,阵亡于牛头山之败的王敦。 贾龙不多说,但这王敦足以算得上高子明旧部了。而且,听说当年高子明使人来益州募集壮勇,以平羌乱,这王氏一族出力不小。 现在,要严防其作乱啊! 第408章 阳谋 “既为阳谋,吾等行事与否,皆不影响高诚结汉中之心。不过,咱们还是要想法子对抗高诚和张鲁啊!” 刘焉心情除了略有失望,看不出其他灰心的表情。从方才,自己就已经猜出使臣入绵竹的意图,无非就是逼迫张鲁结盟。 这一计,只要使臣过了葭萌关,入了州牧府,那基本上就不存在失败的可能。因为,张鲁会自己将所有的可能给脑补出来。 “君郎方才所对,扶甚是佩服。这阳谋之策虽然无其所破,但终究是计谋。不如君郎以仁义之名,资补关中万民十万石粮草来的光明正大。高诚若想发兵吾益州,必须得再想个名头了。否则,师出无名,其必败矣!” 年岁已有八十高龄的董扶,却是洪声铿锵有力,继续道来:“况且,其若攻吾益州,吾等大可连之袁术,以行围魏救赵之策。关中和汉中威胁的可不仅仅是吾益州,袁术也深受其害!” 从关中武关而出,经武关道,便可直击南阳。从汉中房龄出,亦可同击武关。 南阳郡,乃是讨伐董卓、高诚之际,孙坚杀其郡守,献于袁术。如今,更是袁术势力的中心所在。 南阳乃是荆州第一大郡,汝南乃是豫州第二大郡,仅是这两郡口众,便高达四百余万。同时,皆是良田万顷,丰腴之地。 没了南阳郡,袁术的实力等于缩水近一半。尤其是其关键的战略重要性,更是对袁术来说不可有失。 同样,南阳郡对刘表来说,一样非常重要。只可惜袁术趁机所占,荆州面对孙坚带领的袁术精锐部队,打的有点出不了门了。 与高诚交易五十万石粮草,也是刘表希望关中能与关中达成共识,来分担自己的压力。面对天下第一诸侯,刘表心里没底啊。况且,荆南现在也被袁术使者搞得乌烟瘴气,南北不得相顾。 比如现在,消息一传开,孙坚顿兵襄阳城外,袁术也不敢使大军南下增援孙坚。他要防备曹操、张邈,现在还要防着高诚,亦是有点两头顾不住。 听了董扶的话,刘焉还是犹豫不决,言道:“吾与景升、正礼,同为汉室宗亲。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四起,不能匡扶汉室也就罢了,只能南方三州结盟,共抗北军。如今袁术攻景升正急,吾益州不能伸以援手,怎么又背盟而结袁术。如此,天下岂不讽吾刘君郎无信无义,笑吾大汉宗室无人哉!” 董扶皱眉不语,确实如此啊。 这汉室宗亲的名头,益处固然不小,可限制亦非全无。 只是,南方三州结盟,看似坚实牢固,实则不堪一击。只要刘表一败,荆北一丢,全线皆崩。如此顾全宗族情义,反倒不如仗此四塞之国,收复汉中,图谋关中。 刘君郎如此行事,固然使人倾佩,唯独终究受其所害! 董扶不再劝言,与刘焉又谈起如何均配利益的要事。 张鲁强吗? 不强,一点都不强。 只是现在益州为内忧所困,始终不能聚全力以伐张鲁。 东州士人与巴蜀士族,到现在都还没有谈拢,仍旧是各司所利。 说难听点,葭萌关内有一万大军,半数在巴蜀士族手中。而成都有兵一万,倒是在东州士手里。可偏偏原州治雒县内也有一万大军,在其世家手中握着。南方数郡,更是到现在都没搭理州牧府,尚未归附。 不然,绵竹原属关城,后来人口稠密,才升为县邑。刘焉身为益州牧,岂能以此为治所哉。 还不是因为雒县赵韪手握大权,又结南方各郡士族,阻刘焉等人南下。甚至要不是贾龙率众开关,刘焉连绵竹都到不了。 当然,这是益州内部之事。赵韪也承认刘焉益州牧的身份,只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和,听宣不听调罢了。 东州士人本是避难而来,而到了益州,避免不了要占据原属益州士族的利益。这一点谁都明白,所以更加难以均配! 商议了半天,刘焉还是没拿出决定,由此作罢。待到董扶回去之后,刘焉又使人向葭萌关传去消息,严防王咸。 既然知道高诚很有可能与张鲁结盟,那自己就不能不做准备。 而在同一时间段内,居于阳平关的张鲁,也得到了高诚使者过了葭萌关的消息。 数日后,使者入绵竹益州州牧府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张鲁耳中。 张鲁心忧,当即遣人去往葭萌关外,请宋斌归来。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自己胆敢扣下粮草不放,仗的是关中没粮,不足以发兵南下。可高诚一旦与刘焉结盟,粮草完全不是问题。 甚是,自己敢攻打刘焉,也是因为心知益州内部还没有团结在一起。东州士与巴蜀士族还没合力,刘焉自己战力不足。 可一旦刘焉与高诚结盟,巴蜀士族也很有可能因此与东州士和解。骤时,一南一北,自己区区一个汉中,怎么可能胜的了! 哼,真不知道杨昂干什么吃的,居然让高诚使者入了绵竹。 张鲁知道益州雒县有高诚的调查司,但是只要封锁住葭萌关,其内人想要前往关中,只能东走荆州或西取故道。 这两条路,无论选哪一条,都非一二月所能抵长安。如此一来,光是结盟间消息往来,都需要半年之久。这么长时间,足够自己转圜了。 可现在,使者入了绵竹,见了刘焉,那就不同了。因为宋斌就在葭萌关外,消息传递更加方便,也许现在已经有信骑自褒斜道直奔长安了。 当然,这也许是高诚的计谋,以使者入绵竹为阳谋,来逼迫自己开关放道。 只是自己赌不起啊! 但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得不到足够的好处,自己何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扣下高诚五十万石粮草。 第409章 张鲁从之 宋斌是在两日后回到阳平关的,也在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张鲁。 这一回张鲁搞出的阵仗可是不小,凡在阳平关的幕僚将校,全都呼唤而来,聚于一堂。甚至更亲自出门相迎宋斌入殿。 “这几日军务繁忙,倒是怠慢了贵使,还望宋将军勿怪啊!” 张鲁举起酒樽,略作歉意相敬。 宋斌也举起酒樽,环视了殿内汉中主要官员,转而望向张鲁,言道:“汉中如今正于刘焉交战,这点宋某岂能不知。张府君为诸多事务所烦,斌也未曾拜访府君,还望见谅!” “哈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按礼言来,宋将军乃是贵客,张某待客不周,实在失利。今日特设此宴,为将军赔罪!” “府君客气了!” 一连半个时辰,宋斌都在与张鲁等人谈些话外题,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粮草一事。 宋斌不着急,这么多天都等了,又何必着急这么一会呢。着急的应该是张鲁才是,如果刘焉使者比张鲁使者早一步到了长安,那张鲁可就要头疼了。 张鲁很急,只是不想率先开口。自己先开了口,那能得到了可就不多了。 又是酒过三巡,始终不见宋斌有什么动静的张鲁,终于憋不住了。冲着下面的阎圃使了个眼色,阎圃心中会意。 “宋将军,不知如今关中局势如何?” 阎圃突然问向宋斌,殿内的人也都停下喧闹,知晓主事到了,倾耳恭听。 宋斌面色一喜,当即回道:“如今关中局势,可谓是大好啊!先前大水祸乱,吾家君侯仁厚爱民,民不曾有所伤亡。时隔二月,关中百姓已是安定下来,又有相国大义相赠粮草五十余万,凉州数十万牛羊,也尽入关中。” “粮草问题,已然不愁,百姓归心,士气恢弘。此外,益州牧刘使君,也是仁厚之人。前些时日,吾使入绵竹,得其粮草百万,许以货之。今日,足兵足粮,正是建功立业,定吾汉室之时啊!” 张鲁眼睛一眯,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如果说董卓给了高诚五十万石粮草,自己还相信。可刘焉? 那老东西会如此大方? 笑话! 不过,几十万牛羊,倒是自己失算了。 再加上百万石粮草,关中支撑个二三月问题不大。只是不知刘焉的使节,走到哪里了! “关中得此之幸,实乃征西将军之功,吾等甚是佩服啊。” 阎圃先是恭维了高诚一句,又故作惊讶之色,继续说道:“说起粮草一事,圃前些时日才得到消息,吾汉中房陵守将截获了一批粮草,足有五十万石之多!” “本以为此乃荆州牧刘表,援以益州刘焉之粮。将军也知,刘焉背信弃义,谋害吾家主公家小,故此汉中才起义兵,讨伐刘焉暴虐之徒。荆州来粮,房陵守将不知,这才截下,以防资敌也!前日,圃这才得到消息,不成想这批粮草,竟是征西将军所货,实在罪过!” 说完,阎圃还向宋斌躬身一礼请罪! 而上座的张鲁,也是惊讶的问道:“竟有此事,本府君怎不知也!” “回主公,圃亦是前日刚得知消息,还未来得及向主公禀报!” “哼,下回万万不可如此。征西将军乃吾大汉栋梁,又值关中灾祸,岂不是误之吾名?” “诺,职下日后定严加注意,以防此等大事再有所误!” 看到阎圃恭敬的作态,张鲁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看向宋斌,言道:“宋将军,此事实乃鲁之失职,日后定亲自向征西将军请罪!” 宋斌摇了下头,说道:“无妨无妨,既然误会已解,还望张府君能够放开通道,容吾等粮草入关中!” 这一幕君臣相对,一唱白脸,一唱红脸,宋斌都懒得去搭理。 既然是误会,那就当是误会! 不然,还不好处理这件事的定性问题呢! “宋将军所言甚是,张某这便使人传告房陵守将!” “多谢张府君!” “不过,将军也知汉中与巴蜀交战甚急,刘焉忘恩负义,欺上凌下,又断栈道,心有割据不臣之心啊。张某忠心汉室,这才发兵与其战,一则报之国朝,二则复吾私仇。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鲁作出忠臣之士的模样,面色颇是惆怅,又继续说来:“征西将军乃先帝爱将,国朝栋梁,汉之忠士。如今,刘焉心有反心,鲁唯望征西将军能望眼南视,清察益州,辨明忠逆,除之宵小,以安汉室江山。鲁不才,愿为征西将军引之!” 宋斌听完张鲁的忠心壮语,也颇是认可,高声言道:“唉~吾大汉江山,值此乱世,多为宵小之辈,野心勃勃。今日一见府君,方知府君汉心永存。府君放心,斌回长安后,定向君侯言府君之意。他日,再禀天听,想必定不负府君之忠诚!” “好好好,如此便要劳烦宋将军了!” 宋斌又是一笑,言道:“府君若是敬之吾家君侯,可否听吾家君侯之言?” 张鲁一愣,有些不明其意,难道这宋斌还带了高诚的口信? 疑惑问道:“将军且讲!” “吾家君侯,欲请府君入关中、河东、并州三盟。若是府君愿意,关中一支兵马随时可调至武都郡,虎视阴平、广汉。而府君则取巴郡,其内板盾蛮、等蛮族,吾家君侯会遣使传之,着其附之君侯!” 宋斌说完,面带笑容,看向张鲁。 经宋斌这么一说,张鲁又有些拿捏不住高诚的打算了。 加入董卓、丁原、高诚的联盟,倒也无妨,甚至正合张鲁心意。但是屯兵武都,是为何意? 南下攻蜀? 不会,高诚岂会有如此好心。而且武都道乃是入蜀最险之途,从此出兵,岂不是疯了不成。那么,应该就是防范刘焉北上夺取陇右了。 而让自己攻打巴郡? 那可不好打啊! 不说那些蛮人,光是地形就足以让自己这三万人马,让人望而却步。 此外,高诚可是杀了不少蛮人,一个使者,能让其等从之? 思忖半天,张鲁看了一眼阎圃。 座下阎圃冲着张鲁略微点头示意,心中对此意愿很高。因为,现在谁都能看出来,汉中想要打进葭萌关,有点难度! 第410章 长治久安 此时此刻,高诚也终于回到长安。 自离石相王后,高诚与董卓携手回到河东安邑,并且参加了在安邑城内举行的封王大典。 没错,玩的真是很花。 离石相王,成为了自己三人确定互相支持封王,统一战线的典礼。而真正的封王大典,肯定还是要在各自辖地正式举办,同时昭告四方百姓,建国称制。 一回到安邑,李儒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因此自己也只能被迫留下来参加典礼了。 毕竟,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高诚、董卓两个逆贼穿一条裤子。 典礼还是那一套,没啥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因为老董掌控着大汉朝廷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这场典礼也更加盛大。 同样,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自己和老董回到安邑后,于安邑行宫召见百官,商议大典一事。 嗯,挨了不少骂! 自己肯定也躲不过去,那帮老东西一个个秉着汉室忠臣的名头,张口就骂匹夫、竖子。 自己还好,反正限于礼制以及教养,这些人骂的话怎么着也比不上后世的国骂。但老董就不行了,气的当场砍了俩。 趁着杀威尚在,直接定下,旦有不从相府安排者,一律诛九族。 够狠,是个狠人! 结果,一出行宫,两人便遭到了刺杀! 还好阎行眼疾手快,自己和老董才安然离去,侍卫死了四五个。 接下来,三天两头的刺杀行动,让老董气的躲在相府大骂。不止如此,遇刺的还不仅仅是高诚和董卓,还有河东一众官员文吏。 紧接着,便是高压的白色恐怖! 一万河东精锐,以及新募壮勇全部入城。在老董的诏令下,搜索全程,但凡私藏弓弩刀剑者,一律诛灭。 重点就是那些朝堂百官的府邸,灭族者不止十余户。牵连者更是高达二三千人,直杀的那些朝官,再不敢有所异意。 一场血流成河的白色恐怖行动,为董卓称王,增添了满满的杀意! 董卓大典过后,也随着高诚一同前往长安。一来,避避最近的口诛笔伐。二来,自然也是为了参加高诚的封王大典。 长安城此时已经被赤色绸帆挂满全城,到处都是欢欣鼓舞。城内二十余万百姓,更是在官府的组织下,披红戴紫,出城三十里相迎。 渭桥之上,数百名甲士披红绸,持戈戟,立于两侧。渭河南岸,沿官道两侧,二十余万百姓伫立,多持旗杆,上挂红绸,延绵数里。 三千余名将士,更是左右相护,紧盯着两侧百姓,以免有人造次。 临近渭桥。 早早恭候的庞柔,上前恭迎。 “臣拜见王上,拜见魏王!” “显达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诚见是庞柔,探手虚示庞柔平身。 “谢过王上!” 庞柔再次躬身一礼,请之言道:“臣恭请王上入驾!” 说完,闪身让出,后面正有一五驾之车,青皂华盖,左右红绸遮挂,金玉相缀,煞是华丽。 啧啧,不容易啊,终于有豪车了! 高诚看着这辆车驾,心中感慨万千啊。多少年了,自己这帮手下,可算是识趣的准备了一辆豪车。 天知道,自己从河东归来,一路上看着老董坐在王公五驾内,吃了多少的酸醋。 “魏王,孤便先行一步了!” 高诚朝着董卓先行言了一声,毕竟说到底大家都是王,而不论实职还是长幼,自己都是差着董卓。 有些时候,礼就是这么重要。 董卓也没有在意,这是关中,不是自己的河东。身为外客,肯定要给主家点面子。于是,也是回了高诚一句:“周王且先行,无碍!” 由此,高诚才微笑着点了下头,进入这辆准备好的车驾。 而后,驭者准备前行的时候,却被高诚拦住了。 “且与魏王并行!” “诺!” 驭者应了一声,旁边的庞柔也使人禀报董卓。 董卓开始还愣了一下,不由连连摇头。 最终,二王并驾前驱,同过渭桥。 过了渭桥,面对道路两侧百姓,高诚一直保持着肃重的面庞,坐在车驾中央,不为所动。 七旒冠冕遮面,也让那些普通百姓更加的敬畏。 从今天起,他们就不是汉民,而是周民了。 封王大典,定在一月之后。 毕竟,关中百姓在历经大洪一事后,对征西将军府,噢,不对,现在应该称周王了。 对待周王及其百官的感官好上不少,周兵的仁义之师,也为周王添光添彩。普通百姓如此,那些关中士族也是如此。 他们对于高诚封周王这件事,更加的眼前一亮。既然封王,那就代表着具有可以投资的实力了。 师出有名。 关中那些世家迟迟未曾投靠,更重要的便是高诚一直都是征西将军。将军幕府的重要职权,早就被高诚亲腹把持,几乎没有上升的空间。而且,面对相国董卓、晋汉大将军丁原、燕汉大将军袁绍、左将军袁术,这几位实力超群的诸侯,一个征西将军确实不够看。 但现在,只要一封王,那就代表着会有许多位置,来足以安纳士族中人。同时,不论这场乱世由谁来终结,都不会对这些周王下属属官加以迫害,他们也需要这群人来继续维持关中的统制。 这就是封建王朝! 征西将军府幕府下属属官,不是亲族就是亲信。而周王府下属属官,又是另外一个概念。 如果说前者是因为利益和对高诚的敬畏,从而形成一个集团。那么后者,便是择主而事,周王是君王,而非主公。 一个月后,那就是明岁了。 按照钟繇的计划,便是现在长安举办封王大典,立宗庙社稷,赦文武百官。其后,前往左冯诩栗邑西北百里的黄帝陵,行大祭! 祭黄帝陵当然不是钟繇的注意,是高诚的注意。 身为一封王,祭拜黄帝陵跟直接造反没啥区别。因为,汉帝不会允许。 但现在嘛,汉帝在丁原手里,傀儡一般,大可无视。而晋王丁原、魏王董卓,想要祭拜黄帝陵,自此引以社稷香火,没有高诚同意那可不行。 不过,这种事,还是要搞出个由头,来引出祭黄帝陵。冒冒失失的直接去祭拜,只怕会惹得众怒啊! 长安,除了封王一事外,另外便是要考虑周国朝堂权利的平衡了。而这一切,都要在封王大典开始前,准备妥当。 第411章 焉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公元188年十二月中旬,十七日。 在汉中呆了将近一月的时间,宋斌心满意足的率领着粮队,进入褒斜道,向长安归去。 张鲁听从了阎圃的建议,因为葭萌关真的不好打。与其拼尽全力,还不如赌一把高诚的威名能否震慑蛮人。 若是可以,汉中全取巴郡,收蛮兵,足以继续和刘焉长久对峙下去。或许,还有可能,打破葭萌,攻入绵竹。 而只依靠汉中,想要打破葭萌关,简直异想天开。自古雄关扼奇途,那就说明这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击破。 历史上,刘备仰仗荆州之力,尚且在葭萌关外困顿二三年。若不是张飞沿长江逆流而上,自益南攻入益州腹地,鬼知道刘备能不能打破葭萌关。 更遑论现在只靠一个区区汉中了。 张鲁不是傻子,现在大兵压在葭萌关前,也只是作为前哨,将与刘焉的战争定格在葭萌关只阳平关这一线。 三万兵马要攻破一万余人防备的葭萌关? 估摸着只能等到关内兵马全都饿死! 所以,取巴郡,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高诚给力,自己能够招揽那些蛮兵,对抗刘焉也就更加游刃有余了。 这一点解决后,张鲁再无异议,当即与宋斌商量具体的结盟事宜。一些好处,也没忘记索取。 不过,当宋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诏书后,张鲁当时就惊讶了。 封张鲁为南郑侯,世代袭之。 噗! 老张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昨天还说要报于高诚,然后上禀天子呢。 今天就把诏书拿出来了? 关键是,诏书上确确实实印着传国玺印。 传国玺与天子玺,当然不同。按道理来说,这诏书上,应当印着天子佩玺,可传国玺不香吗? 要是说天子玺还能仿制的话,那传国玺基本不存在仿制的可能性。因为,在这个时代,传国玺一直在老刘家手里藏着,谁会没事拿出来让人仿。 除了天子、皇后、太后以及符宝郎外,连丞相都未必能摸到。当然,老董这种丞相不能算。 看到这封诏书,张鲁也明白了,前岁那条传闻并非虚言。传国玺,在高诚手中! 痛痛快快的接下南郑侯的爵位,张鲁与宋斌相诚以待,大谈天下事宜。 随后,当一些结盟的条件一一敲定后,宋斌就要回长安了。 因为钟长史传信,君侯已经封周王,自己最好还是赶上封王大典。 这消息既然传到了宋斌耳间,为了给予张鲁信心,宋斌亦是告知张鲁。 张鲁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不是,这…… 按程序走,不该这样啊,最关键的加九锡、封公呢? 算了,人家厉害,手握传国玺。别说封周王了,便是称帝,也大无不可。 只是,眼下战事正急,自己轻易不能离开前往长安。 啥时候,自己能当个汉中王! 先祖张良,助高祖定鼎江山,也不过是得了个侯爵,不能封社稷。自己若是争口气,或许未必不能安社稷,福泽子孙啊! 与此同时,三将相王之事,也自河东传向他州。 冀州袁绍是最先得到消息的,足足愣神半晌,心中有些踌躇。 接着是刘虞、曹操、张邈、袁术等北方诸侯。 封王,是大汉文官武将最大的梦想了。只可惜,高祖一句非刘姓不得封王,绝了无数人的念想。 天下太平,自然不敢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然而,值此乱世,再加上高诚等人起了个好头,有些人心中也把持不住了。 袁绍也有这心思,毕竟自己和刘虞也一样掌控着天子,封个王问题不大。只是,眼下公孙瓒到底是怎么了? 想要闹哪样? 不就是误杀了汝一个从弟嘛,又不是亲弟弟,至于这么一个劲的上头吗? 之前,界桥大战,公孙瓒损失不小。帐下骑兵,几乎折了七成之多。步卒,也损伤近半。这个时候,不应该好好修整一阵日子嘛! 现在倒好,公孙瓒又拉来了青州田楷、渤海公孙瓒麾下兵马,不管那些渤海宵小了,聚大兵与龙凑。 公孙在在龙凑,又是三四万人马。自己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以大将鞠义为帅,率领两万兵马,与其相持。 如今,鞠义连连传信,言公孙瓒不日将与其决之。现在,自己还要增兵鞠义,以防公孙瓒得势。不然,先前界桥大胜可就白白浪费了。 这还不算,最近张燕这狗贼,也是疯了,一个劲想南下进入兖州。 不是,这兖州数万黄巾,关你什么事了。再说了,想南下,也没必要死了命的走魏郡,旁边的河内不香吗? 大将颜良与文丑,领兵三万,如今正在魏郡对抗出山的黑山贼。 有胜有败。 这让袁绍大为出奇,不禁开始正视张燕麾下的战斗力了。 而兖州…… 好,说多了都是累。 兖州牧刘岱死了。 对于刘虞来说,很不好的一个消息,这代表着手握实权的汉室宗亲又少了一位。而对于袁绍,总算是能欣慰一下。 当即,便以曹操为兖州牧,统帅兖州、豫州等诸侯。 老曹一战翻身。 在剿灭兖州黄巾的道路上,连战连胜,一报刘岱身死之仇。同时,也在处心积虑的吞并那些小时候们。 对于高诚、董卓、丁原三人封王,老曹只是哀叹一声,没有说话。 这三人,占据司隶、凉州、并州,手握战马十余万,精骑数万。百战步卒,更是不知凡几,只知不下十万。 这等实力别说刚刚手握兖州大权的自己了,即便是袁绍、袁术也是有心而无力。 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戏忠、程昱的部署,先并张邈、张超,再吞鲍信等人,全据兖州。而后,大兵南下,攻伐徐州。 骤时,以兖州之精士,携徐州之富庶。南下灭袁术,占据江淮,以中原大地北抗冀州袁绍,西抵高诚,南慑荆扬。 三王? 哼! 这天下,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然,终究不过枯冢! 第412章 通宝之便 回到长安,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每天都要忙着处理一些难缠的政务,以及商议一些重要规划。 最关键的还是粮草问题,河东的粮草率先一步到了,并州丁原出的五万石,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多了二十万石,钟繇也轻松一分。以工代赈还在进行,毕竟总不能让这些灾民闲下来,尤其是青壮力。 鬼知道他们没事干了,挣不了钱,搞不到粮食了会干啥事。铤而走险,在历史上也发生了不少。所以,有事就是修路、修城、修桥啊等等基础设施。 没事的话,去继续加固河堤,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闲着。 耕田倒是没什么大的麻烦,洪水一退,留在乡邑的老弱妇人,就能做的好。把田里的杂物一清,等到来年春天再翻田。 现在天寒地冻,不说翻不翻的动,就算是翻的动,也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有些闲暇时间,妇女也会去城内,作些女工。时值灾年,妇人出工,谁也不会说什么。更遑论,这个时代不提倡女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布匹,是这个时代跟粮食同等重要的基础物资。所以的物品的价格,也都是根据粮布来定价。 不仅如此,诺大的长安城百废待兴,什么都需要人来做。只要肯努力,不愁赚不到钱。 因为,没有人敢让人家干了活不给钱的。哪怕是官府征召衙役,都要管饭给钱,更不用提他们这些人了。 钱,倒是生出不少麻烦事。那就是依旧有劣币充斥市场,生出许多纠纷。只不过,随着铸钱署的迅速恢复、扩建,这一切都随着三官通宝不再匮乏而慢慢消失。 同样,高诚也因为这个头疼起来。劣币收上来不少了,足足有近亿钱。这些钱,先不提重铸、提炼等诸多工序消费的时间,仅是以含铜量来算,铸钱最多溶制三千万通宝钱。 七千万的亏损,是实打实的,因为铜矿确实有这么多。还好,关中这边铜矿还是不少,毕竟挨着秦岭,只够支撑铸钱署制造数百亿通宝钱,唯一费力的就是铜矿的开采和运输了。 但随着关中市场渐渐被通宝钱占据,每月发行出去的通宝钱也越来越少,铸钱署也会越来越轻松。 劣币还是要打。 要给通宝钱让出市场,来进一步提高开通宝钱的信誉度。 此外,还在慢慢向关中以外的地区扩散。比如河东…… 关中这边当然是等同置换,可河东因为通宝钱的稀缺,最高兑比达到了三比一。 通宝钱目前唯一流向河东的方式就是购粮,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这是指那些老百姓。士族,是不存在这个阻碍! 也就成了现在,高诚看着钟繇的汇报,不禁嘴角抽了几下。 河东三望以及卫氏,四族下属的商贾,将自家的旧钱,拉到长安置换通宝钱。然后又回河东,联合中小士族、豪强,向那些普通百姓,兑换劣币。 比例当然是三比一,因为这样的话,那些普通百姓还是能够得到利益。至于四族以及那些小家族,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些钱又回到长安,再度置换成通宝钱。 关中当然发现了这种情况啊,毕竟这么多钱,河东四族是没法一次性搞定的。来来回回十余趟,关中官吏又不是瞎子。 可碍于魏王颜面,只能是密报高诚,没有捅开。 对付这种投机取巧之辈,高诚有的是法子。这种事在钟繇等人看来,河东四族拿着河东的劣币,来换取通宝钱,就是在黑自己的钱。毕竟,关中得到全都是劣币,他们四族倒是赚爽了。而且,通宝钱每天制出来的就这么多。关中还没有置换完毕呢,哪有闲钱供给河东。 可是,高诚巴不得全天下的士族都这么搞。对,关中是亏了,劣币换新币,当然亏。而且,在河东,好名声也都让四族给占了。 可是,金融发行,在乎的只有市场。 铸钱署的铸钱速度没有达到预期的月产百万,现在只有月产三十万。因为铜矿的速度跟不上,模范的增加速度也比损耗慢。 这要不是先前积蓄的数千万钱,根本不可能支撑两月以来的新劣置换。但,总有一天关中会达到一个顶点,这时候就要向外拓展渠道了。 既然早晚都要如此,那人家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能拒之于外呢。 在后世,你的钱想要在别人地盘发行,那只能先干仗。 不过,也不能让四族这么轻松。咱好歹也是铸钱的,收个手续费总是应该的。 另外,钱庄,也是时候要搞出来了啊。毕竟,通宝钱的发行量越大,金融市场就越复杂。必须要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调整市场。 汉代也有,只是更加针对市场物价变化,而将最基础的币值而放到了非重心。此外,也太过松散了,根本没有更高一级的统筹官署。 事后,高诚找了老董。 董卓自然是羞愧了一下,嘿嘿,这事自己怎么可能不参与? 十一税! 这就是商量的结果。 很高,高到离谱。 但老董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别说十一税了,就是十二都没问题。一番倒腾,一百万钱能赚二百万钱,区区三十万算什么? 要知道现在河东地区的藏币量可远远超过关中,照现在十天一百万钱的兑换速度来,没个一两年功夫,根本连个水花都不冒。 老高也很开心,这是刚刚开始。 河东数十亿钱,要是全都兑换下来,自己就能白白掠夺十分之一的财富。当然,虽然这是劣币,可赚一点是一点啊。 最重要的就是,如今大汉帝国的两大经济重心,都将被通宝钱渐渐拿下。而后再吃下荆扬、两淮等地,会更加轻松。 钱是没赚到多少,因为钱庄这个敛财利器还没整出来。但,自己也没亏多少啊。 铜矿、铸钱署都是国有产业,自己只需要付个俸禄就够了。 就是,这钱庄交给谁呢! 钱庄的重要性就不提了,这就是东汉的粗糙版银行。 可那也是银行啊。 得找个这行的行家来办! 最好是出了名的商贾之家,还要世风优良。毕竟,银行这东西,随便从手指头缝漏一点,都是以百万计。 利益,会增加贪污的上升率。 天下四大商贾之家,中山甄氏、东海糜氏、陈留卫氏、以及新崛起的荆州蔡氏。 甄氏、糜氏就不说了,属于那种商贾传家,累世经营,遍及九州。属于那种想要得到世家地位却得不到,诸侯想要取其财货又动不得的那种。 陈留卫氏,就是资助曹操的卫兹一氏,源出河东卫氏。但现在主干两支,有些谁也不搭理谁的意味。 蔡氏要比历史上发迹更早一步,毕竟由于宛城一战,联合蒯氏,掌握荆北大权。刘表入荆州后,又居高位。 再加上长江、两淮水利,商通吴会、淮徐,主营粮食贸易。 不然,荆州想要一口气拿出五十万石,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来调度呢。 第413章 宋斌归长安 二十天的时间,关中也准备的差不多妥当了,就等待着封王大典的那一刻。 以工代赈的基建工程还在继续,百万灾民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家园重建了,虽然粮食不多,可只要肯做工,饿不死。 一天一食,哪年灾年不是如此,甚至可能比这还惨。 周王是仁君,不然关中早就饿殍遍地了。哪跟现在似的,寒风凛冽,一家老小还有口饭吃,粥里啊还有肉丝呢。 关中有饿死人吗? 当然有,近千人之多。 可生逢乱世,值此天灾,百万灾民饿死千余人,已经堪称奇迹了。 此外,官府大规模的动员组织,也是很关键的一点。救灾之中,所有官吏,谁失了职,就是一个杀字。 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人。 而后矣副职、次职任之,还干不好? 高诚不介意自己的刀会沾血,乱世用重典,放到哪都不会错。 缺乏官吏? 那缺的是有才华,能将一地治理的繁荣昌盛的人才。现在没有没问题,咱也不追求你多厉害,按照上门的指示,救助灾民就行,别没事死个几十人就行。 这都做不到,那就滚蛋。 一个县,不说县令、长,县丞、县尉还有一些文吏,光是当地德高望重豪强、富户也不少。挨个试还能找不出几个,不把难民救死的人? 现在基本上就是不死人,你就是好官,继续干。发展,根本无从提起。能够不死人,稳住民心,对关中就是最好的治理。 这一日,高诚正在跟钟繇商谈一件要事,那就是以工代赈之后,该怎么办! 以工代赈,为的是救助灾民,同时重建关中,还能将青壮力集中起来,免得生乱。但,早晚有一日,以工代赈将会结束。 这个日子,也不会太远,最多到明岁四月份。到时候,大量失业青壮,在春种之后,闲暇下来,肯定想要继续这些工作。毕竟,官府给的工钱很高。 种地的收成,已经赶不上干上半年的工钱了。 要不是法令约束不得荒地,要不是为了积下口粮,相信很多人都愿意继续为官府做工。 有人做工是好事,可如此之高数目的青壮,官府承受不起啊,没钱! 可是不让他们做,必然会打击关中青壮的进取心,以及普通百姓获的额外收入的通道也将彻底关闭。 这对于刚刚发行通宝钱,继续市场活力来促进经济发展的关中,很是不利。百姓手里没多少钱,消费程度自然不高,市场的活力也会大大下降。 钱庄,也就没了发展下去的必要了。 这也是汉代自从有了兑换钱币这一官府渠道后,却没有更进一步发展的主要原因。因为,市场经济活力不足。 柜坊一同钱庄,最早出现在唐代。盛世之下,百姓手中有余钱了,自然就让市场活力充沛。简单的坊员等已经不足以调衡一城一邑的市场,只能建立更高一级的政府机构。 之后没了,到宋朝才又兴起。直到明朝,才改了个名,叫钱庄,一直存在到银行的出现。前面几辈子都没有明清这一辈子活的久,可见钱庄的生存空间是什么状况了。 不达到那足以刊载青史的盛世,百姓手里就没啥余钱,所谓的市场,全都是在商贾、世家的支持下,才存在下去。 所以,百姓手里得有钱。不然,自己这周国以后就没钱过日子。光靠那田税啊啥的,关中根本拼不过荆扬冀徐。 嗯,拿下西域或许才会能够与其比肩。但这些,还是不足以让自己迅速统一,而且加快乱世过后的全国恢复工程。 真要是一统天下了,等二十年恢复华夏元气,自己都老成啥样了。 那还怎么打出中国去,宣扬武威! 所以起码得让三分之的青壮,继续做工,加快他们的财富积累过程。然后虚荣、羡慕之下,以富带穷,将手工业铺满关中。 嗯~想法非常美好,可惜没钱。 这完全就是一个死循环啊! 高诚垂头丧气的跟钟繇谈论了一个上午,什么结果也没得到。 下午,倒是一条好消息,让高诚欣喜几分。 宋斌回来了。 为了赶上封王大典,宋斌安排人手,继续带领粮队在褒斜道行进。自己则是带着张鲁之弟张卫、蔡瑁之弟蔡和、蒯良之弟蒯越,以及荆州刘表的侄子刘磐,快马先行。 如今,已至镐邑,明日便可拜见王上。 张卫、蔡和、蒯越的带来,高诚还不意外。毕竟,几家的关系,跟盟友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这刘磐,让高诚露出来一丝笑意。 刘表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刘磐不知道自己封王的消息,那还好。可若是知道了,还来长安,意味非凡啊。 刘磐当然知道了。 先前行进途中,刘磐还没收到刘表派的信骑传信,可过了散关。 征西将军封周王一事,早就传遍了。 刘磐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受了不小的刺激,怒火中烧。 董卓、丁原、高诚三大逆贼。 高祖曾言,非刘姓不得封王,今时破矣。 身为汉室宗亲,刘磐心中很生气,当初差点跟宋斌闹翻。两人亲卫更是剑拔弩张,幸亏蔡和、蒯越劝住了刘磐。 之后,到了武功,刘磐才收到叔父的消息。 代荆州牧、镇南将军、汉寿侯,往贺周王开国建制! 这就是刘表的态度,刘磐很不解,也很生气。 不过,后来不知道蒯彻与其说了什么,这才一路禀着脸,来到长安。 抵达长安之日,高诚便传人命几人休息一番,当晚聚宴于王府。 王府,改自候府。 扩大了一番,倒也不失周王颜面。 站在周王府前,看着门匾大书周王府三字,刘磐哀叹几声,终究压住情绪。 宋斌心中欢悦,阔步前行。 张卫也是心情甚好,紧随宋斌入府。 蔡和心大,没有多想,反正自家阿兄要自己一定注意维护蔡氏与周王的关系。一会,捡好听的说就成了。 蒯越凝眉思忖片刻,看着身旁的刘磐,劝慰其心,一同入府。 第414章 蒯越、蔡和 “子文,此去汉中一行,不愧于某啊,甚好甚好!” 一见面,高诚便先赞扬了宋斌两句。 宋斌坐在左首位置,拱手言道:“王上谬赞了,斌此行顺利,皆托王上之佑!可惜,离石相王,这等大事,斌竟未能一瞻王上风采!” “哈哈~离石相王,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这半个月后的封王建国典制,还需多多劳烦子文了!” 高诚话音刚落,早就蠢蠢欲动的张卫,当即拱手说道:“确实,吾等自散关入关中来,沿途所见,皆是百姓自发相贺。长安方圆数百里,万民欢呼,士子佳人踊跃而来。真难以想象,他日王上建国之典,该是何等盛壮!一卷青史,不足以书啊……” 高诚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张卫,时年二十七八的张卫,看起来也有三分武壮。不过,说这恭维话时,却是面色如常,仿佛如正常的君臣对诉一般。 啧啧,修道之人果然不凡。 五斗米教! “公则所言,颇有夸浮啊!不过,孤心甚喜。没想到公则竟不远千里而来,来参孤之盛典。可惜,未曾能与南郑侯一见也!” 高诚遗憾的说了一句,又继续说道:“对了,孤听闻公则道法得成,他日可要为孤好好讲解一番啊。” 张卫眼睛一亮,这话可就有的说了。 “王上旦有所需,卫定当不辞!” “好好好!” 高诚笑着对张卫连道三声好字,又看向蔡和、蒯彻二人。 蔡和是蔡瑁族弟,这一点高诚还是很重视的。如今蔡氏一族,在荆州冠于士族之首,自己可要好好拢着这蔡氏。 而蒯越,高诚是看重了其才华。 蒯良的能力不差,而其弟蒯越更胜三分,也是蒯氏一族的代表人物。因为蒯良病了…… 高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当年平宛城的时候,蒯良也不到三十岁,比自己大上几岁。可现在才过去四年,按道理蒯良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正值少壮年华。 只是,蔡瑁传来的消息,貌似蒯良病的还很严重。不然的话,估计今天坐在这的应该就是蒯良,而不是蒯越了。 高诚明白蒯良的用意,如今天下大乱,北方诸雄,有些不分高下。但蒯良是谁,那一双眼眸,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丁原强而无长,董卓暴虐无名,袁绍犹而不断,公孙瓒勇而无谋,刘虞仁而失重,袁术盛而智昏,陶谦虚而无用。余者张邈、鲍信、张超、臧洪、公孙度等人皆泛泛之辈,早晚为人所并。 唯独关中高诚,以及兖州曹操,让蒯良高看三分。 高诚不多说,据龙起之地。只要能拿下巴蜀,那再不济也是坐西东望之局。而曹孟德,不知其与袁绍如何处之,必有一战。 可惜的是,蒯家跟曹操至今为止都没挂上关系。所以,只能先紧着高诚这边交好。 至于刘表、刘焉、刘繇? 事主刘表,却非所愿,唯族之系也! 没办法,这三人年岁太大了。北方诸雄,哪怕是熬,也能熬死这三位。然后,等那些小辈的威望足以执掌一州之地时,北方怕是已经统一了。 “君与、异度,真没想到,竟是二位前来。如今,德珪兄与子柔兄,可尚好乎?” “多谢王上挂念,族兄与子柔兄,尚好!” 蔡和家教还是不错,再加上身材雄阔,面庞端正,举止之间颇有豪爽之风。 蒯越亦是拱手一礼,示意谢意。 “如此甚好,自宛城一役,孤与德珪、子柔已是数年未见,甚是所思啊!” 高诚感怀客套一句,又换来两人一句谢言,继续问道:“此次关中洪害,还要多亏了德珪、子柔,不远千里助之。只是孤且问之,五十万石粮草,到长安能余多少!” 蔡和嘴角一扬,面色间带着些许庆幸,言道:“王上放心,五十万石粮草,不失一升。民夫沿途所用,自有备之。” “哦?” 高诚愣了一下,很是诧异。 五十万石粮草,最起码也得五六千人来负责运输。沿途千里之地,再加上汉中、益州道途不畅,所需少说也要两月之久。 这一日所费就是三百多石,两月起码也得两万石之多,这可不是小数目。 别看现在动不动几十万石,数十万石粮草,那是建立在百万人的基数上。真正的情况是,一万石粮食,都足够一家之口吃上十年。 一般的豪强富户家里,还没有个几千石粮食呢。 “好啊,好啊!” 高诚心喜之余,左手不停的拍着大腿肉。区区两万石粮食,蔡家或许不在意,可委实多拯救了百余户关中难民。 不管他们所图为何,这一点不可否认。 “君与,异度。如今孤之大周正在筹建,急需天下英才同志。不若二位留在关中,以兴吾大周可否?” 蔡和眼前一亮,周王的意思很明显了。当即俯首行之大礼,言道:“王上,臣唯恐才能匮乏,不足担王上厚望啊!” “无妨无妨,正所谓天生吾才必有用之。这天下,没有无用之人,只有不会任用贤才的君主!君与如若不弃,那便待建国后,于中尉府与段公学习一段时间,何如?” 有人来投,高诚当然不介意,同样也知道了蔡瑁的打算。这是要学诸葛家,四处放蛋啊! 段公,蔡和知道是谁,即是故太尉段颎之弟。这等人物,平常别说见面了,现在与其打打交道,对蔡家也有不少好处。 “多谢王上。臣定不负王上厚恩,尽忠尽职!” “好好好,异度呢,可有决断乎?” “这……” 蒯越神色一顿,迟疑了片刻才说道:“王上也知,家兄这半岁来,一直卧病不起。族内无人理事,若越远在关中,怕是不能顾及家族了!” 高诚点了下头,表示理解。蒯家就蒯良、蒯越两兄弟,如此蒯良得病,蒯家肯定离不开蒯越。像这去一趟关中数月,还可无妨,时间再长的话,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乱子。 “这样,异度之心,孤甚知之。稍后,孤遣人备些补品,赠予子柔。只望子柔,能早日康复,复其风采!” “多谢王上挂怀,越定将王上之意,叙于家兄!” 第415章 建国称制 公元189年,2月,4日。 初平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戊辰年,乙丑月,壬辰日。 即农历188年,12月,25日。 这一天,周王府内,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距离定下大典日期,只剩下最后三天。 己巳年,丙寅月,乙末日。 这一天正值立春,农历交替,两日后的岁旦也紧随其后。 时间大大提前了不少,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在岁旦之后。不过,考虑到所有事宜已经准备就绪,岁旦过后又要筹备春耕,两者夹杂在一起,委实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反倒不如,趁着岁旦左近,定下此事。休期一过,新的一岁,大家也不至于这么繁忙。 反正,一开始就没有定下具体日期嘛。再说了,丁原和董卓都是在本岁正式建国。周国晚上一年,有点说不过去啊! 大典举行地点,定在未央宫中。 这是长安三宫保存最完善的宫殿群,也是汉室的代表建筑之一。 国号自然是定为周国,同时采用大汉初封诸侯国时期的官职。 太傅辅王,内史治民,中尉掌兵,丞相率百官。其下又有御史大夫、廷尉、卫尉、宗正、少府、大鸿胪、太常、太仆,职司一同朝廷。其下长史、丞、令、掾属等,亦如百官。 官制的使用可谓是很大胆了,因为内史早就改为光禄勋,中尉改执金吾了。不过,现在刘邦说的非刘姓不得封王都成了一句虚言。 违背官制,与其一比,纯粹是小巫见大巫了。 也正是因为决定了官制,最初打算定在上林苑举行的大典,也更至未央宫。 僭越? 现在这天下,谁还会管自己这个。最多,就是让人家找到发兵的借口呗。 好,这也没啥大不了了。和老董一起混的这几年,不该干的全都干了。都清君侧造反了,还担心僭越的问题吗? 之前为了招敛人才,还会顾忌一下。现在都封王了,再扭扭捏捏反倒不妥,没有成王霸之业的气概! 同时,这套官制,也方便日后称帝,不需再行太大改变。 别看一场军改,轰轰烈烈没出啥事。那是因为变更的只有自己麾下大将的利益,可改官制,那可就未必如同军改一样风平浪静了。 “元常,大典事宜,可都准备妥当?” 高诚坐在上首,一身常服,问向下面的钟繇。 “禀王上,尽皆妥当!” 得到钟繇的回答,高诚面色不变,点了下头,又问向段煨:“段公,大典过后,孤行于长安,与万民同庆。后阅军于西郊之外,可妥当?” “王上放心,万事俱备!” “好!” 高诚着重的言了一句好字,护卫工作才是大典的重中之重。 鬼知道会不会有些宵小之辈,前段时间风平浪静,大典之时给你来个超级龙卷风。 “诸君,大典一事,乃吾等之要。还望诸君慎重,典毕礼成,孤必不负诸君!” “吾等谨遵王命!” 殿内一群人躬身齐应。 随即,会毕,诸人退去。 高诚留下钟繇和段煨,商量起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官员任职问题。 “元常,文和等人何时能至?” “禀王上,明日便至。” “嗯~元常以为,孤当使杨衡,至于何位?” 贾诩不用担心,参军这个职位,属于特例,现在还未纳入周国百官之中。但是,能够有此荣幸的只有贾诩和郭嘉二人。 一人参军,一人军事祭酒。 这两个职位,似乎只是挂个名头,连个掾属都没有。但,没人敢轻视,周王既然立了这二职,肯定有所谋划。 钟繇眉头一皱,杨衡现居凉州刺史,可谓是一方重臣,职权极大。不过,贾诩却是一直被王上安排在凉州,有分杨衡之势的味道。 现在君侯如此相问,看来是不打算让杨衡继续呆在凉州了。但是,其入朝堂,也就代表着凉州世家集团,正式迈入周国高层。 骤时,这朝堂上,元老派系、关中派系、凉州派系以及自己这种外州之人,看来有时间是要和宋斌好好聊聊了。 “禀王上,杨使君理政凉州多年,可谓是治民有方,不若使其行内史之职,治吾周国百姓!” 钟繇想了一下,还是谏言道。 高诚轻嗯一声,内史还算不错。虽然位在国相之下,可实权也不算小了,足以安稳那些凉州士族。 此外,国相铁定是钟繇,这是没得跑的。中尉是段煨,太傅则是樊陵,内史为杨衡。 再用宋斌为御史大夫,权利均衡还算可以。 时间越到二十八日。 这一天,正值立春。 百官恭于未央宫前殿,静候周王大驾。左右甲士,执戟竖戈,外衬红衫,悬赤缨于长兵,直出宫外。 入宫台阶,三步一士,五步一卒,延绵往外。又有鼓号,沿途布置,所用乐者,不知凡几。 几辆车驾缓缓驶来,掰马驭力,精骑护卫左右。斧钺、旌旗、戈矛林立,随之其后。 高诚就坐在这第一辆车驾内,身穿赤色典服,戴冠冕,安坐其中。后面依次是姜纾、高龑所在,其后又有魏王董卓车驾。 “王上驾临!” “王上驾临!” …… 一声声高传,自台阶底部,直至未央宫前殿。 而后,伫立在台阶左右的士卒,立即跪伏于地,高声呼道:“吾等恭迎王上!” 行至阶前,高诚下驾步行,余者离之数十步。 一步步踩在这台阶上,望着这修缮数道的未央宫。高诚心中还是难以平静,未央宫还是如此华丽,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 现在,轮到自己了! 随后,接受百官恭请,高诚上前于祭台之上。 拜读祭词! “皇天上帝,后土神袛,炎汉诸帝,眷顾降命,属诚社稷,诚不敢当。前有征南蛮,废兵久持,胜败有定,虽得之果,终负先帝厚望。后有黄巾峨贼起复,今历四岁之久,尚未安之。又值天不佑护,天子崩于前,诸侯乱于后。今天子英明,治政有方,负七郡大水,而万民安宁,无有复者。诚之所劳,天子嘉之,拜之周王,准立社稷宗庙,同庙堂以设百官,实乃天子厚恩。诚唯恐,安一方百姓,复昔日神都,定天下之乱,平四海宵小,方不负皇天之厚。” “值此吉时,敬告皇天后土,得立社稷,慰之天下。初平二年,己巳、丙寅、乙末!” 祭词一毕,高诚接过檀香,三拜敬之。 “臣等拜见王上!” “臣等拜见王上!” …… 声音,自未央宫前殿,谣传数里。 向整个关中,宣告着周国的建立。向整个大汉帝国,宣告着新的一诸侯国建立。 第416章 大肆封赏 社稷既立,高诚等人转而入左,另进别殿,祭祀宗庙。 国有社稷,家有宗庙。 宗庙,上衍九代,皆上尊号。 反正,就是拿着族谱,往上排。加的尊号,肯定是要挑好的来。 宗庙的祭拜就要简单多了,毕竟只是王,而非帝。简单宣读祭词,奉上祭品,告之祖先,铭立誓词后,也就结束了。 紧接着高诚率百官,更衣易饰,出未央宫。 立春,祭于东郊之外。 出了未央宫北宫门,经北宫前大道,直向东去霸门,自此而至东郊。 流程走的非常迅速,自早晨卯时起,直到现在出了宫城,尚未近午时。 一出宫城,再不似如此肃静。 “王上万安!” “王上万安!” 霸门处,百余将士,肃身立于城门两侧,百步之内,不得任何人擅入。 而百步之后,尽是城内百姓,驻足大道两侧,欢呼高喝。后方繁华的内城中,阁楼、民居林立,其上多布红绸,以示同欢。 甲骑开路,执戟撑旗,目正向前,虎步而行。 身后,一只大纛,扬扬舞起,上书周字。 高诚车驾位于其后,换上青色王服,佩绶戴冕,掩于珠帘之后,又有冕珠相隔,让人三观不能望其形色。 其后姜纾车驾、高龑车驾、文武百官,驭马相继,甲士云从,连绵不绝。 相隔十余步,青幡林立,人多着青帻,沿道欢鸣。 高诚王驾,行及所处,皆高呼不断,山呼连连。 高诚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发自内心的喜悦。嗯,节目效果非常好,看来长安百姓,还是非常配合政府工作啊。 立春属于国祭,君王百官皆至,但百姓不需要啊。又不是春耕之祭,迎春对于老百姓来说,无关紧要。 没有政府组织,自愿前来围观新王出行的人会不少,可绝对达不到眼前这个高度。 现在,直通东郊的这条长安主干道两侧,全都是百姓。 长安城很大,大到从西至东,步行需要半日之程。要不是官府组织得当,肯定有人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行至东郊,高诚始终安坐于王驾之中,由身边侍御史,宣读祭词。 祭词告毕,又遣一孩童,青帻青衣,往外野之中,迎春至者,而后还之。 自高诚一下,所有围观百姓、文武官员、文吏将士,皆三拜相迎。 然后,就完了。 高诚了无兴致的抽了下嘴角,本以为还是多大的事,结果就瞪着俩眼看了一个孩童,跑一个来回,完了? 之后,钟繇等官员,还显得非常开心。 好,第一次参与立春之祭的高诚,真的很不理解。 悠悠晃晃的便是二三个时辰过去。 当再回到未央宫之时,天色都已黑了下来。可现在还没结束,自然是不能散去。 百姓不提,现在已经没他们任何事了。 诸多护卫云集未央宫,遍布左右,严加防范。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容不得出任何差池。 未央宫前殿之内。 高诚身着赤色王服,戴冠冕,坐于王座之上,俯看百官。 “禀王上,今吾大周社稷方立,王上率吾官吏,治万千民众,国强民富。然,王上临于前,无暇于后。夫人雍容华贵,温良贤淑,更兼举止大度,威仪肃严。臣请王上,册立王妃,以稳朝后。” 前日方到长安的杨衡,在此百官肃重之际,上前躬身请册王妃。 高诚临于上,略作颔首,言道:“可!” “臣谨遵上命!” 言毕,杨衡退回。 这当然是安排好的,立王妃、世子,才是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禀王上,臣敢情王上立世子,以安国基!” 杨衡过后,钟繇挺身而出,手持白玉,恭而请之。 高诚眉头稍皱,言道:“公子龑,龄尚幼,才武不具,礼仪未全,当需磨砺!” “王上所言差矣,臣观公子龑,生性淳朴,聪慧好学,钟灵琉秀,行止得体,可为世子。王上所虑,可择良师辅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钟繇言毕,高诚思忖一会,才言道:“既如此,便依爱卿,立公子龑为世子!” “王上英明!” “王上英明!” 看着下面百官,依照剧本有条不乱,高诚很无奈啊。高龑那小子,正值三岁好动,调皮捣蛋无所不干。居然还能有行止得体的评语,啧啧~ 不过,早些立世子也好。 纵观整个东汉末年、三国,袁家一手好牌因为嫡庶之争,化为虚有。袁本初手握四州,雄兵百万,却终为世子相争而功亏一篑。 曹操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世子之争,空耗多少国力,数不尽的英才被株连。还有刘表,也是子嗣争权。 孙权之后,没处理好家事。结果吴国一口气乱了几十年,兄杀弟,弟弑长,亲人宗室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这些,说白了都是因为立世子太晚的缘故。 所以,早些立世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啊,养成游戏不好玩吗? 而且,高龑身为嫡长子,早晚都是立他。 决定册立王妃、世子后,得等到几日才能正式册封。这相关流程,可要比高诚这封王建国麻烦的多。因为,先前朝纲失常,简略礼仪流程,没什么事。但现在国家既立,所有的礼仪,都要一如往常,为后代定下规矩。 之后,便是正式封百官,赐爵了。 大家伙跟着咱老高数年,南征北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总不能咱自己称王了,就把大家伙忘了是不。 重要官职,早已定下。 国相,钟繇,加列侯,长社侯,食邑千户,录尚书事。 太傅,樊陵,加列侯,鲁阳侯。 中尉,段煨,加列侯,姑臧侯。 内史,杨衡,加列侯,平襄侯。 卫尉,夏育,封关内侯。 廷尉,阎忠,封关内侯。 大鸿胪,杜翕,封关内侯。 太常,韦端,封关内侯。 太仆,阎象,封关内侯。 御史大夫,蔡邕,封关内侯。 少府,秦怡,封关内侯。 宗正,无。 光禄勋,宋斌,封关内侯。 此外,增设总参军寺,贾诩任参军总长,封关内侯。下设参军令、丞各一,参军掾属二十有一,责三军战略筹谋部署。 增设军师祭酒,郭嘉任之,封关内侯,下设军师丞、令各一,掾属二十一人,责随上参于军政。 同时,军中诸将,也有封赏。 苏则,加安西将军,河西都督,持节督凉州事,封关内侯,就任河西军军将。 严颜,加安东将军,封关内侯,就任第一军军将。 傅燮,加安南将军,封关内侯,就任第二军军将。 张任,加安北将军,封关内侯,就任骑兵军军将。 李堪,加左中郎将,封关内侯,就任第三军军将。 除此几位军将外,余者皆有赏赐,官爵相进。 如此大肆封侯,肯定是不合礼制。按照流程,必须得报之天子。 但现在,高诚不打算报了,四征四镇这等重号官职都列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反正老董和丁原也都是这样干,丁原头上还有天子看着呢,自己上面又没有。 再说了,不封侯拜爵,给手下加点油,人家干活也不积极啊! 第417章 春耕 后面两天,则是官署搬迁。 高诚也离开临时的王府,住进了舒坦的未央宫万岁殿,姜纾和高龑则是搬进了掓房殿。 前殿自然是聚百官议事之所,还有中央官署,天禄阁,麒麟阁等等四十余处宫殿。 嗯~ 好,一大半都是破旧不堪,常年战乱下也就前殿、椒房殿像那么一回事。就连那万岁殿,不是为了取其名义,高诚真不想住。 修缮未央宫,成了大周国第二等重要的事情。 入住未央宫当天,蔡邕上门,揪着胡子把自家王上数落一顿。接着,又请王上许其入天禄阁。 蔡邕不提及天禄阁,高诚自己也差点给忘了。 天禄阁,是这个时代第一座图书馆,现在当然没有一本藏书。多是毁于战火,或是迁到洛阳,又迁安邑。 可是,蔡邕这家伙手里的藏书多啊。 前些时日,刚从陈留老家拉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因为,兖州刺史是曹操,跟蔡邕的交情很好。即便是陈留太守张邈,也没有做什么阻拦。 这些书籍,都是整个华夏的瑰宝。 高诚与蔡邕商谈了半天,决定由太学学子,负责抄录蔡邕所藏书籍。 没要下来! 蔡邕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两天之内,官署的搬迁工作不可能完成,但随着岁旦到来,整个大周国都陷入新的狂欢之中。 这坎坎坷坷的一年,又过去。 这一年,大周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情。先是京畿大战惨败,接着是军改,而后又遇大洪,以工代赈,张兵威吓汉中,又有封王建国。 岁旦当天,高诚于未央宫设宴,大请百官。 同时,又使人取肉食、粮草不计,散于全城百姓。 礼轻情意重。 更遑论,这可是他们的国王赐予,乃上所赐,焉能不受。 新建立的大周国,在初平三年的第一天内,就收敛了大多数百姓的心。 接着休沐。 休沐期间,高诚也好好的松了一口气。有些闲暇时间,便去寻蔡邕。一边阅其藏书,一边观高龑学习状况。 去岁,樊陵的身子骨还行,坐在床榻上,也能教导高龑。可入了冬,经大洪这么一场,身体每况日下。便是开国建制,封赏百官,身为太傅的樊陵都没能亲自赶至现场。 见此状况,高诚也没办法,只能让高龑去蔡府进学。等到明岁,他那些小伙伴们也都该一块学习了。 可是麻烦又麻烦在这里,蔡邕为御史大夫,职责深重,总不可能天天教导一帮小屁孩。别人,又没那个资格去教导周世子。 太学内倒是有几位老头坐镇,只是那身子骨,高诚也怕给累坏了。 小孩上学难啊! 休沐一过,春耕很快就来了。 高诚一身常服打扮,引百官至官田,亲自扶犁耕之。以示君王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 这场春耕的开幕式很是隆重,高诚也非常认真。经历大灾后的百姓,将对明年的希望,全都赋予在今日。 只要秋收大丰,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去年的创伤,也将被抚平…… 而在这一天,左冯诩内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名二十五六的男子,身着布衣,正卖力的拉着木犁,将刚刚化冻的土地,犁出一道道浅印。 后面一老者已经用尽了全力,可土地太硬,还是需要再多耕几遍。 “杜府君,先休息下!” 时至晌午,冬意未去,天气尚冷,但拉着耕犁的男子还是出了一头汗。 老者轻唤一声,示意其先休息片刻。 “嗨!老丈,吾杜畿早被王上下了官职,如今啊,只是黔首一人,何言府君乎!” 许久不见得杜畿,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过老丈递来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那老丈不禁摇了下头,说道:“唉~杜府君,老朽看的清楚。您那,也别责怪那些后生,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子。别人嚷嚷个啥子,他们呐,就跟着瞎闹腾!” “府君治冯诩一载有余,吾等黔首怎会不记在心上。更遑论,府君之忠义,真乃老朽平生未见。” 杜畿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自己的职责啊,自己害的冯诩郡数万户百姓流离失所,又岂能不闻不问? 救灾,自己孤身一人,顶着无数人的骂名,帮助那些灾民重建家园。走过一个村,便去下个里,目光所及能所助者,定尽其力。 可依旧挽回不了那些惨重的损失! 大水决前,哪怕自己派人通知百姓撤离,可仍有人没躲过这场天灾。冯诩郡几近全郡被没,受损极为严重。 数月以来,自己官职被贬,行走乡里之间,帮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或许一千,或许八百! 杜畿不求挽回自己的声望,王上去了自己的职,明面大肆处罚。实际上,是想让自己躲在京兆,藏个四五年,避避风头。 但自己不甘心! 四五年? 那些指责、骂言,相比起五年时光,算的了什么? 自己对不起百姓,还不许人家骂了? 大不了,自己挨家挨户赔礼谢罪,一年不行,那便两年、三年、四年…… “来,趁着这会暖和,土地松弛,咱再犁两遍!” 杜畿招呼一声,又套上麻绳,拉着沉重的木犁。老丈在后面压着木犁,连连作叹。 天灾天灾,焉有怒及府君之理。 那些后生们看的太肤浅了,杜府君为王上信任,年纪轻轻便为一郡之首,何等荣耀。况且杜府君在任时,更是吏治清廉,仁厚爱民,是为好官。 决堤放水,乃其忠义之举。但不如此做,左冯诩就不会被没? 华阴决口,一样会没了冯诩。 早说,没已已经没了,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王上及府君赈灾之举,亦是妥当,何故再言其他。 府君虽是受罚,可有王上看重,早晚都会复居庙堂,不净是惹火上身嘛! 两人拉着木犁,在平坦的耕田中,走过一遍又一遍,生怕耕的太浅。 而这一幕,在整个关中、凉州,乃至大汉一十三州,皆是如此。 初平二年大水,没十余郡国,比之史载,更怖三分。 第418章 天下纷争 初平三年二月。 对峙更久的龙凑之战,终于爆发。 鞠义率领的两万精锐袁军,大败公孙瓒三万余部骑,追逐百里。 公孙瓒惨败之下,径直退入幽州,所略冀州渤海、平原等郡,尽皆丢失。大将田楷率领一部残兵,退回青州,招兵买马,以图重振气势。 而于此同时,袁绍率领主力,配合兖州牧曹操、河内太守张扬,大败南下的黑山贼张燕所部。 尚未来得及庆贺的曹操,很快就收到了青州黄巾来犯的消息,以及鲍信战死沙场的讯息。 当即回师东阿,迎战来犯的青州管亥所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等曹操率军赶到东阿,就收到了陶谦趁机占据泰山郡南部诸县,进军鲁国的消息。 只是大概一想,老曹便明白了其中原理。泰山群寇,早就被陶谦收买了。而臧霸、孙观等人与青州黄巾管亥最是熟悉,哼! 一群宵小之徒! 没有任何慌张,老曹在东阿聚集各部,足兵四五万人,准备与西进的管亥、孔融好好打上一场。 南方袁术遣大将孙坚南下,已经围困襄阳数月之久。可襄阳本就是坚城,又被刘表迁为州治。不论兵力、粮草,皆充足。 又仗长江天险,使得孙坚寸步不得进。 二月中,先前大败的刘表部将黄祖,于江夏、南郡复招兵万余,进援襄阳。至城外,又被孙坚大败,黄祖率残部岘山。孙坚引兵追击败兵,为黄祖残部以暗箭射杀,身死。 孙坚的死,当即引起了袁术军的动荡。 时跟随孙坚征伐刘表的侄子孙贲,更是大惊失措,在接回孙坚遗体后,当即引兵后退三舍。 安抚军心,打造灵柩,同时又报于在宛城的袁术,以及孙策等人。 刘表一开始并不知晓黄祖射杀了孙坚,本来在城外观战,见到黄祖部大溃之时,心态都崩了。结果,莫名其妙的孙坚大军就解了襄阳围城,后退百里。 事后,再得知此事后,也不由感叹。 孙坚一死,袁术突然就没那么可怕了。但刘表还是有些头疼,这孙坚一死,袁术恼羞成怒下,会不会发大军来犯。于是,急忙修书一封,着人送往长安。 希望磐儿能劝说周王,发兵屯下武关,吓吓袁术也成啊! 进据扬州,嗯,两年之久的刘繇,总算是有点拨云见雾之感。 望江兴叹两年,还抵不上庐江太守陆康几句话。 陆康出身吴郡陆氏,说真的这两年陆康几乎是看着刘繇的一举一动。庐江被抽调了不少人从军入伍,以讨江南。 结果,有着豫章太守华歆为助,费时两年,都没能攻下丹阳郡。丹阳郡守不是别人,正是身死于洛阳的周昂之兄周昕及其弟周隅。 周氏兄弟,此时正掌控着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实力雄厚。刘繇初来乍到,根本拼不过这三人。 直到华歆投靠,刘繇才有了一定的资本,占据九江,又结庐江,和三郡之力,与周氏兄弟争夺扬州。 此时,刘繇亦是渡过大江,正居于吴郡郡治吴县之中,与吴郡郡守盛宪相谈甚欢。 陆康乃天下名士,更是吴会四大家族中人。长久战乱大大影响了陆、顾、朱、张四氏的发展,尤其是陆、顾二族的船业经营。 所以,经过四家决定后,还是早些和平点比较好。这才有了四大家族联合刘繇一事,吴郡一失,身在丹阳的周昕、周隅兄弟便尴尬了。 匆匆忙忙收拾行装,退回会稽郡,与王朗同屯兵钱塘、富春二县,以阻拦刘繇南下。 丹阳不费一兵一卒,便被刘繇纳下,同时也汇聚华歆部下兵马,一同兵压钱塘,准备彻底拿下扬州。 刘繇如何暂且不提,只说那汉中张鲁,分葭萌之兵,汇合汉中留守兵马,约两万余人,亦是沿米仓道直下宕渠。 所过之处,数县邑皆望风而降,便是山中蛮人,也不敢掠其武威。至宕渠,方才受阻。 受阻的并非益州兵马,而是迁居此地的板楯蛮人。自当年葭萌大败后,板楯蛮受朝廷招安,居于宕渠。一连数载,不敢有乱。 时值张鲁、刘焉争锋,尤其是现在,张鲁分兵取巴郡,刘焉自顾不暇又要调兵防备阴平道,以免驻扎狄道的苏则大军南下。整个巴郡的兵马,全都集中在郡治江州,扼守长江要道。 现在宕渠没了兵马,县令、官吏也皆逃去,板楯蛮便再度掌握宕渠。可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敢自保。 直到张鲁大军抵达,军中周王使者,持符入城。 而后,城内板楯蛮七姓王杜濩、朴胡等人率众开城,迎接汉中兵入宕渠。同时发其板楯壮勇,资助张鲁帐下大将杨柏,攻打江州。 刘焉在绵竹,也迫于形势,与霸占雒县的赵韪达成和解,使赵韪居别驾从事,总揽益州军事。 协议一成,赵韪当即开城恭迎绵竹的刘焉入雒县。随后,刘焉迁州治于成都,以避开赵韪老巢雒县。 益州西北部的宋建,还是一如继往的没事来益州打草谷,可偏偏益州没有骑兵,难以制敌。无可奈何之下,刘焉也只好派人不断的与宋建联络,以图相结。 韩遂与马腾的消息,也传回来了。汇合了三千牧马童后,两人手下也有八千骑兵了。前日武威郡守来报,两人率骑已经前往张掖郡。 时间算下来,估摸也已经到了敦煌郡了。 自长安至敦煌,用快骑,换马不换人,尚需两月之久。而现在,两人已经出发三月之久,加上路途汇合牧马童,也差不多。 此外,这也代表着河西四郡,再度重回高诚掌握之中。 数日后,又一则消息自马腾军中传来,威武郡守黄隽、酒泉郡守黄衍、张掖郡守黄华、敦煌郡守黄昂! 嗯嗯? 高诚嘴角直抽,这酒泉黄氏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武威段氏都不敢这么搞,你一个黄氏居然趁着韩遂决断河西之际,一口气占了四郡之地? 嘶~ 先前河西之事,尽交义兄苏则处理。 大兄,不会不知此事,怎地…… 第419章 屯兵武关 刘表的信使,是在三月刚刚来临之际,抵达长安,找到一直滞留在此的刘磐。 河西四郡的事情,高诚只是传书一封,予驻扎狄道的苏则。 别的倒是没提,仅是言武威郡守黄隽,常年治理武威,劳苦功高,欲传至长安,授博士。 想来,苏则也会明白其中意思。毕竟,如今酒泉黄氏家主便是黄隽。黄隽若是来到长安,必然长居于此,酒泉黄氏也将分之于二。 两日后,刘磐求见。 高诚于未央宫宣德殿见其。 “外臣拜见王上,王上万安!” 刘磐躬身行礼。 高诚对刘磐的感官非常好,已经好到爆表了。 “文岳,无需多礼,无需多礼,快入座!” 第一次与刘磐见面,高诚就是眼前一亮。刘磐的相貌算不得太出众,可八尺身材,魁梧健朗,行为举止,亦是礼仪尽到。 同为武人,高诚不由对其初感不错。之后与其的交谈,发现其文采也是非凡,可谓是有勇有谋。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高诚知道刘磐这个人物。 荆州刘表麾下,真正的大将不多。蔡瑁算其一,但善水战。黄祖、张允都是属于拉出来也算那么一回事,真打起来鬼知道是什么样。 之后,便是文聘这位天下名将。魏延籍籍无名,黄忠倒是有勇有谋,胆略非凡。 除此几人外,就剩下这位年纪轻轻的刘表从子,刘磐。 刘表初定荆州,其迁治襄阳,坐镇江北。刘磐居汉寿,坐镇荆南。此次前来长安,亦是荆南平定日久,无所动乱。 而历史之上,刘磐一直坐镇到刘表势力灭亡,刘备借刘琦之名吞并荆南四郡。而在此之前,刘磐一直在跟太史慈交战。 东吴逆流而上攻打荆州,水战争夺要点自是江夏,而陆战争锋要点便是长沙。 刘磐手下有黄忠、霍峻在,但也不能否认阻太史慈数年,使江东不能水陆并进的能力。 此刻,高诚看着坐在案前,皱眉不已,却又显得有些着急的刘磐,蓦然感觉有点意思。 “文岳,今日所来,可有要事?” 听到高诚询问,刘磐心中不禁更加纠结。向高诚这等逆贼求援?真不知道叔父再想什么? 身为汉室宗亲,刘磐很不爽高诚、董卓、丁原。 “回禀周王,磐今日来,乃是,乃是为请援兵!” 刘磐看都没看高诚,拱手虚对,咬着牙将话说完。 “求援?何故?” 高诚没有在意刘磐的态度,不管如何,前些时日龑儿生日,刘磐可是将日夜所佩美玉相赠。 “唉,家国不幸。叔父居荆州,前些时日袁术使大将孙坚,发兵攻吾襄阳。不料,孙坚死于流矢之下,袁术恼羞成怒,又派大将张勋发五万锐士来犯。叔父念荆州百姓生活不易,不欲战火连年,特请周王相助!” “孙坚死了?” 高诚猛然一惊,有些没想到,不禁感怀言道:“唉~文台兄世之虎将,竟不想折戟江汉!” 刘磐眉头皱起,周王这是何意? 孙坚与周王相交良久,刘磐当然知道。可这两人相交,更多是打仗打出来的。顶上天,也算是个英雄相惜。可此刻说这番话,莫非并不想援助叔父? “周王,叔父曾言,若周王将兵调和,荆州愿奉二十万石粮草,助关中百姓渡此难关!” 二十万石,不少了。 荆州都快被抽干了,刘磐说完这话,脸上也是有心疼之色。 两年前,刚定荆州之时,府库之内存粮百万石。诸侯讨董,荆州默默无名,可是被北上的孙坚,顺手夺了南阳,损失粮草不计其数。 直到去岁孙坚再领大兵犯境,荆州尚有存粮近三百万石,布帛无数。周王使人购粮,粮草兼运不济,借以商贾后补之,去五十万石。酣战近乎一年,士卒抚恤,战争消耗,去近百万石,如今又去二十万石。 荆州府库余粮,只怕不多,最多供应这三万兵马屯防半岁时日。 “二十万石?” 高诚眉头一翘,心头一喜,言道:“好,明日吾便调张任所部,屯住武关!” “多谢周王!” 刘磐面上看不到喜色,平淡至极,又紧接言道:“周王,外臣事已了,先行告退!” “文岳莫急,先前赠玉于犬子,孤当谢之!” 高诚挥了下手,冲着一宦官言道:“且取上前!” “诺!” 宦官是从民间逮回来的,当年战乱,有不少人跑回洛阳,但也有人卷着财货,逃至乡下。只不过,一场大洪,一场赈灾,搂出来不少。再加上当时封王之议已定,这些人也就留了下来。 “此乃孤所注孙子兵法,且赠予文岳!” 刘磐一听是周王所注孙子兵法,眼眸亦是一亮。周王乃天下名将,其所作注,必有另见。 “磐,多谢周王厚赠!” 刘磐从宦者手中接过这数卷竹简,躬身拜谢。 第二天,高诚就命段煨调张任所部骑兵,前往武关驻扎。同时,又传信于已经回到河东的董卓,相邀其遣精骑,一同劫掠关东。 没办法,关中缺粮,韩遂、马腾没有半年功夫别想见到什么东西。能找人买的粮也都买的差不多了,只是还不够。 剩下的便只有一条路了,劫掠! 首选南阳袁术,如今袁术大军兵发襄阳,宛城正是其屯粮屯械之所。那地方守备森严,骑兵不可能打进去,但能劫袁术自两淮发来的粮啊。 再不济,劫掠村镇县邑总行。 反正那又不是自己的子民,什么时候成了咱大周的人,再谈仁义。 不到时日功夫,张任大军便抵达武关,前出武关道。 袁术自是收到了这条讯息,再生气也只能调集兵马守备要地。大军已经抵达汉水,正在重新围困襄阳城,不可能刚到地方就退兵。 此时襄阳城外,才是真正的名将云集。 刘表这边蔡瑁、张允、黄祖、黄忠、文聘、苏飞、陈生、张虎以及默默无名的城门小校魏延。 而袁术这边,主帅张勋,副将桥蕤,尚有乐就、陈纪、雷薄、陈兰、孙策、程普、韩当、黄祖、朱治。 不过,再多名将都没什么用,望着滚滚而去的汉水,以及屯住于襄阳之侧的荆州水师大寨。 张勋很是头疼。 目前自己这方没有水师啊,先前黄祖接连战败,那也是因为水师在浔阳一带,相隔甚远。抵达江陵时,孙坚已经过了汉江。现在水师立好营寨,防备汉江上下数百里,如何破之。 不破荆州水师,汉江都过不去,何谈攻打襄阳。 第420章 教学署 伴随着骑兵军的赶赴武关,其余几支军镇也有了小小的变动。 第一军换防至渑池驻扎,同时开垦荒地,作屯田之举。第二军驻扎蓝田大营,于南部谷中准备屯田事宜。 第三军驻扎武功,亦是开始屯田。河西第四军补满兵员,继续驻扎狄道,于此屯田。同时,由第四军军将、河西都督苏则,筹备凉州各郡郡兵整顿工作,组建凉州守备军。 按照高诚的打算,一般城池不再设立郡国兵。乡镇亭里自然是不需要兵力驻防,而县邑之中则有当地官府组建衙役,负责城内治安即可,包括一郡郡治。 而守备军则分两师分别驻守要地,军部设立与本州州治。各处要塞险隘,酌情安排守备。逢遇战事,各县邑抽调丁壮,向最近守备师靠拢,等待其余各军救援。如似匪徒贼寇,衙役不能平定后,报之守备军,由守备军处理。 于此同时,各郡县皆筹建守备所,每逢夏冬闲暇之际,抽调当地适龄青壮,集中训练战阵。 凉州守备军的防务很简单,一个师负责河西四郡,一个师负责金城、陇西、汉阳、安定以及北地等郡。 其中,主要还是北地郡,这里毗邻草原,鲜卑随时可能有犯,不得不防。 军事上的一些调动还是比不上现在长安城内的大张旗鼓。 经高诚与钟繇等人商议数日后,决定使各县筹备县学,置学师。郡治则筹建大学,置学官。乡邑依旧以庠序、家族私学为主,置学令。 同时,一条政令下达,才使得长安有些风起云涌。 庠序、私学者,需考校《孝经》、《论语》择其优异者入县学。非县学出身者,不可参与考校《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四书,不可入大学。非大学出身者,不得考校五经、算术,不可入太学。非太学、上林出身者,不得考校六艺,不可入朝堂。各学考校,皆依设科射策之法。 入学要求很低,根据学子年岁,以用适龄之学。不交学费,仅需予师长以束修之礼即可。此外,于国相府筹建教学署,设博士祭酒,比两千石。博士丞、令,比千石,掾属比八百石。教学署负责全国学校事宜,一应开销皆出国相府,地方官员不得干涉。 立学一事,困难重重。 这一点高诚很清楚,尤其是师资力量的不足,缺乏大量的地方学官、学师以及学令。甚至连太学的博士,也非常缺少。 但是,早定下来没有错。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想做官的人,学官、学师、学令,皆是国官,俸禄依次为比八百石、比六百石、比四百石。 目前只能看看是否可以招敛众多学子,来充当中底层师资力量。等到日后,再筹建师范学校。 还是那句话,先把架子搭起来,有的是时间来补。反正教育一事,乃百年之业,非是短短数年就能搞定的,慢慢来就是了。 这一通整顿,尤其是入学资格、做官资格的诏告一出,让世家顿时遍体生寒。 教育的发展,对世家的威胁是最大的,没有之一。世家之所能够依靠世代为官,保证家族的兴盛,最关键就在于其掌握着知识。 不可否认,世家子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贫寒子弟很难与其争锋。 因为这个时代,贫穷的人根本接受不到教育。别说那些黔首了,就算是寒门子弟,所受到的教育也大大低于世家子弟。 谁也不知道王上是不是被封王建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另有筹谋。 但世家肯定不会坐观事态超控。 凉州世家的代表人物杨衡没有说话,因为不论事态如何发展,杨家只要紧随姜氏,靠拢在王上身边,那就一定不会出错。 再者说了,杨衡可不认为那个一向被人认为武夫的王上,会没有脑子。这种招惹世家的举动,其肯定有后手来防。 所以,杨氏掺合什么? 杨衡很聪明,当之前王上对凉州世家有微词的时候,自己就派杨阜到长安为质。当杨阜迎娶大汉翁主的时候,杨衡便知道王上将先前的事揭过了。 委以自己内史要职的时候,杨衡二话不说,带着杨氏嫡支,落户长安。以前不比现在,凉州世家对于王上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现在的凉州世家,对于王上来说,更多的是用来平衡朝堂的权利罢了。 杨衡没动,关中世家代表人物韦端、杜翕来了。 两人于宣德殿觐见,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出来后,面带笑容,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一般。 高诚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是面带笑意,自己已经赢了。 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学官、学师、学令交给关中世家,自己稳赚不赔。现在只有世家,才能拿出这么多接受良好教育的人,来充当大周国的师资力量。 教育交给世家,高诚不怕。因为即便是再过个一千年,教育依旧只能由世家来充当先锋,因为只有他们拥有如此庞大的教育能力。 即便是科举制鼎盛时期的明清两朝,皇室依旧掌握不了大半的教育权利。甚至只能挂个皇家的名头,搞个天子门生的噱头,来争夺人才。 结果嘛,不言而之。 但,先前已经说过,教育的普遍,才是导致世家基础崩塌的第一步。 高诚能想象得到这些世家,会如何利用教育权利,来将那些优秀才子纳为己有,为家族鼎盛添光添彩。 可是,这些人,最终还是要步入朝堂,不然世家要他们何用? 只要进了大周的朝廷,当了大周的官,得利的不还是大周嘛。 皇权受到压制? 不,以常理言之,皇权在朝堂拥有更大的权利。只要君主手腕够硬,皇权就不会成为弱势一方。 再说了,就算不搞教育这吗事,朝堂不还是照样争权夺利嘛! 甚至,教育的普遍,只会导致世家的力量,渐渐被人数更多的寒门子弟取代,从而渐渐转变为党争,进一步缩小世家的影响力。 何况,对付世家,一个普遍教育怎么能够,以后还有大招等着呢! 第421章 造纸与立学 “王上,您就真不担心那些世家把底下给搞成他们的后院?” 沧池旁的亭阁间,郭嘉捏着手中粗长的…… 嗯,这玩意叫香烟? 扭头看了自家王上一眼,其似乎毫不在意,捏起一根香烟,言道:“奉孝可看出什么来?” 看出什么来? 郭嘉迷糊了一下,言道:“王上的想法,嘉是没看现在。不过,嘉却看到数十年后,郡国之间尽是世家故吏。” “那又如何?孤巴不得早些这样!” 高诚摇了下头,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奉孝,汝以为想要彻底消除世家可能吗?” 郭嘉眉头一紧,想了良久,似乎并不可能。即便是将现在所有的世家全部灭族,但新的王朝建立,伴随着的必然又是一批与国同休的家族。 他们,也会渐渐变成现在的世家模样。或者说,根本不存在消除世家这一概念。 “唉~那如此放任也非善事啊!” 听到郭嘉担忧的叹了一声,高诚口中喃呢一声,放任吗? 不! 想要消灭世家,除非全世界的人死个精光。 家族式的经营,即便是用后世分家的手段,也拦不住世家的维持。 世家的顶峰时期便是在隋唐,但宋朝之际,世家的影响力便大大降低。取而代之的便是科举学子,结党结派,占据朝堂大部分的权利。 而且将门的发展也大幅度降低了世家的影响力,不能说世家不存在,只是很难再像汉唐时期这般辉煌。 同样是科举,为何唐朝的科举使世家更加强盛,而宋朝已经发展成熟的科举,却让世家的影响力极大降低。 原因,无非就是教育的普及。如果说汉朝识字读书的人不足百分之五,那宋朝就起码能达到百分十。 就这么百分之五的差距,让寒门子弟与世家子弟齐肩。 世家对教育发展的越卖力,给他们自己挖的坟墓也就越快。 当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出现,朝廷的权利争夺,必然也就出现党争。党争一起,世家也就彻底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力,接过世家权利的便是党派。 从秦汉至明清,世家从未消失,一个民族也不能容许世家消亡,世家是传递民族精神文化的关键所在。 “奉孝啊,别想太多。汝且观此纸如何?” 高诚看着跟自己学着抽烟的郭嘉,带些莫名的笑意,与其说道。 郭嘉咂了两下,说道:“感觉还不如五石散啊,不似那般神明开朗。” “嘁!孤是让汝看这纸!” “……” 郭嘉尴尬的笑了笑,而后转头盯着这燃烧的卷纸。 形色枯白,夹杂暗黄,抚摸之下,倒也算的光平,不似蔡伦纸那般粗糙。 嘶~ 郭嘉蓦然瞪大了眼睛,将卷纸放到眼前仔细观看,随后又摇了摇头,太薄! 唉~ 郭嘉可惜的叹了一声。 “此纸可书文字!” 高诚呡了口温茶,轻轻吐出一声。 “当真?” “当真!” 高诚肯定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少府那边已经正在准备大规模生产纸张!” “王上的意思是,这种纸张成本廉价?” 高诚点了下头,默认郭嘉的说法。确实也算是廉价,造纸还是沿用蔡伦所创造的四道工艺。不过,在纸模上,不再用竹篾,而是用竹帘。 竹篾捞纸,不可避免的会造成纸张粗糙不平,并且用一次就需要清洗一次。而用竹帘不仅可以反复直接使用,纸张的质量也略有提高。 另外就是原料换成了竹子以及桑皮,日后肯定也要更多的试用其他材料。 纸张的需求度很大,大到可怕! 郭嘉看着这跟燃完的香烟,再瞅向那张瓷盘,抽去下面垫着的一张纸。 “王上,这纸,莫非就是您的后手?”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没错,现在就等太学院的学子,将蔡师的藏书都给抄过来了,以及少府那边准备的雕版。只要两者齐聚,就能大规模成书订册了!” “书册?” 郭嘉转念一想便心中明了,不禁叹了一声:“好!只要有足够的书册,就能彻底打破世家对知识的封锁。啧啧,王上这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真是漂亮!” “哈哈哈……还是奉孝看的明白!” 书籍,就是一把利刃,能捅的世家透心凉的利刃。 立学与其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自从蔡伦纸发明之后,直到现在数十年,都未曾普及。而在魏晋交替之际,纸就成为了普遍的书写材料。因为世家选择了九品中正制,放弃了对纸张书籍的封锁。 九品中正,无疑是世家手中的利刃,于晋一朝,做到了真正的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 如果,没有五胡乱华,没有蒙古铁骑,也许这种士族掌控上层权利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明清时期的人口大爆炸。但很可惜,一场衣冠南渡,一场华夏天倾,让世家在晋后只能回归原形。 什么时候寒门与士族能同案齐坐之时,才是九品中正制的出现之际。 这也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但,可以人为控制。说白了,就是确定固有阶级,保证现有阶级的权利。 “奉孝,日后便抽食香烟,不得再吸食五石散。” 高诚留下一句话,让方才还在兴头的郭嘉顿时宛若雷击。 少府由原水衡都尉秦怡主持,自然是心腹之人。原先的造通宝钱便是由其掌握,现在印刷刻册成书,交给他高诚很放心。 世家当然知道自家王上老早就在造纸了,不过听闻他人所言,王上乃是为了一种物品,类似五石散? 好,似乎是这样。 立学一事,尽托于世家。 京兆韦杜二氏,很快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大周国所有的世家。关中世家自是连成一体,以弘农杨氏为首,率先展开立学工程。 而后教学署新拿到的六十万钱,全部倾斜到弘农郡,争取先把这第一个官办大学给整好。 弘农不仅是仅次于京兆尹的大郡,郡内更有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其余郡望更是不知凡几。 八十万钱想要办一所大学,简直异想天开。可教学署就这么多了,国相府也没有余钱来拨。无奈,身为郡望之首的杨氏,拿出置换的一百余万通宝钱相助。其余世家亦是纷纷解囊,在他们看来,只要学校一立,整个郡县都在他们掌心了。 短短半月,弘农郡治弘农县便率先成立了第一所官办大学。 校名,弘农大学。 杨氏族长杨彪,非常不满意这个名称。自己在河东听闻立学一事后,可是直接辞官回乡,以督立学之事。 杨家没什么想法,祖训如此,忠孝仁礼,焉能擅动。 早在董卓、高诚等人封王之时,杨彪便深感心力憔悴。汉室之危,已不可挽了。 时至今日,正值故土立学,杨彪也向相国董卓递上请辞,回到华阴。 回乡不过数日,郡中大学已成。 杨彪很高兴,身为弘农大族,造福乡里,是应该的。杨彪也打算让家族子弟,前往长安,试募学官、教习等职。 现在嘛,很不爽! 这弘农大学,听着略有过失。以郡国之名命之,有失妥当。 所以,杨彪准备去往长安走一遭,见见那所谓的周王。 第422章 夕阳亭叙 长安古道,夕阳亭下。 一行车驾缓缓停驻亭旁,杨彪于此而下,摆案亭间,煮酒待品。 “孩儿见过阿翁!” 一声脆响,使闭目休憩的杨彪回过神来,微微睁目看向自己爱子,亦是杨氏嫡子。 “修儿,今日功课已了?” 杨彪望着心爱的儿子,面上表情严肃,心里却是关怀的问道。 杨修年方十四,亦是七尺身高,消瘦挺拔,英姿朗朗。抬手作揖微躬,言道:“回阿翁,今日功课孩儿已了,交由阿母批示!” 行举之间,家风承继,得体大方,不失杨氏世代名士之风。 杨彪满意的点了下头,嘴角也出现一丝笑容。能有一个才华出众的儿子是什么感觉,此刻的杨彪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饭食之后方布学业,不出一个时辰,还在出行之间,便已完了。 啧啧。 杨彪自认为自己还不算差,虽然比不上当时大儒蔡邕、郑玄、卢植,可好歹也学识渊博。所考校之题,自然是难上三分。便是那些弱冠之人,也未必敢言一个时辰作出。 至于结果,夫人迟迟未出,可见一斑。怕不是这小子又是辞藻华丽,吸引的他母亲观阅难舍啊! 杨彪不说话,自饮一樽,以示心喜。酒尽,杨修复斟满。 “吾儿,可善饮酒乎?” 杨彪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杨修愣了下神,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纠结万分,良久才拱手认错:“回阿翁,孩儿先前与好友出游时,饮过二三回。未曾告予阿翁知晓,还望阿翁责罚!” “哈哈哈……” 杨彪畅怀笑了几声,面带喜爱之意,嘘声而言:“修儿,身为吾杨氏子弟,谨遵家训,必为良士。正值年少风流,吟诗赋对,美酒佳肴,方显倜傥啊!” “来,与为父,且饮一樽!” 杨彪兴致高昂,说完,便替杨修满上一樽。 “阿翁请!” “嗯~” 两人一饮而尽,杨修或许还没有一口喝过这么多酒,呛得咳了两声。 “修儿,汝对立学一事如何看待?” 饮毕,杨彪放下手中酒樽,略带笑意,盯着杨修,临时起意考校一番。 杨修拿不准父亲的意思,轻嗯了一声后,言道:“阿翁,孩儿以为立学自然是善事。教化百姓,乃圣贤之举,无所外乎!” “嗯~还有呢!” 混迹了十几年的朝堂,杨彪一眼便看出杨修的小心思。挑些好听得说,心里啊,还憋着几句实言呢! “这……好,孩儿以为王上不会如此轻率!” “噢~详尽道来!” “阿翁,立学之事,事关关中根基,乃至大周国制。吾杨家自然不用多说,家训示世,不敢有所逆。可其余世家,孩儿便说不准了。难保这些人不会把郡县学校,搞成自家之物。王上若是不加以掣肘,不出二十年,郡县、朝堂之间,皆是士族!” 杨修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此外,王上为人,世人皆知。当年先帝尚在之时,其便是打压士族的鹰犬。孩儿不相信,立学一事会有这么简单!” 待到杨修说完,杨彪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将事情看得如此,已是世之罕见。 不过,看的还不是很透彻啊! “修儿以为,大周若想取得天下,该当如何?” “现今占据关中、凉州,只待休养生息之后,大兵南下,夺取巴蜀,以成先秦、高祖之基业。骤时,坐观山东局变,威凌天下!” 杨修兴致勃勃的说道,听得杨彪连连叹气摇头。 见父亲如此作态,杨修带着疑惑,皱起秀气的眉头,问道:“阿翁,孩儿所言皆错?” 杨彪又是摇头,说道:“没错,但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据关中,揽巴蜀,乃地势之胜。仅有此,可未必就能得天下!” “先秦拥关中、巴蜀,累六世余烈,得遇始皇雄主。又离间各国,分而击之,才成就大业。高祖亦是如此,分西楚之势,合诸侯之众,先覆西楚,后削他藩。如今的周国有什么……” “这~” 杨修一时语塞。 “唉~周王的用意有许多,汝看不出来也属正常。毕竟,那可是周王,哼!若是被汝一孺子给看个透彻,这大周也不配为诸侯之一了。” 末了,杨彪不由感叹一声。 自己也未曾看明白啊! 如果说高诚只是为了收敛世家之心,尽得关中之所有的话,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立学,全都交由世家来办? 高诚,真不担心吗? 或许,其还有什么准备。看来,世家要被狠狠坑一把了。毕竟,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也得给大周一点好处啊。 短短的亭间父子相叙结束后,一行人再度回到车驾内,继续前往长安。 而此时的长安城内,杜翕、韦端,也在书房间密议。 “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伯括兄,某从王上心腹郭嘉那里得到了些消息。王上造纸,为的正是香烟,以除郭奉孝吸食五石散之瘾!” 韦端说完,杜翕便皱起眉头,言道:“休甫,老夫觉得没这么简单!王上,不可能无所求!” “新造之纸,过两日某使人弄两份,且详细观之!” “如此最好,吾担心王上这回要得东西太多啊!” 杜翕忧心忡忡的说道,先前还没有这种被坑的感觉。可经弘农大学成立后,就再也没有多少喜悦了。 教学署没钱,也就是说立学一事,那位王上想要空手套之。杜翕怕就怕在这里,一不小心,花费诸多财力,建立的学校,转眼化为云烟啊。 韦端摇了下头,言道:“伯括兄,不谈此事了。大周想要存在下去,就离不开咱们关中世家。想来,王上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与别的利益相比,立学却是吾等重中之重!” “嗯,这样,明日吾让崇弟去扶风走一遭,与苏氏、马氏等族确定下来立学一事。对了,听闻耿宸去了,明日吾二家也派人去吊唁一番!” 杜翕说完,韦端就皱起眉头,问道:“伯括兄,耿氏、窦氏、梁氏等皆是外戚,吾等与其同谋,是否有失妥当?” “无妨,耿氏已经接连几代不振,虽有余蕴,可不多也。吾等此时相邀,想来耿宸之子不会拒绝吾等好意!” “嗯,明日吾二家同去。” “还有,听说杨彪要来长安了,早些做准备!” “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 第423章 韩怋、赵承 “龑儿,又跑哪耍去了?” 椒房殿内凉亭,高诚正逮着才跑回来的高龑。 三岁余点的高龑,一见到高诚,当即兴奋的蹦蹦跳跳的跑上前来。 “阿翁,这都好久都不见你陪龑儿玩了!” 方才还禀着脸的高诚,见儿子如此,也是尴尬一笑,正想把靠在腿间的小家伙抱起来。谁知道旁边的王妃姜纾,面色一横。 “龑儿,如此不遵礼节,成何体统,坐下!” 高诚都被吓了一大跳,更别提高龑了。那粉嫩的小脸一拉,嘴角一嘟,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旁边的小案前,老老实实坐下。 “……” 见这一幕,高诚不禁嘴角抽了一下。当年自己小时候,老爹老妈看都看不住自个,整天乱疯。 哎呀,儿子啊,你可摊上一个严母喽!哇哈哈…… 心中笑意十足的高诚瞥了高龑一眼,正愁见其趁着纾儿不注意,扯了个鬼脸。 姜纾仿佛心有所感,头一扭,吓了高龑一大跳,当即拿起案上一片简牍,正儿八经的看起来。 “末将,拜见王上!拜见王妃!” 高龑回来了,其身旁的亲卫正副两人,也上前来。 韩怋、庞德。 庞德今年已有十六岁,去年所受重创,如今也好了七成。姜纾回到长安后,就让庞德担任高龑的亲卫统领。 韩怋今年十四岁,年级轻轻,不过身为韩迁之弟,高诚当然不会吝啬。 自家子弟,当然要任以心腹。韩怋年岁虽小,但给儿子当个亲卫副统领,没啥大不了。反正都一直呆在长安,老老实实熬个几年,也能正式放到军中历练了。 正好,也让这些旧部子弟,与大周世子多多增进感情。 “令明、安平无需多礼,来入座一叙!” 高诚说完,冲着身旁宦官挥手示意,添上桌案。 两人一顿迟疑,对视一眼,言道:“禀王上,君臣有别,末将不敢!” 这里是椒房宫,自己二人身为高龑亲卫统领,能够入宫已经是王上、王妃特许。 “唉……” 高诚无奈的摇了下头,也不再多言。转而言道:“令明,听闻汝喜好兵法?” “回王上,先前德只习武艺,仗勇行事。得主母教诲,方知不过是匹夫之勇,所以近来一直想要多习些兵法韬略!” “嗯,如此甚好,稍后某使人予汝送去一些,皆是孤闲暇之际所注。有所不明,大可寻孤请教!” “诺,末将多谢王上厚恩!” 庞德欣喜异常,当即拱手拜谢。 “安平,伯母如今身体可还安否!” “多谢王上挂念,家母身体还算不错!” 韩怋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让高诚有些不太满意,很见外啊这。 “安平,何须多礼,吾与汝兄,乃是过命的交情。依礼言之,龑儿也要唤汝一声叔父,所以,切莫见外!” 韩怋尴尬的笑了一下,理是这个理,但还是尊卑有别,礼制有序。 “王上,自家兄去后,怋与家母多仗王上厚爱,才有今日。韩氏受王上大恩,不敢相忘。” 韩怋最终,还是郑重的以臣之礼,表明其心。 好! 高诚也有些头疼,而是多年了,还是不习惯这繁杂的礼制。 “对了安平,承儿如何了!” 赵承,便是赵胡子之子。其妻子,如今与韩怋及其母住在一起,就在先前候府旁边。韩怋与赵承,也是亲如兄弟。 “幸得王上恩宠,承弟在蔡大师处习书。只是天资愚笨,年后大师考校,承弟表现不佳!如今,正在家中苦读。” “哈哈,那蔡大师没少揪胡子,哈哈哈!” “……” 韩怋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唉~孤今居未央,政务繁多,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看承儿。这样,稍后孤准备些物什,安平帮忙带过去!” “怋代承弟谢过王上!” …… 夜宿椒房。 高诚与姜纾坐于榻上,互倚耳语。 “姜维、钟邵、苏怡?” 高诚口中念叨着三个人的名字,点了几下头,言道:“苏怡是大兄长子,姜维是汝姜氏子弟,这钟邵?” “乃是国相之弟钟演长子!” 姜纾补上一句,高诚也当即明了,又言道:“就这三个小家伙?还有别人吗?” “没了!” 姜纾手一撇,口中报怨着:“其他家的子弟,大多已经过了蒙学的时段。日后,只能等到龑儿长大,再寻他人以作伴读了!” “不应该啊,吾二兄之子呢!” “夫君说的是傅干!人家干儿都十二岁了!” 高诚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姜纾,问道:“十二岁?可二兄才比吾大三岁,才二十有九啊!” 姜纾白眼一翻,言道:“妾身诞下之时,阿母才十六岁呢!” “……” 高诚尴尬了笑了一下,这个是真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二兄居然是这样的人,十六岁就结婚生子了,厉害! 看看自己和大兄苏则,一个三十有二,一个二十有六,才诞下长子麟儿。 “行,三人也足够了。对了,钟氏现在都迁到长安了?” “那倒没有,只是妾身询问了一下国相。国相言其侄子年岁适中,就使其弟一家迁来。另外,钟演现在好像未居职位!” 高诚眉头微凑,转头又舒展开来,言道:“无妨,世家嘛,都是如此。只是,蔡师天忙碌非凡,怕是没有多少时间教导龑儿几个小家伙。” “那倒没事,蔡师没时间,还有昭姬和令姬呢。这俩小丫头,还真是才学非凡呢。尤其是昭姬,比之朝中才子,都犹有过之。” 姜纾逮着蔡琰一顿狠夸,接着又扬起嘴角,小声说道:“前些日子啊,妾身去蔡府看几个小家伙习字的时候,夫君猜某看到了谁?” “嗯?谁啊!” “郭奉孝!啧啧,夫君是没见,您那帐下第一智囊啊,被昭姬对的口舌不利了!” 姜纾说完,高诚白了个眼,这郭奉孝。 “明日吾去跟奉孝说说,都娶了大汉翁主了,还不满意?没事还敢找蔡琰!” “呦~夫君看上昭姬了?” “噗!” 高诚差一点一口气没岔上来,看着带着些调皮的姜纾,无语说道:“纾儿,咱俩定亲都过去两年才成婚,不还是因为当时汝太小嘛。现在,夫君都奔三的人了,昭姬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片,吾岂能看的上眼!” “哼!” 姜纾头一扭,沉默片刻后,蓦然回首,郑重说道:“夫君如今贵为周王,还是要筹备后宫佳丽。不然,外人如何看待妾身。况且,自从有了龑儿,妾身这一直没动静。高家香火不盛,大周何以兴之!” “……” 高诚挠了下头,一把钻进被窝里,喃喃说道:“不提此事,不提此事!” “夫君~” 姜纾皱着眉头,轻唤一声不得应,也只好叹了口气,躺下来。 刚躺下,一只手臂便揽住腰身,耳边突感一股热气袭来。 “纾儿,纵是此时后宫三千佳丽,吾亦独宠于汝一身。” “夫君……” 第424章 才子云集 杨彪一行人,抵进长安,未至城门,于城外道旁亭间休憩。 杨彪、杨修父子两人,刚下车驾,正见一行车驾亦是停于侧旁。 “唔,那边是何家子弟?” 杨彪眉头略皱,似乎有些意外,不知是关中世家子弟还是别人。只是,莫要打扰了自己休憩。 “主君,吾前去询之!” “嗯!” 杨彪点了点头,领着杨修,径直走入亭间。 安坐之后,也一直注视着那行车驾。 稍后,管家便回来了。 “回主君,此行乃是庐江周氏子弟周瑜,以及下邳东城鲁氏子弟鲁肃。” 杨彪沉吟片刻,言道:“请其二人前来入亭一叙。” 鲁肃,杨彪没听说过,不知何人。下邳鲁氏,也并不出名。不过,庐江舒城周氏,不得不重。 “阿翁,又有人来了!” 杨彪沉思之间,旁边的杨修,指着东边开口言道。 杨彪抬目观望,只见两辆车驾,缓缓行来。 不知又是何人? 很快,周瑜与鲁肃,便来到亭间。 两年未见,周瑜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行至大方。 “后进之辈瑜(肃),拜见杨公!” 周瑜有姿容,鲁肃成稳健,二人行礼过后,杨彪便是眼前一亮。 没办法,杨修都愣愣的盯着周瑜,不敢置信还有人居然比自己帅! “庐江周郎,果不虚言。早便听闻周郎有姿貌,善音律,稍后可否抚琴一曲助兴乎?” 杨彪欣喜之意十足,面色和蔼,颇有爱切之意。 “为杨公抚琴助兴,瑜求之不得!” 周瑜并没有因为杨彪的要求而生气,不值得,况且有人愿意欣赏自己的音律,何乐而不为。 “这位,便是下邳鲁肃了。亦是如传言半,稳健之余,不失雅致啊!” 杨彪当然不知道鲁肃是谁,不过周瑜跟鲁肃同行,说明年岁相差不大。唔,至多比修儿大个两三岁。 不过,鲁肃却是显得面色成熟稳重,这样夸怎么着都不会错! “杨公谬赞了,肃焉能当之稳健!年岁尚轻,还需多多像杨公请教!” “好好,今日见之周郎、鲁肃,实乃幸也!来人,取美酒来!” “多谢杨公!” 周瑜与鲁肃拱手行礼致谢,寻案落座。 正值此刻,一中年人,亦是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徐徐走来。 “文先兄,许久未见啊!” 相隔甚远,那中年人便扬声呼之。 杨彪一怔,注目观望来人,良久,这才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季谋兄,汝,汝怎地在此?” 认清来人,杨彪滕然而起,径直出亭相迎。周瑜、鲁肃不认得来人,目光不由转向杨修。 杨修白眼一翻,冲着两人摇了摇头,自己也不认识啊。不过,立马起身,准备迎接此人。 周瑜、鲁肃亦是如此。 “文先兄!” “季谋兄不是正在司徒府吗?缘何至此哉!” 杨彪疑惑相问。 那人摇了下头,言道:“衍心中甚累,不欲为之。打算回乡,修身养性,舔读诗赋,以度平生。” “唉~时值乱世!” 杨彪亦是同感而发,转而又言:“来来,季谋兄,吾等且亭间相叙。正好,与季谋兄介绍两位后进小辈。” “噢~早便听闻文先兄之子才华过人,名知郡县,今日可要一见!” “哈哈~季谋兄身旁便是爱值。以某观之,亦非常人啊!” “文先兄过奖了,正儿愚笨,吾之家学,尚未完业呢!” ……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亭间。 “修儿、瑜儿、肃儿,此乃法家名士法衍,还不快快来见过!” “修见过伯父!” “庐江周瑜,见过伯父。” “下邳鲁肃,见过伯父!”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 法衍连连摆手,示意三人不必见外。顺手又向众人介绍道:“此乃犬子正,正儿,快来见过汝杨伯父以及诸位兄长。” “扶风法正,见过伯父,见过杨兄、周兄、鲁兄!” 杨修、鲁肃、周瑜三人也是拱手回礼。 “好了,汝等四人,且去旁边叙旧。可莫要打扰吾与季谋兄相叙啊!” “诺!” 凉亭不大,却也不小,供的便沿途行人停脚歇息。 杨彪与法衍对案而坐,饮酒畅谈。 “季谋欲先入长安?” 法衍点了下头,言道:“不错,听闻蔡师身居长安,位大周御史大夫,衍打算先拜见一番。” “蔡邕,蔡大师!唉~” 杨彪突然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微扬嘴角,说道:“既是如此,那季谋兄拜访蔡师后,可莫要忘了往寒舍一去啊!想当年,身在洛阳,吾二人相交甚密。短短数年,却是物是人非矣!” “是啊,谁能想到这天下,突然就乱了呢!” 法衍神情落寞,附和了一声。 “不提这些,今日一见季谋兄,彪还是要多请教下法家之论啊!” “文先兄客气了,请教谈不上,吾等论对即可!” “正解!” 两个大人说的客客气气,倒是旁边的四个小家伙,热闹非凡。 “瑜兄,汝以为这天下将会何如?” 杨修面带笑意,提出一问。嗯~这周瑜确实厉害,方才论对诗赋辞藻,自己居然落了下风。 这怎么可能? 哼,比文采比不过,某就不信比韬略,还能比不过。 “噢~” 周瑜眼角一亮,诧异的问道:“不想修弟学富五车,文采过人,还懂得兵法韬略!瑜不才,还请贤弟先言!” “那修便不客气了!” 杨修顿时神采飞扬,以为这周瑜不懂韬略,可却没看到旁边鲁肃抽搐几下的嘴角。 “如今汉室失常,天下群雄纷起。晋汉居并州,边骑如海,却苦于少民缺粮。相国居河东,骑步相间,皆锐士。钱粮富足,然地利已失,难就大业!” “燕汉居幽州,施亦仁政,结连诸雄,声势赫赫。然内有公孙瓒,外有胡夷。四世三公袁本初,居冀州,甲兵精良,粮草充沛,又值连败公孙,威势正盛。他日,若去幽青,携三州之地南下中原,可成帝业!” “四世三公袁公路,居江淮,据南阳,略荆州。可惜,处四战之地,又失大将孙坚,再无良帅。若其休养生息,招敛英杰。仗江淮之险,尽取江北之地。可南望吴会,北进中原,亦有成机。” “陶谦占徐州,宵小之辈,文不能治一州之地,武不能安四战之雄,早晚必为他人所并。刘表下荆州,权谋机变,非比寻常。蓄养三年,以荆州水师之利,东进三吴。仗荆北之富裕,挥师两淮,皆上上策。” “巴蜀刘焉、扬州刘繇,皆碌碌无为之辈,不谈也罢!” 杨修大气洋洒,论尽天下枭雄。 鲁肃紧蹙眉头,杨修所言并不差。而法正,面无异色,只是看了杨修一眼,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子弟! 第425章 上林文苑 而周瑜,却是摇了下头,问道:“修弟,缘何不言大周乎?” “哈哈哈……” 杨修大笑三声,言道:“瑜兄蔽也!” “吾大周,居关中带三辅,携雍凉并河西,南望巴蜀、荆襄,东视关东诸雄,地利已尽占!再言人和,先前天下大水,没十余郡国,唯吾大周伤亡最小。数万周国王师,携民相助,三月复之家园,军民一体。如今,大周大兴立学,广敛天下英杰,造福黎民。大周万民,无不感言于肺腑之间!” “国相钟繇,出颍川长社,治一国之政,手到擒来。内史杨衡,出汉阳杨氏,才学非凡。中尉段煨,出武威段氏,乃故太尉段颎之弟,身经百战,武功赫赫。太傅樊陵,治京兆十余年,深的民心,长安城外,尚有樊公渠,引以证之。四公皆绝世英杰,又有贤良九卿相助,人和尽居!” “此外,王上乃明君,善纳言,礼下士,亲贤明而远奸佞。使吾大周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更兼王上武略非凡,凡以征战,多则胜也。大周诸将,更是久经沙场,又有雄师十余万,皆仁义王师。” “如今,只待天时。天时一至,挥师南下,取之巴蜀,定先秦、高祖之基。霸业一成,统四海,易也!” 周瑜是真没想到这杨修居然如此能言善语,身旁不善言语的鲁肃,更是目瞪口呆。 便是法正,也愣了好大一会,才咽下一口口水。 不不渴吗? “唔~修儿当真是博采多学,韬略不凡啊!” 相隔步的法衍二人,早就在听四个小家伙对话了。杨修讲完,法衍不由赞扬一声。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能说出来的! 十二岁的时候,自己还在苦读,人家就已经开始高谈阔论了。虽然言之甚浅,可依天时地利人和道来,却也足以比肩成人。 “犬子眼见甚浅,倒是让季谋兄笑话了!” 杨彪高兴吗? 当然高兴! 今日一言,不管如何,只要宣扬出去,修儿必然能进入天下所有人的眼中。 十二岁,视天下格局如若凡凡,足以比肩古之甘罗! 不过,这些话说难听点,就是目光短浅。 “贤弟所言,瑜不以为同。” 周瑜摇着头,继续道来:“天下群雄,不可小觑。中原之大,广数万里,人才辈出。此一统大业,非一朝一夕之间。” “宜缓不宜急!” 身旁鲁肃,眼前一亮,当即插话说道。 被呛了一下的周瑜看了一眼鲁肃,无奈的说道:“不错。就如贤弟所举,刘繇、刘表之辈,虽势力不盛,但据江河之险。荆州、吴会更是人文鼎盛,贤臣、名将辈出。只需得一良君,善用其才,仗船舶之利,足以划江而治。再说北方诸雄,如公孙瓒,虽连遭败绩,但实力犹存。麾下精骑无数,大将如云。还有曹操、臧洪等人,皆非善与之辈!” 杨修听周瑜说完,亦是紧接说道:“瑜兄,修未曾看不起天下群雄。实乃天下诸雄,与王上相比,差之千里。” “……” 周瑜说了半天,万万没想到就得来这么个结果。好,高吹! “罢了罢了,不提此事。瑜与鲁兄方至长安不久,不知太学院招学子可有何要求?” 周瑜拗不过杨修这高吹,只好转提他事。 “太学院学子?” 杨修皱了下眉头,言道:“现在恐怕是不行了,周王先前已下诏令,言太学院学子必须由各郡大学之中选拔。吾等想入太学,只能先在大学习读三年。好在,王上考虑过吾等年岁问题,特许今岁可依年龄,入所对之学。” “好比修今岁十二,当入县学。县学三年,十五入大学,而后十八入太学。瑜兄今岁几龄?” “二七之龄!” 周瑜回答道。 杨修眉头一展,呼,那就好,感情比自己大两岁呢。嗯~文采韬略比自己强,也能说的过去了。 “那瑜兄恐怕要从县学开始了,学制三年,方可考校入大学!” 杨修话音刚落,鲁肃就笑了,冲着周瑜欣喜的说道:“贤弟啊,看来为兄要先汝一步,入太学喽~” 周瑜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怎么行! 不行,自己得找奉孝兄好好说道说道,咱不求直接进太学,可那好歹也得上个大学啊。 “修弟,汝打算今岁入学吗?” 周瑜转头又问向杨修,杨修摇摇头,言道:“吾倒想去,只是县学还都没建立呢。嗯,听说长安的国小已经在筹建了。也许要不了两个月的时间,吾就能入学了。” “国小?” “对啊,长安小学就叫国小。国小筹建后,还会筹建国大,就是京兆大学。毕竟京兆地区哪怕有了太学,也得有大学和小学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吾等倒可以在此稍后数月,直接入学即可啊!” “不行,你们还得先去录户版,拿到验传,才能入学!” 杨修一句话,让周瑜、鲁肃大吃一惊。验传他们当然有,汉承秦制,虽然傅籍之名改为户版或名籍,但验和传都没变。现在他们二人手中持有的验、传,依旧有效,不然也不可能穿过武关入长安了。 天下大乱是不假,可现在所有的诸侯都在忙着休养生息以及打仗。大汉户籍的管理制度已经开始慢慢崩溃,可验传依旧能够作为通行关卡城隘的通行证。 也许,等到各方势力开始着重内治,重新书录户版后,现在的验传才需要更换。 “修弟,吾与鲁兄,皆外州人士,户版在故里,如何更之?” 周瑜疑惑的问了一句。 杨修摇了摇头,看来也是不怎么清楚。转头问向阿翁:“阿翁,周兄与鲁兄的户版所在故里,内史府好像根本无法录册。没有户版和新的验传,岂不是无法入学?” “非也!” 杨彪道了一句,又向周瑜、鲁肃说道:“二位贤侄不必担忧,虽无法录汝等故里户版,但王上以及钟相,亦是考虑过此等之事!” “长安会另立上林文苑,位于昆明池之侧。聚庠、序、小学、大学之责,专司关中、凉州以外学子入之!” “上林文苑?” 周瑜低吟一声,还不忘朝杨彪言谢:“多谢杨公教诲!” 第426章 周瑜入蔡府 亭间休歇过后,杨彪及法衍带着四个小家伙,一同入了长安。 进城之后,到处都是文吏,行走于各坊之间,张贴招募小学、大学学子的布告。至于小学之下,这坊里之间原本便有蒙学之所。 同时,还有内史府的文吏,也在挨家挨户的敲门。书录户版,发放最新的验和传。 京兆府的衙役也都四散而出,开始整顿各市。梳理商户,整顿道路两侧,免得占据行道。 户籍的工作,可以说非常顺利。因为,大汉朝每年都会进行上计,查数户版,以保证不会有人偷税漏税。即便是前两年天下开始乱起来,这各地县、尉依旧按照习惯,于八月份进行上计。 去岁八月各县邑的上计汇总至内史府后,杨衡便有些不满。因为,发大水的时候失去户籍的人非常多,无户之民就有近十余万。所以上报到高诚处之后,高诚一想,干脆就趁着这个时候重新整顿户籍制度。 一切皆依汉制,方便日后管理新占之地的户籍。有户版的依照原户版录册,没有户版的依现居之地录册! 同时,诏告太学院诸博士,准备依秦律修订周律。 汉承秦制,西汉时期律法还与秦法没有什么太大出入。可自光武复国之后,汉律与秦律的出入就有些大了。因为,东汉律令本就是偏向世家的法律,失了些许公正。 现在,高诚打算修订周律,当然首选秦律当做参考啊,甚至照抄都没问题。 大秦亡是亡在战乱持久,六国遗民怀念旧国之好。毕竟当时秦国的律法,相对其余六国贵族来确实算是严苛。 而在六国百姓都要适应的时候,始皇帝死了,二世横征暴敛,以供征战,导致天下百姓离心离德。 反正现在秦律是最好的法律了,没有之一。秦律原本当然没有,所以这个时候世家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有些世家中零零散散还能找出不少秦律的些许,再结合西汉律令,修之以订,足以适用。 可惜,就是找不到法家传人,不然要好办多了。 高诚当然想不到,此时的法家代表人物法衍,已经进入长安,驶入御史大夫蔡邕府邸。 接待法衍等人的自然是蔡家管家,此时蔡邕尚在中央官署司职。不过,管家也派了人前去请蔡邕回府。 身为御史大夫,蔡邕一般很清闲。监察百官,说真的,没啥好监察的。朝中百官各个属官都尚未配齐呢,每天也就看些下郡国的御史掾属的汇报。 有事便命人递交到廷尉,由其处理。无事就是坐在官署内,帮助钟繇这半个弟子,处理些政务,亦或者是去太学院坐坐。 毕竟,蔡老还挂着太学祭酒的职务呢,总司太学院诸事。 府内下人自是进不了未央宫,宫中郎卫报于蔡邕。 蔡邕一听法衍的名字,想了有一会,便知道是谁了! 法高卿之子。 记得其在安邑正司廷尉左监,怎地此时来了长安? 回到府邸,法衍正在客室等待良久。 “季谋贤侄!” 一见面,蔡邕便呼了一声。法真乃当朝名士,蔡邕与其也有过交集。虽不是甚密,但也相熟,归途中也想起法衍之字。 “小侄今日前来叨扰伯父,还望伯父勿怪啊!” 法衍当即起身行礼。 身后三个小子,也纷纷行礼致意。 “勿怪,勿怪。怎不见令尊?当年于洛阳,与高卿兄一别,十余年未曾相见,不知令尊现今如何?” “衍多谢蔡伯父挂念,只可惜世事无常。家父,已于月前病故。小侄此行自安邑而回,所为者便是此事!” 法衍带着伤感之气,说完长叹一声。 “这……嗨,贤侄,节哀顺变。真是没想到啊,当年一别,竟成永离,吾大汉又失名士矣,惜哉玄德公啊!” 蔡邕是真没想到,也只能安慰法衍两句。 几人相继落座之后,蔡邕看着室内的三个小家伙,不由问向法衍:“季谋贤侄,不知哪位是汝之爱子啊!” “嗨,衍失礼也!正儿,还不快快拜见!” “正,拜见蔡师!” 法正秉着衣饰,躬身一拜,而后扑棱的眼睛,瞅着眼前这个老丈。 “唔,好,貌有神俊,礼制得体,不愧是法高卿之孙也!” 蔡邕夸赞了一句,目光却转向法正身旁的少年,略有思考。 “蔡师谬赞了,犬子年岁尚幼,当不得也!” “当的当的,法家之学,邕素来重之。此子若能学成季谋三分,足以为治国之良才!” 蔡邕认出了周瑜,遂继续与法衍相谈。 法衍很是谦虚,直言说道:“唉~法家之学,无人敢彻用。衍行走庙堂十余年,历断案之事数百有余,或成或枉,心难疚之。所以,侄儿斗胆,想使犬子托于伯父,着其于伯父膝下学读百家,日后也不失有用之身!” 蔡邕眉头一皱,言道:“不妥,不妥。高卿兄故去,邕知贤侄甚是繁忙,怕误了正儿学业。不过,拜师便不必了,日后世子会常至蔡府向学,可使正儿与其同之!” “世子?” 法衍怔了一下,转眼便心知是谁,当下大喜,言道:“多谢伯父成全!” “不必不必,季谋至孝之人,邕知之。不过,大周方立,律令不全。只望季谋孝期闲暇之际,能助吾大周啊。孝期过后,大周所职,季谋旦可随之!” 蔡邕嘴角一扬,哼,这等人才哪能让其跑了。 “这……” 法衍迟疑了一下,可看了一眼法正,肃声说道:“伯父放心,律令一事,侄儿办完家严之事后,便所书之。日后,遣人送至蔡府。至于居于朝堂,侄儿心无所念,且待来日再言!” “如此也好。” 蔡邕点了下头,没有介意。法正都要跟世子一伙了,这法衍还能跑掉不成! “对了,这二位少年,不知是为何人啊!” “庐江舒城周氏子弟周瑜,拜见蔡师!” “下邳东城鲁氏子弟鲁肃,拜见蔡师!” 周瑜、鲁肃等好久,终于等到蔡邕相询了。两个少年,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充满了羡慕、崇拜。 “噢~原来是前洛阳令周异之子周瑜,早便听闻周氏子弟周瑜,姿容天羡,雅律音赋,皆上上之。正好老夫好音律,可否奏曲一闻?” “蔡师所邀,瑜不敢辞。只是,只身前来,琴瑟之物俱在驿站……” “无妨!” 蔡邕随手一挥,言道:“来人,取吾之焦尾!” 第427章 缘起 很快,一名老仆怀抱长琴而来。 “梧桐之木,七弦琴瑟,焦于其尾,遂名曰之焦尾!” 蔡邕接过爱琴,右手轻抚其面,甚是珍惜,又向周瑜言道:“来,周郎接琴!” “多谢蔡师!” 周瑜起身躬身一礼,向前走来,自蔡邕手中接过焦尾。左手揽之于怀,右手轻弹其弦。 一声琴音,悠久绵长,美妙绝伦。 周瑜神魂为之一震,怔怔的望着怀中焦尾,感叹一声:“此琴,当真世琴之冠。瑜家中所藏良琴甚广,却无一比之三分也!” “瑜,拜谢蔡师!” 周瑜叹完,又是怀亲躬身致礼。 “哈哈~此乃老夫走之吴会,自盛火之中,取之桐爨,铸以七弦,故曰焦尾。” 焦尾琴乃蔡邕平生最爱,得周瑜赏赞,自然也是高兴。 “今日,能抚此琴,实乃瑜之幸也!” 周瑜又是感言一句,向室内众人躬身致礼,言道:“还请诸君稍待,瑜去去便来。” 随后,焦尾付于老仆之手,周瑜请身入侧室。 蔡邕、蔡琰父女多有奏雅,蔡家老仆也深知此间道理。又命人于侧珠帘之间,放置美案,焚之檀香,敬候周瑜归来。 而此时此刻,蔡琰也正端望珠帘之中。 焦尾之琴,常时皆置于蔡琰之手。今日老仆取琴,蔡琰还专门询问了一番。 周瑜? 庐江舒县周氏子弟。 蔡琰亦是有所听闻,毕竟随父亲行于吴会数年,周氏这等大族子弟,也见过不少。 传言,周瑜乃周氏一族后辈最具才气者,通诗律,好雅音。只是,不其是否当之此名? “阿姊,万一阿翁发现了怎么办,岂不是失礼?” 旁边一个小丫头片子,拽了一下蔡琰的衣角,担心的问了一句。 蔡琰美眸一横,吓唬这丫头说道:“贞姬,汝再说话,肯定会被阿翁发现。别说话,阿翁自然不知!” “……” 蔡琬小嘴一嘟,顿时不敢再出声。而其阿姊,则是亭落大方的伫立在侧门之右,注视着那张香案。 上面,放置着阿翁最心爱的焦尾,亦是自己最喜欢的焦尾…… 趁着周瑜沐浴焚香之际,蔡邕也将目光看向年岁更大些的鲁肃身上。 “鲁朗出身下邳,可惜老夫行于吴会,却未曾至下邳一去,否则也能早日见到鲁朗了,惜哉惜哉!” 鲁肃当即回礼,言道:“蔡师游于吴会,交结名士,声传大江两侧。肃幼时,便常闻蔡师之贤名。今日得见尊颜,为肃之幸!” 蔡邕看着这个小子,宛若大人一般,行止有据,不禁也感到心奇。 下邳鲁氏并不出名,蔡邕当然不知道,也不知晓还有鲁肃这般才俊少年。 才华? 想都不用想,周氏周郎少年出名,才华音律皆胜于他人。若是常人,岂会为伍? 这鲁肃才具,应当不会差于周郎三分。更兼这份沉着肃重,不亏肃之雅意。 果不其然,蔡邕随后于鲁肃交谈之间,多有考校。而鲁肃一一而决,虽其所答,并非皆满蔡邕之意,可尽是其所独见。 不言其他,端是这番坦荡豪爽,成于其胸,便足以让人赏心。 真奇才也! 时过三刻,周瑜复而入室。 一身长袍锦布,徐徐走来,宛若清风拂面,令人神志一清。 再观来人之貌,面若美玉,眉似横锋,朱唇明眸,端是玉树临风,仪表非凡。更兼瑜乃大人,材高雄健,八尺之余,鼎鼎而伫,甚是英姿飒爽。 一袭长发,以锦帛束之,揽住前额,独余鬓角,缀于面颊,行走之间,清风徐过,翩然轻动。 “瑜,见过诸君!” 见礼之后,周瑜闲散漫步,徐至珠帘之内。 眼眸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已经痴住的蔡琰、蔡琬姐妹,微微屈身致意,安然落座。 “阿姊,阿姊!” 蔡琬连着拽了好几下阿姊的衣角,这才把已经陷入花痴状态的蔡琰拉回来。 “阿姊不害羞噢~” 蔡琬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着自己脸颊。 蔡琰缓过神后,目光依然不离周瑜,面色还是略带红粉之状。可听了蔡琬这小丫头的嘲笑,当即羞红脖颈。又故作恼怒,轻揪蔡琬的耳朵,吓唬说道:“哼,刚才阿姊说什么啦,不要说话。” “嘁!” 蔡琬轻嘁一声,扭头不再搭理蔡琰。 而此时,室内众人皆已醒也! 几十岁的蔡邕,不禁连连摇头苦笑,言道:“与周郎相交,真如痴如醉也!” 法衍也是没想到,这个周郎居然,居然能有此等姿容,果非常人! 法正到时没啥感觉,小屁孩一个。 鲁肃是嘴角直抽,每次都要这样耍帅,还真是顶不住啊。当初,怎么就跟这家伙相交甚密呢,这日后还不德天天自愧啊! 正在惆怅间,只闻一声琴瑟声响,随即连绵不绝,徐徐入耳,宛若天音。 周瑜玉指轻跃,接连勾起弦音,一蹙正接一缓,舒展有度。更兼焦尾之音,浑然天成,奏其琴瑟,欲似仙音。 便是蔡邕这等音律大家,也不由为之一叹,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至于伫于侧门处的蔡琰,早已痴醉。本以为周瑜音律不过平平,这才放心不下焦尾,前来观之。竟不想,其人琴瑟,更胜于己三分! 一曲雅音作罢…… 周瑜平松一口气,轻呡两口茶水,这才拂袖起身,走出珠帘。 “小子音律尚有缺憾,还望诸君见谅!” 周瑜的神色并不是太过欣喜,仿佛更有些不满之意。 法衍这等粗略琴音之人,当然不知道情况,只是赞扬说道:“周郎之曲,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绝而复念啊!” “多谢法师谬赞,瑜此曲有误,当不得法师所赞!” “不错,临近曲罢,心有所动!” 上首蔡邕极度满意的点明说道,随即摇了下头,回味片刻,继续言道:“不过,周郎大可不必自愧。今日临场起意,氛围难调,更有他扰。便是老夫,也不敢言无误哉!” 说完,蔡邕瞥了一眼珠帘侧面位置。 周瑜顿时一阵语塞,好,确实如此。方才还未曾在意,却不知曲意将终,心中却突然生起扭头观望之想。 正所谓心正则琴音正,心远则琴意远。 心思一动,周瑜便知此曲亦是有误,更兼蔡邕大家在此,又岂会听不出来! 第428章 授学 稍晚,法衍便独自离开蔡府,回到驿站。 天色见黑,即将封城,法衍也不想平添麻烦,便前往驿站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起行回扶风。 周瑜、鲁肃、法正三人便留在蔡府,于偏房度夜。 次日一早,蔡邕岀府前往未央宫中央官署司职。 临近晌午,杨彪携子杨修前来拜访,却得知蔡邕不在。于是,杨彪顺手将杨修丢在蔡府,与周瑜几人同处,自己又去他处。 紧接着,庞德、韩怋带着高龑、姜维、钟邵三个小家伙也是来到蔡府。 几人一见面,一开始还很冷清,可没多大会就熟络起来。 尤其是周瑜、鲁肃、庞德、韩怋四人,竟然居于客家,安然饮酒作乐。反倒是年岁小的杨修和法正,要苦了唧的照顾高龑三个小屁孩。 约莫半个时辰,唐瑛居然也跑来了。 一个女孩的突然到来,让正在喝酒的周瑜四人猝不及防。 “好哇!庞令明、韩安民,父王让你二人随世子学习,你们居然敢偷偷饮酒!” 唐瑛叉着腰,站在四人身前,颐指气使。 庞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韩怋,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唐瑛乃是王上义女,你韩怋也算得上王上贤弟,好说歹说也比她大一辈,气势上不会输! 韩怋当即站起身来,随后拱手一礼,掩面回到高龑三个小家伙身前。 这一幕看的庞德当即瞪大了双眼! “庞令明?” 唐瑛语气欲重,眼眸也渐渐眯了起来。 “瑛儿,瑛儿,吾不饮了,不饮了!” 说完,庞德老老实实起身,站到一旁! 唐瑛冷哼一声,言道:“哼,令明兄,世子安危、学业之重,吾便不多言了。兄长何时见过阎叔父饮酒作乐?” “母妃将瑛儿许配给兄长,既有一筹当年兄长,力破千骑救命之恩。亦有看重兄长,望兄长为人之龙凤之意。却不想兄长竟如此沉迷酒乐,而忘职司!” 说完,唐瑛眼角一红,滢泪滑下,扭头朝着蔡府后院跑去。 额…… 周瑜跟鲁肃已经愣的说不出话来,事情反转太快,有点绕不过来了。 庞德手一抬,望着远去的背影,又收回迈出半步的脚步,颔首沉思。 这时,韩怋走上前来,拍了下庞德的肩膀,说道:“令明,瑛儿就是这副怪性子。信不信一会见了昭姬姐妹,准时开心玩闹!放心!” 庞德却是摇了摇头,言道:“安民兄,德以为瑛儿说的对。阎伯父为王上侍卫,数年未曾饮乐,尽司其职。再观你我二人,为世子亲卫,却是这般模样。唉~” “不错,待晚间回去后,吾二人再向王上请罪。” 庞德说完,韩怋也是感言一声,又看向周瑜、鲁肃,言道:“周兄、鲁兄,职责所在,怕不能同二位尽兴,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是瑜等无知,不晓二位兄长身负重则,实在罪过!” 周瑜当即回道,先前确实不知道二人乃是世子护卫,以为同是伴读,这才拉着二人饮酒。早知如此,也不该这么做了! 既然不饮酒了,那四位少年,也只能了无兴致的看着高龑、姜维、钟邵三个小屁孩玩闹。 时近中午,老仆送来午食,几人吃过后,便开始休憩、闲谈。 周瑜抱着高龑,一边逗着小家伙闹,一边还跟鲁肃、庞德等人交谈。 周瑜跟高龑还算熟络,当年身在洛阳之际,高龑初诞,没少往高府里跑。 时过三刻,三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转过假山,径然出现在几位少年眼中。 “阿姊,抱抱!” 高龑一见蔡琰,当即使劲的挣脱出周瑜的怀抱,噔噔的跑向蔡琰。 蔡琰原本冷淡的眼眸,顿时眯了起来,接过跑来的高龑,一把抱起。 随后,领着身后的贞姬、唐姬走到几人身前。 眼眸不禁在周瑜身上多留片刻,而后望向庞德,冷哼一声。 “好了,维儿、邵儿,准备学业!” 说完,放下高龑。 高龑也知道此时不该再闹了,再闹会被屁屁,当即与姜维、钟邵二人,坐在亭间小案。两只小手,搭在身前,不停的摆弄。 “昨日吾予授汝三人仓颉篇第一章第一句,可能背诵?” 蔡琰坐在案前,看着三个小家伙,颇有一番教学风范。 话音一落,三人当即齐齐摇头…… 嗯? 蔡琰一愣,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姜维,汝来背诵!” “啊?” 姜维扭扭捏捏的站起身来,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口中囔囔说道:“呜呜呜,呜不贵!” 蔡琰一抹前额,顿感无奈,又冲着钟邵说道:“邵儿,汝来背诵!” “仓仓颉……作……?作作……” “算了,龑儿!” 一听到点名,高龑当即蹦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仓颉作书,以作后人!” “嘶~” 蔡琰倒吸一口凉气,冲着身旁妹妹冷喝一声:“贞姬,束板!” “啊~阿姊,不用。世子他们还小,昨日刚习半日,不知也合乎于理!” “哼,当年汝学仓颉篇第一句,用了多久?” 蔡琰昂起小脑袋,很自傲的问向自家妹妹。 蔡琬一愣,尴尬了半天,才低声吐出一句:“阿姊,吾,吾用了两天!” 蔡琰头一扭,惊讶问道:“怎么可能?” “哎呀,阿姊,贞姬小时候笨嘛!” 蔡琬不好意思的纽拉着蔡琰一角,低着头轻声说来,面色更是羞红一片。 “你们几个呢?” 被妹子打击的不轻的蔡琰,喝声问向后面几个少年郎。 周瑜面带微笑,如春风拂面,微微颔首言道:“一个时辰,诵书即可!” 蔡琰一怔,有些没想到。随即摇摇头,颇是欣羡的盯着周瑜。 周瑜嘴角微动,这种场面自己已经经历的够多了,但还是总有些不好意思阿! “肃愚笨,与贞姬妹妹一同,所用两日!” 庞德和韩怋摇了摇头,对不起,小时候真没读过蒙学读物。 法正想了一下,言道:“用了一日功夫!” “修与瑜兄相同,仅是半日!” “哼,你们三个,听到了没有。多向周郎、杨兄学习,不要贪玩!” 得到几个少年的回答,蔡琰立即将矛头指向三位小家伙,随后又说道:“今日考校,便绕过汝等,继续随吾学习!” “嗷!” “诺!” “嗯!”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 …… 后面几个少年,听着这熟悉的孝经开语,一个个痛不欲生,无聊事事。 唯独周瑜,莫名想起来昨日心中所触,不由多多注视了几次蔡琰。 第430章 张兵伐术 武关之内。 关楼殿内,早已静候月余的三国大将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军机。 周国骑兵军军将张任,副将程银,师帅李敬、段琼,以及武关校尉韩武。 魏国则是徐荣领军,副将李催、郭汜,又有将校张济、樊稠、小将张绣、李式、李利、李暹、李进、胡封、王方、李蒙、伍习等人。 晋国则是由吕布为主将,还有将校高顺、魏续、曹性、郝萌、宋宪几人。 大殿之内,张任看着程银递来的信报,面色一喜,言道:“大王已经下令,着吾等当即出关!” “好!” 徐荣亦是叹了一声,在武关这里等的身子骨都稣了。接着又说道:“彝凌,本将来前,大王已有所嘱,征战之事,听候周王之命!” “布,亦是如此!” 吕布冲着张任拱手言道。 “好,既然如此,任便多言两句。吾等有精骑四五万之数,兵力众多。任年岁尚轻,恐担不得三国大军统筹之务。奉先兄,不若吾等请文良兄为主将,何如?” 吕布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张任的想法。 张任见吕布表态,当即看向徐荣。 徐荣此刻正苦笑着脸,手指指着张任,说道:“彝凌啊,汝这小子也打了不少仗了,居然还不肯放过老夫这把烂骨头!” “文良兄说笑了,论起韬略,任哪能与文良兄比拟。吾等还在孺童之际,文良兄便已经开始征战沙场了。更何况,文良兄之能,世人皆知,统筹三国精骑,非文良兄莫属!” “也罢,既然如此,那荣便不谦虚了。” 徐荣接下要职,当即大喝一声:“诸将何在?” 哗啦啦一片甲叶声响,殿内所有将校齐齐正身,抱拳高应:“末将在!” “当今天下大乱,汉室失常。吾等不才,为朝廷效力,以赴国难。两淮袁术,拒地割土,前有攻伐京畿之大逆,今有伐汉室宗亲荆州之无道。如此不忠不孝之徒,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荆州牧刘表遣使往朝廷,请求援军。晋王、魏王、周王,心念天下不定,特使吾等将兵伐术。荣不才,得筹三军,诸将务必遵号听令,不得有误!” “诺!” “张任听令!” “末将在!” “着汝率周国精骑计一万六千余,明日卯时出武关道,取丹水,以为前军。” “末将得令!” “吕布何在!” “末将在!” “着汝率晋国精骑计一万三千余,以为周兵之后。” “诺!” “魏国八千精骑,由本将亲率,充作中军。此次出关,务必迅速拿下丹水,以为大军倚靠!” “吾等遵命!” “彝凌,傅燮所部,何时能至?” 安排好出关之事后,徐荣又向张任问及傅燮的动向。 张任想了一下,言道:“唔~信使来武关前,定然有王上军令下至蓝田。傅军将所部,最多不过十日,便可抵达武关。” 徐荣点了下头,沉思片刻,由言道:“彝凌,稍后汝安排一下武关都尉。待南容所部抵达武关后,着其直接出兵宛城!” “行,没问题。” “嗯,既然如此,诸位便先下去安排!此战务必胜之,望诸君共勉!” “诺!” 次日一早。 武关关门大开。 一名名身披赤甲红衬的骑兵,列队出关,人嘶马嚼,络绎不绝。 张任居于中军,身边将校林立,军旗张舞。望着前后精骑,心中不由冷哼一声。袁术小儿?当年没一刀宰了汝,还真是留了个祸害! 一军精骑出关,延绵数里之遥,沿途旗帜蔽日,人马遍地。 紧随周兵之后的,便是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一万余人,以及征召的三千匈奴部族骑兵。晋国甲衣还是大汉的玄甲赤衬,不过整支军队甲衣不齐,尤其是三千部骑的存在,更让晋军看起来宛若杂兵。 魏国三千飞熊军,五千河东精骑,倒还像那么一回事。皆是黑衣黑甲,在徐荣的要求下,更是井然有序,队列严整。 其后再加上征募的数千民夫,驾着近两千辆车马,携带帐篷等物资。整支大军足有四万余人,浩浩荡荡,涌出武关道,直奔南阳郡! …… 宛城。 袁术居所。 “主公,武关贼兵出动了!” 杨弘手握一份简牍,快步走入殿内。 袁术见杨弘作态,也心知此时甚是重要,挥手命侍妾退下。而后问道:“情况如何?” “斥候所报,周、魏、晋三国发兵,有精骑近五万,直出武关道,奔丹水而去!” 杨弘说完,不作停歇,继续说道:“主公,弘已命刘勋率丹水之兵,向宛城后撤。五万精骑,实在过甚,恐怕还得调回围困襄阳的大军!” “这是自然!” 高诚出兵,自己撤去襄阳围城,从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如此一来,自己虽然征讨荆州不利,可也没丢了面子! “主公若有此意,那当速速遣使,着张勋大军退回宛城。不然,贼军骑兵一旦趁此击之,弘怕有所失啊!” “也好,就依卿之所言!” 袁术摆了下手,没有太过在意,反而问道:“以卿所见,此战吾有几分胜算?” 杨弘一怔,看了一眼袁术后,颔首想了数息,言道:“主公放心,此战贼军皆是骑兵,不善攻城。吾等三万大军守宛城,稳如泰山。只待张勋将军,率主力归来,贼骑必然退去!” “好!如此某便放心了!” 袁术面上当即添了几分喜色,心中也再无所忧。 可下面的杨弘却又谏言说道:“主公,大战将起,宛城必然是贼军攻之要害。弘斗胆,请主公且归平舆,居中布筹全局。” “不行,这不行!” 袁术当即摆手说道:“高诚小儿大军一出武关,某家便跑回平舆,岂不为天下笑柄乎?” “这……主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公身系两淮山河,百二十万户黎民,怎么孤身犯险哉!” 杨弘又是一句话,让袁术也有些发愁。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只是贼人还没到宛城,自己就回平舆,面子上是在搁不过去啊! “主公!” 杨弘又是一声深呼。 当下局势,说真的,怎么都不可能赢。南阳、两淮皆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极其适合骑兵作战。五万精骑,足以横行天下。更兼袁军多是步卒,骑兵不过区区千之数。 追是肯定追不上,也就是说己方只能被动挨打,甚至眼睁睁看着南阳、豫州被劫掠一空! 三国精骑打的什么心思,杨弘自然能够看的出来。周国缺粮广为天下人知,魏国权利斗争日益更甚,晋国距离最远,打下南阳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周魏晋三国,压根就没打算跟己方决一死战。反而尽出精骑,目的不言欲出,劫掠! 第431章 丹水降 袁术还是没拗过杨弘,于次日一早,率领亲卫朝着汝南军而去。 宛城三万兵马,交由从弟袁胤率领,刘勋为副,准备抵抗即将到来的四万与余精骑。同时张勋则率领顿步汉江前的主力大军回援,断其归路。只留下一部兵马,驻守邓县,防范刘表出城北犯。 豫州、两淮则抽调丁壮,发配兵甲,随时准备赴南阳作战。 源源不断的粮草开始向宛城聚集,这是面对关中的第一座坚城,也是整个袁术势力内,最坚固的城池。 宛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争夺要地,其建立的由来,便是当年楚国吞并江汉诸姬后,充作问鼎中原的前基。 天下每每大乱,宛城基本上都绕不过那个坎。从黄巾之乱开始,到现在这是宛城第四次遭遇兵灾。 原本三丈高的城墙,现在更是加固到了四丈有余。各种防御工事云集错杂,多不胜数。尤其是四处主城门之后,皆建有瓮城。 城内百姓有近十五万之多,储备粮草更是不知凡几。 南阳郡历遭兵祸,但现在人口不减反增,主要原因便是去岁大水受灾百姓,皆被迁移至此。正好填补数次兵乱后的人口空缺,耕田早已被世家吞并,可给世家当佃户也能活下去不是! 这也是袁术能够持续不断发动战争的最主要原因,整个豫州的受灾百姓,都被迁到南阳、两淮富裕之地,没起什么乱子。而且这些人口的迁移,还进一步开发了富裕的两淮,实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 不到三日功夫,骑兵军第一师,便在师帅李敬的率领下,日夜奔驰,出了武关道。 一出武关道,几乎就能看到丹水县城了。 丹水县城门紧闭,其县县令倒是带领着官吏、乡绅,以及一些青壮民夫,聚集在城外。身后更是堆放着几十车的粮食,还有酒水十车,活牲畜二十余头。 远处烟尘荡起,轰鸣声也渐渐来临。 县令是新上任的,以前倒是在南方当过县令,也经历过战事。可从来没有面对过骑兵,更不知骑兵何等威武。 “如此行事,当真可好?” 县令皱着眉头看着身后的一众人群,问向县丞。 “明庭,相传周王治民仁厚,吾等奉上粮草酒肉,总能免得一场劫掠不是。为了全县一万三千户百姓,吾等便是披上骂名,又能如何!” 听完县丞所言,县令也不禁长吁一声:“嗨~只望这天下能早日安定!” 很快,玩吗奔驰而来,至三百步止与城外。 李敬看着城门紧闭的丹水县城,又看了几眼伫立在城外的一群人,冷哼一声,嘴角微扬。 “将军,将军……” 县令及县丞等人见大军顿下,当即招呼着民夫,赶着粮草酒肉上前。 县令更是口中呼唤不断,到了李敬身前,言道:“将军远来疲倦,吾丹水百姓特奉上粮草酒肉,以犒赏兵马,还望将军笑纳!” 李敬扬着嘴角,冲着身后校尉挥了下手,当即便有一队兵士下马,接过民夫手中的粮草酒肉。 而后李敬又言道:“本将车马疲倦,欲于丹水作息一宿,可否?” 县令眉头一紧,看着这年纪轻轻的大将,有些拿捏不准这些人的想法。 “自是可以,不过大军入城,百姓会心生恐慌,只怕会惊扰将军休憩!” “放心,本将只着一部兵马接管城池防务,其余将士驻扎城外。毕竟,本将接到的军令乃是占据丹水县城。城内无吾大周锐士,安言占据?” “是是是,那还多请将军约束部卒!” “哼,吾大周乃仁义王师,自不会行祸害百姓之举!” 李敬冷哼一声,一扬缰绳,率亲卫直抵城门之外。 “一校兵马、亲卫曲随本将入城。其余将士,驻扎城外。宪兵严查各军秩序,有扰民乱民者,一律依法严惩!” “诺!” 大军临幸前,张任早就得到高诚密令。这一战,名为劫掠,实际上就是劫掠。但是强迁老百姓这种事,交给董卓、丁原的兵马去做。反正晋军和魏军没少干这事,而周国刚刚洗刷干净的羽毛,绝对不能玷污。 三家早有商议,出关东劫掠,各国军队务必尽心尽力,不得延迟怠战。而所有缴获,三家均分。 李敬身为第二军师帅,这条密令也是知晓,才下令各部严律军纪。 之后,一夜无事,让县令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李敬也询问了这位还算一个良官的中年县令不少事情,尤其是关于袁术军队的调动。 依其所言,宛城有三万大军,由袁术之弟袁胤统帅。不过袁胤多有善治之名,而无将兵之才。故此,完成真正指挥兵马的袁术大将刘勋。 调查司那边记录的袁术治下重要人才的资料都有,刘勋算是很特别的一个。能力也有,算的一员良将。不过其人喜逢上意,颇得袁术宠厚,更兼野心勃勃。 有此人在,更兼三万大军驻防宛城,基本上没有被攻破的风险。除此之外,李敬还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宛城周边县邑村镇,已经开始坚壁清野。 军令已经下达到丹水这边,只是时间紧迫,丹水百姓根本走不掉啊。 也就是说,大军的进攻步伐要加速了,不然很难在南阳劫掠到足够多的物资。他们数万大军出武关,可是只携带了七天的军粮。 就食于敌,便是此次攻伐的重要策略。 好,说难听点,就是关中没粮了。数万兵马携带的军粮还是魏国出的,周国再一次陷入缺粮危急。 不过还好,听说各地还能依靠野菜、草根,掺些杂粮,尚可坚持。而且在褒斜道行进的二十万石军粮,也很快就会抵达关中。 所以,他们骑兵军需要劫掠更多的粮草,来回补关中! 方过午时,后方大军尽皆赶到。 李敬将得到的消息,全部告知张任、徐荣。 徐荣也不客气,当天下午就命令张任为帅,高顺为副率周国精骑,汇合晋国一万狼骑以及魏国三千飞熊军,直接向东打,威逼宛县。 而徐荣与吕布则是留在丹水,着令河东精骑四出掳掠乡里,匈奴部骑则搬空丹水。 这种由军队有秩序的劫掠,自然是会搞得天怒人怨。尤其是匈奴部骑,劫掠他们可是行家。 听着城内的哭喊、咒骂,徐荣宛若无事之人,与吕布静静的饮酒相聊。 周王的打算,徐荣当然清楚。 而当恶人,徐荣也不在意。 只是吕布无意间,注视了徐荣很多次,心中有所感想。 第432章 意外 丹水、武当、析县、南乡、顺阳、郦国。 不到三天时间,南阳郡整个西北部数县之地,全部告破。 张任与高顺二人率领着两万五千余骑,停驻郦国,等待着徐荣等人后续兵马跟进。 大战起初,这一切都顺利的让人诧异。几个县基本上都没有袁军驻守,仅有一些地方民兵协助。这也是骑兵能迅速破城的主要原因,基本上大军往城下一拉,威胁恐吓一番,城内的人就开城投降了。 即便是南阳重镇南乡,也不例外! 三天时间,还不足以让万余人把整个丹水迁空。不过,缴获掳掠的粮草率先整理完毕,装车送往武关。 余下迁移百姓的事情,徐荣全都交给了李催亲子李式。毕竟,相比而言看着一群百姓,肯定没有战场上危险。 李催目前仅有此一子,此番带动战场,也是为了见见世面。 徐荣、吕布带着亲卫抵达郦国时,整个郦国已经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百姓闭门不出,乡野之间,四处都是逃民。 两万余骑,基本上都驻扎在城外,只有少数兵马控制着城门。 丹水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到郦国这边,并且还在继续向东南传播。魏晋周三国兵马,纵兵劫掠,杀人盈野,暴行累累,罄竹难书! 好,这其中肯定有袁术的细作在搞事。但没办法,丹水肯定有逃走的百姓,迁民劫掠,也是事实,遮掩不住。 所以~汝说说周王搞来搞去图个什么? “彝凌,明日命令三军,尽皆入城。先将城内百姓,全都押到丹水。另外,傅燮所部,也驻扎丹水,负责迁民事宜!” 徐荣坐在大帐内,看着与图说道。 闻言,张任皱起眉头,有些迟疑。确实,现在的情况,似乎王上的打算都落空了。但是,王命就是王命。 “嗯?” 见张任迟迟不受,徐荣不由回过身来,盯着张任,言道:“彝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文良兄,非是如此!任之所忧,另有他因。某之部下将士,素来所重军纪,军法有言,劫掠百姓者,枭首示众。故此,任需为全军考虑!” 张任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如今近一年时间过去,全军将士已经习惯军法的约束。可一旦破了,也就是说日后想要再恢复到现在的状况,不知要难上多少。 徐荣轻笑一声,沉吟说道:“好!这样,彝凌所部便负责率军遮掩四周!迁民之事,由魏军、晋军来做!奉先可同意否?” “无妨无妨,此等小事,便交由某之麾下所办!” 吕布探手一摆,丝毫没考虑过劫掠会造成什么坏处。 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状况,魏军、和晋军可没有周军这等严苛的军法以及丰厚的待遇。他们唯一能够获得好处的办法,只有在战争时期劫掠、缴获。 而劫掠,无疑最快,最省事! “嗯,对了彝凌!张勋所部,现在应该也该拔营撤军了,汝部斥候一定要盯着张勋。尤其是武当一带,万不可有所差池,使张勋遣偏师断吾等归路!” “诺!稍后,某便安排斥候!” 张任抱拳接令,随后徐荣又说道:“好了,大家都下去,早日将这几县的民众带回去,吾等也能放得开了!” “诺!” 一万晋军骑兵的加入,短短两日,整个郦国县没有逃走的百姓,全都被押往顺阳。接着,便是顺阳县百姓,也惨遭掳掠! 郦国县城外的大营内,张任看着斥候传回的一条条消息,眉头紧皱不已。 张勋率领大军已经退至新野,看样子是打算进驻穰县,威胁己方侧翼。最麻烦的是兵力问题,张勋主力大军只有三万余人,而驻留邓县的袁军不足万人。 还起码少了数千人,不知所踪! 这些兵马不多,但不可不防。 另外便是在汉江失利的袁术水师,也已经进入淯水,随时可以威胁郦国大军以及南乡、顺阳等地。 袁术水师,虽然比不上荆州水师,可吊打魏、周、晋三国基本没问题。 因为三国压根就没水师,只有数之不尽的民船、商船,根本不适合作战。周国倒有心思建立水师,可这两年事这么多,没时间也没钱去建大船。 军事方面基本上就这些,两方大军云集,各有各的优势,想要真正打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倒是宪兵那边每天报上来的消息,让张任头疼不已。魏军和晋军还好,大家都是汉人,最多也就是抢掠钱财,很少有杀人的事情发生。但那些匈奴人,就不一样了。 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着沉闷的心情,耳边到现在还有着连绵不断的惨叫,以及肆意的狂笑。 张任摇了下头,转头蒙上被子睡觉。 …… 时至半夜! “砰!” 帐篷突然被打开,程银径直闯了进来,大吼道:“军将,军将,快醒醒!” 张任朦胧中听到呼喊,立即睁开眼睛,用双手摸了一把脸。看着站在榻前的程银,问道:“怎么了?” “出大事了,段琼跟匈奴人打起来!” “什么?” 张任猛然一惊,当即起身,匆忙说道:“怎么回事,段琼没有受伤?” “具体的还不清楚,现在段琼的第二师已经冲进匈奴兵大营。李敬正在集结余下兵马,时刻准备救援!” “立即告诉李敬,速速出兵,给本将围住匈奴军营。走,吾等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诺!” 李敬第一师骑兵率先一步,杀向数里外的匈奴军营。张任和程银,率领亲卫,这才迟迟赶到。 抵达匈奴兵营的时候,此地早已各军汇聚! 大营之中,厮杀还在继续。 徐荣看到张任来后,看了一眼吕布,冲着张任说道:“彝凌,不论匈奴人犯了何事,好歹其也是晋国兵马。如此行事,也太不给奉先贤弟面子了!” 张任黑着脸,看着吕布,言道:“奉先兄,此事是任管教不严,还望奉先兄见谅!” “无妨!彝凌不必介怀!” 吕布回了张任一个笑脸,而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营内被屠杀的匈奴兵,似乎毫不在意。 第433章 离心离德 混乱持续了一夜。 天色一亮,浑身浴血的周军将士,这才带着一千余年轻女子,走出匈奴军营。 那些女子大多衣不蔽体,头发凌乱,目光无神。任由一名名浑身浴血的周军将士搀扶着,慢慢的朝前走着。 在匈奴帐外,等候了近两个时辰的徐荣等人,正看着这狼藉不堪的一幕。 段琼负甲而来,血液尚且顺着甲衣,往下滴落。不过观其行走,应该是没有受什么伤! “末将拜见徐将军,拜见军将,拜见吕将军!” 段琼走上前,一一见礼,于吕布之际,还多多冷眼看了片刻。 “来人,将段师帅缚起来,稍后中军大帐听候发落。第二师所有将士,全部归营,无令擅动者杀!” “诺!” 张任话音一落,身后亲卫当即上前,押下段琼。随后,程银纵马上前,冲着第二师的将士,大声吼道:“第二师将士,所有人立即归营,无令擅动者杀!” 第二师众多将士,当然知道原因。这次擅自攻打友军营寨,罪责肯定不浅。不等宪兵上前,所有人都纷纷各自归建。只有那些受伤将士,由第一师将士搀扶着送回军营。 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发话,便各自散去。营内尸首,徐荣则是安排数百民夫来掩埋。 回到中军大帐。 徐荣落座上首,张任、吕布分居两侧,其余诸将则各立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中央站着的一人。 “段琼,何故擅自动兵,攻匈奴营寨?” 徐荣发问。 段琼闻言,先是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张任。张任点头示意,段琼不会出任何事! “回徐将军,在下昨日夜间,巡营完毕。发现匈奴狗贼,出动千余人,擅入迁民营寨,掳掠少女而归。在下出营问责,其等不敢言,反倒是威胁恐吓。哼,吾等皆是汉家儿郎,某看不惯匈奴狗贼之行,这才将兵攻之!” 段琼昂首挺胸,尽言心中之语。 徐荣点着头,又问道:“何故晚矣?” “在下以为匈奴骑兵实力不弱,方才隐忍,至贼大意之时,才攻之。故而晚矣!” 徐荣长叹一声,微微闭目思忖,由看向李催,问及:“昨夜守卫迁民之部为谁?” “回将军,乃末将子侄李蒙!” 李催皱着眉头,答了一句,还挑明言道是自己子侄。 这个时候,徐荣想要干什么,李催哉明白不过了。段琼乃凉州名将段颎唯一的后代了,其兄段颐阵亡于孟津之战。现在,根本不可能依罪杀了段琼,否则周王岂会甘休? “李蒙何在?” “末将在!” 李蒙径直出列,没有丝毫畏惧。早上看到那随周军出营的千余妇女后,李蒙就已经能想象的到自己是什么下场了。 “昨夜匈奴人掳掠吾汉家女子一事,汝可知乎?” 徐荣一问,下面的李催当即使了个眼色给李蒙。这一问,基本上就是替李蒙脱罪了,随便找个人顶上去就行了。 但是李蒙皱着眉头,咬着牙,言道:“末将知晓!” 徐荣眉头一皱,李催更是目瞪口呆,拍着大腿心中暗叹一声。 “好,不愧是西凉男儿,敢作敢当!” 徐荣冷着眼,赞了一句,又接着问道:“何故纵之?” “匈奴人取来钱财贿之,末将一时没能忍住!” “多少钱财?” “三千金!” 徐荣一惊,转头看向李催,问道:“匈奴人哪来这么多金?” 李催也愣住了,摇了摇头。郦国并非大县,更不是什么富县。靠着伏牛山,商贾都没多少人愿意来此。这么一个小县城,怎么可能让匈奴人得三千金。 这可不是三百万铜钱,三百万铜钱用车拉也得很大动静呢。 “此事稍后再论,李蒙,吾等皆出身凉州。凉州深受羌胡之害,汝当知之。今日一事,本将念汝劳苦功高,又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先罚军棍五十。战后,押送安邑,由大王定罪。汝所收之贿,尽付于受害女子,汝可服之?” “末将愿领罪!” 李蒙几乎是羞红了脸,硬着头皮接下。正如方才徐荣所言,唉~自己昨日怎么就猪油蒙了心! 李催也松了一口气。 上座徐荣又言道:“李蒙失责之罪已罚,段将军,汝擅动刀兵之责,本将罚汝八十军棍,可服之?” 段琼皱着眉,应了下来。 八十军棍? 别说了八十了,真打起来,三十军棍就足以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震个稀巴烂。不过,八十军棍,那基本上也就是走个过场了。 随后,虚荣看向吕布,言道:“奉先,匈奴所缴,皆分于晋军诸将士,何如?” 吕布眼前一亮,方才还有些不大满意徐荣处理有点轻了。但现在,没什么了。 那些匈奴人跟并州边骑可不是一条心,南匈奴未归附晋国前,自己也没少杀。主要就是此次周国军队擅自攻打晋国兵马,得封住所以将士的口。 “徐将军赏罚分明,在下佩服!不过,某有一问,段将军,不知匈奴人可有逃窜?” 吕布带着一丝邪笑,问向段琼。 段琼摇了下头,狠厉说来:“自千夫以下,无一存者,尽戮之!” “不愧是段太尉之后,果有大将杀伐之果断!” 与段琼想的不一样,吕布不仅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更加开心了。 即便是其身后的一众晋国将领,也颇是赏悦的看着段琼。当年的段颎,何尝不是如此,杀伐之果断,威震羌胡! 众人离去之后,张任单独与徐荣聊了两句。 “文良兄,这吕布……?” 张任感觉很奇怪,吕布的行止,看起来很不符合一个晋国将领的作风啊。自己周兵杀了晋国兵马,居然还引以为乐? 徐荣神秘一笑,凑到张任耳前,轻声言道:“吕布此时正职为大将军长史,大将军乃是张扬!” “嗯?” 张任一愣,不由低声问道:“上次离石相王之际,吕布不就是大将军长史吗?” 徐荣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扬起笑意。 到了这里,张任就已经有些明白了。晋王丁原,在一直防备着吕布! 明白了! 一如当年王上防范卫尉夏育一样,吕布是边将,深受并州边军爱戴。并州狼骑皆是边骑,足有两万之数。而丁原手中,只有当年募集的五万步卒,以及招降的匈奴骑兵。 不过,这手段,完全跟王上没得比啊。 啧啧…… 既是如此,那一切就都能理清了。 丁原派遣吕布率一万边骑南下,参与这场掳掠关东的战事,肯定有着消耗吕布实力的想法。然后,又派了三千匈奴兵,来看着吕布。 一万边骑南下,那留在并州的一万骑兵,等吕布回去,归谁管可就难说了。 也难怪吕布如此作态,很是解气啊! 想通之后,张任不由摇头感叹说道:“晋王手段,太过粗鲁,将校离心啊!” 徐荣点下头,很是认同。只是观吕布及其麾下几员大将的意思,就能看出来对丁原已经很不满了。 “对了,文良兄缘何如此清楚?” 张任带着些疑惑的表情,又挂着一丝笑意,似乎看明其中关键。 “哈哈~” 徐荣笑了一声,手指指着张任,言道:“汝这小子,还真是会胡思乱想啊。不过,相国深念天子久矣,骤时还望周王相助啊!” “嘶……” 果真如此! 第434章 围剿之势 一场友军内部的纷争,就这样结束了。 李蒙、段琼都只是做个样子,几十军棍,要不了几天时间就能生龙活虎了。 唯独惨了匈奴人,几乎尽数被第二师的骑兵杀了个精光,反观第二师的伤亡却仅有百余人。这其中自然是突袭占了大半的功劳,不过也表明了周军骑兵的战斗力。 剩下的日子,除了劫掠还是劫掠。 郦国县城外,似乎压根没有发生这件事一般,大家各忙各的。张任忙着派遣斥候,搜索消失的几千乃至万人的张勋偏师。还要时刻盯着其余各地袁军的动向,来为大军下一步行动提供足够的情报。 吕布、李催带着两万余人,大肆劫掠四方,精骑甚至已经杀到宛县外围,虏回不少百姓。 徐荣尚在调派新到的民夫,筹划着迅速将占据的几县百姓全都迁入武关。 而在宛城,袁胤正在和留守的几员大将,商议如何击退三国骑兵。 “诸君有何建议,大可言来!” 杨弘没有说话,反而看向进入宛城的张勋,言道:“张将军部署谋划数日,不知何时可动?” “最多三日,骤时某亲率大军出穰县,直取南乡、丹水,断贼兵退路。吾军水师,也将进入湍水,配合宛城兵马,攻打郦国!” 张勋皱着眉头,一直盯着与图。 这一战,不好打。说白了,还是那个老问题,步兵进攻骑兵,本就属于难事。可不进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魏、晋三国精骑,把南阳抢个精光。 “郦国有敌骑数万之众,吾率步卒相迎,恐怕有失啊!” 上座的袁胤担忧的说了一句,郦国那可是足足近四万骑兵,自己手底下就三万精兵,以及两万壮勇协助守备宛城。 就算是拉出四万人出战,可面对几近同等数量的骑兵,袁胤可不敢担这个要责! “袁将军不必担心,只要末将成功,那数万敌骑必然成惊弓之鸟,只会后撤。郦国,其不会守。骤时将军只需据城而守,徐徐逼近即可!” 张勋劝言说道,丝毫没有在意袁胤难看的表情。 袁胤不说话,心底却是早就骂开了。说笑也不是这样说笑的,感情汝张勋安排好了一切。出来差池,打输了,乃翁担责。打赢了,功劳全是汝一人的了! 旁边刘勋更是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见此情况,杨弘当即说道:“诸位将军,此时正值大战,吾等还是要同心协力,为主公效力!依某之见,不若将水师一分为二。其一入均水,断贼骑退路。其二入湍水,决其向东之路。而后吾等将大军汇于一处,步步紧逼,定然能胜!” “此法甚好,吾军斥候虽然探的不多,也亦知贼骑主力,皆在这均、湍之间,北面又是伏牛山脉,吾等自南相攻。贼骑要么落荒而逃,要么于吾等正面决战。至于丹水、南乡,贼兵不多,交由乐就、陈兰二位将军足以!” 刘勋身后转出一人,赞同说道。 袁胤、刘勋都点了下头,如此一来,只要两军汇聚一处。袁胤就是全军统帅,刘勋自然就是副帅,皆在张勋之上。 骤时,功劳的分配,也就简单多了! 见殿内众人皆是认可之意,张勋迫不得已,也只能放弃心中的想法。唉~这袁胤、刘勋居然与杨弘搭上了关系? 次日,袁胤、刘勋率领四万将士出宛城,往穰县而去。张勋亦在军中,而宛城则是留下杨弘在此,统领万余壮勇,坚守县城。 这一消息,很快就被周国斥候发现,当即报于郦国大军所在。只是距离不近,等徐荣知道此消息时,已经是傍晚左右了。 徐荣没有着急,看着与图,思忖了两刻之后,便宛如无事人。 两日后,袁胤率领大军进入穰县大营,汇合张勋所部,聚兵八万之众。 同日,袁术水师一部出水寨,驾船进入湍水,准备堵住三国骑兵东进之路。 另外一部水师,则早已远入汉江,自此而进入沔水,再由沔水转入均水。如今,已至两水交接之处,几乎能同时封锁均水和湍水。 主力步军没有着急,而是打算休整一夜,再将兵向北,围歼这祸乱南阳的数万骑兵。 然而,在郦国,看着与图用屁股都能想出对方打算的徐荣,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尤其是斥候汇报,袁术水师已经北上,准备封锁湍水。 “稚然,这些百姓,都送到顺阳了吗?” “差不多应该到了,吾等何时后撤?” 李催回了一句,又问道什么时候撤退。徐荣摇了下头,言道:“撤什么撤,好不容易把宛县还穰县的袁军调出来了,此时撤退,老夫岂不是前功尽弃!” “嗯?嗯?” 什么情况? 别说李催了,就连张任都是一脸懵,有点搞不清楚徐荣的打算! “李催听令!” 徐荣突然大喝一声,让李催吓了一跳,急忙应道:“末将在!” “汝率领飞熊军三千骑,留在此地。记住,汝之要责,便是骚扰袁军,延其行军。谨记,伺机而动,若是没有机会,万万不可心急。明白吗?” “将军放心,末将必谨记将军嘱托!” 李催心中有点小激动,八万大军。啧啧,袁军主力尽皆在此,宛城那边没有多少袁军,想立功劳,肯定还是面对这八万敌军好! “嗯~记住,除此之外汝还需接应即将到来的傅燮所部步卒。所以,飞熊军万不可有太大伤亡。” 徐荣又是叮嘱一句,李催慎重的点头应是。 “彝凌,奉先,吾以命人在北面二十里外,打造大量木筏,汝等速速率精骑前往,稍后吾等渡河东进,直逼宛城。” “诺!” 吕布、张任是万万没想到徐荣还藏了这么一手。 “李蒙、段琼,汝二人如今行动不便,便留在郦国。吾再予汝等三千民夫,给我虚布旗帜,再配合李催所部飞熊军做势,一定不能让敌军水师有所发现!” “诺!” 李蒙、段琼也知道自己的伤势目前骑不得马,会影响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只能无奈应下。 “敌军主力日渐逼近后,汝等便可择时退至析县,静候傅燮所部。” 第435章 夜袭南乡 深夜之中,月色稀松,为阴云所隔,不见十余步。 一阵阵春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站在城上守夜的戍卒,不禁缩了下脖子。又打了个哈欠,来表达自己的困意。 身旁的火盆,倒是可以带来丁点暖意,但也仅是如此了。 “嗖!” “噗嗤!” 戍卒突然捂住脖颈,滚烫的鲜血汪汪的顺着指缝流下,染红身上的赤甲红衬。口中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更是恐怖至斯。 砰! 最终,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健壮的身躯,再也撑不下去,径直摔倒在冰凉的城墙之上。 随后,城下一阵黑影闪烁,一排钩锁扔上城头,卡住墙垛。 “砰!” 一名士兵自此攀上城头,谨慎的观望了一下四周后,这才回头冲着下面招了招手。 哗啦啦…… 顿时,一口气又攀上来十几人,靠在女儿墙下,等待着下方越来越多的袍泽上城。 “军候,百步外有一个岗哨,已经解决了,其余的没发现。” 一名士卒小心翼翼的低声与军候说道。 那军候冷哼一声,没有在意,言道:“估计不知道躲哪睡着了。走,吾等赶往城门。” “诺!” 这里是南乡,也是陈兰的首要目标。 趁夜攀城,无疑是陈兰最容易拿下南乡的手段。从武当山中窜出,别说攻城器械了,粮草都不足够。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都避开了贼骑的斥候,又暗中查探了南乡的防备。 非常松懈。 整个南乡只有数百名步卒,在城内守着。他们的任务,应该只是供应自顺阳而来的民众歇脚休息。 押送钱粮物资以及掳获百姓的队伍,陈兰没有兴趣。按照将军的吩咐,自己最关键的是拿下南乡以及丹水,断绝贼骑退路。 所以,一直等到昨夜那些押送队伍离去后,自己才选择今夜动手。 得知樊城士卒上城的消息后,陈兰也带着大军,朝着距离最近的西门靠去。 军候带着二百余人,躬着身子,轻步潜行。每遇到一处岗哨,便派遣精干将士,暗中杀死。 就这样,接连除去两处岗哨,以及一处燧台中的几名贼兵后,终于靠近城门楼。 望着城门楼处灯火通明,巡逻队交错往来,足有三四十守军。 “老张,汝带几十号兄弟,尽快解决城上贼军。某带其余弟兄,杀向城门。” “好!” “弟兄们,杀!” “杀!” 骤然一群人高呼杀声,当即引起城上巡逻兵的注意。 “敌袭!” 一人俯身冲着城下大喊一声,随即又迎向袁军。 下方守卫城门的队率,听着上面当即响起的厮杀声,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袁军已经上了城头,坏了! “快,堵住城陛!” 队率高吼一声,又一把拉住身前越过的人,吼道:“立即去县衙,禀报军候!” “诺!” “杀~” 刚刚来到城陛口,准备上城支援的壮勇,当头碰到了顺阶而下的袁军。 “杀!” 两军没什么话好说,当即刀戈相向。 只是,袁军居高临下,士卒又是精锐,守军一一被杀,眼看就要被打下城陛。 他们原本只是随大军的民夫,可守城需要步卒,骑兵当然不会留下。于是,他们就成了临时的一曲,负责守卫南乡城。 他们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袁军杀到南乡!要知道昨日归来的弟兄们还说,张军将他们都已经杀到宛城了呢。 “快,给乃翁顶上去!” 队率拿着环首刀,看着城门处的危急局势,不由气急。 门楼上的厮杀声越来越小,估摸着上面的弟兄们快没了。 可现在,还是冲不上去。这敌军,到底攀入城内多少人? 不等队率想明白,城外顿时又响起一阵阵呼杀声,震耳欲聋。 不好,敌军主力到了! 队率心中一惊,左右观望两处城陛,皆已经抵挡不住。急忙喊道:“快,随某入门洞坚守!” 得到命令的守军,急忙后退至门洞内。 南乡门洞不小,足有两丈宽,三丈之长。退入门洞中的三十多人,架起长戈,排成三排,与掩杀而至的袁军,继续厮杀。 随着一名名士卒的倒下,队率也早已亲临战阵。短短片刻,便深受数创。 很快,南乡西门便安静下来。 走下城楼的袁军军候,看了眼死伤殆尽的守军,冷哼一声,吼道:“速速开城,迎大军入城!” “诺!” 沉重的城门打开,早已在城外等候的陈兰,当即招呼大军入城,清剿残敌。 随后,又分出一部,去袭丹水。 而此刻一支兵马,也在武关道之中,暗自潜行,逐渐逼近武关险塞。 天色将亮之际,乐就便率领部下两千余人,又折入山中,避周军之斥候。 武关,作为关中与南阳的交界之处,自然倍受两方势力关注。 身为武关的拥有者,高诚也没有放松此地的戒备,驻有一校之兵,约千人,设都尉。 武关后方的商县,也驻扎了一校守备军。毕竟,险关要塞往往是从要塞内部被破。武关凶险,袁术大军想要打下武关,很难,百二秦关可不是说笑的。 至于袁术,那就更加在乎了。 要知道从武关攻打南阳,几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有宛城能够仰仗城高墙坚,能够抵挡敌军。 所以,在早前,袁军就几乎将武关的防备打探的一清二楚。这也是乐就,胆敢率两千人袭击武关的重要原因。 昼伏夜出。 武关每日都会派出斥候,查探武关道中的情况。若是放在往常,装扮商贾或许还能混过去,但现在战事一起,出现商贾实在可以。 最关键的是,自己前面有数百人押着万余百姓。后面也有千余人,押着数万百姓,以及数不尽的车驾。 所以,大白天的,也只能躲在山中,免得被发现。 而自南乡陈兰分出的一部兵马,经过大半夜的行进后,尚且距离丹水三十余里。 迫不得已,也只能就地寻一处休整片刻。 一个时辰后,吃完朝食的袁军再度出发,直奔丹水。 南乡肯定有逃出去送信的人,现在就拼的是谁先到达丹水了。 第436章 战丹水 丹水南城门外,一支运粮队,缓缓而来。 “站住!” 一名军官喝声止住车队,疑惑的看了一眼,问道:“尔等,缘何迟也?” “吾等先前车辆损坏,因此延误了时间!” 闻言,军官点了下头,正欲回身,突然身形一顿。 “噗!” 军官一口血液喷出,瞪着眼眸,死盯着眼前之人,不甘心的握住刺入腹部的刀刃。 “杀!” 随着一人动手,车架旁百余人纷纷拔出藏于车驾中的刀剑,呼啸而来! “敌袭!” 一见事情不对,城门口的士卒,便大声喊道,而后迎向袭来的敌军。 在城头上突闻喧闹的军候,只是探头朝下望了一眼,便当即吼道:“立即关闭城门!” “诺!” “弓弩手,放箭!” “嗖嗖~” 城上十来名弓手,当即挂上弓弦,搭箭发矢。 不过,随着关闭城门的军令一下,门洞内数十名士卒当即准备关上城门。城头上的刀矛兵,也纷纷下城,以防有失。 唯独门外二十来名士兵,在艰难的阻拦着敌人的突进。 “噗嗤!” 短短片刻,二十多人便被绞杀殆尽,余下的袁军立即冲击只关上一半的城门。 远方,数量不少的袁军也冲出藏身地,挥舞着旗帜,朝城门杀来。 “顶住!” 敌人迅速冲到城门,立马又被没关闭的城门空隙中探出来的几根长矛逼退。但袁军士卒也没闲着,纷纷顶住城门,双方角力,拖延城门关闭的时间。 “嗖!” 几名袁军士兵,突然捡起地上的长矛,朝着那空隙便扔了过去。两名躲避不及的守军士兵,直接被投来的长矛刺穿,歪倒在地。 正值此际,顶住城门的袁军也抽出数人,单刀突进,准备趁机杀进门内。 结果,又是两人补上位置,几根长矛戳来戳去,杀了三人,再度破退敌军。同时,长矛兵好用手中长矛,扎住地上的尸体,往外面推。 “怎么回事,快关上城门!” 城头上的军候,见城门迟迟未必,当即向身后大声问道。 “袁兵顶住城门,门洞内的弟兄太少,关不上。” 军候皱紧眉头,看了一眼正在迅速靠近的敌军主力,又吼道:“弓手继续放箭,其余人随某下城。” “诺!” 城上弓手,还在不停的探出城垛,朝着紧贴城墙角的贼兵放箭。 短短片刻,城门还是没有关上,袁军也又尝试了两次,结果损失惨重,依然没能冲杀进去。 随着城头上越来越多守军下来,钻进门洞,从外面顶住城门的袁军,开始缓缓后退。 “给我上,冲进去,杀!” 作为指挥,袁军队率看着这慢慢关闭的城门,不由心中着急起来,冲着正躲避城上箭矢的手下喊道。 “杀!” 三十多人再度冲出,可刚一闪出身形,便被城上弓弩射翻几人。其余人如若无事,继续朝着那不到五步宽的城门缝隙杀去。 “顶住!” 看到敌人再度冲上来,一名什长当即冲着身前的弟兄高喊。 “杀!” “噗噗~” 前后错杂的十几根长矛,在这狭窄的空间内乱捅,手中只有单刀,身无片甲的袁军士兵死伤惨重。 好不容易近身,还会被顶在最前面的刀盾兵给阻拦。不到百息时间,前赴后继的三十多人全部阵亡。 门缝前,堆积了足足二三尺高的尸身。 “快,把尸体拖走!” 看着后面又来了一队友军,军候站在人群之中,不慌不忙的下令。 援军抵达,仗着人多势众,城门再度慢慢紧闭。看的拼命抵住城门的袁军士卒,心气尽丧。 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自己等百余人,被射杀的射杀,被刺死的刺死,竟然只剩下自己这不到三十人。 “他阿母的,都给乃翁上,杀进去!” 袁军队率怒气冲天,大骂一声,率先冲了上去。身后二十多人,也分分放弃抵住城门,朝内冲杀。 几乎如出一辙的复制方才状况,袁军队率连守军都没碰到,便被几根长矛刺穿身躯。长矛拔出之后,那无力支撑的躯体,也摔倒在地。 纵是袁军无畏生死,可仅凭单刀,依然没能冲进城门,反而被守军逐一捅死。 看到这最后的二十几人全部死了后,军候当即让人迅速关城。 戈矛兵奋力将尸体往外推,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总算破解了这次危机。 留在城门内的半截扭曲的身体,鲜血汩汩的往外留。而余下的那半截,一部分被两扇城门挤成肉饼,一部分安静的躺在城门处的尸堆中。 “砰!” 沉重的门栓怦然落下,让所有人心中都安定下来。 军候一边安排着部分守军,继续守卫城门。其余人则全部上城,等待着敌军主力的进攻。 看着里地开外紧闭的丹水南门,城外率军慢了一步的袁军校尉,不由叹了一声。 不过,这也无所谓,原本就只是尝试一番。失败,也很正常。况且丹水城墙低矮,只要等到陈兰将军率主力杀到,就里面那区区千余守军,根本拦不住。 “后退五里扎营,打造攻城器械,等候陈将军率大军到来!” “诺!” 军令一下,奔跑了近半个时辰的袁军士兵们都松了一口大气。喘着粗气,朝着后方退去。 城头之上,军候看着退去的袁军大队,亦是松了一口,冲着身边屯将说道:“呼~汝等现在这里看着,某去汇报校尉。袁军若攻城,立即去县衙报吾!” “诺!” …… 此时,早在昨日午时,便已乘木筏渡过湍水的三国骑兵,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毫无戒备的西鄂县城。 西鄂县、宛县,便是袁军宛城防御体系的重要支点,连接这两处要地的便是中间的夕阳聚。 而西鄂也是如今南阳人口最多的两个县之一,稚县以及博望县的百姓,大多数都已迁至此地。更远处的堵阳、叶县等地百姓,则是迁入鲁阳城中避难。 “高顺到达夕阳聚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好,传令,攻!” “诺!” 徐荣令下,很快便传到张任和吕布耳中。 “彝凌贤弟,此战由布先行,汝随后而至,何如?” “好,对了,奉先兄。吾军中尚有精甲百余副,可助奉先兄一臂之力!” “哈哈哈……如此更好!” 吕布开心的大笑一阵,自己终于又能上阵砍人了! 张任也是颇是好奇的看着吕布,这些时日早就听那些晋军将校说吕布确实有万人不当之勇。或许,一会就能看看是否属实了。 而在张任和吕布准备之际,数里外的西鄂,根本没有任何防范,城门打开,百姓多有出入。 前日十万大军出穰县,水师入湍、均二水,那威势赫赫的三国骑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然而,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们才是三国精骑眼中的鳖汤! 第437章 奇袭西鄂 轰隆隆的声音骤然响起,如若奔雷,滚滚而来。 西鄂西门楼上的守军,目瞪口呆的望着数里外突然出现的滚滚红潮。 “敌袭!” 一声嘶吼的尖叫,响彻整个西门楼。 城门外,无数百姓纷纷开始往城内跑去,将原本就不是多么宽敞的城门,堵的更是水泄不通。 原本在城门外的袁军将士,努力的主持着城门口的秩序。可惜,在人群的恐慌下,徒做了无用之功。 “快关城门!” 军吏看着敞开的城门,不由急声怒吼。城外来袭的骑兵速度太快了,照这样下去,不等外面百姓入城,就会冲杀过来。 话说,到底是哪来的骑兵,观其数目,不下万余人啊! 漫山遍野的精骑狂飙,当头一员大将,身披坚甲,威猛高大,手持一根丈长画戟。坐下神骏,奔驰如风。 “快,随本将冲进去!” 吕布见此时机,自然不会放过,疾驰间还不忘与身旁将士说道。 及近三里。 城门楼上的军吏,终于下定决心,冲着身旁士卒喊道:“去,告诉下面的人,立即关闭城门,擅自闯城者杀无赦!” “这……军候,外面的百姓可都是咱西鄂的父老乡亲啊!” “杀!被敌骑冲进来,谁都活不了!” 士卒再三迟疑,最终脑海中还是想起传言中的三国骑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为。 “诺!” 没一会,下面就响起一阵阵怒骂。 “别关门啊,让吾等进去!” “快,快进城,城门要关了!” …… 推搡着厚重城门的袁军士卒,不由得更加难办。一二百人从外面使劲往里挤,他们几十个人根本推不动城门。 “都给乃翁滚,再敢冲击城门,杀!” 一名什长气急败坏,一刀将一人砍翻在地,大声斥骂。 随即,又有十几名士卒上前,挥霍着兵刃,阻止百姓继续上前。 没死人前,百姓根本不顾一切。可突然死了一个人,那种惊惧感,顿时让所有人遍体生寒。 “赶紧滚蛋,往其他地方跑!” 那什长挥舞着血淋淋的环首刀,睁眉瞪目,狰狞的冲着身前百姓喊道。 “快走……” 没过数息,二百多人的百姓,顿做鸟兽散去。 可,为时已晚。 已经奔至百步外的吕布,挂戟取弓搭箭,立发一矢,正中站在正在缓缓关闭城门中间的什长。 “嗖!” “噗!” 城门内的袁军士兵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支箭矢,径直穿过什长头颅,又钉入一人胸膛。 这…… “嗖,嗖!” 吕布亲卫也迅速搭弓发矢,朝着城门便射。数十支箭矢,嗖嗖掠过,将城门内几人射翻在地。 “快,快关上城门!” “咯~吱~” 袁军将士冒着箭矢,奋力推动城门。 眼看城门即将闭上,一骑飞快冲来,大吼一声:“杀!” 吕布宛若白驹过缝,径直城门,一支画戟左右横扫,立杀数人。 袁军当即分出十余人围困吕布,其余人继续关闭城门。 不及三息,又是数骑冲进来,加入厮杀。 “砰!” 城门后推动城门的袁军士兵,顿感胸口如若巨石冲击,五脏沸腾。 门外,一名骑士连其战马,更是撞的头破血流,心胸具碎! “噗噗~” 随着吕布神威大发,一杆方天画戟,连挑带打,硬生生杀的袁军徐徐后退。其亲卫更是逮着城门后的袁军,杀的一群袁军哭爹喊娘。 越来越多的骑兵自半开的城门冲杀进去,顺着城门大道,直奔城内各处,四处冲杀。吕布此时已经停歇下来,望着身边一一掠过的麾下将士,睥睨的环视城门一周。 “奉先兄当真勇冠三军也!” 张任快马赶来,先是赞叹一声,而后又言道:“奉先兄,且上城楼望战?” “可!” 吕布深吸一口,嘴角扬起笑容,终于痛痛快快的厮杀一阵了。 城楼之上,下马冲上去的晋军将士,已经将上面近百人诛杀干净。 张任与吕布走上城楼,沿途都是倒在地上两军士兵。 “将军!” 军吏见张任、吕布上来,拱手一礼。 吕布点了下头,言道:“不必多礼,将这些尸体都清理一下,稍后徐将军便会赶来。” “诺!” 涌入城内的晋国、周国骑兵越来越多,城内袁军的抵抗也越来越小,直到无影无踪。 “回将军,吾军将士已占据县衙!” 徐荣背着身子,略略点了下头,摆手示意士卒退下。 “奉先、彝凌,汝等如何看宛城?” 张任眉头拧了下,疑惑问道:“文良兄,先前吾等为何不奇袭宛城呢,未必不能功成!” 徐荣摇了摇头,哀叹一声:“彝凌啊,宛城可不似西鄂。如此要地,袁术岂能不责心腹之人把守。而西鄂不一样,西鄂纵是有所失,也不会影响宛城防备。不然,城内怎么可能就这么千人守御。” “莫非有诈?” 吕布歪着脑袋,突然冒出一句。 徐荣诧异的看了一眼吕布,问道:“奉先为何会有此问?” “额……这个……” 吕布眨巴了几下眼睛,嗯~刚才怎么就想到说这句话了? “应该不会有诈,不说袁军主力皆在郦国县内,宛城又无重兵。而距离西鄂最近的袁军主力,就只剩下处于鲁阳的袁军大营。那里,有约两万袁军精锐!” 张任肃重的说起西鄂周围状况,也实在想不出袁军能使出什么计谋! “那,吾等下一步攻打宛城喽?” “不~” 徐荣摇了下头,问道:“高顺有消息了吗?” “已经拿下夕阳聚,正在等候军令!” “奉先,这样汝稍后派人告知高顺,着其掳掠宛城城外村镇。而后汝,率晋国其余兵马,去袭轩辕关。前日吾已与大王送去消息,魏国兵马会趁机南下,攻打洛阳。” “彝凌,这个时候,想来袁胤等人已经发觉扑了个空,吾二人再伏击其等一遭何如?” “哈哈哈~好,此计甚妙!” “西鄂怎么办?” “搜集所有粮草,充作军粮。再将百姓财物掳掠干净,赶出城去!” “好!” 没一会,整个西鄂城内,到处都是晋军士卒在高喊:“所有人,立即出城,夜半屠城!” 屠城口号一喊出来,西鄂全城当即沸腾起来,无数百姓收拾财货,带上口粮,蜂拥出城。 然而,四处城门已经聚集满了晋军士卒。普通百姓基本上都放出去了,但凡身着富贵,容光焕发之人,全都搜掠一番,方才放其出城。 第438章 烽烟四起 “砰!” 袁胤怒目须发,看着跪在身前的水师都督李孚,狠狠的拍下桌案。 “数万骑兵东逃,汝居然不知道?本将命汝封锁湍水,汝在做甚?” 李孚嘴角一苦,自己也没想到敌军会渡过湍水啊。而且郦国县外,敌军大营呗旗帜招摇,灶烟云起,全似贼军未动。 “回将军,是末将失职,还望将军恕罪!” 虽然很憋屈,但敌军跑了就是跑了,自己没发现就是错了。李孚无奈的拱手请罪,希望韩胤能看在自己好态度的面上,轻拿轻放。 只可惜,怒火中烧的袁胤是真的气愤。 “哼~误吾军机,渎吾军职。来人,拖下去,枭首示众!” “诺!” 李孚大吃一惊,急忙大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不一会,屋外走进一亲卫,正端着李孚首级。 袁胤摆了下手,事宜士卒下去。 屋内张勋眯着眼睛,看着那立在托盘上的李孚首级,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 杀鸡儆猴吗? 李孚出身颍川,属于中等世家的范畴。不过,因其在两淮日久,熟悉水战,这才成为水师都督。自己身为主公麾下第一大将,自然要与军中袍泽相交好。 结果,现在被袁胤杀了! 唉~ “诸位,现在说说该怎么办!” 袁胤仗着身为袁术之弟,又刚刚杀人立威,眉眸盯着室内诸将,发声问道。 刘勋当即回道:“敌军主力既然已经东去,那必然会偷袭宛城。如今宛城可是仅有一万民夫,吾等还需速速驰援宛城,以防有失啊!” “不可!” 刘勋话音刚落,大将桥蕤便说道:“这两日来,吾等三军自穰县发,至郦国止,沿途尽守敌军游骑袭扰。可即便如此,诸军将士仍日行数十里,方用时两日。现在士卒疲倦,外有游骑伺机相扰,又有析县数千之兵。依某观之,不若先责偏师拿下析县。而后,使其与乐就、陈兰汇合一处,封堵武关道。而吾等大军,自穰县回宛城,再作谋划!” “哼,沿原路回军,桥将军就不怕宛城万一有了闪失?” “有杨长史在,宛城必然无恙!” 听到刘勋发问,桥蕤昂首挺胸,信心十足。 然而袁胤和刘勋的心情可就不一样了,看来征伐刘表的大军已经被张勋联合起来了。想要吞并这四五万人马,可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便依桥将军之策。桥将军,汝率本部兵马攻打析县,与陈兰、乐就二位将军汇合后由汝主导此地战事。其余人等,皆随本将回师宛城。” 袁胤安排好任务,便匆匆退下,没有多说一句话。刘勋则是冷眼瞥了一眼张勋、桥蕤,颇是鄙夷。 当天,袁军拔寨起营,留下桥蕤一万兵马仍留在郦国县。其余七万大军,以及水师万余人,原路回师。 当天夜晚,桥蕤大宴麾下各部曲,养精蓄锐,明日打算攻打析县的几千敌军残部。 而在此时,丹水城外,乐就率领本部主力,赶到军营之内,也谋划着明日攻打丹水县城。 身处群山中的武关内,韩五正看着足以让自己欣慰的义子。 “元俭,干的不错,好小子,都比乃翁的官大了!” 韩武满脸胡渣,布满欣喜,狠狠的拍了一下廖化的肩膀。 廖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五六岁的黄巾小子了,几年风雨下来,也成了二十岁的好男儿。 比起当年随王上征伐京畿,也多了几分稳重,看着这个几乎两年未见的义父,不由泪眼盈眶。 “义父!” 俩父子深情默默的看着对方,当年自占据关中后,自己便成了武关都尉,跟兄弟、义子分离。 这一晃,便是两三年。 “傅军将呢?” 深情意切之间,一向粗犷的韩武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转移话题。 “军将大军在后面,明日午时便可抵达。孩儿为大军先锋,为了见到义父,不由心急了些!” “哼~确实还是那副急躁的毛病,武关山路险峻,以后切莫于夜间行走!” “嘿嘿……” 廖化嘿嘿一笑。 “行了,走,吾父子二人许久未见,且入室再叙!” 韩武一把揽住廖化愈加雄厚的臂膀,相携朝着关内官衙而去。 武关为前后两道关墙,因为当年这便是秦楚分界之地,互有提防,便成就了现在的武关。 关城内也生活着不少百姓,约莫三百余户,多是猎户以及商户。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两人还没走到官衙,便突然听到南面关墙之上,突然响起一声高呼:“敌袭!” 如此尖啸,在夜深之际,当的是石破天惊。 韩武眉头一蹙,看向义子廖化。正见廖化也在皱眉,不由一笑说道:“哈哈,元俭,看来吾父子还有的一阵忙啊!” 韩武一句玩笑话,让廖化也是扬起嘴角,言道:“义父且回去休息,这些夜贼,便交由孩儿!” “不妥,汝部将士远来疲倦,关内尚有兵马千人,无需忧虑!” “义父,反正您杀再多贼子,还是武关都尉,干嘛不将此功,让给孩儿呢!” 廖化嘴角扬起坏笑,直说的韩武一阵语塞。 “嗨~汝这小子,准是不知跟谁学坏了。去去,乃翁还在乎这点功劳不成!哼~” 韩武故作生气,转身离去。 廖化看着那有些躬躬的背影,暗叹一声后,冲着身后弟兄喊道:“弟兄们,吾等刚至,功劳便送上眼前矣,何不取哉!” “杀!杀!杀!” “杀!让袁军小贼,见识下吾等子弟兵的威力!” “诺!” 哗啦啦,随着甲叶骤响,一校兵马,两千虎贲,蜂拥直去南关城。 还没来到关墙附近,廖化所部便遇到了已经杀入关内的乐就。 乐就率先领着五百将士,一头冲进关内,准备阻挡关内余下的六百关卒,让后续将士纷纷入关。 结果……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周兵,人群涌动,后面更是喧嚣不小,不知有多少人马!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关内只有一千周兵吗? 刚才,已经击杀两百守卫南关的周兵,不出意料北关应该也是两百人。那么关内待战的周兵应该只有六百人,可眼前这…… 怎么看都不像只有六百人啊! 第439章 狭路相逢 “列阵!” 廖化高呼一声,本是行军队列的周兵将士,立即上前,盾牌长矛塞满这不足两丈宽的道路。 “杀!” 乐就大吼一声,拎着环首刀就往前冲,身先士卒。不然,一旦对面周兵阵型列好,那就难打了。 狭窄的道路上,两军士卒纷纷上前,距离越来越近。 “单刀兵顶上去,其余人继续列阵!” 眼看来袭的贼兵越来越近,周军中一军吏,当即命阵中待战的单刀兵上去,为阵型布置争取点时间。 “诺!” “弟兄们,随某去杀贼!” 十余人立即越过身前的戈矛兵,提着一柄单刀飞身而出。 乐就手中利刃,照着冲上来的周兵脑门上就砍。奋力之下,竟将那周兵横在面前的环首刀斩断,嵌入坚硬的头骨中。 乐就一时间没能拔出来利刃,空手躲过一人攻击,转头拿住其肩膀,一拳冲着周兵后腰锤去。直锤的那周兵,一口瘀血吐出,瘫倒在地。 抢过兵刃,乐就三两步冲到盾阵前,一排戈矛戳来。左挡右闪,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两下,被迫后退。 身旁冒死冲上去的袁军将士,根本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隔着二三米,便被不断捅出的长矛给刺翻在地。 “上,给本将冲!” 乐就怒不可斥,继续带着麾下将士往前冲。袁军士气莫名一振,奋死冲阵。 周兵将士仗着戈矛余长,戳来戳去,几十名袁军活生生被捅死在阵前。不过,趁着其间空荡,也有几名袁军冲破盾阵,杀入戈矛兵中。左右格杀,连砍带劈,随即又被支援上来的单刀兵给拦住,格杀在地。 一时间,两军人马,在这狭路之中,酣战不休。 “将军,后面的弟兄们到了!” 一名亲卫跑到退后休息的乐就身前,匆匆汇报。 乐就丝毫不顾身上血液沾衣,猛的站起身来,言道:“好!立刻让他们从两侧小道夹击周兵!” “诺!” 亲兵刚去,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卒又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周兵从两侧的小道中已经杀过来了,弟兄们快挡不住了!” 乐就不禁瞪大了双眼,又瞅了一下前方战局。自己手底下这五百多先锋,几乎损失殆尽。幸好后面的兄弟赶来,填补空缺,才没被周兵逼退至关门附近。 可现在,周兵已经从两侧杀来…… 罢了! “传令,所有人立即后撤!” 乐就不甘心的大吼一声,众多袁军士兵立即边战边退。 这场偷袭,基本上算是失败了。 奇兵没能冲溃周军,陷入酣战,自己这余下的千五百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最关键的还是,对面的周军似乎越来越多,丝毫没有见少啊! “退!” 千余袁军将士,挺着戈矛盾牌,与周兵相搏,徐徐后退。而乐就,已经在亲卫的保护下,退出武关。 主将一退,其余袁军部曲,也纷纷迅速后撤…… 天色未亮,这场战事便结束了。 廖化望着关外的崇山峻岭,黑压压的一片,稀松的月色,根本照不到泰半角落。 穷寇勿追! 尤其是在这武关道中,多的是险峻地势,万一遭了埋伏,那就得不偿失了。 “校尉,袁军是从左侧山上,顺着绳索,摸进关来的!” 听着军吏报告,廖化摇了摇头,疑惑问道:“难道左侧山上没有关卒镇守?” “有,但被杀死了,都没能燃起锋燧。而且,关左的两队巡逻兵,也都在一所民居里发现了。袁军应该对武关布防打探的非常详细,要不是吾等慢上几分,恐怕这武关就轮到咱们攻打了!” “只能说王上洪福庇佑啊!” 廖化嘴角一扬,心中也是庆幸万分。武关对于关中的重要,根本不用多想。武关一丢,长安只剩下蓝田大营一道防线。 不过,这回这功劳要不小喽! 很快,廖化就回到了官衙之中,见到了自己义父。 “听着动静不小,怎么样?” 关内酣战不休,韩武的心也一直吊着。见廖化归来,心中顿时放下。 “义父放心,一群宵小之辈,还能翻天不成。不过这次袁军来袭,南关顷刻尽失,袁军对于武关的情况,恐怕了如指掌啊!” 廖化提出了心中的担忧,可韩武却毫不为意的摇了摇头,说道:“哼,都年了,袁术要是还能搞不清武关的状况。武关是险塞不错,不过却并非万无一失。” 说完,韩武呡了口酒水,继续说道:“这武关关系着咱们关中与荆州、两淮的商贾货殖,想要防止细作,难上加难。而且两侧山峦,多有山中小路通往,随便寻一低矮处,就能悬索入关。” 廖化紧蹙的眉头,问道:“那难道就没有什么防范的法子吗?” “有啊!关内挖有一条坑道,直通北面关外,这是预防武关万一失守,吾等还有简便之法夺回武关。其次便是北关了,南关年久失修,关墙低矮不堪。所以,北关为父加高了许多。另外,之前王上也有下诏令,要在北关外另寻一要道,再筑一新关,只是至今没有动静!” 廖化叹了一口气,言道:“义父,关内兵马太少了,要不要孩儿与傅军将说一声。过两日大军南下时,留些兵马协防。” “可以,武关说到底还是兵马太少。不需要多少,只要有两千人,差不多就可以保证不失。一千人,各处设卡立哨后,关内还是有些兵力不足!” “义父最好抽个时间,给王上奏疏一封,请加编制。” “这是当然~先前为父都不知道奏了多少遍了,可钟国相就是一句话,候着!” “哈哈,这倒也是。现在关中还忙的不可开交呢,要不是刘表求援,钟国相恐怕都不会同意王上伐术之事!” “不说了,不说了!汝小子什么也是时候找个细君了,香火为重!” 韩武绷着嘴,瞪着廖化。 “……” 廖化嘴角一苦,找细君? 这个,现在还真没想过。毕竟,天天都在军营,哪里有时间啊。 “哼~看来指望汝是不行了,等过几日为父去打听打听,看看长安有合适的小娘没!” “嘁,义父,您都几年没回长安了。就父子俩买的房子,要不是吾请了一个老仆照应,怕是早就不能住人了。” 韩武嘴角一扬,冷哼一声:“小子,汝以为为父在武关这些年,天天就只顾吃食休憩啊。这往来商贾、世家子弟,不论是关中的,还是荆州、两淮的,谁不得给为父个面子!” “别说一个小娘了,汝便是那取个七八个,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 廖化眼睛瞬间瞪大,随后缩着头,看了一眼门外,低声说道:“义父,您不会是私立关卡,收取贿赂了?孩儿可告诉您啊,前面别碰这个。前几日吾听傅军将说,这贪污受贿,王上严惩。还有,像什么治理地方不利、渎职、以权谋私等等,都要重新立罪,惩罚更甚往日啊!” “放心,武关之重,王上心里清楚的很!” 对于廖化的担心,韩武也明白,但丝毫不在意。 王上当然清楚武关的情况,包括自己的所作所为。 第440章 欲图合纵 却说丹水城外。 陈兰带着八千多人,强攻了丹水县城一天,却只能在城外留下数不尽的尸体,败退回营。 没有攻城器械,步军面对那才不到两丈的城墙,无能为力。而且,丹水城内守军,也远远不是陈兰所想像的千余人,而是足足三千多人。 这还不算此时被堵在城内的南阳百姓,他们奔波良久,被这些蛮横的关中兵从顺阳一路押到丹水。 现在却不想,又被袁军围城。 他姥姥的,早在关中兵打来的时候,你们哪去了? 丹水、南乡原本的百姓,早就过了武关了,这一批百姓是顺阳县的人。还有一批人去了析县,在那里也有一条路可以进入关中。 这也是能够迁移百姓如此迅速的主要原因,陆路迁民,水路运粮,析县那条路虽然很险峻,不适合大量人众通行。但紧急时刻嘛,能迁走多少人算多少。 就这样,还有不少掳获的百姓,又被袁军给抢了回去。比如,囤积在顺阳的七八万百姓…… 守城不是什么难活,更不用说城内近两万百姓,还能再拉出两千丁壮,协助守城。 内乱? 守城的周兵就没担心过,粮草丹水不多,也就够三千人吃个把月。百姓手中只有自南乡发放的七日口粮,现在还剩四天。 城要是不破还好,过不了几天,第二军就过来了,到时候能带来不少军粮。可城要是破了,他们都得死。要么被第二军杀了,要么饿死! 现在整个南阳郡都在发生战乱,北面三国骑兵纵横,南面还有刘表反攻。乱世当道,手里没点余粮的百姓,存活率低的吓人。 所以,在周兵的嚷嚷下,得知要不了几天就有关中数万大军来援的消息后。城内南阳百姓,大多数都老老实实的配合守城。 如此一来,难办的就是陈兰了。 丹水拿不下来,南面刘表也已经渡过汉水,正在强攻邓县。甚至荆州水师,很可能进入均水,配合三国大军作战。 首尾难顾,便是南阳郡现今的状况。 身在宛城的杨弘头发都快愁白了,这场战事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打。 西鄂被攻陷,杨弘已经知晓了。陷城的正是魏晋周三国数万精骑,甚至有些游骑,已经大张旗鼓的在城外耀武扬威了。 也就是说,袁胤的谋划彻底失败了。八万大军,相当于白跑一趟,浪费数日之久,毫无建树。 现在难办的已经不是这三国骑兵了,而是刘表大军。 缓过劲来的刘表,已经整顿三万兵马以及两万水师,渡过汉江,直取南阳东南诸县。防备刘表反攻的只有邓州一万兵将,还被荆州步军围困。 复山以南诸县,几乎尽为荆州水师所夺。然后,江夏诸县反了,南新、安陆、西陵都反了,重归刘表麾下。 也就是说,现在能守住南阳郡还好。若是守不住,几乎耗费一年半载,死伤无数的努力,全都要没了。 可要守住南阳郡,那现在就不能再跟着三国骑兵的脚步走下去了。不然,追也追不上,反而导致各地空虚,被刘表所趁。 “韩胤啊,纵容数万骑兵劫掠,恐怕吾等没有一两年功夫恢复不了元气啊!” 杨弘忧心忡忡的感叹一句,旁边一名中年文士却是摇了下头,说道:“长史,三国大军皆是精骑。若是胤所料不差,敌骑必然会转道颍川。宛城乃是坚城,其不会攻,甚至只要是坚城,其等都不会攻打!” “他们的目的只是劫掠,人口、钱财都是他们的目标。而攻城占地,徐荣不会做这等蠢事。如此,吾等追之不及,阻拦不了贼骑劫掠。那么由何必废疲三军,作无用之功?” “况且,大军调动,必然使刘表更加猖獗。反倒不如将大兵以攻刘表,夺回所失之地。吾等任由徐荣劫掠,他也掠不走南阳郡二百万口。可若是让刘表夺回,这二百万口就真的丢了!” 杨弘长叹一声:“嗨~罢了,某且先去书一封,告之主公。对了,袁将军几时能归?” “这,纵是渡过湍水,取捷道而行,亦需四五日之久。” “不对,不对。快,速速传信袁将军,原路返程,切莫直渡湍水。否则,必为徐荣所伏!” 杨弘突然惊呼一声,吓了韩胤一大跳。不过,好在韩胤也是聪慧之辈,杨弘一说,便明白其中意思,当即应声而退。 韩胤离去后,杨弘一连作帛书数封,分别遣快骑送往他处。 汝南郡治平舆县城内,袁术也正与麾下头号谋士袁涣,商讨大局。 “主公,依涣之见,当立即命袁将军分守南阳要城。而后,逼退刘表,收复失地。颍川、汝南皆要坚壁清野,这数万骑兵吾等无法阻拦。” 袁涣也是刚刚收到刘表反攻,兵围邓县的消息后,立即就看清大局。数万骑兵,太难拦截围堵了,不值当。 可袁术就恼火了,不甘心的怒斥道:“曜卿,难道吾等就坐观董贼、高贼数万骑兵,劫掠郡县吗?今日未止,他日再来,难不成依旧坐观?” “主公,非是如此。而是眼下情况危急,魏国、周国境内细作,已经传回消息。两国步军已经分别出武关、渡大河,京畿洛阳、武关以南,日后都要面对魏周两国步卒攻打。” “京畿一带也就罢了,丢了便丢了。关键就是南阳,南阳决不能丢。南阳一丢,江夏必然复归刘表所有。骤时,周国、荆扬二刘一旦同气连枝,吾等处境更加不利!夺回南阳和江夏,几乎不可能!” “这……” 袁术并非无能之辈,袁涣如此一说,脑海中自然就浮现出一场恐怖的画面。 自己仅余豫州之地,北面是魏国、曹操,西北是周国,西面是汉中张鲁,南面是荆州刘表,东南是扬州刘繇。 唯独一个徐州陶谦,幸亏还是自己盟友,不然的话,这局面是个人都知道不可为。 “罢了,便依曜卿所言。待此次大战过后,某家定要高子明这小儿好看!” 袁术怒气冲天,指着西北面张口便骂。 “不可!” 袁涣坚定一声,又让袁术倒吸一口凉气,疑惑问道:“为何?” “主公,此次战事过后,休养生息二三年。吾等要先取庐江,占据江北。而后大练水师,以免此次四面楚歌之局再复。水师一成,大可南下扬州,尽取扬州富庶。而后再图荆襄。” “天下大局现已初定,周国雄据关中,必图巴蜀,以成先秦、高祖之基。刘表欲吞扬州,再北伐中原,成故楚旧地。袁本初欲据燕赵之地,合青兖之众,南望天下。所以,吾等便要图谋荆扬,连结巴蜀、公孙瓒,以抑高诚、刘表、袁绍。” “连结刘焉?可刘焉身为汉室宗亲,愿与吾等合纵?” “汉中张鲁与周国连横,刘焉心中甚忧!” 第441章 南阳攻防 三日之后,自武关迅速撤退的乐就带着千余残兵,终于来到丹水城外。 丹水城仍然屹立不倒,城下堆积着遍地的尸体,以及各种器械的遗骸。 陈兰大营在丹水城南,绕过丹水城,乐就回到自家军营之中。 “乐兄,怎么,武关没拿下来?” 陈兰见到乐就后,当场疑惑问道。这一次袭击武关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居然还没拿下? 乐就神色一丧,叹气一声:“唉~功亏一篑。就原本已经击破南关,只要杀溃城内周军,便可轻易夺得武关。只是,正赶上周国一支兵马进入武关,酣战良久。某麾下损失惨重,便退了回来!” “一支周国兵马进驻武关?” 陈兰又问道。 乐就说道:“不错,兵力约三千人。所料不差,应该是周国步军的先头部队。” “先前便有关中细作传回消息,言道周国正调集兵马,准备出武关,驰援三国精骑。现在看来,当是不差!” 陈兰皱着眉头,想起前些时日收到的传信,又继续说道:“乐兄,袁将军与张将军那边也无功而返了。三国数万精骑,于大军合围前渡过湍水,攻破西鄂县,宛城危在旦夕。袁将军已经率兵回援宛城,张将军屯驻穰县。” “啊!” 乐就初闻此讯,不由大吃一惊,言道:“怎么会这样,八万大军奔波数日,竟扑了个空?” “唉,事实如此!” 陈兰也不由叹气,这打的什么仗嘛! 乐就又说道:“那现在吾等怎么办,张将军可有明令?” “武关未能夺下来,周国大军又即将赶到,这丹水拿不下来了。南乡也独守不得,吾等怕是只能纠结残部,救援孙策等人了!” 陈兰苦笑一声,张勋先前传令有两意。若是拿下武关,那边攻破丹水,驻扎武关,阻拦周国大军南下。若是未能拿下武关,那便前往邓县,救援孙策所部。 “邓县怎么了?莫非刘表大军北上了?” 乐就可不知道邓县被围,这半个多月来,要么在深山小道内行军,要么就是昼伏夜出,遮蔽本部兵马。 “不错,刘表以王威为大将,率三万步军围攻邓县。以蔡瑁为都督,率两万水师,东进江夏,可谓是倾巢而出。如今,孙策等人兵少,只能尽力周旋。江夏诸县,大多叛乱,响应刘表大军。” “嘶~” 乐就吸了一口凉气,担忧问道:“陈兄,汝吾二人现在只余六千残兵。就算是汇合孙策,怕也不过万余人马,能敌的过三万荆州军吗?更何况,周国大军即将进入南阳,腹背受敌,吾等如何战之?” “依张将军令,吾等只需为孙策等人解围,合兵一处后,驻守穰县。骤时,郦国县桥将军所部,也会退回穰县。吾等守穰县,张将军率军先平定江夏之乱,然后再与周国、荆州军兵马作战。” “也罢,便依陈兄!” “好,那吾二人立即收拾兵马南下!” “嗯!” …… 当天下午,陈兰、乐就二人便率领着六千多残兵,朝着南乡退去。 而穰县的张勋在次日凌晨,便收到陈兰帐下快骑的消息。周国兵马已经抵达武关,武关未曾拿下,现已率军赶往邓县。 张勋皱着眉头,深吐几口浊气,这一战,越来越不好打了啊。 随后,张勋便命人传令析县外久攻不下的桥蕤,立即率军退回穰县。同时又传讯袁胤,告之其周国兵马已经出了武关。 又匆匆聚帐议事,商讨平定江夏诸逆的计划。江夏诸多宵小叛乱,主要便在于蔡瑁水师的抵达。 不过荆州水师只有两万兵马,而且说到阵战,这些水师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手底下的精锐。所以,就担心蔡瑁不跟自己交战,只会巡于江上,伺机而动啊。 当日,张勋命大将雷薄、陈纪二人,率军一万,奔赴汝南郡。 平定江夏之乱,决不能从宛城而去。不然,随时都可能被荆州水师给劫断退路。到时候大军纵是平定了江夏,想要回援穰县、宛城都不可能。 这也是张勋为何屯穰县,而不屯新野的主要原因。新野在淯水之东,宛城、穰县皆在其西。大军要是过了新野,蔡瑁肯定会舍弃江夏蟊贼,转而占据新野。到时候,周国大军汇合王威率领的荆州军,大可合攻自己。 不从南阳平江夏,那就只能从汝南出兵了。正好,现在手中兵力不足,让雷薄、陈纪二人回汝南,再责他部,补充兵马,南下进入江夏即可! 安排好一切,张勋也出了穰县,直奔宛城而去。 情势危急,必须要与袁胤好好商谈一番,免得为敌所趁。 原本打算埋伏一番袁军的徐荣,也咂咂嘴,率军直奔鲁阳。真没想到,对面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居然按照原路返回。这场埋伏,可谓是白白浪费了点时间。 现在各种消息传递,徐荣也都快摸不清周王要搞什么了。 若说掳掠南阳,自己等数万精骑足够了。南阳西北部几县人口,除去被袁军重新夺回去的七八万人外,尚有近二十万口,正在前往关中的路上。 除此之外,还有颍川、汝南,都可以进行劫掠,这也是原先计划的一部分。尤其是颍川,京畿地区几乎没有多少袁军驻扎。只要吕布占据梁县,那颍川的人口,少说也能掠个二三十万。 可现在,周王派遣傅燮所部的目的,似乎不是打算掩护迁民通道,而是像要配合荆州军拿下南阳郡啊。 周王这么做,只怕魏王和晋王要不乐意了啊! 别的不说,只要周王和刘表联合拿下南阳,那江夏必然重归刘表之手。到时候,周王就算不占据南阳,怕也要狠狠的掳掠一番。这可比三国要平分的那点东西,多出太多了啊! 啧啧,合着魏国、晋国骑兵给周王打了把下手啊! 事实也正是如此。 关中第一军严颜所部、第三军李堪所部,以及征召的十万民夫,已经云集蓝田。 此时,正准备开拔南下武关。 第442章 是岁,关中大饥 南阳几方势力兵马云集,战事不休。而在关中,也是愁云密布。 诺大的长安城已不似前些时日光景,街道之上,商铺闭门不待。茶楼酒肆空无一人,便是坊间大道内,也只有三两人。 躬着身躯,有气无力的走着,没有丁点精气。整个长安,都弥漫着一股凄凉惨淡的氛围,压抑的人都快出不来气。 城内尚且如此,城外郊区更是宛若鬼域。 宽敞的官道上,再没有那连绵不绝的商队,行人也丝毫未见。 路边村庄,正值晚食之际,也没有燃起丝毫炊烟。家家户户闭门不见,只见青壮出门,于村外树林行去。 那树林,夏季之时,本该森然茂盛。可现在其主管倒是无恙,有着应有之色。唯独下方,外皮尽剥,枝干丛叶,一无所有。 林下草丛,更是已经被拔个精光,黄土地都被翻了一翻。 回到未央宫。 蔡邕站在大殿下,看着上面的高诚,愤慨直言:“王上,这算什么?” 说完,蔡邕将手中的竹简,扔到地上,继续说道:“京兆饥三万户,死一十二人。弘农饥两万户,死二十二人。右扶风饥一万两千户,死二十八人!” 蔡邕目光紧紧盯着高诚,高诚也在注视着蔡邕,问道:“蔡师有何疑惑?” “这等欺上瞒下之语,王上也信?” 蔡邕咬着牙根,心中郁气满腹,神色极其激动。 高诚无视蔡邕的神态,禀着面庞,轻声说道:“此乃地方各郡县所报,焉有错哉?” “王上怎滴如此糊涂!” 蔡邕叹气两声,几近哀嚎,又畅言说来:“王上,长安城内之景,邕不相信您看不到。城内尚且如此,城外又当如何?京兆已经如此,更遑论弘农、扶风、冯诩?饥民遍野,饿殍满地,吾大周方立,便如此不作为,必失民心啊!” “嗨~蔡御史,此事汝不必操心,如何行事,孤心中明了!” 高诚皱着眉头,摇了下头,还是打算别让蔡邕掺和进这事了。 谁知蔡邕闻言,却是眉发须张,大喝道:“哼,王上,邕身为御史大夫,自当督察百官。今郡县宵小欺上瞒下,自当惩之。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说完,蔡邕拂袖而去。 高诚嘴角一抽,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愤愤的拍了一下桌案。 笑话,自己不知道吗? 可局势如此,人力有时穷,只希望这老东西别把事情搞得太大了。 “王上,蔡师为人清正,直言极谏,王上还是莫要放在心上为好!” 就在此时,钟繇一袭常服,自侧殿转出,来到高诚身前,拱手言道。 高诚摆了摆手,说道:“元常,蔡师为人,孤岂能不知。只是,孤担心蔡师会坏了大局啊!” 钟繇说道:“王上放心,稍后繇再去与蔡师详言。想必,蔡师若知实情,也会理解吾等苦衷!” “也好,来,咱们继续商量方才未定之事!” “嗯~” 钟繇点了点头,轻嗯一声,接着说道:“掳来的南阳百姓,都已在往河东的路上了,总数近二十万。钱货则是经水路,运往并州。余下的十几万石粮草,都送往弘农了,想必还能再撑些时日。” “唉~国情艰难啊!去河东的使者有回复了吗?董卓怎么说?” 钟繇回道:“不行,魏王只愿意给二十万石,而且还要等到魏军拿下洛阳之后。” “砰!” 高诚狠狠的拍了下桌案,响彻大殿。 可拍桌子始终都不能解决问题! “罢了,元常,稍后让严颜率部攻打洛阳,必要时刻,配合魏军攻打虎牢关!不过,告诉董卓,孤帮其打洛阳可以,但是粮食必须十日内抵达长安!” “嗯好,那刘表那边怎么说,没了第一军,第二军和第二军总共不到四万人,想要拿下南阳有点困难!” 钟繇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此外,左冯诩和右扶风都要留下兵马,随时准备镇压可能出现的乱民!” “那就让函谷关那边,抽出来五千人,赶往左冯诩。凉州守备军分出一师,前往右扶风。这两各郡的情况一定要给孤彻底封死,决不能流露出去。” 高诚又说道:“刘表那边,派人过去告诉他,吾周国兵马的军粮,全由其供给。还有,看看能不能再用战马跟刘表换点粮食。” 钟繇摇着头,叹气一声:“唉,恐怕很难。刘表这一年都在打仗,又丢了南阳、江夏,恐怕其粮草也不会太充足。” “无妨,试试,总比吾等在这里枯等的要好!还有徐州,也派人使者去。能买到最好,正赶上吾等精骑皆在,可以接应一番。若是买不到,那就另想他法。” “行,不过袁术那边要不要也派使者走一遭?” “唔~可以,只要他袁术给的粮食足够多,孤不介意失信于天下!” 钟繇沉重的点了下头,说道:“那官府通告,便按照现在这份放出去!” “便依如此!现在,稳住民心最为关键!” “嗯,王上,臣先行告退!” …… 钟繇走后,高诚还在看着竹简上的一个个数字。 饥荒! 就是现在关中最大的难题。 先前搞来的近百万石粮草,根本支撑不到现在。五月份了,距离秋收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插种的豆、菜等,基本上都已经吃光了。 长安城内,现在也基本上在靠着官府手中的粮食维持。即便如此,也饿死了十几人。 而这只是长安城内,长安城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饿死多少,但绝非竹面上的区区十几人。 京兆、弘农是关中最重要的两个郡,也是高诚全力维持的两个郡。所有劫掠南阳得来的粮食,都用在这两个郡上面。 至于人口较少的扶风、冯诩,已经顾不上了。 高诚甚至自己都能想到这两个郡难到什么地步了。长安城外已经在吃树皮、草根,配着官府发的丁点救济粮维持活命。 而扶风和冯诩一已经一个月没有运过去一粒粮食了。 草根、树皮? 或许! 当然,也可能更加严重。而且,这种情况,起码要维持到数月之后。 长安地区,很多地方能吃的树皮都吃光了。只剩下地里的庄稼还没人敢动,那一片片的青秧,是下半年和明年的希望。 如果,这还不够惨淡的话。那么便看军队…… 第三军李瓒所部,已经南下武关。全军只有一万石粮食,他们一万六千战兵,以及随行民夫,将近两万人。需要靠这点粮食,支撑到与荆州军汇合。 只有汇合了荆州军,才能得到更多的军粮补给。 没办法,关中更多的粮食,需要来供给陷入饥荒的百余万百姓。 去岁只是缺粮,今岁便是真正的饥荒! 第443章 逃荒 杜畿紧了紧腰间的粗布条,把那原本就已经干瘪下去的肚皮,又勒下三分。 有气无力的拄着一根木棍,坐在地头上。看着眼前煮的沸腾的陶罐,不禁咽了下口水。 旁边是一群衣履褴糁的村民,大多无力的坐在地上,宛若枯尸。 身侧破旧的布匹用木棍撑着,遮挡烈日炎炎,妇女抱着枯瘦的孩子,目光无神的看着前面。她们都很饿,饿到连喂婴孩的奶水都没有。 黑压压的人群,沿着道路两侧,延绵数里,无数人都聚集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坐着,保存着那一丁点的体力。 没错,他们就是流民。 杜畿也不意外,杜家人有派人接他回长安,但他没有。 今日,这五六万百姓,有此劫难,全因他一人而起。 他不能不管! “张县令,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杜畿尤其无力的冲着身旁一人问道,那人衣服满是泥泞,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这是一身官袍。 “没有,不过想来也该快了!不论找到找不到,肯定要回来的。” 杜畿暗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便是冯诩的现状,地里的青苗已经吃光了,能吃的树皮也吃了。流民所过之处,连根青草都不见。 冯诩山倒是有不少,只是谁也没那力气去狩猎。也许,被狩猎的不只是动物,也可能是他们人! 这些流民中,有官员,有地方豪强,也有世家。现在,他们都跟普通黔首一样,只是流民。 “快看,他们回来了!” 远处足有一二百人,有气无力的朝着大众而来。 杜畿当即起身,朝着这群人走去。 “老王,如何?” “唉,山里的猎物,早就躲起来了。老朽带着伢子们跑了十几里,就猎到这些。” 闻言,杜畿冲着后面一看,只见几人手中拎着野兔、山鸡五六只。然后是后面…… 一只黑熊! “这……” “死了六十多人,才弄死这东西!” 杜畿一阵沉默,黯然回身。 这便是冯诩百姓现在的难处,即便能找到猎物,长久未曾饱腹的壮勇,面对那些凶狠的猛兽,只会反成为其猎物。 靠着这丁点猎物,以及沿途收集的草根、树叶、木头,几万人很快来到冯诩五陵原所处。 这里比之郡内其余县邑好上许多,毕竟临近京兆长安,又是大汉陵寝所在,富户众多。百姓虽然也难以度日,但总归还能熬下去。 然而官道之上,两千多士兵严阵以待,镇守此处。 “再有擅进者,杀无赦!” 一名名骑士,奔走于流民之前,大声鼓噪,威吓诸人。 杜畿快步上前,端望片刻,便安排几名县官,先让流民停下来。随后,徒步上前。 “缘何阻路?” 军吏冷哼一声,言道:“王上有令,左冯诩任何人不得出境!” “这是五陵原,还是冯诩地界!” 杜畿当即回道。 军吏摇了下头,说道:“军令如此,莫要为难吾等!” “为难?” 杜畿反问一句,指着身后数万流民,吼道:“尔等身为关中锐士,受陛下所训,当为仁义之师,子弟之兵。看看畿之身后,数万关中百姓,忍饥挨饿近两月。行及至此,沿途倒地者不计其数。现在,冯诩没吃的了,难道就让这些百姓活生生饿死在这里吗?这便是仁义王师的所作所为吗?” 军吏咬着牙,说道:“军!令!如!山!” “某乃杜畿,尔等军将何在?” 杜畿见跟此人说不通,当即问道。 “魏校尉日理万机,岂是汝说见便见!” “魏校尉?魏杰在何处?带某去见他!” “这……” 军吏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认识自家校尉,刚才听其口气,才道出魏校尉之名。结果眼前这人居然脱口说出校尉本名,难道是什么特殊人物? “且慢,某去报之校尉!” …… 一直到傍晚,周折良久,杜畿这才见到魏杰 魏杰认识杜畿吗? 当然认识,这杜畿,放眼大周官场,谁人不知。所有人都知道王上,很是看重此人。 民情如火如佘之下,王上竟也力保此人,可见一斑。 “原来是杜府君,许久未见,杜府君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啊!” 魏杰见到杜畿的模样,不由感叹说道。 “为何将兵锁路?” “王上之命,杰不得不从啊!” “那现在这怎么办,真要让数万百姓饿死在这白日之下?” 杜畿疑惑的问道,王上的担心,想想也能明白。无非就是防止流民四起,引起关中动荡。现在这个时候,不只是冯诩,在别的郡也一样。冯诩的流民没出去那还好,一旦到了京兆,也必然导致整个京兆流民四起。 然后是弘农,是扶风,是凉州,直到大周国四处都是流民…… 可是,这些百姓也是周国子民。饿死数万人,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早晚都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周国的根基都会受到震动。 好,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大周边地流民,也是一样根基震动,亡国之祸,一急一缓而已。 “当然不会,听说河东的粮食已经到了长安,正在往这边送。吾军中尚有三千石粮食,将就下,也能撑过去。” 杜畿眉头一松,急忙问道:“有多少粮?” 魏杰说道:“不超过五万石,河东那边就给了十万石。咱们大周,却得帮魏国拿下河南。” “十万石?撑不了太久啊,现在距离秋收还有数月之久。更别提冯诩的青苗都已经被吃光了,光是这数万流民,少说也得二十万石,才能活命啊!” “别着急啊,王上也在想办法。现在不只是冯诩,扶风跟冯诩的情况一样严重。京兆和弘农靠着劫掠来的南阳之粮,还能勉强度日。这不,河东就给十万石,不可能全都给冯诩。先撑些日子,大军已经南下了,到时候还能再劫掠些粮食!” “唉~好,某先去安排一下。魏兄,还请分些粮食,先让百姓吃点东西!” “放心,方才某已经安排人在准备了。一些稀粥,再多,也没了!” 第444章 旧部 邓县之内。 王威居于上首,看着麾下一群人,气愤非常。 没办法,着实气人。 先前围城,久攻不下不说,还被区区数千人劫了营。差点被孙策小儿里应外合,给打的崩溃。要不是自己拦住,说不定大家就是坐在襄阳城内了。 这也罢了。 让孙策逃走了那便逃走了,结果刚出邓县几天,就又被打回来了。 在朝阳一带,被孙策打了个伏击,损失惨重。现在三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之数,还有三四千人是伤兵。 如今倒好,北面周国兵马已经兵围穰县,自己这边还在邓县。 今日早上,刚刚收到信骑所报。 周国大将傅燮,要求送五万石军粮至周军大营内。不然,粮草难以为继下,周军只能撤围东进,配合三国精骑,继续劫掠度日。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人家周国兵马,连粮草都没多少,结果呢,连败张勋两阵。硬生生将所有袁军逼退穰县城内,不敢轻出与战。 那张勋可不是酒囊饭袋,经战阵数十,深受袁术重视。孙策呢?不过是黄祖手下亡魂孙坚之子,今年不过十四岁,黄口小儿一个,毛都没长齐呢,手底下更是只有区区八千残兵败将。 结果,连败荆州大军,这,这让人何以为堪嘛! “都说说,这孙策怎么打!一个十四岁的黄口小儿,竟拦得吾等至斯,诸君愧否?” 王威看着手底下这群将校,气急败坏。 “将军,这孙策,不可小觑啊。听闻其十二岁之际,便随其父孙坚,参与讨董之战,勇武非凡。先前攻打吾等荆州,这孙策亦在阵中。吾等有所败,非……” “放屁!” 王威大拍桌案,吼道:“明日出兵,斥候给本将睁大眼睛。再不能与周兵会师,主公大计皆坏于吾等之手矣!” “那周军要得军粮怎么办?” “待来日吾等抵达穰县时,再给不迟!”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 三日后,王威再度撤回邓县。 荆州军士气沉迷,全无战心。王威更是于次日,被刘表召回襄阳,复以大将黄祖为帅,继续统帅大军。 不过,由于军心低沉,黄祖一连数日都在安抚军心,全无北上之佳时。 再度败了王威一阵后,孙策大营内尽是高昂心气。 他们原先便跟随孙策父子征讨荆州,连战连胜。但谁也没想到主将骤然身亡,导致功亏一篑。 之前孙策统帅大军,没人心服口服。毕竟,十四岁的少年,谁敢将身家性命尽付其手。 不过,孙坚之子再度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少年郎居然带着他们这不到一万人,连败荆州三万大军。 别说他们这些小卒子了,就算是孙坚心腹旧将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等人都没想到。 江东猛虎孙文台,威猛如斯。其子少年之际,竟丝毫不弱于其。统兵征战,虽显稚嫩,可却法度有序,赏罚分明,军心附之。更兼孙策小小年纪,视万千敌军如若草芥,身先士卒,连挫其锐。 “伯符,如今王威再败,张勋可传下军令,命吾等回穰县否?” 处于帐内,程普坐于下首,看着上首孙策,发声问道。 孙策一身甲胄在身,脸上一道伤痕,位于颊侧,却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扭头看了一眼程普后,言道:“程叔父,张勋,没有任何军令。不过,周国兵马,并未攻城。连其围城之势,亦如虚设。穰县不会有任何危险,吾等不必忧虑!” “嗨,倒不是这个。而是吾等久处外野,先前两战,虽然大胜,可亦损折不少人马。若是荆州军再来相攻,怕是守不住这朝阳县了!” 孙策点了下头,说道:“叔父所言甚是,策已知晓。” “这……” 程普顿然语塞,不知该如何相问。 孙策当然明白程普的心思,自己手底下这剩下的五千来人,是老孙家的心腹了。父亲征战荆州近一载,早已收了原先那些兵马的心。现在只剩下五千人,再打下去,刚攒不久的老本,可就又没了。 他们经历过一次损失惨重的教训,讨董一战,万余孙家部曲,尽殁沙场。更是折了自己叔父,损失惨重。 现在,要是再打光了,不知何日才能再复前势。没有兵权在手,在这两淮,可不好混迹下去啊。 孙策看了眼帐内几人,都是父亲旧部,可以信任之人。而后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出去守着。 “程叔父,汝等以为,袁术能成大事吗?” 孙策突然一问,让程普皱起眉头。旁边的黄盖、韩当也都是颔首不语。唯独朱治,颇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孙策。 “伯符之意,普心中明白。不过,如今吾等将不过四五人,兵不过数千。天下之土,皆有其主,想要争夺宛若登天啊!” 程普想了一下,还是劝慰了孙策一句。 黄盖、韩当也都是点点头,认同程普的意见。毕竟,眼下确实是实力不行,只能依靠袁术求存。 若是能够回到临湘,或许还能会好点。可现在,回不去啊,根本过不了刘表的封锁。再说了,临湘估摸着已经被刘表彻底占据了。 反倒是朱治笑了一下,言道:“伯符莫要丧气,现在吾等实力确实不足,依附袁术无可厚非。但袁术非成事之徒,吾等还有机会。此外,纵观今天下枭雄,公孙瓒、高诚、董卓、曹操、刘表数人,谁不是只靠区区数将,万余兵马,一步步走到今天。伯符,汝还年轻,当耐住心性,静待良机!” “唉~” 孙策叹了一声,拱手禀礼,言道:“多谢叔父教诲!” “伯符,吾等深受令先父之恩,必不相弃!” 朱治说完一句,转目依次看向程普、韩当、黄盖三人。 程普眉头一皱,言道:“君理所言甚是,伯符且宽心!” “哼~某自辽东逃来,得遇文台兄,深受其恩,毕生难忘!” 韩当面色一红,大声吼了出来。 “哈哈~某家可是出自荆州黄氏,跟随主公,与吾那族亲,打了不知多少仗了!” 黄盖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三人表完太,孙策心中这才大松一口气,行礼言道:“诸位伯父,策必不负之!” 第445章 战火倾九州 穰县城外二十里。 周军大营,便驻扎在此,曰为围城。 事实之上,别说围城了,周军连攻城都做不到了。两个军三万两千战兵,还有自民夫中抽取精壮编练的三千余辅兵,加上那一万多人的民夫。 将近五万人呆在这穰县城外,靠着析县那边残余不多的三万石粮草过活。 这点粮草,还是因为析县通往关中的道路险峻,粮食运输困难,才留下不少余粮。 这点余粮只能供应这五六万人吃个十天左右,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也就是说再有七天,周国兵马就断粮。 七天时间,攻打穰县是不可能了。那城里好说歹说也有三万多人呢,还有征召的壮勇,根本就不是五万人能打下来的。 中军大帐之内。 帐内的十来员将校,都是两军中的高层。 “荆州军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傅燮皱着眉头,气呼呼的问道。 李堪上前,说道:“傅军将别提了,那王威真是够蠢的。三万大军被孙策一黄口小儿,连败两阵,损失惨重,至今还窝在邓县呢!” “就是,三万多人,打人家七八千人,居然打不过?真不知道王威打的什么烂仗?这种人,居然能成为数万大军的统帅?” 梁兴也是气呼呼的嚷嚷着。 傅燮哀叹一声,摆了下手,示意诸将,说道:“现在,荆州粮草不至,吾等是进是退,诸位都说说!” 杨儒站岀来说道:“傅军将,依末将看,吾等还是按兵不动的好。如今张军将率领精骑,以及杀入颍川,严将军也率第一军,配合魏军占据洛阳,吾等还是静候使臣消息为妙。” “那吾等岂不是存功未立喽?” 李堪皱着眉头,不甘心的说着。 傅燮看了一眼李堪,说道:“不如此怎么办?穰县,吾等想要打进去,还不知要伤亡多少呢。先等等使臣的消息,看看袁术愿不愿拿粮食来解南阳之困局!” “万一袁术要是不愿意呢,吾等浪费几日功夫,那倒是可就一点粮食都没了啊!” “唉~” 傅燮又是皱起眉头,粮食是真难搞! “派人去汉中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找张鲁要点。还有,刘表那边继续派人去要,他要是不给,咱们南下打荆州去!” “……” 看着说完话的傅燮,气咕咕的转入后帐,一群将校无奈的对视一眼。 穰县是打不起来了,城内的张勋也没有出城交战的念想。黄祖也还在整顿兵马,没有出邓县一步。南阳郡这边的战事,突然骤停。 而在江夏,绕了一大圈,又钻了不少深山老林的雷薄、陈纪二人,终于带着两万兵马,杀入江夏西南数县。 蔡瑁依旧驻大军于沙羡水寨,坐视袁军重新收回叛乱的江夏几县。秦颉和自己的老上司宋辅一家,都呆在这水寨之中,隔岸观火。 江夏自始自终都只有秦颉、宋辅两家,明确的跟蔡氏站在一条阵线。一切都是因为周王,不过现在不论是早先投降袁术,还是现在又反叛的人,都非自己人。 这些两头草,救了也只会对荆州蒯、蔡二族的联盟不利! 京畿洛阳。 魏国大军正式接收洛阳、敖仓、虎牢关的防务。严颜率领着第一军,迫于压力,仍旧配合着魏军向东打。 阳武、中牟、新郑。 这些都是属于河南尹的辖县,都要帮助魏军打下来。 曹操一早就退出了河南尹的地界,自上次大洪过后,河南这地方曹操等人便只留了区区数百人在虎牢关。其余地方更是没有任何兵马驻屯,主力大军全都在奋力清剿兖州境内的黄巾贼、流民! 现在,老曹面临着的问题跟关中一个样子,饥荒。 不过,曹操最起码不用担心军粮,袁绍那边支援了几十万石,为的就保证兖州的实力。其次,便是要求曹操攻打徐州陶谦。 袁谭已经带着新征募的三万冀州兵,南下青州,攻打田楷。田楷所据青州,民心不附,粮草短缺,胜算不小。 唯一可能出现的麻烦就是徐州陶谦,其若是派兵支援青州田楷,那战事必然连绵日久。 所以,曹操很轻松的答应了这个条件。 因为,兖州缺粮,徐州富庶。 与周国一样,大量辖区内的百姓熬不到秋收,那就只能用大军出去抢掠。 再则,兖州跟徐州的仇可不小。先前,陶谦这老小儿便趁着兖州受灾之际,趁虚而入,劫掠百姓,杀人无数,夺了泰山郡南部数县。 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 曹操亲率兖州五万兵马,出任城东进。途间,责麾下大将夏侯惇将兵一万,攻打鲁国内的豫州兵。其余四万人马,继续向东,直取公丘、蕃县二地。 鲁国郡治鲁县,这里只有少量袁军。当初与袁术大战,鲁国可是争夺的要点,几次易手。但后来兖州遭了大灾,也就放弃了鲁国。 现在鲁国的百姓几乎都已经跑到沛国境内了,只有郡治还有些许百姓。不过,其战略意义依旧很大。 拿下鲁国,昌邑与泰山郡的联系就要方便许多。不然每次都要避开鲁国这根钉子,绕一圈实在太麻烦了。 曹操这么大的动静,陶谦跟袁术很快就知晓了。袁术没有在意,鲁国丢了就丢了,现在是要先击退南阳和颍川的魏、周、晋以及刘表的大军。 而陶谦则是信心满满,当即调集各处兵马,驰援郯县。准备与曹操,一决雌雄。 要说实力,徐州的实力比之兖州,可强上不少。钱粮富足不说,单是兵力,也不可小觑。 大名鼎鼎的丹阳精兵,陶谦手下有近六千人。徐州各地郡兵多达五万之数,还有招揽的泰山群寇。 以臧霸、孙观为首的泰山贼,亦有两万多人,都是久经拼杀的老贼。 反观兖州,除了这次曹孟德率领的五万精兵外,只剩下张邈、张超兄弟的一万多人,留守兖州。 三万青州兵,战斗力嘛,真的一般般。两万兖州兵倒是精锐的很,这些年来几乎都在征战,经验丰富。 除了徐州战事外,北方冀州也是风起云涌。 自上次巨马水失利后,袁绍再度整齐兵马将校,以颜良为大将,将兵五万于公孙瓒对峙在河间国境内,堵住公孙瓒与青州田楷的汇合。 同时,又遣长子袁谭,率新募三万大军,攻打田楷,早日除去这个后腹之患。 而公孙瓒,坐镇易县,一边又派大将单经看着蓟县。麾下重新聚集的两万精骑,以及一万步卒,皆屯于河间束州之南,与屯驻乐成的颜良大军对峙。 晋国一万余精骑南下,使得刘虞的边防压力骤减,亦是派出两万余人,屯于蓟县城外,随时准备夹击公孙瓒。 第446章 交易 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的便是眼前的天下局势,由袁术攻打刘表,刘表求援于周国这根导火索,再次点起天下的攻伐大战。 便是南面的刘繇,也趁着袁术无暇南顾的时机,再度整顿大军,进攻会籍王朗、严白虎等人。 上一次攻打失利,相持不下。这一回,刘繇就不相信,会籍还能拦住自己大军的脚步。 益州刘焉在整顿好州内内务后,亦是派遣赵韪率兵东进,出葭萌,攻打白水关。但是,赵韪窝在雒县,动都没动。 然后,益州就成了现今为数不多的安平之地。 豫州汝南郡郡治平舆城内。 袁术正在接见来自关中的使臣,看看高子明这西凉匹夫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外臣,拜见左将军!” 周使恭恭敬敬的禀了一礼,却让袁术感觉很不开心。 左将军! 可恨! 那高子明、董仲颖、丁建阳三个武夫,挟持天子,硬生生搞出个三将相王,列居王贵。袁绍那个庶子也是,仗着扶持天子的功劳,得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就连曹孟德那宦官之后,居然也敢居骠骑将军! 可恨,可恨! “嗯~” 心中很不爽的袁术只是轻嗯一声,慢怠外使。 周使没有在意,直言说道:“左将军,在下奉吾王之命,特来与将军和解!” “噢?” 袁术诧异一声,问道:“不知,汝家大王,意欲如何?” “吾王仁厚,念关中、豫州两地百姓安平,只要将军愿付之粮草五十万石,吾周国大军立即撤回武关!” “哼~周王阴险狡诈,当真吾等乃小儿乎?” 袁术帐下一人当即鄙夷言道,仿佛心中已经看出周国的打算。 “汝家大王既是前来求和,缘何需吾付之粮草?此等可笑之事,闻所未闻!” 袁术冷哼一声,心中郁气又生。 “左将军,吾家大王可是为您考虑啊。在下来前,那袁绍使者口舌生花,翘语连绵,竟说的一众官卿纷纷向之。但是,吾家大王与袁绍有不解之仇,岂能如其所愿,这才遣在下拜见将军!” 袁术歪着脑袋,有点摸不清这使者再说什么东西,疑惑问道:“不知袁绍遣使所谓何事?” “其许诺吾家大王,岀重兵,联合魏王、曹操、张鲁、刘表共攻豫州!” “嘁,既然如此,尔等大可来攻,本将有何惧之!哼!” 袁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这糊弄人也整个好点的理由不是,曹操在打徐州,袁绍在跟公孙瓒作战,刘焉又伐张鲁。剩下的周、魏、刘表,自己现在不就在跟他们打吗? “既然将军不以根基为重,那在下告辞!” 说完,周使便欲离去。 正值此际,一人突然站岀,言道:“周使且慢!” 周使回过头来,看向唤住自己的人,说道:“不知先生……” “在下袁涣,为左将军之从事。” 袁涣在一侧,听闻使臣所言,早便思虑良久,心有所想。此时又紧接着问道:“若是吾豫州愿出粮草五十万石,不知周王会否信守承诺,退回武关?” “此为必然,吾家王上信诺如山,金口玉言,焉有变之!” “好,不过,这五十万石粮草,不能白白送之!” “先生之意?” “以货易之,关中拿出一万匹战马,加以退兵,来换这五十万石粮草!” 袁涣说完,颇有意味的看着周使。 上座的袁术听了半天,也由方才的不满,转为向之。一万战马,这数量可不少,自己麾下至今可只有三千骑兵,战马还不到八千呢。 多了一万战马,要不了一两年时间,自己手里也能有个近万骑兵了。到时候,总能跟周国、魏国、晋国的骑兵叫板不是。 周使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言道:“袁从事,关中战马不足六千之数,吾周国最多提供五千战马。” “一万战马,一匹也不能少!” 袁涣丝毫不为退避,看来周国很是缺粮啊。去岁大洪,关中受灾严重。原本自己还以为高诚从各地搜罗的粮草应该差不多够了,现在看起来,似乎缺的很多啊! “五千匹战马,外加一重宝,换八十万石粮食!” 周使突然说出一句话,坐地涨了三十万石粮食。 这倒是让袁涣皱了下眉头,还是五千战马,也就是说这重宝,能值五千战马加三十万石粮食? 嘶~莫不是它? 袁涣突然想到一事,也想到一物,又问道:“不知,外使所言重宝,是为何物?竟能当的如此之重?涣不信也!” “哼,别说一万战马、百万粮食。便是再多出一倍,皆不及此物之重!” 周使面色肃重,口中锵锵道来。 袁涣看了眼袁术,使个眼色示意。 袁术当即明了,言道:“唉~此物竟然如此贵重,不知是何珍宝,还请外使取来一观。不然,本将军心中忧虑战事,拿不出八十万石粮食啊!” “此物,不在外臣身上,亦不在平舆。而在穰县城外,吾大周安南将军所处!不过,在下前来,奉吾大王之命,执王上玺印。吾等大可盟书立印,以为凭证!” 袁术撇头看了眼袁涣,想让袁涣再套套话,看看到底是什么宝物,免得亏了。 不过,袁涣沉吟了片刻,心知不能逼迫周国使节太重,不然这事黄了可就麻烦了。 “好,吾等先立盟书,而后外使献重宝,吾发粮三十万石。待关中战马来到,再发粮草五十万石!” “哼~先发粮草五十万石,某再献之重宝!” 周使说完,袁涣便紧紧盯着此人,心中权衡一二后,言道:“粮草五十万石,外加战马千匹!” “战马需从关中而发!” “哼,穰县城外,五万周军,凑出一千战马,轻而易举!” “这……” 周使迟疑了一下,点头言道:“好!” “嗯~那便后日修订盟书如何!” “最迟明日!今晚,某便遣人传讯安南将军!” “好!” 袁涣点头应下,此次交易,便算完成了。 “外臣告退!” 周使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王上交代的任务了。 “外使请便!” 稍后,周使退出大殿,殿内只余下袁术及其帐下幕僚将校。 见周国使臣离去,袁术当即问道:“曜卿啊,这周使所言重宝,吾等尚不知何物,如此武断,恐为其所欺啊!” “是啊,袁从事,万一吾等发去五十万石粮食。周国随意取一物蒙蔽吾等,岂不是损失惨重?” “不错,不错,太过武断啊!” 殿内一群人,都发表了对袁涣如此武断不满的态度。 袁涣却是摇了摇头,言道:“方才一番试探,涣发觉周国缺粮甚重。再加上现今足有两月之久,吾等在关中的细作都未传回消息,看来周王已经彻底封锁国内讯息。” “那关今日何事哉?” “主公,五十万石粮草需要多少民夫运送?从穰县至关中,武关道内皆是山路。五十万石粮食,途间少说也要五万石的消耗。剩余的这些,恐怕根本不足以解周国之危。” 袁涣说完,袁术反倒是捏起下巴,言道:“曜卿,既然周国国内不稳,那吾等何必与其货之?大可静待周国兵马自退,岂不更好?” “哈哈哈……” 袁涣闻言却是大笑三声,言道:“主公,只要有此重宝。周王大可与袁本初交易,八十万石粮食,袁绍也一样拿的出来。最关键的是,万一周国与袁绍达成同盟,纠结大兵同攻于吾,吾等又当如何?” “嘶~这……” 袁术心中一想,也不禁出了一声冷汗。而后,又疑惑问道:“曜卿知晓此宝物为甚?” 第447章 传国玺易手 “还请主公屏退左右!” 袁涣眯着眼睛,环视殿内一众人等,向袁术说道。 袁术皱了下眉,看着殿内诸人,思忖片刻,还是挥手言道:“诸君,若是无甚要事,先且退下!” 殿内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袁涣很是不爽。这算什么嘛~难道真以为汝袁曜卿是主公心腹,别人就不是了吗? 不过,袁术既然发话了,那诸人也可奈何,只好拱手言道:“吾等告退!” 待一众人离去,袁术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冲着袁涣说道:“曜卿,吾等缘何如此麻烦,演这么一出,蒙蔽诸君?” “主公,昨日某已与周使商议过了。骤时粮草一至穰县城外,其便送上奉告,以显主公之天命!” 袁术心中顿时大喜,言道:“好好好,此事交由曜卿,术心中安矣。传国玺,哈哈哈~真没想到啊!” “唉~高子明不愧是枭雄之辈,此等重物竟也毫不留恋。” 袁涣不由感叹一声,那可是传国玺啊! “嘶~照这么说,当年那个传闻是真的喽,董仲颖还真是舍得呢!” “董卓当年乃是为战局所迫,今日高诚则是为国情所迫,时也命也!” 袁涣这么一说,袁术心中更是喜上一层楼。好一个时也命也,传国玺有德者而居之,果非传言。 那董卓和高诚,因缘而得传国玺,却无德而弃之。日后,这传国玺便是自己的了啊! 嗯,看来要多修德政了! 或许,称帝如何? 袁术眯着眼睛,想起当年传遍洛阳的谶语。 代汉者,当涂高! 当今天下,唯自己与高诚,应此谶语。而且高诚先得传国玺,然后又是自己得到传国玺,天命也。 高诚失了传国玺,这谶语自然是不再应之,剩下的就只剩下自己了啊! 天命在我啊! 在一切的谋划之下,次日周国使臣,便与袁绍交换盟书,盖印互之。随后,五十万石粮食从汝南郡出发,直接发向穰县。 穰县城外的傅燮等大军,在三日后便收到了第一批次的十万石粮食。直到手握三十万石粮食后,傅燮才派遣千余精骑,护送传国玺前往汝南平舆。 而收到粮食的傅燮等人,立即退兵三舍,同时派遣民夫将粮草送往长安。 一日后,一千精骑抵达平舆。 次日,袁术召集帐下诸君,再会殿内。 周国使臣,持一卷锦帛,正身畅言:“值此危难之机,周国百姓,深受天灾之祸,处若水火。今幸得左将军术,心怀仁义,德施四海,援以周国万千百姓,诚心甚感之,再三拜谢!” 言毕,周使躬身行大礼,大言:“左将军威武盖世,仁厚爱民,外臣替关中百万口众,拜谢将军!” “外使请起,天下百姓,皆为吾子,术念关中百姓之苦楚,自当施以援手,乃本份之责!” “报~” 袁术刚说完一句话,便听闻殿外传来一声高呼,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只见一侍臣飞奔而来,手中端持一物,覆之锦绸。 “启禀将军,今日辰时,城外渔户,于澺水得檀盒,内敛光芒,甚是珍奇,特献于将军!” 侍臣说完,袁术当即嗯哼一声,问道:“何物也?” “请将军一观!” 说完,取下锦绸,一方玺印正卧于上。 袁术当即面色大喜,探手托之,细细观察。而后望向侧下袁涣:“曜卿,此乃何物哉?” 袁涣上前,再三观之,又察其印字,言道:“恭贺将军,此乃传国玺也!” 袁术表情一懵,摇头言道:“此乃国之重器,怎流落至此也?” 一听是传国玺,殿内诸君都是面露诧异,不敢置信。现在他们也看明白这一出了,感情昨日周使所言宝物,竟是传国玺? “正是如此,莫非此玺乃仿之。不若,请诸君察之,以免有误。” “当得如此。” 于是,众人一一亲眼目睹传国玉玺,国之重器。 “如何?” “吾等恭贺将军!” 殿内诸君齐声应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传国玺啊。您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况且,周王应该也不会拿一个假玩意,来糊弄主公。 传国玺当然是真的,昨夜袁涣可是观阅再三,岂能有假。 “唉~如今天子尚在,传国玺却流落于外。只可惜,途路逆贼所绝,术不能归重器于朝,惜哉!” “主公乃国朝重将,沿途受阻,当妥善保管传国玺。待他日,为天子扫平天下,再归不迟!” “传国玺,德者方可居之。术德行不足,岂能藏于私室?” “非也,将军威布四海,仁义广传中原,更兼德才俱备,为国朝之重。存传国玺,乃是为国朝所虑,免国贼所窃,非将军不可!” 就这样,袁术每谦虚一次,殿下立马有人奉承一句。三推三就下来,传国玺还是归入袁术私室。 周使就这样看着属于王上的传国玺,亲自被袁术纳入囊中,心中滋味驳杂。 “王上,真明主也!” 心中暗叹一声,周使随着诸人散去,也回到驿馆。 同时,袁术得到传国玺的消息,也四处传扬。 刘表得到消息的时候,大惊失色,当即便命人传讯黄祖,退兵回防襄阳。 传国玺一直在高诚手中,可现在突然出现在袁术手里。这其中,容不得刘表不多想。 而伴随着周使的消息,张任亦是率领精骑,与徐荣告别后,退兵自京畿回到函谷关。 傅燮、李堪大军则是退回武关,严颜第一军也在与牛辅一通犟气后,率兵退回函谷。 徐州陶谦得知此消息,没有任何表态,现在的他正全面抵挡曹操的进攻。 曹操没有任何举动,依旧默默的进攻着徐州大地,劫掠着能看到的每一粒粮食。 董卓咂了下嘴,有点难为情的看着李儒。可李儒也没办法啊,早就说过了,别把高子明逼得太急了。现在好了,府库内高达二三百万石的粮食,却换不回传国玺了。 丁原则是气呼呼的乱砸一气,这传国玺果然在高子明手里。哼,当初几次着天使去取,一个个给孤推卸,可恨! 刘虞,派人送去一份制诏,加封袁术为卫将军,陈侯。另外,这道路通畅,传国玺还是交由天子好。 袁绍嘛,少不得暗骂一通袁术,顺便还埋怨了一句高子明。 拿八十万石粮食换传国玺? 卧槽,吾袁本初出一百万石啊啊啊! 第448章 袁术称王 “王上,那可是传国玺啊!” 郭嘉有气无力的歪倚在亭柱上,摇着头,口中喃喃道:“那可是传国玺啊,唉~” 高呡着茶水,问道:“拿传国玺,换大周国的命,不好吗?” “肯定不好啊,那可是传国玺。嘉当年苦苦劝之,王上才收入囊中。现在,居然就卖了八十万石粮草!” 郭嘉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惋惜的不得了。 “行了行了,别给孤装模作样了!” 高诚摆了两下手,转而问道:“奉孝,汝现在是为人父了,何时改改汝那脾性!” “……” 郭嘉撇了下嘴,摇头晃脑的言道:“嘉一生风流倜傥,岂能轻易更之。这日后可是要传给奕儿的,不然那小子日后勾不到细君,岂不是丢了嘉的颜面!” “呦~” “汝郭奉孝居然还会为儿子考虑了?” 郭嘉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女音,直说的郭嘉身形一顿,四肢僵硬。慢慢扭过头来,果然。 “臣拜见王妃!” “哼!” 姜纾冷哼一声,无视郭嘉飞速的整理衣衫躬身行礼,径直走到高诚身前。 “妾身拜见大王!” “纾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谢大王!” 姜纾这一入座,自然也就没有郭嘉的位置了。毕竟,在亦君臣亦兄弟的王上面前,自己放肆也就放肆了,王上不会在意。 可……王妃就很在意啊。 “大王,某听闻传国玺……” 姜纾为高诚斟满茶,拧着秀眉说道。 “不错,传国玺给袁术了!” “大王英明!” “嘿,方才郭奉孝这小子还说孤不该将传国玺卖给袁术呢!” 郭嘉瞬间遍体生寒…… 姜纾眸目一转,盯着郭嘉,言道:“嗯~郭祭酒足智多谋,想必另有一番见解!” “哈哈哈……” …… 传国玺的风波,一直在整个大汉的上层酝酿。底层百姓,根本就了解不到这个消息。甚至,哪怕是是地方豪强、小世家,都不知道这其实只是一场交易。 随着两个月的酝酿,传国玺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用处。 公元189年,初平三年七月。 袁术与陶谦,及公孙瓒使者会盟于彭城,互相王! 袁术号楚王、陶谦号齐王、公孙瓒号燕王。 其后,诏布天下,各司建国,立百官诸卿,享宗庙社稷。 楚王术暂都平舆,齐王谦都郯县,燕王瓒都蓟县! …… “噗!” 高诚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调查司送回的情报。袁术、陶谦、公孙瓒三人相王于彭城,共立盟誓。 卧槽,袁术怎么没称帝啊!自己还指望着袁术称帝,来缓解一下关中的内外压力呢。 现在倒好,三人学着自己和老董、老丁,玩起来相王的把戏。 周、魏、晋、楚、齐、燕。 已经六国了,再加上刘虞、袁绍、曹操等人扶持的燕汉。 活生生的七国争霸啊! 这……怎么就给成了这样? 一转头,高诚就将这件事丢到一边,袁术等人称王,也不过是不想在气势上输一筹罢了,无关大局。 拿起一封竹简,打开一观,最后一支在外的兵马,已经撤回武关。同时,带回来的也有从袁术那边买回的最后十万石粮食。 再择另一卷,言诉的乃是各地粮食的输送情况。冯诩、扶风送去二十万石,弘农二十万石,余下的则留于京兆。 八十万石粮食,随便一分分,便显得那么匮乏。二十万石是不少,只是这途中输送,又是要消耗不少。最关键的便是,可能有人中饱私囊。 这是避免不了的问题,只能严格监察,最近调查司基本上都是忙这件事。还有御史部,由蔡邕亲自带队,巡查各郡县。 呼~想来,应该也不会出现太严重的问题。 再打开一卷,讲的是铸钱署已经恢复到大洪之前的产量,请求调拨匠户,加大铸钱数量。 高诚皱了下眉头,铸钱署现在铸的新钱也不少了,得停下来一阵时间,来给予百姓消费的时间。 洪灾、饥荒持续的这一年内,铸钱署除了洪水漫野那半个月,其余时间都在铸钱。如今百姓手中的闲钱估摸着少说也得百余钱,但这些钱就是花不出去。 饥荒导致了关中所有地区的经济发展停滞,物资匮乏。全关中的百姓,啥都缺,就是不缺钱了。 这可不行! 提起笔墨,高诚在竹简下方写了几个字,铸钱数减半。 一半的数量,差不多也能够维持偿河东。欠钱的是大爷,得慢慢还,不能急。 拿起最后一卷,说的便是各地学校的情况。以工代赈依旧在进行,不过饥荒严重期间,所有工程都停顿下来。直至今日,才开始正式再度施工。 学校的建立,无疑是以工代赈攻城最重要的一部分。京兆这边各县的县学已经筹建完毕,学员却是全部超员。乡镇之间的庠序,还没有动静。上林文苑,刚刚完成不过一半,但已经开始招募师资力量已经学员了。 其余各郡差了三分,大多数县学,还都没有建立完毕。日后,想来也很快就能宛城。 毕竟,有世家全力支持,建立学校简直不要太简单。 “今日,只有这些?” 看完所有奏批,高诚疑惑的看一眼身侧宦官问道。 老宦官急忙躬身言道:“回大王,仅有这些!” “嗯~走,回宫!” “诺!” …… 周国大军全部撤回关中,而魏国和晋国精骑,还是在肆虐颍川。烧杀劫掠,无所不为。 刚刚称王的袁术意气风发,分封诸官后,立即命大将军张勋,率穰县两万兵马,汇合孙策、汝南大军,合计五万余人北上进入颍川。 宗正袁胤则是赶往穰县,统帅余下的两万兵马,收复所失各县,严防荆州刘表北上。 卫将军刘勋,率领近四万大军,东进徐州境内,驰援齐王陶谦。 话说陶谦与曹操的战争,并不是那么顺利。曹操麾下的两万兖州兵战力实在剽悍,而且良将无数,硬生生打的陶谦近六万兵马节节后退。 郯县,就是最后的防线了。五万余徐州兵,在改军旗成为齐军后,士气倒是恢复一些。不过,依然只能于郯县城外深沟高垒,与曹军对峙。 把徐州兵逼退至此后,曹操便命麾下诸将,分带步骑,劫掠徐州其余各地。没有兵马防备的县邑,面对凶悍的曹军几乎望风而降。 老曹心满意足的收获着大量的人口、财富、粮食,全无攻打郯县的心思。 第450章 尴尬处境 刘虞一败,袁绍立即退兵返回冀州腹地。同时派人前往代郡、上谷,联络皇甫嵩和朱儁二人。 这两人手中还握着幽州两万精锐兵马,未尝不可争取。 现在公孙瓒杀了刘虞,再无后顾之忧,必然将兵大举南下。而冀州腹地却受到黑山张燕的攻击,必须得回援。皇甫嵩、朱儁二人,再不济也能拖延公孙瓒一阵时间。 颜良大军后退回到乐成城内,袁绍则抽出来两万将士,朝着邺城而去。 而此时正在代郡境内代县驻扎,这里正卡在蒲阴径拐角之处,乃战略要地。守住这里,自并州雁门想入幽州,便难上加难! 先前,他们二人更是驻扎代郡郡治高柳,把控着并州雁门、北方胡虏的进攻方向。但现在,只能驻扎代县,配合上谷守军,共同防御。 只是,谁也没想到,身后的蓟县居然就这么没了! 刘虞跟袁绍合谋攻打分击易县以及公孙瓒大军的事情,他们当然知道。甚至都准备派兵通过蒲阴径,帮助刘虞破敌。 只是,公孙瓒却提前一步,大败刘虞兵马,接着便杀入蓟县。 坐在城外大营内,朱儁和皇甫嵩正在酌酒对饮,商谈着幽州乃至天下局势。 “唉~这刘伯安,坏吾大汉之机啊!义真兄,时至今日,汝吾二人,该当如何?” 朱儁放下酒樽,一边叹气,一边问向皇甫嵩。 皇甫嵩和朱儁,早已不似当年横扫黄巾逆贼时的模样,再没有那意气风发。短短数年,大汉天下变成了现今这模样,诸侯挟持天子、皇室,割地裂土,自号尊王,九州动荡。 亦是胡须斑白的皇甫嵩摇了下头,亦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公孙瓒挟持天子,又鲸吞渔阳、广阳二郡,得蓟县之钱粮,聚幽州之雄师,实力颇为强大。 代郡这边自是不用多说,只剩下代县、当城、桑干三县之地。粮草不足半月之用,甲士不足三万之数。上谷乃是刘虞部将阎柔驻防,手下更是只有区区三千兵马,严守长城关卡。 周瑜其他人,如齐周、程绪等人,几乎全都阵亡与蓟县一战。 现在,就算是代郡和上谷兵马汇合一处,也打不下蓟县。更何况,一应粮草,都需自蓟县而发。蓟县一丢,大家连军粮都没有。 “子干兄可有来书?” 朱儁见皇甫嵩如此难色,不甘心的再度问道。 皇甫嵩点了下头,言道:“子干兄来了一封帛书,公孙瓒迁陛下于蓟县城东新城。又于蓟县之内,大肆屠戮异党。如今,皆人人自危之局,无人敢起!” “这……袁绍呢?” “斥候来报,袁绍只留下一半兵马,继续防守乐成,抵御公孙瓒的进攻。其余人马,都回了邺城。吾等,已成孤军!” 皇甫嵩还是那副面庞,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宛若苦之桑槐。 朱儁哀叹一声,这还真是身陷绝地啊! “报,皇甫将军,有紧急军情!” 帐外突然响起一声,皇甫嵩动了下眉头,喊道:“进!” “回禀将军,上谷阎柔已经率部投了公孙瓒。渔阳田畴,也率领残部,归顺公孙瓒。另外,桑干宗将军也派来信使,询问将军如何行事!” 信使汇报的几个坏消息,让原本便心情不好的皇甫嵩更加愁恼。 “下去!” “诺!” 朱儁看了一眼皇甫嵩,言道:“义真兄,不若吾等联合宗员,反攻蓟县?” “公伟兄,如何反攻蓟县。现在公孙瓒有近万大军,都聚集在蓟县城内。易水之侧,更是还有三万精锐。现在,收了田畴、阎柔部众,公孙瓒手中之兵不下五万之数。反攻蓟县,何谈易也!”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阎柔、田畴新投,子干兄尚在蓟县,可为内应,未必不能成事!” “不行,太过冒险,公孙瓒如今定然在严防汝吾二人。只要吾等麾下兵士一动,必为其所察。骤时,一旦事败,就怕祸及天子啊!” 皇甫嵩这么一说,朱儁也停下反驳。 是啊,天子! 挟天子以令诸侯,呵呵~ 若不是当初天子在刘虞手中,自己和义真兄早就杀了权臣刘虞,还权天子了。 心中所虑,便是天子安全。 良久,帐内才再度响起一声。 “那,投了公孙瓒?” 听闻朱儁所言,皇甫嵩眉头一挑,随后又摇摇头,说来:“不必着急,且先静观局势之变。公伟兄,吾等手中还有两万锐士,足以为本。” “这样,明日派人去通知宗员,使其前来至此,吾三人,再行商议。再派人严密查探公孙瓒军的动向,一旦有敌来袭,速速传报。此外,想来袁绍的使者很快也就该到了!” 皇甫嵩眯着眼睛,脑海中想着所以可能发生的事情。袁绍不会放任公孙瓒毫无掣肘的全力南下,那么必然会联络自己等人以及刘虞旧部! 蓟县之内,公孙瓒正享受着大胜的成果。天子及诸百官,被押到新城。渔阳、上谷二郡望风而降,广阳余下的几个县邑,也纷纷归降。现在,就只剩下代郡的皇甫嵩、朱儁、宗员三人。 “大王,要不要派使者前往代县,劝降皇甫嵩等人?” “只是,让何人去呢?如今诸将校皆在易水沿岸,能堪当此任的人,寥寥无几啊!” 公孙瓒坐在天子座上,捋着下巴胡,眯着眼睛,遥望西方。 邹丹在右北平,总管右北平、辽东、辽西数郡防务。田楷在青州,负责青州战事。关靖此刻正统帅易水大营数万兵马,准备渡河南下,围攻乐成。 眼前的单经,打仗还行,让他去当使者,不妥。可一般文吏,又难以信其才。城内降者,又不可信。 “大王,某以为刘备帐下简雍,可为使者!” 单经拱手一礼,言道。 公孙瓒眉头一紧,注视着单经,言道:“刘备此人,可用而不可信!” “大王,经亦知之。大王之师长卢公,素有名望。又与皇甫嵩、朱儁交好,隐患颇深。而近两日来,刘备多次以拜会之名,寻卢公交谈。末将以为,大王当需格外注意!” 公孙瓒眯着眼睛,自己还真不知道刘备居然如此跳跃,冷哼一声,言道:“那便让让简雍走一遭,若是能借此之机,一举除掉皇甫嵩、朱儁这两个权臣,也能明吾大汉之朝堂!” “大王英明!” 第451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蓟县城内,刚刚得到公孙瓒开人传令,使代县劝降皇甫嵩、朱儁的简雍,立马就前往卢府。 此时,刘备与同宗兄弟刘德然,正拜访卢植。 进入卢府。 “在下简雍,字宪和,拜见卢师!” 简雍心中虽然着急,却也未失雅度,躬身拜礼。 卢植面色比起数日前,在大殿内要好上不少,略带红光。微笑注视着简雍,虚抬一手,言道:“宪和不必多礼,老夫早便听闻玄德言及宪和,文采非常,更善辩论。今日一见,果是雅士啊!” “卢师过赞了,雍之才,独逞以口舌之利,惭愧惭愧!” 简雍自谦一句,卢植也点头示意,两人便算是见过面了。 “宪和此时不应在军营吗,怎地至此?” 刘备时年二十有七,面肤白皙,性情温和,言语间自带关切之意。 “回主君,方才燕王遣人,命雍前往代县,劝降皇甫将军以及朱将军。雍不明,特来请禀主君!” 简雍心中并非不明,这等之事,几乎随意一想就知道并非善事。要说劝降,公孙瓒手底下没人才怪,怎么可能派自己去。而且,还是直接遣人传令给自己,越过了自己主君刘备。 要知道,他简雍是刘备的幕僚、门客,而不是他公孙瓒的人。 刘备闻言,神色不变,却是思忖起来。而对面的卢植,就是眼睛一眯,冷哼一声。 身侧刘德然带着微笑,默不作声,继续饮茶。身后的关羽、张飞二人,亦是毫不为意。 “唉~备愚钝,甚是不明,还请先生指教!” 刘备想了几息,暗中瞥了卢植一眼,心想这种事,还是要跟卢植说来为好。毕竟,皇甫嵩、朱儁与先生的关系可不一般。 卢植点了下头,言道:“伯珪心中所谋甚大啊,宪和此行自管前去,无需有所忧虑!” “这……” 简雍眉头一皱,有些拿不准,看向刘备。 刘备向着卢植拱手一礼,言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言毕,又看向简雍,说道:“宪和,汝稍后收拾一下,便去代县。” “诺,那雍便先行告退!” 简雍离开后,刘备与身后张飞使了个眼色。张飞当即会意,用胳膊撞了一下关羽,冲着室外打眼色。 关羽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卢植,这才与张飞一同岀室。 四下再无外人,刘备这才呡了一口美酒,轻言问道:“先生,此间仅先生与备及德然三人,有些话,但言无妨!” “玄德,今日老夫请汝至府一叙,汝心中当明吾意!” 卢植瞥了眼刘备,摇了下头,这刘玄德还跟自己玩猫腻? “哈哈~” 刘备大笑一声,放下酒樽,言道:“学生,怎知先生之意,还请先生解惑啊!” “唉~” 卢植哀叹一声,摇着头说道:“玄德若是未明,那便离去!” 说完,卢植自顾饮酒,不再看刘备。 刘备这才迟疑一下,连作叹气。不一会儿,泪盈满面,拂袖遮面低泣。 略作擦拭后,刘备这才痛饮一樽,看向卢植,意切深言:“先生,伯珪兄如此行事,备心若刀绞啊!” “念备平生,出中山靖王之后,师从先生数年,又游历远行。归时亦是天下大乱,黄巾贼逆造反。备不才,得二位结义相助,得宗族附之,得商贾之财,聚敛千人,号官府之召,平定黄巾。” “黄巾之后,备去职附之伯珪兄,一心报国,靖守边关。而天下反复,枭贼并起,割地称王者不计其数。备无力,只得驻守边关,为吾大汉助之一力。谁想今日,公孙伯珪,竟然将兵入都,挟天子入新城,屠戮百官,不顾纲常。” “备无力衡之,只得每日饮酒作醉,以为解忧。前数日,每每求见先生,而不得所思。先生乃大汉忠臣,耿耿为国。今日先生之邀,备欣然而来,所图者正是先生之迟疑也!” 刘备一通话说完,卢植这才再度将目光,转到刘备身上。自从刘备第一天拜访自己,自己就明白这刘备在想什么。不论是何原因,他乃是大汉宗室,刘家天子如此凄惨,他刘备若是不做点什么,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刘氏宗室的名头。 如今,蓟县之内,余者见卢植宛见刀斧。可这刘备依然数番来见,那可不仅仅是师徒之礼了。 “玄德可知,田畴、阎柔缘何速降乎?” 卢植轻轻道出一句话,刘备当下便明白其所意,不由言道:“先生真忠士也!” “哼,玄德莫要得意。伯珪虽为勇将,但并非无谋之士,其下不乏善谋之徒。汝这些时日,多次拜访老夫,怕是早被伯珪注意。简宪和此行,必有伯珪试探之意。” “那先生以为,吾等该当若何?”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卢植顿时杀气腾腾,宛若凶神在世,不负方才大儒风雅。 刘备眉头一蹙,有些担忧,疑惑问道:“那,备可有何尽力之处?” “玄德,老夫观汝二位义弟,皆勇猛壮士。稍后,使其二人追上宪和,入义真军中。待他日兵败,使其二人护得义真、公伟。再之后,便看汝刘玄德的了。莫要负了高祖、光武之望,大汉四百年江山存亡,老夫交到汝手中了!” …… 刘备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出了卢府,脑海中还在不断的回忆着卢植的那番话。 卢子干,真是国之忠士? 晃晃悠悠,刘备不知不觉,便拐到了蓟县内的行宫之外。 踌躇再三之后,刘备还是凝望一眼行宫,转身离去,朝着城外军营而去。 而刘备走远之后,卢府后门出了一人,进入对面一府之中。 卢植依旧坐在屋内,一动未动,慢慢的品酌着案上美酒。 望着窗外,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这场谋划的结果,自己怕是要看不到了。大汉天下,能否延续下去,皆系于刘玄德一身了。 且观,其如何行事! 第452章 炎黄贵胄之风流 幽州刘虞势力的覆灭,很快便传到了高诚的耳间。 看着这则消息,高诚摇了摇头,刘虞并非无能之辈。只是,天下大势,转瞬即便,其不行,必有其应。 手握幽州唯一的富庶之地,还有代郡、上谷、渔阳三地边军,更有护乌桓校尉部下精锐。又有卢植、皇甫嵩、朱儁三大名将,居然不能压制一个公孙瓒? 不可否认,公孙瓒的军事才能委实不凡,其部下将士也是精锐。可右北平、辽西、辽东属国、辽东那都是什么烂地。 用百里无人烟形容都不为过。 然而刘虞在干嘛,屯驻大军于代郡,严防晋汉势力。渔阳、上谷也屯大兵,却防范北方胡夷。而在内,又行仁政,施好于乌桓、散胡。这也就算了,自己让出一部分军权后,居然又跟卢植在朝堂上晚起争权夺利的把戏。 唉~ 叹了口气,高诚翻过刘虞这一页,开始关注公孙瓒以及刘备。 老高可没有忘记,幽州现在还藏着一条潜龙啊。 公孙瓒拿下蓟县,第一时间,就将刘辩以及燕汉百官封在新城之中,严加看管。而后,自己入主蓟县,扫清刘虞残党。 这才像是诸侯的行事手段,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田畴、阎柔? 嘿嘿,这可都是些个不安分的主啊。而且,刘虞之子刘和,公孙瓒并没有找到且杀死。 看来公孙瓒还有一段时间要忙活,不杀刘和,幽州便安定不下来。因为,只要杀了刘和,公孙瓒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告诉所有人,别再想着拿刘和打着替刘虞报仇的名头来搞事情了。 希望汝公孙瓒早点找到刘和,这样一来,就能跟袁绍再多打上几年了。 刘备害死默默无闻,调查司只是知道刘备还在公孙瓒军中,但没有任何特别重要的情况需要汇报。 合上几份竹简,高诚看向桌案上摆着的幽州与图,目光注视在代县这个地方,迟迟没有动静。 皇甫嵩、朱儁! “将此书,送至贾参军手中,命其遣心腹之人前往!” 高诚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折了起来,放入竹筒后丢在案角。 旁侧,一名年岁轻轻的宦官,拿过竹筒,朝外走去。 “钟国相到了吗?” 高诚冲着殿外唤了一声。 随即,殿外便响起一声:“回大王,国相尚未至!” “嗯!” 闻言,高诚又低下头,拿起一旁的书籍,查看起来。 书封是赤色硬纸,足有一公分那么厚,上面印着四个大字‘孙子兵法’。 正是刚刚刊订成册的《孙子兵法》一书,打开一观,自右向左,自上而下。一个个优美的隶书,落于暗淡白纸之上。 没有目录,更没有各篇,只有一些隔断标符。 几千字,高诚很快便给全部越多一遍,将厚厚的封面合上,安然放下。 这册,是要储藏于未央宫天禄阁中,所以才使用厚纸封面。等到正式入阁的时候,还要制定书匣。 毕竟,它可是世上第一本刊订成册,第一本使用雕版印刷的书籍。 它,将会拉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一个知识大爆炸时代的序幕。 “启禀王上,国相到了!” 一名宦官走进殿内禀报,高诚抬起头,当即言道:“速速请其入殿!” “诺!” 稍后,钟繇步入殿内。 “臣参见王上!” “元常不必多礼,快上前来看看此物!” 钟繇带了惊讶,疑惑上前。只见高诚将那本《孙子兵法》再次取出,交给身旁宦官。 接过书籍,钟繇打开认真的观阅片刻,不禁感言:“这便是王上所说的刊订成册?” “不错!” “那订此书,用时用物几何?” 高诚当然知道钟繇在想什么,微笑着摇摇头,言道:“这是第一本,要存放至天禄阁,因此所耗多了一点。日后,再印此书,一册所用最多百钱!” 钟繇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又翻开书籍,言道:“王上,这仅是请人抄录,便不知百钱之耗?” “雕版印刷,孙子兵法用雕版五十块余,皆已制定完成。再印此书,只需配墨,印于纸上即可。再裁剪刊订成册,便是一本孙子兵法。” “这雕版,竟如此神奇?” 钟繇知道王上在刊订成书,也知道上林苑那边忙活的很多,有无数的工匠、刀笔吏以及一支军队。但具体如何制书,自己并没有去看过。毕竟,现在关中更重要的是帮助各地百姓恢复生计。 “王上,这么久,才出一册孙子兵法?那想要将蔡师藏书全部印完,岂不是要更久?” “对,蔡师藏书万卷,书籍三千余本,字数高达数十万字。雕版的制作虽然算不得太麻烦,可亦需要大量的时间。万卷藏书,非十年之功不可成。不过,刊印署那边主要在制作各级学校所用读物。今岁过后,一万册书籍,不成问题。” “一万册?” 钟繇有点懵,孙子兵法算是字数比较多的古籍了。但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本书,若是用竹简,没有个十几卷根本不可能。那么一万册,最多也就是占用一屋之地? 关键是,一万本书,在这个时代代表什么?蔡邕并非顶级世家,不过若论藏书比之顶级世家要多太多了。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等家族藏书也绝对不超过一千册。 而这一万册,足以击溃世家的封锁。 “当需谨慎而行,世家的态度尚不明可。若是,径然出书,只怕……” “元常不必担心,只要继续封锁消息,这一局,孤胜了!当书籍现世之际,世家再也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了。” 高诚扬着嘴角,事实证明,消除世家的影响力,不能硬着来。曹孟德这种英雄人物,都做不到彻底压制世家。那自己,还是另辟蹊径的好! 钟繇皱着眉头,他自己也是世家中人,言道:“王上,万一世家博之一命,如何?” “不会,孤不会给他们博之一命的机会。学校已立,世家只能更加抱紧这棵救命稻草。日后,再给点甜头,足以共存!” “共存?” “是啊,孤可从未想过将世家一网打尽。那对于周国,对于天下,对于炎黄子孙,都非善事!孤需要用世家,来传承炎黄贵胄之风流!” 第453章 起居注 “这件事,要记录在史册之中,它将是最光辉的一面!” 高诚神色激动,不禁站了起来,扬起双臂,望首北方。 钟繇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弛下来。在这大争之事,碰见个总喜欢搞事情的君王,还真是累啊。 自己是真的怕,怕那些世家不妥协,怕那些世家毁了自己参与的大周。 摇了摇头,钟繇不再去想这件事,拱手向高诚言道:“王上,此次饥荒的死伤人数,统计出来了!” 高诚正在兴头,听闻钟繇所言,也不禁哀叹一声。再无方才之兴奋,只剩下浓浓的死伤和忧虑。 “老赵,把此书收起来,另外让史官入殿!” “诺!” 老宦官拱手一礼,接过钟繇递回的书籍,走入殿后。而后,又出殿,连过两殿,方将殿内史官带出来。 “老奴拜见王上,起居注鱼令史到了。” “嗯~鱼令史,请!” 高诚探手做礼,面情很是温和。 鱼响拱手行礼,拜道:“臣拜见王上,谢王上!” 说完,鱼响转身走到侧旁珠帘之内,取出竹卷笔墨,准备记录。 高诚嘴角抽了一下,好,肯定是因为方才书籍一事,惹了这家伙生气了。 看来,日后抽时间还是要和鱼响多多往来啊。毕竟,掌握着自己命门的家伙。 起居注令史,记录君主的日常一言一行。说什么话,都要给你记下来。后人评价你这位君主,就全靠起居注令史的记录。 “元常,说!” 钟繇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鱼响,言道:“自四月开始,至今七月末,京兆死一万一千余人,弘农死八千余人,扶风死四万三千余,冯诩死三万七千余,计十万九千余人,接近十一万人。另外,失踪着约八万七千余人,或是逃入山林,或是……为野兽所食。” 高诚慢慢闭上眼睛,哀叹一声,问道:“死了近二十万,各地百姓情绪如何?” “各地还算稳定,吾等官府日夜宣传。轻骑劫掠南阳,王上以重宝换八十万石粮食,都加以渲染,百姓们都相信了。不过,臣不敢保证无愤恨大周之人!” 钟繇沉重的话语,在高诚耳中,却没有那么多的担忧。 没错,这个时代的人很愚昧,也很无知。但他们都是知恩图报之人,他们更有一饭之恩,生死相报的崇高品质。 高诚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好,起码在冯诩、扶风最困难的时候,自己将兵锁道,甚至当做没看见。但自己也并非无所作为,从一开始威逼利诱张鲁,直到那传国玺换粮食,都是为了维持百万灾民的生命,为了维持大周的社稷。 “这样,多派些官员安抚地方。现在粮食差不多也能熬到秋收了,一定要保证秋收的顺利进行。这点元常可与段中尉沟通,必要时刻,军队也能够帮助百姓秋收!” “王上放心,臣稍后便去中尉府。另外,蔡御史那边,王上得去劝一劝啊。现在蔡御史已经带队到了冯诩,冯诩受灾最重,而且军队还在那边封锁,再不制止,恐怕朝堂上要起一番封闭啊!” 钟繇对自己这个老师,也很是无奈,倔脾气一上来,谁也拉不住。现在非要去冯诩,也不想想冯诩那场面您要是见了,到时候怎么结? 难道非要把自己这个国相、中尉、内史、大司农等等,都给拉下来?那大周国还过不过日子了? “加派快骑,告诉魏杰,务必把蔡御史众人安然送回长安。骤时,孤不会委屈了他!还有,也告诉杜畿,着其一同回长安!” “王上想要重用伯侯了?如此也好,杜伯侯才华非凡,也能给臣分担不少!” 钟繇似乎对杜畿的回归,要感到很开心,或许最近的事务确实太忙了。但是,高诚没这打算啊。 “嗯~那个元常啊,伯侯还不是时候。孤打算让伯侯去汉中!” “汉中?” 钟繇心中失落间又起疑惑,问道:“难道益州有要事发生?” “不错,此事事关重大。用别人,又太过引人注目。唯独伯侯,才能非凡,又声名不显,孤又信得过。” “如此也好,让伯侯出去走一走,也利于其施展才能。不然,在冯诩做一按察使,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嘁,元常汝居然敢说孤用人不明!” 高诚面带微笑,故作生气。 钟繇也一时被逗乐了,轻扬高笑两声。随后,又言道:“王上,凉州那边,王上认为谁可为刺史?” “凉州啊,孤不打算设刺史了。” “不设刺史,虽然权利集于中央,但大多繁杂琐事,也让相府压力倍增啊!而且,没有刺史监察,吾等难以保证那些地方官员清正廉明!” 钟繇说完,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元常所言不差。不过,现在的刺史可不比以前的刺史了。区区六百石官员,竟能指使一群两千石的郡守,虚权成了实权。今日定下立刺史的规矩,日后便不能再改。早晚有一天,大周的刺史,也会成为现在的刺史。” “想要监察郡国,刺史不能用。且待日后再行商议,现在相府那边就多多操劳。蔡御史那边,待其归来,孤会使其抽调人手,前往郡国,督察各官吏!” “王上欲让御史下到郡国,代替刺史的职权?” “不,还不止是御史。” 高诚皱着眉头,脑海中思考着三权分立,到底可不可行。 郡守治理地方,御史监察地方、廷尉掌刑法。 把御史和廷尉,直接从中央官署变成地方常置官署。 只是,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刺史的作用当然有,它是中央集权的一部分,但是未必非要使这个名头啊。现在的刺史,听起来就跟一地诸侯似的。 再说,现在周国只有关中和凉州,地盘不大,没必要这么着急重新设立高一级的行政单位。 钟繇离去后,记录起居注的鱼响也停了下来。 “大汉初平三年,己巳年、壬申月、辛酉日。王召相繇于宣德殿内议,及议大饥。(戊辰年,关中大水,漫四郡,中,相王号周。王使将斌出汉中,得粮不计。至己巳年己巳月,关中四郡大饥,至壬申月,死民十万九千余,失八万七千余。中,王责大军发南阳,夺粮不计,又使传国玺置粮八十万石,解关中之饥。)” “后议御史大夫邕,议使将送归长安,欲绝言路,蒙蔽百官诸民。又议汉制刺史之职,相繇欲请立凉州刺史,监察百官。王另议,言之弊害,或有其意。后,王、相,各归。” 合上竹简,鱼响径直而走。只留下高诚一个人,坐在案前,嘴角直抽。 唉,早知如此,自己死皮赖脸的看它干嘛。现在倒好,欲绝言路,蒙蔽官民。 嘶~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第454章 仓廪实 蔡邕是被魏杰硬生生派出一千将士,护送回到长安。 几十名御史部的官员,在蔡邕的带领下,向高诚弹劾一大通魏杰,各种罪名都给按上了。可以说是十个魏杰都不砍了,好在高诚一番解释,这才安抚下蔡邕。 当然,魏杰这校尉也当不下去了。正赶上杜畿奉命前往汉中,高诚思虑良久,还是让魏杰随杜畿一同前去。 魏杰的能力并不算突出,不过其好歹也带兵有个四五年了,大仗也打了几场,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正好可以弥补杜畿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缺憾,而且汉中一行,世事万变,有魏杰在也能预防万一。 魏杰去了职,挂了个闲散将职,跟随杜畿前往汉中。蔡邕知道后,也冷哼一声,放过了这人。然后,转头将火气撒到自家大王身上。 一天到晚的劝谏,各种批评大周的国政,尤其是居然能饿死十万百姓,何称仁义。 搞得高诚那叫一个头大,一天到晚都快气的崩溃了。要不是看在他蔡邕是大儒的份上,看在自己儿子还在跟其学习,早就一撸到底了。 八月,年迈枯老的太傅樊陵终于顶不住了。经历关中大水、四郡大饥,去年便身体不行的樊陵,卧病数月之久,而今亦是撒手离去。 对于樊陵,高诚给予了很大的尊重。一来,樊陵在关中民望深厚,二来也是大周太傅。 高诚亲自携带世子高龑以及文武百官,出席樊陵的丧葬之礼。又下诏追赠樊陵为宛侯,谥号曰穆。又使樊陵之子樊宽,承鲁阳侯爵位。 其后,高诚特许樊陵入葬于樊陵渠侧,同时正式为渠立名樊公渠。此前渠名只是百姓尊称,来纪念樊陵修此渠的功劳。但现在,是正式纪念樊陵之功。 樊陵的去世,对于大周的影响并不算太大。因为太傅的主要职责,仅仅是引导国王处理政务,并无实权。再者,任樊陵为太傅时,其已病卧在床。 现在,樊陵去了,高诚也不打算再另择他人,出任太傅一职了。 八月底,关中各地百姓欢欣雀跃的收割者田里的庄稼。今年的收成并不算是非常好,仅仅是一常年而已。可对于这艰苦熬了一年的关中百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时刻。 数不尽的粮食晒在太阳底下,百姓带着欢喜的笑容,打理着收获的粮食。关中四支军队,也再度分散到各郡县之内,帮助百姓收割。 九月底,最先完成收获的京兆、弘农两郡,开始上计赋税。同时,近万民夫在官府的号召下,开始帮助蓝田、华阴一带的军屯田收获粮食。 高诚也满是欢喜的看着赋税,所有的烦心事都丢到了一边。那一串串的数字,可比蔡邕这老头的奏折看着喜人多了。 接着是扶风以及冯诩,还有凉州。 扶风还好,大饥之时,保留了不少的苗田,赋税虽然少,可也足够百姓所用。而冯诩就惨了不少,北部数县饿死人高达数万,苗田更是早就被吃光了。 只有紧邻渭水沿岸的诸陵县,上交了一些赋税。其余地方,还是要靠官府来救济。 至于凉州,那不是上交赋税的报告,是来请求粮草支援的报告。 汉阳还好,百姓众多,又迁了一部分人到金城郡,在湟水沿岸耕种。陇西和武都,一直都是老样子,只能裹住自己吃喝。 而河西四郡以及北地、安定二郡,就难了。去年大量青壮的损失,让两郡耕田减少了不少。今年,又减去一部分,根本不足以供应军队以及官吏开销了。 苏则那边驻扎武都,在羌道、武都道都有所屯田。可武都地势如此,两处屯田也不过垦田三十多万亩。至于收成,那就更可怜了,还不到三十万石。平均下来,一亩地的产粮不足一石。 将近三十万石,听起来是不少。可苏则麾下第四军一万六千将士,还有数千民夫供使,近两万人。这些粮食,只够大军吃用半年而已。 武都郡也是一样,那点赋税也就足够供养本郡郡兵,或者给官吏发放俸禄。 这事,高诚先放在了一边。现在还不用着急,韩遂和马腾还没有消息,且先看看这两人混的如何。 再不济,苏则那边还有三十万石粮食呢,抽调一批供应地方郡国用就是了。毕竟,一支军队,自己留那么多粮食干嘛。 要不是武都实在太远,苏则又是自己义兄,可以信得过,高诚都想让苏则遣人把粮食送到长安府库。 九月末,各地赋税进入长安城内的仓廪之中。原本干净的跑老鼠的粮仓,再一次被塞满。 去岁大洪前,关中各郡的耕田为三千多万亩。而粮税是十一税,也就是四百五十万石。然而,现在实际上只有三百一十万石粮税。也就是说,关中少了足足近千万亩耕田。 不过好在蓝田、武功、华阴三地的屯田工作还不错,垦地二百余万亩,足足有三百二十余万石。除去各屯田地自留二十万石外,余下的二百六十万石全部进入府库。 总共是五百七十万石粮食,入仓廪。 关中洪灾前,有口众百余万,户二十余万,理应有耕田两千万亩。但现在却有三千万亩之数,多出来的也就是世家藏匿的人口。 这些人口,高诚当然没办法从世家嘴里多食。这与其他利益不同,那些口户是世家的部曲,也就是世家的私产。 而这多出来的粮税,也是立学最大的交易之一。人口你可以藏匿,但有多少田,你就得给我交多少税。 当然,肯定还有猫腻。 大周国各级官员,几乎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与世家牵连非常。少不得有人弄虚作假,来糊弄上面。 不过,现在高诚懒得管这些,也不好管。一切只能等到明岁,与世家摊牌之后,才能狠狠的清理一番。到时候,这些人口,自己都要。 还未进入十月份,冀州便传来一则消息。 邺城,破了! 黑山张燕,寻了一些内应,居然攻破了邺城。而袁绍此时刚进入河内朝歌,与河内太守王匡汇合,进入黑山之内。 而大将文丑,率一万将士前往常山国,进驻井陉。准备自此进入太行山中,围剿附庸张燕的众多山贼。 而且对于邺城,袁绍也没松懈,留下大将淳于琼、幕僚审配。还有魏郡郡兵数千人,怎么就给破了? 第455章 袁绍讨黑山 “到底怎么回事?” 袁绍在大帐内大发怒火,自己前脚刚出邺城,准备进攻黑山张燕。结果后脚邺城就被黑山贼给夺了,闹呢? “主公,叛者乃是邺城城门都尉闵武、邯郸郡守李历、魏郡从事关纯三人勾结张燕,使张燕大军神不知鬼不觉,通过滏口径,直入邺城。” 仓皇逃出邺城的审配,气呼呼的跟袁绍报告说道。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担当重任,留守邺城。 “主公,臣监察不力,致使邺城失陷,还请主公降罪!” 说完,审配一把跪在地上,颔首伏之请罪。旁边的淳于琼也当即说道:“主公,末将拒敌不利,还请主公责罚!” 袁绍皱着眉头,很想一刀砍了这俩人。不过想到现在局势正急,乃用人之际,摆了下手言道:“正南、仲简,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此次邺城失陷,非汝二人之过,实乃绍用人不明所致。李历、闵武、关纯三个狗贼,不杀之难解吾恨!” “多谢主公!” 审配和淳于琼也大松了一口气,躬礼谢之。 “元皓,吾欲率师回攻邺城,令王匡继续率河内兵进剿黑山贼,如何?” 袁绍看向田丰问道。 田丰还没说话,旁边的沮授突然言道:“万万不可!此时吾等方聚之一处,若是回师,必然中贼之埋伏。而且,邺城城高且坚,城内黑山贼不知凡几,想要迅速破之,太难。此外,大军一退,黑山诸贼必然猖獗而出。骤时,攻打黎阳、内黄,围攻邺城,更难胜之。” 袁绍蓦然瞪大眼睛,还在消化沮授的话。田丰皱着眉,思忖了片刻,也说道:“公与所言不错,主公,此时万万不可回救邺城。不若,继续进入黑山,翦灭张燕羽翼。再责大公子率军自清河归,攻打邺城。使大将文丑,率众南下。到时候,张燕要么退出邺城,要么就只能被吾等与大公子所部彻底围在邺城。” “唔,元皓的意思是围魏救赵?” 袁绍总算听明白了点,疑惑问道。 “不错,张燕必然不敢深陷邺城之险地。而且,拿下邺城,张燕大军却只能看着吾等剿灭黑山诸贼,其想要支援,难上加难。” “好,那便先灭黑山诸贼!” 袁绍拍案立下,看着帐内诸人,又言道:明日吾等便发兵北上,进入黑山。各部务必奋勇上前,不得有误!” “诺!” “主公,还要防范一下并州丁原以及河东董卓。如今,董卓大军居野王,丁原帐下大军吕布在颍川。随时都可能发兵攻打河内,粮道不能有失。” “公与,这张燕投了丁原?” “不知,但未必没有可能,还是多加防范的好!” “那公节,汝率一部兵马,防守朝歌,防范董卓、吕布进攻,如何?” “大将军放心,匡必不使董卓、吕布逆贼扰碍吾等进剿黑山贼!” 王匡作揖接令,信心满满。 先前的失利,并不能对王匡造成什么影响。毕竟,箕关在董卓手里握着,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也没啥办法啊。 然后就是,前些阵子,董卓大军收复洛阳。顺便给一口气打到野王,占据这个要地。自己能咋办,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那董卓足足动用三万多人吗,京畿地区还有周国的一万余精兵,自己手里这小两万人没办法啊。 河内郡治怀县,王匡还没放弃,但是也没啥想法了。所有的军队,都在这朝歌了。怀县不像野王,地处太行径,地势险要,没有啥守的必要。 打黑山贼,王匡很向往。如果说黑山贼张燕使袁绍的敌对势力,那就是王匡的生死大敌。黑山之内,足足近十万的贼寇,动不动就跑出来攻打河内,自己日子很不好过啊! 袁绍留下王匡及一万河内兵驻守朝歌,而后率领余下的两万兵马,进逼鹿肠山,攻打于毒所部。 说到黑山贼,就不得不提张燕的发家史。 黑山贼只是一个统称概念,更相当于一个联盟势力。毕竟从黄巾贼转换成黑山贼,黑山诸寇也毫不迟疑的继承了黄巾各个为战的特殊天赋。 张燕是头领,自然也拥有更多的兵力。这些兵力一部分是当初黄巾部曲,另外的便是招揽的太行山贼。 张燕如今的根据地,已经放到了广袤的太行山中。而于毒、李大目、左校、刘石、黄龙、青牛角等黄巾余孽,依然处于燕山之中,各自为战。 袁绍浩浩荡荡的进讨黑山诸贼的行动开始了,第一战便选择了距离朝歌最近的鹿肠山于毒。两军先交一战,于毒大败,退守老巢。而袁绍亦发兵跟进,日夜强攻于毒老巢。 半月下来,于毒最终力竭,再也坚守不住。袁军杀进于毒大营,尽屠之。 紧接着,袁绍马不停蹄,率军进入黑山之中,开始寻找其余黑山贼寇的巢穴。 而此时,身在平原的袁谭也整顿大军,相邺城进发。青州田楷也大松一口气,再度收复河北平原郡。 北面常山国内的文丑所部,南下并不顺利。占据邺城的张燕,根本就没管黑山里面的诸位袍泽,不带回头的出了赵国,准备攻打巨鹿,与公孙瓒麾下大将邹丹合攻河间境内的颜良所部。 于是,与南下的文丑打了个照面。 两军各自屯驻,于大陆泽旁展开对峙。 然而,北面的公孙瓒大军,此时正在忙活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暂时没时间来帮忙张燕,进攻冀州。 相比起冀州,率先解决皇甫嵩和朱儁,无疑更加重要。 十月初,幽州已经落下大血。 邹丹率领两万大军,退回幽州,只留下一万人马,继续驻守在原先的易水大营,防范冀州颜良大军北上。 颜良没有一点心思北上,邹丹大军一退,当即率领两万人南下巨鹿,与文丑汇合。 同时,袁绍再次击溃左须丈八,更进一步。与已经感受到威胁联合在一起的黑山诸贼,对峙于一处山中屯壁。 袁谭大军抵达魏县,自此渡河,进逼邺城。 第456章 蓟县内外 皇甫嵩与朱儁,行走在山中道路之间,身后是延绵不断的大军主力。 “义真兄,子干兄到底是什么意思。既让汝吾二人率众归附,又密传吾等,趁机而发?” 车驾之内,朱儁疑惑的问向皇甫嵩。卢植的打算,并没有完完全全尽数道来,让朱儁也不禁升起一些疑心。 皇甫嵩摇了下头,言道:“子干兄想必已经有所谋划,等到了蓟县,自见分晓。” “唉~非是儁信不过子干兄,而是信不过那刘备啊!” 朱儁扭头看向远处一人,身长八尺,面若重栆,两尺美髯,手提一根精刚重矛,威风不凡。 朱儁却是看向那人身旁的另外一人,亦是身有八尺之高,虎背熊腰,魁梧非凡。面色麦黄,略有胡须,剑眉横目,颇是英武。 手提一杆丈八长矛,坐下神骏,浑身黝黑,蹄有四白,正是神驹乌骓。 “关羽、张飞,这二人义真兄可有耳闻?” 朱儁面色不善的盯着这两人,心中狠厉欲出。 皇甫嵩言道:“张飞某倒是知晓,当年围攻张角时,刘备便携此二将于身。到了幽州,嵩打探一番,方知此人出身涿郡张氏,豪强之家,与涿郡刘氏相交甚密。文才虽是不嘉,但一手画艺甚是不错,而且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关羽乃是河东逃贼,杀人流落至涿郡,得刘备收留在身,为其心腹之将。” 朱儁补充言道,冷哼一声后,继续说道:“哼,刘备这厮,未必是汉室宗亲。否则,吾等朝廷在侧,其却甘居公孙瓒,助纣为虐。吾等,还是要防上一手啊。” “公伟,汝率一军,南下去袁绍所部!” 皇甫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朱儁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义真,汝是不是知晓什么?” “不知,但嵩感觉此行,未必顺利!汉室艰难,若是成功,公伟再联合袁军,反攻幽州。若是不成,吾等三人,总要有人继续来扶这将倾之厦啊!” “唉~若无义真兄、子干兄,某一人又能如何?” “有点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强,不是吗?” “好,那今天夜晚,某率半数之兵,取道去河间!” “嗯~” 当天夜晚,朱儁领着一万精锐,连夜行军,直奔河间。 第二日。 皇甫嵩依旧带着余下的万余人马,继续前进。 “皇甫嵩将军,朱将军呢?” 简雍、张飞、关羽,自然是发现了大军的异象。毕竟,两万人马少了一半,随便一观也能察觉出来。 皇甫嵩看了一眼纵马过来的三人,而后抬目望向前方,言道:“朱将军,本将另有要务安排,不必担心!” “是在下无礼了,不过吾等此去蓟县,名为归附,实乃趁机夺回蓟县,迎回天子。这,少了朱将军及其部曲,怕是平添些许变数啊!” 简雍先是拱手致歉,又言出心中担忧。 然而,皇甫嵩看都没看简雍,言道:“不必忧虑,本将自有计较。” “这……诺!” 没有得到答案,简雍也没有多说,与张飞二人再次回到自家队伍。 “宪和,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关羽横着丹凤眼,盯着简雍问道。大军主将是皇甫嵩,自己等人只算是客军。别说朱儁去哪了,就算是一个小卒去哪了,也轮不到他们管。 简雍摇了摇头,面带微笑,言道:“二将军多虑了,雍只是看大军少了不少,担心皇甫将军不敢放手一搏啊。需知吾等所行之事,乃是搏命之事。一旦失败,天子亦会有所连累啊!” “宪和不必担忧,皇甫将军乃世之名将,蓟县又有内应,吾等必能一战胜之!” 关羽听闻简雍所诉,牙根没有一点担忧,仿佛从未将公孙瓒那些手下放在眼里,自信满满。 “二将军所言甚是啊!” 简雍心不在焉得回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两日后,纵是皇甫嵩让大军接连减慢行军速度,但还是看到了蓟县城墙。 望着那雄伟的城池,皇甫嵩心中没有一点思绪。 “子干兄,汝到底在想什么啊!” 城内燕王公孙瓒并没有拍人来迎接归附的皇甫嵩众人,而只是派遣一人去安排皇甫嵩麾下部队入驻新的营寨。 皇甫嵩按照公孙瓒派来人的安排,直接进入城外军营。然后,便派人打扮一番,入城去联络卢植。 而在蓟县内行宫之中,燕王公孙瓒也在听着刘备的汇报。 简雍已经回到城内,只有关羽、张飞二人还在皇甫嵩营内。 “伯珪兄,宪和言皇甫嵩途间,分出半数兵马,由朱儁率领,趁夜离去,不知所踪。估计,很有可能去了冀州!” 刘备面色坦然,将简雍汇报自己的话,与公孙瓒又重诉一遍。 公孙瓒嗤笑一声,摇着头言道:“皇甫嵩、朱儁都是久经战阵,善谋之士,想来其等感觉到不对劲了。只是,孤想不明白,既然皇甫嵩有所担忧,又为何率军来这蓟县?” “或许,皇甫嵩想要试一试,看看能否反转局势?” “田畴、阎柔吗?这些还不够啊,只是不知道吾等先生还有什么手段?” 公孙瓒带着邪笑,目光看向西北,卢府就在那边。卢毓吗?一个孺童而已,卢植真的以为这小子能跑的出去? 笑话! “不管这些了,玄德,晚些去皇甫嵩大营走一遭,孤要汝亲手砍下皇甫老儿的头颅,献给本王!” 公孙瓒目光阴狠,面色狰狞的盯着刘备,让刘备不禁遍体生寒。 “诺,在下谨遵燕王之命!” 刘备不甘心的应下这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若是不答应,只怕自己走不出这个大殿。 公孙瓒啊公孙瓒,汝还真是够狠。备之名望,也仅有这丁点仁厚爱民,忠君忠国,汉室宗亲了。 今夜过后,只怕自己也成了天下人眼中的公孙瓒、丁原、董卓、高诚一流的逆贼了。甚至,比之更甚。 因为,自己自诩汉室宗亲啊! 欺宗灭祖…… 第457章 欲擒故纵? 尚未入夜,进城与卢植联络的士卒回来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进入皇甫嵩帐内。 皇甫嵩正在观阅书札,然而却迟迟没有听到士卒汇报,不由抬头看去。 还是离去时换的那一身平民衣服,不过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伯谐?怎地是汝?” 皇甫嵩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刘和,不禁疑惑问道。 刘和这才拱手一礼,言道:“和拜见皇甫伯父!”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皇甫嵩当即起身上前,扶起躬礼的刘和,又问道:“伯谐,汝怎么还在蓟县?” “伯父,非是和愿滞留蓟县,实乃大变甚急,和无机可逃。” 刘和哀叹一声,又昂首继续言道:“当初阿翁大败,公孙狗贼大军追击入城,又责其麾下骑兵堵住四门。和与阿翁意欲杀出城去,亦被堵了回来,阿翁也战死沙场。幸得卢伯父藏和于府上,这才躲避过公孙狗贼的搜索。” “先前伯父遣亲信至卢府后,卢伯父便让和于亲卫互质衣饰,这才逃脱出来。对了,伯父,卢伯父让和将此书交与汝。” 说完,刘和从胸口衣间,逃出一份帛书,递给皇甫嵩。 皇甫嵩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皱眉不已。而后,越看越是心惊。 看完后,皇甫嵩闭上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眼与刘和说道:“伯谐,某立即派遣亲卫护送汝出去。记住,沿某来路,直接去桑干寻宗员将军。想必子干兄已经交托宗员,骤时且观局势,再行计较!” 刘和一愣,问道:“伯父,吾等不是要联合内应,一举夺回蓟县吗?” 皇甫嵩摇了下头,说道:“这些汝不用管,现在立即走。若遇燕兵,切不可纠缠,先去桑干为要。” 说完,皇甫嵩见刘和还想再问,不禁冲着帐外大声喊道:“来人!速速护送信使前往桑干!” “诺!” 进来的两名亲卫,愣了一下,看了眼刘和,这才拱手言道:“请!” “这……” 刘和心中不明,可现在皇甫嵩明显不想多说。难道,他真的要投公孙瓒?可,为何又要放自己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刘和与十几名皇甫嵩的亲卫,骑上战马,趁着夜色,立即西去。 刘和走后,皇甫嵩看着手中紧握的帛书,走到火盆前,慢慢点燃。 凝视着那火苗,一双老眸时浊时明。 子干兄,且希望能成! 约莫个把时辰后,帐外突然有亲卫汇报:“启禀将军,刘备求见!” 身在帐内的皇甫嵩身形一震,不禁闭上双眸,哀叹一声。 刘备啊刘备! “请其入帐!” “诺!” 稍后,刘备与张飞、关羽二人,相携入帐。 “在下刘备,拜见皇甫老将军!” 刘备躬身一礼,刚起身,正欲说些什么。却不想皇甫嵩手一摆,言道:“刘玄德,今日之后,汝必遭万人唾骂!” “嗯!” 刘备身侧的张飞两眼一瞪,怒视皇甫嵩,若不是刘备用胳膊拦住,只怕张飞已经上前。 关羽亦是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紧盯着皇甫嵩。 “哼,怎么,刘玄德?汝自诩汉室宗亲,今日却要行这般之事,难道老夫还说错了不成?” 皇甫嵩看着刘备,不禁嗤笑一声。 刘备不温不火,拱手言道:“老将军说笑了。” “行了,公孙瓒的大军已经将老夫给围住了。城内,卢子干想必也俱已经被缚了!” 皇甫嵩说完,刘备、张飞纹丝不动,而关羽却是蓦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向刘备:“大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好一手欲擒故纵啊!老夫本以为是某与子干来使此计,却反倒让汝刘玄德反制一招。不知道,公孙伯珪能给汝什么好处?” 皇甫嵩又是两句说出来,与此同时,帐外也是响起一阵厮杀声。这终于让刘备面上露出狠厉之色,言道:“三弟!” 张飞二话不说,突然拔出腰间佩刀,虎步如飞,来到皇甫嵩身前。 老皇甫刚拔出一半佩剑,便被张飞一刀捅入腹部! “老东西!” 张飞看着皇甫嵩,面目狰狞,狠厉说道,顺手拔出佩刀。 “噗!” 皇甫嵩一口血吐在案上,右手捂住腹部伤口,左手丢下佩剑,看着刘备,咯咯嗤笑。 “刘备小儿,汝以为是汝胜了吗?哈哈哈……” “砰砰!” 帐帘突然被掀开,几名浑身浴血的侍卫杀进来,正见到皇甫嵩重伤一幕。 “将军!” “来人,护卫将军!” 帐外很快便涌入数十人,团团围住刘备三人。 张飞立马横起手中刀,架在皇甫嵩脖颈间,一对虎目盯着诸亲卫。前面的关羽也拔出佩剑,拦在刘备身前。 “皇甫嵩,汝此言何意?” 刘备还在想着皇甫嵩方才的那句话,可皇甫嵩俨然不打算再回答。 “刘备小儿,必遭万人唾骂!” 皇甫嵩又是骂上一句,而后冲着诸亲卫大喊:“给本将杀光他们!” 言毕,血淋淋的左手,突然抓住张飞佩刀,白首向前,抹过刀刃。 “将军!” “将军!” 围在周围的亲卫目瞪口呆,片刻后,一个个怒视刘备三人。 “杀!” “替将军报仇雪恨!” “杀……” 数十人怒吼一声,蜂蛹而上。 张飞当即挥舞手中刀,立砍两人,退至关羽、刘备身前。 “大兄,吾等护着汝杀出去!” “杀!” 刘备愤恨的拔出佩剑,亦是与诸亲卫酣战在一起。 而在皇甫嵩军营外,一声声鼓声,骤然响起,惊动整个大营。 所有皇甫嵩麾下的将士,迷茫的看着中军处的喧闹,以及营外漆黑夜间的鼓声。 “嚯!” “嚯!” “嚯!” 一声声的齐喝,伴随着震颤的脚步,营内士卒皆心神俱惊。 公孙瓒更是乘驾亲来,立于三万大军之前,望着那喧闹混乱的皇甫嵩营寨。 “传人前去喊话,卢植、皇甫嵩已死,降者不杀!” “诺!” 公孙瓒并不知道刘备现在有没有杀了皇甫嵩,虽然营内中军位置,有些厮杀声传来。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杀没杀都已无关大局。 想到此处,公孙瓒不禁看向上前的几名骑士,以及护着的一杆大旗。 旗尖,正插一颗白首! 第458章 天下休兵 伴随着燕军逼近,近万皇甫嵩麾下的士卒,越来越慌乱,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反抗。 在刘虞未死之前,幽州的政治和军事成了两个极端。刘虞施行仁政,很得民心。不过,这种仁政也包含了乌桓等胡人。而公孙瓒对待胡夷,威杀并施,对于幽州百姓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对于当兵的来说,无疑公孙瓒才是真正得士卒欢心的将领。 现在,刘虞灭亡,幽州基本上都被燕王占据。他们可都是幽州人,家乡也都在广阳、涿郡、上谷、代郡。现在,这些地方都是属于燕王。 燕军的前进,没有受到丁点反抗,所有士卒都在默默的看着数不尽的燕兵,进入军营。他们没有得到将令抵抗,自然不会与燕兵刀兵相向。因为,他们也要考虑家小妻儿啊! 再说了,上一道军令,可是归附燕王! 公孙瓒来到中军大营时,这里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几百名公孙瓒麾下的士卒,正围着刘备三人,而皇甫嵩则是单膝跪地,白首垂下,肩膀顶住入地三分的佩剑,硬生生撑着没有倒下去。 其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名亲卫,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浑身浴血,披伤无数,握着兵刃,紧紧盯着周围的士兵。 “燕王到!” 随着一声高喝,围在一起的皇甫嵩麾下,一一闪开道路,颔首不语。 燕王亲卫,当前开道,后面五马大驾,缓缓驶来。 “玄德,做的不错,且先下去休养!” 看着刘备这一副凄惨的模样,公孙瓒嘴角略微扬起,深沉说道。 “多谢燕王!” 刘备在公孙瓒到来的那一刻,便在低着头颅,说话时也在低着头,生怕公孙瓒看到自己眼中的愤恨! 关羽、张飞,一人搀着刘备一只胳膊,自大军之中,迅速穿过,朝着蓟县城内而去。 “诸位燕代儿郎,孤乃公孙瓒!今日之事,皇甫嵩、卢植互相勾结,欲行不轨之事,复刘虞权倾朝野之象,实乃大逆不道。孤身负皇恩,戍守幽代边地,威慑胡虏。又南下平宵小,使袁绍逆贼,不敢北望。今日诸将士平叛有功,孤来日面见陛下,定为诸君请功,嘉以厚赏!” 站在车驾之上,公孙瓒看着眼前围在一起的皇甫嵩士卒高呼。 而那些士卒心中吊着的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齐齐高呼:“谢燕王!” 一人呼,而百人应。百人呼,得万人齐。 数百人的高呼,让距离尚远的士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这些迷茫的士卒也不傻,纷纷跪地高呼。 “谢燕王!” “谢燕王!” 随着齐呼渐落,公孙瓒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余下的事情交给帐下大将邹丹,自己率亲卫往城内去。 邹丹整顿降兵的事情很顺利,没有任何人愿意为已经死去的皇甫嵩报仇。他们是皇甫嵩的麾下,但并非部曲。其亲卫,又皆已死伤殆尽,其余人可不想再白白搭上性命。 三日之后,公孙瓒前往新城觐见天子,因平叛有功,得拜大将军。同时,公孙瓒又宣布袁绍为逆贼,去其及冀州诸人的所有官职。 最后,公孙瓒又拿出劫掠蓟县获得的财产,分于三军将士。即便是新降的一万将士,也不例外。 又三日,邹丹率领一万精锐以及那一万降卒,再次回到易水大营,坐观冀州大战。 张燕与袁绍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在颦颦交战。 黑山之中,袁绍再次大破李大目、刘石等黄巾余党的联盟。此战下来,袁绍阵战青牛角、左校、刘石、于氐根等十余头目,斩首一万八千余级。只有郭大贤、李大目、眭固、白绕、杨凤等寥寥数人,带着千残兵,北上太行,投靠张燕。 而袁绍依旧率领大军,穿梭在黑山之中,凡所见之贼寇,男子尽杀之,女子充军为妓。 邺城方面的战斗,也在短短十余日内,变换万千。 邺城北面巨鹿境内,张燕大败文丑所部,追杀数十里。遇见了颜良率河间大军赶来,退兵邯郸,准备再与颜良大战。 结果,后方邺城却被袁谭夺了回去。 话说当初占据邺城之后,张燕只是责令帐下渠帅陶升,控制住袁绍势力内各个人物的家小,好用来日后作些筹码。 然而,就在张燕大胜文丑之际,陶升叛变了,趁夜打开城门,迎接袁谭大军入城。 三万兵马杀入城内,又有内应相呼,至于三千余人的黑山军根本抵挡不住。邺城,复为袁谭所夺。 紧接着袁谭率两万大军北上,准备汇合颜良、文丑,将张燕围在邯郸。 邯郸附近,张燕帐下只有三万余人,被迫经滏口径退回太行山脉。 半个月后,袁绍带着一万多人的将士,亦竟滏口径抵达武安县,与袁谭、颜良、文丑汇合。 战事稍休。 回望中原,南阳战事结束后,袁术再没有使大军南望荆襄。刘表也得到了一口喘息之机,紧接着便是大肆招兵买马,以作万全。 扬州刘繇还是没能一口气拿下严白虎、王朗等人占据的会稽。反而被王朗等人,联合山越各宗帅,给打的大败而归。 再次尝到败果的刘繇,不甘心的退兵返回吴郡。然后,开始调兵渡江北上,加强庐江一带防守。 因为,徐州的战事已经打完了。 曹操率精锐数万众围郯县,只是陶谦尚有近六万人,在此防守,无从攻之。没得办法的曹操,便使诸将劫掠周边各县。 夏侯惇是曹操最信任的大将之一,奉命率万余将士,北上攻打琅邪国。那里只有臧霸以及一群泰山贼寇,一万精兵足够了。 结果,夏侯惇刚进入即丘,就被早已恭候在此的臧霸军打的大败亏输。 没有埋伏,没有奇袭,就是正面硬刚。 曹操见到夏侯惇惨的只剩下千余人的时候,也不禁连连北望,对那个臧霸兴趣更感三分。 而随着袁术派遣大将张勋率数万兵北上,曹操也心满意足的率军撤退,回到占据的鲁国。 陶谦和张勋,并没有进逼鲁国,而是各自退回本境。张勋率军驻扎沛县,陶谦派大将曹豹率军三万,屯驻戚县,与在沛县的张勋部成犄角之势。 在颍川劫掠一阵后的徐荣、吕布二人,眼看天下四方都停下战事,亦是率军回到洛阳。 至于那残败不堪的颍川,几成鬼境。 除县城之外,四下乡野,皆无一夫。三里十亭,全无一民。 数十万颍川百姓,被掠至京畿,填补着先前的京畿的空缺。 第459章 休养生息 一轮征战结束,天下一十三州,所有人都在舔着自己势力的创伤,或是享受着微薄的利益。 公孙瓒在没有拿下广阳、渔阳等郡时,整个右北平、辽西四郡之地也不过区区数十万人口。 而与袁绍争锋的这两年来,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内部本就可怜的经济更是打的几近崩溃。要不是临着大山,这数十万人口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 即便是田楷占据的青州,也为了维持战争的继续,损失惨重。洪灾、旱灾、瘟疫,约三百余万口户的青州,折之三四。 各地叛乱者此起彼伏,青州黄巾渠帅管亥,更是大散太平道,俨然成了田楷的心腹大患。 这些都需要处理,都需要时间来恢复。 冀州的情况,比公孙瓒的幽青二州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要知道公孙瓒是打了两年战争,可冀州却不只只是两年。这要从王芬聚众叛乱算起,到现在都打了四年了。 噢,对了,还有黄巾之乱。 这要不是冀州家底雄厚,早就玩完了。现在袁绍一心埋头政务,治理地方,只要别人不来打自己就好了。 老曹的日子,倒是总算清静了一下,也不用再头疼了。兖州也打了两三年的仗,还遭受了洪灾,还有饥荒。饿死了不少人,但现在总算是能稳定下来,发展一阵时日了。 从徐州抢了十几个县的财富、粮草,赚翻了。 徐州,自然是不用多说。天下各地几乎都在打仗,唯独徐州。 小小的黄巾之乱,对于徐州本地来说,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青州倒是有一个管亥,可臧霸不乐意,管亥就进不了徐州。 这次虽然被曹孟德这匹夫抢了十几个县,但对于整个徐州来说,九牛一毛。如今天下,若论富庶,也只剩下徐州了。 战事一休,陶谦就开始注重被曹军抢掠的十几个县的恢复,也没心思再去找曹孟德复仇。而且,好像确实有点打不过曹军。 整个徐州之战从开始到结束,自己这边就臧霸胜了一仗。唉~可惜臧霸这贼厮,听调不听宣啊! 天下各方势力,若说最惨的还是数袁术。南阳还好,防守严密,魏、周、晋三国确实没抢走多少东西。可颍川就惨了,十室九空都不为过,数十万民众被掠走,只有阳翟、颍阳、颍阴、鲁阳这些坚城,得以保存。 这还不算,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钱粮消耗甚重,再打下去,自己也撑不住。 荆州刘表,还是窝在襄阳城内,据江而守,一边发展内政,一边看着北面的南阳郡咂着嘴。这可是荆州的大郡南阳郡啊,就这么要彻底分家了。 魏国在占据河内野王后,也没心思去挑衅袁绍的底线。自南阳、颍川劫掠的六七十万百姓,全被董卓安置在河南郡内。 当年退回河东时,千里无人烟的洛阳,也再次恢复丁点生气。虎牢关以东的几个县,董卓惆怅了半天后,也放弃了。 这些地方,曹军在撤退的时候,顺变把那十几万百姓给迁走了。没有人,要它们的意义也不大啊。反正这一带已经打烂了,那日后继续当战场。 晋王丁原,经过这次三国合伙抢劫,选择的是钱财。这一通乱抢,让丁原好几天都是笑着醒的。 近五亿的钱币啊,整个并州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老丁第一件事便是用数千辆车,拉着一亿左右的钱币,送至长安。 置换五铢钱。 然后用换来的钱,去河东买粮食。 这一买卖过程非常巨大,耗时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 置换钱币这种事,大周国一向是来者是客。不管这些抢来的钱中有多少劣币,对于通宝钱来说,就是同等数目的发行量。 经济掠夺,高诚不打算搞。好,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掠夺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国和晋国都在使用通宝钱。 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魏国和晋国当然也能铸钱,所以就在在此之前,将通宝钱推到一个不可或缺的地位。 丁原这一手置换钱币,真是让高诚乐开了怀。同样开心的还有魏王董卓,丁原的大肆购粮,让董卓也非常开心。 换通宝钱也是因为董卓,魏国现在上下基本上都在使用通宝钱。跟原本国内的那些货币的兑率依旧是一比三,也就是说丁原拿通宝钱买自己的粮食,而自己能多赚两倍的钱。 当然,这是指在河东和京畿一带花。要是向周国买东西,这些钱还是这些钱。不过,大魏国需要向周国买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 反倒是周国要向大魏购买盐和铜矿。 一场劫掠,魏国和晋国都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唯独周国延了条小命。 时间匆匆而过,临近岁旦。 自秋收过后,数月之间,大周便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长时间的以工代赈,无疑让大周国百姓,能够过上一个非常好的岁旦。 不论再贫穷的人家,只要过去的一年多里,出了不少力气,那手里总会有点闲钱。更何况,先前大王下了诏告,石粮上不过百钱,下不低八十钱。 家家户户有些余粮的,也都卖给官府,得了不少通宝钱,也能在城内给家人添置些新衣。 当然,也少不了担心受怕的人家,花了不少钱去买粮,免得明岁再遭了灾。 粮价大幅度下降,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至今还处于没有余粮的冯诩流民们,自然高兴。他们已经回到故土,粮食只能用钱买。可先前一石粮高达百五十钱,而他们一个劳壮力,帮官府做一天工,也才十几钱而已。 现在骤减了五十多钱,对于他们来说压力要小上非常多。粮价的降低,让大多数豪强、世家都咂着嘴,可惜连连。 本来还想着趁着粮价还维持在高价,卖点钱花花。结果一转头就给降下来了,能赚到的钱少了太多了。 不过,赚的不多也就不多了。 现在,大周最重要的事情,是上林学苑的招生工作。 上林学苑,为的是让没有关中、凉州本地户籍的人才,能够由此入学。按道理来说,跟世家、豪强没一毛钱的关系。 可是,谁让现在全国的学校,基本上都是由世家主导呢。上林苑的夫子、先生,也都是世家中人,所以…… 能拉拢人才,为什么不拉拢? 第460章 西域之远 上林学苑的规模非常大,内涵庠、序、县学、大学以及最高等级学府上林学宫。 招生的条件,也不严格,毕竟是针对没有关中、凉州户籍的外来人口。这些人可不多,或者说少的可怜。 上林学苑招生半月以来,一个学生都没招到,让所有人都失望不已。谁也没想到,大周国内的外来人,居然这么少! 高诚也没有在意这么一回事,一个学校,哪怕它拥有最高等级学府,也打不动高诚的心。反倒是看着这上林学苑祭酒羊衜递上来的汇报,不厚道的笑了。 这招生情况,也未免太惨了。 不过,好像也倒是如此。比如大周国势力内,不是关中和凉州出身的人确实不少。有钟繇、张任、严颜、蔡中等人,但是他们的人家大多数都在故土。只有钟繇的兄弟钟演携妻带小在长安定居,然而钟迪本身是上林学苑的大学学官,钟演之子钟邵,是世子伴读。 其余人,还真没两个! 随后,上林学苑为了撑场面,再次放低入学要求,连束修都大幅度减少,向关中由于天灾原因失去户籍的贫苦人家招生。接着,还没忘记疏通关系,四处找学生。 上林学苑的事情,高诚全都一股脑的丢给了蔡邕。蔡邕如今,不仅是御史大夫,还是教学署的祭酒,又是太学祭酒,全掌教育之事。 而内政方面,又有国相钟繇、内史杨衡,大多数事情都不需要高诚来事事亲劳。只有军队,高诚一直没有放松。 临近岁旦,各军也纷纷回到驻地,养精蓄锐。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整顿的关中郡兵,也在这新旧交替之际,展开军改。 京畿守备军! 编制为甲种编制超编,比凉州守备军要多上不少人。 整整三个师,两万余人。 军将为关中大将第五隽,副军将为士孙瑞,其余将校,皆由关中郡兵各将校充任。军驻地为长安,兵力为军中斥候、亲卫、辎重三校。第一师驻地为函谷关,第二师驻地为武关,第三师驻地为陈仓。 同时,戍卫王宫的兵马,也大幅度扩编。城内未央宫,依旧保持一个校的亲卫军守备。而后又建羽林、虎贲二校,屯驻长安内城,这些兵力统归光禄勋宋斌管辖。 还有各个官署的宿卫,也都一并整合,由中尉府管辖、调度,重新分配职司。 至此,关中人手中的兵权,彻底被收归高诚手中。 第五隽、士孙瑞虽挂军将之职,可驻地设在长安,他俩也就必须得身在长安了。而长安还有王上在呢,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子底下。手底下的三个师,全都是王上心腹之将。 …… 岁旦,在一片祥和中悄悄来临。 时间,进入初平四年,190年! 天下各方势力,都没有什么动静,默默无闻的休养生息。 一月,二月,三月。 入春之际,天下人又忙活着一年最重要的春耕,一样是平安无事。 在这一天,高诚率百官迎春之后,回到未央宫,收到了让人意外的一封信报。 韩遂、马腾,传回了一封书信。 他们现在已经抵达秦海,处于焉耆国境内。焉耆据有南河城、危须、尉黎、乌垒四城,户两万五千余。兵力嘛,只有两万,算是西域诸国里势力最差的一个了。 西域的各方势力情况,也都有了个大概情况。北面的车师前后部国,皆已归附西部鲜卑步度根。戍己校尉部与长史府治所柳中,全部失陷。乌孙依旧盘踞在车师两部西侧,东西近两千里,南北千余里。与车师两部纠缠不清,因为乌孙跟北匈奴已经联合到一起,正在合力对抗西部鲜卑的入侵。 乌孙南面龟兹、焉耆以及大宛倒是安然无恙,北面被乌孙人给赶下来的月氏人,也来到这一片最为富裕的地方。 毗邻葱岭河的三国,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富得流油。 在往南便是疏勒了,疏勒国已经不同往日,如今吞并莎车、蒲犁、皮山、西夜、德若等国,彻底占据葱岭。 其东面则是于阗国,于阗国已经相继吞并拘弥、渠勒、精绝。如今已经正在找疏勒的麻烦,时不时还北上侵略龟兹。 于阗往东则是且末国于小宛国,两国国小民少,正偎依在西域强国鄯善国的怀抱下。所谓鄯善,也就是楼兰。 算上且末、小宛,楼兰国确实称得上西域第一强国,北抵车师南部、南邻昆仑山脉,东抵玉门关外,西面便是吞并精绝的于阗。 精绝也是楼兰与于阗争锋的关键所在,原本精绝为楼兰所有。但是自从西羌被大周国杀的几近全无后,西部鲜卑与车师,便很少再入侵河西。反而是掉头南下,掠夺财富。 这首当其冲的便是楼兰与焉耆二国,楼兰有民五万余户,兵六万人。可面对西部鲜卑那动不动数万精骑,也是很头疼。然后,就被于阗给抢走了精绝。 要不是北方压力还很大,楼兰早就发兵攻打于阗,夺回精绝了。 于阗国只有兵力三万余人,拿下精绝后,对且末没有丁点想法。那里已经是楼兰的腹地所在了,想要占据且末,得解决掉楼兰六万大军。 于阗王还没有这个自信,所以调头西进,跟实力比自己差点的疏勒国,开始争夺皮山的归属权。 大汉? 大汉的势力,在西域已经没有了。伴随着一场西羌之乱,河西自保尚且不足,谈何稳固西域。即便是现在凉州尽为大周所有,也只是让韩遂、马腾扮作马贼,且先探路而已。 中原局势还未清明,大周不可能将目光转向西域。要知道,想要彻底占据西域,没个十来年你都未必能从玉门关,打到葱岭。 要知道,西域最西边的大宛国,距离长安可是足有一万两千多里啊。这还是沿着葱岭河,自蒲昌海直去疏勒,然后再折道西北入大宛。 按照一日行军三十里来算,步兵从长安抵达大宛,要走四百天。这还要去掉与图不会出错,途中不会遇到沙尘暴什么的,沿途各国皆降的情况。 啧啧,想想就恐怖。 哪怕是换作骑兵,也得跑四五个月,何等概念! 没有铁路,没有高速。 真难以想象数百年前汉武帝到底是多么的雄心壮志,这是真正的万里覆国! 第461章 聚众大议 春耕过后,等到所有人都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 时间的消逝,也将前两年那天灾对关中的影响,消除的差不多了。经过这八个多月的恢复,关中的人气越来越旺。相对应的便是,大周国的高层终于能够轻松一下了。 不过,作为大周国这个公司的董事长,高诚怎么可能让这帮打工仔歇下来。 于是,一场大议开始了。 这是大周国的第一次聚集如此之多人的议事,包含了几乎周国所有的政府机构以及地方望族。 国相、中尉、内史、九卿、尚书令、京兆尹、长安令、调查司、军法司、宪兵司、军务司等居于长安的各级官署人员。还有关中四郡郡守、太学祭酒、上林祭酒、太学诸博士、各大学学官、天禄阁博士、刊印署各及人员,以及京畿守备军正副军将、四支野战军正副军将等军方人员。 除此之外,以弘农杨氏、京兆杜氏、京兆韦氏、扶风马氏为首的关中世家代表人物,以及以凉州六姓大家为首的凉州世家代表人物,共约二百余人,皆聚于此。 宣德大殿内,早已清理的干干净净,几乎除了桌案,还是桌案。若不是不能拆柱子,高诚真恨不得给拆了。 之前召集百官朝会,也没感觉这大殿小了啊,今日一观,太小了,可能连这五六百人都容纳不下。 宽敞的大殿内,分成了三个部分,左右各有二百余张桌案。正冲着高诚座前,也有一百多章。 宫内宦官,正在忙碌的搬着一摞摞书籍,放到正处于中央位置的空地上。这里,已经摆下了八千册,还差两千册,就能完成。 “快,都给咱家快点!” 老宦官,亦是高诚目前最信得过的宦官,张辛。 正盯着来回穿梭的宦官、宫女,大声嚷嚷。 按照吩咐,这场大议将在正辰时开始,再去除掉百官、诸君入殿的时间,现在刚过卯时不久,时间足够。 张辛心中略微抱怨了一句,因为前天这里就已经放了九百九十九册了。可到了昨天晚上,大王感觉九百九十九册太少了,不够壮观。 所以,一口气增加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册! 随着最后一摞书籍放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册书,全都按照安排,放在其应该在的位置。 案席中央,书籍堆到人腿膝盖之高,因为要避免过高的书籍,会挡道人的视线。其余的,全都夹杂在桌案中间,每一张桌案上,都摆了一摞书籍,整整齐齐。 高诚还在后殿,正打着哈欠,看着手中的一本书籍。这与先前那一册不同,这一册是大规模刊印的成果。自然比不上那些,要存放至天禄阁的贵重之册! “大王,还有两刻,便至辰时,是否召集诸公入殿?” 回到后殿的张辛,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向高诚请示。 高诚爽爽的伸了个懒腰,言道:“这么快就到了?传令,召诸君入殿!” “诺!” 张辛离去后,高诚又冲着身旁宫女喊道:“唔,去请王妃及世子至宣德殿!” “诺!” “更衣!” “诺!” 处在后殿之中,正在由宫女侍奉更衣的时候,高诚听到了前殿的高呼。 “大王有令,召诸君入殿!” “大王有令,召诸君入殿!” 一声接着一声,越传越远,越传越远~ 直至数百步外的前殿,前殿殿内,早已聚集数百人,在此停歇恭候。 前殿是未央宫的前殿,这里曾经是汉武帝召见百官的场所。不过,高诚选择了宣德殿。 宣德殿在前殿之后,隔约两里,这里正好可以供诸卿歇脚缓歇。别看就这么区区两里之地,要知道百官之中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未央宫内又禁止纵马、驾车,前殿之前又是老长的台阶,万一累坏了哪位,岂不是平添麻烦。 再者,按照以前的规矩,百官觐见前要一直伫立等着,那可不好受。现在将前殿让出来,正好可以让百官有个等待召见的地方,且备有酒水茶点,也能让大家伙吃个早餐。 此时的前殿之内,到处都是恭礼见面的招呼声,毕竟大周境内有点名望的世家,基本上都在此殿内。尤其是赵岐、马日磾的到来,更是让殿内如沐春风。 殿内一群将军也是好不容易再度聚到一起,回味当年,好不乐乎! “大王有令,召诸君入殿!” 殿外力士一声大喝,殿内当即便肃静了下来,纷纷整顿衣襟。 “赵公且慢,来人,寻一车驾来!” 钟繇走到赵岐身前,又向殿外高呼,要为赵岐破例。 这个例,当然也破的起。 不说大汉本就以孝治国,对待七十岁以上的长者,不论贫贱,天子都要亲自接见,更何况是赵岐这等老一辈大儒。 “如此,老夫便要多谢元常了!” 稍后,诸君出殿,为首者便是赵岐。一辆车驾,在数以百计的人群中,很是凸现。 行至宣德殿前,赵岐在宫中宿卫的扶持下,下了车驾,脱掉鞋子,先行而入殿内。 钟繇与其并行,身后周国在职官员,自是随钟繇。而世家之人,则随赵岐。只有那一群正副军将,落于后面。 入殿之后,自有宦官引诸君就坐。 周国官员,居于左。世家中人,居于右。而军中主将,则是居于后。 赵岐慢慢坐下后,拿起桌案上的书籍,观阅起来。一进殿,他们便发现今日的与众不同,那殿中堆积的数以千计的书籍,确实引人注目。 先前,不知道的人还不清楚那是什么,可现在握在手中一观,人人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赵岐也不例外,看着手中的书籍,愣神半响。 最终,才摇了下头。 今日之宴,可千万不要演变成鸿门宴啊~ 活了八十多年,久经官场之事的赵岐,只要联想一下当今局势,就知道自家这位王上要做什么了。 不一会儿,没想明白的人,还在兴趣勃勃的观阅书籍,感觉极为方便。而已经明白的人,个个皱眉不舒,心中波浪起伏。 知情的钟繇、杨衡、段煨三人,只是坐在桌案上,静静的观望着殿内众人的模样。昨日,他们已经商议再三了。 至于正堵在殿门口的一群大将们,也陷入两极分化。 第五隽、杨儒和士孙瑞并非大字不识一个的猛将,他们也是关中世家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而严颜、张任、傅燮、李堪四位高诚心腹军将,自是知晓今日会发生什么。 一旦谈不拢,那此处便是鸿门宴! 第462章 鸿门宴? “大王到!” 临近辰时,高诚自后殿进入宣德殿,同行的还有已经四岁的世子高龑以及王妃姜纾。 “臣等拜见大王,拜见王妃,拜见世子!” 殿内众人一阵山呼。 高诚落座后,也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诸君,今日大议,乃吾周国之盛事。满朝文武百官、贤臣良将、世家名士、山林隐士,俱集于此,商议要事。今日,必将载于青史啊!” 高诚话音刚落,下首的杨衡当即言道:“大王英明,礼贤于士,广纳言路,使吾大周军政廉明,繁荣日渐,实乃周国万千子民之幸啊!” 杨衡一句恭贺,凉州各地世家以及在朝官员,纷纷拱手纳礼,连连恭维。 关中人士见此之景,也只得布笑于面,附声应和。 高诚压了下手,开场还是非常不错的,紧接着冲着身边的张辛摆了下手。 张辛当即上前,扬声高喝:“进酒膳!” 声音一落,宣德殿大门当即打开,一名名宫女端着一份份酒食,接连入殿。 所有人的面前,都摆上一壶美酒,以及三份膳食。 “诸君,且满饮庆之!” 高诚端起真斟满的酒水,冲着殿内数百人说道,众人纷纷举樽相应。 酒过三巡。 列于世家之首的赵岐,举起酒樽,面带微笑,朝向高诚言道:“大王,岐且与大王共饮一樽!” 高诚原本是真不认识赵岐,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在会宴名单里的人物。不过,还好有些意料之人,张辛也早早报于自己。 “哈哈……赵公相邀,孤之幸也!” 一饮作罢,赵岐这才继续问道:“大王,岐观此案上之纸册,皆为经史子集,不知用之何处哉?” 高诚带着笑,摇了下头,言道:“赵公不知,孤数年来,阅读简牍之物,破感繁杂。后觉帛书阅之,甚是简便。只是,帛布珍贵,订成书册,劳耗国力。不过,这纸张倒是不错,稍作改进,便可书之以字,订之以书!” “大王的意思是说,这些书是刀笔吏所书?可岐观来,字迹并无出入,莫非一人所书?” “赵公,此处有一万册书,每册多则五六千自,少则一两千之数。数千万之字,穷其人一生亦不可成!” “那……” “此乃雕版之技,材料足备,每日皆可成书上千册!” 高诚毫不犹豫的夸了一个海口,上千册肯定做不出来。毕竟,光是排版、刷墨、晾晒都需要不少的时间呢。刊订署现在还没有扩大生产,每日也就也能成书八十册而已。按照秦怡的估算,即便是扩大生产力,每日最多也不会超过二百册。 “书册之便,确实可观,得此书如此,实乃吾大周士人之幸啊!” 赵岐话含多意的说道,可高诚似乎没有听见,反而回答说道:“赵公所言甚是,原本孤打算将这些书册分发于诸学学子,以供阅读。今日,闻赵公之言,方知孤所想狭也。不只是诸学学子,还有百官贵胄、世家子弟、天下万民,皆可有之!” “……” 赵岐眉头一挑,言道:“大王爱民如子,岐佩之!” 言毕,闭目作息,不再言语。 这可就让旁边的旁边的杜翕、韦端有些尴尬了,关中世家早就知道这场大议,了能会出些意外。毕竟,关中各个学校皆已被世家掌控,大王肯定知晓,那么现在也就是大王的反击手段了。 所以,杜翕和韦端拉出了赵岐这位长辈,一来充场面,二来也能为关中各个家族指点迷津。现在倒好,赵岐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表达支持的态度,让杜翕和韦端有些踌躇。 两人不禁将目光转向杨彪,关中世家之盛,尤数弘农杨氏。杨彪的立场,比赵岐更加重要一分。 大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这些书册彻底流通出去。从而,击溃世家的知识掌控权利。 这对于世家来说,是一个灾难。 如果说知识始终掌握在世家手中,那么办多少学校都无所谓,因为能够出人头地的绝对是世家子弟。可一旦这条红线被突破,也就代表着学校,同时成为了王权压制世家的一柄利刃。 哪怕世家依旧掌握着教育权利,但十室之邑,必有忠士! 而且,那些寒门子弟或者说可能是出自钱数的学子,无疑对皇室的忠诚度,要远远高于提携他们的世家。 天下才子有多少谁也不清楚,但是只要书册彻底流通,那么世家子弟,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优势。 杨彪此刻心中也在踌躇,大王今日必然是有备而来,书册流通一事,已成必然。 不过,世家不能一无所获。 “大王,书册之事,彪以为宜缓不宜急。纸张之贵,天下皆知。寒门子弟以及普通人家,未必就能买的起。所以,若是能够将纸张的成本一降再降,方是盛世。骤时,关中各大家族必然贡之藏书,出才智之才,与刊订署一同制之!” 高诚摇了下头,订书之权怎么可能让世家参与。万一他们出什么现成的书,然后夹杂些私货,那王室可就麻烦了。所以,这私货还是得由自己来掺。 “文先兄所言甚是,然此一册之书,不过百钱而已!今吾大周百姓富足,一册书,完全买的起!” 闻言,杨彪嘴角一抽,心中也不禁感叹起来,这书册恐怕大王去岁便在筹办。而他们这些关中地头蛇,居然丝毫不知情。 是了,是了。 应该是立学之事定下来后,大王就在考虑此事了! “来人,起歌舞助兴!” 高诚看到杨彪吃瘪,心中一喜,当即跟张辛说道。 “诺!” 稍后,一声鼓瑟响起,一位位漂亮宫女,翩翩入殿,围在中央书籍四周,徐徐起舞。 一舞方尽,张任挺身而出,言道:“末将拜见大王,见过诸君。大王,臣以为吾大周以武立国兴邦,女子之舞色,温雅莞尔,却失方刚之气。末将不才,愿献之剑舞,以为诸君兴!” 高诚嘴角一扬,按照计划一步步来,就不信搞不定这些老东西。 “可!” “诺!” 张任拔剑而出,去之官袍,一身武服,伫于殿中。 手中三尺寒芒,印慑诸人。身上武服,束身紧袖,尽显魁拔之躯。 随着一声乐钟响起。 张任挥剑起舞,双眸点带悍色,浑身杀气腾腾,宛若置身万敌重围之间。 这一幕,看的殿内诸世家中人,一个个心跳不止。 这…… 这不会真的是鸿门宴! 第463章 射策 张任的剑没有特意指向谁,也没有樊哙对舞,仿佛就只是一场简单的剑舞而已。 只是,坐在下面的一众世家中人,却不这么想。 今日大王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可自己等人难道真的就这样简单的屈服了? “彩!” 张任方方停下,收剑于后,高诚当即击掌喝彩,又言道:“不愧是孤之爱将,甚好甚好!” “末将谢大王赞!” “嗯~” 高诚点了下头,示意张任且退,又看向杨彪、杜翕、韦端三人。 “诸位,张将军之剑,乃是天下吾大周名剑,无坚不破。使此剑所舞,可还满意否?” 这一问,便将杨彪三人逼到了刀尖浪口之上。 杨彪皱着眉头,脑海中苦苦思虑,在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些损失。 对抗,显然是不可能了。 今日世家诸君皆在此殿,为之鱼肉。大王虽然不至于杀尽这大周名士,可斩一两个宵小之辈,杀鸡儆猴即可。 看来,也只能等到日后再做打算了。世家的实力,可不是这些明面上的强力。 “张将军文武非凡,不愧是吾大周名将。吾大周,有张将军,必无忧矣!” 杨彪笑着赞扬了一句张任,旁边的杜翕、韦端也只好恭手贺之。 高诚满意的笑了一下,对于世家的态度非常满意,又言道:“今日,还有一件好事,要通知诸位。” “今岁秋收,孤将开射策,各郡大学学子皆可应之,中策者录入太学院或上林学宫。此事事关吾大周官员储备之要,事关大周文学之要,非贤者莫能评也!” 高诚说完,看向赵岐,问道:“赵公,孤欲请之为主策官,可否?” 赵岐睁开朦胧的眼眸,浑浊中透着一丝凝重,言道:“大王所请,岐焉有不应之理。只是,岐不明,吾大周是射策是否以汉制行之?” “非也,吾大周之射策,以学校等级而分。庠序不计,以县学始,三年一射策,中射者入大学。未中策者,次岁可再射之,三射不中去之。入大学后,亦是隔三年射策,中者入太学院或上林学宫。未中者,次岁可再射之,三射不中朝廷观其能,而定其位。或补缺职、或入教学,以为各地学官。太学学子及上林学宫学子,亦是三年射之。中者以其等第,嘉以重职。不中者,或为补缺职,或为文书掌故。” 这些都是早就与钟繇商量过后的决定,若是按照高诚自个所想,像大学、太学、上林学宫学子三射不中者,直接就不管了。毕竟,国家培养这么多人才,可是为了选拔人才当官。不行的人,当然要把他们放到社会中,为社会的发展做一份贡献,不可能还继续呆在学校让国家养着。。 但是钟繇不乐意,大争之世,只要是人就有用。更不用说是国家一年年培养出来的人。在这时代,就算是个普通人,读这么多书怎么着也能当个文吏啥的啊。不然,人家心怀才华,跑到敌对势力寻找伯乐,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高诚就这样同意了。毕竟理还是这个理,自己用不着那也不能让给敌人。 赵岐人真的听完后,又问道:“大王之意,岐已明了。不过,射策是否仍以甲乙分科?” “不,每次射策只录五十人,前十为甲科,其余为乙科。登庸者为状元,余者为进士。甲科十人策试由一众策试官定之,状元由孤阅后定之!” 高诚说完,呡了口酒水。没错,这就是汉代的科考。 汉代一样有科举考试,只不过应试人群定在了太学学子。先前像地方郡守、三公九卿举荐的人,也要通过射策。但可惜被玩坏了,导致射策最终只局限在太学学子之中。毕竟,世家举荐的人,肯定要有其用处。射策甲科才给个郎中,根本不够世家的胃口。 赵岐消化完高诚所说的话后,点了下头,拱手应道:“岐已心明,请大王放心!” “吾周国开国以来,首次射策,应者为诸大学学子。有赵公主之,孤心甚安。另外,杨公、马公若是不弃,便为赵公之左右辅策如何?” 高诚看着杨彪和马日磾,笑着问道。 杨彪二人亦是拱手应下,这便是大王给世家的补偿。只是,这策试范围如此之广,不知是否能为世家补回损失啊! “好,吾周国两件大事已定,日后必然文学盛于天下,善哉!来,诸君,且畅饮!” 两件心头事一定,高诚心情极为舒畅。不出十年,周国必然才子如若繁星。 这一场大议,自辰时,一直到申时才结束。 全程,除了书籍和射策二事外,没有人再想去谈论其余的事情,更多的是只谈风月。 毕竟,这两件事,对于世家的触动,要更加深刻。书籍的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造纸术的突飞猛进。 射策,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也让他们看到了另外一种发展方式。培养门生故吏,以科举培门生,以朝政养故吏。 唉~就是大王这手段,打一巴掌,再给个甜头。 可是,偏偏你还不得不接下这个甜头,不然亏的更多。 然后现在,他们基本上都是在按照大王的意思前进。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步伐节奏。 这才是让他们担心的所在,王权的压力达到这种地步的话,就只能通过时间来慢慢消除。 不可否认,他们最近都太放松了,被立学的好事给冲昏了头脑。可现在再回头看,却发现这都是在大王的掌控之中。 先是立学,广招学子。现在是书籍,接着学校之名,供学子习读之名,来大肆扩展书籍的流通。最后是射策,来选士。 现在的杨彪,正在考虑,这策试会不会也是一个坑? 只是射策大权,都交给了赵岐、自己还有杨彪三人,不论如何世家在这次射策都会获取不小的利益。 因为可以借势将更多的世家子弟送进朝堂中,甚至日后的射策主副试者,世家都可以争取。 看起来,似乎对世家的发展非常有利。 只是,杨彪心中总感觉不对劲! 第464章 长大了自然会认字了 大议过后第二天,刊印署便忙了起来。 无数的民夫、匠户来到上林苑中,在刊印署的旁边,开始扩建造纸工坊。同时,铸钱署那边的模匠也加班加点,铸造雕版。 匠户不够用,这一点是目前无法改变的现状。这个时代,还没有仕农工商的严格等级划分,可也已经出现趋势。 开办技校? 高诚没想过,也不可能实现。没有人会将自己家传的手艺平白传给外人,因为这可是一份铁饭碗。 工匠的作用永远都是不可或缺。 所幸,制造纸张并非是太难的事情,许多心灵手巧的人,做上几十遍就会了。不行的话,那就几百遍,总之做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不过,这纸张的产量现在还是大量不足。 因此,书籍优先供给各个学校。 近万册书籍从未央宫拉出,分别送往各个学校。尤其是太学院、上林文苑以及各郡大学,县学肯定是要往后等等了。 一万册书籍,也只不过是二十多本书,分别刊印几十份而已。根本不足以向学校供应全部书籍,以及出售给每个学生。 没错,书是要买的! 大周国不能光做赔本买卖啊,铸钱署搞了好几年了,大王说的能大赚特赚。结果呢,现在倒好,一分钱没赚到,大周国还往里面赔了买铜石的钱。 痛定思过,高诚决定要卖书了。 等什么时候市场供需差不多了,再考虑书籍,图书馆嘛! 目前就未央宫有一座天禄阁,想看? 门票都地方买! 一本书籍也不贵,根据字数来算,千字五十钱。便宜的书,也就是五六十钱。贵的书,一本就可能三四百钱。 所以,目前买的起书的只有世家、豪强、商贾子弟。普通人,还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书籍这一新鲜事物。 除此之外,便是预留的几十册书,则是送给了蔡邕,蔡御史。 蔡邕很满意,非常满意的将这些书收藏起来。与此同时,在蔡府长住的几位少年,也都见到了这么让人爱不释手的书籍。 周瑜,周公瑾! 鉴于周瑜、鲁肃、法正、杨修四人都没有字,称呼起来很是麻烦。蔡邕在征得三人同意后,给三人起了字。 周瑜字公瑾,鲁肃字子敬,法正字孝直。 杨修字德祖,是杨彪起的,毕竟杨彪正是身在长安。 周瑜此时正拿着左传,专注的阅读着每一竖的字。另一手则是抚在琴弦之上,每读至悦心之处,不由便弹动琴弦。 鲁肃亦是坐在旁边,一边阅读,一边饮茶。法正则是正身立坐,两手拿书,认真阅读,神色无动。只有年岁最小的杨修,漫不经心的看着,还时不时瞅几眼蔡家小妹。 旁边蔡琰持着仓颉篇,每诵读一句,就要下面三个小家伙跟着她诵读一遍。时不时,还趁着闲暇之际,美眸瞥向周瑜一眼。 坐在三个小家伙后面的蔡琬正跟唐瑛手挽着手,捂着樱唇含笑,窃窃私语。 “贞姬妹妹快看,昭姬姊姊又在看公瑾了呢!” 唐瑛似乎很是兴奋,眉开眼笑的凑到蔡琬耳边说道。 蔡琬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装作大人,哀叹一声,低语说道:“唉~阿姊如此都已经好久了,公瑾阿兄的姿貌,早就把阿姊给迷的神魂颠倒了!” “嘻嘻~好像还真是呦!要不,咱们告诉公瑾阿兄去,看看有什么反应?” “这……这不好!” 蔡琬还是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蠢蠢欲动。 “有什么不好?再说了,蔡伯父最喜欢的就是公瑾阿兄了,说不定日后就是汝姊夫了呢!” 唐瑛带着搞怪的心思说道,硬是听得蔡琬眼睛一眨一眨,有些发愣。 “走,走啦!” 见蔡琬发呆,唐瑛二话不说,拽起蔡琬玉臂,就来到周瑜身前。 两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瑜,可周瑜抬目看了两人一眼后,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二位阿妹,有何疑惑吗?” 唐瑛跟蔡琬闭口不言,反倒是互相注视着挤眉弄眼,两只手也在不停的纠扯着。 周瑜摇了下头,看来没什么正事。不然,又怎么会如此迟疑。于是,头一扭,继续看书。 “公瑾阿兄!” 最终,唐瑛败了,开口说道。 此时的周瑜连头都没扭一下,翻过一页,继续观阅。稍后,才微微张口,问道:“琼姬,有何事,尽可言之!” “公瑾阿兄,这可是汝说的噢。那我就说啦,你可千万别打我!” 唐瑛探着脑袋,凑到周瑜书侧,可怜兮兮的说完最后半句话。 这话一说,周瑜稍蹙了一下眉头,言道:“嗯~既然如此,那还是莫要道来为妙!” “啊!” 唐瑛顿时瞪大了双眼,冷哼一声:“哼~方才汝还说尽可言之呢!” “嘶~这倒也是,男儿丈夫,万不可失信!琼姬,说,什么事需要阿兄帮忙?” 周瑜转头一想,又改了口气,或者说方才只是开个玩笑。 唐瑛这才瞥了一眼正在教孩子读书的蔡琰,轻轻凑到周瑜跟前,言道:“阿兄,昭姬阿姊一直在看你呦~” 周瑜骤然横眉一竖,下意识的便扭头朝蔡琰看去。 而偏偏好,正对上那道同样突然袭来的目光。 两人目至所触,瞬间便各自收回。 原来,蔡琰早就发现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跑到了周瑜身前,生怕她们乱说什么。这才,转首望去,观察究竟。 谁曾想,怎么就与…… “啪!” 蔡琰两手猛地一合书本,转身离去。 下面三个小家伙望着那背影,有点不知所措,怎么阿姊突然走了啊~ “噢哈,昭姬姐姐走了,维弟、邵弟,走,去玩喽!” 高龑突然蹦起,大喝一声,手舞足蹈的喊着两个小伙伴。 姜维当即咧嘴一笑,随即起身,将那看的头疼的书本丢到桌案上。 唯独钟邵,迷茫的看看蔡琰早已不见得身影,又瞅瞅高龑,说道:“阿兄,这不好,阿姊说今天咱们要把这一页字都认会啊!” “哎呀,认什么呀,明天再认也没事。反正父王说了,这些都没用,咱们长大了自然就认识字了!” “嗯?” “……” 姜维一副疑惑的表情,真的吗?长大了就会认识这些字了? 原来习字这么简单的啊! 而钟邵则是看着书上的字,又看看高龑,长大了真的就认识这些字了? 第465章 投科射策上 几个月的时间,刊订署就没有停歇过一刻钟,哪怕是人累了,也要换人日夜不停的赶工。 尤其是针对于新铸好的雕版,更是如此。新的书籍,代表着大量的需求量。要知道即便是先前印制的最多的孙子兵法、左传等书籍,都还非常缺乏。 大量书籍在市面上逐渐流通,也引起所有周国百姓的关注。每一次京兆府张贴布告,都会有人簇拥在此,看看是否有书籍出售。 书籍的价格,也因此而不断增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书籍在供应各个学校,也知道不会轻易散入市面中。先前两次售书,才不过出了三百余册,根本不足那些世家豪强购买,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了。 反而是关中世家,现在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各种书籍,一改先前极度不乐意的态度。更有些家族,比如弘农杨氏,直接就把家中藏书拉到了刊印署。 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刊印署能够将这些藏书,分别刊订一册书籍后交还给杨家。除此之外,借着送书的机会,杨氏当然获得了不少外面买都买不到的书籍。 这其实也就是一个交换,刊印署所制订的书籍,都是根据蔡邕藏书来雕版。蔡邕藏书确实是冠绝天下,可弘农杨氏的藏书,也有许多是蔡邕都不曾拥有的。 所以,秦怡很乐意做这笔声音。因为,按照大王的要求就是刊印署制订书籍再满足各个学校后,便会转而向世家供应。至于底层百姓,那只能继续往后拖了。 杨氏如此做,也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一些。而大周得到了许多珍贵的藏书,尤其是关于西汉乃至先秦甚至更早的藏书。 弘农杨氏虽然是从西汉杨敞开始发迹,但在那之前,杨氏也是郡望,数百年世家传承。 时间到了九月份,一岁丰收,让周国上下为之一贺。 长安府库更是屯谷八百余万石,足全军一十二万人两年支应。 九月末,各地收获完毕,也迎来大周文事第一次盛举。 投科射策! 除河西四郡外,凉州余五郡、关中四郡,大学十一座,所有学子同聚长安。 高诚于长安城外,重建辟雍,以作射策之地! 十月十日。 新建辟雍地处城外,占地更加巨大,拓平土地,清理杂他,立之石墙8 幸好先前早有安排,让各学学子以学校分之,不论是记录还是维持秩序都要好上不少。 学子一切记录在册后,越过诸多文吏,再度回到自家学校停顿之地,静待射策令、郎宣布入场时间。 当所有学子,八百余人都进入辟雍后。 右副策大夫杨彪,亲临这一片空地之上,名曰文校,环视周围,才向旁边策令点头示意 策令高呼一声:“请诸学子入内!” 随后,士卒打开封闭的文校的大门,旁边早以准备良久的几名士卒,搬着一箱箱东西,伫立于侧! “所有人,依次搜查,领取号牌!” 一名军官,伫立于前,摁刀虎视诸多学子。 周围甲士,更是齐齐顿喝,威势凛凛。 接着,负责射策令、郎才引导着每校学子纷纷上前。 每过一人,必搜身察测。所带杂物,皆清理干净,而后方可放行。至后,校名领取号牌,以进入考场。 进入考场,只见一间间小木屋,横竖而列,密密麻麻。 “诸学子且听之,以手中号牌为数,自寻屋舍,静待策题。切记,击鼓射策,严禁喧闹、交语,严禁私行,严禁舞弊。擅自言语、私刑者,逐出考场。徇私舞弊者,除之学籍,三代不许入学!” 简单、严厉。 所有学子耳边都在想着除学籍这最后一句话,学籍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可后面那三代不许入学,谁都明白! 这未免也忒狠了! “散!” 一声令下,所有学子,纷纷开始寻找跟手中号牌对应的屋舍。 良久,诺大的考场内,几乎再无一名学子伫立,全都进入自己的小屋。 随后,一通鼓响,近千名士兵涌入进来,分列每个房屋之前,摁刀站立,守在小屋门前。 而后,又进来两百余文吏也端着木盘走进来,上面放置着十根长长的竹简。 每走过一个木屋,都让学子任择其中两根竹简,充作题目。至于题目内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可是足足两千片竹简混在一起后,依次放到木盘之中。而后由文吏送至考场,沿途皆有军士相随。 别说这些文吏,就算是摆放竹简的人,恐怕也不知道这一个木盘内都是什么题。 两千张竹简,不代表是两千道题。高诚不晓得这次射策出了多少道题,反正都交给了赵岐、杨彪、马日磾三人负责。 每一位学子选取题目后,都会得到文吏一句忠告:“两个时辰后交付答卷,署名以号牌数目做准,自书其名者,答卷作废!” 分发完考题,几乎已经是半晌午了。 所有学子都开始默不作声的思虑着题目的答案,所以考题并没有准确答案。四书题便是取自四书中生僻的句子,让学子来释解其意。 一点点时光流逝,屋外的将士仍然一动不动的伫立在此。只有屋内出现响动时,他才会冲着里面大喝一声,其余时间都宛若雕像一般。 “咚!” 一声钟响! 木屋外的士卒当即打开屋门,看着里面的学子,言道:“上交答卷!” 做完题目的学子立即将已经准备完毕的答卷,交给士兵。没有做完的学子,只能苦苦哀求。 只可惜,这些当兵的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将答题试纸拿起,转头就走。 要知道,他们的任务也有时间问题。学子答完答不完,最多就是不中策,而他们很可能会受到军法处置。 途中,也少不了被撕烂的答卷,这些答卷在士卒上交到文吏那里时,顺手就扔到木框中,全部作废。 考场中还是在维持着考场纪律,旦有人大呼小叫者,轻者厉声斥责,重者直接就被士卒架了出去。 这一幕幕整的学子们个个目瞪口呆,有点不知所措。哪怕是一向自认为很稳重的鲁肃,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投科射策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啊,没写完的直接就被士兵抢走。答卷没撕烂还好,毕竟没写完也能表达出自己的一部分意思。而那些撕烂了的答卷,肯定是作废了。 最关键的是,你还不能有任何怨言。老老实实不说话,啥事没有。敢犟两句,顿时就是一顿骂,甚至直接把人给押出去。 够狠! 第466章 投科射策下 上半场考完之后,所有答卷交付完毕。在场的军队重新整治了一下考场纪律,清出去三十余人。 随后,又一大群人进入考场,手中还是端着木盘。 一碗粥,两张饼,一小碗酱菜,一块肉食。 中场休息吃饭! 学子们又是一愣,先前身上所有东西在进入考场时,全都被搜出来扔到一边。这其中自是少不了食物,未考试之前,他们可就听说这场射策起码要一天时间,自然备了食物。 谁曾想到现在朝廷居然准备的有吃食,虽然味道都不咋滴,但能充饥就成! 钟声又响,所有士卒也不管学子们吃没吃完,将那些木碗全都给扔了出去。再度刷新了学子们的感官,已经不只是目瞪口呆了! 这帮武夫,能不能懂点礼节!起码也得先说一声,哪有直接进门就把食具往外扔的啊! 下午的策题比上午多了一道,需要选择三道考题。而且也与上午的四书题不同,这三道题却是各种各样奇怪的题目。 国家时政利弊,天下局势走向,朝廷官制问题,地方行政问题,郡县官吏配制问题,甚至连地里庄稼何时耕收,如何耕收的问题都有。 这还不算,还有的题目考得是城墙建设问题,楼阁构造问题,军事防御问题等等…… 学子们有点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鲁肃呆在木屋中,也有点头疼。刚才吃饭还没吃完,自己的酱菜就被扔了出去,嚼着一块干饼,看着自己的题目,差点没给噎死在当场! 若汝为农夫,当若何? 嗯?嗯? 这,这个让自己怎么答? 难道是在问自己怎么种地?还是说在问自己要是当农夫,自己该怎么报效国家? 嘶…… 这谁出的题,能不能给说白明白? 再看下一题。 今汝将兵万余,屯华阴,十万敌已破函谷,汝当若何? 嗯……这道题虽然一样让人疑惑,可较之上一题,还有点头绪可言。 最后一题。 若今楚国大变,汝当若何? 看完最后一题,鲁肃再次猛吸一口凉气,自己这什么手气,选的什么题? 这最后一题看似简单,可一点都不简单,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一来,题中没有言叙当今天下其余势力有何举动。二来,又没有言道大周是否要取楚国。 也就是说,自己得考虑全天下各势力的实力状况,分析利弊。再考虑周国的实力,然后还要会意大王的意思。 这大王到底是如何想的? 思忖片刻,鲁肃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只好将思绪再度放到第一题上面。 吾为农夫,唔~现在时值休耕,但也需要翻地养之。先是翻地,而后焚烧秸秆,再之后…… 鲁肃咂着眼睛,好,思绪断了! 不对不对,吾既然是民夫,也就是说有一家人要养,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也就没有余者劳力,可时间充足,让细君负责田地休耕事宜即可。自己则可以去官府报名,做些徭工。如此一来,可以挣取通宝钱,养家糊口。 中间还必须要参与县府组织的兵役训练,毕竟一户出一夫是规矩,自己逃不掉。接着,便是岁旦将至,嗯~ 这么答应该没问题了……? 鲁肃看着自己写的题目,写的答案,心中踌躇,不知道是否合适。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普通农夫此刻应该就是如此。 下一题,十万敌军破了函谷,华阴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因为,过了华阴后,直到长安,途中再无险阻。 不过,先前大王以及在华阴筑了潼关关城,第一军驻地便在此地。 那么自己就应该立即率兵,配合严颜将军进驻潼关,协助守关。同时,还要将消息报于后方,请求支援。 此为稳妥之策! 嗯,就这样答! 想到之后,鲁肃当即颔首执笔,蘸点研磨,书于纸上。 最后一题! 楚国有变,荆州刘表必然不会放弃此时机,肯定将兵北上。徐州的话,陶谦应该会支援袁术。兖州曹操,要么趁此机讨伐楚国,要么趁机继续攻打徐州之地。 袁绍正在与公孙瓒大战,抽不出空挡,而且相隔甚远,无力管之。晋国亦是如此,魏国现在已经占据京畿,也可能趁机攻打颍川。 那么周国,如若出武关,只能是攻打南阳郡。可刘表北上必然也是攻打南阳,这么一来,南阳郡就有楚国、周国、荆州三家势力争锋。 而汉中张鲁可以助周国一臂之力,大可与刘表结盟,分取南阳! 嗯~如若拿下半个南阳,对于日后周国出兵东进,非常有利。 鲁肃在脑海中幻想着这个画面,感觉非常不错。可转头又是一想,不对啊! 自己怎么就给代入到周国会出兵的层次,如果说大王不愿意出兵呢? 对对,还要考虑周国的局势。 如今周国正值射策,楚国若是生便,报到长安,起码也是半个月后。那时,已经是十月份底。 严寒冬季,不出一个月就会降下大雪。武关道不会被大雪封路,可是冬季出兵,于军不利。 想到这里,鲁肃透过门板缝,看了一下正对着门的将士。 身上还是单衣。 南阳那边,虽然说要暖和一点,但是全军需要准备冬衣,还有雪路对于粮草运输也非常麻烦。 其次,楚国生变,究竟会是多大的变? 袁术乃是四世三公袁氏嫡子,尽收两淮世家豪强之心。也就是说世家不会背叛袁术,那么袁术的实力就不会有太大损折。 而只要世家还在支持袁术,内部变动袁术很快就能解决。再加上齐国陶谦,也能分兵支援,周国和刘表的确可以拿下南阳郡。 但日后的防守,是个大麻烦!不然的话,大王上一次便能占据南阳北部诸县,以为前进之基。 这道题,出的有点意思啊。 两淮的变动,对于现在的周国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拿下楚国一些地盘,也只会让大周面对更多的敌人。而不像现在,只需要驻守武关,防一手袁术即可。 此外,周国最佳的进攻选择是巴蜀,而不是两淮。拿下巴蜀,比吞下整个楚国,更加有利。 而现在只要益州无变,大王一定会休养生息,积蓄实力。 原来,如此简单啊! 就是,挺会误导人的! 养精蓄锐! 堂堂皇皇的四个大字,写的贼大。 跟上面的题目一比,还要精炼! 第467章 李义 射策考试在当天傍晚之际结束。 第二轮答题的时间非常充分,足足一个下午。可面对那种几乎丧心病狂的题目,还是有不少人在走出考场后,哀叹连连。 两轮考试,两千多份答卷,也很快有人进行封箱,由数百将士护卫,进入长安城。 诸多学子们,则是前往临近的上林文苑处,休憩一夜。因为,等他们走到长安,估计长安都要关闭城门以及宵禁了。 上林文苑,便是朝廷为诸多学子以及带队夫子准备的休息之处。 广袤的上林学苑自然是有着充足的客房,足够容纳区区千人居住。毕竟,诺大的上林学苑,总共还没有个一千学子呢! 同时,这也是朝廷照顾上林学苑,给他们一个打广告的机会。因为,谁也没说上林学苑不招收关中、凉州学子啊! 至始至终都是目前主管上林学苑的钟演陷入了牛角尖中,上林学苑已经打出了不知道多少次周国最高学府之一的名头。 那也就代表着全国所有大学学子,要么选择太学院,要么选择上林学宫。太学院再大也最多容纳一两千人的太学学子,多出来的怎么办?肯定要去上林学宫啦! 说到底,太学院只是最高学府之一,而上林学苑是包含自庠序到上林学宫全套的最高学府之一。 千余人进入上林学苑,趁着这晚霞的余晖,也在欣赏着上林美景。 地处昆明池畔,上林学苑在地理优势上,比太学院不知好了多少倍。 暂时负责上林学苑的学官钟演带着一众夫子,也兴致勃勃的带领诸多学子,游览苑景,为日后招募更多的学子做准备啊。 这次射策成绩出来后,中策的人便是面临着上林学宫以及太学院的选择。所以,这是一个大好时机! 太学院学子原先便有百余人,再加上之后又被大王塞进去不少功勋子弟,如今有三百余人。跟其一比,空荡荡的上林学宫,就有点尴尬了。 游览良久后,诸多夫子便带着诸多学子,来到上林文苑的食堂! 食堂单独成为一个特殊地段,又分成两部。前者,有殿室二十余座,内置桌案数十章。后面备食殿室八座,汇聚周国各地口味吃食。 如同平常在外食宿一番,诸学子入了食堂,分于各殿落座。而后,自有仆役上前,列之表单,供诸君点食。 随后,尽管饮茶畅聊,不到片刻时间,仆役便端持食物而归。若想饮酒,此处亦有美酒! 不过,每人仅限三巡。 毕竟,禁酒令才刚刚放开一月时间,想要大量供给,那可找不到货源。平日里上林学苑压根就没酒,今日还是早上自未央宫送来的呢! 鲁肃也身在其中,认识了一位不错的朋友,同案席坐,相谈甚欢。 李义,字孝懿,冯诩东县人。 李义今岁十七,出身寒门,幸运的是之前各校招收学子时,他阿翁托关系进了郡中大学。也因此躲过了那一场恐怖的饥荒,他的父母却都过世了。 “孝懿兄,真没想到是这样……” 听起李义介绍自家境况,鲁肃不由哀叹一声,带着歉意说道。 反倒是李义看的很开,言道:“子敬贤弟,义得父母所生,父母所养,更因此才有今日之际会。只望此次能中策,方不负家严在天之灵!” 鲁肃皱着眉头,不由问道:“孝懿兄,冯诩大饥,兄不误朝廷乎?” 李义神色一变,顿了一下,摇摇头言道:“子敬,为兄先前亦恨朝廷。可在大饥后,义便回东县看了。大王是明君,关中大水、关中大饥,皆天之命数。怪不得杜府君,亦怪不得大王。面对这等天灾,大王能不惜余力,甚至拿传国玺换区区八十万石粮食,救之百姓!义虽不才,亦知明主。家严、家母二人,非是大王之过,实乃天数所致。这若还是汉之冯诩,怕是要不知亡故何多人哉!义,明之是非!” 鲁肃不由肃重敬之,拱手言道:“兄之大义,肃甚佩之!” “唉~有何佩之,义亏的孝懿之字啊!今日与子敬相谈甚欢,尽释腹中所藏,幸哉!” “得遇兄,亦是肃之幸也!” “好,满饮!” “来!” 一樽酒罢,李义又言道:“子敬,改日义定为子敬引见吾之好友,其亦是武略非凡,仗义之士!” “如此甚好,待来日肃亦引兄识得几位贤弟,俱是当世俊杰也!” “甚好,甚好!” 这一刻,李义与鲁肃都尽托肺腑之言,一宴之交,坦诚待之。 同样,这也是他们建立关系网的第一步。 鲁肃非是一般人物,礼仪俱佳,才华横溢,与其相谈不过数语,李义便能感觉到,鲁肃怕是不是出自普通世家。 至于鲁肃,自己是外来人嘛,能够认识些关中人物,拓展关系,何不乐焉? 再者,眼前这李义虽然才华亦是上等,但其大义却非自己所能比之。不说别的,仅是其父母故去之因,若是自己,恐怕做不到李义这一点。 吃过晚食之后,鲁肃与李义在一名上林学苑夫子的带领下,来到舍间。 “此乃校舍,距离食堂不远。待明日晨起后,二位可往食堂,那里备有朝食。” “多谢先生,学生明白了!” 李义恭敬的与那夫子行了一礼,稍后夫子离去后,两人才进入这件校舍。 这是一个小院,进入之后鲁肃才发现这个小院居然有着三四十间屋舍。上下两层,四周紧邻,里面早有不少学子正在畅谈。 “二位兄台,快快请进!” 里面一人见鲁肃两人站在门口,迟迟未入,不由高声招呼。 李义和鲁肃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步入这个小院。 “诸位兄台,昌以为上林学宫确实不差。吾有族兄便在太学院中,那里可没有食堂以及如此风华丽色!” “不会,太学院可是传自大汉,吾周国修缮之,得立高校。怎么会还比不上上林学苑呢?” “唉,赵兄此言正是如此。正因太学传自大汉,可惜自王莽之后,西都长安太学尽迁洛都,自此荒废。当年大王修缮太学院时,正值关中疲弊。反观上林学苑,亦是这两年才大规模建造,如今更是胜太学院数倍!” “原来如此,不过想来日后太学院也一定会重新修缮,而且太学祭酒可是蔡邕蔡大师啊。院中诸博士,也皆是当世名士。” “嘁,这话就不对了,上林学宫也未必差到哪去啊。苑中羊衜,其父可是泰山羊续,其与蔡师相交甚密。还有钟演钟先生,出自颍川钟氏,乃是国相之弟。” “哎,不说了不说了,今日吾等射策,预祝诸君拨得头筹。” “是极是极!” “共饮,共饮之!” 一群人呆在院落中间的空地,饮酒畅谈,直至夜半,方才休憩。 第468章 长安城内 次日一早。 鲁肃与李义二人吃过朝食后,便直接回了长安城。 数千张答卷,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审批。而且,还要排定名次,没有个十天半月,几乎不可能做得到。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两人到了雍门外,正见到张贴告示的京兆府衙役。 上面写的正是射策发榜,定于十五天之后。在此期间,诸学子需静心等待之语。 鲁肃看了一遍后,便拉着李义进入城内。 李义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城,走在雍门大道中,对于左右两侧,满是好奇。途径各个坊间,又见众多酒肆茶楼,还有不少张门货殖之家。 “子敬兄,吾等缘何不继续乘坐车驾?” 走了好久,李义也感觉有些疲倦,不由响起方才一幕,问向鲁肃。 鲁肃疑惑看了李义一眼,随即才想起这是李义第一次到长安,有些事物还不熟悉。于是,详细与李义解释道:“孝懿兄有所不知,这城外马车与城内马车,所归官署不同。城外马车是由长安驿站管辖,负责接送往来官员,以及在闲暇之际为出行百姓提供方便。不过,像吾等无官阶在身者,需要付之通宝钱。” “驿站的马车,只会送到外城,是不允许进入长安城内。而城内也有马车,汝看路边那些牌子,便是京兆府所立牌匾。城内的马车,统归京兆府管辖。包括世家、勋贵自家车驾,都需要向京兆府报备。新增、裁减车驾,也要向京兆府说明。” “来来,吾等在此稍等片刻,很快就会有车驾而来!” 鲁肃拉着李义,站在路牌侧面静静的等候着。 期间李义多次向鲁肃询问这个问题,因为方才并没有听明白啊。 还好,等待的时间足够长,也让鲁肃能够更加详细的跟李义解释。这制度刚出来时,很多人也不适应。自己都是花了一个多月才搞明白,更别说刚到长安的李义了。 “原来如此,贤弟的意思是这城内驭者途经路牌,见人静候,都会携之一程?” “不错,不过吾等需要花费通宝钱。因为,这些都是朝廷日夜赶工打造的车驾,许给百姓租赁赚取钱币。” 鲁肃说完,李义摇了摇头,直感不可思议,言道:“这长安之中,车驾不计其数,又能赚多少钱?” “不少呢!比如吾等自此处,至蔡府,要进入内城。贯穿整个雍门大道,而后向南折入安门大道,足有十余里之遥。按照里三钱,就是三四十钱。一天下来,那些驭者能获百余钱,再去除车马养费,一月能得利六七百钱。而车马租赁之钱,仅有十一尔!” “嘶~十一,那按照六百钱,百姓也能得五百四十钱?五金之数?” “不错,只不过驭者不多。听闻上林苑那边铸了千辆车驾,到现在还没有招揽到足够的多的驭者!” “可是,城内百姓有那么多人需要乘坐车驾吗?” “对啊,多是一般中小户人家,其次便是城内商贾以及店家。商贾自外入城内,车驾不许入,只能在城内寻车驾出行。店家运送货物,亦是如此。唯独进出城外货物,需要取得京兆府许可书,至城门缴纳税钱,方能让那些拉货的车马进出城内外!” “如此,委实过于麻烦啊!” 李义摇着头感叹一句,可鲁肃却不这么认为,言道:“非也,正是因此之制。长安城内才有今日之通畅,往常未有限制,诸条大道,堵塞不堪,人尚难行,更遑论车马乎?” “来了来了!” 鲁肃说完,抬目一观,正见一名老年驭者,驾着车驾,缓缓停下。 “二位公子,要往何处去啊?” 老者露出和蔼的笑容,停在鲁肃二人身前,笑着问道。 鲁肃拱手一礼,言道:“老丈,小子二人入内城,至蔡府去!” “蔡府?是哪个蔡府?蔡中郎将府邸,还是蔡御史府邸?” 老者明显非常熟悉长安城内道路,也知晓长安城内诸多官员府邸。 “回老丈,正是蔡御史府上!” “原来郎君是蔡家子弟,请二位郎君快快上车!” “多谢老丈!” 鲁肃顺着老丈放下的两层木凳,踏着钻进车驾内。稍后,李义也钻了进来。 “二位小郎君,坐稳喽!” “驾~” 车驾速度不快,李义却没有了观察城内景色的心思,而是讶异的看着鲁肃。 “孝懿兄,缘何如此注视小弟?” 鲁肃也发现了李义正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诧异、疑惑,不由问道。 李义摇了下头,言道:“子敬,汝与蔡大师……” “噢!” 鲁肃一拍额头,苦笑言道:“孝懿兄误会了,肃乃是出身下邳鲁氏。蔡师,唉~小弟倒是想拜蔡师为师,可生性愚钝,至今未入蔡师法眼。不过,得蔡师赏识,今与几位同伴,晚间闻蔡师所授!” “不成想贤弟竟有此般境遇,只是今日义初次拜访蔡师,未备薄礼……” 李义说到这,急忙掀开车帘,与那驭者言道:“老丈老丈,可否停歇一下,小子有些要事,需去操办。” “老丈,无妨,继续行进即可!” 鲁肃却是微笑说道,又扯住李义臂膀,说来:“孝懿兄,蔡师岂是在乎些许薄礼之人乎?说起来,弟居蔡府,数月之久,至今未与蔡师备礼也!” “这……于礼不合!蔡师乃是长辈,义前去拜访,焉能空手而往?” “且听弟言,莫要携之。否则,弟可保不准,孝懿兄会不会被管家给赶出来~哈哈哈!” “可……” “孝懿兄器性厚重,与肃同也,蔡师见孝懿兄,必然心喜。若是携俗礼而访,徒惹蔡师轻之啊!” “哎,如此也罢,稍后至蔡府,义再向蔡师请失礼之责!” 李义权且作罢,突然又问道:“贤弟,这周围可有售卖纸张之处。便是吾等射策之时,答题所用之纸!” “这个有,吾周国书籍刊订不易,可纸张制作颇为简便。” “老丈,麻烦先带小子等去一趟纾清文坊可好,吾等易些纸墨。” “没问题,走喽!” 第469章 文坊四宝 纾清文坊,坐落于外城中,同时巨鹿内城也非常近。 只不过它是在横门大道上,因此马车在行至中途,转道折入横门大道。 来到纾清文坊,鲁肃带着李义,迅速走了进去。 “二位郎君,需要些什么?” 一名店内仆人上来,恭敬的给鲁肃二人行了个礼。 鲁肃点了下头,言道:“带吾等去上层,易些纸墨!” “请随小的来!” 走在文坊一层内,李义越看越感到惊叹。方才还没怎么注意观察,只见到纾清文坊的大门只不过一屋之宽,本以为里面也不会大到哪去。 可现在…… 一眼望去,尽是货架,上面摆着无数的书籍,还有众多的纸张、笔墨、砚台。其中数十名仆役在人群人来往,为店内的客户务其所需。 “如何?这纾清文坊,不负孝懿兄之期!” 行走间,鲁肃见李义激动好奇的表情,不由出声问道。 “哈哈……简直使义叹为观止啊!自外观之,不见其形。入内之后,方知另有乾坤啊!” “确实,这文坊也就大门略微差劲了些,配不上这王室文坊的面头!” “贤弟这是何意?” “此乃王妃所立,一层摆放诸多书籍,以供长安诸学子借阅。又置有酒水茶点,雅乐文调,沁人心脾。上层则是交易之所,有出售书籍、纸张、笔墨。其所占地,为之甚广,这坊内几近半数之地,皆为文坊!” “应不至于,长安一坊少说也有千余户,这可没有占之五百户啊!” 李义说完,鲁肃莫名笑了一下,摇了下头,说道:“孝懿兄莫非忘了方才自己所言?吾等所在之地,仍为外也,内尚有乾坤!” “嗯?” 李义一愣,疑惑的看了一眼鲁肃,不明其意。 “走,吾等至上层,孝懿兄便明白了!” 通过大堂的木梯,两人很快到了这上层,可这些亦没有使李义明心中之惑,与下层差不多啊。 “啪!” 鲁肃推开后面一道门,冲着李义喊道:“孝懿兄,来此地休憩!” “嗯?” 李义好奇的走了过去,一进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望着眼前的一幕幕,不敢置信! 只见左右,皆是空置隔间,无顶无窗,结以一块木板隔开。这木板之上,或雕诗词歌赋,或雕天下异兽奇物。连绵之下,隔间足有数百之多,亦有无数仆役为客人服务。 这还不算,抬目望去,下方一面密林,延绵直向内城,长宽不知其之里长。其中内有亭阁小道,偎依纵横。有厢室房舍不计其数,池渠俱备。 “这,这下方……” 李义瞪大了眼睛,望着下面,口中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孝懿兄,且坐下详谈!” 鲁肃上前两步,坐在隔间内中的案前,立即便有仆役端着酒水茶点而至,一一放到案上。 “贤弟,这亦是纾清文坊?” “不错!” 鲁肃点了下头,将案上斟满的酒樽,推到李义面前,继续说道:“孝懿兄,且先饮之,闻肃细言!” “请!” 两人一饮而今,鲁肃放下酒樽,说道:“正如孝懿兄所见,这才是纾清文坊之乾坤!处于下层之后,占地之广,过于诸衙府。尤其是是这其中树木、假山,皆取之城外。内中池渠,亦是人力所做。不过,至今仍未全部完成,上回弟来此时,尚无这么多池渠屋舍。” “最关键的是,此地仅能是吾周国朝廷诸卿,郡县名望方可入内,常人可没那机会入此享之。弟上回有幸入其内,还是仗着蔡师之携。” 李义咬了一口茶点,目不转睛的望着下方奇景,连连叹声。 “贤弟,如此是否过于奢华。吾大周方兴二岁,大王动用徭役民夫,修建此坊,委实有些徒耗国力啊!” 鲁肃摇了下头,言道:“先前肃亦是与孝懿兄所想同之,然经蔡师讲明后,方知吾等之狭隘!正如孝懿兄所说,肃听闻大王修建此坊,耗费民夫三万余人。但是,孝懿兄要明白,吾大周并无徭役一说!” “一同先前以工代赈之策,所有民夫每日付之通宝钱,养其所食,更无恶吏从中为非作歹。依蔡师所言便是,这看似耗费吾大周之国力,然百姓实得通宝钱,易之于市,方铸今日长安市易之荣!” “吾大周国库,有这么多钱。义在冯诩时,也为官府做过工,一日可得十至十五钱。三万余人,那一日最少三十万钱支出。文坊工程巨大,非月之所成,那就是五六千万之出啊!” 李义问道国库钱货方面,鲁肃也摸瞎了,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啊! “这个肃却不知,不过昔日观蔡师之态,朝廷似乎并未有缺钱之时!” “唉,不知却是何故!” 李义亦是皱起眉头,苦苦思忖。 不过随即,便被来人打断,一名仆役端着一木盘,再度来到二人身前,言道:“二位郎君,坊内有纸三类,上中下三等。砚墨倒是种类繁多,小的挑出几种,请二位郎君一观!” “多谢!” 鲁肃微笑拱手回礼,又与李义说道:“孝懿兄且看看,喜欢哪些!” “这些价格何许?” “笔墨倒是无差,皆在三十左右,唯独砚台最便宜的便在百钱左右,上至千钱的更不知凡几。纸张下等一钱一张,中等二钱,上等三钱!” 仆役倒是有一说一,将价格的大概范畴与李义道了一遍。 李义点了下头,说道:“在下乃是去拜访长辈,所以还请兄台为在下备三十张上等纸。笔墨,形样精美即可。砚台的话,可有雕当世大儒蔡邕蔡大师之字迹者乎?” “嗯?” 仆役一愣,嘴角一扬,言道:“郎君倒是恰时,刻有蔡大师字迹的砚台,今日方从上林苑送来。价格倒是不贵,仅五百钱。” “好,那便与在下取一份。对了,兄台可否包置一下?” “郎君放心便是!” 说完,仆役就且先离去。 鲁肃却是盯着李义,有些不满的说道:“孝懿兄啊,弟先前已言数遍,兄何故如此执着?” 李义摆了下头,笑着说道:“子敬,非是为兄不听汝劝。而是礼尚往来,义岂能失利。这文坊中,纸墨笔砚,非贵重之物。又是吾等学子文士所爱,携此拜访,想必蔡师也不会介意!” “咦~且慢,闻兄台所言,肃却是另有一明!文坊之物,纸墨笔砚,文雅典用!” 鲁肃拧着眉,略微皱起,稍后便舒展开来,洋溢着笑容,言道:“孝懿兄,不若便称兄所备纸墨笔砚,为文坊四宝,如何?” “文坊四宝?” 李义口中喃呢一句,沉下心来。 “贤弟,此呼甚妙哉!” 第470章 无题 不一会,文坊内的仆役抱着一个赤色木盒走了过来。 “郎君且查验一番,看看是否合乎心意!” 仆役将木盒递到李义身前,李义双手接过,打开一看。 只见盒内亦是用木片隔开,三十张上等纸安静的躺在最左边,白皙洁净。隔片右边,一支毛笔竖着放在其间。又有隔片,将墨砚与毛笔又隔开。 “不错,不错。” 详细端注过砚台后,李义不由感到心喜,又言道:“麻烦兄台,可否在木盒之上,布上‘文坊四宝’,可否?” “郎君的意思在下明白,方才不知郎君之意,未曾书字。请郎君一观盒罩,小的去取笔墨!” 李义疑惑的拿起盒罩,正见盒罩中央有凹下去下去的一块,涂以赤色。 很快,仆役再度赶来,递上笔墨。 李义指着盒罩上凹下去的一块,疑惑的看了一眼仆役。仆役点头示意,正是此处。 而后,李义这才执笔畅书。 赤色的凹处,黑色四个大字,书于其上。 “文坊四宝?” 仆役看着这四个字,转头又一想,笔墨纸砚,可不就是四宝嘛! “郎君当真奇思妙想也,文坊四宝,正合雅意!” “哈哈哈~兄台谬赞了,不知这些多少共计几钱!” “不用不用,有此文坊四宝四字,足够了。小的,还要谢过郎君,取之雅名呢!” “不妥不妥,此乃子敬贤弟所思,非义之所想!” 李义连忙摆手,坚决不接受仆役的提议。 “这样,日后吾纾清文坊,鉴用此名。以作四宝,明示诸士。且以此四宝,赠予二君,何如?” “不可,不可!” 李义刚说一句,便被鲁肃压了下来。只见鲁肃说道:“兄台好意,吾等便收下了。” “多谢郎君!” 仆役似乎很是开心,急忙道谢后,便径直离去。 这时,李义才与鲁肃严肃说道:“子敬,焉能如此乎?” “孝懿兄,吾等取其名曰文坊四宝,并非图利。然方才那兄台却是意图拿此名邀功,以献好王妃。既是如此,吾等何不成人之美乎?” “可那也不应当……” “哎呀,走走,蔡师还在等着吾等呢!” 懒得与李义再纠缠这事,鲁肃拉着李义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将案上未吃完的差点,包了起来。 出了纾清文坊,外面的老丈还在等候,鲁肃当即上前致歉:“让老丈久侯了,抱歉了!” “嘿呀,二位小郎君出来,那吾等也走,这眼看已经过巳时了!” “麻烦老丈了,小子从里面带了些茶点,老丈且尝尝!”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鲁肃没说话,将那几块点心放到驭者身前,转身钻进车内,李义也是匆匆忙忙紧随其后。 老丈看着这一包的点心,却是没有动。 点心,老丈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自从今岁岁初,长安搞了这个车马行,属于官衙管,他就在干了。仗着熟悉长安各道,又善于驾车,几个月下来也攒了不少钱。 再加上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时不时还会寄些钱回来,供养小儿子、孙子、孙女。一家日子过得很滋润,天天吃饱饭。 可即便如此,也是未曾买得点心。 这是前不久刚出来的,正是由纾清文坊传出。听闻是用糯米做好,软绵可口,又加以蜜饯,涂之米粉而成。 可是从未有售卖之事,都是供给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食用呢。 而事实上老者可不知晓,这点心一般的大富人家也吃不得。只有能够进入纾清文坊的学子,以及朝廷勋贵和诸多名士,才能享用。 普通的大户,还真进不来这纾清文坊! 那看门的可都是宫内宦官,一双眼睛瞄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地位的人。 鲁肃不是常客,可能随同蔡邕的年轻人,有几个是普通人。更何况,鲁肃上次来文坊,同行的还有世子殿下呢。 文坊上上下下早就都记住了鲁肃、周瑜、法正三个陌生的人。至于杨修,全长安都知道弘农杨氏出了个大才子,名叫杨修! 就这样,老丈一边想着,一边驾驭着马车,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蔡府。 两人下车后,鲁肃问道:“老丈,这是乘车钱!” 说着话,鲁肃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饼,递给老丈。 “这……小郎君,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鲁肃拿着金饼的手,往老丈怀里一拍,豪爽的说道:“就这么多了!先前让老丈久候,害的老丈未得进食,充作食钱!” “小郎君这就折煞老朽了,老朽身上未曾多带钱币,只有这十几钱。金饼,老朽便收下了,差的钱明日老朽再亲自来还!” 老者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钱币,在接过金饼后,也塞到鲁肃手中。 随后,又拿起身后的那包点心,言道:“小郎君的心意,老朽便心领了。只是这点心,老朽这等人,可食之不得!” 说完,便要将那包点心往鲁肃怀里塞。 鲁肃苦笑一下,言道:“老丈,汝看这里可是蔡府。小子不会缺这点闲暇之食,且带回去让孺童尝尝,味道还不错!” 言毕,鲁肃朝着老者微躬一礼,回身与李义一同,进入蔡府。 老者看着那扇朱红大门,顿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包裹再度放回身后。而后,或是觉得不放心,又给塞到怀中。 望着朱门,拱手作揖,方才离去。 蔡府并没有看门的仆役,不知为何,反正蔡府就是没有,而且偏偏蔡府还从来没有被盗贼光顾过。 鲁肃与李义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吾道是谁,原来是子敬回来了。如何,这射策可中乎?” 迎面一人走来,鲁肃当即上前,拱手一礼:“小子见过蔡伯,或当中策!” “噢?” 蔡府管家蔡伯面色一讶,言道:“鲁子敬如此说,那必然是要中了啊。快快,主家正在园内静候子敬佳音呢!” “多谢蔡伯,对了,这位是小子射策时,所交好友。冯诩东县人,李义,字孝懿!” “义拜见蔡伯!” 蔡伯看了李义一眼,扶起李义臂膀,言道:“能与子敬相交,必是文采斐然,性情稳重之士。小郎君,请!” “蔡伯先请!” …… 第471章 话馨语 “义拜见蔡大师!” “肃拜见蔡师!” 蔡伯引领二人来到客室后,正见蔡邕坐于上首,正在为下面几人讲解。 “噢,原来是子敬回来啦,这位是……” “在下冯诩李义,字孝懿,拜见蔡师!” 李义当即回道。 蔡邕点了下头,言道:“孝懿,子敬,汝二人快快入座,待授业后,吾等再言射策一事!” “诺!” 两人拱手一礼,寻了两张桌案坐下,安静的听着蔡邕讲习。 李义倒是听得认真,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蔡邕这等当世大儒的言传。蔡邕所讲的知识,他都知道,可闻蔡师讲解后,却有另番会意。 这让李义所受匪浅,蔡邕每言一句,李义都牢记在心,不敢有任何怠慢。 不过身旁的鲁肃,却是不同,一边听着蔡师讲习,一边却观察着室内众人。 世子、姜维、钟邵都不在,应当是随昭姬、琼姬、贞姬三人于府内玩耍。可是,公瑾居然不在此? 反倒是两个眼生的人在这里,与杨修相谈甚欢。不知是何许人哉…… 而在此时,鲁肃甚是想念的周瑜,正在园中奏乐。 闲居雅亭,周瑜双手抚琴,姿容带笑,曲意莞尔,声扬顿挫。而在其前,一女子翩然起舞,华服丽质,如天仙之临。 旁边三个小家伙,两支胳膊托着脑袋,毫无兴致的望着两人,无所事事。身边蔡琬、唐瑛二人,一边嬉笑,一边低语。 一曲终了~ 蔡琰顿下身形,匆忙颔首来到蔡琬、唐瑛两个妹妹身旁,窃语连连。 唯独留下周瑜,收拾好琴瑟后,看着旁边两眼望着自己的三个小家伙,顿感无趣。 “公瑾阿兄,吾等先回去啦!龑儿、维儿、邵儿,走!” 唐瑛俨然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冲着三个小家伙勾勾手,三人当即乖乖的跟着上前。 蔡琰亦是冲着周瑜屈身一礼,正欲相随同去,谁知唐瑛一回头,拦住蔡琰,言道:“阿姊,汝做甚?” “嗯?” 蔡琰一愣,说道:“汝等不是回去吗,吾也该回去了!” “嘁,不许走,吾是带着龑弟他们去玩,汝这么大,怎么跟我们玩到一块去!” 说完唐瑛便匆匆拉着蔡琬,带着三个小屁孩跑了出去。 倒是蔡琰懵了半天,什么啊! 自己岁数很大吗?不也就比琼姬这丫头大了二岁而已啊,怎么还不能一块了? 暗叹一声后,蔡琰正欲孤身回去,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一声。 “昭姬,且坐下详谈片刻,可好?” 蔡琰心头一喜,宛若小鹿乱撞。 是公瑾哎!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要不,还是留下来,就聊两句。嗯,就聊两句。 蔡琰颔着首,慢慢转过身来,两手紧扣,捏着衣襟,怯声言道:“便依周郎!” “周~郎?” 周瑜刚站起的身形,当即一顿,有些失措。不过好在毕竟是男儿郎,面皮较厚,笑语说道:“瑜本以为昭姬最擅音律,不尝方才舞艺竟亦是冠绝。” “周郎谬赞了,琰只是闻曲兴起,还是周郎奏曲最佳!” “嗯~咳咳,冒昧问一句,昭姬喜爱何等郎君?” 第一次面对心喜的人,周瑜还是略显生疏,话语直白。不仅问的蔡琰面目通红,便是自己,也不由脸红起来,煞是尴尬。 而蔡琰红粉着脸蛋,却迟迟未语,心中也在不断埋怨周瑜。哪有一上来就问女孩子这些的,不过自己要不要回答哩~ 半响,二人都陷入沉默。 男孩在尴尬的等着女孩回话,女孩心中却在踌躇着要不要回答的问题。 就这样,场面越来越冷。 周瑜咬着牙,心中那叫一个恨啊,早知如此,以前就多跟奉孝兄学学了。 “嗯,那个,昭姬若是不便回答,便算了!” “没有!” “嗯?” 周瑜一呆,有点摸不着头脑…… 蔡琰揉搓衣襟的两只小手越来越快,口中嗯嗯哼哼了半天,却还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什么。 “昭姬……” 周瑜轻轻唤了一声,蔡琰抬起头来,也看向周瑜,面色比之方才更是如若朝霞密布。 “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吾等还是聊聊音律!” “不!” 蔡琰当即一喝,直听得周瑜目瞪口呆,您倒是说啊! “那个,琰心中,嗯~” “要谙熟音律,文采非凡,见识博广!” “还,还有礼仪、书法、乐律样样俱全……” “嗯~让吾再想想……” 蔡琰苦着脸,撅着粉唇,脑海中一片浆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到底还有什么啊! “对了,还要雄姿阔达,知晓兵事。能,能将诸军,战而胜之。还要,还要,还要……” “还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南征北战,封侯拜将!” 周瑜接着蔡琰的话,挥臂颐指,颇具风采。 “对对,就是这样,嗯,就这么多了!” 蔡琰大吐一口浊气,心中突然轻松了很多。再看向周瑜,发现公瑾比往日更加引人注目。 周瑜嘴角一扬,摇着头言道:“昭姬的要求还真是不少呢!” “嗯哼?” 蔡琰一愣,不会是周郎被吓住了。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啊,文武兼备,再会点音律就行啦。 “嗤!哈哈~” 见到蔡琰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模样,周瑜不禁笑了笑了一声,还真是惹人喜欢啊! “啊呀!” 蔡琰方觉失态,匆忙害羞的捂住脸蛋,却又偷偷透过指缝,观察周瑜姿态。 周瑜自是没有察觉蔡琰在暗中观察,依然是方才那副面有祥和,温文儒雅的模样。 稍后,伫身紧紧盯着蔡琰,突然说道:“昭姬,瑜不才,学识薄寥,不敢自居非凡。但,瑜亦是出身庐江周氏,世风优良,礼仪俱佳。其次,若论音律,瑜不敢冠之,却也自信天下胜瑜者无多。” “至于见识,瑜却是疏忽了。一十六载,仅历于长安、洛阳二都,余者盛地,再无去之。而兵韬之事,瑜业已熟读诸多兵法,暗合心中,却无践之。不过,待到明岁,天下大战必起,吾大周亦会参与其中。所以,瑜打算岁旦过后,便从军入伍!” 周瑜话音落下,蔡琰也将遮面的双手缓缓落下,怋着嘴唇,看着周瑜,再无方才之羞喜。 “昭姬,怎么了?观汝似乎不太开心!” 周瑜页数发现了蔡琰的异态,不由心生怜惜之意,温切问道。 蔡琰摇了摇头,言道:“周郎,能不去从军吗?汝若想做将军,吾可以拜托阿翁啊,一样可以做将军不是吗?” “哈哈,瑜不屑于此。此乃瑜与奉孝兄之约,今三年之期已至,瑜定使奉孝兄刮目相看!” “可是,可是……沙场之上,刀剑无眼!” 蔡琰眼眸通红,暗含莹珠,很是不舍。 周瑜此刻看着蔡琰,心中也俱明其心,甚至有那么一刻,自己都想答应蔡琰所言。 但是,正如当年奉孝兄所言,七尺男儿,自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封侯拜相! “昭姬,瑜意已明。” 周瑜咬着牙,狠心言明心意。 此话一出,蔡琰终是忍不住了,两行眼泪莫名的留了出来。 第472章 子衿 “琰儿!” 周瑜突然改了口,让蔡琰忍不住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周瑜。 “明日,吾欲去书与家父,请其前来长安,与蔡师一叙。若是汝愿意的话,吾家可使人先行纳采。至后岁时,瑜若未死于沙场,再续余礼。若是……唔!” 一只玉手,封住周瑜口唇,后面一句话,终究未能言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蔡琰蓦然颔首低语,眉目微闭,双手紧扣,付之胸前。 周瑜眉头一锁,心中很是不舍。可惜,男儿丈夫,不能流连于温柔乡而忘返!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说完,周瑜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孩,目不转睛。 良久。 蔡琰这才抬起头来,言道:“周郎还能在府上停留多久?” “不多了,待家尊至长安后,便要搬出去了。毕竟,总要在长安购置房产,以为日后所居!” 周瑜答道。 蔡琰神情一片失落,说道:“方才,琰已向太一神祁祝。有天帝护佑,周郎雄姿伟略,必然诸事皆安!” 周瑜身形一颤,心中略有窃喜,略有忧虑。 沙场之事,谁又能保证一切。万一,自己真的有所失,眼前的昭姬,岂不是要愈加伤神。 “多谢琰儿,不过且听瑜一言。若瑜有所差池,君勿伤怀!”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蔡琰突然心如刀绞,连连沉语。突然,似乎又想到什么,言道:“周郎是否与郭祭酒相交甚密?若是如此,大可拜请郭祭酒与大王言之一番。有诸军护持,周郎必然无忧矣!” “琰儿,当年瑜身在洛阳之时,便与大王见颜数面。然,瑜不欲如此。若从军,必为小卒,步步而行。” “可,可做兵卒……” “怎么,琰儿就这么不信瑜乎?” “不是,我只是担心~” “吾意已决,切莫将此事告知蔡师,明白吗?” 面临着周瑜的质问,蔡琰久久不言,注视着周瑜的面庞,就是说不出那个好字。 “吾周瑜,可是八尺男儿!” 周瑜又是一句。 蔡琰沉默片刻后,这才言道:“便依郎君!” “哈哈~好!” 片刻后,蔡琰哀叹一声,言道:“周郎,昭姬先回去了!” “不若同归!” “不用!” 蔡琰留下一句不用,径直离去,只剩下周瑜又不解的拍了下额头。 …… 客室之内,蔡邕的讲习终于完了。 看向鲁肃和李义二人,蔡邕探出手,示向旁边二人,言道:“子敬、孝懿,来,吾与汝二人介绍两位天下才子。” “这位是卫觊,伯觎。这位乃是伯觎之弟,名宁,字仲道。二位才俊出自河东卫氏,皆才学斐然也!” “在下李义,字孝懿,见过伯觎兄,仲道兄。” 李义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恭手见礼。 反倒是鲁肃迟疑了一下,这两人出自河东,那也就是魏国之人。听闻蔡师,也未尝与河东卫氏有过交集啊! “在下鲁肃,字子敬,见过伯觎兄,仲道兄!” 几人一番见礼后,蔡邕这才询问鲁肃:“子敬,此次射策,如何?” “托蔡师教诲,射策过后,肃感觉必然中也!” “噢,子敬竟如此自信。来,且与老夫详尽道来。” “诺!” 鲁肃恭手请之,言道:“先前四书之题,虽然偏僻,然不过讲解释意。肃不才,却也自信不会有所差池。唯独,那下场三道题目,匪夷所思。其一曰:‘今汝为农夫,当若何。’其二曰:‘今汝将兵万余屯华阴,十万敌已破函谷,当若何。’其三曰:‘今楚国大变,当若何?’,这三题毫无范畴,着实费了肃一阵功夫。” “哈哈哈……” 蔡邕却是大笑起来,稍后才说道:“子敬不知,这类题乃大王所置,曰策论。上及军国大事,下含耕种之事。便是老夫当时初闻,也是心头迷茫啊。伯觎,心中可有计较乎?” 说完蔡邕没有问向鲁肃,反倒是看向卫觊,相询问道。 卫觊略做一笑,言道:“蔡师,这第一题,觊实在没有头绪。第二题,当应坚守,而后报之长安,请以援兵。第三题,自当联荆州、汉中、吾魏国,相携攻之袁术,并二分之。觊之拙见,还请蔡师指点!” “还算不错,可评之为中!” 蔡邕捋着胡须,笑着言道。旁边的卫宁一愣,疑惑问道:“怎么才是中,难道家兄所答不对吗?” “仲道,不得无礼!” 卫觊一声厉喝,卫宁这时也知失礼,当即起身躬礼:“蔡师,小子鲁莽失言,还请蔡师责罚!” “嘿,伯觎,仲道还小,些许不知亦能理解!何必严苛!” “嗨,此乃觊见识不足,一题不答,便是评之为下,都不为过。得蔡师厚爱,予以评中,已是大幸!” “伯觎且听听吾这弟子所答如何?” 蔡邕一指鲁肃,言语中更是带有弟子二字,顿时惹得殿内诸人齐齐看向鲁肃。 便是鲁肃,也是措不及防啊,自己这就成了蔡师弟子了? “子敬,且道来!” “诺!” “正如题意所述,时值十月,秋收刚过。农夫必然要翻耕土地,以作休耕。而后,依吾大周之制,冬季参与作训,习练武备。所以,肃答之以家族健妇休耕,主家服三月之武训。而后于官府做工,获取钱币。题二正如伯觎兄所言,坚守潼关,静待援兵。至于题三,肃另有别见,答曰养精蓄锐!” 鲁肃说完,卫觊当即陷入沉思,仔细思虑着第三题。 片刻后,这才一拍腿肘,大喝一声:“嗨,觊为题所误也!” “哈哈……” 蔡邕也笑着言道:“如何,伯觎也未曾想到。” “唉,觊是未曾想到啊,此题醉翁之意不在酒哉!” “正是,此题虽言楚国大变,可未言有何大变,是否伤及元气。又未言天下各势力,又有何举动。邕方才亦是为之所惑,直至伯觎言之,方才醒悟,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子敬大才,蔡师倒是收了位好苗子啊!” “哈哈……” 蔡邕非常满意的捋了捋胡须,毫不掩饰自己对鲁肃的喜爱。 唯独鲁肃,急忙拱手言道:“伯觎兄谬赞了,肃先前答时,亦是踌躇再三,费时日久,比不得伯觎兄如此急智啊!” “吾等射策题中,竟是如此?唉,义怕是要失策了!” 旁边李义却是摇摇头,倍感可惜。 “孝懿不必自馁,此为策论之题,实乃王上欲让诸学子自由作思。旦之所答,不离其意,少说也是个中评。” “多谢蔡师教诲!” 李义当然知道蔡邕只是安慰之语,但也立即致谢,不失礼数。 随后,几人便在此连连交谈,直至天色渐晚。 第473章 意会 卫觊兄弟并没有离去,而是在蔡邕的挽留下,于府中聚宴。 夜色渐晚,蔡府管家蔡伯也进来汇报,言之晚食已经备齐。 可这府内依然有着许多人没到,世子三人,还有其亲卫韩怋、庞德,以及周瑜,都没有回来。 “蔡伯,公瑾、令明他们呢?缘何还未至此?” “主家,吾已派人去寻几位公子了,想必稍后便能到此!” “嗯,好!那便再稍等一会!” 蔡邕轻吐一声,又看向卫家兄弟以及李义,言道:“诸位,世子殿下稍后便至,吾等且稍带片刻!” “无妨无妨!” 三人当即恭礼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毕竟那好歹也是世子。在周国地盘上,总要给周王点面子。 “蔡伯,先去唤昭姬来,为诸位雅奏一曲,度磨时间。” “诺!” 蔡伯应下离去。 稍后,没过多久,蔡琰便抱着焦尾琴,进入室内。 屈身一礼,言道:“儿拜见阿翁!” 随后又朝其余几人言道:“昭姬拜见诸位贤兄!” 蔡邕心爱的看着女儿,与卫觊、卫宁和李义介绍说道:“这便是老夫爱女,素通音律。昭姬,且为诸君奏上一曲,陶冶情操!” “诺!” 蔡琰颔首应下,心不在焉的抱着琴,走到旁边的侧室,珠帘交遮。 卫宁看着那道翩翩身影,早就已经呆住了,惊为天人。不过,卫宁却是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位昭姬,似乎心情并不好! “噔~” 一声琴音骤响,室内诸人立即停下交谈,倾耳恭听。 只是,这越听感觉越不是劲,此曲之中,多蕴伤怀悲凉之意,毫无欣喜之情,用之此时,实为不妥。 蔡邕更是紧紧皱着眉头,自己女儿自己还能不清楚。先前十余年,昭姬抚琴一下,自己便能听出其意。现在,不仅曲意伤感,更是多有错杂,显然是有人欺负自己爱女了! “哼!” 老蔡冷哼一声,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个人影,思忖着到底是谁! 一曲终了,场内诸人这才从伤感的深渊之中,跳了出来。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看向那珠帘之后,也不禁暗叹不已。 曲略有杂音,自是躲不过同样谙熟音律的卫觊、卫宁兄弟,可这不算什么。但是自己心情也变得伤怀起来,这才是可怕。 以一曲之意,拨人心弦,使人如临其境,感同其所身受。 蔡琰从珠帘后走出,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颔首散步走至屋中央,屈身言道:“昭姬告退!” 言毕,转身便离去。 蔡邕刚想唤住,屋门便被打开,周瑜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庞德、韩怋以及三个小家伙。 蔡琰也是一惊,眸含深意的盯着周瑜,周瑜也同样注视着蔡琰。 “昭姬!” “见过公瑾兄,琰先行告退!” 蔡琰匆忙见礼,又道之退去,慢跑出门。 周瑜回身端视片刻,不由低叹一声,回身向前。 “瑜拜见蔡师,略有迟也,还望蔡师责之!” 周瑜躬身行礼,可上面的蔡邕不为所动,扭头看向同样准备行礼的庞德、韩怋二人,说道:“令明、安平不必多礼,世子殿下,还请入座!” 高龑三个小孩子闻言,立马蹦蹦跳跳的挤到一个桌案上。庞德和韩怋,则是立在三人身后,并没有选择落座。 周瑜也正欲寻一桌案坐下,结果脚步刚刚抬起,就听见蔡邕一声斥喝:“公瑾,且稍后!” “嗯?” 周瑜一愣,伫定身形,疑惑的看向蔡邕。 而蔡邕却是冷哼一声,言道:“公瑾,今日子敬射策而归,汝却半响不见踪影。而且,河东卫氏二位贤侄前来,汝亦是不见,可于礼乎?” 周瑜眉头略微皱眉,俯身躬礼,说道:“今日实乃瑜之过也,瑜谨受蔡师教诲!” 随后,周瑜又拜向卫氏兄弟,言道:“二位贤兄胸襟阔达,今日瑜有所失礼,还望二位贤兄海纳!” “子敬兄,瑜便不多言了,瑜为私事所扰,故有今日之失。想来,子敬亦不会介怀!” “哈哈……公瑾这是何话,吾二人相知三年,同心同德,肃岂不知公瑾为人乎。不过,今日肃可是带回一位贵客,公瑾来日可要赔礼致歉啊!” 鲁肃当然不会对周瑜有所介怀,想当年两人从相识到相知,都为对方所佩。更遑论,一路北来,早就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 “在下李义,字孝懿,多闻子敬言之公瑾贤弟。今日一见,方识公瑾之风!” 李义也顺势道来一句,让周瑜心中感觉这人倒也不错。起码,比方才河东卫氏两人默不作声,要强上不少。 周瑜微笑点头示意,随后面向蔡邕,言道:“蔡师,瑜已见过诸位贤兄。今日诸君齐聚,当尽欢之时,且荣瑜来日再与诸兄致歉,可否?” “哼,今日便放汝一马!” 蔡邕看着周瑜那波澜不惊的面庞,不由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而后,冲着蔡伯言来一句:“上宴!” “诺!” 蔡伯应了一声,转身出室。 可一出门,居然发现蔡琰还在门口,不由愣了一下,问道:“咦,昭姬怎未归去?” 蔡琰咬了下嘴唇,轻声问道:“伯伯,阿翁没有为难公瑾?” 蔡伯眉头一挑,随即嘴角微扬,言道:“哎呀,没想到吾家昭姬,今日亦有心上之人了啊!” “伯伯,哪有!” 蔡琰低下脑袋,害羞的说了一句。随后,又环视一周,未见有人,便凑近蔡伯身前,窃语说道:“蔡伯伯,昭姬知道您从小就疼我,一会您就帮公瑾兄一下,如何?” 闻言,蔡伯疼爱的揉了一下蔡琰的脑袋,说道:“昭姬放心,说不定汝那心上郎君,无需用伯伯帮忙呢!” “好了,放心,且回去休息,公瑾无忧!” 蔡伯又是接着说了一句,这才离去,传告仆役,准备上宴。 蔡琰不由神色一暗,担忧的叹了口气,这才抱着怀中那琴,朝着后院而去。 蔡府一场会宴,直至半夜方休。 夜半之际,长安城早就行了宵禁,卫觊、卫宁自是无法岀府回到驿站,也不得不留宿在蔡府之中。 唯独高龑三个小家伙,在庞德、韩怋率众亲卫的护卫下,回到未央宫内。 第474章 会见魏使 次日,高诚见到了河东卫氏兄弟。 没有在未央宫内,而是在国相府中,一间会客室内。 高诚当仁不让的坐在上手,身后伫立着阎行。左侧是国相钟繇以及其长史庞柔,右侧是卫觊及其弟卫宁。 “伯觎此次前来长安,魏王可是有事相托?” 高诚问完,细盯着卫觊,脑海中则是想着并州、冀州的局势。 卫觊是作为魏国使臣来的,其弟也是使团所属成员。 “回周王,吾家大王只是听闻周王诞辰将至,特使外臣带来些贺礼,以为周王庆!” 听完卫觊说完,高诚不由扬了下嘴角。对,不错,马上自己就就要过生日了,可是这关董卓什么事。 以前也没见其操过心啊,现在跑过来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嗨,孤与魏王相交莫逆,何必在乎这等俗礼。” 高诚委婉拒之,却不想卫觊又说道:“周王此言差矣,正是吾家大王心感与周王密交,这才送上一份心意。周王若是不收,觊可没有颜面回见吾家大王啊!” “唉~卫伯觎,这份礼,孤便收下了。现在,可以说说魏王到底想要做什么了吗?” 高诚突然应了下来,因为脑海中不禁想起去岁张任与自己说的一件事。董卓与吕布有所勾结,想要迎回天子。 现在再想想去岁董卓要求周国大军协助魏国拿下京畿,以及今日的遣使贺礼。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董卓忍不住了,还是吕布忍不住了! “回周王,可否屏退左右!” 卫觊与高诚禀言一句,而后看向室外。室内的人,自是不用担心。不是亲复之人,想必也不会出现在此地。 高诚点了下头,轻轻一摆手,身后阎行当即阔步出室安排。 不一会,阎行便再度回来,言道:“大王,以及妥当了!” “伯觎,这下总该放心了!” “周王,对于如今晋王,不知有何看法?” 卫觊说完,高诚眼睛一闭,默不作声,懒得听这些废话! 高诚不说话,这场面当即就尬了起来,卫觊嘴角一抽,不由暗中吐槽您就算点个头也行啊,总归是搭搭话不是。 “伯觎贤弟,魏王有何打算,尽可言之!” 旁边的钟繇见此,接了一句话,毕竟这种事情对于周国来说也不是坏事啊! 有了钟繇开口,卫觊总算是缓了一下,直接说道:“晋王这两年来,威凌天子,暴虐于朝堂,天子先前以绣衣使传密诏于吾家大王,诛灭奸臣丁原。不过,晋国实力不弱,吾家大王欲邀周王,共同出兵,再清君侧,荡涤寰宇!” 卫觊说完,钟繇不由看向自家大王。 高诚也是嘴角抽搐两下,又是清君侧?这回还是矫诏清君侧? 这老董不会是玩清君侧玩上瘾了,再玩就真的玩坏了! “伯觎啊,魏王不是有吕奉先为内应嘛。据孤所知,丁原帐下精骑,皆为吕布部曲。如此,攻灭晋阳,并非难事!” “周王说笑了,吾魏国上下锐士不过三万之卒,一万精骑。又要防备京畿、河东东面之敌,戍兵日多。而且,吕将军倍受丁原打压,帐下部曲已然不多。那丁原又勾结黑山诸蟊贼以为助力,所以北上清君侧一事,还是要多多仰仗周国兵马!” 高诚点了点头,魏国确实没有多少精锐兵马,但也绝对不是卫觊所说的四万兵力。要知道原先河东便有三万河东步卒,当年京畿大战后就没有动用过。 而去岁占据京畿时,用的可不是那三万精锐。而是一群新兵蛋子,这一点严颜看的可清楚的很。 两万多魏军皆是布甲,连个皮甲都没有。要不是曹操退出虎牢等地,恐怕加上严颜的第一军也未必能打下虎牢。至于魏国夺取虎牢,应该用的是那三万河东兵。 毕竟,河内兵再差,那好带也是跟黑山贼纠缠了一两年的兵马。能够迅速击溃一万河内兵,占据野王,只靠那些连皮甲都没有的新兵,不可能! 也就是说,魏国现在最少有五万步卒,骑兵应该也不知一万。有吕布为内应,要说这一年半载,董卓没搞到战马根本不可能。不过,老董的防守压力确实大。 高诚点了一下头后,又只顾思忖着心中所想,时不时还饮两口茶,就是不说话。 这可就让卫觊有些挠头了,周王现在就是在等自己说这份贺礼啊。 “周王,吾家大王有言,若是此事功成,上郡可属周国!” 卫觊说完,紧紧盯着高诚。 高诚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籍看了起来。 下面钟繇趁机言道:“伯觎贤弟,魏王这可就厚道啊。出兵晋国,魏国能出多少兵?不过区区两万之数,而吾大周却要投入大量兵力。事后,却又只分的上郡一贫瘠之土?” “国相所言正是,吾大周若想取上郡,大可趁机据之。所耗最多不过万余兵马,何必又要远赴晋阳,与晋国主力交锋?” 钟繇身后的庞柔,亦是狠狠补了一刀。 卫觊无奈,只好又言道:“上郡、五原、朔方三郡!” “啪!” 上首高诚猛地合上书籍,丢到桌案上,冷眼看了一下卫觊,起身便走! “周王……” 卫觊刚起身唤了一声,还未多说什么,便被钟繇拦住:“伯觎贤弟若是不能定,还请回书安邑,请示魏王!” 说完,钟繇、庞柔也起身离去。 室内只剩下卫觊、卫宁兄弟,付于案前。 “阿兄,周王未免有些太不给大王颜面了!” 卫宁皱着眉头,看向平静如常的卫觊,不由抱怨说道。 卫觊却是笑了一下,说道:“仲道,汝还年轻,不懂其中技巧。今日之议,不过是试探罢了,起码吾等知晓周王到底想要什么了!” “嗯?” 卫宁一愣,不解言道:“阿兄,周王想要什么?缘何弟未曾听明!” “待此次回到安邑,汝闲暇之际,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卫觊严厉的批评了一句卫宁,让卫宁更加不解了。 什么啊,自己到底哪里又做错什么了! 第475章 休屠各 高诚并没有离开国相府,而是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 室内周国在长安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 杨衡、段煨、夏育、蔡邕、贾诩、杜翕、韦端、阎忠、阎象、杜楷、秦怡、庞柔、庞恭、尹奉、宋斌等人。 室内正中,悬挂一张与图,正是关中、凉州、京畿、并州,以及部分冀州的详细地图。 “孤欲出兵屠各诸胡,荡清其间杂胡,诸位以为如何?” 高诚指着与图中央,一块特殊的地方。 那里,现在并不属于大汉的疆域,而是属于各种杂胡的地盘。有归附的南匈奴休屠各部,还有逃入此地的羌人,以及游离于鲜卑之外的散胡也在这里聚居。 这一片区域,包含了大汉的北地、上郡、西河一部分,以及朔方、五原泰半。 从北地灵州以北、以东,青山以东、汉长城以北,直至并州境内的大河沿线以西,北面河套境内长城以南,方圆八百余里,皆是休屠各与南匈奴左右部所据。 “大王,屠各诸胡与南匈奴左部混居一地,逐草北地与长城之间。而且南匈奴左部便在美稷一带,据有西河北部,依附晋国。若要讨之,只怕会引起晋王注目!” 杨衡看着高诚指着的那一块地方,心中也有些计较。这休屠各部确实对周国威胁甚大,关中、凉州连在一起,更好处于一个弯弓之状,而这休屠各部与南匈奴左右部正卡在弓身中央。再加上河西焉支山以北的鲜卑,结结实实的顶在周国腹部。 看着都让人感觉心里不安全,但是这一块地方局势很复杂。尤其是南匈奴、休屠各、鲜卑人都有,他们的牧场确实有分界。可现在鲜卑内乱,步度根也在全力以赴的拉拢屠各以及南匈奴右部。 而匈奴右部又归顺了晋国,成为丁原手下一股不若的胡骑力量。 高诚没有说话,而旁边的贾诩却言道:“若要攻打屠各,未必不可。南匈奴自三年前便陷入分裂,左部匈奴联合屠各,击杀南匈奴单于羌渠,而后以诸部长老,管理南庭。但是羌渠之子于扶罗,却是深得匈奴右部民心,依靠晋国,正在积蓄实力。所以,吾等大可联合魏王、晋王同而剿之!” 贾诩说完,高诚眼前一亮,心中立即就明白了贾诩的打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大王,臣还是以为不妥。南匈奴左部和屠各部,与步度根的关系尚未明确,一旦开战,万一西部鲜卑南下,吾凉州千里之防,必然溃之!” 蔡邕担忧的说了一句。 下面的杜翕、韦端、阎忠、黄隽四人人也不由点头认可,西部鲜卑步度根的实力可一点都不差。现在控骑十五六万,自西部北匈奴起,东至上谷,皆为其牧场。 中部鲜卑轲比能联合西部鲜卑、乌桓等部,聚众十余万骑,方能与其抗衡。至于周国,现在能守住河西走廊就算不错了。 可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实情,明白其中内幕的钟繇、庞柔二人,更加认可贾诩的想法。 一群人辩论了大半天,都没理出个头绪来。高诚也没有立下决断,而是看向众人中不起眼的夏育。 话说夏育如今日子总算是过的很滋润了,身居卫尉,手里也就管着带着宫廷卫士,还不到一校之兵。 没了兵权,自然不会引起高诚的忌惮,夏育也明白事理。将手中权利基本上全都托付给了副手,自己悠哉的在家教育孩子。 这一晃,都快两年过去了,默默无闻。 但是,谁也不会忘记这位曾经一度权利极大的大将。 夏育站了出来,环视屋内诸君,言道:“诸位,可否听育一言!” “育以为,贾参军所言在理。屠各不除,吾等必为其所祸。当年南匈奴内乱,屠各助匈奴左部与匈奴右部开战。丁原入并州后,便联合匈奴右部,平定其乱。然,那只不过是丁原一面之词,所为平定不过是屠各部不想再打下去了。”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数年过去了,屠各的实力早已恢复。别的不说,只看现在连丁原都已经拿屠各无可奈何,只能放弃上郡大部便可知晓。所以,其才是吾等心腹之患,一如先秦之义渠。” “如若不除,一旦他日吾等与关东诸雄开战,屠各必然击吾之后,坏吾根基。关中不宁,诸位以为,前方将士能安心作战。更遑论,屠各部与南匈奴,自上郡可直抵长安。长安北面,虽有长城,可年久失修,更无要塞关隘,能够阻拦胡骑者,唯甘泉宫尔!” “还有,诸位可莫要忘了,自高平至肤施的长城,还有一半在上郡呢,那里可是匈奴左部的地盘。” 说完,夏育便退到列中,闭目作息。 这一番话说完,室内的人全都静了下来,仔细的思忖着夏育说的那一番话。 没错,丁原现在基本上已经管不了上郡了。那里交给了匈奴单于于扶罗,使其于此看着屠各部以及匈奴左部。所以,距离长安最近的一道长城,也属于空置状态。 而且,甘泉宫的情况,所有人也都晓得。那里,当做避暑之地尚可,真要在此处设重兵阻拦胡骑南下,非常难。 离长安太近了! 一群人琢磨不定,高诚也能理解。这无非就是出自两个方面的不同考虑,也即是文官与武官之间的分歧。 这些善于治政的人,考虑这种征伐事宜,肯定是要顾忌外交状况。不得不说,讨伐屠各,确实很有可能面对西部鲜卑的威胁。 而夏育所言,则是出自军事层面的考虑,屠各部与匈奴左部,无疑对长安的威胁太大了。先前他们没有任何动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在与匈奴右部以及丁原的战争中,损失不小。再加上当时周国刚刚覆灭东西羌族,余威尚在,不敢轻犯。 现在或许他们也还是不敢来犯,但谁也无法保证有朝一日,胡骑不会南下。 周国如今的布防,没有防备屠各部一丁点。第一军在潼关,第二军在蓝田,第三军在武功,骑兵军也在蓝田,第四军在陇西。 所有的军事力量基本上都集中在长安周边,屠各攻打长安,肯定不会出差池。但是屠各要是攻打北地呢,河西呢? 因此,这一次董卓想要迎回天子,高诚不介意帮忙。同时,趁此机会,也要解决掉屠各部。 第476章 订盟 国相府内的议事,并没有讨论出来一个结果。 高诚也不介意,这次会议只不过是给这些家伙打预防针罢了。免得到时候战争开启,这些人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回到王宫,宫廷内一如往故,冷冷清清,没有国相府内那繁忙的嘈杂声。 临近傍晚,钟繇带着卫觊,来到未央宫内。 这一次只有高诚、钟繇、卫觊三人,聚集在宣德殿的后殿中,那里悬挂着一张涵括整个中国北方,乃至辽东及西域的巨大与图。 “伯觎,吾等也莫要互相猜忌了,帮助魏王,吾大周义不容辞。但是,西河郡必须归吾大周!” 高诚没有说话,钟繇指着与图上西河郡的地方,坚定的说道。 卫觊摇了下头,言道:“西河郡不能全部给周国,当沿大河分之。若是周王同意,此战周军所用粮草,吾大魏一力担之。” “离石,孤必须要!” 高诚扭头盯着卫觊说道,离石要塞对于周国极其重要。当年秦魏为何拼死也要争夺河西,原因就在于离石。 谁掌握了离石,谁就占据优势。 如今的周魏,也是一样。如果这一次分晋成功,魏国的实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骤时,北至云中,南抵京畿。关键是,魏国的防守压力将会减少许多。毕竟北面有燕云,东面有太行,南面京畿也有八塞之险,西面是大河。 而反观周国,拿下上郡、西河一半,以及五原等河套之地,却要面对庞大的西部鲜卑,防守压力剧增。河西四郡是不可能顾得上了,但是河套地区肯定要安置重兵。如此一来,没有离石要塞的话,还得防备整条大河沿线,自己有再多兵也不忙不过来啊! 卫觊沉默了片刻,言道:“好,离石要塞可归周国。但是五原、云中、朔方吾周魏二国,以大河分之!” “不行,朔方郡必须全部归吾大周所有。余者以大河分之,阴山长城及外长城,吾两国共守!” 卫觊刚说完,钟繇又再次言道。朔方郡大半地区倒是没有什么,能耕种的地方都在河南。大河北岸耕垦之地很少,但是偏偏有着鸡鹿塞和高阙关两处要塞。 “好,不过如果吾军与鲜卑开战,大周必须派出援军。同样,如果周国与鲜卑开战,吾大魏亦会派出援军。” “可!” 高诚点了下头,军事攻守同盟条约嘛,没问题。大周也不是说见谁都能吊打,有个稍微靠得住的帮手,总归没错。 “多谢周王,那吾等何日订下盟书?” “明日伯觎与元常多多商量下,将此事订下来,骤时再奏于孤即可!” “诺!” “臣遵命!” 而后,高诚又问道:“伯觎,此次汝前来长安,会不会引起晋王的猜忌?” “应该不会,听闻晋王并没有太多细作存在于吾周魏二国。只有在晋国境内以及幽代地区,细作不少。另外,大王可莫要忘了汉之绣衣使啊!有他们相助,吾等必然可以成事!” 高诚点了下头,还是说道:“伯觎最好还是找件事情,来遮掩此行之图。君不密则失国,臣不密则失身啊!” “诺,外臣明白了,回驿站后,吾便作些安排!” “如此最好,另外,何时击晋,还要魏王提早告诉孤,也让孤准备一下!” “诺!” 卫觊躬身一礼。 接着,高诚便看向钟繇,言道:“元常,替孤好好接待伯觎,孤还有些家事处之。” “诺!臣恭送大王!” “外臣恭送大王!” …… 次日,钟繇与卫觊于国相府内,修订盟书。而后,递于未央宫内。 高诚也传来了段煨、贾诩、夏育三人,连同钟繇,几人继续开着小会。 “大王,盟书已经修订,请大王阅之!” 高诚接过钟繇递上来的帛书,上面一条条列的非常清楚。同时加印的还有魏王印,以及周王印。 浏览一边后,高诚不禁摇摇头,说道:“真没想到,这卫伯觎竟然深受魏王信任,连玺印都交付与其!” “河东卫氏子弟,也就卫觊极为出众。其弟卫宁,倒是文采斐然,可气度之上,较其兄差矣!” “的确,卫仲道那小子,孤看着很不顺眼!” 高诚接过钟繇的话,表达心中对卫仲道的不爽。这小子,可千万别对蔡琰那丫头动心思,不然别怪孤不客气! “……” 钟繇不知高诚心中所想,可那卫仲道虽然比不上卫觊,但也不算太差啊,怎么总感觉大王一副很想弄死卫宁的样子。 “好了,诸卿,现在这件事基本上就是定下来。具体何时出兵,还要等魏王那边的消息。但是,吾等也要做好准备。” 高诚看向段煨与夏育二人,然后继续说道:“夏卿,这其中若是有所不明,稍后询问段公即可!另外,过几日夏卿多出去走走,与严颜、张任、傅燮多多交流。” “臣遵命!” 夏育拱手接下,心里面也略微明白了点。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要发生战事了。而且,还与魏国有着不小的关联。 “大王,臣有一言!” 段煨突然上前,拱手说道。 高诚疑惑的看了眼段煨,言道:“段公请讲!” “大王,吾等大军若是北上,那益州怎么办?现在杜畿虽然尚未传回消息,可是益州局势时刻有变啊!” 段煨说完,高诚眉头一紧,问向贾诩:“文和,杜畿和魏杰还有调查司传回消息了吗?” “不出所料,三天后就回抵达长安。以前调查司一旬一信,但是自从刘焉杀王威、李权等十余益州名士后,消息就只能半月一信。不过,刘焉虽然老矣,但威望犹存,怕是不好动。” 稍顿一下,贾诩又继续说道:“大王,不若过些时日吾等传信杜畿。使其先稳住贾龙等人,静待天时。这样一来,吾等拿下河套,也有足够的时间调整部署。” “可,便依文和所言。另外告诉贾龙,能忍则忍,只要他贾龙还在益州,孤便不会忘其辛劳。” “诺!” “段公,益州的事,还是再等待二三年。屠各不除,吾等主力南下益州,孤亦担心长安有恙啊!” “诺!” 第477章 联姻 两日后,长安城内出了两件热闹事。 河东卫氏卫觊,代魏王董卓为周王贺诞辰,付之巨礼。贺辰之际,光是那装满礼物的车架,就足足有三百多车。 次日,卫觊又带卫宁拜访蔡邕蔡大师的府邸。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拜访而已,结果没过两天就有内幕传出。 卫氏向蔡大儒提亲了,卫氏子弟卫仲道想要迎娶蔡大儒爱女。听说这两人郎才女貌,俱是才华横溢之辈,只可惜似乎蔡大儒并不愿意。 一时间,各种小道八卦消息,疯传长安城。就连身处未央宫的高诚,听到这消息后,也不禁嘴角抽了几下,怎么副作用那么大? 至于城内百姓,那就更别提了,每日都在谈论这件事。毕竟,蔡邕在长安的声望那自然是没得说,其长女蔡琰,亦是名闻长安。 尤其是长安士子,谁不想一见蔡大儒爱女天颜。结果,一个魏国河东来的家伙,居然想要截胡! 这可就让长安士子们受不了,一个个呼朋唤友,坐而论谈,大批河东卫仲道。偏偏,这个时候整个关中、凉州的大学学子,都聚集在长安。 没两日功夫,蔡琰才华不下朝堂诸卿,姿容比似天仙,更兼谙熟音律雅乐的美名,彻底在周国士子中传开了。 而且,越传越玄乎,连蔡琰天仙转世,不食人间烟火都给蹦出来了。 卫觊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捅了个马蜂窝,什么玩意啊。这本来就是与钟国相商量好的啊,自己这边假装去提亲,然后蔡府拒绝,以此遮掩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可现在,怎么成这样子了! 卫觊无奈的看了眼身旁,垂头丧气,毫无气色的阿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钟繇是在当天下午遣人邀请卫氏兄弟,入府一叙。 “元常兄,这情况可跟前些时日吾等所议不同啊!” 走进钟家府邸那一刻起,卫觊心中有了点苗头。蔡邕身为大儒,肯定不会将这等拒亲之事外穿。毕竟,伤了河东卫氏颜面的同时,蔡邕之女也…… 呸呸,这不会是钟繇跟蔡邕两人合伙坑了自己一把! 踩着河东卫氏的颜面,给蔡邕之女增加名望? 钟繇摇了下头,哀叹一声:“伯觎贤弟,此事为兄也没想到啊,如此紧密的消息,怎么就给传了出去?” 卫觊冷哼一声,言道:“元常兄,吾河东卫氏虽然不是河东郡望,可亦是书礼传世。元常兄如此做,未免太过寒人心啊!” 到了这个时候,钟繇也彻底装不下去了,无奈苦笑了一下,说道:“伯觎贤弟勿要生气,且看现在何人还记得伯觎贤弟来长安,所谓献礼?消息不传开,那丁原又怎么知伯觎贤弟来长安,不是为了他事!” “……” 卫觊嘴角一抽,果然,自己被坑了! “罢了罢了,吾河东卫氏本就高攀不起蔡师,此事就当未曾发生过!” “且慢,不知伯觎贤弟对吾长社钟氏如何看?” “元常兄此言何意?” “繇大伯幼女今岁妙龄二八,虽然比不上蔡师之女琴瑟通熟,可亦知书达礼。与仲道贤弟,颇为天作之合啊!” 钟繇说完,静静的盯着卫觊。 卫仲道确实差了点,但卫觊可不一般。而且河东卫氏这些年来,已经因为卫觊的努力,堪比河东四望。 要知道卫觊之前,河东卫氏只是河东众多中小世家中的一员。世代以商贾持之,假以书礼。但自从卫觊当上族长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长社钟氏,与河东卫氏联姻,未尝不可。毕竟,钟氏说白了,现在也是不上不下的那种状态,多个亲家帮持,自己也能少些压力不是。 卫觊沉思了片刻,说道:“元常兄有此意,觊感之不已。不过,此事在下还要回河东,与诸位叔伯商议一番。他日,必回贤兄答复!” “如此甚好,来,共饮!” 旁边卫仲道就这样被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残酷的世界啊! 不过,卫宁也没有多想,毕竟自己对家族最大的作用,就是联个好姻。长社钟氏还不错,毕竟钟繇在周国的地位在那里摆着呢。 第二天,钟繇将准备好的中策学子名录备齐,进入未央宫内。 “大王,投科射策中策名录,已经定下,请大王阅之!” 一张薄纸,以及一扎厚厚的答卷。 高诚接过名录看了一眼,五十个名单,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过,甲乙二科人员,还没有派出等第。 翻出答卷,高诚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又被学子奇异的回答,搞得哭笑不得。 等到看完的时候,钟繇早就离去了。毕竟一国之相,没那么多闲时间静候。倒是庞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安安静静的伫立在殿下。 “咦,显达何时至此?” 高诚看到庞柔,也是一愣,自己真没注意啊。随后,又急忙说道:“来人,快快上座!” “臣多谢大王!” “哎呀,孤方才阅之入迷,竟丝毫未曾注意到显达至此,快入座!” 高诚探出手来,看到两名宦官抬着桌案、蒲垫,急忙说道。 “臣亦是观大王入神之际,未敢作扰!” “哈哈……显达不知啊,不想吾等关中大学学子中,竟然也有此等博见之辈!” 说完,高诚便将自认为答题答的最好的一张答卷,递向庞柔。 张辛立即接过答卷,交给庞柔。庞柔只是看了一眼答卷上的编号,便露出会心的笑意,说道:“回大王,钟长史亦是认为此人所答,可为头等!” “噢,那显达可知此人是谁?” “射援,射文雄!” “嗯?谁?” 高诚脑袋一懵,还有姓射的?三国演义里面,就没出现这个姓氏的人物。 看到自家大王似乎不知,庞柔只好再次说道:“射援,射文雄。扶风人,其兄射坚射文固,与臣与苏都督都有交集。此外,听闻射援已经与皇甫将军之女订下姻亲。” “皇甫将军?皇甫嵩!” 高诚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庞柔。不会…… “正是皇甫嵩将军!” “且慢,显达,方才汝说射援之兄射坚,与孤之义兄也有交集?” “正是,射坚如今官居扶风郡从事,亦是苏都督举荐,大王不知吗?” 高诚这才想起,似乎当年自己义兄好像举荐了人,可自己当时没听说过,也就没在意喽。现在,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唔,好了。显达,这些答卷孤都已经阅过一遍了,甲科十人孤以定下,乙科便由国相定。另外,定下之后,再报于孤!” “臣遵命!” 庞柔拜了一下,接过张辛递来的那一扎答卷,躬身而退! 第478章 初平四年末 射援、鲁肃、傅允、傅干、耿纪、张时、贾穆、张烈、黄华、颜俊。 投射射策放榜之后,甲科十人如上,乙科四十人,或入太学院,或入上林学宫。 与此同时,负责主试射策的赵岐接替蔡邕的兼职任大周教学署祭酒,总揽天下学事。左辅策马日磾任太学学院祭酒,总揽太学学苑教学之事。 右辅策杨彪,担任国相长史。韦端之子韦康,出任尚书右丞! 初平四年的这场投科射策,仅仅是大学之试,但依然充满了各种权利争夺。甲科十人是大王钦定,他们这些下属官员自然是没办法做出更改。 只能从侧面下手,来填补关中世家在朝堂上的实力。 傅干是大王义兄傅燮之子,傅允是其族弟。贾穆又是大王心腹幕僚贾诩长子,鲁肃倒是下邳人士,可以争取一番。但是除此之外,黄华、颜俊、张烈三人全都是凉州人士。 甲科十人中只有射援、张时、耿纪三人是正儿八经的关中人士。射援是扶风人,其兄与大王义兄苏则相交甚密,可以视为大王心腹。张时出自河东张氏,才学不错。 这十人之中,唯一能让关中世家信得过的只有出自耿氏的耿纪了。 乙科学子中关中学子与凉州学子倒是掺杂各半,还算平衡。因此,在这次射策中失利的关中世家自然是不甘心。 赵岐、马日磾、杨彪以及年轻小辈的韦康,硬生生挤到了朝堂之上。 尤其是杨彪以及韦康身居尚书令左右仆射这等要职,让关中世家非常满意。同样,凉州世家也非常满意,有大王照顾,这甲科中的凉州子弟,日后肯定也会得到照顾。不然,岂不是丢了自己的颜面! 高诚也很开心,不管如何,充斥到朝堂之上的人,都是一时俊杰,他们只会增加大周的实力。 投科射策过后,许多学子返回各自郡学,准备继续苦读。毕竟,虽然没有中策,但自己还有两次机会。当然,也有人直接放弃继续读书,选择去做文吏,从底层一点点往上爬。 这也是一条通道,人所想不同,自然也就会出现分歧。有的人认为自己能够中策,可以再试两次。有的人则是认为自己中不了策,又或者条件不允许继续读书。所以,直接选择去做文吏。 毕竟,大周国并没有规定吏员就不能慢慢成为官员了。在这大争之世,官府用人肯定多,何况九年时间熬下来,怎么着也能有点出息了! 大周国的一场投科射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相邻的魏国、汉中、巴蜀三地。汉中张鲁心有所想,可力不能及。 现在自己的实力很不错,三万汉中精兵,外加两万蛮兵,别的不说,对抗刘焉还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汉中的百姓实在是太少了,只有七万余户,近四十万人口。世家更是少的可怜,名士大儒一个没有。 倒是益州刘焉,却是从中看出了不少的好处,尤其是权衡势力内部利益关系,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益州的政局,比大周还要繁杂。东州士族与益州本地士族的利益争夺,自己与赵韪的针锋相对,以及汉人与蛮人的对立,搞得刘焉是一头乱麻。 初平四年末,即是岁旦前夕,益州州牧府也发出了投科射策的布告,准备明岁春耕之后,在益州内部大肆招敛人才。 魏国则是因为明岁的谋划,而暂时取消了投科射策。不过,在魏国官署中,已经出现了教学署及射策司。 其余势力,还在忙活着休整内部。尤其是幽州公孙瓒,吞并了刘虞之后,又杀了皇甫嵩,收纳其帐下一万精锐。燕国的实力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军队数量一口气从四万之士,激涨到八万余人。 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收编的刘虞降卒,近三万之人,而后公孙瓒又招募一万善骑之士,再度恢复到两万骑兵的规模。 而在朱儁率领一万精锐,逃到冀州后,立即与袁绍合军。同时,黑山贼实力大损,只余下张燕手里的五万蟊贼,盘旋在太行山中。冀州各地,也多多少少恢复了丁点元气,使得袁绍的日子终于没有那么难过了。 十万带甲之士,领口数四百余万,积谷千万石! 尤其是其中五万大军重新聚集在易水南岸,北望幽代。更有主将朱儁,大将颜良、文丑,其余将校数百员,虎视眈眈。 看来袁绍还是先打算击败公孙瓒,夺回天子,以正其名。毕竟,去大山之中跟张燕玩捉迷藏,的确不是什么好法子。 至于青州田楷,则是交给了实力不弱的兖州牧曹操。老曹坐拥五万百战精锐,对付田楷那区区三万多人,足够了。 今岁刚刚成立的楚国和和齐国,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尤其是袁术,手握十余万雄兵,动都没动一下。而陶谦也没有任何打仗的心思,继续发展着自家内政。 荆州刘表倒是整兵顿甲,分屯沙县以及汉寿两地,趁着今岁这最后的一点闲暇时间,运送粮草。 刘繇的大军主力也再度从庐江退回长江南岸,驻守丹阳,齐聚战舰千艘,严防上游荆州水师顺江南下。 并州丁原,无疑是今岁最老实的诸侯。自从吕布率师回到并州后,晋国兵马再无动静。一副四方安平的景象,让苦难的晋国百姓无疑大大喘了一口气。 说起来,若论天下百姓的压力,无疑还是晋国百姓压力最大。同为边地的幽州、凉州,一个有青州提供支援,一个有关中支援。养个几万兵,都没有什么压力。 唯独晋国,两万并州精骑,外加一万之数的胡骑。光这三万骑兵,就够晋国那区区临近百万的人口喘不过来气了。更何况还有数目高达五万之众的步兵,这也是丁原不敢擅动的主要原因。 兵力太多,国力维持尚可,想要征伐就不行了。尤其是这几年,年年都要从河东买粮,来维持战争消耗。 在这岁末之际,天下群雄看似安然无恙,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明岁春耕。 春耕一毕,新一轮的争锋必然会爆发! 第479章 初平五年 岁旦在一声爆竹声响时,悠然而至。 在这一刻,全天下的百姓大多数都面带笑容,喜迎岁旦。 一家老小,换上最干净、最完整的衣服,偎依在家中,品尝着这一岁来最好吃的一顿饭。 晚食之后,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跑了出来,招呼着一个个小伙伴,在空旷之地快乐的奔走。 不管是城内、城外、乡间、山林,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哪怕是大周世子殿下,也一样不例外。 高龑马上就要五岁了,领着比自己小一岁的钟邵、姜维,带着一大溜岁数更小的小屁孩,在未央前殿外面四处奔走欢呼。 而在其内宣德殿,高诚身为君王,正在与满朝文武同庆岁旦。 诺大的宣德殿,一如先前,挤的满满的。歌舞起于殿中,琴瑟奏于赤幕,美酒佳肴,君子卿士,相携同乐。 会宴之中,时不时便有人咏诵诗赋,来歌颂大周的强盛,君主的英明,诸卿的贤明。 拍马屁大会一直持续到夜半之际,方才散去。多数人都是晃晃悠悠的离开未央宫,连高诚也倍感头疼难耐。 宫廷会宴,用的当然是蒸馏制酒,大周好歹也收获了两年,宫廷之内还是齐备了不少美酒。这些白酒度数不高,也就是三十多度,可喝多了一样头疼。 不过好在岁旦之后,大家可以休沐七日,各个官衙只要有人当值即可。 次日的阳光,在大多数人迷迷糊糊的时候,滕然升起。 去岁已过,新岁已至。 初平五年! 七天的休沐,并没有对大周国的运转造成任何影响。各地治安,比之往年,也好上不少。毕竟,大周也已经成立快三年了,尤其是去岁一整年的安平,让大周各个地方的制度都再度完善。 数年前羌乱留下的战争创伤,也都消弭的差不多了。天灾给关中带来的伤口,也渐渐愈合。天下大乱导致地方崩溃的制度,也一点点修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促进着大周的国力增涨。 岁旦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会,还是在宣德殿内举行。地方郡国对于郡县的上计,也已经统计完毕,正式汇报、备份大司农处。 不得不说,一场洪灾,一场饥荒,让大周损失惨重。 在洪灾之前,大周国全部人口加起来,足有一百八十余万。而现在,全国人口只余下一百五十万左右,失去了近三十万的人口。 而耕地,也从三千多万亩,降低到两千四百余万亩。当然,关中可耕种的田地,不仅仅这三千余万亩。要知道,仅是三支大军屯田之用,就有两百多万亩。 只要人口丁壮充足,关中再恢复一两千万亩耕田,不成问题。现在整个大周,缺的就是人口,偏偏这个还急不来。 全天下人口基本上都集中在关东地区,仅仅是冀州、兖州、徐州、青州、豫州,就足有近一千五百万人。 除却人口上计之外,各地的农户、军户户籍也都交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录册备案。同时,各地自小学至大学的所以学子,也都统计完毕,有一万两千二百余人。太学以及上林学宫内学子有四百八十八人。 其次,各地官员、吏员、衙役都已统计完毕,达九千六百余人,军队十二万八千二百余。 朝会结束之后,高诚又是如同往常一样,闲暇有余。周国已经步上正规,又有各级官员掌舵,自己只需要保证周国这条小船没跑斜就行。顺变呢,再防止一下有人反水即可! 而在内城之中,郭府上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郭嘉抽着嘴角,生无可恋的望着内庭,屋室里面不时传来凄惨的嚎厉声。 抱着楚楚可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郭奕,郭嘉连连叹气不止。 瞥了眼怀里的郭奕,郭嘉心中已经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这两年,郭嘉基本上没有在周国政坛上露面,只有朝会啊这种大场面,不得不去的时候,郭嘉才会现身。 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带孩子。 以前,因为对王上不敬,王妃亲自下令,让自己闭门思过。好,正好平阳翁主也有了身孕,自己照顾老婆还不行嘛! 郭奕出生的时候,自己已经经历过跟现在同样的鬼哭狼嚎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噩梦,每天自己都要带着郭奕这小屁孩。虽然感觉有点烦,可是爱不释手啊!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没人管自己,郭嘉当然放开了耍啊。每天都是上午去章台与才子论谈文学,下午在家带孩子。 可现在,怎么又要生了。 这要是再多一个儿子,那自己上午的时间岂不是也要被霸占了? 一想到日后自己上午要哄老大,下午带老二,郭嘉就一阵脑壳疼! 片刻后,屋内突然没了动静,郭嘉当即跃起身来,带着郭奕就想进去。 还没到门口,门口便已经打开,坐婆蜷了下怀里的绸被,把里面的小家伙裹的严严实实。 “恭贺主家,喜得麟子,母子俱安啊!” 坐婆面带和蔼的笑容,欣喜的与郭嘉说道。郭嘉急忙把郭奕交给身旁老妇,接过坐婆怀里的孩子,轻轻抱起,拿着那褶皱在一起的脸,顿时有点不开心了。 怎么又是这么难看! 算了算了,好歹也是老郭家的血脉。 “来人,备些喜礼!” “多谢主家,小公子这喜钱,老妪便手下了!” “正该如此啊!” 郭嘉送走坐婆之后,立马就抱着小儿子,直冲产室! “主家,此地污秽,不能擅入!” 于是乎,郭嘉又被两个府内老妇给硬生生怼了出来,这是第二次了啊! 再敢有下次,哼哼…… 郭嘉气呼呼的抱着小儿子,经过老妇身旁时,又牵着郭奕的手,腾腾的就往主屋去。 身后老妇匆忙跟上,生怕主家别给一不小心把小公子给磕着碰着喽。 “主家,还是让老妪带着长公子!” “嗯?” 郭嘉蓦然回首,眼眸散发寒厉,言道:“不用!” 老妇被吓了一跳,匆忙言道:“诺诺!” 很快,平阳翁主在几名侍女的照顾下,回到后庭主院。喝了碗粥,才疲倦的睡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平阳歪下头,正看到身旁躺着的小家伙,闭着眼两手两脚乱动。而旁边一岁多点的郭奕,裹得像只小绒熊,老实的坐在一旁,咬着手指,好奇的盯着那个一直乱动的东西! 看着两个儿子,平阳不由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 突然,房门打开,郭嘉端着一个木盘,阔步走了进来。 “咦,平阳汝醒啦,来来,刚刚温好的热粥!” 郭嘉匆忙端着粥,蹲到榻前,拿起木勺舀了一勺,递到平阳面前。 “夫君,这些事情让侍女来办就行了,何必亲事亲劳!” 平阳咬着嘴唇说道,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放眼天下,何等男子甘心为一女子喂食。 “嘿,平阳,这汝就不懂了。来,乖,赶紧喝粥,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而且,等会还得喂奕儿呢!” “嗯,好!多谢夫君!” “真乖!” 郭嘉看着平阳喝完一口,不禁赞了一句。话说,大王传给自己哄女人的法子还真不错啊! “对了,夫君,可否为吾等幼子想好名字吗?” 郭嘉一愣,咦,这个这个,还没确定下来啊。总感觉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平阳放心,待明日嘉去请教蔡师,看看到底用何名比较好!” “嗯,如此也好。蔡师乃是当世大儒,只是又要劳烦夫君了!” “无妨无妨!” 第480章 纳采礼 次日一早,郭嘉便岀府直奔蔡邕府邸。 到了门外,却是发现了另一幕。 只见蔡府之外,林林总总堆积了几十辆车马,上面披红挂紫,红绸密布。 郭嘉跳下马车,走上前去,逮着一人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今日蔡府生了何事啊?” 那仆役一回头,正见一俊俏公子,当即躬身却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怕是不知,今日乃是吾家公子,向蔡大师长女纳采之日!” “噢~” 郭嘉面色一动,嘴角不禁扬起笑容。这两个多月前,昭姬妹妹因为卫仲道一事,搞得满城风雨。不成想,今日又来了一次,只是不知这回是谁家公子! “不知汝家公子是……” “回公子,吾家公子乃是庐江周氏周瑜。公子或许不知,吾家公子自幼才学非凡,谙熟琴瑟雅乐,名闻州郡之间。去岁来长安求学,入了蔡府,这才有今日之事啊!” 周府仆役似乎很是开心,颇有滔滔不绝的意味。 旁边郭嘉却是愣了一下,嘶,居然是周瑜这小子。嚯,怪不得来长安这么久,都不来找自己,原来是跟昭姬妹妹缠在一起啊! “恭喜恭喜,想必今日之事,必能成也!” 郭嘉拱手贺喜一句,那仆役当即眉开眼笑,说道:“多谢公子吉言!” 随后,郭嘉转身朝着蔡府去。 周瑜来长安一事,郭嘉当然知晓,只是自己天天很忙的,没时间陪这些小家伙玩闹。 一进蔡府,给人的感觉立马就变了。府内到处都挂着红绸,喜庆迎面。 唔,看来蔡师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啊。才纳采之礼,就如此大张旗鼓。不过说来也是,周瑜这家伙不论姿貌、才学,都与自己有的一拼了。 “咦~奉孝兄!” 姜叙自院中石道拐出,正见迎面走来的郭嘉,不由愣了一下。还真没想到,这郭奉孝居然有朝一日也会跑出来了。 郭嘉眼睛一撇,原来是姜叙这小子,言道:“原来是伯奕啊,伯奕怎地在此,不当在官衙内吗?” “嗨,别提了。今日没什么事,吾与阜弟被阿姊逮个正着,就一同来此喽!” 嗯哼? 郭嘉眼睛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幽幽问道:“伯奕,汝是说王妃也在蔡府?” “那当然啦,不止阿姊,大王今日也来了。毕竟,周氏对吾高姜两家,有救命之大恩!” 姜叙毫不在意的说道,却是让郭嘉遍体生寒,当即便想转身离去。 “哎,奉孝兄哪里去啊!” 谁知姜叙手脚更快一步,一把揽住郭嘉右臂,勾肩搭背,言道:“奉孝兄临阵脱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大王,可还正等着您哩~” “伯奕,伯奕,汝且听兄一言。昨日汝嫂,刚刚诞下麟子。嘉还要赶回去帮忙,真的真的!” “哎哎,别扯啊!” “走,奉孝兄!郭府之内仆役侍女数十,难道还照顾不好嫂嫂!” “啊啊啊,姜伯奕,咱好歹也同生共死过,不能如此啊!” 然后,郭嘉就被姜叙硬生生往府内拉去。面对在军中呆了三两年的姜叙,郭嘉那体格根本反抗不得。 不一会儿,郭嘉就见到了高诚。 高诚正坐在上座,与蔡邕、周异交谈。下面一群小屁孩则是老老实实的安坐,不敢有任何不敬。 周瑜今日是主角,自然是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右侧前首。下面依次是李义、杨阜、鲁肃、杨修、法正几人。 左边则是世子高龑打头,下面姜维、钟邵两个小子正在偷偷摸摸的捏着案上水果吃。再往下则是庞德、韩怋以及赵承三人。 姜叙揽着郭嘉肩膀,很快就来到客室。 一进门,郭嘉便松了一口大气,王妃不在! “末将拜见大王!” “臣拜见大王!” 高诚回过头来,盯着郭嘉,相视一笑,言道:“奉孝,汝今日不会又是来请蔡师为汝子女起名啊!” “……” 郭嘉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反倒是蔡邕,不由一愣,疑惑问道:“奉孝,平阳翁主又诞下麟子?” “回蔡师,正是如此,又是一个小子,还请蔡师赐名啊!” 郭嘉厚着脸皮说道,反正大王已经说白了,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小气。 “嘁,汝这小子!” 蔡邕指着郭嘉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便没了下文。 毕竟,今日的要事,可不是给郭嘉幼子起名。 高诚冲着下面摆了摆手,言道:“行了,汝等便先出去。呆在这客室,也省的尔等枯燥!对了,公瑾留下!” 刚刚准备起身的周瑜,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度坐下。 这事大王怎么会知晓啊,这仅仅是纳采礼啊,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奉孝叔叔,带龑儿去玩!” 高龑倒是欢跳,连蹦带跑的来到郭嘉身前,张开双臂要抱抱。 郭嘉嘴角一抽,看向姜叙,这可是你外甥! 姜叙冲着杨阜、庞德、韩怋、赵承几人招呼一声,转头离去,看都不看郭嘉。只有李义、鲁肃、杨修、法正几人好奇的看了眼郭嘉,原来这人就是是传说中的军事祭酒啊! 郭嘉恨恨的拍了下大腿,一把抱起高龑,而后一脸迷茫的看着又跑到跟前的姜维、钟邵。 “龑儿,不得无礼!” 高诚也是发现了这一幕,当即为郭嘉解围。高龑一听,腾腾的就跳了下来,牵着郭嘉的手,一脸无所谓的看着自己阿翁。 “臣告退!” 解了围,郭嘉领着三个小子,也退了出去。 客室清静后,高诚、蔡邕、周异齐齐看向周瑜,直看的周瑜精神抖擞! “公瑾,打算何时与昭姬成婚啊!骤时,可莫要忘了给孤送份请柬啊!” 高诚带着点玩笑话,心头也是不由松了口气。这周公瑾,绕了一大圈,总算是又回到自己的囊中啊! “哼,这小子想要从军呢,成婚怕是要等个三两年了!” 蔡邕满腹怨气,与周异、高诚说来,希望两人帮忙劝阻一下。有自己这个外舅,还有大王青睐,又出身名门世家,这么好的背景,去当个大头兵? “从军好啊,公瑾文韬武略俱熟,日后也不失为吾大周一员名将啊!” 高诚极度赞同,毕竟周公瑾要是不当将军,委实太可惜了。这可是顶级名帅的苗子啊,去军中历练个几年,别的不说一个军将之职,自己也不会吝啬。 “咳咳,大王,公瑾是欲为一小卒~” 周异在旁边低声言了一句。 嗯? 高诚疑惑的看了眼周异,又瞅瞅周瑜,当即立拍桌案,一声大喝:“不妥!” “公瑾啊,今汝年岁尚轻,不若先往段公处,做一军吏,熟悉些军中事务。不需两岁,做一校尉绰绰有余。数年之后,一师之帅,一军之将,完全手到擒来啊!” 高诚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清楚。一个小卒子,在战场死亡率高达八成。毕竟刀矢无眼,他可不管你是不是有名将的潜力。 “大王!” “不用多言!明日去中尉府寻段公报道!” “在下愿从于军中,不愿屈于府邸!” “嘿!” 看着倔强的周瑜,高诚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481章 周瑜大婚 周瑜是垂头丧气的走出客室,事情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完全没有人在乎自己的考虑。 不过,好在纳采一事,并没有出现什么差池,自己与昭姬的婚事算是成了。毕竟,成婚之前,自己是不可能上战场了。 纳采之后,便是问名。问名一事,就不需要周异、周瑜操心了。父子两人正在筹谋着自家刚刚置办的院落,招募仆人女婢。 郭嘉亦是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家府邸,幼子的名字,总算是定了下来。 郭辛,取之本年辛末前字。 一晃,便是半月过去,周瑜与蔡琰的婚事也正式订了下来,纳吉与纳征一并而过,剩下的便是请期了。 定下成婚之日,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等此间事毕,已是不知几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两月过去,大周国上下开始准备忙碌春耕。同时,周瑜与蔡琰的婚事,也是沸沸扬扬。 由于蔡琰名扬在前,得到无数关中学子的爱慕,在得知蔡琰与庐江周氏子弟订婚后,个个愤慨不已。 没想到前面刚走了一个魏国的河东卫氏子弟,后脚立马来了个扬州周氏子弟。当然,有蔡邕在,那些学子也就感慨一番,毕竟能够被蔡师看上眼的人物,岂是一般常人。 伴随着这场婚事周瑜在关中的名气,一下子就爆棚起来。刚刚装置好的周府,也是人流不断,有周国诸卿、关凉世家、地方名望,络绎不绝。 见过周瑜的人多了,其名声也越传越开。尤其是周郎姿容仙贵,雅乐无出其众,更兼文武韬略,又是出类拔萃。 直让人感觉周郎与昭姬方是天仙绝配! 不服的人当然有,可惜面对周瑜,一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 姿貌比不过,音律比不过,经史也比不过,武略也比不过。最关键的是,比胸襟气度,还是被完败。 短短两月时间,在高诚以及蔡邕的合力之下,周瑜不负所望的成为大周顶尖年轻才俊。再加上与其相交莫逆的鲁肃、杨修、法正三人,并为四大才俊。 其中鲁肃器重、周瑜姿容、杨修机巧、法正严禀,最乐为人善道。 然而,在大周国的上层眼中,这些人还都只是孩子。真正进入高诚眼中的则是地方上出现的才俊,他们并不如周瑜、鲁肃等人名声显赫长安,但却是大周的中坚力量。 射坚,射援之兄。在大周第一次大学射策中,得获头等的射援,很得高诚器重,而其兄自然而然也会进入高诚的眼中。 张既,冯诩高陵人士,现为郡内从事。 庞淯,刚问其名时,高诚还不晓得是谁。因为他是酒泉人,现为酒泉贼曹,并非世家出身。不过,当得知其母乃是赵娥后,高诚打算召其入长安,好好培养。 赵娥的事迹,在凉州,几乎无人不知。那时自己还是一个纵马窜溜的少年,她杀了杀父仇人李寿。这是在三个兄弟皆死于瘟疫后,一个弱女子报仇的事迹。最关键的是,其报仇之后,自伏法请于府衙。听说当时府衙内官吏都感于其义,欲纵其归逃。但其不从,一直道其知杀人负罪,不肯负罪潜逃。幸运的是,遇到了大赦。 有这样的母亲,高诚相信其子庞淯不会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后是张猛,任武威从事,乃三明张奂之子。 张恭,现为敦煌郡守,乃是苏则先前请之。这个人高诚还有些印象,当年义兄率军离开敦煌后,敦煌郡军政内务皆由其处之。周国出立之际,苏则便请张恭为敦煌郡守。 周生烈,复姓周生,敦煌从事,与张恭同为搭档。 庞延、庞迪兄弟,扶风人。一为郡内功曹、一为郡内从事。 武周,沛国人! 前岁三国大军攻伐楚国时,避乱来到长安。现为京兆府户曹。 这应该是主动投靠大周的第一人! 这些便是调查司在查遍全国九千余官吏后,整汇出来的人物名录。这些人才华都是非常不错,最起码在任职期间,有不小的功劳。不然,想在万人之中,进入调查司贾诩的眼中,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至于那些郡守,真没几个表现好的,只能算是平平无奇罢了。不过,也不差了,毕竟大周步入正规,更加需要的是稳定。 张恭就是个意外,因为敦煌郡距离太远了,濒临西域、西部鲜卑,再加上韩遂、马腾的西出,有些惹人注目的政绩也不足为奇。其余人,高诚在意的也就一个京兆尹杜楷了。 出自京兆杜氏,又任着京兆尹这等重职,杜楷表现的非常不错。这离不开其出身的优势,但能打理好长安复杂的人际关系,这就是能力。 看着这些名单,高诚心中还在踌躇,到底是让他们继续在地方历练,还是召到长安来历练。在地方,那就是为日后的封疆大吏做准备。在中央,那就是为日后中央高层的替补成员。 如今中央官署的职缺并不多,毕竟关中有那么多世家中人呢。比如杨彪的兄长杨崇等等,这些人都是中年人,来担任中央要职,绰绰有余。而且,还能让世家吃下颗定心丸。 如果贸然将这些大多数不是世家出身的人调任中央,哪怕是只任为一掾属,也会引起世家的提防之心。 看来,只能让他们在地方上多多历练了。日后,再调入中央,继续打压世家的力量也不晚。 毕竟,在这汉制仍然存在的时段,公卿必起于州郡,是个很好用的理由。 初平五年,五月十七日。 周瑜大婚! 高诚携王妃、世子及诸卿百官,亦是前往庆贺。 这让周异有点受宠若惊,原本只以为是大王一句客套话,不成想还真来了。 同时,也告诉了大周国所有人,周氏得大王宠! 周瑜大婚没两日后,一切都水落石出。有点消息门道的人,都知道大王为何如此宠幸周氏了。 原来,当年致使大王起兵清君侧的洛阳之变中,王妃携尚幼世子出逃洛阳,周氏起了很大的作用。 高诚贵驾亲临周瑜大婚,也得到了周氏的回报。原本闲赋在家前来长安参加从子周瑜大婚的周崇,带着周氏一众子弟,纷纷入周国。 周崇,乃是庐江周氏现任族长,嗣其父爵。其子周玢,从子周晖,周瑜同父异母兄长周道,以及其从弟周尚。 唯独缺了周忠,而周忠此际正在安邑的大汉朝廷中为官。 第482章 纷争再起 周崇在之后携亲子周玢离开了,回到了庐江老家。而周尚却是留在了大周国,周异及其二子都停留长安。 一个月后,周尚、周异两家妻小也都从庐江赶来,定居长安。 周氏的安排很合乎这个时代世家的选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他们是属于关东世家的范畴。 不同于关中、凉州世家,他们只能选择高诚。以前还有个董卓,只不过董卓建立魏国后,其朝廷要职基本上还是以前那群关东世家掌握的朝廷。 关中世家想要再挤进去分口汤喝,就有点难了。至于袁绍,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追随袁绍有什么好处,袁家得了天下,依旧没有关中世家的汤喝。还不如老实呆在周国,万一成功了,他们关中世家又将崛起。 即便是失败了,他们好歹也能保住关中的基本盘不失,依旧俱备与关东世家抗衡的实力。 所以,周氏的选择没有错。高诚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心生不快。因为,他们老高家也是如此啊,自己那个叔父一支,好像还在冀州呢。高氏就算是争霸天下失败,也不至于灭族。姜氏亦是如此,在当初姜氏分家之际,就有一支去了益州,以保万全。 初平五年,五月中旬。 高诚就收到了许多开战的消息,首先便是袁术。在积蓄了一年后,楚国粮草富足的情况下,率先动武。 首当其冲的便是扬州庐江、九江二郡,这两地是扬州刘繇势力孤于在长江北岸的郡。同时,也正处于楚国与齐国势力交接之处。 楚王袁术以张勋为大将,率领屯驻在沛国的五万大军,取道蕲县,直下九江。同时,又以孙坚之子孙策为大将,率两万兵马,沿汝水直入淮河,进攻庐江郡。 此外,早已收复江夏的陈纪、雷薄二将,亦是率军一万,进入大别山。准备自此直入庐江腹地,配合孙策,攻打庐江。 扬州刘繇老早便屯兵在丹阳,楚国大军一动,刘繇立即以大将张英,率军两万,渡江北上进入九江郡。 又责屯兵在柴桑的华歆所部,立即进入庐江,配合庐江郡守陆康,抵挡孙策的进攻。同时,屯兵在钱塘一线的薛礼等将,收缩防线,严防王朗、严白虎的进攻。 楚国大军一动,同时牵动的还有野心勃勃的荆州刘表。这一回,刘表并没有再去攻打南阳和江夏二郡。 反而使屯驻在汉寿的刘磐,率领两万大军,沿湘水南下。又命大将蔡瑁、张允率荆州水师,扬帆东进,直取长江要地柴桑。 这一连窜的攻伐,正式拉响今岁的战争号角。 兖州曹操,见袁术大军出动,立马去书袁绍。随后,整顿兵马,一路自昌邑进屯高平,严防齐国陶谦西进。一路自昌邑进入泰山郡,准备攻打青州田楷。 袁绍再得到曹操书信后,也当即率亲军自邺城启程,直奔易水一线。又责大将韩猛,引兵两万,屯驻中山国。赵国、常山国各地严阵以待,防范黑山贼张燕复岀太行要径。又使王匡率河内兵,防范魏国兵马东进。 在易水一线,袁绍聚拢了近八万大军,包括位处中山国的韩猛所部。这一战,一定要和公孙瓒分出个胜负来。 而燕王公孙瓒也是不甘示弱,自率亲军进驻范阳,指挥易水沿线四万兵马,正面对抗袁绍率领的六万大军。 又使大将刘备率领两万降卒改编的部队,进驻五阮关,防备韩猛自此占据蒲阴径要道。 话说刘备在蓟县之外,斩下皇甫嵩的首级后,便深受公孙瓒信任。如今,更是委以重任,拜为燕国平西将军。 不过,刘备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刘和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整个幽州都快翻一个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刘和。与其一同消弭不见得还有原刘虞帐下大将,卢植心腹爱将宗员,及其麾下三千兵马。 如今大战一起,刘和和宗员想必也该露头了。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呢! 整个华夏东部,北至幽冀,南抵荆扬,都在调动兵马,运输粮草,拉开大战序幕。然而西部确实一如往常,安静的不得了。 益州刘焉正在防范着益州本土士族的反抗,因为先前自己杀了不少人,以示威严。所以,刘焉最近一直吊着心头,紧紧盯着益南诸郡,丝毫不敢有所动静。 至于张鲁,则是被迫的安静下来,不动刀兵,继续休养生息。因为四面八方,都不好动手。 北面就不说了,那是老大哥周国。周王是自己盟友,而且还替自己博了个汉中侯的爵位。现在张鲁只想讨好周王,早日成为汉中王。此外,大周也是汉中最坚实的靠山。 自己实力怎么样,张鲁再清楚不过了。除了三万汉中兵有一战之力外,那两万蛮兵简直差的不成样子。五万兵马,也就说说而已。 西面刘焉,张鲁对其没了丁点胃口,那葭萌关就算是把自己脑袋撞烂,也打不进去。南面江州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只能用那些蛮兵攻打。要从汉中加派大军过去,光是粮草补给就能累死汉中。 西面刘表的南郡,江州没打下来,自己根本进不了长江。顺江东进也就另说了,再者自己也没水师啊。 而汉中之东则是南阳郡,那是袁术的地盘,同样也是周国、楚国、荆州三家争夺的要地。没有老大哥点头,自己冒然杀进去,恐怕会被楚国打的面目全非。 就这样,四面都是不好动心思的主,张鲁也就安心的呆在汉中,继续传扬自己的五斗米教。顺变,由派了不少教徒,去关中传教。 晋国丁原,见燕国公孙瓒与袁绍又干了起来,立马就派人联络黑山张燕,准备趁火打劫。 只是,信使还没有走,魏国使者便来到晋阳宫外。 丁原摸不着头脑的接见了魏国使者,原来是董卓打算召集周王、自己,在离石相会,商议出兵大计。 出兵? 莫非魏王和周王,也打算趁着关东大战,伺机出兵,抢占郡国了? 如此也好,晋国独自出兵,还是有些风险。若是三国大军齐齐出动,关东宵小必然溃之! 第483章 离石议兵 六月初。 离石城东。 一座军营伫立在广袤的平原之上。 一万余晋国将士,或游骑于外,或伫立值哨,或于营内作训。 旌旗密布,声嚣阵阵,鼓号时鸣。 晋汉朝廷晋王丁原,正在中军大帐之内,聚众议事。 所议者无非就是此次魏周晋三国,究竟要将兵锋指向何方。 帐下一诸将校,分列两侧,甲胄齐身。晋国大将吕布当仁不让的列于诸将之首,虽然官职不高,可吕布好歹也是丁原义子。 身后高顺、魏续、宋宪、侯成、曹性等一众亲腹之将。而对面则是张扬打首,身后张辽、于扶罗、董昭、穆顺、杨丑等将。 一群人聚集帐内,或有所言,或闭口不语,或作思忖。 最终,丁原得到的答案是出兵兖州。因为按照当前局势的发展,兖州是最佳的进攻目标。袁绍虽然大军聚集在幽冀交界,酣战连连,可魏郡一带仍有重兵把手。南阳、颍川,又距离晋国委实太远,再者袁术的兵力雄厚,能不能打下还要两说。 所以,只有兖州防备最为松弛。曹操将大军主力,攻打青州,面对西面的防守几乎近无。 心中有点谱后,丁原正打算散会,帐外却是一卒闯入。 “启禀大王,周王、魏王行驾已至大营南三十里!” 汇报完,士卒当即退下。 丁原眯着眼睛,心中有点奇怪。自己可是前日刚刚至离石,可周王与魏王,今日便到了。也就是说,魏王派人传书于己的时候,周王怕是已经就至安邑了。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竟如此着急? “诸位,走,吾等且去迎一迎二王!” “诺!” 很快,丁原率诸将,纵马扬驰,领三千余精骑,飞奔营外。 而在南面三十里外,高诚与董卓王驾,正悠悠向前。 两人并入一驾,同案席坐,促耳相谈。 左右四方斧钺交加,王纛横舞,甲骑列于两翼,锐士布于前后。前军魏军三千飞熊军,纵慢行。后军周国羽林、虎贲二校,四千余人,结伴同进。 “仲颖兄,此次密事,可安排妥当了?” 高诚问了一句,董卓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子明放心,吕布、张扬二人,已经附心。需知晋国兵马,有半数可是掌握在这两人手中。”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仲颖兄,吾担心的不是兵力问题,而是四周之局。骤时军议一定,吾周国大军必然全部奔赴河套,魏国精锐也将至此,以防与鲜卑展开大战。所以,覆没丁原一事,吾周国可抽调不出人马啊!” “嘿嘿……” 老董嘿嘿一笑,神秘说道:“子明放心,吾早已安排妥当。骤时,定然会给丁原小儿一个惊喜!” “好了,这眼看马上就要到离石了,吾等莫要再谈这些。且顺其自然为之,即可!” 老董最后又莫名说了一句,让高诚疑惑不已。不过,对于李儒的能力,高诚还信得过,那毕竟是当今天下的顶尖谋士,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行进不到两个时辰,高诚一行人便遇到了前来相迎的晋王丁原。 “晋王,好久不见啊!” 高诚看着丁原,拱手一礼。丁原也回了一礼,言道:“周王,孤与魏王相近,时而可会。唯独与周王汝,隔之甚远啊。今日,定要畅饮一番,以诉念情!” “晋王相邀,孤焉能拒之!” “行了行了,建阳、子明,汝二人就莫要在此惺惺作态了。走,吾等且去一观,晋王为吾二人准备何等酒食!” “哈哈~孤定保仲颖兄恋而不舍!” “噢~那孤可就要去好好享受一番了!” 三王见面后,一阵嘘寒问暖,客套话说了半响,这才再度启程,前往离石大营。 当天晚上,所有人什么都没干,只顾饮酒作乐,畅饮宵夜。 次日一早,这才聚众升帐,三国将校云聚。 中军大帐已经不足以容纳如此众多将校,此次议事,也择于帐外而言。 三王亲兵聚集,围出一块方圆五十步左右的地方,禁诸军士上前观听。百步外,又以拒马横之,严防细作探子。 空场南面悬挂一面大型与图,所示自是西北边地河套、大漠。 三王并而列之,居于北坐,面朝南向与图。左右各立三国大将,晋国方面便不多言,魏国大将有徐荣、裴茂、卫觊、李催、郭汜、董越、等人。周国则是贾诩、郭嘉、严颜、张任、傅燮、李堪、宋斌等人,多是朝中要员及四军军将。 “魏王,不知此次吾等聚于离石,共商大计。这大计,是为何乎?” 晋王丁原率先开口,问向董卓,以解心中之疑。 董卓笑了一下,说道:“晋王,当今天下宵小,不顾黎民安康,番然再动刀兵,致使中原、幽冀、徐扬各地战火连天。吾等正当趁关东宵小无暇之际,出大兵,张显汉室天威啊!” 高诚默默的不说话,看着老董在那胡言乱语。张显大汉天威?今日汉室,还有威严存乎? “魏王,可是要发兵冀州,袭袁绍之后,同分幽冀之地?” 丁原没有说话,下面的张扬手下幕僚董昭却是发声问道。 董卓摇摇头,言道:“孤之所想非是幽冀!” “莫非是兖州乎?” “亦不是!” 董昭眉头一紧,拱手问道:“还请魏王为外臣解惑!” “哈哈……孤之所想,那是河套之地!” “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晋王丁原不由惊叹一声,不解的看向董卓。其余人,也大多作惊异之色。连高诚也故作讶色,歪着脑袋看向董卓。 此时董卓只是笑笑,不再言语,倒是下面裴茂站了出来,言道:“晋王,周王,吾三国之地,皆临鲜卑、匈奴、羌胡之夷。此等胡夷,无存忠之念,无孝义之道,只知烧杀劫掠,作恶无穷。如今天下大乱,大争之时,中原诸雄无异族作扰,专而于内。唯独吾三国之地,时受胡骑纷扰,绝之不尽。” “以茂观来,吾三国真当趁此时机,汇聚三国锐士,北出塞外,一决永患!” 第484章 逼迫 攻打鲜卑? 丁原并不乐意,出塞是什么概念? 在并州这几年里,丁原非常清楚这个概念,那基本上是现在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哪怕是加上魏周两国,合三国之力,也不可能完成。 并州太原郡北面就是定襄,从此向北,百里无人烟。广袤山河上,生活着只有区区二十多万汉民。而且,没有耕田。 河套地区确实适合耕种,适合放牧。但是这里是中原与北方蛮夷争锋的关键所在,耕种大多数都是便宜了胡人。 尤其是现在天下大乱,方圆数百里之内,道路残破,人烟稀少,粮草匮乏。而出塞之后,数千里征途上,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粮草补给压力太大了。 魏国只是与上郡交界,可周国与鲜卑的交界足有千余里。这些地方,不可能处处设防,但也不能不防。 魏周两国在这两年内,的确攒了不少的粮草。 可那又有什么用? 胡人啥都不干,退到漠南,三国兵马就不可能再继续追击下去。不然,这么长的粮道,十万石粮食能送上去三万石就不错了。出塞,不可能! “魏王,北上出塞,可不是个好主意啊!” 丁原冷着脸色,与董卓说道。 但是董卓可不这么想,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晋王,莫非是怕是鲜卑?” “哼,孤还没怕过谁!” 被这么一激,丁原当即冷哼一声,目视董卓,狠色说来。 “那就未必了,不然屠各和南匈奴左部,怎么还窝在上郡不走呢?” 董卓话音刚落,下面于扶罗便不爽了,径直问向董卓:“魏王这是何意?” 董卓抬目一观,见是于扶罗,不禁嗤笑一声:“孤道是谁,原来是南匈奴的丧家之犬啊!怎么,汝父被杀,不敢吠于仇敌,反倒是在此处犬叫?” 于扶罗还欲顶嘴,便被一人扯住,正是丁原爱将张辽。 年纪轻轻的张辽,可比于扶罗的定力强多了,拱手向董卓行了一礼,言道:“魏王,于扶罗单于的意思并非如此。只是,如今鲜卑正陷于内乱,吾三国大军贸然出塞,只怕会使三部鲜卑联手抗吾啊!” “正是因为鲜卑内乱,无暇他顾,吾等更应早日收复河套,以为屏障。再重铸阴山防线,拒胡夷于外长城之北,使其不敢南望牧马!” 徐荣突然出声,措词锵锵。 张辽眉头一皱,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在座众人皆是沙场之将,不可能不知晓北上出塞的风险。就算不知,可也当知晓当年北伐鲜卑之果啊。 数万大军溃败,逃回塞内者不过千余,朝廷更是被逼卖官售爵,收敛钱财,以为重建边军。 魏王究竟是在想什么? 丁原见张辽一时无语,目光看向义子吕布。谁知吕布却反而说道:“大王,末将以为,正可合魏周之力,攻伐屠各、南匈奴左部,及西部鲜卑诸胡。吾等也可复吾河套,保数郡黎民之安平!” 丁原倒吸一口凉气,这吕奉先未免也太不识趣了。自己与其矛盾,大可待日后慢慢处理,可其居然敢于堂皇之下,反驳自己。 “周王,亦是认为当出塞?” 听到丁原询问,高诚摆了下手,言道:“晋王,孤以为未尝不可!” “噢~哼,那不知身为天下名将的周王,有何高见?” 丁原讥笑一声,目光在高诚与董卓身上,来回摆动,心中确实暗中惊之不定。虽然以前就知道魏周之间,关系密切。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啊! “诸君,且听孤一言!” 高诚起身,向着场内诸将,高呼一声。随后,走到对面的与图之前,抓着剑鞘,指着与图。 “在场的诸位,大多都是边地之将,身经百战,熟悉胡人作战之法。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吾等自以为傲的说辞。有谁敢言,自己戍边之际,未曾被胡夷突破防线,南入腹地,烧杀劫掠?” 场内诸将,基本上都是连连摇头。周国大将,基本上都是凉州羌乱起家,而魏国大将,则是上一次凉州羌乱起家。并州也就吕布极其心腹是边将,而朔方、五原、定襄、云中就是在他们手里丢的。 高诚拄剑于地,环视一周,感叹一声,继续说道:“没有任何人敢如此说,便是本将,也深恨胡人之祸。凉州羌乱,诸君也多有了解。故太尉段颎灭了东羌,然而西羌叛乱,还是为祸西北诸郡县。孤自中平二年,至初平三年,方平定羌乱。韩遂率部骑西走,王建率发羌不敢下高原,西羌方平!” “而在这一战中,凉州本有口数七十余万,至今仍不足二十五万,折之七八。吕将军,河套四郡丢了已有两年,还有汉人吗?于扶罗,孤再问汝,上郡今时还有几许汉家子民!” 高诚突然发难,于扶罗匆忙间看向丁原,不敢作答。 丁原眉头一紧,看向高诚说道:“周王,上郡汉民,孤已尽迁入太原,不必自扰!” “是吗?那缘何,吾大周冯诩郡,却是接收了来自上郡的三万余难民?拒其所言,上郡吾汉家子弟十余万,自匈奴右部入后,日日骤减。” “哼,晋王还不知道!在上郡,匈奴人使吾汉家儿郎为奴,肆意杀之。以吾汉家良妇为娼,凌辱欺之。更以戮吾汉人老弱为乐,以图快意!” 高诚怒目张发,盯着于扶罗,杀意肆然。随后,又蓦然一笑,看向丁原,说道:“唔,对了晋王您可是咱大汉的大将军,征伐之事当由您来定夺!想必,此刻应该非是诚之自扰了!” 丁原听着高诚那半阴不阳的口调,也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看着高诚和董卓。 这可真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啊! “周王不是有北伐之策吗?何不言来?” 丁原转口不提南匈奴之事,反而问起高诚的北伐之策。 哼! 高诚冷哼一声,丁原啊丁原,在这大义之下,哪有那么好反抗的。更何况,汝以为此事就算完了吗? “既然晋王相问,那想必晋王亦是做出决定,与吾魏周二国,共戮胡夷喽!” “这是自然!” 丁原咬着牙,点头应道,心中已经有点才到高诚这小子想要干什么了! “好!吾周魏晋三国,合兵北伐,定能取胜。不过,今日盟誓,尚缺一祭旗之头!也省得今日大议,为人所泄!” 高诚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于扶罗。 于扶罗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反抗?怎么反抗? 自己带来的亲卫只有数百人,还皆在营内,身旁只有二三部将。 “晋王!晋王~” 第485章 离间计 丁原脸上一阵青白变换,突然静下心来,饮了一樽酒。 随后,悠然放下酒樽,看向高诚说道:“周王,于扶罗单于再不济亦是陛下亲封。于国有功,乃吾大汉官署。其若有罪,孤自会向陛下禀之,由陛下论处!” 丁原话音一落,下面的于扶罗顿时大松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要回到晋阳,只要有晋王庇护,那自己就没有危险。 可高诚并没有打算放弃,又说道:“晋王,今日吾等密议北伐鲜卑,事关吾华夏之重。而南匈奴可是与鲜卑人暗通款曲啊,若是有失,吾等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于扶罗,汝会传信步度根吗?” 丁原转头紧盯于扶罗,于扶罗亦是识趣,当即说道:“晋王,末将虽是胡人,可亦知忠义。若非是陛下和晋王庇护,末将早已被那些叛贼给杀了。如今,投靠步度根的是那些叛贼,末将与其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周王,孤相信于扶罗不会自误!” 丁原略带得意的看向高诚,事到如今,就不信汝高子明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晋王啊晋王,胡夷之辈皆乃无君无父之人,父死则妻其母,兄死则妻其嫂。如此大逆不道,惘视人伦之族,焉能信之!更何哉,先人有言,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匈奴乃吾炎黄华夏生死之仇,见之则当夷其族,千里戮其民!华夷之大防,晋王忘乎?” 高诚击胸拍腹,一番慷慨陈词,肺腑之言,直听得场内诸人,皆心神为之所动。尤其是跟匈奴有生死之恨的吕布,更是一双虎目直视于扶罗。 丁原眯起眼睛,说道:“周王,天子敕封于扶罗为南匈奴单于。吾虽为王贵,但亦是汉臣,岂能违天子意,作不忠之徒!” “哼,高祖受白登之围,后吾大汉三代从胡和亲,假以宗女,存吾男儿。又有胡猷致书之辱,令吾大汉颜面无存!方成武帝,蓄文景之治,复襄公复九世之仇之故事,将天下兵,悍然出塞,大破匈奴,得霍骠骑封狼居胥,使匈奴数十载不敢南下牧马!始至宣帝,大汉终破匈奴,成汉武之愿,尽纳西域。匈奴南北而分,北匈奴西遁万里,不敢东望。南匈奴内迁,至今二百余年,多有反复,如此忘恩负义之贼,岂能轻饶。天子尚幼,不明事理,晋王贵为大将军,自当秉正直言,匡扶朝政,又岂能坏陛下英武!” “噗!” 丁原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会汝高子明又忠君忠汉了?当年起兵攻打洛阳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想! 便是旁边的董卓也不禁擦了下额头上的虚汗,还真是没想到高子明这小子居然如此能言善道。现在,就看丁建阳汝如何处置了。 不杀于扶罗,那就说明汝这大将军当的可不称职,致使天子蒙羞,愧对列帝。而且,还可能被人挂上一个与匈奴合污的恶劣名头。 当然,杀了于扶罗一切就没事了,也没了汝丁建阳什么事了。 分晋之事,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于扶罗。丁原手下三万精骑,五万步卒。其中一万余并州狼骑,北吕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只有区区数千狼骑,被丁原收之麾下。而步卒,更是只有三万并州兵在其手中。余者,皆在张扬手里。 嘿嘿,若是再没了于扶罗相助,覆灭丁原简直轻而易举啊! 当然,加上于扶罗,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不过,能平白削弱丁原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周王,莫要太过了!” 丁原深吸一口气,缓缓心中的躁动,咬着牙,低沉的说道。 然高诚只是一笑而过,转身回到座位上,自顾自的饮酒。 “晋王啊,孤以为周王所言在理!晋王可切莫自误矣!” 董卓一声附和,反而激起了丁原压下去的怒火,言道:“魏王如此进逼,莫非以为本王不敢散盟吗?” 场中突然静了下来,高诚和董卓都撇着眼睛,看向丁原。 “晋王这么做,不怕天下人耻笑乎?为一区区胡夷,背盟而去。这么看来,陛下在晋阳,怕是被蒙蔽天听了啊!” “哼,汝乃何人?安敢污蔑王侯?” 丁原看着贾诩,又环视周围众人,又说道:“今日之事,权且作罢,散!” 说完,丁原正欲转身离去,突然听闻前方一阵喧闹。其余人也都不禁望眼过去,有些奇怪。军营之中,可是禁止肆意喧哗的啊! “怎么回事?” “报,启禀大王,匈奴人数百人,欲硬闯中军!” 一名士卒跑上前来汇报。 丁原将目光转向于扶罗,疑惑不已。 于扶罗也是一阵懵啊,自己有没有什么危险,手下亲卫怎么会硬闯中军? 这……这可是死罪啊! “晋王,匈奴人强闯中军,啧啧,该当如何处理啊?” 高诚不由得意起来,果然还是得耍些小手段。话说丁原也是,早点拿下于扶罗不就好了。现在名声坏了,还是要拿下于扶罗! 丁原斜眼瞥了一下高诚,又看向于扶罗,怒吼道:“来人,将于扶罗拿下,严加看管!” “诺!” 几名丁原亲卫,当即上前,押下于扶罗。于扶罗一句话都没说,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赤裸裸的阴谋。 自己没有中计,可自己手下却陷入其中。无故冲击中军,形同叛乱,放到哪都是死罪! “报!” “擅闯中军之匈奴胡夷,已尽数击杀!” 听到士卒的汇报,丁原不由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魏王、周王,现在可满意否?” “那是自然,晋王不愧是吾大汉梁顶。明日吾等便可拿匈奴单于之头祭旗,而后聚集三国大军,北上河套!” “哼!” 丁原看着高诚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今天是自己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明白这高子明和董仲颖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若只是逼迫自己出兵河套,完全不必闹到这种地步。很有可能,这两个狗贼,另有谋划! 丁原一走,其帐下诸将也纷纷散去。 高诚与董卓对视一眼,都带着些小小的得意。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第486章 杀于扶罗 当天夜晚。 丁原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吕布、张辽二人。 吕布当然是丁原心腹,虽然父子俩之间因为兵权的问题闹得不愉快,可吕布始终是丁原义子,丁原也愿意相信吕布。 张辽,一直都是丁原的心腹之将,也是经自己一手提拔。 “奉先,文远,可探得什么消息否?” 张辽摇了摇头,而吕布却说道:“义父,孩儿倒是得了点消息?” “噢,什么消息?” “曹性巡营时发现周王派人给稚叔密送了份薄礼,其间何物孩儿不知!” 丁原眉头一皱,言道:“奉先汝以为周王是欲作何打算,莫非是想要联合魏王,吞并吾大晋不成?” “孩儿不知。不过,孩儿以为,周王送礼于稚叔,或许仍与白日所生之事相同,乃离间之策!” 吕布也作出一副愤恨的模样,心中似乎亦是非常不爽。 下面的张辽也出声言道:“奉先兄所言甚是,今日吾等拿了于扶罗。不论明日杀与不杀,南匈奴左部都不再为吾所用。吾等业已失了一臂,若再能离间张车骑,使吾晋国自相残杀,其乃得渔利也。” “哼,今日是孤疏忽大意,中了高诚小儿的奸计,失了先手。于扶罗是肯定不能再留了,否则军心可能不稳。至于张车骑之事,尔等有何独见,尽皆言来!” 丁原叹了口气,看着张辽和吕布,锁着眉头。 吕布思忖一会,言道:“义父,既然周王与魏王相逼,吾等何不将计就计,顺其道而行之?” “噢,奉先,详尽道来。” “诺!义父,既然董卓高诚而贼,欲离间吾等与张稚叔之关系。那何不如,暗中命张稚叔,假投其二人。骤时,其有所动,吾等便知,一切尽在大王之手!” 吕布说完,丁原便眯起了眼睛,思考着这事到底行不行。 旁边的张辽,疑惑问道:“大王,辽以为不妥。魏王老奸巨猾,深谙权谋,周王亦是机变甚巧,多谋多虑。张车骑假投,此二人也未必信之、用之啊!再则,张车骑,足可信否?” “文远!莫要胡言乱语!” 丁原当即责怪了张辽一句,继续说道:“张车骑,乃是吾大汉功臣,亦是吾晋国重将,焉能绯言相对!” “诺,大王责怪的是,辽知错!” 丁原看张辽态度良好,点了下头,看向吕布。 吕布说道:“义父,张稚叔无需有疑。此人与布相交甚密,足可深信。不过,稚叔对陛下,有些愚忠!” “愚忠?” 丁原嘴角一扬,言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高子明会找上张稚叔。看来,魏王想要迎回天子回洛,并非谣言啊。如今,还拉上周王,一同相逼!” “怕是不止这么简单,若是周王魏王欲一并分吾大晋,亦有可能。而北伐河套,就是个幌子,来骗吾等主力大军远离晋阳!” 听张辽这么一说,丁原不禁笑了一下,说道:“文远都能看出来,孤又岂会不明。现在,吾大晋该如何面对,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啊!” “明日吾等杀于扶罗祭旗,再使稚叔假通高诚。如此一来,董卓、高诚必然请父王一同出兵河套。到时,父王大可使稚叔留守晋阳。如此一来,董、高二贼,必然重倚稚叔,以图速破晋阳。而后,吾等逶迤拖延大军行程,静候稚叔之信。只要董、高二贼入瓮,吾等可立破之!” “此计甚妙!这样,明日奉先往稚叔营中走一遭,代为父替稚叔问个好!孤已垂垂老矣,日后这大晋国,孤还是要交给奉先汝啊!” 丁原满是希冀的看向吕布,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赞许。这些年让奉先从以文事,看来还是有些好处的啊。 可惜,自己妻儿被袁绍扣留在邺城。那张燕也是废物,自己都如此相助了,居然还没能把自己妻儿给救出来。可恨! 若非如此,有吕布、张辽相助,加上自己打下的基业,丁氏一族怎么着也能发扬光大了。 自己妻儿是在洛阳之乱后,北上晋阳时,被屯兵在河内的袁绍请到邺城的。后来晋汉、燕汉对立后,就更没机会了。现在自己倒是妻妾成群,可就是没一个诞下麟子! 不禁想起自己的妻儿,丁原也有些出身。吕布和张辽见此,也就告别而退。 第二日一早。 高诚、董卓便率诸将,来到了丁原帐外。 休息一夜,看清周王、魏王的嘴脸后,丁原的面色也好上了许多。 “魏王、周王,昨夜,孤熟思良久,幡然醒悟。哎,孤自认厚待待于扶罗,却不知其心怀狼子野心!于吾三王密议之时,竟敢纵兵叛乱,欲袭杀吾等,可恨!” 丁原一副气愤的表情,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于扶罗。 随后,又对身旁吕布说道:“奉先,去将逆贼于扶罗押来帐前。文远,于校场召集全军将校,孤要以这逆贼之首祭旗,扬吾大晋军威!” “诺!” 二将得令后,当即退下。 然后,丁原又看向董卓、高诚二人,言道:“仲颖兄,子明贤弟,昨日孤为琐事烦扰,多有慢怠,还望见谅啊!” “哈哈,建阳贤弟说得哪里话。既然吾等已除内奸于扶罗,那便早日商议北上河套之事!” 老董面带笑意,握住丁原的双手,满怀深情的说道。 丁原亦是紧而握之,连连摇晃,感叹说道:“仲颖兄所言甚是,孤稍后便传书晋阳,聚大军于离石,彻底剿灭南匈奴这等反复之辈,以解孤心头之恨!” “好!那孤与子明贤弟,也立即派人回国传之!” …… 校场之上,聚集了数千之众,皆是三军军吏。自伍长起,至诸将毕,列于校武台前。 董卓、丁原、高诚三人,立于台上,面朝祭案,恭言祭词。 又奉上三牲五畜,祭拜天地。 而后,取来三国王旗,立于台上。押于扶罗及其心腹之将三人,分立三旗之后。 “祭旗!” 丁原一声令下,刀斧手一刀砍飞三人首级,自脖颈中飞喷而出的血液,正洒在三旗旗面上,滴滴欲落。 第487章 复议 祭旗立誓一毕,三国君王再度聚众议事,商量收复河套一事。 还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与图…… 丁原三人及诸将,皆围在与图之前,观看着河套一带之地势。 “魏王、周王,此次北伐鲜卑,汝二国出兵多少?” 丁原问向董卓、高诚二人,准备一点点打探着消息。 董卓说道:“上郡距离河东甚近,孤早已派细作,探查胡夷之兵力。所得者,非吾等之所想啊。屠各部,现在坐拥部骑两万余,南匈奴左部有部骑一万余。再加上右部匈奴复叛,必然与屠各会之一处。仅是上郡一带胡骑,便有近五万之数!” “此次北伐鲜卑,主要目标便是西部鲜卑步度根以及屠各、匈奴诸胡。屠各和南匈奴的兵力,魏王已经说了,孤便不再多言。现在,孤与诸位且道来西部鲜卑之盛!” 等到董卓说完,高诚当即接话说道。随后,又拿起备好的小木棒,上前两步。 用木棒在中原北方,画了一个超级大的椭圆形,说道:“这便是西部鲜卑,自西域直至代郡,南据河套,北临北海!自檀石槐后,鲜卑陷入内乱。西部鲜卑叛乱,中部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争雄,东部鲜卑素利盘踞辽东、辽西。” “但是现在,步度根以及降服了西部鲜卑散落诸部,建立起了自西域至代郡的西部鲜卑,自称为西部大人。而中部鲜卑轲比能与东部鲜卑素利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步度根。其中步度根拥有鲜卑骑兵近十五万,轲比能有七万余人,素利有三万之众。” “诸位都是边将,草原上的争斗不用孤多言了。谁的控骑多,就代表着谁最有可能统一草原。如今步度根便是如此,除了其鲜卑部骑外,还有车师前后部,三万余众。屠各、南匈奴诸部又与其纠缠不清。” “讨伐西部鲜卑,乃是当务之急。否则,步度根坐拥二三十万众,轲比能和素利撑不了多久。一旦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失败,那么步度根就是下一个檀石槐!明白了吗?” 高诚一口气将现今鲜卑的局势,尽皆道来,听得周围诸人无不是皱眉不展。这些年,他们可都一直在忙活着争鼎中原,却从未发现步度根现在的势力居然已经如此庞大。 正如高诚所言,谁都知道草原上的战争。草原上人口稀少,所有青壮皆是善骑之士。所以,正常情况下,没有外力干扰,步度根统一草原几乎是必然。因为,他手里的青壮多! “周王,且说说此战如何进行!” 丁原没有想那么多,西部鲜卑步度根怎么着自己现在管不了。毕竟,这两个狗贼都要吞并大晋了,自己还是要先想着如何保住晋国的社稷。 “诸胡以及西部鲜卑的实力,大家都有个差不多了解了。下面,孤便说说此战的主要策略。这一战,主要就是打击步度根势力,要让步度根与轲比能的实力维持在不上不下之间。所以,第一步便是收复河套。” “拿下河套,吾三国便可重建阴山防线。到时,无论是防守鲜卑南下,还是出塞维持草原平衡,都将极为方便。收复河套之战,吾周国将会调动大半兵力。步卒五万余人,精骑一万五千余,再加上孤之羽林、虎贲二校,七万战兵。另外,周国可抽调民夫十万,负责输送粮草!” 高诚说完,便退到一边。身旁董卓再度站岀,言道:“魏国出一万八千精骑,三万步卒,加上孤之亲兵,五万兵马。另外,魏国可备足民夫三十万,以负责为诸军输送粮草。” 这时,丁原眯着眼睛,脑子里都快成浆糊了。这越来越搞不清了啊,魏王和周王莫非真的打算讨伐鲜卑?并非吞并晋国? 否则,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二国还有余力攻打晋国? 对于两个盟友的兵力,丁原也很清楚。魏国算下来也就七万多人,有两万多骑兵,五万多步卒。这一口气出动五万人,剩下的两万兵马,防守河东、河南都略显吃力呢。 周国兵力无疑是最多的,足有十二三万之数。不过,这其中多是步卒,精骑全部折算下来,也就两万来骑,剩余的都是步兵! 出动七万人,对周国压力不大。但也别忘了,周国和步度根交界的地方可不少啊。河西四郡、北地、安定,这足足两三千里地呢!而且还要防着刘焉、袁术,哪还能再抽调出其余兵力? “晋王!晋王~” “啊!” 高诚连唤了几声,丁原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与图说道:“吾晋国出精骑两万,步卒两万,再出民夫十万!” “好!如此一来,吾三国有精骑五万余,步卒十万之多,足以胜之!不过,魏王,这粮草可准备充足否?” 高诚问向董卓,董卓点着头应道:“河东可供应粮草一千万石,足以保证十五万大军以及数十万民夫三月之用。” “千万石军粮,怕是不足用。毕竟河东距离河套尚有千里之遥,沿途损耗甚重啊!” 丁原身边张辽突然问道,紧接着又说道:“最起码需要一千五百万石军粮,否则十五万大军加上五十万民夫,六七十万人以及十几万战马,一千万石军粮根本撑不了三个月!” “这位小将军,孤之意可并非数十万人齐齐而动。否则,六七十万人马光是集结便需数月之久。那时候,胡人早就准备好了!” 高诚看着蹦出来的一员小将,不由兴趣勃勃。现在在场的沙场名将可一点都不少,但没有人敢插嘴三王之间的话语,偏偏这小子干了,还真是愣头青呢。不过,其所言亦是有理。六七十万人和十几万马,光是从离石走到定襄都得一两个月。一千万石粮食扔进去,连个水花都不起。 “此战主分两个阶段,现如今步度根并不知吾等要收复河套。但是,只要吾三国大军开始聚集,其必有所察。所以,吾等要利用好这中间时差!” “以孤之见,吾三国秘密汇聚精骑于富平、离石、马邑三地。晋王且安抚匈奴左部,免其生乱。待到各军精骑到达地方,相约而动,从三面突袭屠各、匈奴,率先翦除步度根之羽翼。而后,北上进攻河套,打鲜卑狗一个措手不及。” “骤时,不论战事如何。魏晋周三国步卒及民夫,自离石铺路,连上云阳至九原的驰道。一边修缮道路,一边行军。如此一来,日后粮草输送亦要方便许多。进入河套地区后,沿驰道之侧,修建堡垒,屯粮屯兵,保护粮道。” “若战事顺利,吾等成功夺回河套,立即以步卒守备阴山各塞,修缮内外长城,布施防务。再以精骑出塞,袭扰鲜卑诸部,作良久之算!” “诸君以为如何?” 第488章 无题 “嗯,周王之策,甚是良计。” 丁原同意的说了一句,心中却是嗤笑不已,其心昭揭啊! 骑兵先行进攻北上,然后聚集步卒于离石,啧啧,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呢!若是自己不知晓详情,带领晋国步卒呆在离石,精骑远在河套。那种形势,晋国就真的任由魏周二国随意拿捏了! 但现在,哼哼~ 丁原没意见,董卓就更加没有意见了,连连应下。 而后,会议散去,三王各发诏书,调派国内兵马,往离石来! 当天夜晚,丁原再次秘密召见了吕布和张辽,商量应对方案。 “奉先、文远,现在董、高二人的打算已经呼之欲出了。假借华夷之义,并吾大晋,哼!” 丁原面色略带狰狞,冷笑一声,看向吕布,又说道:“稚叔那里怎么样了?” “义父放心,孩儿已经与稚叔交代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依计行事。叮嘱稚叔,一旦董高二贼传书,立刻密报于孤!” “诺!” 吕布拱手应声。 丁原又与张辽说道:“文远,汝明日回晋阳一趟,调回雁门的郭缊,命其率两万兵马前来离石。” “诺!” 张辽刚应下,吕布却言道:“义父,雁门两万大军南下,郡内只余数千步卒。万一公孙瓒趁机来犯,如何是好?” “奉先放心,公孙瓒不会有机会攻吾晋国。再者说来,汝不日便率狼骑进驻马邑,足矣!” “那便好!” “好了,都且先回去。切记,此事机密,万不可泄!” “大王放心!” 吕布、张辽二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说道。 随后半月之久,离石这边再无丁点事情发生。一切,都在按照董卓和丁原的意思再进行。 对于南匈奴于扶罗一事,瞒是肯定瞒不了太久。但丁原也并非无能之辈,在杀了于扶罗后,立即派人去将于扶罗之弟呼厨泉,自晋阳带来。 随后,立其为单于,又派人去南匈奴右部传信,言于扶罗外出时为屠各人所袭杀。又派人送去于扶罗尸身,遣使吊唁。 另外,便是中原各大势力的交锋了。 燕国与冀州袁绍的战事,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十余万大军,沿着易水一线,攻防交错,打的热火朝天。 不过,在燕国内部,却是越来越不稳当。尤其是大量精锐南下,导致广阳、渔阳、上谷一带接连有宵小叛乱。 冀州袁绍倒还不错,黑山张燕并没有趁机出兵,劫掠冀州。只是,不得不防,毕竟公孙瓒与张燕可是同盟。 青州的战事,并非如同曹操所想的那么顺利。哪怕是在暗通孔融后,其携北海、东莱二郡复叛,与曹操合并一处,攻打田楷。 倒不是说田楷有多么厉害,而是青州黄巾的实力委实不弱。足足十余万人,与田楷一同对抗曹操的进攻,让老曹亦是头疼不已。毕竟,黄巾贼再不济也是青壮,坚守城池还是没什么问题。 作为进攻的一方,将近一个月来,曹操也只拿下了几个不重要的县邑。现在大军顿步于东平陵坚城之下,寸步难进。 这还不算,齐国已经派出臧霸军,北上北海、东莱。由于孔融已经将两郡郡兵都带来了济南国,两郡面对臧霸的进攻,很可能得而复失。 偏偏自己留在鲁国的兵马,还不能动。因为齐国主力大军尚在,仍需要时刻防范。 南方的袁术亦是一样,九江郡内的行动倒是势如破竹。张勋率领大军,没费什么力气就占据了九江郡北部诸县,连同郡治阴陵一并拿下。随后南下占据合肥,折道东南,直奔扬州州治历阳。 随后,便卡在这里了。 刘繇帐下大将张英,早已率领两万大军进驻历阳城。配合九江余下的数千郡兵,严守城池。后方又临大江,各种物资不乏。 张勋已经攻了两次城池,皆无所获。 现在张勋正打算向大王请兵,别的不说,好歹得把水师调过来。那沿江要塞牛渚就算拿不下,也要断绝历阳与长江南岸的联系。否则,自己就算是拼光手底下的五万大军,也拿不下历阳城啊。 历阳,是扬州目前最重要的城池,没有之一。这里原本便是扬州州治,亦是扬州经济、政治的重心。 现在楚军大举南下,城内江左世家几乎都回到长江南岸了。但对于楚国来说,仍然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 只要拿下历阳,楚国就能在此屯兵屯粮。江南兵马想要北上,就必须越过这个坎。如此一来,整个楚国的长江放线都要轻松许多。再加上南阳郡,楚国的战略重心就可以安然的放回中原和北方。 刘繇也知道历阳的重要性,哪怕是自己已经将州治迁到秣陵。历阳是扬州第一重镇,那秣陵便是第二了。 历阳是扬州控制江北的重要城池,对于防守历阳的决心,刘繇绝对不差。不过,天不遂人愿。 若是仅仅只有楚军南下,刘繇还不至于心慌。毕竟九江有历阳,庐江也有舒县,两座坚城,背倚长江。再加上扬州水师支援,怎么着也能挡住楚军的攻击。 可让刘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荆州的刘表,庐江的战事,楚军仍然是受困于舒县坚城之下。不过,舒县已经被孙策彻底围住,外援难入,攻破也是早晚的事情。 主要原因便在于荆州水师的东进,数千战船,扬帆而下,直取长江要地柴桑。率领部分扬州水师的陈横,面对荆州水师根本无力挡住。而且,豫章兵马几乎尽数前去援助庐江,柴桑只有千余之兵。 水军战船一退,柴桑自然失守。而柴桑的失守,也导致扬州水师在长江中游,彻底失去控制权。迫不得已,陈横只能退入彭蠡湖中,来拖延荆州水师继续顺江东进的态势。 除此之外,便是自长沙郡杀来的刘磐所部。其众出长沙,直取宜昌。随后,沿赣江北上,欲与水师会于南昌。 荆州兵马的突然东进,让刘繇措手不及。豫章郡几乎全无防范,眼下柴桑又失,豫章已是不保。 不过,让刘繇唯一赶到幸运的便是陈横的水师没有受损。如此,还有一战之力,来阻挡荆州军的进攻。 然而蔡瑁却是对继续东进丝毫不感兴趣,反而率领水师进入彭蠡湖内,南下直取南昌。拿下豫章郡,才是荆州兵马的主要目的。 至于彭蠡湖内的扬州水师,蔡瑁看都没看一眼。彭蠡湖范围太广了,又处于长江南北,想要搜出一支船队有点困难。 再说了,只要荆州水师拿下南昌后,驻于柴桑,扬州水师这辈子是别想进入长江中游了。 第489章 王子师 初平五年六月上旬,周国骑兵军终于进抵北地郡富平县。而早在半月前,魏国精骑抵达离石,吕布亦是率领狼骑进驻雁门马邑。 三国精骑皆以准备就绪,距离突袭屠各、南匈奴胡夷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六月一十五日。 与此同时,晋国的步兵率先赶到离石,两万身经百战的锐士。 雁门与幽州代郡交界,又是北方边地之一。雁门郡的这两万兵卒,可是晋军步卒中最善战的了。现在调到离石,主要便是保护丁原的安全。 有两万步卒在,只要自己营盘坚固,到时候哪怕周魏两国十余万步卒相攻,自己也能坚持许久。 哼哼……等到奉先和稚叔将那突袭晋阳的敌军击溃之后,便可由外而内,一举溃之两国兵马! 魏国的步卒在随后两日便赶至离石,三万精锐的河东兵,以及十万民夫。这是魏国最精锐的一支兵马了,数年里为魏国攻防大事立下汗马功劳,统军大将正是董卓心腹胡珍、杨定二人。 周国大军是赶来最慢的,足足五万精锐大军,以及三万余随军民夫。八万人,光速渡过大河就非一两日之功。更何况还有足足数十万石的粮草,以及军中辎重。 同时,这也是周国大军自改编军制以来,第一次出动这么多兵力的军事行动。 全军统帅正是周国大将夏育,率领着自己的老部下,夏育心中还是感怀良多。 想当年,自己也是第一军军将,更是周国军改后第一位军将。谁成想一场洪灾,就让自己的军将当到头了。 不过还好,现在统帅五万精锐兵马,感觉可比以前在陇县外统帅那些郡兵、壮勇强多了。 周国兵马抵达离石时,三国精骑不出意外应该已经相约进攻了。足足五万余精悍骑兵,仅凭屠各、南匈奴那些部骑,想要挡住完全不可能! 因此,聚集了兵马最多的离石,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大军赶至,停歇休整。 一时间,整个离石东面宽敞之地,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营帐,连绵数十里,拥塞不堪。 迫不得已,三王在一番论谈后。由周军驻扎皋狼,魏军驻扎蔺县,晋军仍屯离石。 皋狼和蔺县皆在离石西面,地势广平宽敞,比较适合大军驻扎。周军八万人、魏军十三万人,屯驻在两地也显得通寰。 只是,高诚却是起了疑心。 离石要塞,正是处于吕梁山西侧,扼守住通往晋阳的要道。而皋狼与蔺县,仍在其西。也就是说,周军和魏军想要攻打晋国,要么从离石通过,要么就是绕道北上数百里,自吕梁山北侧出。然后,再南下晋阳。 如此布置,不可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于是,高诚寻到了董卓。 “仲颖兄,时至今日,您的安排也可以公之了。现在丁原大军屯在离石,吾等所谋,怕其已经所知也!” 高诚心中还是有些着急的,因为按照计划周国和魏国骑兵,已经杀进屠各以及南匈奴。所以,要必须尽快解决掉晋国。然后整合晋国兵马,继续收复河套之战。 董卓倒是不担心,悠哉的说道:“子明放心,西河郡郡守,已经归附朝廷了。” 高诚眉头一松,这倒是个好消息。西河郡治正在离石,也就是说有内应。到时攻打离石,总有奇计可用。 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高诚安坐下来,又疑惑问向董卓:“不过仲颖兄,拿下离石后,可另有作算?晋阳乃是坚城,若是没有内应,没有几月之功,可破不了晋阳啊!” 听到高诚所问,董卓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言道:“子明啊,老夫岂会不知。那张扬,与奉先相交甚密啊!” “嗯?” 高诚不由一愣,这张扬居然也被董卓给收买了? 要知道张扬前两日,可是刚刚被丁原调回晋阳,任之留守。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上党两万大军,已经在晋阳了? 嘶~ 高诚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董卓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如此搞事,丁建阳要是不败,那就没天理了。 “啧啧,仲颖兄藏得还真是够深啊,小弟佩服!佩服!” “哈哈哈……” 老董顿时得意的大笑起来,随后又言道:“子明莫要如此,此计可非老夫之功,实乃子师之谋啊!” 高诚带着笑意的面庞当即一僵,不是李儒的计划? 那是谁的计划? 这子师又是何人的字? 疑惑了片刻,高诚立即问向董卓:“仲颖兄,这子师是何人?” “唔,子明不知?王允,王子师,出自太原王氏,才华闻于天下啊!没想到,子明汝居然不知道?” “啪!” 高诚手中握着的酒樽,突然滑落,摔在地上,失神无主! 王允~ 居然是王允! “子明?” 上面的董卓却是不解,这高子明怎么了。御史,又连连呼唤:“子明,子明!” “嗯!” 高诚猛然回神。 董卓见此,刚想问话,没想到高诚先了一步,匆忙问道:“仲颖兄,王允献此策,文忧兄可知乎?” “文忧啊!啊,当然知道!” 董卓言语间有些失措,又急忙掩饰过去,可这便让高诚心中彻底凉了! “仲颖兄,莫非文忧兄不同意此策?亦或者……” “嗨呀,子明莫要担忧。时至今日,丁原必成败局。吾等平分晋国,成矣!” “砰!” 听到董卓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高诚猛地拍了下桌案,声音不由大了起来,斥问道:“魏王,文忧兄究竟是如何说辞?此事,事关吾魏周二国存亡矣!” 董卓摇了摇头,带着笑意,说道:“子明说笑了,孤可未见,吾二国有何存亡之危啊。反倒是如今,大军汇聚,不日便将杀进离石,杀进晋阳,平分晋国!” 看到董卓这副模样,高诚神魂恍惚的坐了下来,哀叹不断。 董卓这般遮掩,怕是李儒压根就不同意分晋之策。自己先前一直以为此乃李儒谋划,这才尽信之。毕竟,李儒的缜密和谋划,全天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说胜得过呢! 便是自己手下老奸巨猾的贾诩,都对李儒敬佩不已。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一步步扯着自己岳父,做到今日魏王的位置。而且大魏雄据大河南北,领民数百万,带甲近十万,实力强劲。 这番作为,贾诩自认不如。 可现在,高诚万万没想到,自己所谓的信任,居然是交给了王允这贼厮。 王允,那可是史上正儿八经克死董卓的人物。 现在可没有什么美人计和连环计,王允就是一步步把董卓退向灭亡的深渊。 原本以为,这一刻会在几年后到来,不曾想今日便是啊! 吕布! 对! 肯定是吕布! 第490章 狼骑南下 “魏王,快,立即派人传信西河郡守,吾等明日便攻离石!” 高诚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让董卓有点目瞪口呆,不明白的问道:“子明,何故又如此着急?” “嗨,仲颖兄,那王允乃奸贼,欲谋害吾等啊!” 高诚迫不得已道出王允本质,希望董卓能够回心转意。 可惜,全对牛弹琴了。 只见,董卓不慌不忙的说道:“子明误会了,子师怎会于老夫不利?子明不在安邑,自然是不知子师之事。此人为了表献忠心,可是杀了十几位朝廷重官。这些人,皆是死忠汉室之人。哼,孤若是死了,他王子师还不得被那些汉室忠士生吞活啖了!” “啊~” 高诚拍了下额头,无话可说。 没错,历史上您死了,王允接着也会死。可没了贾诩,鬼知道会是怎么样? 更何况,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历史上那点阴谋诡计了。王子师现在是要玩一个大的啊,一个要活生生吃成胖子的大计啊! “仲颖兄这样,汝且听听吾得猜测。现在先不谈王子师,吾等只说吕布有变,如何是好?” “嗯?” 董卓愣了下,看向高诚,说道:“吕布若是无异心,老夫与子明又如何破丁原乎?” 高诚白眼一翻,天呐,这老东西脑子还没转过来呢! “仲颖兄,吾的意思是说,如果吾等攻打离石后,甚至占据离石,杀了丁原后。吕布与张扬占据晋阳,如何是好?” “依老夫之计,正该如此啊。” “嘶,并非如此。孤是说,如果吕布趁吾等与丁原交战之际,占据晋阳自立,是自立!” 高诚说完,看向发呆的董卓,不由松了口气。这么说,总该明白了! 董卓确实明白了,自己好歹混迹朝堂那么多年,岂会不明白自立的意思。不过,转头一想,董卓还是松了一口气。 “子明放心,白波军已经在奇袭晋阳的路上了。只要等郭太抵达晋阳,便可与张扬联系。骤时,晋阳一破,吕布麾下都是骑兵,怎么……” 说着说着,董卓便停了下来,脑子不禁短路。片刻之后,才猛地拍下桌案,一跃而起,又说道:“子明的意思是,张扬!” “唉~” 听到现在,高诚总算是明白董卓的底气何在了。 原来是白波军! 怪不得这么多年下来,郭太的白波军一直没有被剿灭。 不过,现在高诚想到了更加恐怖的一件事。 “仲颖兄,吕布和张扬不说了,吾现在担心白波军到底是在前往晋阳的路上,还是已经回攻安邑了!” 董卓虎目不由怔住,口中连连喃呢道:“不,不可能!郭太不会有变,而且安邑城内还有文忧……文忧……嗨!老夫糊涂啊!” 董卓突然一声自责,又让高诚嘴角抽了两下。大哥,您不会还有惊喜要给小弟! “子明,孤,孤先前使文忧闲赋在家了,不能掌任何事矣!” “卧……” 高诚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骂出来。还好急忙忍住了,又问道:“那牛辅呢?其还在安邑,文忧兄觉察出不对,肯定会联络牛辅!” 董卓嘴角一苦,无奈说道:“这……其在洛阳!” “……” 高诚一时间,也有些迷乱了。 这…… 细细算来,董卓所有的心腹之人,只剩下李儒一人在安邑。 “仲颖兄,文忧兄有旷世之才,缘何竟被兄长冷落至此?” 高诚又突然回到李儒的话题上,董卓迟疑了一下,说道:“这,这,先前文忧不欲为子师之策。而后又病在榻上不能行,因此才……” “那牛辅又缘何在洛阳?” “王允言樊稠、张济素无名望。大军北上,河南新据之地,需遣重将镇之!” “现在,仲颖兄明白了吗?” “唉~” 董卓叹了一口气,不禁颔首,闭上眸目,心中自愧。 “子明,现在该怎么办?” 片刻后,董卓这才睁开眼问道,两眸之间,深含希冀的看着高诚。 高诚摇了下头,言道:“现在还不知道王子师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甚至吾等到现在都不知道其暗中收买了何人。所以,先攻离石。只要拿下离石,吾等便可迅速挥师南下河东。骤时,不论如何,总能重复河东。否则,就只能西渡孟门津,由冯诩入河东了。” “不行,打离石。绕道冯诩,太远了!” 董卓咬着牙,厉声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好,那仲颖兄稍后便遣人传书西河郡守,着其后夜子时开城,吾等要速战速决!” “好,孤这便派人传书。子明,可速回皋狼,整顿兵马,后日吾等离石城外见!” “仲颖兄,诚告辞!” …… 当夜,高诚便纵马回到皋狼。休息一夜后,次日一早便整顿兵甲,挥军南下。 今日正是六月二十日。 皋狼距离离石仅有三四十里,明日便可抵达离石城外。 同时,处于蔺县的魏国大军,正在行军之间,直奔离石。 魏国和周国大军一动,身在离石的丁原立即就收到了消息。 当下,丁原便召集诸将,告之其实,命诸将严守城池。又派人传信在晋阳的张扬,小心防范,免得为魏国奇兵所趁。 虽然张扬那边还没有传书,而这里魏国和周国兵马,便已经开拔,准备进攻离石。但丁原只是以为,自己使魏军居蔺县,周军居皋狼,引起了高诚与董卓的疑心,使其被迫提前行动。 所以,丁原并没有对吕布和张扬起任何疑心。 …… 在雁门原平,两万并州狼骑,奔驰在道路之上,径然南下。 没错,在六月十五日这一天,并不只只是三国精骑,突袭屠各、南匈奴。也是,他吕布与王允动手的时间。 今日吕布刚刚收到信骑的来报,董卓以及高诚大军,分别进驻皋狼、蔺县。 这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 稍后,只要郭缊那边一动手,离石就将成为魏周两国大军难以逾越的山峦。 而且,白波军现在想必已经抵达安邑城下了! 哈哈哈~ 晋王世子? 那哪有晋王尊贵! 第491章 安邑之变 六月二十一日下午。 高诚、董卓率领两国八万大军,进抵离石城外,相距十里扎营。 三万民夫随军驻营,其余民夫则是聚集在蔺县,铺设渡桥,或是打造木筏,以应变数。 傍晚时分,高诚与董卓二人率诸将,登高望城。 “仲颖兄,那西河郡守可信否?” “其可信,因为此人是文忧拉拢来的,足以信之。不过,就是不知道王允那匹夫,有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 董卓说完,高诚无奈的感叹一声,这老董先前还真是对王允掏心掏肺啊。这等机密之事,居然王允还知道。 “现在,只能博一把了。其几时开城?” “子时!” “好,骤时先责一部兵马入城。若无埋伏,吾等主力再行入城!” “嗯,此事就交由子明安排!唉~” 老董哀叹一声,带着沧桑的背影,转身离去。 高诚望着离去的董卓,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任谁碰上这种事,都会心态崩溃。毕竟,自己倚为心腹的人,很可能背叛自己,把自己后路给抄了,放到谁身上都会深感沮丧。 随后,高诚也回到营中。 离石城没什么好看的,拒之要道,城池高而坚。如果袭城不成的话,那就只有退兵了。攻打离石,太难了。 城内两万人马,以及晋阳来的两万民夫,四万多人。城外虽然有二十万人,可粮草却是个大问题。 魏国兵马来的时候,只携带了十天的粮草,因为按照事前安排,下一批粮草此时应该快到离石了。 周国兵马来离石的时候,倒是一口气带了三四十万石军粮。只是,二十万张嘴,这点粮草还真撑不了太久。 现在全军上下也就大半个月的口粮,拿不下离石,就只能退兵回到冯诩。不然,全军都要饿死在离石城外。 在离石城内,丁原也是讥笑的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军营。那里原先本应该是一片空地,现在成了横扼南北十余里的大军营寨。 不过,丁原一点都不在乎。 看向身旁的郭缊,不由问道:“如何?那西河郡守可已经拿下了?” “回晋王,拿下了。另外,末将还得到了其与董、高二贼约定之期!” “噢,何时?” “今夜子时!” “哈哈哈……那汝便下去安排。吾等,先给周王、魏王献上一份大礼!” “诺!” 安排完毕后,丁原便带着些许得意,回到离石官衙中,静静的等待着…… 天色渐黑!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安邑城,城门守卫刚刚将城门关闭一半。还没来得及闭城,便见城外一骑飞奔而来,驰骋高呼。 “速开城门,速开城门!” 城门都尉不由皱了下眉头,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信骑来安邑? “何事来报?” 待到信骑飞奔至城下,城头上都尉高声问道。 信骑停驻,言道:“牛骠骑已经至十里外,速速开城!” 城门都尉心中一惊,急忙回身与身旁亲卫低声说道:“速速将此事报于王司徒!” “诺!” 随后城门都尉又冲下面喊道:“打开城门,准备迎接骠骑将军!” “诺!” 半闭的城门渐渐打开,信骑也飞奔直入,奔向司徒府。 王允接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而是派人密传心腹之将,做好准备。 紧接着,伴随着信骑的前来汇报。王允也得知了牛辅归来的原因,密事没有泄露,其归来只不过是为了给魏王世子庆生。 魏王世子,也就是董卓的儿子。今岁不过才两岁而已,不过却是承受了老董所有的爱护。多子夭折,临到老时,又得爱子。 对于这个魏国的继承人,牛辅和李儒都关爱有加。过几日便是其生辰,但也正因为如此,许多对董卓忠心耿耿的人,相继派人或是亲自来到安邑。 王允手中已经掌握了一分名单,这是忠于董卓更甚朝廷的人,死不足惜! 牛辅入城,只不过是带了百余亲卫而已。入城回府后,便没有再走动。 临近夜半,安邑城门突然洞开。 城头之上一支火把来回挥舞,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更加显目。 早早隐蔽在安邑城外的白波军,当即动身,自黑夜之中窜出。 白波军首领郭太,率领诸将,先入于城。登上城门楼,望着城内纷纷涌入的大军,不由看向身旁接应之人。 “郑公,王公可有安排?” 郭太郑泰身旁,看着徐徐入城的大军,问向郑泰。 郑泰说道:“王公谋划数年,为的便是今日。郭将军可立即分兵包围丞相府、晋王府以及李儒、董旻、牛辅、李催、徐荣、郭汜等人府邸。但凡逆贼之人,不论老幼,尽皆杀之。还有这份名单之上的人,皆是向董贼献媚之人,凡在城内,全部诛杀。对了,胡珍和杨定府邸莫动,派些兵士守卫!” “至于宫城之内,郭将军就不必担忧了。王服、吴硕、种辑、陈纪、荀攸、何喁、董承、伍琼等人皆已聚集家仆,足以破之!今日过后,郭将军恢复汉纲之功,必然载史。王公,亦会厚待将军!” 说到后面,郭太眼中才出现一丝亮色,拱手言道:“郑公放心,末将这便下去安排!” “好,那这内外城便交与将军了。老夫且先归府,召集家仆,与诸卿同攻宫城。” “郑公慢走!” …… 两万白波军入城,动静非凡。 而安邑城内,自然有人发现了些许异常。尤其是其余诸门的守军,当即派人打探情况,同时汇报晋王府。 只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白波军一入城,郭太立即分兵一万,沿城墙行进,分取其余诸门。 同时,又以杨奉为先锋,直奔内城。 行至内城城门外,杨奉取出晋王府诏令,轻而易举的骗开城门。将守卫城门诸兵士,尽皆屠尽,打开内城,唤诸军入内。 同时,宫城之外,亦是熙熙攘攘。王允携诸君,各率府上家仆,齐聚宫门之外。 天子在晋阳,而安邑的宫城,就成了董卓自居之地。其一众妻妾家小,尽在其内,守将也是董卓亲信,更有两千余人护卫。 只可惜,董卓率军北上后,便尽托诸事于王允一身。王允轻松骗开宫门,与诸君率众杀入其内。 随后,魏军匆忙派人接连阻拦叛军进攻,又使人护送魏王世子出城。 内城之中,更是已经火势云起,数不尽的白波军将士,杀入董卓心腹之人府邸,烧杀抢掠。 第492章 诸变 李儒是在烦杂的喧闹声中,惊醒过来。 醒来后,卧病在榻的李儒,将外面的喧闹听得更加清晰。喧闹中伴着厮杀之声,又掺杂着凄惨的哀嚎。 “不好!” 李儒心中一惊,当即冲着室外大呼:“来人,来人!” “砰!” 府上管家一头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壮仆。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 李儒匆忙问道。 管家面色一苦,言道:“主家,大事不妙。城内有人造反,小的听说是王司徒等人勾结白波军,杀进城了。” “那王宫内,怎么样了?” “主家,王宫那边早已火势通天。其余郭府、李府、牛府、晋王府、丞相府,都在厮杀!” 管家刚说完,府外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是隐约的厮杀声。 “快,立即带主家,杀出去!” 管家一摆手,示意身后壮仆上前。同时,自己又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柄环首刀,握在手中。 李儒此刻早已失神,王允果然心怀异心。贼子,可恨啊! 李儒很聪明,也看的很明白。 眼下这局势,谁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了。白波军反叛,两万人马杀入城内。而城内只有区区数千之众,还都驻扎在宫城和各个城门。 但现在,叛军都杀到王宫了,也就是说城内所有兵马,都被牵制住了。而城外,倒是有一支五千人的兵力,在裴羲手中。 可,白波军径直抵达安邑,裴羲没有任何汇报。说明,裴氏要么站在王允这边,要么就是在保持中立。 完了,彻底完了。 安邑一失,外舅主力大军远在西河。不不,不止如此,吕布、张扬也都有异心。外舅和周王大军,根本杀不回河东了。 要不了十日功夫,王允就能掌握整个河东郡。河东世家,只会倒向成功者王允这边。 对了,还有牛辅,还有京畿! “牛辅呢!速速派人出城去洛阳,传信牛辅,立即严加防范。” 李儒突然一声大呼,让走在院道的十几人吓了一跳。 管家哀叹一声,言道:“主家,今日傍晚,府中仆役说骠骑将军回府了!” “什么!” 李儒又是一惊,口中喃呢道:“怎么会这样,牛辅他怎么会回来,他怎么能回来!” “快,快走!” 管家见李儒这模样,嘿呀一声,立即招呼众人快步前进。 到了府上后门,管家一挥手,两名仆役立马上前开门。 门刚开,外面便传来嘣嘣几声。 “嗖,嗖!” “噗!” 两名仆役应声而倒,连身后亦是有一人中箭。 一行人纷纷撤向两边,避于墙后。 只是身后却又传来招呼声。 “这边有人要逃,快!” “走,这边!” 一片嘈杂声传来,让管家面上瞬间苍白不已。扭过头来,看着病怏怏的李儒,当即跪地言道:“主家,仆无能,仆……” “无需多言……且为儒争得片刻,留个体面!” 现在,李儒也知逃不掉了。 “主家!” 管家双手捧刀奉上。 李儒接过环首刀,身旁奴仆当即纷纷斥喝,挥刀迎向自后杀来的叛军。 …… 此际,离石城外,一场袭城,也正式展开。 先头大将董越,看着城头上火把挥舞三周后,没一会城门便洞开。紧接着立即号召手下三千将士,飞奔入城。 更后面,董卓与高诚携五万将士,隐于夜色之中,静静望着前面董越所部。 董越率帐下将士,方入城千余,便立即分兵上城,准备控制城门。 其余人也在加快入城的速度,而就在此刻,一声大喝声起。 “杀!” “嚯,嚯,嚯!” 整座西门瞬间跃现无数火把,密密麻麻,遍布城头。 董越心中一惊,正欲下令后撤。身后轰的一声,震的脚下一颤。再回头,只见城门已经被落下的铁闸闭上。 “杀!” 心知必死,董越高呼一声,当即招呼诸将杀奔城头。 “放箭!” “放箭!” “砰!砰!砰!” 一阵阵箭矢脱离弓弦,发出闷响,直射城下魏军。 城内一片凄惨的哀嚎,看的城外董卓愤恨的拔出佩剑,怒呼一声:“丁原狗贼!” 高诚暗叹一声,失败了,那就只能撤军了。 “仲颖兄,退兵!” “不,不,子明,吾等有二十万大军,一定可以攻下离石!” 董卓怒发贲张,一双老目宛若虎狼之珠,暗含赤色。 高诚叹气一声,冲着郭汜说道:“亚多,带魏王下去休息休息!” 郭汜亦是愁容满意的看了一眼高诚,点头应道:“周王放心。” “嗯!” 高诚轻嗯一声,正欲下令退兵。 谁知此时一快骑飞奔而至,仓惶扑到望台之下,拱手报之:“启禀大王、周王,蔺县,蔺县火起!” “嗯?” 高诚一愣,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卑职不知,斥候已经去查探了。夏将军派卑职前来汇报,请大王、周王速速退兵回营!” 高诚心中恍惚,蔺县怎么会起火。而且,还是在这关键时刻,难不成魏军中有人叛乱? “传令下去,速速退兵!严颜,汝部断后,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严颜应下,当即纵马回归本军。 而后,金锣声响,大纛后移,三军尽退。 此时,离石西门城楼上,郭缊正望着黑暗之中,轰轰隆隆的声响。 不出意料,魏周大军退了。 毕竟,离石内有埋伏,夜袭失策。而后,蔺县大火起,后患之忧。 自己确实抓到了西河郡守,但从其嘴里,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子时开城,大军夜袭。 这自然是有人提前传讯于己啊! “晋王在府衙吗?” 郭缊嘴角微微扬起,转身看着身后二三丈高的城楼,问向身边亲卫。 “将军放心,卑职已经命人牢牢围住府衙,只待将军一声令下!” “好,去办,拿下晋王首级。日后,吾与王司徒不会亏待汝!” 郭缊摆了下手,仿佛只是决定了一件小事而已。 那亲卫当即跪下请言:“将军,卑职随将军十余载。郭氏待卑职如若天恩,卑职只从将军之号。那王允如何,不关卑职之事!” 郭缊珠目一闪,自己没有试探之意啊。不过,如此也好! “好!汝之心意,缊已尽知。待此间事了,便让汝子陪伴淮儿从学。另外,日后可莫要直呼司徒名讳啊!” “卑职省的,多谢将军提携之恩!” 亲卫当下欣喜显于色,相比起朝廷对自己的奖赏,自己儿子能作为郭氏嫡子伴读,无疑更加要好。 毕竟,自己就算再怎么赏,也最多一个校尉顶天了。而只要傍着郭氏,起码后世二三代无忧。 第493章 张辽投郭缊 丁原是在熟睡之中被惊醒,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二话不说便提起佩剑,冲出室外。 “怎么回事?” “回晋王,情况不明。卑职已经派人去前院查探,想来可能是一些魏周兵卒逃至此地!” 丁原眉头一紧,感觉有些不对劲。郭缊手里两万人马呢,高诚、董卓乃是沙场宿将。肯定不会投入大军入城,只会先派别部入城查探。难不成,郭缊没按自己的安排来做,导致放入城内的敌军有些多了? “去,召集亲卫。来,披甲!” 丁原心中有些担忧,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不一会,几十名亲卫便已准备就绪。丁原更是换上一身甲胄,腰悬佩剑,阔步于前。 刚到府门口,只见府衙大门紧闭,并没有什么异常。 “开门!” “诺!” 几名亲卫上前,一下便把府衙大门拉开,随后便愣住了。 丁原也愣住了,迈出的步子顿了下来,右手更是瞬间摁住佩剑。 只见府衙之外,数以百计的晋军士卒,端着长矛,或是举着火把,握着环首刀,虎视眈眈的盯着丁原等人。 宽敞的街道上,更是挤满了兵卒,围堵在府衙门口。兵士之前,更是倒下了几名丁原亲卫。 “卑职见过晋王,晋王的这些亲卫还真是好身手呢。幸亏卑职准备充分,不然还真让其等跑回府内了!” 这人正是先前郭缊身旁亲卫,带着讥讽,瞥了眼地上的死尸,又言道:“晋王,身为晋国之主,卑职以为您应该留一份体面!” 丁原眼睛一眯,叛乱? 郭缊? “郭缊何在,让其前来见孤!” “晋王恕罪,郭府君力战魏周大军,负伤在榻,不能前来觐见了。不过,晋王亦无需担心,府衙周围有三千余将士。” “贼子,大王待汝等不薄,焉敢谋反犯上!” 丁原身旁亲卫愤然前出,握着环首刀,指着那人义正言辞的斥责。 “晋王,您今天是躲不掉了。是留份体面,还是死于乱刀之下,任由择之!” 说完,那人手一挥,身后戈矛手当即端着长兵上前。后面更有几十名弓弩手,直指人群中的丁原。 “哼,郭缊被魏王收买了?小子,汝可别忘了,在晋阳,孤还有五万大军,切莫自误啊!” “晋王放心,只要您去了,吕将军就会是新的晋王了。” 听到这话,丁原不由瞪大了双眼,口中自语:“吕布?吕奉先!” “大王,吾等护着您杀出去!” “杀!” 几十名亲卫身形一动,紧盯着这些人的弓弩手当即发矢,顿时射翻十余人。 随后戈矛兵上前,密密麻麻的长矛将狭窄的府衙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到一刻钟,离石府衙的战斗就结束了。 两刻钟后。 仍在离石西门的郭缊,便看到了丁原的首级。这颗苍首白头,几乎尽为血液染红,一双老眸紧紧瞪着眼前的郭缊,充满了不甘。 “来人,将晋王首级送往安邑。另外,再派人传告晋阳张扬,告诉其,晋王已薨!” “诺!” 郭缊提着丁原首级的束发,重新放置盒中,转身出阁,下了城头。 而此时,丁原唯一剩下的心腹大将张辽,也正望着眼前围上来的晋军士卒,陷入两难之中。 城内军营处于城南,对于今天晚上的军事调动,张辽当然知道。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郭缊会反。 而且最关键的就是,此时离石城内的军队皆是雁门兵,也就是郭缊统辖的部队。唯一的大王亲卫,有五十余人在府衙保护晋王。 剩余的数百人,皆在军营,也就是狼窝之中。 “张辽,晋王已经授首,还不快快投降!” 就在此时,一名校尉上前,望着北团团围住的张辽数百人,高声大呼。 张辽听得一清二楚,其余人也是一样。不少人都突然因为这一句话陷入迷茫,晋王死了? 那他们…… 张辽冷吸了两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丢下手中利剑。 晋王死了…… 他们这些忠士,也就没了效忠的目标,要么殉死,要么投降。 最终,还是活下去的欲望,主导了张辽的思想。 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十六从军,十七岁便得到晋王欣赏,倚为亲卫。而后,又从文政,居从事之职,后升晋王司马,总率亲卫、宫卫、郎卫。 只可惜,自己手底下的心腹部队,皆在晋阳。区区四百余人,张辽委实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够杀出这营内近万士卒的包围。 张辽放弃抵抗,身旁的士卒也都纷纷丢下兵刃。毕竟,统帅都已经做出选择了,他们这些底层小卒,还能怎么做。 如果说晋王没死,他们为了保护晋王,不介意战死沙场。可晋王已经死了,司马又投降了,难道他们还要反抗,连累自己在晋国的妻小不成? 就这样,雄据并州大地的诸侯王,晋王丁原,落幕…… 而新的晋王,也将在不久的将来,正式登上群雄争霸的舞台。 放弃抵抗,任人作缚。 张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营内中军大帐外,跪在帐外的地上。 十几名士卒前后左右伫立看押,等待着郭缊的归来。 郭缊并没有让张辽等太久,跪在地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更让张辽难受的是那未知的命运。 郭缊阔步行来,身后跟着雁门军中一众将校,以及诸多亲卫。 行至张辽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辽,郭缊轻叹一声,言道:“速为文远松绑!” “将军,张辽乃是晋王心……” 一名将校话未说完,便被郭缊打断了。只听郭缊说道:“晋王?哼,丁原乃外州人士,入吾并州以来,不虑民力,横征暴敛,穷兵黩武。致使吾并州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间,无不怨其之。然张文远,乃是吾雁门人士,为人忠厚,治民治兵,皆仁义着之。如此贤才,正当重用,为吾大汉栋梁。” “诺!” 郭缊话都说到这份上,张辽身旁的士卒当即为其松绑。 同时,张辽也听懂了郭缊的话。只要自己别做傻事,日后少不了官爵加身。 只是,郭缊言语中谈及大汉二字,让张辽心中陷入沉思。 大汉? 这郭缊到底是在为何人筹谋? 魏王、周王? 不会,若是郭缊心向魏王,大可开离石城门,放魏周两国大军入城即可。也犯不着现在亲自动手,弑杀君上,落个坏名声。 难道是天子? 第494章 蔺县之变 “末将多谢郭将军不杀之恩!” 帐内,张辽躬礼谢之。 郭缊摆了下手,言道:“吾知文远忠义,不过丁原只是人臣,是国贼。今日,吾等协力除贼,报陛下信用之恩,何谈其他!” 张辽不由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郭缊竟然大方至此。丝毫不忌讳自己先前是晋王心腹,居然还将自己摆到了共同除国贼的忠臣行列。 “此乃陛下谋策?还有,郭将军打算如何处理吕布、张扬那五万大军?” 不过张辽还没有彻底表态,因为自己根本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只是郭缊一人擅自杀了晋王,那自己刚才还不如引颈受戮呢! “哈哈,文远放心。这一回,乃是司徒王允布策。吕布、张扬、黑山张燕、河东郭太、以及安邑城内的诸公卿,皆是忠于陛下之人。想来此时,晋阳已经在吕布、张扬手里了。雁门、上党也会有张燕率众清理丁原余党。河东那边不出意外,王司徒等人也将董贼心腹诛杀殆尽。另外,便是这离石城外的魏周大军了!” 郭缊顿了下,又说道:“文远,现在明白了。只要吾等解决掉离石城外的二十万魏周兵马,三王之势,土崩瓦解。” “嘶~” 张辽想到了许多,还是没想到这一场布局居然牵连如此之多。郭缊等人,不只是将目光放在晋国身上,连魏周两国也一样没有放过啊! “陛下英明,吾大汉复兴有望啊!” 张辽笑着说了一句,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随即又问道:“郭将军,不知城外魏晋兵马,如何除之,可有谋划?” “哼,此刻,蔺县城内已经是火海一片。魏晋兵马自顾不暇矣,吾等只需牢牢守住离石即可,坐等魏周兵马断粮!” “将军英明!” “文远,本将却是担心吕布。丁原一死,吕布身为其义子,吾担心其会进位晋王啊!” 郭缊说完,便打开手中的竹简,一边静读,一边等待着张辽的回答。 张辽沉吟了片刻,言道:“将军,辽素来与吕布有所相交。不若使吾回晋阳,吾为大军内应。只是,不知大军何时至晋阳?” “好,如此便好。骤时,自会有人寻汝!不过,吕布若是不进晋王位,忠于陛下,那便无事。其若敢为晋王,必心怀狼子之心,吾等必诛之!” 听完郭缊所言,张辽点头应诺:“将军放心,末将必护得陛下安全!” “好!” 郭缊眼前一亮,这张辽还真是明白事理,正合心意啊。 …… 匆忙回到军营的高诚、董卓等人,直入中军帐内。 “夏育,怎么回事?蔺县缘何火起?” “大王,末将不知,斥候还未归来。不过,很可能是有人叛变。蔺县离大河甚近,若是寻常火势,那么多人怎么着也能扑灭。可根据先前斥候所报,整个蔺县都在烧,隔之十余里,尚能见之。” 夏育心中也很着急,毕竟全军的军粮大半都在蔺县呢。兵发离石时,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只携带了七日粮草。 “传令下去,立即拔营,吾等回蔺县。不管何故,必须迅速渡过孟门,回到河西。另外,立即派信骑回长安,命国相调集粮草北上高奴,接应三军!” “诺!” 下达了撤退军令后,高诚看向董卓。 董卓此时比方才还要沮丧,留守蔺县的是魏国兵马,守将是胡珍、杨定。 希望,这两人能够迅速扑灭大火,来挽救这几近陷入绝地的二十万人马。 事实,并非如董卓所想。 蔺县大火已经拦不住了。 本来蔺县就是一个小县邑,最繁荣的时候,也就是三千户人口。自从丁原任由匈奴右部在西河纵横后,百姓早就跑光了。 如今,只是一座军城。 城内人倒是不多,只有三千兵马,由胡珍、杨定统帅,保护着城内的数十万石粮草。而民夫,则是全都驻扎在城外,足有十万之众。 就在董卓等人率领主力兵马抵达离石城外的那一晚,胡珍、杨定二人就已经做好准备,焚烧军粮。 不错,胡珍和杨定确实是董卓心腹,只是这两人也禁不住王允许诺的官爵。他们在晋国,还只是中郎将。反倒是外来户徐荣,都已经做到前将军了。 他们两人现在还比不上李催、郭汜这两个后进之辈,要知道这两人先前只是他们的手下啊! 在河东时,他们二人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只有一千部曲能够供他们挥使。而且,魏军每次出征,都没有他们两人的份。照这样下去,他俩只会老死在中郎将的任上。 所以,一场大火,点燃二人心中的大火,同时为自己即将升官加爵做庆贺! 蔺县内外早已乱成一片,胡珍、杨定二人率领部曲,袭杀了另外千余军卒后,在全城放起火来。 随后便引军杀向民夫大营,一边冲杀一边高吼晋军来袭。同时四处引火,驱赶溃民。 民夫战斗力不强,尤其是河东民夫,更是首当其冲。在熟睡之中,遭到袭杀,全然只顾奔逃,仓皇乱窜。 周国民夫倒是好上一筹,毕竟作为民夫他们手中也是分发了不少兵刃。更是有着如同正规军的编制,有着众多长吏维持。最关键的是,他们营寨在魏国民夫营寨后面。 魏国民夫营寨一乱,所有周国民夫都被惊醒了,随后便看到那已经烧到天上的熊熊之火。 有些惊慌失措,也有些恐惧。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有多少人杀过来。但手中有刀有戈矛,又列好阵型,自然是有了点底气。 阵型? 好,在胡珍杨定看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人挤在一起,架起戈矛,难道就成阵了? 笑话! 驱逐着溃民的胡珍、杨定二人立即趁机杀来,周国负责官吏民夫的只是军中一个小校。因为犯了些事,就被扔到民夫营,来当一个民夫头子。 甚至,民夫之中大半的军吏,都是些犯了些不大不小的军法,一股脑的全都给扔到这边了。这可比打板子的惩罚严重了多了,战前肯定对于这些小事要么不计较,要么就是把责罚留到战后处理。毕竟,一场仗下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殁于沙场。 可扔到民夫营,那基本上就是白来了。胜了,也没有民夫什么事。当民夫也上战场时,那肯定局势不利,然后败了也一样啥都得不到。 这校尉看着周围一群人挤挤攘攘的,不由有点气愤。 “军头,怎么办?” 一名军吏问道,校尉也是两眼一摸瞎。自己以前也就带一两千号人,哪里带过几万人啊。 “你!去,把后面的渡桥给乃翁砍了,不然这帮孙子不敢拼命。其他人,都给乃翁带队往前冲,凡是冲着咱们来的,都他阿母的杀了!” “诺!” 第495章 胡珍作乱 “弟兄们,后面渡桥被奸细砍了,咱们过不了大河了。都给乃翁拼命往前杀,杀出去与大军汇合!” 不一会,这数万人聚集的简陋营寨内,顿时响起一声声高呼。 听到后面渡桥被断,营内顿时一阵轰乱。不过,很快便有数千人,拎着刀矛棍棒,迎着杀来的溃民冲了出去。 有人往前冲,再加上军吏们不断的鼓舞士气,所有人都纷纷开始向前。手中有兵刃的,自是冲在前面。没有兵刃的,捡起营内能用的棍棒,或是地上的石头,就跟着往前跑。 民夫是从关中各县抽调的,多是成村、成乡的丁壮。这些人中,基本上都沾亲带故。而且,每一县的民夫,都是由县中有点名望的人带队,负责协助军方发配来的军吏和民夫沟通。 在民夫眼中,这些人可比那些军吏靠谱多了。毕竟是乡友,能够信任。 近三万民夫,呼啸冲出营寨。简单的栅栏,更是被人群直接冲倒,让杀来的胡珍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 两千余魏军驱赶的溃民,更是被吓了一跳,逐渐放慢脚步。 然而,周国民夫却不管这些,看着这些照面的人,挥刀便砍。尤其那些军吏,更是宛若杀神,带着头冲进溃民之中,乱杀一通。 除此之外,那高达三万人的突然冲出来,更是声势浩荡,吓得数千溃民,匆匆调头。 他们只是对周国人心怀一点希望,希望他们能够救下自己。可现在,跟想象中完全是两副模样。这些人杀起来,比后面的敌军更凶啊。 而且,溃民逃跑的方向,基本上朝北面或南面跑了,也就他们这些人乱哄哄的被赶着跑到这边。西面可是大河啊…… 溃民的突然掉头,让魏军有点没反应过来,胡珍当即下令,匆忙聚集军卒,准备列阵。 看到敌军聚阵,溃民也明白,不能再往前冲了。立马分向两侧,仓皇而逃。 周国民夫却是停了下来,负责管理民夫军头,看着前面聚集在一起的两千多人,又看看无人管的溃民。当即止住大军。带着疑惑的表情,眺望了一眼四周。 借着蔺县的大火,军头将周围局势一览无遗。前面魏国民夫营内,基本上没了动静,只剩下大火凛凛作响。倒是南面和北面,熙熙攘攘,有着数不清的人影。 可军头不是傻子啊,那些肯定是溃民。要是敌人主力大军,怎么可能只派两千多人,冲击自己这三万人。 不过,军头还比较谨慎,让手底下的民夫,多等候了一会,发现四周好像确实只有眼前这两千多人。 这,似乎不用逃跑啊! “立马带人围住他们,切记,无令不可进攻。困住他们,咱们就是大功一件。” 手底下一群军吏听到后,立马就明白了。自己这三万多民夫,强攻敌人军阵,未必能胜。毕竟,很多人都没有兵刃。可要是困住这些人,那就简单多了。 而且,俘虏也算军功啊。他们这些本以为这一仗混不到首级军功了,没想到事情突有转机啊! 随后,军吏们便开始带着一批批的民夫,朝着两侧移动,准备围住这些人。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保持着百余步的安全距离。 见到周围民夫在移动,魏军阵中的胡珍也感觉方才失策了。本来担心被溃民冲乱,下意识的聚集兵马结阵,却不想反倒是让对面的人看出了端倪。 “整休兄,快,吾等立即撤退!” 胡珍久经沙场,一眼便看明白对面想要做什么,匆匆冲着杨定喊道。 杨定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文才,吾等往哪里退啊。不能过大河,咱们只能往北面跑了,万一遇见魏王回师怎么办?” “被困在这,就是死路一条!走,往南走,穿过山林,就是河东!” “嗨,好!” 决定突围方向后,胡珍当即率领麾下将士,朝着南面撤退。 准备包围右侧的民夫,也没有追赶,看着那些撤走的敌人大松了一口气。 军头也没想追赶,指望这些民夫,根本拦不住对面的敌人。要知道,那些撤走的敌人,可是在短短一刻钟内,便结好了阵型。 自己在第一军中任校尉,手底下的将士还做不到一刻钟内结好阵型呢。若非心有忌惮,自己这三万人,早就冲上去了。 说到底手底下三万人,还是民夫。受到过一些训练,可完全没有阵型可言,更是第一次接触战争。万一一口气没冲破敌军阵型,那后面肯定就打不了了。 民夫跟军队的差距,校尉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敌人退走了,民夫们也纷纷回到自家残破的军营。然后,便开始加固营盘,以免还有敌人来犯。同时,军头又命人重新铺设渡桥,以及派人聚拢溃逃的魏国民夫。 天色一亮,便有魏国民夫跑了回来。陆陆续续,直到正午时分,回来了三万人之多。 见果然没了敌人,这些吓坏的民夫们,终于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也帮助周国民夫修缮营寨、渡桥。 …… 东面行军途中的高诚和董卓,也得到了蔺县具体的情况。 因为,卫觊来了。 卫觊的状态并不好,落魄不堪,骑着一匹战马,身上乌一片黑一片,甚至还有两处披伤。 随着军中斥候,一同回到大军。 “大王,胡珍和杨定叛乱,烧了整个蔺县!” 卫觊到了近前,当即泣声说道。 董卓闻言,目瞪口呆,胡珍和杨定居然背叛了自己? 他们可是自己当年一手提拔的啊,老夫待他们可不薄啊! “噗!” 怒火攻心的董卓,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吓坏了周围众人。 “仲颖兄!” “大王!” “大王……” 高诚一把扶住董卓直欲前倾的身躯,关切问道:“仲颖兄,切莫生怒,王体为重啊!” 董卓深吸深呼,带着一丝沙哑的说道:“子明~是孤害了吾魏周两国啊!” “仲颖兄,吾周魏二国,素来交好,何出此言。仲颖兄,汝先好好休息,带吾等回到冯诩,再率大军寻王允复仇不迟!” “那,那一切,便尽托子明了!” 老董哀叹一声,一手将腰间王印拽下,摁到高诚手中。 高诚接过这盛放王印的丝囊,扭头对卫觊说道:“伯觎,魏王便交由汝照顾了。” 说完,又冲着身旁亲卫阎行说道:“彦明,去寻郭亚多来。” “诺!” 第496章 至蔺县 郭汜很快就从前军中来到中军,却未见到大王御驾。 “末将见过周王,不知周王唤吾何事?” 高诚看了眼郭汜,说道:“亚多,不用担心。魏王刚刚呕血,在后面车驾内休憩。” “什么?大王呕血?” 郭汜一惊,急忙又问向高诚:“周王,生了何事?” “蔺县胡珍、杨定作乱。卫伯觎刚刚逃回军前,亲口叙之。” 郭汜牙关一紧,愤愤说道:“胡文才,杨整休?贼子匹夫!” “郭汜,听闻汝素来忠于魏王,不知孤可否信汝?” 高诚盯着郭汜,心中也在迟疑。自己并不清楚,郭汜对董卓有多么忠心。而能信得过的徐荣、李催,却是率领魏国精骑北上。眼下魏军之中,也就郭汜主管。 “周王这是何意,末将可不是胡珍等狼心犬肺之徒!” “如此便好,这是魏王王印,汝且收好!待魏王醒来,汝还之便是!” 高诚说完,就将手中握着的魏王印,递向郭汜。 “这,大王信任周王,由周王保管,末将自是信得过周王!” 郭汜并没有接。 可高诚不打算保管,毕竟自己是周王,而不是魏国人。魏王印出现在周王手中,鬼知道那些魏兵会不会起疑。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再出乱子了。 而郭汜不同,董卓既然敢将大军托付郭汜,那还是信得过的。郭汜代魏王掌王印,统帅魏军,魏兵自然不会心中生疑。 “亚多,孤乃周王,持魏王印不妥,还是亚多也代掌为好。现在,魏王病倒,军中万万不可出乱!” 经高诚这么一说,郭汜也想明白其中关节,当即拱手应道:“那末将便代大王保管王印!另外,还请周王放心,魏军决不会再出任何乱子!” 看着郭汜杀气腾腾的模样,高诚亦是点头认可。胡珍、杨定都反了,谁也能保证魏军中是不是还有人打算作乱,最好严查一遍。 郭汜接过王印后,便径直回到前方魏军行列。随即便唤来亲腹之人,排查诸将校。 郭汜离开后,高诚坐在行进中的车架内,也陷入沉思。 这一次,魏国真的是损失惨重。胡珍、杨定都叛乱了,那也就是说安邑可能已经被王允拿下了。整个河东,也必然成其囊中之物。 凭王允历史上那份狠辣,恐怕董氏一族以及在安邑城内魏军主要将领的亲属,和那些留守在安邑的董卓心腹,全都死了个一干二净。 嗨~ 这比起历史上的谋杀,更加的杀人诛心啊! 另外,现在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周国的出路了。徐荣和张任北上的精骑,以及派人去寻了,希望他俩还没有把屠各、南匈奴、步度根惹火。 不然,就凭现在的局势,周国防守胡骑还来不及呢,更别提收复河套了。 傍晚,大军抵达蔺县东五里之外。 城内的大火还在燃烧,从十里外便看到了,军心惶惶! 不过,情况还是比高诚想的要好上不少。 因为民夫们并没有彻底溃散,从魏国民夫营寨的状况来看,明显是被叛乱的胡珍、杨定掩杀了一番。 倒是周国民夫营寨,看起来比前两日还要坚固。 带着一众将校亲军,高诚亲自来到营寨之外。 “是大王回来了!” 营寨上哨塔上的民夫,在高诚等人抵进营前时,方从灰蒙蒙的空气中,认清大纛上的周字。 而后,兴奋的就冲着下面营门喊道。 几十名守卫营门的民夫当即一喜,匆匆打开营门,一军吏飞奔而出。 “卑职拜见大王!” “吾等拜见大王!” 几十人出营,立即跪在营门两侧,恭声高呼。 高诚驭者战马,缓缓上前,来到军吏身前,问道:“军头何在?” “回大王,卑职已派人通禀军头,稍后便至!” “嗯!” 点了下头,高诚下马缓缓走入营内。 一过营门,闻讯聚集来的民夫们,纷纷涌至两侧,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片刻后,急匆匆跑来的军头,带着几十名军吏赶来。当即下跪恭言:“卑职等拜见大王!” “不必多礼!” 高诚看着领头的这个壮汉,心中一想便知此人应该就是管理民夫的军头了。 军头,就是民夫这支特别军队的另类称呼,源自于伟大的周王! 其下,全是军吏,一军吏管千人。 只是民夫,用不了细细划分。高诚也从来没指望让这些民夫上阵杀敌,简单的划分职务,不出什么乱子就行。 “魏国民夫军营怎么回事?” “回大王,昨夜蔺县突然火起,烧至苍穹。卑职等人还未知晓发生何事,魏国民夫营寨便遭敌军夜袭,尽数溃败。贼至吾军营前,卑职断大河渡桥,驱众冲杀。来犯之敌只有两千余人,被吾等击退,往南面撤去。” “那可杀了敌军将校?” “这,未曾!贼军精锐之士,片刻阵成,卑职攻了一阵,损失惨重,便欲困之。而敌将见之,率众向南面突围。卑职思虑大军必然归来,便未曾将众掩杀,而是回到营内加固营盘,修复渡桥!” 军头说完,高诚不由点了下头。胡珍、杨定那两千多人,自是精锐。结成阵型的话,还真未必破不了这三万民夫。 “现在营内还有多少民夫?” “回大王,尚有七万余人。昨夜魏国民夫溃败,损失惨重,死近一万余人,尚有近两万人下落不明!” “渡桥呢?修复好了吗?” “回大王,今夜赶工的话,明日天亮之际,便能成!” “好,立即派人修复渡桥。” “大王,吾等营内无粮,民夫们今日粒谷未进!” 高诚眉头一皱,说道:“派人去军中领些粮草!” “多谢大王!” 军头应下之后,立马就有军吏出营,向大军营寨而去。 而高诚则是继续上前,直至大河沿岸。 天色昏暗,此时只能看到百步长的渡桥,再往河对岸望去,不见一物! 走上浮桥,下面已经不是原先的木箱加木筏铺底,上面铺设木板了。而是仅有木筏垫在下面,绳索缚住。上面再钉木板,将所有木筏都固定在木板之下,连成一片。 不过,即便如此,在大河水的冲击下,高诚犹感觉站立不稳。左右悬着的绳索,也在风中摇曳,极为松弛。 “这浮桥还是要再加固啊!” 走在上面,感受着身躯的随之摇晃,高诚皱着眉头,道出一句。 可军头就尴尬了,言道:“大王,时间紧迫,也只能如此了!” 高诚身形一顿,想到军中的粮草,只能无奈的言道:“便这样,沿江上下,有多少条浮桥?” “回大王,渡桥五条,另有木筏四百余艘。明日若是风平浪静,亦可用之!” 第497章 刘和起兵 次日一早,聚集在孟门渡左近的近十八万人,开始渡大河。 孟门渡口的大河河面窄处只有四百步,最宽的也只有区区六百步。 今日倒是风平浪静,率先渡河的第一军将士,安然抵达对面。随即开始安营扎寨,接应后续渡河部队。 大河水涌涌直下,河面之上五条渡河上挤满了匆忙渡河的人马,周围数百张木筏,泛泛而渡。 高诚和董卓是作为第二梯队渡河的,来到大河西岸,并未做停留,径直南下。 后面的其余诸军亦是如此,一渡过大河,立即整顿部校,匆匆南下。 将近二十万人渡河,没有个一两天时间,根本完不成。而现在军中缺粮,必然要加快速度南下,以争取早日抵达冯诩。 将近一天时间过去,已经有近五万人开始南下。高诚和董卓王驾及护卫亲军近万人,已经南下近四十里。后面则是第二军将士,三万民夫。再后面则是第三军…… 二十万人匆匆南下,也代表着这场预谋许久的收复河套、平分晋国的计划,彻底失败。 不说周魏兵马,只说幽冀边境。 袁绍和公孙瓒已经相持良久,期间小战无数,却始终没有机会展开全面的攻防。 坐拥冀州富庶的袁绍心中也不着急,公孙瓒凭借刘虞存下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可能耗过自己。 而公孙瓒亦是无奈,袁绍将河间、渤海二郡的百姓尽皆迁入城邑之中,使得自己麾下精骑根本掳掠不到什么,只能将那略微出头的田苗破坏。 可这无关大局之变啊,渤海、河间在冀州郡国内,本就属于略显贫瘠的地区。再往南的话,就会进入冀州腹地,但公孙瓒不敢冒险。 袁绍兵多将广,两万精骑南入冀州腹地,袁绍或是率军包围,或是尽全力攻打易水防线,都是自己不能承担的后果。因为,易水数百里放线,也需要这两万骑兵照顾,不然袁军早就杀过来了。 现如今,公孙瓒正与黑山张燕联系,打算再合伙灭灭袁绍的威风。可惜,张燕现在正忙着为晋汉效力,一心要得高官厚爵呢,着实没有心思东击袁绍。 六月底。 刘虞之子刘和与刘虞大将宗员,连结乌桓大人塌顿、难楼、苏仆延、乌延,率乌桓部骑大举犯边。 其中刘和与宗员有汉兵五千余人,汇合难楼一万余乌桓骑兵,浩浩荡荡杀进代郡,直扑高柳县。乌桓大人塌顿聚集两万部众,南攻白狼关,欲入辽西。乌延引众三千余骑,出白檀关,杀入渔阳。又有苏仆延率部众五千余骑,攻打辽东属国郡治昌黎。 短短数日,上谷、渔阳、代郡、右北平数郡之地,千里边防,烽燧四起。 公孙瓒是在三日后收到留守蓟县的邹丹所报,顿时大惊失色。 随即,便召来前方临阵大将单经、关靖以及统帅精骑的儿子公孙续。 当夜,几人聚于帐内。 “大王,此必是袁绍谋划。想来那刘和,早些时日便藏匿在袁绍处。还有那些乌桓贼,当真是屡教不改。末将请兵,率万骑为大王荡平乌桓!” 单经是最恼火的,因为刘和之所以逃出蓟县,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先前当初自卢植府上抓住一人,可其居然只是小仆。等自己发现时,那刘和早就跑的不知踪影,现在终于敢露头了。 公孙瓒摇了下头,并没有理会单经所言,现在的关键可不是犯边的乌桓人,而是眼前的袁绍大军。 乌恒人就算是打进幽州诸郡,只要自己回师,倾刻可定。但要是被袁绍大军轻易渡过易水,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易水并非是单独指易水,更多指的是幽冀边界的拒马水、易水、泒水。这三条河流正好横扼在河间、渤海北至幽州的道路。而中山国至幽州的道路,又被五阮关卡住。 蒲阴径山峦遍布,并不适合大部队行进攻伐。易水下游又与拒马水、泒水接近,其间相隔不足十里之宽,只要游骑在侧,袁绍主力想要连渡三水简直难如登天。 剩下的便是易水中游这一段了,亦是自己与袁绍争锋的重要所在。这里是易水与拒马水相隔最宽处,即现今白洋淀西北一带。 袁绍大军驻扎高阳北部易水南岸,燕军屯于重镇范阳东南处易水北岸,两军隔河相望。下游一带,亦都责以别部,伺机而动。 关靖思忖了很久的时间,言道:“大王,不若命刘备分兵半数讨之。五阮关,有一万兵马驻守,足以扼守蒲阴径。” “孤却是担心刘备啊!” 公孙瓒沉吟一句,继续说道:“刘玄德腹谋深远,又是汉室宗亲,与刘和有叔侄之系。以其为大将,旦有所变,吾等应之不及。” “父王,那便由孩儿去。” 公孙续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道,一心想要为父王分忧。 “不妥,骑兵若是北上讨之乌桓。袁军大兵压上,易水沿线诸寨只能退守范阳坚城。骤时,吾等再无天险,来阻拦冀州兵马。” “关国相,续不用骑兵。吾可率亲卫至五阮关,择万余将士即可!” “不行!” 公孙瓒立即否定其言,说道:“续儿,乌桓人皆是骑兵,四五万之众,汝一万步卒,亦只能困守城池。此外,汝为大燕世子,绝对不能有失!” “可是父王……” “行了,这样,传告诸郡,只需守住要城即可。另外,续儿引一万五千精骑北上涿郡,余下五千骑多布精骑,作大军犹在状。其余各部,加固营寨,准备迎接袁军的进攻!” 听完公孙瓒说完,关靖眼前一亮,不由赞了句:“大王英明!” “父王,孩儿去涿郡?” “对,不过要半途折返,埋伏于易水诸寨之后,静待孤之号令!” “诺,父王!” 单经也不由磨肩擦掌道了一句:“大王放心,末将这就回去安排。” 待到公孙续和单经退去后,关靖望着与图,疑惑问道:“大王,刘备手握刘虞两万余部,不可不防啊。方才靖之策,亦有分其之势,缘何不使?” “哈哈,孤自然知晓,不过长史不必担忧,孤又其会不防范刘备乎?孤已命子龙率白马义从赶往五阮关,接替刘备掌握那两万兵马。” 公孙瓒眼角眯起,继续言道:“有子龙在,刘备翻不了天!” “大王,白马之精锐,靖亦知。不过,靖担心刘备会与袁绍勾结,放韩猛入五阮关啊!” “当不会,刘备杀了皇甫嵩,早已坏了名声。袁本初好名之徒,岂会容刘备之辈。孤反倒是会担心刘备尽起大军,直取蓟县,代孤而立!” 第498章 丰、授夜谈 在公孙瓒聚众商议如何处理刘和和乌桓犯境之事时,袁绍也同样在高阳大营内,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比起燕国那稀稀散散的三四人,袁绍的大帐无疑就要热闹许多。 大将颜良、文丑、鞠义、朱儁、淳于琼、蒋奇、臧洪、朱灵、马延、张顗、牵招等人。 幕僚田丰、沮授、审配、许攸、郭图、逢纪、辛评、辛毗、崔琰、陈琳等。 名士有荀谌、陈逸、阴夔、韩馥、张导、闵纯、耿武、赵浮、程奂、刘惠等人。 数十人围聚在大帐之内,恭候着袁绍的点开议题。 “诸君,密探已报至,刘和及塌顿等人,业已聚集大军,攻打幽州诸郡。吾等,即日便可胜其公孙小儿,迎回天子!” 袁绍气势磅磅,颐指大方,带尊严,面朝北,胸有豪气而发。 几年来,终于能一战灭之公孙,缘何不喜哉! “昔日公孙瓒诬刘司徒,悍然将兵攻都,杀人盈野,残暴不堪。先是刘司徒遇害,又是天子东迁受禁。公孙贼大逆不道,罔顾朝纲。幸有今日大将军英明,覆其后背,使贼南北兼顾不得。依攸之计,此刻吾等正当趁机渡河讨之,必能建功。骤时,迎回天子,重立朝纲,为天下贺!” 见袁绍说完,许攸当即就是一顿马屁拍上,甚合袁绍之意。 袁绍面露喜色,谦恭一言:“子远所言,甚合本将之心。诸君,本将欲张大军渡河,何如?” 夸了一句许攸后,袁绍不禁将目光转向田丰。自己跟许攸从小玩到大,对于许攸了解不少。子远才华确实非凡,也有些谋略,不过最擅长的还是恭维上意。 所以,这等军机大事,还是要问一问元皓。 “大将军,丰以为不可发兵。刘和及塌顿虽已起兵,然终究为边患之癣,尚不能使公孙退保蓟县。不若,静待时日。吾等在此牵制燕军主力,燕国边腹无兵,必不能当刘和塌顿之众。待其等进逼蓟县,公孙瓒必然退兵。如此,吾等再进兵不迟!” 田丰说完,观察起袁绍的面色,果然有些疑色不决。嘴角不由抽了一下,不再多言。 此时,袁绍心中也是陷入纠缠。按照元皓所言,自然是最方便省事的法子。毕竟,自己也不用冒什么险。可,万一刘和他们败了呢…… 那岂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嘛! 不等袁绍决出,只见帐下郭图挺身而出,言道:“不妥不妥,元皓兄所言虽为稳善之策。可谋无万全,事无俱应。吾等在此拖延,万一公孙瓒暗遣锐士,击退刘和及乌桓诸部。那吾等,可就白白浪费了时机啊!” 逢纪亦是点头应是,言道:“大将军,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若吾等先遣斥候,查探燕军部署。若公孙小儿分兵北归,那吾等便可伺机攻之。” 郭图、逢纪讲完,袁绍当即言道:“好,公骥,立即派斥候渡河查探燕兵动静!朱公,前方各寨兵马,帐内诸大将,绍尽托之,望公整兵顿甲,来日克敌!” “末将得令!” “大将军放心!” 颜良与朱儁拱手一礼应下,领文丑、淳于琼、朱灵、鞠义等人退下。 随后,袁绍又与荀谌说道:“友若,这调度辎重一事,便交由汝,务必保前军所用无缺!” “大将军放心,谌这便下去调配!” “诸君,吾等便在帐内,作宴稍后,静待公骥佳音!” 袁绍安排完后,这才又说道等候颜良派出斥候探回情报。 经此一言,帐内留下的人皆已明白袁绍心意。这一仗,不论如何,都要打起来了。 田丰似无所忧,并不担心这场战事的结果。朱儁乃当今天下名将,由其掌兵,不论渡河之战胜败与否,皆无损袁军之基。 胜了自然最好,败了,有朱儁在想必也不会损失太重。而且,进攻一下也未必是坏事。起码,要逼得公孙瓒不敢分兵北归平叛。 旁边的沮授倒是皱着眉头,很想跳出来说两句。不过,却被身后辛评拽的死死的! 沮授回首端望,辛评摇头示意其不要再说。随后,又颐首田丰,仿佛在说:沮公您看,田公素来刚直,尚不言语,您又何必多言? 沮授暗叹一声,也便作罢,打算散后再寻元皓商议商议。 不一会,袁绍营中厨匠便置备好酒食,源入帐内,分于诸君。 这一场作宴,直至宵夜。 宴会一散,沮授便拉着田丰回到帐内。 奉上茶水后,两人相对席坐。 “元皓兄,如今吾军与燕兵集十余万,相峙良久。今虽有良机,可亦急之不得啊!” 沮授感言一句,田丰听完,嘴角微扬,说道:“公与兄,丰又岂不知乎?” “那元皓兄为何不劝阻大将军,缓而进之?” “公与,汝可知大将军脾性乎?” 听到田丰问及袁绍脾性,沮授当即就迟疑了起来,有些不好说。 可田丰却不计较,直言说道:“大将军胸襟广怀,礼贤下士,是为不假。可大将军亦是凡人,亦有怀恨生怨,衿愎自高,志得意满之时。先前数年,吾等与燕军战,多处守势。大将军宽厚仁义,善待百姓。可公孙瓒却暴虐无性,杀戮冀州之民甚重,大将军焉能不怨之恨之?” “再则,大将军帷幕之下,良将名谋无计,治士名望车载。冀州又富二三年,积谷千万石,带甲十余万。又有兖州八万锐士,襟冀兖之地,兵二三十万,略青徐、幽并。势将成也,必先养威。又因先前大将军多以仁义着,帐下官僚士民,莫不知威严。孰而养之,成之矜愎。” “此外,公孙瓒今日之势,已成其必亡之局。渡河一战,不论胜败,幽州都将再无力与吾冀州抗衡。而兖州曹操,也已遵大将军命,围田楷与临淄,不日可破,尽收青州之地。数年前,吾等为公孙瓒所迫,舍弃州郡,何等凄厉。今日吾等却已瓦燕国之势,不日将破。莫说大将军,丰亦是有些骄妄啊!” 田丰洋洋洒洒言了一通,沮授细细咀嚼,方才明了,凑到田丰身前,低声言道:“元皓的意思是,不胜?” 田丰摇了下头,说道:“情况未明,丰不知也。胜了,自然是好事,吾等可携大胜之势,倾刻荡平幽州。败了,亦是无妨,正可去去吾等冀州军民心中骄枉之气。” “如此也好,先前郭图、许攸等人,多赞吾冀州之盛,足大将军之欢。四下宣扬,致使军中将士,也皆言公孙必败,骄心横生。” 沮授当即吐槽了几句郭图等颍川人士,看的田丰不禁大笑二三声,说道:“公与兄,今大业未竟。吾等,还是莫要与颍川、南阳诸君闹得太过!” “嗨,授何不知乎?只是郭图、逢纪等人,逼迫甚急,皆是苟言献媚之徒!” “非也非也,荀氏二人,还是很不错啊!” “荀谌确实机谋多断,不过那荀彧,自其来冀州,授却未尝见之一面。” “荀彧,啧啧,此人堪比吾二人合之啊!” “嘶,当真……如此?” “丰,岂会欺公与哉!” 第499章 失五阮关 第二日一大早,袁绍就再度将身在高阳大营的诸幕僚聚集起来。 “昨夜,颜良来报,斥候于夜间,发现燕国精骑大部北上。而易水沿线一连十余寨,皆加固营盘。可哨骑于东面,并未发现燕国骑兵有少?诸君,可有何见意?” 袁绍心中也有些起疑,燕国的两万精骑,才是袁军的心腹之患。渡河北攻,就怕燕军骑兵夹道侧击,这才一连对峙数月之久。 现在可能燕军骑兵已经北上,也可能还在东面,互成虚实,难以辨别。 平常在袁绍发话后,总是打头的许攸也不由皱眉苦思,心中琢磨着公孙瓒的想法。 倒是田丰站岀言道:“大将军,昨日既是军令已下,使各军足备。今日便不应迟疑,相机攻之。否则,朝令夕改,有折威严!” 田丰说完,袁绍不禁心中触动。脑海中也想起下面心腹秘密汇报的情况,昨夜元皓与公与彻夜长谈,所言者多也。可最关键的那些话,全都一个不落的传到自己耳中。 袁绍并不生气,元皓虽有肆议之言,却也有理有据,合乎情理。况且,正如元皓所言,自己如今的确在蓄养威严! 可,这总感觉不对劲啊。 自己知道元皓的打算,吃个败仗,杀一杀军中滋生的骄纵之气。但就这样送上门给公孙瓒,心中很不爽啊! 可是呢,这万一燕军骑兵确实北上了,也着实是一个天大的时机。无后侧之忧,袁军便可全力攻打燕军营寨。 拼步卒,袁绍信心还很足! “大将军,攸以为,当断不断,吾等应攻!” 许攸这时也站了出来说道。 “子远不担心这其中有诈?” “大将军,纵是有诈,吾等王师,莫不能胜燕军耶?燕军四万,吾军六万,未尝不可一战。燕军精骑确实难缠,但能比之界桥乎?界桥之战,吾军无骑,尚能败敌。更何言,今日有甲骑五千,锐卒六万,何言不破?” “好!” 听完许攸说完,袁绍当即拍案跃起。当年界桥时,自己尚雄心百倍,今日又岂能退却。 “立即传令车骑将军朱儁,修缮兵甲,鼓足军心。告之荀谌,立刻着民夫运送床弩、羽矢、船只,送至易水大军。再派人责韩猛立即率部出中山,行飞狐道出代郡,与刘和、塌顿汇合。指其部将,攻上谷、广阳。” “诺!” “诸君,吾等稍后,也移至易水,若何?” “谨遵大将军令!” 帐内诸幕僚立即拱手应声。 随后,一连五日。 冀州十余万民夫,将一车车的弓矢、兵甲,押送袁军大营。又责纤夫,将停留在泒水内的近千艘小舟,拉入大营。 易水南岸,距河三里。 袁绍引诸将,立于高丘之上,眺望对面营寨。 燕军大营,有一十二座,每营或兵两千,或兵千余,皆深沟高垒,拒马连绵。 其中,正入目中的乃是八座大营,沿河一字排开。毗邻河岸,多射箭塔望楼,旌旗漫漫。 其后四营,则是正应前面八座营寨,每两者居其中。内屯箭矢粮草,供应前方大营。 此处易水水面最宽,有两里之宽。因为此处地势低洼平坦,河域侵吞甚多。再向东或向西,易水河面都只有不到一里之宽。 河上无桥,以前有,但全都被公孙瓒给毁了。 观望了良久,袁绍回头,又望向己军营寨。一如燕军类似,沿河一路铺开。延绵十余里,甲士奋慨之声,嚯嚯如雷。 袁军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公孙瓒。尤其是袁绍大将军旗号,更是拔至易水之前,十余万民夫赶至。千余艘舟舸推入易水,竹筏更是布满南岸。 这明显就是一副进攻的趋势,于是,公孙瓒亦率范阳部曲及众多民夫,进驻易县。再交代关靖安排民夫修缮易县城墙,掘以沟壑,构筑高楼后,便匆匆赶往前方大营。 入营中,公孙瓒巡查了一番各营准备,并无差池后。又使人传讯公孙续,随时准备伺机侧击渡河攻营袁军。 自此,公孙瓒与袁绍两位当世枭雄,相隔不过数里,各将大军,会猎于斯。 赵云望着五阮关城,又看看身后三千白马义从,心中有些踌躇。 几日下来,三千骑兵才赶到五阮关。主要便是入山一来,道路确实崎岖,行进不便。 抵进关前,赵云将手中马缰,交给身旁亲卫,正欲上前。 “将军,吾怎么总感觉不对劲?这关城之上,竟毫无动静耶?” 身旁的校尉突然上前扯住赵云,赵云再次端目望之,果然是不见动静。而且城门紧闭,楼上又无人值哨,不当如此啊? “派几个弟兄上前叫门!” “诺!” 几名士卒立马奔至关城下,冲着上面喊道:“燕王中护军赵将军持诏而来,速速开城放关!” “哈哈,公孙小儿,却不知五阮关以为吾冀州兵马所有,放箭!” “嚯!” 城头之上,一声粗犷声音响起,随即便是数百人齐齐高呼,自城垛后伏出。人人各执弓弩,搭矢上弦,朝着赵云等人攒射。 “不好!撤!” 赵云高呼一声,立马招呼帐下白马义从,匆匆后退。 幸得先前帐下校尉警觉,赵云等人距离关城有五十余部。折了近百骑后,便已退至二百步外。 赵云纵身上马,看着被射翻在关前的百余弟兄,不由恼火,径直出阵。 “关上何人,唤刘玄德出来!燕王与其知遇之恩,提拔之携,厚待之诚,何故为背主之徒!” 赵云面色通红,先前自己还因为与刘备的交情,而感到为难。可现在,自己无论也未曾想到,其居然也背叛了燕王。 “哈哈,汝一黄口小儿,不知忠君之大义。公孙瓒不过边鄙之徒,得遇卢公,得幸天子厚爱,方有掌边军之权。哼,狼子之人,不怀恩义,叛攻京宫,害司徒虞,囚天子于邑,也敢言他人背弃?” 韩猛立于关楼之上,冷笑一声,扯着嗓子回了赵云一句。 赵云在关下,咬着牙,面目通红,满是不忿。既有对刘备的愤恨,亦有对燕王的抱怨。只是,身为人臣,燕王知遇之恩尚在。 “哼,且传之刘备小儿,莫要让云遇到,否则必取其首,献于燕王!” 赵云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带着三千将士,迅速撤离五阮关。 五阮关一失,韩猛和刘备很可能出关南下,攻打故安,断了在范阳一带燕军主力的后路。 自己必须尽快赶回故安设防,传信燕王。 第500章 刘备请兵 见到赵云率军退去,韩猛也没有派兵追杀,而是开始安排关内的事宜。 “玄德重归朝廷,实乃吾大汉之幸啊。” 韩猛看着身前恭谦的刘备,亲和的继续说道:“玄德献关之功,本将无以定夺。韩某稍后便上报大将军,必不负玄德之望!” “将军客气了。备先前为公孙瓒所逼,不得已忍辱负重,为的便是今日。忠君报国,何言功劳,只望此功能抵备之过即可!” 刘备并没有拿着平西将军的架子,反倒是对韩猛恭敬有加。因为这个所谓的平西将军,只是燕国的将军,而非大汉。 “玄德放心,猛会详尽报于大将军。大将军胸襟宽厚,先前些许小事,必不计较!” 听到韩猛这么说,刘备才松了一口气,又言道:“韩将军,听说刘将军已经在代郡起兵,攻城掠地。备尚有余猛,更兼熟悉幽州地形。若将军信于备,备可引军助刘和荡平燕国诸郡!” 韩猛眉头一皱,说道:“猛自是信得过玄德,不过大将军已经聚集大军于易水,眼看不日便要渡河进攻。此时北上幽燕腹地,怕是不妥啊!” “将军放心,备帐下部曲皆是司徒旧部,本就深恨公孙瓒以下犯上。如今复之失地,必然勇气剧增。还望将军予备一万兵卒,必为大将军夺回蓟县,迎回天子!” 刘备慷慨而言,顺及躬身向韩猛请兵。 韩猛思忖了片刻,也觉得可行。两万幽州兵,熟悉地形,而且战斗力也不差。最起码,在攻城陷地方面,要比乌桓骑兵来的强。 指望乌桓兵根本破不了蓟县坚城,易水沿线战事未明。若能趁机拿下蓟县,必然能使燕军尽数崩溃,大将军亦可轻松北上,雄纳幽燕。 “好,不过一万兵太少,刘和帐下只有三千步卒,乌桓骑兵倒是足够多,但攻城无用。这两万幽州兵,玄德尽皆带去。只要拿下蓟县,玄德的平西将军,有些屈才啊!” 刘备眼前一亮,当即大喜说道:“多谢韩将军,备定攻下蓟县,为大将军献土!” “好,哈哈……” “不过,韩将军也知晓,备先前忍辱害了皇甫嵩将军。刘和与宗员皆与皇甫将军交情深厚,备担心吾等不能合心一处,为大将军效力啊!” 刘备说完,韩猛不由赞同的点了下头,说道:“玄德放心,吾派心腹大将张南随汝一同前去。哼,刘和若是敢不为大将军尽心尽力,本将必不轻饶!” “多谢韩将军!还请韩将军运筹于帷幄,待备攻破蓟县,将军布策之功,当居备上!” 韩猛露出一个明白的笑容,说道:“玄德,那此事便要辛苦玄德了啊!” “为大将军效力,何言辛苦?” 刘备扬起嘴角,带着丝丝媚献,笑着说道。 …… 随后,两万幽州兵的指挥权,再度回到刘备手中。不过,旗号已经尽皆换成袁军旗号。 张南也很快来到军中,带着几十名亲卫,与刘备相谈甚欢。 当夜,天色未明,刘备便兴冲冲的带领大军,冲进飞狐径,直奔代郡。 大军没走多久,一骑飞奔直入关内。 “报,韩将军,大将军密信!” 信骑在士卒的率领下,见到韩猛。 韩猛刚刚起床,身上披着绸衣,接过密信打开观阅。 片刻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汝且回去报之大将军,刘备归附吾军,献关纳降,本将已派其率本部兵马,北上代郡。另外,再报大将军,本将不日将兵南下,断公孙瓒后路!” “诺!” 信骑应了一声,立即退走。 稍后,韩猛也召集将校,议定明日出关,先拿下故安! …… 经过数日急行南下,高诚与董卓车驾率先进入高奴县。 高奴县内周国大将士孙瑞已经率领京戍第一师驻扎,城内囤积了三十余万石粮草。同时,后续的粮草,也在相继送来。 兵马于城外扎营,静待后续兵马撤回。 几日奔波下来,董卓彻底病倒了。一稳定下来,魏军诸将校便围在董卓大帐,等着医者的消息。 而高诚则是入城寻来士孙瑞,询问河东的情况。 “大王,河东已经尽数为王允所据。河南郡内是魏军部将樊稠、张济二人,牢牢占住洛阳,有兵万余人。国相已经命人去联系二人……” “唉~” 高诚叹了一口气,说道:“稍后某修书一封,立即交给国相。” “诺!” 士孙瑞刚应下,旁边奔波疲倦的贾诩又问道:“君荣,调查司有没有传来张鲁和刘焉的情况?” “参军放心,南面张鲁并无异心。而有汉中在,刘焉也不敢动兵!” “呼,那就好!” 贾诩大松了一口气,转身向高诚言道:“大王,现在当多派暗探,探查步度根的动静。此外,要立即召回韩遂、马腾二人回河西。他们两人手中尚有近万骑兵,一旦鲜卑来犯,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太晚了,现在派信骑,少说也得要二三月之久。还不如让他们继续呆在西域,日后有机会也可出鲜卑之侧。对了,立即派使者去步度根那里,一定要先稳住西鲜卑。” “诺!” 贾诩点头应下。 高诚看了眼室内几人,冲着身后阎行使了个眼色。 阎行会意,立即出室,命诸亲卫把守四周,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诸位,吾等要不要助魏王收复河东?” 高诚问了一句,室内几人立马陷入沉思。 片刻后,贾诩才皱眉言道:“大王,臣以为,当助魏王收回河东。现在王允在河东尚未立稳脚跟,发兵急攻,拿下不难。而且,魏王尚在。若是不助其,恐为人所垢。” 高诚看向郭嘉,问道:“奉孝如何看?” “大王,还是要攻河东,河东之地正胁长安。当年先秦与魏国数争河西,便是因为如此。以前有魏国在,吾等自不需要防范河东。现在河东在王允手上,沿河诸津、冯诩、弘农皆要置大兵守备,太过被动。” 听完郭嘉的话,高诚呡了下嘴唇,言道:“攻打河东,孤担心河西以及凉州诸地啊。张任他们尚未归来,大军东进,后腹空虚。” 室内一阵沉默,正如所言。 现在王允和晋国丁原的实力可不差,河东应该不会少于三万兵马,加上晋国的八万人,十余万人。 出动兵力太多,屠各和鲜卑必然来犯。太少,又很有可能夺不回河西郡! 第501章 晋王死讯 是否要出兵河东,高诚还是没定下来。 因为出兵河东,帮助魏国夺回河东郡,对于周国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而且,这很可能会把周国陷入不利的战略地位。 张任等人已经杀入屠各、南匈奴,梁子算是结下来了。若只有屠各和南匈奴,高诚倒还不担心。怕就怕王允和丁原勾结步度根,鲜卑大军南下,那周国可就麻烦大了。 只是,周国不出兵,仅靠魏国这残余的四万多兵力,想要夺回河东,简直难如登天。而且,到时候董卓肯定会请自己出兵相助,很是让人头疼啊! 在高奴城内休息了一夜后,次日一早高诚便回到城外军营,看望董卓。 “吾等拜见周王!” 聚集在董卓中军帐外的一群魏国将校,见到高诚到来当即就行礼。 高诚摆了下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又问道:“魏王怎么样了?” “回周王,大王凌晨醒了一回,可未过多久,便再度昏迷过去了,至今未醒。” “医者呢?难道没有什么法子吗?” 闻言高诚不由心中莫名生了些火气,斥问说道。 要知道老董今年可是已经五十五岁了,这样折腾下去,怎么可能受得了。 “周王,医者煮了药,已经伺候大王吃了下了。不过,医者还言大王乃是气火攻心,舟车疲顿,要静养半岁之久!” 高诚眉头一皱,终于明白这些魏国将校缘何迟迟未有退去了。 半年? 这些将校还指望着魏王带他们杀回家去呢,看来军心要动摇了。 “行了,尔等都先下去。告诉诸将士,待魏王醒来,本王便与魏王商议发兵河东一事。切莫躁动,务必稳住军心!” “诺!” 一群人躬礼应下,这才陆陆续续的退下。 高诚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中愈加的担忧。将校们都是这么一副模样了,那些底层士兵,恐怕更加心急。 倒也是啊,魏军几乎皆是河东兵,老家被人占了,妻儿家小的安危一概不知,又有谁能坐而不乱? 掀开帐帘,高诚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子浓厚的草药味。 “奴婢拜见周王!” 几名董卓随身携带的婢妾,见到周王入内,当即行礼。 “不必多礼!” 高诚随口说了一声,径直走到榻前,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董卓,心中不由暗叹。 片刻后,高诚便转身,予那几位婢女说道:“照顾好魏王,有了差池,孤饶不了尔等!” 说完,出帐。 只留下帐内几个女人瑟瑟发抖,这谁能说得准呢? 魏王已经老迈,身上旧创甚多,谁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啊! 正午刚过,在后面第二军将士,以及三万多民夫,也抵达高奴。 高奴城内,士孙瑞立即调派一批粮草,送到第二军军营中。 在与刚到的傅燮安排了几句后,高诚便回到城内。 没多久,贾诩、郭嘉二人,便匆匆赶来。 “大王,大事不妙!” 贾诩低沉说了一句,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来。 高诚看着两人愁眉苦脸,心中生疑,打开密信。只瞥了一眼,也当即惊的站起身来。 “怎么会这样?” 高诚将密信拍在桌案上,疑惑问向贾诩。 贾诩摇着头,说道:“不知,这是在晋阳的调查司冒死送来的。郭缊杀了丁原,吕布、张扬进驻晋阳城,张燕据了雁门。而且,绣衣使正在大肆搜捕吾调查司密探。” “不对不对,王允不是与丁原同谋吾魏周二国吗?” “怕是自一开始,吾等便想错了。这是王允与天子在做谋,而吕布、张扬、郭缊、郭太,只怕早就暗中联络好了。” 郭嘉凛着脸色,冷静的分析道来。 “不只如此,诩以为,张燕,亦是其等同谋!” “张燕占据雁门?” 高诚口中低喃一声,疑惑问道:“文和,先初丁原使雁门郭缊南下,吕布率骑兵塞之。而吕布南下后,雁门再无兵马防守。张燕山贼作派,自会趁机夺取雁门郡,并不可疑啊?” “以此推断,自是合理。但,公孙瓒和袁绍正秣兵历马,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张燕占据雁门,那就不一样了!” 贾诩说完,郭嘉立马接着说道:“除此之外,郭太已经投了王允,那么张燕也就很有可能投了王允。如此一来,王允手下兵力可就有十六七万之多了啊!” “哼,白波军、黑山军皆乌合之众,有何惧之。反倒是经汝二人这么一说,并州士族尽数投了王允啊!” “王允出身太原王氏,士族依靠,不足为奇!” “罢了,不讨论这个了。现在王允实力可一点都不弱了,吾等还是静观其变。莫要忘了,丁原义子吕布!晋王一死,这吕布未必不会对晋王之位上心。到时候,王允如何做,还犹未可知!” 高诚嘴角一扬,如果说吕布能忍住诱惑,不去碰晋王这个位子,那周国铁定是不能发兵河东了。 “对了,还有别的什么消息吗?” “有,探子来报有一支使节,自安邑而发,正在往长安的途中,不知何故。此外,幽冀那边,刘和连结乌桓塌顿,已经起兵攻打幽州边郡。东面曹操于东平陵大败青州田楷,目前已经将其围在临淄城内。不过,想来齐王陶谦也该发兵相救了。南面袁术和刘表合力,夺取了扬州九江、豫章,现在刘繇全面退守江南。” 这些都是从长安调查总署刚刚整理送来的情报,贾诩一口气尽数道来。 “袁术和刘表勾搭在一起了?” “不错,两家一由北向南,一由西向东。不出意外,刘繇撑不了太久了。毕竟,荆州水师,可比扬州水师强的多。” “啧啧,一个个还都是雄心壮志呢!不过,没那么简单!” 高诚带着酸酸的味道,嘴上倔强的讥讽一句,心中却是羡慕不已。大周国这两年兴师动众也有两三回了,结果一个郡都没拿下来。 这一回兴致勃勃的跟魏国搞什么分晋之谋,本以为能吃下点东西。现在倒好,打不成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没那么简单,刘表应该不会助楚国灭了刘繇。其应该只是拿下豫章,免得楚国占据庐江后,于彭蠡湖训练水军,威胁荆南地区。” 郭嘉刚说完,贾诩也持着不同意见说道。 “也不一定,若是刘表拿捏得当,未必没有机会一口气吃下整个吴会地区。到时候隔江相望,袁术根本没能力渡过长江!” 郭嘉还欲言,便被眼疾手快的高诚扯住,说道:“行了行了,至于搞那些个有的没的吗?朝廷上那些家伙拉帮结派也就算了,汝二人这是干什么?搞对立,让孤不起疑心?” “……” “……” 郭嘉和贾诩对视一眼,齐齐拱手言道:“大王英明!” 高诚白眼一翻,说道:“行了,都且回去。” “诺,臣告退!” 第502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上) 一支军队越过丛山,自太行山东麓走出,行走在燕赵大地上。 进入平原地带后,拉扯的足有十余里的行军队列,迅速缩短一半有余。毕竟道路宽敞了许多,也能容纳更多的人并列而行。 约莫一万五千余人,人人披甲带刃,随军之中,还有大量的车驾,拉着一车车的粮草辎重。观其旗帜,正是一支袁军,其中将旗旗号为韩。 韩猛纵马行于中军,时而端望左右,观察地势。 休整了一两日后,袁军士气旺盛。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一仗马上就要打赢了。将近十余万的弟兄们,已经把那燕王给包围在这范阳、易县一带。北面,还有数不尽的胡人骑兵,在攻打燕国边郡,怎么可能打不赢呢! 但韩猛并未放松警惕。 要知道前两日刚刚有一支燕军骑兵进抵五阮关,又匆忙撤走。这支兵马肯定会传讯与公孙瓒,如果公孙瓒调派大量精骑来攻打,指望着一万五千步卒,可抵挡不住。 “报~” 正言间,一名探骑飞速本来。 “启禀将军,斥候来报,方圆二十里,并无燕军骑兵!” 探骑报完,立即退走。 韩猛环视了周围一圈,与身边将校言道:“传令下去,再行五里,安营扎寨!” “将军,吾等今日只行了二十里啊,会不会太慢了!” 韩猛摇下头,说道:“着什么急,大将军那边还没有开始渡河。再说了,出了山可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行军途中若是燕骑所袭,只会误了大将军之事。” “是是,卑职这便下去安排!” “嗯!” 韩猛心中一点都不着急,毕竟自己大军只要出现在燕军斥候眼中,那公孙瓒就得好好想一想。要么先击溃自己这一部兵马,再抵挡大将军攻势。要么就是直接退兵,放弃易水沿线。 而易水防线,燕国经营半年之久,深沟高垒多筑。直接放弃,公孙瓒肯定不甘心。所以,自己就要严防燕骑来袭。 行过五里,前军立即择了一地开始扎营。待到营寨方立,后军也徐徐步入营中。全军生火作灶,烹煮晚食。 而远在四十里外的故安城内,赵云正在听取着手下斥候的汇报。 “韩猛不愧是河北名将,竟稳善至斯!” 听到今日袁军行不过二十里,便安营扎寨,赵云不禁感叹一声。 这一次还是自己独自领兵作战,交手的便是河北名将韩猛。此人虽然没有颜良、文丑、鞠义三人的名气大,但赵云也不敢小觑。 毕竟,韩猛再不济,也参加过当初的讨董之战、界桥之战、龙凑之战以及袁军攻伐黑山军之战。 亦是沙场老将了,可不是自己这个首次统兵作战的小子,能随意揉捏。 “世子殿下的援军到了吗?” “回将军,已至城南二十里,有五千骑之众。” “嗯!” 赵云点了下头,思考着明日如何击败韩猛。 自五阮关退走后,赵云便第一时间向易县传信。现在援军将至,加上麾下三千白马,足以击溃那一万五千袁军步卒了。 夜色刚落,故安城外便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五千精骑踏马而来。 赵云自是出城相迎,随即便与那两员校尉商议自己的谋划。 夜半时分,故安城内外八千精骑,悉数往西北而去,直扑韩猛新立营寨。 袁军大营内,韩猛面向东南,嘴角不禁上扬。身后一万五千余将士,正在匆匆退走。而寨墙之上,却是一名名甲士伫立,一动不动的盯着营外。 营中火盆灭了大半,帐篷收拾了不少,可依旧留下五百余帐。漆黑的夜色之中,火光不足,根本无法估计有多少顶帐篷。 “将军,全军皆已退出营寨!” “好!” “将军,卑职冒问一句,是不是燕兵会来夜袭?” “可能!” 韩猛摇头说道。 “那将军,末将这便下去告之诸将士,埋伏起来!” “且遵令行事即可!” “诺!” 很快,韩猛也带着亲卫,纵马而走。 一个时辰后,赵云率八千精骑,来到韩猛大营南面约二十里处。 “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回将军,斥候来报,韩猛营内无有动静。寨墙之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甚是缜密!” “袁军斥候可清理干净?” “将军,斥候言并未发现敌军斥候!” 赵云回头看向身边的校尉,疑惑问道:“怎么回事?韩猛可是沙场老将,扎营岂会不外置斥候?” “不太清楚,会不会是韩猛知道吾等要来袭营,于营内设伏?” 校尉猜测说道。 赵云点了下头,言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这样,吾等步行而进十里,待到寅中,再行袭营。告诉弟兄们,人衔枚马裹蹄,敢有私语者,杀无赦!” “诺!卑职这就去安排!” 随后,八千人纷纷往口中塞了一枚钱币,又给自己的两匹爱马以布匹裹住马蹄。一手牵着一根马缰,随着前面的袍泽,一同继续前进。 行十里,赵云安排诸军休息,静待号令。 斥候则是每隔半个时辰一报,一直到寅中,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赵云当即下令,军分两部,一南一东,两面攻袁军营寨。 军令既下,八千骑士,纷纷上马,乘副马行进。 临近两里左右,燕军骑兵,又纷纷换乘主马,全速冲锋。 顿时雷声滚滚,杀声震天! 抵百余步,赵云看着袁军南寨寨墙上立着的几名袁军士卒,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睡着了? 不可能啊,近万骑兵奔驰,这声音别说睡着了,昏迷过去的人都给震醒了。 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哪怕袁军营内有埋伏,也得上了。 不然,数千骑兵全速前进下,突然停下,自己就能把自己撞的人仰马翻。 “杀!” 赵云一马当先,撞开松垮的营门,奔入营内百余步,看着这静悄悄的大营,有点不知所措。 身后徐徐汇聚的骑兵,也都随着主将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周围四方。 一名亲兵感觉不对,当即走至一张帐篷前,持矛挑飞,竟不见一物。 这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帐篷! “将军,寨墙上的敌人皆是草人!” 赵云听着后面的高呼,眉头一皱,警惕的看着四方。 “全军速速退出敌营!” 第503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中) 猜测中的伏击并没有出现,赵云带着将士们退出韩猛大营,观察了良久,才不禁叹了一声。 “派斥候去西面探查,看看韩猛是否退走了!” “诺!” 斥候派出去后,从东面进攻的燕骑,也皆是无功而返。 几名校尉聚集到赵云身旁,看着这位年轻的主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情况,很明显了。 韩猛已经猜到赵云会率军袭营,但却没有设伏,而是更加稳妥的直接退走。 燕军击溃北面韩猛所部的谋划失败了,现在自己等人颇有进退失据的样子。继续进攻的话,韩猛只会避战。退兵的话,韩猛又会趁机南下。 赵云让大军就地扎营,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一个多时辰后,斥候终于来报。 “启禀将军,韩猛大军在二十里外山麓扎营。” 得到消息,赵云不禁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彻底没法子了。 韩猛退的并不远,可却是在山麓脚下,冒然进攻的话,肯定讨不得好。 “传令,退回故安!” “诺!” 辛苦了大半夜,毫无战果的退兵。 别说那些底层士卒,赵云都心中沮丧不已。韩猛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夜袭呢?这沿途也并未见袁军斥候,莫非白马义从中有袁军探子? 不会,白马义从乃是燕王心腹,挑选严格,绝不会有袁军探子。 那,到底是何缘故! 赵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韩猛手下的副将,也是在疑惑这个问题。 站在山丘上,韩猛正带着手底下十几员将校,观察营寨布扎情况。 这一带正是五阮关通往幽冀边界平原地区的要口,都是些低矮山岭,险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 但是,步军连结丘陵扎营,来防范骑兵进攻,也算不错了。 毕竟,这再怎么说也是山林,骑兵到这里进攻步军营寨,只会撞个头破血流。 “将军,燕军来袭,卑职已经布下埋伏,为何又匆匆退走?” 一名校尉对于自家将军的抉择很是不解,如果埋伏燕骑一阵,日后进攻故安,前往范阳,将畅通无阻。 韩猛瞥了一眼那校尉,言道:“尔等只需听命行事即可,哪来那么多废话!” “……” 校尉悻悻的退后,闭口不再言语。 倒是旁边一人,问道:“韩将军,吾军斥候并未发现燕骑踪迹,亦无探子来报,您是怎么料到燕骑会来袭营啊!” 韩猛不满的回头一看,见是史涣,思忖片刻,言道:“史涣,汝可知燕骑为何不在此山道出口处,突袭吾军?” “将军行军遍洒斥候,所探之广,非庸辈所能。想来,燕骑见将军谨慎,故而未如此行事!” 史涣回道。 韩猛摇了摇头,说来:“这只是其一,当初来到五阮关前的正是燕骑精锐白马义从。其统帅,猛亦是探的清楚,乃是一员小将,姓赵名云。以前与燕兵交战,根本不曾闻这小辈。” “所以,本将以为,必然是那赵云不敢冒险。而且,骑兵在这周遭设伏,起码要在二十里外,否则必为吾军斥候所察。二十里,骑兵全速前进也得半个时辰,有那么长时间,吾等足够退回山中,或是结阵以待了。” “那,这又与将军料到敌骑会劫营,有何关系?” “愚笨!那赵云不敢冒险,必会向公孙瓒请援,加强自身兵力。只不过,易水沿岸大战将起,燕军援兵必不能久留,所以需要速战速决。况且,即便是燕军不来劫营,本将亦是要退兵回此!” 韩猛带着笑意,详尽与史涣说道,心中那是满意十足。 这等料敌于前的决定,一般人怎么可能做的过。还好史涣比刚才那小校强,知道问在点子上。 “噢,将军为何如此说?吾等,应当尽早进逼范阳,威胁燕军后背啊!” 史涣又是一问,直问的韩猛连连点头,问的好! “这尔等便不懂了,如今大战局势,吾优敌劣。公孙瓒手里的兵马,可没有大将军麾下多。吾等只要牵制住燕军,让其进退失据即可。少了近万骑兵,公孙瓒小儿,那什么与大将军对抗!” “噢~将军果真不愧是吾河北名将啊!” 史涣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急忙拱手称颂。其余一群小校,也都纷纷恭维。 这种感觉,更让韩猛享受不已! “报~” “启禀将军,燕军骑兵业已退向故安!” 斥候报完便走。 韩猛点了下头,看向史涣说道:“史涣,立即传令下去,让诸军部曲,好生歇息,明日吾等再归先前营地!” “末将得令!” …… 行进中的燕军骑兵,在半途之中,停了下来。 赵云唤来了帐下几名校尉,安排一番后,再度继续向故安行去。 夜半之际,数千精骑飞奔出城,径直向北。 次日一大早。 袁军便拔营而起,韩猛一如往日,斥候派出二十里查探,谨慎小心。 不过,这一路之上,别说燕骑主力了,连个燕军斥候都没见到。 袁军轻松回到先前营寨,这大营被燕军骑兵给烧了一半,但袁军很快就给修缮完毕。一万余人,再度驻扎在此。 随后,韩猛得意的派人给身在故安的赵云送了一封书信。 上言:赵云小儿,今夜可来夜宴否?本将,静待汝哉! 赵云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收到这封书信。 “将军,那韩猛如此自负,必然设下埋伏,吾等可万不可自投罗网啊!” 一名年级大的校尉,当即向赵云进言。生怕这位年纪轻轻,又刚被韩猛耍了一遭的主将,一时气血上头,带兵冲进圈套。 赵云瞥了下头,言道:“云并非鲁莽之辈!且去修书一封送于韩猛,请其布好酒宴,洗净脖颈,待云取之!” “嗯?将军?” “放心,云不过想看看韩猛什么反应!” “诺!” 夜幕降临,信封送至韩猛军中。 韩猛看了一眼,就给随手扔到一旁。身侧史涣疑惑的问道:“将军,这赵云会来吗?” “嘁,鼠辈,毫无丈夫胆魄!此人,今夜必不敢来!传令下去,让将士好生休息便是!” “诺!” 第504章 赵大大的第一次独自作战(下) 一夜相安无事。 天亮后,韩猛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给赵云又送去一书。 赵云看着上面写着的话,不禁撇了下嘴,讥笑一声。 “猛以备好佳宴,沐浴更衣,不想君竟未至也!今日,佳宴依旧,敢问君斗胆来否?” 赵云眯起眼睛,与身边人言道:“回书一封,云昨夜身感不适,竟使将军劳烦一夜,罪过罪过!” “将军,就这么多?” “嗯,这些就够了!” “诺!” 刀笔吏将写好的帛书装入竹筒,交给帐内的信骑。 信骑奔马出营,至袁军营外,交予守军后,立即退走。 韩猛收到回信,没看明白赵云具体是什么意思。于是又修书致问:君之鼠胆,本将煞是失望,与君交锋,徒污吾名! 待到赵云收到回信,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正值日头当空,炎炎而下。 赵云正光着上身,挥舞长矛,习练技法。 见信骑持书而来,方才停息,擦了把身上的汗水,打开帛书。 “哼,韩猛匹夫,安敢辱吾!” 赵云气呼呼的骂了一句,转头对身边笔吏说道:“告诉韩猛,云虽无名之辈,亦不会中汝韩猛匹夫激将之法!” “诺!” 笔吏很快便写好帛书,又交给信骑。 信骑嘴角一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头飞快离去。 还好,一直到傍晚,韩猛仍未回书。 夜半之际,赵云立即纠集营内骑士,纷纷披甲带刀,跨上战马,云徐出营。 “将军,韩猛会中计吗?” 行军途间,身侧校尉还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赵云嘴角微扬,没有说话,只是自顾向前。抵达韩猛大营十里外时,全军立即停下。 数千骑兵隐蔽休息,同时派出斥候查探韩猛军营动静。 “回将军,韩猛军营并无异动,跟前日一样,连斥候都没有。” 探骑的汇报,让赵云身旁一群校尉心中都不由咯噔一下。 这是真的设有埋伏,还是说袁军又如同前日,提前撤走。 赵云冷哼一声,当即下令:“传令,全军将士绕过袁军营寨,向西追击!” “诺!” 军令既下,些许人心中的疑惑,也都给压了下去。现在,只能相信自家将军的计划了。 而此时,韩猛正窝在军营外面,看着已经四下不好埋伏的军营,心中有些期待。 果然,没一会,轰轰的声音便从寂静的黑夜中传来,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颤抖。 韩猛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赵云啊赵云,汝还是太年轻了啊。这激将法汝还是躲不过去啊,今夜便是汝身死之时!” “将军,敌骑来袭!” 史涣欣喜的来到韩猛身旁。 “哈哈,本将当然知道。这赵云,果然是不敢再相持下去了。” 韩猛这回能料到赵云来袭,自然是有情报支撑。今日下午,大将军那边来书,言明日便要试探渡河。后日,尽发三军,全力攻打燕军。 而公孙瓒也必然能感觉到大将军那边的动静,知道大战就是要在这几日了。少了近万骑兵,公孙瓒的胜算更低。 所以,赵云就必须要尽快和自己打一仗。是输是赢,也总好过继续在这里纠缠不休。 “传令下去,各部伏兵,静待本将号令!” “诺!” …… 赵云率领各部精骑,再度来到这个让人迟疑的大营前,还是那么的静寂,让人感到一丝不适。 营寨上的袁军岗哨,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听着越来越响的动静,不由凄厉高呼:“骑兵来袭!骑兵来袭!” 袁军营内顿时一片混乱,众多袁军士卒喧闹不休。 赵云面上一喜,当即大呼:“诸将士,随本将杀!” “杀!” 众骑齐齐高喝,纵马狂奔,直入袁军大营。 赵云一马当先,手中长矛挥舞,刺倒二三人后,继续向前冲。 数千燕骑,紧随其后,涌入袁军营寨。 眼看燕骑入营者颇多,埋伏许久的韩猛,立即下令。 “杀!” 一时间,袁军营寨四方,突然杀声震天,火把云起,照的四方通彻透亮。一万余袁军士卒,自两翼包来。同时,营寨内弄虚作假,嚎嗓了半天的袁军将士,也纷纷冲了出来,与眼前的燕军骑兵纠缠在一起。 无数袁军将士,自夜色之中杀出,从那早就准备好的入口杀入战场。 赵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与自己麾下早已失去阵型以及冲击力的骑兵厮杀颤抖在一起。 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冲着身旁怒呼:“传令,速速退兵!” “诺!” 低沉的号角声立即响起,营内燕骑纷纷拉扯战马,就往后面撤退。 尚未杀入营内的燕骑,更是匆匆散开,让出营门空挡。 赵云立即率身旁诸多骑士后退,其余燕兵也都狼奔猪逃,不敢恋战。 不过营门窄小,数千骑兵,哪能一时全部扯出来。更是由于惊慌失措,人人相退,堵塞在营门附近。 周围袁军举着长矛纷纷涌来,只杀的燕兵人仰马翻。 将无战心,军无余勇。 “追!” “杀啊!” 杀了不知多少燕骑后,无数袁军将士跟磕了药一般,脚下生风,追杀着已经冲出营外,却无战心的燕兵。 韩猛更是身先士卒,率领着军中仅有的四五百骑,随同步军,一同追杀出去。 看着身后追杀出来的袁军步卒,赵云在撤退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燕骑,估摸着还有二三千骑。 “距离袁军营寨多远了?” “将军,吾等已退出五里外了!” “好,立即整兵,回军接站!” “嗯?” 听到赵云的将令,一群人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赵云。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 见到主将如此,这些惊慌失措的将校,也不由顿了下来,迷茫的看着四周。 两千余燕军败兵,也都纷纷驻下战马,回头望着即将冲到跟前的袁军数百骑,以及那黑压压一片的步卒。 就在这时,赵云在这漫天的厮杀声中,听到一丝奔雷声响,不禁嘴角一扬。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西面。他们已经停下来了啊,后面袁军数百骑也不可能有如此动静。毕竟,一万余人的歇里底嘶声,足以遮掩数百骑兵所造成的响动。 韩猛也感觉到了! 怎么回事? 怎么还会有骑兵? “杀!” 随着奔雷之音,愈来愈近,骑兵的奔呼声,也相继到来。 韩猛扭头看向后方,又看向南面,大惊失色! “弟兄们,世子殿下到了,杀啊!” 赵云一声高呼,纵马挺出。 听到赵云这么一说,余者皆是金雅中带着无尽的惊喜。 世子殿下? 那也就是说,大燕国的骑兵,几乎都来了? “报~” “将军,不好了,吾军后方有数千骑杀来,已经冲入营内。” “报,南面有近万骑杀来,不足三里!” 手下的汇报,很明显已经晚了,韩猛已经能够看到那夜色中黑压压的虚影了。 “这……怎么会这样?燕国骑兵都来了,大将军那边难道没有发现?” 韩猛失神的低喃了一句,身旁史涣见势不妙,当即言道:“将军,快走!” 说完,便冲着韩猛身旁亲卫招呼。 数百骑立即护着韩猛,朝北面而去…… 第505章 易水之战(1) 袁军骑兵护着韩猛逃走之后,战场上的步卒,就成燕军骑兵虐杀的存在。 没有任何指挥,面对三面包过来的燕军骑兵,袁军步卒根本无力抵抗。 大战方休,赵云便引诸校前来拜见燕王世子。 对于这场必胜的战事,公孙续并没有亲自下场,只是驻马在远处的一座低矮土丘上,静静等待着。 夜战,不同于白昼。 黑夜之中,万一有什么流矢,观察不清,很容易中招。所以,公孙续谨记着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末将拜见世子殿下!” 赵云下马躬身行礼。 公孙续见到赵云前来,还是很欣喜的,兴冲冲的说道:“子龙兄不必多礼,今日大胜,子龙兄功不可没啊!” 赵云是公孙瓒亲卫统帅,也带领着燕国最精锐的兵马,白马义从。再加上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英俊飒爽,因此公孙续与赵云的交情非常不错。 不过赵云秉性毅重,更知君臣之礼,急忙言道:“世子殿下,末将当不得世子兄之称谓。此外,这一战网,若非世子率大军赶来,胜负犹未可知!” 公孙续笑了一下,摆着手说道:“子龙兄长,汝可莫要谦虚。若非汝使计,诱那韩猛出营,更有李校尉率精骑袭于后。纵是吾等一万五千余骑,要破韩猛大营,亦非善事呢!” “世子殿下过谦了!” 就这样,公孙续与赵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很快就挨到了天亮。 天色一亮,视线充足,再望山丘之下,尽是狼藉。 余烬未焚的营寨,还有稀丁火势,数里宽的大营更是乌烟四起。营寨东面,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人尸、马尸。 遍布整个战场。 数不尽的袁军降卒,被千余骑兵,轰在一堆。跪倒在土地上,不敢吭上一声。 走下山坡,公孙续与赵云并马而行,马蹄之下,多有踩的不成人形的碎尸。 “唉~” 公孙续皱着眉头,哀叹一声。 身旁赵云,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世子,问道:“世子,何故叹气?” 公孙续深呼一口气,望着遍野的狼藉,疑惑问道:“子龙兄,汝说这天下,还有安平的一天吗?” “这是自然!” 赵云毫不迟疑的言了一句。 可公孙续却神色不畅,面蕴愁晕,说道:“子龙,西面的晋王死了!王允杀了晋王,夺了河东,败了周王和魏国的二十余万大军。而且,张燕也归顺了王允!南面楚王在攻打刘繇,齐王发兵占了北海、东莱二郡,却迟迟不援助田青州。” 赵云眉头一紧,劝言说道:“世子殿下,吾大燕尚有锐骑两万余,步卒四万。而且大王英明神武,袁绍不足为俱。” “子龙,这里没有外人,都是续之心腹,何必再自欺欺人!” 公孙续突然回头说道,让赵云不由有些尴尬,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见公孙续又言道:“冀州有百姓四百余万口,胜吾幽州数倍,钱粮更不知凡几。现在袁绍只有十万兵马,可只要其愿意,再拉出十万人,亦非难事。就算吾燕国这一仗胜了,那下一仗呢?” “早前,吾便劝父王与袁绍和好,先拿下辽东、玄莬、乐康等地,纳三韩之民,兹以教化。再灭了乌桓,使大燕后腹无忧。于此休养数年,再南下争兵,方有胜算!” “何至于今日,大军迫于易水,进退不得。乌桓及刘虞余孽四起,掠吾边地,使四下无宁。照此番下去,时日一久,吾大燕焉能撑的下去?” 公孙续说了很多,赵云也听得明明白白。确实,这一场战争,似乎看不到胜算在哪里。可为大丈夫,自当尽力而为,方不负博勇之心。 “世子,大王未派使者向袁术请援吗?” “袁术南下,只顾私利,何顾吾大燕?忘恩负义之辈,若非是袁术,二位叔父岂会身死,父王又岂会一心寻袁绍报仇雪恨!” 公孙续恨恨的骂道,心中郁气丛生。 闻言,赵云也不禁哀叹,又言道:“那,吾等便只能奋一身之勇,存吾大燕社稷了!” “子龙,什么大燕社稷啊。如晋王?国立二三年,朝夕覆之?这种社稷,亦能称社稷乎?” “世子万万不可失言!” “罢了罢了,收拾一下走。吾等也要早日南下,想来那袁绍准备了这么久,也该进攻了!” “诺!” 战场打扫完毕后,赵云看了损失,心情还是略有不快。 阵亡两千三百余人,基本上都是不知内情,冲进袁军营寨,陷入伏击,没能逃出来的将士。而他们换来的便是斩首一万三千余,所有俘虏,皆死! 而此时在易水沿线。 万余袁军将士,架着舟筏,纷纷渡河。易水河中,亦有数千兵士,在铺设渡桥。 燕军营寨前墙距离岸边,只有百余步,弓弩手并不能威胁那些尚在渡河以及铺设浮桥的袁军士卒。 但寨墙之上,数十架床弩,却是蓄势待发。 五里宽的渡河范围,袁军兵分三路,直冲对面三座营寨。各使舟船、木筏,飞快渡河。 “放!” 袁军舟筏方至河中,燕军营寨内便响起一嘣嘣声,蓄满力的床弩,将八尺长的弩矢,弹射出去。 数十支弩矢飞射而出,有的径直崩入水中,有的则是击众舟筏。 袁军舟舸并未遮护,被弩矢打中,基本上就是窜起一二人,然后击穿船身。而木筏前挡倒是立了一块木楯,只是在这弩矢之下,只能说聊胜于无。 被越过木楯,正中竹筏更惨。 弩矢中时,筏身立散,乘于其上的袁军纷纷坠入水中,争相呼救。 一阵阵弩矢发出,必伴随着几艘舟筏损坏,数十人落水。 但是相较于进攻兵力高达一万的袁军士卒来说,这点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床弩刚发三矢,便有袁军抵到岸边,一名名袁兵跳下舟筏,纷纷向前。 未行几步,对面燕军营寨上,立即飞失如雨,射翻一片袁兵。 冒着云云箭雨,好不容易进了十余步,袁军便被眼前的拒马所阻。 这拒马,前后三四道,相错交杂,且自直向东,延绵一二十里。 迫不得已,袁军士兵或是小心翼翼的翻过拒马,或是几人各力,将拒马抬走。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就这么清理第一道拒马的片刻时间,袁军士卒便损失惨重。 越过第一道拒马,几十名袁军士卒,刚走两步,便轰然身躯下沉。 数十人齐齐掉进坑壕,直挺挺的挂在削尖木椎上。 后面袁军身形当即一顿,望着三步宽的壕坑,迟疑了下来。 三步宽,那就是三米多远。身后两步便是拒马,没有借力,谁能越过这么宽的坑壕。 “嗖嗖~” 一阵箭矢落下,又是射翻数人。 刚刚越过第一道拒马的袁军,纷纷朝后跑去。燕军更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立即大发羽矢,射杀败敌。 第506章 易水之战(2) 袁军第一次的试探进攻,以损失三千余人落幕。 万余将士,连对面营寨都没摸到,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唯一能够算得上好消息的便是渡桥的绳索已经固定在河对岸了,几十艘舟船游荡在河中央,牢牢守卫着这些脆弱的绳索。 燕军并没有出营去破坏架好一半的浮桥,因为营寨前的障碍物,不仅让袁军难以进攻,也使得燕军一样不好出来。 傍晚时分,袁绍在大帐内聚集帐下一众将校,商议着明日如何渡河。 “今日渡河,损失巨大,诸位可有何良策,来破敌之阵?” 一如往常,袁绍发生询问,以索良策。 帐内幕僚都没有说话,两军在易水两岸的布置,很难施展什么计谋。只能拼军队的战斗力,以及将校的指挥能力了。 颜良最为袁绍最信任的大将,闻言便说道:“燕军营寨距岸百余步,先是以拒马、壕沟交错,阻吾等前进之势,约五十步。余五十步,空荡一片,极有可能是燕军为其骑兵出击,所留道路,以便骑兵侧击吾军。” “公骥所言不错,不过现在要先想办法破了这拒马阵!” 朱儁神态怡然,接着颜良的话说了一句。旁边的鞠义立即言道:“燕军拒马所置,确实甚妙。而且其拒马长而重,非七八分合力不能移。若想破之,只能拼着伤亡来挪开拒马。再使士卒持木板,架于壕沟之上。以此类往,等冲出这五十步,只怕十折七八,吾军也再无余力攻营。” “不错,所以要另谋他策,以破拒马。不知诸位中,谁与周王高诚交过手?” 朱儁环视帐内一周,出言问及。然众人却无一人出言,皆颔首默语。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参与了孟津一战,那一战,袁军被打的贼惨。若不是后有援兵杀到,数万大军可能直接就没了。 朱儁见无人说话,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不对啊,孟津之战不是袁军与曹操大军合力,杀的高、董二军仓皇逃窜吗? 那一战,可是斩首两万余级,逐尸数十里啊! “咳咳,朱将军,还是继续往下说!” 袁绍干咳一声,打破帐内的尴尬。这个,怎么说呢,当时确实是盟军胜了嘛,所以那些传告也不假啊! “诺!” 朱儁看不出来不对劲,也没打算询问到底,笔迹已经过去数年了。稍后,继续说道:“高诚统军,最擅深沟高垒,其所结营寨,奇险频出。近些年来,结硬寨,打稳仗,已经不只是高诚一人。全天下,有不少将军,都在效其之法,专注于此。但并非无破其之机,稳重十足,应变却差!” “一如燕军营前诸多拒马,看似险阻难破,然而只需要一把火,足以使其顷刻而崩。燕军更是无能无力,只有看着拒马慢慢被烧毁。” “放火焚之?” 颜良闻言眉头一紧,说道:“朱将军,瑞思放火,则需助火之物,还要士卒临近,引火烧之。唔,虽然放火之卒可能损失惨重,但亦可以一试!” 朱儁摇了摇头,说道:“无需近前,处于河中即可,安然无恙!” “噢,朱将军还有良策?” 朱儁点了下头,问向袁绍:“大将军,吾军中可有火油之物?” 袁绍扭头看向荀谌,管理后勤辎重的是其。 荀谌拱手言道:“有,约五百余罐,便在营内!” “如此甚好,吾等可使帛布,浸之火油,缚于箭矢之前。明日使舟筏渡弓弩手置河中,舟筏备上火盆。待入射围,发火矢钉于拒马之上,足以焚之!” 朱儁说完,帐内所有人无不是眼前一亮,还能这样放火? “朱将军不愧是吾大汉名将,此等技法,必使燕军惊异。吾等破拒马,轻易而为啊!甚是,还可用火矢,发燕军营寨之上,焚其军营,甚妙!” 素来以机谋着称的沮授不由大赞一声,煞是欣喜。 朱儁摇了摇头,言道:“此法乃是本将闻于高诚!只可惜,其似乎一直没用上!” 这么一说,帐内的人顿感沮丧,怎么又是高诚。 袁绍亦是不禁抽了下嘴角,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与朱儁说道:“朱将军,既然拒马所破之法已有,那沟壑……” “攻燕军营寨,火势之计无用。燕军易水诸营,修缮良久,寨墙之间必有土石。另外,攻营必使云梯,大可使士卒抗云梯而进,遇之沟壑,铺于其上即可。” 朱儁不慌不忙的一一说道。 说完,渡河进攻的最大的难题,基本上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看仗打的怎么样,以及临阵应变了。 “好,明日全军渡河攻敌,便以朱将军临阵都督三军。自本将以下,所有将校、幕僚务必听其号令,有违者可就地枭首,传示三军!” 袁绍站起身来,看着帐内众人,随后探手取来自身佩剑,言道:“朱儁何在?” “末将在!” 朱儁挺身而出。 “接大将军剑,凡吾三军将士,见此剑如亲见本将!” “多谢大将军!” 朱儁上前双手接过袁绍佩剑,躬身退回。 而后,袁绍又言道:“诸君,且回去安排诸事宜,明日渡河,望诸君共勉!” “吾等谨遵大将军令!” 帐内众人齐齐作揖躬身,应声接令。 次日一早…… 袁军起灶作食,食毕,各部曲整衣带甲,持矛竖戈,纷纷出营列阵。 易水南岸边,千余船夫,驾着舟筏,分别抵达中军所令之处。 然后,静静的望着恢宏的大军! 六万精锐大军,五千精骑,列阵于营外。此外,还有两万多民夫,披上大军所下札甲,拿起环首刀,聚集在军阵之后。 这些人不懂军阵之法,可攻营拔寨,拼的是悍勇之气。燕军营寨,离河甚近,军阵根本无法施展。 所以,袁绍临时自多大十余万的民夫中,挑选两万精壮之士,分发兵刃甲胄,以为助力。 八万人齐齐而动,大地河流为之所颤。甲士如黑云密布,赫赫向前,抵进岸边,驻而端望对岸营垒,静待号令施发。 燕军营寨内,公孙瓒已经身在前营,伫于望楼之上,观看着对岸袁军之盛。 沿河八寨,辖十里之余,而袁军亦是如此,阵列十里,漫漫如海。 第507章 易水之战(3) 公孙瓒站在往楼上,端望对岸,身后关靖、单经两员大将,亦是如此。 “袁军兵力,不止六万之数啊,望而观之,其怕是约十万之士。” 对于袁军声势,公孙瓒不由感叹了一声。相比起冀州兵之雄厚,大燕就显得那么薄弱。 易水一十二寨,两万余步卒,均下每营尚不足两千人。后面的易县甚至都有没有任何兵力驻守,只有征召的民夫在此。 “续儿和子龙到了吗?” “回大王,世子殿下和赵将军距离大营不足十里。想来,袁军进攻前,应该能赶回来。” 关靖回应一句。 公孙瓒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续儿和子龙急来疲倦,便先安排那五千骑,集结于中央二营,伺机攻袁军侧翼。其余各营,坚守营寨,不得肆意出击!” “诺,末将这便下去安排!” 单经应了一声,匆匆下了望楼,安排信骑传令诸军。 “大王,刚刚蓟县来书,言上谷阎柔、渔阳田畴皆叛,引乌桓入关了。邹丹孤身一人在蓟县,独木难支啊!” 关靖在单经走后,才低声将此事报于公孙瓒。 公孙瓒身形一颤,言道:“阎柔和田畴兵权早已解之,如何得叛?” “蓟县帛书并未详言,现在局势对吾大燕,很不利了!” 关靖摇着头言道,神色也沮丧万分。 蓟县受到威胁,这个时候,大军就算是撤也来不及了。唯一能庆幸的便是蓟县还有万余兵马,只要邹丹坚守城池,好歹也能多抗些时日。 公孙瓒深呼了一口,言道:“这些都别说了,还是先挡住袁军的进攻。” “唉……诺!” …… 燕军正在营内忙来忙去,往寨墙上运送箭矢、檑木、滚石等物。寨墙上也是人来人往,调配位置。同时,一只只大鼎也开始引火煮之,准备金汁。 床弩再度固定好,百余人伺候着营内的五架床弩,望山刻度也已调整完毕,直挺挺的瞄着前方易水之中。 寨墙之上,原本紧贴墙身的一排尖木,被松开绑在寨头的绳索,十几名士卒紧紧拽着绳索,将那一排尖木放下,正处寨墙下一丈有余,尖木与寨墙形成一个小度夹角。而后,绳索牢牢绑在寨垛上。 同时,营寨上的建造的狼牙拍和夜叉檑,开始向寨墙外探出。 在河对岸,袁军也在准备进攻事宜。火矢已经制好十万支,一捆捆裹着油布的箭矢民夫扛到舟筏上。一名名弓弩手,也飞快奔上舟舸,做好进攻准备。 八千步卒在搭乘的木筏上,将木楯竖起,固定在筏前,以作格挡箭矢之物。一张张简易云梯,也放到舟筏上,搭在木楯和上面士卒肩上。上面放着一块块薄木板,充当盾牌。 五千弓手,八千步卒,搭乘着一千四百余艘舟筏,列于南岸。搭建渡桥的百余艘舟筏也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 朱儁登上望台,一边望着对岸,一边询问着身边将校,各种准备事宜是否妥当。 待一切就绪后,一上午已经过去一半。 “咚!” 伴随着鼓声响起,身在渡河兵马中的各部校官、军吏纷纷指挥手下弟兄,开始渡河。 这是一场全面的进攻,其中主攻方向自然是燕军中央的两座营寨,分布在这一段的渡河兵力高达四千余人,其余六寨,仅有千余将士,充作佯攻。 渡河大军,行至河中,立即停下。 这里距离燕军营寨,尚有六百余步,处于燕军床弩的射程之外。 五千弓手乘坐的船只,继续向前。 指挥大军作战的单经虽然不知道袁军再搞什么鬼,但依旧下令床弩肆意发矢,阻拦敌军靠近。 一如昨日,弩矢不中还好,中上一矢便是舟筏裂开,兵卒坠入河中。 四五百艘舟筏,冒着弩矢,飞快靠近。后面搭桥部队,也紧随其后,修筑着几条浮桥的最后一部分。 进入步弓射程,船上什伍立即下令诸弓手,做好准备。 距岸边五十余步,燕军弓手尚不能及,可如此之近的距离,也让床弩的命中率大大提升。 舟筏上袁军弓手,也知道身处险境,迅速取弓搭建,将箭头探入火盆之中,点燃其上油布。 “放!” 数千之火剪,腾空而起,宛若繁星,徐徐坠入一排排的拒马之中。 一支支弩矢,也在其中夹杂,狠狠的冲击着脆弱的舟筏。 “放!” “嗖!” 一阵阵火矢划过,或钉在地上渐渐燃灭,或是钉在拒马之上,一点点焚烧着干燥的拒马。 燕军营寨内的单经以及公孙瓒,都为之一震,大惊失色的望着已经开起烧起来的拒马。 然而,燕军却无能为力,只有依靠床弩,争取多杀伤一些袁军。 同时,也有弩矢机会舟筏,致使火盆倾飞,瞬间点燃置于其中的大量火矢,将舟筏、弓手尽数点燃。 一时间,河岸边上,河中,到处都是一阵阵突起的火势。 “快,将所有火矢发出!” 伤亡越来越大,处于舟筏上的袁军弓手及军吏,也顾不得齐射了,纷纷自由发矢。将身上的所有火矢射出。 而后,匆忙摆渡后撤,远离那威力骇人的床弩。 去时五百余艘舟筏,回来时已经少了近百艘。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袁绍和朱儁望着燕军营外,熊熊燃烧的大火,皆是露出欣喜之色。 趁着拒马燃烧的时间,舟筏上的弓手当即撤下,换上另外一批弓手上船,他们的任务是掩护步卒进攻。 火势不到一个时辰,便竹简熄灭。原本燕军引以维傲的拒马,成了灰烬一片。烧的不透彻的拒马,还在冒着一股股黑烟,充斥在战场上。 长达一二十里的拒马阵,也出现了数之不尽的漏洞。最宽处,甚至有二百余步宽,袁军进攻最大的障碍,化为飞灰。 “杀!” 令旗一下,蓄势待发的一万三千余步弓,再度开始渡河。 千艘舟筏飞渡,万余将士相攻。 越过河中,城头上床弩亦是再次发出怒吼,朝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渡舟发矢。 沿河上下,十余里的河面上,尽是袁军渡舟。上段二三百艘,中段七八百艘,下段又是二三百艘。 渡桥也完成大半,袁军士卒顶着舟毁人亡的恐惧,一点点滑向对岸! 临岸边数步,舟筏停下,一队队袁军高吼着跳下舟筏,扛着简易云梯,踩着漫脚的淤泥,冲向岸上。 “放箭!” 燕军弓弩手早已蓄势待发,看到袁军进入射程,立即搭弓放箭。 飞矢如雨! 第508章 易水之战(4) “杀!” 数千袁军,踩着烧的温热的土地,扛着简易云梯,疯狂涌入拒马所露出的空挡。 先前布满陷阱的坑壕,也再也阻挡不了袁军的脚步。长长的云梯并排搭在两道沟壕上,轻易越过。 营寨内的袁军弓手仍旧在继续发矢,射杀着每一个出现在视野中心的敌军。床弩则是瞄准哪的后撤而回的舟筏以及正在铺设的渡桥,试图继续减缓袁军的进攻步伐。 “冲啊!” “杀啊~” 扛着云梯的袁军士卒抵进营下,当即竖起云梯,想要搭到这足有三丈高的营墙。 “咚!” 一根巨大的圆木,上面布满逆钉,突然从营寨上翻滚而下,当场将一名袁军士卒砸的粉碎。 这还未完,两头带着圆轮的夜叉檑砸在夯实的地上,腾跃二三尺,呼啸朝着前方碾压而去。所过之处,人力不可挡。 铁索用尽,夜叉檑戈然而止。随后,城上燕军立即转动绞车,将夜叉檑又缓缓收回。 夜叉檑、狼牙拍都是防守利器,威慑力巨大。然而,依旧不能阻挡袁军的攀营。 营寨上的燕军已经尽力用叉杆来阻挡云梯的搭靠,仍拦不住人数众多的袁军。 数之不尽的袁军士卒扶着云梯,朝上攀登,营寨上方数千袁军戈矛兵准备待续,随时准备刺击上来的袁军。 一名袁军士兵,看着云梯搭在木排之上,又昂首看到一截云梯正处于半空,与营头尚有六七尺之宽。对面一排戈矛直指,正等着袁军士兵来到这绝地。 这让士卒不禁迟疑了一下,自己就算是攀到云梯顶处,又怎么跳过这七尺空挡。 “嗖!” 城上燕军持弓搭建,一矢将那驻留片刻的袁军射杀。后续涌上的袁军士兵,继续攀登,直到云梯顶处。 正准备纵身一越,谁想数支戈矛刺来,当即将袁军戳了下去。 也有袁军跳上木排,立于木排上,手持环首刀,仰视上方。可无论如何,手中刀刃都够不着燕军。无奈之下,只能靠在营墙边,格挡着从上面不断刺下来的戈矛。 数千袁军都被这道木排所拦,攀登云梯则必会在空中被戈矛刺死。跳上木排,面对上面扎下来的戈矛,一样还是个死。 反倒是木排之下,倒是给了袁军一个遮护,避免被燕军弓手俯身发矢射杀。 “快,把绳索斩断,让云梯靠上营头!” 站在木排上的军吏,看着身旁十几人接连被扎死,不由怒火中烧,冲着手下高呼。同时,还不忘拿盾牌挡住头上刺下来的矛尖。 几名袁军挥刀砍在孩童臂粗的绳索上,环首刀猛然一震,又弹了回来。接着还欲再砍时,一支矛尖,透胸穿过。 拼着死伤数人,袁军终于斩断两根绳索,木排骤然倾斜,却被云梯给卡在。上面几名袁军,拿刀别着营寨外层的粗木,这才没被甩下去。 可望着另一端的两根绳索,军吏一狠心,又喊道:“砍!” “是!” 刚刚爬上来的一名壮汉,拿出后腰别着的短斧奋力斩下,里面一根绳索立断。 木排内端,失去绳索拉扯,当即倾下,将上面几名袁军全部甩下营头,摔成肉泥。木排狠狠的拍在营寨上,袁军云梯也顺势搭在营头,震的上面几名袁军五脏翻滚。 营寨上燕军见木排绳索大半已断,立即解开绑在上头的绳索。巨大的木排落下,又砸死下方数人。 没了木排阻碍,袁军攀登士卒,终于能够摸到营头。一名名爬上来的袁军,虽然及时被燕军杀死。可比之方才,连营头都上不去,让人心里好受了不少。 只是,失去了木排遮掩,上方檑木、滚石哗哗落下,砸的下方袁军头破血流,身断骨折。 早已烧的滚烫的金汁,也轰然倒下,将下面袁军烫的皮肉绽破。 一时间,凄厉的哀嚎传遍周遭。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过岸的八千余袁军步卒,损折近半。袁军弓手,也没了再战之力,相继退回南岸。 第二批渡河的袁军,也再度上岸,约七千余人,纷纷抵进营寨角下,竖起云梯,继续攀城。 营寨上面挂着的木排,几乎尽皆被袁军士兵斩断,双方在城头上展开激烈的肉搏。 时不时都有袁军士兵,越上营头,在狭窄的营头上大杀四方。不过,更多的还是在攀登途中,被矢石戈矛杀死。 营寨上的局势对于燕军来说愈加不利,毕竟营内只有近两千人防守。面对数量远胜于己的袁军,守的很是艰辛。 “传令,命骑兵出击!” “诺!” 站在望楼上,单经看着登上营头的袁军越来越多,当即下令命营内精骑出动。 骑兵自营寨东西两侧甬门杀出,穿过两座军营间的空隙,奔杀而出,直冲正在攻营的袁军士卒。 “燕骑来袭!” 纵是有人提早一步发现出击的燕军骑兵,可袁军还是来不及做出防守。没有长兵,多是些刀盾,面对奔驰而来的燕骑,一冲即溃! 五千余骑杀出,直冲的岸上袁军士卒分崩离析,四处溃逃。 见燕军骑兵出动,杀的袁军四处而溃,朱儁并没有下令撤退。所有的舟筏都在用来运送第三批进攻的部队,在易水北岸的袁军将士根本撤不下来。 “传令下去,让鞠义做好准备!” “诺!” 燕军骑兵仅是冲杀一阵,便迅速退回营内。短短片刻,杀敌近千人,自身所折不过一二百人。 所有进攻的袁军也都再度退回营寨五十步外,拿着盾牌遮挡着燕军发来的弓矢。 就在这时,身后一通战鼓响起,不少人都回头望向身后。 闻鼓而进,鸣金而退! “弟兄们,身后便是大河,舟筏尽在河中。吾等与其被射杀于此,不若奋死向前!” 一名校尉高声大呼,顿时激起周围袁军将士的奋死之心。前有坚营,后无退路,想活命只能攻破敌军营寨。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援兵。 “杀!” 退无可退之下,被骑兵追着砍,又被燕军肆意射杀。近万袁兵再度奋勇,涌向燕军军营。 捡起地上散落的刀盾,再度扛起被燕兵推翻的云梯,重新竖起,继续攀登营墙。 燕营主寨的单经望着这一幕,不禁叹了一口气,有所得必有所失。 自己等人建立起以为坚固不可破的拒马和壕沟,同样也阻断了骑兵的发挥。营内精骑,只能趁着敌军进攻之际,从侧翼杀出。五十步之外,骑兵也不好越过那些沟壕,两条沟壕距离太近了。 “立即调派其余营寨兵力,支援主营。还有,给民夫发放兵甲,随时待战!” “诺!” 单经下完令,望着冲杀来的袁军,以及河中千余舟筏,屏息冷眸。 现在才是最艰难的时刻! 袁军渡桥成了! 第509章 易水之战(5) “报!” “启禀将军,渡桥已成!” 信骑所报,让朱儁当即心中一喜,大喝一声:“好!” 随即再度望了一眼燕军营寨后,立即下令说道:“传令鞠义,立即率先登死士渡桥。其余诸将,也分遣各部兵马渡河。文丑将军的骑兵到哪了,立即派人传令命其速速协助淳于琼将军破营!” “诺!” 很快,伫立于易水南岸观战的近六万兵马,开始移动,缓缓分成三个部分。 其中依旧是主攻方向人马最多,高达三万之众。鞠义率领先登死士为先,榻上渡桥,迅速向河北岸而去。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架冲车,由三匹马牵拉,旁边左右十几名袁军推进。 在后面便是源源不断的袁军主力,分批踏上渡桥。 而另外三万袁军,其中一万人马向西面移动,欲从西面渡河攻打燕军其余营垒。两万蜂涌向东,直奔下游燕军营垒而去。 “立即让民夫上营头,派人去禀报燕王,请世子殿下出兵,协援各营!” “诺!” 单经见对岸袁军鼓噪大震,兵甲齐动,顿知袁绍要发起全攻了。 主营之前,袁军仅是渡桥便有五条,足够让军队迅速渡河。再加上河中舟筏所载兵士,当真是漫天遍地,尽是敌军。 燕军防守利器床弩,此刻也全力瞄向行走在渡桥之上的袁军,希冀能够击垮渡桥。只可惜,先前那么就都未能击断浮桥,更何况这区区片刻了。 也不知袁军到底是如何搭设浮桥,弩矢钉上去,最多打出一个窟窿,根本不影响人马行走。 一时间,十余发弩矢朝着渡桥打去。 半数弩矢皆落入水中,未能击中渡桥。其余弩矢,虽然击中了渡桥,只是太过分散,导致渡桥仅仅是多了几个窟窿。而袁军立马有人拿着木板,将窟窿再度封上。 营头上嗯激战还在继续,两军士卒时有伤亡,犹以袁军为重。但很快,第三批渡河的兵马抵达北岸,跳下舟筏,开始攻打营寨。 渡桥之上,鞠义一马当先,握着环首刀,将一根根挡道的弩矢斩断。又回头招呼弟兄,加快速度。 “砰!” 鞠义身行一侧,胸前一道黑影穿过,带动的气流冲的鞠义腹脏沸腾。再回头,只见身后五人被一根弩矢穿成了一串。 鞠义冷哼一声,二话不说,继续上前。 燕军营寨内一千余民夫登上营头,开始协助燕军抵挡袁军进攻。于此同时,后方四营内的民夫,也都拿起武器,朝着前方营寨冲去。 越来越多的袁军士卒涌了上来,燕军营内精骑再次杀出,以缓解防守压力。只不过,这一回袁军并没有后退,反倒是与那些冲过来的骑兵,交缠在一起。 当当主营内一千余骑凿穿营前五六千袁军,回到营寨后,身上早已布满血迹。一千多骑兵,更是只剩下五六百人。而营外袁军,亦是一样损失惨重,显露出一片片空白。 但,紧接着自渡桥上冲下来的袁军,再次将那些空荡区域填满。更为致命的是几架冲车,也登上北岸,缓慢的朝着营门而去。 燕营内,不少士卒和民夫,赶至营门前,紧紧顶住这实木寨门。 冲车费劲老鼻子劲,才越过沟壑,来到燕军营门前。还未靠近营门,上方便丢下一罐罐火油。或是砸在地上,或是砸在冲车挡板,亦或是砸在旁边紧挨着的步卒身上,俱皆破碎。 冲车周围的袁军见是火油,当即四散后退。而挡板下的十几名力士,却是慢了一拍。 几十支火把扔下,顿时将冲车点成火炬。或是腾然骤起,十几名力士更是浑身起火,哀嚎着乱跑。 更有几人无意识之下,一头撞上营门,倒在侧下,伴随着那火炬一般的冲车,慢慢燃烧。 失去了一架冲车,不代表袁军就对营门无能为力。后方一架冲车当即就停下,周围士卒或是取水,或是取泥,皆覆盖在挡板上。 感觉准备的差不多时,这才再度推着冲着,从侧面朝着营门而去。 燕军营门危急四伏,营头上亦是自顾不暇。面对数之不尽,杀之不绝的袁军,营头上的燕兵已经麻木了。 每涌上一名敌军,便是下意识的杀去。虽然袁军攻势依旧猛烈,可仍然未能在任何一处营头上占住脚跟。 很快,自后营来的援军加入,让燕军的防守压力更是大减。 八座营寨,十余里的范围,两军十几万人,酣战不休。 冲车在撞击了两下营门后,还是被摧毁了。毕竟,挡板上的湿泥能阻挡火油一阵,可洒落到地上的火油被引燃,从下面烧了起来。 营门前两团火炬,熊熊燃烧,甚至连燕军营门都被烤得乌漆麻黑,甚至有被点燃的可能。 但现在,袁军以及摸不到营门了。除非那两架燃烧的冲车熄灭,不然根本无法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与此同时,营内的骑兵再度借着甬门杀出。这一回却不知千骑,足有近三千骑之多,呼啸而出。 其余七座营寨也尽是如此,数之不尽的燕军骑兵杀出,再度打了袁军一个措手不及。 燕骑一如先前,冲出来后,列阵而进,格杀任何阻挡在前的袁军士卒。而后,打算冲到东面营寨甬门,自此而归。 但是,这一回袁军可并非再无还手之力。众多的戈矛兵,朝着呼啸而过的骑兵便刺。时不时便有燕骑被刺中,摔落于地。 后方已经休息良久的弓弩手,也专门盯着燕军骑兵发矢。甚是连那些手持刀盾的步卒,也挤在一起,阻挡燕骑的脚步。 燕军骑兵很快便穿过袁军,回到甬道后方,清点伤亡。而后列阵于后,一旦袁军想要进攻甬道,他们就会让袁军知道什么才是骑兵。 营门前那区区数十步宽段煨距离,委实让这些驰骋疆场的精骑们,有些施展不开。反倒是攻营袁兵,人数众多,挤在狭窄区域后,让骑兵的冲击更是大幅缩小。 酣战仍在持续,而燕军最东面的一个营寨前,局势却是极为不利。 袁军分攻各营,其中主营及西面相连一营是攻打的主要目标。自此而分,东西各三营,则作为佯攻。 可虽然是佯攻,但足足两万多人,仍是不可小觑。 尤其是最东面和最西面的第一座燕营,更是佯攻的重点所在。 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是一支数千袁军骑兵,出现在守营燕将眼前。 第510章 易水之战(6) 公孙瓒此时已经自主营回到了后营,战事很激烈,所以自己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于后营中,调度大军,无疑要比亲身赴战的作用更大。 中军大帐内,进进出出,尽是信骑。一道道调令也纷纷而出,发向各营。 “报!” 一名信骑飞快闯入帐内,言道:“启禀大王,癸营守将来报,袁军有数千骑,直袭丑营。” “袁军骑兵?癸营骑兵呢?” 公孙瓒皱着眉头,立即问道。 “回大王,癸营两千骑,已经派去追击袁军骑兵!” 闻言,公孙瓒思忖了片刻,立即冲着身边赵云说道:“丑营只有五百守卒,必撑不了太久。子龙,汝速速率义从支援。” “大王,义从若去支援,中军可就剩下三百卫卒了啊!” “放心,只要汝击退袁军骑兵,孤之所在,便安然无恙!” “诺!末将这便去!” 赵云拱手应诺,转身出帐。 随后,公孙瓒便开始思考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坚守。 袁军兵马众多,而自己麾下只有两万步卒,以及营内的一万民夫。两万余精骑,在这里确实多有施展不开。 各部骑兵校尉的汇报,无一不是在言营外场地太过狭长,帐下根本施展不开。每次出击,虽然杀敌甚重,可帐下亦是损折不小。 骑兵自是对抗袁绍最重要的兵力,在这里浪费兵力,委实不妥。可没有骑兵相助,只依靠步卒,想要挡住袁军进攻,又不可能。 因为这虽然是城营,但并非如同城池一般。营头上的空间过于狭小,不利于守军防守。其次便是,营寨的作用只是在于使袁军渡河时,难度增大。 公孙瓒可没指望一条易水,就能将袁军尽数拦在南面。 要不是这次对峙的时间长,大军无事,才立下城营。否则,自己都不打算在这易水边上跟袁绍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自己身后还有易县啊,周围地势开阔,更加有利于帐下骑兵行动。 除此之外便是步卒如果在这里损失惨重的话,那易县也很难再守住了。 思虑良久后,公孙刚下定决心,便听到帐外一声高呼。 “报!癸营失守,袁军已杀入癸营之中。” 果然,一信骑匆忙入帐汇报。 公孙瓒眉头一紧,立即说道:“传令单将军,立即使骑兵出击,掩护各营步卒后撤,焚烧营寨!” “诺!” …… 赵云率三千义从赶到丑营时,营寨尚未被迫,而袁军骑兵正与癸营骑兵交战在一起。 “杀!” 赵云毫不迟疑,当即下令麾下冲杀,进攻袁军。 袁军骑兵之中,文丑亦是看到了赵云所部,皆乘白马,心知必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心中冷哼一声,立即号令帐下骑兵后退。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淳于琼率领的大戟士攻破燕军营寨,自己也不用再缠着燕军骑兵了。而且,这五千骑可是冀州好不容易又攒出的家底,可不能再给轻易打光了。 袁军匆匆退走,让赵云也有些无可奈何。同为骑兵,想要追上,那可不容易。而且此时各营情况危急,尤其是癸营营内,已经起火。 “张校尉,云先回中军,癸营便交由汝了!” 赵云见到统帅这两千燕骑的校尉,立即言道。 那张校尉也点头应之,随后带领余下的千五百骑,飞快朝着癸营而去。 癸营失守,主要原因便是骑兵离去,追击文丑。然后,又被休整良久的袁军精锐大戟士所攻。一时,骑兵无法回援,营头当即被袁军打开缺口。 越来越多的袁军登上营头,与营内的燕军厮杀在一起。只是,寡不敌众,守营燕将见实行不妙,当即在营内纵火,以警示诸营。又责信骑,汇报中军。 癸营起火,单经很快便收到了。 自壬营发来的信骑穿过甬道,飞快来报。 单经正准备调集兵力,前去支援,又是一骑飞马而来。 “单将军,大王有令。使精骑出击,掩护步卒后撤,焚烧营寨!” “嗯,本将知晓了,退下!” 单经点着头,望着营外遍布的袁军,心中暗想。 今日一战,打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传令下去,让各营骑兵出击。步卒交掩后退,骑兵断后,焚烧营寨!” “诺!” 很快,各营骑兵再度出甬门,杀向营外袁军。 袁军被骑兵冲击,当即顾不得继续攀登营寨,奋力与燕骑厮杀。 而营头之上,燕军迅速将登上营头的袁军击杀,随后纷纷退入营内。 一边后撤,一边放火。 诸营之内,早已遍布硝石、干柴等易燃之物。为的便是后退之际,放火掩护大军。同时不使袁军利用这座现成的大营。 这也是袁军发火矢之际,公孙瓒和单经大惊失色的主要原因。他们还以为出了奸细,将营内遍布易燃之物的消息传给了袁绍呢。 也幸亏,公孙瓒看着袁军将所有火矢尽皆用来焚烧拒马。而后,再无火矢。 否则,这火矢要是全都发到军营里,燕军恐怕立马就被自己给坑死了。 一团团大火相继而起,营外骑兵见营内火起,当即开始后退。依旧是杀回甬门,自甬道之后而退。 燕骑撤走之后,袁军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望着眼前烧了起来的燕军营寨,有些不知所措。 稍后,便有人登上营头,抬眼望去,皆惊讶不语。 只见营内,到处都是一处处火起,随着火势愈大,慢慢汇合一处,开始烧毁着一切能够被点燃的东西。 而且,不只是这一座大营,东西两侧七座大营,皆是如此。大火弥漫,狼烟四起。 更远处,一群群燕军步卒正在向北面撤退,燕军精骑,在远方慢慢集结。一团黑影,渐渐变成一片黑影,直至那一带,尽是人嚼马嘶。 “快退!” 一股火焰滕起两丈之高,吓得营头上的袁军当即下营。同时高呼周围袍泽,速速后撤。 不用这些人提示,营外的袁军以及开始徐徐退向河中。 慢慢提升上来的热度,让所有人都感觉有些难受。 而身处河南岸的朱儁,在见火起之时,亦是下令着诸军且后退二里,避之大火。 大火拦住主力大军的进路,攻破癸营的袁军将士,也没有擅自出击。远方平原上聚集的一大片骑兵,确实够吓唬人的! 此外,酣战近一天,士卒早已筋疲力尽,再战不得! 至此,袁军渡河之战算是成功。燕军癸营被破,迫使其全军而退。 自卯时点兵出营,直至现在申时中…… 第511章 易水之战(7) 燕军退回易县,袁军也于北岸安营扎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战事。 易水河畔的战场上,基本上已经清理干净,只剩下烧的乌黑的土地,已及一座座凸起的土包。 一场渡河大战下来,袁军是损失惨重。仅是战死者便高达一万一千余人,还有万余伤员。而所获得的战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战场清理的燕军尸首约莫五千余人,俘虏的伤员一千多人,皆是重伤。轻伤员不出意外的话,铁定是退回易县了。 唯一让人能够感到欣喜的便是斩杀了约两千余人的燕军骑兵。 袁军大营,是根据燕军营寨基础上建立的。不过,并没有像燕兵那样,一口气分了十二座营寨。 袁军营寨只有五座,分成前后左右以及中军。同时,又建立水寨,多布浮桥,连同河南岸。 南岸袁军营寨,则是尽数搬迁,大量粮草物资运抵北岸。只留下一座营寨,用来保证全军后路。 中军帐内,袁绍正与沮授、田丰、许攸、朱儁、颜良、文丑、淳于琼等人商议着下一步如何攻打易县。 “大将军,公孙瓒经营易县日久,城高五丈余,外面沟壑纵横,又引易水之水,作护城河。如今,城内燕兵尚余万人,民夫二三万,还有精骑一万八千余骑,以为策应。以授观来,还是困城为妙。” 沮授说完,田丰也点着头,赞同说道:“不错,如今燕国北疆处处失陷,蓟县危在旦夕之间。吾军只需围困易县,静待蓟县城破,燕兵必然再无战心。” 这回许攸并没有多言,因为围城也是袁军唯一的法子了。这八万大军一战伤亡两万人,将士们继续休整。而且,攻打易县,就需要大量的攻城器械,这些都要从邺城送至军前。 冒然强攻易县,只会折戟。 “韩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朱儁突然问了一句,看向袁绍。 袁绍嘴角一抽,叹气一声,言道:“韩将军,前日已被公孙续和白马义从给击败了。如今,收拢溃兵,已经退回五阮关。” “啊,怎么会这样?公孙续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燕营之中吗?” 颜良疑惑问了一句。 袁绍说道:“非是如此,韩猛言公孙续率精骑一万五千余增援。现在讨论这些已无大用,派人传信韩猛,立即率部前来大营汇合。骤时公骥汝率精骑掩护,免得为燕骑所趁。” “主公当心!” 颜良拱手应下。 同时袁绍又问向朱儁:“朱公,易县一战,汝有何看法?” “大将军,儁之意与公与、元皓无差。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过,为了预防燕兵撤回蓟县,吾等还需早日围城。” “嗯,那这些事,便交由朱公统筹了。” 袁绍很是大方,一口气把大营这边的权利,尽数托于朱儁。随后,继续询问道:“子远,刘和及乌桓人那边怎么样了?” “大将军,乌桓倒是无甚异样。塌顿已经率领主力,杀入上谷、渔阳,其余各部乌桓也正在攻打燕国郡县。倒是刘和,最近有些异动!” “噢~” 袁绍眼睛一眯,言道:“子远,继续说下去!” “诺!” 许攸看了朱儁一眼后,继续向袁绍汇报道:“刘和近日来与阎柔、田畴汇于一处,而且刘备至代县后,与刘和一见如故!” 袁绍轻嗯一声,亦是看了一眼朱儁,言道:“且注意即可,眼下吾等还是要先灭了公孙小儿,救出天子。” “诺,职下会盯着!” 许攸心里明白袁绍的意思,应了一声。 伴随着一场军议完毕,袁军立即前挪,逼近易县。又派人传信退回五阮关的韩猛,使其纠结人马南下范阳。 袁绍与公孙瓒大战的同时,远在高奴的高诚等人,陷入沉寂。 高奴城内外,聚集着八万大军,以及十五万的民夫。第一军以及最后一批民夫,在昨日刚刚抵达。 修整二三日后,大军就要南归了。 而就在这时,钟繇将王允使者带来的物品,送至高奴,附带一句话。 信使将钟繇所言密告高诚后,高诚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身前摆着的一个个盒子,蓦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王,怎么了?” 贾诩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高诚回道:“没什么,彦明,去寻郭汜来,请其前来。” “诺!” 阎行出帐,径直而去。 随后,高诚才缓缓言道:“文和、奉孝,元常言,这些檀盒,皆是魏王族亲首级。” “嘶~” “唉~” 贾诩倒吸一口凉气,郭嘉倒是哀叹一声。 “该怎么办?若是魏王族亲之首,那肯定要交给魏王。可如今魏王的身体,再生怒火,只怕会撑不下去!” 高诚看着两员首席谋士,询问对策。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王允委实是不厚道。董卓是魏王,是权臣,是对大汉的根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但是,仅对王允一人来说,老董做的很够意思。别的不说,没有董卓在,就凭王允也想做司徒? 更别说老董对其付于诸事,这份信任可没几个人能得到。现在倒好,养出个白眼狼。关键是,汝王允杀了就杀了。难道就不能把首级和尸身缝合一下,随便打几个棺椁也行啊。 呼,现在咋办,把这些脑袋拿给老董看? “大王,吾等安排几副棺椁,收敛一下。骤时,也能让魏王好受一些!” 郭嘉注视着桌案上的木盒,心中暗叹几声,才谏言说道。 郭嘉说完,贾诩便言道:“大王欲取魏国之土乎?” 高诚一愣,疑惑的看了眼贾诩,心中随即便明白其意,皱着眉头问道:“文和欲使孤,负魏王?” “非也,吾等只需将这些交给郭汜。此等大事,郭汜不敢瞒。魏王若见之,必怒气攻心,不出半年,魏国无首。大王再收敛人心,必能并河南!” “不!” 高诚不假思索的打断贾诩的后话,与其说道:“文和,当年洛阳之变,孤父母、妾室俱遇难,奉孝携孤妻子,奔走河东,得魏王庇护,才得脱一劫。而后起兵,魏王亦大力相助。若非魏王,孤何以报仇雪恨?孤非完人,但仍知恩义,岂能行此恩将仇报之事!” “臣失言,请大王责罚!” 听完高诚作宴,贾诩当即起身躬礼请罪。 高诚摆了下手,并没有责怪贾诩的意思。从周国的利益来考虑,贾诩所言,是正确的。但是,从人性上来说,便是错! “先派人准备棺椁,还有别忘了打造木躯,置备衣冠。” “大王放心!” 第512章 董魏之丧 郭汜很快便来到高诚中军帐内。 一见面,郭汜面上便带欣喜之意,冲着高诚行礼致意:“末将见过周王!” “亚多来了,快,入坐!” 高诚示意郭汜落座,而后问道:“今日,魏王病情可有好转?” “多谢周王关怀。末将来前,大王正在食肉。想必,再有数日,便可下榻了。若非周王仁义,魏王尚不知会有何恙。在这里,末将且先谢过周王大恩!” 郭汜说完,站了出来,屈膝顿首致谢。 “亚多快快请起,不必如此。” 高诚起身虚扶,见郭汜起身,又继续说道:“孤与魏王,相伴相依数年,同历沙场,情深义重。更何况,当年若非魏王及河东诸君,孤之家仇不知何时能报。唉~” “周王?” 郭汜见高诚面色不太好,且最后一声叹气,似乎另有其意,一时不明所以。 高诚手指指向身前的桌案,与郭汜说道:“亚多,此乃王允狗贼送来的,汝且看看!” 言毕,郭汜带着疑心,注视着高诚身前的木盒,心里当即一跳,不会~ 深吸了一口气,郭汜咬着牙,不再臆想,阔步上前。 打开第一个盒子,一颗腌制的首级,置于盒中。面目之上,皆是白灰,毫无血色。 郭汜闭上眼睛,这是牛辅,大王爱婿,亦是魏国中尉。 紧接着,李儒、董母、董旻、董璜…… 以及魏国世子,董和。 董氏嫡族人员首级,俱在于此。旁族,只怕也没躲过这场灾难。至于自己的家小,想都不用想。 “王允狗贼,誓必杀汝!” 郭汜合上最后一个木盒,里面一颗孩童首级,直使看的人触目惊心,怒火中烧。 高诚拍了一下郭汜的肩膀,言道:“呼,此事,周国必不会坐视不管。当年,魏王助孤复仇。他日,大周亦必助魏王复仇!” “多谢周王,王允小儿实当千刀万剐,削面覆发!” 郭汜冲着桌案恨恨的锤了一拳,对王允更加深恨。而后,又言道:“周王,这事,末将该如何与大王言?大王病情刚有好转,骤闻噩讯,必复发之啊!” “放心,孤已命人去备至棺椁、木躯。而汝便需要告知魏国三军,备齐白幡白甲。棺椁入魏营时,汝需鼓动军心,言复仇之意。如此,魏王应该会好受一些!” 高诚说完,郭汜禀着嘴唇,咬牙说道:“周王,能瞒住此事吗?待吾等夺回河东后……” “瞒不住的!王允既然派人送来这些,必然会遣细作大肆宣扬。魏王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更加难办!” “可,可等到大王王躯好上一些~” “嗨!” 高诚叹了一声,坐了下来,无奈说道:“也就这两日了,汝敢言魏军中,没有王允暗探?” “这……” 郭汜口齿一张,随后又闭了起来。 怎么去保证? 连胡珍、杨定这些跟着大王打下魏国社稷的老臣,都投靠了王允。那些兵卒,又岂会无王允探子。 “末将明白,稍后回营,吾便准备!” “此事,便辛苦亚多了!” “周王放心,此乃末将份内之事,安敢不尽心尽力!” 郭汜抱拳一语,随后转身出帐离去。 两日后,董氏族亲的木躯以及衣冠,都置备妥当。 棺椁虽然不是上等的楠木,但也是这山中数百年的老树。魏国尚黑,故棺椁便漆玄色。内里木躯和首级粘在一起,裹以丝绸玉带,又备足冥器。 “起!” “嚯!” 数十名魏军士卒,甲胄皆罩白色麻衣,腰缠丧布,齐齐用力,扛起放置台上的棺椁,徐徐下台。 周围立有魏兵相随,衣甲皆同,手中兵刃也尽数悬挂白幡。 “起!” “嚯!” 十几架棺椁,有足足近千人扛着的,一步步行岀周军营寨。前后左右,皆有魏兵护持。 便是周军,今日亦是尽挂白幡,腰悬丧布。 高诚及诸将校、幕僚,更是置丧服罩之,率数百亲卫,随其入魏营。 刚至营门外,只见无数魏国兵马,尽披白衣,戈矛之上,白条随风而动。营寨之内,更是白幡白旗一片,遮天蔽日。 “臣等恭迎世子殿下!” 郭汜亲率诸校立于前,怀持灵牌,跪地叩首请之。 身后近三万魏兵,齐齐单膝屈下,高呼:“恭迎世子殿下!” 阵阵山呼,直至棺椁至前方止。 魏营营内,顿时出一车驾,四周悬挂珠壁,多置玄锦。短短两日之内,确实做不出什么好的柩车,只能等到了长安后,再重新置备。 “请世子殿下入驾!” 一名力士大声高呼。 魏兵当即抬着棺椁,徐徐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棺椁放置驾中,诸军护持,驶入营内。 而后。 “恭迎王太后入驾!” 早已恭候良久的魏军,扛着董卓生母棺椁,亦是上前,放到另一辆车驾上。 再后面,一如李儒、牛辅夫妇棺椁,便是直接由魏兵抬着入营,直至中军。 魏营中军大帐内,董卓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病躯不能下榻。连呼亲卫,又无一人应答,心中大为疑惑。 “臣拜见大王!” 帐帘掀开,只见卫觊披麻戴孝,进入帐内。身后,几名董卓亲兵,亦是白甲在身。 “伯觎,出了何事?营内为何喧嚣不断?” 董卓忍着病躯,硬撑着上身微起,见卫觊如此打扮,心中顿时一阵不适,喝声问道。 卫觊当即躬身行礼,言道:“大王,世子殿下和王太后,归来矣!” “嗯?” 董卓仅是愣了片刻,随即就明白卫觊的意思,强撑的身躯再也顶不住了。 良久之后,董卓才沙哑的说道:“伯觎,扶孤更衣!” “诺!” 卫觊见董卓神态如此憔悴,片刻间再不复昨日润色,心里也是担忧不已。 很快,在亲卫的努力,董卓换上自身王服。外面侍卫更是抬来一架胡凳,扶着董卓坐于其上。 而后,四人扛着这胡凳,直去中军辕门。 抵达辕门时,数万魏军早已静候良久。 高诚与郭汜站在最前,由高诚手抱董卓生母灵位,由郭汜抱董卓幼子董和灵位。 “吾等拜见大王!” 郭汜当即屈膝下跪,行之大礼。 唯独高诚,躬身见礼。毕竟,同为一国之王,两人地位相当。而且,怀中可是董卓生母灵位,哪有母亲跪子之说。 董卓猛地吸了一口气,望着辕门外一片丧白,又看到最前方的两驾柩车,心中悲愤交加。 “扶孤下去!” 董卓咬着牙,与身边人说道。 亲卫立马搀扶着董卓,缓缓上前,来到高诚面前。 看着高诚怀中的灵牌,一向昂首挺胸,意气焕发的董卓,也不禁弯下身躯,双眸含着浊泪,欲言又不语。 董卓颤颤巍巍的探出手臂,拿起高诚奉上来的灵牌,紧紧的搂到怀里。颔首低泣,身躯不断颤抖。 “仲颖兄,还请节哀!” 高诚见此幕,也不禁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人皆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大哀。 可失去亲人,不论白发人还是黑发人,难道还有大哀、小哀之分? 董卓没有说话,由亲卫搀扶着,走到高诚身后的棺椁。 抚摸着那冰凉肃寂的棺椁,董卓不由躯肢无力,幸得亲卫扶持,这才没有倒下。 “阿母!孩儿不孝啊!” 董卓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第513章 撤还长安 董卓最终,还是病倒了。 哪怕是郭汜准备的再充足,魏军士兵喊的复仇言语再荡气回肠,仍然未能抚慰董卓心中的悲伤。 看着躺在床榻上,刚刚昏迷过去的董卓,高诚站在榻前,无能为力。 不比自己当年年轻气盛,体格健朗,一些事总能熬过去。 可董卓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身体虚弱不堪,受这等刺激下,肯定遭不住。 “亚多,明日吾等便率军回长安。到时候,再为魏王亲族重制棺椁。” 高诚看着垂头丧气的郭汜,只能权且安慰一句。 董卓病倒在诸军面前,消息早已传遍全军,对于此时的魏军,无疑是雪上加霜。 “多谢周王,末将感激不尽!” 郭汜拱手言道,口中苦涩难堪,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高诚走到郭汜身边,拍了两下其肩膀,说道:“亚多,文良、稚然不在,魏国便靠汝一力担之,万不可灰心丧气。” 说完,高诚径直离去。 魏军的情况很遭,别说郭汜了,就算是自己上手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远出数百里,结果老窝被端了,迫不得已绕道至周国境内。他们现在的希望,便是自家大王。现在好了,魏国最后的顶梁柱也倒下了,军卒只会更加迷茫。 回到自家营寨,高诚当即安排各军准备返回长安。 与此同时,北上数百里的周魏两国骑兵,也终于会之一处。 大城塞。 属朔方郡。 从这里再往北,便是鲜卑人的活动范围。 张任已经得知了后方发生的情况,没有后院兵马,他们区区数万骑兵,根本不可能打下河套地区。 大城塞年久失修,基本上失去了作为关塞的主要功能,只剩下一副躯壳在此。 张任与徐荣,并没有安排兵马进驻塞内,而是驻扎在南面的大城县城外。 “文良兄,切勿忧虑!周王、魏王皆是当世英雄,又有诸君出谋划策,必然无恙!” 张任与徐荣驻马在一处土丘上,望着青色盎然的一片平原,与徐荣说道。 徐荣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事至今日,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快想办法南归。 “明日吾等便率军南下!” “可!” 两人一共就说了四句话,两言两答。 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当初,周军自富平而发,望东北而行。魏军自离石而发,望西北而进,两面夹击屠各部。 逐北千余里,甚至周军北去青盐泽,魏军东去南单于庭。 但,战果小的可怜。 沿途几乎就没遇见过胡人,唯一一次便是在这大城塞。 两万余屠各胡埋伏在此,想要袭击一下周军的先锋部队。 屠各胡胜了。 骑兵军第一师,损失了约莫千人,成功退走。而后,又是数百里不见踪影。只能见到那些胡人部落迁移留下的丁点痕迹。 魏军亦是如此,南匈奴几乎所有不中,全都撤退到了美稷。按照原先的计划安排,美稷属于吕布的进攻目标。可当徐荣率军至此时,却发现南匈奴二十余万部民在此。 顷刻之间,便是四五万匈奴骑兵相迎,迫使徐荣不得不权且后退。 那时候,徐荣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胡人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撤的如此之快。而且,吕布似乎并未攻击美稷。 随后,徐荣在美稷驻留了两日,发现屠各部的骑兵也即将逼来,立马重新退回大城县。 也就是两日前。 到了大城县,便得知了周王派来的信骑。 魏国王允发动叛乱,占据了河东郡。周魏两国大军,被迫自孟门撤至上郡,正南归长安。 今日,周国大军刚从青盐泽回到大城县。 次日一早。 近四万骑兵,立即南下,直奔龟兹而去。 伴随着河东政变,王允掌权的事情发生,周国以及魏国另外一个郡河南郡,也是波动起伏。 河东政变的消息一传出来,钟繇当即便命驻扎在武关的京畿守备军第二师东进,进驻潼关。同时又征募壮勇五千余人,进驻弘农,以保证弘农不会为王允所袭。 身在河南尹的樊稠和张济两人,更是日夜提心吊胆,不仅将两人麾下的万余兵卒,尽数集中在洛阳。更是于刚刚重建不久的洛阳百姓中,抓了两万余丁壮,协助守城。 随后,便是不断的打探河东的情况。 只可惜,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让两人更是心生惊惧。身在安邑的大王族亲尽数被诛,枭首示众。凡大王亲信将校、幕僚、文官、佐吏,一律被王允夷族。 安邑城内,血流成河,死人盈野。 而且,占据河内野王一带的魏军将校,尽数纳城归降王允。然后,还是未能逃过一死。这顿时让樊稠绝了投降的消息,立即和张济商议联络周国反攻河东事宜,再不提归顺王允。 张济自是希望周王能够借此机会,不费力气的接受河南郡。毕竟,高氏于己尚有私恩,张氏小辈中唯一的男丁张绣,更是与周王少时相交甚密。 再加上举河南郡归顺周国,张氏一族,必然能兴盛起来。 只可惜,派去长安的人,并没有带回具体的消息。只知道周王、魏王尚在西河,此等大事,国相钟繇,不能独断。所以,只是要求自己和樊稠,万万不能丢了河南郡。 这一日,樊稠和张济,正呆在洛阳宫城内河南尹府衙之中。 两人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十来天下来,王允并没有发兵南下攻打河南郡,让两人的警惕心和担忧都大大降低。 每天只能闲聊些琐事,顺便考虑下两人日后的发展。 魏国估计是要完蛋了,这一点任谁都能看的到。毕竟,老巢河东丢了,大王跟前的三万河东兵,跑没跑光都不知道呢。 而且,世子殿下亦被王允杀死,大王族亲子侄也悉数被杀。没有继承人,大王又已经步入年迈,谁知道魏国还能撑多久。 “报,启禀将军,长安来信!” 一名信骑跑进府衙,将手中的信封,交于二人。 樊稠当即打开一观,心中顿时一惊,暗叹不妙。 张济自是在观察樊稠的神态,见其猛然惊讶,皱眉不已,便知肯定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樊兄,出了何事?” “张兄,胡珍、杨定二人造反,大王以及率军渡河去了上郡。而且,气火攻心,重病在榻!” 樊稠说完,颔首叹气,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王允等人造反,还算情有可原。可胡珍、杨定二人凭什么造反,他们现在的一切,可都是大王给他们的啊!没有大王,他们二人还不知道在哪疙瘩混呢。 “怎么会这样?大王没事?” “信书上未曾言明,只道病重!” “唉~” 第514章 安邑诸公 樊稠、张济二人的心情,由于这封书信的到来,更是陷入低谷。 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了。 只能,再派信使去长安,询问自家大王的病情。然后,就是继续在洛阳城内呆着了。 魏王没死,他们还有盼头,说不定借助周国的力量,还能夺回河东,重现往日魏国繁华。若是死了,他们也大可名正言顺的归附周国,替魏王报仇雪恨。 可现在,却是病重在榻。 从河东政变,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接到任何一封指示他俩如何做的命令。直属上司牛辅,凑巧的回了安邑,一并死在那了。倒是周国国相钟繇下令,让他们坚守城池。 可是怎么守? 他们手底下万余精锐,也都是河东人。虽然是当年迁到河东的洛阳百姓子弟,但家小都在河东。 现在防止那些兵卒逃散都快来不及了,更别提防守了。若不是城内还有强拉的两万壮勇,二人真想立马先跑到周国境内再说。 洛阳城内百姓,都是强迁到此。壮勇,也是强拉的。还有军心涣散的万余河东兵,鬼知道王允什么时候杀过来。 甚至,不要多少兵马,几千人过来就可能拿下洛阳城。 樊稠和张济现在除了自己的亲卫、子侄外,其余人,全都信不过。 但现在,王允委实没有心思去管在河南郡的樊稠、张济,此时正将自己目光,死死地盯在晋阳。 安邑城内,经过一场大肆杀戮后,近万颗董卓亲信的人头,使得河东成为王允的一言堂。哪怕是同样合谋起兵的黄婉、郑泰、董承等人,也是不敢有任何异言。 唯独能够反驳王允的只有一人,雁门郭缊。 倒不是说郭缊有多么厉害,而是其手中掌握的晋国的两万精锐兵马。这些人,可比白波军以及归降的万余河东兵强太多了。 此时,王允与郭缊,就坐在安邑宫内,面视而谈。 “孟修,胡珍、杨定纵火之时,何故不出?” 王允看着今日刚刚到安邑的郭缊,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的。自己可是命令于其,待胡文才、杨整休火烧周魏大军军粮时,伺机掩杀。如此一来,周魏二国必然溃之。 郭缊神色不动,看了一眼王允,嘴角扬了一下,却是闭口不言。似乎,这件事压根就与自己无关。 王允顿时有些气急,冷眸盯着郭缊,厉声言道:“哼,孟修,莫要过之?” 此言一出,郭缊才正视王允,言道:“缊今日前来,为的便是雁门。司徒不论是想要什么,但只要不为难郭家,缊可以当作不知!” “雁门乃是国家郡县,何谓为难郭氏?” 王允仍在气头,直言说道。 郭缊点了下头,神态突然间放轻松起来,慢慢起身,而后说道:“既然司徒以为张燕小贼适居雁门,那缊也只好归晋阳了!” 王允眼角一眯,郭缊想要做什么?支持吕布? “噢,忘记告诉司徒了。缊能使吕布压下嗣位晋王的念头,也能让他登上晋王之位!” 郭缊说完,径直离去。 留下王允一人,邪眸盯着那离去的背影,感受着空旷殿内散出的一阵阵凉意。 这大汉,如今便似这大殿。 望眼下去,尽为灰尘,而无一珠玉啊! 从这场谋划开始之际,自己就在考虑如何压制那些统兵大将。纵观先帝至今,大汉朝手握重兵的将军,还有几人忠于汉室。若非当年先帝不听忠臣之言,削高逆兵权,何至于大汉有今倾之难? 吕布、郭缊、郭太、张燕、张扬,这些所谓共剿逆王的盟友,没有一个人心怀忠义。 郭太倒还好,在眼皮底下,其帐下诸人一如李乐、胡才、杨奉、韩暹等大小渠帅,皆是贪利之辈,可以随时下之。 而吕布和张扬二人,手握重兵五万余人,又掌持天子,确实难办。先前,使张辽去晋阳,为的便是让张辽告诉吕布,自己与郭缊交密,使其不敢擅自僭位,以安其心。 同时,又使张燕据之雁门,两面围堵太原郡。可谁曾想郭缊竟因此事而不满,看来,郭氏也是狼子野心。 思忖感怀良久后,王允这才派人通传郑泰、黄婉、陈纪三人密议。 “子琰、元方、公业,坐!” 三人落座,郑泰问道:“王公,与孟修所商如何?” 郭缊的事情,安邑城内几位巨头基本上也都知晓了,更加清楚郭缊亲自来安邑的主要目的。 王允摇了摇头,言道:“郭缊,欲以雁门为家!” 这话一出,陈纪与郑泰俱是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要知道现在虽然轻而易举的除掉了晋王丁原,但尚有吕布在侧。 “子琰,子由和德瑜募兵如何了?” 王允转语不再提及郭缊一事,而是询问王服与伍琼的募兵情况。 黄琬立即回道:“如今已经募兵五千余人,只是北军五校,如何编制?若是一校兵马过多,难免重蹈覆辙!” “嗯,这样,子琰可知周国军制乎?” 王允突然想到周国的军制,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黄琬点了点头,先前或许还不曾注意过。可经此次离石大议后,数万周兵北上,其各军编制几乎尽为北地所知。 “那吾等便仿周国军制,重设北军、南军,皆一万五千余人。便以子由任北军中侯,德瑜任南军中侯。如此,三万余众,足够应一时之需。日后,再言其他!” “如此甚好,安邑仓廪充实,钱粮众多。不过,倒是甲胄过少,库存不足万数。” 黄琬说完,王允又说道:“无妨,可重新召集洛阳匠户,编作大匠,制备甲具戈矛。另外,还要派人联系张燕,务必使其忠于汉室。” “子师放心,琬稍后便去安排。” 黄琬应下。 旁边的陈纪也言道:“子师,如今天子在晋阳,吾等可以试一试,看看能否自吕布手中迎回天子。只要天子回到安邑,那吕布是否有反心,都将无法危及陛下!” “也好,骤时大可许给吕布一番好处。无论如何,先将陛下迎回安邑再说!” 迎回天子本是最为重要之事,按照原先计划,便应是郭缊率军与自己汇合,兵临晋阳,里应外合之下拿下晋阳。 可由于雁门一事,郭缊几多去书于己,要求张燕退出雁门。现在更是亲自前来安邑,发兵晋阳一事,自无从谈起。而且,眼下郭缊明显将这些密事,尽皆透漏出去。所以,现在只能如此尝试了。 随后,几人商定了一下朝廷三公九卿的担任人选,这才作罢。 临散时,王允还是多言一句:“公业,汝与司农相交甚密,稍后去探探司农的意思。” 郑泰冲着王允点头示意,心中明白王允的想法。 第515章 郭全父子 郭缊离开王宫之后,径直回了在安邑的府邸。 一进府邸,立即有仆人上前。 “仆,拜见公子!” 郭缊摆手示意,问道:“引吾拜见阿翁!” “诺!公子请随仆来!” 一名仆人当即在前引路,郭缊亦随在其后。 很快,郭缊便来到书房。 这还是郭缊第一次来安邑郭府,因为父亲自董卓定都安邑后,便受郑公相邀,入朝再为司农。而自己,则是留在了太原,接着驻守雁门,连晋阳都很少回去,更勿言千里之外的安邑了。 “主君,公子回来了!” 仆人上前,敲门禀报。 书房内随即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让其进来!” “公子,请!” 不用仆人言语,郭缊便已抬步,进入书房。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席坐于案,边是饮茶,边是拿着一本书籍观阅。 “孩儿向阿翁请安!” 郭缊禀手执礼,恭敬请言。 谁知,那老人将手中书籍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桌案一侧。转头,温和的面色,便变得有些严厉,斥问道:“缊儿,汝到底想要做甚?” 这些时日,身为大司农的郭全,对于自己儿子的事迹,更是充于两耳,不敢相轻。 郭缊神态如常,再度躬身鞠礼,言道:“孩儿不孝,使阿翁忧心了!” “哼,汝若是不多事,吾岂会寝食难咽!” 郭全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这跟以前可谓是大相庭径。心中暗叹一声,苦声言道:“缊儿,雁门那地方有何益处?地处边塞,民困政乏,据之于吾郭氏无益。而且,王氏在太原的实力,难道汝还不知晓吗?” “吕布那点兵马,太原王氏真的在乎吗?王柔、王泽兄弟又岂是易与之辈?更何况如今王允如日中天,汝当真非要将郭氏逼到绝路上吗?” 郭全越说越是气愤,到最后更是声如暴雷,直吓得外面仆人纷纷远离。 郭缊抬首望了一眼父亲,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是好。父亲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汉朝廷,先前致仕回乡后,仅是郑公一封帛书,便再次回到庙堂。为的,便是再扶一扶大汉。 说了这么多王氏的庞大,还不是意指汉室余威犹存。 只可惜,自己的想法却是大有不同。 “阿翁切莫动怒,孩儿与阿翁独见解不一,还请阿翁万勿置气!” 面对儿子孝顺的这一面,郭全再生气,也只能窝在心里,叹了一声:“唉,汝倒是言来,让为父知晓汝究竟作何想?” “多谢阿翁,孩儿这便言来!” 郭缊拱手行了一礼,这次继续说道:“阿翁,孩儿以为王司徒非是良相之才,不足以扶汉之将倾。” “王子师文采斐然,所学涉猎之广,非汝能及。更兼忠公体国,有王佐之能。只待迎回天子,肃正朝堂,秉明吏政,大汉必有再创之望!” 郭缊刚说完一句,郭全立即回驳说道。 郭缊嘴角一抽,您老倒是等孩儿把话说完啊。只是,眼前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心中还对大汉抱有希冀。 于是,只好继续说道:“阿翁,王司徒有王佐之才,不可否。但,天下将倾,非一王佐所能扶之。无贤君圣王,无良帅名将,仅其王佐,焉能安定天下!” 郭全眉头一皱,没有急着说话,继续听郭缊道来。 “天子若圣贤,阿翁亦不会离天子而赴安邑矣。如今天子,屈服于丁原淫威之下,片语不敢言之,全无天子之威。孩儿斗胆试问阿翁,定天下者,何人不是威严森罗?宣帝、和帝,皆是忍于庭堂之上,谋于帷幕之中,雄姿大略。可今日之天子呢,庭堂之上唯唯诺诺,帷幕之间泣泣怨语。手握绣衣直指,而不敢私络忠臣,恐为丁原所害。哼,身为天子,纵身一博,便是身死国灭,亦不失天家尊严!” 郭缊明显对刘协怨气十足,言语中尽是讽刺鄙夷之语。 可郭全却言道:“唉,陛下聪慧,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先前丁原权盛,陛下身负皇汉江山社稷,焉能将龙体犯险?” “阿翁,孩儿未被调至离石时,曾密报绣衣直指。时晋阳仅万人,孩儿自雁门南下,大可轻易夺取晋阳。便联络城内忠臣,一如王柔、王泽,欲相约共事。可陛下,竟使绣衣直指与吾言,军国大事,不可急!” 郭缊气呼呼的接着说来:“哼,如今刘虞身死,燕王为公孙瓒所协,迫于城邑。天下六王并存,南方三宗室,自保尚可。望其北之,实属臆测。再不急,这天下就不姓刘了。他刘氏天子都不急,孩儿又急什么。现在孩儿算是心中明了,吾郭氏若想在日后持之繁盛,必须要握有兵权。如此,待天下态势分明之际,吾郭氏投何方,皆不失尊贵!” 郭全等到儿子将心里话一口气说完后,缓缓坐下,心平气和的问道:“缊儿,汝以为,何人能将天下?” “局势不明,孩儿不敢臆测。不过,最具其势者,独三人尔!” “噢,何三人?” “燕汉大将军袁绍,四世三公,又携冀州富庶,带甲十余万。今与公孙瓒战于易水,遣刘和、乌桓击燕国腹背。如若胜之,并幽冀之地,聚敛甲士精骑。不论是西取并州,南下兖青,皆不可敌。” 郭缊说完,郭全不由言道:“是啊,袁绍今日之盛,一如二三岁前之袁术。” 待父亲感言完毕,郭缊继续说道:“周王高诚,今魏国将覆。若周王并魏之河南,再夺河东,以为关中屏障。而后南结汉中,取之巴蜀之富,就先秦、高祖之势,可王天下!” “周国没那么容易,王公实力并不差。且周国今时急缺粮草,又历离石之败,仓皇逃之,非月不足奋军心。月,呵呵,王公正筹备兵马,月后,河东有卒四五万,联合吕布,当之足以!” 对于高诚这个头号大逆贼,郭全嗤之以鼻。若非此人和董卓,大汉怎么可能有今日之危,夷其九族尚显轻之。 郭缊摇了下头,没有搭理自己父亲。周国的实力很强好不好,若不是前两年周国遭了天灾,怎么可能丁点声音没有呢。 “其三,兖州牧曹操。” 郭缊话刚出口,便被父亲打断:“缊儿,曹孟德,乃袁绍鹰犬~” “阿翁,曹孟德非是屈居人下之辈。更何况,眼下曹操可能先袁绍一步,吞并青州。拥二州之地,坐民六七百万,休养生息一岁。必是甲士十万,钱粮满仓。而齐王陶谦,数与曹操战,悉败之。若非有楚王袁术照应,曹操轻而易举可下徐州。只要曹操拿下青州,联合刘表,要吞并徐州不难,甚至袁术的豫州也未必不可尝之。” “骤时,中原之地,大有可能为曹操所有。其所患者,唯袁绍也。胜之则便可与周国东西相望,再之后便是各凭本事了!” 郭缊将自己的看法说完后,郭全不由惊讶的端望一阵自己儿子。还真没发现,自己儿子居然将局势看的如此清晰。 或许,自己确实老了,眼睛也有些浊了啊~ 第516章 燕国困局 “那么缊儿,汝打算怎么做?便是汝占据雁门,又能如何?别人不知,为父还不知晓吗?” 郭全平下心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离石有两万人马,在三晋大地上算不上强大,可也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但是,这并非是郭氏的力量。缊儿能掌控这支兵马,并非全是郭氏之力。或者说整个晋国的兵马,只有那两万狼骑,不是世家豪强所有。 雁门两万人马,以及原先驻守于晋阳的兵马,多是太原世家豪强掌控。张扬的两万多人,数千人是以前的河内兵,余者皆是上党兵。只有吕布的两万狼骑,皆是选择并州北部数郡,为胡人所威胁的边军、边民。 “阿翁放心,晋阳王氏与孩儿同心,皆有据地自保,以待英主之念!” 郭缊心中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并没有太多担心。晋阳王氏的日子,可比祁县王氏要难过的多。 再者说了,那祁县王氏愿不愿意支持王允,还不一定呢。毕竟,他们先前可不知道王允有这么多想法。 “二王虽然相争,但毕竟同出一源,郭氏处在这风尖浪口之上,未必是好事!” “阿翁尽管放心便是,孩儿心中自有计较!” 郭缊的意思仍然未变,在这大争之世,不奋力争取的人,只会被淹没在滚滚大势之下。父亲的思想已经老固,他还活在和平时代下的利益纷争。 郭全果然面色一衰,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交给汝。为父老了,撑不了几年了,日后便全看缊儿汝了!” “阿翁身体健朗,依孩儿看,长命百岁都是易事呢!” 郭缊上前,将桌案上的茶水,恭到父亲面前,口中说着一些祈愿的好话。 郭全一张老脸上,顿时洋溢起满足的笑意,接过儿子递到身前的茶水,轻呡一口,甚是欣慰。 为人父,郭全并不介意儿子才华是否出众,也不介意他有着和自己不同的见解。只要儿女孝顺,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一夜长谈后,次日一早。 郭全刚刚起来,便有仆人来报,言郑泰上门拜访。 两人之间所谈的并不多,郑泰最终也是面带笑意出门。 两日后,郭缊回到离石,备兵向晋阳开拔。同时,自安邑而出的白波军两万人马,也纷纷北上。 三晋大地,一场隐匿于日光下的又一场较量开始。 而在隔之太行的幽州大地,也是战火纷飞。 初平五年,七月初。 袁绍携大军七万余人,彻底围住易县城池。韩猛率兵八千,自北而下,沿途占据故安、范阳,抵达易县北部,安营驻寨,封堵易县北门。 西面袁绍使大将鞠义为将,率兵两万,自西向东。东面以淳于琼为大将,率万余人,领诸多舟筏,立水寨,封易县东面河水。 南面袁绍,率领余下四万人马,逐步抵达易县南部十余里外扎营,与易县南城外的燕军大营,隔之相望。 燕军以一万五千步卒,五千精骑驻于城外军营。城内则是编制民夫,严加训练,协助守城。公孙续以一万精骑,游离于外,伺机而动而动。 易县一带,两军形势非常明显。袁军自是以包围易县为主,歼灭公孙瓒步军主力。而燕军,则是防守易县,以免被袁军彻底包围。 短短两日见,公孙续与颜良率领的河北骑兵,围绕着韩猛军营,交战二三次,互有伤亡。一方想要击溃实力最弱的韩猛,另一方就是死命的保着韩猛不败。 在北面幽州腹地之内,刘备、刘和、阎柔、鲜于辅、鲜于银几人会兵上谷。与乌桓难楼的一万乌桓骑兵,驻于沮阳,威压居庸关。 不过军都径山路险峻,刘和、塌顿等人,也不敢冒然进入。而是打算在这沮阳修整一两日,先探探军都径内的情况。 而田畴则是带着三千余步卒,以及塌顿、乌延、苏仆延等人部骑三万余,击破卢龙塞,直取潞县。 留守蓟县的邹丹,在田畴、塌顿等人抵达潞县前,便已经命驻扎在渔阳县的三千兵马南下,屯于此地。 潞县在今通县东,属于蓟县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潞县丢了,那蓟县周边,一望无际的原野,便尽由胡骑纵横了。 至于右北平、辽西两军,邹丹已经顾不上了。卢龙塞一破,右北平和辽西与蓟县的联系彻底断绝。 面对北面、东面夹击而来的敌军,邹丹在蓟县更是做足了准备。原本留守蓟县的一万精锐,半数调至居庸关。潞县尚有三千兵马,城内五千守军,以及召集的众多壮勇,守住蓟县不成问题。 麻烦就麻烦在,除了蓟县,其余地方都顾不上了,只能任由乌桓人肆兵劫掠。 失去其余诸郡,仅靠广阳和涿郡,想要维持这场战争,太难了。 身在易县的公孙瓒自然也明白眼下局势的危急,不得不说阎柔和田畴的叛乱,致使幽州边地防线彻底化为虚无。 现在自己在易县,邹丹在蓟县,南北相抵,保护着幽州这片最富饶的地区。一旦任一有失,燕国便有倾覆之难。 易县城内。 公孙瓒正与关靖商议着支援邹丹的事情。 “续儿手下大部骑兵抽调不开,无此万骑协防,易县必然被团团围困。现在,只能将白马义从派过去,三千骑……” 公孙瓒心中默数着手中的兵力,最终还是决定让赵云去驰援蓟县。 只是关靖的面色并不好看,劝言说道:“大王,三千骑兵于蓟县战局无益。眼下刘和等人被阻居庸塞外,一时难以通寰。依靖之见,当立即抽调全军精骑北上,先击溃塌顿的乌桓骑兵,解潞县之围。只要塌顿被击溃,蓟县兵力便可全力防守居庸塞,任刘和有天大本事,也难以越天埑。” “随后,精骑再南归易县。袁军欲围吾易县,被分其兵,于四门驻扎。近两万锐骑,足以打破袁军包围。如此一来,易县、蓟县之困局立解。若是只派白马去潞县,何时才能击溃塌顿麾下三万胡骑。胡骑不除,蓟县便一直在危难之间。” 关靖尚未说完,便被公孙瓒摆手打断。 只听见公孙瓒言道:“国相放心,义从乃本将亲军,战力强横。当年,数百骑便可粘着四五千胡骑跑,如今三千义从齐聚,就凭那些乌桓人,必败无疑。” 关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自家大王会说出如此自大之语。以前白马义从是厉害,可是历经界桥、龙凑、拒马水、易水等接连大战,白马义从都快换了一茬了。 先前白马,人人控骑精湛,乘于马背弯弓而射,亦不在话下。现在呢,骑射之艺,十之一二? 第517章 善意的谎言 晋阳城内,吕布站在南门楼上,甲胄在身,手摁佩剑,端望着南面。 身后亲信魏续、高顺立足于后。 “伯平,张辽可信吗?” 吕布未曾回首,背对着高顺问了一句。 高顺回道:“可,亦不可!” “嗯?伯平兄,此话何意?那张辽到底能不能信啊?” 魏续听的一塌糊涂,不解的再次问道。 “主公,晋王薨于离石,郭缊所图。但郭缊又岂会轻易放过晋王心腹张辽,所以不可信。其次,张辽回晋阳后,并无异动,或可信。” 高顺说完,在此闭目眺望远处,听得身旁魏续是挠头搔耳,愣是没听懂。 吕布摇了下头,轻叹一声,说道:“张辽劝吾莫要心急,进晋王位。据其意,吾进晋王之时,便是王允攻吾之际。不过,现在看来,吾便是不为晋王,那王允依旧容吾等不得啊!” “这是自然,王允那老匹夫出身太原王氏,与王柔、王泽必有联络。他们这些世家豪强,肯定容不得外人手握重兵。姊夫,依续看来,不若吾等先下手为强。除了王柔、王泽,再与王允战之!” 魏续话音刚落,高顺便立即说道:“万万不可,王柔、王泽虽与王允同宗,但非同家。若是杀王柔兄弟,城内世家豪强必然反于吾等,于大战不利!” 魏续却是不爽了,立即回驳:“伯平,那王柔和王泽,早晚必背吾等投王允,难道汝还看不明白吗?” 高顺没有说话,正如魏续所言。明知王柔和王泽早晚会投靠王允,但就是没有办法动他们。太原王氏,可并非说说而已。 不比别州,整个并州,数的着的世家也就太原王氏了。至于郭氏,现在只能算是郡望,跟王氏一族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除王氏之外,郭氏的态度现在也是一个未知数。郭缊杀晋王,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倒向哪一方。如果说倒向王允,那自己等人真的就没法打这一仗了。 而这个可能,极大! 因为郭缊手中半数兵马,都是晋阳王氏的人。晋阳王氏与祁县王氏,虽分居两地,但同脉相连,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拆自家人的架子。 吕布也沉默了许多,不发一言。在城楼上伫留个把时辰后,便返回城内,去寻张扬。 眼下,张扬的态度也极为重要。 到了张扬府上,吕布径然直入。 “稚然兄,此时吾等大难临头之际,汝竟还有心思玩乐?” 吕布见到张扬的时候,其正在与二三侍妾玩闹,不禁抱怨一句。 张扬挥手示意侍妾下去,转身朝着吕布见礼,言道:“奉先来啦,快快入座。” 落座之后,张扬看着吕布,问道:“奉先何必如此着急?王司徒,尚未将兵而来呢!” 吕布环视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说道:“稚然兄,若布于王公战,兄助何人?” 张扬身形一顿,看了吕布一眼,摇着头说道:“奉先何出此言,并州贫瘠,经不起大战,当以和为贵啊!” “这么说,稚然兄是支持王允了?” 吕布眼睛一眯,紧紧盯着张扬。而张扬却是再度摇头,言道:“吾与奉先私交甚密,焉会助王公!” 这话一出,吕布还是紧绷着身子,心中气火上涌。 没有张扬相助,这一场仗,自己不可能打赢。 “布不进晋王位,王公能予布何位!” 迟疑了一会,吕布才咬着牙问道。既然打不了,那就只能谋和了。 “阳侯,大将军!” 张扬说完,吕布又问道:“予稚然兄何位?” “长子侯,卫将军!” “稚然兄,如此便服矣?” 吕布拧着眉头,阳侯应该就是食邑阳邑了。阳邑不小,标准的万户侯,但是比起晋王差的太多了。 听到吕布质疑,张扬也无奈,凑到吕布耳前,低声言道:“奉先,非是吾欲从之,实乃力不足也。予吾言此者,乃是王柔。而且,王柔尚言,郭缊将为征东将军。太原王氏、郭氏联手,吾等还是见好就收!” “郭缊为征东将军?” 吕布自语一句,接着又长叹一声,只好说道:“稚然兄,告诉王司徒,布要晋侯之位,以全吾大晋血祀。只要保全晋国宗庙,布愿以礼恭迎司徒!” 说完,吕布起身便走。 张扬看着吕布离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公仁的计策还真是不错。这场战事,总算能消弭于无影之间了。 稍微整顿了下衣衫后,张扬回到书房,立即派人寻董昭来。 董昭到了书房,看到张扬面色轻松写意,心知吕布当是来过了。于是,拱手贺之:“恭贺府君,全保忠义!” “公仁来了,快快落座!” 张扬见董昭来,亦是面色一喜,心中也是感激不尽,言道:“唉,今日多亏了公仁妙计。否则,奉先与司徒刀兵相见,扬实不知助之何人啊!” “府君身在局中,难免有为难之际。昭能为府君分忧,亦是幸事!” 董昭不慌不忙的回了张扬一句。 “公仁莫要谦虚了,不过,今日奉先对于阳侯之位,略有不满。其提请晋侯,公仁以为司徒能准否?” “府君放心,司徒胸怀宽厚,只要吕将军不进王位,司徒必应!” “呼,那便好,那便好!” 张扬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公仁,恐怕还要麻烦汝往晋阳走一遭,禀于司徒。稍后,扬亦作书一封,以明司徒!” “府君放心,昭必不负厚望!” …… 望着恢宏的长安城,高诚不由停下战马,远眺望之,终于回家了。 今岁,大周国又是瞎转悠了一圈,毛都没得到。 身后羽林、虎贲二校,卫之左右。前方第一军正在渡过渭桥,周围仍旧有不少来围观的关中百姓。 而再后面,就是魏国的散兵游勇。两万五千余人,跑了约莫两千人。要不是进入了周国境内,估计还会少上一批人。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彻底没有战斗力。士气低迷到深沟里了,除非回到河东,不然休想出来。 那些将校们,也是垂头丧气,到了长安都没能让他们提起丁点兴致。尽皆沉于家族被灭的忧伤中,无法自拔。 王允大开杀戒的消息,经樊稠和张济的手传到了军前。数万老弱妇孺被屠戮一空,悬首安邑城外官道,连绵数十里。 这让他们丧尽心气。 眼下,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来告诉他们去复仇。 可那个人,也陷入阴阳两界间,一步生,一步死! 第518章 蔡玑 进入长安后,魏军被安排在城东上林苑内驻扎,旁边便是第一军。 高诚可不敢将这些失了心气的军队安排到人口稠密的地区,不然谁知道长安的治安会乱成什么样。 同时,还让第一军好好看着,免得魏军四处撒野。 随后,又将董卓送至未央宫内,请宫廷医者救治。再安排城内匠户,打造柩车、棺椁。 最后,才在晚间,召集诸位大臣,商议要事。 “魏王病重,魏国也社稷将倾。孤是有心攻打河东,否则河东在王允手中,孤日夜难眠。” 看着宣德殿内一众周国大员,高诚率先表态,省的再因为要不要攻打河东扯个半天劲。 “大王,攻打河东非是良策。若是魏王病情好转,骤时又当如何?” 杜翕出列言道。 这个问题,不仅是高诚在考虑利弊。长安城内的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魏王死了,那么周国大可打着为魏王报仇雪恨的由头,携周魏锐士,攻打河东。 占据之后,也可立即安排郡守官吏,将河东变成周国疆域。可万一,魏王病情好了呢,那一切可就徒做无用之功。 高诚眉头一皱,看着杜翕,言道:“孤说了,孤要攻打河东!” “这……” 杜翕一阵语塞,只好悻悻退下。 钟繇轻叹一声,这才站了出来,言道:“大王,国库内尚存粮草五百万石。而河东王允钱粮充足,随时可募壮士数万之众。又有白波贼、吕布、黑山贼相助,非旬月可下。一旦战事持久,大周亦会陷入不利之局。” 高诚眼睛一眯,看向段煨,问道:“段公认为进攻河东,当如何部署?” 段煨摇了摇头,言道:“大王,臣以为攻打河东之事,不可急躁。如今,秋收将至,不宜动兵!” 到了这个时候,高诚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环视了一圈朝臣。不论是自己的心腹,还是关凉世家,或是身在长安的军方人员,皆缄默不语。 “散,来日再议!” 高诚一摆衣袖,转身离去。 诸朝臣,多是二三人,三四人成伍,结伴相走。 一入后宫,高诚直奔椒房殿。 入殿后,正见爱子高龑,正在挨姜纾的训导,身旁还站立着一位妙龄少女,风度翩然。 “婢拜见大王!” 侍奉姜纾的宫女率先见到高诚到来,当即屈身行礼。 一句话,也引了这园中他人注意。 余者奴婢,皆俯身躬礼:“吾等拜见大王!” “都起身!” 高诚随意一语,径直来到姜纾身前。 气呼呼的姜纾已经整理好仪容,见高诚近前,当即躬礼:“妾身拜见大王。” “民女拜见大王!” 姜纾身后的女子,也是怡然见礼。 只有方才还在奇怪的小家伙,蹭蹭的保住高诚大腿,喊道:“父王,儿臣受欺负了!” 听到高龑所言,姜纾嘴角猛然一抽,恨不得再把这混小子揪过来,狠狠打一顿。 高诚一把把高龑抱起,捏着那粉嫩的小脸蛋,问道:“龑儿,告诉父王,谁欺负汝了?” “就是,就是……” 小家伙肉肉的手指头,朝着西面指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什么。 自己哪知道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龑儿,既不知其名,又何责其人?况且,观汝阿母之态,可不是人家欺负汝?” 高诚慈笑的看着满口胡说八道的小家伙,在长安城谁敢动自己的儿子,当真以为庞德和韩怋是吃干饭的吗?就算是,那暗里跟着的宫廷禁卫,以及远随其后的整整一队兵马,还都是眼瞎吗? “唔~” 小家伙脑袋一垂,囔囔说道:“就是那家伙欺负邵弟,孩儿和维弟才把他揍一顿嘛!谁让他欺负邵弟来着,阿母常告诉孩儿,吾是长兄,要保护好维弟和邵弟。结果回来后,还挨了一顿骂!” 高诚摇了摇头,看向姜纾。 姜纾白眼一翻,仿佛再说,这你也信? 让高诚不由得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自己儿子,刚才说的有理有条的,难不成是糊弄自己?自己五岁多的时候,连撒谎都不会呢。 “到底怎么回事?” 高诚放下高龑,不由问了一句姜纾。 姜纾不由短叹一声,说道:“大王,龑儿和维儿打了玳儿!” “嗯?” 高诚一愣,疑惑问道:“玳儿是谁?” “回大王,正是民女阿弟!阿弟昨日于蔡公府上,夺了钟祭酒爱子的糕点。乃是劣弟之过,非世子错也!” 姜纾未说话,倒是其身旁的那位女子,解释说道。 这时,高诚才认真的看清了这女子的姿容。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那样。不过一身衣锦,典仪不失,必然是大家闺秀。姿色,亦是上上之乘,不过比起蔡琰那丫头,倒是差了几分。 可是,那玳儿到底是谁啊? 我知道是你老弟了,可你又是谁?你们倒是报个名字啊! 高诚眼睛一转,看向姜纾,连打了好几个眼色。 姜纾见到自家府君如此模样,顿时心知自己送的那封信,估摸着又是没有认真看。 “大王,妾身不是在心中言语了吗?这位便是妾身说的蔡氏嫡女,蔡玑。玳儿正是其弟,蔡中郎将之侄。” 蔡中郎将? 蔡中啊! 蔡中的侄子,嗯?莫非是蔡瑁的女儿和儿子? 高诚疑惑的看了眼蔡玑,言道:“原来是德珪兄爱女啊,好好,当真是出落亭立,不失大家雅范!” 高诚面带和蔼笑容,夸了蔡玑一句。可旁边的姜纾却是差点没给一头栽在地上,实锤了,大王压根就没看自己的信。 人家是来联姻的啊! 大王您一句德珪兄,这算什么?让人家姑娘家的如何自处? 姜纾头疼之际,蔡玑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秉身行礼,言道:“大王过赞了!” 说完,蔡玑回头便疑惑的看了一眼姜纾。不应该啊,自己都知道此行来长安,是联姻的。王妃前些时日,也言已经与大王提过此事。 莫非是,大王不愿意? 联姻,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手段。蔡玑临行前,自然得到了父亲的叮嘱。而且,也并没有感到不可啊。 当今天下,割据称雄的人物,也就周王年岁最轻。而且,自己可是听着周王的传说长大的啊。 小时候,周王弱冠之际,将千骑破江夏十万贼。兵数万,败蛮兵数十万,威震天下。十岁时,黄巾之乱,周王更是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次年,于长安外大破三十万敌军,武威赫赫。随着,便是举兵作乱…… 呸呸呸~这个不算,这个不算。 而后败关东数十万兵马,据关中称王。 英俊潇洒,风采俊朗,沙场破万敌,帷幄运天筹。 这等英雄豪杰,岂不正是淑女所向? 啊,好~自己实在是看不上那些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 不过,周王似乎并无此意啊! 第519章 换相 蔡玑并没有在宫内待上太久,没一会儿便回了去。 无外人在,高诚也正经的跟姜纾说道起来。 “纾儿,最近生了何事吗?” 高诚呡了口茶,眼光紧紧钉在姜纾身上,一刻也未曾挪移。 姜纾顿感浑身不自在,扭捏着说道:“夫君,长安城内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唉~” 高诚长叹一声,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孤打算过几日发兵讨伐王允!” “大王,妾身有一言,可否听之?” “说!” “攻打河东,委实不智!周国此次劳师动众数月,空耗钱粮无数。难道大王还欲再为一次,周国如何承担的起?” 姜纾的反驳意见,让高诚的心头不由松了一下。既是如此,那便好! 满朝文武,口径一致,阻拦自己攻打河东。如果姜纾不知情,那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因为,调查司没有提前传来任何消息。一度让自己以为,调查司也成了虚设。 但现在,姜纾知情,那就说明并非有何阴谋。 “是元常吗?” 高诚思忖了片刻,将周国重臣一一筛过,也就只有钟繇有如此能力。拉动百官,甚至有部分军方重臣,而且还能说动姜纾。除了他,自己实在是想不起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 姜纾也不意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知道自己夫君肯定知道似的。 “大王,国相也是为了大周社稷考虑。周国数年来,动兵几次,皆无所获。河东一行,再无战果,军心民气俱丧,国基有动摇之变啊!” 听到姜纾说的话,高诚嘴角还是没忍住抽了一下。能不能别提这个了,自己不想有所获吗? 但是,这一仗,必须得打。 自离石相王,三王名为一体,实则勾心斗角。然而,王就是王。 如果晋王死了,魏国实力打算,唯一存有实力的周国再没动静。全天下,会怎么看待离石三王? 尤其是南边后来称王的楚王,兵威正盛,连下扬州二郡。现在又大肆制造战船,随时准备渡江攻打扬州余下数郡。 两相对比下,自己这个周王,脸面何存啊! “来人!” 高诚冲着园外招呼一声,老宦官张辛立马跑到近前。 “仆拜见大王,大王有何吩咐?” “传诏尚书台,国相钟繇,违秉上意,左迁太仆。原太仆卿阎象,爱民好治,忠公体国,能修内职,拜为国相,进略阳侯!” 张辛一愣,这……换相? “仆谨遵大王诏!” 虽然愣了一下,但张辛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当即退去。 而姜纾,就被吓呆了,匆忙谏言:“大王,钟国相亦是体国,为周国社稷作想。勤垦数年,无一过失,而生民百万,为天下敬。臣妾,请大王三思而后定,收回成命!” 说完,姜纾便起身作礼。 现在收回成命,还来得及。万一诏书既赦,那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高诚瞥了一眼姜纾,言道:“唔,纾儿,汝不说孤倒是忘了。身为后宫之主,干政何罪!” 闻言,姜纾身形一颤,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且回去,罚俸三年,日后注意!” 高诚起身搀住姜纾,嘴角扬起坏笑,看着吓坏了的姜纾,紧绷着嘴唇。 姜纾在这短短片刻,经历了大起大落,直到看见自家夫君的模样,顿时晓得是夫君在开玩笑。 粉拳砸在高诚胸膛上,连个声响都没有。而高诚一把将姜纾揽入怀内,言道:“纾儿,只是给百官一个警告而已,汝又何必这么心急。再说了,钟繇去相,可没有去录尚书事!” “夫君,妾身知错了,不该擅议朝政!” 姜纾所回,牛头不对马嘴。但高诚听了心中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抚摸着姜纾的肩膀,说道:“现在龑儿还小,再有个几年,孤就打算让其随朝听政。” “嗯,妾身明白了!” 姜纾是聪明的女人,也很明白事理。大王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在敲打着自己。 看来,日后还是要改改性子了。以前自己是将军夫人,插手些幕府的事,谁也不会在意。但现在,是一国之母。再插手国政,日后难免为朝臣所垢。 况且,汉朝后宫、外戚干政的事情,屡出不穷,于国不利。自己可不能害了姜氏一族,嗯,过两日还要跟阿弟说道说道。 高诚诏令下到尚书台,台内顿时一片俱惊。 左右丞、六曹尚书皆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尚书仆射庞柔,希冀其拿出个主意。 钟繇,周国国相,录尚书事,自是身兼尚书令。 而尚书台在未央宫中央官署办公,国相府却是在宫外,正是员汉长安旧丞相府办公。 此时,钟繇在丞相府内。 于是,尚书令不在,尚书台也就剩下仆射庞柔,主管台内事宜。 庞柔时年不过二十三岁,前几年随国相处理政务不少,这才被任为尚书仆射,处理些小事。重大的事情,当然还是要交由国相钟繇来决定。 但现在,庞柔必须决定。 因为,国相钟繇是尚书令,换相一事,最好还是不要经由其手为妙。 “拟诏!” 庞柔只是考虑了片刻时间,便下定决定。自己是大王的人,而不是国相的人。弟弟与大王义女唐瑛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自己的身上,就是实实在在的大王心腹的标签。 “诺!” 右丞韦康当即命笔吏拟诏,完后交到庞柔面前。 “请仆射过目!” 庞柔接过,观看之后,即说道:“送至大王阅!” “诺!” 很快,尚书台拟定的诏书送到高诚面前。 高诚正在陪着儿子耍闹,看到韦康前来,便知诏书已经拟定好了。随后连看都没看,便言道:“送至符节令处!” “谨遵大王命!” 经由符节令印上周王印章,韦康又匆忙回到尚书台禀报。 “庞仆射,诏书已盖印!” “发至国相府!” “诺!” 这一次的诏书,是韦康亲自带人出宫。但凡诏书,必定公布天下。先前周国官员升迁,大多是用制,普通百姓压根无权知道。 第一次官员左迁、去职用诏,还是前冯诩郡守杜畿之事。今日,是第二次。 一行人,迅速出宫,直奔相距不远的国相府。 第520章 封驳之制 国相府内。 钟繇正聚集着朝廷重臣,在此商议如何劝阻大王攻打河东一事。 内史杨衡、中尉段煨、廷尉阎忠、大鸿胪杜翕、太常韦端、太仆阎象、御史大夫蔡邕、少府秦怡、光禄勋宋斌、参军总长贾诩、军事祭酒郭嘉、国相长史杨彪、周崇、京兆尹杜楷、长安令周异、第一军军将严颜、京畿卫戍军正副军将第五隽、士孙瑞、教学署正赵岐、太学祭酒马日磾、上林祭酒钟演、军务司尹奉、军法司庞恭。 一大票军政要员扎在这不大的会客厅内,让整个国相府上下,都不敢有所慢怠。 “诸君,大王执意要发兵攻打河东,该如何是好?” 自从朝堂归来,钟繇凝重的脸色,就没有下去过。 发兵河东,对于周国来说太难了。尤其是现在临近秋收,更是麻烦。 大军一动,起码要十余万民夫相随。整个关中上下,不到三十万壮丁,近半数充斥在军政中。剩余的十五六万民夫,连供应大军都显得乏力。 至于魏国的那七万余民夫,钟繇连看都没看。那些人归乡心切,真要临近河东,指不定就私逃了,只会耽误事。 “唉,现在就看王妃那边怎样,若是能劝住大王,最好不过!” 阎忠也算是周国老臣了,一句话道出不少人的心思。 这一场,别说政方人员了。便是军方头子段煨,都不想打。 只听见段煨接着说道:“王妃未必能劝住大王,所以吾等还是要另谋他法。” “那还有什么方法,秋收将近,继续壮力,已经与大王禀报了。可大王,一心要打河东!” 杨衡作为内史,最在意的便是周国各郡的秋收情况。 “不若,吾等请苏都督劝谏大王。苏都督为大王义兄,或可听之!” “不妥,武都距长安近千里,来回起码要半月时日。大王现在,还能等半月之久?” “文和兄,汝为参军总长,大可下令命卫尉回朝。只要第二军、第三军将士自冯诩归来,大王即便再发兵,使其归冯诩,这其间也能争取半月之余。” “老夫布略,传至中尉府。中尉府下达军令,调其回朝。不过,虎符何在?而且大王若知吾等瞒其作为,怕只会生怒于众。” 贾诩老神在在的说道,笑话,私下军令?这帮人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再说了第二军傅燮、第三军李堪,皆是大王亲信。回长安的时候,早就安排妥当了,静候进攻之令。到时候别说虎符了,怕是没有大王制书,傅南容鸟都不鸟咱们。 “或可以渡河需造舟船为由,拖住大王。少府将作数万匠户,打造战船少说也要半年之久。半年后,便是冬季,有无战船皆可。而且,秋收业已毕,攻打河东也可以试一试。” 坐在后面的庞恭,不由拱手一言。 钟繇熟思良久,才言道:“若无他法,便只能如此了。最少,也要先把秋收做好。而后,打不打河东,再说!” 堂下一阵寂静,似乎,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报!” 外面一名国相府吏员,匆忙跑了进来,慌张的说道:“启禀国相,尚书台持大王诏书而来,请国相应诏!” 钟繇眉头一锁,尚书台?大王下达诏书,缘何不通报于己。 “诸位,且稍候片刻!” 钟繇起身离去,室内众人立马就开始两两交耳,探讨着方才的事情。 良久,钟繇归来。 身后跟着尚书右丞韦康,手中握着一份诏书,一同走进室内。 钟繇回到座位坐下,满面愁容,有些灰心丧气。 众人多是望向韦康,这诏书肯定是有大事发生。难道,大王以及下诏要召集民夫,准备出兵了? 韦端凝视着自己爱子,心头有些跳动。看儿子的神色,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韦康也很尴尬啊,自己作为周国的一个新人,面对一群老前辈,不忐忑才是怪事。 尚书右丞,自然算得上位高权重,毕竟是尚书台的第三把手。但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大王有诏,去钟相相位,左迁太仆。以太仆阎公,拜相位,进略阳侯。” 顶不住众人的目光,韦康也只好咬着牙,道出诏书内容。 “什么?” 阎象是最先表态的,毕竟这件事受益的是自己。自己若是不表明态度,其余诸卿还以为自己在底下搞了小动作那。 “钟相领国政数年之久,体桖民心,施以仁政,得万民敬戴。先前关中饱受战乱之苦,钟相一己之力,不过年岁,便使数十万户人人安康。戊辰年,洪水肆虐,没周国泰半。次岁,大饥,钟相以身作则,日食粥不过升。两岁丰之,钟相又勤于政务,使吾大周富庶直比外州。如此闲像,怎么轻易去之!” 阎象愤慨而发,怒目张发,全不似作伪。而后,又向室内诸君恭礼:“象才学凡凡,治一郡尚且为难,焉有治一国之能。还请诸君,同入宫廷,觐见大王,以陈良言!” “同往!” “钟相治政,天下服之,吾等当谏王上!” “不错!” 室内众人尽是如此,欲同去宫廷,谏言君上。 不过钟繇却是摆了下手,言道:“诸君勿急,听繇一言。” 众人不语,恭耳倾听。 只闻,钟繇说道:“诸君,今日繇领诸君,背王上君意,持之以对,实负王恩,实为罪臣。阎太仆,本相去后,还请持以时政。眼下大周方兴,万不可轻易改之,当仍以休养为重。况且,本相亦还在朝中司职,吾等诸公卿还是一如往日,秉手治政,何人任国相,并无不可!” “非也,钟相理政数年,地方军吏皆喜钟相之策,方有今日。象为相,地方不服,同一治策,行及村镇,必有差异,于国不利!”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大周换相亦是如此。要知道现在地方上的县邑之长,皆是原汉吏。钟繇执政后,更是相继安抚,以图求地方稳定。 在钟繇表达出善意之后,那些地方县邑官长、吏员,不论先前治政是否有为,皆一并不提。关中能有现在这副好的模样,多亏了钟繇,否则那些人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当大周的官。 这也是钟繇、阎象他们这外来派系,能够力压关中、凉州派系的主要原因。因为,地方官吏十之八九都是他们的人啊。 现在突然换相,哪怕是换成阎象,依旧会让那些旧汉官吏,误以为这是朝廷准备大幅更换地方吏员的信号。 “钟相,或可封驳!” 说了几句的阎象,见钟繇仍然不为所动,当即道出一句话,惊动四座! 第521章 明意 “不可!万万不可!” 钟繇当即斥声说道,呼吸匆促间骤快,微微颔首,继续言道:“万万不可,吾大周虽承汉制,但尚无封驳之度。封驳一开,相权必难制!” 封驳,是丞相特权,即可将天子君上所下诏书驳回。其建立本质,便是为了限制皇权,以免皇权无限膨胀。 可沿用至王莽时代,这个制度也随着丞相的撤销,而一同没于青史。时隔二百年,自己岂能轻启。 魏国魏王的相国之位,从来没用过封驳,因为根本不需要。但是周国不一样,相对于魏王于大汉,周国的制度更加完善,礼度仍存。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不要再多说了,封驳之事,再有人提起,便自己去向大王请罪!” 钟繇下定决心,环视一周室内众人,狠厉说道。随后,又取下腰间佩印,看向韦康,言道:“元将,此为相印。” “多谢钟相!” 韦康接过相印,致谢一语。若非钟繇忠心至此,自己可就难办了。 随后,韦康将诏书交到身后人手中,双手持印,来到太仆阎象身前。 “阎公!” “嗨!” 阎象愤懑的甩了下衣袖,不甘情愿的将腰间太仆印交出,接过相印。 接着,太仆印交到钟繇手中,韦康望着室内诸公卿,言道:“明日朝会,正式拜相,朝会时还望诸公卿慎之。小子还要回去复诏,传诏地方,先行告退!” 韦康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去,使得室内众人皆皱眉不已。 室内又余下这些人,鸦雀无声。 钟繇强笑一声,说道:“阎象,明日正式拜相,此时吾等便不置换位置了,何如?” “钟相这是何意,象非小人,岂会妒贤乎?” 闻言,钟繇冲着阎象略微躬身,执手一礼,继续说道:“大王换相之意,恐怕便是告诉吾等,出兵势在必行。所以,吾等怕是要拦不住了!” “非也,大王另有他意!” 贾诩闭着眼眸,突然说了一句,不少人疑惑不已。唯独赵岐,看向这个贾总长,不由眼前一亮。 便是钟繇也颇是不解,问道:“文和,此言何意?” 贾诩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反倒是赵岐,提了一句:“元常,长安城外魏王、魏将、魏兵、魏民俱在!” 经赵岐这么一说,众人无不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嘶,那方才元将临走前,又是何意?” 杜翕对于韦康的话,很是敏感。因为整个关中世家,唯一能够打探到宫廷消息的,便只有韦康一人。 “当是宫内有事发生,不过元将尚轻,不明大王用意,其所臆想,怕是有误。待到晚间,消息必然不胫而走,吾等坐视即可!” 赵岐躺在靠椅上,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间说道。 “多谢赵公点明!” 钟繇向赵岐躬身一礼,而后看向诸人,言道:“既然大王用意已明,那明日便要仰仗诸位了。” “钟相放心,您为国受累至此,吾等岂能相负!” “嗯!” ———————————— 当天傍晚,周国朝堂、宫廷各种小道消息传出。 同时,换相诏书贴满长安全城,其余各郡县也有快骑相报,传达这一诏意。 国相钟繇,虑民之事,以秋收故,劝谏王上,顿甲息兵,尽心农事。然,去相,左迁太仆。 国母王妃姜氏,亦劝谏王上,莫要动兵,受责后宫干政。 而关于周王的传言则是,逆贼王允,负魏王厚爱,背魏国社稷,叛乱于后,险致魏周两国二十余万军民,没于西河。又勾结黄巾余孽、边地胡夷,杀大汉忠臣晋王,覆其社稷,灭其邦国,实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魏周晋三国,一衣带水,为兄弟之国。岂能坐友邦亡社稷而不顾,唇亡齿寒,当先发制人,否则必为其所制。逆贼王允、边地胡夷、黄巾余种,皆好烧杀劫掠,亡人家室,凌余妻妾。大周仁义之邦,当救兄弟之国民于水火,以示天道威赫! 传言在半日之内,变充斥着整个长安内外。所以长安居民,也是分成两派,当战、当息,各执其论,各言其理。 便是驻扎在城西上林苑内的魏军,也多是知晓这个消息。 很多人都为之一奋,也有人更加沮丧。振奋的人是感觉周王出兵意愿坚定,不惜废相,甚至斥责周王妃干预朝政。沮丧的人则是想的更多,经此一见,周国朝堂诸卿,怕是皆不愿出兵,否则周王怎会废相。 如果,周国朝臣还是不愿呢?难道,周王还要为了他们这些失国丧地之人,再度废相? 不可能,接连废两相,大周上下也会陷入混乱。 郭汜在中军主帐内,也听到了这些消息。他们不是传言,全都是真的。甚至是周王妃干政受责之事,亦是真的。 魏国在周国没有探子,但卫觊是钟繇联姻啊。钟繇去相这等严重的事情,卫觊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一番,因此也知晓了周王妃之事是否属实。 “伯觎,吾等该怎么办?” 郭汜神色间,再无丁点血色,苍白不已。口中相问,亦是有气无力。 卫觊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现在已经七月初了,九月便是秋收之际。周国就算是发兵,调集兵马,征募民夫,再快也要七月底。而且,周国根本没有一艘战船,吾等便是大军云集,也只能望河兴叹。” “对了,樊稠、张济那里有战船啊!” 郭汜突然想到这二人,当即说道。 卫觊苦笑一声,说道:“别提了,河南郡原有战船数百艘。但王允未叛之际,便抽回八成。牛辅回安邑时,几乎将所有战船都带了回去。现在樊稠、张济,更是只能严守洛阳。麾下兵丁逃散不知凡几,洛阳更是民心燥乱。” “另外,今天周国宪兵,又抓回来一百多人,怎么处理?” 郭汜回道:“杀!不杀,根本震不住这些兵!” “唉~再杀的话,很容易引起炸营!” “那怎么办?” 郭汜猛然跃起,红着双眸,大声吼道:“不杀,只会有更多的人想要逃走。不震慑一下,要不了旬月,这两万兵,这七万多民夫,全都得跑个一干二净!” 卫觊颔首不语,这也是事实。 别说他们,自己也在担心卫氏如何,恨不得立刻插个翅膀,飞回河东去。 “今日,可见到大王了?” “见了,还是昏迷不醒。周宫医者言,先前又吐了一回血。” “唉,吾等要不要安排些人,去保护大王?” “怎么,郭亚多,周王为吾魏国都做到这份上了!难不成,周王还会谋害大王不成?” “伯觎,吾不是这个意思!周王大恩,吾郭亚多再不知礼节,也不会相忘!” “行了行了,有平阳君在照顾大王,汝便放心!”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唔,那就好,那就好!” 《天下末年》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天下末年请大家收藏:天下末年更新速度最快。 第522章 徐荣借粮 次日。 朝会之上,高诚正式拜阎象为国相,总理周国朝政。不过,却并没有加录尚书事。 因此钟繇仍是尚书令,掌管权威日渐增加的尚书台。 拜相之后,出兵河东一事,又被提起,结果仍不全高诚所望。以新相阎象为首的文武诸官,再度劝谏,坚决不同意出兵河东。 高诚在宣德殿,大发雷霆,最终气急离去,出兵河东一事,再度被拖延下来,无议而终。 七月八日,阎象正式入国相府,成为大周国第二位国相,总揽百官。 与诸卿回到国相府后,阎象当即下发政令于关中、凉州各地方官长,使其联名上疏,请大王纳妃。 随后众人也纷纷署名上奏,尽言荆州蔡氏女淑慧贤良,温婉得体。且大周宗族不旺,请大王为国基思虑,充实果体,以纳蔡氏之事。 相府诸卿的奏疏,很快便送至未央宫内,高诚自然是不愿,当即驳回。接着王妃再请,仍拒。放言,不出河东,誓不纳之! 一连串的操作,看的长安城外的魏军上下,皆感动不已。 郭汜更是不知该怎么办,周国上下官员,皆不愿在此时际出兵河东。再这样闹下去,整个周国都可能视魏国如仇寇。 毕竟,罢相还只是小事,纳妃与否,也与周国百姓无关。可出兵河东,征募壮勇就和他们息息相关了。临近秋收,丁壮出征,必误耕收。而这,都是因为魏国所导致。 长安城内风波酝酿,各种消息越传越离谱,顺带着连纳蔡氏女之事,也闹得沸沸腾腾。因为只要大王纳妃,那肯定不是短短二三月就能搞定的。 一拖过秋收,再出兵河东,那便无事了啊。 郭汜望着沸腾的长安城,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尽力压着军中的躁动,以免出现意外。 幸运的是,徐荣终于赶到了长安。 魏军当即有了新的主心骨,相比起郭汜、李催,魏军将士无疑更加相信徐荣。 “将军,这便是近日来长安发生的事情,吾等该如何处理?” 郭汜将今日来长安发生的一切,尽数详细的说给徐荣、李傕二人听。 李傕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但心中还是对周王充满了感激和佩服。 徐荣点了下头,问道:“大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吗?” “唉,还是昏迷不醒。这都已经十来天了,文良兄,汝说大王会不会……” 郭汜满面落寞伤怀,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情,问及徐荣。 徐荣当即探手作止,示意郭汜不要再说下去了。而后,起身言道:“稚然、亚多汝二人先全力安抚军心,吾稍后去未央宫一遭。看看能否寻周王借着粮草,否则军心早晚都压不住。” “好,那便仰仗文良兄了!” 郭汜抱拳应下,有人拿主意了,自然也就放松了不少。 临近傍晚的时候,徐荣才见到高诚。 再次与周王相间,周王面上明显多了不少的忧愁和愤恨之色。 “荣拜见周王!” 高诚坐下后,挥手示意徐荣不必多礼,叹了一声,言道:“文良归来,想必也知晓长安发生的事情了!” “嗯,郭汜已叙于吾闻!” “唉,呵呵,真是没想到了。现在当了一国之王,却是更加受限。完全不如当年位在征西,一言而决来的爽快啊!” 高诚自嘲一声,感叹着现在的处境。 徐荣说道:“荣多谢周王之意,不过周王为一国之君,自当为国所虑。周国朝堂诸卿,也皆是为周王、为周国忧心。荣,还请周王息出兵之念!” “这……不行!” 高诚眉头一皱,当即回绝徐荣的好意,言道:“当年魏王替孤复之私仇,今日孤又岂能坐视不管。不杀王允,孤还有何颜面,见仲颖兄!”78中文首发 “周王重义,荣自知之。然国事为重,还望周王三思。河东非一二月可下,周王还需以秋收为重。另外,荣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周王愿否?” 高诚眉头一皱,心中不由跳了一下。自己摸不清徐荣的心思,只希望其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啊! “文良尽可言之!” “多谢周王!” 徐荣拱手一礼,说道:“周王,吾魏军尚有部骑近五万,民夫七万余,皆在长安。荣希望周王,能借吾等些许粮草,以便荣率诸将,收复河东。日后,若复河东,必数倍还之!” 高诚心中暗松一口气,随即仰作惜色,言道:“文良,再稍后数日,孤必安群臣之心,发大兵助汝!” “周王切莫如此,还请以国体为重。今吾魏军家小,皆在河东,收复河东,荣尚不敢言胜。只要周国无恙,便是荣等败了,亦有存身之地啊!”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嗨!” 高诚长叹一声,又说道:“王允有数万之卒,魏军虽尚众,但军心民气不高。这样,孤命傅燮,渡河击其之侧,以助文良!出兵不足两万,想必那阎相等人,也不会再拖延掣肘。” “荣多谢周王!” 两人约定之后,徐荣便随着高诚,一同来到董卓养病所在殿阁。 未至殿内,便闻到浓厚的草药味,高诚不禁摒了下鼻梁。 “卑职拜见大王!” 殿外卫士纷纷屈身见礼。 殿内的人也听到外面呼声,姜叙推开门,正见大王和徐荣联手而来。 “末将拜见大王,见过徐将军!” “伯奕,魏王怎么样了?” 高诚走上前来,看到姜叙,连忙问道。 姜叙摇了下头,叹了一声,没有说话,闪出身形。 徐荣眉头一紧,阔步进殿。 董卓正躺在榻上,旁边一名女子慢慢煎熬着草药,形色憔悴不已。 听到有人进来,董白回首望去,见是徐荣,心中不由一酸,又蓦然颔首。 徐荣走到榻前,看着昏睡中的董卓,良久未语,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约莫两刻,这才冲着董白躬礼,言道:“魏王便由夫人多多照顾了。末将稍后率军东去,必为大王传来喜报,不负王恩!” 董白点了下头,眉间的忧色倒是去了两分。 随后,徐荣起身出殿,见周王还在殿外,上前言道:“周王,若是大王有了闪失,魏国社稷……” 高诚闻言,心中苦涩,说道:“文良,孤也是没办法。待到秋收过后,周国大军必出,以为汝之后军。另外,魏王在这里,孤会尽心照料,魏国社稷,亦必长存!” 徐荣颔首,注视着周王:“荣,多谢周王!” 《天下末年》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天下末年请大家收藏:天下末年更新速度最快。 第523章 复汉庭 初平五年,七月十日。78中文首发 78 78 王允与郭缊携亲卫,迅速抵达晋阳城外。后面雁门兵及白波兵,皆缀于后。 事情出了新的转机,王允心头自是去了一大块心病。 在于郭缊率领东进的雁门兵后,董昭便寻上门来。而后,表出吕布、张扬,皆愿归附大汉。 一个晋侯,一个长子侯。一个大将军,一个卫将军。 王允岂会此时吝啬这些,尤其是在得知吕布愿意归附,皆张扬之功后。其甚至一度以为,区区一个长子侯和卫将军,对于张扬来说,有些小了。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吕布的问题能够和平解决,对于王允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好事。虽然先前有众多安排,但谁也不敢保证就能必胜、速胜。万一吕布拖延日久,让周国大军寻得机会,自己也不好过。 最关键还是天子在吕布手中,自己等人难免会投鼠忌器。但现在,吕布要归顺,天子自然已经无忧,也不必再想着迎回天子了。 抵进晋阳南门。 城门早已洞开,吕布、张扬携帐下诸将,皆列于门外恭候。左右两侧,约莫两万并州狼骑,纵马伫立,端望着前来的大汉司徒。 “末将等,拜见司徒!” “吾等拜见司徒!” 车驾至吕布、张扬身前数十步,二人当即躬身见礼,周围将校、官吏、兵卒,皆高声山呼。 王允也自车驾内,匆忙而出,快步走到吕布、张扬面前,亲手扶起二人,面色激动的言道:“二位诛之国贼,匡扶汉室,实乃吾朝栋梁,何须多礼!” “若非王司徒联络诸义士,同奉天子诏,招讨国贼,布又怎有今日之幸,得见吾大汉将兴!” 吕布客套一句,张扬也紧随附和。 王允摇了摇头,紧紧握着吕布双手,意切深长的说道:“将军大义灭亲,为国之忠,天地可鉴。允稍后觐见天子,必不忘将军之忠耿!” “多谢司徒美言,陛下尚在宫内望切司徒,请司徒移步!” 吕布自是听明白了王允的话,立马恭恭敬敬的搀着王允,向城内走去。 王允非常满意吕布的态度,不骄不纵,不过还需要拉拢一番,以免旧事复生。 面见天子,自是君臣一番喜贺。毕竟,到今日,大汉终于有了将要再度中兴的苗头了。好,最起码不用担心朝夕见,社稷不保了。 相比于那些粗鲁边将,王允身为世家子弟,深知礼节,必然要好上许多。 刚刚十岁大的刘协,也将国事尽数托于王允。已经习惯了,反正每个人都会这样。王允吗?或许可信! 司徒之职不变,令加录尚书事,统率百官,总揽朝政。 两日后,汉庭诏之朝会。 朝会之中,正式宣布丁原、董卓、高诚三人位国贼,除其王号,废弃之国。又使太原、河东逮捕丁原、董卓亲信及其家属,皆杀之,枭首示众。 尤其是丁原首级,高挂宫门之外,又拉出其尸身至朝会之中,使诸官鞭之。而后,弃尸于市,任由行人、百姓践踏。 随即,大封诸除贼功臣。 即吕布加大将军位,开府,爵晋侯,统率各级武官。 郭缊进骠骑将军,爵广武侯,领雁门太守。率军两万,驻扎雁门,谨防宵逆。 张扬为卫将军,爵长子侯,领上党太守。 张燕为车骑将军,爵常山侯,领冀州牧。 郭太为镇西将军,爵襄陵侯,领京兆尹。 郑泰为司空,诏张温为太尉,黄琬为太常兼领并州牧,何颙为太仆,周奂为大鸿胪,郭全为大司农,种拂为光绿勋,鲁旭为少府,王颀为卫尉,伏完为廷尉。 自此三公九卿复立,朝廷要员多有变化。而后,又以王柔为太原郡守,王柔为西河郡守,荀攸为尚书仆射。王盖、王定、王景皆为侍中。王隗、王懋为尚书左右丞,又以王凌为羽林中郎将,亲掌宫廷禁军。 至于白波军李乐、胡才、韩暹、杨奉,黑山军郭大贤、李大目、白绕、杨凤、眭固、王当、孙轻、杜长等,吕布军张辽、高顺、魏续、曹性、郝萌、成廉、宋宪、侯成、杨丑、穆顺等人,及郭缊帐下大将,皆为中郎将或将军,大肆封赏。 又传诏以刘表为宗正,加征南大将军,荆州牧、进汉寿侯,持节钺,都荆扬益三州军事。加刘焉为益州牧,进雒侯,从征南大将军之命。加刘繇为扬州牧,进历阳侯,从征南大将军之命。 而后,定都安邑,改元昌平。使吕布、张扬率其部众南下,护送朝廷,前往河东。以郭缊守雁门、张燕守太原,张扬部将穆顺守上党,郭太入西河守之。 七月十五日,天子南迁。 吕布、张扬率四万之众,护送天子、三公九卿及百官南下,浩浩荡荡。黄旗招展,连绵数十里。 郭缊率军径直北上雁门,防范幽州及北部鲜卑。张燕也带着两万人马,进入太原郡,尽迁山中黄巾老弱数十万并入太原郡。留三万人马,驻于太行山中要道,防范袁绍。 张扬身为上党太守,并没有上任,而是以幕僚董和为别驾,主管郡内事宜。由穆顺领兵五千守上党。郭太亦是尽起白波军两万人马,进驻离石,防范屠各、匈奴。 一时间,大汉声势骤起。比之先前晋汉,威势更盛。 感触最深的便是临近的三个势力,袁绍、燕国、周国。 高诚还好,王允虽然嘴面上说除了自己的周王位及之国,但你不攻破长安,谁当你说的是人话! 不过,唯一麻烦的就是初平这个年号用不了。而昌平这个大汉的新年号,周国也不适合再用了。毕竟,王允不承认大周,大周都成为叛贼了,还能尊大汉不成? 倒是袁绍,看着旁边突然蹦出来的庞然大物,有点……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什么玩意?先前不还是说周魏晋三国嚷嚷着收复河套嘛。怎么眨眼间,晋国就灭了,魏国老巢河东也丢了。 王允突然站在晋国的尸体上,以及魏国最肥美的河东郡,崛起了! 手底下兵马十五六万,钱粮无数,带民三百余万,感觉比自己还要猛呢! 这一咋呼,让袁军进攻易县的步伐,又顿了一遭。因为王允并没有提及燕汉天子刘辩以及大将军袁绍的事啊,鬼知道这孙子是不是把自己等人也列入了逆贼一列。 于是,袁绍只能全力打探晋汉的消息,然后随时准备南下回援魏郡。 至于燕国公孙瓒,则是更加的困难。赵云带领三千白马北上,倒是缓解了丁点蓟县的压力。可面对三万胡骑,白马义从也无法迅速击败。 而易县城外,袁军彻底拔掉城外营寨,将公孙续率领的精骑逼走,封堵易县四城,深挖沟壑围城。 面对日益严峻的局势,公孙瓒终于听从国相关靖的话,派使者前往晋汉求援。 《天下末年》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天下末年请大家收藏:天下末年更新速度最快。 第524章 魏军北望 初平五年,晋汉昌平元年,七月十五日。 徐荣率领魏军两万精骑,三万步卒,及六万余民夫,十余万人拉着周国借的五十万石粮草,通过潼关,往周国弘农郡治而去。 同时,周国第二军自临晋,进抵蒲津渡西渡口,准备舟筏,搭建浮桥。 而周国境内大军移动的情况,自然是没逃过河东的眼线。此时河东仅余万余精锐,和新募集的北军一万五千余人。 郑泰等人再商议之后,立即命王服率北军进驻蒲坂,由伍琼率一万精锐进驻大阳。又以胡珍为大将,率兵两千,进驻箕关,统筹野王一带兵马。 各军出动后整个安邑城内,只剩下千余士卒卫戍。不过好在司徒王允已经率领四万大军,兼程南下。 七月二十日。 徐荣十余万人及粮草辎重皆聚于弘农县,而后以此为基,囤积粮草,命大将郭汜守之。而后,徐荣亲自挂帅,以李傕为副,率步骑五万,进驻陕县茅津,北望大阳。 又责快骑飞奔洛阳,命樊稠、张济立即率军出动,北渡攻打箕关。 而此时,在长安城内,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高诚原本正与几位要员在书房闲谈,这一次大家表现的都非常不错,就是苦了钟繇。平白没了相位,所以高诚正极力安慰。 “大王,秋收之后,真要发兵?” 钟繇早已没了那日的失望,自从知晓这是大王在给魏人做样子后,心中的芥蒂便立即烟消云散。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两个月的时间,魏王的病情,也能看出好坏。若是转好,吾等自然要发兵相助。毕竟,董氏已经无后,魏王又年岁已大。若其病情恶化,乃至病薨,发兵自会向后拖延。到时候,便是先屯兵魏国将校、兵马以及洛阳,再谈河东之事。” “如此也好,不过大王也是当考虑纳妃之事了。毕竟,只有世子殿下一人,万一有不测发生,恐吾大周亦是有变啊!” “噗!” 高诚刚喝了口茶,差点没给吐出来,一对眼珠子,滑溜溜的看向众人,言道:“不是,尔等还真拿这回事当真了?” “大王,社稷之事,岂能儿戏!” 新任国相阎象义正言辞的说道,让高诚不由苦笑了一下。 “只是,那蔡氏女也年岁尚幼啊!” “……” 书房内几个大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奇怪的模样。难道年岁小不好吗? “大王,蔡瑁遣其女来求姻,必是有所三思。依繇之见,怕是刘表开始防范蔡、蒯二族了。不然,又如何会择此时机!” 钟繇深思熟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按道理来说,此时蔡、蒯二族的实力,仍然是强大无比。荆北各族俱附,手底下私兵万余,蔡瑁、张允又手握荆州水师。 刘辩纵然是这次夺了豫章郡,荆南亲信的实力又强一分,可也没有能力来确保吞下蒯、蔡二族啊! “莫非是蛮人?” 高诚也疑惑的猜测一下,因为在历史上刘表攻打过交趾诸郡。而荆南与交趾之间,可是夹杂着不少蛮人、山越部落。 “不知,不过刘表既得豫章,必有吞交趾之心。” 高诚点了下头,附认钟繇的看法。换成自己,拿下了荆州,肯定要先解决屁股后面的交趾。不然,如何北上与北方诸侯争雄。要知道,荆州南北地两千余里,一旦后方有变,那可就真真的首尾难顾。 再者,交趾刺史部的实力差劲的很,都是些蛮兵。想要抵挡荆州兵马和水师,简直难如登天。只有那些丛林、瘴气、毒虫等自然环境,才是汉人最感觉头疼的。 不过,现在交趾刺史是谁啊? “元常,如今交趾刺史是何人?” 高诚想到便问,常年专注中原、北方,最南面的那个交趾,确实容易忽略。 “朱符!” 钟繇想了二三息,便回答说道。 “朱符?” 高诚疑惑的看了眼钟繇,问道:“这人是谁?从未听闻过啊!” “嗯?” 钟繇反倒是一愣,诧异的问道:“大王不知道吗?” 这话说的高诚就纳闷了,再一观书房众人,皆是带着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是,这朱符到底是谁啊,自己难道就应该人士吗? “此人究竟是何须人哉?” 见到高诚再次相问,钟繇总算是确定了大王压根就不知道其是谁!可这完全不应该啊! “大王,朱符正是朱儁长子,字文渊。当年吾等平黄巾时,符便随其父任之亲卫统领。大王与朱公相交甚密,居然不知?” 高诚迷愣了一下,什么玩意?这朱符,居然是朱儁的儿子。而且,几年前就照过无数面了?可那时候,谁知道那天天站在朱儁后面的是他儿子,朱儁也不介绍,自己一直以为只是普通将校呢! “好,这朱符任交趾刺史,状况怎么样?” “嗯听说,也就过得去。毕竟,随其父南征北战数年,军伍之人,面对那些蛮夷,脾性还是暴虐了些!” 钟繇这么一说,高诚立马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能力一般呗。治一州之人,脾性暴虐,那些蛮子和山越肯定四处闹事!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可朱符既然征战多年,那刘表也不好拿下交趾!如此,蔡瑁又何必着急?”78中文首发 78 78 “不甚知晓。不过,大王纳蔡氏,有利无弊,当应之!” “正是正是!” “不错,蔡氏一族实力强劲,吾大周与汉中关系密切。若大王再纳蔡氏,日后不论取益州还是荆襄,皆易也!” 书房内,一群人立即跟着起哄,大言好处。 高诚摆了摆手,硬是强推辞了过去,随即便逃之夭夭,省的这群人继续在耳边咋呼。 几日下来,徐荣已经准备好了渡河事宜,而且东面洛阳樊稠、张济两人也已就位。 茅津一带顿时剑拔弩张,两军隔河相望。 面对大名鼎鼎的徐荣,伍琼的压力还是非常之大。毕竟,那可是打遍关东无敌手的名将啊,自己久居宫廷,唯一的一战,便是安邑之变。 真的能挡住对面的徐荣? 好,只能寄希望于对面河东军的士气不高了。 同时,伍琼还向安邑去书一封,要求尽数拿魏军家小,发来大阳,以为其军束缚。 第525章 大阳、下阳 茅津渡口。 三万余魏军步卒,踏着狭窄的渡桥,朝着对岸行去。 汉军并没有在大河北岸做拦截,时间太短了。 两军刚到大河附近没两日功夫,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做不了什么防御工事。甚至,连魏军搭设浮桥,伍琼都没阻拦,任由魏军轻松渡河。 汉军多数在大阳县城内,加固城墙,以此作为抵挡魏军的要点。因为,大阳也正扼守着自此北入河东的要道。 除此外,北面十里还有下阳城,以及数十里外的虞城,三城一道相连,交接扼守此道。 在大阳城内,伍琼布置了八千人马,下阳和虞城各兵一千,做足了坚守城池的准备。 徐荣确实是天下名将,对面的三万魏军也是河东锐士,身经百战。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可那又如何? 自己只需要坚守大阳,等待司徒率大军赶来即可。而就凭那三万步卒,想要攻破城池简直异想天开。两万精骑,放到大阳这地方,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全军渡河之后,魏军扎起军营,背倚大河,前营距离大阳城更是不足五里。幸好周围地势还算开阔,不然魏军自个都施展不开。 站在前营望楼上,眺望着数里外横卧在平原之上的大阳城,徐荣又望望更远处模糊不清的山峦,不禁暗叹两声。 大阳城扼守吴山要道,想要由此进入河东,确实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破! “稚然,骑兵过河了吗?” 徐荣问向身旁的李催。 李傕点了下头,言道:“李蒙、李利、王方、伍习,已经率领所有骑兵,全部渡河。文良兄打算怎么破这大阳城!” 徐荣回头对着李傕一笑,怡然说道:“伍琼虽博读诗书,又任城门校尉,领过兵马。可终究,未曾上过战阵,不谙此道啊!稚然,汝说这伍琼缘何不据河而守?” “大河岸边,一览无余,伍琼率军刚至不久,难以扎下坚营。想要以此阻拦吾等,还不如坚守大阳。” “对了一半,伍琼自认临阵交战,不及吾等,故坚守不出!可其也不想想……坚守城池,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啊!” 徐荣嗤笑一声,继续说道:“稚然,吾料大阳城内兵马必众,而下阳、虞城,皆兵少。今夜子时,汝率两万步卒,直取下阳。本将率骑兵及步卒,遮掩汝之后途。切记,全力进攻,不计后果!” “文良兄,要不要等斥候打探消息回来,再做决定。伍琼虽然未经战阵,但也是博才之辈!” “哈哈,放心!从其退守大阳之时,这一场仗,吾等就已经赢了!” 徐荣大笑一阵,望着那伍琼自以为坚固无虞的城池,摇头不止。 斥候归营,立即将所探情报,报于徐荣、郭汜。 果然不出徐荣所料,大阳城内兵马近万,防守甚严。而下阳城内,约莫只千人! 至于虞城,距离太远,尚未有所探得。 当夜晚间,李傕便率两万兵马,径直从大阳城外走过,自城东山岭而过,在下阳城外驻扎。 伍琼半夜间被叫醒,来到城门楼上,望着如龙一般的火把,直奔北面下阳,不禁皱起了眉头。 “传令下去,严加防守。再派斥候,通知下阳、虞城,万不可懈怠。” “诺!” 大阳与下阳也就相距不到十来里地,下阳更像是大阳县城的卫星城。城小民少,与大阳成犄角之势。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伍琼并没有在意这些,说到底,大阳才是关键。哪怕是下阳丢了,那也无妨。大阳城内,囤积了自己本部万余兵马三月之粮,足以撑到司徒归来。而只要大阳不失,魏军的后路就时刻受到威胁。 至于虞城,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虞城,可是建立在吴山之中,虽不是关隘,可亦差不到哪去。 第二日天色一亮。 徐荣便率领五千步卒,进抵大阳南城门外,虎视眈眈。而东西两门,亦有五千精骑,列阵于外,严防汉军出城。北城外,李傕嫡子李氏,领着三千飞熊军,以及余下的五千多骑兵,牢牢守着李傕大营后寨。 伍琼不是傻子,看到徐荣这种布置后,立马就明白其目标是下阳。而且,也终于明白了,这人为何要将数万骑兵带到此处,而不是放到蒲津渡那边。 “哼,可恶!” 伍琼气愤的拍了下身前的墙垛,望着城北李傕所部,列阵于下阳城外,心中有些担心。难不成,徐荣真的会不管大阳,全军直去安邑? “咚,咚,咚!” 城南的战鼓声率先响起,很快便有军卒来报伍琼。 伍琼自城北归,来到城南,却只见到魏军仅是击鼓,而不攻城,心下更是火冒三丈。 紧接着,李傕率领两万兵马,开始攻打小小的下阳城。 下阳城虽小,但并非一击击破。身为卫星城,自然要承担一部分的防御压力。所以,下阳城比之大阳一点都不差,而且因为城邑范围小,更加有利于防守。 一连半日强攻,李傕手下丢了两千多条人命,堆积在下阳城外。手中准备的五十余副简易云梯,也尽数损毁。 可下阳城,依旧屹立不倒。 中午,士卒匆匆加补一餐后,立马就跑到城东的山林里伐木,打造简易云梯。 而徐荣,面对着大阳城,无动于衷,没有任何下口的欲望。近一万守军,自己就算是拼光了三万步卒,也未必能拿下大阳。 下午李催所部,只顾打造云梯、冲车,不再强攻城池。临近傍晚,三军收兵回营。 至此时,郭汜营内已经置备好了近二百副云梯,以及一辆姑且能推动的冲车。 明日,下阳才是最危险的一天。 身在大阳的伍琼,亦是知晓,所以,必须要搏一搏,尝试一番能否败敌。 回到军营,徐荣便早早入睡了,明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攻破下阳,虞城自然也能攻破,大军就能杀入河东腹地。如果不能,那就说明,虞城更加难以拿下。 而在两城两营,皆陷入一片寂静之时。 大阳城北门洞开,千余人马,各携引火之物,纷纷出城,直去北面李傕军营。 《天下末年》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天下末年请大家收藏:天下末年更新速度最快。 第526章 破城 “敌袭!” 汉军压根没有遮掩身形,毕竟只有五里多远,一路狂奔过去就行了。 魏军斥候也早就发现了汉军,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汉军压根打算慢悠悠的摸过去。 导致现在他们斥候刚纵马入营,外面的汉军也已经出现在二三里外。 这个时候,哪怕是没有斥候来报,营寨岗哨也能发现汉军动静。 一声尖呼,顿时把两万人的营寨,给搅的一塌糊涂。 数之不尽的魏军连甲胄都来不及挂上,提着刀矛便冲出帐篷,结伴伫立在原地,观察着形势。 魏军并没有伍琼想象的那般,受到突袭便炸营。相反,经过徐荣的安抚,所有的魏军士卒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打回老家去。 而面对这些背叛的河东兵,更是宛若仇敌,恨不得全都给杀光了。 当然,营内还是有些许人,受到惊吓,顿时崩溃,出帐见人就砍。但也很快就被其袍泽,或制服,或杀死! “汝等数人,随某来,去后营营门!” 一名带着三十多个魏兵的军候,从几人面前路过,当即招呼一声。 就这样,沿途收拢兵卒,还未进入后寨,这军候手底下已经有三百多号人了。 冲至后寨,营门处二三百魏卒,正持着长矛,尽力阻挡着破门而入的汉兵。 “杀!” 军候当即高呼一声,带着鬼知道都是谁的三百部下,冲到营门口,协助防守。 汉军奋力向前,可终究营门太窄,容不下千余人一口气冲进去。两军尽数挤在营门口,焦灼酣战。 前面死了一个,后面就顶上去,直杀的昏天暗地。 短短片刻,营门便已经站不下人了,地上堆积的尸体,严重阻碍了两军兵卒的行动。 此时,越来越多的魏军也相继自中军杀来,驰援后寨。迫不得已,汉军校尉立即招呼手下兵卒,尽量放火,能烧什么便烧什么。 魏军未溃,弟兄们没有杀进魏军营内,那也休想再烧了魏军准备的攻城器械了。 未曾接战的汉军,当即将魏军后寨寨墙点燃,准备后撤。 可就在此刻,李傕中军自右寨绕道杀来的数百亲军精骑,呼啸而来,冲入汉军后背。 营外不过八百的汉军士兵,一击即溃,四散而逃。 李傕亲卫纵马追杀,而魏军步卒,则是开始灭火。 火势算不上大,也就是被点燃的地方多了点,没两刻钟,所有燃烧的寨墙,全都给扑灭了。 站在大阳门楼上的伍琼,望着那星点火光,转瞬即灭,心中一沉。唉,这李傕不愧是董贼麾下大将,竟使自己全做无用之功,还白折了千余兵卒。 天色亮起,营门堆积如山的尸体,尽数清理干净。在争夺营门的短短一刻钟内,两军死伤四百余人。这比起列阵而战,伤亡速度快上两倍不止。 大阳城外,徐荣依旧率兵马出营,以骑兵封堵大阳四门,而后来到李傕军前督战。 一万五千余魏兵,再次拉出简易云梯,以及一架三十余人推动的冲车,来到下阳城下。 战鼓一响,魏军蜂涌冲向城墙,城上不过六百人,发弓矢不过四五百,几乎没对魏军造成什么伤亡。 紧接着,一架架梯子,搭上城头,魏军蚁附攀城。 戈矛、檑木、滚石,汉军使用着准备好的守城物资,全力阻挡着魏军登城。 只不过,魏军兵力实在太多,短短二三丈长的一段城墙,架起长梯九副。上面八名汉军,稍不留神,便被魏军偷偷摸上来一个。 “滚下去!” 一名汉军抱起一块石头,正看见摸上城一名魏军,当即拿石头丢了过去。 魏兵侧身躲开飞来的石头,拎着刀就冲向汉兵。汉兵手中一时无物,又抱起石头砸过去。这回魏兵没能躲过去,太近了。正好砸在胸口,差点没给一口气岔懵过去。 旁边的汉兵,紧接一刀捅在魏兵肋间,搅了一下拔出,回身却发现,又一名魏兵已经露头。 当即一刀削了过去,刀锋贴着魏卒的脑门滑过,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反击,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石头,一下子闷在皮胄上,顿时头破血流。 被砸的懵圈的魏兵,晃了下脑袋,下意识的继续往城上爬去。 丢掉石块的汉兵,捡起身旁的叉杆,奋力捅向魏兵。这叉杆正中魏卒脖颈,一颗头颅,腾然飞起,鲜血乱洒。 “嗖!” “呃~” 一支剑矢略过,斜着钉入手持叉杆的汉兵脑门。 其余汉兵看到,当即回首望去。只见一名魏军弓手,正踩在梯子上,身体倚着墙垛,愣愣的看了周围一圈。 好,我只是被挤上来的一个可怜虫,我哪知道自己怎么就给被挤上来了呢? 看到一汉兵快步而来,弓手下意识的捏箭搭弓,略微张弓便射,中其臂膀。 “快上去啊!” 下面一魏卒,看着脑袋上面的弓手,张弓放箭,不由急了。 这货一弓手,爬云梯干嘛,老老实实站在下面朝城头放箭不好吗? 正是一抬头,下面的魏卒也看到一名汉兵冲来,当即将手里的刀顺着墙垛口扔了过去。 弓手看着缓缓倒在身前的汉兵,不由松了口气。手中未张开的弓顿时拉满,冲着相继杀来的两名汉兵射去。 可就在这时,旁边梯子上一名魏卒也一刀捅死俯身刺来的汉兵,爬上城头,迎向那两名汉兵。 弓手转头射向另一侧没在意这边局势的汉兵,中其脖颈,随后越上城头。 上面没人了,魏卒终于爬上城墙,带着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这弓手,捡起地上一把刀,杀向汉兵。 弓手不慌不忙的寻找着自己下一个目标,而接连登上城头的十几名魏卒,迅速将防守这一段的汉军杀死,既而朝前杀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魏卒上城,守军兵力少的缺憾,也体现出来。没有任何预备部队,来抵挡上城的魏军。 “杀!” 城头上二三百魏军,分向两侧,环绕城墙冲杀。 自登上城头,不过两刻,整个城头之上,再无一名汉卒。数百魏军,开始进攻城门楼,这里还有几十汉军负隅顽抗。 余下魏兵纷纷下城,朝着城内冲去。 而那架冲车,费劲千辛万苦,敲了几下门后,变成一团火炬。 所有围绕其准备破门而入的魏军,纷纷攀登云梯上城。 伴随着城头上汉军旗帜被砍,换上魏军军旗。在城外观战的徐荣、李傕,皆是心头一松,扬起笑容。 城破了! 第527章 虞城生变 下阳城破。 李傕使两千人入城,徐荣紧接着便让大军将粮草送入其中万石,屯于城中。 而后,大阳彻底陷入重围。 城内汉军不得出,身在后方茅津的三万余民夫押送着粮草,也相继渡河,进入徐荣大营中。 次日,李催率余下一万四千余步卒,匆匆北上,沿官道前往虞城。 身后则跟着三万民夫押送粮草,以及李式、李利、李蒙三人率领的一万三千余骑。 大阳城外,仅剩下一万两千步卒,以及五千余精骑。这些兵马,攻城自是不足,但也足够震慑伍琼,使其不敢轻出。 伍琼当然不会出城,下阳已被攻破,大阳成孤城一座。面对着五千精骑,城内区区七千余人,出都出不去。 即便是半夜出城,也肯定会被魏军游骑发现。接着便是,大军还来不及全部出城列阵,魏骑便能杀到眼前。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虞城了,希望虞城能够坚持到司徒大军赶来! 只是伍琼完全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十日前派出的信骑。信骑二三日便至安邑,随即将伍琼欲拿魏军家属押送大阳,以为助力的事情告知郑泰。 一开始,郑泰还不大愿意。毕竟,用魏军家小来做威胁,大失道义。而且,那些人也都是河东人,魏军也大多是河东人。自家兵马也都是河东人啊,乡里乡亲的,汉军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可是,转眼一想,徐荣的名头是有点大,还是要给点尊重。于是,仅是一天时间,身在安邑附近的两千户魏军家属,尽皆发向虞城。 而现在,虞城守将望着源源不断的数千人涌入城内,心里暗骂伍琼不是个东西。虞城才多大啊,全城就数百户人家,它只是邑,不是县啊! 而且这还是第一批,后面紧接着还有一批百姓,即将赶来。 “校尉,这样不好。南边已经开打了,魏军兵多,这些人放过去,难免会遭兵祸啊!” 身旁司马看着年纪轻轻的校尉,劝言说道。看着城门处挤满的百姓,也是头疼不已。 “哼,这帮子朝廷大臣,自诩道义之辈,现在却拿百姓当盾牌,可恶!” 校尉还是没憋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司马当即低声言道:“校尉勿言,小心被人听了去。吾等降将,能保住家小已经不错了,哪还顾得了他人!” 校尉眉头一紧,叹了一声,言道:“嗨,罢了。斥候回来了吗,昨日不是说魏军围了下阳吗?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好,稍后立即来报吾。另外,找人看着百姓,免得邓封那小子乱杀人。毕竟,都是乡邻,指不定哪天周国就助魏王杀了回来呢!” “放心校尉!” 司马也明白校尉的意思,保证说道。待校尉离去后,看着下面的百姓,心中也不禁恼火。 河东百姓这日子,还不如魏王那时呢。安邑杀了数万人,闻喜、猗氏、解县、临汾都是杀了数千人。而后,又纵容那些白波贼四处掳掠乡里,死者颇多。 唉~这世道! 没多久,斥候便赶了回来。 司马将得到的消息,立即报给校尉。 “校尉,不好了,斥候来报,下阳已经被魏军攻破。而且,李傕将军率数万人马,正直奔吾虞城而来。” 司马说完,看向校尉。 校尉问道:“何时至此?” “最迟不过明日午时,李傕将军先锋便至!” “那大阳呢?伍琼,死了?” “这个,不知。下阳被破,到处都是游骑,斥候摸不过去。不过,斥候言李傕将军军中,有数万民夫。” “民夫?看来……” 校尉心头一沉,转而思索言道:“附耳过来!” “校尉?” 司马贴耳近前,只闻校尉言道:“吾等开城何如?” “嘶~校尉!司徒大军,听闻将至。万一,徐将军败了怎么办?” “哼,吾等就去周国。否则,咱们千来号人,能挡住李傕将军数万人马吗?到时候丢了虞城,回到安邑,汝以为郑泰会在乎你我项上首级?” 校尉一语,顿时令司马打了个寒颤。丢了虞城,回安邑肯定是个死。自己本就是降将,更只是区区一司马而已。 “兄弟,汝若信吾,那便听为兄一言。先前伍琼那厮要去守大阳,为兄便劝其勿去。现在,吾二人要么死在虞城,要么死在河东,要么重归李傕将军!” “但是,李将军,会饶了吾等吗?” “吾等有献城之功,再说当时安邑骤变,吾等群龙无首,只能无奈投之。想必,李将军必然会饶了吾等一命!” “好,那便听校尉的,吾等如何行事?” “待入夜,吾率锐士,袭杀邓封。汝带些许人马,控制四门,严禁他人逃走。说不定,吾得还可再立一功呢!” 想到这,校尉不禁嘴角一扬。 “诺!” 司马狠下心来,咬牙应下。 当夜,未及子时。 虞城四门,尽皆控制下来。没办法,守备虞城的兵卒,本就是校尉原本的手下。纵然是郑泰等人,充斥亲信,行军吏之职。可底层士卒,跟他们可不一条心。 轻易拿下四门后,司马杀了郑泰安排的心腹后,立即率兵二百,赶往县衙。 县衙处,已经厮杀震天。 校尉率三百亲信,连杀数十人后,守卫在官衙处的半数人马,皆附叛,一同绞杀仅有十余亲卫护持的邓封。 “贾逵,汝欲叛司徒乎?” 邓封膛目质问贾逵,然而贾逵却只是怡然一笑,言道:“哼,非是司徒先叛魏乎?” “尔……” “邓封,枉汝为邓渊嫡孙,却无大家礼仪,好杀暴虐,逵素鄙之!” “贾逵,吾可是护军将军,王公大军不日将至。若汝息兵,吾自当无今日之事!” “杀!” 贾逵懒得再听其言,当即下令格杀。 片刻之后,帐下甲士便持邓封首级,献于眼前。 随即,贾逵当即安排军卒,稳定城内民心,告之以义。又派人,严查城墙,防止有人逃出城去,禀报安邑。 登上虞南门楼,贾逵望着黑暗幽寂的吴山从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想当初,祖父口授自己兵法万字后,自己便怀揣梦想,随祖父拜见闻喜裴茂,毅然从入军伍。于裴羲军中,任一校尉。 入军伍方三月,魏王调大军北上,联合周魏晋三国之力,意图收复河套。 当时自己还可惜不能随之北上,屠戮胡夷。谁知,大军前脚刚走,深受魏王信任的王允便发动政变。裴羲按兵不动,坐视安邑之变。 随后,便是无休止的杀戮。从安邑,向四周县邑延绵,直杀的血流成河。 接着,便是徐荣将军率魏军进抵弘农,同周军一起攻打河东。自己受命,随南军中侯伍琼,进驻大阳。而后,便被调来守虞城。 邓封? 只不过是看着自己的人罢了,毕竟连裴羲将军都被禁止出安邑,更何况自己乎? 现在,自己就要谋一番大事! 第528章 献计 当李傕来到虞城外时,虞城已是南门洞开。 虞城校尉贾逵,正带着手下一众将校,列于城门外,恭候着魏军到来。 李傕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虞城奇怪的一幕,不禁冲着身旁的儿子李式说道:“式儿,这虞城内有吾等人手?” “这,孩儿不知。不过,虞城既然已经大开城门,想必必是吾魏国旧部。见阿翁率大军赶来,献城附之!” “舅父,侄儿率军且去一探,试试真假!” 李式说完,身旁的胡封请兵说道。 李傕点了下头,小心点总归没错。 随后,胡封率领千余步卒,迅速来到虞城前。李傕大军,则是驻足余下,距城二里,静候胡封状况。 胡封纵马至贾逵身前,问道:“汝为何人?” “敢问李傕将军,可在中军?” 贾逵没有回答胡封所问,反倒是问向胡封,打听李傕何在。 “哼,汝为何人?” 胡封面色一肃,谨慎的盯着贾逵,右手摁在腰间佩剑上。只要贾逵敢有异动,自己就能迅速击杀此人。 贾逵瞥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小将,言道:“虞城末将已经拿下,欲献于李将军。不过,若李将军想要安邑,那还请小将军速速带逵见之!” “嗯?” 胡封紧了下眉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主力大军。脑子转了一圈,才说道:“将身上兵刃卸下!” “多谢小将军!” 贾逵嘴角一扬,立马取下腰间佩剑,递给身旁亲卫。着一身甲胄,翻身上马,朝着李傕所在而去。 胡封安排副将带兵入城,占据各处城门。随即也领亲卫,紧随贾逵回去。 到了大军前,胡封领着贾逵,越过前军数千将士,来到李傕中军。 “启禀将军,虞城降将请求面见将军!” 胡封上前,向李傕禀报道。 李傕点了下头,言道:“着其上前。” “诺!” 稍后,贾逵便出现在李傕身前,让李傕诧异了一下。 这小子,也忒年轻了! “尔,何人?” “回将军,卑职贾逵,原为裴羲将军帐下校尉。安邑之变,裴羲背主,卑职等只好苟全己身,以待魏王大军归来!” 贾逵屈膝跪地,满腹忠义,言辞凛凛。 李傕对于眼前这个小子的态度非常满意,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但现在,贾逵确实替自己等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虞城处于山峦之间,扼守要道。便言身前这片地势,山道狭窄,不可容三十人并行。向前数百步,倒是开阔一些,也最多也就容纳千人而已。这种情况下,守军据坚城,依地势,自己还真不好拿下。 “好,贾校尉忠心耿耿,又有破城之功。本将,便代魏王,加汝为建忠将军。” 李傕身为魏国镇北将军,封个杂号将军没什么问题。而且,现在魏王还在病榻之上,些许小事,只能从宜。 贾逵心中一喜,建忠将军也不差了。虽然是杂号将军,可那也是将军啊。不然,靠自己一个校尉熬下去,能得将军号,指不定哪年去了。再说,自己还有一计,或可取安邑,骤时又是一大功。 “末将多谢将军厚赏。逵尚有一计,可取安邑,望将军纳之!” 贾逵说完,李傕眼前一亮,问道:“速速道来!” “启禀将军,末将据虞城时,未使一人得脱出城。安邑此时,尚不知虞城之况。且安邑城内,只有千余守军,防备松弛。末将只需去书安邑,言将军大军,尽塞于虞城之外。随后,以精骑日夜潜进,突袭安邑,必能拔之!” 李傕颔首思忖,片刻不语。 贾逵心以为李傕担心是诈,于是又言道:“将军,此乃天赐之机。末将愿为先锋,替将军拔下安邑。” 话至此,李傕也不再多疑,立即言道:“好,贾逵,稍后汝遣亲信传讯。本将使精骑五千托之,务必拿下安邑!只要收复国都,万户侯不在话下!” “诺,末将必不负将军厚望!” 说完,贾逵便兴致勃勃的退下,准备战报。而李傕亦率大军,驻于原地。 胡封率甲士入城,当即接替贾逵部下,防守虞城。同时,又命贾逵部曲,尽数归营,不得私出。 当夜,一快骑飞马窜出虞城,向北面安邑而去。 随后,贾逵与李式、李利二人,领飞熊军及两千精骑,趁着夜色,亦是过虞城北上。 临晋蒲津渡渡口,傅燮带着本军将士,望着大河对岸的汉军,心里暗骂了几句。 不同于伍琼,王服在一到达蒲津渡后,便在渡口扎下营寨。周军旦有舟舸上前,便发箭矢射之,阻其搭建渡桥。 一连半月时日,傅燮麾下的第二军死伤数百人,连一条渡桥都没能搭起来。手下征调的百余艘民舟,也损折半数。 不过好在他们并非是主攻方向,能够牵扯汉军一万五千余,也算是大大减轻了徐荣那边的压力。 舟船不济,大河未冻,蒲津渡原本的渡桥,更是在安邑政变之际,便被王允截断。现在,望着滚滚而下的大河,周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是东面自洛阳出发的樊稠、张济二人,带着一万五千多人,渡过大河,轻松收复了河内野王一带县邑。 而后,兵临箕关,与昔日同僚相持于此。 胡珍手中兵力不足,便是算上野王撤回来的兵马,也就四千人而已。出关交战,难免出现不测,还不如闭关死守呢。 胡珍不出战,樊稠、张济也没有什么办法。两人手下,只有五千人是精锐,其余都是拉来的洛阳壮勇。还缺乏攻城器械,想要打进箕关,根本不可能。 魏周三路兵马,两路受阻,不得存进。唯独徐荣本部大军,势如破竹。 安邑城内的郑泰等人,还不知晓虞城守将已经叛变。端望着整个战局,皆是松懈下来。蒲津渡周军望大河兴叹,箕关魏军顿兵关外。守备大阳的伍琼虽然已经断了联络,但最后的消息还是虞城传来,魏军主力正在全力围攻大阳,尚且无虞。 一万守军,三月之粮。只要伍琼不犯失误,足以坚持到司徒率大军支援。 只是,殿内独有一人,对眼下的局面,很熟不解。 荀攸,荀公达。 盯着大阳,总是感觉不对劲。那徐荣,也是天下名将。当年诸侯讨董、高之时,其连败孔伷、孙坚,又败臧洪,可谓是有勇有谋。 现在,又怎么可能围攻大阳? 伍琼不守虞城而守大阳,确实有些糊涂。可即便如此大阳城内亦有守军万数,粮草充足,徐荣不可能不知道。在坚城之下顿足,待司徒大军赶回,其唯有败途。 徐荣,不会如此失智,必有蹊跷! 第529章 河东之争 “郑公,虞城可有消息传来?” 荀攸想到便问,郑泰看了眼荀家小辈,不由相视一笑,言道:“公达,虞城一日一报,今早信骑方归,言虞城无恙。倒是下阳被魏军攻破,李傕率大军将抵虞城,请发援兵!” 听到这,荀攸当即又问道:“郑公,虞城有兵几何?援军可发?” 被荀攸这么接连相问,郑泰也不由有些恼火,汝荀公达名头是不小。但那又如何,一区区小辈,还能有何高见? “公达!虞城兵力充足,必然无恙,无需忧虑!” 郑泰不想再与荀攸纠缠,回了一句后,便继续问道:“巨光啊,汝还需多多劝导令兄啊。其有大才,正值当下汉室方兴,正是用人之际,安故隐于旧居啊!” 裴茂面带笑意,回到:“郑公,家兄本就不喜为官,好教学子弟。前为董贼相逼,这才不得已出任。今日归故里,其所愿也,茂亦不可强其所愿!” 见裴茂如此推辞,郑泰心中由荀攸点起的火气,又大了三分。 河东唯裴氏独大,先前董贼据河东,这裴氏子弟皆仕于其。眼下,汉室复河东之土,裴氏竟尽皆召回子弟,不复为官。 怎么,难道天子、王司徒以及吾等,还不如一董贼乎? “稍侯数日,王公必亲去闻喜拜访裴公!” “噢,那茂倒是要修书于家兄,扫榻相迎,静候王公大驾!” 裴茂拱手应下,心中对郑泰更加不以为意。 这河东,说好听点是王允的地盘。但要是说难听点,裴氏不助其,其兵丁难募! 对于郑泰,裴茂的火气也不小。王允和郑泰谋董公之时,裴氏便被蒙在鼓里。家兄是先于几日,得知王允要反。只是,宗族受白波贼相逼,不得已而无为。 更坑人的是,自己可是随军北上,日夜伴于董公身侧。要不是家兄密信,自己趁机逃了回来,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当真以为裴氏,是任人拿捏的凡辈不成? 郑泰冷哼一声,不再盯着裴茂。等到司徒大军到来,他闻喜裴氏,能跑的掉? “整修,征募兵丁的情况如何了?” 不提裴氏之事,郑泰将心思放到征兵事宜上,问向殿内唯一久经战阵的杨定。 杨定迟疑了下,看了眼裴茂,言道:“回郑公,募得兵丁千人!” “嗯?” 郑泰眉眸一横,斥问道:“数日下来,只募千人?整修,是钱粮不足,还是人手不足?” 杨定嘴角一苦,说道:“郑公,皆非也!河东之民,受董贼统筹十余年。今闻魏军攻吾河东,皆不愿从入军伍!” “砰!” 郑泰恼羞成怒,猛击桌案,大声喝道:“整修,勿言河东之民,这天下一十三州,皆是吾大汉之土。千万黔首,皆是吾大汉之民。限汝七日内,务必募兵两万,编成南军!” 杨定白眼一翻,差点没给气懵过去。 闹呢? 还天下十三州都是大汉之民呢? 真以为把魏王弄死,天下就太平了? 有本事,汝郑公业去冀州给乃翁募百号人啊,还有关中、两淮,看看周王、楚王拿正眼看汝否! 再说了,尔等搞不定裴氏,何故拿乃翁撒气!一群废物,连魏王都不如! 心里大骂一通后,杨定还是应着头皮接了下来。而后,希冀的望向裴茂。 可裴茂不为所动,笑话,裴氏凭什么帮尔等? 河东之变就不提了,可为何要夷卫氏三族,为何杀河东之民数以万计! 别说裴氏了,整个河东上下所有的世家、豪强,皆不愿意。 短短不过一月之久,河东死人近十万之多。人人皆言魏王残暴,可魏王治河东十余年,尚未杀十万人! 动不动就诛三族,夷五服。旦有不从王公意者,哭魏王旧吏者,皆家门破灭。又驱白波贼,大掠县邑,劫取无数。 而后,整个大殿内,全无一人再正视荀攸一眼,对其所忧,也无人上心。 看着仍旧商议不休的朝廷公卿,荀攸心中黯然失色,这就是自己所拯救的大汉朝廷? 就凭这,还想匡扶汉室? 大敌当前,不思良策破敌,反倒于帷幕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唉~这等局面,纵是留侯再世,亦不可为啊! 临近傍晚,荀攸终于能够离开这间污秽的大殿。望着夕阳将下,晚霞如若血色,弥漫苍穹,黑幕徐徐而至。 这大汉,何不似这轮炎日。 既有如日中天之时,亦有江河日下之势。 ———————————————————————— 永安县内。 汉天子刘协及三公九卿、百官、诸将,携四万大军及眷属、宫女无数,终抵此地。 大军、眷属仍驻于县城之外,王允领百官,及宫廷禁卫,护着刘协入城稍歇。 方入城,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随后,王允便查阅信使送来战报,了解河东局势。 在天子龙撵未至祁县时,王允便收到了河东派遣的信骑来报。真是没想到魏军、周军的反攻来的这么快。 原本以为魏国、周国二十余万败军,再退回关中后,少说也要休养月余时间,恢复军心士气。而后,待秋收过后,备足粮秣,才会出兵。否则,自己怎么着也不会把大军抽调一空啊。 现在虽然已经加快行军速度了,可是携带家眷、宫女、宦官三四万之多,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这不,刚刚沿着汾河,抵达永安,距离安邑尚有三百五十里。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需要十日之久。 不行,不能如此了。河东局势现在尚稳,但谁敢言十日后又会是什么局面。 要知道自己可是已经奏请天子,迁都安邑。现在宫廷、百官搬迁,若是安邑被周魏兵马占了去,那可就闹笑话了。 “去,传大将军来!” “诺!” 仆人当即行岀,去寻吕布。 约莫半个时辰后,吕布来到王允所在。 “司徒,不知请布至此,有何要事?” 当了大将军,吕布的姿态,也不略微骄纵了些。然王允并未在意,不过是一勇夫罢了。于是说道:“周、魏动兵十余万,攻吾河东甚急。如今,天子行驾,为家眷所累,至安邑不知何时矣。由此,允望大将军立率精骑南下,星夜驰援安邑,以防不测!不知,大将军意下何如?” 吕布没有任何迟疑,当即言道:“司徒放心,布明日便率狼骑南下,定保安邑无恙!” “哈哈哈,有大将军出马,允心甚安!” 王允看着兴致勃勃的吕布,顺变赞了一句。可吕布此时的心思,已经飞到河东战局上面了。 这都快两年了,一场仗都没打,心里确实按耐不住! 第530章 人心向变 “报!” 一名快骑,飞马直入安邑,沿途高呼,无所阻拦。 快骑直奔公府,将信书交到文吏手中。 文吏又匆忙面见郑泰,持书报之。 “郑公,虞城来报!” 正在与几位心腹商谈密谋裴氏之事的郑泰,眉头一皱,接来战报,打开观阅。 这一看,眉头不由更加紧促。 “郑公,出了何事?” 手下一名心腹问道。 郑泰摇了摇头,言道:“无事,不过是虞城请求援兵罢了。其言,李傕兵马多达五万之众,城内兵力不足。” “那吾等要不要发兵去援,毕竟这虞城可是安邑最后一道防线了啊!” “也好,那待天亮之际,将杨定新募千人,发去虞城。” “诺!” “好了,尔等且退下,吾等来日再议!” “诺!职等告退!” 待几人离去,郑泰跪坐在桌案前,右手搭在案上,轻轻敲击,闭目作思。 稍后,嘴角略扬,这一回看汝裴氏还如何接招!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安邑城内,一员小将,率领千余人马,出城南去支援虞城。 而这一幕,皆被扮成百姓的魏军斥候看的一清二楚。 藏匿在安邑城东十五里外的李式等人,很快也得到斥候来报。 一千步卒,向难而去。 李式不由问向贾逵:“梁道,汝不是言安邑只有千余守军吗?这一千人又是哪里来的?” 贾逵笑了笑,回道:“少将军,大战一起,安邑又岂会不征募兵卒。不过,逵堵安邑城内兵马仍然不多,不知少将军敢否一试!” 李式白了贾逵一眼,说道:“嘁,吾等都到这里,还管安邑城内有多少兵马,杀便是了!” “好,少将军豪气。” 贾逵不由端目望之,没想到李式还挺果断,连迟疑都未曾有一下。而后贾逵又言道:“这样,少将军。稍后吾等分派士卒,潜入城内。待到夜半子时,内应开城,精骑踏门,必能下安邑。郑泰那些老学究们,可未曾历过战事!” “啧,梁道与氏合谋也!” 李式转头对身旁李利说道:“利弟,汝率细作入城,子时一至,立夺东城,兄以精骑应之。” “阿兄放心!” 李利拱手应下,转身离去置换衣饰。 随后,李式又派斥候,将一千兵南下之事,报于父亲。 比之安邑,早晨刚刚南下驰援的一千汉军却是最先遭中。 李利斥候,乘快马,先汉军报于李傕。李傕都没在意,派了李暹和胡封,率三千骑去解决。 汉军是在下午申时,准备驻营。一天下来,行了约四十里,正处于吴山山道之中,虞城之北二十里。 紧接着,早已埋伏好的胡封率一千骑截断山道,屏其归路。李暹率余下两千骑,直冲正在扎营的汉军。 汉军是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魏军骑兵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毕竟,南面虞城还在啊! 没有任何防范之下,一千余新丁,阵型都未摆开,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惨遭屠戮。 战斗不过两刻钟,仅余的二百余汉军跪地投降,逃入山林的百余汉军也被一一追杀至死。 夜色一落,隐蔽在安邑城东山中的李式,便招呼手下四千余骑,赶往安邑城外。 一路之上人衔枚马裹蹄,小心翼翼的绕过村镇,来到安邑城东五里。 至此,方亥时中。 静候的过程之中,魏军斥候遍布四周,但凡发现有人靠近,尽数诛杀。 子时一到,全军再次行动,牵马靠近城门。约莫二三里,骑士纷纷上马,拔出环首刀,静静望着黝黑的安邑城。 斥候接连打探城门消息,却始终未见有战斗。这让李式不禁皱起了眉头,利弟确实安然入城了。难道,在入城后暴露了? “少将军,怎么回事?现已过了两刻了,城门为何还无动静?” 贾逵比李式还要着急,毕竟失败了大不了李式等侯李傕大军到来,再言攻城之事。可自己不一样,一旦事泄,郑泰必然知晓自己已经投敌,肯定会尽诛贾氏一族。 “应该无事,利弟可能不熟悉安邑街道。其在凉州长大,从军后也大多在军中,很少来安邑!” 李式没有灰心,仍旧安静的等着。 而事实,正是如此。 李利脑袋都快大了三圈,总算是摸到了东城门处。先前,他入城后便遇到了杨定,幸亏杨定跟自己没碰过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被强拉到了城内军营。到了地方一看,自己先前的手下,不少人都被杨定给带了过来,还有二百多壮勇。 按照杨定的说法就是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汉军了,接着分发兵刃和甲衣。这让李利不由一愣,自己正愁没地方搞兵刃呢,现在杨定居然给自己送来不少。 一入夜,李利就带着两个手下摸清了营内的兵力,真正的汉军只有十人。夜色一深,大多数人睡下后,李利当即招呼手下,将熟睡中的杨定以及其亲卫数十人割了脖子。 杀了岗哨,奔岀营去。 接着,就迷路了。 李利很少来安邑城,也就跟着叔父来了两遭。手底下这帮孙子,更是没机会来安邑,都只是在军营周边县邑找乐子。 稀里糊涂的转了半响,杀了一队巡夜的汉兵,这才摸到东门。 “上!” 李利一声令下,手底下百十号人,立马从拐角处的黑暗之中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慢慢靠近城门。 “什么人!” 一名汉军高呼一声,当即引起周围袍泽的注意,纷纷端目望去。 “换防!吾等奉杨将军之命,替弟兄们守门!” 李利手下的河东兵士,操着一口流利的河东话,扯着嗓门喊道。 “喂,尔等不会就是杨将军今个从城门强拉的人?这刚从军,就要值守城门啊!” 一名汉军不由调乐说道。 话音一落,周围汉兵也不禁笑了起来。这时,又一人说道:“哎,尔等值守的时候,可千万别想着偷偷溜掉。不然,那些个大儒们,肯定又要灭尔等宗族!” “别提了,俺今个就进城打算给老娘买点药,结果倒好!” 魏卒装腔作势,气呼呼的咒骂一句。 “行了,别报怨了,好好呆着,免得连累伯母。” 一名中年老卒,劝言一句。 “都嚷嚷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休憩!” 城门楼上,突然一声斥喝,让下面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军候,杨将军派新丁来换防!” “嗯?” 门楼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军候,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怎么会这个时候派人来换防呢,这都快子时了? 不对! 军候当即神色一清,质问下方:“杨将军手令呢?” 扮演队头的魏卒顿时哑口无言,人脑袋都没了,上哪弄手令? “杀!” 见事将泄,李利高呼一声,当即挥刀杀入毫无防范的汉军中,立斩数人。 身后手下也纷纷与汉军杀作一团,门楼上军候当即高呼:“敌袭,都给乃翁下去,守住城门!” “魏王大军将至,尔等兵少,安邑早晚破之,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李利同时一声大呼,周围的汉兵纷纷顿步,迟疑的望着李利。汉军停下厮杀,魏卒也相继停手。 那军候奔下城楼,也来到李利近前,周围二百余手下,将魏卒围在城门洞内。里面,几名魏卒,也持刀和汉兵对峙。 “尔为何人,吾又如何知汝所言是真是假!” “哼,在下李利,乃镇北将军李傕子侄,统帅飞熊军。现在镇北将军嫡子李式,正帅飞熊军静候城外。卫将军徐荣,依旧率领大军过虞城,杀奔安邑。” 听到飞熊军,军候呡了下嘴唇,迟疑片刻,言道:“弟兄们,咱们妻小都在这安邑城内,面对卫将军大军,吾等千人能守住城池否?” 周围汉军尽是干咽一下,一千人?也就能守个城门,连城墙都站不满,更别提守城了。 “李将军,卑职愿开城,迎大军入城!” 军候环视一眼手下弟兄的表情,当即拱手向李利说道。随后,招手示意帐下兵卒开城。 李利是万万没想到如此简单,便打开了城门,心中也有些愧疚说道:“早知诸位皆是义士,利便不该如此鲁莽。这些战死的弟兄们,待飞熊军入城,利必厚抚之。诸位,也尽皆有赏!” “多谢将军!” 第531章 拔安邑城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在城外静候良久的李式,当即率众精骑飞奔入城。 李利及归附汉军,靠向两侧,让出道路。 飞熊军一马当先,踏着城道,直奔城中而去。 稍后,李式和贾逵这才入城。 “利弟,这些是……” “阿兄,都是归附叔父的忠士,正是他们打开城门!” 李利说完,军候不由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利,又匆忙行礼道:“卑职拜见将军!” “快快请起,壮士开城献门之功,式必向家尊禀报。” 李式也知此时方刚入城,急需拉拢人心,当即说道。 “多谢将军!” “好,不知壮士可否为吾等带路,绞杀郑泰等逆贼!” “此乃卑职之幸!” 军候感觉表忠心,毕竟眼前的可是镇北将军嫡子啊。这要放到魏王在的时候,自己别说搭话了,都不敢正视一眼。 其实,无需带路,李式也知道郑泰等人所在,无非便是行宫、相府那一带。 精骑入城,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飞熊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尽数将城内一众叛党及其亲属,或是诛杀,或是押拿。 至于其余三门守卒,见魏骑入城,纷纷弃械归降。些许之人反抗,也很快被诛杀殆尽。 天色一亮,安邑百姓开门之后,城内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夜间的熙熙攘攘,喊喊杀杀,与他们无任何关系。甚至,连城门楼上的旗帜更换,也不关他们何事。 只是啊,不知道这一次城内又要死多少人! 而事情与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一连两日,城内居然只杀了十几人,皆是趁乱盗窃之人。连魏军,也没有行劫掠之事。 李式更是接连发布告令安民,又加派人马,巡视全城,严查作奸犯科之辈。 一时间,城内的秩序出奇的好! 至于郑泰、赵温、何颙、吴硕、种辑、邓渊、田芬、张义、王绛、管颌、左灵、刘艾、梁邵、宣璠、张喜、刘渊、韩融、王隆、荀攸、裴茂等二十余人尽数捉拿。其亲属家眷,凡在安邑者,也悉数拿下看押。 不过,李式并没有妄动滥杀。毕竟,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当今名士,当年魏王都不敢肆意杀之。 当然,像郑泰、何颙、吴硕、种辑四人,则是特殊对待。 这四个家伙,便是背叛魏王的主要人物,早晚必死之辈。所以,要好好看着,免得其自尽,不解阿翁之恨! 李傕来到安邑后,立即诛杀此四人及其家眷。送其首级,前往长安。 其余十几人皆严令在家不得擅出,安邑余者诸官,也都未有计较。毕竟,安邑之变时,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迫投了王允。 随即,李傕又命李式亲率飞熊军,奔袭蒲津渡口,接应周军渡河。又命李利、李暹、胡封等人,率五千精骑,及五千步卒,进占闻喜。 责快骑飞报徐荣,请其率大军速来安邑,驰援己部。 这么些天了,王允的兵马也应该回来了。 有了不少降卒,李傕自然也得到了很多关于王允的消息。尤其是得知,河东泰半兵马,居然全都被王允带着北上,导致此时河东空虚后,不由感叹真是时也命也! 若不是如此良机,自己等兵马想要收复河东,简直异想天开。 呆在自己昔日的镇北将军府上,残留的血迹依然可见。李傕不由暗叹两声,还好自己的子侄都随自己在军中,尤其是长子,逃过一劫啊! 很快,裴茂便被魏卒带了进来。 “巨光兄,请坐!” 李傕见裴茂到来,挥手示意兵卒退下,对裴茂说道。 裴茂看着眼前的李傕,不由苦笑一声,这还真是世事万变啊。前几日,自己还在与郑泰明争暗斗。次日,皆为阶下囚。如今,见到熟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落座下来,裴茂向着李傕拱手,言道:“稚然兄,不杀茂?” “想杀!” 李傕冷着眼眸盯了裴茂一眼,随即转开,接着说道:“郑泰、王允之谋,巨光兄当时知否?” “委实不知。家兄来信密报于吾时,裴氏上下皆为王允所制,茂这才未敢禀于大王。何况,当时纵是说了,亦无益于事。大军在外,重臣作乱,回援不及!” 裴茂如实道来。 李傕点了点头,确实。不过…… “胡珍、杨定之变,缘何不告于大王?” “茂非神人,家兄仅是知道王允、郑泰联合白波军叛乱,可并不知胡珍、杨定、郭缊皆是同谋!” “哼!” 李傕冷哼一声,说道:“本将已派兵马进驻闻喜,裴氏一族,需迁入安邑!” “也好!” 裴茂没有拒绝,倒好像很愿意。 因为乱世之中,一个家族最好的存在方式,便是依附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魏国现在并不强大,但周国实力强劲啊! 至于王允,裴茂是真的不看好。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汉室已倾。只有其,还在顽固不灵的做着最后的反击。 而且,河东一失,王允手下虽然还有十余万大军。但是,没有粮秣,再多兵马都没有用。并州所产之粮,可养活不了十几万兵马。 说白了,现今人口多达三十六万户的河东,就是魏国和王允的根基,也是其强势所在。只要一失河东,其势必崩! 魏军还好,有着周国这么一个好兄弟,给予钱粮。可王允,没有这样的好兄弟啊! 与裴茂聊的不久,离去时被李傕任其为河东太守,总理政务。 随后,李傕便整军备战,等待着徐荣到来,与其一同北上,与王允会战。 次日,李利等人抵达闻喜城外,闻喜令不战而降,魏军步卒进驻城内。 李利依李傕之令,尽迁裴氏一族往安邑去,派五百骑押送。 裴氏一族刚走不久,李利便得到斥候来报,言约有两万汉骑而来,将号吕。 将号吕? 一听到此,李利便知其人是谁。不出所料,当是故晋王义子吕布了。 而后,胡封率步卒据守闻喜县城,李利、李暹率精骑五千于城外列阵。 又使信骑快马报于安邑,请镇北将军派骑兵来援。 吕布也是得知有魏军占了闻喜,当即大惊失色。 魏军都打到闻喜了? 那安邑,岂不是已经丢了! 郑泰、伍琼、王服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近三万人就算全都窝在安邑死守,也不至于出现现在这局面! 当即,并州狼骑勒马停驻,派信骑通禀后方天子行驾。 第532章 飞熊破营 得知王允麾下骑兵赶来,身在安邑的李傕立马命李应等人率领余下骑兵赶往闻喜。 闻喜距离安邑并不远,骑兵只是用了半天时间,便来到闻喜,与李利等人汇合。吕布帐下狼骑也没有任何异动,仅仅派出斥候,去查探安邑局势。 同时,奔驰两日的李式也率领飞熊军来到蒲坂。蒲坂作为汉军北军的辎重屯放之处,也有千余守军防备。 守将望着呼啸而过的魏军骑兵,大惊失色。这些魏骑从哪来的,难不成安邑已经丢了? 随即,点燃烽火,向驻扎在蒲津渡口的大军主力汇报。 蒲津渡口东岸,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王服带着一万五千余将士,便在此地驻扎。近日来周军几次试图搭建浮桥的行动,全都被己方给破坏。再加上,对岸的周军没有几条船,王服也不由放松了警惕。 每日便是训练兵卒,这些新兵至今连旗号还都看不懂呢。也就欺负一下周军无法越过大河天埑,否则早就完犊子了。 北军营寨,正是最基础的五营。前营顶在河岸边,防范着周军渡河。左右两营,拱卫中军侧翼。后营屯放辎重,供民夫休憩。四座营寨,将中军牢牢围在中央。 “报,中侯!不好了,斥候来报,言蒲坂城上点起大片锋燧!” 帐下北军司马王寅寻到正在观阅士卒作训的王服,神色匆忙汇报。 王服眉头一紧,问道:“蒲坂锋燧?立即派斥候查探大营后方,集结诸军,坚守营寨!” “诺!” 司马拱手退下前去召集兵马,王服也率领亲卫,向后营行去。 蒲坂既然点燃锋燧,那就说明有敌军杀来。莫非大阳方向已经败了,徐荣杀过来了? 王服刚出中军营寨后门,离后营还有一段距离,便突然感觉脚下微微颤动。 耳边也紧接着听到了微微传来的轰隆声,虽然未历沙场战阵,可王服也不是笨蛋。当即便明白这是骑兵在行进,于是冲着身旁亲卫吼道:“快去,传令中军击鼓,关闭营门!” 说完,王服便回身,再度进入中军,登上寨墙,眺望远方。 注目一观,果然,平坦的大地上,根本遮不住魏军骑兵。 一道长长的黑影,掀起漫天尘土,蜂涌而至。 后军营寨内的新兵,还在迷茫的望着东面,有些不明白大晴天为何会打雷。不过,好在他们还知道击鼓代表着什么。 带着疑惑,一个个汉兵找寻着自己的队伍,慢慢在营寨后门的空旷处集结。 这时候,他们也终于看到了那尘烟奔袭。 所有人不禁咽了口口水,讶异的看着滚滚尘烟,心中不安的躁动起来。 这是骑兵! 肯定不是自家人! 北军虽然越骑、长水、射声、屯骑、步兵五校编制俱在,但没有一支骑兵。 “敌袭!” 一名军吏斥声高呼。 营寨内迟迟赶到后门的长水校尉,立即招呼麾下兵卒列阵,防守营门。 可现在那些新兵,已经有些心神俱丧了。尤其是当骑兵越来越近,那接连不断的马蹄声,仿佛在锤击着自己的心脏。 “换马,冲营!” 奔袭之中,李式大呼一声,翻身越到身旁战马背上,拔出佩剑,直指汉营。 身旁亲卫也相继传达军令,三千飞熊军迅速换乘战马,扬蹄直来。 “杀!” 数名飞熊军骑士,并马齐齐直撞汉军营门。顿时人马筋骨皆折,粗糙的硬木营门也在这一下撞击中,断了其间几根粗木。若非横木拦着,只怕须弥即断。 在营门后面列阵的汉军吓了一大跳,这些人就这样撞击营门,白白送死? “快,都给本校堵住营门!” 校尉刚高呼一声,尽力维持着松散不堪的军阵,想要那些步卒顶住营门。 只是无人动步,也来不及了。 “砰!” 又是几名飞熊军打马撞上营门,营门遂断,一骑人马翻滚倒下,滑出数步外,落在汉军步卒眼前。 那骑士早已无了人行,头上皮胄塌下一片,左臂拧在背后,胸膛处几根肋骨穿透皮肉扯了出来。战马更是马脖子都折断了,奇怪的出现在其不该出现的位置。 “杀!” 营门一破,后面慢上三分的飞熊军呼啸冲入营内。挡在前面的汉军步卒,戈矛尽断,人甲俱裂。 只是接战的一瞬间,堵在营门后的汉军便崩溃了。营内其余各部,也相继散乱。就好比一辆飞驰的汽车朝自己冲来,下意识的就会躲开一样。 这一躲,阵型也就不复存在,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入营内,四处追杀那些逃窜的汉军。 三千步卒,皆沦为鱼肉。 不过,魏骑的打算还不只是如此。杀入营后,一边冲杀着结群的汉兵,一边放火焚烧军营。没一会功夫,整个后营到处都是大火。 随即,魏军骑兵在追杀汉军到其中军大寨后,便纷纷退却。 这么久的时间,汉军中军已经做好了准备。步卒列阵于营门后,前面便是两层拒马,甚至连营门后面也堆积了不少拒马。 不比汉军后营,几乎没有什么准备,骑兵撞开营门,就能够大杀四方。若是冲击这中军营门,只会让飞熊军白白送死。 所以,李式从容的退出汉军后营,来到汉军右营,其也做了不少准备,不给自己丁点机会。但是无妨,反正自己目标并不是这些汉兵。 冲击汉军后营不过是趁其无备,杀他个下马威而已。 至始至终,李式都牢牢记着自己的主要任务。 策马飞奔至汉军前营,列于大河之岸,隔里地相望。对岸的周军早就发现了对岸汉军营内的动静,万余人马已是在渡口集结。 待到飞熊军拦在汉军前营,傅燮立即命人乘舟船搭建浮桥。 这一次,周军再没受到丁点打扰。 两千八百余飞熊军,堵在前营营门,让其内的汉军压根不敢出营与战。 方才这三千骑的威力,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后营,冲杀数阵,焚烧营寨,全身而退。 给他们这些新兵的震撼太大了,他们以前也见过魏国的铁骑。但仍是没有想到,当时看起来很温和的骑兵,竟还有如此暴戾的一面。 王服也没让前军擅动,由于后军被破,全军士气低沉,不宜出战。 只是,这不出战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军主力渡河。到时候,还是难逃一败啊。 第533章 连锁反应 傍晚,周军用舟船载千人渡河,建了个简单的矛营,防止汉军破坏好不容易搭建的浮桥。 飞熊军也驻扎在侧,没有营寨,没有帐篷。只有那一匹匹站着打盹的战马,以及躺在战马身旁休憩的飞熊军将士。 时不时还会有没睡着的马儿,没事蹭两下身旁伙伴的脸蛋,或是蹬着蹄子观察四周。 不远处也有魏军哨骑,围着整个马群放哨,省的汉军来袭。 汉军大营内,布置不少的火盆,正慢慢的燃烧着,照亮周围数米的黑暗。负责值岗的汉军,更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时不时有战马哼哧两声的放向。 王服没打算夜袭,现在他正焦急的想着法子,看看能不能从容退军。 有三千骑兵在侧,自己是别想阻拦周军渡河了。倒不是没了梦想,而是手下全都是训练不足一月的新兵,想要靠他们击败三千精骑,只能想想。 自己手底下要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老兵,仗着人数,还能跟魏骑较量一下。现在,一临战这些新兵就得崩溃。 思索了大半夜,王服还是决定明日退兵,先回到蒲坂县城再说。起码,据守城池,要比守寨来的容易些。 次日,天色蒙蒙微亮,中军及左右二营的汉军,便纷纷汇集撤出营寨,向后方蒲坂退去。 前军汉军仍然坚守在营内,紧紧盯着已经做好准备的魏骑。 李式当然知道汉军主力已经在向蒲坂后退,但并没有阻止。因为,自己要保护着渡桥,接应周军渡河。 只要周军步卒过河,就汉军那点人,轻而易举就能灭掉。 断后的三千余汉军,在过去一个多时辰后,也想要撤离。可飞熊军却突然出动,派出约莫千余骑堵住了向蒲坂县城的官道。 这就让汉军头疼了,看样子自己等人是跑不掉了。 一个个灰心丧气的汉卒,望着大河之上,源源不断踏着浮桥渡河的周军,更加的沮丧了。 傅燮很快就来到东岸,见到了李式。 “飞熊军统帅李式,见过傅将军!” 李式率先行礼,态度很是周到。虽说眼前这傅燮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上几岁,但其在周国的地位,可比阿翁在魏国的地位还高。 傅燮拍了下李式的肩膀,大喝一声:“好,真不愧是稚然兄之子,虎父无犬子耶!” “将军谬赞,式才具不足,堕了家尊威名,惭愧!” 李式谦虚一语,让傅燮不禁笑了两下,言道:“伯恭此言差矣,区区万余汉卒,有何大惊小怪。倒是汝这沉稳谨慎的性子,必然合乎吾家大王,哈哈!” “那万余步卒,若是坚守蒲坂,怕是难以攻下!” 李式迟疑了一下说道。现在,倒也有些后悔先前过于沉稳了。若是自己率精骑劫杀,必然能再杀伤些退走的汉卒。 傅燮却是摇了下头,冲着李式说道:“伯恭,且记住。凡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安邑可是已经拿下?” “四日前,便已拿下。” “安邑一失,那些汉卒尚有几分战心?军心一失,蒲坂安可守之?” “多谢将军教诲!” 李式带着笑意,致谢一声。好,自己是没听懂。安邑丢了,那些汉卒难道就不能守城了? 这完全不可能,不过既然傅燮都如此说了,那自己干嘛要强辩! 傅燮与李式聊着河东局势,那边杨儒、赵昂、郭援三人统筹全军。历时一日之久,整个第二军及其辎重,才渡过大河。 随后,傅燮遣人至汉营中劝降。前营内的近三千汉兵,二话不说便弃械投降。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不投降难不成还真为了大汉朝送死不成。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魏人,干嘛要为大汉去死。 让傅燮有点恼火的是,那群汉兵居然指名点姓的要向李式投降,全然不顾自己这个周国大将的看法! 李式平白多了三千杂兵,又感觉有些拖累飞熊军,转手丢给了周军,让他们帮忙运输辎重。 随后,周军进驻汉军原营,李式率领飞熊军率先前往蒲坂,散播消息,打击汉军军心。 第二日,傅燮下令拔营,进抵蒲坂城外,打造攻城器械。 城内王服比之昨日更加头疼,安邑居然真的丢了。而且,李傕已经率领四五万大军,进抵闻喜。现在,蒲坂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今日周军未至前,城外魏军散播了不少消息,大阳的伍琼战死,军卒复附。安邑守军降,郑泰、何颙、杨定等人俱死。 又言,王服伙谋王允,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献其首级者封万户侯,献城者封关内侯,弃械者一律不追究计较。 整个城内的守军,气势大跌,军心萎靡不振。安邑都已经丢了,整个河东就剩下他们这不足一万人了。而在周围,周国和魏国大军,足足有近十万人啊! 周军一到,安营扎寨。 当夜,王服见周军抵达,心知拖延不得,当即率亲卫更换服饰,趁夜出城往北面汾阴逃去。 天色一亮,发现中侯逃走的汉军,当即打开城门,向傅燮投降。 至此,河东南部的汉军,只剩下大阳的伍琼以及箕关的胡珍两部。 而傅燮在收拢降卒后,就地将这一万两千余汉军,编入后勤大队,负责运输辎重。而后,与李式一同,向安邑行去。 身在大阳城外的徐荣,也已经得到李傕拿下安邑的消息。不仅如此,还送来了郑泰、何颙四人首级。 不由大喜。 于是,在今日阳光明艳之际,徐荣再次率大军,来到大阳南城外。 派人将郑泰、何颙首级送入大阳城内,又派人在城外冲着守军高喊。 大家以前都是魏军,生死相依的袍泽,进入又何必刀兵相见。现在郑泰、何颙这些叛贼都已经死了,王允更是带着大军逃到晋阳。尔等此时不杀伍琼,更待何时? 总之,意思八九不离十。 听到魏军嚷嚷不休的汉兵,也一个个都陷入纠结。打是肯定不能再打了,毕竟魏军已经夺回河东,自己等人再与其相抗,只会连累妻小。 于是,所有人看向伍琼及其亲信的目光,全都变了! 一日无事,当夜。 大阳城内守军叛乱,诛杀伍琼及其亲信校尉两人,司马、军候、十余人,亲卫五百余人。 而后,开城献降! 第534章 两军徐聚 大阳一破,徐荣也再无顾虑。 收拢这七千余兵马,就地成军,编入大部,浩浩荡荡的朝着安邑进发。 后方郭汜也立即率壮勇三千,进驻大阳。余下的四五万民夫,也携带粮草,渡过大河。 同时,快骑携郑泰等人首级飞报长安。 若是大王醒了,得知大军收复河东,枭叛贼首级,必然欣喜,有利病情。再则,魏军势如破竹的胜利,或许也能使周国朝臣改变看法。 而此时,匆忙赶至临汾的大汉司徒王允,早已面色全无。 吕布信骑快报,将王允心中的丁点希冀,打了个粉碎。 安邑丢了,大汉朝刚刚定下来的国都,天子尚未入驻,便再次被逆贼给夺了去。连带着囤积在安邑的七百多万石粮草,全都化为虚有。 也得亏当初运往离石的二百余万石军粮,被自己私自扣下,屯在临汾这座河东重镇内。要不然,现在七八万人全都得饿着。 局势骤变,现在绝对不能再冒然南下了。 于是,在临汾城外的军中,王允召集诸公卿,商议军事。 黄琬、陈纪、周奂、郭全、鲁旭、王隗、王懋、张扬、王凌、王盖、王欣、伏完等人,满聚一帐。 “现在的局势,想必诸位也都大概清楚了,都说说,吾等如何行事!” 王允开口询问,希望能够从众人的想法中,来判断到底是战,还是不战。 帐内黄琬,出列言道:“王公,依琬之见,当退回并州。先前吾等复河东之地,然立足不稳,这才导致魏军反扑之际,叛者云集。李傕前军已入安邑,想必徐荣大军也即将抵达。琬担心,周国见吾等颓势,亦会发大军啊!” 黄琬说完,帐内顿时一片寂静。这样也太丢份了,刚定下的国都,天子还在半路上,就被人夺了去。现在,大军坑都不吭一声,退回晋阳? 王允明白黄琬的意思,那就是河东人心不附,离叛者甚众。现在已经不能将目光再死盯着河东了,要赶紧稳固并州。否则,失势之下,难免并州无人复叛。一旦并州生变,大汉朝廷可就又只能颠沛流离了啊! 话是这个理,可王允总感觉不甘心。 于是,问向张扬:“稚叔,穆顺在上党,能聚多少兵马?” 张扬立即拱手回道:“司徒,穆顺现有部曲五千余。若在上党募兵,半月之内,可得兵万余。” “好,那便命其募兵,静待号令,随时准备南出天井关,配合胡珍绞杀樊稠、张济所部。命大将军率精骑遮掩胡珍后路及大军左翼。卫将军,立即整顿兵卒,吾等进驻董池陂。再去传诏车骑将军、镇西将军立即率众南下,驰援吾等。” 王允话音刚落,陈纪便言道:“王司徒,纵是唤来白波军、黑山军,吾等也不过八九万之众。魏军、周军如今亦有六万兵马,久持之下,于吾等无益啊。不若,趁徐荣未至,遣兵马尽掳民众迁至临汾,以为不备。” 王允眉头一横,瞥了一眼陈纪,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咱们就铁定打不赢这场仗吗? 不过,如此也好! 王允仔细考虑一下,还是认同了陈纪的话,又安排说道:“让大将军分出兵马,迁河东之民。” “诺!” 而后,一群人又商议半响,决定先让陛下行驾退避襄陵。 安排既定,王允当日下午便率随行的两万步卒南下,朝着董池陂而去。陈纪、黄琬等人则指挥着天子行驾及家眷等,折返襄陵。 吕布也很快得到了王允的命令,不禁思索起来。 这两日来,自己与对面的近万魏骑,也交手了两三次,皆胜。斩首不多,只有千余级。然后,魏将便再不与自己交手了。 嗯,现在掠民可以好好谋划一番,说不定还能再杀些魏骑呢。 “魏续,汝率万骑人马,掳掠百姓,记得小心防备。吾率余下兵马,遮掩汝部。若遇魏骑来攻,纠缠即可,等待本将驰援!” “诺!” 随即魏续便率领一万狼骑,开始驱赶附近百姓,往北面的临汾而去。 两日之间,闻喜以北的十余万百姓,被驱赶至临汾。途间,还遇到了王允亲率的步卒,亦是安排兵马协助。 同时,徐荣大军也是日夜兼程,总算是抵达安邑城外。 城内李傕和傅燮,皆出城相迎,进攻河东的大军全部至此。 大军在城外扎营,与周军营寨相连。安排好军中事宜后,徐荣便与李傕、傅燮相携入城。 “稚然,吕布和王允的大军已经到了?” 进入屋室之内,几人方方落座,徐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傕点了点头,说道:“王允率步卒屯于董池陂,约莫两万人。吕布率精骑游离于侧,亦是两万人。现在,并州骑兵正在掳掠闻喜以北百姓,皆赶至临汾。李利与吕布交手了几次,损折千余骑。” “嗯~闻喜北部百姓,皆被掳了去,想来吕布也很快就会对南面的百姓动手!” 徐荣似乎自语说道。 李傕答道:“不出所料,当是如此。不过,末将以为,这怕是吕布想要借机诱吾军精骑出战,所以便让李利避之。” “这样,明日让李利出战,把吕布伏兵调出来。而后,稚然汝亲率飞熊军及余下五千骑,反伏其部。吾与南容,率步卒进驻闻喜。” “也可,只是听闻那吕布率并州狼骑纵横北原,若是此战失利……” 李傕这一顿纠结,顿时引起了徐荣的注视,只闻其言道:“怎么,稚然还怯了吕布那厮不成?骑兵胜败与否,王允也夺不回安邑了,何须忧虑。” “哼,某岂会怕了吕布小儿。明日某便会会这小儿!” 李傕心下一横,愤慨说道。 “善!” 徐荣赞了一句,看向傅燮,言道:“南容,这安邑城,不若便由周军防守如何?” 闻言,傅燮笑了一下,说道:“文良兄这是何意,吾周国将士亦是七尺男儿,岂会怯战乎?” 徐荣的小心思被傅燮识破,不由干笑一声,说道:“南容,此战必是恶战,若是周军损失大了,吾也不好与周王交代啊!” “文良兄好意燮心领了,但是手下的小崽子几年没割过首级了,好战心切啊!” “唔,哈哈哈……好好好,那荣便另择一部兵马守之。吾等同袍,齐力破敌!” “多谢文良兄了!” “嗨,当是荣与稚然,要谢过南容率军助吾啊!” 第535章 铁骑交锋 几支骑兵,奔驰而过,直入闻喜南部。 沿途所见百姓村镇,皆分出兵马杀入。焚烧屋舍,驱赶百姓向北。有不从者,便会被当即杀死! 在杀戮的威逼之下,大多数百姓都选择了服从,任由骑兵驱赶着往北面走。心中充满了对这些兵卒的憎恨,他们赖以生存的故土没了,他们那眼看着就要丰收的谷栗,也都惨遭破坏。 可他们无能为力,也不敢去反抗…… 大半天下来,魏续手底下派出的骑兵纷纷赶着百姓回到临时集结点。这里位于闻喜县正东二十里处,大将军埋伏的兵马,则是在十余里开外。 “将军,各部都已经回来了,没有发现魏军骑兵。另外,今天掳掠了两万余百姓!” 一名校尉上前汇报。 魏续点了下头,一如前两日般,了无兴致的说道:“行了,准备回去,看来今天魏军还是不敢出来!” “诺!” 万余狼骑很快便继续驱赶着那些百姓,朝着北面的大营赶去。到了那里,交给步兵就行了。后续的事情,可用不着他们骑兵操心。 魏续行在军中,望着广袤原野,心中的警惕性越来越小。尤其是在距离董池陂大营只剩下十里之遥时,更是彻底松下了心。 然而就在这时,布置在外围的游骑,飞马赶来,高声汇报:“魏骑自西面杀来了!” 魏续脑袋当即震,心中不由大喜,这帮王八蛋终于动身了!至于魏骑从哪杀来,有多少兵马,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集合,准备迎敌!” 麾下将士纷纷调转马头,脱离开百姓人群,聚集成三个攻击集群。 “进!” 中军将旗稍动,三千余骑便躯马漫步向前,左右两翼也随之而动。 越往西去,也就越能感受到那不断颤动的大地,直到肉眼可见敌军骑兵。 相隔数里,黑压压的一片魏军骑兵,也正在缓缓而来。阵线不似狼骑这般,分成左中右三军,而是径然一体,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处于魏骑之中的李利,也在端望着对面并州狼骑的阵势,心中不由惆怅了起来。魏骑打不过狼骑,这是没法反驳的事实。现在,就只能看援军什么时候能到了。 南面二十余里,正处于狼骑斥候的侦探范围之外。 李傕带着五千余骑,正在向北面行进。他们是一路尾随狼骑而来,相距较远,使得狼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将军,发现汉军令骑了,向东而去!” 一骑快马,飞奔至李傕面前,汇报完了,纵马离去。 李傕暗自笑了一下,冲着身边的族弟李应说道:“阿弟,式儿到哪了?” “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到界山东麓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支援利儿。” “好,那吾等便去会会吕布小儿!” “诺!” 李应当即下去传令,身后的大军没过一刻,便调转马头,向着东面行去。 斥候更是一片片的撒出去,来捕捉吕布伏兵的位置。 回到魏续与李利处,两军越来越近,及近二里,稍作顿下,整理阵型。 片刻后。 一声大喝响起,点燃压抑至极的战局。 “杀!” 魏续斥喝一声,手中宝剑,直指对面魏骑。将令一下,号角遂起,三军齐齐一动,纵马疾驰。魏续也在亲卫的护持下,提起马速。 汉骑一动,魏骑之中的李利,也大喝一声:“杀!” 随即,跃马上前,身先士卒。身后八千余魏骑,也轰然起速,相对冲杀而去。 一时间,号声疾厉,平坦大地上两片黑压压的人影,席卷而来,迅速接近,直至如同排山倒海般撞到一起。 “杀!” 铁骑交锋,只在片刻。 碰触间,宛若秋风扫之落叶,人马俱翻,不计其数。然两军将士皆视若无睹,前赴后继,纵马横冲。 高嚎的喊杀,低沉的嘶吼,号角的低鸣,刀剑的碰撞…… 所有的声音都暂时被压制了下去,战场之上,只有那奔驰战马踏裂大地的声音。隆隆的平地惊雷,颤颤的山峦原野,都在烘托着这最是震撼人心的惨烈厮杀。 铁骑交战,无疑是冷兵器时代最惨烈的战斗。在这热血沸腾的战场上,落下战马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兵种特性所铸造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让所有将士都更加凶悍。 一名名汉骑、魏骑交错而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合交错,两军铁骑互换位置,转而调转马头,再次相向奔驰杀来。 激烈的喊杀声,经过那霎那间的停顿,再度吹起厮杀的号角。 魏骑一如方才全军紧随将旗而动,结伴冲锋,直向迎面杀来的汉骑中军。汉骑阵型不变,依旧以死伤惨重的中军,来硬抗魏骑的冲击。左右两翼,掠魏骑两侧,削其边角。 “杀啊!” 再度迎面撞上,数量几乎少了半数的汉骑,更是如同瀚海飘舟,接连被打翻在地。而魏骑阵型边缘,也再度被汉骑削薄一层。 两军大马,呼啸交触,又迅速分离,回到最初的,顿马相望。 军阵中央,已经是尸横遍野,有马尸,有人尸,错杂交缠。 稍顿阵型,魏骑之中,泰半皆是披伤在身,紧紧绑着环首刀的臂膀,也轻微颤抖起来。而对面的汉骑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一样顽强的魏骑,迅速汇拢。 中军伤亡太大了,最多再有两个回合,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了。所以,魏续也不得不与魏骑用同样的阵型,来场真正的硬碰硬。 感受着宁寂战场上带来的巨大压力,所有人都剧烈起伏着胸膛,夹紧马腹,握紧战刀。 “杀!” “杀!” 厮杀声骤响,都不需要将官校尉再做什么指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就是杀敌,将拦在自己面前的敌骑杀死! 再次碰撞,更加恢宏激烈,所有的骑兵,都围绕着这区区三四里长的战线中央撞去。哪怕是身前是自己日夜相处的袍泽,若是慢了三分,也会被身后快骑撞翻在地。 更多的骑兵,踏碎脚下的尸身,撞进对方骑兵之中,接着战死,接着是下一个。 短短片刻间,两军便陷入死循环。所有人都挤在这条战线上,围着将旗冲杀,可就是冲不过去。哪怕是用再多的人去堆,对方也亦是如此。 一时间,竟打成了步兵战阵的惨烈战况。 可是谁都不敢轻易晃动阵型,拉开战线或是将兵侧击,都不敢。 谁的阵型稍微松弛一分,都会被对方接连不断的骑兵杀入阵中,甚至造成被分割的局面。 便是李利,也是被一名汉骑撞下战马,幸好亲卫护持,这才没被乱马踩死。翻身上马后,再端望局势,不由心痛不已。 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少说也死了千余人了。两军阵线交接处,都垒起了一条半人高的尸墙。 可所有人还在不断踩着尸体堆,往上面顶去。 第536章 两败俱伤 “杀!” 两军前赴后继,仍是不罢干休,似乎不砍倒对方将旗,就不算完。 魏续和李利,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战局的控制,对部队的指挥。 后方大量被堵住去路的骑兵,不自觉的就往两侧散开,准备包抄敌军。可对方,也是这么想。 于是,人马越散越开,阵线越拉越长。 直到稀薄到两军骑士,可以错身掠过,调换位置。 这次中长休息的时间更久,因为阵型太松散了。同时,也由于眼前战场上堆积的尸体过多,李利主动退至南面,让出战场空间。 魏续也不服输,当即聚拢人马后,再度来到魏骑相对位置。 “杀!” “杀!” 两军再次冲锋。 “杀!” 突然一阵阵喊杀声响起,让两军将士皆为之错愕! 李利眺望一眼,大喜,高吼道:“飞熊军来了,杀啊!” “杀~” 得知援军杀到的魏骑,明显军心一奋,奔驰的战马也似乎更快了三分。 魏续在冲锋之中,也是看到西北面突然杀出的数千骑兵,心中立知中计。 可眼下,调转马头向东撤走,已经不可能。最多再有二十余息,便要短兵相接。此时撤走,无疑是任人屠戮。 “杀过去!” 两军再此碰撞在一起,可此次汉骑的战斗力略将,所有人都无心恋战,想着冲破敌军阵型撤走。 然而,这一切都被李式看在眼里,也清楚了汉骑主将的打算。 随即,立马率军调转马头,绕过侧面冲来的友军阵型,往南而去。 汉骑交战近半个时辰,马力如此消耗之下,肯定是跑不过体力充沛的飞熊军。 所以,魏续再率军交合过后,立即带着余下将士折道向东。若是能够遇到大将军所帅兵马,或有希望再战。否则,就只能溃败而逃了。 李式也相继折道,追杀魏续。李利则是在交合过后,立即整顿兵马,未作追杀。 而在战场东面十二三里外,吕布和李傕也亦是杀的如火如佘。不过李傕兵少,只有吕布麾下半数。 战局稍有不利,李傕便退兵而走。吕布若追,则继续后撤。吕布若去驰援,则又再回身杀来。 搞得吕布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迫不得已只好分出三千兵马,由张辽率领,去支援魏续。而自己则率余下六千余人,来追击李傕帐下。 追逐战中,魏续等帐下数千败兵,几乎用尽了最后的马力在赛跑。可依然没能跑的过飞熊军,毕竟飞熊军战马体力充沛。 时不时都有兵马被魏骑追上,砍翻在地。这一连五里,魏续都不知道平白损失了多少人马。 “停!” 魏续驻马停下,身旁骑兵也纷纷停顿,整个撤退的汉骑,也都停了下来。 三四千骑望着魏续,只听到其高声喊道:“弟兄们,跑也跑不掉了,跟他们干!杀!” “杀!” 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恋。 魏续身前士卒,一马当先,身后几千败军也是破罐破摔,怒吼着纵马朝飞熊军迎去。 “哼!” 李式看着这些想要濒死一博的汉骑,不由冷哼一声,当即说道:“左右侧击!” “诺!” 冲向汉骑的飞熊军立马阵型两分,让出了汉骑直面冲来位置,反倒击向汉骑两翼。 魏续见势不妙,当即招呼将士偏转马头,冲击左翼飞熊军。可紧接着右侧的飞熊军也呼啸而下,直击汉骑后腹。 不少汉骑纷纷掉头,迎向自后面冲杀来的魏骑,可也有人想要遵从号令,进攻左侧魏骑。 阵型,顿时大乱。 魏续率众冲击李式所在的左翼兵马,可右翼兵马却在后掩杀,直杀的汉骑人仰马翻,四散而逃。 很快,魏续便带着两千余人,与飞熊军左翼兵马交错而过。余下的一两千人,或死或逃,已然崩溃。 现在魏续知道自己方才的指挥失误了,但事已至此,也无法再倒回时间。再加上半数兵马溃败,只能调转马头,继续向东奔逃。 飞熊军立即追了上去,行不至三里,魏续等人便遇到了紧急来援的张辽所部。 两军汇聚之下,李式也停住兵马,遥望片刻后,调头离去。 追击李傕的吕布,再追出十几里后,也不再追杀,带兵向董池陂赶回。 李傕并没有回头纠缠,这么长时间了,想必式儿也该助利儿击溃了那万余汉骑了。 这一仗,还是自己赢了。 带着得意的心情,李傕仿佛打了打胜仗一般,飞快的回到了闻喜城外。 可到了闻喜,才发现,这一场谁他娘的都没赢。 原本有点欣喜的心情,也再看到伤兵的一瞬间,烟消云去。 很快,李傕便把李利、李式叫了来,询问一番战斗经过后,一巴掌便拍在了李利的脑门上,直呼的李利一阵头晕目眩。 要不是看在李利身披数创,左臂还吊在脖子上,李傕真想一刀砍了这侄子。 跟着自己打了两年仗了,都学狗肚子里去啦? 明知道要不了多久,飞熊军就会来援,干嘛非要跟汉骑死磕。 死磕也就算了,但也不用跟步卒那样,用人命来填阵线。 人家步卒死了就死了,半年后就能再训练一批。你小子手里的骑兵,那可是每个年都算不上精锐的啊! 别说李傕了,就连吕布再回到董池陂了解战事后,硬生生抽了魏续十几鞭子。 次日一早,徐荣与傅燮才率领近四万步卒,抵达闻喜,与驻扎在此的五千魏军步卒汇合。安邑,则是交由贾逵率领投降的一万两千余北军守城。 大军营寨扎好后,徐荣看着手中的战报,又看看面红耳噪的李傕,长叹一声。 将目光瞥向跪在帐内可怜巴巴的李利,欣然说道:“行了,伯义起来,下次可莫要如此大意!” 李利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旁边的叔父李傕。 李傕冷哼一声,冲着李利喊道:“哼,看某干甚,徐将军让汝起身,汝便起来!” “诺,诺!” 李利急忙应了两声,匆匆回到李式、李暹、李进等人身侧落座。 而后,徐荣便与李傕说道:“稚然,这一战吾等损失将士近五千骑,利儿余部也都悉数带伤。尚能战的骑兵,也就七千余骑,可能当并州狼骑否?” 李傕思忖了一下,答道:“此战吾军虽损失不小,可汉骑必然损失更大。尤其是魏续所率那万余骑,逃走着不过两千骑,也多披伤。汉军能战精骑,也就八九千骑罢了,足以当之。” “好,那本将便放心了。” 徐荣心中一宽,又问向傅燮:“南容,周军将士可准备妥当?” “这是自然,文良兄放心!” “那既然如此,后日派人送去战书,吾等邀天子会猎于此!” 第537章 对峙 周魏大军在闻喜城北十里外,将营盘稳固妥当后,已是两日之后了。 临近午时,徐荣才派人往王允大营内送去战书,约以明日会猎。 在收到战书的第一时间,王允连看都没看就将其烧了。 明日? 郭太和张燕的兵马,还都在百里外呢。自己这两万步卒,凭啥跟对面足足近五万拼。汉军都是原本的晋国兵马,确实训练有素。可人家魏军可周军也没差到哪去啊,怎么算这胜率都太低了。 而且,还有徐荣这位大神坐镇。论起来,王允在军中真找不出能与徐荣对抗的将帅。吕布,更强的是指挥骑兵作战。对于步卒列阵而战,基本上没丁点经验。 俗话说的好,礼尚往来。 王允也很快给徐荣回了一封免战书,意思很明白,本司徒就是窝在大营内不出战。尔等贼子若是有信心,那就来进攻营寨。 事实证明,对于龟缩不出的王允,徐荣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看着手中这张免战书,徐荣并没有灰心丧气,转头问向李傕:“稚然,汾阴、皮氏那边,可有汉军驻扎?” “有,斥候昨夜探报,王服在逃到汾阴后,募集了约莫两三千人,就躲在汾阴城内。” 李傕回了一句。 徐荣垂下脑袋,略微沉思了数息。又抬起头看向傅燮,稍带些迟疑言道:“南容,汝率部围攻汾阴,稚然率精骑劫其援军,如何?” 听到徐荣相问,傅燮点了下头,也没多想,说道:“打汾阴小事一桩,那王服败军之将,新募三千兵马,估摸着都是些壮勇。只是,燮以为那王服未必会死守。毕竟,王允也并非无谋之辈。” “无妨,收回汾阴后,汝便继续向北攻打皮氏。荣只是要将汉军给逼到一块去,免得其等四处流窜。” 徐荣神秘一笑,说的话就更加让李傕和傅燮摸不着头脑了。 见两人疑惑,徐荣又解释说道:“哎呀,王允聚集屯在董泽坡,吾等大可使精骑去袭临汾、襄陵等地嘛!别忘了,吾等粮草充足,可那王允就未必了。只需将谷田一毁,便是王允再手段通天,也只能退回晋阳。” “可是这……所需要的时间也太久了,而且吾等也要防范王允同样做。毕竟,掳民都干的出来,更别说毁坏田地了。” 傅燮皱着眉头,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因为,要王允和徐荣都这么想的话,那今岁河东的粮产起码要减少一半,甚至都有可能将河东北部全都给打烂。 徐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并非不可解决。只要自己手底下的骑兵足够多,那吕布就不敢胡来。起码,安邑以东的大片产粮区可以保证不受骚扰。 而这个法子,就需要周国帮忙了。 “南容,吾希望周王能够将彝凌所部调来。多出一万五千骑,吕布绝对不敢深入腹地。另外,所用军粮、民夫,皆由本将来操办!” 傅燮看着徐荣,低声说道:“文良兄,此事吾最多替您给大王说几句好话。至于能不能调来彝凌所部,燮也没有什么信心。毕竟,屠各胡和南匈奴主力犹在,大周也需要彝凌的骑兵军,来保护长安安危。” “这吾知晓,如若不能,那也无妨。只要能守住安邑,那王允就拿吾等没办法!” 徐荣不可避免的有些许失落,只是一想到周国帮自己等人已经足够多了。归根结底,周国与魏国虽是兄弟之国,可亦是同为天下割据势力。身为盟友,能够尽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古之未有了。 要是换成陶谦那种人,自家早就被吞并了。 比如说现在,幽冀边界的战事已经停了下来,袁军彻底将易县南、东、西三面给围了个实实在在。 只有北面,韩猛的八千余兵力实在太少,日夜受公孙续的骑兵纠缠。若不是有着颜良率领冀州骑兵遮掩,韩猛早就被迫撤军了。 而冀州骑兵再与幽州骑兵的交锋中,也大多处于下风,只能勉强维持北面的封锁。 但若是易县城内公孙瓒要撤,还真拦不住。 唯独让袁绍感到欣慰的那便是公孙瓒压根就没有撤军的念头,而且还往易县运送了不少的粮草。自己倒是看着这些粮草进入易县,也没做阻拦,或者说也拦不住。 这不是关键,袁绍不怕公孙瓒在易县屯粮,怕的是其突围。只要其不突围,蓟县要不了多久就是自己的了。到时候,南北夹击之下,公孙瓒靠着区区一易县,如何阻挡冀州洪流? 蓟县周边的局面,要比之前还要差上许多,哪怕是有着赵云的三千白马义从相助,可依然难以有为。 塌顿的三万部落骑兵,已经在蓟县外围兜兜转转好些天了,可就是抓不到白马义从。交锋不下数十次,每次都不能歼灭白马主力,让塌顿兴头上的火气更是浇油般升了起来。 一生气之下,塌顿也不管那么多了,攻破了蓟县东面不远的新城,逮到了燕汉天子刘辩。而且,还准备派人给袁绍送去,以此来引出白马义从。 身在蓟县的邹丹,对于天子被乌桓掳去,没有丁点办法。城内这点兵马和丁壮,能守住城就不错了,根本不足以出城和骑兵交战。 况且,蓟县要塞居庸关日夜告急,那才是心头之患。毕竟,塌顿再多骑兵也只能在蓟县城外打转,想要攻城先准备三个月。而刘和与刘备不一样,准备充足,步卒众多,具备攻破居庸、蓟县的可能。 幽州的局势对于燕国来说,几乎处于无法翻身的地步。青州的田楷,更是已经被曹操围的快要山穷水尽了。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反倒是损折了不少人马。 而作为燕王公孙瓒的盟友,齐王陶谦趁机出兵拿下了北海和东莱二郡。这两郡已经是田楷最后的希望了,毕竟虽然被围城了,可这两郡时不时总能输送些粮草兵员不是。 结果现在倒好,陶谦把两郡一占,不发一兵一卒,坐视着田楷的灭亡。 身为楚、燕、齐三国同盟的老大,两个小弟之间的龌蹉,袁术这个老大哥看都没看一眼。一对眼珠子,正盯着庐江郡治舒县,就差没瞪出来了。 九江郡已经被刘勋大军占据,面对据有长江天险,屯兵牛渚的张英没丁点办法。于是调派了两万大军,去舒县帮助孙策攻打此城。 结果,数日后,舒县仍然坚毅不倒。 孙策本来手下就有三万多兵马,攻城日久下,损失了约一万人。现在多了两万援军,更是接连强攻,只落了个损兵折将的下场。 袁术心中的扬州攻略也就是暂且先夺下江北的庐江、九江二郡,之后再徐徐图之江南。不成想,一个舒县卡在了喉咙眼! 第538章 魏王卓 河东局势传回长安,顿时激起千层浪。 别说那些朝臣百官了,就连高诚自个都没想到,这王允居然如此不经打! 从徐荣率大军抵达茅津,到现在也就过去半个多月,就一口气给打到了安邑。数万汉军或死或降,县邑望风而降。 天啦噜! 只是,魏军形势一片大好,对于周国是好是坏还很难说。 高诚很快便将贾诩、郭嘉两位智囊召到书房,询问对策。 “文和,奉孝,汝等怎么看此事?” 高诚问完,贾诩便言道:“大王,魏军关键在于魏王,魏王无恙,那魏国便可复先前之势。若是魏王有恙,徐荣便是打到晋阳,也无济于事!” “不,未必会皆系于魏王一身!” 贾诩话音刚落,郭嘉便急忙反驳,说道:“现在魏军收复河东,尚据河南。若是魏王有恙,恐怕也会另有其人代魏王而据其土!” 贾诩眉头皱起,看着郭嘉言道:“奉孝是说,徐荣很可能……” “嘉也只是猜测,不过徐荣的可能性不大。魏王是西凉人,魏军军中诸将,也皆是西凉人。徐文良一外州人士,想要扛起这面大旗,没那么容易。” “那便是李傕、郭汜了!” 高诚敲着桌案,哒哒作响,脑海中也在想着历史上发生的事情。董卓死后,西凉军群龙无首,李傕自然而然就被推到新的统帅这个位置。但是,这里面有个关键,那就是历史上的徐荣,投降了王允。 “不出所料,当是李傕!” 郭嘉点了下头,回应高诚,而后又接着说道:“河东一战,若战报所言不差,无疑是李傕功劳最重。而且,徐荣似乎也在预防不测,让李傕在军中树立威望!” “所以呢?李傕有那个能力,顶替魏王的为主吗?” 听到郭嘉的话,高诚敲击桌案的指头,不由快了几分。李傕上位,那对于周国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其对周国是什么看法。高诚,也从未考虑过李傕。 从西河退回长安,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做给徐荣看的罢了。魏军之中,威望最重的便是徐荣,没有之一。 李傕,这几年来,也不过是在给徐荣打下手而已。郭汜,是董卓心腹,总管宿卫,于军中威望并不高。至于樊稠、张济,他俩只不过是牛辅手下将军。 现在郭嘉却告诉自己,徐荣有意树立李傕的威望,这就让人很不开心了。感情,自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水漂玩的? 郭嘉说完,也不禁陷入沉思,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啊。贾诩这个老狐狸的表情,也是凝重起来,不时的掐着胡须,思索着可有破局之法。 书房内,突然寂静起来,只剩下外面鸟儿的欢叫。 “大王,吾等所猜测的一切,都是建立魏王病情加重的基础上。如果魏王无事呢,那一切对咱们周国,益处还很大!” 想了片刻,贾诩突然说道,让高诚与郭嘉吊起的心,不由松了一下。 “来人,去看看魏王今日病情如何了!” 高诚当即冲着书房外唤来一声,外面阎行应下。 谁知,还没半刻时间,阎行便匆匆跑了进来。 “大王!” 阎行的突然进来,让三人都错愕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阎行面色凝重后,高诚的心一下子就给吊到嗓门,急忙问道:“彦明,怎么回事?” “寿安殿侍卫来报,言魏王殿下醒了,精神很好!” 阎行刚说完,高诚不由大松了一口气,方才当真是被阎行给吓了个半死啊。 “呼,魏王醒了是好事。走,吾等同去探望魏王殿下。” 高诚招了下手,便欲带几人前往寿安殿。 可阎行却是脚步一抬,前移半步,低声言道:“大王,宿卫言魏王有些异常!” “嗯?” 高诚疑惑的盯了一眼阎行,蓦然想起来一种状况,可又坚定的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 “启禀大王,魏王苏醒,欲请大王相见!” 书房外,一名宿卫扬声高呼,高诚当即起身,向外走去。 宿卫打开殿门,高诚踏步而出,来到那宿卫身前问道:“汝在寿安殿宿值?” 宿卫有些不明所以,愣了片刻,随即急忙跪地行礼言道:“卑职拜见大王!回大王,今日卑职值寿安殿宿卫。” “告诉孤,魏王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盯着这宿卫,高诚面色肃重,横眉竖目,沉声质问。身上威严戾气四散,周围都弥漫着那浓浓的杀意。 守卫在书房外的众宿卫纷纷跪地,颔首不敢言语。 处于高诚身前的宿卫,更是手脚无措,颤声言道:“回回大,回大王,魏王,魏王看起来很好!” 答完,宿卫不禁咽了一口粗气,只感觉肢体无力,寒毛林立。 只见高诚愈发火气上涌,冲着那宿卫冷哼一声,阔步离去,直奔寿安殿。 贾诩和郭嘉及一众宿卫紧随其后,阎行路过那宿卫身前,盯了两眼,说道:“且下去,无关尔等!” 宿卫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连喘粗气,问道:“统领,那魏王若是死了,吾等值守寿安殿的宿卫……” “哼,大王如何决策,尔等便如何做!” 阎行冷眸相视,话毕,转身就走。 一行人迅速穿过殿室,掠亭过阁,很快来到寿安殿。 殿前园林,沟渠之侧,亭榭之间。 地位尊崇的魏王正跪坐在一张香案前,摆着甜点、吃食、美酒,左右几位宫女侍奉着。 身后,一女子却是满面泪痕,咸洗憔容,天见犹怜。 而董卓却是丝毫没有在意,问道:“白儿,周王可至否?” 董白不能言,只得颔首摇头示意,美眸中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下。 董卓不知是看见还是未曾看见,摇了下头,长叹一声。 而就在这时,姜叙转了过来,言道:“祖父,大王来了!” “噢!” 董卓眼前一亮,望向园中道路交拐之处。果然,高诚很快便出现在董卓珠目之中。 高诚也正好触目看到坐在凉亭中的董卓,心中不由一沮,看向身后的几人,摆了下手。 贾诩、郭嘉皆拱手应礼,徐徐退下。阎行迟疑了片刻,亦是退后三步,背身伫立。 如此,高诚才抬步走进亭榭。 使了个眼神,示意侍候在旁边的宫女退下。而后,来到董白身前,言道:“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孤和伯奕呢!” 董白闻言,先是看了眼高诚,又回头注视着祖父,身形未动。 “白儿,祖父无事,回去休息休息!” 董白身形一僵,眼角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可也知道祖父与周王必有要事交谈,自己身在此处委实不妥。 最终,暗叹一声,躬身退下。 第539章 承嗣 阁楼亭榭,青松绿水,山石垒筑。亭下溪泉,汩汩掠过底石,带起清脆流响。 溪中锦鱼,相携游戏,荡起层纹。周林苑鸟,或鸣,或翔,平添三分惬景。 上亭之内,一老一壮,把酒相持,对视无言,笑意颦颦。 一壶美酒饮尽,二人方作罢休,抬目掠景,轻声细谈。 “子明,孤身渐差,怕不久于人世矣!” 说到这,董卓情不自禁的又捏起酒樽,却突然想起,樽中酒水已尽,不由苦笑两声。 高诚两眸专注着眼前这个老头,心中惆怅不已,言道:“仲颖兄,如今徐荣率大军业已夺回河东,郑泰、何颙等贼逆之首,也送至长安。魏国复势关键之际,正需仲颖兄掌柄,布号施令,重振旗鼓,何故言此妄语?” 董卓面色一僵,随即便甩了甩头,笑意布斥面庞,说道:“好啊,好啊,徐文良不负孤也。只可惜,孤大限已至,不能持之社稷矣。” “仲颖兄~” 高诚还欲再言,却被董卓打断,只闻其接着说道:“子明勿用多言,老夫岁五十有五,已是知命弥留之际。只可惜,老夫年少从军,建功立业,谋划庙堂,得封魏王,立宗作祀,成以社稷。此生功名利禄,颇有多溢,独有一憾!” 听到这,高诚也明白董卓想要继续说什么了,可又委实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继续听其言语。 “子明也知,老夫老来得子,雄图壮志复生,欲为此子留下一片基业。可此子不逢时啊,偏遇王允狗贼作乱,丧于乱兵之下。今时魏国社稷,竟无人以继。徐荣收复河东,孤心甚慰,魏国全基复存。固有一愿,问之子明……” 董卓说完,看向高诚。 高诚掩面叹声,言道:“仲颖兄的意思,吾知晓,只是姜氏如今业独此子。” “子明,老夫就要走了,并没有想那么多。魏国能留下个宗庙即可,老夫也只想身死之后,能有个人敬奉血食。至于河东和河南两郡,孤会留下遗诏,命徐荣、李傕、郭汜从子明之命。甚至,魏王之爵也大可撤之为侯,可否?” 看着董卓那哀求的目光,高诚实在难以下定决心。姜秉,便是姜叙目前唯一的儿子,嫡长子,也是姜氏一族的继承人。 此子已经快两岁了,而在这期间,不论是董白还是河阳翁主,都再无动静。由此,不得不担心姜氏一族可能独有此子。若是过继给董卓,那万一姜氏绝嗣了怎么办? 所以,高诚迟疑了很久,才言道:“兹事体大,还是唤来伯奕与白儿,问问其意见。若是其二人愿意,诚必使其尊魏王号,承魏国社稷、宗庙,但只食安邑。其若是不愿,待日后白儿再有所出,诚亦不负此诺。” 高诚的话说的很直白,没有带着什么真诚和虚伪,只有利益。可也正因为如此,董卓也深信不疑的点了下头。 自己现在在乎那么多吗?不在乎…… 魏国强大与否,都很快与自己无关。当年魏国与周国相依相靠,也只不过是局势所迫。时间久了,感情深了些,号为兄弟之国。但实际上,两国结盟的同时,也都限制了对方势力的发展。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两家分晋的谋划。甚至,这场分晋的计划哪怕没有王允叛乱,在晋国灭亡后,两国也将大打出手,分出个高下来。 所以,自己死后,魏国是否还拥有河东、河南二郡,没有意义可言。自己需要的不是势力的强大,而是宗庙社稷、董氏一族需要有人继承。 否则,纵是魏国再强,董氏一族在自己手中绝嗣,自己又还有何颜面,面见阿翁阿兄? “子明,多谢。老夫,会与文良留诏。” “嗨~那,便唤伯奕了!” “嗯……” 董卓点头后,高诚便冲着园中小道呼唤一声:“彦明,传姜叙及其妻室。” “诺!” 阎行听到招呼,立马闪出身形,拱手应诺。正欲离去,只闻高诚又言道:“对了,再派人去请王妃至此,再添些桌案。” “诺!” 阎行看了眼亭间二王,再度行礼应下,转身离去。 很快,相距不远的姜叙与董白,便来到亭间。几名宿卫,也携桌案、坐垫至此。 两人见礼过后,高诚便言道:“且坐稍后,待王妃至!” 约莫两刻钟,姜纾这才姗姗赶到。 一至亭间,便见到姜叙夫妇亦在,心中便有所想。与董卓、高诚见礼后,姜纾也落座于高诚之侧,俯身躬礼问道:“大王,不知唤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高诚看了眼董卓,又注视姜叙片刻,言道:“纾儿、叙儿,魏王的事,想必汝二人也清楚。孤欲以秉儿,承魏国社稷、宗庙,续陇西董氏一族血脉,供奉血食。不知,汝二人意下如何?” 高诚落音,董卓不由吃惊的看向高诚。心中不由暗叹,子明果然大仁大义。 其以孤命,使秉承继。而非借己之言,请其过继。 姜纾闻言,眉头顿时一紧,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抉择。若是夫君拿魏王的名头来说此事,自己大可推辞。可夫君是以周王的名义,更像是下达命令。 “大王,妾身以为……” 姜纾刚想婉拒,话未言半段。只见姜叙突然起身,来到亭中,拱手言道:“外舅祖、姊夫,叙已与贱内商量过了,愿以秉而承董氏之嗣。” 说完,姜叙给了自己老姐一个歉意的眼神。 姜纾也顿然落座,不解的盯着自己弟弟,秉儿可是姜氏嫡长子啊! 高诚闻言,欣慰的冲姜叙点了点头。姜叙并不知道自己的意思,而自己也不知道姜叙何时便决定如此做。但,这份孝义,足以敬之。 因为,姜秉是姜氏嫡支的嫡长子,纵是姜叙拒绝,也无可厚非。 董卓更是激动的探出手臂,摇摇颤颤。老目之中,也有点滴浊泪滚动。 “叙儿,老夫无以为谢啊!多谢!” 董卓擦拭了下眼角泪珠,拱手向姜叙连连致谢。 姜叙急忙回礼言道:“外舅祖,孩儿以奉孝为先,天经地义。况且,孩儿与白儿尚岁轻,日后不愁男丁。” 董白在侧,亦屈身行礼,默默点头。 “真是,真是好孩儿啊……得此孙婿,老夫死而无憾矣!”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得到姜秉过继,董卓的心情无比舒畅,在亭间更是与高诚、姜叙感言颇多。 第540章 弥留之际 未至傍晚,不过正午之际,亭间余下的董卓、高诚、姜叙三人,正欲进膳。 膳食未至,董卓便突然昏倒,连唤不醒。 哪怕心中猜到了先前董卓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但高诚的心还是不自禁的揪了一下。 匆忙呼唤宿卫,将董卓抬回寿安殿榻内,又遣人将宫内医者尽数传来。 紧闭的寿安殿正殿门外,高诚和姜叙皆是焦虑的在殿外来回走动。魏国留在长安的卫觊,以及先前至长安传讯带来叛贼首级的伍习,也都相继入宫,来到寿安殿外。 “周王,大王怎么了?” 卫觊一到,当即躬身见礼,又询问高诚董卓情况。 高诚神色落寞,叹了一声,与卫觊说道:“伯觎,嗨~” 见周王如此作态,卫觊身形一颤,迷茫的摇着头,口中喃呢连道:“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如今,河东局势一片大好。若大王骤薨,消息传至军前,真不敢想象魏军是否还有一战之力。而且,大王无嗣啊,魏国难道就要绝了吗? 很快,在殿内滞留良久的医者们便出来。他们是真不想出来,是真不希望魏王有事。一旦魏王薨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震怒的大王给一口气全砍了。 毕竟,这死的终究不是常人,而是一个当今天下,地位尊崇的王啊! 一名老医者,步履瞒珊的来到高诚面前,长叹一声,躬身行礼道:“大王,魏王已是弥留之际,老朽等人实在无能为力啊!” 闻言。 高诚缓缓闭上双眼,一手扶着晕眩的额头,心中如同刀绞。 自己与董卓,相识仅数年,相见不过几十次而已。但是,这份情谊却始终扎在心底。 没错,历史之上董卓确实暴虐,权倾朝野,夜宿宫廷,屠夫、国贼等等骂名皆集于一身。可现在的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天底下骂自己屠夫,骂自己国贼,骂自己粗鄙武夫,骂自己竖子小儿的人还少吗? 身处乱世,本就没有几个好人! 无非是胜者王败者寇罢了! 但是,董卓于己有救妻救子之恩,有助己报家仇之恩。 想当初,相约举事,会师采桑,共兵南下,齐渡平津,同入洛阳。而后,携手抗衡关东,或大胜,或惨败,皆并之。 离石相王,不过三岁,竟成今日这般! 王允狗贼,当真可恨! 可恨! “王允小儿,孤誓杀汝!” 高诚昂天长啸,须目贲张。咬牙切齿,十指紧握,转身冲着身后阎行说道:“去传令,命张任、严颜立即整兵东进。命宋斌,备齐羽林、虎贲,随孤出征!再使阎相,立即筹备白衣白甲,孤要披麻征讨王允小儿!” 说完,拂袖而去。 旁边的卫觊,在经过半天的发愣后,也被周王长啸惊醒。随即,立即与伍习说道:“伍将军,将大王之事,报于徐荣、郭汜、李傕三位将军!” “长史放心,末将这就回去。” 伍习拱手应下,屈身退走。 姜叙也是神情痴愣,长叹几声后,便来到卫觊身旁:“伯觎兄,请随某来!” “伯奕?” 卫觊不明所以,可见姜叙理都不理,只顾往他殿而去。当下,望了一眼殿内,也抬步相随。 很快,两人便来到与寿安殿相邻的寿成殿内。此时寿成殿姜纾与董白二人在此,她们已经知晓魏王昏过去的事了。只是,介于女儿身,不宜至寿安殿。 姜叙与卫觊一到,面上表情都很难看。两女也一观即知,恐怕魏王凶多吉少了。 董白骤然起身,来到姜叙身前,昂着头可怜楚楚的看着姜叙,刚干涸不久的眼眸,再度流出泪水。 “唉~” 姜叙注视着细君的憔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长叹一声。 “呜呜~” 董白再也忍不住了,低泣声逐渐变成伤心欲绝的哭泣。姜叙怜惜的将董白揽入怀内,轻轻拍着其背,安慰说道:“无事无事,还有夫君在呢!” 姜纾摇着头,亦是叹了一声,提身离去。 只留下卫觊一人,看着这对夫妇,也自觉的退出十余步,背身伫立。 良久,在姜叙的安慰下,董白的哭泣声才渐渐停止。喉头仍旧不时的抽涕,擦拭了下面庞上的泪迹。 “伯觎兄,这是魏王遗诏!” 姜叙说完,从董白手中接过遗诏,呼唤一声。 卫觊当即转身,诧异的看着姜叙手中帛布,快步前来。 “魏王……” “祖父今晨苏醒时,便留下此诏。只是,魏王印非在身侧,所以以手印印之。” 不等卫觊发问,姜叙便言道。 卫觊不由看向董白,董白点头应之,同时拿起郎君手中的遗诏,交到卫觊手上。又用手指心,示意无假。 卫觊这才打开一观,顿时大惊失色! 若非是下面血指印,又有董白为证,卫觊真不敢相信这是魏王所言。 “伯觎兄,今日魏王请周王作准,以吾子姜秉,承嗣魏国社稷、宗庙,董氏族祀!” 姜叙又是一言,让卫觊抬目相望,心中也荡起涟漪,问道:“当真?” 卫觊的起疑,姜叙并不在意,是个人都会生疑。但,这一切周国确实没有做什么。 “叙旦有半句虚言,必使宗族绝之!” 姜叙一个毒誓,吓了卫觊一大跳,匆忙言道:“伯奕万万不可如此,觊浅薄,竟疑之周王,罪过。稍后,觊再向周王请罪。只是,不知承嗣之事何时立之,周王又如何待吾家世子?” “叙已报之家母,明日便可承嗣,骤时还需伯觎兄为魏王证!” “觊万死不辞!” 对于姜秉承嗣之事,卫觊非常在意,果断言道。 “另外,周王欲续尊魏王秉,许于安邑立下魏国社稷、宗庙,供奉血食。使魏王秉,居长安,于家室之中,立董氏宗祀,食邑安邑,与国同休!” 姜叙一言一语,将先前高诚许诺与董卓之事,尽皆告之卫觊。 卫觊摇了摇头,自责说道:“可怜卫觊有眼无珠,竟疑之周王。望眼天下,何人有周王之大义哉!” 放眼古今之史,但凡立国制,建宗庙者,国亡后,几人复得本贵? 皆为之削爵! 而周国,亦只是王国。周王,亦只是王! 纵然嗣王尚幼,可一王国之内,却两王共存,非胸襟纳海者不可为之。 “不妥,一国岂能二王之,于周国不利!伯奕贤弟,速带觊面见周王!” 第541章 定议 高诚回到宣室,便派人去请阎象、钟繇、段煨、贾诩、郭嘉五人前来,商量往河东增兵之事。 只是,这一等,却是等来了姜叙、卫觊两人。 姜叙领着卫觊,通禀过后,进入室内。 高诚疑惑的盯着两人,言道:“伯奕、伯觎,可有何事?” 卫觊上前一步,执礼躬身:“周王,觊有一言,请周王纳之?” “噢,伯觎有何话,但言无妨!” 高诚带着笑意,和气的与卫觊说道,随即便凝视了姜叙一言,肯定是这小子多嘴了。 “启禀周王,自魏王卧病之际,周王于魏王无微不至。前吾魏军攻河东,周王亦拒百官之谏,悍然助吾魏国。今魏王旦夕,又得大王相助续继,于魏之大恩,觊感激不尽。” 卫觊先是道谢一番,随后又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周王,方才外臣闻姜将军所言,欲以公子秉嗣王位,余以为不妥。正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周王待吾大魏亦是恩义并天,魏国上下难以为报。公子秉虽承魏国社稷、宗庙,然当降爵侯之,焉能与周王同起并坐?” 说完,卫觊躬着的身躯再度下弯。 高诚端望着卫觊,着实没有想到卫觊会这么想。按着常理而言,魏国将校肯定希望董卓的继承人能够继承王位。而这个王位,也是自己与徐荣、李傕、郭汜利益交易的关键所在。 自己给姜秉一个王位,保存魏国的社稷和宗庙。来换取河东、河南两郡的控制权,以及魏国的所有兵马。 所以,卫觊的谏言,并不可取。虽然一国之内二王并存,确实会对周国产生些许影响。但这个影响很容易解决,日后称帝就完了啊! 用一个王位,来换取周国整体国力翻番,怎么算都不亏好。 可若是拿侯爵来换,万一徐荣等人不乐意呢,那岂不是又要多上些许麻烦! “伯觎所言,孤心里清楚。但,孤决议已定,不容更之。周国、魏国,兄弟之国。孤答应魏王,要存其王国社稷,那姜秉在过继之后,就必须是魏王!” 高诚带着坚决的口气,目视卫觊说道,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周王,此于礼不合,于周国社稷不利啊!觊斗胆,请周王降魏世子爵。待周王九五之际,再后进之不迟!” 卫觊徒然伏身于地,跪礼相请。 高诚急忙起身,阔步来到卫觊面前,俯身扶起卫觊,看着其说道:“伯觎速起!嗨!伯觎啊,天下大势,无人敢言必能君之。孤,亦不敢小觑天下诸雄。存魏王王位,便是日后周国有变,魏国也能以侯国继之。若孤降魏王为侯,日后唯恐社稷不存!” “周王,万不可出此言!” 卫觊心头一惊,着实没有想到周王还有这么一方面的考虑。紧接着,又言道:“周王仁厚,溢于九州,君明臣贤,必能安定天下!” “哈哈~那可就需要伯觎露才三分相助,如此,孤方觉可安天下!” 听到卫觊恭维一句,高诚也回敬一语。 卫觊屈身退之两步,拱手一礼:“还请周王稍后两日,待世子承继后,觊必代大王报周王大恩,鞍前马后,不敢辞也!” “伯觎,真忠士!” 高诚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了几岁的才子,由心而赞。 “多谢周王盛赞,觊尚有补余,不敢当之!” 卫觊谦虚一句,又言道:“还请周王恩许,容觊先行面见魏王世子!” “伯奕,随伯觎去姜府,准备事宜。另外,带白儿好好回去休憩,这些时日她辛苦不少!” “大王放心,臣省的!” “嗯!” 随后,姜叙便带着卫觊,再度回到寿成殿。不仅是董白,连姜纾也闻讯一同出宫,前往姜府。 接下来,高诚没有等候太久,阎象、段煨等人便来到宣室。 “臣等拜见大王!” “几位爱卿,何必如此多礼,快快入座!” 几人一到,正事也立马被提到口边。 “想必汝等也该知晓了,魏王最多撑到明日。孤打算往河东增兵,击败王允,全并魏国二郡。” 高诚话语一落,贾诩便言道:“大王,还是那个问题。万一魏王薨去,魏军自立门户,吾等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不不,先前孤与魏王谈了良久。以姜叙之子姜秉,承继魏王社稷、宗庙。来换取徐荣、李傕、郭汜等人的归顺!” 高诚将之前的交换,与贾诩道明。 贾诩皱了下眉头,没有多说。反倒是郭嘉问道:“大王,姜秉承继魏王位?与大王平起平坐?” “正是如此,否则不足以安魏军之心!” 高诚盯着郭嘉,眨巴了两下眼,示意别起什么反驳意见,这是好事。 郭奉孝也是聪明人,立马就相通了其间关键,嘻哈着脸朝高诚拱手一礼,大声言道:“今天下群雄并起,百姓流离失所,汉天子不施仁义,无道暴虐,致使天日昏暗。群雄不义,纷战不休,使万民朝夕无安。唯大王道丰德盛,美政毕举,天威炜煌,仁厚义重,无能及者。臣斗胆,恭请大王即皇帝位,持之文武,荡平天下,化洽兆民,刑德四海。” “噗!” 高诚差点没给憋出内伤,看着躬身请进的郭嘉,真想给他脑勺来一下。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便是方才闻姜秉袭魏王爵,与大王并坐感到非常不恰当的阎象和钟繇,也不禁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郭嘉。 似乎,也并非不可啊! “大王,臣以为奉孝所言不差。周国之内,岂能容二王并之,于礼制不合。唯大王进之,方可肃君臣之制!” 钟繇亦是附和一声,拱手言道。 阎象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反驳说道:“大王,诸君,象以为,此时称帝为时过早啊。吾大周据之雍凉地,郡不过十四,民不及四十万户,比之汉时,十之一也。况今汉天子临制于晋阳,正统未失,国体尚存。冒然进之,恐为天下共图,实为不智!” 旁边听了半响的贾诩,当即陷入两难之间。不可否认,阎象说的很对,现在不是大王称帝的时候。可若不称帝,这二王并存,君臣之制有失,恐滋宵小。 倒是段煨,迷迷糊糊的咳了一声,说道:“大王,诸君,吾等还是商议增兵之事!” 高诚当即借坡下路,趁机说道:“段公所言甚是,此事权且不议,先议增兵!” 郭嘉嘴角扬着笑意,退回座位,没有多说。大王这么明显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啊。都打算封姜秉为魏王了,这是一个王能做的到吗?只有天子才有这个资格不是吗? 咦,最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 第542章 魏王卓,薨! “大王,增兵并无问题,只是民夫调动不得。” 阎象一口道来增兵的关键所在,打仗出兵,民夫是必不可少的。运输粮草需要他们,安营扎寨也需要他们。甚至,连保护粮道沿途设立的据点,有了足够的民夫后,能够节省大量的兵力。 毕竟,民夫虽然列阵而战不行,可防守营寨、城池还是用得上。 高诚摇了下头,言道:“安邑储存的粮草足够,而且大军就在闻喜,距离甚近。吾军只需要击退汉军的进攻,守住安邑即可。至于民夫,河东足以供应。” “既然如此,臣无异议。” 阎象没有再拒绝,附声说道。 钟繇、贾诩等人也相继点头,先前不出兵是着实没想到汉军这么不经打。现在安邑都到手了,再不打那就有点对不起魏军的拼命了。 段煨同样赞同,顺变多言了一句:“大王,那蓝田、武功、华阴三地的屯田,臣便命第五隽出兵收之!” “恩,当如此!” 出兵之事定了下来,几人也迅速回到官衙,布筹此事。 当天夜间,寿安殿便传来噩耗。 魏王薨! 心里早有准备的高诚暗叹一声后,便命人为魏王整理遗容,准备梓宫、冥器。同时,又派人通知已经出宫的姜叙、董白、卫觊等人。 而后,发信骑向河南、河东二郡传达恶讯。 第二日一早,姜叙等人迎魏王遗体出宫,临时于姜府布丧,以便周国朝臣百官吊唁。 亦是在此时,在魏王卓停遗之前,姜秉正式过继给其外祖董卓,担起董氏一族的延续重任。 次日,高诚率文武百官,至姜府吊唁魏王。而后回宫,于宣德殿内,敕令董秉承魏王贵位,食邑安邑,许立社稷、祀宗庙。 接着魏国新任国相卫觊,代魏王秉上请周王,为魏国先王加魏太祖孝武王。 按照商议好的步骤一步步来,最终,董卓获得了绝对美称的谥号。魏太祖孝武王,简称魏武王。 这些原本都应该禀于汉朝天子,毕竟自己、董卓、丁原三人封王,名义上还是汉天子所敕。但现在嘛,汉天子已经除了这三国,自然再无君臣之义。况且,就算汉天子网开一面,给不给董卓加谥号都难说。 上头没有地位再高的人了,也就只好由高诚代为加谥、庙号。 搞定这一切后,由周羽林中郎将姜叙,与魏国相卫觊陪伴魏王秉,恭迎先王柩车回归河东。原本驻扎在武功的张任部,也担任起护卫任务,率军一同前往河东。 而高诚则是在安排军政要务后,于次日率羽林、虎贲二禁军,前往第一军驻扎之所潼关。 不论是姜叙、卫觊等人,还是高诚、严颜等人皆是自风后津渡过大河。 风后津,因风后之名而起,其陵寝正在此地,亦称风陵渡。 风陵渡与蒲津渡是自关中前往河东最方便的两个渡口,也是最近的。而徐荣选择茅津渡河,则是为了拉大汉军的防守范围。因为,即便是从风陵渡渡河,也一样要北上路过蒲坂。 现在蒲坂为魏军所有,自然没有那么多事情,择近而行。 八天后,高诚率军自此渡过大河,踏上河东的土地。 而此时,董卓柩车已经在前往蒲坂的路上了。 消息,早就传到了处于闻喜城外的魏军大营。 第一个消息,是伍习亲自带来的,魏王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傅燮率周军占据汾阴、皮氏,直逼王允大军后路的好消息,也彻底失去了味道。 徐荣、李傕、郭汜、裴茂、贾逵等人的心全都吊了起来,为他们的王上担忧。 甚至,徐荣考虑到可能军心不振的情况,还派出信骑,让傅燮率军退回来。 而第二日,快骑便送达魏王薨的消息。同时,也送来了姜叙之子姜秉过继董氏,更名董秉,承继魏王王位,食邑安邑,立社稷、宗庙,以及周王代授先王董卓魏太祖孝武王的消息。 徐荣等人的心中,除了悲切外,又掺杂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当天夜晚,徐荣派人传讯身在安邑的裴茂、贾逵等人,前来闻喜。 而噩耗不断,徐荣在半夜中被李傕叫醒,随即便见到一名浑身浴血的信使。 东面樊稠、张济二人败了,被张扬麾下一员大将,率众奇袭给杀的大败亏输。一万五千余人,或死或逃,所剩无几。而这已经是五日前的消息,至于现在情况如何,犹未可知。 天色一亮,徐荣便将樊稠、张济兵败的消息甩到一旁,带着李傕以及数日前来到军前的郭汜,回到闻喜城内,等待着裴茂、贾逵的到来。 未至正午,裴茂与贾逵便快马赶至闻喜,寻到徐荣。 几人坐在官衙中一间屋室内,屏退左右,清退侍卫。 “魏王薨了,安邑那边可已经做好迎接先王柩驾的准备?” 当务大事,还是董卓丧礼为重,所以徐荣率先问起裴茂。 裴茂当即拱手回道:“徐将军,所有事宜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陵寝那边,也已经派人查验了!” “好,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不得干扰恭迎大王柩架之事!明白吗?” 徐荣冲着室内众人大声吼道,同时着重看了两眼李傕和郭汜。 只是伍习却突然言道:“徐将军,周王以董秉承魏王位,虽许立国祀庙,可却又有食邑安邑。周王,是不是想要吞并吾大魏?” 这些话,在长安伍习自知不能说。可现在在河东,大可言之。 徐荣眉头一紧,转头望向李傕、郭汜。只见其二人果然诧异过后,皆露出不忿之色。郭汜倒还好些,虽有不满,可念及周王先前作为,有些不信伍习所言。 唯独李傕,咬牙切齿之后,拍案而起:“文良兄!” 徐荣冷哼一声,冲着李傕斥道:“坐下!” 李傕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慢慢说道:“文良兄,周王虽对吾大魏恩典不薄,可趁此之机,夺吾魏国基业,文良兄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李傕,休得胡言!” 徐荣眼眸一横,注视着李傕,捋着胡须,威严凛凛,而后言道:“稚然,周王仁厚,岂是吾等所能非议。安邑之变,先王及吾等所在安邑亲属,皆被王允狗贼残害。如今,先王故去,得周王照顾,方能有承继社稷之人。吾等为人臣,自当遵王命。” “可……” 李傕还想反驳,只是话到嘴边,又道不上来。于是愤叹一声:“嗨!” 旁边裴茂却是出来言道:“诸位将军,茂在安邑,来时便收到信骑所报。大王已随先王柩驾,将抵蒲坂,随同的还有周国张任麾下骑兵。另外,周王御驾亲征,率两万兵马于后,渡过大河,正北来之。” 裴茂话语一落,室内顿时沉寂。 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周王必然要借此机会,并之魏国二郡。甚至,不惜亲自率军前来,以备万全。 第543章 并国 六日后,魏王秉抵达安邑城西三十里外。匆匆自闻喜赶回,等候良久的裴茂,立即率安邑诸官吏,出城相迎。 同时高诚率兵屯驻盐池边上的盐监,不再向前,自己需要给魏国臣吏一个商量的时间。过于逼迫,只会得不偿失。 傅燮也率领第二军将士,从容退回闻喜城北的军营。 待到傅燮归来,徐荣也命令诸军起拔,后退至闻喜左近,重新驻营,与闻喜县城成犄角势。而后,诸将赶回安邑,只留下李式、李利等人统制大军。 扎营在董池陂的王允,也终于等到了最后一支援军。黑山张燕,率众五万赶来支援。至此,王允手下拥有步卒九万,并州狼骑约莫一万两千骑,整整十万大军。只是真正的精锐只有骑兵和两万汉军,白波军和黑山军皆是训练不精,甲胄不齐,战力也就一般般。 闻喜北部诸村镇的百姓,也悉数迁治临汾。临汾城内,更有陈纪等人招募壮勇守之。哪怕是先前傅燮率兵马逼近,王允都没调一兵一卒去增援。 现在周、卫大军一退,倒是让王允有些失措。莫非徐荣猜测到张燕即将赶来,且暂避己军锋芒? 面对这种情况,王允也不着急,一边命令着陈纪派人往晋阳运送粮草。一边又命令白波军至临汾,协助陈纪等人,将能迁走的河东百姓,尽数迁至并州。 同时,又责其派遣别部,护卫天子及诸卿官返回晋阳。 这一场仗,王允不打算再耗下去了。徐荣大军聚集,真要打起来,即便自己胜了那也定是惨胜。尤其是现在,斥候已经得到高诚亲自率军四万余,即将抵达安邑的消息。 周魏两国兵马,也将达到十万之众,而且皆为精锐之兵,远非白波军、黑山军所能比拟。 所以,这一场仗,还是不打的好。退回晋阳,休养生息。而后,传檄天下,联合讨贼,更是方便不是! 汉军没有动静,李式和李利自然也不会没事去寻汉军的麻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安邑这座城池之内。 在安邑魏王宫内,魏王秉正是登位,执掌魏王印。为先王立庙,拜祀社稷。 这一切,都是再由卫觊处理。随后,卫觊身为国相,也全权行使魏国军政。 小小年纪的魏王在被乳母带回内宫后,前殿内的魏国几个首脑人物,便坐在一起,讨论起当前大事。 卫觊、裴茂、裴羲、徐荣、李傕、郭汜,六人相对席坐。 “诸君,这是先王遗诏,命吾等尽附周王!” 卫觊拿出董卓遗诏,交给徐荣,而后一一观阅。 阅毕,卫觊问道:“诸君,可有异议?” 裴茂、裴羲皆不语,魏国臣子何去何从,与他们干系不大。甚至,二人认为魏国并入周国,更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周国实力剧增,对于裴氏一族,利益更大。 郭汜仍陷入悲伤之中,无一自拔。或者说,只是现在一丁点都不想考虑魏国并入周国的事。 唯独李傕,刚想站起说话,便被徐荣横手压下,言道:“周王,打算如何对待吾等?” 卫觊带着深意看了一眼李傕,与徐荣说道:“徐将军,先前觊已与周王商议过了。日后,魏国之制,一如灵帝时之制。只保留国相、中尉,由周王任命,辅佐大王治理安邑。三军就地改编为第二骑兵军、第五军、第六军、第七军。徐将军拜为大周左将军,爵大阳侯,任第五军军将。李将军拜为大周平东将军,爵关内侯,任第六军将。郭将军拜为大周平南将军,爵关内侯,任第七军军将。樊稠拜为大周平西将军,爵关内侯,任第五军副军将。张济拜为大周平北将军,爵关内侯,任第六军副军将。” “裴兄(茂)拜为大周国相左长史,爵关内侯。裴兄(羲)拜为大周太仆寺丞,爵关内侯。至于觊,仍为魏国相,爵关内侯。李式、李利、伍习等军中将校,皆置为少上造,于改编诸军中任师帅、校尉等职。河东余者诸吏,也尽数任于河东,或编入大周诸寺。” 徐荣拧着眉头,暗叹一声,自己的安排倒还算非常不错,变成了县侯。可李傕等人,原本是乡亭侯,却退为关内侯。而且,职位普遍不高。 “卫伯觎,这等可不算善待啊!” 李傕带着极度不满的语气质问卫觊,卫觊瞥了一眼李傕,言道:“李稚然,不知可曾听闻苏则苏文师?” “自是听过!” 李傕不明其意,点头应道。 “哼,苏文师于周王如何?为其义兄,西凉羌乱,苏文师率众驰援周王。而后与周王南征北战,如今更坐镇凉州数年,靖安一方,可谓是劳苦功高?” 说道这,卫觊语气一转,盯着李傕说道:“然其至今仍为安西将军,爵关内侯。若非有河西都督闲职,又有持节之制,与汝又有何区别?目前,周国军方之中,以属徐将军前将军之号最为尊贵,余者皆安、平之将。甚至,第三军军将李堪,随周王征战数年之久,也不过区区中郎将。” 说完,卫觊便不再看李傕,转而问向徐荣:“不知,徐将军可有异议?” 徐荣还未说话,身旁的李傕便言道:“文良兄,吾等随大王打下的基业,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不成?” “砰!” “李稚然!汝究竟意欲何为?” 卫觊愤怒的拍案而起,盯着李傕,心中气火上涌。 这时,李傕也不服气,顿时起身言道:“卫伯觎,汝持吾大魏之土,奉承周王,非是与其一丘否?” “李稚然,汝休得放肆!此乃先王遗诏,尔敢不从,欲反呼?” 卫觊得理不饶人,举着董卓遗诏,顿时唬的李傕不再言语,只是咬牙切齿的喘着粗气。 听到卫觊这么说,徐荣也不禁紧皱眉头,言道:“伯觎,稚然乃先王忠耿之士,启容污蔑!都且坐下!” “哼!” 李傕气恼的冷哼一声,不甘坐下。 卫觊身旁的裴茂,也低声劝卫觊莫要动怒,坐下慢慢谈。 几人再度坐下,徐荣思索了片刻,问向卫觊:“伯觎,周王可有另意?” “另意?” 卫觊眯起眼睛,疑惑自语,随后注视着李傕言道:“此另意,觊便是不语,想必诸君也都能意会。吾等不愿,魏国必绝社稷、宗庙,董氏一族必绝祀也!” 话音一落,室内几人皆颔首不语。 徐荣不由长叹一声,摆手言道:“都且先回,好好考虑,明日吾等便要拿出个章程。” “还望徐将军以魏国社稷为重!” 卫觊留下一语,率先离去。紧接着,抱着事不关己之态的裴茂、裴羲二人,也相继离去。 室内,只留下徐荣、李傕、郭汜三人。 第544章 暗潮涌动 卫觊三人刚刚离去,李傕就站起身来到徐荣面前,满是不甘心的看着徐荣。 愤慨说道:“文良兄,卫觊、裴羲、裴茂等人皆是河东士族人士,携河东之地并入周国,其等一无所损,吾等可就不一样啦!” 徐荣摇了摇头,无奈说道:“稚然,汝究竟想要说什么?” 旁边郭汜也看向李傕,两人目光集注,让李傕也有些不敢乱言。沉索了良久,这才轻声说道:“文良兄,此时大王在宫内,旁边仅有姜叙及其亲卫十余人。吾等只需召集城内兵马,必能迫使姜叙拱让大王。骤时,放姜叙归盐池,再命大军退回安邑坚守。有吾等大将在,王允虎视于侧,周王也不敢妄动刀兵!” 徐荣抬首,盯着李傕,质问道:“稚然,若如此做,置河阳君于何地?” “不错,河阳君可是大王唯一的亲属,吾等不能置其于险地,否则纵是百年后,又有何颜面,见之大王!” 郭汜也不同意如此做,大王对待自己等人可不薄…… 两人都持反对意见,李傕长叹一声,看着二人,恨恨的言道:“那尔等言如何行事?不劫持大王,大魏的基业就要拱手让人!” 郭汜不禁垂下头颅,委实也无其他法子。毕竟,大周掌握着魏国唯一的命脉。 “稚然,汝若是对周王的安排有所不满,便与荣道来。明日,吾去盐池,再与周王相商!” 徐荣话音一落,李傕就不乐意了,质疑道:“怎么,文良兄汝也打算降周了?就为了一个区区前将军?” “也为了大魏的社稷和宗庙,大王故去,总要有人题大王供奉血食!别与荣言劫持之策,荣做不来此等龌蹉之事!” 徐荣看着李傕,一句一句说道,直盯的李傕心里发毛。 “吾等,是为大魏社稷考虑,是为忠诚之士,何以贬为龌蹉之举?” “周王待吾大魏如何,荣不多言,吾等将校,三军将士,皆看在眼里。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必为世人唾骂。况且,没有周军支援,吾等能拦住王允十万大军南下吗?” 李傕神色一愣,颔首不语。 徐荣看着李傕,又语重心长的言道:“稚然,吾等降周,并非是坏事。周王雄姿,能与其相抗者,寥寥无几。若是能助周王并统天下,日后尔等封侯拜将不难!” “哼,傕不在意什么封侯拜将。既然汝等执意如此,明日文良兄便替傕与周王多言一句。李傕,只愿为魏国中尉。告辞!” 说完,李傕坚定不移的离去,只留给徐荣和郭汜一个落寞的背影。 徐荣与郭汜两人对视一眼,皆暗叹一声,无言以对。 片刻后,徐荣向郭汜询问道:“樊稠、张济可有战报传来?” “未曾,数日前其兵败后,再无音讯。想来,应是孟津被王允军封锁住了。也或许,王允军杀至洛阳,围了洛阳城,消息传不出来!” 郭汜猜测说道,对于徐荣突然关心这个问题,有些不解。 “稍后,派人速去打探河南消息。明日,吾去面见周王,再与其商谈调兵救援之事。” “也好,洛阳危急,想必周王也不愿失去河南。” “那便这样,先回去休憩。明日,汝前往闻喜坐镇,李式等人……” “文良兄,汜明白!” “嗯!” 徐荣轻嗯一声,目送郭汜离去。 而郭汜,在出了魏王宫后,率先回到自己府邸。 此时郭府之内,业已聚集大小将校数十人,郭汜一归,众人皆齐喝道:“恭候将军!” …… 而在裴府之内,裴羲、裴茂、卫觊三人也是聚在一起。 “伯觎,卫氏之难,唉~” 裴羲满是自责的看着卫觊,心中还是充斥着不少愧疚。 “裴兄不必如此,吾家有此难,天命也。幸得觊苟全存身,尚能为继!” 卫觊被裴羲提到此事,心中虽然伤感,但口中却是乐观的说道。 裴羲静默不语,只是自责。闻喜裴氏与河东卫氏在效忠先王后,便一直走的很近。尤其是卫觊的仅比自己兄弟二人年轻四五岁,其才华非凡,河东几无人能及,自是相交甚密。 可谁曾想,竟然遇之此事,裴羲当时费劲心思,才保住裴氏一家老小。而卫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被王允族灭。 “阿兄,伯觎贤弟,不提此等伤心事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伯觎贤才,何愁家族不振!” 裴茂趁间插了一句,卫觊面上也扬起笑意,高声说道:“巨光兄所言正是,觊才学略有不足,但亦有信心重振卫氏一族!” “裴氏,定全力助之!” “多谢二位贤兄!” 卫觊看着裴氏兄弟,心中也明白其意。无非就是在挤进大周朝堂上,卫、裴家能够相依相助。 “伯觎贤弟,方才于宫内时,茂以为李傕不会那么甘心认之!吾等还需谋划一番,谨防有变!” 裴茂说完,卫觊便点着头,应道:“不错,李傕此獠,野心勃勃,素来骄纵。这样,裴兄,尔等速速联络城内兵马,再募集家中壮仆,侯在宫门前。宫内皆是觊带来的先王亲信,足以信之。” “好,不成问题。不过,此事还要报于周王,请其速速密派兵马相助。万不可使大王与姜叙有失,否则吾等难逃此咎!” “觊正有此意,稍后某便出城,面见周王。” 卫觊拱手说道,转念一想,又问向裴茂:“安邑城内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觊之所虑,乃是闻喜大军。军中由李傕亲子李式掌军,其子侄李利、李暹等人为辅。若李傕生变,闻喜大军必然南下。” “哼,无事,只要押下李傕,李式等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裴茂狠厉之色略显,顿声言来。 “也好,那便如此行事。吾现在便去周王军中,以备不测!” “好!伯觎只管放心去便是!” …… 安邑城内暗流涌动,盐监所在,却是平静如常。 盐池,便是处于今运城所在,位于安邑西南。长五十一里,广六里,周一百一十四里,是中国自古以来最着名的内陆盐湖,也是秦汉以来的供盐要地。 河东亦是因此而富,尤其是董卓从洛阳退回安邑后,手握大量钱财,极力开发盐池。西面周国、南面豫州、荆州,东面幽州,北面并州,几乎全靠魏国的盐池来提供食盐。只有青州沿海、东南沿海,煮海为盐,不需要河东供给。 但这个年代的煮盐,极度耗费劳力,产出量也并不是很高,所得牟利比之河东这边要差太多了。也正是因为河东盐的盛行,魏国还从来没有缺过钱。 自己可是想要河东盐池许久了啊,如今,总算是要得愿以偿了。 第545章 盐利 盐池。 夜色未落,高诚与随军的郭嘉,正端望着眼前这片盐湖,激动不已。 河东盐池四周皆是平原湿地,芦苇丛生,水草丰饶,候鸟云梭。 站在这座小土丘上,伫马望去,正见一座座银山拔地而起,又似扇扇玉屏交错相阻,不欲让人一观其面。 高诚眺目,往西南望去,夕阳照射之下,湖面如同披上红绸,又闪闪晶亮,刺眼烁睛。端起右手,横在眉间,再望去又见幽湖蓝水,紫色澄渟,浑而不留,煞是奇景。 “奉孝,观此之景,可有作想?” 高诚不由兴致勃勃的回头看向郭嘉,郭嘉眉头略微一抬,却是言道:“大王,此湖甚静,水流不动,全非安邑城内啊!” “嗨!奉孝,与孤相携观景,怡情自然,又何必言此。安邑之事,且待归营后再说!” 高诚被郭嘉扫了下兴,有些不满的冲其说道。 郭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大王,汝等进驻安邑,大军及此。魏军诸将,纵是有人不服,也不得不屈于大势。今时,于此间浪费时日,只会使安邑城内暗潮涌动,予以时机!” “奉孝,孤需要的是一个安定的河东,数万足以信任的大军。而不是一个面是心非的河东,以及一众心怀怨念的部队。” “大王,想要收服人心,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苦于一时。只要拿下河东、河南,周国大势既成,魏军诸将纵是面是心非,早晚也为大势所没。” 郭嘉说完,高诚便摆了摆手,不想再与郭嘉辩论此事。转而问道:“奉孝,汝以为日后盐监当如何设之处之?” “大王!” 郭嘉不甘的呼了一声,见高诚无所动静,也只好说道:“盐铁之利,社稷之重。武帝盐铁官营之策,利益无穷,当重置制。” 高诚没有说话,反而陷入沉思,盐铁官营的制度确实非常吸引人。在汉代,掌握盐铁,基本上就掌握了整个国家的命脉。放眼天下,谁也做不到有粮无盐,延以度日。 但其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盐铁官营必然导致商业不振。这也是唐宋明清时期,盐铁官营,变成盐铁官商共营。 不比现代官营,古代的官营政策辐射范围更广。盐铁官营,包含的不仅仅是盐铁,还有酒水、布帛等各种生活物资。桑弘羊的盐铁政策,为的是给朝廷开源,弥补财政赤字。所以,对于商业的打击非常严重。 而东汉中后期,已经罢黜了盐铁官营之策,开放民间私营,使得盐铁之政官营、民营并存。然而,得利的却不是朝廷以及百姓,而是世家。 河东盐池每年产生的利益有多大,高诚还不清楚。但是,仅是周国去岁,就花了八千万钱,从魏国购置盐二十万石(均价每石四百钱)。加上周国全部的产盐区,二十五万石食盐才堪堪足之。 周国的盐商是最少的,因为只有张掖、以及西羌地西海旁的盐池产盐。偏偏河西和金城郡的人口少的可怜,再加上西海盐池位于高原,整个周国的产盐每年还不到五万石。 凉州那边有不少商贾都会从益州货殖食盐,供给凉州内部,关中就全指望河东盐池的产盐。二三十万石食盐真不多,以现在大汉一口之家要消耗两石盐来算,大周差的多着呢。 这中间,自然少不了私盐的发展,以及百姓日用食盐的减少。 仅是周国,去岁就出了八千万钱购买食盐,自己获利不到五百万钱。除去运输、售卖等消耗,基本上保证亏不了太多。可魏国就不一样了,盐池是天然产盐区。二十万石食盐,成本价格估摸着都不超过两千万钱。 这么大的利润,河东的世家会不插上一脚?别说老董了,老董还没在河东扎根时,估摸着河东世家与盐池的关系就已经斩不断了。 现在要实行盐铁官营,必然也要给予牵连其内的河东世家足够的代价。 “大王?” 郭嘉见自家大王发愣这么久,担心的唤了一声。 高诚当即回神,立即言道:“不行,盐铁官营不可取,至少现在不可取!” “那大王打算如何处理?如今盐价之高,若非大王仁厚,使吾关中百姓户户富余。否则,怕是连买盐都是一大难题。” 高诚点了点头,郭嘉说的不错。周国的以工代赈工程仍在继续,包含官路、驰道、河渠、城池等一系列的维护和修缮。所以关中百姓,闲时做工,都能挣取不少的通宝钱,也有了那份闲钱,购买价格昂贵的盐。 四百钱一石,放到关中百姓身上,也就是辛苦两月的工钱而已。可要是放到天下其他百姓身上,那就是一岁的积蓄。甚至,更多的人家是在秋收时,以粮换盐。 “盐价日后肯定要消减,国内的很多工程都快要完结了,根本维持不了那数十万青壮、壮妇日日做工。放心,孤日后另有计较!” 高诚说到这,便不愿意再说下去了。盐铁官营,也不能够实行了。朝廷必须让利给百姓,因为这些年来,周国确实把关中百姓给养叼了。万一日后没了工作,那些失业人员来个游行、集会啥的,还不得让人头疼死啊! 郭嘉嘴角一抽,还真是想要噎死人啊。现在周国国内庞大的务工人员已经成了隐患,幸亏现在赶上秋收了,不然阎相和钟相还不知道要愁成什么样呢。 “走,回去!” 原本舒畅的心情,被郭嘉提出一连串紧在眉头的要事,彻底给破坏完了。 高诚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当即调转马头,朝着军营而去。 两人刚回到营寨不久,卫觊便快马赶至。 “大王,臣有要事秉奏!” 一进帐,卫觊连行礼都没来得及,径直说道。 高诚眉头一紧,莫非安邑城内真让郭嘉说中了? “伯觎,尽可道来!” “回大王,今日觊与徐荣等人商议魏国并入周国之事。徐荣、裴氏、郭汜皆无所言,独李傕心有不服。而且,闻喜大军皆是由李傕子侄掌控,臣恐有变,特向大王求援!” 卫觊说完,高诚便懊悔的叹了一声,拍着额头,匆忙走了几步。 “这样,伯觎,汝立即奉孤之命,前往羽林军中,调羽林骑连夜入安邑城,谨防不测!孤明日率大军,赶至安邑!” “诺!臣这便去!” 卫觊一退下,高诚又冲着帐外喊道:“彦明!” 阎行转身入帐,拱手道:“末将在,大王有何吩咐?” “速命张任率骑兵军将士,兼程赶往闻喜。再派快骑,通禀傅燮,告诉其李傕有变!” 阎行面色一惊,当即应下:“末将这就去!” “嗯~” 高诚点了下头,轻嗯一声,又快步出营,责一亲卫去传严颜、郭嘉。 嗨,可千万不要玩砸了啊! 第546章 阵仗 等到卫觊率领原本属于姜叙管辖的羽林骑,出盐监大营时,已经是入了夜。 两千余骑行进可不比十余骑纵马,等抵达安异城外时,就已经过了子时。 这个时候,安邑城门早已紧闭。不过,隆隆的马蹄声,也惊醒了夜间守卫城门的魏军将士。 魏卒探出女墙,望向城外,之间外面火把如若繁星,人嘶马嚼之声不绝于耳。 “尔等何人?” 魏卒高呼一问,也没有太多的防范之心。毕竟,这安邑北面有着本朝数万大军在闻喜,东面是大山,南面又有周王行驾在此。若是敌军的话,早就打起来了,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来到安邑城外。 “吾乃当朝国相卫觊,速速开城!” 卫觊纵马上前,冲着门楼上高呼一声,感觉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 那魏卒也当即吓了一大跳,居然是国相贵尊。于是匆忙回道:“国相稍后,小的去请官长来!” 说完,魏卒便匆匆下楼,越过距离城门百余步的空旷区,来到一间民舍前。 “两位兄长,城外国相叫门要进城,劳烦通禀一声。” 魏卒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将士,谦恭的说道。 “嗯,等着!” 一人随意回了一声,进入民舍内。 不一会,只见负责城门守卫的官长便走了出来。盯着那报信魏卒,问道:“可曾看清,是卫国相?” “这……天色昏暗,不曾看清。不过,想来应该也无人敢冒充国相!” 魏卒迟疑了下,实话说道。 “那国相几人要入城?” “不晓得,城外火把如云,一大片,都是骑兵!” “嗯?” 官长一惊,眉头紧蹙起来。随即说道:“好了,汝先回去,某稍后便至。” “诺!” 魏卒应声而退,再度朝着城门奔去。 那官长见魏卒远去,回头冲着亲信言道:“速速乘吾快马,如实通报将军,言事有变,吾先拖住!” “诺,小的这就去!” “走,吾等上城!” …… 官长很快就来到城门楼,望着城外,面色也是一变。这兵马可不少,今日国相下午出城,现在便调兵回来,当是去周王处请来援军。 那么,周王的兵马,岂不是也随时即到? “尔等何人?” 官长心中虽然纠结,但仍是喊话城外。 卫觊不由恼火,近前数步,高声呼道:“吾乃当朝国相卫觊,速速开城!” “可有凭证?如今汉军压境,卑职不敢疏忽职守!” 城上官长有板有眼的回道。 这个时候,卫觊心中顿时感觉不对劲。出城明明已经与裴羲商量好了,今晚南城门要换上亲信,怎么还有这么多事。 “哼!”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城门不开,自己也进不了城。卫觊冷哼了一声后,还是将腰间佩印,递于亲卫。 亲卫纵马来到城下,上面当即吊下一竹篮,亲卫将佩印置于篮中,又吊了上去。 官长察看了一下佩印,确实是国相之印。只是,现在又该如何拖延下去呢? 而且,现在局势看起来有些不妙。国相明显是发现了端倪,这才从周王处请来兵马。现在,恐怕将军才刚刚出动不久啊。 “卫国相,城内宵禁已开,卑职无令不敢开城!” 说完,又将佩印放回篮中,命人放下去。 这下,卫觊那还能不知晓出事了。原本安排的守卫明显已经被换了,当即喝道:“愚钝小儿,周王大军稍后即至。尔等附之恶徒,待周王大军入城,焉能存之?此时弃暗投明,方为正理!” 卫觊把话一说破,城头上的官长以及诸魏卒都是大惊失色。官长是没想到卫觊真的知道将军要反,魏卒则是没想到城内可能有人要作乱! 毕竟,这话从国相口中说出来,城外又有兵马聚集。只要脑子没进水,都能猜到城内有大事发生。 “官……官…官长,吾等,还……还是开城…!” 一名低级军吏,见这阵仗,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斗着胆子向长官劝言道。 当兵的最怕的就是政变,不论成功有否,但凡与失败者有点牵连,军中自上到下,都不得好。尤其是他们这些军官,很可能全都被当做附逆处理。 这下,那官长也知道瞒不住了,可现在突然又对将军失去了信心。谁知道周王兵马何时到,万一稍后即至,那将军看起来没有丁点胜算啊。闻喜的兵马,想要赶到安邑,再快也得明后天了。 就在那官长迟疑间,只听闻北面亦是隆隆声骤响。 所有人都不禁回首北望。 在这寂静的夜晚,漆黑的的黑幕之中,那声音无疑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站在城头上的官长,心头一松,端目望去,尚且还看不到什么。 不过,现在凉风习习,亦无燥气,肯定不是打雷。那么,定然是北面闻喜的骑兵大部南下了。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听这声音,只怕不下万骑啊! 没一会,官长再望去时,便能从黑夜中,依稀看到点亮光。 接着,一点点火光腾现,最终汇聚成一条夜色中明亮的长龙。 那轰隆声,也愈加响动! 卫觊心中不镇定了,没想到李傕居然如此果断。闻喜与安邑的距离比盐监还要远上一些,可李式帐下骑兵却只比自己慢上半步。 难道说,李傕这贼厮,进入王宫前便已打算好要行逆举了? 事实上,魏军骑兵确实是在昨日上午,收到军令。 尤其是李式,再收到父亲密信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南下,隐蔽于城北二十里外。 周军骑兵抵达城外,自然是暴露在魏骑斥候眼中,随即李式便帅兵南下。 自己倒要看看,卫觊、裴茂这两个贼厮,当真敢收押阿翁? 卫觊望着北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光,身躯不禁颤抖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注视着那散发出震耳欲聋声响的庞大骑军。 “魏相,还请汝退入中军!” 一名将官突然上前,横在卫觊身前,与卫觊道了一句,肃重的望着北面。 卫觊看了这将官一眼,回头又望向身后,果然周军诸骑,已经尽皆调转马头,摆开阵型,严阵以待。 “稍安勿躁,觊总要见见李式,好好询问一番!” 卫觊倒是胆大,虽然从未上过战阵,可也丝毫不虚。 姜隐不由诧异的盯了一眼卫觊,拱手言道:“魏相放心,羽林骑必护得魏相周全。吾家中郎将和魏王也无需担忧,贼逆不敢动其性命!” “多谢!” 卫觊回礼一谢。 姜隐面上露出笑意,没有说话,立身于卫觊右侧。 后方,早有快骑奔岀数里,去报大营。 第547章 内乱 安邑城外两支骑兵即将相遇,而城内各路兵马也正在不断汇聚,来到直通王宫的西直门大道上。 贾逵也在行进的军队之中,周围断断续续的来了不下数十支军吏率领的兵马,总兵力估摸着少说也有四五千之众了。 只是这些兵马都是先前投降的新卒,战力不足,完全没有一点秩序,呼啦啦的就朝着东面跑去。 贾逵带着手底下二百来号亲信,也是夹杂在人群之中。自己手下原本八百余人,其余人基本上都守在东、南二门。 不过,徐将军、李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白日的时候,贾逵还在城内军中休憩,便收到李傕亲信亲自送来的军令。要求整顿人马,听令行事。具体原因也没说清楚,只是言有人造反,要挟持新任魏王。 可现在看这架势,似乎有些大相庭径啊! 就在这时,贾逵突然看到百余人,从大道中折进往南去的一条路。前面不远就是王宫,而自此向南,则是原先魏国勋贵的住所。 “走,跟着某来!” 贾逵二话不说,也带着手底下将士,拐入侧道,追上方才那波人。 “尔等这是去哪?” 贾逵上前,拦住这些人,质问道。 领头的一愣,见是贾逵当即回道:“回将军,吾等奉郭将军之命,去迎李将军主持大局!” “嗯?” 贾逵顿时感觉不对劲,不是李将军下达的军令吗?缘何此刻又要去请李将军主持局面?而且,就算是主持大局,那也当是徐荣将军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尔等先去王宫,本将亲自去请李将军!” 贾逵稍作思考,便打算自己先见见李将军,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是真有挟持大王,还有有人正欲挟持大王! “这……不太好!” 那领头的军吏眼角一眯,带着寒意,盯着贾逵,口中犹犹豫豫。 贾逵下意识的便给身边手下打了个眼色,二百来号人纷纷上涌,面带不善。 军吏察局观势,急忙改口应道:“那就麻烦贾将军了,卑职告退!” 军吏说完,冲着手下一挥手,几十人当即松下握紧刀柄的手,朝着西直大道退去。 贾逵也示意下属,让开道路。 随后,立即朝着李傕府上奔去。而那军吏,也急忙去寻郭汜,汇报方才发生的事情。 等贾逵来到李府前,诺大的李府压根没一点动静,大门紧闭,似乎根本不知道城内这么大的动静。 “扣门!” “诺!” 一名小卒飞奔上前,使劲的拍了几下门。见无人开门,又是接连几十下。 这时,终于有人慢悠悠的来了。 打开府门,一名仆人打着哈欠闪出身形。迷糊的眼睛看了一下外面,似乎有好多人。 嗯?好多人? 仆人立马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聚集在府门前的一片军卒,大声喝道:“尔等想做甚,不知道这是镇北将军府上吗?” “镇北将军何在?” 贾逵阔步上前,盯着仆人,问道。 “在,在……在府内!不知将军寻吾家主君有何要事?” 听到仆人说李傕在府内,贾逵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把推开府门,抓起仆人的领口,言道:“快,速带本将去见将军,城内有变!” “啊!啊?” 仆人愣了一下,匆忙说道:“这不行,将军在后院,乃李府家眷所在,岂容尔等擅闯?还请将军在此稍后,小的去禀于主君!” “噌!” 贾逵二话不说,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横在仆人脖前,恶狠狠的说道:“速带本将去!” “将将……将将将军,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小的这便带将军去!” 仆人差点被吓得肝胆蹦出来,看着横在脖子上凉飕飕的剑,立马改了口气。 哼。 贾逵暗哼一声,架着仆人向内走去。身后百余将士,也纷纷入府,更有几十人守在府门外。 未至后院,李傕亲兵便发现了蜂涌近前的贾逵等人,十几员亲兵立马拦住去路。 “尔等何人,欲图作反?” 一名亲卫挡在贾逵身前,发生质问。 到了这,贾逵也知道不能再用强了。亲卫可不是奴仆,随意改变自己的初衷。 “末将贾逵,城内有变,还请速速通禀将军!” 贾逵话音一落,亲卫们顿时大惊失色,匆忙间便有一人飞快入内。 “贾将军,城内究竟发生何事了?” “不知!不过,今日下午,贾某收到镇北将军军令,要攻打王宫。方才各军汇聚,某便感觉不对,这才来见镇北将军!” 贾逵如实将自己猜测告诉了亲卫,毕竟这些人可是跟随李傕十几年的人,不大会背叛李傕。 “不可能啊,将军今日自王宫回府后,便一直未出。吾等俱守在后院前,将军也至始至终没有着吾等去传军令啊!” 亲卫疑惑的说道,让贾逵心中不由一阵后怕。有人假传镇北将军军令,甚至可能还瞒着徐将军! “老赵,带几十号兄弟,去徐将军府上,保护徐将军!” “诺!” 贾逵身旁一军吏,拱手应下军令。 这时,便是亲卫也知道事情有些大发。假传军令,聚集兵马,攻打王宫,这是要造反啊! 李傕很快便出来了,披着一身绸衣,来到贾逵面前。 “梁道,怎么了?” 李傕不慌不忙,可贾逵心急啊,立即汇报道:“将军,有人持将军镇北将印,聚集诸军,已至宫城外!” “嗯?” 李傕眉头一皱,紧盯着贾逵斥声说道:“贾逵,汝何意?” “将军将印可在?末将怕是有人窃取将军军印,召集兵马造反啊!” 李傕回头看向身旁亲卫,问道:“李应呢?” “当在西院,卑职这便率人去请!” “嗯!” 李傕点了下头,安静的站在远处,脑子里思考着贾逵所言的局面。 有人造反!攻打王宫? 那铁定就是不服周王,劫持大王。怪不得会以自己的名义来号令大军。卫觊、裴羲、裴茂都知道自己的态度,这可就让人很不爽了啊! 被人诬陷,李傕觉得很不舒坦。同时,心里面也大概清楚到底是谁再搞事了! 徐文良,绝对不会如此。其与周王相交莫逆,否则自己又怎会轻易屈服。有徐荣在,自己无论怎么闹,都忙不过徐荣在军中的一句话。 那么,就只剩一下个人了! 郭汜! “将军,不好了!李统领死了!” 亲卫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一语惊住众人,怎么会! 第548章 释嫌 “怎么回事!” 李傕怒气顿生,李应可不仅仅是自己的亲卫统领,更是自己的堂弟。现在,居然在李府之内,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悄无声息的杀了。 这代表什么! 有人能够不为人知的杀了自己堂弟,那么也就有能力杀了自己! 比起他人借用自己的名义号集兵马造反,这件事无疑更加严重! 亲卫缓了口气,言道:“方才卑职问了府内仆役,其言李统领回府后,便不许任何人靠近居室。晚食时,也不许下人入院。所以,现在才发现。不过没见到副统领,而且将军的将印,也被人窃走了!” 话至于此,李傕怎么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阴了。那副统领是堂弟一直信任的人,现在看来其早已被郭汜收买。然后,杀了堂弟,偷走将印,矫令聚集兵马。 “贾逵,城门处可有信得过的人?” 李傕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不管城内如何,自己务必要保证闻喜的大军不能既成造反事实。郭汜矫将领于城内诸军,那肯定也给式儿发了将令。 “南城是末将部下,只是现在吾等要不要去通知徐将军?” 贾逵回了一句,也让李傕陷入迟疑。徐荣不用说,现在肯定也跟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毕竟,若非贾逵来禀报,自己也不可能知道那郭汜要反。 “来不及了,现在的关键是闻喜大军。本将必须出城,否则一旦闻喜大军兵临安邑,那就不发不可收拾了!” 李傕没有多想,坚定不移的说道。 “王宫呢,大王还有姜中郎将,都在宫内。只有千余宿卫,万一……” “无妨,贼人不敢害大王和姜叙的性命。只要周王大军入城,一切皆可安定!现在,首先要保证闻喜大军不能跟周军打起来,其次就是周军要尽快入城!” 不得不说,李傕这么多年的沙场经历,锻炼出了足够的果断。不管成与否,有了决断,所有人才知道该怎么去行事! “那将军先行,末将来时,遇到贼人心腹,其必然会报之。末将来拦住追兵,这是末将佩印,以此足以号令南城守军!” 说完,贾逵将腰间佩印递到李傕面前。 李傕深沉的看了贾逵一眼,毫不迟疑的接过将印,留下一句:“梁道当心,本将必向周王禀汝之功!” 而后,李傕立即带着亲兵岀府,朝着南城而去。 白日至此时,不过六七个时辰,李傕的心态已经彻底完成了转变。说白了,有人想要利用自己白日所言,来构陷自己,这无疑让人更加愤怒! 郭汜,小儿! 贾逵也随即带着手下部众,聚集在主干道前,一边观察了远处的情况,一边朝着南门撤退。 南门城楼上,贾逵手下的屯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外面李傕将军的嫡子李式,带着近万骑兵,围住了周军。不过,有所忌惮,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卫国相正在与李式辩论,但这迟早也会决出结果。到时候,可就是魏国跟周国大打出手啊。其间利弊,屯长也说不上来,可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城门外,卫觊已经闭上嘴唇,不想再跟李式狡辩。现在李式,满嘴胡言乱语,一味地要求自己放李傕出城。 可汝他母的就不想想,乃翁连城都进不去,想放了李傕也没可能啊。更何况,自己何时押下了李傕,现在明显是尔等乱臣贼子叛乱,想要强索一名义。 哼,觊虽非武夫,又岂能如尔等所愿! 随即,卫觊退入中军,姜隐立马命人吹号,准备作战。 见周军如此,李式也是热血上头,安排麾下诸校,排兵布阵。 只是,李式不敢轻易进攻。打起来,事情就不好解决了。毕竟,自己只是要保阿翁的安全,而不是给阿翁惹上大麻烦。 安邑城内如何,自己不管。只要自己手下这近万精骑还在,裴羲、裴茂、卫觊就要考虑动自己父亲的后果。 姜隐也是蓄而不发,静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河东精骑。 羽林骑并非第一军中秘密训练的两千环骑,他们只是跟普通的骑兵没什么区别。最多作战经验丰富,马术更加娴熟罢了。而这,并不足以支持他们来战胜五倍于己的河东精骑。这其中,可是包含着丝毫不下于羽林骑的三千飞熊军啊! 李式不动,姜隐自然亦是如此,两方皆有顾忌,也有所依。 不知不觉,两刻钟过去,两军精骑都忍不住躁动起来。 战场就是如此,不是你不想打就不打。处于这么一种紧张、高压的气氛中,谁也承受不了太长的时间。 “式儿,退下!” 就在李式蠢蠢欲动之际,城楼上突然一声高喝,顿时打断了李式所有的思绪。 “阿翁?” 李式自语一声,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这一声斥喝,又是那么的真实。 不禁转首看向城门,只见南门渐开,一人领着十余步骑,缓缓出城。 “阿翁?” 李式看着那熟悉的身形,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 卫觊也抬目望去,摁着佩剑的手掌,也更加用力。 “卫伯觎,此次乃郭汜作乱,而非某李稚然也!” 李傕似乎知道卫觊在想什么,未及近前,便高呼一声。 卫觊眉头一紧,并没有松下摁着佩剑的手,盯着来到两军阵前的李傕。 李傕驻马两军阵中,率先看向魏军铁骑,大声喝道:“本将李傕,先前有人假传将令,尔等不想受到牵连,立即下马!” 一声高喝,让魏骑都陷入了迷茫! 假传将令? 不是李式将军说收到其父亲令吗? 这…… 很多人都疑惑的看向李式。 李式也疑声问道:“阿翁,这是怎么回事?” 李傕溺爱的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李式,给某跪下,向卫国相请罪!” “阿翁!” “嗯?” 李傕回头凝视,李式心中的所有不甘,都在这凝视之中,化为虚有。 随后,李式跳下战马,来到父亲身旁。 父子两人,缓缓走至周军阵前,卫觊也自中军出,想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照面,李傕便冲着儿子喝道:“还不跪下!将兵围周王亲军,罪当死也!” 李式咬着牙,看了父亲一眼。罢了,只要阿翁没事,跪就跪! “砰!” 李式双膝落地,大声言道:“末将知罪,还请国相责罚!” 卫觊并没有看向李式,而是任由其跪在地上,转目盯着李傕,要其给自己一个说法。 李傕知道卫觊的心思,也言道:“郭汜收买了傕堂弟应身旁亲卫,伺机杀了。而后,贼子窃走本将将印,召集安邑、闻喜大军。卫伯觎,吾知汝心中尚疑,但此时大王为重,还请速速率军入城!” 说完李傕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继续说道:“李式,率铁骑随国相入城,清剿叛贼。凡国相之令,汝纵是万死,也要毕之!” “诺,阿翁放心,孩儿必不负阿翁所望!” 李式跪在地上,低着头颅,大声吼道。而后,又冲着卫觊一叩首,言:“国相,末将李式为逆贼所惑,擅自调兵南下,为难国相。式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国相开恩,容式戴罪立功!式必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卫觊看着李式的模样,又盯着李傕,留下一语:“李稚然,若汝所言俱实,另子之事,从未所生。但若是事所不实,李氏一族……哼!” 冷哼一声后,卫觊当即又与姜隐说道:“姜都尉(骑都尉,监羽林郎。),吾等率军驰援魏王宫!” “嗯!” 姜隐点了下头,一挥手,羽林骑便朝着城门而去…… 第549章 宫内厮杀 此时,安邑城内王宫四面大门已经洞开,数不尽的魏军士卒,涌入宫内,直逼新任魏王所在。 姜叙与裴氏兄弟,正在明光殿群内的金聆台上,观望着下面宫内守军的布防。 一千五百余人,这其中三百余人是先王董卓的亲卫,五百余人是姜叙带来的亲军,剩下的七百多人,便是裴氏召集来的世家家仆。 现在,多数人马都聚集在殿内大门,警惕的盯着遍布喊杀声的王宫。 安邑王宫规模不小,它原先便是汉室朝廷的临时皇宫,自从离石相王后,就成了魏王宫。在经历董卓两次扩建后,已经非常恢宏。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姜叙压根不敢将仅有的兵力,布置到宫墙上去。王宫处于安邑东北部,几乎三面受敌。而且宫墙的长度,也委实不是一千多人就能占满的。 幸运的是,明光殿拥有着类似于长安、洛阳汉宫的特殊建造结构复道,连结着金聆台。这比起宫城,就要容易防守的多了。 “去北门那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叛军已经杀入王宫。其余宫门,也都被叛军占据。” 姜叙皱着眉头,来到裴羲、裴茂二人身前,不慌不忙的说道。 裴羲长叹一声,带着些许懊恼的说道:“嗨!早知李傕如此果断,某便早些入宫了。” “伯奕,若事不可为,便带大王出宫,李傕再怎么也不敢害了汝与大王性命!” 裴茂神色有些落寞,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了。本以为那李傕会在明日动手,毕竟天亮之后,徐荣才会出城去盐池大营。城内,再无人能够限制李傕这厮。 可万万没想到其今夜便叛乱,而自己与阿兄得到消息的时候,魏军已经在集结了。等到匆忙赶到王宫,根本来不及从北面出宫,逃出城外了。至于诸城门,估摸着也都换成了李傕的人了,就算是出了宫,也未必能出得了城。 姜叙摇了下头,看着没有丁点信心的裴羲和裴茂,鼓舞说道:“二位何出此言,今夜吾等可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只要撑到天亮,那李傕也只能束手作缚。” 裴茂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哪里有那么容易啊。宫内只有一千五百人,而宫外的兵马,少说也得有个四五千人。甚至,有可能更多。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徐荣了。如果徐荣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出现在叛军面前,拨乱反正,方有可能博得一丝机会。 两人的神态举止,让姜叙不由气恼!仗还没打呢,主将就这么一副必输的模样,怎么可能打赢! 不同于没经历过战阵的二人,姜叙好歹也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够硬。 没搭理灰心丧气的二人,姜叙再度走进复道,督促手下亲兵,加快建立防线。 金聆台,有九丈之高,及层三楼,坐落于夯实的五丈土基之上。其本就是董卓为作乐所建,以便在闲暇之际,望远戏乐。故台上多置乐室、居所,以供琴女,姬妾所用。通往此台的唯一道路,便是这条单层复道。复道同样坐落于夯土上,与台基无差。 整条复道,约莫三百步,宽有三步,两侧只有护栏作阻。纵是略有狭窄,也足够让亲兵以及魏王宿卫建立防线。依靠着着复道,足以争取非常多的时间。 同时,金聆台第一层楼阁,也正在加紧时间布置,那里将会是整个自己和儿子最后的依靠。如果阁楼被叛军攻破,便可直抵顶层阁楼! 不只是姜叙在忙,郭汜也在着急的督促收下将卒进攻。李傕被贾逵救走了,这留给自己的时间无疑更加短促了。 至于徐荣那边,郭汜不敢胁迫,只是派人堵住徐荣,严防其来到王宫。毕竟,那家伙在军中的威望,可远远超过了自己。 现在军中真正为自己所掌握的兵马并不多,只有区区数百人。能够调动这么多兵力,还多亏盗出了李傕的将印,不然这新归降的汉军怎么可能听自己号令。 但李傕将印并不是万能的,自己假其名义,却又没抓来李傕胁迫。一旦拖下去,肯定有人会感觉不对。要是徐荣再来到军中,只怕这些兵马的矛头转瞬即变,指向自己。 所以,要赶紧进攻,只要打起来,这些兵就必须跟自己一条路走到黑了。 “将军,大王在明光殿金聆台!” 一名亲信上前,汇报说道。 郭汜点了点头,安排道:“立即派人进攻,解救大王。告诉诸将士,救出大王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诺!” 亲信目光一闪,心里也略有躁动。 万户侯啊…… 处于宫内的叛军,很快便都聚集到明光殿外,挤在唯一的殿门前,横矛树戈。 “弟兄们,卫觊、裴羲、裴茂挟持大王,欲对抗周王大军,要之取利。将军有令,凡救出大王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一句声讨,一句厚许,让魏军士卒不由两眼冒光。万户侯,大多数都不会想。但是,这种勤王之功的赏赐,又岂能差到哪去? 别的不说,钱币总不会吝啬! 一群人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径直杀进去,来博取丰厚的赏赐。 “杀!” 没让军卒久候,片刻之后,一声令下,准备好的魏卒当即上前。 几十人挤到门前,齐齐用力,撞击殿门。门后,二十多个裴氏家仆,也在顶着那两根巨木,来阻挡叛军撞门而入。 后面二百余弩手,正瞄着眼前的围墙,只要有人敢冒头,立马就会遭到射杀。 周围则是其余家仆,手持戈矛、刀剑、棍棒,聚集在弩手身后。 “墙上有人!” 一家仆眼睛挺尖,指着一个挪动的黑影便大声喊道。话音刚落,一支弩矢便飞射而出。只见那黑影,随即便消失不见。 墙外魏卒,见宫门撞击不开,纷纷搭起人梯,准备翻墙而入。明光殿的外围墙可不高,还不到两丈,踩在三人人梯,就能摸到墙上的瓦片。 “放箭!” 眼看墙头上露出身形的二三百余人,弩手纷纷发矢,射翻数十人。身后的仆兵,也一拥而上,与翻墙入内的叛军厮斗起来。 酣战不过一刻,仆兵便已经抵挡不住。随着翻进来的叛军越来越多,仆兵也在不断后退。 安邑守军在一个月前,还只是一群新兵。大半个月前,向李式投降。十日前,就变成了安邑的守军。 他们的战斗力是不怎么样,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些家仆,还不成问题。 “弩手退后主殿前,掩护仆兵后退!” 魏王亲卫统领,见叛军越开越多,也立即下令后退。在这种宽阔地界,与人数更多的叛军厮杀,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弩手未做迟疑,当即后撤。 这一撤,也让在前血战的仆兵,以为下令撤退了。不少人纷纷摆脱叛军纠缠,朝着后面跑去。 第550章 据殿死守 这时,便能看出何为正规军,何为乌合之众了。 不说魏军、周军中的精锐部队,哪怕是现在郭汜率领的叛军,在见到弓弩手后撤的时候,也不可能跟着一块撤。 或者说,只要稍微有过军事训练,那就会明白掩护后撤为甚。 叛军见这些仆奴后退,当即士气大奋,纷涌追杀! 仆兵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数十人溃败,瞬间就导致了全部人发生溃散。 只有先前后撤了百余步,停于殿前台阶处的弩手,再度列成阵型,端着弩机,瞄着眼前讨回来的溃兵! “退向两侧,于后结阵待敌!” 弩兵军吏,冲着溃败逃回的仆兵,大声吼道。 只是那些被打懵的仆兵,哪里还管那么多,不少人直接冲向弩兵阵线。 “哼!” 军吏冷哼一声,大喝:“放!” 百余弩矢,顿时射穿了数十人,把仆兵吓得停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弩兵阵线。 发完弩矢的弩兵立即转身后退,朝着主殿殿内而去。另外百余人,则是端着备好弩矢的弩机,继续恐吓着眼前的败兵。 “都给乃翁滚回去,再敢后退一步,杀!” 军吏恶狠狠的冲着这些世家仆兵吼道,让原本就心灵极度受伤的仆兵,更加无以适从。 回头拼命? 就靠余下的五百来人,人家可是杀进来几千号啊! “杀!” 不等这些仆兵回头,冲上来的叛军又是嚎着嗓子,杀向这些战五渣。这可都是脑袋,是战功啊! 弩兵军吏见叛军近前,也不管那么许多,立马带队继续后撤,打算依靠主殿防守。 早知道这些仆兵的战斗力那么差,就不该拒门防守,老老实实在殿内守着就好了。 叛军近身,不少仆兵回身厮斗,他们还知道主家在宫内,晓得忠主报恩。同样,也有不少人跪地投降,企图活的一命。 只是,叛军可不管这么多,见到仆兵就砍,直杀的仆兵连连后退。 沿着通往明光殿主殿的几十层台阶上,到处都是死尸。血液顺着台阶留下,将青灰色的石阶,全都染成红色。 不过两刻钟,殿外所有的仆兵,尽数被杀。叛军也相继抵达殿前,冲击殿门。弩兵退入后取来不少桌案、杂物,堆在殿门后,让叛军短短片刻没能撞开殿门。 而退入主殿二层阁楼的百五十弩兵,则是依靠护栏,朝着挤在殿外台阶上的叛军连连发矢,射杀了不少敌军。 姜叙自是在时刻关注战局,尤其是得知弩兵已经退守主殿二层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好几百人呢,这才过了两三刻,就被杀到眼前了? 搞什么嘛! 郁气藏胸的姜叙,立即带着百余人通过复道,来到主殿二层,寻来军吏问及情况。 “将军,那些仆兵太差劲了,几乎被叛军一冲击溃。吾等些许弩兵,也只能一口气退到殿内,凭高设防!” 军吏也生气,仗居然能打成这副模样! 姜叙暗叹一声,言道:“莫要担心,本将已经来人去求援了,援军很快便至!” “将军放心,卑职不才,但为大王死,乃卑职之幸。” “好!” 姜叙赞扬的拍了下军吏的肩膀,还没来的及再说些鼓舞的话。 就听见旁边一声高呼:“叛军弓手上来了!” 嗯? 军吏寒眸一凛,转身径直吼道:“射杀敌军弓弩手!” “诺!” 周围的弩兵,纷纷应声,调转方向,朝着下方一片手持弯弓的叛军射去。 “嗖,嗖~” 两方弓弩手,往来发矢。 整个空中都时不时能够听到那箭矢,带起的一阵阵尖啸。 对射不过合,阁楼上的弩手便损失惨重。一来人手不敌,二来弩比起弓来,还是慢上太多了。 “将军,请您暂避!” 军吏低着脑袋,来到躲在柱后的姜叙身前说道。 姜叙点了点头,肃重的拍了一下这人肩膀,没有说话,转身退走。 此时,下方主殿殿门也终被叛军劈烂,连踹带扔,很快便冲入殿内,顺着台阶便想去二层阁楼。 “嗖嗖!” 十几个叛军一涌跨上楼梯,便听闻几声弩矢尖啸,转即数人便被射穿。 堵在楼梯口上方的六名弩兵,也立即后退装矢,由袍泽轮替,继续射杀上来的叛军。 叛军一连在楼梯口丢了二十多条人命,几乎将通道给快堵住了,仍没能冲上去。甚至,还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清理尸体。 “盾兵来了!” 十几名手持大盾的士兵,挤开人群,来到楼梯口附近。 “兄弟,上面有弩手守着,全靠你们了!” 带队的盾兵什长眉头一皱,冲着周围的人便喊道:“三人并排,三人撑顶,上!” 三名盾兵并身而进,竖举大盾,遮住上身面目,只盯着脚下台阶。身后又是三人立马将盾牌横在头顶,遮掩上方。 余者盾兵两两一组,于后撑起盾牌,中间夹杂几名单刀兵。 “进!” “嚯!” 十几人齐齐高喝,迎难而上。 弩矢紧接便至…… “咚!” 盾兵只感觉手中大盾仿佛被一片石头砸中,震的手臂发麻。幸运的是,弩矢最多也就透盾露出半截箭头,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又踏前一步,一阵弩矢再来,这次没有刚才幸运。一支箭矢穿过盾缝,将身后举着盾牌的士卒给放倒了。甚至,后面慢上一拍的弩矢,又扎在另外一人胸前。 两人倒下,盾阵出现了丝丝漏洞,弩兵也没放过这个时机,几人朝着那空挡乱射。又三名叛军中箭,后面的人急忙举着盾牌补上空缺,这才得以继续上前。 刚至转台,上面弩兵便不再发矢,将两张沉重的桌案砸了下来。三名顶在前面的盾兵,当即便被砸的五脏翻滚,臂膀皆折。 借机发矢,又是射倒两人。接着两张屏风被弩兵给塞到了楼梯内,十几名叛军尝试了两下后,不得踩着袍泽尸体后退。 此道已经彻底绝了! 梯道堵塞,弩手静候,没人能冲上去。 而殿外,数以千计的叛军迫于无奈,纷纷另寻他路,以图进攻复道。只是复道虽然不高,那也有三四丈高。 翻遍周边,得了五六张木梯,让不少人上了明光殿主殿一层的屋檐上,可仍是未能躲过弩兵的接连发矢。 残余的六十多弩兵,已经退入阁楼之中,与其内的五十余人,聚在一起。这么多人,守住几张木梯,轻而易举的事情。 殿外的李傕,看着这一幕幕,不禁暗叹了两声。自己是不是对安邑守军抱得希望太大了? “来人,放火烧!区区一座宫殿,数千人束手无策,要尔等何用!” 第551章 临 放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把明光殿主殿点燃。 郭汜不傻,一把大火点了主殿,没一两个时辰烧不干净。再说了一下,主殿烧了个精光,手底下的人连二层阁楼都上不去,谈何经复道进攻金聆台。 若不是担心大王的安危,自己大可一口气把明光殿、复道、金聆台全都烧了,省事! 可现实情况不允许,大王死了,自己也就没了威胁周王的手段。 一堆堆从别的殿室内搬来的杂物、干草、桌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尽皆堆在主殿后方点燃。熊熊大火一起,又有人抱着淋了水的湿物,丢在上面。 没过半刻钟,一股股浓烟,在夜里东南风的吹凛下,腾腾上涌。 大量的浓烟遍布整个主殿,二层的楼阁自然是也逃不过去。 “咳咳!” “呵咳咳咳……” 百余名弩手,纷纷跑出阁楼,迎面就是一阵箭雨,轰然而落,射翻十余人。 即便如此,弩手也依旧是慌不择路的朝着复道跑去。让他们真刀真枪跟叛军干,没问题,虽死无憾。可这样活生生被熏死,谁也受不了。 别说弩手了,就连殿外聚集的大量叛军,在朝着阁楼放了几阵箭雨后,也纷纷朝着北面跑去,来躲避已经吹过来的浓烟。 立于金聆台上的姜叙看着眼前的黑烟,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这李傕还真不是一个莽夫。 “传令下去,准备杀敌。” “诺!” 逃回的七十多弩手,在袍泽的接应下,很快回到台上。稍作修整后,再度持弩,聚集在复道中。 主殿下方的叛军亦是用水浇灭余烬,稍待片刻,浓烟被风吹散大半。叛军也再度涌入殿内,朝着复道杀去。 “杀!” 十几人上了二层阁楼,立即进入复道,杀向金聆台。 刚入复道,弓手、弩兵,皆发矢,射倒十余人。叛军步行一顿,犹豫了下,继续向前冲。 区区百余步,这么多人呢,堆也能堆过去,万户侯可就在前面啊。 一连两拨箭矢发出,射杀了百余人,可仍未能使叛军怯步不前。 只是,再想往前,却没那么那么容易了。一堆由桌案、门扇等物封住了道路。这障碍足有一人多高,想要越过去,要么爬上去,从那不足三尺的空挡间翻过。要么,就只能慢慢的将这些杂物扔下去。 可守军的弓弩手,已经退至金聆台两侧,朝着正处于中间复道上的叛军射杀。 “上!” 没人愿意白白被人射杀,叛军一边清理杂物,一边派人爬上去。 结果刚刚上去的人顿时愣住了,只见杂物之后,正是严阵以待的守军。大盾定于前,戈矛斜指,刀手夹于中间。 “杀!” 刚上来的这人勇气十足,愣了一下后,扬刀跳下。旁边四人也一涌而上,或跳下,或是踩着杂物快步而下。只是,几十根长矛刺出,当即将三人在空中扎出几个窟窿。便是飞步下来的三人,也顷刻间被刀盾兵格杀在阵前。 后面刚刚上来的人,立马傻眼了。看到先前袍泽做的无用之功,一迟疑了一下,便徐徐后退。 “噗!” “胆敢后退者杀!” 一名老军伍,一刀将后退的人捅死,大喝一声,躬着身子继续上前。 “杀!” 一口气十几人飞跃而下,只是面对这种严整的步兵阵型,散兵游勇不足为俱。 接连死了几十人后,再也没人敢自此而上,皆是后退到原处,加快清理杂物的进程。 随着刀盾兵的进入,两侧弓弩手的威胁大大减小。很快,叛军便清出道路,蜂涌而上。 “杀!” “嚯!” 戈矛兵斜指的长兵,齐齐落下,直至前方。刀盾手,阔步上前,迎上敌军。 叛军亦是刀盾兵在前,皆用盾牌护住上身,环首刀瞅准机会出刀。只是,对方戈矛兵众多,长兵在复道之中施展不开,也同样也大大限制了没有长兵种上前的叛军。 几名刀盾兵,隔着一丈五,便被守军捅死在地。没了刀盾兵作阻,后面手持单刀的步兵,在矛林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纵是有人越过间隙,突进上前,也被紧紧盯着的刀盾兵给一刀带走。 叛军刚刚进了四十余步,转瞬间便退了三十步,临近主殿楼阁,守军没有冒进,徐徐后退。 刚上来的弓弩手,当即发矢,朝着那严整的军阵射去。不过,有刀盾兵在,效果并不佳。 可叛军也没有放弃,短短片刻,再度聚集刀盾兵和弩手,甚至还让后面的戈矛兵上前。在主殿楼阁列好阵型后,戈矛斜放,再次进入复道。 两军相距四十余步,上好弩矢的弩兵,立即发矢。几十支弩矢,洒入军阵之中,一连射翻两数人,阵型出现漏洞。 叛军战阵趁机上前,而守军却懵了片刻。随即,一边派人唤来后方弩手,充入阵中。一边补上空缺,迎向叛军。哪怕己方阵型被破,那也得保证敌军阵型一样好不到哪去。 一时间,你来我往,刀盾兵死死撑住盾牌,戈矛兵来回戳杀,弩手伺机发矢。 在后面,金聆台上的守军弓弩手,自两侧发矢,射杀叛军军阵众人。叛军弓手也是学的有模有样,聚集在主殿阁楼,朝着复道中央厮杀在一起的敌军射杀。 宫内两拨人马在狭窄的复道中搏杀,内城外也是喧闹一片。 卫觊与姜隐领着两千精骑,奔走于城内,身后更是跟着李傕、李式父子率领的近万骑兵,搞得满城都是隆隆声响。 不少人都在睡梦中被惊醒,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居住在内城不少人,早就被宫内的厮杀声给吵醒,但没有人会傻乎乎的在这个时候乱窜。 这场内乱,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既然不知道,那别出去乱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明天,不管谁当家,总要有人帮衬着打下手不是! 临近内城,卫觊还未喊话,便遭到内城门楼上一阵箭矢射杀。几名骑兵倒下,余者纷纷后退至安全地方。 见情况如此,卫觊心知内城楼上必然是郭汜亲信,否则怎么可能见面就放箭。 “姜都尉,可能攻城否?” 卫觊问完,姜隐当即点头应下,大声吼道:“地弟兄们,姜将军及魏王就在内城中,其若有失,吾等羽林何有颜面存之!下马,攻城!” “诺!” 两千余人齐齐高呼一声,随即跳下战马。 羽林骑统帅,羽林中郎将,就在城内。姜叙要是死在这安邑,他们羽林军可就成了全军的笑话。 僭许羽林之名,号曰大王近卫。 自打大周国改了军制之后,所有在编军、校,还没有出现一军主帅深陷死地的时候。现在,他们羽林骑就是第一个。 而且,最关键的是,中郎将更是大王妻弟,尊贵无比。 第552章 进 羽林骑并没有迟疑,在下马过后,立即于四处收集能够使用的东西。 如狼似虎的周军将士,疯狂的将周围居民的房屋踹开。木梯、圆木、绳索、门板,甚至连些个竹竿都给掠走。 李傕来到卫觊身前时,正见一名名羽林将士,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 “伯觎,这是……” “攻打内城!” “嗯?” 李傕皱着眉,抬头看了一眼城头,只见夜色之中,城楼上人影重重。 自己出城之际,这守军可还不在郭汜手中。短短半个时辰之余,郭汜便派人占据了内城南门。 嘶~那贾逵呢? “式儿,立即命将士们准备攻城!” 李傕回头冲着儿子喊了一句,李式也当即应下,没有任何迟疑。 随着魏骑的加入帮忙,简陋无比的攻城器械便成了。几张短木梯搭接起来,便是一架近三丈的云梯,松松垮垮,可站上几人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还算好些,毕竟怎么着原先也是木梯。旁边还有几架用竹竿粗略捆起来的云梯,软软绵绵,让人望而生畏。 三十多架简陋云梯,还有不少人将手中环首刀捏弯,一口气绑上二三把,做成钩绳。打算寻个暗处,借此攀登城墙。 “攻!” 羽林骑和魏骑到此不过两刻钟,便开始凭借手中这点可怜的器械攻打城门。 近千人当即扛着云梯,飞奔上前,还有二十余人,抬着一根数百斤重的撞木,一同冲上。 门楼上弓弩手当即发矢,朝着下面黑压压冲上来的一片人影射去。 不过,叛军不少,足有五百余人。其中弓弩手更是仅五十余人,零零散散的箭矢,并未对杀上来的魏骑及羽林骑造成太大伤亡。 及至城墙,一架架云梯搭上。魏骑与羽林骑,也不管云梯质量如何,叼着环首刀便开始攀城。 两侧手持钩绳的二三百人,也纷纷朝城头上扔上钩绳,借此上城。 攻城的进展,并没有如同卫觊想象的那么顺利。蚁附攻城的将士们损失不小,仍未有人能够一鼓作气的登上城头。反倒是两架竹梯散架,摔死摔伤十余人。 倒是两侧,由于叛军专注在门楼附近,诸将士已经快要上城了。 而就在此时,叛军也发现了偷偷爬上城头的几名将士,大呼小叫一番,当即分出人马,冲着两侧杀去。 纵是魏骑与羽林骑再凶悍,要解决眼前的百余人,也需要时间。 城门处,抬着撞木的将士,一次次的撞击着城门。诺大的城门,却纹丝不动。 战事一时被叛军给拖延了下来,魏骑和羽林骑前赴后继的攀爬云梯,至始至终都未给叛军太大压力。两侧钩锁处,卫觊又派去不少人马,准备继续借此投送兵力。 突然,城门内似乎出现了些许响动,不少叛军都回头观望。甚至,门楼上还少了不少人。这给了攻城兵马一丝机会,顿时便有数人跳上城头,与叛军厮杀起来。 撞击城门的将士,仍在一次次的尝试着,希冀下一次能把城门撞开。 “咯吱!” 正当十几人抬着撞木退后,准备再蓄力撞击时,城门骤然开了一个小缝。随即,就看到十余人,合力将城门打开。 门洞之中,约莫数十人,正在与下城围杀来的叛军纠缠在一起。十几名将士,当即丢下撞木,拔刀而入。 周围静候多时的人马,也纷纷杀入。后方姜隐、李式见此时机,立即招呼人手上马,呼啸杀来。 冲来的数百名骑兵,一边加快速度,一边高吼:“闪开!闪开!” 门洞之中,与叛军纠缠的将士,纷纷向两侧躲避,让开一条通道。 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兵飞速冲过,一口气将堵在门洞内的几十名叛军,撞的支离破碎,全无反抗之力。 城门一破,卫觊与李傕二人,立刻率大队人马进入内城。留下些许将士,清剿城门叛军,余者尽数纵马直奔王宫。 王宫金聆台处。 狭窄的复道之中,已经铺了一两层的尸体,凭白垫高二尺之余。即便如此,叛军仍未能冲破这道防线。 哪怕只剩下那二十来步,可就是杀不过去。金聆台上,准备待战的还有姜叙身旁的四百余人。 八百人,拼杀了半个时辰,用两百多人的命,换了叛军约莫四五百人。如果不是叛军弓弩手也纷纷挤进复道,伤亡或许还能再少上许多。 但是,再拖延一个时辰不成问题。可,仍旧挨不到天亮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援军抵达。 郭汜心中很着急,可也无能为力。复道之内,施展不开,只能拿人命去一步一步的填。 捉急的抬首望着酣战中的复道,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李傕肯定业已出城。李式的骑兵,现在还不见踪影,只怕是出了变故。 若是李傕遇到李式,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继续派人上,两刻之内,再拿不下金聆台,一律军法从事!” 气急的郭汜,不由将火气发到身旁的几名校尉身上。 那几员校尉虽是无奈,可也只能应命,继续派人往上堆。 随着厮杀的进行,叛军仰仗着人数优势,终于越过复道,踏上金聆台。 只是魏王亲卫及姜叙亲卫,也不是吃素的。立马让出一片空挡,左右戈矛相向,借用地形造成接战人数的优势。 也幸亏这金聆台占地不小,楼阁外面,尚能容下千来人立足。叛军不断往前拥杀,希望能够逼退守军,让出更大的作战范围。 站在顶层之上,望着下方厮杀的战场,姜叙也拔出了腰间佩剑,随时准备战斗。身旁的裴羲、裴茂,望着不断恶化的局势,也是带着周围裴氏子弟,举刃静候,拼死一博。 “快看西面,好像是西门着火了!” 一人突然指着西面宫门,惊呼一声。 姜叙等人抬目望去,不禁大喜。尤其是姜叙,冲着阁下高呼:“援军到了,诸将士,杀!” 周围士卒也纷纷高呼,鼓舞己军士气。下面厮杀中的守军,当即士气振奋,硬生生将有些迷茫的叛军,再度杀回复道之中。 台上局势骤变,郭汜也是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报~” 一名士卒快步跑到郭汜跟前,汇报说道:“启禀将军,徐将军带着西门的将士,烧了宫门,正杀往过来。” 郭汜虎目张瞪,盯着这传令兵,斥喝道:“胡言乱语,竟敢扰吾军心。徐将军乃吾大魏忠耿之士,岂会助纣为虐!来人,将此人枭首示众,传遍三军!” 郭汜几名亲信,立即上前,拿下这令兵,当场斩首。 “继续进攻,敢有后退者斩!” 第553章 平 刚杀一信兵,郭汜心中猛然一松,对于南宫们那里也不欲再多想。 无论如何,现在要抢在徐荣前面拿下金聆台。如此,或许可以改变其想法。不然,派多少人去阻拦徐荣,都可能临阵倒戈。 正欲下令加强对金聆台的进攻力度,又是一人跑来,惊惧的汇报说道:“将军,李傕将军率领万余精骑,自南门杀过来了!” 郭汜面色僵住,未说一语,只是长叹一声。 旁边围绕着郭汜的一众将校,心中却是一喜。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李将军。原来,是出城调动精骑入城了啊! “将军,镇北将军已到,吾军将士士气大奋,定可一举攻破金聆台!” 一名校尉兴致冲冲的与郭汜说道,可郭汜已全无心思再管金聆台。 魏王宫是不小,可在骑兵面前,从南门到明光殿最多不过一刻钟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还能攻下金聆台? 郭汜沮丧的抬头望了一眼金聆台,只见手下将士已经被士气振奋的守军给再度打回复道中。 呵呵…… 功亏一篑啊! “罢了,尔等收兵且退,列阵殿外,静候李傕到来。” 郭汜摇了下头,苦笑两声,冲着身旁的几名校尉说道。 一众校尉顿时疑惑不已,怎么援军到了,反倒是不打了? 这是什么道路? “郭将军?” 一人疑惑的唤了一句。 郭汜没说话,转身朝着一间偏殿走去。身后亲卫欲跟随上去,又被其所制止。 不明所以的校尉们,见此一幕,难免不会多想一些,心中也摸不好今日之举到底是对是错了。 “怎么办?张某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啊!” 一名校尉与身旁的几位袍泽说道,余者多是顿首,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否则,郭将军为啥一听李将军将到,便如此作态。 “先收兵,让将士们在殿外列阵!等李将军到了,吾等再询问不迟!” “也好!” 几名校尉很快达成统一意见,立即鸣金收兵。 于复道中血战的叛军,纷纷后退,逃离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悍卒。 随后,余下的四千余人,在明光殿主殿周围,列阵静候,不明所以。 金聆台上的守军也没有冒然杀下来,反倒是疑惑的观望着下方叛军,列成一个个方阵,更是感觉奇怪。 酣战之际,未曾注意到的声音,这时也骤然清晰传来。哒哒的声音延绵不绝的传至耳边,直到有人注意到南面宫道之中,黑压压移动的人影。 姜叙站的更高,看到的更多。整个南面宫城道路中,全都是人影,分不清是敌是友。不过,看现在叛军不再攻打金聆台,想必当是友军。否则,叛军在援军将至时,只会更加猛烈的进攻。 很快,卫觊与李傕便抵达明光殿前,沿途遍布的死尸,让卫觊的心情很不好。 快步来到主殿,只见一群群魏军士卒,已经在周围列阵以待,但并无刀兵相向之意。反倒是看到自己与李傕过来,几员统军校尉快步迎了上来。 一近前,几员校尉便发现叛贼贼首卫觊,居然跟镇北将军并身而行,当即便知道事情不对了。 “卑职等,拜见将军!” 几人率先向李傕躬礼,他们都是镇北将军麾下,就算事有不对,可那调军军令没错啊。 “大王呢,还有姜中郎将呢,郭汜呢!” 李傕看着这几人,没好气的一通连问。 “回将军,大王在金聆台上,为裴羲、裴茂劫持。卑职等奋战良久,未能救出大王,还请将军恕罪。” 这校尉倒也聪明,当即跪下请罪,而后又指着右边偏殿,说道:“至于郭将军,在将军来前,便进入那偏殿了!” 李傕冷哼一声,眼睛着重瞥了下跪着的这人,转身对着卫觊询问道:“国相?” “吾只要郭汜的首级!” 卫觊冷声回了李傕一句,又冲着姜隐说道:“姜都尉,立即带人随某上台!” “诺!” 数百羽林郎,很快护着卫觊、姜隐二人登上金聆台。 “伯奕,大王可安好?” 一出复道,姜叙已经恭候片刻,卫觊匆忙询问。 姜叙笑了一下,说道:“伯觎兄放心,魏王无事。叙,多谢伯觎兄相救!” “嗨,是觊大意了,竟被郭汜小儿所欺,才至有今夜之事!” 卫觊懊悔的感慨一句,姜叙皱了下眉头,疑惑问道:“不是李傕吗?” 旁边来到的裴羲、裴茂也是疑惑看着卫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汜可没有权利,能调动安邑城内的六千余人马! “唉,郭汜亲信暗杀了李傕亲卫统领李应,窃走了镇北将军印,伪令召集诸军谋逆。也亏的李傕将军反应够快,即时赶到南城,制止了羽林骑与闻喜大军的交锋。否则,只怕觊已成罪人也!” 闻言,姜叙看了一眼卫觊旁边的堂兄。姜隐向姜叙点了下头,示意卫觊说的并无差。不过,这其中为李傕脱罪的意思,姜隐也没打算多管。 自己都能看出来,没道理叙弟看不出来。其自有思虑,何须自己多言。 姜叙得到姜隐示意,立即笑脸相迎,握着卫觊的手,言道:“嗨!是吾等错怪李将军了,李将军呢,叙亲自向其致歉。” “李将军,现在应当已经收下郭汜首级。伯奕贤弟,吾等且护着大王,先行下台!” “也好!” …… 卫觊与姜叙在金聆台上交谈之时,李傕也孤身进入偏殿。身旁亲卫,尽数把守在殿外。 向内走了十余内,绕过一屏风,才有些烛台提供亮度。 而郭汜,正安坐在屏风后面的一张桌案前。听到脚步声,不由抬头左视。 “稚然兄,来了~” “嗯!” 李傕点了下头,只是专注的看着郭汜。 “今夜事败,汜负兄也,还望兄莫罪之。” 郭汜先是向李傕致歉,随后指着脑袋,苦笑言道:“郭某这项上人头,稍后兄尽可取之。” 李傕颓然颔首,跪坐在桌案左岸,看着上面摆着的两杯酒水。也不迟疑,端起左边这杯,倒入喉中。 饮尽,言道:“亚多,一路走好。魏国忠耿,尚有李稚然也!” “哈哈,兄不怕此酒有毒乎?” 郭汜干笑两声,看着李傕身前空荡荡的酒樽,不由开起了一句玩笑。 李傕摇了摇头,说道:“且走好!兄仅此酒恭送!” “嗯!” 郭汜点头轻嗯一声,端起酒樽,朝着李傕虚敬,而后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当李傕走出殿门后。 手中,多了一颗首级。 第554章 诸事 次日,高诚率领第一军将士,进驻安邑城。 城内原本守卫安邑的魏兵,尽数驱出城外,呆在城东军营。由第一军将士,接管整个安邑城防,严加防范。 随即,高诚便率一应将校,进入宫城。 姜叙、卫觊、裴羲、裴茂、徐荣、李傕、李式以及贾逵,早已静候在宫内,等待着高诚的到来。 “大王到!” 殿外一阵高呼,里面数人立即整了整衣襟,肃身正立。 殿门一开,高诚阔步走了进来,身后跟随者郭嘉、严颜、马玩、杨秋、魏杰几人。 “吾等拜见大王!” 随着周军进入安邑,魏国也正是纳入周国。卫觊等人,纷纷以大王敬称。 “诸君,且坐!” “谢大王!” 众人落座,皆抬目望向高诚。 高诚轻吐一口气,亦是环视殿内众人,言道:“昨夜之事,孤甚为震怒。魏王秉乃是孝武王之后,继之其宗,续其宗庙,延大魏之社稷,身系万重于身。然而,却有宵小之徒,逆势而行,欲绝大魏社稷。卫觊,今贼首可授?” “回大王,贼首郭汜业已授首!” 卫觊执礼回言,同时一名宦官,亦是拖着一托盘,以白布覆之,进呈于前。 高诚掀开白布,见正是郭汜首级后,摆手示意宦官退下。既而望着诸君,说道:“今贼首伏诛,足慰孝武王之神灵。余者诸将校、军吏、兵卒,虽多为郭贼所欺,不明实局。但犯上之罪,不可轻恕,孤念其等无辜,兼孝武王素行仁义,便从轻责之,皆劝退军伍,归乡务农。” “大王仁厚!” 殿内十几人齐声附和一句。 高诚点了下头,又向众人言道:“诸君所司,前有定议。若有不妥,尽可言道来!” “大王,臣治军不严,始有昨日之失,得大王仁厚,不予言惩。然末将负大王之爱,诚惶诚恐,还请大王去臣军将之司。臣,愿为魏国中尉,以奉魏王,保魏国康安!” 高诚话音刚落,李傕便上前请罪。 “唉~孝武王若知稚然之忠耿,定深为感慰。也罢,稚然唯忠,孤岂能不遂忠臣之意。只可惜,孤又少一员大将,执掌一军啊!” 高诚神色不变,一边说着些好话,一边不假思索的同意李傕的请求。 李傕乃是魏军中仅次于徐荣的重将,正好可以借着这一次的魏军叛乱,将李傕手中的实力削弱一番。即便是没有李傕自请调为魏国中尉之事,自己也没打算让其在军将位上多呆。 “多谢大王!” 李傕颔首应下,神色间有些落寞,又有些欣慰,不知其想。 撇过李傕的事情,高诚盯着徐荣,言道:“徐将军乃魏国上将,于军中威望凛重。此次阵前改编一事,孤全权托于将军!” 徐荣面色不动,拱手应道:“末将必不负大王所望。只是,闻喜兵卒约有四万之数,两军有余,三军不足,当若何?” “闻喜兵马,编为第五军、第六军,左将军亲任第五军军将,第六军军将,便由樊稠担任。多余兵员,尽皆归入京畿守备军。洛阳樊稠、张济兵马,则改编为第七军,以张济为军将。其中副职、师帅,皆自魏军中择之。稍后,左将军将职表递交于孤!” 高诚说完,徐荣略作迟疑,言道:“臣遵命!不过,前些时日,樊稠、张济来报,为穆顺所败,损失惨重。现在,还不知洛阳境况如何!” “左将军不必担心,洛阳安然无恙。早先二人战败之时,便向函谷关求救了。京畿守备军一师人马,驰援救之。” “那臣,明日便赶往闻喜,整编兵马。” “如此甚好!” 有了徐荣坐镇,闻喜魏军的改编工作,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伯觎,河东、洛阳并入周国之事,也要早日下达诏令告之。河东、河南两郡户薄、丁册、钱粮谷栗、仓禀库存等文籍,皆要准备妥当,以便日后交接!” “大王放心,各级文策,皆已置备妥当。” “好!” …… 魏国并入周国之事,至此算是完成了大半。只要军中诸将无话,余下的户籍、仓禀交接就很轻松。 在安排了些许了要事后,高诚便于一座偏殿内作憩。 下午,徐荣便将拟定好的两军将帅名册,送至高诚所处。 第五军主将徐荣,副将李式,师帅李桓、李暹。第六军主将樊稠,副将贾逵,师帅李进、王方。 看着这张名单,高诚还算满意,虽然一眼望去多是李傕旧部,但也没有办法。魏军之中,徐荣魏王最重,可李傕势力最盛。其子弟众多,尽数布于军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清除。 而且,改编也不能马上将李氏子弟全都换掉,毕竟王允大军还在董泽坡,轻易易帅,于军不利。 再说了,有徐荣压着,李式、李桓、李暹就不可能在第五军中生事。同时,也拿一个副军将之位,来告诉所有李氏子弟,李傕真的是自愿去干魏国中尉的! 第六军军将樊稠以及副将贾逵,也都与李傕有些牵连,但还没到那出生入死的地步。只要慢慢来,早晚都能消去李傕的威望。 “唔~彦明!” 高诚略作思忖,朝着殿外唤了一声。 阎行当即折身入殿,应道:“大王,末将在!” “去派人告诉徐荣,让李桓担任第五军副将,其空出的师帅,由李利任之。李式,还要来统帅第二骑兵军!其余人,便依次而定!” 说完,高诚将这份名单,递给阎行。 阎行接过名单,应诺出殿。 没过多久,阎行再度进入殿内,禀报道:“大王,张军将派来信骑。” “噢,速速传进来!” 高诚抬起眉目,对着阎行说道。 “诺!” 很快,一名小卒,便进入殿内。 “卑职拜见大王!” “闻喜那边无恙!” “回大王,吾军与魏军并未发生冲突。今日,李将军子侄胡封回到军营后,便安排魏军回营,静候消息。” “嗯,好。对了,回去后,传孤口令,命傅军将立即携第二军火速南下,驰援河南!” “诺。” 信骑迷迷糊糊的就走出了大殿,自己好像啥也没汇报,怎么就给出来了。 信骑离去后,高诚又一次唤阎行进殿。 “彦明,派人回信阎相,报之安邑诸事。另外,以冯诩从事张既任河东太守,以射坚为河南尹,庞淯为洛阳令。再以御史中丞杨懿巡查河东、河南两郡县邑长吏,情节严重者可先斩后奏。” “诺!” 第555章 王允退兵 当天下午,整个安邑城来来往往的信骑不计其数。 数日后,安邑周边县邑百姓,尽被官府告之,即日起他们就是大周国的子民了。百姓们对此基本上抱着随意的态度,反正又不是他们当家。 当魏国的子民和当周国的子民,有什么区别吗?不还是要缴纳粮! 倒是有些宵小之徒,趁机打着魏国名号或是举着响应朝廷的名头,起兵造反。也不知道其等是忠于仅持续数年的魏国,还是忠于日落西山的汉朝。 只是,很抱歉。 一直呆在安邑周边的第一军将士,用刀和弓,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战争。 长安来的郡府官员,在张既的率领下,也抵达安邑,正与魏国相卫觊交接具体事宜。同时,身在安邑的魏骑就地改编,以李式为军将,姜隐为副将,胡封、李蒙为师帅,改编的第二骑兵军,在尚未满编状态下,北上闻喜。 徐荣抵达闻喜几日后,也在不缓不急的改编着军队编制。多余的兵员,都调回安邑,准备筹建京戍守备军第五师。 第五军及第六军大多数将帅都已至此,唯独第六军军将樊稠,仍在洛阳坚守,没有时间赶至闻喜。因此,高诚很大度的将闲置了两个月的夏育,再度启用,暂代第六军军将。 两军基础架子很快就搭好了,各军、各师的编制也尽数满员。自第一军、第一骑兵军中抽调的宪兵、军务人员,也正在加紧培养两军宪兵队和军务队。 至于周军最为紧要的军纪,更是早在改编成军后,就告及每一个士兵,要其熟记。 至此,闻喜城外,足足聚集了四个军的部队,两支骑兵军,两支步兵军。在安邑,还有着周国的头号王牌第一军。裁撤下来准备筹建的京戍第五师,四千余人。整个河东地界,就有周军近八万大军。 甚至,王允都不知道傅燮的第二军已经南下,还一度以为河东的兵力已经高达十万人马。最关键的是,这其中还有着两万五千余骑兵。 熟思之后,王允也不愿在此继续纠缠,直接退兵回到临汾。而后,以郭太率白波军两万,坐镇临汾。吕布假节钺,率步卒两万,精骑一万两千余,坐镇襄陵。 其余兵马,悉数退回太原,休养生息,以待后时。 安邑城内的那点密事,王允知道的晚了。再加上高诚小儿行动迅捷,还没一日功夫,就扑灭魏将郭汜的反抗。否则,自己怎么着也要尝试一番。 毕竟,周国拿下河东和河南,实力剧增,刚好堵住汉军南下。迁延日久,只怕耗不过周国。 一出河东,王允又派张扬坐镇上党。同时,召回久攻洛阳不下的穆顺所部,屯聚野王。 身处洛阳城内的樊稠和张济,在看到汉军退走后,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这得亏了穆顺兵马,自进入河南郡境内,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否则,洛阳城哪里能守这么长时日。 外敌一退,二人便带着手下三千余人也退到洛阳城外。而城内,则是被中牟潘氏的潘芝以及河内温氏的司马防,带领洛阳壮勇守之。 两军的关系闹得很僵,尤其是以潘芝为首的河南世家中人。先前强拉壮勇,樊稠、张济也搜刮了他们世家仆从,还强逼勒索钱财数百万,用以军用。 结果倒好,北上一战,数千洛阳子弟,全落在河内了。樊稠和张济倒是带着亲信部曲四千余人,仓皇逃回洛阳。 若不是先前穆顺大军攻城,迫于外在压力,潘芝早就将两人给赶出城去。 这城内,别的不多,就是壮勇充足。 至于司马防,处于两头中间,委实难受。这樊稠、张济就不说了,大家都是魏王属僚。可去岁自己任河南尹的时候,若非潘氏等世家帮助,想要安抚魏军劫掠回来的数十万百姓,谈何容易。况且,潘氏也被大王任命为洛阳令啊。 文武不和! 樊稠、张济倒也是心气够大,在城外驻营后,就不再管洛阳的任何事。司马防和潘芝可还不知道安邑此时已经变了天,大家日后都是周国的人了。 现在两人也在静候着长安方面的来人,这其中包括对他们的封赏以及交接洛阳政务的人员。 等都射坚和庞淯带着准备充足的县邑长吏,随着御史中丞杨懿抵达洛阳城外时,已是进入九月下旬。 这个时候,王允早就率领汉军退回并州境内。屯聚在闻喜的周国大军,也纷纷南下,还于安邑,只留下徐荣的第五军,屯驻闻喜。 张任率领的第一骑兵军,也在朝着冯诩归去。他们的防区是冯诩至上郡之间,这数百里的空旷区域。 第二军傅燮则是被堵在箕关,十余日下来,愣是没打破箕关。 箕关作为河东的重要关隘,自然是不能掌握在汉军手中。只是箕关扼守险要,易守难攻,又有河内西部诸县邑支撑,穆顺大军为后援,一点也不虚周军。 第六军在夏育的带领下,从大阳南下,正奔向函谷关。打算自洛阳孟津北上,先断了箕关的后路再说。 高诚与第一军仍在安邑坐镇,同时还有李式的第二骑兵军。 河东新归之地,张既初任一郡之长名望不重。再加上新任魏王董秉,又要等待魏国社稷、宗庙建好,祭拜之后,才能回长安。 所以,高诚借此时机,坐镇安邑。一边为张既撑腰,一边躲避着朝堂上那群官卿。 王允大军退回并州的消息,一传到长安,阎象、钟繇、杨衡等人便急不可耐的奏疏请自己回长安。 嘁,真以为自个不知道他们什么打算? 不就是蔡氏的那小妮子嘛! 还有下面那群跟着起哄的郡县官长,一个个都嚷嚷着要自己称帝。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搞得自己是头疼非常! 这两天,看奉孝的眼神都不对了…… 纳妾是小事,毕竟高龑等过了今岁,也就六岁了。自己就算是要纳蔡玑,一番筹备下,蔡玑也得明岁进宫。 如此一来,即便是明岁蔡玑有了身孕,次岁诞下子女。那七岁的年龄差,足以保证嫡长子的优势。 先前不纳妾,为的就是保证长子与次子的年龄差距。自己真正考虑的是高龑,是大周第二代继承人的权势。 龑儿能力如何,尚且不知。但再怎么着,也要保证长子比自己其余儿子,更早掌握些权柄,以力压群子的威势,继承社稷。 祸起萧墙,可是战乱时代毁灭一个势力,最容易的事情! 至于称帝? 郭奉孝开个坏头,让他自己处理去! 第556章 残破旧都 河南郡,汉都洛阳所在。 鼎盛之际,全郡人口高达二十余万户,口逾百万。神都煌煌,县邑昌荣,官驰密布,诸水群绕。 自函谷出,入京畿,沿途皆耕田密布,沟渠纵横,凡地方数百里,村落如若繁星。 而现在,杨懿走在谷城通往洛阳的官道上,看着灰蒙蒙的大地,入眼所及,尽是狼藉。耕田荒废,村镇无人,沟渠为杂物所填,官驰为丛草所遮。 谷城、河南二县,城内户口,十不存一。城桓残破,民不足二千,荒僻至斯。 自大王起兵入京畿,至今不过四五年间,整个河南郡就成这么一副烂地。 嗨~ 越看越是心遭,对于巡查县邑之事,也不由忧心忡忡。 相比起杨懿来,射坚早就傻眼了,这谷城和河南二县,残破如斯,其余县邑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听说现在河南郡的居民,皆是魏军前岁自颍川、陈留掳掠至此。心中所怨,积蓄日久,不好抚平啊! 前一刻自己还只是右扶风的从事,转眼间现在就成了河南尹,要治理这块早就打烂的中国之中。 罢了,再困难还能有关中大饥时苦难? 大王厚恩于己,越而拔之,岂能轻负。 抵至洛阳,情况终于是好上不少,让杨懿、射坚、庞淯的心情也添了三分喜意。城外二十里,便见已经收割的耕田,看来城内人口约莫不少。 到了城外五里处,一行人便遇到了魏军装扮的兵马,想来应是樊稠、张济之兵。 果不其然,军吏恭敬询问两句后,立即护送着众人,回到城外军营。 早早得到消息的樊稠、张济二人,已在营门恭候,见众人到来,当即一阵寒暄。 随即诸人入中军,聚宴稍歇。 各自落座后,杨懿当仁不让的坐落于上首之位。 自汉朝废御史大夫后,便以御史中丞掌握御史台。但周国依汉初王国制,重设御史大夫,其下便是御史中丞,于后为侍御史。 论起石俸,杨懿比不得樊稠、张济的军将俸禄高。论地位,也一样没有平西将军及平北将军尊崇。 但,职权甚重。 奉大王命,持节巡察地方。 再加上御史中丞本就有弹劾、亲奏的权利,樊稠和张济两员降将,也没在意这点小事。眼下刚刚归降大周,还是要先处好关系。 几人落座后,闲谈两句,也将话题引上正道。 “二位将军,汉军既退,那整编兵马之事,也要准备一下了。夏卫尉暂率第六军,即将抵达函谷。骤时,一应诸事二位将军可尽于卫尉言及。” 杨懿道出一句,想要扯开自身于军方的牵连。甚至,从一开始,自己就打算跟樊稠、张济碰面。要不是其帐下兵卒作邀,自己就直入洛阳城了。 杨懿以为樊稠和张济,是担心其等在周国的位置,才请自己前来探听一番,故而作此言。 但樊稠并非如此作想啊,周王的任命已经送到军中了,怎么可能会食言。 “杨御史,稠相邀非为军队整编之事,而是洛阳有变,这才请来御史商议!” 樊稠话音落下,杨懿便皱起眉头,坐在樊稠对面的射坚与庞淯,也都是面色生变。 “樊将军,可否详尽道来?” 杨懿疑惑问道,樊稠立即回道:“御史不知,某与张兄,初据洛阳时,仅万余人马。时安邑生变,故招募壮勇一万余人,以为助力。先前徐将军命某等率众攻箕关,吾二人岂会不尽力。当即便携精锐及壮勇一万五千余北上。” “沁水一战,壮勇临阵叛乱,致使吾等大败而归。回到洛阳时,城内原河南尹司马防、洛阳潘勖,却是聚敛了近两万人马。若非汉军残暴,烧杀劫掠,气势如虹。那司马防和潘勖无统兵只能,怕是吾二人连洛阳城都进不去。” “如今,汉军一退,这二贼立即驱逐吾等,据有洛阳,拥兵自重,实乃小贼!御史入内为国朝正礼,肃之仪表。出外则巡视四方,监察宵小,秉忠正而达天听。似司马防、潘勖私募兵马,聚敛占城,仇拒王师,大逆不道啊!还请御史,明察是非,典正时令!” 樊稠说了半天,也让杨懿明白了这其中不少关节。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樊稠、张济、司马防、潘芝皆是魏王卓所命地方。外敌临至,尚能携手共抗。外敌一去,便内斗不清。 这里面,少不得被樊稠夹杂了私货,想要趁此之际,借己之手,除掉这两个政敌。 “嗯~” 杨懿轻点着头,作赞同之态,而后言道:“懿身负王恩,肃察地方,乃本职也。然,懿虽奉王命,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仍需据理以明,使宵小甘服受缚,方能明令典刑,不违纲常。” 略顿一下,又继续说道:“樊将军放心,懿必循律明察。” 说完这最后一句,樊稠方才闻前言而略有失望的面色,立马就扬起了笑意,执礼言道:“杨御史忠耿持证,实乃吾大周之福啊!” 杨懿会意的点了下头,回言说道:“樊将军过誉了,懿份内之事。明律如此,焉可违之。对了,樊将军若有闲暇,也要多多习阅大周律令,以免触之啊!” “杨御史提醒的是,本将定会常阅!” 一场聚宴,宾主尽欢,相愉而归。 樊稠和张济一回到帐内,很快又聚首密议。 张济年岁不小,已是五十有二,看着带着熏醉之意的樊稠,不禁摇头说道:“贤弟,这杨懿出自弘农杨氏。吾等私利,扯其入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樊稠咧嘴笑了一下,回道:“张兄放心,弟仅是为了恶之司马防和潘勖。这些时日,没少受两小儿的气。趁此机会,自当出之!” “嘿!罢了罢了,且看那杨御史如何处理。” 樊稠提到此事,张济也是心生怨气,也不再劝言樊稠。反而又拍了下其肩膀,语重心长的言道:“日后,若有失事,尽可寻济。济不才,但只要汝别犯下谋逆这等大罪,总能保汝安平!” “嘶~张兄,汝真与周王相识?” 樊稠歪着脑袋,盯着张济。早前便听闻说张兄从子张绣,与周王乃是少时密友。现在听其所言…… “嗨,现在都是周朝臣子了,为兄也不相瞒。当年祖厉被胡人所掠,济带着绣儿便逃到了汉阳。得周孝文王看重,才有机会从军入伍。” 张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军初始,身无一物,修绣儿便留在汉阳,与周王自少相识。济得大王看重,升到校尉,执掌兵马。那时,绣儿也长大了,奔来相随。” “只可惜,吾叔侄两人,奋之数年。至今为止,仍为帮得上周王什么忙,心甚愧之啊!” 最后,张济不禁感慨了一句,周王这等天命所注之人,果非己等凡者能及。 樊稠倒是看的开,大咧咧的呼了一句:“旧事权且不提,以前在大魏,汝吾兄弟不过区区校尉。现在身为大周军将,建功立业的机会肯定少不了。再加上有汝这层关系,谁敢强抢咱兄弟的功劳。” “不错,此言甚是。关内侯,还是比不上列侯啊!” 张济亦是相附一句。 两个中老年人,半醒半醉之间,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第557章 势气 “杨兄,这司马防、潘勖是为何人?” 同是宴散之后,再聚一帐。射坚向杨懿打听起这两个人的底细,毕竟二人不去,自己这京兆尹就不实在啊。 甚至,如果司马防和潘勖不愿从以大周,聚众叛乱,那大王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等人。 杨懿一样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樊稠所言或许有些杂私,但绝非无中生有。尤其是两人带着三千多人都没驻扎在城内,可见洛阳人马还是不少的。 “司马防出自河内温县的司马氏,亦是其宗族之长。这潘勖,是河南中牟潘氏族长。不过,潘氏早就因避难而举族南迁荆州。唔,应当是之前攻打袁术时,又被掠回了河南。” 杨懿出身弘农杨氏,对于其他世家的子弟,还是认识不少。当年司马防才华闻于京畿,又以耿直公正,素有仪表着称。没想到,现在居然在洛阳。 潘勖,才通敏达,能力不俗,更兼一手文章辞藻非凡。与河东卫觊、河内王象,声名并之。 但现在,为了自己的前程,也只能拿此二人下手。一为立威,二为肃权。 “那杨兄打算如何做?” 射坚这一问,正问到点子上。杨懿盯了射坚一眼,言道:“文固以为,当如何行事?” 射坚拿不准杨懿的心思,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言道:“自是将大王所任命,告之其等,代其之职,报于大王,由大王定夺!” 杨懿点了点头,从面色上看,也揣摩不得其意。不过,其后所言,确实让射坚一惊。 “司马建公、潘元茂皆一时才俊,傲气凌身。更兼掌握兵权,又岂会甘愿让出重位?” 射坚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杨懿,没有说话。杨文德既为大王信重,委以御史中丞,当是持正之人。怎么言语间,却是恶意凛凛。 倒是射坚身旁的庞淯,开口言道:“杨御史,今大势在吾周国。魏国已不复存之,那司马防和潘勖若敢不从,乃自取灭亡之祸。” 杨懿冲着庞淯点了下头,言道:“子异放心,杨某自有计较。对了,文固,汝之河南尹印信某暂用两日。” “嗯?” 射坚疑惑了一下,随即便解下佩印交于杨懿,询问道:“杨兄莫非胸有定计?” “或许~” “或许?” …… 次日一早,杨懿领着射坚、庞淯及一众属官,径直来到洛阳雍门外。 守军立即报给了城内的司马防和潘勖,两人开门出城时,杨懿等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这让人非常不满! “原来是文德兄至此,防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司马防也识得杨懿,上前执礼致意,旁边的潘勖只是拱手点头应过。 “哼,建公兄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杨懿冷哼一声,冲着司马防就是一句冷讽。自己原本就抱着立威的心思来的,怎么可能跟司马防和和气气的说话。 司马防面色一僵,顿时难看起来,盯着杨懿,冷言道:“文德兄这是何意?” “别无他意,河南郡已是吾大周所有。这位乃是信任河南尹射坚,这位是信任洛阳令庞淯。” 杨懿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冲味十足,便是介绍起射坚、庞淯二人来,也是冷言冷语。 随后,又继续说道:“至于杨某,在下不才,得大王厚爱,以区区御史中丞职,奉王命巡察河南、河东二郡,明正典刑!” 听完杨懿所言,司马防眯起了眼角,心中也知晓其要公事公办了。 “既然如此,那权请杨御史、射令君、庞明庭入城且叙!” 司马防闪出身形,杨懿当即阔步而入。倒是射坚和庞淯略微迟疑了一下,也紧接入内。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其余人也相继紧随,虽无大军侧应,但一行人全无俱色。跟随着杨懿的步伐,进入洛阳城内! 司马防看着气势十足,怡然不惧,似有倚仗的杨懿,也不禁皱起眉头。看来,没那么好解决了! 随后,又给潘勖使了个眼色。 潘勖也心领神会,与身边亲信安排来几句后,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便穿过外城,来到处于内城中的京兆尹官衙。 进入官衙后面静室,五人落座后,立即有仆役端茶倒水。 茶水未动,杨懿便向司马防和潘勖说道:“还请二位交出河南尹印信及洛阳令印信,魏国之印已无他用,当奉还于安邑魏国社稷之内!” 司马防身形一顿,端起茶水呡了一口,询问说道:“杨御史,本官与潘明庭,并未收到魏王诏令,不敢擅予国器。” 杨懿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品起茶水。右手边的射坚和庞淯却是惊心动魄,杨御史如此相逼,那司马防和潘勖必然不从。 若是动了怒气,导致其等兵变,那自己一群人铁定都得落在这洛阳城内。 只是,两人也不知道杨懿是何打算,又见司马防及潘勖恃兵自傲,全无归附之心。自是不可能放低身段,说些恭维话。 一时间,整个室内都静了下来。几人全都品着茶,饮尽又满上,又慢慢品完。压抑的气氛,让侍候在左右的仆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司马防好事忍不住了。倒不是说定力不足,而是僵持下去,对自己与潘勖没好处。魏国并入周国,军队全部编入周军,河东那边已经被周国尽数掌握。 只余下自己治下的河南郡,兵马倒是不少,两万来人。可全都是新兵,想要对抗精锐的周军,没有希望。而且,河南郡人口不多,想要维持一场战争,太难了。 再者,谁也不知道这河南郡内,有多少人愿意对抗周王。 “杨御史,不知周王对防与文茂有何安排!” 司马防说完,潘勖也看向杨懿,这才是两人最关心的。手握兵马,严据洛阳,为的不还是给自己和家族谋利! 杨懿摇了下头,言道:“此事,尔等需亲往长安,听候大王安排!杨某身为御史,不司官吏升迁之事!” “什么!” 潘勖当即站了起来,看着杨懿,怒火中烧,问道:“杨御史的意思,周王并未予吾二人职司,非是要吾等沦为白身乎?” 杨懿捋了捋胡须,注视着潘勖,斥声喝道:“大王自有安排,岂容汝一小子非议!莫言使汝为白身,仅是聚集私兵,擅据城池,诛汝潘氏三族都不为过!” “汝……” 潘勖咬着牙,没把那句老匹夫给说出来。身旁司马防挥手示意潘勖坐下,而后接其之意言道:“杨御史,防与文茂,为魏王所命,牧守一方。周王心胸阔海,能容河东诸君,却容不下吾与文茂二人乎?” 杨懿嗤笑一声,冲着司马防说道:“本官再说一遍,汝二人何去何从,到了长安,自有大王审度。现在,交出印信!” “砰!潘某不交,汝尚欲夺乎!” 潘勖心中火气愈涨。当即摔落杯盏,回顶一言。现在在洛阳,还能跟周王讨价还价。一旦去了长安,己为鱼肉,人为刀狙,只能听之任之,焉能轻去。 而后,室门大开,一群甲士,纷涌入内。 第558章 作逆 一群甲士骤然出现,将杨懿三人团团围了起来,剑拔弩张。 司马防站起身来,使护在身前的士兵让开位置,来到杨懿面前。 看着杨懿神色不动,似乎全然未把这些兵卒放在眼里。这份镇定,让司马防心中更是不由担忧起来,莫非此人当真有什么倚靠? 这一担心,语气也颓然便得些和气了,与杨懿说道:“文德兄,防不欲如此。但周王委实非以诚待吾,防不得不如此行事!” “嘁!” 杨懿摇头讥笑,到现在还在假模假样,司马建公,魄力不足啊! “唔,且让杨某猜测一下。建公既然胆敢以刀兵动之,那必是后有倚仗,来对抗吾大周。王允前些时日刚退,纵是有心纳汝,亦不会出兵救汝。建公非凡之辈,应当也会想到此点。袁绍……” “唔,不不不!” 杨懿说到袁绍,连忙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公孙瓒现在虽然大势已去,可若是袁本初抽军南下,与吾大周较量,必与公孙瓒喘息之机。曹孟德此时估摸着也该拿下临淄了,只是齐王谦大军北上,曹孟德安敢顾西不顾东。” 说到这,杨懿抬头盯着司马防,冷声说道:“袁术吗?还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扬州刘繇已经无力对抗其,只能据江而守。庐江也不过剩下孤城一座,楚军顿足良久,反倒不如用二三万兵马围之。这样,袁术便能抽出八万到十万之兵。嚯,司马建公,尔等想的还真是不错呢!” 司马防听着杨懿的一步步猜测,心里也沉到谷底。杨懿猜出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可仍怡然不惧,究竟为何? “文德兄,既然汝已尽数知晓,缘何还轻易入城哉!” 司马防心中虽有些担心和疑惑,但也没有失了方寸。最起码,杨懿一行周官皆在自己手中,城内还有两万兵马。楚王的大军,昨日已至新城,想来此刻也该抵达伊阙关了。 樊稠和张济倒是投了周国,只不过兵马仅三千余人,不足为惧。周国第二军受阻于箕关,第六军才刚到函谷,城内两万兵马,再不济也能撑到楚军赶至。 “笑话,河南郡乃吾大周之土,洛阳乃吾大周东都。懿身为本国御史,更奉王命,焉敢不入洛阳乎!” 杨懿挺直身板,毫无怯意,直视司马防。 心里也不禁想起临行前,贾总参的安排,更加放心了。如果说这大周朝官之内,最让人足以信任的莫过于贾诩了。其老谋深算,布筹深远,非常人可比。 更何况,真当大周调查司是白拿俸禄的吗? 大周与大楚自始自终都是死敌,远的有自家大王与楚王的私恨,近的还有楚国骗自家大王的传国玺! 好,官方说的便是骗,大言不惭的说原本楚王当初三百万石军粮,结果只给了八十万石。 嗯,各势力高层都知道这是糊弄普通百姓,但周国百姓就这么信了。毕竟,当初处在大饥荒下,大王怎么说,百姓肯定就怎么认为。 新仇旧恨下,调查司一直都是严密盯着楚国。如今,近十万兵马调动,几十万民夫押送粮草进入颍川,这么大动静调查司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倒是后面具体怎么安排,杨懿却不甚知晓,想来贾总参不会拿自己等人的性命开玩笑。 司马防也在捉摸杨懿的话,却始终不得其解。自己手握洛阳,便是周军抵达洛阳城外,也只能望城兴叹! “哼,既然文德兄执迷不悟,那防也只好将文德兄,交由楚王处置了!” 司马防正欲摆手,示意兵卒拿下周国诸官。吾屋门外却是一声高呼,传信兵挤开人群,冲了进来。 “令君,伊阙关来报,昨夜周军扮作吾军,持河南尹印信,骗开关门,占据关隘!” “什么?” 司马防一惊,大怒斥道:“伊阙都尉呢!” “关内大半兵马降周,只有寥寥几人逃了出来!” 司马防回头盯着杨懿,问道:“周军所持河南尹印信,便是周印!” “正是如此!” 杨懿点头应下,镇定的继续说道:“昨日下午,吾大周锐士便已抵达河南县,某授其玺印,夜而击之!” 说完,杨懿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悠然说道:“唔,对了。建公啊,伯达、仲达几位侄儿,老夫许久未见,略有思念。故,请了傅将军,带其来洛阳。” “嗯?” 司马防眉目须张,瞪着杨懿,气愤说道:“杨文德,吾司马家与汝杨家并无旧怨,何以挟人妻小!” “哼,某为大周朝官,尔为逆贼,懿所行唯忠耿尔!” 杨懿大言不惭,丝毫不以拿人家小胁迫为耻,颇是神怡面怠。 “建公兄,吾等拿下这厮,以其置换,方为上策!” 潘勖此刻见司马防被杨懿拿捏住,匆忙提议说道。 司马防思虑了片刻,似乎除此法之外,也别无领策了。自己与文茂已经动兵威压周国诸官,现在就算是放下一切,归附周国后也讨不得好。 “拿下!” 司马防手一挥,大喝一声。身后甲士当即上前,欲拿下众人。 射坚、庞淯挣拧了两下,拗不过身旁的壮汉,无奈被执住双臂。余者众人,也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尽数被押了出去。 唯独杨懿,神色自然的甩了两下袖子,理都不理上前的甲士,径直向外走去。 临到门口,又突然折身,向着司马防言道:“司马建公,尔莫要高兴的太早,杨某都能猜到汝欲反,何况大王乎!哼~” 说完,杨懿便转身出室,让司马防更加的不痛快! …… 关于河南郡发生的事情,高诚当然不知道。在他的眼中,有着张济、张绣在,河南郡手到擒来。 现在,高诚正在忙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安邑城内一群汉室重臣! 这里面有着许多天下名士,比如赵谦、赵温、王绛、周忠,还有许多声名不显,却才能非凡的人物。 每天拜访这家,明日再拜访另一位,这么些天过去,愿意于大周任职的也有不少人。 尤其是周忠和杨众两人,高诚刚走个过场,两人就同意出仕大周。其中,周忠作为周瑜的伯父,没有丁点迟疑。毕竟,其子周晖,便是在大周仕事。 杨众也是一样,身为杨彪从弟,到这一地步了,没什么好谦虚的。与周忠不同,杨众在下了决定之后,便打算留在安邑,做一从事。 高诚没有挽留,有杨众在安邑,自己无疑更加放心。安邑的条条道道,自己确实没有其了解的多。 除此之外,左灵、梁邵、种辑、韩融、王隆,皆仕之大周。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忠于汉室之人,使其出仕大周的机会并不大。 第559章 予军 洛阳城内发生的事情,外人无从知晓。 杨懿、射坚、庞淯被司马防拿下后,其余随行的数十位周朝官员,也都没能逃过这一劫,尽数被洛阳兵马看押起来。 而城外,樊稠与张济,也正焦急的等待着城内的消息。 杨懿临行前,曾言若是两个时辰,未有人出城传讯,便让自己等人率众,前往伊阙关。 营内大帐。 樊稠正捉急的在帐内来回度步,杨懿等人一刻没有传回音讯,自己就多上几分忧愁。 毕竟,自己先前所言,确实有些夸大,又夹杂了私恨。万一司马防这老东西把杨御史等人扣下,那自己可就麻烦了啊。 “报!” 一名信兵奔跑至帐内。 樊稠当即问道:“可是杨御史等人有消息了?” “……” 信兵不知道自家将军在说什么,不过观其脸色不怎么好,还是不要多说话。 “启禀将军,斥候在西北二十里外,遇到周朝兵马斥候!大周卫尉,业已率第六军将士,自谷城而来!” 报完,士卒急忙忙退出帐外。 这……嗨! 樊稠更加着急了,拍着大腿肚叹了一声,问向张济:“老兄,稠稍后当如何作释啊!” 张济放下手中的酒樽,白了一眼樊稠,摇着头说道:“汝作甚解释?” “不是,万一杨御史出不来了呢,那卫尉焉能不责不罪?” “且静候,稍待杨御史消息!” “嗨,好!” 樊稠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冲着帐外喊道:“来人,传令三军一个时辰后集结!” 下完命令,樊稠再次开始于帐内徘徊,直看的张济头晕目眩。 约莫过了两刻钟,一人终于跑到帐内。 “启禀将军,张校尉传回消息,杨御史等众人尽数被城内兵马押至廷狱之内!” “什么!” 樊稠一惊,张着虎目,紧盯着那探子,斥声问道。 “奉将军命,吾等随张校尉在杨御史进城后,便一直暗中跟随。半个时辰前,俺们亲眼看到府衙内出了一群兵士,押着杨御史他们,往廷狱而去。” “可恨!司马老儿,当真该死!” 樊稠气恼的骂了一句,回头与张济言道:“张兄,吾等是赶去伊阙关,还是与卫尉汇合?” “当然是与卫尉合兵一处,另外也要将杨御史所留之言奉告。” 张济也没想到司马防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扣下杨懿等人,更是押往廷狱! 在黄巾乱前,进过廷狱的人,就没几个囫囵出来的! “好!” 樊稠附喝一声,挺身出帐,帐外两名校尉已在恭候,樊稠当即问道:“勇儿,兵马可集结完毕?” “回将军,三军已毕,只待将军令下!” 樊勇拱手应之。 樊稠点了下头,说道:“好,立即出营,吾等往西,迎卫尉!” “诺!” 随后,樊稠与张济也是披甲戴胄,纵马行至营门。 千余人马已经出营,余者也在相继而出。两人立即带亲卫奔岀营寨,随于前军之后。 向西行不过五里,便见到前方大军行阵。 夏育自然也是看到樊稠等人,知道并非敌军,无甚在意。 前军越过樊稠军,继续东进。等到中军即至时,夏育才带着一众将校亲卫,退出行伍,来到在左侧恭候的樊稠、张济面前。 “末将等拜见夏卫尉!” “樊军将可算到了,老夫也无须再如此奔波劳累了!” 夏育带着笑意,与樊稠说道。 樊稠明白夏育所指何事,立马迎着笑脸,恭维道:“卫尉说的这是哪里话,末将的第六军能得卫尉训诫,实乃幸之。” “不行了,老夫老了,带不得兵了。吾大周军法甚严,一军之中,军将之责甚重,怕是要劳累樊军将了!” “为大王效力,末将岂敢言苦!” “好,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莫要多想即可。大王,不会亏待尔等!” 夏育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樊稠明面上的态度放的还很到位,比起那群李氏子弟强了不少。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自嘲一番。 大王确实不会亏待尔等啊,竟亏待老夫了! 随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腰间将印及虎符解下,递向樊稠,言道:“樊军将,第六军军旗、编制、将校、士卒,皆已录之在册。此乃第六军军将将印及虎符,妥善保管啊!” 樊稠当即喜意表于面上,差点就没忍住直接伸手接过。幸亏旁边张济拉扯了一下,樊稠这才回过神来,躬身面西行之大礼:“臣樊稠,拜谢大王圣恩!” 而后,这才正身理下衣襟,自夏育手中接过将印及虎符。 “樊将军,第六军军中一应诸事,夏某已尽数嘱托副将贾逵。若有不明,皆可询问其!” “末将多谢卫尉!” 樊稠执礼致谢。 与樊稠交接完毕,夏育这才看向张济,这位可是第七军军将。而且,听奉孝那小子说,张济与高家有些渊源。 “这位将军便是张将军!” 夏育带着笑意,注视着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张济。 “末将张济,拜见卫尉!” 张济也再度见礼,等候着夏育的后话。 “嗯,第七军军将将印、虎符,以及所属师帅、校尉印信,已从长安发来。要不了几日,便能送至此。不知张将军部下,准备的如何了?” 张济嘴角一苦,摇头言道:“回卫尉,自从河内败回,末将与樊军将麾下,仅余这三千兵卒。另外,洛阳有变,末将等人,无从自河南郡募齐兵卒!” “嗯?洛阳有变,出了何事?” 夏育皱了下眉头,有些意想不到。 “回卫尉,今日杨御史率射令君及庞明庭,从者属官数十人,于日出之际入洛阳,至今未有消息传回。幸得末将等人退出洛阳时,留下一曲将士充作密探。其等探得,原河南尹司马防将杨御史等人扣了下来,皆押至廷狱!” 听张济说完事情经过,夏育凛着眉目,久久未语。怪不得渡河之后,长安调查司还专门送来密信,要自己全速赶往洛阳。 哼,一群宵小之辈! “莫要着急,待吾等大军兵临城下,那司马防不足为虑!” 夏育道了一句,先稳住两人心态,而后问道:“对了,伊阙关怎么样了?可否拿下?” “嗯?伊阙关?” 樊稠、张济二人齐齐一愣,伊阙关发生了何事?怎么杨御史和夏卫尉都提及此? “尔等不知?吾大周京畿守备军,已经派出一师兵马,夺取伊阙关。只是,现在还没消息传至军前!” 夏育不禁解惑说道,让樊稠、张济二人无奈对视苦笑。周军什么时候去的啊,自己等人压根不知晓。 这军中斥候,真是该杀! “罢了罢了,吾等先去洛阳!” 看两人姿态,夏育也心中明了,恐怕这二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洛阳城了,根本没顾及他处。 一众大将刚动了几步,夏育突然想起一事,向张济说道:“张军将,汝第七军既然兵员不齐,那便莫要私自募兵了,犯忌!且派人禀报大王,请调蓝田,于此补足兵员!” 张济略有所思,片刻后,便回道:“多谢卫尉提醒,末将明白了!” “明白就好!大周军制日渐周全,汝与樊军将,还要多多习读吾大周军纪、律令。熟记于心,莫要出了差池!” “多谢卫尉相告!” 杨懿告之于前,夏育再告于后,樊稠和张济也不由凝重了心神。 以往便听闻周军军纪严苛,现在看来要好好重视一番了。 第560章 临洛 第六军一至洛阳城外,安营扎寨,虎视洛阳。 城内的守军,自然是发现了一支大军的到来,匆忙报于府衙。 司马防与潘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是登上雍门城楼,端望着城外周军。 “建公兄,想必这便是先前斥候打探的那支周军,来的速度还可真快!” 潘勖看着城外逐渐成型的周军营寨,不禁感慨了一声。函谷关距离洛阳,有百余里的行程。可是周军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便赶至洛阳,确实超出了自己的料想。 司马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良久,这才询问道:“楚王的大军到哪了?” 潘勖当即回道:“方才不久,信骑自大谷关来报,楚王大军已至伊阙关外。只是,被关内周军所阻,短时间内大军赶不来,只能派别部兵马自大谷北来。” “大谷关还在吾等手中?” 司马防疑惑的问了一句,伊阙关与大谷关相依相连,隔三十余里,共同防范自南面霍阳山来犯的敌军。按照常理而言,伊阙关失守,那大谷关必然不保。同样,大谷一丢,伊阙亦是难守。 所以,司马防才会有此一问。周军不可能不知两关之关联。那缘何取伊阙,而不取大谷?相比起伊阙关,大谷关的守卫兵力更少,仅有八百余人。自后而攻之,取之不难。 “不知,大谷关并无异样。现在楚军别部想来也早已至大谷关,便是周军想要再夺之,已无可能!” “嗯~” 司马防轻嗯一声,只是总感觉奇怪。周军将领,不应该如此无知啊! “这样,传令下去,征召城内民夫,备齐守城之物。再派人盯紧南城诸门,楚军旦至,立即来报!” “诺!” 潘勖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驻足良久,见周军无甚动作,便再度回到内城。 而城外,夏育也收到了来自伊阙关的消息。京畿守备军第一师师帅士孙萌,即守备军军将士孙瑞之子。年级不大,方二九之岁。不过,承其父之风,文采非凡,骑射俱精。再加上京畿守备军确实很少有机会作战,安全无虞,正是镀金的好地方。 看完信报,夏育不由露出笑意。还真没想到,士孙萌还有这打算。不过,且尝试一番。若是胜了,自然大利于己。而若是败了,也无伤大雅,反正短时间内拿不下洛阳。 随后,夏育便和樊稠、张济、贾逵等人,安排了些大致的事宜。搞得帐下几员大将,都懵呼呼的,不明其间蕴意。 天色将晚,夏育也写好奏请,命信骑送往长安中尉府。 这是求援之请,士孙瑞送来的战报中所言,北上来犯的楚军不下十万之众。后方民夫、劳力更是数都数不清,自关外十里扎营,延绵直至新城,达百余里。 所以,指望自己仰仗手下这不到两万两千余人,想要一边守住伊阙关,再攻下洛阳,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现在营内只有十日之粮,征召的两万民夫,全都去负责运粮了。原本一些民夫干的事情,现在将士们也不得不亲自下手。 夜色刚落,夏育还未睡下,帐内仍火光通亮。 此时帐外亲卫入内,报道:“卫尉,樊稠、张济二位军将求见!” “嗯?” 夏育放下手中的一本左传,作疑片刻,才示意亲卫唤其入内。 樊稠、张济一入帐,先行见礼。 “夜间来见,不知二位将军有何要事?” 夏育没有多言,直奔主题。 樊稠看了张济一眼,示意由其来讲。于是,张济轻声低语一声:“卫尉,还请屏退左右!” “噢?” 夏育心下更加好奇,当即冲着帐外唤道:“退出百步,严加戒备!” “诺!” 帐外亲卫齐齐应诺,出百步之外,隔离四方。 稍后,夏育才言道:“张将军,这下可以说了!” 张济没有着急,先是致歉道:“卫尉,此事关乎济从子安危,还望卫尉见谅!” 听张济说到其从子,夏育立马就想起此人是谁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大王那少时密友。 “无妨,若是张将军从子出了事情,夏某还不好与大王交代呢!” 夏育略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 张济也是陪衬一笑,言道:“卫尉言重了,绣儿区区一校尉,怎敢劳烦大王挂念!卫尉不知,吾与樊将军在退出洛阳时,便留下一屯将士,散入城内打探消息!” 夏育眼前一亮,言道:“这么说,其等可为吾军内应,打开城门?” “确实可以,不过城内守军众多。洛阳城门一十二座,先前每门守军有一曲之兵,四百余人。仅靠城内二百将士,想要夺门,怕是没那么容易。” 张济粗略讲了一下洛阳城门的布防,担心自己从子的安危,又提议说道:“除此之外,城内还有一条通往南门外的密道。此乃外城一人家所作,为吾等所现,便一直藏匿着。以末将之见,吾等可夜间派遣将士,潜入城内。骤时,打开城门的机会,也就越大!” “好!” 夏育不由眼前一亮,只是想起白日士孙萌的意思。稍作迟疑,言道:“这样,二位将军先遣亲信入城。而后,静待本将消息。消息未至,不得擅自夺城。” “这……” 张济就纳闷了,怎么夏卫尉看起来不怎么着急啊。 接着,又躬礼言道:“末将多谢卫尉信任!” “无碍,要不了两日功夫,尔等便会明白一切。且回去安排一下,早些休憩!此次献策之功,夏某不会忘之!” “多谢卫尉,末将告退!” 两人执礼,徐徐后退出大帐。 此时,在洛阳南面的伊阙关,一名校尉惊惊颤颤的望着灯火连天的楚军大营。不禁咽了口口水,被吓唬住了。 从伊阙关到新城,百余里之内,沿着伊水南下,尽是火盆在燃烧,宛若繁星,声势浩荡! “嗨,也不知道师帅那边怎么样了,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校尉自言自语的言了一句,目光不由自主的望着东面的双龙山中。 在那里,决定着京畿守备军第一师的生死存亡。 大谷,一座与伊阙齐名,相距甚近的洛阳八塞之一。决定着第一师乃至后面第六军、周国,在这场与楚国的较量中,是处于劣势,还是占据上风! 再度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楚军军营,而后折身下关,回到塞内。 第561章 设伏 双龙山与嵩山一样,同属于伏牛山系,其与嵩山之间便是轩辕关。 大谷关位于双龙山主脉以西,扼守在双龙山南北间唯一能够通行的山道。 只不过由于大谷关更加靠近伊阙关,便跟其搭了伙,只留下东面贼远的轩辕关独处。 大谷西北十里左右,士孙萌现在便身处此地。同行的还有帐下三千将士,以及几名伊阙关降卒。 士孙萌是昨天夜间率军赶到大谷山道,多亏了带来几名伊阙关降卒。否则,还真找不到什么隐蔽的场所来。 现在的藏身之所,距离山道约莫有个五六里。隔着三座低矮的山峦,位于一个洼谷中。四周都是丛林树木,深秋之际,倒还有不少秋叶作遮,算的上绝佳的好地方了。 “将军,斥候回来了,楚军已经打开关门,放出斥候。” 身旁一个校尉接到斥候汇报,立即寻到士孙萌。 士孙萌思忖了片刻,转头问道:“从这边可有小路通往大谷关?”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没有,斥候查探了一个遍。只有一条路,能绕到吾等埋伏之地,南边二里多远的地方!” 校尉答完,指着与图上,用手指虚画出这条小路的路径。 士孙萌盯着与图,捉摸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言道:“这样,老刘。汝带一千人马从小道绕过去。切记,一定要注意隐蔽,哪怕慢了些,也得躲过楚军斥候。” “老赵,汝带斥候曲,径直出谷,劫杀楚军时斥候,绝对不能放一人逃去洛阳,明白吗?” “师帅放心,有俺老赵亲自盯着,绝不会跑掉一个楚军!” “好!” 士孙萌喝了一声,继续说道:“楚军斥候今天凌晨便已查过一遍沿途,必然想不到吾等埋伏在此,但仍不可粗心大意。只要老赵你那边一动,楚军斥候必然报之中军,骤时吾领余下将士袭之。老刘,汝若是到的早了,便看吾部行事。若是晚了,那便将兵掩杀,都明白了吗?” “明白!” 两员校尉应了一声,围在旁边的军候们也都纷纷点头应是。 而后,士孙萌又给众人打气说道:“诸君,往日吾等坐镇函谷,功勋难觅。现在机会来了,还望诸君奋勇向前,本将年轻,这官职也往上升不了。钱财之物,某士孙家也不缺。” 说完,一对小眼神盯着众人环视一周,大喝一声:“建功立业,便在今日,诸君当共勉之!” 众人齐齐肃身,奋呼:“与君共勉!” 当兵的怕什么,无非就是本有的功劳被上头据为己有。而现在,正如士孙萌所言,他真的不缺什么。 他所要得不是这些功劳,他要的是能不能得到大王的注意。 父亲年岁已经不小了,现在就被大王摁在长安城,当一守备军军将。恐怕,日后也再无出任野战军军将的机会,一辈子都要呆在长安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建功立业,拜将封侯,兴隆家族几乎不可能。所以,一切就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当初自己从军,也想去野战军。毕竟打仗的机会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只是自己是士孙家的子弟,去了野战军顶上天给个军候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有阿翁照顾,师帅手到擒来。 得此机会出战,哪能不好好珍惜。什么功劳、赏赐,士孙家不需要。自己年轻,只要能入了大王的法眼,立功的机会多的是! 同时,还能借此机会,打消帐下校尉军吏的顾忌。又间接鼓舞军心,使士气大奋。甚至,传到大王耳中,这举动怎么着也能算小半个御军有方! 军令既下,各级军吏也向兵卒大肆许诺,全军士气高涨。随后,三人各司其职,领部前往预订区域。 这其中最轻松的便是赵校尉率领的斥候曲了,四百余人立即分散开来,迅速朝着山道出口而去。78中文首发 78 78 楚军斥候才刚出大谷关没多久,赵校尉带领的斥候曲便已经出了山谷,在平原之上,飞奔山道出口。 士孙萌带领的主力兵马,一千六百余人,还驻留在隐蔽之处,来躲避楚军的斥候。 刘校尉则是带着一千将士,斥候探路,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小道之中。时不时便遇见楚军斥候,站在那山峦高处,端望下方。 这种时候,就只能伏于地面,避免被楚军斥候发现。待到其离去,方敢再次起身,继续潜进。 时间一点点掠过,楚军斥候查探的并不算多么缜密。早上的时候,已经派了一批斥候严查,并无异样。再加上,周军虽然夺取了伊阙关,却没有夺取大谷关,也让楚军将领,有了些松懈。 以为周军兵力不足,只能拿下伊阙,全力防守,来拖延大楚主力的步伐。与周国一样,知晓楚国的动静,楚国也对大周的状况有着大概的了解。周军主力,尽在河东。箕关又有汉军把守,想要驰援洛阳,就必须绕道弘农。 这么久的时间,只要那楚军主力杀进洛阳。那两国攻防便置换了。 楚国偏将俞涉,正是这支奇兵的主将,三十余岁,也经历了九江之战、庐江之战,算的上一员良将。 位于中军,俞涉不断听取着斥候的汇报。同时,观察着山道两侧间的状况。 五千余人的队列,在山道中拉的很长。前军已经北出大谷关五里左右,后军才全部出大谷关。紧接着,百余辆运输粮草辎重的马车,才开始出关。 也幸亏山道不窄,能够容下一辆马车前些,两侧还余出一丈左右的空间。 避过了楚军斥候,士孙瑞立即带领将士,轻装快进,奔跑在山林之中,前往伏击地点。 张校尉也将手下斥候曲,分成两部,再次进入山道两侧的山中,准备劫杀楚军斥候。 至于刘校尉,刚来到山道西侧山峦,便能望到其中楚军队列。也正值俞涉所在的中军至此,毫无察觉的向前行进。 等到楚军后军到了眼皮子底下,北面却还是没有动静。 师帅啊!汝可千万别没赶上时间啊,这楚军队列约莫五里,后军至此,前军怕是已经快要抵达那小湖了。 看着眼下一排排楚军列队过去,刘校尉不由心急了起来。 而士孙瑞也正是刚好来到埋伏地点,望着百余步外的楚军士卒,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朝着身旁亲卫说道:“水囊!让弟兄们都喝点水,听吾号令,杀敌建功!” 亲卫将水囊递给少将军,自己也拿出另一只水囊,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扭头朝着身旁袍泽,低声传话。 楚军,仍不知他们正一脚脚的靠近死神,仍是无甚戒备的前行。 第562章 伏击 楚军行至士孙萌眼皮底下,突然顿下脚步,不再前行。 一个个都端目望着北面,士孙萌也疑惑的朝北瞅了一眼,却被山林所遮,并未看到什么。似乎,隐约间听到呼喊。 呼喊? 楚军士卒,也在望着那将近二百步外的人影,疑惑不已。 “去看看怎么回事?” 楚军前军校尉见队列停下,不由冲着旁边亲卫喊道。 “诺!” 亲卫刚临进军前,便听到前方军卒突然有人高喊:“有周军!” 原来,那人影速度很快,口中的高呼也略微清晰。耳朵清灵的军卒,有人听到其所喊之话。 亲卫也不禁抬头望向两侧山峦,之间左侧丛草影动,刚想警示三军。 一支箭矢飞出,直入脖颈。 “杀!” 山道左侧立即闪出无数周军将士,连片箭雨洒下,射翻下方士卒不计其数。尤其是那前军校尉所在之处,更是倍受关照。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毕竟,整个前军,多是步卒,只有这里几十骑聚在一起,那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前军校尉都没反应过来,便随同坐下战马,受乱箭穿之。 周围几十骑更是如此,矢至人马俱倒。前后楚军,也是被射杀了百余人。 一时间,楚军突遭伏击,又受箭雨连连,顿时慌乱的四处逃散,寻找避箭之所。 而这时,千余周军将士已经持刀杀下山来,一里多长的楚军前军队列,纷纷如同鸟兽作散。 上方弓弩手仍接连发矢,下面周国士卒如狼似虎,直杀的楚军溃败不止。尤其是校尉一开始便被射杀,连同十几员中层军吏,尽数死于其中。 整个前军,一千余人,就靠着十几个队率在指挥,全无统一。 后面中军的俞涉自然是发现了前军的动静,立即招呼周围将校,列阵备战。 可就在此时,后面突然又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楚军顿时上下俱惊,被两面截断,不知敌军几何,全无向战之心。 俞涉也是经历了几次大战,心里还稳的住,见势如此,立即喝道:“快,支援前军,杀出谷去!” 周围校尉愣了一下,立即就去指挥将士。俞涉也拔出佩剑,戒备四周。 后路被断,绝对不能支援后军。否则,数千人往后跑,只会造成溃败。骤时,人人争相逃命,必无人存敢战之心。 俞涉的决策并没有错误,这种军心惶惶之际,一个人后退就会导致几十人后退,而后就是全军溃逃。 比如前军。 失去指挥的千余楚军,紧紧支撑了不到一刻钟,便开始溃散。偏偏前军右侧是一片湖泊,只能蜂拥的朝后面跑去。 而周军,已是几乎全数出击,只有三百余弓弩手在山上支援。士孙萌更是提着一柄环首刀,冲锋在前。时不时,便举刀高吼:“杀,都给乃翁冲!” 楚军大乱,人相践踏,更是有不少人被挤入湖内。周军没有阵型可言,皆是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奋而向前追杀。 前军溃败,残余的四五百溃兵,头也不回的就冲向前来支援的中军。 中军没有收到伏击,再加上主将果断,能够这么短时间内组织兵马支援前军,已经是能力非常了。 可中军万万没有想到,前军溃败的这么快! 数百溃兵一口气冲了过来,两军相隔本就不远了,直接被溃兵冲散了自家军伍。 后面的紧随而至的杀神,也是相继杀来。不管楚军是中军人马还是前军溃兵,挥刀便砍。 山上弓弩手亦是奔跑直楚军密集之处,张弓射杀。中军仅与周军接战不过百息,亦是溃败。78中文首发 甚至,溃兵已经冲散了中军大纛,狭窄的山道中,全都往后跑的兵卒。个别向前挤的士兵,也都被裹挟后退。 人人争相后逃,践踏而过,更有人举刀砍向挡在自己身前的袍泽。还有人乱军之际,见到仇人、长吏,顺手就是一刀。 “莫要慌乱,莫要慌乱,都回去!” 俞涉看着挤满山道,乱哄哄的大军,不甘的怒吼道。身旁亲卫,也齐齐高呼,希冀能够重组兵马。 只是没有丝毫效果,三军皆溃,无人向战。 俞涉恨恨的拉住一个往后跑的士卒,怒斥道:“给乃翁回去!” “滚蛋,回汝阿母!” 士卒见有人拦自己,大骂一句,挥刀便砍。 旁边亲卫,抬手一刀,削断了高在空中的人臂,环首刀也随着那断臂,落在地上。 士卒蓦然瞪大了眼睛,匆忙拿左手捂住断臂,惨烈的哀厉一声:“啊!” 亲卫一把将这人踹倒在地,十几人围在俞涉身旁,劝言道:“将军,快撤,拦不住了!” 俞涉左右端望,践踏而逃的兵卒,不由愤懑的一剑将倒地哀嚎的兵卒刺死。剑都不拔,回头往后走。 亲卫立即向前推搡,硬生生给俞涉挤出一条通道。而后,一行人爬上右侧山峦,钻入其中。 楚军大溃之下,不少人都溃逃入山,来躲避周军的追杀。当然,也有不少人跪地请降,希冀周军能够绕己一命。 半个时辰后,战斗便结束了。 士孙萌带着帐下浑身浴血的将士,与自南杀来的刘校尉,汇合一处。 数里长的山道之内,到处都是楚军尸首,以及散落的刀矛剑戈、旌旗羽帜。 “少将军,这些降卒怎么办?” 刘校尉安排下面士卒收敛己军袍泽尸身,又肃察斩首后,来到坐在石块上休憩的士孙萌面前问道。 士孙萌看了眼那一群被看押在山角的楚军降卒,嗤笑一声,言道:“老刘,那边不是有个湖嘛。听说楚军都是荆淮人士,素习水性。这样,等候吾等去洛阳前,松其手脚,尽数赶下湖只要别影响吾等后续计划即可。” “哈哈,少将军这主意妙!” “嗯?” 听到老刘的恭维,士孙萌这才突然察觉,其对自己的称呼,居然变成了少将军。 啧啧,这可是个意外的惊喜啊。这些兵,原本都是阿翁以及几位叔伯的旧部。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走个过场,熬个资历。但今日一战,当是自己的表现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刘叔客气了,今日一战还多亏了刘叔和赵叔帮衬,才有如此大胜啊!” 士孙萌也顺便,抬了刘校尉与赵校尉一手。放到以前,自己怎么可能屈尊称呼他们一声叔。哪怕是他们是父亲的心腹,那也不可能。谁让这俩人,一开始只拿自己当小屁孩! 士孙萌这么一说,刘校尉当即摆手言道:“卑职不敢当啊,军将若是知少将军奇策,必然能高兴的多饮两坛酒!” “哈哈,这倒是!” 士孙萌突然想起阿翁以前大口喝酒的样子,也不禁畅笑两声。 待到军中军法队人员统计完斩首及战俘后,士孙萌立即带着手中余下的两千来人,向北而去。 留下一百人,在将楚军降卒尽皆赶入湖中后,也迅速追上大队。 一出山道,便遇见了在出口久候的赵校尉。 “赵叔,情况怎么样!” 士孙萌一句亲切称呼,让赵校尉突然不适,立马俯身躬礼,言道:“师帅放心,楚军斥候只有一个向南面跑了,余者一百一十有九,皆在此地。” 赵校尉闪出身形,士孙萌望眼看去,只见一堆脑袋正随意的放在一起。 “好,赵叔,还要劳烦汝在出口多守一日。若见出来的人少,便杀了。若是敌人多,那就撤到洛阳去!” “师帅只管放心去洛阳,这里有俺老赵看着,绝对耽误不了师帅的大计!” “嗯!” 士孙萌点头示意后,二话不说,立即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第563章 谋城 士孙萌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带着两千人马,来到洛阳城外,而是潜于洛河东南的一处无人乡镇之中。 随后,趁着夜色,派出几名会说南阳土话的斥候,换上楚军衣甲,前往洛阳城内。 十余里路,去洛阳的斥候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来到城门紧闭的洛阳西门。 搭着城上吊下的竹篮,入了洛阳城。在城内守军士卒的带领下,也见到了司马防。 “快去请潘明庭!” 司马防在夜间被人唤醒,得知楚军探子已到,立马就起床穿戴上衣衫,前往前院客室。 “令君,这几位便是俞涉将军派来的壮士!” 亲卫指着几名周军汇报说道,同时又小声报道:“其等确实是南阳郡人,应该没有问题。” “好,做的不错!” 司马防拍了下亲卫肩膀,亦是低声说了一句。随后,走到几名周军身前,欣然问道:“几位壮士,不知俞涉将军带来多少人马?” “回司马令君,吾家将军率五千大楚锐士,正避于东南荒镇。特派吾等前来报于令君,明夜子时,吾家将军夜袭周营,还望令君及时调派城内兵马相助掩杀!” 领头的周军斥候,按照士孙萌所言,一板一眼的将话传到。 司马眉头一皱,有些担心。于是言道:“俞涉将军可知城外周军足有两万之众,皆是精锐。若是出了差池,只怕会为周军所趁啊!” “回令君,吾家将军当然知晓,军中斥候已经打探了周军状况。” “罢了,且回去报于俞涉将军。明夜,旦见周营火起,防比出兵助之!” 司马防想了想,也未必不可一试,不求能够彻底击溃周军。只要能够杀杀周军的锐气,这对于城内守军来说都是莫大的鼓舞。 正欲回去,司马防却突然发现这几人身上都有不少的血迹。方才没怎么注意,现在一想,不应该啊。 大谷关未失,俞涉兵马自此北来,也没有周军部曲,何故有血迹在身? “尔等身上血迹,难道来时遇到了周军?” 司马防疑惑相问,斥候淡定的摇了下头,回道:“令君不知,吾等为军中斥候。大军出山道时,遇到了几队伊阙关的周军斥候。杀了几人后,周军斥候便又退了回去。” “原来如此!” 斥候话刚说一半,后面记着的话语还打算添油加醋说上一通。谁知道居然被司马防打断了,搞得好像其很清楚似的。 “好了,几位壮士,且归去报于俞涉将军。明夜相约,防必不失之!” “诺,小的告退!” 几个斥候行了个礼,便出了司马府,往南城回去。 没一会儿,潘勖便来到司马府上。 “建公兄,夜间传勖,所谓何事?” 一见面,潘勖便向司马防询问缘由。 司马防大笑一阵,欣喜的冲着潘勖言道:“文茂啊,楚军兵马已经到了,正避之南城外荒镇。” “噢~” 潘勖眼前一亮,急忙问道:“怎么样,来了多少楚军?” “不多,五千人。毕竟,大谷山道,不似伊阙宽阔,又有水路为助。一支偏师,足矣!” 司马防颇带自信,满怀希冀的与潘勖说道。方才斥候所言俞涉之计,成功的机率还是非常大。 只要明日俞涉所部,能避开周军斥候的巡查。那么周军压根就不知楚军一部已至眼前,正伺机蠢蠢欲动。 眼下入秋不久,夜间风力不小,仍是东南风居多。风向合适的话,夜袭焚营,纵是周军再多,也不足为俱。 潘勖不知司马防喜从何来,楚军到了,洛阳的安危基本已经无存。因为周军若得之楚军一部抵达洛阳,必然不敢再守伊阙。骤时,楚王大军一到,洛阳无恙。 然,这至于如此欣喜失态吗? “建公兄神采飞扬,不知何事致此,也让勖闻之一喜?” “哈哈哈……” 司马防又是喜意上涌,忍不住笑了两声,与潘勖说道:“文茂不知,方才防已见过俞涉将军派来的斥候。明夜子时,其等夜袭周营,邀吾等共击之。” “好!” 潘勖闻言也是喜上眉梢,击掌喝彩,言道:“建公兄,那勖明日一早,便挑选锐士,以助楚军!” “正当如此!只要败周军一阵,洛阳便高枕无忧也。” …… 等到去洛阳的斥候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得知司马防等人并未有疑心,士孙萌就赶紧派人去通知周军,使其做好准备。 寅时将末,夏育被亲兵叫醒,得知了士孙萌已经骗了司马防明夜子时劫营。不过,这其中还得好好安排一下。 卯时一到,夏育便升帐聚将。 待樊稠、张济、贾逵、李进、王方等人入帐后,亲兵隔绝中军。 帐内。 “诸位,士孙萌昨夜派人传来消息。今夜子时,其来袭营,以诱城内司马防出战!” 夏育顿了一声,继续说道:“下面安排一下今夜部署。士孙萌等人在洛阳东南方向,所以今天昼间,调整部署。张军将,在右营留下二三百人,虚张声势即可。再挑选精壮,趁夜入城,与张绣会合。只待城外声势大作,夺取南城城门。其余人马入中军,听鼓号出击。” “王方,汝率第二师将士,稍后移营南城,安营扎寨。夜间待内应打开城门,立即率军入城。李进,汝率第一师伏于左营,听鼓号号行事。樊军将,左营火势一起,而后焚烧前营,率众仰作溃败,退入中军。” “中军其余各部曲,皆按伏静候,叛军来攻,听鼓号击之!今日筹谋,不告之诸军士,严防泄密。所以,还望诸君约束兵马,莫要弄巧成拙!明白吗?” “吾等谨遵卫尉令!” 樊稠、张济等人纷纷肃身拱手接令。 夏育点了下头,又言道:“暂且安排如此,诸君可还有何补充,尽可言来!” “吾等布筹如此缜密,那司马防从未经历战阵,必值此败!” 樊稠想都没想,自信之语脱口而出。 余者也纷纷笑意十足,对付一个没打过仗的文士,随便布筹一番,其都识破不了。 夏育摇了下头,这只是最基本的安排而已。此次关键所在就是士孙萌等人不能被识破,否则做再多安排也只不过为敌所将。 “梁道,可有何看法!” 夏育突然问向自己,让贾逵有些受宠若惊。这些时日,当真是云里雾里,然后自个就成了大周一员上将! 天呐~ 现在大周国有九个野战军,军将、副军将十八人。而自己一个声名不显的降将,居然一跃成为其中之一。 这该说是幸运呢,还是自己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牛掰~ “回卫尉,遣一师兵马至南城,会不会引起司马防疑心?” 贾逵心中的疑惑只有这一个,如果叛军出城,城内兵力大减,张绣夺取城门,外军杀入,倒不失为一良计。可若是引起司马防的疑心,那这一切就全都作无用之功了。 “哈哈……梁道,若是吾军大摇大摆至南城扎营,汝为司马防,当如何想?” 第564章 入夜 “这……” 贾逵略作思考,突然神海一明,回道:“原来如此,那司马防若见吾军扎营南城,必然以为吾等并未察觉士孙师帅。卫尉良谋,不怕那司马防不出城矣!” “嗨,此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夏育得意的摆了下手,这就是经验之谈。而后,冲着帐内诸将言道:“诸君,若无异议,那便且回去,如往日般作训。入夜之后,再仔细叮嘱各军吏。” “末将遵命!” 众人一一退出帐外,招呼兵马,开始日复一日的操练。 第六军士卒由魏军改编,对于军中操练一事,最为头疼。 先不说以前大家给魏王当兵的时候,三天一训,早就成了习惯。现在突然改为一天一训,立马就感到吃力。最恶心的是,军中不习技艺,不习阵势。只是训练伫立、列队、齐步前行,稍后不齐整,少不了宪兵队教官的一阵痛批。 不过,这军中伙食倒是不错。一日三餐,卯时吃粥,正午谷米,酉时饼子肉汤。除此外,还供有酱菜、腌菜,顿顿管饱管足。其余的就没有什么了,大军出征在外嘛,吃的本来就不怎么好。 像一些豆类、蛋类,那不是给人吃的,专供战马。一匹马吃的东西,比底层兵卒好了不知多少倍。 说起来大周军队的伙食跟别家没啥区别,能够让士卒感觉更香的缘故,自然是训练量的大增。 一个时辰后的作训完毕后,全军就放羊了,该干嘛干嘛去。只要别顶着军法胡闹,被宪兵逮了去就行。 倒是第二师,集合兵马,收拾行装,朝着洛阳南面而去。 周军兵力的调遣,自是躲不过洛阳城头上那两丈高的箭楼。 哨兵一有发现,立即报向府衙。 司马防随即便和潘勖赶至南城,一支周军突然移军南城,让司马防不得不担心是不是俞涉暴露了。 到了平城门楼,司马防大松了一口气。望着毫无戒备安营扎寨的周军,面上洋溢起一丝喜意。 旁边潘勖还是没想明白,忧心忡忡,问向司马防:“建公兄,是不是周军发现了俞涉将军所部。故而,派来一支兵马,驻扎在此!” “文茂不必担忧,周军并未发现。其等若知俞涉将军所在,怎会扎营于此,必然兵马出动,四处搜寻。而现在,显然周军不知。移营南面,当是为了围城所想。” 司马防一一道来,骤然回头看向北方,长叹一声。 潘勖方才听司马防所言,俞涉并未被周军所察,欣喜不过数息。又闻司马防长叹,问及:“建公,周军尚被汉军阻于箕关,不得存进。张校尉,必可安然护送司马氏一族赶来洛阳。” “非也!” 司马防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周军突然作围城之状,又只围南城。一来其兵力不足,封锁四城。二来,想必北面的周军可能将至。故余下北城及东城,由其援军围堵。” “这……不会!箕关的汉军就有三千余人,河内野王一带,还有穆顺的万余兵马,拖延数月之久都不成问题。” “箕关虽有三千人,但其等皆河东兵卒。如今河东归降,守军安能不生变心!” 司马防感慨一句,又摇头说道:“不提此事了。眼下周军一部移营南城,正利于吾等今夜袭之。且回去安排诸将校,先击败眼前的周军再说。” “诺,某这便去召集诸将!” 潘勖应声下城。 司马防站在城楼上,端望良久,这才回到城内。 傍晚之际,不论城内还是城外,两军皆是动静繁多。周军诸将校,召集军吏,安排今夜埋伏之事。而城内将校,也在叮嘱自家将士。 东南方向的士孙萌也再次告之帐下,张济也挑选了百余悍士,责心腹带领其等来到城西南角的一处暗道附近,静待夜色落下。 夜色刚落,入城悍士,在樊勇的率领下,摸进地道,进入城内。 一出地道,出现在一间小院之中。樊勇一马当先出来之后,还没有准备推开屋门出去。便听到外面有些响动,稍后几名密探持刀闯进屋来,紧紧盯住樊勇一行人。 “张校尉何在?某乃樊勇,有要事相商!” 樊勇说道。 几名探子互视一眼,立马就有一人出去,报于张绣。 张绣一到,欣喜呼道:“士毅贤弟,汝怎至此?莫非樊叔父欲趁夜袭城?” “佑维兄,小弟正是奉伯父之命,助兄长夺取平城门,引大军入城!” 樊勇回道。 张绣不禁大喜,这天天呆在洛阳城内东躲西藏,确实不好受。现在,终于要反攻了。 “平城门吗?平城门是南城主门,驻扎叛军最多,约五百人。想要拿下,吾二人还要好好计量三分。” 张绣秉起英眉,想着平城门一带的地形,不禁感觉棘手。 樊勇却不担心,劝慰说道:“贤兄不必担心,今夜叛军欲出城袭吾大营。各城门守军自是大减。” “嘶~” 张绣倒吸一口冷气,转念一想,既然已经知晓叛军将出城,那城外应当也部署好了。于是改口言道:“那,何时夺城?” “且待城外战起,不过吾等可否先行移至南城。这里,会不会距离南城过远?” 樊勇原先对于这条密道并不是太过了解,尤其是其在城内的位置。 张绣拍了下樊勇的肩膀:“士毅放心,此处离平城门并不远。而且隐蔽非常,且安心休憩,稍后奋勇!” “好!” 夜色越来越黑,直到再看不见二十步外,那深邃,让人皆有些措措。 尤其是城外周军右营的留守士卒,更是时刻做好的准备。眼看子时将近,恨不得拔腿便跑。 全面的计划,并没有透漏给士卒。可不代表士卒们就无处打听些要紧事,毕竟都是乡里乡亲,再不济也是一个郡的呗。 而且其军吏自然也不想手底下的兄弟平白阵亡,早就安排好了。临近子时,都做好准备。 包括前营、中军、后军的人马,都在聚精会神的望着处于南面的右营,以及黑暗中的洛阳雄城。 洛阳西城,雍门、广阳门、上西门内的空旷地上,早已聚集了数之不尽的兵卒。一支支火把密布,将整个西城城墙都照的明亮如昼。 洛阳城高,外面自然是发现不了如此多的兵马聚集。 城头之上,司马防亦是一身儒甲,手摁佩剑,直视黑暗。 城下雍门,潘勖更是穿戴整齐,纵马立于军后,身后亲卫云聚。 第565章 兵败城破 周军右营营门之上,旌旗凛凛,迎风舒展。 一群黑影,突然自黑暗中现出身形,出现在营寨上方的岗哨的眼中。 哪怕是已经知晓外面的人马是友军,可在这压抑氛围中呆久了,也是紧张非凡。见人影骤现,更是吓了一大跳。 惊呼一声:“敌袭!” 一声尖啸,响彻军营。 营内紧张的士卒们,纷纷身形一颤,习惯性的握紧武器就想往营门方向支援。 幸亏几个军吏言及手快,又有宪兵坐镇于前,喝止了手底下的兵卒。 “杀啊~” 右营外,一阵高呼,数以千计的士卒杀入营内,四处纵火。 营中守卒,也在军吏的指挥下,加入其中。一边故作哀嚎,一边厮杀声不绝,又自焚军营。 短短片刻,整个右营,便陷入一片火海。无数人影丛现,四处奔逐。 雍门城楼上司马防一见周营火起,立即下令静候良久的兵卒出城,支援俞涉所部。 洛阳西城三座城门洞开,旁边的六座侧门,也尽数打开。数以千计的守军,手持火把,涌出城外。 三条火龙,人人摩肩接踵,呼啸直奔五里外的周军前营。喊杀声,更是响彻苍穹。 周军前营士卒,自是看到洛阳方向的三支兵马出动。营内当即鼓声大作,樊稠更是指挥将士聚集一起,略后退靠近中军。 而此时后营周军在张济的率领下,绕过燃烧的右营,匿于黑夜之中。 左营第一师在李进的指挥下,也准备待发。 叛军尚未杀至周军前营,便见其营寨自南侧起,火势突起,熊熊延绵。一片接着一片被点燃,原本安静的营寨也随之沸腾。 喊杀声、尖啸声、凄厉声,不绝于耳。 靠近之后,更是发现营内亦是乱哄哄的一片,有周兵忙于灭火,有周军纷纷列队,也有周军慌乱四逃。 潘勖见状,不由大喜,必是楚军细作,焚烧军营,致使周军不战自愧! 哈哈哈…… “杀!” 大喜之下,三军汇于一处,潘勖纵马扬蹄,挥剑指向周营,大喝一声。 将令既下,一万五千余叛军,纷纷挥刀相向,直绉周营。 前营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叛军轻而易举杀入营内,追着前面慌乱向中军跑去的周兵杀去。 “哼!” 站在中军前门望楼之上观望的夏育,见叛军毫无察觉的踏入陷阱之中,不由冷嗤一声。 随即,向身旁亲兵喊道:“击鼓,全军出击!” “诺!” 亲卫拱手应下,回头冲着下面早已架好的十几张大鼓喊道:“击鼓!” “咚!” 十几面大鼓,齐齐一响,力压弥漫在空中的厮吼声。 紧接着,连绵不绝的鼓声响起。 “嚯!” 周军中军立即亮出无数火把,火把之下,锐士群聚。 校尉、军吏奔走阵前,高呼不断。 伴随着一声齐喝:“杀!” 数千候于中军的周兵,纷纷冲出营寨,迎向杀奔来的叛军。 而左营方向已经绕到奇袭来的叛军右翼,点亮苍穹,数千人而出,直击其侧。 叛军左翼方向,亦是有二三千人呼啸杀来。 早在听到鼓响的那一刻起,潘勖就知道中计了。显然,周军确实发现了俞涉兵马,要不然岂会将计就计。 至于预料又或者旗帜折断警讯,那都是骗小孩子家家的。 现在望着三面杀来的伏兵,火把遍野。人影重重,不知有多少兵马杀来。 “撤!快撤!” 潘勖当即大吼一声,指挥兵马撤离。只是在周军缜密安排下,又怎么可能轻易撤回。 更何况,本以为是大胜之势,突然变成中了埋伏。那些初次上阵的壮勇,心态差点直接给崩溃。 一见大纛折道返回,余者也尽数转身而逃。 潘勖不知战阵,那两位两军的将军,却多少知道些。也明白眼下的状况,根本无法直接撤离,必须要挡住周军追杀的步伐。 因此,左右两军基本上在同一时间,选择迎向杀来的周军。而不是跟着中军及大纛,疯狂后逃。 雍门城楼上,司马防宛若憔悴老人,神气萎靡。尤其是见到己方中军不战而退的时候,更是想一刀砍了潘勖这厮。 鼓声一震,自己便知道出意外了。随后,自己希冀潘勖能够将大军主力带回城来,再不济也千万别溃败,徐徐退回城内即可。 现在倒好,大纛先行,在这种情况下,全军即溃。 然而,祸不单行。 司马防正着急的望着城外局势,城门楼上一名小小狼狈奔来。 “令君,令君,大事不妙!” “何故惊慌!” 司马防故作镇定,盯着眼前这校尉,疑惑问道:“出了何事?” 校尉大喘两口气,看着司马防,有些不敢相报。 “嗯?” 司马防又是回头一声轻嗯,校尉急忙说道:“南门,南门被周军夺去了。现在周数千周军,已经入城!” “什么?” 司马防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望向南面,却什么也看不到。 “令君,先退回内城。卑职来时,周军已经分出人马,奇袭内城去了。若是迟了,被周军再夺去内城门,那了就真完了!” 校尉见司马防发愣,不由发生劝道。 司马防懊恼的叹了一声,怒斥一声废物后,转身向城下走去。余者守城兵卒,也多是随着司马防支援内城。只留下二十余人,注意城外局势,为败军开城。 城外。 局势已经成了一面的倒的姿态,潘勖大纛一走,两侧留下阻挡周军的士卒,也不禁心气动摇。再加上中军闪开位置,周军营寨内顺势杀出的兵卒,致使己军腹背受敌。 叛军当即四溃,跟着大纛,一同往城内跑去。 后面约莫万余人,尽数杀出,交掩追之。又有张济率部,抄掠叛军之后,更是杀的叛军狼奔逐逃,丢盔弃甲,争相逃命。 短短五里距离,沿途横尸遍野。身后周营通红的火光映射下,尽是残兵败将。 而城头之上,留在雍门处的二十余名守卒,一边望着外面愈来愈近的败兵,其后是更多的周军,顺势掩杀而来。 偏偏从广阳门处,也有不少沿城墙逃来的败兵,后面也有周军追杀。 二十来人沉默了片刻,便决定打开城门。反正南面三门已经丢了,指望这些溃兵夺回南门根本不可能。 况且,司马令君已经退至内城,周军一进城,怎么可能还管的着他们。 第566章 大军入城 雍门城门突然打开,无数的溃兵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纷涌入城。 而身后的周军却是时缓时急,紧紧贴着溃兵的后脚,打算趁机杀入城内。 雍门是洛阳西门的主门,旁边还有大小四个副门,能够同时容纳几十人出入。 但现在仅是中央大门打开,在近万溃兵拥挤之下,入城的速度反倒是比往常差了三分。 腿脚慢的溃兵,在周军杀至眼前后,立马就丢下手中兵刃,跪在地上投降。周军先锋也不管这些降卒,仍旧往前冲杀。 每进一步,便有连绵不断的溃兵选择投降。直到,杀入城门洞内。 此时,方有周军高呼:“跪地降者不杀!” 许多进城后的溃兵,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该是回军营,还是直接回家的时候。见周军已经入城,尽皆放弃逃走,跪地请降。 他们是居住在洛阳城内的人,家中妻小尽在城内。周军业已入城,再抵抗只会连累家室。 逃跑? 周军都入城了,还能跑到哪去?抛妻弃子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城头上的二十来命留守士卒,也早早丢下武器,跪在门楼左近,等待着自广阳门杀来的周军收纳。 至此,洛阳城已经算是破了。 夏育等一众将校入城后,便在雍门这里建起中军。指挥大军入城,以及降卒看押的具体事宜。 “启禀卫尉,王师帅遣人来报,内城并未攻下,现已退回。” 一名传令兵飞奔跑上城楼,汇报王方所部的情况。 夏育点了下头,冲着传令兵下令道:“立即回去告诉王方,派人夺取东门及北门,严防叛贼出逃。” “诺!” 传令兵接下命令,应声退去。 随后,又是一人上前,报道:“卫尉,张校尉和樊校尉已至。” “噢,速使其入内。” 门楼大殿殿门一开,张绣和樊勇一身血色,径直入内,执见礼于殿内诸将。 “张佑维、樊士毅,今夜夺城之功,非汝二人莫属矣!” 夏育看着进来的两人,立即赞道。 张绣、樊勇拱手直言不敢当,谦逊让之。 而后,夏育等人安排诸事。择一校兵马,将所有降卒尽皆驱出城外,看押一处。其余兵马先占据洛阳诸门,而后合围内城。同时,又派军中军务队人员,安抚外城民心。 洛阳一十二座城门尽在掌握,各部兵马齐聚内城前后,周军尽数按兵不动,原地作休,静候黎明到来。 内城之中。 司马防早已六神无主,呆在府内,思虑对策。府外,洛阳城内稍有点名气的世家、豪强,都派人前来问策。 只是司马府大门紧闭,又有司马氏私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司马防这般举措,让所有人都不禁吊起心来,惶惶不安。占据洛阳,并非是司马防一人的决定,更是由潘氏为代表的城内世家、豪强所有人的决定。 因为司马防与潘勖有官阶在身,自是以此二人为主。然,现在周军大兵入城,守军死伤殆尽。潘勖也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降。城内唯一能主事的司马防,也紧闭府门。 不少家族都在想办法去联络外面的周军,尤其是樊稠、张济二人。 区区内城,也已是危在旦夕。 这些情况,司马防哪怕是没有看到,也能想的到。事至此刻,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挽。 如果说今日之败,是俞涉被周军发现,夏育将计就计,那还有些许坚持的希望。可事实并非如此,自己还是大意了。 从俞涉抵达洛阳城外,一日夜的时间,自己从未见过俞涉之面,只见过那几名所谓的楚军斥候。 唉! 自己还是被楚王大军进抵伊阙的好消息,给冲昏了头脑。缜密不复,致以失事。 细细想来,那所谓的俞涉所部若是周军假扮,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而周军既然能假扮俞涉所部,真的俞涉部曲,只怕根本没出大谷关,亦或者已经败亡。 现在城内人心惶惶,周军占据外城。纵是此时,楚军打破伊阙关,也无济大事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灰心丧气的坐在烛台前,司马防连连叹气不止,脑海中更是一片混乱,不知所从。 次日一早。 司马防再度穿上儒甲,整戴完毕后,岀府上城。 城外,原本内城与外城的里坊、市防预留的空旷区。现在已经挤满了严阵以待的周军士卒,尤数西门外兵力最多。 站在城楼上,司马防能够看到周军的中军大纛。一群披挂甲胄的将校,正指着内城城墙,议论纷纷。 再回头观望城上兵卒,皆是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看起来,毫无战心! 也是,想来昨夜那余下的一个时辰不到的黑暗。内城里居住的世家、豪强,都已经派人联络了周军。 这些世家私兵,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打仗! “来人,派人去城外告之周军主将,约其阵前一叙。再着人去廷狱,将杨懿等人,尽数带至城墙!” 司马防心中决断立下,跟身旁亲卫说道。 既然事不可为,那便不为之了。如今,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周王不会看到自己仍活在世上。 所以,尽力保全家族! 自己不知道自河东南下的周军,有没有突破箕关。如果没有,自是再好不过。如果真如杨懿所言,周军杀至温县,肯定会抓捕司马氏一族。 呵呵,想当初,常自诩稳重多谋,才华横溢,一时俊杰。家族在自己的带领下,也是蒸蒸日上。 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是自己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可悲,可叹,可笑啊~ 很快,司马防便看到城外周军大纛处,一阵涌动,几十骑蓦然出阵,来到军前。 司马防自嘲的笑了一下,整理衣襟,怡然出城。 城门一开,司马防仅带二三亲卫出来,直至夏育等人前三十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周军是否会射杀自己。 但夏育没有动,仍驻足在军前。鬼知道司马防会不会玩些阴谋诡计,诱自己上前,然后一顿发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何况,现在胜局已定,为何要没事找事? “在下司马防,不知将军名讳!” 司马防也不介意,再度上前十余步,隔空喊话。 “哼,大周卫尉,夏育!” “原来是夏将军,久闻将军大名,此战防败的不亏!” 第567章 礼、家、义、存 在两军之前,司马防和夏育交谈了不短的时间。 只是让夏育感到无趣的是,眼前这厮竟说些没用的废话,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或许是察觉了夏育的不耐烦,司马防也迅速结束对话。临走时,却还是补上一句:“夏卫尉,自始至终,皆是防一意孤行,与城内诸家无关,还望君且荣其等附之!告辞!” 说完,司马防便纵马退回城内。夏育望着那落魄的背影,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回到城头,司马防便召来诸世家子弟,告及其等已与夏育商量好了。无抱死之心者,可尽出城归附周军。 城内世家豪强等了周军几个时辰,结果也没传回什么明确的答案。现在听闻司马防所言,无不是喜出望外,同时也未曾忘记感激和劝说司马防。 但,司马防决心已下,任由他人怎么劝说,都动摇不得。 很快,城内诸世家携其家小,率其私兵丁壮,纷纷出城,像夏育纳降。 夏育也没有在此事上纠结过多,除去那些妇孺外,余者尽数驱赶出城,与降俘看押在一起。而后,派人去河东询问如何处置这些叛乱的世家头领。 接纳降卒,让周军进攻的时间再次拖到明日,进攻的难度也是大幅度降低。城内守军多数归降,只余下司马氏一族的三四百私兵。 次日一早,周军再度列阵,准备对内城的司马防等逆徒,给予致命一击。 而后,又被拦了下来。 夏育咬着牙,愤恨的看着被司马氏私兵带上城头的几十位大周官员。挥手示意帐下诸部不得轻动,免得伤己杨懿等人性命。 杨懿,说起来夏育根本不在乎其。弘农杨氏是非常强大,但一个旁支子弟,就算是死在洛阳,大可以战死论处。 只是,这里面的射坚和庞淯由不得夏育不重视。射坚乃是苏文师好友,自己与苏则之间就不多说了,一言难尽。 真要是射坚死在这,那以后和苏则的怨隙就真糊不住了。 而庞淯,出身河西,倍受大王的关爱。再加上其母于凉州,声名颇盛。其独子死在洛阳,难免会影响到自己。 罢了!这司马防,小心思还真是够多啊! “哼,派人去问问,他司马防究竟想要什么?” 夏育冷哼一身,派去一名亲卫赶至城下。 没一会儿,亲卫便转身回到夏育身前,报道:“卫尉,司马防言,其深知己过,不敢贪生,唯望大周能够绕过司马氏一族。” 夏育顿时陷入沉默,大脑急速运转,考虑着其间利弊。司马防必须要死,而司马氏一族,按往常那就是夷三族。 算了,区区一个司马氏,能比得上大王爱臣的性命。 “告诉其,立即放杨御史等人出城。其等若是伤了丁点,本卫尉必夷司马氏!” “诺!” 亲卫刚欲转身离去。 “慢!” 这时,旁边的贾逵却是感觉不大好,站岀喝住。若今日司马防以周朝官员想逼,免去夷三族,只身纳罪。往后,岂不是人人皆效之乎? 如此,旦有叛贼挟持官员,大周你不是要皆要受之局限! “卫尉,末将觉得不妥!” 贾逵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冲动,站岀身前,拱手向夏育说道。 夏育回头,注视着贾逵,疑惑问道:“梁道,有何不妥?” 贾逵皱了下头,还是硬着头皮言道:“卫尉今日所开风范,实乃大过。聚众作乱,那一等大罪。轻则夷族,重则株连无数。若往后,旦有贼逆挟官逼吾大周,吾大周莫不是皆要妥协,许其诺之?时日一久,律令尚有何威!” 贾逵说完刚落,夏育便回头看向被叛军押在城头的杨懿等人,心中陷入纠结。 不救其等,自己必然得罪不少人。可若是真如贾逵所言,致使律令失严。凭大王那素重军法律令的性子,肯定也饶不了自己。 “梁道认为当如何做!” 夏育问向贾逵,贾逵没有迟疑,直言:“当速攻城!杨御史等人,为国捐躯,朝廷自有抚恤条例。独律令之重,不容有失;大周之威,不得挟之!” 听贾逵言语,夏育心中也不禁决心降下,缓缓抬起右手,准备下令攻城。 周围张济、樊稠等人,也是齐齐望向夏育。 “来人,去城下告之诸君。诸君身死,有司马氏五服殉之。家老妻小,国朝必待之父母。大周煌煌天威,不容受挟!此育之抉择,愧对诸君!” 说完,夏育又回头下令道:“准备攻城!” “诺!” 一应大将,肃身应令,各归部曲。 亲卫飞奔城下,尽数将夏育所言传达。受困的杨懿等人,莫不是心中一凉。哪怕是杨懿,先前无所畏惧,此时将死之时,还是略有色变。 不过,杨懿还是改之面色,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司马防,不由嘲讽道:“有汝司马建公,司马氏一族,当真苦哉,哈哈哈~” 一阵酣畅大笑,让脸色本就难看至极的司马防,更是冲冠眦裂,怒气腾腾,恨不得一刀将这些人全都给砍了。 但是,不行! 全杀了,那就真的再无一丝余地。 四五日了,去温县的亲兵还没回来传讯,司马氏一族,不出意外当是被南下的周军拿下了。 “嗨,罢了!” 司马防自语一声,冲着私兵言道:“当他们出城!” “主君?” 司马防心腹不由一愣,很是不解。 然司马防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跟随自己赴死的忠士,阔步来到杨懿面前。 “文德兄,吾司马氏与弘农杨氏,虽不密切,却也未有恩怨。还请文德兄出城后,劳驾为司马氏留下一支血脉,嫡旁皆可,以延嗣之!” 说完,司马防并未等杨懿做出表态,回身进入门楼殿内,闭门不出。 私兵统领亦是哀叹一声,示意手下兵卒为杨懿等人松绑。 杨懿揉捏了下束缚良久的手腕,看了看那紧闭的殿门,也长叹一声:“惜哉建公!” 随后,回头与射坚、庞淯说道:“走,吾等既非视死如生之辈,承其所赦,遗其所愿!” 一行人突然出城,让准备攻城的周军也不由顿下脚步,再度凝望城楼,煞是不解。 杨懿神情落寞的来到夏育身前,拱手一礼:“御史中丞懿见过卫尉卿!” “杨御史快快请起,无恙便好!” 夏育客气一下,又再次摆手。身旁樊稠点了下头,挥剑直指城头。 “攻城!” 第568章 一朝丰腴,一朝困苦 几百人连内城西面的城墙都站不满,就更不用说防守了。 周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杀到了西门城楼上。所有的叛军都围在城楼附近,负隅顽抗。 当夏育登上城门楼时,亦是半个时辰后了。领着杨懿、樊稠等人,再度见到了司马防。 刎颈自杀! “哼,传令下去,削其首级,传示全城。而后,送往安邑。另外,城内附叛世家,尽数押往长安。再派人去河内温县,捉拿司马氏三族五服上下至长安发落!” 夏育看着倒在地上的司马防,并没有大发仁慈。 身后立即有亲卫上前,将死去的司马防尸身,拖到殿外,一刀剁下首级。而后,插于长矛之上,飞奔下城。 战事一毕,夏育又安排人去打扫战场,分配防务。将城外营内辎重,尽数撤入城内,做好据城而守的准备。 交代后,夏育刚准备离去,杨懿便追了上来。 “卫尉,贼首司马防业已授首,阖族上下当俱缉受戮,方可警示人心。然,为人君者,多行仁政。更兼天下士族繁盛,同气连枝。若是尽数诛之,绝其百年之积世,断其宗族之衍延,非人君所能为之,又使诸士族为之戚戚,委实不智。” 夏育听着杨懿所言,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也是疑惑不解。还未来得及询问,只听其又继续道来。 “懿斗胆,敢情卫尉卿网开一面,择其旁支一子,使司马氏得以绵延!如此,卫尉既不失士族敬重,又不背驰王命。天下士族若知,必感怀大王及吾大周之恩德似海,日后但凡征伐,士族必为之相贺,恭候吾大周仁义之师!” 杨懿说完,便躬身拜礼。心中也不禁暗叹一句,自己已经尽力了。 身为大周御史,本该尽忠职守,循律严察,以国法论之。可现在,却心昧良知,失己德法,负之王恩,而图报私泽。 夏育迟疑了半响,杨懿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为了保存司马氏一族可以延续下去。只是,自己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士族之间的惜惜相怜。还是说,杨懿是因为司马防放其出城之故。 正在思虑间,射坚和庞淯也不禁站岀身来。 “卫尉,下官等心知言辞,于国法律令不合。然承人活命之恩,必当相报。坚肯定卫尉,法外开恩!” “淯亦同请!” 两人躬身做请,其身后那十几员预备的县令、长也都欲上前作请。 夏育急忙摆手示意,凛着脸色,斥道:“哼,国法之重,唯有天子君上可更。尔等私自作请本卿开恩,欲置国法于何地!莫要再提,本卿便当从未有方才之事所生!” 说完,夏育便转身离去。 其余诸将也都纷纷跟上,这种事最好还是莫要牵连上的好。 杨懿倒是面色一松,轻吐一气。旁边射坚,却是问道:“杨御史,吾等……” “莫急!也罢,本官便上疏请之大王。司马氏一族,能否承嗣,尽在天意了!” 杨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事,毕竟连卫尉夏育都不想担之此事。更别提自己区区一中丞了,还是请族兄帮下忙! “对了,尔等若要学之老夫。此事,吾一人便可。文固、子异,尔等正值风华年茂,万不可因此时误了似锦年华!” 突然,杨懿又提醒了射坚和庞淯一句,免得二人讨不得好,丢官去职。 射坚顿时急了,言道:“万万不可,坚与杨兄同入洛阳,同入廷狱,同临生死之刻。虽未同享,亦是同当!” “文固,老夫便是上疏不许,丢官弃职,也仍是弘农杨氏子弟。日后,总会有复起之机。汝二人若是为之牵连,那可能一生再无机会施展抱负。非为吾等,便为大周,留此有用官身,可否?” “杨兄……” ———————————————— 周军进入内城之后,立即封锁了宫城,严禁闲杂人等入内。同时,夏育坐镇洛阳城内的卫尉寺官署,于此办公。 方至傍晚,洛阳一众叛乱的世家尽数踏上前往长安的路上。一众俘虏也皆押入城内军营,严加防范。各军兵卒,亦是纷纷入城,准备防守事宜。前日一战战损,也书录在册,发往长安,论功行赏。 河南尹射坚走马上任,于城内府衙坐镇,抽选五六十降卒充作衙役。发布安民告示,抚慰民心。又一一任命所属官僚,及下属一众县令、长及其长吏。 而后,由第六军择一校兵马,护送诸官,前往地方,劝降县邑,收纳河南之地。 河南尹本下属二十一县邑,然自虎牢关以东,多年战乱下,城池破败,人口悉数逃散,耕田尽荒。哪怕是先前魏军掳掠颍川、陈留民众,充斥河南,也仅限于虎牢关以西数县。 虎牢关东面数百里,直至兖州酸枣、浚仪、陈留一线,似乎更像是关西与关东的分界线。成皋以东九县,皆未派遣官员长吏。而伊阙关以南的新城、梁县又被楚军夺了去,故此又少两县。 可即便如此,射坚在排查今岁河南上计记录的时候,还是心疑不止。 当初听说魏军可是掳掠南阳、颍川、陈留百姓十二万户,六七十万口,迁入洛阳周边诸县。但现在,府衙户籍所录户数仅六万户,三十二万七千余口。其中,洛阳三万户,约二十万口。偃师、巩县、缑氏、成皋加起来还不到一万户,谷城、河南二县更是只有一千户。 而平阴、平阳二县,户册上一户人口都未有。那么,即便按照户籍所录的六万户计算,仍少了两万户。这可是十万人口啊,难不成还能悉数又逃了不成? 抱着疑惑,射坚去寻了杨懿。人口大量消失,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而且少不了那些地方官员的手脚。杨懿身为御史,有监察之责,一同协查更利于自己和御史。 杨懿是住在以前杨氏在洛阳的府邸,只是当年连个老仆都没留下。这府邸虽然无人敢动,可也惨败不堪,到处都是战火的伤痕。 随意收拾了一间屋子,杨懿便驻此休憩。傍晚之时,夜色将落,射坚便来到杨府。 “文固此时不应正为政务所扰吗,怎么还有闲暇之心,来鄙府坐谈?” 杨懿一句玩笑话,听得射坚苦笑不已,摇头说道:“杨兄别提了,洛阳政务几近荒驰,全无章法。小弟现在是一头乱麻,根本无从下手。” “这也正常!都是一些迁民,又夹处袁绍、袁术、吾大周、曹操、王匡众人势力之中,怎么可能不乱!” “非也,并不只是如此!” 杨懿说完,射坚摇着头反驳了一句,而后从怀里掏出自己摘录的户册数目,言道:“这是河南尹户册,坚择其数目录之,杨兄且先看看。” 杨懿疑惑的接过纸张,打开看了一遍,而后便嘴角上扬,摇头苦笑不止。 “唉~文固出身扶风射氏,虽与北地诸谢同族。然北地、扶风大族稀缺,北地唯傅氏为郡王,扶风马氏为郡望。射氏一族,论是寒族亦不为过!” 杨懿话很是直白,但射坚并非争强好胜之人,因此言道:“射氏确实寒族,若非有文师兄相助,坚怕是要在长吏的位置上熬度此生,何敢望一郡太守。” “这便是了!户册问题,有的人知道,但只会装作没看到,不会说。而有的人不知道,就永远不知道。所有缺失的口户,尽成世家、豪强佃户,故而消弭。” 杨懿面上古井无波,继续说道:“文固所见,只是洛阳那些豪强还不熟悉其中运筹之妙,手段粗劣。信不信,再给他们三年时间,汝不论是查户册还是入地方密查,都再查不到这些户数。” “嘶~” 闻言,射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安置在河南尹的人口原本可能是十余万户? 这可是几十万人口啊。两年之内就消失了一半,竟如此胆大妄为! “杨兄,杨氏一族……” “嘁,就猜到汝射文固会问及这个问题。罢了,反正吾杨氏佃户不多,只八百余户。毕竟,杨氏只需供养宗族,又不作他用,八百户足够了。” “这么说,吾大周为世家、豪族所藏匿口数,岂不是更多?” 射坚听说过这其中的一些猫腻,但从未想到,竟如此之多。 “关中、凉州没那么严重,河南尹的百姓都是迁来的。手里没钱,魏国分给些耕田,就不管了。这才导致百姓生活所迫,必须依附世家豪族。” “而雍凉之地,怎么说呢……” 杨懿这时却是停顿了一下,需要点时间来组织语言。 第569章 士族 “雍凉之地,自光武中兴,迁都洛阳后,便一直萎靡不振。尤其是凉州,毗邻羌胡、鲜卑之地,多为其所掠。二百年时间,至始至终都未恢复到昭帝时期的口户,反而愈加贫乏。” “如今吾大周方立,凉州上下口户更是不足五万。故此凉州士族、豪强基本无人收纳佃户。反倒是帮助不少困苦百姓,以便面对胡骑侵略,共同卫戍地方。”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凉州多悍勇。旦有征战,必择其丁。久而久之,凉州口数更无增添。而关中,吞并佃户的也不在少数,约莫士余万口。比之关东,自是不如。” “其中关键所在,便是关东世家,一直视关中世家为大敌,防范甚深。光武以来,京兆的人口从未超过四十万。而河南与河内二郡人口便堪比余下数郡之和。” 说到这里,杨懿不由苦笑了几下,继续说道:“口户数目限制了关中世家的发展扩大,自然也是足了关东世家的心思。羌乱严重时,关中地区也是一度饱受侵掠。各家也一如凉州,尽力帮助那些百姓,保证在羌骑之下,不至于家破宗灭。” “再有,就是每逢战乱、荒年,历任京兆尹也会分予百姓上林苑之耕田。其次就是逃去河南尹、荆州、益州,而这些逃难的百姓,基本上都成了世家的佃户。当然,也有不少百姓,依附大族。” 杨懿说了这么多,射坚也明白了其中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雍凉百姓,是在互相依靠。百姓需要在荒年之际依靠大族救济,而大族则是需要百姓在战争到来时,能够征召足够的兵力,来保护家园。 所以,雍凉大族根本不敢使用过激的手段,去侵吞佃户。毕竟,人口总共就那么多,都成了佃户。战争一来,谁家也不愿意自己家族的实力受损严重。骤时必是内部统筹不一,战时径相畏战。 “杨兄,那关东世家侵吞佃户的情况,有多严重?” 射坚问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类似这种问题,基本上所以世家子弟都会闭口不言。心知肚明即可,说出来就犯了忌讳。 杨懿也是迟疑了一下,才叹声说道:“文固不可传于他人之耳,明白吗?” 射坚眉头一紧,问道:“大王也不行吗?” “嘁~” 杨懿摇了下头,口中慎重言道:“文固,尔可莫要小看大王,更莫要小看调查司。大王的心里,比吾等皆清楚。只是啊,他现在没有什么拿出手的利益,来向大族收回那些佃户。” 射坚没有立即说话,并不打算牵连到调查司这个官署。 倒是杨懿,不问自答的说道:“关东士族,何止万计。一郡之中,望族三四者,平平如常,八九者亦非无有。便说当今天下第一望族袁氏,其家嫡子袁术回到汝南郡后,两月时间拉起十万锐士。文固以为,如何?” “嘶~这其中有不少郡兵!十万锐士,那可就是十万户,几十万口!” 射坚不敢置信,怀疑说道。 “这自不是袁氏一族的佃户,而是袁氏门生故吏、姻亲宗族等等,整个汝南世家甚至豫州半数世家。” 听杨懿这么一说,射坚倒是松了一口气。就说嘛,如果袁氏一族便有十万户,那整个豫州,岂不是书录在官府的户数岂不是少之又少。 “怎么,开始小看起关东世家了?” 杨懿见射坚面色松下,一声质问,再度勾起射坚的好奇心。 “袁家的势力可不仅仅是在汝南一郡,梁国、沛国、陈国皆是其势力密集之处。只看袁术轻松收下豫州大半,便足以观之。而荆州,袁氏也是插足甚深。孙坚夺取南阳之事,文固知晓?” “知晓,也正是孙坚夺取南阳,献于袁术,才有今日楚国之盛。” 射坚立即回了一句。 “孙坚夺取南阳后,径直北上,然后整个南阳便归了袁术。刘表数次击之,皆不能破!为何?” 杨懿又问道。 射坚思忖片刻,不确定的说道:“杨兄的意思是,南阳大族,皆是袁氏附庸?” “正是,孙坚杀一郡守,浑然无事。南阳诸县邑,更无拒之者,其中关键便在此。没有孙坚,袁术也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南阳。倒是刘表,南下荆州后,居然全力扶持蔡、蒯二氏,又迅速镇压各荆南宗贼。再加上吾大周日盛,让蔡瑁看到了对抗袁氏的希望。否则,荆州恐怕早就被袁术拿下了。” “而在冀州,袁绍单骑收纳王芬十万之众,十余郡国降服,靠的便是袁氏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单看袁氏二子,据有冀州、兖州、青州、豫州、两淮、南阳,这便是袁氏之盛啊!关东士族之首,可不是口中乱语!” 射坚肯定的点了下头,抛开袁氏二子龌蹉之事。整个中原,皆在袁氏的掌控之下。 至于陶谦? 不论二子何人胜出,占据中原,陶谦只有拱手纳降的份! 杨懿仍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道:“这便是袁氏,从讨董联盟组建的那一天起,其便代表了关东士族。真要细数起来,关东士族所据佃户,当不下三百万口。具体,杨氏也不甚清楚,只知袁氏错综复杂,吾杨氏也能在袁氏面前不语。” 同为四世三公,差距就是这么大! 说到这里,连杨懿自己都不禁咋舌感慨,苦笑连连。 “杨兄,那益州和扬州呢?” 射坚继续问道,幽州、并州不必问,跟凉州都是一个样子,真正的大族没几家。或者说凉、幽、并三州的大族加起来,可能还没有豫州的一半。 “益州天府之国,四塞之要,大族倒是不少。只可惜忙于内斗,根本不成气候。反倒是近些年来,老夫听闻益南不少大族收纳蛮人,实力渐渐赶上益北诸族。” 提起益州,杨懿都忍不住嘲讽一番。这益北、益南,巴地、蜀地的内争,可谓是远近闻名。 益北、益南是因为北部大族占据最富庶的资源,压制南部大族。南部大族没办法,就去和蛮人掺合在一起,然后死怼益北。 这也是地域差距的原因,以长江为界,江北为武帝之前便久为汉地。再加上高祖龙起之地,自是出了不少的豪族。而大江以南数郡,皆是武帝时期大军南下夺取的蛮夷小国纳之。其中居住汉民,多是迁徙过去。时间久了,益南豪族自然想要进入益北,然后益北严防死守,又时不时敲打几下。 说起来,当年板楯蛮之乱的背后,未必没有益南士族的影子。 之后是益北的内部冲突,巴地、蜀地,最好的代表就是汉中张鲁与益州刘焉。巴、蜀之别,秦时即有,纯属历史遗留问题,而后总是被拿来说事。 “那扬州呢?” “扬州啊,倒是比益州强上不少。江左张陆顾朱四家为扬州大族之首,余者皆莫与其当之。扬州富庶,士林不茂,四家之间少有冲突。反倒是扬州山越、山民、宗帅横行,亦是使得四家联合的更加紧密。而其等山高地远,侵吞官户,尤有胜之。” 杨懿说完,盯着射坚,问道:“老夫所言甚多,文固可明否?” 射坚点了下头,拱手谢道:“多谢杨兄教诲,只是如今河南尹……还请杨兄多多指教!” “谈不上指教,卫尉卿不是将众士族,皆押往长安了吗?这留在河南尹地界的佃户,还不是任由文固安排!” 杨懿说完,射坚便是眼前一亮,惊讶说道:“莫非当年陵邑之制,便是为此?” “不然呢?光武以来,陵邑之制荒废。大汉亦是兴也士族,亡也士族。” “多谢杨兄指点!” 第570章 兵临城下 射坚返回府衙后院,在居室内,思索了整整一夜。 次日,射坚处政时,绝口不提佃户之事。仅是安排手下官吏,做好安抚民心之事。仿佛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佃户的存在一般,抛之弃之。 正如文德兄所言,自己知晓士族侵掠人口之事,没道理大王不知晓。 既然大王现在都不理睬此事,自己轻易触之,只怕不仅恶了诸士族,还有可能坏了大王的谋算。 再者,楚国大军尚在关外,河南尹初定,稍有差池便是得而复失的结果。稳定民心,击退楚军,方才是当务之急。 不到正午的时候,府衙小吏便匆忙来报,言卫尉卿请自己前往卫尉府商议军事。 射坚并没有多想,向身旁从事交代了一些下午要办的事后,便前往卫尉府。 方至府前,射坚便察觉不对。府外聚集了不下数百人的军卒,尽皆是身披劲甲,驻于周边。 进入府中,来回奔走的军吏、令兵,更是多不胜数。每一个人都是神色肃重,脚步飞快,俨然是有大事发生。 一进入主室,便见到军中一应将校,数十人全都挤在这间不算大的屋室内。正中悬挂着一张巨大的与图,夏育、樊稠、张济三人正伫立在前,围着与图讨论。 当是楚军攻破了伊阙关,否则军中主将怎会尽数聚集在此,如临大敌。 “文固兄来了!” 庞淯注视到射坚进来,立马走出人群,来到射坚身前。 射坚心中虽有猜测,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子异,出了何事?” “唉~伊阙关丢了!楚军主力,即将抵临洛阳城外!” 果然如此。 庞淯话音落下,射坚便暗叹一声,言道:“走,吾等且闻卫尉卿等人如何部署,也好以便准备!” “嗯!” 射坚、庞淯二人很快便来到最前面的位置,来到杨懿身后。 杨懿深重的看了射坚一眼,冲其微笑点头示意。射坚不明,也是回之一敬。 而后,射坚的目光便集中在那与图上。耳中,也听着夏育等军中大将的探讨。 “卫尉,末将觉得偃师也要设防。此乃洛阳东面门户,楚军大将张勋并非无能之辈,鲁阳亦是楚军屯兵重地。现在楚军是否夺取轩辕关,犹未可知。一旦楚军别部自此而进,洛阳东部皆不归吾大周复有。而且,楚军可以轻易渡过洛水,封锁北邙山。” 张济看着与图,指着洛水北面的偃师。偃师一丢,孟津、小平津都会受到威胁。一旦其等封锁北邙山道,傅燮的第二军根本过不来!甚至,由河东经箕关而来的援军都要被堵住。 “不行,吾军兵力本就不足,再处处设防,将无力于洛阳南与楚军对峙!” 旁边的贾逵立即反驳说道,让张济也是哑口无言。 樊稠也言道:“卫尉、诸位,吾等还是保住函谷、谷城、洛阳一线最妥。纵是大河渡口被封,关中各路兵马也能驰援。河东主力,最多也就是多浪费几日时间。” “不错,想来现在楚军攻吾河南尹的消息,已经传到大王和阎相那里。不出十余日,关中必有援军抵达。在这之前,吾等只需要守住洛阳、函谷。” 贾逵附声说道,樊稠的想法与自己的一样。整个河南尹境内,兵力只有两万人。这也亏得夺取洛阳一役,周军没有损折太多人马。否则,现在更加捉襟见肘。 夏育沉思了良久,最终决定说道:“好,那便依梁道之计!” 随后转身面向室内众人,周围诸将校当即肃身而立,静侯军令。 “张绣、樊勇!” “末将在!” 张绣与樊勇当即出列,拱拳应道。 “汝二人率第七军全体将士,进驻函谷关。关中、河东援军一刻不到,关门一刻不许开!凡关东来人,不论何人,有何明令印信,皆不得入关!明白吗?” 张绣与樊勇皱了下眉,齐喝一声:“末将得令!” “速去!” “诺!” 张绣与樊勇当即应诺退下,直奔城内军营调遣兵马。 而后,夏育又言:“贾逵、王方,率第二师入驻河南城,见机行事!军中一应战马、哨骑也划归尔等!” “末将得令!” 贾逵、王方接下将令,也驱身退下。 “士孙萌,汝率本部兵马,协助杨御史、射令君坚守洛阳。城内旦有异动,皆可杀而后报!” “末将遵命!” 小小年纪的士孙萌在这一刻,稚嫩的面庞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狠厉。 随后,夏育看向杨懿几人,说道:“杨御史、射令君,这城内之事,便尽托汝等。大敌来犯,吾等还当勉力!” “卫尉放心,杨某等人,必为大军稳固后方。” “好!” 夏育喝彩一声,面上洋溢些笑意,来缓解众人压抑的心思。 “樊军将、张军将及余者诸将,皆随本卫尉,率主力,出城屯营,阻楚寇之兵。长安、安邑皆已知楚寇犯境,不出十日,吾国数十万大军压到,楚寇必尽为灰烬。” “大周威武!” 夏育话音一落,室内诸将校皆愤声共喝。 正午一过,城内第六军余下诸部曲,皆随夏育中军大纛,渡过洛水,出外廓,背倚坚城,安营扎寨。 次日,洛阳城南的军营仍在不断加固,营外也忙碌的挖着沟壑。所出之土,皆筑营墙。又设之拒马,铺洒蒺藜。 贾逵在抵达河南城后,亦是安排步卒加固城墙。王方则是率领只有五百余人的骑兵,游离城外。 周军步军一军之中,独斥候、亲卫二曲战马颇多,去除必备的令骑外,只得五百骑。 楚国大军是在日落之际,进抵洛阳城南。十万大军,外携民夫不知几何。 楚军之卒,漫山遍野,旋踵而至。戈矛盛林,旌旗蔽天,车骑滚滚,黑云压城,天震地骇。声势之浩荡,蔚为大观。 相隔十余里原野,都能感受到那大军行走间造成的地动山摇。 良机,滚动的人海骤然而顿,续而散之。不计其数的人,辗转相动,准备驻营扎寨。 随即,楚军军中八千余骑,也齐齐而动,直奔周军大营前。隔之二三里,左右徘徊,耀武扬威! 第571章 动静 一日后,洛阳两军云集,但皆未轻动。 而在箕关之东,傅燮带着第二军一万两千余将士,终于走出了这延绵的山谷之中。 胡珍已经授首,箕关的三千余守军,砍了其首级,开关投降。具体原因傅燮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从降卒那边得到了丁点消息。 卡在箕关两旬之久,头两天尝试攻了一次,结果损失惨重。之后,自己便再没有任何攻关的欲望。 可任谁也没想到,箕关守军居然自己投降了。询问降卒,才知道是因为野王的穆顺退回了上党。 其余的情况,一概不清楚。 不过现在傅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要迅速赶往洛阳支援。安邑传来消息,原魏国河南尹司马防及洛阳令潘勖反叛,勾结楚国袁术,对抗王师。 现在,第二军冲着温县而去。那里是叛贼司马防的老家,拿了他们的一家子,还愁弄不死司马防? 不得不说,箕关目前对于周国的作用太大了。原本从洛阳至箕关,只需要不到三四天的时间。结果,胡珍卡在箕关,所有的消息都得从弘农茅津那边先传到安邑,再传给傅燮,费时颇多。 身处安邑的高诚,这两日也去了享乐的念头紧绷起来。委实是洛阳那边传回的消息,让人根本没心思再去放松了。 自己是在数日前收到来自洛阳张济的消息,大周御史中丞杨懿、河南尹射坚等人尽数被司马防扣押在城内。 接着就是长安贾诩由调查司传来的消息,南面楚国动静颇大,很可能是司马防与袁术有所勾结。另外便是长安派遣京戍守备军第一师出函谷,暗中夺取伊阙关的行动计划。 但是,关中兵力委实太少。第六军已经前往洛阳,第一骑兵军从河东归来后,便再度赶往上郡一带驻防,防范屠各、匈奴南下。 而第三军也因为楚国动静不小,进驻蓝田一带。以防楚军攻打武关,为其后援。京戍守备军的其余三个师,也纷纷聚集在长安周边。第四军仍旧驻武都,谨防益州。 关中所有的兵力就这样浪费在延绵千里的防线之上,再无法抽调兵力前往洛阳。由此,长安诸公卿敬请河东主力大军南下。 业已整编完毕的第二骑兵军以及由徐荣率领的第五军全体将士,前日刚刚进入吴山。结果至今日,洛阳接连传回十几道消息。 其一,楚军确实北上,约十万精锐,民夫不计,已至伊阙关。其二,京戍守备师师帅士孙萌大败楚军一部,斩首三千余级,降俘千五百余人。其三夏育、士孙萌诱司马防出城,大败之,斩首五千余级,降俘一万两千余人,破洛阳外廓。其四,司马防挟御史中丞、河南尹数十人为质,育请捕温县司马氏三族五服。 这还只是主要的,次要的消息都没有送到高诚眼前。 可仅是这些,也足以让人慎重起来。从洛阳传消息至此,要七八日之久。也就是说,这些信息最少都是八天前的消息了。现在洛阳是什么情况,犹未可知。 高诚也只能抱着最坏的结果去想,洛阳外廓既破,叛军损失惨重,拿下洛阳不是问题。 结合前面的讯息,士孙萌率军击败了楚军一部,又去了洛阳城外。伊阙关最多不超过三千人防守,若是平常来说,自是无恙。只是所有的消息都未提及周军占据了大谷关,那么就是没有占据此关了。 伊阙、大谷相为依靠,只守伊阙根本守不住。楚军十余万,随便分出个万余兵马,自大谷绕击伊阙之后,伊阙必然会失。 所以,现在楚军很可能已经抵达洛阳城外。第六军刚经大战,不知损失几何,更不知能否撑到其余诸军救援。 心中虽有担忧,高诚也不着急。毕竟自己远在数百里之外,想要遥控战场,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军略大事,已经尽数托付徐荣,心急也没用。 缓了两下心情后,高诚品着茶,望着眼前的奏疏,也在思考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佃户! 张既任河东郡守也有半个多月了,最基本的情况都已掌握,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河东原本有民十四万户,口六十八万余。而魏孝武王尽迁洛阳百余万口,再加上一些从河内、并州逃难至此的百姓。以大周高层的估计,魏国河东最少拥有一百八十万口,约在三十五万户左右。 然而现在自丞相府整理出的户册中,河东全郡却只有三十一万户,口一百四十余万。这其中少了四五万户,张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士族。 再一查果然,仅是河东裴氏在闻喜、安邑便坐有耕田近三十万亩,还有山林鱼泽无数。如此数量的耕田,绝非裴氏一族族人能够耕种完的。 那可是三千户民所能拥着之田,关键是洛阳迁民,裴氏所纳佃户不下五千户。还有其余河东大小士族、豪强,加起来差不多能对的上。 张既也知道此事重大,秘密报了上来。 高诚现在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士族、豪强侵占困苦百姓田地的问题必须得定下个章程。仅仅是河东一郡,便侵吞四五万户,二十余万口,更何况还有河南尹呢? 再往东还有冀州、兖州、豫州,往南荆州、益州、扬州,这些州郡里的吞并只怕更加严重。今日定个章程,日后也好处理。否则,积累下去,更加难以处理。 “大王,郭祭酒到了!” 高诚思虑间,阎行走了进来,轻声禀报。回过神来,当即摆手言道:“传其入内,另外严禁他人靠近!” “诺,末将明白!” 阎行恭礼应下,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郭嘉就快步入内。 “臣拜见大王!” 郭嘉执见礼,礼毕,起身来到近前,言道:“大王,方才又有两信骑至外,一好一坏。” 高诚抬头看了郭嘉一眼,说道:“奉孝何必故弄玄虚,一并道来!” “洛阳来人,言卫尉已经拿下洛阳城,司马防首级也送来了。其余从逆大族五十余户,亲属宗族四千余人,皆押往长安。还有就是彝凌那边的消息,吾军斥候探查到屠各和匈奴有所异动。目前,已经派斥候、密探前往河南地,打探鲜卑的消息。” 郭嘉说完,高诚就皱起了眉头,问道:“调查司呢?没有送回鲜卑的情况?” “具体不清楚,不过臣先前听文和兄言,北方胡夷那边,调查司委实难以发展。” “那,奉孝以为,两者有何关联吗?” 高诚直盯着郭嘉,深沉的问了一句。 第572章 倾国前夕 “大王,臣担心的是不仅仅只有屠各和匈奴!” “奉孝以为,是袁术所为吗?” “未必!” 高诚站起身来,踱步间,抬首端望苍穹,天依然还是那么蓝。只是,这云层之上的闪电交加,压迫力十足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调第二骑兵军前往上郡,配合彝凌行事。另外,再传信与孤义兄,许其征募壮勇。务必保证凉州无恙!” 高诚微微颔首,低沉的说道。随后又看向郭嘉,问道:“奉孝,可还有补缺?” “或可联合汉中张鲁,使其出上庸,击楚国南阳。此外,贾龙等人,或许等的心急了!” 闻言,高诚摇着头,言道:“张鲁那边,可以遣使过去言谈。贾龙他们,还是莫要轻动,其可是吾大周夺取益州的关键。” 郭嘉秉着嘴唇,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也可,刘焉若是也出大兵攻吾大周,再用他们不迟!” “奉孝话中有话啊~” 高诚盯着郭嘉,轻言一句。 “臣也只是猜测,毕竟袁术已经兵临洛阳,屠各及匈奴又虎视眈眈。但仅是如此的话,吾大周根本无需忌惮。所以,绝非如此简单。” “也是,吞并了魏国,大周突然成了一庞然大物,自然是会引起一些人的恐惧。然后,又是联合诸侯,齐讨吾大周!哼~” 高诚对于此,还是嗤之以鼻。大周现在刚吞并魏国,还没消化转换成明面上的实力。在别人眼中,或许大周此刻有些虚弱,毕竟魏国各地初定,自会牵扯周国不少兵力。 但仅仅看明面上实力的话,也未免太小瞧大周了! 同样,在幽冀边界。 数以万计的袁军,已经攻破易县外廓,不断的涌向内城。而燕军一军崩溃,被一路追杀的袁军杀的慌不择路。 而内城之中,万余燕军已经封锁各城门,纵是己军溃兵,也至门而不得入。面对内城上如雨而下箭矢,袁军也远离城墙,以弓矢发向内城外的燕军。 溃兵们入不得内城,又遭袁军射杀,大多回身向袁军投降。也有人逃入市闾之间,希冀换身衣服能够躲过一劫。 公孙瓒呆在门楼上,望着下方溃败的局面,越发显得疲倦。口中哀叹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幽冀局势的瞬息万变,还要从前些天说起。 自从赵云率领白马义从,援驰蓟县后,连日间与塌顿率领的乌桓主力纠缠。只可惜三千白马,面对三万余胡骑,也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想要阻拦胡骑进抵蓟县,千难万难。 塌顿等人面对白马也是有力使不出,追击其的兵力多了,白马也不与交锋。兵力少了,又打不过白马义从。最终,三万来骑,也不四出劫掠,给予白马机会了。而是汇聚一起,浩浩荡荡的抵达蓟县东,安营扎寨。 邹丹对于乌桓人的到来也不感觉意外,这些骑兵对城池的威胁太小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乌桓骑兵抵达蓟县没两日功夫,居庸关北刘备、刘和等人攻陷了。 原因便是胡骑进抵蓟县城外,军心不安,有人开了关城,引其等入关。 当刘备和刘和等人与塌顿汇合后,蓟县城外的兵马足有五万之众。而城内由于接连支援居庸关,导致仅有万人防守。城外的白马义从,面对兵力众多的叛军,也不敢轻易冒险。 次日夜晚,城内心念刘虞恩怀的几位官员联合士族,打着迎刘使君之子的口号,叛乱夺城。 邹丹万万没有想到,这蓟县之内,居然还有刘虞残党。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蓟县一夜间就换了主人。 呆在城外十余里的赵云,也是发现了城内的动静。迫不得已,只好纵骑攻打叛军营寨,以挽救蓟县的命运。 赵云胜了,还是大胜! 斩首四千余级,烧了刘备、刘和大营。 次日一早,面对城内四万余叛军,赵云也只能率骑南下。 乌桓兵于城内大肆劫掠、杀戮,刘和甚是不满,与塌顿理论,却是不果。 偏偏自己与刘玄德的兵力只有不到两万步卒,想要对抗其等三四万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于是,刘和送书于易县的袁绍。 袁绍好言好语的与刘和说道一通,却完全没有遂了刘和心意,让刘和心中更加憋气。 而后,刘和与刘备居然直接率军退到了上谷,占据居庸关,似乎要与袁绍决裂的样子。 塌顿率领的乌桓大军洗劫了蓟县后,留下数千骑驻守,余者尽数南下。但凡所过,皆望风而降,不敢相抗。 乌桓骑兵抵达易县外后,易县的局势还没有那么糟糕。毕竟城外有世子精骑遮掩,外城万无一失。 只是,在手中多了两万余骑后,袁军便可肆意攻城,再不用担心燕骑侧击。 一连数日袁军猛攻城池,公孙续与赵云亦是频频出战,意图缓解守军压力。而乌桓骑兵和冀州骑兵,也不是吃白饭的。 双方骑兵大战数场,皆有胜负,兵力也损失不小。 而骑兵未决,易县外城便撑不住了。面对七八万的袁军,以及那数不胜数的重型攻城器械。守军损失惨重,也导致了现在这副局面。 公孙瓒不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从关靖之言,尽发精骑助之蓟县了。 嗨! “大王!” 公孙瓒后悔之际,关靖锁着眉头,面色难看的来到身后。 “国相,眼前还有破局之法吗?” 公孙瓒回头看向关靖,希冀问道。 关靖沉思了良久,方才言道:“幽州尽失,青州也丢了。吾军兵力损失惨重,想要击败袁绍大军,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了。” “唉~也就是说,孤的大燕,要亡了?” 公孙瓒心中苦涩更极,带着自嘲的语气,自语一句。 关靖亦是暗叹一声,稍后才言道:“听闻大周兼并了魏国,晋国也被王允执掌,帐下步骑十余万,或可使世子前往求救!” 公孙瓒垂首顿足,摇头说道:“不会!那王允忠于汉室,孤又据幽燕称孤,其怎会发兵来救!” “大王,臣的意思是,让世子……” 说到这,关靖不再言语,注视着公孙瓒。 公孙瓒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关靖,心中渐明其意。 “续儿至孝,善武兼文,又礼节俱到,得体大方,甚过孤也。只可惜,这大燕,孤却是交不到他手中了!” “大王,世子去汉,还需大王自除王号。否则,王允未必甘心。” “也罢,事已至此,孤还有什么舍不得。唯愿麟子,得以康安,承继宗嗣!” “唉~” 关靖长叹一声,大燕的国运,到头了! 第573章 洛阳! 前往送大王策于书世子殿下的郎官,费劲千辛万苦,才出了易县。 当公孙续见到这封策书后,心中苦味上涌。一时间,更是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 合上策书,焚之。 公孙续咬着牙龈,盯着空荡荡的大帐,怔目失神。 父王要自己去向并州王允求救,甚明言自除王号,自废封国,愿复为大汉一边将。以此,来换取汉军东出。 袁绍匹夫,当真可恶! 害吾二位叔父在先,杀吾大燕将士在后。今日,更是覆吾大燕社稷! 此仇不报,安为人子哉! “砰!” 愤恨之下,公孙续突然抽刀在手,奋力斩断了眼前桌案。 而后,冲着帐外大喊:“来人,点齐兵马!” 很快,一万余燕骑在公孙续的带领下,径直出营,朝着西面而去。 没过多久,赵云率领的白马义从,也与之汇合。 袁军骑兵和乌桓骑兵也发现了燕骑的动静,以为燕骑要南下杀入冀州腹地。于是,颜良立即率领骑兵全部出动,以拦截敌军。 这一追便是近百里,发现燕骑直向西,进入太行山麓,去往五阮关后。颜良便不在追赶,而是分出一部兵马,进入中山国,防止这是燕骑的诡计。 一连二三日后,五阮关传来讯息。燕骑万余人,自五阮关北部山中,绕过关城,朝着代郡而去。 去了代郡? 颜良得知消息后,便率军返回易县。看来那支燕骑是要逃往关外了,否则不会选飞狐径这条路。 不过想来也是,易县外城已破,己军主力多已进入城内。燕骑留在易县城外,已经无关战局发展,反倒不如早早离去,免得死在这小小的易县。 颜良回到易县,大军已经展开强攻。不过,观战一阵后,也不禁感到棘手。 易县在燕军数月的打造之下,其内城比之外城更高、更坚。兼内城城小,反倒是利于燕军防守。 果然,不出颜良所料,攻城大军很快便退了下来,损折千余人。 易县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袁绍与燕王公孙瓒的战争,也已经形势分明。 数日后,袁绍便将易县战事,统托于大将朱儁。随即,率领诸幕僚及亲军,陪同塌顿送来的天子、百官,一同回到邺县。 在回到河南尹洛阳。 楚国兵马已经进抵城外,原先于城外驻扎的夏育等人,悉数退入城内。 在城外与楚军交战一阵,守营一阵,夏育便使兵马入城仗墙而守。 两次交锋,一败一平。 出营阵战,周军略有失利,损折两千余人。主要是楚军的骑兵,对于军阵的威胁太大。再加上楚军兵力众多,仅是交战不过片刻,便撤回营内。 守营一战,只能说是打个平手。仗着准备的工事,周军挡住了楚军的进攻。同样,营门被攻破,若非士卒用命,可能大军都回不到洛阳城。 高估了己军大营后,夏育也不迟疑,当即退入城内。 而楚军面对高达四五丈的洛阳外城,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一边打造着攻城器械,一边静候着后方的器械送上来。 而时间就被楚军自己给拖了下来,没办法,那些攻城重器都要从平舆送来,路途遥远。先前本以为司马防有两万兵马,再不济也能撑到楚军抵达。谁知,这才几日功夫,洛阳便被周军夺了去。 未等楚军器械到位,自河内而下的傅燮所部,也出北邙山,进入洛阳城内。 第二军到温县的时候,遇到了夏育派来拘捕司马氏一族的将士。抓了不少人,可司马防几个嫡子都跑了。 而后,便传来洛阳危急的消息,傅燮当即南下。 一至洛阳,与夏育碰面后,商议一番,仍作坚守城池的打算。 城内兵力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万人,出城跟楚军交战,只会跟先前一样失利。 楚军主力驻于洛阳城南,连营长达近二十里。后续的民夫、粮草辎重,更是全部聚集在伊阙关。所立营寨,更是延绵百里有余。 河南城、谷城与函谷关,也都遭到楚军进攻。尤其是河南城,兵少城破。楚军别部近两万人马,已经彻底围城,日夜攻打。 王方率领的数百骑兵,也被楚军骑兵杀溃,仅余数十骑,退回洛阳。城内贾逵,更是苦苦支撑。 倒是函谷关,虽然修缮未毕,但毕竟底子尚在。张绣和樊勇二人,紧闭关门,一刻不开。楚军攻了两次,损失不小后,也没有再继续攻城。 徐荣在渡过大河后,连带着大阳的七万民夫,悉数抵进函谷关。 当是楚军探得了消息,关外楚军立即退向谷城。连带着河南城的楚军,也放弃继续围攻这座不算重要的城池,尽数回到洛阳城外大营。 同时,楚军主将刘勋自是得知消息,为防止后路被断,主动后退至大解城附近,背倚伊阙关驻营。 不到两日功夫,徐荣进抵河南城,与洛阳城遥相呼应。 洛阳城内第二军,在傅燮的带领下,亦是出城与徐荣所部汇合,驻军洛水北岸。 自长安派来的京戍守备军第三师,以及自河东出发的羽林骑、虎贲军皆相继进抵函谷关。 关中征募民夫五万余,从长安府库拉着一车车的粮草辎重。与北面河东民夫的辎重队,纷纷汇于崤函通道。近五百里的崤函北道中,尽是车队,浩浩荡荡,延绵不绝。 自河东安邑,行太行径,直抵洛阳北面,同样是车水马龙。 眼下的大周,确实不惧怕战争,也有实力来打这场战争。 河东虽然经受了几个月的战乱,但整体秩序并没有收到摧残。府库之内的粮草兵甲,更是不计其数,还有整个关中以为后继,支撑起一场十万人规模的战争完全不成问题。 更何况,关中、河东各地也纷纷进入秋收,大量民夫的征召不可避免的导致秋收的速度很慢,可还不至于废收。 新的岁粮很快就会再次塞进府库,亦或者直接运送到洛阳前线。 不止是大周,豫州、两淮的动静,也是不小。相比于大周目前聚集在洛阳前线的五六万兵马,大楚的兵力更多,消耗的粮草也更多。 好在庐江舒县那边,已经破了外城,想来也快要拿下来了。到时候,兵力、粮草都不用分之两线。 两国兵马,都在尽着全力着手准备这场大战,蓄势待发。 第574章 国灭国起 时间进入初平五年十月。 延绵数年之久的幽冀之战,随着易县被攻破,彻底结束。 袁军杀入易县内城,斩杀燕王公孙瓒,传首邺城。自燕王以下国相、中尉及文武数十人,悉数授首。数千燕军战死,余者皆降。 自此,幽州并归袁绍所有。朱儁率领近十万袁军北入蓟县,所过之处郡县尽附,一应县邑守令皆诣蓟县,以归贺。 公孙瓒首级送至邺城后,袁绍喜出望外,立即传首于平原境内小邑外的曹操。得此首级,负隅顽抗的田楷,也自尽于城内。其下部众,悉数降于曹操。 自此,燕国覆灭,袁绍势力急剧膨胀,雄霸幽冀兖青四州之地。辽东公孙度、扶余、高句丽、三韩皆遣使归附。 治民八百万,带甲二十万,锐骑万余,更有乌桓各部骑兵数万,以供挥指。 实力强劲之盛,冠于群雄! 燕国覆灭的消息,传至周、楚二国,立即引起两国上下震动,不敢轻启战端。 周、楚两国,为筹备洛阳之战,可谓是使出了八分之力。仅是洛阳一带,就有两国锐士十余万。 其中,大周国第二军、第五军、第六军、第七军,足足四个军的编制,悉数在此。另外,尚有京畿守备军第一师、第三师,以及羽林骑、虎贲军,旗号林林。 不过,第二军、第六军及第七军皆非满编。第二军因攻箕关,损折两千余人。第六军攻洛阳及洛阳城外一战,损折兵马四千余人。第七军,更是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丁点人。 可即使如此,周军仍旧有五万五千余兵卒。徐荣以京畿守备军第三师屯函谷关,第一师及第七军近五千人,守洛阳城。余者四万五千余人,驻营洛阳、河南城之间的唐聚,临洛水,与楚军大营隔河相望。 而楚军兵力,比之周军更是多上三分。先前虽历经对战,略有死伤,然尚足八万之兵。刘勋以一万人马,分守伊阙、大谷二关,余者尽屯河南县城外。 不约而同的是两国大军辎重,皆是放在险塞之后。周国屯于函谷,楚国屯于伊阙,使得对方根本不可能威胁到粮草重地。 十余万大军荟萃,更有近十万民夫于前线协防,数十万人挤在洛阳周围地区,局势可谓是旦夕可变。 不仅仅是洛阳周边,武关地区两国兵力也是云集。由于周军率先调遣第三军进驻武关,兵力大增。为了防止周军自此南下,威胁腹地,袁术又遣两万军分驻丹水及析县二县,扼守武关道。 而后,于郡国之中,大肆征兵,以为后继。似乎此战不与大周决出胜负,誓不罢休。 督阵庐江舒县的张勋,也是接道袁术军令,要求速破舒县,将师北上。 数百里之边防,两国就差那么一根导火索,便可点燃这场大战。甚至,在燕国覆灭的消息没传来时,徐荣就与刘勋磨肩擦掌,准备先热热手。 结果,突然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淋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狠狠的清醒了一下。于是,再次压下心中的欲火,静待自家大王之命。 毕竟,袁绍灭了公孙瓒,再无后顾之忧。南下中原,随时可行。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周、楚二国,便是高诚与袁术,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战争的利弊。 局势瞬息万变,使得高诚在河东再也坐不下了,立即赶回长安,坐镇国都,以慑宵小。 随后,遣使往汉中、益州、荆州,引以强援。不求大败楚军,只要能够颇是袁术退兵即可。 这场大战要是打起来,刚刚吞并燕国的袁绍,隔岸观火。待到两国疲软,袁军修整完毕。骤时,携灭国之威,奋三军恢宏,不可挡也! 大周还好,毕竟有着函谷关和箕关,大不了就丢了河南尹,继续窝在关中积蓄实力。可楚国就不行了,坦坦平原,毫无险关,只能凭淮河而守,面对袁绍的压力更大。 所以,只要汉中、荆州出兵,袁术绝不敢一博生死。 使者发出后,高诚便望眼冀州,静静观察着天下局势。 前一个声势大震的王允,锐气已经失了。现在袁绍声势大震之下,不晓得何时才会失了锐气。 话说,这曹孟德也该快与袁绍决裂了。否则,曹孟德要是一心跟着袁绍,那袁绍这实力也未免太过恐怖了。 同是四州之地,但兖州可比并州好上太多了。因为占据兖州,便再无大河天险,袁军随时可以南下豫州、徐州。只要兵力足备,粮草充沛,袁绍可以一口气打到两淮甚至长江。 啧啧,没了曹老板,袁术能实现官渡之战的翻版? 若是袁术也败在袁绍手上,那自己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图巴蜀,而后不知相持至几何? 袁绍也没放过覆灭燕国所带来的大势以及威望,将早早迎回至邺城的汉天子刘辩拿了出来,扶正朝廷。 天子刘辩面制临朝,亲诏命袁绍为大将军、假节钺、邺侯、都督冀幽青兖四州军事、冀州牧。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又诏以名士陈逸为司徒,大儒郑玄为司空,朱儁为太尉。其余九卿,多为效忠袁绍之人。 四州袁绍自领冀州牧,以曹操为兖州牧,以臧洪为青州牧,以李宣为幽州牧。 余者幕僚从属,皆于庙堂之间任职。军中将校,悉数处于袁氏门生故吏。 汉天子刘辩在辗转三次后,仍旧未逃脱被人掌控的命运。甚至,这一次处于袁绍的鼎鼎盛威之下,更无力抗衡。 三日后,诏以袁绍为赵公,加九锡,录尚书事。 又三日,再诏赵公进王爵,以冀州中山、赵、渤海、河间、安平、巨鹿、魏、清河、常山九郡国,幽州广阳、涿二郡,青州平原,十二郡国益其国。许赵国置百官,文武制度一如朝廷。 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袁绍便完成了称王的所有步骤。 十一月初,立宗庙、社稷,赵国立。 自此,赵王绍执大将军之权,行尚书之事。领四州之地,仗数十万河北精壮,名将良谋,威凌庙堂。 第575章 汉中王玺 洛阳方面,周楚二国大军仍在对峙之中。 北面袁绍的势力与两国都有交接,由此谁也不敢轻易动手。偏偏为了这场大战,两国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尤其是粮草,无论是函谷关还是伊阙,悉数运送了高达百万石的军粮。还征集了那么多数量的民夫,耽误了不少秋收、休耕的时间。 而且,几十万兵卒聚集在一起,军心士气都正值巅峰之际。想要趁着这场大战,来获得首级、战功或者钱物。 况且,轻易退兵了,岂不就是当面承认自己认怂了嘛,这怎么可以! 身为四世三公的嫡子,袁术连8同族的袁绍都看不上眼,更别提高子明这个国恨私仇兼在的鄙夫了。 楚军不退,防守一方的周国自是不可能放弃洛阳,白白让给楚国数百里之地。 两国兵马陷入僵持,皆打算从其他地方打开局面。 楚国盟友齐王陶谦,应袁术之邀,出兵五万进屯戚县、昌虑。又联络青州黄巾管亥,与臧霸等泰山军,再次逼向齐国临淄。 同时,新募的五万楚军士卒,由大将桥蕤率领,进驻梁国睢阳。如果曹操有什么动静,楚军和齐军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杀入兖州州治昌邑所在。 周国使者,则是进入了汉中,来到南郑侯的府上。 “外臣拜见君侯!” 周国使者冲着安坐的张鲁,拱手见礼。 张鲁挥手示意,言道:“外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不知此次周王遣使,有何要会?” 说完,张鲁呡了口茶水,同时给坐于右侧的阎圃使了个眼神。 周使落座后,拱手还语:“君侯,如今楚寇北犯,吾大周兵马亦是聚集洛阳,正欲行雷霆一击,破之楚寇。汉中与吾大周又订盟之约,情及兄弟,故吾家大王欲请君侯,共猎楚禽,分而食之!” 张鲁不禁咋了下舌,这周使是不是有传统的啊!怎么每来一个使者,都是说话如此直白,不作前词,却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自己怎么回,出兵能否败楚军犹未可知。毕竟楚国的实力摆在那里,虽然早已跌落天下第一诸侯的宝座,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大楚还没死呢! 可这要是不应下来,岂不是折了周王的面子,亦是不妥啊! “外使稍安勿躁,与周王殿下共击楚国,吾之所向。然汉中地疲民乏,更兼刘焉虎狼在侧,本侯还要多与军中长吏商议一番。” 张鲁委婉的拖词几句,似乎感觉话语略有所失,急忙又言道:“不过,但请周王殿下宽心,本侯定会颂周王之神武,雍凉之劲旅。使汉中上下其心,为周王鹰犬!” 周使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愧疚的自语言道:“唉~臣下无能,辜负大王之厚望。只可惜,大王赤诚一片,竟付之东流。惜哉,惜哉~” 张鲁神色不变的看了眼阎圃,阎圃也明白自家君侯的意思。是时候自己出面了,绝对不能让周使这么轻易离去,否则必伤两家和气。 “周使错会君侯之意也,君侯之意乃是汉中多年不曾出兵征伐。百姓享于安乐,军伍疏于太平,士族安于修身。今时征伐,皆要布知汉中、巴东,调遣兵卒,征集蛮勇,聚之民夫,输运辎重,方可为周王之偏师!” 阎圃两句和气话,虽然效果并非太好,但也确实让周使落座。 还欲说间,正被周使打断:“阁下便是汉中功曹从事阎圃,阎子茂?” “不想在下区区劣名,周使竟知之!” 阎圃客气了一句,身为使节,要是再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还来汉中干嘛~ 周使点了头,拱手虚礼:“阎子茂之名,于长安市闹,颇有名气。吾家大王更是几次曾言,汉中虽大,然唯君侯与阎君也!” 阎圃眉头一挑,这是什么意思,离间吗? 不对。 周王英武睿智,值此急势,必全力拉拢君侯。又怎么会以离间诡计,来坏汉中君臣之密。如此,汉中又如何助之大周伐楚? 想到这,阎圃不禁转首看了张鲁一眼,只见其似乎并无芥蒂。于是言道:“周王严重了,圃区区三里之士,焉能与吾家君侯雄略相较。正所谓,萤火之光,又何以比之日月。圃尚有自知之明,不敢僭之!” “正如阎君所言,君侯雄略,非常人可比吾家大王自是尤甚赞之。外臣往汉中前,曾闻大王之言,道君侯怀有大义,禀天师之道,救万民于疾苦,又岂坐观楚国黎民,处之水火。” 周使衔借阎圃之语,盛颂张鲁一番,又接着说道:“大王常言,为一国之王,为一郡之首,为一县之长,皆应施行仁政,善待万民。又言,凡仁义者,视他人之民,一如治下之民,方传颂天下,万民敬仰。” “今楚王术,不应天道,与民无休,擅启战端,实无名无义无道。天之所弃,人之所愤。故吾大周与君侯,正当响应天命,为楚国万民相请,平其暴兵,诛其桀纣,洽安其民。” “吾家大王又虑君侯,以一侯君,伐其王君,失之礼道。故赠之美物,嘉以君侯,长君侯之威势!” 说完,周使冲着室外招呼一声,从属当即手托丝囊而入,进献张鲁身前。 张鲁心中暗暗吐槽了一番,简直跟宋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就不能早点把好处都出来,也让自己权衡以利弊,而后决之。 张鲁亲手接下这丝囊,打开取出一印信,仔细端望一遍,龟钮金印,刻汉中王玺之字样。 嘶~ 嚯嚯! 张鲁忍不住颤抖起来,口中凉气倒进,轻托抚摸着这尊金印,激动万分。 汉中王! 这周王还真是懂人的心思啊! 不过,张鲁在兴奋了片刻后,也明白这尊金印没有那么好拿。 于是言道:“外使,出兵一事,却非小易。不如外使且回驿馆休侯一日,明日,本侯必予答复!” 周使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料到了张鲁会这么说,神色不该说道:“大王心意,至诚斯也,还望君侯三思而决。外臣且告退!” “子茂,代本侯恭送外使!” 张鲁随即向阎圃言道,阎圃拱手应下,与周使说道:“请!” “阎君请!” 二人宾礼而出。 第576章 许以厚利 很快,阎圃再送周使岀府后,便立即赶回客室。 张鲁引阎圃入书房,遣离诸仆,密议。 “子茂以为,何如?” 张鲁用手掌托着汉中王玺,目不转睛的盯着,口中问向阎圃。 阎圃见自家君侯如此模样,心中立有计较。于是问道:“君侯以为,此王玺何人所制?又是何人所敕?” “嗯?” 张鲁转目看向阎圃,皱起眉头,又注视了一眼王玺,面上疑思骤现。 不及相询,阎圃又说道:“君侯,前些时日,魏王病薨,周并其土,与晋汉战于河东。王允退避,回之晋阳,解周、魏、晋三王王号,除其之国。而袁绍灭燕国,杀燕王,迎燕汉天子,权倾朝野。” 张鲁见阎圃顿声,还是略有不明其意,相问道:“子茂的意思是……” “君侯,王允恨天下擅僭王位者,如血海深仇,岂会更制汉中王玺。袁绍与周王,亦是引有私怨。况其不过为大将军,尚不居王位,安会徒使君侯,进之王号?” 阎圃这么一说,张鲁就明白了大半。若是如此的话,那可就有很多意味存在了。 “此乃周王私制王玺!君侯受之,宛受周国之职。制书一下,那君侯便是周王之臣,一如魏王秉也!” 阎圃说完,便盯着张鲁的面色。国见其面多有异,又纠结颇多,难以取舍。 张鲁在心中踌躇了半天,受周王之制,得汉中王位。可这就要建立在大周真的能统一天下,否则他日势败,汉中王位尚不如一公侯尔。 可若不接,那就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恶了周王,对汉中,对自己没有丁点好处。甚至,可能都不用等大周失势的那天,汉中就被周兵打下来了。 “子茂,当何决之!” 张鲁犹犹豫豫半响,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这汉中王位,自己非常想要,可又不敢将一切都压在周王身上。 阎圃沉思了良久,方言道:“敢问君侯,志之几何?是为牧守一方,靖安方民?还是面北称孤,作周王鹰犬?亦或是进尊至极,并统四海,帝临天下兮?” “子茂说笑了!” 听完阎圃所言,张鲁当即摆手说道:“子茂,鲁引汝为之心腹,共处帷幕之间。较子茂之才,胜鲁十倍而余。鲁有今日,皆继祖上福泽,掌正一盟威道,得信者数十万计,有此之据汉中、八东,并雄天下。” “然鲁才德欠缺,汉中兵少民寡,旦有失利,便是万劫不复!故,值此二年,本侯专于内修,执之仁义,施于万民。只图安一方黎民,增信正一之徒。” 阎圃点了点头,自家君侯确实并非雄才之主。但其自知甚明,又好施仁义,待人以宽厚济之。凡汉中此二岁,少有犯刑法者。旦有触之,皆三教其智,不兴峻法,使其修缮城桓道路,以改其过。 故汉中万民,无不服者,皆感君侯之恩义,信正一之道理。由此,汉中路不拾遗,向者云来,堪为大治。 “君侯修以仁德,感怀太一,故有进贵之请,恩泽被之!” 阎圃一句话,算是为张鲁定下心来。 张鲁也大松一口气,言道:“子茂所言颇重,鲁所奉者,唯家祖数代之望。区区张鲁,何以动之太一,言重,言重!” “凡民有大治,自是君上之明。臣圃,叩拜王上!” 阎圃突然行拜礼,让张鲁措手不及,心中却又有一丝猎喜。 “子茂何以如此,快快请起!” “臣谢王上!” 阎圃挺身而起,拜谢。 方欲再言,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启禀君侯,周使遣人送来一封书信,言由君侯私启!” “呈送上来!” “诺!” 房门一开,仆人便举着一封书信,递到张鲁面前。 略作阅之,顿感心神震荡。 “王上,周使又言之何?” 阎圃看到张鲁面上喜意更胜方才三分,不由好奇。莫非,这周王还许下了其他厚利? “哈哈……子茂啊子茂,周王当真奇人,每每必中鲁之心切!” 张鲁喜不自禁,大赞周王。 这么一说,让阎圃心中更是如同猫爪乱挠,早知道自己就不问了。 张鲁也是知人,与阎圃说道:“子茂,周王许以吾正一道,可行布周国诸郡县。更言,若吾正一道行之盛益,纵是定为国教亦非不可!” 阎圃闻言倒是没有太大的触动,不同于王上,阎圃身为儒士,并不信奉黄老之学。而这大汉天下,不论冠以何名的道教,如正一盟威道、太平道等等,皆是承自黄老之学。 这就要从黄老学的惨败来说了,汉武帝要北伐匈奴,而黄老学派作为当时的主政派,并不愿意打这场可能失败的战争。 依着武帝那性子,还不得好好整顿黄老学,来为汉匈之战作准备。于是,主张大复仇主义的公羊儒学登场,带着一群儒家小弟将黄老学打的溃不成军。 随着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公羊学派的实力愈加强盛,也由此奠定儒家执掌中国两千年的基础。而黄老学派,基本上就躲在山中,自修己道。 而方术之士,则是黄老学的一个分支。跟政学不同,走的是帝王贵胄的路子。靠着炼丹,打着修仙的名义,硬生生踏出一条奇怪的路,与儒学一样,半随华夏走了两千年。 如今这各种道教,全是当年方术之士的徒子徒孙。而盛极一时,为汉匈战争的胜利立下基础的黄老学派,却破败至斯,始今少有弟子而出。 所以,阎圃考虑问题的方向自是与张鲁不同。 作为正一盟威道的继承人,张鲁对于正一道走出巴蜀、汉中,有着极大的欲望。说来正一教也惨,最强盛的时候,偏偏赶上了大平道的骤然崛起。 张角那孙子,居然只用了十余载,便将太平道传至大江南北。甚至,连正一道的老巢益州,都有着数不尽的太平道人士。 结果,太平道不攻自破,自个疯了心,居然造起反来。短短不到一年,太平道就成了山中蟊贼。 看到太平道没落,张鲁心中猎喜,本想着该是正一道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却没想到,由于道教的起义,汉帝刘宏视天下施道之教,皆悉数打压。而因为太平道倒行逆施,天下士族也深受疾苦,再加上佛教向关东扩张。不少贵胄,皆舍道而崇佛。 现在,居然有人彻彻底底的说到自己心坎了…… 老张家一连三代,皆为正一道付出了无数的心血。若是能在自己手中,走向天下,通衢九州,便无此汉中王位又如何? 求之王位,说白了,还是为了扩大正一道的影响。 争雄天下? 张鲁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也不指望汉中可以变成龙起之地。 第577章 调查司署 再次见到周使后,张鲁的态度明显要比昨日好上许多,亲切非凡。 “不知周王有何安排,孤必然奋尽全力赴之!” 接过外使唱完的制书,毫无迟疑的表达忠耿之心。 周使也知如今张鲁刚姑且归附,不宜过多插手汉中之务。于是言道:“王上宽心,大王仅有一个要求,即汉中屯大兵于钖县,威胁南阳武当,避楚之腹地。” “嗯,没问题,汉中有兵卒五万余人,必能牵扯楚军不少兵力。只是,这何时相约而攻?关中距离汉中,委实遥远。战局一瞬即便,唯恐联络不及!” 张鲁问及,周使立即回道:“王上不用着急,今袁绍雄据幽冀兖青四州,威盛势昌。吾军仍与楚寇对峙之中,待到大战一起,汉中兵马只需牵制楚军偏师即可。若战事顺利,吾大周武关锐师,必出南阳。骤时,汉中兵马再出钖县不迟!” “如此也好,孤稍后聚集幕僚群属将校,定下此事。” 闻张鲁所言,周使随即躬身拜礼,谢道:“职下拜谢王上相助!” “无需多礼!” ———————————————————————— 事既已毕,大周使节也没在南郑多做停留,出城南转之下,往巴郡而去。 巴郡北部县邑已为汉中张鲁所据,唯独南部县邑仍是益州刘焉所有,尤其是巴郡州治江州。 江州即今重庆,扼守长江要道,沿长江一线县邑,皆以其为屏障。同时又是涪水、西汉水、潜水相汇之所。水道通便,益州舟师,皆聚以此。 使得汉中兵马,想要攻打江州,为其坚城深壕所阻。想要西征、东进,却又要担心江州兵马夺垫江,塞大军之后。 而垫江之重,亦不下于江州,三水交汇南入长江,也是汉中张鲁重兵把守要塞。 周使一行人行米仓道入潜水,顺水过汉昌、宕渠,折道西南下垫江。 至垫江,已是十余日后了。 一如城,周使便直奔城内调查司之所在。 垫江调查司,是第二个立有官署的分部,第一个是总部,在冀城。 汉中张鲁对调查司也不以为意,毕竟与周国是同盟,再加上调查司早就对汉中了如指掌。反倒不如借助调查司的力量,来获取益州刘焉的情报。 事实,调查司确实为汉中提供了不少的军情,以及一些密事。 进入署衙,其内空旷无人。 转了半晌,周使等人来到署衙后面的院落,才发现有一个看门的老丈。 “老丈,在下自长安来,求见杜指挥使,还望引之!” 周使来到老丈面前,恭恭敬敬的见了个礼,而后客气说道。 唉,谁让这是调查司的大门呢,那可不好进。 话说调查司自建立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在贾诩这位调查司都指挥使的指导下,更是发展迅猛,威震大周。 其中调查司下分十三部,子部司司隶,由都指挥使贾诩亲自掌控,代行指挥使之权。余者一十二部,各司外十二州,置指挥使一人,左右副指各一,丞令各一,掾吏三十六人,密探不计。 各指挥使下又分多部,汇所司之州其下各郡,置提举使,丞令各一,密探不计。 调查司总署置于凉州冀城,由都指长史坐镇,筛选、分析情报,而后送抵长安。其下又有都指挥使丞、令各一,各曹七人,掾属百九十人。 整个调查司至去年典录名册,自都指挥使一下,在册者五千八百六十余人,司隶一州就有千余人。而这还未将数量更加庞大的外围人员记录在内,仅是一应官吏、密探而已。 像那些县邑间调查司密探发展的地痞流氓、市井小贩等人,悉数不属调查司调度。 当然,调查司也并非无往不利。像凉州、关中、益州这些地方,有自家势力威慑,发展也要顺便许多。再者便是豫州、冀州、徐州、幽州、荆州各势力尚未组建较为缜密的情报机构,发展也不成问题呢。 唯独并州、兖州、青州以及扬州、交趾,最是难办。尤其是并州和扬州,调查司的人简直不敢露面,每旬都要向总部请求支援。 交趾是由排名最低的亥部负责,至今为止亥部人员还不满编。地形复杂,即便是调查司也有很多人遭中。尤其是北方人到了交趾更是不适应,导致整个亥部连指挥使都更换三茬了,皆是意外亡故。 兖、青二地,还算可以,寅部、辰部在这两州跟曹操帐下的中书典校事斗的不可开交。虽然中书典校事占据本土优势,可寅部也有这豫州、徐州的帮手。再加上中书典校事刚成立不到一年,能够不被调查司把青兖二州渗透彻底已经算是不错了。 扬州那地方,比之交趾有过之而无不及。倒不是因为地理环境,而是江东士族。戌部指挥使从来没想到扬州居然如此恐怖,面对江东士族那无孔不入的掌控力,都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江东士族几乎控制着江左所有宗族势力,引以为用,结之以好。偏偏江左又是宗族繁盛,调查司的人走到哪,都躲不过江左宗族的眼睛,搞得戌部只能老老实实的不闹事。 至于并州的丑部,实力仅次于子部,又有着子部、卯部、申部相助,仍不能压制绣衣使。如今,与调查司的暗中争斗更是涉及到了整个北方地区。 而绣衣使,也成了调查司的头号大敌。同样,调查司亦是绣衣使的眼中钉。 李用,这位绣衣使曾经在调查司刚成立不久,便打入其中的绣衣使。眼下已经成为了大汉绣衣使的统领,与各部调查司缠斗经年,各有胜负之算。 在与绣衣使这位前辈频频交手下,调查司对于反间的业务,也更加娴熟。争夺河东一战中,调查司亦出力不小。尤其是遮蔽绣衣探子,更是做到了完美。 同样,暂压绣衣使一筹的调查司,在大周各地也是威名渐增。 好在调查司对于大周内部,只有监督、奏禀之权,而无拿人、定罪、下狱之职。 可调查司的职责,就注定不会得到朝官的好感。武将还好,本来就没那么多小心思。毕竟大周日益昌盛,未必没有并天下之力。骤时,建功立业,做一开国勋贵,福被子孙不香吗? 唯有大多出身士族的文职官员,多俱调查司。凡世家大族,哪家哪户没点龌蹉事,又脑子灵活,总喜欢搞些对自己有利的小手段。 这等事放在平常,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若是为他人所用,引之攻己,可谓是正中要害。 周使虽不是出身大族,但也难免有些畏惧调查司。以前当个地方小官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是无甚感觉。 可现在升了官,自己于家中夜半之时,就已经遇到两次调查司临门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调查仅是问责示警。 纵是如此,周使仍被吓得不轻。那可是在自个家里啊,调查司都能直来直去,毫无仆人察觉。 唉~也得亏自己只是个比千石的曹事,调查司要忙的事很多,没事只是瞥自个一眼而已。 然而,周使却从来不知晓,这只是调查司惯用的手段。 尤其是在长安,但凡从地方升职入京的官吏,调查司都会从别部引其案料,警告两句。让其知道调查司的厉害,没事别乱添麻烦。 毕竟,大周有那么多的官,调查司就这么点人,哪有心思天天盯着一个比千石小官。 第578章 益南 老丈悠哉悠哉的坐在石墩上,闭着老目,吸吐自若,全然不顾静候半刻的周使。 周使这就尴尬了,无奈只好命副使取来旌节,再言道:“老丈,吾乃大周使节,还请杜指挥使,速速前来奉听大王制命!” 这时,老丈才缓缓睁开双眸,看了旌节一眼,冷哼言道:“哼,这才方不失吾大周使节之威凛!” 老丈语毕,周使面上不由青白。要不是看在调查司的面子上,肚子里的怒气早就喷这老者一脸了。 “使者且入署稍候,指挥使正值午憩,莫要打扰。” 周使二话不说,抬步边走,真不想再与这老者多纠缠半句。 余者随从,也正欲入内,却突然被拦下了。 老丈横臂阻于众人前,言道:“除副使外,余者一应不得入内。稍后,调查司会遣人送诸君往城内官驿!” 嘶…… 被拦下的一众使从,顿时不乐意,咬牙切齿的看着这老者。 都是大周的人,同为大王效力,怎么能如此怠慢吾等! 副使也是嘴角一抽,不过想想调查司的地位,还是不愿相争。 于是,转身面朝诸使从,言道:“诸君勿噪,且侯片刻。待调查司掾属领诸位于官驿作歇,某等稍后便回。” 主使入了署衙,副使也发话了,余者使从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伫身静候。 一入其内,所见到的状况,跟周使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像调查司这种行走于黑暗之中的夜枭,老巢不应该也是幽深寂静,处其境而心生惧吗? 但眼前算什么…… 十一月的天,即便是垫江这边,也是寒气凛凛,万物衰败。 署衙内的草木亦是如此,苍枯无色,生机不复。只是这树枝上挂着的一个个鸟笼,算什么? 里面鸟儿见有人到来,立马就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周使嘴角不禁抽了一下,这是冬日,真不知春夏之际,又会是什么骇人场面。 绕过这一片院景,很快就来到署衙主厅。四下无人,更无甚摆设,空荡荡的看起来煞是冷清。 “呜呜呜……主人,有客来访!” 突然一声清脆的呼声,把周使及副使二人吓了一大跳。左右观望,却并未发现一人,心中凉意上涌,寒毛林立。 “啊呜~” 就在两人以为遇见什么不可言诉的东西,胆战心惊之际。一人打着哈欠,从大厅后室里走了出来。 “主人,有客来访!” 那未知的声音,又唤了一句。 “行了行了,吾已见,莫要呼唤了!” 杜畿冲着大厅左侧的一座火盆说道,更是让周使目瞪口呆,只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杜府君有通幽冥之能。 “职下拜见杜府君,府君之能,果非凡辈可拟!” 周使上前几步,拱手敬拜。 杜畿心中略是一想,便知大王使节怕是误会了,于是言道:“使节误会了,畿亦是常人。方才所唤者,乃一神异飞禽也,能言人语!” “噢~竟有此神物?” 周使大感惊异,顺着杜畿所指,果然是一只鸟儿伫立在鸟笼外,紧紧贴着火盆。 “真神物也!” 周使见此鸟颜色艳丽,又是忍不住一叹。 旁边的杜畿却是暗叹一声,没有说话。这鸟儿是调查司专门从交趾一带带回,会言人语。本来调查司还打算培养一番,用来传递信息。 结果倒好,自己这边的十来只鸟全都死了,还是冻死的,仅余眼前一根独苗。指不定啊,哪天也就熬不住了。 “不知大王有何要言,专遣使节奔波千里而来啊!” 杜畿问及主题,周使也顾不得在欣赏这鸟儿,言道:“杜府君,大王让职下给府君带个话。此次楚寇犯境,非寻常之事,所谋甚大。益州刘焉未必安稳,其出陇右,国内或有不支。具体如何行事,大王言皆授与君,持节行事。” 使者说道这顿了一下,正准备将大王授予杜畿的旌节命人取来,才突然想起自己随行,皆被阻于署外。 只好说道:“杜府君,职下随行及旌节,皆在署外,还请府君遣人迎之。” 杜畿? 已经愣住了! 这两年,自己的日子过得确实还不错。起码,比在左冯诩要享受不少。调查司的事,自有下面专业密探来办,报上来的消息自己只需要分析处理一下即可。 每天养个鸟,逗逗趣,再睡他个天色通明,日至晌午,甚至悠闲。 但杜畿不想如此啊,正值青春年华,几年不见妻小,为的不还是在巴蜀这边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嘛。 谁知道,原先国朝定下的先伐益州,却没有丁点动静,反而率先并了魏国。贾龙、李权、王咸、任岐等人已经急不可耐了,多番询问自己。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大军不到,想建功立业也没个法子啊。 现在,苦苦等了两年,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 而且,数年远离朝堂,本以为王上恩宠已失。谁曾想,大王竟如此看重畿,授予节杖。 “杜府君?杜府君!” 周使唤了两声,杜畿这才缓过神来,转身面北,伏地跪礼,高呼:“臣杜畿,叩谢大王厚爱!畿不才,必为大王取巴蜀之地,以兹国朝所用,不负大王圣恩!” 三拜而后起。 “杜府君忠君为国,吾等拜服!” 周使与副使也当即作了番姿态,免得尴尬。 杜畿起身后,看向使节,言道:“使节过赞了,旌节之事,畿稍后便遣人取来。二位远来奔波,劳苦疲倦,畿已备下酒宴,烦请二位一聚!” 对于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的使节,杜畿的态度也是转了个圈,亲切不已。使节亦是顺竿上爬,言道:“多谢府君之请,职下焉敢不从!” 眼前这位,可是大周国独一号! 相当年大水漫冯诩,群臣同劾,革职贬为庶民。但是没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好吗,谁都知道大王对杜畿煞是偏爱。 随后,在大周诸卿定下先取巴蜀之策后,杜畿眨眼就成了益州调查司的指挥使。负责联络益州向心之士,全权处理益州事务。 这时,谁都知晓其恩宠仍在。不过,两年时间,确实容易让很多人都遗忘这位天宠之人,尤其是攻取巴蜀的国策,一拖再拖。 现在,不一样了! 这位杜府君,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回到朝堂。到时,谁都不能再无视此人矣! 第579章 赵盛 十一月中旬。 洛阳城外,在此已经对峙月余的周楚两国大军,彻底骑虎难下了。 高诚已经离开长安,坐镇弘农,统筹全局。长安也正在往前线输送大量的冬衣,保证士卒的战斗力。 楚军也是一样,冬衣的更换比周军还要快。而且南面庐江舒县终于被张勋攻破,扬州江北二郡,全归袁术所有。 只是,陆康的身死,也让江东陆氏一族,彻底恨上了袁术。 占据扬州二郡,袁术便任命惠衢为扬州刺史,治理二郡。又以孙策为大将,率军一万,屯驻于舒县,防范仍在江东的刘繇趁此反攻。同时,又派使者联络迟迟未被刘繇剿灭的会稽王朗、严白虎等人,以牵制刘繇。 荆州刘表那边,袁术也没放弃。联络了交趾刺史朱符,许之以利,使其攻打荆南。 荆南地区一直都是荆州的弱点,朱符这位交趾刺史,虽然治理地方不怎么样,颇是残暴。但其带兵打仗,也算的上一把好手。 更兼交趾蛮兵、越兵掺杂,不习战阵,却破谙熟厮斗。放在荆南那连绵不断的山林中,战斗力也没差到哪去。 除此之外,不仅仅是朱符,武陵蛮、南蛮、山越、宗贼等亦是一同举兵。一时间,荆南数郡,四面楚歌。 刘表侄子刘磐,带着两万多荆州兵,先后胜了几阵。只是,贼军甚众,也只好退守汉寿以及临湘两座重要城邑,等待荆北大军来援。 原本也准备伺机夺回南阳郡的刘表,闻荆南急报,立即调派黄祖帅师南下,平定诸贼。 荆北大军一去,袁术再无担忧,立即抽调张勋率领的三万精锐汇合鲁阳大营兵马,出轩辕关,自东而西攻。 楚国几乎所有的兵力,全都出动,十五六万兵马,声势大盛。 还未进入十二月份,张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所向披靡的军情,便传到弘农。楚军自轩辕关入内后,立即派兵一万占据了虎牢关,来减轻袁绍势力对战局的威胁。 而后,余下三万人马,攻城拔邑,直抵洛阳城外。 原先周朝派出的几十名官员长吏,也悉数逃回洛阳。所幸这次河南尹诸县占据的时间不长,高诚也没计较这些人的失地之责,只是口头训诫一番。 倒是楚军兵力骤然大增,让老高有点顶不住了。 这袁术是疯了吗? 干嘛死活要怼自己,大周国最近两年也没招惹这贼厮啊! 扩军的事情一直摆在案头,前线总揽洛阳战局的徐荣,也多次请求增派援兵。可是大周兵力根本不够用了,想要增援前线就只有扩军。 思虑了两日后,高诚放弃了。 大周国现有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之众。河东之地还没消化下来,要是再增加兵力,军费都不够使。 别忘了,大周可还在进行着以工代赈的工程,那可是吃钱大户。还有学校,数万学子全都是朝廷在养着。 要不是加大了商税,大周国的财政早就撑不下去了。 不增兵,也就只能硬撑着了。反正楚军是进攻的一方,兵力又多,粮草消耗更大。周军据有坚城,慢慢耗! 徐荣按兵不动,楚军大将刘勋也是心急。待到张勋一至,立即进行攻城。 攻城主力正是新到的张勋所部精锐,刘勋派遣了三万余人协助攻打南城。其余人马,则是看着洛北周营的敌军主力,以防其袭击攻城部队侧翼。 洛阳城内兵力不多,只有区区数千人。徐荣抽调一军兵力,进驻洛阳。余者兵马,出营列阵,作侧击之势。 一日猛攻之下,洛阳东城、南城堆积了数千具尸身,楚军退回大营。 洛阳坚城,并非是说说而已。援军一至,加上征召的壮勇,楚军连城头都没上去。反倒是伤亡了五六千人,损坏器械不下百架。 一场攻城战,让两军再度安静了下来。 张勋这位楚国大将军,也是束手无策,颇感棘手。 没有内应,想要打下洛阳城,楚国这十余万人大半得堆在城下。损失惨重之下,正合了北面袁绍的心思。万一其众趁势大举南下,这洛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身在后方的袁术也不着急,心知周国实力不弱,更明白洛阳城由多坚固。只是,愈是如此,愈加愤恨司马防和潘勖这两个蠢货。 不是这二人愚笨,大楚又怎么会成现在这局面。 …… 拿下幽州全境的赵王袁绍,坐镇在邺城,端望着南面两大势力的碰撞,心喜溢于颜表。 大将军府中。 由于袁绍封王时间不久,筹建的魏王宫尚未完毕,只好先以昔日的大将军府来继续充当势力中枢。 袁绍正与帐下几位谋士,继续探讨着一些密事。 “子远,刘备那边怎么样了?” 袁绍一问,许攸便来了兴致,喜色洋溢的答道:“回大王,刘备与刘和正欲作乱,已向王允遣使求救。” “好!哈哈……吾大赵正当趁此机会,夺取并州,以成形盛!” 袁绍立即喝彩言道,面上煞是欣喜。 旁边的田丰暗叹一声,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言道:“大王,吾军与燕军交战数载有余。今虽灭燕,然兵卒疲倦,冀州各郡,府库去之泰半。此时,正当休养生息,坐候天时,而后南下。” “中原旦定,并州王允以一疲弊之州,何以抗衡王师。如此方是稳成之策,步步为营,势压诸雄,其等皆无力作阻。而今,兵行险策,稍有不利,幽州非吾大赵所复有也!” 田丰一番话,顿时让袁绍大感不悦,目光看向许攸。身为一国之主,袁绍好事知道自己不能轻易下场。否则,很可能会北上屏蔽言路的不利影响。 许攸立即顶向田丰,言道:“国相所言差矣,吾大赵方立,士民同欢,人心所向。三军将士,披甲戴胄,武功赫赫,无不为大王相贺,为社稷相贺。文武诸君,皆欲借此立国之时,建功立业,拜求将相。大赵上下,幽冀青兖,千万之民,无不趋之若鹜!” “燕代十万锐士,青兖八万豪杰,塞外五万胡仆,兵精粮足,甲胄俱应。携灭燕之势,士气如虹。更兼伪汉权臣当道,无君无父之辈塞之庙堂。其民饱受纷乱之苦,其卒新尝河东之溃。其内商贾不行,布帛不通,粮秣不生。” “相卿官吏淫于权斗,将校兵卒匪盗充斥,士族黔首愤懑填胸。伪汉之庭,荒芜暴虐,文不能治一州之地,武不能遮鲜卑之害。大王英明神武,应受天命,率膏腴四土,带甲士百万,正当奉天子制诏,为士民相请,荡涤伪朝,明律清政,安其郡县,泽被其民。” “王师旦至,伪汉必人心惶恐,朝臣纠于纳走,将校怯于兵事。士民之望,一如婴儿盼父母,久旱盼甘霖。王师所过,必是箪食壶浆塞于道野,摧城拔寨如扫秋叶。区区伪庭,何以阻吾王师!” 畅言数语,许攸更是拂袖拜请:“臣请大王,将师伐之,肃正朝纲。攸不才,智不能定奇策破贼,武不能率王师讨逆。唯愿以残败之躯,为大王马前之卒,牵马坠蹬。” “嗨~子远快快请起!” 袁绍当即起身,扶起许攸,亲切言道:“子远心切,孤尽晓矣。” 第580章 谋划 见大王与许攸之相,田丰黯然颔首,不再言语。 大王决心既下,怕是多言无益,如此不如更之以期,为军民缓。 “大王既已决心伐伪汉,臣等必竭尽全力,以正乾坤。然今天色寒凛,将卒多无冬衣,于战不利。更兼太行山险,大雪以降,足以塞通径,三军难行。不若待至明岁,春耕过后,再将讨之!” 田丰言之利害,也让袁绍放下了刚才的芥蒂,转而笑与田丰言:“元皓所言,忠恳之语,孤焉能不受!” 袁绍也知道春耕之重,冀州富庶是不假,可也经不住连续两三年的征战。新纳幽州,更是残败不堪,也急需休养。 只是,天机不可不取。 若非此次周楚大军相峙,想要取并州只怕更难。 而且,这并州还不能不取。王允的实力并不算差,兵卒近十万。当年仅是区区数万黑山贼,就把冀州扰的干宁不休。现有王允在侧,威胁腹地,赵军何以南下并中原,夺两淮! “若去并州,当需结以外援,以制逆周、伪汉。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郭图在侧,亦是言道。 袁绍点了点头,与其说道:“公则,前些时日细作不是言鲜卑、屠各、匈奴,亦是聚于河南,将欲南下吗?” “回大王,确实如此。不过,具体原因,犹未可知,或是应楚国之邀,以图逆周。” 赵国确实没有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但不代表人家就没有情报获取来源。商贾、细作、使节以及遍及天下各地的士族,或多或少也能得到不少情报。 郭图如今负责的正是这一部分,同时也开始筹建情报机构。毕竟,大赵的附庸实力曹操都建立了中书典校事来监察诸官、探取情报,大赵岂能落于人后。 袁绍点了下头,如果真是公路所为,那高诚还真是要首尾难顾了。不妥不妥,绝对不能让公路拿下关中,否则大赵南取中原的势头,可就被扼制住了。 “周国若败,楚国是否会成为吾大赵之劲敌?” 心有所想,袁绍也委婉点明题意。 郭图轻拧了下眉,转而嘴角一扬,言道:“此为必然,周国如今虽吞并魏国,合二国之力,颇为强势。但先前河东一场大战,河南尹又半数为楚国占据,周国形势大为不利。” “如果鲜卑、匈奴胡夷,再大举南下,只怕周国凉州、关中,悉数不宁。大军聚于前,而后所生事,将卒必无奋战之心。骤时,只怕楚国将会驱兵千里,直入关中。” “关中经周国数年之治,甚是膏腴。楚国又有豫州、南阳、两淮之富庶,不出三年,必胜于吾国!何况,洛阳为楚军占据,吾大赵南下,其等偏居于侧,虎视眈眈,尤为不妥!” 殿内其余人也无不是点头附应,即便是沮授、田丰也不例外。 天下之争,可无兄弟! 更何况大赵、大楚皆已立国,宗庙、社稷旬之以祀。两国之间,只能决一胜负出来。 袁绍见手底下的人对这种事情都无异议,不过还是扭捏了一番,言道:“唉,孤与楚王根出一源,又身为长兄,自当照顾幼弟,否则天下人何以道孤。” “……” “大王仁厚!” 众人咋舌两下,齐齐躬身敬之。 而后,才继续说起后话。一直未曾发言的沮授站了出来,执礼言道:“凡一宗之族,孝悌礼义俱到。父慈子孝,兄谦弟恭,无有不盛者。大王忠孝之名,扬于四海。又为长兄,待弟谦厚,闻者盛赞。” “然大王肃行谦恭,可楚王却屡屡不受,多有逆叛。如今更不顾天下疾苦,擅动刀兵,为大王匡扶汉室,振兴袁氏作阻,大不智也!臣请大王,秉持公义,安宗训弟,以江山社稷计,以天下黎民计!” “臣等附议!” 沮授说完,殿内众人皆是躬身附和,全无先前朝臣争权夺利相持之象。 其内者,谁都明白袁术才是大赵最大的敌人,而别人都算不上。袁术身为袁氏一族嫡子,在袁氏门第故吏中的威望,比之大王还要强盛。 这是根基的争夺,必须要极度重视! 袁术夺取了关中,那对于赵国境内的袁氏附庸的影响力就太大了。造成一定的动荡都是轻的,怕就怕那些人认为袁术有着定鼎江山的能力,转而投之。 其次,自家大王与袁术的恩怨就不用提了。一旦没争过楚国,殿堂内所有人都没有机会再行走于仕途了。 所以,必须要阻止袁术的势力扩张! 袁绍心中比手下人更明白这一点,略作谦虚后,也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可有何良策应之?” “回大王,臣以为吾大赵当遣使者,许之步度根、轲比能以厚礼,使其等反助吾大赵取并州。如此,楚国无步度根相助,必然顿兵坚城险关之下,寸步不得入关中。而吾大赵,取并州也易如反掌也!” 郭图不假思索的便答了上来,方才袁绍一点明其意的时候,自己明白大王想要做什么。思忖了片刻后,也唯独此法最妙,一举三得啊。 不仅使得楚国难入关中,还可使大赵取并州再易三分,更是能让大王保全兄谦的名声。毕竟,此计一成,背叛楚国的是鲜卑! 袁绍颔首沉吟了两句,心中感觉非常不错。但还是转头看向了田丰。 不是郭图不行,而是田丰代表着冀州士族,自己不能顾其不顾彼。 田丰点了下头,示意袁绍此计可行。 如此,袁绍便知冀州士族的态度,拍案而言:“好,此计甚合孤之心意。公则,这件事便交由汝来办,务必不得有失!另外,刘备和刘和那边也要盯紧!” “大王放心,臣必不辱命!” 郭图拜礼接令。 随后,袁绍又看向田丰,言道:“元皓,听闻那太原郭缊,甚是不服王允,或可有番作为。不知冀州士林,可有与其劝言者?” “回大王,博陵崔氏子弟崔烈,正仕于伪汉,其与郭全相交甚密,多有怨允也。其子崔均,时年方正,多才善智,唇齿厚利,可为密使!” 田丰想了一想,发现与太原郭氏一族有交连的还真只有博陵崔氏一族。而崔烈的名声,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也只能将就着了。 “博陵崔氏,唔,也可。那便加崔均大鸿胪大行令,使其密出雁门。” “诺!” 第581章 御驾亲征 鲜卑在幕南、河套一带的大动静,引起凉、并二州的格外注意。 不论是大周调查司还是大汉的绣衣使,都在全力以赴的打探着任何一条讯息。 而这些讯息,也紧随着向各自势力传回。 与此同时,身处邺城的袁绍,与袁术通了封书信。以训弟的口气,要求袁术立即退兵。那把袁术气的,可谓是怒气冲天。 不仅亲手砍了赵国送信使者,更是聚集境内郡县守卒两万人于平舆。随后,袁术行舆出汝南,亲军及那两万郡国兵相随左右,直奔洛阳而来。 洛阳前线,也再度开打。 楚军汇营城南,不再攻打洛阳坚城,而是欲先行拔掉城外的周军大营。然后,再考虑攻城之事。 短短十余日,两军相约阵战七场,互有胜负。 趁此时间,楚军也是大肆打造渡河舟筏,似乎随时都想要发起总攻一般。 身在弘农的高诚,在迟迟得不到北方鲜卑的欲意后,也不得不率王驾前抵函谷,以督洛阳战事。 与楚国的这一战必须要在来年四月前结束,否则可就赶不上春耕了。 大周连年作战,靠的便是能及时春耕秋收,保证粮草充足。而眼下这场战争,也是大周建国以来,动用兵力最多,民夫最多的一场战事。 洛阳兵马近六万,上郡防范胡夷三万五千余,南面武关近两万人,十几万大军严阵以待。身后负责辎重运输的民夫,更是有二十余万。 大周各地仓廪中原本屯的满满的粮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甚至,长安府库中已经不在向洛阳输送粮草,改由安邑原魏国府库输送。 要是过了春耕,这场仗还没决出胜负,那麻烦可就大了。今岁谷、豆、栗、麦等税粮入库,比之去岁多了足足一倍,高达一千二百万石。 听着很不少,可比之魏周两国去岁的总税粮少了数百万石。而这,仅仅是去岁几个月内的河东之乱造成的。 征召的二十余万民夫以及十几万大军,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有三万石。看起来似乎维持一年的战争没问题,但不可能! 每天三万石算的只是人的口粮,军中战马、牛马牲畜,这些也是耗粮大户。大周目前军中战马有八万余,上林苑圈养三万匹,每年消耗的粮草就高达二三百万石。 而且大周各级官员、长吏几近万人,仅是俸禄发放所需也不下四五百万石。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直持续的以工代赈。不仅要消耗大量的通宝钱,还要管那十几万壮丁、壮妇的一日两餐,又是几百万石的花销。 就这,学校的供应需要的几十万石都不算入在内。 即便如此,还要预留一部分出来,用于因战争导致的粮价上涨,平衡市场。 一千二百万石,真正能供给三军作战的也就不到半数。维持半年不成问题,但再长的话,就顶不住了。 而四月份,就是高诚的底线。绝对不能耽误春耕,喝西北风的日子,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打得赢,那战事基本上也就结束了。打不赢,就只能放弃洛阳,抽调些兵力守住函谷关、武关。 至于楚国的粮秣储备,高诚不清楚,但袁术肯定也挨不了一年。 要知道,大家这两年虽然都打了不少的仗了,但压力不算太大,能保证春耕秋收。可若是说不管明岁谷粮,硬生生打个一年半载,没一家势力扛得住。 赵国眼下号称天下第一势力,不还是拿人命硬生生把一场攻城战给压缩到几个月。别看袁绍现在光彩非凡,实际上冀州的家底不知道空了多少。 高诚还不知道袁术已经在赶往洛阳的路上了,心中还在想着如何在几个月内结束战事。 寒冷的大雪降下,对于粮草辎重的运送来说,平白添了几分困难。 在亲卫的护持下,走在陕县至黾池这段崤函北道中,高诚不由感慨良多。 这段路程是崤函北道中最狭窄的通道,山势纵横。如今大雪一降,更是皑皑不见山径。 前面一支辎重队,也是艰难的在山道中穿行,速度比往常也慢了非常多。 刚至函谷关,高诚便得知了袁术亲自抵达伊阙的消息。弘农郡东南角陆浑关派出的斥候,发现了楚王王驾。 如同雷霆霹雳! 高诚抽着嘴角,看着身前的徐荣几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中总有三个字想要狠狠的骂出来,尼玛批! 这袁公路是吃了哪门子错药了,两年来自己都没往南面看上一眼。怎么这孙子就盯上自个了,还玩起御驾亲征。咋,不拼个两个俱伤心里不乐意是? 靠! 老子的大周,也算是易守难攻。有着函谷、陆浑、武关三关在手,楚国把丁壮都拼光,也未必能打进关中。 啃小爷这个硬骨头,是不是脑子有泡! 东面曹操的兖州、青州不香吗? 人口多,地势一览无遗。而且曹操的兵可是比大周少一半,捏软柿子才是正理好不! 心中吐槽半天,高诚最终暗叹一声,坐了下来。 “文良,能一战解决了楚军不?” 闻言,徐荣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高诚,有点不敢相信。征战沙场多年的大王,怎么问了这么白痴的问题。 “回大王,如果袁术、刘勋不犯失误的话,不能!眼下楚军在洛阳一带,兵力近十五万,悉数为其精锐。末将手中只有不到五万人,想要击败楚军,难!” 高诚有点灰心丧气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打仗嘛,如果寄希望于对方出大失误,那就已经败了。徐荣如此说,看来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破敌。 自己,就更没有了。 再说,洛阳这一带的地形,也让人无计可施啊。 硬碰硬,楚军兵力优势太大了,胜算太小。到时候损兵折将,还未必能保住洛阳。既然如此,干嘛非要死保洛阳城。 洛阳,对于大周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拿下河南尹,还会让周国疆域变得极其狭长。 而只要掌握函谷关,洛阳逮着机会就拿下了,何必与楚军苦苦纠缠。 就是,退兵是他娘的有点丢份!自己不考虑脸面,但不能不考虑大周的颜面。 “罢了,文良先回大营坐镇。这一战,孤既然交给了汝,那便不要有任何顾忌。打与退,皆由汝一言而决。” 高诚盯着徐荣,明里暗里透露着一些别意。随后,又坚定的说道:“作战所需,孤鼎力支持!” 第582章 营城 徐荣带着一应诸将,回到了雒水北岸的大营。 此时的大营较之先前,不知加固了多少了。营墙连绵数里,仿佛更像是洛阳城旁边的一个小老弟,默默守护着这座雄都。 营寨之内,五脏俱全。箭楼、哨塔更是多不胜数,其下沟壑纵横,以车桥为路。甬道连绵数里,沟通营中。 营外雒水河畔,数以千计的拒马塞之于前,堵塞了数里河段。其后,一道土墙凸起,横在当前。墙后便是数道宽达一丈有余的壕沟,接着又是一道土墙…… 自河畔,直至军营,足有十己道土墙,其中沟壑更是达数十道之多。中间有掺杂拒马、铁蒺藜,如同刺猬一般,安安静静的卧在大营之前。 左右比之南面看起来要松懈不少,并没有那一道又一道的障碍。但有着洛阳城和河南城为呼应,倒也确实不需要做太多。 从函谷关回来后,徐荣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与帐下几位军将,再度来到前沿阵地,视察防务。 望着那接二连三的土墙沟壑,徐荣仍是忍不住再度暗中感慨。 每次看到营前的防御工事,都是这般情不自禁的作叹。责以民夫二三万,深挖沟壑,以土筑墙。余土在堆积于两壑之间,更是使得沟壑加深,毫无浪费。 而楚军,面对的则是人为的天险。 有此作障,楚军不丢下个万把人命,都别想摸到大营营墙。 一行人踏着垫在壕沟上的木板,直抵河畔前。在这里,负责今日防务的三千弓弩手,正了无兴趣的望着河对岸的楚军。 几个弓弩曲的军候,在拜见徐荣等人后,便随着其等观望楚军。 站在土墙后,徐荣眯着眼睛,盯着又一次增多的楚军舟筏。 数以千计的舟筏,正安安静静的绑在岸边,沿河数里,一望无际。而楚军大营,更是威势浩荡。 东抵洛阳城南,西邻甘城邑,连绵五六十里,遮天蔽日,四塞于野。 楚军大营之中,已经抵达军前的袁术,亦是领以公卿、大将,临雒水观周军之势。 旁边大将张勋和刘勋,不断的将斥候所探,悉数报于王上,可袁术却听不进去。 “孤只想知道,何时得以入住洛阳群宫!” 袁术狠狠瞥了一眼刘勋,心中很是不满,继续说道:“孤之锐师,十有四万,皆在于此。其后民夫数十万,车马辎重延绵数百里。今岁秋收已是耽误不少,可不是为了和高诚匹夫在此对望!” 刘勋挨了一顿批,二话不说就伏地请罪,言道:“臣知罪,还请大王责罚!” 袁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刘勋就尴尬了,抬首看了一眼。 “大王,此战末将非是不愿进之。而是那司马防与潘勖无能,数万人马旬日为周逆所破。吾大楚兵临洛阳之际,周逆早已做好准备。吾军攻城数日,损失惨重。更兼周逆援军到达,拒河而守,皆易守难攻!” 刘勋解释了一下,袁术也就放过了其。自己只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罢了,怎么可能临阵而擅罚将帅。 “哼,起来!” “多谢大王不罪之恩,臣必誓死以报王恩!” 刘勋赶紧表上一番忠心,才起身恭立在袁术身后。 观望良久,袁术回身看向带在身旁的头号谋士袁涣,问道:“曜卿可有破敌之计?” 袁涣紧紧盯着对岸,摇着头说道:“大王,若真如刘镇北所言,周军遍布土墙沟壑于营前,那吾等最好还是罢兵南还为好!” “曜卿,还是莫要再言罢兵一事!” 袁涣话音刚落,袁术便杀气腾腾的斥喝一声。 如今袁绍庶子声势大阵,几乎所有人都在劝谏自己全力拿下扬州、荆州,以两淮为屏,以长江为防,养息江南,伺机岀中原。 但是,若是任由袁绍轻松拿下整个北方,那怎么能行! 再说,大楚也不是没有机会先与袁绍庶子一步,夺取中原。 只要夺下这其中关键的洛阳,那便足以将袁绍势力封锁在大河以北。 至于兖州? 拿下洛阳后,大楚与大齐三面包围曹操,何愁不能轻易而定。 上回是大河泛滥,才导致兵败。如此之事,又怎会发生第二次。 “大王,若不退兵,便只能强攻。早日拿下洛阳,也能做更多的准备。” 袁涣仍是平静的说道,心中早已对大楚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先前司马防联络大楚,献之河南尹的时候,派遣一部精锐,轻兵直入洛阳即可。偏偏楚王还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杀入关中。 这怎么可能? 别的不说,光是调集大军与征募民夫,如此大的动静,大周的调查司会察觉不到? 而司马防兵败,洛阳为周军所拒。这时,理应退兵,再打下去没有什么益处。 楚王还是不愿,因为伊阙关相继被刘勋攻下,洛阳门户洞开。 袁绍灭燕国之时,亦是退兵的契机,而楚王却为了一气之怨,倾全国之兵。 唉~ 就算是能够攻破周军大营,又能如何?袁绍岂会坐视楚国占据洛阳,阻塞其南下之径? 骤时,楚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而赵军整修完毕,携灭燕之胜,举兵南下。 二袁大打出手,只会给予其他枭雄更多的机会啊。 比如高诚、曹操? 甚至,现在袁涣担心的都不是能否攻下洛阳,而是周王诚退兵关中。 “那便强攻!” 袁术恶狠狠的定下心来,为了楚国大势,也只能如此了。 偏安江南,非己所志! “大将军,渡河舟筏可准备充足?” 闻袁术询问,张勋立即答道:“回大王,再有三日时间,吾军可备下舟筏千八百艘,足以!” “好!” 袁术喝了一声,取下腰间佩剑,交向张勋,再言道:“三日后,大军渡河攻打周营。孤以汝为主将,授之佩剑。三军将校军卒,旦有不从者,皆可临阵杀之。” “孤,只要洛阳城!” 张勋咬了下牙,也是狰狞了下面色,大声喝应:“臣必不负大王所望!” 接过王剑,张勋心情迟迟不能平复,立于袁术之侧,再不发一言。 每人比自己清楚强攻的代价有多大,哪怕是袁涣察觉到周营的坚固,也远远不知着究竟会有多难! 第583章 边将权重 徐荣等人回了唐聚大营,而杨懿、射坚、庞淯等人未回洛阳,仍在函谷关内,听候大王训诫。 “司马防,其宗族可都有擒来?” 高诚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书,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抓捕来的司马一族成员。 “回大王,司马一族唯司马防其长子朗、次子懿、三子孚、幼子敏外,悉数缉拿在案!” 杨懿拱手作礼回道,心中却是轻松了甚多。先前所欲请之事,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 “噢~” 高诚故作讶意,盯着杨懿说道:“居然跑了四人!杨中丞,汝为吾大周御史,当严正不苛。如今叛贼司马防之嫡亲,四人逃夭,可知罪否?” 闻言,杨懿顿时大惊失色,匆忙伏身请罪:“臣之罪,此皆乃……” “嗯,知罪就好,那便迁为侍御史,另罚俸三年!” 高诚不等杨懿解释,便定下罪名,敕下责罚。 杨懿伏身在地,便明白大王之用意,由是感怀敬言:“臣谢大王开恩!” “嗯,不过河东郡邑,仍需巡视。值此大战之际,更易之间,难免有人心生浮躁。汝便以侍御史,继巡察之责。切勿,再有先前之事发生!” “臣领命,谢大王!” 杨懿的事,就这样一语带过,处罚不轻不重,警告的寓意要大于实际意义。 随后,高诚在与射坚、庞淯询问了一番河南尹的状况后,也是感慨良多。 数年前,洛阳还是全世界最繁华、最庞大的城市。而区区几岁时间,便沦落至此。 眼下,虽然人口仍然不少,但恐怕还比不上长安、安邑二城。 趁此机会,射坚也提了一句佃户的事情。其等主家洛阳士族,皆以悉数迁至长安,这些人便再度成为了自由民。 然,附从司马防等人作乱的兵卒,多为佃户丁壮,不能不罚。 高诚敲着桌案思索起来,拿捏不定。 迁到长安不妥,毕竟是有过造反前科的人,而且其原主家便在长安。若是再度有所勾结,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迁到凉州,恐怕还是会引起动荡。 “这样,文固汝等且先归去,待孤决议之后,依敕令而行!” “诺,臣等告退!” 杨懿、射坚、庞淯三人拜礼后,退身出室。 几人离去没多久,郭嘉便自长安归来。 “怎么样,长安民情如何?” 郭嘉一进来,刚落座,还没喘上两口气,高诚便问及。 喝了口茶水,郭嘉深吐两口,言道:“大王放心,后方倒无异样。楚寇犯境,吾大周士民一心,多欲从军入伍,以报国恩。只是……” 说到这,郭嘉不由顿住,似乎也在考虑到底当不当讲出来。 高诚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 迟疑了一下,郭嘉拱手言道:“大王,臣有一言,还请大王纳之。苏都督,未免职权过重!” 高诚眼睛一眯,盯着郭嘉:“奉孝,继续说下去!” “大王,阎相言,自先前鲜卑、匈奴胡夷齐聚,大王责以苏都督许募兵丁,擅权处理凉州军政后。凉州汉阳、安定、北地、武都、陇西诸郡长吏,多为苏都督置换,插以心腹。又征召诸郡丁壮,分发兵甲,集于郡治。兵马众多,权势颇重!” 高诚不由嗤笑一声,说道:“是不是阎相等公卿,担心孤之义兄作乱?笑话!” 一声促然斥喝,让郭嘉都心中不禁一颤,寒毛林立。 “大王,阎相等公卿,心忧国政,为大王社稷计,非是出于私心!” “怎么,奉孝也如此认为?” 郭嘉刚为阎象等人说了句话,高诚便冷言逼至,又愤然说道:“哼,先前便有人弹劾孤义兄连结河西大族,图谋不轨。结果,义兄二话不说,将河西大族悉数迁至长安。如今,却要再寻苗头以制之,真以为孤不知道他们什么打算吗?” 郭嘉默然不语,打算自然是有。而且,这其中关联不小,有兵权之争,有军政之争,有朝堂与地方之争,有相权与王权之争。 苏则一身,可谓是牵扯甚多。 首先苏则身为河西都督,授命总揽凉州军事,镇守凉州。地方上无管辖之权,唯有听命之时。而总参部,也一样无权管辖河西军,即第四军,真正有能力管辖的只有那大将军府和大王。 大王引其为心腹,更是用其来压制百官,鼎镇王权。朝臣公卿,对其全无所制,盖因大将军至今未有司职。 眼下,大王前不久又授其征募兵丁之权,松其禁锢。同时,又在总揽凉州军事中加了个政字,让相府不由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总揽凉州军政事,也就是说凉州发生任何事,苏则都可以插手。甚至,私自决定,然后给相府回个话。 而相府,只能听之任之,全无制其之法。 沉默良久,郭嘉再度开口:“大王,臣亦知大王与苏都督八拜之义,苏都督也必然忠于大王。然名与器不可轻受,日后若有人效此之法,行割据之实,于国朝大不利。此忌,万不可开啊!” 郭嘉说完,高诚也不由皱了眉头,郭嘉考虑的是百年之后的事。只是眼下,非此法而不可行啊! 武威距长安便有千余里,敦煌更是相距数千里。路途之远,非旬月可至。而河西又是关中屏障,大周之重。 必须是威望、忠心并有的人,才可以固守此地。苏则身为自己义兄,又历经沙场,在朝中威望甚重。治军治政,皆兼具有。先前还是敦煌郡守,于河西威望无人能及。 有其坐镇凉州,自己才能专心虎目东视,盖因心中所安。 此外,凉州偏远,必须要给予一定的自治权利。否则战事一生,其无专治之权,等报到凉州黄花菜都不只是凉了,而是枯了。 当年凉州羌乱,不就是因为如此。凉州刺史无募兵之权,只能聚以郡兵作阻,一战而失全地。消息到了洛阳,整个凉州都快没了。 若其有募兵之权,凉州悍勇以十万计,挡住羌族部骑,固守郡县,轻而易举。 只是,正如奉孝所言,此口一开,以后肯定扎不住。 “奉孝,此事且日后再论,还有什么消息?” 第584章 战起 见大王转开话题,郭嘉也知道这件事只能拖到日后再解决了。 于是,也不多做纠缠,言道:“启禀大王,幽并两部调查司传来消息,王允与刘备、刘和往来甚密!” 高诚眼前一亮:“袁绍有麻烦了?” “或许。” 郭嘉点了下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刘和与塌顿等人先前攻破蓟县后,乌桓人大肆劫掠,两人起了冲突。而且,刘和报于袁绍,袁绍也未做什么处理。” “哼,这般胡夷,就该赶尽杀绝!” 高诚突然一句,让郭嘉猝不及防。什么啊,重点是这个吗? “大王,鲜卑那边的最新消息也传回来了。步度根已经聚集了十万部骑,加上屠各和匈奴人,近十五万骑兵。此外,其等部落民众悉数聚集与河套一带,多达八十余万众,不知其因。” “嘶~奉孝的意思是说,步度根不仅聚集了大军,连那些胡民,也都来了?” 高诚疑惑的问道,不应该啊。往年胡夷南掠,最多带个万把胡民,驱赶牛羊随军。这一次,怎么会有这么多胡民。以举族南下相言,亦不为过啊! “探子传回的消息确实如此,整个河套方圆数百里,皆是牛马牲畜。仅是胡民,便不下二十万帐。臣担心的是,胡民都已悉数南下,那么步度根手下另外五六万骑去了哪里?” “西域!” 高诚肯定的说道,甚至心中有些猜测到了这其中原因。 “那吾等要不要召回韩遂、马腾,使其回援。吾朝骑兵二军,加上苏都督所部,骑兵仍不逾四万之数。面对近十五万胡骑,怕是不好打!” “也好,这两人在西域呆了也快一年了,也得见见面,省的此二人忘了君臣之仪!” “大王所言甚是!” ———————————————— 三日后,楚军列阵与雒水南岸,延绵数十里,齐齐而动。 雒水之中,准备好的近两千舟筏,也纷纷涌上士卒。同时,还有数万人马,威逼洛阳南城,似乎打算一块将洛阳城和周军营寨给收拾了。 营内徐荣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营门附近的望楼之上,端目远处恢宏的楚军大部。口中也在不断的下达军令,来面对这次如山如潮的进攻。 营寨内六千余弓弩手,尽数出营,赶往第一道土墙附近。左右各相随五千刀兵卒,负责掩护弓弩。 营内兵卒也纷纷登上两丈高的营墙,准备守城物资以及器械。同时打开水闸,将流经洛阳城内的雒水,分至营寨外面的护城河中。 洛阳城内,傅燮作为守将,也正调度兵马,聚集壮勇,登城准备防守。 楚军兵马很快登上舟筏,开始渡河,缓缓行向唐聚。洛阳南城以及东城,数以万计的楚军,亦是推动着攻城器械,滚滚而来。 雒水很宽,足有两里之遥,但在周军将士看来,似乎很近。 那密密麻麻延绵数里的楚军舟筏,几乎遮住了整个雒水水面。其前锋已至河中,而后军尚在登舟。 水面上渡河楚军愤慨嘶吼,更是响彻天地,扰人耳目。 “咚咚咚!” 战鼓声一响,所有在河面上的楚军,立即加快渡河速度。 土墙后面的弓弩手不禁咽了下口水,握紧手中的弓弩。 眼看楚军只余二百步,军吏当即高呼:“引火矢!” 四千弓兵立即取出一支箭矢,朝着身后的火盆中一滑,裹着油布的箭矢当即燃起。 “准备!” 所有弓弩兵纷纷搭上箭矢,瞄向渡河的楚军。 刚至百步。 “放!” 军令一下,数千箭矢飞奔而出。几千根燃烧的火矢,宛若流星一般滑过,正坠入最前面的一批楚军舟筏。 河面之上随即响起一阵惨叫声,更有几艘舟筏被点燃。 “放!” 当弓弩兵再度挂上箭矢,军吏连看都不看,再度高吼一声。 六千弓弩手,十个弓兵曲,五个弩兵曲,各有其号。发矢之间,更是一曲盯着一块区域。急速射之下,河面上千舟竞渡的楚军舟筏,损失了数十艘舟筏,伤亡近千人。 一近河畔,数十艘舟船突然轰隆一震,上面的楚军士卒身形直晃,更有人直接被甩入河中。 “怎么回事?” “出了何事?” “……” 不仅仅是士卒惊慌,军吏也是心慌意乱,接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河畔有倒木刺,船要沉了!” 很快,楚军就搞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原来,河畔之边,斜插了不计其数削尖的粗木。别说舟筏了,便是艨艟这等战船,也顶不住这下撞击。 也亏得这里临近河畔,许多楚军士卒在舟筏散落或是刺穿个大洞后,直接跳入水中,硬生生游至岸边。溺水而死者,不过数十人罢了。 但是这些被毁舟筏,却是耽搁了楚军后面兵力的停岸。尤其是渡河范围如此之广,左右楚军舟筏也纷纷撞上倒木刺,折损舟筏无数。也使得整个渡河大军的势头,为之一顿。 得趁此间,周军又是发了几轮箭矢,射杀射伤无数。 数不尽的楚军舟筏,不再耽误时间,再向前靠近之后,便使军卒下去,度水登岸。而后,调转方向,继续输送大军渡河。 周军弓弩手也调整目标,不再盯着楚军舟筏,而是专注于那些搬挪拒马的楚军士兵。 距离不过三四十步,弓弩手也纷纷自由发矢,箭矢掠过,必有人或死或伤。 为了搬开这以绳索扎在一起的拒马,沿线楚军伤亡惨重。近一刻钟的时间,都成了周军随意射杀的猎物。 等到楚军打开缺口,弓弩兵在万余兵卒的掩护下,纷纷后撤。临行前,又将那些以便通行的木板,纷纷抽掉,扔到布满倒刺的沟壕中。 弓弩手至第二道土墙后,再度严阵以待。而护持左右的步军,亦是立在其左右,刀盾戈矛相间,稍作休憩。 楚军翻过土墙,望着那两丈宽的沟壑,不由身形顿下。招呼着后面的袍泽,运上来长梯。或是拿长戈,试图把周军丢在沟壕中的垫板勾上来。 这个距离,周军弓兵自然是够不到。而且,先前他们已经发了十几矢了,胳臂乏力,继续休息。 然弩兵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远超弓箭的射程,足以让他们站在土墙后,射到河畔附近。 楚军不得越过沟壕,几乎所有人都直挺挺的伫立那里。一片弩矢射去,顿时倒下一片。 挨了一阵乱矢,楚军似乎才知道,周军弓弩手并没有退去,他们也并不安全。 只有三步宽的立足之地,数以千计的楚军立即大乱,纷纷往后面土墙挤去。匆忙之下,更有不少倒霉蛋,被挤入沟壕,扎成窟窿。 弩兵第二波的弩矢,就没有方才那可观的杀伤力了。 多数楚军都已躲在土墙之后,或是伏于地上,大大减小了伤亡。 只是,不能前进一步,那渡河的意义又在何处? 第585章 惨烈如斯 雒水河畔,挤满了楚军士兵,后方的舟筏甚至都已停止输送兵力。 处于后方的袁术、张勋也很快得知前方发生了何事,立即抽调木梯、踏板送去对岸。以便大军迅速进攻,取得方便。 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给浪费在区区一道沟壕面前。原本威势忷忷,想要一口作气,直杀到周军营前的楚军,也纷纷气竭。 楚军亦不是没有对策,毕竟渡河的地方不止这么一处。东面有洛阳城作阻,但西面只有一座河南城,周军部署的兵力不多。 只是由大将陈纪率领的两万楚军,奔波数里后,刚刚才传回消息正在渡河。 东面洛阳城的进攻,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南、东两面城墙,皆有万余楚军进攻,配合着数之不尽的攻城重器,楚军已经登上城头一次,却被打了下来。 但这就是个好兆头,短短一个时辰内,能登上城头一次。那今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 木梯和踏板一送到雒水北岸,忍耐良久的楚军迅速开始突进。每条壕沟上铺上数十架梯子以及木板,也足够大部队越过了。 一连翻越八道壕沟,楚军来到第二道土墙前。万余周军,倚墙列阵,近两丈长的戈矛,纷纷顶起。盾牌遮蔽上面以及前面,使得楚军弓弩手的杀伤大大降低。 周军弓手在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后,也再度发矢,不断射杀着踩着木板跨过壕沟的敌军。 四五矢过后,弓弩兵再度后退,至第三道土墙前方数十步的两道壕沟之中。以强弩弓箭,继续攻击靠近第二道土墙的楚军,偏偏这个距离,楚军弓弩手根本摸不到。 几百名楚军扛着木梯、木板,搭在土墙前的壕沟上。却突然发现,那土墙前预留的地方顶多供一人立脚。 “杀!” 迟疑片刻,楚军还是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周军戈矛乱刺,踩在壕沟半中的楚军纷纷被捅杀,掉入沟壕中。 在这道土墙前,楚军铺放了最多数量的木板,希冀能够将兵力优势发挥出来。 只是,面对那躲在近一人高后面的周军,根本不给楚军靠近的机会。一排排戈矛,正杵在壕沟上,想要踩着木板越过这密密麻麻的戈矛,几乎不可能。 而楚军戈矛兵,站在两壕之中,却始终无法够到土墙。只能尽量拨打周军戈矛,来为突阵的轻兵作掩护。 后面弓弩手就更没办法了,那周军盾牌之上,都不知道钉了多少根箭矢了。零零散散射杀些许周兵,对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批批楚军士兵奋勇上前,接踵倒在那矛阵下,尸身堆在土墙脚下,或是填塞着沟壕。 损失惨重之下,楚军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办法。比如将木板直接搭到土墙上,只要能冲过去,那就可以杀入周军战阵。 只可惜,还是冲不过去。 除非他们携带的木板能够一口气将这延绵数里的壕沟全给铺上,又或者用尸体把壕沟塞满! 酣战大半个时辰,楚军暂停进攻。 两军士卒皆是望着土墙前的壕沟,深有丈余的壕沟,已经被尸体塞满了大半。 数里之长…… 谁也不知道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究竟有多少楚军死在这道沟壕之前。 周军只知道,酣战如此之久,全军损折不过千人左右。 “退!” 眼看楚军不再进攻,周军也伺时后撤。主力兵马先退,两千余人防备楚军掩杀。 可楚军似乎被吓傻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周军后退,却不作追杀。 随后,两军士卒,再度隔之一墙,百步对视。 楚军之中,充为前锋的几员偏将及下属校尉,商议一番后,决定不再继续进攻。 两万多楚军就呆在这河畔前原地休整,同时收敛伤员以及战死袍泽的尸身。 主攻周军大营的兵马,突然不再上前,洛水南岸的袁术以及张勋,都是疑惑不已。 眼下鼓声继响,金锣未明,何以数万人停滞不前? “去,传令雷薄,再不向前,孤砍了他们脑袋!” 在击鼓示意后,袁术见渡河兵马,竟无视鼓号,顿时大怒! “诺!” 传令兵立即奔下望台,前往河边,准备渡河传令。 反倒是张勋,皱着眉头望向周军大营的方向。雷薄带兵的能力虽然不怎么行,但勇力飞凡,常为先登。 之前凡有大战,其必为先登,故而自己才命其率领渡河部队,以求仗其勇,而破敌众。 事非寻常! 良久,雷薄亲自自河对岸而归,直入望台。拄着一根断矛,腰腹、左臂、腿肢遍缠伤布,鲜血抑抑渗出。 一上望台,雷薄环视其间十几员楚国大将,愤恨之色,布于颜表。 “雷薄,何故滞兵不前!” 袁术看其亲自归来,身披创伤数处。心中怒气稍去三分,但还是厉声斥问。 闻鼓而进,闻金则退。 哪怕是袁术没上过几次战阵,也知晓其间道理。 “末将~不敢再向前矣。” 雷薄咬着牙,愤懑道出一句,不等袁术发怒,又长叹言道:“大王以末将悍勇,引为先锋,率部渡河而攻。末将不能以死相报,深负王恩。然,末将不得不如此行事!” “三万余锐士,渡河不过两个时辰,损折近半。末将帐下,左右偏将二人,一死一伤。校尉一十六人,七死三伤。余者司马、军候、屯将等军吏,死者不下百余人。一众精卒,战死七千余人,伤及五千。诸将校、军吏、兵卒,知死而后继,不可谓不勇哉!” 此言一出,台上众人悉数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这些数据是真的。 但,再观雷薄之形,似乎并无作假之样。身为前军统帅,以悍勇着称的雷薄,都身披数创,可见战事之惨烈。 “纵是汝部损失惨重,大纛金鸣未起,擅自顿兵,该当何罪!” 袁术依然斥声相问,使得雷薄面色骤然苍白,无奈苦笑言道:“末将深知罪责之重,还请大王斩薄之首级,示众三军阵前!” 雷薄突然丢掉手中拄着的断矛,轰然跪向袁术。腿腹之间,伤口迸裂,鲜血横流。而其面无俱色,伏身叩请。 “哼~拖下去,枭首示众!” 袁术心下一狠,大手一挥,斥声于周旁卫士言道。 雷薄起身,直视张勋,却拱手以向袁术,愤怒吼道:“末将不惧一死,唯恨庸碌之徒,仍居高位!” “此战末将之不利,大将军亦何以避之!” 第586章 临阵大忌 “雷薄,汝何意?” 闻言,袁术不禁回头,看向雷薄,又扭头注视了一眼张勋,面露迟色。 别的势力有内斗,大楚又怎么可能躲的过。 不过,相比起来,大楚的政堂无疑要好上不少了。楚国要职,几乎皆是袁氏子弟以及两淮士士族精英担当,大家都是围绕着袁氏这棵大树转,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矛盾。 但军中情况,却是大为不同,矛盾几不可化。张勋是袁氏旧将,能力不俗,不过一直以来都声名不显。 再加上其原本就掌握着豫州大半兵力,楚国未建之时,军中将校匮乏,其更是深受自己倚重。同样,也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威望太过。 当年周、魏、晋三国兵马攻打南阳,军中半数兵力,几乎都为其心腹所掌。而后,才有江淮士族推出刘勋来分其势。 为了避免两人闹得太过,亦或是张勋、刘勋分掌重权,使自己陷入尴尬地步。自己也迫不得已,用袁胤来做中和,同时增强自己手中的权势。 张勋不会反,这一点袁术比谁都清楚。但,权利争斗就是如此。它不会因为一个人忠心耿耿,就专倚其。一如周国的苏则,皆非君之所意。甚至,苏则做的比张勋还过,让整个周国朝堂都为之颤颤。 现在,雷薄突然将矛头,直转张勋。袁术也不得不考量这其中的意味,最起码张勋现在还不能失权,因为袁胤还没到能够代替张勋的地步。 张勋默不作声,也不观望雷薄,心中只是更恨杨弘、刘勋一分。 贼厮,还真是不依不饶啊! “大王,卫将军统帅大军时,斥候早已探的周军营寨,沟壑密布,便准备度壕梯木万余。然末将帐下悉聚北岸,梯木却迟迟不至。侯之良久,至者却不过数百,不及十一。末将等人,被逼无奈,只得仗勇而进,惨遭周军屠戮。大将军失责之罪,岂能轻逃!” 雷薄说完,再伏身恭请。 然而,其却没见到袁术面上已是一片寒霜。台上周围诸将,张勋心腹者无不是愤色云布,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梯木虽至之不多,但这能够成为闻鼓不进,无金擅退的理由? 传承已久数百年的军中号令,岂能因区区梯木不俱而擅更! 至于刘勋部将,那就难看的多了! 这种事,能随便诣指? 张勋更是心中暗自嗤笑,还真是悍勇之辈啊,真是没脑子。 说的好像自己不知道周军营前沟壕密布,不知道军中储备梯木无数似的。 只可惜,自己虽然名义上为此战主帅,但大王身居望台,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最多也就是提提意见、部署罢了,真正做主、下令的是大王啊! 啧啧,这么以悍勇着称,居然没死在战场上。 说起来,一开始张勋也确实为战局考虑。面对周军深沟坚营,必有要有悍将来带动军卒奋勇,雷薄当此之职也大无不可。 再说,如果胜了,那雷薄就是头功。为了缓和军中的关系,自己让步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看来,倒是无巧不成书。若稍后刘勋知此事,只怕要火冒三丈,恨不得砍了雷薄这厮喽! 张勋心里舒坦了片刻,也未忘记作些表面功夫,拱手向袁术言道:“大王,臣帅战不利,致使前军将卒损失惨重,折吾大楚军威,还请大王责罚!” 听到张勋顶下这口黑锅,袁术脸上才缓和一些,点着头言道:“那便责大将军迁右骠骑将军,代理大将军之权。” 说完,袁术冷哼一声,看向雷薄,心中恨不得立即砍了这蠢货。只是,眼下众将在此,雷薄又勇悍披伤,杀了其难免会影响自己的威望。 “哼,雷薄不遵鼓号,擅自顿兵。然观其悍勇,忠报国恩,罚以降职三等,戴罪立功,以赎其罪!” “末将多谢大王厚恩!” 雷薄还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所诣成了,毕竟张勋委实暂时丢掉了大将军的贵位。心中含喜,兴冲谢恩。 只是,袁术留下一道背影,来让雷薄谢恩。 张勋见袁术离去,立即率众将恭送:“臣等恭送大王!” 而后,瞥了一眼雷薄,讥言:“雷将军,还是速速回去养伤。这前军之事,不劳将军费心了!” 雷薄知道自己这次是恶了张勋,随意拱手一下,径直退下。 今天这仗打到这里,已经没法再继续打下去了。 主攻部队顿步,牵连了整条战线上的所有进攻。尤其是辛辛苦苦跑到周营西侧的陈纪,本想借此立功,却发现局面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周营西侧,没有那么多土墙沟壕,只有两道防线而已。但是,正面的主力部队,却根本看不见人影,甚至连厮杀声都没了。 陈纪也没有擅自进攻,而是派人联络了一下南边的正面战场,得到的消息不尽人意。正面主攻部队休整,顿兵不前,自己一部兵马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原地驻下安营。 东面进攻洛阳城的刘勋所部,在登上三次城头,皆被赶下后,军心士气也不复先前之盛。加上西面似乎已经停下进攻,洛阳城这边也稍作休整,同时询问大纛发生了何事。 很快,中军大纛鸣金收兵。楚军各部,皆就地驻扎。尤其是北岸的数万楚军,更是一点都不含糊。他们可是与大部队脱离了,没有营寨,心里也不踏实。 接着,张勋调派数万民夫渡河,将已经拿下的几道周军沟壑,尽数填平,为明日的进攻做下准备。 徐荣在大营内,惋惜的叹了一声。 楚军汹涌而来,本打算仗着那几道土墙,消耗一下其兵力。但现在其等居然鸣金收兵,不进攻了。 如此一来,西面受到一部楚军的威胁,这中间好几道防线都要放弃,以免被敌所趁。 余下拱卫大营的两道土墙,恐怕也将大打折扣。 等到前面布防的兵马回到最后两道防线,率领周军的大将杨儒、李桓二人回营,向徐荣禀报战局经过及战果。 徐荣这才知道楚军到底吃了多大的苦头,这比起半渡而击之的效果还要强上三分啊。 楚军竟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 第587章 青州 次日一早,张勋、陈纪各率兵马集结,发起进攻。 周军放弃了外围的大多数沟壕,退守到靠近大营的两道沟壕。 也得益如此,楚军一口气推进了数里长。数万人经过整整一天的时间,将所有占据的沟壕全部填了回去。 然而,一整天的时间,又被周军拖了过去。 楚军眼看夜幕将落,也只好并军一处加固营寨,同时搭建浮桥连接身后南岸的大营。 身在函谷关的高诚,也在时刻关注着洛阳的战局。自从数日前徐荣离去后,自己只收到其一封书信,上面也只有一个字。 杀! 字法算不上多么漂亮,但那横挺矫健的笔画中,却透露着腾腾杀气。 既然徐荣要打,那说明大周有机会打赢这场仗。只是,到底如何操作,实属未知。 为了徐荣能够打赢这场仗,高诚也是日夜兼程派人调来第二骑兵军,以及第一军、第三军各一师人马。 河东以及武关现在的压力都不大,抽调出半数兵力,绰绰有余。 入夜。 昨日战报,方才传至高诚面前。 楚军斥候密布洛阳西面,直至函谷,遮掩了河南、谷城等地。否则,这短短几十里路,怎么着也不会用上快一日半的功夫。 或许,信骑是从洛阳北面邙山中绕至函谷关前。 战报的描述,也让高诚心中大喜。 楚军损失惨重,才拿下两道壕墙,看来这战壕在防守战中,优势还是非常大啊。 热兵器时代,战壕成为了改变作战方式的导火索。将以排队枪毙的战争方式,悉数更为散兵线作战。 同样,在冷兵器时代,一样有着非常大的作用。热兵器时代战壕不够宽,足以让人奋力越过去,那再挖宽些不就不可以了。 阵而后战,跟排队枪毙没多大区别,都是以阵型为要。可面对宽度不可逾越的壕沟,进攻的一方,就必须要以木板搭路,散开阵型,来冲击严阵以待的守军阵型。 说白了,就是强迫对方无法列阵。 当然,也就防守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还碍着己军追杀或者退兵呢! 捏着这封战报,越看越是喜欢,楚军毫无反抗的被杀伤数千人。这无疑对处于劣势兵力的周军,打了一阵强心剂啊。 最起码,士气肯定有所提升。 不过,看了两遍之后,高诚突然发现这封战报,另有问题。 字里行间,怎么会有这么多…… 唔,也算不上错别字,更像是一些没用的字。 先前阅读习惯下,使得眼睛不自主的略过了那些杂字,现在观来,肯定没那么简单。 军中书录战报的文书,再不济也不可能连写字都能掺私货啊! 取出笔墨,高诚一行行的阅读,将那些杂字慢慢的扣索了一遍,重录纸上。 “出陆浑,袭伊阙,待……” 高诚默念出前面六个字,后面的几个字却没有念出来,而是仔细盯量。 心中也再思索…… 这倒不失一妙计! “来人!” …… 洛阳风云际会,河北赵国也是不甘寂静。 赵王袁绍命长子为前将军,率众三万,随青州刺史臧洪赶往平原。 而平原,此刻是在曹操手中,亦或者说大半个青州,几乎都在曹操手中。只有北海、东莱二郡国,在齐国大将臧霸手中。 所以说,这不仅是一场简单的上任。袁绍也明白其中关键,毫不犹豫的派遣长子率军随行。 得知消息的兖州牧曹操,坐在平原县郡府中,与得利智囊戏志才、程昱、毛玠、万潜、娄圭以及边让数人聚在一起,商议此事。 这些人都是老曹这几年收拢的不少人才,能够参与机要,自是非常与人。戏志才与程昱便不多说了,两人自诸侯讨董时便相随,纳为心腹。 娄圭、毛玠是后来才加入了,也算是心腹之一。万潜,则是刘岱死后,与张邈共举自己代兖州牧之职。不能说是心腹,但也绝对是曹操势力中的关键人物。 而边让就有些特殊了,天下名士。 由此,也是很看不起曹操的出身,但袁家看不上他。赵王招呼了冀兖青幽一大堆名士,甚是还有郑玄,就是没找他。 所以,为了涨身价,边让来到了曹操身旁。 今日,曹操也打算试试边让的心思。毕竟其是兖州名士,若加入自己阵营,无疑益处良多。 “赵王此举,不知诸君以为,操该如何处之?” 曹操眯着眼睛,试探一言,同时观察着室内几人的神色。 “那还用说,臧子源天下名士,文武兼备。今奉朝廷诏命,出为一州牧守,吾等自当迎之,以诣阙门,忠耿之心!” 边让话从口出,似乎根本没考虑这室内众人的,干脆利落。 直说的曹操一阵咬牙,其余人也皆是面面相觑。 不过,老曹没有生气,心中暗恨,可表面上仍是笑语言道:“边公所言甚是,只是这青州之内,尚有燕贼余孽,齐国兵马作乱。操无意作阻,实乃遵大将军之命,肃清宵小。今匪寇未绝,操深负大将军之望啊!” “使君有此心,最好不过!” 边让盯着老曹的眼睛,似是认可,似是警告。 老曹也不甘示弱,直视边让,定声说道:“边公放心,操忠于汉室,誓死不更!” 边让眉头稍蹙,不再言语,只是摇着了两下头,不明其意。 而从边让的话语中,曹操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讯息,那就是这兖州,有太多人心顺袁氏了。 “主公,赵王英明神武,有匡扶社稷之能,吾等自当竭力辅佐,共拱汉室江山。” 戏志才突然站出来说了一句,随后看向边让,继续说道:“不若主公隔日率军东进,代臧使君及袁公子,荡涤群宵,肃安州郡。” 戏志才说完,座下的程昱、毛玠、万潜皆是神色一明,未尝不失一条好计。 兖州身处四战之地,倚仗着袁绍庞大的势力,曹操这几年来,才能安稳的渡过。 但现在赵王旬日之间,自大将军,直至赵王、加九锡、假节钺、录尚书事。如此作为,其欲代汉室而立,不言已明。 所以,兖州也要作些准备,以作殊死之争。 曹操点了下头,没有回答戏志才,而是注视着侧眼别处的边让,言道:“边公以为如何?” “使君何不向赵王去书一封相询,想来赵王自有安排!” 边让一句话,让曹操陷入两难。 询问边让,自是别有用意。借其名声,以代兖州士族。其若中计,自己大可高举兖州士族的名头,来行此之事。 但现在其完全撇开,自己却是失了名义。 该当若何? 第588章 结外 边让老儿不中计,曹操也无可奈何,只得且先散众。 回到书房后,立即便召回程昱、戏志才二人,再度思议。 “如今袁绍势纳三州之地,带甲数十万,吾兖州怕是只能甘于其下了!” 曹操颇是有些丧气的说道,倒非怨天尤人,而是兖州委实不具备与袁绍争锋的实力。论地势,兖州与冀州大河相间,或可作为天险。 但渡过大河的道路,并非只有东郡。大河正流经青州平原郡,也正因为如此,曹操如今才赖在平原一直没动。 大河自古以来,改道频多。兖州东郡、青州平原国半数县邑现在处于大河北岸,但在以前并非如此。 汉武时期,大河重归复道时,东郡全境皆在大河南岸。平原国则是以大河与支流颊河,与冀州定下周界。至新朝时,大河再度改道,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只要与袁绍开战,那东郡大半县邑都让拱手让与其,依靠大河设防。然后还要屯重兵于泰山郡,来阻隔青州方向的进攻。 偏偏袁术的国都在汝南,距离兖州腹地昌邑咫尺之间。更兼坦坦原野,无险可守。 很明显,此时与袁绍开战,基本上没赢得可能。 不比历史之上,曹操拥有徐州以及豫州大半的疆土,还把袁术打的没两口气了,苟延残喘在荒野城邑之间。南阳张绣也投靠曹操,挡住了刘表北上的途径。 只有刘备在徐州叛乱,也先行被绞杀。整个周围,只剩下孙策虎视眈眈,却又有占据庐江的刘勋挡路。 官渡大战进入激热化时,曹操全无后顾之忧,再加上战略纵深扩大,回旋的余地多上不少,信心自然也有那么几分。 可现在,就区区一个兖州,兵疲民乏。屁股后面还有袁术、陶谦伺机报仇雪恨,这种情况即便重现官渡之战,也无法挽回败局。 “袁本初势力雄厚,兼得灭燕之威,兵势大振,不可阻也。志才之策,也不过婉转拖延,只可为一时之计。” 程昱捏着山羊胡,面色严峻的说来。先前戏忠所出谋划,确实不错,能争取不少时间。顺带着,还能收拢一番青州民心,或可为转机。 但终不是定鼎之计! “仲德可有良策?” 曹操凛着眼眸,看向程昱。旁边的戏忠,也是相望。既然反驳了自己的计谋,那其若是道不出一二来,可就笑话大了。 “依昱短见,当引赵军他往!” 程昱心中早已思量好了,曹操问起,立即答道。 “仲德,继续说下去!” “主公,袁绍定幽州之际,引以乌桓,劫掠颇多,必失人心。且中书典校事得探,刘备、刘和皆对袁绍愤懑于心。并州王允,奉天子而令天下,又岂会坐视袁绍另立天子?再者袁绍势力之雄厚,王允忧心更重。” “还有袁术,此獠忽聚大军,与高诚争夺洛阳,为的亦是防范袁绍以及主公。主公何不密蜡去之,引其所峙。而吾等则伺机而定,先夺徐州!” 程昱说完,戏志才不禁摇头暗叹,自己就的格局,小了三分啊! 随后,拱手言道:“主公,仲德兄所言,乃上上之策。袁谭既要来青州,那便使其入之。而吾等则暗中持之臧霸、管亥,扰乱其心。时日一久,必有转机。另外,孔融未尝不可争取一番!” 曹操眼前一亮,低吟一句:“孔融,孔文举?” 皱起眉头,曹操陷入沉思。这数年来,自己与孔融打的交道也不少了。但是观其所为,凡袁氏之命,其必倾力为之,恐怕…… “志才,那孔融心向袁氏,怕是不成啊!” 程昱在侧说了一句,曹操也赞同的点了下头,再看向戏忠。 “未必,孔氏声望于青州无人能及。褒尊侯,若是复为褒成宣尼公,言之忠义,其必附心汉室!” 戏忠说完。 曹操和程昱愣了一下,转而便是恍然大悟。 这还要从平帝时说起,话说儒家自从武帝大尊儒术开始,便日益昌盛,孔子自然也因此得授追谥。平帝追谥其为褒成宣尼公,宣尼是尊号,褒成则是封国。 虽然只是侯国,但孔氏一族世代承褒成侯爵位。 但是,到了和帝时,褒成宣尼公被降为褒尊侯。老祖宗从公爵降为侯爵,子孙后嗣自然也得降爵,成了褒尊亭侯。 儿孙后辈爵位降了,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连所谓的封国也没了,都不是大事。 大事是宣尼公迁为了褒尊侯,这下连尊号都成了虚设。对于孔氏一族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所以,这一切似乎很有转机。 三人对视良久,皆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拉拢了孔融,何愁青州不附! “志才妙计!哈哈哈……” 曹操得意的大笑几声,果真天无绝人之路! “唯独不知袁术与高诚的这一战,何时能够终了~” 戏志才幽幽道出一句。 曹操欣喜的笑容立下作僵,平复下心情后,言道:“高子明世之名将,那徐荣更是名不虚实,有此二人坐镇,袁术想要夺下洛阳,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主公此言差矣,以昱观之,不出旬月,胜负必分。” 程昱的态度很是肯定,面色间也凝重非常,继续说道:“周国取之洛阳,犹如鸡肋。据之得益甚少,弃之尚有怜惜。如今,与袁术雄兵相峙,也不过是不想在国势上,落了下乘。” “毕竟,两国社稷皆立之不久,互为倾国交战。何人退避,其国民气必沮。大争之世,四下群狼环绕,两人皆不敢轻易放弃。但相持间久,胜负愈难高下,两国若不想战至明岁春耕,今岁必然定音!” “依仲德所言,看来这封王立国,也并非善事啊!” 曹操轻吐一句,神色自若。 “战乱之世,凡称王建制,必竖国威。此行袁谭率军将至,所为者不过其二。一逼主公,肃赵王之威。二讨臧霸、管亥,立赵国隆望。” 程昱话音刚落,戏忠也续言说道:“以威刑奠国基,以征伐固国势,无外如是也!” “然,何其急哉!” 第589章 汉中事 随着楚国大军在雒水北岸占住脚跟,周军的防守压力,也骤然加大。 外围余下的两道防线,也在三天之内,被楚军拿下。 防线的作用也蓦然减少了大半,楚军以民夫填壕,死伤近万余人,硬生生填平了十几道沟壕。也使得周军被迫退入营内,稳固营城防御。 进抵周军大营护城河前,楚军略作休整,安抚军心。 先前拿人命填壕,随军的五万余民夫,死伤惨重,心气低迷。如果再马不停蹄的再让他们去填护城河,只怕哗变都有可能。 而且,填护城河与填壕所面临的压力可大不相同。填壕之际,周军仅是以强弩作阻。但填护城河,那面对的可是周军所有的弓弩手,以及营寨内的床弩等重器。 所以,张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休整一下。顺便把这些民夫给调换一下,派上来些没经受过周军毒打的民夫来干。 至于洛阳城,自打楚军第一日攻城气盛,连登城头三次后。几日下来,一天比一天差。前天还登上一次,可这两天连城头都摸不到,便退了回来。 这不仅仅与士气关联甚重,更是与雷薄的那番话有关。 雷薄是隶属于卫将军刘勋的部将,其所说的话,自然是要由刘勋来承担。 再加上大王初到前线时,便是一顿猛批,现在刘勋感觉自己这场仗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连续两次惹火了大王,仅凭一场仗的功劳能抵回来? 笑话,要不是自己身后还有着杨弘、江淮士族,只怕不死也得丢官去职了。 对于惹是生非的雷薄,刘勋更是气急。 而老对头张勋,却是志得意满,大王退居南岸大营,不再亲临战阵。其名义上的统帅,自然也名副其实了。 由是,刘勋对于攻打洛阳城的欲望,也是大幅度降低。加上士气确实越来越低,攻城的力度自然日渐削弱。 五日后,楚军新的民夫赶到。 楚军大举填河,数以万计的民夫,扛着沙袋,冒着周军箭雨,以及那横扫一切的床弩,艰难的挺进。 一日功夫下来,民夫伤亡三千余人,截断二三里护城河。但,周军营寨四周皆有护城河,想要填完,不知需几日功夫。 次日,楚军将周营南面护城河悉数塞平。引自流经洛阳城的雒水,绕过南营,绕余下三面,汇之西去。 此时,坐镇函谷关的高诚,也收到了各部援兵的抵达的消息。 第二骑兵军一万六千余人,与第三军第二师一同前来。镇守河东的第一军派遣第一师南下,与之相汇崤函。 两万六千人马,加上函谷关外的数万大军,周军在兵力上的劣势,大幅度缩小。 李式、赵衢、杨秋三人,各统其部,很快便入关城,面见高诚。 “如今洛阳战局如佘,孤便不多叙言了。” 几员大将一到,高诚立即开始安排谋划,下令道:“赵衢、杨秋汝率本部兵马支援陆浑关,出楚军之侧,袭新城。此地乃是楚军屯粮之所,尔二人可明其要?” 杨秋与赵衢齐齐上前,端望着高诚手指所指的新城。随后,抬首端礼,应道:“大王放心,末将等必不负大王厚望!” 两人现在完全明白自己任务的关键,一如大周,楚国征调兵马近十五万,民夫数十万,粮草必然囤积如山。若是一把火焚个干净,楚军必败无疑。 “好!此战关键,便在汝二人之身!” 高诚凝视着两人,激励一句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紧接着,再看向李式,言道:“李式,汝率本部精骑,前往宜阳,直袭伊阙,断楚军救援新城之道。” “末将遵命!” 李式拱手应下。 “尔等且先赶往其地,听候孤之将令,无令不得擅动!” “末将遵命!” 几人再度拱手应诺,随后纷纷退去,安排三军驻营一事。 次日,李式、赵衢、杨秋三人各率本部兵马,赶往宜阳县及陆浑关。 从崤函北道前往崤函南道,只有一条山路,沿途百余里更无一村落。说起来,这条道路根本不适合大军通行。 路窄林密,险峻非常。 只是,李式、赵衢等人来援时,便是行的崤函北道。总不可能让他们再折回弘农,改为南道。如此的话,浪费的时间,委实太多。 说起来,崤函南道才是整个崤函古道使用频率最高的道路。因为雒水直抵卢氏,再折之北上,便可到达弘农郡治弘农县。 沿途道路比起崤函北道,要好上许多。 但偏偏伊阙关丢了,楚军进抵洛阳脚下,兵临雒水。兵马再从崤函南道走,那就去直挺挺的跑到楚军大营外,岂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撸。 历史上潼关的建立,也是因为如此。函谷关扼守崤函北道,而崤函南道却只有一个伊阙关在侧遮掩。陆浑关的作用则是阻挡敌军,自东南北入崤函南道。 当然,关是关,隘是隘。 崤函南道无法建立大型关城扼守通道,但沿途依旧如函谷、武关等道一样,拥有不少险隘。只是不能囤积大量兵马,作用显得聊胜于无。 李式等人步上行途,当天夜间,自函谷关发往洛阳数名信骑。同时,还有信骑前去追赶李式。 唯独没有快骑,去往赵衢、杨秋军中。 去往洛阳的信使,也是绕道邙山,欲避开楚军斥候,进入洛阳城内。 汉中,南郑。 自巴郡调来的两万賨兵,即板楯蛮兵。进入钖县城外,与早已抵达的汉中各地兵马,同驻一营。 汉中王张鲁之弟张卫,以镇东将军职,统帅三军,督汉中战事。讨逆将军杨昂、讨寇将军杨任、扬威将军杨柏、振威将军昌奇四员汉中大将,悉数听命于张卫帐下。 除此之外,便是賨人统领朴胡、杜濩二人。不过,由于板楯蛮十年前大败于周王手中,两人并未授有周国官职。而是接受的汉中王张鲁官职,一为抚蛮校尉,以为安蛮校尉。 接受周国官员,这一点汉中上下几乎无人反对。毕竟自家老大都接下周王的封王敕诏,他们也只能随之大流。 好在周王给的报酬很好,汉中一应官员几乎无有异议。在加上周王也未要求汉中兵马更以军制,自是还可以再享受几年。 想那魏国并入周国时,军中一应大将,不也都与他们一样,封个杂号将军嘛。但人家质量,可就比汉中这帮人强太多了。 汉中大将也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过多要求。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张鲁的汉中王,以及张卫的镇东将军。 有此为依靠,日后汉中并入大周,众人起码也能再升个一官半职。 汉中兵马云集的消息,也快马从南阳宛城,向洛阳传递。 第590章 疲兵之计?反受其害也! 周军营寨南面的护城河被填塞,次日楚军便发动大举进攻。 为了拿下这个让己方损失惨重的周军大营,张勋更是从南岸运来无数攻城重械。其中不乏床弩、吕公车以及冲车等物。 周军的防守也异常坚决,尤其是准备了这么久的时间,哪能轻易让楚军杀进营内。 营城高二尺三寸,比之旁边雄阔的洛阳城,周军营寨不知小了多少倍。但正所谓大城难守,小城难拔。 周军营寨不大,军队支援的速度必然充足。同时营墙的窄小,也迫使楚军发挥不出其优势兵力。 更兼那沿着营墙,处于营内的一排排箭塔以及置于高台上的床弩,具备着大周军营独特的个性。 一场攻城大战下来,楚军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损折兵马也不算太重。起码,比起冲击沟壕少了许多,仅有两千余人的伤亡。 而周军作为防守一方,伤亡人数也高达一千余人。楚军的床弩以及吕公车,对周军造成的伤亡更胜余者数筹。 尤其是吕公车立于顶部的弓弩手,在于周军箭塔的对射中,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因为楚军盾兵的保护,箭塔上的弓手根本没射杀多少敌军弓手,自身反倒是损失惨重。 大战方休,两军试探一番,各有伤亡。 时间也迈入初平五年的最后十日,天气也是愈加的寒冷刺骨。两军大营内的火盆,都有些摇摇曳曳,仿佛会随时熄灭。 呆在哨塔上盯梢的士卒,更是紧紧的将身旁的草被又往身上裹了两下,吹嘘着冰凉僵硬的手指,一对眼眸看着营寨外面。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鼓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如若惊雷,骤然响起。 “敌袭!” 周军哨兵匆忙大喊一声,一把扫开裹在身上的草被,拿起身边的号角,鼓足劲吹了起来。 这时,哨兵也发现了远处忽然出现的火把,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喊杀声,也幽幽传来,骇人心神。 周军营内初闻敌袭,乱哄一片,无数兵卒随意裹上衣襟,拿起兵刃便冲出帐外。 随着各级军吏的指挥,越来越多的士卒聚集在一起,赶至营门前。 一队队兵马迅速登上营墙,准备好箭矢、滚木、雷石等防御物资,紧紧盯着营外的火把。 只是,过了良久,却发现那些火把似乎还在原地,丝毫没有近前。就连喊杀声,也一直是在远处响起。 诡异的一幕让众多士卒、军吏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楚军再搞什么名头。 徐荣也很快带着一应将校,登上营门楼,端望营南。 “哼,疲兵之计!” 徐荣冷哼一声,一眼便看出张勋再搞什么把戏。 旁边的李桓却是摇了摇头,言道:“张勋此计,却是正中吾军下怀啊!” 其余将校,也都纷纷拧起眉头。 徐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南面,思考着应对之策。 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多置备夜间防守人员,以免张勋再来个虚实相间。其余人则是继续休息,准备明日的大战。 只是,如此一来,也未免太过被动了。 别的不说,楚军只要多布鼓号,时而击之,以大声势骚扰,军中有几个士兵能够睡得着? 他们都是士兵,天天在刀尖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更兼此时正值大战,己军还处于劣势,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来,心中郁气必然深重。 真要被楚军扰上一夜,不炸营都算好的了。至于明日,估计都得疲倦不堪。 “姜叙!” 徐荣想了片刻,还是朝着身后姜叙唤了一声。 姜叙立即出列,拱手言道:“末将在!” “吾营中,独汝部两千锐骑,贼夜施疲计,企图扰吾将士作息,着实可恨。汝明白吗?” 徐荣恨恨的与姜叙说道,后者点了下头,再度拱手言道:“徐将军放心,今日末将所部休整一日。观诸将士浴血奋战,早已心中难耐。三军可安心作休,羽林骑必逐平四周,骚扰楚营!” “好!” 徐荣道了一声彩,又继续说道:“伯奕切记,汝部乃大王禁卫,三军心气所系,万不可有失。” 姜叙面色凝重了一下,注视着徐荣,片刻后才说道:“徐将军放心,末将晓得!” …… 很快,营内两千羽林骑便集结完毕,自北门飞奔而出。 随后,姜叙使副将姜承,率领五百骑,去袭楚军鼓号。而后,侦查大营四周,严防楚军以假乱真。 其余人马,则是绕道西面,欲径直劫楚军北岸营寨。 羽林骑一出,徐荣也下令诸将校,安排兵马回去继续休息,留待余力,明日奋战杀敌。 周营之内,很快再度响起喧闹,其间夹杂着数不尽的叫骂声。任谁大半夜熟睡之中,被人搞醒,都是一件很不爽的事。 当周营重归寂静后,营外却是一场厮杀酣斗。 数百楚军围绕着鼓号以及火把周围,无所事事的躺了一地。 “都快起来,周兵又回去休息了,给乃翁击鼓,吵醒他们!” 一名军候拳打脚踢的把昏昏欲睡的手下都给唤醒,想要继续作扰。 只是,这鼓声还未响起,一应楚兵却是听到一阵轰鸣! “骑兵!是骑兵!快,列阵!” 军候是员老军伍了,以前南阳大战时,那魏晋周三国精骑数以万计,连绵数十里的威势,仍历历在目。 此刻,再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更是心中焦急。 “杀!” 不等楚兵反应过来,姜承率领数百铁骑,蜂蛹直入。 没有任何防备的楚军,转瞬间便崩溃四散,丁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朝大营飞奔,希冀夺得一条活命。 数百骑兵左右横冲,短短片刻便将三百余人的楚军扰兵,杀的七零八落。割下脑袋后,将鼓号悉数烧毁,分成什伍,巡哨四周。 而在南面。 姜叙领着千五百骑,飞奔直向楚军大营。 寒凛之季,草木皆枯。平坦之地,一览无余。 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有迅速,才是正确。 也确实如此! 姜叙率兵马距离楚军大营,只有二三里时,出营之内才响起鼓号。 迷迷糊糊的楚军士兵,比起周军更是不堪。尤其是明知晓自家人马去扰乱周军作休,己方大营的防备反倒是更加松懈了。 无数兵卒,乱哄哄的走出大营,迷茫不知所措。 幸得楚军中精锐老卒更多,稍微愣了会,便发现事情不对。 真的有敌军来袭! 马蹄声呼啸而至,姜叙搭弓放矢,一箭将哨塔上吹号的楚兵射翻。 随后拔刀拨马,随着前面弟兄撞开营门,一并杀入其内。 第591章 密谋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就是张勋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疲兵之计凭白折了几百人马,没起到丁点作用。反倒是周军一支精骑,径直杀入营内,直接冲个了对穿! 在这场夜袭之下,死伤两千余人。 张勋是真没想到,这徐荣胆子如此之大。在知道自己是疲兵之计后,居然派出人马,反其道而行,关键还成功了! 徐荣成功了,那就代表自己失败了 奇耻大辱! 天色一亮,张勋整顿了下大营后,立即调派营中三万之众。推着攻城器械,列阵逼近周军大营。 二话不说,大战一触即发! 心中愤恨的张勋,没那么多心思跟徐荣闹。正面主攻南营的约莫万余人,其余两万人马,则分别聚于东营、西营。又抽调民夫,填两面营墙外的护城河。 同时,禀报雒水南岸大营,请袁术派来了军中少有的五千精骑。列于大营之西,防范着周营内的骑兵再度冲出,以及西面河南县城的周军骤然杀出,掩护大军攻城。 徐荣不慌不忙的抽调兵马应对,昨日大军虽然休息的不怎么样,但有一点很不错。 那就是楚军的疲兵之计,让三军将士皆是愤懑于胸。眼下楚寇在外,诸将士更是奋勇杀敌。 己军士气如虹,而楚军昨夜遭受劫营,士气略有低落。 一相作较下,挡住今日楚军的攻势,不成问题。 楚军连续两个时辰的强攻,正如徐荣所猜测的一般。敌军士气越来越低下,还不如昨日试探之时高昂。 这种状态,士无奋死之心,将无先登之意,想要攻破营城,难上加难。 张勋自然也是发现了手下各部士气低迷的状况,心知事不可为后,也在正午未至前,罢兵回营。 两军再作休整! 战事方休,徐荣便收到了来自北面邙山钻出来的几名信骑,也得到了大王的密信。 粗略看了一眼后,便尽知所有。 而后,趁此闲暇之际,召集诸将,安排一番。当夜又责斥候出营,告之防守河南县城的贾逵、王方二人。 贾逵两人自然明白徐荣的一番谋划,如今得到斥候秘密送来的消息,更是知晓具体时日。于是,大发城内兵卒,将所准备的舟筏悉数聚集到西城附近。 同时,洛阳城内的傅燮、士孙萌等人,也得到消息,兴奋不已。 而在崤函南道的宜阳,迎来了李式亲率的一万六千余精骑。赵衢及杨秋,则继续率领一万余将士,向南面三十里外的陆浑关而去。 赵衢、杨秋刚离去不到一个时辰,于后追赶李式的信使,将高诚密信交到了李式手中。另外几名信骑,则是继续南追杨秋、赵衢两人。 看着书中所署,李式面色凝重不已,抬目望了眼南面,不由叹气两声。 赵衢、杨秋二人,这自弘农以来,自己与两人并行十余日,刚刚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杨秋是周国宿将,打大王西讨羌乱时,便追随王上,披荆斩棘,征战破敌。可谓是战功赫赫,于军中威望也是不低。 而赵衢只比自己大了三岁,与其共同话语更多,关系也要好一分。没打过多少仗,或者说他们第三军从建立开始,就没怎么上过战阵。 唯一的一次就是南阳大战后期,结果到了穰县,第二军早已围城。第三军也跟着围城一阵,再之后周楚暂和,休兵罢战。 这一回,还是第三军上下第一次作战呢。所以赶往宜阳的途间,赵衢显得格外兴奋。 现在,怕是他们两人还不知晓这一切的布局! 李式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只是替二人惋惜了一番。 毕竟,王令以下,自己若是因为十几日的交情,就坏了大王与徐荣的这场谋划,那可就罪责深重了。 阿翁成了魏国中尉,身在安邑,手无丁点实权。这一生,可能都要呆在安邑了。 李式一族的荣盛,还需要自己去支撑,决不能因私情而误大事! 于此同时,正在休憩的张勋也被唤醒。  几名士卒押着两个周军士兵,来到中军大帐外。 “大将军,斥候捉到了周军信使!” 亲卫统领入帐禀报,张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接过亲卫递来的湿巾,擦拭了一番面颊,清醒清醒。 随后,才言道:“带进来!” “诺!” 两名周军士兵被押入帐内,神色萎靡,身上也有几道伤痕,鲜血淋淋而下。 张勋长吐一口气,盯着这两个周军信使,问道:“实话道来,本将尚可绕汝二人一条活命。如若不然,想来尔等也知是何下场!” 两名信使心中惶恐,对视了两眼后,仍旧迟疑不决。 张勋也不着急,就慢慢的等候着。 时间愈久,信使的压力也愈加的大,直到感觉快喘不过气的时候。 一人才咬着牙说道:“将军,小的们知道的不多。这次去往河南县送信,奉的是徐将军之命。信中所言,小的并不知晓。” 随后,信使抬头看向身旁押着自己的楚兵,又继续说道:“密信,在札甲夹层内!” 楚兵一愣,看了眼亲军统领。 那张勋亲兵挥手示意士卒松开,取下信使身上札甲。 用短匕割开札甲后,果然有一封密信,正在其中。信封已被短匕划裂,但并不影响查阅。 取出信封,上面封泥尚未动过。 张勋打开一观,发现其中所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只写着三日之后,观火而发几个字。 “汝呢?” 张勋看向另外一名信使,那信使苦笑一声,言道:“小的二人皆是去河南县城送信的,信中所言,无甚区别。密信,也在札甲夹层。”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几名楚军立马剥下信使札甲,如法炮制,取出密信,交于张勋。 悉数阅完,两封密信所言,一模一样,毫无差异。 得不到最重要的讯息,张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继续询问着两名信使:“尔等既为信使,那想必周军讯信往来,皆有听闻。这两日,可有别的消息?” 两名信使顿了一下,才有一人答道:“今日午后,有几名从函谷关来的信使。刚一入夜,吾等便被派往河南送信。别的,倒没有什么了,好像有人传言说这场仗要赢了。” “嗯?” 闻言,张勋眉头一紧,盯着这两个人,眯了半响。 “送他们回去!” 张勋突然一句,让帐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两名信使大惊失色,匆忙说道:“将军,将军,可不能送吾等回去啊。小的是南阳人,小的回乡或者加入大楚都行!” 张勋没有说话,只是摆了下手,随之折入后帐。 亲卫统领冷哼一声,冲着几名楚军喊道:“把此二人丢出大营!” “诺!” 两名信使亦是面色苍白一片,也不再作反抗,任由楚兵拖出帐外。 喜欢请大家收藏:bxwx更新速度最快。 第592章 应对 次日一早。 楚军没有继续进攻周军大营。 张勋命陈纪留守北岸营寨,折身返回南岸大营,直入袁术王帐。 此时,帐内已经是大将云集,张勋刚一入帐,便发现其间愁云密布。 “张将军何以来此神速?” 袁术看了走进帐内的张勋,不由讶异了一下。自己才派人去召张勋、刘勋两员大将前来议事。结果没想到,张勋转眼便到了。 “大王,发生了何事?” 张勋观望一遍帐内众人的神色,心头不由一沉,疑惑相问。 袁术暗叹一声,言道:“大将军不知,国相传来消息。刘表聚集水陆两军五万于襄阳,刘繇部下张英率众两万,渡河北上,拿下了广陵。刘繇也亲统大军至牛渚,准备反攻历阳。而且,南阳来报,张鲁大军集结钖县,意图不明。” 闻言,张勋神色自若,并没有出现袁术心中所料的忧愁。 “大王,刘表与刘繇所为,吾等不是尽已料到。交趾朱符,残暴不仁,勇略不足,想来当是刘表大军未至,便被刘磐击败了。” 张勋不慌不忙的猜测说道。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袁术点了下头:“不错,国相所言,亦是如此。” “大王,如今袁绍并无异动,可使征南将军桥蕤迅速南下,汇合孙策所部。三万兵马,守住历阳和舒县,绰绰有余。骠骑将军袁胤帐下尚有两万人马,可屯穰县。穰县城坚粮足,不论是刘表,亦或是张鲁,皆不足为俱。” “大将军所言甚是,然孤之所忧,并非此也。刘表与刘繇有夺豫章之仇,如今怎会联手攻孤大楚。” 袁术面色狰狞起来,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设计了一番。 “不错,周国即便是与刘表帐下大将蔡瑁关系颇深,但不足以让刘表持意北上。更何况还有刘繇,高逆与刘繇可没有任何联系。汉中张鲁,不出意外,应是高逆所为。” 张勋顿了一下,看向袁术,定声问道:“大王,吾大楚,与鲜卑、屠各有所联系?” “嗯?” 袁术愣了下,冷哼一声,斥声说道:“嘁,就那帮胡夷蛮狄,孤又岂会与之联手。孤之大楚,据地千里,民口千万,区区逆周,还需借胡狗之力?” 张勋这才苦笑一番,想来也是,大王出身四世三公,连陶谦都看不起,更别提那些胡种了。 只是,现在再一想,大楚与大周这场战争,并非那么简单啊。 “大王,既然吾大楚与鲜卑胡狗无所联系,那一切都明了。鲜卑胡狗聚众数十万,集于河套。眼下刘表、刘繇一动,想来其等也要南下攻大周了。” 张勋面色变了一下,但仍还坚持着镇定。 袁术端起酒樽,心不在焉的举到口边,又促然砸下桌案,厉声道:“张勋,汝的意思是说,袁绍这庶子,想要一并弱吾大楚与逆周?” “非是其,何人有此能力,搅动天下局势!” 张勋暗叹一声,也不得不服气的恨恨说道。大楚与大周在洛阳的会战,已经进入激热化。偏偏此时刘表、刘焉携手北上,威胁大楚后方。 而同时,鲜卑、屠各、匈奴南下,进攻大周的关中、凉州。一战下来,不论是大周胜还是大楚胜,都必然损失惨重。 赵国则可坐居河北,眺望二虎相争,养精蓄锐,伺机南下。 帐内众人听着两人一番叙言,多是神色大变。如果这么说,那司马防岂不是袁绍的手中的棋子,拿一个洛阳,便引起两国血战? 倒是袁涣站在一侧,始终未发一言。 唉这些蠢货,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吗?这一切,从鲜卑等胡夷集结大军就出现了阴谋的意味。从司马防轻易丢掉洛阳,就已经非常不对劲了。 想那司马防,好歹也是三晋大地上的名士。再不通晓军事,也当知道聚兵死守洛阳,静候楚国主力大军赶至。 而且,现在潘勖至今未现身! 如果其死在战场上亦或是被周军抓到,周军岂会不枭其首,传示郡县。如果没死,那也应该早就出现在楚军眼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数月不见其踪影。 不过,司马防还是真够狠啊,以宗族为代价,来换取两国大战。 不对,还是不对啊! 袁术沉下心来,问向张勋:“此际,孤若是与高逆暂和,可否?” “不妥,眼下吾两国已是骑虎难下,各有数十万兵马聚集,想要骤然而和。纵是吾等愿意,周军也不会愿意。” 张勋立即回绝,随后又继续说道:“大王,臣部下昨夜捉到两名周军信使。一番询问下,徐荣亦是布了一场大局,其似乎有必胜之心。由此,周军断然不会议和!” “徐荣老贼,诡计多端,大将军以为其会如何行事?” 一听到张勋说徐荣布了场大局,袁术也不禁凝重起来。徐荣的厉害,自个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想那孙坚,先前可是自己帐下头号大将,结果还是被徐荣打的狼奔豕突。 眼下深陷诡谋之中,那就更要慎之再慎。楚国全部的精锐兵力,可都聚集在这洛阳。只要不损失惨重,哪怕是丢了南阳、庐江、舒县,那还可以再打回来。 可一旦,十几万大军殁于此,大楚就真的无力抵抗袁绍了。 “臣苦思一夜,周军若想破吾大楚数十万众,唯独袭之粮地。新城距离陆浑关甚近,所以周军必然出陆浑关以袭新城。” 张勋断言说道,新城便是楚军的屯粮要地。这里确实距离陆浑关非常近,但更是毗邻伊水。所有运往大营的粮草,皆可行以水路,方便至极。 由于陆浑关尚在周军手中,楚国也是以大将梁纲率军两万坐镇新城,以保辎重无恙。 “大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袁术疑惑一问。 张勋摇了下头,言道:“不,大王,此乃末将猜测,不可为准。但粮秣之重,为三军所要。周国如今虽在洛阳聚集兵马六七万,可关中少说也能再调派三四万兵力。”  “大王可择一员大将,自中军抽调步骑两万人马,星夜赶往新城设伏。若周军来劫,那便伏而杀之。若周军不来,那也可增新城防力。如此,不论周国有多少援兵,新城可保无虞。” 袁术皱了下眉头,这不还是将计就计嘛,有什么区别吗? “如此一来,大营兵马会否不足?” “不会,北岸有兵马三四万余,这几日攻打周营受挫,士气低迷。臣亦打算休整两日,再行攻城。南岸中军大营,纵是出两万兵,尚有两万余人。卫将军那里亦有四万人马,只要粮草不失,各部近日严加防范。任徐荣有何诡计,都不足以破吾王师!” “好,那便依大将军安排。” 袁术拍案定下,冲着帐内一员大将唤道:“乐就,汝即可率两万兵马,驰援新城,不得有误。其余人等,严加戒备,谨防周兵劫营!” “臣等遵命!” 帐内众人齐声高喝。 随之,散众各归所营。 迟迟赶来的刘勋,还没到中军大帐,便见一应将校已散。 顿时,嘴角抽搐不已! 玩俺老刘呢…… 喜欢请大家收藏:bxwx更新速度最快。 第593章 白灾 不提刘勋的郁闷和烦躁,只说那赵衢和杨秋,在率众抵达陆浑关后。 立即派出斥候,去打探新城消息。斥候在傍晚之际,便回到陆浑关,将所探的讯息,悉数报于二人。 新城城内有兵万余人,伊阙有兵一万,皆坚守不出。民夫营于城外、关外,轻易不得入之。 两人处于静室中,看着这些消息,皆是皱眉作愁。 “杨兄,大王命吾二人两日后袭取新城。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新城和伊阙兵力,高达两万。如此之多,何以破之!” 赵衢忧心忡忡,虽然想要建功立业,可不代表自个就傻到去送死啊。这新城之内,一万楚军驻扎,仅凭他们二人手中这万余兵力,根本不足以破城。 杨秋亦是暗叹一声,言道:“楚军军粮,皆屯于新城城内。民夫则是于城外驻扎,吾等便是击溃那些民夫,也一样入不得城。不若如此,伯达,吾率部虚张声势,袭击新城外民夫,吸引楚军注意。骤时,新城出事,楚军伊阙关必然来援,汝则趁机袭取伊阙。只要拿下伊阙,楚军粮草只能绕道鲁阳,运往洛阳。这其中时间,足够徐将军破敌了。” 赵衢眼前一亮,赞道:“妙计啊,吾等破新城焚烧楚军军粮,为的便是使洛阳城外几十万楚国军民断粮。眼下,新城防备甚重,不易拿下。但夺取伊阙,异曲同工也!” “那便如此决定,伯达汝率本师人马,择山中途径以近伊阙。时日,仍以两日后做准。” “好,杨兄,事不宜迟。今夜衢便率众前往。” “也好,切记安全为要!” “杨兄放心。” 二人匆匆一番决断,却不知效果如何。 乐就率领两万大军,也是疾驰南下,仅用了大半日功夫,便抵达伊阙。随后,夜出昼伏,以避开可能出现的周军探子。 洛阳局势扑朔,北方则是愁云密布。 聚集在河套地区的鲜卑、屠各、匈奴以及各种杂胡、散胡,都并入西部鲜卑大人步度根的帐下。 站在阴山一处山峦之上,步度根北眺远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禁感慨万千。 在那遥远的北方,本是他们西部鲜卑驰骋的牧场,现在已尽数化为白地。 稽落山、燕然山、狼居胥山、龙城…… 一场恐怖的白灾降落,让所有部落都被迫南下。即便是贵为西部鲜卑大人,控弦之士数十万的步度根,也无法与天神对抗,只能率部落南下河套。 白灾的形成并非一日之功,所有草原上的牧民都没有料到今岁的冬天会如此可怕。 从一开始的无人关心,到旬月后的牛羊群死,再到月余后的举族南下。 牧民沿途以来,经历的苦难,非比寻常。 成批的牛羊冻死,数不尽的牧民,在行进中倒在雪地里,再也不起。 到了河套,状态立即好了起来。 有着磅礴盖世,连绵千里的阴山作阻,北方风雪严寒,至此削弱甚多。 但是先前的损失已经无可挽救,死去的牛羊不会再站起来觅草。 严重缺乏食物的牧民,已经陷入窘境。 冻死的牛羊可以充作饱腹之物,而那些仍存活的牛羊,却不行。 它们是明岁的希望。 只是,百余万牧民,靠着是数十万只冻死的牛羊,能撑到什么时候? 现在汉人的岁旦还没有过去,距离草原复苏,还有两三月之久。 步度根身为西部鲜卑大人,也在考虑着这么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场白灾,给草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损害,同样也让西部鲜卑因祸得福,聚集了更多的控弦之士。尤其是散胡与杂胡的加入,平白多了两三万部骑。 阴山脚下,已有近二十万胡骑云集。 根据汉人所言,南面的周国国内,仓廪满塞,粮草充足。别说供应区区百万人了,就是再多一倍,都足以吃上一年。 但是,汉人的话不可以全信。 那周国大王乃是高诚,当年横扫东西羌二十余万大军的天下名将。这等人物,不好惹。 步度根也深知手下部骑与汉军战斗力的差距,别看当年阻止了一场汉军出塞北伐。那一战甚至将汉军差点杀个精光,可雄图伟略的檀石槐大人,也不敢举国南下入侵大汉。 在草原作战,汉人不是对手,他们甚至很多时候会在草原上迷失方向。但是进入汉地,同样也不是鲜卑族的强项。 连绵不绝的城邑、要塞,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要攻破这些坚城险塞,只能拿人命去填。 此外,周国的强大,步度根也不是没有耳闻。数万精骑,十几万步卒,西域那边一支汉人马贼势力,都很可能是周国的人。 自己不得不考究得失利弊,如果轻易能夺得粮草,那自无不可。可若是损失惨重,那对于西部鲜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只是,手下各部头领的想法,让步度根感到非常危险。一个个以为汉人已经孱弱,西部鲜卑应当重复檀石槐大人时期的荣光。 真是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被夜狼吃光了,还是被汉人的金银给融化了…… “报~” 一骑飞奔至山脚下,高声急胡:“大人,不好了!扶罗韩大人率数兵马南下了!” 步度根细闻之后,大惊失色,皱起眉头沉声暗骂一声:“这个蠢货!” “走!” 步度根向着身旁亲卫打了个招呼,立即奔下山来,朝着狼头金帐而去。 扶罗韩,乃是步度根中兄,手下部落达数万帐,也是整个西部鲜卑中实力仅次于步度根金帐的部落大人。 其下还有置鞬部大人、落罗部大人、推演部大人、日律部大人、宴荔游部大人。再下又有一众小帅不计,悉统各部。 鲜卑的部落制度,从根本上造成了西部大人权力的不集中。一如扶罗韩,自己手下就有三四万骑,说南下就南下了。 步度根身为西部大人,即便是能够责怪几句,可仍旧拿扶罗韩没有办法。 别说数万骑兵南下了,就算是几千骑兵南下,都可能让周国误以为西部鲜卑要大举南下了。骤时,战事一触即发,自己不打也得打了。 汉人,还真是狡猾啊! 第594章 胡骑南下 数万鲜卑骑兵的南下,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 早就跟西部鲜卑纠缠在一起的屠各、南匈奴诸部,也纷纷率部骑南下。而那些散胡、杂胡更是接连汇聚,朝着扶罗韩的大部队跟上。 他们可不比那些大部落,手底下牧民多,牛马也多,吃食再坚持个把月也不是问题。所以,他们必须要尽早南下,去汉人那里掠夺食物。 这也是他们聚拢在西部鲜卑大旗下的主要原因! 一时间,近八万胡骑,蜂涌而下,直逼北地、上郡。 周军负责监视鲜卑诸胡的游骑,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帮胡狗忍了一俩月的时间,偏偏在这个时候南下了。 要知道,第二骑兵军已经去支援洛阳战役了,整个北地、上郡一带,只有他们第一骑兵军以及大都督募集的一师骑兵。 游骑飞速南下,赶往内长城传讯。 这条内长城,是秦朝时期建造的,在武帝之后便用之甚少。荒废了数百年后,直到东汉王朝面对羌胡的压力剧增时,才再度修缮启用。 如今,更是大周长安以北最重要的防护措施。 从凉州安定郡高平县,跨越青山向西北直抵白于山归德邑,也就是奢延泽南面数十里一带。而后,一道北上沿秦旧长城、上郡龟兹县、桢林县、使匈奴中郎将驻地,经五原曼柏进入云中沙陵,连结阴山内长城。(阴山长城有内外两道长城,一在阴山南麓,一在北麓。) 这条长城对于大周的意义并不重大,是属于并州防范羌胡的主要城段,对于大周最重要的是另外一道长城。 此段长城只有三四百里,同样从白于山分出,径直东去。沿走马水一线,直至今绥德。以奢延水及大河作东侧屏障,保护着上郡南部的重要地区,即高奴(延安)、雕阴这一条直抵长安的秦直道。 西面凉州高平一带的长城,则是作示警之用,以便处于萧关道中的萧关及时反应。 洛阳有八塞,而关中亦有四塞。 历史之上,胡骑大摇大摆杀抵关中的记载有不少。但更多的是,没能杀入关中核心地区。 从上郡杀入关中只有两条路,一则是沿泾水一路向东南,直抵甘泉宫。一则沿高奴秦直道,直抵左冯诩南部五原陵。 而在秦直道中有秦关扼守要道,泾水至漆县,只能拐向东南,直面云阳县、甘泉宫,再向南又有谷口塞,堵在眼前。 甘泉宫,对于大汉来说不仅是一座避暑宫殿群,同时也是前期防范匈奴的重要要塞。宫城、仓库、兵营等等一应措施皆有,而谷口塞则是在甘泉宫日渐荒废后,逐渐兴起的一座城邑。 胡骑杀入凉州的道路非常多,但想要进入关中,就只能沿萧关道面对萧关塞。或是绕道他处,进入凉州腹地。然,最终还是得面对大震关、上邽、番须口、散关等。 所以,只要关中准备充足,胡人想要杀入关中腹地,几乎不可能。不过凉州就没有那么好运来,大周面临的难题也正在于此。 饱受凉州羌乱祸害的凉州,至今为止口数还没有超过三十万。尤其是陇右数郡之地,加起来还不到十八万人口。这些人口基本上都集中在冀城、上邽、狄道、武都等几座重要城池附近。余者千里之地,仍旧荒无人烟。 偏偏凉州还不能轻易放弃,它是关中西北屏障。 人烟稀少代表着补给困难,也正因为如此,第四军屯田所得,几乎很少运往关中。除了部分进入各城府库外,余者皆第三军自留。 此时的河西都督、持节督凉州军政事、大周安西将军、河西军即第四军军将苏则,正在冀城内,与各郡郡守商议防务。 鲜卑及诸胡大军云集,北地、安定两郡数万人口已悉数迁入安定郡治临泾城内。师帅王灵率凉州守备军第二师进驻萧关,防守高平长城及萧关道。 陇西、武都二郡人口亦是聚集郡城,郡守自募壮丁,坚壁清野,死守城池。 河西军上下一万六千余人,以及征召的汉人壮勇一万人、氐人勇士五千余人,悉数进驻汉阳郡治冀城。 整个汉阳郡内的百姓,纷纷躲入冀城和上邽两地坚城内。一万壮勇由河西军新任副将姚琼率部驻扎上邽,无令不得擅自出战。 河西军副将本是马腾,但是马腾早就跑到西域去了,这临战之际,苏则直接任命第一师师帅顶上副将之职,新任的第一师师帅则是武都人李俊。 氐人部曲与河西军一同驻于冀城,防范胡骑进攻。 主动出击并不在苏则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自己麾下仅有的五千余骑,也都交给了张任统帅。如今凉州上下,只余下步卒及壮勇。守城尚可,出城与数以万计的胡骑作战,纯粹找死。 再说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便是保证凉州几座要城不失,不让胡人杀入关中。胡人不善攻城,城内粮草又充足,何必冒险。 “大都督,河西那边怎么办。只有守备军第一师的话,张猛未必能挡住胡骑进犯啊!” 汉阳郡守尹栎说道,身旁其余几位郡守李瓒、庞沐、赵宽、梁永、李相如等人也纷纷附应。 “不必担心!现已入寒冬,胡骑若是南下,必然粮草不足。其等远行千里,奔袭河西,有何益处?得不到粮草,可就自行溃散了。所以,胡骑若要犯境,必然直取关中亦或冀城。” 苏则丝毫不担心的答了一句,河西四郡贫瘠,胡人也不是不清楚。再加上距离遥远,有近月时间远行,还不如求近攻打冀城和关中呢。 “大都督……” 李瓒拧着眉头,轻唤一声,欲言又止,看的苏则有些不解。 “李府君,有何话,尽可言来!” “嗨~大都督,职下以为,河西之危不在胡骑,而在其内。” 苏则眉头皱起,注视着李瓒,稍后言道:“河西四郡府君,皆乃吾大周忠臣,必然不敢有二!” 一身儒胄,头戴巾冠,文质彬彬的苏则,说起这番话来,却是杀气腾腾,骇骨惊心。 有张恭和周生烈在敦煌,足以保证敦煌不乱。而只要敦煌不出问题,那韩遂、马腾二人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武威郡守乃是黄隽次子黄安,才华一般。若非其家族多迁往长安,为了安慰黄氏,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作一郡之长。 此外,武威还有着守备军军将张猛、副将王国坐镇,武威乱不了。 敦煌、武威一西一东,夹在中间的酒泉、张掖,纵是生乱,也能很快被镇压下去。 “好了诸位,且下去好好准备。如今楚寇倾国犯境,关中必须全力以赴。吾等凉州诸士,可就全靠自己了!” “大都督……” 李瓒还欲再言,想了一下,最终还是与众人一起应诺。 第595章 狼烟起 高平长城锋燧,三道狼烟骤起,升数十丈,数里间可望。 自此燧,延东、向南,数百里间,群燧纷起,直抵萧关、冀城、长安。 苏则还在处理军中事务时,收到斥候探报,匆忙登上北城楼,遥而眺望。 只见北面与显亲县邑相隔的几座烽燧台,皆荡起滚滚尘烟。 片刻后,斥候飞马来报。 “启禀大都督,锋燧台三道烽烟燃起,当是胡骑南下!” 苏则皱了下眉头,三道烽燧? 看来南下的胡骑,不下于五万之数啊。或许,也有可能是那近二十万胡骑,悉数而来呢,还真是大阵仗! “立即召集城内诸官吏,军中诸将校,于郡守府议事!” “诺!” 茫茫烽烟而起,传遍千里。 不仅仅是凉州,关中长安也是如临大敌。 甘泉宫烽燧一起,就直下长安,而后从长安向东西两侧,再度传讯。 关中郡国,皆闻讯知警,地方守宰,纷召百姓,入城避难。又坚壁清野,肃清乡里,整顿关防,修缮城池。壮勇齐聚,发以兵刃甲胄,壮妇、老弱,悉数筹备守城物资。 长安内外,更是上下其心。三军汇聚长安,万民趋于固城,商贾持以钱货,工坊悉铸兵甲。士族子弟齐备甲衣、矛槊,涌入官邸,望以奋勇。 这若是放到往常,简直是大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或者说,换个华夏势力来攻,恐怕其中多数人想的就只是坐壁上观了。 但是,来犯之敌,乃是胡夷。 自高祖起,凡数十年,匈奴年年来犯,劫掠百姓,杀之士伍。武帝一朝,奋之国威,百余年间,胡虏未敢南望。新朝一乱,胡夷趁机而起,再度牧马南掠。 得以光武神威,保安平数十载。其后,羌胡复起,无岁不犯,直至今时,已成大敌。 深受羌胡、鲜卑所害最重者,莫过于凉州、关中。二地士族、豪强、商贾、匠户、黔首,皆负之深仇。往年间,旦有胡夷入侵,何家子弟不奋勇而起,护持乡里。 今岁,亦不为过。 经尚书令钟繇拟署,过国相府,达中尉府,临于郡县,募召告于百姓。一时间,关中沸腾,上至四十有余,下至二八之岁,汉家男儿,有志之士,皆纷往蓝田。 蓝田大营内,京戍守备军军将士孙瑞,披甲戴胄,拄剑伫于校场典台。 下方诺大的校场,尽是关中健儿,摩肩接踵,川流不通。 自守备军中抽调的千余名底层军吏,候于一侧。军中文吏,点录籍册,发之甲衣、兵刃。 仅是一日之间,蓝田成军一师之卒,谓曰子弟兵。 不待作训,就地成军的第一师子弟兵,由官长军吏亲率,发往甘泉宫。 锋燧至函谷关时,亦是傍晚,天色渐暗。 高诚已经带着驻守函谷关的一师兵卒,前往河南县城的途间。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行军途间,快骑追赶而至中军。 “启禀大王,烽燧台三道烽烟,自西直抵关内!” 斥候刚报完,高诚虎眸怔瞪,大喝一声:“关中安定无恙,何以谎报军情!来人,拖下去,枭首示众!” “诺!” 身旁阎行也是恼火异常,抽出佩剑,一剑将这信骑的脑袋削了下来。 左右亲卫立即插首于矛,传示三军,告以军士,扰乱军心是何下场。 左右军吏士卒,皆为之一颤,不敢再胡思乱想,只顾前行。 队列也随之稍遍,中军亲卫部曲扯出空间,杜绝守备师中所有人员靠近王驾。同时,亲卫也渐远护持。 看到亲卫腾出空间,隔绝了一切闲杂人等。高诚严肃的表情,立马变成愁容。 “大王,先打好这一仗,再言其他!” 与高诚同驾的郭嘉,看到自家大王神色,自然是清楚其心中在想什么。 从西面传来三道烽燧,铁定是聚集在河套的鲜卑、屠各、匈奴大军南下了。 唉,何时南下不可,非要逮在这个时候。那信使报的也不是时候,周围左右守备军士卒军吏皆在于侧。 值此大战之际,胡夷大举南下的消息,若是传遍三军,必然引起军心动荡。如此,还怎么与楚军交战。 听到郭嘉的劝言,高诚僵硬的点了下头,眼眸直盯着前方,狠厉之色涌起。 袁术小儿! …… 南面伏于山中的赵衢所部,见夜色一落,立即率军出山,直奔伊阙关。 陆浑关外,杨秋带着本部兵马,也驰行于山道之中,往新城而去。 然而新城周遭,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乐就及梁纲二人,正于城门楼中静坐,候着周军自投于网。 “梁兄,伊阙那边可曾布置好了?” 闲于无事,乐就也问起伊阙关的布置。毕竟,新城是己军屯粮重地,但伊阙关可是粮道关键。 “乐兄放心,伊阙关兵马未动,万余大军严守关内。周军即便是遣别部袭之,也必然无功而返。” 梁纲的心情非常不错,毕竟从一开始就坐镇新城,保护粮秣辎重。本以为混不到什么大功劳了,谁曾想周军居然能自己送上门来。 说起来,周楚两国,皆知对方屯粮之所。可就是因为道路、险塞,偷袭的成功率几近余无。 楚军是因为兵多,粮秣重地守备森严。周军来袭人马少了,就是送菜。多了,又可能导致正面兵力不足,为楚兵所趁。 而楚军则是面临着陆浑关、和二崤中艰险的山路,无可奈何。因为即便是到了函谷关,人家也不可能不重视粮秣啊。 由此,两国自开战以来,根本没想过破坏对方的粮秣,而是展开硬碰硬的正面对抗。 如今,周军偷袭新城,简直就跟笑话一般。别说没有大将军的传讯了,但是那二三十里的陆浑山道,己军斥候还能发现不了周军的动静? 这一切,杨秋却浑然不知,仍旧坚定不移的向新城移动。 偷袭新城,从一开始,杨秋便知道这是九死无生的任务。所以,支开了后进小辈赵衢,独自而往。 行走间,杨秋时不时抬头观望一下山道两侧的山峦,心中逐渐定下心来。 九死一生啊。 数千人马行于山道中,动静颇大,楚军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己军斥候想要在这山中,将所有敌军斥候清理干净,谈何容易。 要不然,楚军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将粮秣屯于新城了。 仰仗的便是这段山路,一有风吹草动,便可传讯新城。 偷袭,从来没那么简单。 第596章 新城 高诚一抵进河南县城,贾逵、王方二人便出城觐见。 城内兵马也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共击楚军。 当夜,子时方至。 伏于新城外的杨秋便发起进攻,数千人腾跃而起,朝着城外楚国民夫兵营杀去。 一时间,黑夜之中,喊杀声四起。 灯火通明的楚军民夫营寨,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周军将士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蜂涌进入营寨,见四下无人,才停下脚步。 正在此时,营寨四周突然又是一阵喊杀声骤起,接着无数的火把将方圆数里,照如白昼。数不尽的楚军士卒,合围营寨,准备绞杀这些冒然闯入埋伏的周军士卒。 晓得中了埋伏,周军士卒立即四散而逃,浑然不作纠缠。 营内楚军伏兵杀出,尾随掩杀,余者三面伏兵阻绝。进入埋伏的周军士卒,几无逃脱,悉数被杀或俘。 在城门楼上观战的梁纲、乐就二人自是欣喜,没想到这周军将校居然愚蠢至极,轻易而覆。 不过,稍后回来传讯的一名校尉,带来的战果,让两人全无欣喜之色。 “什么?周军只有不足千人?” 梁纲皱着眉头,诧异的问道。 “将军,却是如此。先前周兵不持火把,夜色之中,无人辩出其数目。而方才,三军合围之后,才发现周军兵力甚少!” 校尉如实相告。 梁纲立即回头,冲着乐就言道:“乐兄,汝以为,这周兵主力是去了哪?” 区区千人? 周国诸将,不会以为千余人就能烧了新城这百余万石粮草。 怎么可能! “或许,是周国将校察觉到此行甚难,责以一部试探。其若见前军遭伏,必然退却。” 乐就话音刚落,自南城便奔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喊道:“将军不好了,周兵,周兵杀进南城了!” 梁纲、乐就闻言大惊失色,匆忙抬目观望南城,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倒是隐约间,似有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周兵何以入城?” 梁纲揪着那人领口,怒声斥问。 那人摇了摇头,哀求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周兵探子夺了城门。小的在城头上,见势不妙,便匆忙来报。” “他阿母的,乐兄,汝出城调度兵马入城。纲亲率部曲,支援南城!” “梁兄速去,就稍后便至!” 梁纲回身召集亲卫,及西城守卒近五百人,迅速赶往南城。 途间,又收拢里闾间及诸多要地守兵,汇聚千余人。未至南城,便见南城处火势冲天,当下心中更急。 沿着大道,临近南城,正遇到沿途纵火的杨秋所部。 杨秋看到楚军援兵一至,立即招呼部曲,趁势掩杀。 说来,杨秋也是沙场宿将,再已经猜测到新城可能有埋伏的情况下,怎么会再一头扎进去。于是,派遣了数百人去民夫营寨试探。 果不其然,楚军布下天罗地网,伏兵声势遮夜。随后,便来到与城内探子相约的新城南门。 也得幸于梁纲、乐就不知周军多少人马,城内大半兵力调遣出城设防。却不想两万五千余人,只扑到了数百人的诱饵。 这下城内空虚,才使得杨秋得机入城。 “杀!” 两军见面,皆是奋勇冲杀向前。 五丈宽的新城主干道,挤满了两军士卒,厮斗缠杀。 由于道路狭窄,数千周军施展不开,只能一边与楚军战斗,一边另择人马烧城。 西北风凛冽,稍有火星,短短片刻就是一团大火升起。 甚至,由于风势不利,南城许多燃烧的地方,反倒是致使周军略入窘境。而新城东南方向,火势则越来越大,不断蔓延开来。 梁纲心中焦急万分,眼下风势倒吹,但也能烧了半座城,那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杀,都给乃翁杀!” 也不管周围兵卒越来越少,梁纲高呼不断,更是身前士卒,血战于前,想要尽快将周兵给赶出城去。 周军也在徐徐后退,以免火势烧到城门,将己军困在城中。 很快,闻讯赶来支援的楚军,纷纷而至,楚军渐众。 杨秋见此,便不欲再作纠缠,这火势烧下去足够楚军心疼了。自己这一遭,也不算无功而返了。 “退!” 留下一支人马断后,余者周兵悉数朝着城门退去。 行至城门,火势几乎已蔓延至此。 趁着城门未被大火封锁,一应周兵有序出城。紧随其后的楚军,见周兵退去,也作罢不再追杀,调头准备覆灭城内大火。 周兵刚出城行之不远,便遇到从西城截杀而至的楚军大部。 火把漫山遍野,不知其众。 当下,杨秋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带领人马,朝着新城南面而去。乐就率军掩杀,誓以解心头之恨。 而在新城夜袭爆发的同时,伊阙关也迎来一场战斗。 赵衢率本部兵马,冒着关上矢石,杀至关城下。然而却迟迟未得到城内探子的接应,关门不开,没有准备任何攻城器械的周兵,只能任由楚军射杀。 等了约莫两刻,关门仍没有打开的痕迹。赵衢便知事不可为,城内探子只怕是被楚军发现,接应不得大军。 随后,赵衢率众退去,伤折了数百人,一无所获,折返山中,朝陆浑而去。 洛阳城内,傅燮率领第二军将士万余人,悉数聚集在南门处,静静候着。数千支火把高照,恨不得将整个黑暗驱逐殆尽。 周兵大营,亦是如此。 两万余将士,皆未入睡,什伍成聚,磨刀擦剑。 河南县城外,一只只舟筏推入瀍(chan)水与雒水的汇交处。上置干柴、茅草、硝石等易燃之物,绑在水畔。 周围甲士也是密集如云,悉数待发。 河南县周军如此大的动静,张勋哪能不知。此刻张勋彻夜未眠,坐于帐内,听着一名名斥候的来报。 左右两侧,将校林立。 周军的打算已经很明显,就是要趁此时机夜袭,而这其中契机很可能就是新城。 “报!” 一名快骑飞马而来,直至帐前,大呼:“启禀大将军,西南云端通红,疑似火势通天。” “什么!” 张勋皱了眉头,匆忙出帐,一应将校纷纷相随。 一出大帐,眺望西南远方,只见天角处,或是红彤密布,赤云漫天。 “大将军,洛阳距新城足有百余里,又有群山相隔。眼下,吾等望之如在眼前,怕是新城不妙矣!” 楚军大将陈纪上前进言,口中担忧之意尽显。 张勋也是担心不已,更是暗骂梁纲、乐就两个蠢货。这般火势,只怕整个新城都被烧了起来。 “诸位立即回营,稳定军心,做好准备。周军旦有来袭,立即伏杀。” 说完,张勋冷哼一声,转身入帐。 如果周军没能烧了新城,那么周军所有的准备,都做了无用之功。大战不起,周国就只能慢慢被拖死。而现在,新城大火一起,周军要来了。 北岸楚军发现了新城的火势,南岸亦是如此。 此时,子时都已经过了,袁术睡得正香。初闻新城火起,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出王帐一观,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蠢货,蠢货! 三四万人,连个新城都守不住! 废物! 袁术歇底里斯的痛骂,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事情的发展。 新城被烧,粮秣辎重悉数被毁,只用了短短不到两刻钟,就几乎传遍全军。 军心动荡! 第597章 发! 新城大火,却并非如袁术、张勋以及楚军众人所看到的这般。 城内火势虽大,延绵了整座城的东南部分,但还不足以烧到百里之外都能望见。 真正烧起来的却是虢略地这一带低矮山林,陆浑关即是处于此地。山势比之身后的熊耳东麓要矮上许多,却又比丘陵地带高上不少。 山林茂密,枯树杂枝,不计其数。 最关键的是,洛阳现在还未落雪,整个虢略地就是一堆薪柴。 从新城内仓皇而逃的杨秋,带着手底下数百人,飞奔入山。 或是感觉新城的火势不足以让洛阳察觉到,影响大王的布筹。 一行人散自开来一边后退,一边纵火烧山。短短半刻钟火势呼啸往东南去,延绵数里,还顺带阻碍了追杀的楚军士卒。 一路走过,接连焚然身后山林。直到现在,洛阳那边已经能够看到火势之盛,但杨秋等人仍在继续放火。 或许,等到了陆浑关,就能停下了。 他们却是不知道山火的威力,他们也看不到这深夜中的火龙,早已奔驰南下。沿伊水数十里,悉数化为火海。 若非伊水阻绝火势向东面蔓延,只怕整座伏牛山都会被引燃。可纵是有伊水存在,火势向南面蔓延的势头,也无人能挡。 由此,这才导致洛阳一带,眺望东南,夜空的暗红,蒙遮半边天。 一个时辰过后…… 坐镇与雒水北岸的张勋,心头愈加感觉不妙。周军为何迟迟不发动进攻,他们在等什么? 新城已经被烧,大军粮草尽绝,三军士气涣散,恐慌无处不在。 这个时候,多希望周军能够发起进攻啊。如此,自己设下的埋伏才能起到作用。 只要能够杀伤周军甚重,那么就足以争取时间,让豫州的粮草从轩辕关发来。可如果周军按兵不动,静待己军军中粮草丧尽,再行一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高诚一样在等,等待着真正发起进攻的时机。 也许现在新城确实被杨秋、赵衢两人给烧个精光,但时间不充足。先前没想到两人会成功,而现在真的成功了,周国的时间却没有了。 大军必须尽快杀退楚兵,而后退守关中,迎战业已南下的数十万胡骑。 河南尹一片烂地,丢给楚国没什么大不了。唯独关中,绝对不能有失,大周的基础都是靠关中硬撑起来。 坐在王驾上,闭目休憩的高诚,面色突然狰狞起来,心中愤恨,不足以言。 片刻后,突然睁开眼睛,瞥向南方,轻唤一声:“来了!” 身旁的郭嘉目光一闪,说道:“李式到了?” “听!” 高诚再度闭上眼睛,细闻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声音。 风声、水声、甲士低喃声…… 以及那微弱的隆隆声! 雒水北岸,楚军大营,营中两万余士卒,以及四面营寨的近十万民夫,皆是难能入眠。 新城被烧,火势直通百里外,可以想象那无数粮秣被焚烧的模样。 甚至,大王连援军都没派。 太远了,这等大火烧起来,等兵马驰援到,恐怕整座城都成灰烬了。 所有的士卒都在心中暗自担忧,开战一来,大楚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攻城拔寨连连失利下,士气本就略有低落。现在一场大火,更是使得人人自徨。 “隆隆隆~” 一阵轻微的隆隆声,突兀间闯入楚军士卒的耳中。风势也越来越大,天色更黑的吓人。 不少人都以为是苍天眷顾大楚,以为雷雨将至…… 只是,片刻后,就有人从自我臆想中的清醒过来。 这是冬天,怎么可能会有雷雨? “骑兵,是骑兵来袭!” “快,都快起来布阵!” “……” 顿时,整个大营立即沸腾起来。 营寨之内,无数的楚军士卒纷纷拎起戈矛刀盾,聚集到西面。听着越来越响的轰鸣声,感受着那大地的颤颤,楚军不由握紧了兵刃。 中军西侧,左营内数千楚军,望着黑夜中闪烁而出的铁骑,皆是胆战心骇。 “杀!” 一马当先的李式,大喝一声,率领骑兵军主力,冲向营寨。又自大队中,分出数千人马,由姜隐率领,直奔楚军后营的民夫。 万余铁骑齐齐高喝,杀声震天,直入楚军营寨。 立于雒河北岸的张勋,望着南营,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这支骑兵,才是周军的杀手锏。 那所谓的偷袭新城,也只不过是诱骗楚军分出兵马,不过是锦上添花。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虚实相间!” 张勋当然不知道这三十六计中,话语自高诚口中轻吐而出。 言毕,高诚立即下令:“贾逵,可准备妥当?” “大王,万事俱备!” “好!发舟船,三军随于后。” “诺!” 一声令下,处于瀍水岸边的二百余艘积满薪柴干草的舟筏,立即披上油脂。 寻来的数百名敢死之士,纷纷上船,顺流而下,直奔连接楚军南北营寨的浮桥,以及水寨。 而后,高诚亲率余者兵马,操之艨艟大舰,引数百舟舸,紧随其后,亦顺流杀去。 楚军左营几乎须弥即破,数千人根本未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挡,便被数不尽的骑兵践踏入营。而后放火烧寨,顺势掩杀。 随之而溃的是中军身后的民夫营寨,近十万士气低迷的民夫,面对区区数千铁骑杀来,都未曾抵抗,便弃营四逃。 姜隐一边放火,一边驱赶数万溃败的民夫,冲击楚军中军大营。 袁术此刻也已经披甲上马,在一众亲卫的护持下,匆忙向洛阳南城的刘勋大营逃去。 数以万计的楚国民夫溃败直入中军,木质的大门根本承受不住那不计其数的民夫冲击。纵是楚军将士发矢射杀,都不能阻止这些溃民。 没办法,屁股后面那凶悍的周国铁骑,简直宛若杀神。 中军大营南门为溃败民夫冲击,而西门却是面对着自熊熊烈火中窜出的铁骑冲击。 “御!” “嚯!” 楚军士卒皆是大喝一声,准备迎击周军铁骑。 尤其是营门最近,林林总总近千人,围绕着这不足三丈宽的木门。 只是周军骑兵并没有肆意冲击,而是责以善射之人,持弓搭箭,点燃火矢,飞马近前,发完即去。 一排排火势,钉在楚军营墙之上,全为木头搭建的营墙,短短片刻便烧了起来。甚至连那营门,都未能得脱。 营墙上的楚军弓弩手,本欲射杀冲击而来的敌军骑兵。却不想,要首先面对烧起来的营寨。 数以千计的弓弩手,立马收拾起营墙上的土袋,覆盖于起火之处。 只是,这火势又哪有那么容易灭掉,更何况周军并没有放弃继续发火矢,来加快烧营的速度。 雒水之中,浮桥之上。 一队队的楚军正在渡河,支援南岸大营。至于北营,张勋心中很清楚。一旦南营丢了,北营就彻底被周军给包围了。 到时,内无粮草,又为雒水所阻。营内四万士气低迷的将士,又怎抵周军攻势。 不求将中军大营完好的保存下来,最起码也不能让周军占据水寨。 “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行进间的楚军士卒,瞥到西面河中有虚影晃动,边指边问向身旁袍泽。 周围几人奇怪的看了一眼那士卒所指方向,也是愣了片刻。 直到水面上的黑影,距离不足里余,为南岸大火照耀下,浮桥上的楚军才看清楚是什么。 “周军舟筏来袭!” 第598章 乘火打劫 “点火!” 眼看与楚军渡桥相距已近,先头的百余艘舟筏纷纷点燃船上洒满油脂的柴草。 一艘艘舟筏被点燃,顺着西风,沿着雒水,直冲横在河中央的浮桥上。 火船之后,数百艘舟筏在二十多艘艨艟、斗舰的率领下,浮水相近。 浮桥之上的楚军早就已经慌了,尤其是距离最近的第一道浮桥上,正在通行的千余楚兵,四散奔逃。 只可惜浮桥并不宽,仅不过三步之间,千余人或是蜂涌向前,或是掉头冲向后方。拥拥挤挤之下,两侧毫无遮掩,不知多少人失落水中。 北岸已经发现周军动静的楚兵,已是闪开通途,招呼着浮桥上的袍泽快点回来。东面河中的几道浮桥上的人,也感觉不对劲,互相通传下,慌乱而逃。 “砰!” 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十余艘火船,结实的撞在浮桥上,差点当场扯断浮桥。 而西风凛冽,火势随即烧上浮桥,或是其中匆忙逃命之徒人。不少楚兵正被火船撞个正着,受到冲击腾飞出来的薪柴,纷洒而下,身上冬衣转瞬即燃。 一个个火人发出一声声的嘶吼,多数跳入雒水之中,希冀扑灭燃烧的身躯。然寒冬已至,此时人皆着厚衣,又有甲胄在身,跳入河中,无异于取死。 浮桥片刻间便被烧断开来,婴孩手臂粗的麻绳能够挡住刀斧劈砍,却挡不住燎原火势。绳索一断,悉数尽散。 河中数段浮桥,失去绳索牵引,当即顺流而下,朝着第二条浮桥冲去。上面所有楚兵,几化为灰烬或沦为水鬼。 北岸楚军看着眼前的浮桥,突然自中截断,数十步长的浮桥顺流而下,狠狠的拍打在第二条浮桥上。 其中正在逃生的士卒,纷纷被甩落水中,一条接着一条的浮桥,开始燃起大火。 这还没完,接连破了两道浮桥的周军,声势大震。舟船尽发,抵至楚军南岸水寨。 又是数十艘火船,由一名名悍不畏死的周军死士操纵,横冲直撞水寨。稍后,引燃火船,焚烧营寨。 其余周军在大将贾逵、王方的率领下,纷纷度舟,寻一河畔边停靠,登岸朝燃起大火的楚军水寨杀去。 高诚则随着这二十多艘艨艟、斗舰,立于河面,观战四方。 这支拥有着十五艘艨艟,十艘斗舰的水师,是来自长安方向。同时,他们也是大周水师第一次的亮相与作战。 十来丈长的艨艟,放到北方是庞然大物,水上巨兽。但放到荆楚江淮,却如同玩笑一般。 大周也没办法,造楼船大舰的工艺、图纸、材料都有。可就是没有善于造船的大匠,从长安、洛阳、安邑三地府库,大周搜集的楼船图纸不下数十张。造船所需巨木,上林苑、秦岭山区,数之不尽。 就这艨艟斗舰,还是一个半吊子水的老匠户指导建造。因为人家确实跟着江左四大家族的造船大匠学过几年,只是没怎么学会而已。 因此,大周的艨艟斗舰,造好之后,居然比正规的艨艟斗舰短了数丈…… 也得亏这是北方,欺负欺负一群没正规战舰的家伙。楚军楼船大舰倒是不少,可过不来。大河水流湍急,沿途地势险峻。寻个风平浪静的时机,还能行行船,大多数时间都无法通行战舰。 楚军水师更是悉数没来,全在沔江、长江中下游与实力更强劲的江左水师、荆州水师对抗。 眼下,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处于雒水中央的高诚王纛。 水寨几乎顷刻击破,熊熊大火迅速吞噬了整座水寨,连贾逵率领的周军都不得靠近。只能绕开大火,朝着南面的楚军中军大营杀去。 中军大营西门及南门外,早已积尸如山。 周国铁骑冲散了营门,但却是陷入楚军的重重围堵之下。不得扩大战斗场地,数不尽的周骑被堵在营外,焦急万分。 甚至整个中军西面营寨不少寨墙都被周军骑兵给点燃,可那也需要时间才能烧毁营墙,打开通道。 而南门处则是楚国民夫死伤无数,手无寸铁的溃败民夫,根本冲不破楚军阵型,积尸三尺。后方周军为了杀入营内,也是沿途斩杀民,横尸遍野。 “杀!” 终于有一片宽达三丈有余的营墙化为灰烬,李式立即安排一部骑兵,自此入营,冲进营寨之内。 一时间,数千虎骑接连涌入大营,四处冲杀。 受到影响的楚军主力,也被迫让散出西门空挡,结阵自保。越来越多的周国铁骑入内,驰骋纵火。 自西北绕过水寨杀来的贾逵、王方二人,轻易杀入只有寥寥数百人镇守的北门。 两处营门被破,楚军中军大营,几已溃不成军。除了大将刘瑞、陈英各自率数千人结阵自保外,余者悉数逃散。 杀入营内的李式,命李蒙率两千余骑,看着结成阵型的数千楚兵。亲率余下各部兵马,直奔东面洛阳城外的刘勋大营。 姜隐带着数千骑冲击南门无果后,便任由民夫溃去,亦率众往东而去。 方过大半个时辰,雒水南岸尽是火海一片。数万楚军及众多民夫,伤亡无数。 而周军在经历一番冲击后,开始了第二次进攻。 第二骑兵军除了李蒙率领的两千人,负责清剿楚军大营的残兵败将。余者尚有万两千骑,汇合贾逵、王方率领的近万步卒,甚至数里外的刘勋大营。 洛阳城内傅燮也抽调精锐,约万五千人,涌出城外,欲一同攻杀。 周军大营内,徐荣更是尽率其中,出营列阵,虎视对面张勋大营。却迟迟不发起进攻,让张勋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分隔包围己军,再趁聚众相攻! 唉~ 这还真是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啊! 张勋披甲带刃,立于中军大纛之下。原先设下的埋伏,也因后方中军、浮桥化为火海,成了摆设。 现在营内近四万兵马,悉数集结列阵,严防周军伺机而发。 要知此时军中士气可谓是处于低谷,新城粮草被烧,身后浮桥尽断,中军大营化为火海,后路尽绝。 更兼,前有周军营寨堵塞,左有河南县城作阻,右有洛阳雄城绝途。 这三四万人马,已是陷入三面包围之间。 眼下,唯一能够寄于希望的便是刘勋了。卫将军帐下尚有四万大军,只要守住营寨,一切就还有可能! 第599章 胜 天色渐亮,一夜酣战,也逐渐停歇…… 万余精骑,将数以万计的俘虏,悉数看押在楚军大营的西侧。 近三万周军士卒,严阵以待,分立刘勋大营西侧、北侧。 洛水北岸,徐荣仍旧率领着各部人马,伫于张勋大营外。而张勋营内,近四万楚兵,也总算是安下心来。 南岸并没有被周军一扫而空,卫将军大营尚且安在,他们也还有后援。如今,虽已被分隔开来,但并非无还手之力。 事实,刘勋营内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先是新城大火,接着中军遇袭顷刻而破,洛阳城内周军也纷纷出城列阵。 为了保险起见,刘勋一边派出万余人马出城接应袁术,一边遣人收拢溃卒、败兵。其余人等,则是坚守营寨,多置水缸、沙袋,以防周军故技重施。 亲军护着袁术惊慌失措的逃到刘勋大营时,中军已是坚守不住。尚未等袁术缓过劲来,派兵救援,中军便被攻破。 而且,数以万计的周国大军相继而至,欲以趁势拔掉楚军这最后一座大营。 不过,刘勋并非无能之辈。先前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周军的主要目标居然是中军大营,谁也没想到高逆还隐藏着一支几近两万人马的精骑。 由此,等将军心稳固下来,战局已经糜烂不堪。刘勋也只能着手安排防务,待大王入营后,也未擅自出动。 有了充分的准备,贾逵、王方、傅燮、李式等周国诸将,尝试了几番攻营,皆被楚军所阻。想要纵火烧营,也被准备充分的楚军给扑灭。 未至天明,周军便已退下,不再进攻。反倒是回身收押降卒,抓捕四散而逃的民夫。 站在营中望楼上,刘勋皱着眉头,眺望起远方的张勋大营。又看看狼藉难堪的原中军大营、水寨,不禁长叹两声。 “卫将军,吾等是否派兵出营,趁机反击?” 身旁陈兰见营外周国骑兵,压着降俘离去,进言问道。 刘勋短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言道:“不可,周军步卒严阵以待,骑兵虽远去,然片刻即归。若出战,傅燮必然率军趁势攻营。嗨,只可惜水寨被毁,渡桥尽断。否则,大将军将兵回师,与吾等共击周军,必能反败为胜!” “卫将军,难不成,吾等便眼睁睁看着数万袍泽,落入周兵之手?” 陈兰不甘心的道了一句,周兵所押降俘,真正的楚军并不多,更多的还是民夫。但民夫也是丁壮啊,损失的是大楚的国力。更别提,先前民夫四散而逃,以后能召回来多少还不晓得呢。 刘勋面色不改,没有多说,径直下了望楼。陈兰等一众将校,见卫将军下去,也只好相随。 营外,高诚已经来到前沿阵线。 望着身后那聚集在一起的数万楚国降俘,心中浮出一个念头。 随后,去书一封,命人送往刘勋大营。 袁术躲在帐内,衣衫凌乱,束发松散,瞪着血红珠目,安安静静的坐在榻上。时不时,拎起手中的美酒,痛饮一番。 怎么会这样? 高诚小儿,焉能如此? 自己可是袁氏嫡子,苍天眷顾,雄据沃土数千里,生民千余万。帐下良将千员,幕僚云集,更有大军数十万之多。 为何会一次次的惨败于高子明之手! 难不成这贼厮专克乃翁? 落魄之间,袁术心中委实不知该怎么办,早已乱如丝麻。 “大王,卫将军求见!” 帐外亲卫报告一声,帐内袁术正值烦闷,当即斥喝:“不见,孤谁也不见,莫要再来扰孤!” 闻言,亲卫顿生苦笑,看了眼身旁的卫将军刘勋,叹了一声,低语说道:“卫将军,大王……” 亲卫话未说完,刘勋便摆手制止,掀起帐帘入内。 “臣刘勋,拜见大王!” 一入帐,刘勋见礼。 袁术愣了下,抬首一观,斥声言道:“爱卿何以擅入乎?” “大王!” 刘勋抬头,端视袁术,劝道:“大王,吾大楚尚未完败,不过小有损失,何以大王竟萎靡如斯?” “高诚小儿,趁夜风窃得便宜,坏吾水寨、中军,声势颇震。然末将营内尚有勇士近四万,大将军帐下同有四万精锐。伊阙、新城状况未知,可梁纲、乐就二人麾下,余有兵马万。豫州、扬州、南阳,尚有甲士十余万,吾大楚仍可傲视群雄。” “三军万民所系皆大王一身,何以区区小折,尽损心气?如此,纵是天兵百万,亦难取胜也!” 刘勋说完,袁术心气略复,询问道:“爱卿,孤尚能胜之?” “大王这是何意?下南阳、伐刘表、攻刘繇,定两淮,吾大楚不胜乎?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今日损二三万兵卒,吾尚有数十万锐士。折十万民夫,吾大楚丁壮仍有二百余万。毁了百万石粮秣,豫扬仓廪之中,又何止千万数?” 刘勋缓了口气,继续深切劝言说道:“大王,待吾军稍作休整,军心自复。粮秣辎重,国内转瞬即发。骤时,修兵缮甲,蓄粮聚辎,不出旬月,吾楚军军威必大振!” “好!” 袁术喘着粗气,大喝一声,言道:“孤这便传信国相,尽发吾大楚之兵,集天下之粮,不灭逆周,何解此恨!” “……” 刘勋倒吸一口凉气,可不能这么玩啊。 “大王,吾军初败,还当先做休整。另外,大将军帐下数万精锐,孤悬于雒水北岸,无粮秣为继,当先设法救之!” 还好方才袁术只是怒气上头,并未失了理智,听到刘勋所言,也点头相应。不管怎么着,自己的大将军不能不救啊。否则,张勋不论身死还是被缚,大楚就真成天下笑柄了。 “曜卿以为~” 袁术习惯性的唤了一声,却突然想起昨夜行进中,似乎与其走散了。 “卫将军,可见曜卿否?” 曜卿是谁,刘勋自然清楚,那可是大王身边的心腹。 只是,这人的下落不应该问大王汝吗? 刘勋皱起眉头,思索了两下,疑惑问道:“大王,袁卿未奉在大王王驾?” 袁术眼眸一怔,急忙言道:“昨夜失散,未见其也。卫将军速速派人询问军中将校、幕僚,悉数计筹。” “诺!” 刘勋缓缓退下,一出帐,却是径直回了自己帐内。 废话,眼下能主事的就剩自个一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会不派人统计损失。这优先统计了,自然是朝官及军中将校了。 可送到眼前的名录,委实不知该如何报于大王啊! 随军出征的朝官,除了大王近侍外,讨回来的不过十余人,尚有二三十人下落不明。军中大将两人下落不明,偏将、校尉二十余人不知生死,无一而归。 其下军吏、佐官、兵卒、民夫伤亡,到现在还没统计出来。反正,后半夜就没见多少人逃回大营。 第600章 袁涣 袁涣,字曜卿,陈郡阳夏人,世居袁氏直系祖地。 前为楚王术长史,今为阶下之囚。 随着两名军吏,袁涣阔步闲怡的向前走着,要去哪里,自是不用多言,反正没那么容易死。 倒是趁此之机,沿途所过,悉经周军战阵,也让袁涣见识到了何为精锐。 一排排士卒伫立,阵势严整,无人擅动乱语。便是休息,也沉默不言,退到阵后,吃食饮水。而后,再归阵中,轮换另一队人马休憩。 全军之中,看不出丁点骚动,似乎像是经常如此行事。左右兵卒,全无异动,亦不欣羡。 没有战马代步,袁涣走了许久,感觉脚腕都酸疼的要死。正值右侧周国大军休整,只闻军吏高呼不断。 “坐!” 一曲曲周兵闻令盘坐于地,而后才开始活动手脚,但也仅限于自己方才所伫那片小小的区域。前排军卒,仍伫立警戒,严防楚军趁机来袭。 见此状况,袁涣便心知自己回到大楚的希望没了。刘勋并非庸碌之辈,久经沙场。可愈是如此,心中愈求安稳。周军这等严阵相待,其怕是不会引兵冲杀了。 很快,袁涣便来到了自己心中猜到的地方。 周王王驾。 与袁涣想的不一样,周王居然坐在一架奢华行舆中,金玉珠帘,刀剑、甲弓、马槊悬于舆侧。一张实木桌案,上面摆放着一方形物什,不知为何。 周王一身艳红赤甲,头戴金鍪,赤色樱绳散于鍪后,披着赤、金相间的披风,英武雄阔。但,未免也有些极奢了。 不说别的,但是这行舆上所悬珠玉,怕是千万钱不止呦。 自家大王世家子弟,临于阵前,尚且乘马观阵。周王乃世之良将,怎么又会是这般作样?和自家大王调换一下行头,才符合常理! 暗中吐槽了一番,袁涣见身前两名军吏突然伫立,偏身候于左侧。 于是问道:“何故不前?” 那军吏瞥了一眼袁涣,冷嗤一身声:“候着,待大王召!” “……” 自己可是楚王长史啊,在大楚虽然不是一二把手,可排个第四第五都没问题。先前观这两名军吏,也都识字,不应该不晓得那佩印上几个字代表的意义啊。 唔,或许,还真是能再涨涨见识呢! 果然,没一会,一名军吏上前,将袁涣的佩印交到一名正在书录的文吏。 而后,两人谈论了几句,军吏便再度回到袁涣身前,静伫不语。 环视周围,袁涣也发现了几名同为阶下囚的朝官,和两名楚国的将军。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周兵,端着一盘盘物什,上面零零散散一大堆,看不清是什么。 高诚坐在案前,一边看着统计上来的战果和伤亡,一边把玩了几章佩印。 “奉孝,汝说孤这想法,那袁公路,会同意吗?” 高诚捏着一枚讨虏校尉的印授,目光盯着眼前军吏们送上来的一堆堆印章,口中却是问向郭嘉。 郭嘉在侧,也是乐得清闲,微微闭目作憩,口中喃呢着:“未必,袁术身为四世三公嫡子,地位尊崇。前些年,南阳之战也说不上胜败。可今日,却是完完全全的大败。指不定,那袁术正在刘勋大营内发泄怒火呢!” “哈哈哈~” 闻言,高诚也突然乐了,大笑了几声,心中更是替袁术感到憋屈。不论是原来的历史中,还是现在这个世道,袁术可能是天下群雄里最憋屈的一位了。 作为大乱开始的第一位群雄霸主,实力之强劲,冠绝天下。更有公孙瓒、陶谦为盟友,连袁绍一帮子人都不敢正面敌其锋芒。 当年若非是曹操、张邈占据虎牢关,拦住了袁术与公孙瓒合围冀州的谋划。若非是那场遍及大河沿岸十余郡国的大水,导致袁军败退。 天下局势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格局了! 随后,讨伐刘表,巩固了夺来的南阳,兵锋直抵襄阳城下。只可惜,孙坚居然中了流矢,于阵前身亡。导致其军前期所有的战果,付之东流。后期,又因为荆州水师赶来,过不得汉水,只能作罢。 攻打刘繇也是如此,强势之下尽夺江北,水师打不过对方,被死死堵在江北南下不得。由此,袁术才打算将目光调回北方。 因为战船的建造非一朝一夕之事,再加上袁绍崛起,必须要扼制一番。只是,进攻曹操,无疑是同整个袁绍势力宣战。胜负未知,还不如先解决大周。 结果,却是落了这么个下场! 换成自个,估计也得气的不行…… “稍后,遣人通知射坚,将洛阳城内百姓,尽数迁至弘农。吾得也得早些回防关中,以免有变啊!” 高诚一想起关中现在面临的局势,就顿感头大。几十万胡骑,可真不好解决啊! 刘邦当时一统全国,后无威胁,面对匈奴几十万大军,都且被围受困。更何言大周以区区一己之力,抵抗都成了最大的难题。 不同于当年的羌乱,自己身后有整个大汉帝国作为支撑。钱粮辎重兵马,源源不断。而且,步度根的目的可与边章不同,鲜卑的体制也比羌族那散乱不堪的体系强了数倍。 如果真是如同自己所猜测一般,北方草原发生白灾,那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大王,吾军俘虏了楚王长史,现已带到帐下!” 就在这时,一亲卫上前汇报说道,打断了高诚的思绪。 楚王长史? 袁术的长史? “速速带上来!” 高诚立即说道,这位长史,应该就是此战俘获地位最重的人了。 袁涣很快被带到了高诚面前,也终于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天下名将、周王诚,究竟是何尊容! 近观之下,果非远望所及。 这些年来,高诚也快奔三了,面相上更显成熟。所养尊威,日益渐盛。 “楚王长史?不知君之名讳?” 高诚语气态度放的很好,一般人可做不了袁术的长史。要晓得这厮多年来虽然治政、领军不咋样,但还从未听说过有阿谀小人位高权重。反倒是帐下人才济济,多得重用。 袁涣面色如常,端礼躬身,言道:“外臣袁涣,见过周王!” “曜卿兄?” 高诚还未说话,身侧闻言观来的郭嘉,却是一跃而起,欣喜的走到袁涣面前。 高诚一愣…… 这俩人认识?莫非此人也是颍川人士? 只是,姓袁,肯定与袁术有所渊源。 比起高诚,袁涣见到郭嘉,更是诧异非常,不敢置信。 “奉孝怎……怎在周国?” 愣愣的道了一句,袁涣骤然醒悟,连连摇头又说道:“嗨,原来是奉孝为周王出谋划策,此战涣败的不冤啊!” “哎呀,曜卿兄这是何话。今日故友重逢,何言此事。来来来,快请坐,请坐。” 郭嘉拽起袁涣的胳膊,朝着行舆间走去,边走还边言道:“早知是曜卿兄的话,弟必然扫榻迎之。” “不可不可,周王尊贵,涣岂能轻入!” 第601章 棋局 亲卫取来了两张桌案,一左一右,摆在高诚行舆下方两侧。 郭嘉居右,袁涣居左,二人对视相坐。 “大王,这位便是陈郡袁氏才俊,袁涣袁曜卿,贤名达于中原。” 郭嘉率先向高诚介绍了袁涣的出身,经这么一言,高诚亦是恍然大悟。 陈郡袁氏自是与汝南袁氏渊源颇深,或者说天下袁氏,悉出陈郡阳夏。因为,阳夏是袁氏直系世居之地。 汝南袁氏,也是从陈郡迁出来的。只不过,今日之天下,汝南袁氏宗盛,远盖陈郡袁氏,更有号令天下诸袁的势头。 此外,陈郡袁氏在家学方面,远远超过了汝南袁氏。尤其是前大司农袁滂,以清虚着称,克己奉公,不敛私财,不营朋党,不结恩怨。 这简直在东汉末期的大染缸里,就是一根独苗啊…… “原来是袁司徒之子,孤多有怠慢了~” 高诚点着头注视着袁涣,客气了一句。 袁涣却没有那么多心思,直言问道:“不知周王如何处置涣?” 郭嘉闻言,眼珠子转了一圈,向着自家大王使了两个眼神。 那意思无外乎就是务必留下此人! 高诚思忖了一下,而后言道:“曜卿既出自陈郡袁氏,想必袁司徒之清虚,所承甚多。若是曜卿愿意,孤之廷尉卿,尚缺丞一人。若卿不愿为朝官,大周尚有诸县邑匮乏长令。” “外臣若是皆不愿呢?” 袁涣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笑意,直视高诚。 “哈哈~曜卿不愧是袁司徒之子。这样,关中、凉州各地学校颇多,曜卿授人子弟何如?” 高诚故作玩笑,听得袁涣嘴角连抽了两下。看来,自己想要回到大楚,不可能了! “周王,要不了二三日,洛阳周围大军,当会撤回关中。唔,或许,那步度根已经率大军南下了!” 袁涣说完,目不转睛的盯着高诚的面部神情,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猜测,是否正确。 毕竟,刘表、刘繇都已经出兵了,那位幕后黑手不可能不动用胡骑,来牵制周军。让两国被迫迅速解决洛阳的战事,以图更有力的消耗两国兵力。 那人,也该浮出水面了! 高诚面色不改,反倒是郭嘉,怡然说道:“曜卿兄还真是料事如神啊!不错,步度根数十万大军已经南下,此战一毕,吾大周便会回防关中!” “关中大敌临近,若周王愿遣涣回营,涣必劝言吾家大王休兵罢战,共御外敌!” 袁涣转而提出条件,让高诚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其居然是为了回到楚国。 呵…… 这些年名将良谋见得多了,心中也没有了那份好奇心了,但不代表自己就非得给自己增加难度啊。 袁涣能力如何不知道,不过看郭嘉的意思,只怕绝非易与之辈。自己就算用不上,也绝对不能再丢给袁术这个死对头了。 “曜卿兄,步度根岂不正是汝楚国之应乎?” 旁边郭嘉问了一句,似乎对袁涣提出的要求很是不满。 袁涣摇了摇头,言道:“奉孝聪慧绝顶,难道看不出这其间阴谋?若步度根为吾家大王所使,又怎会拖到现在才发兵南下?” 闻言,郭嘉与高诚对视了一眼,皆是苦笑连连。 “曜卿兄,多谢指点迷津了。” 郭嘉拱手向袁涣致谢一句,而后起身面朝高诚,言道:“大王,臣以为当速速将此事告予严军将及张府君,以免汉军趁势攻吾河东!” “彦明,派信骑日夜赶往安邑。” 高诚点了下头,与身旁阎行交代了一句,而后言道:“奉孝,吾等要不要联络下袁绍,毕竟王允这个老东西,暗里摆了这么大一局棋。孤不如意,岂能让其顺心!” “那是自然!二十万胡骑南下,吾大周不知要废多少力气才能解决!” 郭嘉同样是愤恨不已。 一旁的袁涣却是心凉了半截,搞什么啊!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 “奉孝,是王允在布这个局?” 郭嘉点了下头,看向袁涣,说道:“曜卿兄,嘉与大王原本是怀疑袁绍与袁术。尤其是袁术,毕竟局势如此,不得不让人深疑。但之后,吾大周调查司发现了袁绍的使者,大摇大摆去了河套……” “哼,这王允小儿是在失河东之后,想要削弱吾等诸国实力,袁本初自然也在其中!不过,阴谋未现罢了!” 幕后黑手浮出水面,那一切都可以清晰理顺。 袁涣略作思考一番,便不由长叹两声,王司徒不愧是王司徒。 想明白之后,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是那么简单。王允借的就是大势的走向,周国拿下河东,肯定要顺势把原魏国的河南尹并入。而楚国,因为赵国的崛起,轻易陷入司马防的套,也入了这场局。 而现在,周楚两国实力受损已成定局,那么王允肯定不会放过袁绍。因为削弱了周楚两国,对袁绍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没有对袁绍的打压,那赵国南下之际,将会是无人能当! “涣这是自讨苦吃啊,看来周王是不打算放涣回去了……” 袁涣苦笑一声,摇头言道。 郭嘉嘴角一扬,拱手道:“贤弟欲与曜卿兄于长安同游畅饮,还请兄长莫要拒绝啊!” “……” 自己能拒绝吗? 袁涣恭恭敬敬的朝着郭嘉见了一礼,道来:“也好,多年与奉孝未见。此次相聚,正当共享良辰。对了,文若、公达、志才几人呢,不知可有身在长安者乎?” 既然回不去了,袁涣也不灰心丧气,反倒敞开胸襟,大有偷得清闲的意思。 “文若在袁绍帐下,志才去了曹操那里,做一幕僚。公达,嘉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到了长安,可还有钟元常在呢!” “唔!” 袁涣眼前一亮,顿感讶异,兴奋的言道:“涣道怎地数年前去了几回长社,全不见元常兄。真没想到这厮……哼,待至长安,涣必要问他个不告而别之罪!” “放心,曜卿兄,等到长安,汝方知吾大周之盛也!” 郭嘉甩了个谜底,让袁涣心中甚是好奇。 匆忙问道:“奉孝,莫非仍有诸多贤才身在长安?” “那是当然!骤时,必使君心更喜之……” “嗨,经奉孝这么一说,涣倒也想去长安游历一番。” 袁涣精神抖擞,先前被俘时的失落,也烟消云散。 只是,话未说完,顿了片刻,袁涣才坚定不移的说道:“周王,可否约法三章。涣去长安,可以受禁,但绝不为任一职。另外,涣亦需与舍弟去书一封,告之安平!” 高诚看两人聊的开心,早就颔首查阅文吏送上来的战报。 此时闻袁涣所言,不假思索的言道:“曜卿放心,至长安后,只要汝不出长安,不乱法犯纪,一切皆可自便。” “多谢周王!” 第602章 重订盟约 合得此时无甚事务,郭嘉便与袁涣早早退去,寻了一安静之处,畅饮相谈。 高诚仍呆在行舆中,微微眯着眼睛,观察着一份份送上来的战报。 这一战,大周伤亡不算太大,只有四千余人伤亡。损失最惨重的便是李式的第二骑兵军,强行冲营取得的战果最大,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两千骑阵亡,轻伤八百余,重伤无。 其次便是自己亲率的京戍守备军第三师及贾逵率领的第六军第二师将士,烧毁楚军渡桥及水寨,且居次功。 精挑细选的数百善习水性之人,只回来十余人。之后攻打刘勋大营,也伤亡了千余人。 战果嘛,不算太大,毕竟楚军中军说到底只有两万兵马。 斩首一万两千余级,俘获六万四千余人。 民夫逮了不少,甚至那些首级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民夫的脑袋呢。 不过,这一仗委实大振士气。 俘获了楚王长史袁涣、楚国平东将军刘瑞、偏将两人、校尉十余人。还有一众文官掾吏,数目高达四五十人。 还阵斩了楚国护军将军、辅军将军等有名有号的将校十几人。 如今楚军两部被隔开,难以呼应,军心尽丧,短时间内想要再战,几乎不可能了。 所以,拿这些民夫做交换,倒也不错! 袁术很快便收到了来自周军阵中高诚送来的帛书,上面一言一语间,让自己很是疑惑不解。 再度召来刘勋,将帛书予其看过后,袁术沉声问道:“爱卿怎么看?” 刘勋收起帛书,拱手言道:“大王,既然周王求和,吾等应下便是!” “嗯哼~” 袁术眼眸一瞪,非常不满意刘勋的回答。被周军杀败一阵,人家转头不打算打下去了,要休兵罢战,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 那也太失颜面了! 刘勋自然知道自家大王在想什么,于是劝道:“大王,逆周业已打算退出洛阳,撤回关中。吾大楚攻占洛阳的目的,也已达到。眼下,还是要早日做好准备,阻赵国南下中原啊。” “再则,就算不停战,吾军也需要休整几日,恢复军心,调集粮秣。周兵就算是要退,也只能坐而视之。反倒是大将军那里,粮草稀缺,怕撑不了太久啊!” 张勋的死活,刘勋不在乎,但其手底下那几万精锐是万不能有失。否则,楚国元气大伤,万一赵国南下,能不能挡住还两说呢。到时,长公子拿下中原,还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同样,张勋的一番话下来,也是让袁术顿感头大不已。恼火的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法子。 只好暗叹一声,说道:“那便答应高子明这匹夫!” “诺!臣这就遣人与周军交涉!” 刘勋拱手应下,退出大帐。 很快,几名文官打扮的人物,从刘勋大营内策马而出,直奔营外周军阵地。 “启禀大王,楚军派人来了!” 一名信骑快马来到行舆前汇报,随即退去。 高诚命人整理了下桌案,整襟端坐,静候楚使上前觐见。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高诚舆前。 “外臣见过周王!” “嗯……” 高诚轻嗯一声,问道:“楚王想通了?” 楚使牙关一紧,面上却不敢露出愤色,只能押下心中的怒火,镇定说道:“周王遣使请和,吾家大王心怀苍生,不欲多造杀戮。只要周军退回关中,议和一事,可!” “嗤~” 听到这楚使话语,高诚不由冷笑一声,这袁术还真是好面子啊。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在些许言语上占些便宜。 也罢,无所谓了! “好,那孤便不计较楚王撕毁盟约、擅动刀兵之事。不过,权请楚王退避一舍,以免两国将士,生起摩擦,于大事不利!” 楚使没想到周王居然如此胸襟宽阔,腹中准备的千言万语,全未派上用场。但也因此,面上更臊三分。 恭行大礼,言道:“多谢周王,不知何时重订盟约?” “待到明日,吾大周御史中丞杨懿,自会拜访楚王。盟约一定,两国罢战,孤亦会遣返俘兵。” 高诚不想再跟袁术纠缠那么多,洛阳的事早点解决,大军也能早些时日赶回长安。 楚使再躬礼,言:“外臣必尽奏于吾家大王,以迎周使,外臣告退!” 几句话敲定一件大事,就这么简单。大家都有同样的需求,没有人真的会傻到继续拼下去,徒为他人作嫁衣。 即便是袁术,心中再争强好胜,再愤怒不已,也明白与周国的大战不能再打下去了。大楚也继续调兵回防,先解决后患之忧。 此外,动用兵民五六十万,对于国内的压力委实过甚。粮秣钱帛,消耗不计其数,明年的日子,肯定要难过许多。 两国重订盟约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杨懿出使楚营,也没有见到那所为的刀阵、油锅之类的下马威。 敲定下一些具体示意后,两尊王印,印于盟约之上,休兵罢战。 其后,新城方面派来的信使,才绕道大谷关,来到军营,告之详情。只是,此刻大军早已惨败,盟书又订。转头违盟,只怕徒为天下人耻笑。而且,周军万余铁骑挡在伊阙关前,新城粮草想要运送上来,也只能绕道轩辕关,于事无济。 重订盟约后的第二日,营内已经断粮的张勋大军,立即修缮浮桥,回到南岸的刘勋大营。随即,楚军退避近三舍,进驻偃师。 周军也纷纷回到雒水北岸,只留下李式的第二骑兵军,仍停留南岸,防止楚军玩些花样。 洛阳城中,射坚、庞淯带着一众官吏,也组织百姓向弘农迁徙。各军重整编制,报汇伤亡,自三个守备军中抽调兵丁补充。 可怜士孙萌的京戍第一守备师,顷刻间就被第二军给吃下了。除此外,还挑选了千余民夫,补足编制。 虽然了能会导致战斗力略有降低,但马上就要面临新的一场硬仗,主战部队必须要保证编制完整。 第七军则是率先开拔,前往长安,进驻蓝田大营。由中尉府派发兵员,填补编制。第五军缺编部曲,吸纳京戍守备军第三师兵员。 余者一如第二骑兵军、羽林骑、虎贲军等诸部,则需回到长安补充。 至于守备军所缺兵员,回归郡里后,自行募集即可。 第602章 回援 初平六年。 岁旦方过,周国聚集在洛阳的主力部队,开始向关中回师。 由徐荣亲率第五军、第六军、第二军经函谷关东进,先行赶往弘农。李式率第二骑兵军走崤函南道,直去蓝田大营,补充兵员。 高诚率羽林骑、虎贲郎、第三军赵衢所部、第一军杨秋所部,跟着前面李式的脚步,回师关中。 走崤函北道的皆是休整后的满编部队,甚至为了补足三个主战军的兵员,虎贲郎都抽调出一千五百余人。三各军在回到关中后,立马就能投入作战。 崤函南道的全都是编制奇缺,尤其是杨秋所部,夜袭新城付出了足足三千余人的代价,残存兵力还有近千伤兵。 几支部队都需要先回蓝田大营,补充编制,随后才能奔赴战场。 整个洛阳大战,周军伤亡不下两万五千人。抽调的京戍守备军三个师,羽林骑、羽林郎合计两万多人。战争伤亡及补给主战部队后,悉数只有寥寥数百人的编制。 即便如此,第二骑兵军仍然存在大量的缺编。 轻伤员还好,多是直接留在函谷关或是陆浑关休养。待到伤好,再纳入编制。重伤员就只能退役,随着迁移的洛阳百姓,一同前往弘农。 洛阳城内百姓还是有不少了,足有三万六千余户,十七八万口。 在官府的组织下,拖家带口的朝着函谷关而去。 对于这次迁徙,几乎没人有所怨言。一来,先前周兵入城,逮着那些富户们,强制迁走,还砍了不少人的脑袋。 二来,这几十万兵马交战的中心,他们这些百姓不担惊受怕才怪。尤其是周军要回关中了,他们也必须得走。 守卫洛阳城时,城内丁壮没少出力。谁敢保证楚军进城后,会不秋后算账? 也顾不得冬季的严寒,数不尽的百姓在未知的路途上,渡过今岁岁旦。 明岁,就要看周国是不是真的跟传言一般,善待他们百姓了…… 楚王袁术坐视周国大军回撤关中,以及那些同样被迁入关中的洛阳百姓。 莫得办法,士气实在是太低了! 周兵一退,不少将士皆欢欣鼓舞,这种状况下让他们去追杀周兵,根本不可能打的赢仗。而且,粮草还没送上来,大军也面临着断粮的问题呢。 新城粮草存下了五十多万石,眼下周兵一退,立马从伊阙关水路开始运送粮秣。后方颍川、汝南的粮草,还没筹集完毕呢。 至于百姓,袁术就没那么在意了。跟周国不同,即便是吞并了河东及洛阳,也不过六七十万户,三百万来万口。 可大楚仅是南阳郡和汝南郡加起来就快百万户了,更别提两淮的口户也一样丰腴。随随便便迁些没地的百姓,就能把河南尹地界给填满。 此外,周国也仅迁走不到二十万人,河南尹其余县邑尚有三十多万人呢。 就是这口气,难以下咽啊! 重订盟书,罢兵休战,两国也要处理各自的后方了。 五日后,周军全部退至函谷关、陆浑关以西,诺大的洛阳城,也成了空城。 战争残留的下来的大军营寨,还有完好无损的三座,以及余烬未散的水寨及中军大营。 接收周兵留下的降卒,以及收拢散落各地的溃兵溃民后,楚国兵马仍有十万众,民夫五十余万,声势尚众。 袁术行舆直入洛阳,先居于尚且保存完好的南宫。随后,责以民夫,修缮惨遭当年董卓掠夺的北宫。 而后,刘勋统帅本部人马,进驻敖仓,开始布置防范河内、陈留、东郡、魏郡的军事防务。张勋汇合南面梁纲所部人马,余五万众,驰援南阳。 乐就自率本部兵马两万人,驰援庐江、九江,于大将桥蕤帐下听令。 同时袁术又向在平舆的大楚朝官去制命,准备迁都洛阳事宜。收拢百姓,充斥京畿! 周楚休战,让外围看热闹的诸侯们不禁叹息,这结束的也太快了。 尤其是袁绍,大感不痛快,吐槽了周王和楚王不够狠厉后,转头继续看着喜人的战报。 长子袁谭,率三万锐士,南往青州。原先盘踞在此的曹孟德,不敢多言一句,灰溜溜的退回来兖州。 哼,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也不能让阿瞒这小子在兖州轻易做大。兖州四战之地,对于赵国来说却是南下中原的关键。万一曹阿瞒日后起了异心,那可就麻烦大了。 青州局势顷刻而定,袁谭进驻临淄。大军略微向南一逼,黄巾渠帅管亥,便再度逃回泰山,不敢出掠。 臧霸也收缩兵力,放弃与临淄甚近的北海郡治剧县,退至溉水东面的都昌县。 而齐王陶谦的大军则是自从刘繇帐下大将张英偷袭了广陵后,便已南下。 赵国除了袁谭所部的动向外,其余兵马皆驻于各地,似乎没有丁点扩张的意思。然而,新募集的万余骑兵,却表明赵国并不甘心安稳下来。 数以万计的乌桓骑兵,相继退出幽州境内。他们获得了非常丰厚的报仇,尤其是盐、粮这等重要的生活物资。 同样,袁绍也命人重开互市,与东北各族展开贸易。尤其是战马的贸易,让袁绍获益颇丰。 先前公孙瓒霸据幽州,冀州想得到战马都是一件难事。现在,就不一样了,凭借着冀州的钱粮,年内,赵国足以拥有数万铁骑。 军事、经济在互视开启后,赵国战争实力大幅度提升。而灭燕后带来的巨大声望,也让赵国收获数之不尽的人才。 天下名士,纷纷慕名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赵的强盛的速度比起其他势力,更加迅速。 赵国强盛与否,高诚现在丝毫不介意。放弃洛阳,倒也让袁术挡在自己前面,给大周争取了不少发展的时间。 行走在崤函南道中,高诚却是开始担心起南面的益州。 刘焉在这两年内,默默的收拾益州内部势力,赵韪已经不复当年强势,屈居于刘焉之下,不敢有任何异动。 军事实力方面,益州倒是没什么增强,但仍具备对大周的威胁。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如果刘焉出兵,凉州只怕是必须要放弃一些要地了。 杜畿他们可以牵制刘焉,可还不足以打进成都平原。 唉…… 自己怎么总感觉老天爷再跟自己作对呢? 混了这么多年,到现在居然只剩下张鲁一个盟友了。 剩下的,几乎全是敌对势力! 好难啊! 第603章 两军交错 公元192初,一月中旬。 高诚率各部部曲进驻蓝田大营,徐荣等人也抵进霸陵,距离长安不过五十里。 蓝田大营内,中尉府早已安排吏员在此恭候。负责训练兵马的大周典军校尉段训,亦率帐下教导总部各级官吏,听候王命。 段训乃是段煨族弟,为其亲卫统领征战沙场十几年。如今段煨身居高位,自是不会再上阵。段训也是久久不得上阵,便委了练兵这一职缺。 教导总部就是一部人马,两千人。主官典军校尉,下设司马、长史。两千将士,皆是训练有素,久经周国练兵之法磨练的好手。 只是,眼下大战一起,典军校尉部的要求也是大为降低。成编制的五个师的子弟兵,大多数领取装备后,便直接赶往前线驻防。 先前营内究竟训练的一万五千兵卒,多半补位子弟兵低级军吏。第七军是最先回到蓝田进行休整的军制,也不过只得到了寥寥八千将士,又掺杂一些壮勇,俨然成为各军中战力最低的一部。 李式率领的第二骑兵军回到蓝田时,只补充了两千善骑兵丁,都是新兵。倒是现在,有了数千训练半个月的壮卒。 第二日,各部便开始收纳兵员,填补编缺。几千新兵,转瞬间就所剩无几。 杨秋部及赵衢部率先补足,而后直接前往长安,听候总参寺调遣。 羽林骑和虎贲郎身为禁卫,去前线参战的机会不大,暂不满编也无所谓。 当天,高诚也率亲卫及羽林骑,匆忙赶回长安。 一回到这大周国都,立马就能感受到战争到来的压抑。 东城清明门主门紧闭,两道侧门也只是闪开一条小缝。只不过城外无人,似乎连留出这条门缝都没有必要。 当高诚等人抵进城门时,清明门主门刚刚大开,一行人快马进入长安城。 入未央宫后,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而高诚却不得停歇,国相阎象、尚书钟繇、总参贾诩、中尉段煨四人已在中央官署静候良久。 高诚换了身衣饰,来到中央官署主殿。 “大王到!” 大殿之内,阎象四人正围绕着一张大型与图,焦灼的讨论着。 忽闻殿外侍卫高呼,立即整襟正礼。 “臣等参见大王!” 高诚一入殿内,阔步来到四人身前,摆手随言道:“不必多礼,步度根现在到哪了?” 来到悬挂的大型与图前,高诚这才发现桌案上,还摆着一张小了几倍的与图。 定睛一看,正是凉州北部以及上郡、左冯诩一带与图。其上,勾勾画画,交错复杂。不出意外,当是大军与胡骑的攻防图了。 段煨上前一步,言道:“正如大王所见,步度根帐下各胡,合计轻骑二十万。沿武威直至上郡高奴,千余里间,敌吾交错。” “各个要隘险关的布防如何?战局如何?” 高诚点了下头,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胡骑兵力众多,悉为骑兵,驰骋疆场,日行百里。再加上周国的北部防线,确实过长,导致处处都是漏洞。 步度根非无能之辈,又怎么会不利用己方轻便的机动力,来拉扯战争空间。 段煨皱了下眉头,短叹一声,言道:“大王,长安北部的防范,倒是无虞。严军将在收到烽燧台消息后,立即从河东进驻高奴。配合驻扎在上郡的张军将所部精骑,与匈奴屠各纠缠。雕阴、秦关也有一师子弟兵驻扎。另外李军将率领第三军一部,进驻郁郅,后续三师子弟兵,两万余人扼守要道。其后彬县尚有一师子弟兵驻扎甘泉宫,以为后继。” “上郡及左冯诩一带防线,当无差池。只是凉州那边,状况并不太好。凉州守备军一部兵力镇守的萧关,已被扶罗韩率领的五万胡骑自薄落谷绕过,断了萧关后路,更是兵抵番须口。臣已派张军将率第七军日夜驰援,至于萧关,已是数日未曾得到消息了。” “汉阳那边,几日前方传来讯息,胡骑已经四塞通衢,欲以围困冀城。武威那边,也出现了数万胡骑,战况不明。不过李瓒密奏,请国朝谨防宵小伺机作乱。臣等方才与阎象讨论的这一点,第二骑兵军是进入凉州,保证凉州要地不失,还是防守关中。” 高诚蹙了下眉,看向阎象,问道:“国相,李瓒所言,是有凭证,还是臆测?” “回大王,此为李瓒所猜测。不过,臣以为所言有理。凉州距离长安遥远,尤其是河西,相去一两千里。汉胡杂从,兼此鲜卑大举南下,必然会有宵小为祸。” 阎象也非常的肯定的劝言道,接着又是一句话,让高诚拿捏不定。 “大王,一个月前,韩遂与马腾回到了河西敦煌。而那个时候,国朝派去传诏的信使,尚未至敦煌!” “嘶……” 高诚屏气凝神,略作遐思,沉声言道:“国相的意思是韩遂与马腾,与步度根有所勾结,想要复叛?”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无大王诏令,此二人擅自率众返回河西,意欲恐非小也!所以,臣建议,遣第二骑兵军立即西进,赶往支援苏都督!凉州万万不能有失,否则鲜卑牧马河西四郡,决绝丝路,吾大周可养不起这十几万步骑。” 阎象又劝一句,旁边钟繇也是赞同的附和道。而贾诩与段煨则是持相反态度,认为保关中为要。 “调查司那边有什么消息?” 高诚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转而问向贾诩。 贾诩抬手一礼,言道:“大王,关于韩遂、马腾那边的情况,调查司报回来的是此二人早便奉苏都督之命,赶回河西。还有便是与步度根一直联系的,乃是王允。袁绍的使者,被步度根给杀了。此外,则是鲜卑诸胡内部,并非上下一心。” “噢~” 高诚眼前一亮,问道:“那可有离间之法?” “这……” 贾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言道:“大王,步度根此次南下的攻势,总体上分为两部分。一则是扶罗韩率领的鲜卑、屠各、匈奴联军,主攻高奴、郁郅、番须口,旨在杀入关中。而步度根率领的人马,却是悉数杀入凉州。鲜卑两部大军,也无甚联络配合,颇是古怪。” “或可分而击之?” 高诚踌躇道出一句,贾诩与段煨也皆有些愁眉,拿捏不定。 第604章 郁郅 商讨半夜后,众人散去。 高诚心中也大概清楚了战局,北面高奴、郁郅、番须口三个要点卡住胡骑南下关中的主要通道。 而凉州,眼下几乎已经相当于放弃的状态,由苏则带领本部兵马,能守则守,不能则退。 大周各部兵马的调派都是以防守为主,不能说不好。毕竟只要守住关中,别让胡骑进来破坏,大周明岁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好心态啊!七八中文天才  一味地防守,早晚都会出了差池。而且,不把步度根和匈奴人打疼,岂不是得年年来犯。如此,大周还有什么精力去面对群雄并起的中原。 大秦能以关中之地,疲倦之国,灭了义渠,北逐匈奴,然后才使得国家可能全身心的投入到争霸中原。 秦末战乱,匈奴没有参与这场乱世,刘邦才能从容的收拾江山。现在,乱世之际,大周如果做不到使胡骑不敢南下牧马,很可能会被胡骑牵扯至死。 说到底,还是根基薄弱。若是关中跟西汉时有着四五百万口数,怎么着也比现在强啊。 三百万人口,养着高达十五万的军队,无限度的透支着大周的国力。反观袁绍、袁术、陶谦、曹操、刘表等人,四十五口养一个兵,游刃有余。 这就是高诚纠结所在,必须得打败步度根,还要打个大胜仗。然后,大周才能全无后顾之忧的南下巴蜀。 等夺下巴蜀,有了钱粮、口户大幅度的补充后,再面对北方诸胡南犯,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担忧。 所以,怎么来打个大胜出来,才是关键。 当年边章认为能一战解决掉自己,才造就了丰镐大胜,也成就了自己天下名将的称号。而步度根可不会跟边章一样傻,手握精骑,便掌握着主动权。 而大周的骑兵只有三万来骑,第二骑兵军的编制。仍然存在不少的缺口。 对战同等数目的胡骑,大胜是肯定的。五万胡骑的话,能胜也只是惨胜。十万胡骑的话,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呆在空荡荡的寝宫内,一应侍卫、侍女、内臣,全都守在外面。 高诚靠在床榻上,心中估算着己军骑兵的战斗力,八九不离十。 一汉当五胡,那只不过是汉人打赢了汉匈战争,心气骤升。而当时的匈奴军队被汉军打怕了,才会导致北匈奴的连连败退。 真实的情况是现在的汉骑,能干过胜己一倍的胡骑都算不错了。汉骑始终占据着装备优势,也占据着制度的优越性。可最重要的心气,却再也没有武帝时期的那种巅峰状态了。 其余的控马、骑术、兵力、速度,全都处于下风。 不得不说,当年北伐鲜卑一役,对于大汉军队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三路大军几近全没,也正是从那开始,南匈奴越来越不听话。羌胡、屠各也日渐猖獗,鲜卑胡骑南下的次数也明显大增。 唔,不过大周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战而胜! 想到这里,高诚翻身下榻,来到桌案前,取来笔墨纸砚。 磨好了墨,提起笔时,却又陷入迟疑。 真的能胜吗? 黑科技,放到现在这个时代,还会呈现他们所自傲的强大吗? 胜了还好,如果败了,那可就玩脱了啊…… 最终,沉思了良久,高诚还是放下一切,回到榻上。 大周还没到这种堵上一切的时刻,不宜心急! 次日,徐荣率领三个主力军团以及杨秋、赵衢两人部下,相继抵达长安。 苦于手中无兵可调的段煨,立即寻来徐荣等军中众将,再度商讨御敌之策,以及各军布防驻地。 高诚也亲自来到中尉府,听闻众人的商议。 除了杨秋所部调往高奴,与其军部汇合外,其余兵马悉数调至汧县郁郅。 郁郅,这个地方还算有些名气。因为东汉征西将军马贤,就是在此射姑山兵败身死。 周围地行复杂,谷壑众多,有利于步卒阻截骑兵,同样也有利骑兵穿梭谷道间,绕到步军背后。 “段公,此地怕是不妥。吾军调第六军前往河东后,那也有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近五万人在此。周边还有张任的第一骑兵军和李式的第二骑兵军,兵马八万余人。此地,可施展不开啊!” 徐荣皱着眉头,心里明白段煨为何要选择这个地方来作战。因为郁郅面临的敌军是最弱的,只有四万屠各、匈奴骑兵。 “文良,郁郅地形复杂,谷壑交错,胡骑随时可能绕过郁郅。而后坦途一片,直逼甘泉宫,因此屠各、匈奴、杂胡聚集颇多。高奴那边倒是仅万余胡骑劫掠于外,且高奴城坚,胡骑入不得内。某亦打算借此剪除匈奴,弱鲜卑之势,以保郁郅安全。之后再往西去,与鲜卑主力作战。” 段煨沉着气,继续说道:“郁郅之关键,想必文良比某要清楚的多。所以,吾等在此地与胡骑交锋,总比在甘泉宫来的强。” 段煨话音一落,徐荣立即反驳说道:“在这里交战,荣没有必胜之把握。大军若进,则山谷繁多,军阵施展不开。若退至郁郅南面平原地带,大军倒可以摆开阵型。但是胡骑也完全可以从五柞亭北部谷中,绕击吾大军之后。其等根本不需主动进攻,围困之下,粮秣难以为继,必遭惨败!” “大战开始之前,郁郅粮草可积数十万石。更有吾大周三万精骑相助,文良何以怯之!” 段煨带着些许不满的话,让徐荣听着更是烦躁,再反驳道:“中尉,郁郅城小,尚不能容万人。三军兵马皆驻于外野,胡骑可随意袭扰,而不能制之。三万精骑,所能为者,不过护吾侧翼、退路。” “大战一起,胡骑只需牵制吾军骑兵,仍有余力派遣精骑,袭吾背后。以郁郅为主,反倒不如以番须口为要。吾大军完全可据守番须口,背倚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尚可为苏都督声援。” 段煨听着徐荣的话语,不禁长叹一声,言道:“第七军上下皆孱弱之卒,战力有限。而且,张任、李式想要赶往番须口,亦经郁郅。奔波千里,险途难测。” 段煨与徐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火气也都是直线上升,可就是谁都劝不了谁。 高诚在侧旁听了良久,明白段煨的想法,也明白徐荣的担忧。 郁郅,是胡骑南下关中三路大军的中央所在。只要周国兵马能够在郁郅打开缺口,那左右聚集在番须口、高奴的胡骑,侧翼便受到了威胁。再不济,周军也可以径直北上河套,围魏救赵。 另外就是段煨想要先挑软柿子捏,把屠各、匈奴及散胡这些附庸在鲜卑势力下的杂胡给击败。以保证日后与鲜卑主力交战,无后顾之忧。 而徐荣更多的是从战局角度上考虑,打赢了那肯定没什么事。 万一败了呢? 郁郅一带地形特殊,据之要道,却偏偏易攻难守。左右两侧连绵不绝的山谷间,多的是能够绕到郁郅之后的途径。 因此,徐荣不敢犯这个险。 另外,谁也不知道扶罗韩会不会率领大军,在番须口受阻后,闻讯赶来郁郅。 【七八 78zщ】精彩小说阅读! 第605章 统战部 段煨与徐荣久持不下,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坐在侧面珠帘中的大王。 高诚没有着急着出面,也许这是两人在做给自己看也不一定呢。 唔,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换个说法,自我平衡? 段煨与徐荣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面,相反见过许多次。以前与魏国的联合作战中,两人关系也非常不错。然而今天却在这个时候,争执起来,明显有别的意味存在。 毕竟,仅仅是战局的安排,完全不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商议。 环绕这殿内一众大小将校,似有似无的分成了两派,泾渭分明啊…… 高诚不说话,殿下众人自然也不会多说话。站在中央对峙的两个人都不简单,一个周国中尉,一个原魏国将校的首脑人物。 或许是感受到殿内氛围的改变,段煨与徐荣也慢慢停止了争执,大眼对小眼的瞪着,颇有谁也不服谁。 终于,军中另一位大头站了出来。 贾诩上前两步,来到二人中间,劝言说道:“两位皆乃吾大周上将,何必因此琐事,而互生怨言。依诩观来,此事易尔。”78更新最快 七8cδ 一句大话放出来,顿时段煨与徐荣皆转头注视着贾诩。 这事很简单吗? 那可是关乎国防大计啊! 但由贾诩说出来,段煨心中还是信了两分,总参寺那么多英才齐力合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好法子呢。 而徐荣则是皱起眉头,怀疑的看着贾诩。 昨夜自己可谓是思忖良久,都未曾得破敌之计。只能仰仗大周雄壮的兵力,来分别消灭胡骑,慢慢形成胜势。 如段煨的想法一般,两人如出一辙。只是在先消灭扶罗韩,还是先灭了屠各、匈奴产生了分歧罢了。 扶罗韩的实力是不弱,近五万鲜卑骑兵,战斗力比起匈奴要强上许多。但番须的口地形却是对周军更加有利,只要派出一部人马,重新夺回临泾。再使凉州出街亭,截断萧关道,那扶罗韩便成了釜底游鱼。 当然,不管是自己的法子,还是段煨的计划,都需要胡骑中计才行。人家要是不打,谁也没办法。 “以骑兵于郁郅,以步卒于番须口,两者皆可与战,无需分清主次!” 贾诩怠目怡神,信心十足的说道。 段煨和徐荣不禁苦笑的对视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大周那三万多骑兵,即便能在郁郅一带击败胡骑,也必然损失惨重。日后与鲜卑主力交战还要仰仗骑军,如何能轻易顶上去。 “文和所言,甚是不妥。骑军关乎战局要势,与鲜卑交锋,仰其为羽翼。若是损失过重,吾等日后便是得胜,也无法北追。” 段煨说完,贾诩便摇了摇头,回道:“中尉多虑了,诩既敢如此言,那便必为大胜!” “何策?” 徐荣端目盯视,如果骑军真能轻易击败郁郅北部的匈奴胡骑,那整个战局都将会对周国逐渐有利。 “这便要看大王愿不愿意了”  贾诩嘴角一扬,身形也转向高诚,执礼恭请。 高诚苦笑一声,贾文和还真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啊。听到其言骑军足以大胜时,自己就猜到了贾诩想要干什么。 昨夜所想,今日所安。 事已至此,高诚也起身自珠帘后走出,来到众人之前。 殿内大小将校,纷纷躬以一礼。 “文和所言,乃是吾军秘密训练的一支骑军,至今有数年之久了。” 高诚近前,看着眼前三人,轻声言道。 段煨苦思了一下,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啊。 训练的骑军,以前第一骑兵军刚组建时,倒是有一校精骑,训练方法别出一致。但这支兵马自从离石相王亮相后,便一直在随着张任南征北战,不存在秘密一说啊。 “段公,别想了,就是那校精骑。” 高诚见段煨凝眉苦脸,立马为其明,随后继续说道:“那支兵马从离石回归后,便一直隐匿在蓝田谷中。张任帐下那支所谓的精骑,不过是普通骑兵,幌子罢了!” “那这支部队,是听候大王的直接调派?” 段煨疑惑的问了一句,还真没想到大王居然暗中留下这么一支精锐。 高诚摇着头,言道:“不,他们属于战术部队,归属军师祭酒调派。四年以来,大周花在他们身上的钱力、物力不计其数。如今,也许该派上用场了。” 高诚一声感慨,却让众人瞩目的不是这支兵马。而是,其居然归属军师祭酒管辖? 那个一天到晚,吊儿铃铛的郭奉孝,手底下还替大王握着这么一校精锐。 “大王,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贾诩附喝一声。 高诚嘴角一抽,话是这么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大周还没到把底牌都给抖出来的时候! “文和,其部一出,再难慑众敌!” “大王,其部不出,敌众不知,何以慑之?” 贾诩扬着嘴角,仿佛尽在掌握之中。 自家大王说起来,也算的上明君了。率军打仗,不用多说。治理社稷,也能善用人言,多从劝谏。更有奇思妙策,辅之国政,仁厚爱民,方有今日大周之齐心。 但,就是有点太过保守,不敢犯险。 结合了大王以前的经历,贾诩发现这一切都是从葭萌关开始转变。 葭萌关大战前,自己所闻不多。不过从江夏之战、牛头山一战来看,那时大王或许是年轻劲足,颇是敢打敢拼。 而牛头山一战大败后,整个人都稳的不得了。整个平羌一战,全程稳扎稳打。也不管多少机会显逝,都不多看两眼,硬生生逼到丰镐一战。 便是前些时日的洛阳之战,若非徐荣要如此行事,只怕还不晓得得打多久。亦或者闻胡骑犯境,直接放弃洛阳,退回关中。 郭奉孝都常言,跟大王呆的时间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小事犹犹豫豫,大事一言而决,也不知道该说好呢,还是不好…… 贾诩话说到这份上来,高诚也没了犹豫的理由。 话说也是,自己脑子怎么就迷糊了呢。这支骑兵不漏个面,怎么产生威慑力? “好,那便如此。其部如何安排,文和便与奉孝商量!” 高诚决断立下,又看向段煨与徐荣。 “段公,此次胡骑犯境,吾大周倾国而动。所调派兵力、壮勇、民夫数十万之多,各个官衙再独自行动,难免拖沓。” “所以,临战之际,立即成立统战部。吾大周上至九卿,下至黎民仆庶,协心同力,共御外敌。凡当朝各寺及其下辖官署,各郡国及县邑,悉从统战部之命,旦有抗命不从、逶迤怠令者,一律以谋逆论处。” “孤亲任统战部元帅,中尉、国相、总参、祭酒四司为下,参讨军机,战后裁撤!” 高诚虎目环视殿中,一应将校,皆齐身执礼共喝:“臣等谨遵王命,协心同力,共御外敌!” 第606章 骁骑校尉 统战部。 没有别的用意,唯一的作用便是将周国国力,全力以赴的用到这场御外战争中。 大周自上而下,官员掾吏,几近万人。诸寺、诸司、诸曹、掾属、吏员等等,一条命令下达到郡国,可谓是条理清晰。 但要走的程序太多了,战争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成为转机。 事实上,在中国每个朝代中,战事一生,决策圈子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人。其余人,更多的是充当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罢了。 如何转,转向哪里,才是最关键。 统帅部的建立,就是将这个决策圈子摆到明面上。同时,再给那些齿轮们都抹上润滑油,让他们转的更快一些。 当天成立了统帅部,第二日便从各寺署抽调人员,拟出大概框架。 贾诩、郭嘉、段煨、阎象四人,再度召集诸将,彻底定下整个战略部署。 制令,也随即而下。 加河西都督、持节、督凉州军政事、安西将军、第四军军将苏则,为镇西将军,都督凉州诸事。 加左将军、大阳侯、第五军军将徐荣,为前将军,持节,节制本部、第一军严颜部、第二军傅燮部、第三军李堪部、第七军张济部及五师子弟兵、诸壮勇、民夫。 加安北将军、第一骑兵军军将张任,为镇北将军,假节,节制本部、第二骑兵军李式部、骁骑校尉,总司诸骑兵事。 加魏相卫觊,假节,督河东战事。 加世子亲卫统领庞德,为骁骑校尉。 另,诏镇东将军张卫,率汉中军两万,驰援冀县,听候镇西将军调派。 持节、假节,在大汉一朝,更多的是为使者所有。出则赐,归则还。 使武将持节还是晋朝运用更加广泛,最大的好处就是军事长官拥有绝对的指挥权。不管军中或是地方,皆有生杀大权。 至于后果,高诚并不介意。既然开打了,那还能有不使出全力的? 狮子博图,尚用全力,更何况鲜卑哪是兔子可比的…… 再说了,统帅部都是暂设机构,战后要裁撤。由其发出的任命,日后处理起来,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统战部军令既下,身在长安的各支部队也纷纷开拔。 第二军、第五军由徐荣亲率,赶往番须口,徐荣亦将前将军本署设在雍县。 雍县乃秦旧都,如今亦是右扶风重镇。此地距离漆县、汧县都不算太远,作为指挥中心,更有利于都督整个关中西部战局。 第六军则是在樊稠的率领下,当即赶往河东。胡骑南下之际,原驻守河东的第一军严颜部,率余下兵马进驻高奴,扼守要道。 整个河东只剩下一些郡兵防守,继续兵力支援。 赵衢所部与杨秋所部,则是各自回归本军所驻地。一往郁郅,一往高奴。 骁骑校尉庞德,也整备甲戈,静候着属于自己那部精骑赶来长安。 得知自己突然成为骁骑校尉的消息时,庞德自己都愣了半天,没想到在此大战之际,自己居然真有机会上阵建功。 从统战部回来后,神情又变得不一样了,凝重非常。 蔡府之中。 在此等候庞德归来的一应众人,正群情激愤的嚎嗓着胡夷蛮儿,必为王师所戮。 尤其是杨修与法正,两人意气风发,围着木板上画的战事图,指点江山。颇有视胡夷为草芥,破之甚易的少年豪气。 旁边正好今日休沐的鲁肃、李义,以及新入团伙的射援、贾穆、傅允、傅干,几人也都围在周旁,时而插上一两句,言道着些许不合实际之处。 贾穆、傅允、傅干三人都是王上心腹的子弟,世子常来蔡府,他们三人自然也要向着世子靠近。 射援是傅干拉来的,尤其是傅干得知其兄乃是阿翁义兄苏则好友时,更是毫不迟疑的拽了过来。 一群人正值年少轻狂,聚在一起自是吟诗作赋,校武竞才,欢饮畅谈…… 一时间,连蔡府的主人,蔡邕都感觉自家变了富模样。 这哪里是蔡府啊,分明成了世子东宫好~ 不过蔡邕倒也闲来得趣,没事教导下这群人中龙凤,颇是怡情洽意。 好,实际上委实是这阵子御史台没甚事。 经过御史中丞杨懿在洛阳直接搞没了温县司马氏一族上下数百人,河东诸士族立马改了颜色。 而关中诸郡,也由于大战兴起,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搞事。 作为最喜欢整活的御史台,也不得不喘口气,全都得闲下来! 尤其是身为御史大夫,自己居然被王上请着休沐了三个月…… 嘁,老夫岂是不顾全大局之人? 老蔡与另外一位老者马日磾对视而坐,两人看着院中热闹的场面,也是时有唏嘘,感叹着时光岁月。 马上六岁的大周世子殿下高龑,正与一群小伙伴们在鲁肃等人周围奔跑不休。 很快,庞德一入院落,立即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令明兄,可是领职征伐,上阵讨贼?” 最跳跃的杨修,当即便放弃了与法正的探讨,来到庞德面前,匆匆相问。 其余人也皆是正身相视,无疑都想知道庞德究竟得了什么职位。 庞德庞令明,原本只是一个名声不显得小人物。甚至在庞柔出仕大周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庞德这个人。 但百骑救主后,一战扬名! 一员猛将显于世人眼中,视万军如无物,披伤数十处,保得世子安然入长安,不世之功! 大王对其也是恩宠有加,其伤势一好,便为世子亲军副统领。 可想而知,待世子登贵位,其必显赫! 眼下,统帅部刚立,庞德便被召去,委以职位。虽不知是何职,但众人无不慕之。 庞德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也收起凝重的面色,大笑一声。 “哈哈哈……” “德不才,大王厚爱,委以骁骑校尉职,率一部精骑,上阵杀贼!” 说话间,庞德不禁虎目怔瞪,睥睨群英,杀气腾散。 比其小了两岁,十有八岁的杨修,不由面色胀红,胸腔之间,仿佛一股豪气冲霄。紧咬牙关,顿喝一声:“彩!令明兄不愧是世之虎将,来日上阵杀敌,必张吾大周儿郎勇武豪气,慑敌万军之魄!” “恭贺令明!得授骁骑,名之所副啊!” 旁边鲁肃也是附言称赞,余者众人,皆相道贺。 心中,也是愈加羡慕。 本以为大王用其,司一闲职,于战场之上,行走一番。归来时,加官进爵,为世子铺路。 没想到,却是委以陷阵之要。 骁骑校尉,统帅一校精骑! 大周上下,拢共不到四万骑兵。校尉近二十人,独以其号曰骁骑。 可见一斑! 第607章 失郁郅 十天后,徐荣率军抵达雍县,中军停驻,余者悉往番须口而去。 高诚坐镇在长安城内,总署百官,为前沿大军尽力做好后勤保障。 军粮缺口不大,维持五个月不成问题。而胡骑也不可能与大周纠缠数月之久,他们要是不回到原本的牧场,那些地方可就被其他胡夷给占去了。 鲜卑北面并非安然无事,丁零、坚昆,都与鲜卑人并不对付。每年南下过冬,丁零和坚昆总会抢占鲜卑一些牧场。因为他们那里更冷,也想往温暖的南边靠。 此外,中部鲜卑的轲比能,可是带着东部鲜卑诸部,虎视眈眈。西部鲜卑大军回去的晚了,那可比大周要损失的多。 第六军已经进入河东境内,汉军并没有南下河东的任何动静。东面函谷、陆浑二关也传来消息,楚军主力南下,已无力西望。 凉州的苏则,在昨日送来了一封战报,让大周朝堂诸公卿,了解了最新的战局情况。 除了冀城、上邽二地外,余者悉数断绝消息。高平县被攻破,守军死伤惨重。百姓多数为胡骑所掠,唯有几个北地豪族得以逃入萧关。 萧关尚在己军手中,但三面被围,日益艰难。冀城以西,业已全部放弃,狄道仗坚城、地势尚可坚持。 河西那边的情况,就完全不知道了。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以预见,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数年,恢复了不少生气的凉州。经此一战后,必是更逾羌乱。 说起来,等这一战过后,也要想办法徙民实边了。陇右、陇西自古以来就是兵马必争之地,尤其是对于关中来说。 拿下陇地,南可望巴蜀,以图两川。西可拓河西,钳制北方胡夷。同时,维护丝路,数略西域。 而巴蜀、河西亦或者胡夷,占据此地,便坐拥形盛。大可东进中原,以争天下。 现在大周的实力还是不够强大,难以全面控制凉州,否则压根就轮不到鲜卑在面前猖獗。 宣室侧旁的高阁之上,高诚暗叹一声,走出来阁间,来到外面。 倚着漆红木栏,眺望整个长安城,一览无余。 诺大的长安城内,比起往日看起来似乎蒙上的一层灰色的雾沙,昏昏暗暗…… “大王……外面风凉,还要注意身体!” 姜纾从身后显出,托着一条貂绒披风,搭在高诚肩头。 高诚自觉的紧了下这披风,多年来养尊处优,身上皮肉多了,似乎对冬季的寒冷也多了几分抵抗力。 回首溺爱的端视着姜纾,心中不由暗叹,这时间过得还真是飞快。 初平六年,也就是公元192年了。一眨眼,自己都二十九岁了…… “纾儿,再过几日,吾二人便已相携走过八年的日子了。怎么样,想要些什么?” 高诚一手抚着姜纾披在肩上的秀发,一边宠爱及问。 姜纾却是短哼了一声,倾身高诚怀间,幽幽言道:“当年妾身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就以妃位。更未曾敢想过,日夜居住于未央阔丽之间。有郎君如此,妾身又何敢多求什么!” “哈哈……今日之势,也是来之不易。为夫征战多年,威震天下,攒了这么份基业。没想到,仍是宵小群生,诸侯环伺,诸事繁多啊。不知这天下何日能定,若是早些,为夫也能多抽出点时间,陪着汝了。” 高诚揽紧怀中佳人,亦是感言而出。 姜纾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安静的片刻。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啊! 良久,高诚才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纾儿,汝看那建章宫的神明台!” 姜纾闻声望去,相隔甚远,视之不晰。 但模糊之间,仍能看到那巨大的台身,以及屹立于上的仙人金像。 曾多次观摩过神明台的姜纾,自然是知晓那仙人之壮观。仅是一只手掌,便有七围之大。其所托承露盘,更是方圆二十七丈。 而神明台之旁,便是井干楼。只可惜,神明台未毁,昔日雄壮尚在,而井干楼之华丽,悄然已逝。 “大王缘何提及神明台,莫非亦有求仙问道之意?” 姜纾蹙了了秀眉,疑惑相问。先前周国为了将汉中纳入,听闻大王许了张鲁汉中王位,更是欲崇正一道。 只是那仙道之途,何以渺茫? 纵是武帝英姿,亦多求而不得! 眼下大周虽盛,但尚未能并一天下。若大王一心求仙问道,荒废了国政…… 不会,自己的郎君,又岂是如此不堪之人! “求仙问道?” 高诚怪异的瞅了一眼姜纾,随后轻笑摇头,言道:“纾儿,若这世间真有仙人,有那长生不老之药,孤定会为汝取来,存汝芳华。” “大王万万不可!若因妾身一己之故,使大王废驰朝政,穷尽天下,妾身纵是万死,亦难抵天下悠悠众口。” 看到姜纾骤然慌了神的可爱模样,高诚不由嘴角一扬,安慰说道:“嘁,孤与汝作笑呢,怎地当了真。孤可不愿汝,一如世人评之妲己、褒姒!不过,那井干楼,日后若有闲暇,必为汝作阁阙。吾夫妇二人,同死于此!” 姜纾蓦然愣住,抬首注视着高诚垂下的面庞,久久不语。 “大王!” 阁内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夫妇二人的温情。 姜纾匆然正身,打理衣襟冠容。 高诚也肃身回阁,见是阎行,不由皱眉问道:“何事?” 阎行面色凝重,观望了一眼阁内颔首不语的的内臣侍妾。 高诚当即变了脸色,挥手示意阁内众人退去。 稍后,阎行方近身低语言道:“大王,李堪兵败,郁郅已失。胡骑已趁势攻破漆县,兵锋直抵甘泉宫!” “什么……” 高诚眉目一怔,回过神来,更是苍白一片。 随后,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郁郅兵精粮足,李堪是怎么打的这仗?” 话语间戾气颇重,怒火中烧。 阎行暗叹一声,继续报来:“情况未明,赵衢率部未及漆县,便遭遇散兵溃卒。幸得沿途遍洒斥候,及时得到消息。但仍损失了千余人,如今已退至甘泉宫。密使不敢张扬,直抵统战部,密奏国相、中尉。现国相、中尉、祭酒、总参四人已在宣室静候,还请大王速速移驾!” 高诚烦躁的摆了下手,言道:“彦明,且退下,孤稍后便往!” “诺!” 阎行当即退出阁间。 高诚急忙起身再度来到姜纾身前,怒气压在心底,静静的凝视着姜纾。 “大王?出了何事?” 见高诚迟迟不语,且面色难看,姜纾不由担心的问道。 “无事,安心!” 高诚沉思了良久,只留下一句安抚的话,转身离去。 第608章 庙算 匆匆回到宣室,大周四名重臣已经恭候良久。 高诚冷着脸色,来到正座,看着眼前四人,也皆是遍布愁容。 “大王,赵衢从溃兵那得来的消息,已经送过来了。李军将……” “到底怎么回事?李堪久经沙场,手下兵精粮足,郁郅怎么丢的!” 不等段煨将话说完,高诚便气恼的吼了一句。 旁边的阎象暗叹一声,言道:“大王,且息怒,先听中尉道来!” 经阎象劝来,高诚也心中方才自己太着急了,失了常态,而后点头向段煨示意。 “大王,溃卒言数日前,数千胡骑越过临泾,杀到郁郅后方。李堪使梁兴率第三军三千余人,汇合三个师的子弟兵与战。欲驱逐胡骑,但胡骑另有别部袭于军后,大军死伤殆尽。而后,胡人攻五柞亭,围郁郅,数日强攻,皆失!” 段煨刚说完,高诚就疑惑问道:“不对啊,郁郅城外胡骑约莫四万,又要分兵攻打五柞亭……” 说到这,高诚没再往下说,看向段煨。 段煨随即点了点头,言道:“应当是高奴的胡骑攻的五柞亭。另外,番须口的鲜卑大军肯定也派兵增援了!” 高诚喘了两口粗气,冷哼了一声,讽言道:“那帮胡夷,也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把戏了啊~哼!” “唉~” 阎象叹了一声,吁嘘道:“但这次,却是吾等大意了……” “臣失责,还请大王责罚!” 贾诩前出两步,躬身请罪。 作为调查司的都指挥使,在安定郡内,胡骑大规模的调动,调查司居然没有任何发现,导致了现在局势突变,于大周极为不利。 “待此战过后,孤再另行处责!现在,调查司务必竭尽全力配合军队,打赢这一仗!明白吗?” “大王放心!” 贾诩应下。 而后,高诚才向四人询问破敌之策。 甘泉宫,距离长安太近了。胡骑甚至都大可不管甘泉宫,直逼谷口,长驱南下。 “大王,原本吾等便欲与胡骑正面交战,现在也不过提前了一阵罢了。骁骑校现在已至甘泉宫,谷口那边臣也派遣一校人马支援,现在就看张任何时能到了!” 段煨说完,屏气凝神,微眯着眼睛,在脑海中模拟这一战的爆发。 “长安城内,臣等会做好安抚工作,大军可全心作战!” 阎象也毫不迟疑的立下军令状,说起来胡骑抵达甘泉宫,最大的威胁就是动摇长安民心。 不管一个势力有多么强大,当有敌人长驱直入,兵至都城不过区区百余里时,所有隐匿在强大下的黑暗,都会爆发出来。 “阎象,有何需要孤出面的事情,尽可报来。长安,万万不能有所动摇!” 高诚也顺势定下要求,兵临长安,只要城内不出事。前方将士,必能尽奋豪勇,为之博战。 “臣以为大王还是坐镇军前为好!” 郭嘉皱着眉头,略带着担忧的说了一句。 旁边钟繇立即摇头反驳:“不可,此战非比寻常,局势不明,焉能置大王于险地乎?只要有大王坐镇长安,纵是一时兵败,尚有前将军大军可回防长安,以应万全!” “按先前计划,骁骑校将会与第二骑兵军共同迎战胡骑主力。为张军将绕其于后争取时间。” 郭嘉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而现在,骁骑校面对兵力增长近倍的胡骑,臣担心未必能撑到张军将与李军将主力赶至!” “那何不如待彝凌将近,再开战呢?” 钟繇有些不太明白,既然张任未至,那为何要提早打这一仗? “胡夷一旦发现张军将靠近,其等必然避战。骤时,吾等求战不得,只能任由胡骑在甘泉宫外放肆。甚至,如果迁延日久,鲜卑主力杀到,那就未必能胜了!” 郭嘉为钟繇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关键,只是钟繇未曾经过战阵,仍是不能理解。 高诚沉默了半响,这就是大周必须打这一仗的关键。胡骑自己分兵多路入侵,给予了大周各个击破的机会。但是,郁郅、漆县一失,胡骑逼近甘泉宫。 凉州的步度根很可能率主力杀到,甚至不需要全部赶来。只要派出半数兵力驰援,另外一半兵马堵在番须口,那大周就首尾难顾了! 番须口的兵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而且胡夷皆轻骑,移动速度快。苏则接替徐荣防守番须口,也根本来来不及。 “彝凌到哪了?有消息了吗?” 高诚询问了一句,高奴附近的胡骑的突然改便进攻方向,那呆在高奴的张任也必然抵进。 段位摇了下头,言道:“还没有消息,不过想来也应该快了!” “好,这样,把羽林骑立即派往谷口,与庞德汇合。另外,武库内的千副铁甲、马甲,悉数调出,配予两军。用上林苑的战马运,务必保证最快速度送到谷口,以防胡骑骤进!” 这回,是真的将所有底牌给放出去了。千余套具装铁甲,可是大周攒了好几年的家底。 本来还想着留给日后的袁绍、曹操呢,现在只能放出去了。 “诺,臣这就去安排,还请大王遣人通报羽林中郎将!” 阎象应声躬礼,武库归国相府管,而羽林骑只有大王能调动。 闻言,高诚看向身后的阎行,措声言道:“彦明,汝亲自传孤口命!告诉姜叙,给孤打赢这场仗!” “诺!” 阎行转身欲退下,反倒是阎象,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大王,姜中郎乃是姜氏独子,唯一生子又继于魏王……” “无妨!” 高诚立声打断阎象的话,说道:“他身为羽林中郎将,哪有部下阵前效死,主将居于长安之说!” “诺!臣先行告退!” 高诚都这么说了,阎象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应诺请退。 “大王,臣也先告退,安排调查司行动!” 贾诩随即也请退。 高诚点了下头,轻嗯一声。 两人一走,宣室中就剩下高诚、郭嘉、段煨三人。 “嗨,现在就等彝凌的消息了,希望别距离太远。” 段煨突然感慨一声,高诚与郭嘉都默不作声。 现在,只能等待。 他们距离前些还是太远,甚至都不知道甘泉宫现在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不知道胡骑有没有攻打谷口,有没有攻打甘泉宫…… 第609章 甘泉宫 甘泉宫。 地处于左冯诩云阳县东南二十里外,背倚关中北山西南麓。 地势算不上易守难攻,但却是极其重要的位置。其牢牢卡在了从北前往谷口通途的右侧,结合两侧的山峦,只要兵力充足,完全可以截断胡骑南下的道路。 只是,兵力不足,成了最大的难题。 第三军一万余人,三个师的子弟兵一万五千余人。再加上赵衢本部的五千将士,近三万兵马驻守在郁郅、漆县、甘泉宫一线。 而现在,就剩下区区八千余人。三千本部,以及五千败兵。 具体战况,赵衢也搞清楚了。 那所为的数千胡骑,不过是个诱饵,为的便是骗出大军主力。真正胡骑的数目,却有两三万之多。 如此情况下,梁副将兵败也是意料之中了。三个师的子弟兵,本来就没经历过战阵。坚守营寨尚可,与胡骑阵战,不败才怪。 现在这逃回甘泉宫的五千子弟兵,更是骤逢大败,军心低迷到了极点。 手中真正堪用之卒,只剩下三千老部下。这点人别说依甘泉宫下寨了,只怕守城都是难题。 甘泉宫不大,周长十二里,八千余人几乎将整个甘泉宫给塞的满满的。地形所限,也导致宫城修不了太高,只有两丈而已。 倒是宫内残破殿宇楼阁无数,或许尚能利用一番。 站在南城城楼上,眺望城外密集的胡骑,赵衢头都大了几圈。 南城是胡骑主要进攻的方向,城外敌军少说也有两万余人。东城与西城有五千余人,而在更远处,还有数以万计的胡骑在兼程赶来。 这一仗,赵衢都不知道还在怎么打下去。 梁副将一败,最关键的不是丢了各地营寨、城邑,而是损失了大量的兵力。 前将军已经率主力大军赶往番须口,樊军将也去了河东,整个长安城内都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高奴严军将的第一军,想要赶回来,没有旬月时间,根本不可能。 而只靠骑兵,真的能战胜日益渐增的胡骑大军? 赵衢陷入了忧虑,不过该做的守城准备还是要做。毕竟,城破了,遭殃的是自个! 次日一早。 赵衢听闻帐下汇报,立即赶到南城楼,这望眼一观,惊神失色。 城外的胡骑兵力看起来比昨日增了一倍不止,关键是还有赵衢正好看到数以万计的胡骑,正朝着南面移动。 不用说,这些胡骑肯定是杀去谷口了。 赵衢心中不由为庞德担心起来,骁骑校并没有驻扎在甘泉宫。不仅仅是因为甘泉宫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多容纳这两千骑兵。 而是谷口那边只有区区数百人驻扎,必须要有充足的兵力,来守住长安最后的屏障。 隆隆的马蹄声,在甘泉宫外连绵不断。胡夷大军的人嘶马嚼,也搅的宫城内所有人都烦躁不已。 不用赵衢传递讯息,身在谷口的庞德,便已经得知有胡骑南下,直冲自己而来。 相比起甘泉宫那边,谷口好歹有骑兵能够打探胡骑动向。 庞德虽是方经大战,然而长久以来,跟随世子殿下,在蔡府之中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军事方面,孙子、尉缭子、吴子、司马法等兵书着作,皆有熟阅。 放在从前,庞德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多的古籍。一次豪赌,确实给自己博来了锦绣前程。 大王看重自己的勇武以及对世子的忠心,视己为国士。不然,仅凭世子亲卫统领这武官,想要得到蔡师的青睐,根本不可能。 这其中,必然有大王的授意。 现在,恩宠于身,正是誓死以报君恩之时! 年方二九的庞德,已经开始蓄起胡须,一只手搓着下巴上的短须,鼻间冷哼了一声。 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仿佛视若无物…… 营寨之上,两百多守卒,挤满了整个营墙,感受着颤抖的大地,皆是心中吓吓。 没错,谷口其实就是一座寨子。 它甚至都不是军寨,而是民寨! 一里余点的寨墙,将左右两侧的山林给连在一起,封死了这条由甘泉宫南下的道路。 弯弯曲曲的官道,绕过一个个山洼、山坡,从远处的平原延伸到寨门处。后方一个村子里,早已没了原先的模样,成了一片废墟。 两千精骑,在此处停驻,纷纷上马,穿戴甲胄,随时准备一战。 胡骑在平原处停驻,领头的胡人似乎也发现了这条道路的险峻。两侧的山林并不算高,战马越过或许费劲,但人就没那么的顾忌了。 一部胡人跳下战马,正欲翻过山林,却见到寨门突然打开。 庞德一骑飞马直出,立于官道之中,手中长矛,遥指胡骑。 奋声大喝:“某乃大周骁骑校尉庞德是也,胡夷蛮子,可敢与某家一战!” 胡人阵中,狼头大纛之下。 刘豹不由轻蔑一笑,讽言道:“徒仗勇力!传令,发矢射杀!” “左贤王,这不妥。周人不过一骑,阵前邀战,吾等若发矢射杀,难免折了心气。” 帐下一员万夫长,突然说道。 闻言,刘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万夫长,说道:“须仆楼且,周将胆敢孤骑叫阵,必持之豪勇,汝帐下有擅斗勇将?” “左贤王,我部族中,正有勇士一名,力有千金,定能取周人首级,进献于王,充作酒器!” 须仆楼且信誓旦旦的言道,这让刘豹不禁松了口。 若有勇士斩了这周人,那此关,只需一冲即破。如此,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也好!” 刘豹点了下头,准许其部勇士出战。 须仆楼且立即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混偍奴!” 须仆楼且话音一落,一人便从阵中驭马而出。 刘豹看去,不由深感诧异。只见此人足有八尺之余,魁梧雄壮,凛寒之际,赤膊上身,筋肉隆起,伤疤密布。坐下一骑老马,摇摇欲坠,似乎不足以负其重。 “主人,奴在!” 混偍奴声若洪钟,震耳发聩。 须仆楼且满意的笑了一下,八尺身高,放在各匈部中,煞是罕见。 “混偍奴,看见那路中的周人了吗?你若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献给左贤王。我便赐你自由之身,再赏你二十头羊!” 听闻须仆楼且许下的赏赐,那混偍奴不由神色一彩,高喝:“主人放心!” 而后,正欲出阵。 旁边的刘豹却言道:“须仆楼且,这勇士倒是生的魁梧。只是观其战马不支,手无利刃啊~” “左贤王说的是,来人!” 转眼间,混偍奴便换了一身行头,坐下战马神骏,手中更是握着一根看起来及其恐怖的狼牙钉锤。 但也正因没有合身甲胄,那混偍奴此时狰狞面庞,看起来更是宛若恶神降世! 第610章 斩将 混偍奴纵马上前,身后的刘豹及须仆楼且,等人,也纷纷上前,以便观战。 拐过官道的一个转弯,前面百余步外便是周军营寨。78更新最快 七8cδ 而这百余步坦平一片,更适合二将交锋。 混偍奴不慌不忙的来到庞德身前十步左右,手中狼牙钉锤倒提,毫无敌意。 庞德看着来战之敌,仍被混偍奴的气势给唬了一大跳。主要是那一根九尺长的狼牙钉锤,相比起来,再看看手中细溜溜的长矛…… 不行,下回一定要换个霸气点的兵刃来。否则,这也太掉面了! “我要砍了你的脑袋!” 庞德正欲说点壮士气的话,没想到却被对方给抢先一步。 然后…… 然后,他就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庞德愣神了几息,什么鬼? 不过也容不得庞德多想,对方已经回到数十步外,虎视眈眈。 “哼!” 庞德冷哼一声,甩了下长矛,纵马后退十步,与混偍奴隔七十余步相望。 “杀!” 混偍奴突然一声大喝,别说庞德了,便是其身后的刘豹都吓了一跳,耳中还有些嗡嗡作响声。 庞德虎目一怔,手中长矛一紧,平提纵马迎上。 两人及近,混偍奴高举狼牙钉锤,照着庞德砸去。 年轻气盛的庞德,自持臂力过人,也不示弱,持矛扫去。 “当” 两件兵刃碰撞之际,那一瞬间,庞德只感觉手臂似乎都没了知觉。 而混偍奴也是身形一晃,不禁诧异这周将的力气,居然犹胜自己一分。 错马回身。 庞德不禁甩了两下酥麻的手臂,这胡将,力气还真是不小啊! 不过,咱可没蠢到跟你这莽夫拼力气。 再纵马抵进,这回庞德先攻,直戳混偍奴面庞。 混偍奴不慌不忙的提起狼牙钉锤,便欲扫开刺来的长矛。 却不想,庞德晃了一下矛杆,在那棒矛碰撞之际,抽退三分,绕过狼牙钉锤,再度刺向混偍奴面庞。 混偍奴大惊失色,腕力尽发,用狼牙钉锤的尾端撞了一下矛尖。同时,偏开头颅,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只是,脸颊上,仍留下一道血痕。 刚错马。 混偍奴正心感庆幸,真是大意了。若不是反应够快,只怕刚才……。 “嗤!” “嘶” 混偍奴背后一疼,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望去,只见那周将背仰的身躯,骤然而起。 两马错开十余步,混偍奴庞大的身躯,突然翻身落马。 这一矛,由后背正中心口。 不过一合之敌 庞德回头冲着观战的刘豹等人,扬了下长矛,高声嘲讽道:“这便是尔等匈奴部族的勇士?哈哈哈……” 猖獗的笑声传入刘豹的眼中,但刘豹仍未回过神来,就这么给一矛戳死了? 回身望去的时候,庞德已经用佩刀砍了混偍奴的脑袋,插在矛尖上。 来回纵马,耀武扬威! “可恨!” 刘豹恨恨的拍了下大腿,冲着身旁的须仆楼且瞪了一眼,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放箭!” “啊……啊,是是!放箭,给我杀了周将!” 须仆楼且高呼一声,身后数十骑纷纷提弓搭箭。 听到须仆楼且那一声高呼后,庞德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匈奴人恼羞成怒了。 于是,二话不说,当即纵马朝着敞开的营寨大门跑去。 跑回营寨后,守卒立马紧闭寨门。 顺便,又帮助庞德把扎在背后的一根箭矢,以及战马屁股上的三根箭矢,尽数削断。 庞德大松了一口气,跳下战马,也没感觉到背后的疼痛。由亲卫取下甲衣,才发现这跟铜箭,只在甲衣内露出来一点青光,连内衬的丝绸都没扎破。 就是这战马有点惨了,三根箭矢,直没箭杆其二。 这…… 看着血流不止的战马,庞德不由感叹了一声,下回不能如此了。 这可是临行前,世子殿下亲赐的战马,结果头一天上阵,就给没了。七八中文天才  不过,庞德的冒险,也得到了应有的汇报。 寨内诸将士,见自家将军轻而易举的砍下胡夷大将的脑袋,无不是欢呼雀跃,士气高涨。 寨外的刘豹,恼羞成怒下,也是派须仆楼且率千余人,尝试正面攻寨。 比起刘豹,须仆楼且更加愤怒。自己信誓旦旦找来的勇士,居然不是周将的一合之敌。众目睽睽下,面子丢的老大了! 刘豹等人退后百余步,临阵观战,千余匈奴骑兵,呼啸而过,涌入那官道之上。 “放!” “砰!” 寨墙后面土台上,一声高喝,一阵紧绷声。 五支弩箭,瞬间飞出,冲进百余步外那密集的匈奴骑兵中。 弩矢入阵,顿时人仰马翻,匈奴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射穿了十几人。 周遭幸存的士兵,无不是恐惧的瞥了一眼那一地碎烂的人尸、马尸,心中惊吓。 汉人床弩、弓弩、重器,闻名天下,他们自是知晓。可也很多人一生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床弩、投石车、吕公车等等这些战争重器到底长什么样子。 对付轻骑众多的胡夷,这些重器基本不会投入战场。而被胡夷经常掠夺的地方,也压根不设置这些军国利器。一来是主力兵马赶不到,凭借着床弩、投石车也守不住城池。二来,如果被胡骑掠了去,那就麻烦大了。 胡人那边的汉人少吗? 一点都不少,尤其是现在鲜卑强盛的时期。几次南下掠夺,都得到不少人口。这其中普通的汉人自是沦落为奴隶,而工匠则是特殊对待。 不仅仅是汉人工匠,还有西域各族工匠。 眼下限制胡人工艺发展的就是技术以及原材料,而有了样本,依葫芦画瓢造出来的玩意,也足以让胡人的战争实力提升一个档次。 所以,委实是第一次见到床弩恐怖的杀伤力时,别说胡骑了,寨墙上的周兵都没想到。 他们也是第一次摆弄这玩意,从长安运来才四五天。先前倒是试了几次,只知道射程超远,威力骇人。 “都愣着干啥,快装矢!” 伺候床弩的几十名士兵,立即匆忙的开始上矢。 而寨墙上二百余弓弩手,也纷纷开始发矢,射杀愈来愈近的匈奴胡骑。 比起床弩,弓弩是没有那动不动撕碎人体马身的杀伤力,但胜在数量众多。 一阵箭矢落下,倒了近百骑。 官道的狭窄,也让胡人骑兵大为施展不开。冲的最快的十几名胡骑,一进入七十步,当即弯弓搭建,展现汉人羡慕不已的骑射技术。 然而,作用并不大! 寥寥十余根箭矢,全都钉在寨墙或者落入寨后的空地上。 第611章 张猛、王国 寨上箭矢不断落下,床弩也时不时发出怒吼,朝着寨子靠近的胡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付出二三百人的代价,胡骑终于抵达寨墙前面的拒马,中间一条狭窄的空档,倒是闪出直攻寨门的通途。 胡骑并没有上当,从这条看似便捷的空道进攻,而是甩出钩锁,将拦在前面的拒马,悉数给拽开。 寨上箭矢不断,胡骑也毫不怯懦,拼着巨大的伤亡,硬生生把大多数拒马给清到一旁。 而后,纷纷退去! 刘豹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带队的千夫长还不错啊。方才怒火中烧,明显中了敌将之计。 眼下大军没有准备任何的攻城器械,想要拿下这座营寨,几乎没有太大的可能。因为,自己也没有派遣别部,从东侧山林绕击。 “传令下去,就地休整,再派人去准备长梯!明日,必须一战拿下此处!” “是!” 刘豹下完军令,回马往后方退去。旁边的须仆楼且看着那寨墙之上,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明日,不把汝的脑袋砍下来,怎消我心头之恨 城上庞德看着胡骑稍退,皱着眉头,遍布愁容。 胡骑不慌不忙的清掉拒马,看来胡人将领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如此怕是有点不好办了啊! 随即,庞德便将目光转向右侧的山林,那里就是谷口最大的突破口。 甚至谷口老寨的建立,原本就是防范敌人从右侧山林绕过,断绝甘泉宫后退。而并非防范从北面甘泉宫处,杀来的敌军。 也不晓得现在甘泉宫那边怎么样了,匈奴骑兵看起来不下万余骑,那赵衢面对的敌人只怕数倍于此。七八中文首发 78 78 匈奴人只顾打造长梯以及一些简单的攻城装备,庞德也四下安排着防务,尤其是右侧山林,所有的斥候都给撒了进去。 而长安城内数百羽林骑,也等到了稍后赶至的辎重大队,通过中渭桥,朝着北面的谷口奔去。 西面坐镇在雍县的徐荣,自然也得到大股胡骑突破郁郅、漆县一线,直抵甘泉宫的消息。 与帐下一众将校参略一番后,徐荣还是决定暂且不派兵马回援长安,而是命第二军及第五军出番须口,夺取阳城。 阳城距离番须口不到二十里,属于前沿要邑。鲜卑大军突然南下,主力未至的张济也不敢冒险守阳城邑。 而是保守的退守番须口,事实证明张济做出了非常正确的抉择。鲜卑人有一部兵马,从临泾方向绕来,轻易跨过阳城。 现在,扶罗韩派军赶往甘泉宫,就是大周夺回阳城的最佳时机。 只要拿下阳城,就能与街亭取得联系,大周能做的布略也更加广泛。 凉州州治冀城内,苏则也在眺望着远方的步度根大军,五万鲜卑铁骑堵在冀城外。其余的数万鲜卑人,则是分掠各地。 第四军一师人马,以及数千壮勇进驻街亭。余者悉数在冀城,上邽那里只有万余壮勇守城。 凉州的局势,比长安方面想象的还要困难。各个城邑间,连互相联络都成了一大难题。 不过,坚守倒是绰绰有余。 尤其是冀城,身为大周龙兴之地,以及整个凉州的支柱。城内甲具箭矢,皆准备充足。粮草更是无忧,仅第四军三年屯田之余,就足够全城食用半年之久。 因此,苏则虽然有些心忧,可也依旧神情自若,一如往日。 河西重镇武威姑臧,就没有冀城来的安稳了。 值此之际,可谓是争执不休。 张猛从去岁由武威郡吏调为凉州守备军军将,治军颇有其父张奂之风,深得民心。 武威郡守黄安,虽然才华不济,但也算勤勤恳恳。且有着守备军坐镇姑臧,此时也丝毫未显得惊慌失措。 姑臧郡守府主殿之内,黄安、张猛、王国三人正在议事。 三人之中,黄安基本上就没插嘴几句,军事上的部署,自己确实不懂。若是说了什么不恰之语,徒惹他人轻笑。 而张猛与王国则是陷入激烈的争执之中,是退是守,成为焦点。 偏偏两者所言,皆有理据,旁听的黄安也都感觉难以决策。 “不行,武威乃河西重镇,一旦轻弃,张掖、酒泉、敦煌数千里之地,皆无险可据。如此,河西便不复为吾大周所有。” 张猛再度驳回了王国的建议,可王国仍不罢休,愤愤言道:“张将军,姑臧虽城坚,然内有杂胡无数。鲜卑大军一至,必有人往为内应,吾等防的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啊!” “当年为平羌乱,大王布诏杀胡令,吾河西四郡与诸多胡部,皆有深仇大恨。数年时间,旬月必有胡乱。先前,无外敌之忧,吾等从容可平。然鲜卑大军,已肆虐凉州陇右,定然聚众来攻河西四郡。且西域尚有乌孙、北匈奴为其羽翼,如何防之?” 张猛拧着眉头,暗叹一声,无奈说道:“但是,河西要道,为国之血络。丝路之利,方铸国朝之盛。弃之,再想夺回,千难万难!” “将军,张掖县处深山之中,路险途艰。胡骑若来,大可据地利守之,其不能破。有吾等在,胡骑便不敢轻而视之!且河西四郡兵马,不足万数,壮勇更无,何以守御?” 王国反问一句,让张猛也是长叹不语。 这便是河西面临的难题,凉州守备军上下一万两千余人。而在河西的只有七千兵马,却要顾忌四郡之地,及诸关要。 仅是阳关、玉门关、昆仑塞便布置了一校兵马,余者皆由郡县自募壮勇守之。姑臧作为河西重镇,也是兵力最多,有近五千人。 但这丁点兵力,放到数以十万计的鲜卑大军面前,何其苍白无力。 河西走廊很重要,丝路的畅通也极其重要,姑臧作为东面门户就更不用多言了。 “不能放,胡骑虽众,然不能久持。姑臧,只需要坚守到关中击退胡夷主力,河西自安!” 踌躇了半响,张猛还是拍案定下言论。 见张猛如此坚持,王国作为副将也不想再作无用的纠缠,遂言道:“也罢,末将便遵将军命,大不了一死报国朝、君上之恩!” 张猛注视着愤慨而言的王国,亦是定声言道:“好,吾等大将有必死之心。所率之卒,亦必无贪生之念!黄府君,还请征募壮勇,筹备物资。鲜卑狗贼,想必不远矣!” “二位将军放心!” 黄安执礼恭之,全然无惧死之心。  黄氏一族早已迁往关中,只有些许子弟身在河西。王上原先便对黄氏把控河西四郡有些下手的意味,好在家主以全族为质,得以幸免。自己是万万不能给黄氏招灾,作为郡守连降敌都不行。 随后,张猛又冲着王国说道:“王副将,尽杀城内胡种何如?” 王国面色一变,沉思了片刻,言道:“也可,不过要先将吾等周民悉数迁入城内,以免胡种报复。不仅如此,还可借此机会,召来各胡部头领,尽杀之,戮其部众。反正,鲜卑兵马一到,这些胡种必为乱!” “本将亦有此意,既退无可退,那便一往无前!” 张猛狰狞着面庞,浑身杀气四散…… 第613章 大战前夕 匈奴大军再度退回谷外驻地,谷口寨外堆积着一片尸体,连那弯曲狭窄的官道中,都横尸不少。 回到大帐之内,刘豹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愤怒,对于手下几个部落的头领,也没有训斥。 这场攻坚战失败的原因,不在于他们。而是自己没有预料到,谷口中的周军居然还藏着一支骑兵。 否则,今日怎么着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左贤王,伤亡统计出来,死了三千多人。呼延部从山林里逃回来不少,我须仆部折损了约千余人。” 须仆楼且苦丧着脸,满是灰心。 他们一万多骑浩浩荡荡的从甘泉宫奔袭而来,本以为只有数百周兵防守的谷口,完全可以一战拿下。 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被打的损失惨重,余下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怕不足六千人。而且,士气低迷啊~ 听到须仆楼且所报,刘豹身旁的呼延檀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呼延部没有尽殁在山林之中,不然自己都没脸回去了。 刘豹皱着眉头,嗯嗯哼哼的片刻,才长叹一声,决定说道:“派人向单于求援,谷口寨内部骑两千人,只凭吾等残兵,怕是破不了!” “那,如何跟单于说?” 须仆楼且担忧的问了一句。 今日惨败,那可是伤亡了四五千族人,这对于全部丁壮只有六万余人的南匈奴二部来说,可谓是伤筋动骨! “照实汇报,稍后吾自会向单于请罪!” “左贤王……” “都下去休息,好好安抚军心。吾等待援军抵达,再与那周人,决一雌雄!撑犁孤涂的子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击败!” “是!” 经刘豹这么一说,大帐内所有的部落头领及军中大将,皆抚胸执礼,齐声大喝,心气稍振。 比起匈奴营内的哀鸿一片,周营内却是热闹非凡。 鉴于首战大胜,庞德毫不犹豫的将储备的酒肉取出,分予诸将士,犒劳军卒。 值此之胜,又兼酒肉助兴,周兵士气再上一层楼。 当然,庞德也没忘记派人严加防范,以免胡人趁夜袭之。尤其是右侧山林,入夜之后,更有利于胡人偷越。 一夜相安无事后,次日天色一亮,匈奴人全然没有进攻的欲望,仍呆在营中,静候援军抵达。 临近午时,自北南下的匈奴援军,纷涌而至。响彻山谷的隆隆声,庞德呆在寨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骑援军怕是有两三万之众!” 一同与庞德上了寨墙观望的华安,忧心忡忡的感叹一句。 胡人兵力大增,接下肯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寨上危急之时,骁骑校肯定得上阵。 只是,骁骑校若是损失过大的话,日后大战中,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庞德亦是神色凝重,口中言道:“也不知道吾等援军到了哪里了?” “唉~郁郅、漆县一失,统战部所有的布略,全都被打断。现在,长安兵力只有区区数千人,这一仗不好打了啊……” 华安的担心无疑比庞德重的多,毕竟国朝损失惨重的话,不知何时才能东出。自己的报仇之愿,亦不知何时能达。 “无需担忧,贾总参、郭祭酒皆是谋略出众,吾大周更是兵精粮足,这些胡夷翻不了天!” “也是,校尉,吾先下去安排一下,省的匈奴人突然进攻。” “好,就依昨日安排即可。右侧的山林,仍是防范要地。” “职下明白!” …… 长安第一批援军,距离谷口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不到三十里的路程。 领兵大将郝昭,带着两千部下,正奔行于山道之中。 行至一空旷地,郝昭立马安排部下休息片刻。同时洒出斥候,打探整支军队周围情况。 约莫两刻钟后,全军再度起行,继续向谷口赶路。 刚行没多久,后方便有斥候追了上来汇报。 “噢~羽林骑来的这么快?” 对于羽林骑的行军速度,郝昭还是诧异了一下。要知道自己可比他们早出发了近一日功夫,毕竟他们可不需要等待物资辎重。 “校尉,姜中郎将言军中辎重多有拖累,所以请吾等留下些许人马,稍后保护辎重,他们羽林骑打算先行赶往谷口。” 郝昭思忖了一下,言道:“好,去告诉张军候,原地驻留,待辎重队上来,保护辎重!” “诺!” 很快,数百士卒顿下,于山道侧休息,派出岗哨,其余人马继续行进。 姜叙率领的数百羽林骑,也很快追上了郝昭所部,距离谷口的距离越来越近。 而在西侧周军主力大军处,徐荣亲自率领两军将士,进抵阳城外。 阳城中有数千鲜卑兵驻守,外野亦有万余骑环伺左右。不过,周军严阵以待,扎营之际,仍紧紧盯着那虎视眈眈的鲜卑骑兵。让其等只能干瞪眼看着周兵,一点点将营寨树立起来。 中军所在,徐荣也在听着各部斥候所探得的消息。 不出所料,鲜卑人的主力,已不在此。阳城一带,只有那万余骑兵以及城内守军。 也是,东面的临泾一带,比萧关道径可要富庶的多。临泾被破,扶罗韩又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番须口数万大军聚集,几万胡骑想要打进关中,可谓是千难万难。而甘泉宫不同,主力尽在他处,无兵可用。 “南容,再派人去传唤后方,尽快将准备的攻城器械运送上来。吾等须得早日破了阳城,驰援甘泉宫。” “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周军出营。 三万六千余将士,分阵一十二,六阵直指阳城,余者两翼各三阵。阵中空档,一架架组装好的攻城重器,由士卒推动,随着军阵缓慢前进。 阳城内的鲜卑兵纷纷登城防守,游离于外的铁骑,也聚集在城西,随时准备干扰周兵攻城。 说起来也是鲜卑人大意了,他们没想到扶罗韩大人刚率大军离去,周兵数万人马,便直抵阳城。 徐荣大军抵达阳城外时,鲜卑各部骑兵,才纷纷从各处聚集到一起,已经来不及阻止周军扎营。 “南容,汝部主攻城池,务必一战给本将拿下!” “末将得令!” “李暹、李利,汝二人亲自督各自军阵,胡骑若来,给本将誓死挡住,万不可使胡骑干扰南容攻城!” “末将得令!” 二人出列应诺。 “李桓,军中弓弩、床弩可以准备就绪?” “回将军,皆已妥当。” “好,严防胡骑冲阵!” “诺。” “余者各部,可否准备妥当?” 徐荣顿声高喝,眼眸扫过周围众将。 “妥!” 诸将尽拱手应声。 “击鼓,攻城!” 第614章 下阳城 谷口。 姜叙率羽林骑匆忙赶到,未见胡人进攻,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同时,姜叙的抵达以及郝昭所部及近的消息,让庞德、华安二人一样放下心来。 只要援军一到,匈奴人想要攻破谷口,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或许是得知了关口内有周国援兵抵达,也或许匈奴人在准备攻城器械。总之,当天匈奴人并未发起任何进攻。 反倒是阳城那边,杀声震天。 坐拥攻城重器的周军,以及熟练的攻城经验,使得防守的鲜卑人差点没被周兵给一口气打下来。 一个时辰的进攻,第二军并没有登上城头。鲜卑人虽然不擅攻守城池,但箭术却非常了得。尤其是己军中弓弩手要保存体力,防止胡骑冲击左右两翼阵型。 得不到太多远程火力支援的第二军将士,损失颇是不小。 中场休息吃食,第二军再度发起猛攻。 这一次进攻,比起上午的时候要好上不少。数以万计的将士们,蚁附攀城,奋勇争先。三辆幸存的吕公车,也再次搭上城头,一队队的周兵将士,聚于其上,于城头上的鲜卑兵展开厮斗。 一时间,两里长的城头上,厮杀不休。 一面南城,成为了两军士卒的绞肉机,不论是鲜卑人还是周兵,都悍勇非常。 或许是感觉城内难支,城外万余胡骑,出动两三千骑,打算袭扰周人攻城部队。 不过徐荣也急忙派遣左右军阵移动,逼迫胡骑位置,让其等不敢擅自冲击攻城大军。 迫不得已,鲜卑骑兵尝试冲击左右军阵。 不过,早已的静候良久的四千弓弩手,接连攒射。布于阵中的十架床弩,更是冲着鲜卑骑兵后队发矢。 弩矢所过之处,人马具裂。 军阵之中,众将士齐喝一声,竖盾挺戈,矛林密集。 鲜卑骑兵撞阵一刻,即是人仰马翻,戈矛遂断。 一波波的骑兵冲击下,周军军阵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被踏破的迹象。 每有一人阵亡,身后兵卒,当即顶上。短短两刻时间,左翼三个军阵,都被削薄了三四层。 而阵前,鲜卑骑兵的尸体,也遍及四下。失去冲击力的骑兵,面对密集的步兵军阵,也就只余居高临下的优势了。 周军弓弩手也全力以赴的与鲜卑弓骑展开对射,压制其远程火力。一发发弩矢,呼啸着越过短兵相接的两军将士,迸入鲜卑骑兵后阵。 不到两刻时间,鲜卑骑兵便匆匆脱战,退至周兵弓弩之外,默默的舔着伤口。 周军军阵也立即整补,撤下伤员,依旧严阵以待,防范着胡骑冲击。 骑兵冲击未果,落在守军眼中,无疑是让他们雪上加霜。整个城头上的鲜卑兵士气为之一沉,抵抗的力度也减弱三分。 而周军则不然,诸部将校再知晓两翼拦住了胡骑后,立即鼓舞军心,全力攻城。更有甚者,放弃指挥,身先士卒,竞争先登。 一消一涨之下,第二军众将士当即便纷纷上了城头。这早上登不上城头的主要缘故,还是城外骑兵的威胁。 连徐荣都有些许担忧,更遑论那些攀城的士卒了。心有所顾,自是无法全心全力的攻城。 但现在没有了…… 几十名周兵,在吕公车踏板之上,总算是逮着鲜卑兵的空档,突破其阻拦,跳到城头,与其展开近身肉搏。 吕公车两侧的云梯之上,周兵也奋勇攀爬,配合周围袍泽,慢慢占据了一段十来步的城头。 鲜卑人立马就派出生力军,打算将周兵驱赶下城。只是,周军的支援速度也没慢到哪里去。 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登上城头,逐渐向两侧扩大占领区,以便容纳更多的袍泽上城。 位于阵中的徐荣的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在城头上打开缺口,论步战,鲜卑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精锐的己军士兵。 第二军是大周成名已久的老牌军,战斗力仅次于第一军。而第五军虽然改编只有半年时间,但悉数乃原魏军精兵组成。 鲜卑人虽然悍勇斗狠,但失去战马沦为步兵时,打起来毫无配合可言。反观周军,多是五人成组,各有照应。 两军在城头上填了数千人命后,最终还是鲜卑人不敌而退。汉军随即追击掩杀,直入城中。 鲜卑人也丝毫不恋战,留下部分兵力拖延汉军进攻后,余者皆乘马出城。 与周人步战,实在是太亏了。 城外的鲜卑骑兵也知协助守城无望,从容退至北城,接应城内兵马出逃,向东面撤退。 待徐荣入城后,天色已经近昏暗。 阳城城小,容不下三万余人皆驻于城内,由是徐荣使酣战一日的第二军将士入城休憩,第五军仍退回大营。 当夜,鲜卑骑兵夜袭城外军营。 幸得第三军守备还算严禁,反应迅速,才没有被鲜卑骑兵给踏碎大营。只是伤亡两三千人,对士气的打击不小。 次日一早,徐荣便召集诸将,安排下一步的行事。留下四千人驻守阳城,其余两万五千余人,向东杀奔临泾,轻重伤员一律送回番须口。 谷口外,两万余匈奴兵马再聚,一如昨日,正面攻寨,侧面自山林袭之。 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匈奴人显然小心了许多。不仅派出众多斥候打探可行道路,还责以数千人开山辟路,供战马通行。 速度很慢,但匈奴人显然也不着急。反正兵力充足,正面也由于地形限制,一时间都上不去。 匈奴狼骑大纛下,刘豹正恭恭敬敬的与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粗犷汉子讲述着已得知的关口情况。 呼厨泉,孪鞮氏宗种,现任匈奴单于,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之弟。 自从三国离石会盟,杀于扶罗之后,呼厨泉便被丁原推到了匈奴单于的位置。不过,一开始呼厨泉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任人摆弄得玩偶,却不想晋国突然没了…… 接着大汉朝再次正式封自己为单于,同时两部匈奴再次联合到一起。 左贤王去卑、右贤王刘豹,左右谷蠡王等二十四长皆在于此。可以说南匈奴王庭重要头脑基本都来了。 不过,谷口寨上,早已准备充分。 郝昭帐下的步兵一到,防守的压力大大减轻。尤其是骁骑校也可以全心全意的盯着右侧山林,不用担心步卒因兵力不足,而造成正面扛不住。 战斗,随着一阵号角声,再度拉起! 第615章 无题 谷口寨附近的独特地形,使的匈奴人不可能从正面打开局面。 而侧面的山林中,多有陡壁,战马难行,需要搭桥开路,也注定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 此外,谷口寨内的周军兵力,也并非匈奴人所认为的两千余人。强攻一日下,除了丢下千余具死尸外,徒劳无功。 倒是寨内在防守压力缩小后,于东侧山谷中,也依地势建起寨墙,将整个防御圈设置的更加完备。 若非周围土地多是沙石,很难掘以深壕,不然匈奴人就会面对周兵自以为傲的埑壕拒马阵。 匈奴人也没有轻易放弃,仍然堵在谷口,于北面数里外的空旷地区安营扎寨。 同时,甘泉宫外也是战火连天。 赵衢的压力比起谷口那边大的多,这两日功夫下来,胡骑的数量几乎翻了一倍。即便是匈奴人多数南下谷口,可宫城外的敌军,仍是周军的数倍。 鲜卑大军、杂胡、屠各、匈奴,加在一起足有近十万骑聚集在甘泉宫外。 当然,这也只是赵衢的猜测,毕竟站在门楼上,朝外望去,除了大山就是成群的牛羊、战马以及胡人。 没有营寨,就是皮帐随意的扎在一起,密密麻麻,遍及方圆二三十里。 也得亏甘泉宫这一带是北山中的谷地,否则近十万骑兵以及几十万牛羊、战马,散在平原上,只怕人都要给吓傻了。 西侧山峦那边,肯定还有着更多的胡人,否则甘泉宫外可没足够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人马。 胡人的攻势,来的非常猛烈。 虽然没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但木梯却多不胜数。周围十几里地的树木全被砍伐一空,成为胡人脚下的长梯。 再加上人数的优势,以及甘泉宫外宽敞的地形,赵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放在东西南三门。 自己就是一个师帅,一直以来也就管着五千来人部下。现在却不一样了,只多了三千人,却多了四个编制。 三个子弟师的残兵败将,以及第三军另外一个师的败卒。偏偏都是一群低级军吏和士卒,连个校尉都没见人影。 这他娘的! 先前那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难不成高级将领全都殁于沙场了,可也有不少败兵说逃出好几个将军以及校尉啊! 自己坐镇的南门还无虞,毕竟指挥的过来。而东西两处城门,帐下两员校尉,颇有些力不从心。 勉勉强强,撑到了日暮落下。 赵衢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城外堆积的尸体,以及城内不断传来的哀嚎…… 困守孤城,莫过于此! 欲从阳城前往临泾的徐荣所部,也不得不再度退回阳城左近。 行军不过半日功夫,万余鲜卑胡骑便接连袭扰,偏偏军中骑士甚少。区区数百骑,赶走一部袭扰的鲜卑骑兵后,其余鲜卑人马又来。 搞得徐荣自己都有些头大,从阳城到临泾的路程约百五十里。大军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四天功夫,沿途又皆是山道,防范鲜卑骑兵的难度无疑又大大增加。 因此,徐荣在思忖了一阵后,便决定先退回阳城,再做计较。 最起码,要准备多足够的车驾,用来临时组阵,保证大军安全。 整个局势对于大周来说,要比前两日好上丁点。谷口不失,胡骑一时半刻还杀不到长安城下。 城内的高诚等人,也可以从容布局,来引导战争的走势。 仍是宣室之内,屏退众人。 高诚、阎象、钟繇、段煨、贾诩、郭嘉六人,聚集在殿内,讨论着战局。 “今日刚刚送到的消息,前将军打算出兵阳城,与街亭打通联系。羽林骑与郝昭所部,也抵达谷口,想来谷口那边当是无虞。” 段煨将汇集的战报整理一番后,与殿内众人讲明,又继续说道:“另外,彝凌率领的人马,也赶到了祋栩北部,打算翻越巀嶭山,直抵甘泉宫。” 高诚点了下头,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让人紧张的时刻。 “番须口、阳城那边,如何行事,全权交由徐荣。甘泉宫这里,便交给段公了。到时候,恐怕还要段公辛苦走一遭,去往阵前,节制诸将。” 段煨拱手一礼,言道:“大王放心,稍后布略一定,臣便前往谷口。” “嗯……” 高诚轻嗯一声,又问道:“对了,彝凌何时能抵达甘泉宫。甘泉宫都是些残兵败将,孤有些担心啊!” 段煨回道:“少说也要六七日功夫,巀嶭(jienie)山通往甘泉宫没有一条路,皆是些山道,艰阻难行。不出意料,彝凌应该是要沿着沮河行军。而且战马众多,速度只会更慢!” 旁边的郭嘉,也接着言道:“大王,甘泉宫和谷口未必能撑这么久的时间。而且,胡人也不可能不防范张军将。毕竟,杂胡从高奴赶来都十余日了,张军将迟迟不现身影,扶罗韩必然起疑。” “不错,留给吾等的时间,不多了。胡兵势众,只要狠下心来,甘泉宫及谷口,必然有恙!” 贾诩附和一句。 这时,高诚目光转向阎象与钟繇:“阎相,关中可还能再征募丁壮,务必要保证谷口不失。” “大王,维持前将军所部数万兵马辎重,便已召用民夫十余万。关中各地,只有河东和弘农还能抽调出壮勇。不过,河东只有第六军,要防范王允。弘农新迁的民众,心思未定,怕是不足堪用。” 阎象说完,高诚皱起眉头,心中琢磨着其中得失。随即言道:“再募集五千壮勇,发往谷口。此战关系吾大周兴衰,不可有失。” “砰砰砰!” 几声扣门声,立即引起殿内六人的瞩目。 “进!” 高诚带着疑惑,冲着殿门外唤了一声。 阎行守在殿外,若非是要事,绝不可能打扰他们。 果然,殿门一开,阎行阔步走了进来。 “大王,调查司刚刚送来消息,汉朝大将军吕布,已率步骑五万南下。另外,河东临汾、皮氏、解县俱反,声应吕布。还有弘农陕县洛阳赵谙亦率众反,裹挟迁民,直逼弘农!”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无不是多有失色。 这么多县邑,偏偏在这个节点叛乱…… 王允还真是要往死里整大周啊! “吕布兵马不必担忧,王允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动手。否则,袁绍趁机西进……” 贾诩刚自信的说完半句话,就顿了下来,一对眼眸,渐渐眯了起来。 事情,还真没这么简单啊! 旁边郭嘉冷哼了一声,讥讽言道:“欲擒故纵,请君入瓮。王允老儿,还真是打的一手好棋!” “……” 高诚稀里糊涂的听了两句话,却怎么也没想通透。 第616章 无题 “文和,尔等的意思是……王允醉翁之意不在酒?” 经两位谋士解惑,高诚吁嘘了两下,感慨说道:“这王允,打着南下攻吾之名,诱使袁绍出兵。唔~可若是袁绍不中计呢?那王允只怕要假戏真做了!”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河东有卫觊、李傕以及张济的第六军在,再加上其等于河东根基不薄。守住安邑,不成问题。” 贾诩脱口而出,似乎并不担心汉军的威胁。 旁边的郭嘉接着便摇头言道:“不必如此,吾等何不推波助澜,使袁绍中计呢?” 周围几人皆目视于其,钟繇反问一句:“这可不好拿捏。袁绍实力强盛,削弱也可,繇反倒是担心王允做大。幽州之民,与冀州大战连年,死伤无数。如今刚被赵军占据不过半年,其民心不稳。更兼王允执秉汉室正统,身被大义,幽州只怕可传檄而定。骤时,王允坐居并幽,连以鲜卑,对吾大周之掣肘,定胜以往!” “未必,冀青二州,名士百出,皆附袁绍,千万之民,亦从赵室。况且,袁绍手中还握着刘辩,大义之言,足以与王允抗衡。纵是有所失利,凭借冀州根本,王允难并幽州。” 段煨持之己见,道了一句。 高诚未曾多虑,不管是王允还是袁绍,让他俩打起来才是正事。现在想的太多,只会畏手畏脚。 “奉孝,还是说说汝打算如何让袁绍自己跳进这个火坑?” “回大王,臣以为吾大周眼下烽烟四起,兵民俱疲。又有汉室卧北相要,当引以外援,以破困局!” 高诚面色肃重,敲着身前的桌案,咯嗒作响。片刻后,言道:“孤却不知,袁绍是否愿意啊?” “那就要看大王能够付出什么代价了?” 郭嘉沉稳中道出一句,却让高诚陷入纠结。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来打动袁绍啊。 钱是不可能的,大周虽然钱不少,可花销也大。再说,依冀州的富庶,袁绍会缺钱花? 粮食的话,全天下都缺,大周自个的日子都挺难过的,地主家也没余粮。 而大周,也不可能给予赵国地盘,不论是河东还是关中、凉州,对于周国都是不可或缺。 剩下的没有什么东西了…… “依奉孝的意思,吾大周何以动赵国君臣之心?” 高诚注视着郭嘉,奉孝既然如此说话,心中肯定已经有了打算。 再观郭嘉,突然扭扭捏捏了起来,咂了两下嘴,说道:“大王,臣将之言,恐有违臣道,还望大王恕罪!” “奉孝这是何话,孤又岂是非不分?尽可道来。” “诺!” 郭嘉缓了下心思,鼓足勇气说道:“袁绍素来虚妄自大,大王可尊其为帝,许以赵兵南下之际,为之虎翼荡平天下。” “郭奉孝,怎么献此穷策?” 郭嘉话音刚落,钟繇便斥声质问。天下社稷之重,唯名与器不可擅让。 更何况,大王一向自诩诚恳信义,如此行事,一如自毁长城。 其余人皆是盯视郭嘉,这想法,确实不可行。大周的实力并不差,因此大王自身的意愿,未必能代表整个周国的意志。 关凉世家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再度拥有与关东世家抗衡的实力,甚至还有希望力压关东,再次并有天下。 彼等岂会自缚而降?再不济,也得打过一场,一较高下。 而只要一开战,大王的一直积累的威望必然急转而下,乃至崩塌。 甚至,或许都不需要这么麻烦。今日郭奉孝的话,一传出去,整个前线都有可能转瞬溃败。关凉世家,也会考虑另外一个主公,或者世子…… 高诚自个都差点傻眼了,以自己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无非就是虚与委蛇,谋求最大的利益。可在大汉生活了近三十年,耳濡目染之下,品性早已定格。 仁厚诚恳、信义为先。 这便是自己的长久以来所塑造的人设,帐下这么一群名将才士为己所用,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势力的逐渐扩大。 一旦自己失信,这些年所建立的人设,就将面对崩塌的危险。但是,争霸天下本就是最残酷的事情,失败者多是家族破灭。 所以,为了成为那唯一的胜者,必须要抱着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态,去面对现实。 不过,这话从奉孝口中说出来,确实失了君臣之礼。只看看旁边几人的神色,就能知道。 历史上,孙权也曾经向曹操称臣过,但那是为了让孙权的职位更高一些。不仅可以让孙权名正言顺的执掌六郡,也能顺便给下边的人升升官。 可现在自己贵为王位,尊袁绍可对整个周国几乎没啥眼前的利益,只是为了让袁绍掉坑里,削弱赵国的实力。 所以其余人难免有些不乐意,毕竟日后名义上就就得袁绍的号令。跟袁氏干了好几场大仗了,心中极为别扭。 “诸君,嘉也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吾等并非要如此做啊!” 郭嘉也受不了几人的目光,连忙拱手作求饶状。 高诚此时也替郭嘉说道:“此事孤再思忖一阵,且观王允如何行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甘泉宫一战。段公,此战孤全权交由卿身!” “大王放心,臣稍后出宫,安排完毕后,便赶往谷口。当年吾等能灭二十万羌众,今日也能灭二十万胡夷!” 感受到大王如此信任自己,段煨也毫不迟疑的许下海口。 灭二十万鲜卑大军自然是不可能,但总得给大王,给自己,还有其余袍泽鼓鼓士气不是。 反正,赢了功成名就。输了,自己估计也没那个脸面再面对周国上下数百万人了! “彩,段公豪气。孤,便静候爱卿佳音了!” 高诚没有吝啬言语,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段煨的台。哪怕知道说的是大话,但只要能打赢这仗就好。 稍后,又与其余几人言道:“诸卿,鲜卑未灭,吾等尚需共勉!” “大王放心,臣等定竭心尽力,共赴国难!” 第640章 胡兵走河西 数日后,步度根得知了扶罗韩大军的惨败。 消息一传开,三军震撼。 扶罗韩大人率领的部队实力可并不差,虽然是各族联军,但除了那些杂胡外,屠各和匈奴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其帐下兵力高达近十三万,比凉州这边的人手还多出不少呢。 之前,扶罗韩大人捷报连连,先是歼灭周军布置的主力步军。随后一口气拿下郁郅、漆县,直逼甘泉宫外。前两日,还说攻破了甘泉宫呢。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给败了? 鲜卑军中士卒多数生出一股担忧,周军击败扶罗韩大人,必然大军西进,驰援凉州。 与士卒不同,步度根还是了解到了谷口寨前一战的经过,也知道扶罗韩败在哪里。 大意、轻敌! 周国大将张任率领的骑兵数量是不多,只有那三万余骑,但其能够在北部压着屠各、匈奴打,战力又岂会低到哪里去。 现在摆在步度根眼前的问题,是撤还是不撤。 撤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削弱扶罗韩的目的。只要回到河套,随时都可以将扶罗韩的部族吞并。此外,还可以防止扶罗韩趁虚而入,抢占留在河套的各部族。 不过,南下凉州劫掠不多,士卒们跟着自己跑了这么一大圈,什么都没得到,必然也会导致自己的号召力有所下降。 可不退兵,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击败周军主力部队啊。关中的周军抵达凉州,那苏则帐下便同样拥有近十万大军,自己想要再有所收获,也不可能了。 “诸位,扶罗韩大败,损失惨重。我们该如何行事,是与周军打一场大仗,还是说退回河套?” 步度根心下主意以定,开口询问帐内的各部族首领。 此时,心中还是不禁吐槽了一下大鲜卑的制度。自己没有檀石槐首领那深厚的威望,想要一言而决,太难了! “大人,扶罗韩一直心怀异诡。先前不遵大人号令,私自南下,迫使我等诸部不得不仓促南掠,坏了我鲜卑大计。以我看来,当立即撤兵,以防扶罗韩趁机袭我等部落子民,恢复实力。” 宴荔游担忧的劝说道,扶罗韩举族南下,他们又何尝不是倾巢而出。留在河套一带的部族,皆是老弱妇孺。 现在扶罗韩一败,肯定要跑回河套,他们哪能不担心自己的部族! 步度根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几名步度根本部亲腹,也纷纷附和。 继续打下去也打不出什么花来了,纵是胜了,也没机会杀进关中。而凉州这地方,确实穷! 旁边的一员老者,却是摇摇头,言道:“大人,轻易退兵,只怕威望受损。” 老者说完,步度根当即抚胸敬问:“推演,可有何良策?还请指教!” 拓跋邻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放在诺大的草原上,也算是高寿之人。最关键的是,他是在场的所有部落头领中,唯一一位参加当年檀石槐大人分封三部的盛事。 其余参加这场盛事的老一辈人,基本上都快死绝了。 说是名深望重也不为过。 当然,主要还是拓跋部对于自己的支持,步度根这才抱着非常谦恭的态度。 “大人,河西扼守两陇咽喉,又是周国丝路关键。何不分兵,一则回河套,震慑步度根。二则,取河西四郡,屏障西域。如此,周国丝路绝途,税赋不支,必然势弱。且河西之远,周国若是劳师远征,中原诸侯定袭其后。若北上草原,又有匈奴作阻,一举多得。” 拓跋邻身为族中智者,自是多习汉书,深通其理义。 此计方出,步度根不由眼前一亮,果然妙计。 只要有数万兵马回河套,那扶罗韩必然不敢而动。而余者大军尽取河西,也可为日后并有置鞬、日律、落罗等部留下伏笔。此外,还能控制西域各国,索其财富,嘉赏各部,巩固人心。 “好,此计甚善,便依推演所言。” 步度根赞誉了一声拓跋邻,随后便与身旁亲腹大将戴胡阿狼泥言道:“戴胡,汝亲率本大人部落勇士,执我白旄,速回河套,震慑扶罗韩。其若是有所异动,可立诛之!推演、宴荔游,我等三人便率余者兵马,汇合莫那楼所部,全力取河西四郡。” “是!” 帐内一众人,皆相附和。 …… 次日一早,鲜卑大军人去营空。 陇西太守李相如,站在城楼上,望着外面只留下马粪、旧皮、破帐的鲜卑营寨,心中疑惑顿生。 随着斥候报回消息,鲜卑大军确实已经纷纷北上。步度根大纛,亦在其军中。 嘶~ 鲜卑人就这么撤兵了? 为何? 难道见都督不为所动,无甚良机,就退兵了? 额…… 李相如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若真书如此,那步度根图啥。带着十几万骑兵,逛哒一圈,啥也没捞着,灰溜溜的回去,那不得丢死个人啊! 经这么一想,李相如更加觉得此仍是步度根的诱敌之策。于是,一边趁此解围之机,向各处派出信骑。一边严守城池,谨防鲜卑回击。 当苏则收到李相如传来的消息时,徐荣也率领大军从容来到冀城之外。 城外鲜卑人马已经跑了个没影了,再加上李相如的书信。 毫无疑问,鲜卑大军确确实实退兵了。 相比起李相如,苏则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扶罗韩大军惨败,匈奴趁机吞并屠各,步度根担心了。 冀城郡府之中,苏则、徐荣、傅燮三位军中头子,围着周国与图,探讨着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胡夷大举南犯,扰掠郡国,大周总不能打不还手啊! “文良兄,吾等需分兵两路。汝收复安定、北地,吾去支援张猛。如何?” 苏则并没有想到步度根会去进攻河西,端视着与图,看着大片丢失的土地,提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大兄,不妥。吾等合兵一处,兵力尚不及步度根之众。若是再分兵,很有可能会被彼等趁机逐个击破。一如当年大汉北伐匈奴一役,胜了还好。可若是败了,眼下局势当即反转,不妥。” 傅燮摇着头,太冒险了。 徐荣点了点头,问向苏则:“南容,某却是以为步度根未必肯善罢甘休。劳师动众南下侵吾,却无所获,其帐下兵丁焉无异议?再说,扶罗韩惨败,帐下部众仅余二三万,不值得步度根全军回援。” “文良兄的意思是,步度根意不在此?” 苏则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呼,那还是在吾了。一如李相如所言,此为诱敌!” “不!当是河西!” 第618章 大雪纷飞 今日,初平六年,冬,二月初七。 谷口寨外,数以万计的匈奴兵马,刚刚出营不久,整队待发。 见势,寨上姜叙、庞德、郝昭三人也安排诸事,静候敌军攻寨。 骁骑校及羽林骑两千精骑,也再次赶往右侧山谷的平坦大地上,派遣斥候,查探匈奴动向。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渐渐落下一片片雪花,从细小颗粒,逐渐长大,如柳絮大小。 骤降大雪,无疑打断了呼厨泉的计划。今日,本将会是匈奴自攻谷口以来,最强力的一次进攻。 右侧山林道路已然打通,甚至刘豹已经率领五千铁骑,准备进山,与那周骑较量一番。但是,居然下雪了…… 而且,看这架势,只怕不是一场小雪啊! 果不其然,柳絮大小的雪花,似乎并不满足天意。仅不过半个时辰,每片雪花的个头,又足足倍增,如若鹅卵。 大雪缤纷,遮人耳目。 站在寨墙上的姜叙几员大将,也皆是皱起眉头。雪势太大,使人几乎看不清百步之外,而这个距离还在逐渐缩短。 周兵如此,匈奴人也是一样。 先初,雪势不大的时候,刘豹率数千骑入山林。眼下,也不得不匆匆退回。即是如此,仍然失散了百余人。 “单于,或可趁雪势而攻,必能破寨!” 呼厨泉身旁的去卑,建言一句。 只是,似乎呼厨泉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让去卑等了很长时间,才得到一句:“退兵回营!” 嗯? “单于!” “退兵,如此大雪,进攻不便。而且,周人又怎可能不作防范?” 呼厨泉说完,转身纵马离去,奔向军营。 匈奴各部悉数归营后,立即便有数十骑,自营中发出,径直北上。 甘泉宫这里都已是大雪纷飞,那北面的雪势,岂不是更大? 刚刚进入山道的段煨一行数百人,也被这突然降下的大雪给逼停。目不能视,不可行。 西面在阳城内想了整整一天的徐荣,见此大雪,不由惊喜万分。 随即便唤来诸将议事,待众人至,徐荣直言说道:“今日雪势颇大,乃偷袭临泾绝好时机。吾欲率一部人马虚布鼓号,小心行进。另遣上将,率一部精锐,偃旗息鼓,奔袭临泾。不知诸位,何人敢为之?” 傅燮看了眼徐荣,难道又想重演当年巴蜀故事,雪夜白衣破城? “吾等愿往!” 室内几员大将,齐齐前出大喝。 “好!” 徐荣对于诸将的奋勇之心,还是感到非常满意,言道:“此次袭临泾,危机十足。其一,吾等不知大雪何时而停,又何时溶之。其二,后无外援,内无接应。其三,本将并不知晓临泾城内有多少胡兵。或许没有,亦或许以万计。所以,领军之将,需当有勇有谋,临阵机变,缺一不可!” 话至于此,室内诸将也纷纷陷入沉思。自己有多大的本领,自己最清楚。 李桓、杨儒两个副军将,也不吭声。他们年岁不小了,冒险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夺城之功再大,也不可能让他们的职位、爵位升上一级。 除非是军队扩编,他们副军将才有机会去新军中担任军将。爵位,目前大周有食邑的勋贵少的可怜,一只手都能掰过来。 徐荣也明白两人的想法,直接跳过二人,看向四员军中师帅。 李暹、李利、郭援、赵昂。 李暹、李利不行,让此二人指挥骑兵还行。郭援也不行,它是尚书令钟繇的外甥,如果出了差池,自己可不好跟钟繇交代。 剩下的就只有赵昂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徐荣的目光,一向沉默不多言辞的赵昂主动站了出来,拱手请战:“将军,末将愿往。” “好,伟璋善谋,本将早有听闻。此次出奇,险峻异常,汝可尽心往去,家中之事,无需忧虑!” “多谢将军!但昂尚有一请,还望将军允下!” “尽可道来。” 徐荣注视着赵昂,其既为军犯险,置生死于外,自己自是要尽力满足要求。 赵昂说道:“望将军准许末将,于三军之中,挑选敢死之士。其次,甲衣、弓弩、箭矢皆需多备。” 徐荣目光不由一亮,看向赵昂的眼神也充满欣赏之意,挥手间说道:“本将准了,伟璋为国朝奋勇,王上必不亏待!” “多谢将军,不知何日启程?” “走,吾等这便为汝赵伟璋,尽选锐士,越早出发越好!” ……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赵昂便得到了两千锐士,皆是凶悍之徒。家中无所忧,不惜一命,博以富贵之人。 徐荣也极为大方,不仅当场赏下钱帛,更是许诺加官进爵,以安诸将士之心。 时间至傍晚,雪势稍渐。 随后,傅燮引兵一万,大张旗鼓,率先出阳城,奔临泾而去。 紧接着,赵昂率两千人,食足酒肉,备齐物资,身披白衣,趁夜色出城。 下了一天的大雪,阳城附近平坦地区还好,仅是没过脚踝些许。 但一入山中,立马就不一样了。 连绵不绝的北山,成为了白色世界,一眼望去,不见余色。 与行走在大道中的傅燮所部不同,赵昂带领人马,行走于南侧山谷之中。北侧山谷地势要好上不少,鲜卑骑兵的主力也聚集于此。 为了避过胡骑游哨,也只能取险途进军。 两千多人,在山中那不过一两步宽的山路上延绵出数里之遥。前后军卒,皆以绳索相连,以免出现意外。 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大雪造成的难辨道路。 尤其是雪势太大,浅处没以脚踝,深入更是直没膝盖。而且,有些坑洼的地方,也因为大雪遮盖,难以发现。 一夜行约二十里,众人寻了个山谷,部下岗哨,开始休憩。 同时,行军在阳城通往临泾主道的傅燮大军,也停下脚步。在不过四里宽的山谷中,以戈矛为栅,刀盾为墙,安营扎寨。 全军斥候,倾巢而出,散于四方。 不过,这一切都暴露在鲜卑游骑的目光下。守城不是骑兵的强项,可在野外,面对一万步卒他们只需要三千精骑,就能把周兵溜的头晕转向。 所以,鲜卑人并没有着急,而是在观望。 查探后面是不是还有周兵,以免中了周人的奸计。 第619章 襄阳 夜间,雪势骤大。 傅燮没有预料到,鲜卑骑兵也一样没有预料到。 天色刚亮,傅燮率部徐徐退回阳城。 鲜卑游骑将消息报给万骑长时,已经是临近中午了。大雪塞道,对战马的影响力比人还要大。 鲜卑万骑长也没有那个闲心思去追杀回去的周兵,而是忙着照顾战马。 冬季,本就是战马掉膘最严重的时候。没有草料,没有大豆、鸡蛋等补充,从南下至今,本部一万三千余骑,近三万战马,全无一雄壮者。 而且,昨夜大雪突降,不少战马都病倒了,甚至冻死。 因此,也只能放任周兵回去,略布斥候,继续盯着阳城,时刻注意周兵的动静。 …… 谷口寨。 寨墙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数百名士兵正在清理积雪,备上物资。 哨塔之上,几名周兵裹着干草编成的斗篷,遮蔽丁点风雪,瑟瑟发抖的盯着外面。 寨内,数千名周兵同样在清理积雪。骑士们也都休闲了下来,在搭建的马棚中,给战马喂食。 姜叙、庞德、郝昭三个主官也躲在帐内,烤着火盆,吃着热食,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暇之际。 相比起来,甘泉宫内的赵衢,日子过得也是不错。前两日,差点就被胡人给打进来。结果,苍天佑吾大周,这大雪一落,胡人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甚至,城外已经见不到胡人的踪影了,全都躲进背风处,避避寒风。 他们可没有殿室作掩,遮风挡雪,破旧的皮帐,面对风雪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最关键的是,牛羊的成片冻死,也让胡人后继乏力。 扶罗韩与呼厨泉在帐内,面对天变,也无能为力。只希望这场大雪早日停下来,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南方山中谷道,段煨一行人,拄着木杖,艰难的在风雪中前行。 放弃战马,成了此刻最好的选择。 再向南的长安,又是不一样。 城内府衙衙役、闾里丁壮,都是纷纷出动,救助受困的邻里。 积雪压倒了不少房屋,尤其是外城区的百姓居所,倒塌甚众。 这场晚来的大雪,在人们的期盼中,却骤然变得汹涌可怕。一场雪灾可以预见,毕竟再差的房屋,那也比地里的庄稼耐抗。 因此,整个关中数不尽的百姓走出家门,冒着风雪来到田地里,查看谷苗,照顾庄稼。 高诚也登上阁台,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巍峨壮阔丽的长安雪景,也引不起心中丁点波动。 倒是不禁连连暗叹,真是多事之秋。这边鲜卑还没击退,又要担心今岁秋收的产量。 回到宫内,正见不用去蔡府学习的高龑以及几个小伙伴,在雪天中欢快的奔逐。 姜纾与蔡玑在旁侧亭中闲聊,两人看起来还不错,笑声连连,全无常时的严谨庄重。 “臣妾拜见大王!” 高诚仍隔二三十步,两女便从亭中出身相迎见礼。 高诚扬笑意,冲着两人点了下头,坐到亭中。 “孤看汝二人方才聊的很是畅心嘛,这会怎么拘谨了起来!” 姜纾和蔡玑坐下后,便不再说话,正身端坐,看的高诚略皱了眉头。 这是时代的常态,礼节的拘束,可这让深匿心底好热闹的心思,总是感觉没了那份家人该有的亲和。 有些陌生,有些害怕…… 不等二人答话,高诚就甩了两下脑袋,自己是怎么了? 最近总是烦这烦那,也时不时对别人起疑心,又或者对一些事感到非常不满。 很奇怪,难道是因为胡夷的进犯? 疑惑心下,高诚面色百变,看的姜纾和蔡玑面面相觑。 “大王,何事忧虑?” 姜纾担心的问了一句。 高诚摇着头,言道:“没事,没事。” “嗨,国事艰难,全仗大王居中坐指。还请大王着重贵体,万勿使臣妾、使百官心中恐惶!” “纾儿宽心,孤无恙。” 高诚说完,转头看向蔡玑,又言道:“玑儿,今岁大战连绵不休,汝入宫一事,也只能从简了。孤与国相交代了,过几天择一良辰,接汝入宫。” 突然要入宫的消息,砸的蔡玑愣了半晌,一时间未曾回过神来。心中胡思杂念不断,也不知是猎喜之意,还是惆怅满怀。 高诚与姜纾也不说话,就慢慢的等待着蔡玑回神。 姜纾明白蔡玑的心理,嫁人为妇这种事情,哪怕是提前知道,也总是难免感到茫然。既有对未来的担心,也有对未来的希冀。 良久,蔡玑方才回神,匆忙起身致歉:“王上,玑失礼,还请大王责罚!” “无妨,此事汝兄蔡中郎将,孤已责人知会。” “多谢王上!” …… 结姻蔡氏,是既定策略,自然要将此事利用一下。 眼下大周时局动荡,战事不明,用纳妾一事,来稳定人心,最好不过。 也不仅是针对周国内部,同样也包括其他势力。蔡瑁在荆州的能量有多大,天底下没几个人不清楚。 甚是袁氏,也一清二楚。 荆州,一直以来都是士族与宗族并存的局面。其间士族,多是以往在中原成事不果后,避于襄樊。 而宗族,才是荆州原本的地头蛇。也正是因为如此,荆北士族始终不能扩至荆南。但对于中原势力来说,眼下力压荆南宗族的荆北几大世家,反倒成为地头蛇。 尤其是蔡、蒯二族,更是昌盛,直接控制的实力就有荆州近半兵马。最关键的是,蔡瑁、蒯越两人,可以间接影响刘表的决策。 大周与蔡氏联姻,与荆州结盟无样。蔡氏与刘表,绝不会让大周轻易灭亡。 襄阳,本先只是南郡中的一座重镇,在南阳郡中远不及郡治江陵繁华。但自从刘表入襄后,为了摆脱荆南宗贼的掣肘,将州治迁至襄阳。 汉寿的存在,是大汉王朝为了控制南方蛮族,其繁华程度远远不及江北诸郡治。治所的迁徙,也代表着荆州的执政重心从南方诸蛮向北方中原靠拢。 只是天下大乱之际,整个荆北地区,着实没有什么既安全又繁华的城邑来作为州治。最终,刘表还是选择了襄阳,因为此地扼守入荆通途。 此时的襄阳城,无大雪纷飞的景色,只是南方的湿寒,更加彻骨。 刘表寻来自己的军师将军蔡瑁,以及南郡太守蒯越二人,密议。 第620章 刘表 巍峨皇丽的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周围皆是火墙供暖。 但即便如此,刘表端坐案前,身侧仍旧摆了一具熏炉。淡淡的檀香气味,充斥殿中。 荆州牧、持节、征南将军刘表,一对浊目,正观阅着手中的奏报。 这是斥候传来的最新消息,讲诉的便是北方诸侯的时局。 “禀使君,军师将军及南郡蒯府君,已经到了!” 征南将军府内,一名仆役,进入殿内汇报。 刘表抬首,摆手示意。 那仆役当即退下。 稍后,蔡瑁与蒯越联手入殿。 “职下拜见使君!” 两人见礼过后,刘表便收起手中的奏疏,与二人言道:“德珪、异度,坐!” “谢使君!” 两人落座。 随即,便听刘表说道:“德珪,听闻汝之爱女,已侍周王。这等喜庆之事,缘何遮遮掩掩,还怕老夫不置薄礼乎,哈哈哈……” 刘表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突兀的讲出这件密事,让蔡瑁心中一噔。 不过,比起年有五十的刘表,三十来岁的蔡瑁,也是丝毫不差。 “使君说笑了,小女仰慕周王雄武,故而去寻其从叔。至于说侍奉周王,唔~” 蔡瑁顿了一下,莞尔笑道:“倒也不错!” 说完,看向刘表,观察着其一举一态。 “异度,汝看看,德珪这厮,竟的如此小气。” 刘表面上笑意十足,与蒯越道来一句。不等蒯越附喝,便又与蔡瑁言道:“德珪,此为喜事,焉能不庆。这样,来日某让琦儿,置备厚礼,亲往长安走一遭。不过,这还需蔡家引之啊。” 话至于此,蔡瑁那还能不明白刘表意思。使君这是想要与大周结好啊,不过又为何如此呢? 要知道先前使君接下了朝廷的赏赐,这征南将军、节杖都是朝廷所赐。而朝廷与大周有夺河东之仇,王允更是愤恨三王已久。 先诛晋王,魏王又悲愤病薨,其对周王只怕是欲杀之为后快啊。 使君明目张胆的派嫡长子往长安,难道不怕得罪王允? 那王允奉天子,以讨不臣。别的不说,以此事为由除了刘表的宗亲之名,轻而易举。 “使君,职下担心朝廷那边,恐有非议啊!” 蔡瑁颇是为刘表考虑,轻问一句。 刘表似乎有所明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德珪不必担心,周王再不济也是陛下亲诏封王,吾等臣子之间,相交往来,世之常俗!” “那职下,便多谢了!” 试探不出什么,蔡瑁也不心急,拱手谢礼。同时,也应了下让刘琦随蔡氏去长安。 旁边的蒯越也出声言道:“使君且置了一份厚礼,那蒯氏也不能落下啊。来日,越责子侄亲至兄府上,何如?” “异度,何须如此多礼。” 蔡瑁此时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蒯越的举动太过于明显了。 两家相交莫逆不假,但同是为荆北大族,又俱与刘表、周王关联重重。玑儿入长安这件事,蒯异度知晓啊! 刘表坐在上首,注视了蒯越一眼,心中也有些担忧。莫非,异度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老滑成精的刘表,可不会将这一切,摆在明面上。而是与蔡瑁继续说道:“德珪,汝阿姊近来甚是思念,待抽得闲时,便归家访亲。” 归家访亲? 蔡瑁眼睛一眯,摸不准刘表这句话是真意还是假意。 “夫人回府探望家父,瑁身为弟子,必扫径相迎!” “嗯,好。异度,过些时日,祺儿便要与诸葛家长女结亲。来日,老夫定亲临蒯府。” 刘表忽然转与蒯越言,蒯越也没想到,便先行应了下来。 而后,论些各郡军政。 等蒯越与蔡瑁出了征南将军府后,便同入一车。 乘于车辆之中,蔡瑁问及蒯越:“异度,汝说使君究竟再搞什么名堂?派刘琦去长安,他真不怕王允除了他宗亲之名?” “不会,王允肯定不会这么做。” 蒯越此时也是皱起眉头,不复在刘表府上的轻松面容,肃重说道:“眼下天下大乱,王允大封刘焉、刘表、刘繇三位宗亲,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为大汉张扯些余望,振振心气而已。三刘只要不公然自立,王允也不会深究。” “怕只怕,使君另有谋算啊!越不及长兄,不能急辨!” 蒯越摇着头,长叹一声。 蔡瑁也不禁怀念起故去的蒯良,比起子柔,异度虽是不差,可那份年龄上给人带来的安心感,却是全无。 只可惜,天妒英才,使子柔早去。 “异度,诸葛、庞氏、习氏、马氏、黄氏几家可有异动?” “诸葛氏、庞氏、黄氏皆是吾二家姻亲,也未听闻他们有所获。习氏、马氏,也无动作,德珪兄怀疑使君欲联此二家,弱吾四族之势?” 蒯越疑惑的问道。 蔡瑁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止如此,习氏也就习祯可用。至于马氏,尚无人能堪大局,使君不会借此二家之力,吾担心的是诸葛氏与庞、黄。” 说到这,蒯越眼色一诲,随即言道:“不会,诸葛玄虽与使君相交甚密,又任豫章太守,但其势孤。而庞氏,庞德公威望甚重,然不好名利,其子弟也皆与家修习,这个时候庞氏不会有太大的动静。黄氏……” 蔡瑁若有若无的看了蒯越一眼,接着他的话说道:“黄祖为江夏太守,手握重兵,且更练水师。” “不错,荆州水师素为贤兄所执,使君之意不言而明。大将王威,又受重用,引兵屯樊。” 蒯越没有继续说下去,刘使君已经忌惮起蔡家的势力了。现在,要开始削之。 荆北诸蔡,其盛如林。 别看蒯、黄、庞三家与蔡氏其名,但真正论起来,全都屈居于蔡氏之下。 因为兵权。 蔡氏手中掌握的步卒很少,不足万人。但整个荆州的水师,都在蔡瑁手中。蔡氏,也是荆州造船行首。 江汉多是水湖、江河,水师的作用举足轻重。没有水师,刘表连荆南都过不去。而这,也是蔡氏之盛的主要原因。 现在,黄祖居然开始造船,挑逗蔡氏的权威,意义可是非同凡响。 蔡瑁也不接话,两人乘于车架中,皆静默不语。 事情,只怕比蒯异度说的还要差上三分! 第621章 诸蔡 蒯越与蔡瑁离去后,刘表盯着空荡荡的大殿,沉视良久。 时而轻咳两声,时而吁嘘长叹。 刘汉不复,已是不争事实,没有谁能够再把它从悬崖边缘给拉回来了。 那所谓的汉家养士四百年,深入人心,也不过是句笑语罢了。所养士家,悉数为王或为诸侯,更兼主上年幼,难持大局。 而王允,或许他尚忠汉室,但未必就没有借此机,扩大太原王氏之望。 自己身为汉室宗亲,雄据荆襄,又有何用?北面袁术阻路,时而犯境。境内诸士林、宗族,皆有异心。 能够维持着荆州仍从天子旗下,已是大不易。将兵北伐,匡扶河山,却是毫无可能。荆北世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袁氏相抗衡。更别说,蔡瑁还与袁术、袁绍等人相交莫逆,与高诚也将有姻亲之联。 不过,这一切并非没有转机。 随后,刘表便唤人传来刘琦。 身在福中别院的刘琦,很快就来到大殿内,面见阿翁。 “孩儿拜见阿翁!” 刘琦躬身见礼,待得刘表示意后,才起身来。 刘表看着这位曾经的爱子,依稀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身长八尺,面容俊秀,举止端行,仪礼想从,可谓风度翩然。 只是,刘表心底暗叹一声,言道:“琦儿,过些时日,汝去长安!” 微微颔首的刘琦,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 唇齿微动片刻,刘琦还是没有问出来了。阿翁既如此做,那定然有其道理。心中不明,也只怪自己愚笨,不能读解阿翁之意。 “孩儿谨遵阿翁教诲!” 刘琦伏地行之大礼,心中颇有悲戚,含泪相言:“阿翁,孩儿此去长安,恐久不能侍奉阿翁。阿翁年岁已高,日后还请万勿操劳过重,居养为要。此外,孩儿斗胆,为阿翁绘之尊容,相携于身。长安幽幽数十载,亦有为之所念!” “可!” 刘表咬着牙,紧束的眼眶,哽咽一子。心里也定下心来,琦儿此去长安一行,若布筹得当,比使其承之。 不错,长子刘琦确实不如其弟刘琮才学非凡,也不如磐而勇武善战。但其之仁孝,素闻荆襄。 纵是眼下蔡氏威盛,琮儿得以厚资,襄阳城内,仍有贤才为之驱使,且有壮士为之效死。 得到父亲的允许,刘琦很快便取来了笔墨纸砚。 纾清文坊四宝! 之后,刘琦似乎很是擅长画道,端坐于刘表身前,细笔柳丝般描绘出其轮廓。 方正肃容,丹眉秀目,竖额挺鼻,须胡然然,似随风而动。 接着是那伟岸身躯,锦绣华衫,冠玉珠带,金丝玉缕…… 时间消逝,刘表时而品茶会饮,坐候长子的杰作。时而抚额颔首,心思难定。 三子之中,琦儿最长,有风范,待人仁厚,可谓是自己最佳的继承人。但是,蔡氏却不愿奉琦儿为主。 原因嘛,刘表也很清楚。 蔡氏想要执掌荆州,待北方群雄决出胜者,携荆襄七郡献之,为家族牟利。 琦儿颇具英姿,又为襄阳诸学子所附,蔡瑁担心日后难以控制他。 嗨,可自己也一样束手无策。 承蔡、蒯二氏之力,轻易平定荆州诸宗贼,手握一州权柄,又岂能不与之厚利。现在,随着自己年岁愈高,反噬也就来的越快。 所以,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效仿文公故事,乃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日后,只要自己谋划得当,琦儿掌控荆州,未尝不可! 沉思之间,刘表竟未察觉刘琦已经肃身而起,捏着那半人高的画纸,吹着上面的墨迹。 “阿翁,孩儿已毕,请阿翁一阅!” 刘琦上前几步,双手端画,近前躬身作请。 听到呼声,刘表这才缓过神来,接过刘琦递到眼前的画纸。 当下便愣住了,只见画中人略微垂首,手持简牍,作思忖状。身前桌案、身侧熏炉、身后屏风,皆在其上。 细观之下,其人与己有七分身死,条理依稀可见。 “吾儿大才!哈哈哈……” 刘表不禁心中悦喜,亦不吝啬夸赞之语。随即又言道:“有此尚且不足,待为父锦上添花!” 说完,刘表执笔直书。 大汉征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表! 思索了片刻,刘表还是自留名讳,随即举印章之。 “嗨,为父也无甚送于汝,且去。待得良时,汝必鲤跃龙门!” 刘琦接过话,三拜:“此行千里,孩儿会照顾好自己,阿翁万勿担忧。孩儿告退!” “去,去~” …… 此后三日,刘琦再未去拜见自己的父亲,以免平添忧愁。 第四日,蔡中派来的使者将周王纳蔡玑一事,报回蔡府。 蔡府上下,立马张鼓布锣,上下相庆。 蔡玑是蔡瑁的女儿,蔡氏的嫡长女!如此大事,自然是要好好备筹一番。 没两日功夫,所有生活在襄阳的人才真正见识到诸蔡之盛。 襄阳城内,自蔡府而出,至北门止,十余里大道,皆悬红绸,费者不计其数。 蔡氏往长安一行人,何止千人,车驾八百余辆,多置珍品金银。 而这仅是小头,真正的大头仍在城外。 汉江之中,千船塞道,悬披红绸,鼓锣震天,其势之盛,两岸皆惊。 襄樊二城百姓,多有出城瞻慕,岸边十余里,人群弥漫。 或是氛围不足,自港口之间,转出近千人,手拎木箱,沿途洒钱。围观之民,纷抢哄喝,奋振如虹。 早已在此维持秩序的荆州兵马,也不得不苦笑连连,尽力维持,以免践踏。 随后,千船纷让,入目之状,惊煞众人。 八艘楼船,驶入众人眼目,所望及者皆肃穆而敬,痴呆万分。 六艘三层楼船,横侧两岸相护,高八丈余,宛若江河中楼。其间所环两艘,更是高耸入云,止十余丈,五层庐阁。 旌旗甲具,重弩硬盾,尽设之有。 所有人都认为蔡瑁将整个荆州水师的主力都拉了过来,不然何有眼前盛壮。 但站在远处山坡上观望汉江的刘琦,却是无奈的长叹一声。 这便是蔡氏实力的一部分,钱财人货,楼船舟舸。 据自己所知,即便是去掉这八艘楼船,蔡氏仍然拥有十艘。比其掌握的荆州水师,只少了两艘。 而整个荆州所有的楼船,就是这三十艘。相比之下,东面扬州仅有一十四艘楼船,西面益州仅有六艘。 楼船的建造工艺已经成熟,荆州蔡氏、吴会顾氏、益州官坊、徐州麋氏、洛阳将作都有造楼船的匠户。所需巨木,也悉数自交趾而来。 只可惜,这股庞大的势力,支持的是自己的弟弟! 第622章 墙式冲锋 数日的好天气,让陷入战争的双方,再次展开一场攻防之事。 落雪刚化,地面正值泥泞不堪,但并不能阻挡那数以万计的军队行进。 万余匈奴扛着数之不尽的攻城器械,进抵谷口寨前,逐次进攻。寨上,段煨亲自坐镇,鼓舞军心,坚守不退。 东侧山林外的谷中,约莫五千余骑匈奴兵,正踩着轰鸣的雷声,滚滚压来。 他们行进路线的前方,一支周军骑兵,也已经列阵完毕。两千人,只有一个军阵,四百骑兵紧密相依,手持环首刀,严阵以待。 阵前庞德一马当先,伫立全军军前,而后方中军却是华安坐镇。 庞德心知自己不熟悉骁骑校作战之法,也不熟悉骁骑校的一众军吏、兵卒。让与他们关系更好的华安来指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来了!” 眼前一条黑线压来,庞德眼睛一眯,紧握手中的九尺朴刀。 身后军阵中,旗号立起,鼓声阵阵。 “列阵!” “嚯!” 两千汉儿齐齐高喝一声,来驱散那敲动心灵的马蹄声,壮己之气。 胡骑驻于三里外,注视着对面列阵的骑兵。 领军大将仍是呼延檀。 呼延檀望着严阵以待的周骑,没有小觑,也不心急。先是派出斥候,打探周围情况,以免再中了埋伏,重蹈覆辙。 要知道周骑身后,可是有着一座大营,谷道正为寨墙所塞。若是换成自己,坚守营寨即可,而后伺机遣精骑出击。 但现在,周骑居然出来了,面对面要跟自己来一场较量,很不寻常啊! 寒风凛冽了半个时辰,军中斥候赶回呼延檀身侧,报道:“大人,方圆二十里内,只有周军斥候,没有伏兵。” “可曾打探仔细?” “大人放心。” “好!” 呼延檀点了下头,冲着身后号手言道:“传令下去,杀!” “呜呜~” 一阵号角声响,五千匈奴骑兵立即一阵涌动,随即高喝一声,呜嚎乱叫,纵马直奔骁骑校军阵。 “进!” 匈奴大军一动,骁骑校也不甘示弱。两千骑士齐嚯一声,并驾前驱,逐步提速。 “嗖……” 一阵紧绷声后,千余弩矢洒向匈奴大军之中,射翻人马百余人。 手弩,便是汉人骑兵对付北方胡骑的利器之一。 随即距离愈近,手脚快的周兵,坐在高桥马鞍之上,脚踏张弩,临时再发一矢。 “御!” 临近百步,军中突然响起一阵高呼,在马蹄声震天的情况下,传遍四方。 甚至都不需要军吏来下令,进入百步内,所有的骑士皆伏身马背。 紧接着,对面匈奴骑兵之中,进入射程的千余张骑弓发出一阵嘣嘣的声响。一片箭矢,闻声而至。 发完一矢之后,这短距离之内没有机会再发第二矢。两军所有的骑士,皆握刀直面对方,喊杀声骤起。 周骑阵密,胡骑松散,万马驰骋,呼啸相触。 “杀!” 刚一短兵相接,数之不尽的士卒人马尽翻。错马交替之间,胡骑成片倒下。尤其是正面周骑阵线匈奴骑兵,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周人的阵型怎么这么紧密,兵刃未交,自己便被二三人围攻。而身旁的其余人,也悉是如此。 细观之下,才发现周军骑兵如墙行进,似乎要推到前方一切阻碍。再加上本就心有默契,相互援应。而自己等人,却是阵型松散,原本一骑的空档,反而要面对对面冲来的二三骑周人。 如此也就罢了,众人皆是各自为战,顾之不暇。 两军阵型,融洽一处,一排排周骑,仿佛似一根巨大无比的檑木,滚滚向前,席卷了所有挡在身前的匈奴骑兵。 呼延檀自然也是发现了战局的不利,周骑直入己军阵型之中,所过之处,披靡无敌。 两侧大量的部落勇士,呼啸而过,却无法穿过身旁友军,攻击阵型中央的周骑。 “传令下去,左右两翼骑兵,立即合围!” “是!” 呼延檀从小到大,也打过不少仗了,一眼便看出其中关键。周骑的阵型太紧密了,导致己方骑兵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大量的骑兵只能看着周骑凿入阵型,无奈之下继续向前奔驰。 如此,纵是交合后,大军还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反倒不如直接围堵周骑,大家拼肉搏战。 然而,让呼延檀没想到的是,军队溃败的如此之快。 不等两侧的骑兵回围,周骑便又前进了数百步,沿途无人能当。 近两千周骑,接连屠戮之下,数以百计的匈奴骑兵开始溃逃。溃兵突然回马逃散,一口气将后面奔行来的袍泽也给冲散了。 而周骑马不停蹄,更借此良机,息进步,彻底冲溃挡在眼前的匈奴骑兵。 千余匈奴骑兵调转马头,纷涌后撤,根本不想面对那如墙如壁的周骑阵线。 居于后方土丘观战的呼延檀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麾下众骑,居然被周骑一个冲锋给击溃了。 他们可是部族的勇士啊,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历战无数,久经沙场。 这…… 怎么会? “传令,两翼立即支援。阿古扎,率亲卫队督战,务必挽住溃败之势!” “是!” 呼延檀身旁一员壮汉,当即纵马,扬长下丘,领着附近三百余骑,直奔溃败的骑兵之后,高呼不断。 而呼延檀则凝重的注视着战局,两翼还不知道中部骑兵已经开始溃败,一切还都有希望。 随着阿古扎率卫队镇杀于后,不少匈奴骑兵皆回头再战。只可惜,面对墙式冲锋战术的周军骑兵,匈奴人显然抵挡不住。 或者说,任何传统骑兵,都会在墙式冲锋战术前,撞个头破血流。 回头的溃兵本就士气不高,再战一番,更折损无数,当下自溃。甚至,连带着两翼不少匈奴骑兵,都发现了部队溃败的情况。 溃兵头也不回的绕过阿古扎率领的卫队,卫队成员哪怕是用弓箭射杀,都不能阻拦溃势。 很快,周骑杀到呼延檀卫队面前,对于拦在身前的三四百骑,周军看都不看,直接撞了过去。 一触即败。 而后,继续追杀溃兵。 山丘之上,呼延檀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自己的卫队居然瞬间凐灭在周骑身前。 这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汉人的骑兵这么厉害了?这还是当年被檀石槐大人轻易消灭数万骑之多的汉人骑兵吗? “大人,快撤!” 呼延檀不知所措的任由身旁亲卫,扯着缰绳,带离山丘。 战场之上,溃败之势,已不可挽。 两侧的匈奴骑兵,见中军已经溃败,也相继调马撤离战场。 这时,华安也下令各军候,以屯为单位,掩杀撤退的匈奴骑兵。 第623章 奇兵 一场交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结束了。 匈奴败兵逃入山林之后,庞德、华安也悉数收兵,统计斩首、缴获,汇报中尉。 呼延檀在退入山林后,也当即收拢败卒。一两个时辰后,望着周围不过两千多骑,顿时欲哭无泪。 这打的什么仗啊,怎么就给莫名其妙的败了! 损折过半,伤亡惨重啊。 嗨…… 一阵长叹后,呼延檀便率领败兵,退回大营。 谷口寨外,也是横尸遍野,长梯残屑散乱不堪。寨中,周军的损失也不小,虽然杀伤胡人千余,可己方也伤折不下二百。 段煨正在寨墙上,观阅着庞德送来的战报,古井无波。 “俚儿,汝亲自去寻姜叙,着其使心腹,将骁骑校一战战果,告于张任。” “诺!” 段俚应了一声,折身下寨。 斩首一千四七十二级,无降俘,缴获战马三百余匹,刀棒弓矢不计。 而骁骑校伤亡三百余,战力犹存! 三百余伤亡,换了对方一千五百颗脑袋,绝对的大胜! 这可还没算胡人的伤残呢。 一汉当五胡,居然真的出现了! 根据送信士卒所描述的战局,此战得意大胜最重要的便是那新的骑兵战术。 墙式冲锋! 依士卒所言,匈奴人被如墙如壁的骁骑校直接冲的溃不成军,由此才导致其大败。 但以后肯定就没那么简单了,匈奴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么可能不长记性。来日再战,其等或许就有了防范。 新的战术,需要经历无数战事的考验,一次还不够! 别说段煨了,高诚自己心中都没有十足的底气。毕竟,以前也只是听说墙式冲锋战术有多牛掰,可自己又没亲眼见过。 史书所记,不论东西方,肯定都有夸大的成分。至于这里面掺了多少私货,那就要问作者了。 在大周所有知道骑兵墙式冲锋战术的武将心中,它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战术改革。如果这一次沙场历练,验证了骁骑校的强大,那一场关于骑兵的战术改革,势在必行。 回到营寨的骁骑校上下将士,无不是心悦非常,与姜叙率领的羽林骑炫耀不已。毕竟,这可是大周第一次在与胡人骑兵交战中,切切实实打出高比例的战损。 羽林骑还确实真就羡慕了起来,从骁骑校露面以来,国朝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不论是舆论宣传,还是装备甲具,都付之颇重。 比如骑弩,他们羽林骑都没有全员配置呢! 而且,骁骑校是朝廷对一种新型骑兵战术的试验。眼前这场大胜,必然载记周史。这等荣耀,可不是寻常战功所能比拟。 放到哪支部队身上,都眼红不已啊! 骁骑校的大胜,无疑让寨内步骑的士气,振了一番。 得此佳时,段煨厚赏三军,又赐下酒肉,与卒共庆,鼓舞军心士气。 谷口寨中,周国军卒欢呼雀跃。而北面甘泉宫中,残存的五千周兵,却是如丧考妣。 第一师师帅梁宽,自甘泉宫北城外的山中,逃了回来。 其帐下残兵败卒不足三百人,甲刃无己,士气全无。 进宫城后,这才恢复了丁点生气。 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赵衢失措,但其带回来的消息如雷霆击身。 第三军副将梁兴确认阵亡,战死沙场。军将李堪,在郁郅城破之际,自杀谢国。第一师师帅梁宽,伤势颇重。副师帅阵亡,其下两名校尉,八名军候,阵亡。 整个第三军军部及属下第一师万余人,十几员将校,仅存梁宽一人。各级军吏、兵卒死者、逃散者,百不存一。 最关键的是,见到败军回来,宫城内的子弟兵士气骤降。也不知是想起战死的亲朋,还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整个宫城中,到处都是低泣之声。 赵衢刚从安置梁宽养伤的殿室走出,沿途所见,愁眉不展。 士气如此低迷,胡人又攻之甚急,该当如何是好啊! 甘泉宫东侧群山之中,张任带着两万八千余骑兵,已经距离甘泉宫不足百里了。同时,也总算是走过了难行的山道。 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入山之前,已经准备了不少,但谁也没想到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随军携带的近五万战马,死了一万两千多匹。 冻死、摔死,甚至为了垫山路,也杀了数千匹。 还有两万多匹受伤的战马,这些马以后是上不了战阵了,最多充当驮马。 兵员的损失也极其惨重,两万八千余人,以及两千余民夫。死了三千多人,伤残五千余。 一路上,张任不知道自己心底起了多少次退出去的打算。但每一次,都倍感不忿。伤亡如此之重,半途而废,那些死去的袍泽,不就白死了。 靠着这个信念,张任带着两个军的将士,坚定不移的翻越着一个又一个山谷。沿途所镇杀逃兵不下三四百人,靠着杀气硬生生将部队扯了过来。 第二骑兵军军将李式,也在这条死亡之路上,彻底拜服在张任之下。 这位大王的心腹重将,看起来比自己也没大上多少,杀伐之果决,却是自己远远不能及。 此外,对于第一军李式也是真的佩服。一声令下,无不从者,无有退者。 别的不说,光是当初杀马填壑,自己帐下的人都迟疑不决,心有不忍。其次,沿途行军,将士多有怨言,逃兵也悉数出自己部。 反观第一骑兵军,虽然也多有怨言,可没有一个人逃散。遇到险途开路时,更是争之为先,似乎死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可怕。 军纪之严,令人发指! “彝凌兄,吾等要不要先派出斥候去查探甘泉宫状况。顺便,联络一下谷口寨。” 大军休整之际,李式来到张任面前。 张任正靠着枯树干,闭目养息,闻言看向李式,摇了摇头,说道:“万万不可。这山中,肯定有胡人斥候。吾等数万精骑,消失了这么长时日,胡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做防范。若是派出信骑、斥候,只怕打草惊蛇,暴露吾等位置,于战不利!” “那彝凌兄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三日后,奇袭。” 张任凛着眉目,看向西面,心中坚定。 李式愣了一下,问道:“可若是奇袭的话,那吾等相距也太远了。而且,不遣斥候打探胡人情况,如何袭之?吾等只知道胡胡骑约莫十余万,余者何等情况,丝毫未知啊。甚至,现在甘泉宫,有没有被攻破都不一定。” 李式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中埋伏是不会的,胡人斥候还没发现他们。只是,奇袭也得定分寸。他们连敌人扎营状况,兵力分布一概不知。难不成就这么一头冲过去,见人就杀完了? 张任瞥了一眼李式,言道:“奇袭,重在一个袭字。胡人不擅安营,必然云聚。大军一到,蜂涌袭杀即可,何虑其多!” “……” 还真是打算一股脑冲杀过去啊! 第624章 丧家之犬 凉州,陇西狄道。 坐镇于此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相如。 得益于在陇西的郡的威望,李相如归降后,仍旧一直担任着陇西太守。数年如一日,安安稳稳的治理陇西郡。 眼下,狄道能够依然坚挺的屹立于数万鲜卑大军重围之下,全仰仗十余年来李相如于陇西的恩泽。 不得不说,李相如虽然能力不怎么样,还有过造反叛乱的前科,但属实是一位能干实事的地方官。 整个陇西郡的百姓,深受其泽,境内氐人、杂胡,多有教化。 但现在,面对城外的数万鲜卑兵马,李相如也是头疼不已。 凉州这些年来,承受了不少的战乱,丁壮损失惨重。不过区区年的休整,元气没恢复两成。陇西也算是人口较多的郡了,六万余口,现在全聚在狄道城内。 丁壮四千余人,还有些壮妇、老弱执兵相辅,仰仗城坚,才守了下来。 也不知道鲜卑人是缺了哪根筋,死盯着陇西不放了。而且,昨日好像胡人又来了援兵。 同样,城外的步度根也急啊! 围了凉州首府冀城多日,强攻之下连城墙都上不去。城内的守军兵力充足,粮草丰沛,打下来的难度太大了。 自己可不想重蹈羌人的覆辙,一座陇县埋了十余万羌人。看起来,冀城似乎也是一样,不丢个十来万人,想要打下来难如登天。 于是,便转道至第二目标,狄道。 对于周国凉州境内的情况,步度根打探的非常清楚。整个凉州,最重要的便是冀城、狄道、姑臧三城。 冀城不多说,而狄道和姑臧,都储备着不少的粮草。自己率大军南下为了什么,还不是粮食。 眼下除了几座坚城之外,整个凉州已经成了大鲜卑的跑马场。只是,掠夺的粮食不多,只够维持大军食用月余。 野外掠光了,就只能把目光放到这几块难啃的骨头上。 狄道作为周国河西军的屯田之地,粮草储备自是众多。百万石没有,可也不下二三十万石。 还有遥远的姑臧…… 姑臧城早已戒严封城,许出不许入。 每日,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民夫们加固城墙,准备各种守城物资。 城内百姓也知晓大战已开,随时都有鲜卑人杀来,也是非常配合守军。 除此之外,凉州守备军军部直属的亲卫曲,以及征募的千余善骑壮勇,也是游于境内。 凡所见之胡部,皆纵兵杀之,老弱妇孺,悉数坑埋。牛羊马匹,赶回姑臧,充作军粮。 短短十余日,整个凉州境内的大小胡部,几乎被屠戮一空。 倒不是说那些胡人有多么废,而是因为张猛、王国二人心狠手辣。打着共抗鲜卑的名头,将监控下的十几个稍大点的胡部首领,叫到了姑臧。 这些人本以为周人只是要敲诈一番,或是让大家各部出些丁壮,以为助力。却没想到,姑臧城内,等待他们皆是刀斧。 没了首领,张猛又压着消息,派出精骑绞杀各部。 一千余骑,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些少则百,多则四五千的胡部,荡涤干净。 与此同时,各县邑的百姓,也纷纷聚集到姑臧城内。 张猛与王国二人,并不理会那些繁琐杂事,每日每刻都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不仅仅是东面鲜卑大军的动静,还有西面的张掖、酒泉及敦煌。 “报~” 殿外一声高呼,信使匆忙入殿。 “启禀军将,张掖郡内杂胡悉数尽反,业已攻破觻得。” 信使报完退去。 王国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军将,吾等要不要派些兵马,先灭了张掖叛乱的诸胡?” “不妥~” 张猛摇着头,看着身前与图,继续说道:“河西四郡内,独以张掖杂胡最众。大小部落数十,口数近万帐,其等骑兵少说也在八千之数。吾等出兵,怕轻易不能胜。且觻得已破,去之无用。” “若是如此,待其等日后与鲜卑汇合,那就更难解决了。” 王国担忧的说道。 张猛也没办法,这种情况你说怎么办嘛。明明知道鲜卑人肯定与各郡的杂胡、散胡,甚至马贼都有联络。但兵力不足,再多的想法也是白扯。 “没办法,张掖诸胡一反,那想必酒泉、敦煌也皆是如此。看来,鲜卑兵马快要兵临城下了!” 张猛说完,长叹吁嘘。王国也是暗叹几声,愁眉无解。 “派人去敦煌那边请援,韩遂、马腾手里有万余骑,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长叹良久的张猛突然说了一句,王国点头应了一下:“好,只是这二人,能信任吗?” “没办法,吾等手中兵力不足,若无外援姑臧撑不了多久。马腾本将倒是很担心,其妻小皆在关中,但韩遂,说不准啊。希望马腾,能够不负大王厚恩!” “诺,末将这便派人去。” …… 然而,张猛、王国二人付于厚望的马腾,此时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向玉门关。 身旁韩遂也是如此,衣衫褴褛,周旁数将及十几名亲卫,皆如路边乞者。 “文约兄,再有一日路程,就能到玉门关了!” 马腾干咽一下,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沙哑说道。 韩遂没有立即说话,转头问向身旁的成公英:“公英,还有没有水?” “主公……” 成公英苦丧一声,哪里还有水啊。他们逃出来后,还是劫杀了一支商队,得了些淡水。现在,荒无人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想再劫掠,也无从下手。 “唉~” 韩遂叹气一声,悲愤言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吾韩文约,竟也如丧家之犬!” 马腾白眼一翻,咋,先前被大王逼得只能投降,那时候就不是丧家之犬了? 现在,还说那些破事有啥用,先想想怎么撑到玉门关。 马腾心中正埋怨中,突然听到后面砰的一声,还未回头望去,便听到一声惊呼:“阳逵,阳逵!” 只见韩遂手下大将田乐,匆忙下马,来到摔落马下的阳逵身前查视。 其余人也悉数下马,围在周旁。 韩遂与马腾二人来到近前,田乐悲叹一声:“主公,阳逵他……” “嗨!” 韩遂懊恼的拍了一下腿肚,看着躺在田乐怀中,毫无动静的阳逵,不由愤懑怒吼:“边靖小儿,老夫势必杀汝!” 马腾也是神色落寞,阳逵本就身负有伤,又接连奔波旬日,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不过,边靖这小儿,不杀难消此恨! 自己和韩遂,也算是天下有名头的人物。韩遂当年威震西北,自己也有一阵称雄关中的时日。 可偏偏着了这小子的道,搞得现在三军尽失,混如丧狗。 第625章 甘泉宫破 韩遂、马腾回到玉门关,镇关都尉急忙便报于敦煌太守张恭。同时,派遣人手,护送二人前往敦煌。 敦煌境内也是很不安份,鲜卑大军南下,引起了众多居住在河西的杂胡部落反叛。不过,好在张恭能力不俗,与周生烈一文一武,靖平郡县。 马腾、韩遂、敦煌乃至整个河西的状况如何,高诚并不知晓,消息也传不到长安。 谷口寨段煨命人送回的消息,或者说送回的马后炮,却是震惊朝野。 昨天夜晚,甘泉宫火势通天! 别说数十里外的谷口寨了,连长安这边都能看到北边烧红的天空。 今日一大早,段煨就传回消息,甘泉宫被攻破了。 目前,消息还在压着。 京兆尹公布的消息,是山林大火,前方将士已经挡住了胡夷的进攻。只要各路大军合围,便能一战而定。 这些话,只能骗骗那些盲目的普通百姓罢了,整个长安城内许多学子、文士、士族都明白。 但没人会傻了呱唧的跳出来揭穿这层虚伪的纱布,因为大家都想活下去。 在长安封城之后,除非打赢这场战争,否则都得窝死在长安城内。那么,制造恐慌,平白使胡夷得利,还要面临朝廷的刑罚,谁也不会做傻事。 长安城,一如继往的卧在广泛的渭南平原上。 高诚也不慌不忙的召来贾诩、郭嘉等人,商议着或许会出现的不利状况。 张任的骑兵主力还不知道到了哪里,有没有走出大山。毕竟,那么大的雪,就算是张任退了回来,高诚也能理解。 所以,决战仍不知在何时发生。 那谷口寨,也不知道能够遮挡胡夷主力多久时长。 “大王,前将军坐镇阳城,兵力充足,不如且先将第七军调回,协防长安。” 兵临城下,贾诩和郭嘉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提议,先保住长安再说。 作为周国都城,高诚也明白长安的重要性,点了下头,言道:“就依文和之言,另外也要准备征召壮勇,以备不时只需。” “大王放心,臣等稍后去办!” “对了,袁绍那边有动静了吗?还有河东的情况怎么样了?” “昨日调查司传回的消息,袁军尚没有动静,一直专注农耕,恐怕是想要等到春种之后了。吕布率领的汉朝步骑,顿兵于外,安邑当无恙。弘农那边的叛贼,士孙萌也轻易定之。” 贾诩将最近的情况,尽数禀报。 高诚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何其多难哉!” 郭嘉或许是看清了高诚的想法,拱手笑言道:“大王何必忧虑,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纵观秦之始皇、汉之高祖,何不是历尽艰辛,方就大业!以嘉观来,大王乃天命之主,否则何其多难哉?” 看着郭嘉嘴角扬起的笑容,高诚反倒是开心了笑了两声,指着郭嘉说道:“奉孝啊奉孝,没听过有汝这般劝慰人的。也罢,先贤圣言,必有其道。” “大王,文和兄,嘉以为,袁绍很快就该出兵了!” 刚刚安慰了高诚一句的郭嘉,转头又道出一句。 贾诩眉头一紧,忽然恍神,说道:“奉孝的意思是,袁绍意欲反其道而行之?” “当时如此,河北名士沮授、田丰,皆世之大贤,哪会轻易看不出王允的打算。如果说赵国动静颇大,只怕肯定不会出兵。而现在,专心农耕,让吾等以为赵军即便出兵也会等到春种后了。” “不过,王允奸滑老贼,未必看不出赵国的打算!” 贾诩眯着眼睛,盯着郭嘉,想看看这小子后面还能说出什么来。 郭嘉冲着贾诩白眼一翻,言道:“袁绍既然已经打算出兵,那吾等还管什么闲事。王允看透与罢,只要能打起来就行了。” “……” 果然,没了劝进的机会,郭嘉老实的不得了。 “袁术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南面的刘繇可谓是把袁术搞得头疼不已。楚国水师出战不利,折了数百艘大舰,导致沿江千里,漏洞频出。河南那地界,仅是处处设防,就牵连了楚国不少兵力。短时间内,楚国应该不会西望。” “那好,眼下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高诚悠悠的叹出一声,事到临头,似乎也没有那么担心了。养尊处优太久,当年久经沙场那份镇定,也散了不少。 现在,好像又回到从前,什么千军万马,自己只要有兵,那就还能打!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谷口寨外的胡骑,也一片片的增加,直到一眼望不到头。 段煨站在寨墙上,不禁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余万骑,数十万战马牛羊,比起虢亭之战时的臧洪大军,还要壮上倍余。 其余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了,那种大军云集给予的压力,委实让人喘不过来气。 面对几万胡骑,他们仗着地形优势,守住不算太难。可面对十几万骑兵,仅凭他们四五千人,能坚持多久? 夜色落下,谷口寨外仍旧如同白昼,数之不尽的火把、火盆放置在大军之中。 所有的胡兵都仍处在攻破甘泉宫的喜悦下,他们牧马南下,为的便是杀入周人腹地,抢掠粮草钱货。 周军重兵把手的郁郅、漆县直至甘泉宫,现在已经全都被破,只剩下眼前堵在谷道中的一座寨子…… 多少坚城要寨,被他们夺下,现在谷口寨也一样顷刻即下。 到时候,就能一路驰骋直至长安城外,中原繁华之所,肆意索取。 军心振奋! 然而,在甘泉宫东面。 潜藏于山中的张任大军,亲眼看着甘泉宫泛起熊熊大火,至今余烬未燃。 “传令下去,今夜急行军,伏于敌侧。明夜,奇袭!” “诺!” 张任的军令,并没有得到任何阻挡。哪怕是李式心有疑虑,也没有说出来。 甘泉宫一破,谷口寨的压力骤增,他们再不出现,只怕守军撑不了两日功夫。 所以,不论此战胜败与否,最少也要给长安争取足够的时间。 鲜卑人的戒备心,明显随着攻破甘泉宫,直线下降。 不仅仅是因为甘泉宫在最危急的时候,周人骑兵主力没有出现支援。更重要的是,甘泉宫卡在东面大山的出口处。 两个重要的出口,一个正顶在甘泉宫东门,一个则在城南数里之外。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守军都能够及时为大军示警。 但是,除了第一、第二骑兵军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就藏在这距离甘泉宫百里之外的山中。 第626章 再战 天色渐亮,晨曦未明。 甘泉宫内的尘烟,仍在蹭蹭的往天上蹿,一队队的胡夷,骑着战马,巡视在宫城四周。 在南方,十几万鲜卑及诸胡的大营,喧闹声吵,咂咂不绝。 蔓延在南北二十里,尽塞谷中的胡夷大军,轰然涌动,人嘶马嚼,牛哞羊咩,嚣嚣入耳。 谷口寨上,段煨亲自上寨楼督战。 扶罗韩携大胜之威,必然想一鼓作气,拿下谷口寨,打破最后一道通往长安的阻隔。 事关重大,段煨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寨上两百余步卒,已经准备就绪,身后千余将士,也磨刀嚯嚯,时刻上寨援助。 谷口东侧,即东面寨墙上,却无一兵一卒镇守。旁边唯一的哨塔上,伫立着三名士兵,正端望着前方蓄势待战的两军将士。 寨墙外,骁骑校及羽林骑两千二百余精骑,站在战马旁边,手中握着缰绳,等待披甲上挂的号令。 在他们对面,黑压压的匈奴骑兵,正如乌云一般缓缓压来,想要驱逐这最后的一片光明。 一连两次在东侧的山谷平原地带失利,损兵折将四五千人。这对于撑犁孤涂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于是,昨夜越过山林,聚集在此的呼厨泉,领着南单于庭二十四长,及下三万精骑。 欲于今日,一雪前耻。 阵前姜叙、庞德皆是面色凝重,敌十倍于己啊! “令明,这一战务必速战速决。吾等要一鼓作气,冲垮三万胡骑,再创胜战!” 姜叙紧咬着牙关,十指紧握。 庞德也知晓形势严峻,这一口气,若是不能冲垮所有敌军,他们就难办了。 “姜中郎放心,末将以死报王上之恩!” 姜叙回头看了一眼庞德,拍了下其肩膀,言道:“哼,吾可不想见到唐姬提着刀子来找某。此战吾率羽林骑打先锋,汝率骁骑校,列阵随后。” “伯奕兄!还是由德率队冲阵,您坐镇后方。国朝可无德,万不可无兄。大王、世子皆寄厚望于兄,兄焉能陷之险地?” 庞德立即一口回绝,让姜叙率队冲阵,那万一有个好歹,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要晓得,自己最大的靠山便是世子殿下。而姜伯奕,乃世子舅父。 所以说,今个就算是自己死在这,也得保着姜叙,不能有毫发之伤。 本来闻言大有不满的姜叙,认为庞德这小子明显小瞧了自己。可回头望去,却见其并未有任何不敬之色。 转念一想,便理清了其中关键,顿时苦笑不已。 “也罢,也罢。羽林骑便暂由令明统帅,骁骑校由华安统帅,本将亲自坐镇中军,督导三军!” “将军英明!” 庞德松了一口气,真的担心姜叙硬来。 很快,对面匈奴大军渐进,姜叙、庞德二人也躯马回阵。 姜叙坐镇中军,竖起将旗,以为大纛。而随后,庞德来到羽林骑阵前,寻来羽林骑的几员军吏,道明姜叙坐镇中军之事。 事实上,不用庞德亲自述说,羽林骑的众人,也看到了自家将军将旗悬于大纛旗杆。 紧接着,姜叙开始排兵布阵。 百余羽林骑,列阵于骁骑校主力之前,两侧各二百羽林骑,护卫骁骑校两翼。 简单粗暴! 这一次,周军想玩些花样,也玩不起来。十倍之敌,太多了,那就正面打爆他们! 庞德更是一马当先,伫立于阵前的那百余羽林骑中。 转即出列,气沉丹田,奋声大喝:“诸将士!” “在!” 百余羽林骑奋力齐吼,后方的骁骑校等众人也不禁抬目,相随应声。 “前日,吾等两千骑,溃敌五千。杀敌两千,自损不逾二百。今日,仍是吾等两千骑,当溃敌三万,以一当十,再竖吾大周王师天威!” 庞德一阵阵高呼,自是备有骑士,沿阵高喝,传于三军。 “誓死以报君上!” “誓死以报君上!” 羽林骑、骁骑校,皆选自烈士子弟。他们的父兄,都为大王征战而死,都为大周血洒疆场。 他们的灵魂,存于大周社稷之中。他们的尸骨,安息于陇县共葬墓之中。他们的名字,雕刻于各地的雄碑之上。 今日,他们可能会步上父兄的命运,但纵死无悔。 国朝对他们的厚待,足以使他们搏命相报。同样,他们战死沙场,自己的子弟,也将得到国朝的厚待,继续沿着先辈的足迹,征战沙场。 甚至,昨日之时,他们在军务队的要求下,都已经写下遗书。 现在,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站在这里。 “弟兄们,披甲!” 庞德脖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混若洪钟。 三军将士,皆应声高喝。 “嚯!” 随即,自副马之上,取下马甲,绑挂于上。接着,替身前袍泽穿上重甲,扶上战马。 一排接着一排,接连披甲上马。 顿时,数千具装甲骑,骤然印入庞德眼中。 有此雄兵,大丈夫何愁不能建不世之勋? “来人,披甲!” 作为先锋之一,庞德也冲着身旁的民夫唤到。 内衬锦衣,另罩绸衣,再披札甲,后覆铁甲。 冰凉的甲叶,在套在身上之后,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庞德情不自禁的挥舞了两下,正是合身。 接着,不用民夫扶持,庞德阔步而行,身披重甲,宛若无物。 来到已经戴上马甲的战马前,看着全身藏在札甲之内的马匹。庞德拍了一下马脖子,一脚蹬住马蹬,翻身上马。 坐下战马混躯一阵,从未经历过这么高的负重,也是感觉不适。 但好在不论是羽林骑,还是骁骑校,战马都是从上林苑中精挑细选出的优良战马。 而对面徐徐而进的匈奴大军,仍不知道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何等战争机器。 在呼厨泉、刘渊、去卑等人的眼中,就是周人骑兵刚刚披甲上阵,一片赤色军阵,艳丽无比。 但再回头看看周围己方大军,那可怜的两千多人,怕是一吹即番啊! 连着失利两次的呼延檀,也神色自若。那周骑战术虽然厉害,可毕竟也是人。上一回自己兵少,又大意了些,才让他们在两翼没来得及合围时,便冲垮了阵型。 现在,不一样了! 两千人,就算个个悍不畏死,也难以冲破三万大军。 “走,周人都已经引颈受戮了,吾等还是快单解决了好。争取,十日之内,打破长安城。” “本单于,要替兄长报仇雪恨!” 呼厨泉眯着眼睛,愤愤的眺望着南方。 当年在离石,若非高诚此獠,步步紧逼,自家兄长,怎会命丧当场。 哼! 孪鞮氏尊严,不容受辱! 第627章 具装甲骑神威 “杀!” 相距越来越近,相距二里之余,两军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喊杀之声。 随即,原本漫步的座下战马,也逐渐提速。 哒哒声,汇聚成轰鸣。 庞德领着百余羽林骑,越行拉的越开,从原先的一人间距,逐渐扩大至六七步间距,甚至还在越拉越大。 他们都明白自己的任务,此行有死无生。所为的便是冲乱这里宽的胡人战线,为身后的骁骑校打头阵。 他们这百余人,没有任何指挥。只有一个军令,往前冲。但余寸息,冲锋不止。 他们身后的骁骑校也在控制者节奏,战马多负了两套甲重,原先能保持的阵型,也出现了丁点漏洞。 他们或提速或减速,来尽量保持阵型的完整,跟随在前面百余壮士身后。 至于匈奴人,全无阵型可言,呼啸的一涌而至。甚至,不少骑术精湛的匈奴骑兵,是不是夹着马背,突然挺直身躯,狂吼着舞弄手中兵刃。 不知是在嘲讽周军,还是在炫耀自己的骑术。 但,显然周兵不吃这一套。 所有人都有条不乱的行进着,直到短兵相接那一刻。 冲锋在前的百余羽林骑,根本不作防守姿态,挥着手中刀刃就朝着匈奴人脑袋上砍去。 而刚刚发现周军骑兵战马皆披马甲的匈奴兵,显然怔了下神。 庞德也是一如他人,手中九尺朴刀,抬起斜劈。 但是身上甲胄的重量突然增大,这速度居然慢了三分。倒是眼前的匈奴兵手中的弯刀,先砍在身上。 “当!” 那匈奴兵感觉手腕都快震断了,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周人将领甲上的一条白印。 这…… 具装甲骑? 不等他回身,庞德的大刀已然落下,从脖颈斜着劈下,一刀两段。 胸膛断骨、血肉,模糊不堪。 百余羽林骑呼啸而入,手刃胡夷,身上铁甲遍及数道痕迹。所过之处,手起刀落,便是一条胡夷狗命。 “是重骑兵!” 匈奴人当然不知道具装甲骑这个周朝自己的称谓,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这种类型骑兵的存在。 大匈奴当年也是牧马西域、中亚的超级强国,对于西域独有的重骑兵更是知晓颇深。不过,西域那些小国,兵力规模不大,重骑兵更少,那或许仅是国王、大将的亲卫部曲。 但现在,眼前的这百余周骑是重骑兵,那后面的两千余周骑呢? 他们没打过重骑兵,只是听说过。 “杀!” 具装甲骑不是没有缺点,比如钝器就能很好的打击重甲之内的骑士。甚至,只要有人敢拼命,把骑士从马上扑下来。 在数万匹战马奔驰的战场上,跌落战马,管你是不是具装甲骑,都能踏成肉酱。 二三十息之间,百余羽林骑死了五六个,却一口气撞进匈奴兵大军四五十步,斩落者不计其数。 而无视庞德等人,继续向前冲锋的匈奴主力,迎来了一面钢铁之墙。 “挂索!” 临战在前,骁骑校所有骑士,一把将挂在腰间的钩锁取下,套在战马脖颈马甲上专制的铁圈上。 整个身躯,都被一条锁链于战马连为一体。 遭受钝器攻击,对于具装甲骑问题并不大。他们靠的是超强的冲击力,骑士死了,只要还在马上,战马就会继续往前冲。 而落下战马,才是具装甲骑损失最多的原因。只要没落下战马,战后说不定还能存活下来。 所以,直接将骑士绑在战马再好不过。 匈奴骑兵,一头撞在铁墙之上,顿时人仰马翻。反观骁骑校,巍然不动,座下战马将前面翻倒的人马,悉数踏成肉泥,踩着血肉继续向前冲撞而去。 宛若推土机一般,横行数十步。身前所阻,皆一击击破,身后留下一条血肉通途。 前沿的所有匈奴骑兵,都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情况? 骁骑校可不管敌人怎么想,珍惜着每一秒的时间,不断的冲击着匈奴人的心灵。 两侧的羽林骑,只是简单的列成墙式冲锋战术,横扫了骁骑校两翼漏过的胡骑。 但总有幸存下来的人。 数百名匈奴骑兵,自两翼与骁骑的空档中,冲了出来。 呆呆的调转马头,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切,浮屠炼狱,亦不过如此。 数以千计的部落勇士、战马,杂乱的躺在周骑掠过之地。人尸、马尸,无一整者,残肢断臂,散落不堪。 皮肉、肢躯之间,仅靠着那如同薄饼般的烂肉连在一起。更有甚者,一匹战马硬生生踏成了一堆肉泥,筋骨尽碎,全无战马模样。 大军后方观战的呼厨泉,也是愣愣的看着那段被周骑平推了的区域。伫立着的人,寥寥无几,多已化为地上死尸。 这就是呼延所说的周骑战术吗? 如墙如壁,所向披靡? 比起呼厨泉,呼延的都快惊掉了下巴。不应该啊,上回可没有这般惨状。 上次交手,自己部下虽然转瞬击溃,可周骑绝对没有如此威力。 “报!” 不等他们做猜测,交锋的一万大军中,立马就有信使来报。 “启禀单于,大事不妙。周国骑士,皆是重骑,左谷蠡王已经挡不住了!” “什么?” 呼厨泉大惊失色。 重骑兵? 大周怎么会有重骑兵? 从冒顿单于开始,直至现在。不论强悍如斯的大汉,还有中原各个州郡势力,都从来没有出现过重骑兵。 那重骑兵,只有西域以及极西之地才会有啊! 而且,西边那些小国,也就那百余个重骑而已。 虽然个个以一当十,但数量那么少,也只能沦为箭下亡魂。 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大周有两千多重骑兵? 闹呢! 这玩意,光是人甲、马甲下来,都够养个四五万步卒了。 “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是左谷蠡王报来,那消息肯定不会差。毕竟,其也是单于庭高层,对重骑有所了解。 “单于,周骑个个身披厚甲,刀矢不入。他们座下战马,都挂上甲胄。我们部族勇士,数十人方能拼掉一个敌军啊!” 信使说到这,呼厨泉就确定了下来。 人马具甲,的确是重骑兵。 不过,还不是没得打。 重骑兵跑的慢,而且人马披甲,这么重的载重,战马顶多跑三刻钟。 现在,要先把交战的大军撤下来,与周骑拉开距离,消耗他们的体力。 第628章 当在今夜 匈奴人想要拉开距离,并没有那么简单。 后方撤退的号角一响,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匈奴骑兵,纷纷拔马后逃。 只是,万余大军挤在一起,想要迅速与周骑脱战,换作谁来也做不到。 敌军突然放弃抵抗,开始后逃,前进中的骁骑校与羽林骑不由猎喜,奋勇直进,掩杀着逐渐溃败的匈奴兵。 后阵中的匈奴单于呼厨泉,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吐出来。 自己是让前军与周骑拉开距离,可万万没想到左谷蠡王这么蠢。居然连阻挡周骑追击的断后兵马都不留,呼啸而逃。 真是该死! “去卑、刘渊,汝二人率部立即散开空档,准拦住周骑。吾亲自率余下兵马押后,待整顿溃兵后,再决高下。” “是。” 两人应声拨马,朝着自己本部兵马跑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拿精锐将士顶上去了,其余部落的骑兵,只怕也是一触即溃。到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呼厨泉心中的恼火,匈奴左谷蠡王当然知晓。处于乱军之中,被疯狂后撤的败兵裹挟,左谷蠡王别说指挥兵马,连逃命都成了一大难题。 自己也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啊,明明已经派人去指挥兵马断后了。可谁能想到,大军的士气居然已经消散无存。号角一响,全都开始往后跑。 唉~ 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论是匈奴一族的伟大单于冒顿,还是鲜卑大人檀石槐,他们的能力都不比中原王朝那些明君霸主差劲。 但由于种族的生活方式,导致北胡军纪近无的局面。 漫无边际的草原,覆盖万里之遥。而如此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的胡人不过区区二三百万人。游牧的居行方式,使的所有人都只能依托在部落的遮护之下。 偏偏没有道路,相距又甚远,胡人王庭想要聚集所有的士兵,都需要小半年的时间。更别提,集中训练,加强军纪了。 军纪松弛,士卒对战损比例的承受力也大大降低。 本来,面对刀砍不入,矢发不穿的具装甲骑,匈奴骑兵就已经被打的处于崩溃边缘。军令不下,擅自撤退,也是一个死。因此,还能勉力支撑。 但号角一响,退兵的军令一下,所有人都没了抵抗的心思。 他们这是在遵从主将号令,失败的责任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事实上,这种情况才是大多数导致全军溃败的主要原因。带兵打过不少仗的主将,都知道要留下阻截部队。可士卒却未必意愿坦然赴死,别人都跑了,自己要留下送死,换谁来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好在匈奴兵驭马之术普遍较好,再加上具装甲骑皆是重骑。仅是掩杀里把地,便开始追不上溃兵。 同时,驱散溃卒,顶上来的刘豹、去卑帐下精锐,也已呼啸而至。 周骑尝试着重整阵型,准备冲击新上来的匈奴骑兵。 战场局势的复杂、拥挤,也迫使刘豹、去卑二人不得已率众直冲周骑主力。四周溃兵还在逃散,战场空间根本拉扯不出来,想要消耗周国重骑的体力,只能战斗。 “杀!” 刘豹、去卑两位贤王,都是匈奴部落中拥帐甚多的部族。帐下兵丁,也皆是常常训练。 六千余骑,一声令下,无畏冲来。而且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全部换成钉锤、木棒、狼牙椎等钝器。 骁骑校前排阵型已经无法恢复,追击溃兵导致诸将士散乱四处。军候眼看无法重组阵型,呼唤着帐下将士,直接冲击上来的匈奴骑兵。为后面四个曲,整理队形争取时间。 没有阵型的具装甲骑还是凶悍如斯,哪怕他们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可具装甲骑,仍然是具装甲骑。 速度不是很快,比起刚刚参战的匈奴骑兵,要慢上近一半。但两军撞到一起后,重量的优势,仍旧不可相比。 匈奴骑兵顿时倒下了数百人,同样骁骑校也少了数十人。手中钝器,对于重器起码有了不少的威胁。 一榔锤下去,重甲安然无恙,其内的躯体,却是一阵沸腾,五脏晃荡。尤其是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钝器的威力大增。 很快,后续的骁骑校整队完毕后,再次如墙而进。直杀的匈奴兵左右顾之不及,一如前者,骑墙每进一步,都伴随着数十名匈奴骑兵倒下。 两侧护持的数百名羽林骑,也自侧翼杀来。 厮杀声震彻山谷,战马奔腾声不绝于耳,与谷口寨前的喊杀,交响呼应。 一批又一批的杂胡,被填进狭窄的谷道。 一支支巨大的弩矢,穿入人群,不能阻其前进之势。 寨墙上,更是搭着数十架长梯,胡兵还在奋力的向上攀爬。不断落下的石块、檑木,砸翻一个又一个士兵。 几名周兵奋力的用叉杆,将搭在寨上的长梯推了出去,轰然倒下。还有人直接拿着长戈,朝着下方乱扫,口中狂吼乱叫。 寨门处,民夫们正扛着沙袋,往已经堆到半人高的沙袋掩体上,继续堆砌。外面一架粗糙的冲车正燃起着熊熊火焰,几十名胡兵正在尝试着将这冲车给拖走。 后面不少胡兵,将前面路上的木梯碎屑以及尸体给清开,推动着一架新的冲车,缓缓靠近城门。 酣战不过一个时辰,便已进入白热化。 但真正让段煨担心的却不是这里,寨口处胡人的进攻虽然强烈,可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唯独西面,两千多具装甲骑,对阵三万余匈奴骑兵,一点都不好打。 毕竟,正面作战,匈奴兵不会与具装甲骑硬碰硬。他们不是傻子,骑兵如何作战,他们比大多数中原将领知道多。 同样在关注战局的还有张任率领的骑兵军,斥候从山谷中翻山越岭,小心翼翼的避开胡人游骑,将几条消息送了回来。 张任也不着急,只是安排斥候注意观察局势。随后,便安排众将士休息。 今夜,才是重头戏。 …… 临泾城外,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赶来的赵梁宽,也派出斥候,去打探城内守军的情况。 这一路,可谓是艰难重重。短短百余里路,损兵折将数百人。 冻死、冻伤仍居大多数,包括梁宽的副将,都已经躺在木板上,整个右腿小肢动弹不得。 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为的就是今夜的出其不意。 只要夺回临泾,前将军大军就可以安然通过那百余里山路。同时,抄了聚集在甘泉宫胡夷的后路。 第629章 谷口寨破 整个战局的发展,慢慢开始清晰了起来。 西部战场还是跟战争爆发时,没什么区别。步度根率领着西部鲜卑十余万骑,肆虐各地。苏则率领的周军,进攻不足,防守却绰绰有余。 东部战场,在主战场从番须口转移到谷口时,战争的天平就开始慢慢倾斜。 周国的战略计划依然没有发生变化,以扶罗韩率领的鲜卑、屠各、匈奴等胡夷大军为突破口。只不过,胡夷聚集到一起,让这场战充满了不少悬念。 谁也说不好这场战斗,究竟谁会获胜。 稳坐在庙堂之中的高诚等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张任的大军到了哪里,现在仍是迷。 而徐荣那边刚送来的消息,也只是言道梁宽率众去突袭临泾。大军还在阳城附近徘徊,寸步不得进。 可现在扶罗韩的大军已经攻破甘泉宫,正在全力以赴的进攻谷口寨。 战场局势千变万化,而消息传递的速度,还远远跟不上变化。 第七军主力已经回到雍城,正在往长安疾驰而来。弘农那边刚刚平定叛乱的士孙萌,也带着两千壮勇往潼关赶。 蓝田大营内的教导总校以及新募的三千壮勇,及各官署守卫,计五千人,悉数开始加固城墙,准备守城物资。 谷口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依照徐荣大军的速度,最起码还要旬日功夫,才能赶到甘泉宫附近。 长安守备战,似乎势在必行。 高诚也做好了继续等下去的准备,只是他可不知道张任已经决定在今夜,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亦或者……惊吓?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落。 黄昏的落幕,战争的压抑,让所有人心中都紧紧吊着。 “报!”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呼。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阎行阔步上前,言道:“大王,谷口寨丢了。” 高诚眉头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展开来,轻吐一口浊气,问道:“具体情况说一下。” “诺。大王,据信骑所报,今日早上胡夷大军强攻谷口。中尉率众,亲冒矢石,临阵督战。右寨则以骁骑校、羽林骑为主,皆披重甲,出营迎战三万余匈奴骑兵。” “战至午时,骁骑校、羽林骑力竭败退,姜中郎将领残余数百骑,退回寨中。随后,谷口寨正面被胡夷突破。中尉以余兵辅于甲士,在营内阻拦胡夷。但敌军众多,不敌败退。” 阎行收起信报,口中委婉的将这场失败,说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高诚心里明白的很,要打一场长安守卫战了。同时,除了长安外,周围各县邑都要面临战乱的破坏。 胡人大军只要杀到长安城外,别的不说,大周这两年是别想有什么动静了。 说是伤筋动骨都不为过! “段公及诸将,可无恙?” 既然战事已经发展到现在这地步,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能期望谷口之败,别折了自己帐下培养的将校。 阎行呡了下嘴唇,迟疑道:“大王,信报上并未言有将校折损。只是说……” “说了什么?” “周瑜身受重伤!” “砰!” 高诚拍案而起。 我…… 要不要这么玩人,嘟嘟可是自己要着重培养的人才啊。 老天爷,现在你给我来这么一出,专就看穿越者不爽是! “周瑜怎么去了谷口?速速派御医去池阳!所有御医都派去,告诉他们,周公瑾要是有什么差池,都别回来了!” 高诚心急之下,啸声连连。 阎行急忙应诺,转身退下。 周瑜,不用自家大王说,阎行也知道其在大王心中的地位。或者说是周家,在大王心中的地位。 没有周家,世子殿下能长至今岁? …… 谷口寨南的山道之中,一行败兵,逶迤前行。 段煨兜鍪已经不见了,束发杂乱,银丝垂额。身上血迹不少,不过自己倒没有受伤。 可身旁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段俚胳膊上绑着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周围亲卫更是人人披伤,中尉府掾属也多有伤者。 后面更是几张担架,抬着身受重伤的周瑜、庞德、成韶等人。 姜叙及郝昭,也是挂彩不少,所幸无甚大碍。 “中尉,胡夷没有追上来!” 后面一人快步跑了过来,汇报说道。 段煨大松一口气,环视周围众人一眼,与姜叙说道:“伯奕,让将士们停下休息片刻。” “诺!” “原地休整,一刻后起行。” 闻令,疲惫不堪的众人,纷纷或躺或坐,喘着粗气。 段煨几员将校,也是聚到一起。 “伯奕,伯道,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段公,现在全军上下仅余三百七十人,几近全军覆没!” 姜叙暗叹一声,神色低落的回道。 “唉,是老夫大意了!” 闻言,段煨也不由自责的叹息。谷口一失,整个长安北部都再无屏障,胡骑将直抵长安城下,国之大罪! “段公,是末将无能,未击溃匈奴,才致使右寨失陷。末将……” “哎,伯奕,两千余骑,抗衡三万胡骑,本就非易事。更兼具装甲骑耗力颇大,血战两个时辰,羽林骑与骁骑校诸将士,皆已尽力。” 段煨抬手止住姜叙的话语,而后接着说道:“先休息会,待回到长安,老夫自会向大王请罪。去休息!” “这……” 姜叙不明就里,张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段煨也没再多说,靠在背后的石块上,微微闭目休憩。 谷口,必失无疑。 从甘泉宫被打破的那一刻起,谷口就已经守不住了。 自己来谷口这一行,也是为国朝考虑。 一来,可以给将士们鼓鼓心气。打赢了,自是不用多说,该有的赏赐都会有。 二来,也是以防万一。防的就是现在的状况,甘泉宫失守,谷口被破,胡骑即将兵临长安。 这个时候,肯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且,此人的地位还不能低了。 毕竟,长安是国都啊! 苏则在西面战场,徐荣又是刚降不久,唯一可以为大王担这个责任的,就只有自己和阎象了。 大周换相不到大半年,要是再换相,难免会造成朝局动荡。 所以,自己来到了谷口。 第631章 劫营 “全速前进,杀!” 闻斥候报,山上有胡人哨岗,张任立即下令。 既然有岗哨,那肯定遥相呼应,无法避过去。再说,也不用藏藏匿匿了。翻过这山丘,十里开外,便是胡夷后军营寨。 甘泉宫至谷口,狭长谷道,南北四五十里,东西最宽处十二里,最窄处连八里都不到。 这么大点地方,十一二万胡人,三十余万战马,少说也得连营二三十里。而且,前后狭长,首尾难顾。 对于自己等人,既是难题,也是机会。 军令一下,两万余人立即分出数百人,步行上山,先拔胡人岗哨。余者所部,或寻小道,或牵马翻山。 其实,对于张任来说,大可直接南下,从谷口寨东部出击。但虽然坦途一片,可临到谷口时,却是山道蜿蜒盘旋。 因此,数以万计的士卒战马,也不得不翻越眼前不过数百步的山丘。 胡人岗哨当然不是瞎子,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动静,但随着周兵越来越近,幽寂深夜中,哪能不晓得有人在靠近。 “你们两个,去南边看看怎么回事,难道有马野了?” 一名十夫长,指着侧边的两个小卒子说道。随后,疑惑的细听着隐约传到耳中的战马叫声。 正如张任所料,攻破谷口,打通南抵长安的通道后。从上至下,所有的胡人都不由放松警惕。 十夫长也不意外,只是以为有战马发野,从南边跑到山里了。毕竟,几十万匹战马,难免会照料不周的地方。 两个胡兵提着弯刀,举着火把,大大咧咧的顺着战马叫声,往南边走去。 等待了良机,十夫长却迟迟不见二人回来,也不知道这两人转到哪去了,连火把的亮光都看不见了。 “不对!” 十夫长低喃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大吼道:“敌袭,快吹号!” 哨塔上胡兵反应过来,拿起号角,正准备吹起来。 顿时一阵箭矢如雨,洒了过来。 七八个胡兵,立马被射翻了四五人,其中哨塔上的那胡兵更是倍受照顾。 接着,黑夜之中,立即蹿出几十条黑影,飞速靠近,显露在哨塔周围火把的光亮之下。 “杀!” 胡兵不甘就死,奋武搏击,然终不敌人数之差。 短短片刻后,拔了岗哨,数以百计的周兵继续向前。其后,越来越多的士卒牵着战马,走了出来。 翻过山林,来到平原之上,三军整队。 程银率第一校精骑于前,皆身着赤甲,肩挂披风,胄上面甲坠下,挺矛直视前方。 其后越来越多的周骑上马,依部曲成制,连绵不绝。 大战临前,张任也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仗打的怎么样了。 中军大纛微微前倾,三军遂动。 “全速前进!” 程银大喝一声,纵马前驱,仅十余息,两万余骑疾驰南下,声鸣震天。 “呜呜呜~” 刚行半刻,东侧山上号角声接连而起。 周骑看都不看,只顾南行。 山上肯定不止一处岗哨,意料之中。现在就算是传到胡夷大军营中,也无济于事矣。 全速前进中的周骑,仅用了不到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飞奔了十余里路。 眼前,三里开外,胡人大营灯火通明,人挤人攘。 不用山上岗哨号角示警,当周骑在七八里开外奔驰的时候,胡人大营中就已经感受到那颤抖的大地,以及奔雷之音。 他们可不同汉人,谙熟骑兵的胡人第一时间就知道有敌军骑兵来袭。 只是,时间太过仓促。 胡人兵马显然也没料到周骑居然是全速前进,十几分钟的时间够干什么? 警惕心十足的人倒是能登上战马,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可毫无戒备的人,甚至还都在迷茫的看着混乱的大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再加上一时慌乱,不只是人在四处乱走,战马更是受惊狂奔,更是让混乱的大营雪上加霜。 而这种混乱的局势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从后营往中军传播,接着是左右…… “杀!” 程银率第一校,迅速杀入营内。连栅栏都没有的军营,顿时沸腾了起来。 数之不尽的周骑,丝毫不顾战马的疲倦,悉数冲入胡人军营,大杀四方。 居于大军后寨的是鲜卑兵,他们都是各个部落的丁壮,不是各部大人本部的精锐。 常时牧马,战时为兵。 眼下突遭夜袭,整个后营都乱套了,有人想要挡住周骑的冲击,有的人则想着往后面跑。 指挥体系几近全无,部落制的军事缺点,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周骑宛如狼入羊群,掩杀着露出溃败迹象的胡人,同时也摧毁一切负隅顽抗的敌军。 如此也就罢了,越是往南,营内的胡人就越是混乱。营内战马比周军还要生猛,将胡人营内践踏成一片狼藉。顺带着引起更多失惊战马,发了疯的往南面中军冲了去。 中军大营内,扶罗韩、泄归泥、呼厨泉、休屠各等各族首领,已经聚到一起。又招呼王帐精锐,列阵准备迎敌。 “扶罗韩大人,当是那支周骑主力!” 扶罗韩点了下头,没有说话。这还用说,大军打破谷口,距离长安不过咫尺,周骑主力要是还能再忍得住,那才是怪事。 只是没想到,后营诸部居然被一冲即溃。 “泄归泥,立即派人去前营。集合兵马,于中军汇合。呼厨泉单于、休屠各大人,左右两营的匈奴兵马以及屠各兵马,从两侧包过去。” 说完,扶罗韩看着火势皱起的后营,冷哼一声,又言道:“哼,羊入狼穴,今夜歼灭周骑主力,明日吾等兵临长安城下,周国再无兵作阻。关中繁茂,任由吾等取拿,哈哈哈!” “大人英明!” 周围一群鲜卑小部大人,立即附和。 倒是呼厨泉总感觉不是很妙,扶罗韩未免也太轻敌了。周国骑兵的战斗力,可一点都不弱。 昨日,与周国重骑一战,匈奴各部可谓是损失惨重。伤亡不下八千人,打了几个时辰,这才耗尽周骑体力,拿了下来。 但周骑的那份韧性,举世罕见。 数千重骑,战马倒了,便与之步战。整场大战下来,除了突围出去的百余骑外,悉数尽死,无一降者。 怕就怕,现在袭营的周人,为了关中妻小的安危,搏命一击啊! 人并不可怕,但心怀死志的人,却无比可怕。 第632章 战事酣酣 甘泉宫外,本是依山傍水,沿途景色秀丽,山河甲第。 冬季荒芜,枯色遍及,已是不复芳华。而现在,夜色悠远之间,却是火光连绵,狼烟藉起。 张任率领着后续主力,不仅加剧了胡夷后营兵马溃败的速度,更是四处纵火,将这七八里宽的胡营悉数点燃。 幸得今夜风势不大,加上胡营虽然帐篷无数,却无寨木、栅栏助燃。多是一顶顶皮帐,如同火炬一般,独自燃烧。 而程银领着第一校及身后李式带领的飞熊军,仍旧在往南面冲杀。沿途溃卒,顺手所斩,逼迫着数之不尽的败兵,去冲击胡夷中军。 只是,这一切,似乎并不需要了。 扶罗韩看着奔腾而至的数万匹战马,发疯的冲入中军。刚刚集结完毕的王帐精锐,还没见到周骑的影子,便被惊马冲垮了阵型。 将士们不论是刀砍矛刺,都阻拦不住数万战马的冲击。 不,就算是把这些惊马当做数万骑兵来说,都不为过了。 疯狂乱跑的马匹,冲散整个中军,便是王帐附近的扶罗韩,也是得亲卫护持,才没有受此牵连。 至于王帐精锐,三万多骑,乱不成军。人拥马踏之下,不知伤亡多少人马。 各千骑、万骑长,都在尽力的收拢本部兵马,尝试着恢复指挥体系。 紧接着,败兵,再度给王帐精骑来了个当头棒喝。 无数败兵跨过后营与中军相隔的二百余步空档,乱哄哄的涌进中军精骑阵中。 一开始只是数百人,然后是千余人,数千人,数万人…… 直到张任率领周骑主力,追上被败兵拦住冲势的程银所部。胡夷后军所有存活下来的溃兵,悉数被驱赶着涌入中军。 扶罗韩一口老血吐出,看着依旧混乱不堪的军营,心中怒火却无处可发。 “都别乱,给本大人回身杀敌!杀敌~” 一声声怒吼,根本无法挽回已经溃败的局面。而扶罗韩周围的诸部首领大人,也是无心再战,纷纷劝言撤军。 可扶罗韩不甘心! 这场战争打了一两个月了,自己费劲谋划,拿下郁郅、漆县、甘泉宫、谷口。那长安,只在百里之外,大军朝夕可至。 而且,接连大战下,消灭了足足四五万的周军,整个关中空虚至极。 眼下,却…… 此战若败,自己日后在西部鲜卑中,怕是再难与步度根抗衡了。 “不能退!此时若退,必全军尽殁,不如奋死一博。周骑兵马不多,吾等尚有前军、左右两军六七万骑,何愁不胜?” 呼厨泉愤声大喝一句,让旁边的扶罗韩如醍醐灌顶。 “对对,吾等还有六七万骑,足以一战。呼厨泉单于、休屠各大人,汝二人立即回营整顿兵马,进攻周骑。待本大人整顿吾族勇士,定能破敌!” 扶罗韩心气复燃,怀着一丝希望,紧紧盯着呼厨泉说道。 呼厨泉点了下头,转身离去,休屠各也紧随同去。 两人一走,扶罗韩也拔出金刀,邪眸盯着周围诸部大人,恶狠狠的说道:“都给本大人下去整军,谁敢擅自逃走,本大人绝不轻饶!” “是是,大人放心!” “对,大人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 “……” 众人迟疑了一下后,接连断声应道,不敢当面违抗扶罗韩的话。 但是局势不妙,任是诸多鲜卑大人奋力整顿部骑作战,也唯有徐徐后退,竭力为左右两营的屠各和匈奴兵马争取时间。 至于前营的杂胡,已经彻底溃败了。数以万计的战马冲进营内,所有杂胡都以为北面十来万大军已经溃败,当即自溃。 泄归泥带着亲卫部骑,也无法拦住这些杂胡。 杂胡士气本就不高,更坑的是,昨日攻谷口,全都是杂胡冲锋在前。后方鲜卑大军威逼下,不计伤亡才拿下谷口,损失惨重。 现在,大军都已经溃败了,还能指望他们? 另外一边,呼厨泉快马奔回右营,见大军丝毫不乱,顿时大喜。 “单于,怎么回事?鲜卑人怎么这么快就溃败了?” 呼厨泉刚驻马,刘豹与去卑便上前询问。 “哼,那帮子鲜卑人还真是无能。周兵击溃的他们后营,引起战马惊逃,冲了中军不说,又紧接着被溃兵裹挟,不败才怪。” 呼厨泉对于陷入混乱的鲜卑人嗤之以鼻,随即便与刘豹、去卑二人说道:“去,速速整顿兵马,咱们从东面北上回去。” “啊?” 刘豹一愣,疑惑问道:“单于,咱们不拉鲜卑人一手吗?此战,尚且可挽啊?” “豹儿!” 听到刘豹所说,呼厨泉回首注视着刘豹:“记住,鲜卑人不过是吾大匈的一条狗。当年吾大匈失势,这帮狼崽子跟汉人围攻我们。汝为孪鞮氏宗种,这一点就是死也不能忘!” “叔父~如今中原势胜,纵是诸侯纷争,各侯王亦坐拥兵马数十万,治地千里。吾等北族,若互助互携,尚有可图中国之可。若互为仇杀,待中国帝王一并,必重蹈当年吾大匈之覆辙。” 刘豹话说完,呼厨泉暗叹一声,说道:“豹儿,此言虽然有理。但汝却忘了,不论草原何族做大,终不容余族。吾大匈盛时,以鲜卑、乌桓为奴。鲜卑盛时,亦压迫各族甚急,所为者甚?” “所为者,谨防他族崛起,坏其基业罢了!” 呼厨泉语重心长的为自己侄儿讲解,刘豹是匈奴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日后未必不能重现孪鞮氏的辉煌。 “孩儿受教了!” 在中原呆的时间长了,刘渊也是一如汉人名士般,礼节俱佳。 “走,吾等归途,或许还可收拢了鲜卑残部,壮大己身!” 呼厨泉凝着面色,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鲜卑的实力太强盛了,加上这次单于庭倾巢而出,损失惨重,所获甚少。若是不想法子弥补一下,那可就太亏了。 “是!” 刘豹与去卑同应一声,回身号召诸部撤离。 西边的屠各部,却是不一样了。 休屠各的心中,还一样抱有希望,整顿兵马后,立即向张任率领的周军进攻。 第633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杀!” 周骑纵马扬刀,追杀着彻底溃败的鲜卑大军。 扶罗韩还是没能等到屠各部与南匈奴的夹击,军心已经溃散。能拖延到这个时候才全面崩盘,也是不容易了。 最起码,鲜卑各部大人确实尽力了。中军精锐先是被惊马冲散,又被败兵裹挟,哪还能组织起大规模的反击。至于后军的那些溃兵,更别提了,什么都不管,只顾一股脑的往南面跑。 他们也不想想,南面谷口狭隘,几万人就算是到天亮也未必能跑过去。更何况,就算是通过了谷口,然后呢? 不还是被堵在周国腹地出不来嘛! 事实上,这些惊慌失措的溃兵也都不是傻子。很多败兵在脱离了周骑的追杀后,立马就朝两侧的山林中跑了。 沟壑连横,逃跑的路线还是很多的。 乱军之中,从来前营赶回来的泄归泥,很快就寻到了扶罗韩。 “阿父,前军的杂胡悉数自溃,逃散了!吾等怎么办?” 扶罗韩此时的状态很不好看,不仅丢了白旄大纛,身上披挂,也是不容直视。 “什么!” 听到泄归泥所报,扶罗韩不由大为恼怒,那帮杂胡居然自溃了? “到底怎么回事?两万杂胡而已,你手中千余精锐,都压不住?” 扶罗韩疑惑问道,泄归泥嘴角一苦:“阿父,孩儿先前已经召集了杂胡诸部。可谁想惊马冲营之下,顷刻溃散。孩儿手中千余精锐,也都被溃兵裹挟,死伤不知几何!” “哼,就知道这帮杂胡靠不住。” 听完儿子说完,扶罗韩也没了责怪之意。毕竟,自己都无法收拢溃兵,何况自己儿子呢。 “阿父,吾等还是赶紧逃命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泄归泥苦言一劝。 让扶罗韩拧起眉头,端目眺望战场,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 随即看向身旁几个鲜卑部落头领,问道:“匈奴人和屠各人呢,怎么还没到?” “大人,眼下大军溃败,说不定匈奴人和屠各人都已经跑了呢!” 其中一人劝说一句,心中也是想着早点离开这混乱的战场。 “是啊大人,咱们也快走。待回到漆县,收拢败兵,重整甲骑,或可再战!” 周围众人再劝,扶罗韩此刻也撑不住了。先前还能靠着长久以来的威望压压一压,但现在…… 嗨! “撤!” 扶罗韩艰难的吐出这个字,让旁边众人心下大松一口气。 当即众人便拥护着扶罗韩,朝着西南方向撤去。 这军令一下,整个大军算是彻底失去了指挥。数以万计的鲜卑人马,悉数放弃抵抗,开始朝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去。 而这一幕,却苦了刚刚跑过来的屠各大军! 休屠王看着战场已经一面倒的局势,嘴角抽了几下,正想下令退兵。 但周军可不会放过他们。 姜隐率领的第二骑兵军将,正赶上屠各突然出现。当即回马杀来,至于南面的鲜卑大军,已经不足为虑了。 休屠王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打,鲜卑主力都已经溃败了。他们两万多骑再填进去,似乎也挽救不了局面。可若是不打,那肯定要被周骑追着杀。 似乎,怎么选择都是亏啊! “撤!” 休屠王想了一下,还是下令速撤。两相其害取其轻,跟士气如虹的周骑交战,太不明智了。 屠各兵马一退,周骑更是如狼似虎,紧追不舍。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场仗居然赢得这么轻松,胡夷十几万人马,愣是没有丁点有力的反抗。眼下,两万多胡骑,更是被吓得连交战都不敢,仓皇而逃。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张任的心情,比起任何将士,还要亢奋。今夜袭营,自己可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 毕竟,先前即便是那些杂胡,临阵交战也是悍勇非常。否则,自己早就在高奴外击败胡兵了,又何必拖到这个时候。 谁曾想,面对夜袭,胡夷居然毫无反手之力,被自己轻易击溃。 总感觉好像一场梦啊! 不过,今日之战,自己的名字必然载记青史! 哈哈哈…… “杀!” 心中异常亢奋的张任,也大喝一声,亲率卫队,参加到这场屠杀溃兵的盛宴之中。 周军将士,一个个宛若天神降世,肆意的砍杀着失去战斗意念的胡夷,无人可当。 马力不济,那便下马再战! 值此大胜,正当宜将剩勇追穷寇! 甘泉以南,谷口以北,二三十里,皆是溃兵丛奔。周骑掩之于后,杀人盈野,尸横遍地。 数不尽的溃兵朝着两侧的山上跑去,以躲避骑兵的追杀。这其中,也包括了鲜卑大人扶罗韩及其所属诸部首领。 站在山丘上,端望着火光云集的战场,奔马声,凄厉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闻声低泣,十几万部落勇士,在这一刻,悉成羔羊,任人宰杀。 扶罗韩更是心情落寞,经此一败,全完了…… 功亏一篑啊! 如果自己没有大意,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自己借此南下之机,兵临长安之望,力压步度根,横雄草原的梦想,亦随之破碎。 高傲的头颅缓缓垂下,挺直的胸背,也佝偻了起来。满怀的雄心壮志,成了十余万人的墓地。 悲愤?悲伤? 唉…… “走!” 扶罗韩长叹一声,神色萎靡的与亲卫道了一声,戚戚前行。 余者也相继而随,那些处于周人屠杀中的人,只能乞求苍天保佑了。 苍天,不会平白眷顾一个人。 它只会眷顾那些一心努力的人! 正如张任、李式、程银……周军将士,他们创造出来的旷世之胜,既是苍天佑护,又是自发博强。 伴随着天色渐亮,杀声也逐渐消失,这片屠杀场上的状况,也呈现在白日之下。 从胡夷后营,直至谷口寨前,十几里间,一片狼藉。残肢断臂、马尸牛首、肉泥血浆、残兵破甲、余烬旗幡…… 谷口寨前,数万名跪在地上的胡兵,胆战心惊的望着在人群中巡走的周兵。 这些杀神,在他们跪地投降后,仍是手中环首不休,砍了不少人的脑袋。直到被一员周军大将喝止,他们现在还能喘口粗气。 几名周兵穿过胡兵,来到谷口寨门处。 随即,便回去汇报情况。 良久,程银回到中军。 张任正坐在一张垫着丝绸,镶金嵌玉的石凳上。 胡凳! 中原现在也有不少。 大大咧咧往上一座,一只脚踩在金鼎上,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金刀。 听俘虏说,这些都是鲜卑大人扶罗韩的东西。 嘁,还真是没啥品味。 “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送往长安!” 心情不错的张任,从金座上起身,扬着笑意,与亲卫说道。 “将军,战果初步统计出来了!” 第634章 胡夷之争 “将军,此战斩首一万四千六百余级,降俘三万八千余人。另外,缴获完好战马两万余匹,牛羊四万多头。还有一万多匹受伤战马,但充当驽马还是不成问题。” 程银浑然不在意身上占满的血迹,兴奋的向张任汇报说道。 张任疑惑了一下,问道:“怎么会俘获这么多?还有战马,不应该这么少啊。胡夷十余万人,少说也当有二十万匹呢!” “将军勿急,降俘如此之多,乃是因为谷口寨被堵住了。三万多胡夷败兵,被吾等堵在这里,进退不得。至于战马,应该是昨夜大战时,都惊跑了。过些时日,让长安那边派些人入山搜索,想来还能再得到不少。” “好,立即向长安传递战报,俘虏的话,派一校兵马,悉数献俘阙下。余者,整顿衣甲,吾等要乘胜追击。” 此时的张任,充满了信心,什么十余万胡骑,什么滔天盖地之势,都不过是宵小之徒,插标卖首! “一校兵马,会不会太少,毕竟好歹有个三万多人呢!” 程银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嫌多,那就杀呗,杀到不嫌多就可以了。” 张任随口回了一句,程银顿时眼前一亮,大声应下:“诺!” 说完,转身便准备去安排。 一万四千多颗脑袋,也就够手下弟兄一人一颗首级。 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而且,那帮胡夷劫掠的钱货也不知道都放哪来,居然就搜出来丁点玩意。 “老程,记得留点,还得献俘阙下呢!” …… 不仅仅是谷口寨这地方,西北面的临泾城内,赵昂也在听候着手下将士汇报战果。 不同于谷口,他们这边打的没有那么畅快淋漓。一千多人夜袭,杀了千余胡兵,然后那些胡人就悉数退至城外。 同样,现在临泾城又被胡人给围上了。 损失也不小的梁宽愁容遍布,城内百姓几乎被胡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连帮忙准备守城物资的民夫都找不到。 望着一夜过后,突然变的生龙活虎胡人骑兵,赵昂只感觉脑袋都大了几圈。夜袭混战,手下弟兄还真不虚这三千多人的胡骑。 可守城,就麻烦大了。 临泾乃安定郡治,城池高大坚固,但太大了。自己只剩下一千三百余的将士,守住四门都成了难题,更遑论城墙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前将军主力大军了。 也不晓得他们何时能赶到。 徐荣的速度也不慢,但顶不住胡夷日夜骚扰。眼下更是在临泾西南六十余里的谷道中被卡住了,约莫一万胡骑,聚集在这里。 也不进攻,就盯着周军部队。 事先备好的车驾列阵于前,弓弩手紧随其后。其余各部,皆列阵准备迎战。 只是还未等周兵靠近,胡骑拨马边走,退出二三里,继续驻留。由分出半数人马,钻入左右谷壑之中。 徐荣当下便陷入了纠结之中,胡骑的打算已经很明了了。 可就是知道对方怎么想,偏偏自己还拿这帮胡夷没办法。 打又不打,三军将士也不能这么一直维持阵型。就地扎营,无疑是遂了胡人的愿。 “继续前进!” 纠结了一下后,徐荣还是下令说道。 梁宽那边不管有没有拿下临泾,自己都不能再继续陪着胡骑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尽早赶到甘泉宫,先卡住扶罗韩大军的退路再说。 至于长安,只能爱莫能助,全凭朝堂诸公卿勉力了。 鲜卑人也不着急,周军每前进百余步,他们便向后退个百步左右,一直与周兵保持着三里左右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周军步卒想要冲过来,需要不短时间。而他们,则可以随时提速,冲锋陷阵。 徐荣也明白这一点,阵前的车驾一直不敢散去,弓弩手也紧紧跟在后面。大军后军,也是时刻注视着左右,以免鲜卑人从某个山旮旯里钻出来,打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前进不过十里,周兵便撑不住了。 一直保持着高压的警戒,让所有将士都心里疲倦。维持阵型行军,所耗费的体力也比之往常多出倍余。 最关键的是,鲜卑人绕后的数千精骑露面了,出现在大军后面。 也就是说,两万多周军被鲜卑胡骑堵在了中间。 不过,鲜卑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冲击严阵以待的周人。毕竟有车马作防,强弩为应。 徐荣也号令三军停下脚步,原地驻扎。以车驾、长矛为营障,又责人临近砍伐树木,制作拒马。 就地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如果明日鲜卑人还是如同进入这般,不敢冲阵,那么自己也可以再放开一些。 谷口主战场上,张任带着一万三千余骑,直抵甘泉宫外。 宫城内的胡夷早就已经跑了一干二净了,昨夜那么大的响动,想不知道都难。大军主力已败,他们甘泉宫内这数千人,也没办法撑起局面啊。 收复了甘泉宫,留在山中都那些伤病员,也互相扶持出山,朝着南方谷口而去。 与此同时,扶罗韩回到了漆县,收拢溃卒一日,仅两万余骑。至于屠各和匈奴,一个人都没见。 事实上,扶罗韩也见不到了。 呼厨泉站在山谷上,望着谷中数万大匈勇士,将地上一具具尸体悉数砍下脑袋。又瞥眼瞅了瞅尸首分离的休屠王,不由轻蔑一笑。 “哼,一群屠各子,当年也敢妄眼单于之位!” 鄙夷的冲着地上尸体唾了下口水,呼厨泉转身上马。 去卑与刘豹也收拾行装,带着兵马以及降卒,一路北上。沿途收拢杂胡、鲜卑败兵,伺机扩充实力。 漆县? 这个时候,周人定然携大胜之威,收复失地。去漆县,只会自讨苦吃。 再说了,大匈崛起在即,何必再与鲜卑人同气连枝。 高奴北方广袤的胡夷聚居地,也是丁点不平静。 刘去卑之弟刘潘六悉,率领呼厨泉留下的数千匈奴士兵,与汉朝大将魏续率领的三千狼骑,趁着鲜卑、屠各主力大军南下,横扫了整个屠各部。 凡屠各所部,男子高出车轮者悉斩,妇女孺子皆纳为本部帐户。 而这些,全都是呼厨泉的谋划。借此机与鲜卑等诸胡南下关中,后方伺机吞并屠各部。说起来这屠各人,也未免太大意了些。 部族兵马悉数而出,还真是个淳朴的傻子啊! 第635章 举城大庆 匈奴人的所作所为,扶罗韩并不知晓。 但是在漆县等候一夜后,仍旧未见屠各人和匈奴人赶来汇合。此时扶罗韩再不明白两部是什么意思,那可真就白瞎了鲜卑大人的头号。 “一群杂种!” 恨恨的骂了一句后,扶罗韩立即带领鲜卑各部,开始向郁郅撤退。 甘泉宫的人马撤了回来,那就说明周人要不了多久便会抵达漆县。麾下各部将士,皆是士气低糜,军心不振,这等状态跟携大胜之势的周骑交手,无疑是白给。 还不如保存些实力,等回到河套,吞并了杂胡的帐落。如此,也省的步度根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大军一撤,东面临泾的部队,也将很快收到信骑的消息。 林林总总下来,扶罗韩这次虽然损失不小,但实力尚存,仍有近四万部骑。比起原先五六万大军,肯定孱弱三分。 临泾城外,鲜卑聚众攻城,他们还不晓得大军已经溃败,正打算夺回临泾城,将功赎罪。 徐荣等人也再度开拔,鲜卑骑兵一如徐荣所料,仍是未下定决心冲击己军阵型。趁其犹豫不决之际,仅是一个上午,大军距离临泾,再度拉近了十五里左右。 随后,攻城数次的鲜卑兵马,也是停下节奏,向西面闹出来的大动静打探情况。 紧接着,来自漆县的信骑,飞马直入军营。 几名鲜卑千骑长,闻讯大惊失色,讶异的端望了东方片刻,面面相觑。 十几万大军败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 罢了! 几人一商量,当即就收拢兵马,向北方行进。毕竟,扶罗韩大人都已经向郁郅撤退了,他们就算是夺回临泾,也无关大局了。 同时,仍在牵扯徐荣大军行进的鲜卑人马,亦是顷刻飞马离去。 搞得徐荣目瞪口呆,出了什么事?这些鲜卑骑兵怎么忽然就跑了? 出于谨慎,徐荣就地扎营,同时派人去临泾打探情况。 与整个长安城比起来,徐荣的那点惊讶,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自昨夜大战后,信骑飞马直传长安。 沿途在池阳遇到了在此休整的段煨等人,自段煨起,直至底层兵卒,听闻此讯,皆是不敢置信! 就这么赢了? 居然赢了? 大胜的消息从池阳,继续向南传达,直至长安。 消息,并非是由信骑直接传入宫中,而是城门都尉得知消息后,立马派人传报宫内,并未声扬。 这等振奋人心之事,大半夜的传出来,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啊。所以,城门都尉耍了个小聪明,先是留住信骑,秘密报于高诚。 高诚得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 爷们裤子都脱了,就给俺看这个?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长安守卫战,未央宫内、中央官署、统战部、国相府、中尉府、九卿寺、乃至京兆尹衙门,从上到下几十万人忙活了半天。 结果你告诉我,十几万敌军,来不了? 这…… 还真是个惊喜啊! 高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赞扬张任了,真是没想到啊,这种逆天翻盘的大胜,自己居然也能享受到。 当夜,宫内喜气连天。 今日,天色一亮,休息一夜的信骑,养好锐骑,备好战马,出城五里。 随即,快马直奔长安城,身上羽骑飞扬。 临近城门,高声大呼:“速开城门,谷口大胜!” 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城门都尉立马命人开城,又派士卒进入闾里,为之助气。 一骑八百里加急信骑,在长安城内飞奔,口中不断的呼喊着胜了,胜了! 这一幕,自是引起城内众多百姓的注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时至正午,城内所有人都知道胡夷大军已经败了,根本不可能打到长安城下。 正所谓,万民空巷,击鼓鸣金,举手相庆,莫过于此。 数以万计的百姓聚集在宫外,或是京兆尹府衙外,等候着朝堂最后的布告。 这种事情肯定有人不相信,毕竟十几万胡人呢,国朝先前接连与战,都损失了四五万大军。 怎么突然间就大胜了? 因此,许多人都眼巴巴的等候着朝廷的答复。如果是真的,那庆贺的布告很快就会贴出来。 “快看快看,有人出来了!” 未央宫前殿外,诸阶之下,亦是人群相拥,摩肩接踵。 宫门顿开,数百名宫廷禁卫手持大戟、斧钺,在台阶上一一伫立,严防有人冲击宫门。 紧接着,王撵轻出。 身后王妃撵驾、世子撵驾,百官相随,甲士林立。 “咚咚咚!” 三声鼓罢。 “静!” 台阶上数百名宫廷禁卫顿喝齐吼,慑的数万百姓,皆不敢再言。 不过,基本上也没人说话。 大王王驾出现,很多人早已经闭上聒噪的嘴巴,紧紧注视着那华丽车驾。 即便是最前面的上林学宫、太学院的士子们,也都敬畏的颔首作揖。 “大王万安!” “大王万安!” 不及山呼海啸,甚至都不如当年率军作战时,将士所喊呼声。但现在,高诚的心情与那些在下方静候的百姓一样。 激动万分! 挥手示意身旁的小宦官,宦官点了下头,挺身而出。 其身形一动,禁卫再呼静,未央宫前鸦雀无声。 “诸君,今吾朝镇北将军张任,率甲骑三万,大破胡骑数十万,举世罕见。奉大王命,值此大胜,赐牛羊十万,大酺三日,与民同庆。来日,献俘阙下,会宴未央!” “谢大王赐!” 群下立即山呼恭谢。 大酺三日,那看来胜利是准了,不然的话,怎么也可能如此大庆。 京兆尹府衙内的衙役们,也于后在城中各闾里,张贴布告,示之万民。 长安城仿佛在一瞬间,被点燃了起来,到处都是山呼海啸的喝彩声,起伏不断。 城内酒家,更是大肆张业,往来购酒者,络绎不绝。百姓欢呼起舞,为免遭战事而感到无比开心。士族豪强,也弹冠相庆,为周朝的强大更感自豪。 全城大庆! 长安北部的战事,已经露出落幕的苗头。而凉州河西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第636章 献俘阙下 越来越多的喜讯,传到长安。 胡夷先是退至漆县,再退至郁郅,镇北将军也与前将军会师,步骑数万人北上。鲜卑大人扶罗韩闻声而逃,仓皇北走。 大军轻松收复郁郅,并且重新占据长城防线,与东面高奴遥相呼应。 而自番须口驰援长安的第七军主力,自高奴南下的第一军主力,皆汇聚长安左近。 纵是此刻十几万胡夷复存,也对长安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了。更何况,眼下能抵达长安的也就剩下那一万八千俘虏了。 斩首三万四千级,俘获一万八千余人。 军中暗自杀俘一事,高诚也知晓了,但啥也没说。 杀俘这种事,在大时代下,太正常不过了。甚至,屠城、杀良冒功都时有发生,更不用说区区杀俘了。 而且,自己一路走来,都不晓得坑杀多少俘虏了。受自己影响,军中多多少少会出现此事。坑杀俘虏,筑京观台,彰显武功…… 不过,也无甚大碍。大乱年代,军威隆盛,对于大周只有好处。何况,坑杀的是胡夷,在道义上也不会受到影响。 只要不在内战之中,大规模杀俘、屠城、杀良冒功,很多时候上位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那个道理,军队需要吓吓威名,士卒需要首级战功。 张任送回来的战报,便是国朝官府公之于众的基础。在此之上,另外添油加醋,修缮辞藻,无不是在宣传王上神威,国朝名将之能,三军将士之勇。 百姓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杀俘一事,他们都在欣喜的等待着明日献俘阙下的盛大典礼。 有甚者,天色未亮,便已经聚集在长安东门霸门城外。 天色一亮,高诚携世子,于宫中先告祭太庙,而后引百官出宫,往太社去。 太社即社稷,大周太社,是在长安城南汉社稷遗址上重建,与王莽九庙相邻。 灵台、辟雍、明堂、圜坛…… 南郊之制,当有者皆有。 不过大周的北郊却是未立,实际上立南郊已经有违礼制了。 于是,且立南郊,待称帝进尊后,再祀北郊。 告祭很快便结束了,毕竟也就是献捷太社而已,又不是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真正的大头在后面的献俘阙下,那才是要刊载史册的盛事。 王、世子、公卿百官,随即至霸门门楼,端视左右。 第一军及第七军近两万将士,列阵霸门主道两侧,旌旗嚯嚯。其后百姓云从,皆欢欣鼓舞,喜不胜收。 霸门正东,两千征衣未换的第一骑兵军将士,押解着一万八千余名俘虏缓缓而至。 行至霸门门外,百官、诸将校、士卒万民恭请王尊。 高诚携世子自门口转出身形,身后亲卫持天子旌旗,端斧钺节杖,威风凛凛。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吾等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山呼声遍传四方,数之不尽的人纷纷簇拥躬身见礼。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行跪之大礼。 连那些降俘都没能逃脱,纷纷在周军的强硬之下,跪下请礼。 高诚落座后,谒者公读露布,宣传大周国威。 话语一落,门楼下亦是欢声附和。很多人都没听懂谒者说的啥,但他们听懂了国朝大胜,胡夷退却千里。总之,高高兴兴的附和就对了。 紧接着,段琼亲自带着几名亲卫,押着两名俘虏登楼,献俘王前。 说起来,段琼乃是一师之帅,此际大战未休,当于军前。但张任也考虑到给手下人添功,尤其是献俘阙下这般盛事。 段琼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一来其乃大汉名将段颎仅余嫡孙,又是当朝中尉段煨宗亲,将门麟子。二来,当初谷口失守,要说段琼不担心那都是虚话。此一行,正好也可使其了解段煨、段俚的状况,解其心忧。三来,也是弥补给段氏一族。 段琼日后肯定是不能再上战场了,毕竟身为君上,怎么着也不可能让段颎这一脉绝后啊。当初也是因为军中缺乏骑将,没有好的人选。段颐战死后,段琼仍在军中任将校。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魏国一众将校的加入,大周就不缺骑将了。 “末将拜见大王,拜见世子殿下!” 这几年来,段琼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是日渐持重起来。二十六岁,英气勃发,坚毅雄厚。 “好好!仲玉无需多礼,不愧是段氏俊杰啊!” 高诚点头言道,眼中颇是赞许之色。 而段琼倒是古井无波,再施一礼,报曰:“启禀大王,镇北将军率末将等人大破胡夷十余万众,俘获非凡。鲜卑大人扶罗韩之金座、金刀、白旄大纛,皆已置备,奉献大王。” 说完,便立即有人持此三物上前。 高诚随意瞥了一眼,言道:“好,不错,诸将士奋勇杀敌,为国解难,尽忠士也。此金刀倒是锋利无常,来,赐予孤之爱将!” 随后,端持金刀的宦官,走到段琼身前。 段琼愣了一下,有点意外,抬头看向大王。正见高诚面带微笑,点头示意。 当下,也不再犹豫,双手接过金刀:“末将谢大王厚赐!” 对于大王的赏赐,段琼心中也心喜。这把刀虽然只是扶罗韩的金刀,他也就相当于一个将军而已,原本算不上多重要。 可是,当金刀在自己说出奉献大王之后,这把刀被赋予的价值就不一样了。 高诚也满意了点了点头,当君主嘛,就该在大方的时候大方。一把金刀,自己会稀罕吗? 既然不稀罕,趁此机会收拢人心不是更好! “仲玉,此二人……” “回禀大王,这两人乃是扶罗韩帐下鲜卑首领,吾等于乱中所俘。” “噢,扶罗韩手下的部落首领?” 高诚讥讽一声,看向二人,询问道:“尔等可愿归附吾大周?” 两人也是硬气,一人冷哼一声,扭头他处。另一人张口就骂:“呸!假仁之徒,我只道汉人以仁厚居中国,却不想竟有你这般心狠手辣之徒。我之部族,既已投降,何以坑杀?屠夫!” 高诚嘴角一扬,还真是说的大义凛然呢。 “不错,吾中国之人,素来仁厚,得天眷顾,方居此天下正中之土,膏腴之地。而汝等胡夷,残暴不仁,好屠滥杀。无礼仪之度,无爱民之心,天之所弃,居极寒冻土。” “既不愿降,那便去死!” 话音一落,几名甲士当即押二人下城,于三军之前,万众瞩目之下,枭首。 随即,传示周遭。 献俘阙下也再次迎来一个小高潮,无数百姓在目睹胡猷授首,仿佛大解心头之恨,欢呼雀跃。 其后,谒者宣命。 所有俘虏,悉数充为奴役,发往甘泉宫,修缮宫室。 第637章 河西 匈奴吞并屠各,一跃成为凉并二州之间,一股不弱的势力。 扶罗韩在得知此消息后,更是心灰意冷,径直从郁郅退回河套。内乱一声,还谈何南下关中。 东部战局,也随着张任率领精骑,重新夺回郁郅而正式告终。徐荣大军留下一部人马驻防临泾后,余者悉数西去,支援凉州战场。 在凉州,这场大战才真正开始。 凉州腹心之地冀城、上邽、狄道,虽然饱受鲜卑大军袭扰,但好在军民同心,倒也没被鲜卑人给打破城池。 步度根在凉州迁延日久,所获也有不少,可却无法满足三军将士所需。 因此,周朝防守力量最为薄弱的河西,就成了突破点。 早在南下之际,步度根便已派遣一路大军进攻姑臧。只是路途遥远,风雪甚多,直到今日方才直抵姑臧城下。 城中张猛、王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面对那如潮的敌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鲜卑人马三万余众,沿途收拢杂胡,约莫四万余众。 这些兵力,对于只有寥寥数千人的姑臧来说,无疑是一场艰难的大战。 而且,他们面对的还不仅仅是眼前的鲜卑人,屁股后面的酒泉、张掖二郡早已被叛军占据,随时可能东进。 也正如二人所料,不过两日功夫,自西面杀来的两万余胡兵,与鲜卑大军汇合一处。 打造了不少长梯的鲜卑人马,当即便将兵试探进攻。 相较之下,姑臧的情况还算是不错,起码比敦煌要强上不少。 敦煌城中,张恭、周生烈、马腾、韩遂、成公英、田乐、鞠演、蒋石等人,聚于室内,面对眼前局势,束手无策。 阳关、玉门关已经被攻破了,守关残兵逃回敦煌,带回了一道雷霆霹雳。 关外胡夷,兵力近十万! 这下别说马腾、韩遂了,张恭也是眯愣着眼睛,不知所措。 十万胡夷,这还怎么打? 整个敦煌郡内的百姓,还不到三万之数呢。阳关、玉门关守关军队一失,城内只剩下两千兵马,如何与战? “都别静着了,说说,这仗怎么打?” 张恭心中郁气横生,话语间的口气,也是严厉了几分。 韩遂默不作声,这仗换谁来也打不赢啊,多说无益。 马腾短叹一声,拱手与张恭言道:“唉,马某与韩兄处事不周,使宵小得机,坏了万余精骑。否则,吾等现在也不至于举足无措!” “行了,说这些还有何益处。” 张恭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马腾,心中埋怨之气不由而发。 在关中的时候,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怎么到了西域,眨眼就被别人给搞了。脑子莫不是被王上给打傻了? “府君,依烈之见,还是撤!” 周生烈亦是长叹一声,劝言说道。 “文逸,吾等若弃城而走,那置城内百姓于何地?胡夷劫掠成性,数万百姓系于吾等一身,恭不愿也!” 张恭皱着眉头,这倒只是次要原因。关键还是,自己等人一退,河西将不负大周所有。丝路,也将再度决断。 “此外,张掖、酒泉二郡皆为郡中胡夷所据,吾等就算是撤,也未必能安然远行数千里之途。且胡夷置双骑,追上吾等轻而易举,弃城不智!” 张恭话音一落,室内众人就更加丧气了。 尤其是韩遂帐下等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是,胡夷有骑兵,可他们这些将校还能寻不到坐骑? 大不了,壮士断腕嘛! 马腾亦是哑口无言,大家想法都一样,毕竟好歹是国朝文武,一群百姓和兵卒,哪比得上他们尊贵。 室内再度陷入沉寂,张恭见此之景,也差不多都了解了众人的心思。 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有心无力啊! “散了,眼下胡夷虽未至,但仍不可大意疏忽!” 众人散去…… 独留周生烈。 “文逸,恭如此行事,是否过了?” 张恭秉着眉头,端望着敞开的门外,口中喃呢问道。 周生烈点了下头,说道:“子敬兄,韩遂、马腾等人的心思,已经很是明显了。将无战心,士卒们又哪里会死战到底。此战必败之局,吾等早日脱身,也未尝不可。” “吾等身为国朝命官,治理地方,安察百姓,梳理河西,以拓丝路。今日大敌犯境,又怎可弃百姓于不顾,置国朝大略而不视?” 张恭拧着眉头,继续与周生烈说道:“文逸,恭与汝不同。某乃都督所举之人,若临大敌,弃城轻走,平白堕了都督名声。载其厚恩,焉能仇报?” 周生烈蓦然颔首,静静的盯着张恭,沉思不语。 只闻张恭,仍在自语说道:“恭之生平,无才无德,幸都督厚爱,以一功曹之职,骤升一郡之牧宰。都督举荐之恩,王上信重之情,容不得恭后退一步。” “大敌临前,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恭身为太守,有守土之责。不求幸胜,只求与敦煌同亡。将以薄躯,报之君恩!” 周生烈不由心生敬仰,端视着张恭,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子敬身兼文武,才俱非凡,更忠耿体国,有名士之风,何以险地而置之。敌军势众,非人力所能挽。王上仁厚,吾等明禀阙下,大王又岂会责君失地之害?” 周生烈还是扬声劝道,如此忠士,自当尽起才用。轻身犯险,以死明志,于国何益? “文逸不必再劝,恭心意已决。十室之邑,尚有忠士。恭身受国恩,自当以死报国,何惜残躯。” 张恭神色坦然,略抚手示意,继续言道:“文逸,稍后汝去寻韩遂、马腾等人,与就儿一同回长安禀报河西局势。请大王及诸公卿,早做谋划!” “君且敢死,烈何以苟活!” 周生烈屏气凝神,轻吐一言。 张恭苦笑一番,摇头回道:“文逸兄!汝之才华,胜恭何止十倍?恭赖君能,方治敦煌。国朝有君,何愁不兴!况且,恭为太守,失城丧地,为王上尽忠,还能给就儿博个前途。君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吾那侄儿考虑一下啊!” “子敬~” 周生烈蹙起眉头,心中也是抉择两难。 正如张恭所言,自己一郡中从事,死国之后只怕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国史,也只会记载: 初平六年,二月。胡众犯敦煌,破。太守张恭、郡中诸吏,皆死节。 第638章 同赴死节 次日,周生烈寻了韩遂、马腾二人。 将昨日张恭所言,悉数相告后,两人也不作谦。感慨了一番张恭的忠节,一同出城。 城外张恭之子张就已经准备就绪,十几名亲卫骑兵,加上马腾、韩遂等人,也不过二三十骑。 扬鞭东去。 张恭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一行人马荡起的尘烟,缓缓松了一口气。 转身对着身旁的郡吏言道:“去张贴布示,告于百姓,胡夷大军即将围城,都去逃命!” “府君!” 郡吏心中不忍,狠下心来,说道:“若府君不嫌在下卑微,在下愿同府君赴死~” “不必,此战必败无疑,何以平添性命。本府有守土之责,尔等却不需如此!” 张恭一口回绝。 也许他们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胡人给追上。但出了城,总归还是有一丝希望。 随着官府布告张贴,敦煌郡城内的三万余百姓,携家带口,相继出城。两千守军,护着家小,行于其间。 河西大城敦煌,不到一日功夫,几成荒无人烟的鬼城。 全城之中,仅余张恭及几名家中奴仆,还有数十名亲卫。 “唉~” 环视着周围人,张恭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稍后,也放开了心情。 反正要死了,岂能不痛快行事? “来人,取酒,备宴。” 百十号人,很快就寻来了美酒大肉,以及不少桌案,皆置于城门外。 桌案一摆,鼎釜即备。 张恭一甩衣袖,从容淡坐,身旁仆役立马满上一樽。 “诸君,且请入座!” 座位当然不够,但城外这么大的地方,还能坐不下百余人? 没有座位,多数人皆席地而坐。另有人,将一坛坛酒水,放到诸人眼前。 张恭缓缓举起酒樽,环视众人,大喝道:“诸君,肉脯未熟,吾等且先畅饮!” “同饮!” 百余人齐声相喝,拍去泥封,抱起酒坛,昂首酒下。 “哈哈哈,痛快!” 张恭见诸人如此豪饮,也是心中生羡,特意换了酒坛。 一气口,顿感心胸直抒,畅爽不已。 “来,今日与诸君,同赴国难,以身死节,敬!” “敬!” …… “好,结诸忠士,恭心甚喜。吾等虽非同岁、同月、同日而出,但亦同岁、同月、同日而死!黄泉路上,再拜大司命!” “愿随府君共赴黄泉,同拜大司命!” …… “幸哉!幸哉!” 张恭心中喜色足溢,口中接连大呼。 一番畅饮,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很快,肉脯既成。 自有壮士,为诸君割肉,分而相食。 张恭满意的咀嚼着口中半生不熟的肉脯,油腻挂满了嘴角,却毫不自知。 吃了一块后,再举坛作饮,好不痛快。 “可惜,不能以胡酋之首,充为酒器,惜哉!” “府君且候,待胡酋所至,卑职必取其首级,为府君盛酒!” “好,如此甚好,哈哈……” …… 宴饮未毕,地动山摇,奔雷滚滚。 众人心中自知胡夷大军已到,但也毫不惊慌,端坐于地。 或是举坛凝视西方,尚饮二三口。或是手抓肉脯,痛嚼下咽,虎视敌众。 不出半个时辰,张恭坐于案前,便能看到那卷起的狼尘,弥漫天际。 寒风凛冽,沙粒伴随风势,已至眼前。 待到胡夷大军顿足,尘沙稍散,数以万计的胡兵,渐渐显现。 一望无际? 不足形其盛! 张恭等人静静凝视着对面两里开外的胡兵,同样胡酋也在端视着眼前故弄玄虚的周人。 蒲头,西部鲜卑大人。 比起来自中部鲜卑的步度根,他才是整个西部鲜卑名义上的大人。 自从和连死后,西部鲜卑各部实际上就已经彻底脱离了出来,独霸西域。但随着步度根兄长魁头与骞曼争国。 当时的骞曼势力强盛,不仅拥有着中部鲜卑大半力量,还有着东部鲜卑诸部支持,魁头由是争取了西部鲜卑的支持。 但随着魁头一死,步度根上位,西部鲜卑与步度根本部的关系便越来越差。而随着骞曼势力的崩溃,轲比能强大的个人实力,也逼得自己不得不屈居步度根之下。 但现在,局势明显对自己很不利。 一场白灾,让步度根收拢了不少部落的民心。尤其是拓跋部的归附,使得西部鲜卑五部大人之间,也出现了裂缝。 其后,宴荔游脱离西部鲜卑,加入到步度根帐下后,其手中掌握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自己。 南下劫掠雍凉,更是让步度根进一步拉拢各部,自己也绝对不能慢下来。 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在汉人边靖的帮助下,自己轻而易举的摧毁了周人在西域布置的一支骑兵。 哼,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这世上,有马贼坐拥一万三四千骑? 笑话! 韩遂、马腾的大败,更是导致了整个周人在河西的力量大幅度削弱。 随后,西部鲜卑置鞬部、日律部、落罗部,及众多中小部族,汇集兵马,五万余骑。还有车师前、后部,蒲类前部、移支、东西且弥等隶属于西部鲜卑的一众西域小国,亦纷纷胜兵来合。 由此,得众十余万。 现在,只要自己拿下河西,日后足以与步度根抗衡。 想到这里,蒲头不由嘴角一扬,手臂一挥,三军齐进。 而张恭也是笑了一下,冲着已经起身肃立,齐甲执刀的诸将士。 “大周儿郎,何惧一死!今日,与诸君赴死,显吾大周将士气节!” 大喝一声,张恭拔出腰间佩剑,斜指鲜卑大军之中,惹人注目的白旄大纛。 “杀!” “杀!” 众人皆嘶声高喝,舞刀直冲十万胡虏军阵。 一应胡兵,悉数被这一幕给怔住! 搞什么? 区区百余人,居然敢冲击己方大军的军阵? “准备!” 见势如此,临阵指挥的日律斜贺,正欲命诸军放箭射杀。 “慢!” 蒲头抬手制止。 日律斜贺不解的看向蒲头…… “日律,周人必是知此战无胜,逃散者多,仅余百人,想要以死报国。” 蒲头眯着眼睛,注视着周兵后方空荡荡的城池,口中继续说道:“唉,如此勇士,用弓矢射杀,太过卑鄙。” 日律斜贺眉头一紧,随后便送开来,不过百余敌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人放心,我明白了!” 日律斜贺抚胸一礼,紧接着派出五百余骑出阵。 五百骑,打百余步卒。 欺负人! 但那也总比派出百人,万一没打过,落了军心士气强啊! “杀!” 铁骑驰骋。 步甲无畏。 …… 第639章 坐视天下 姑臧城,鲜卑大军接连攻城,张猛等人守的很是艰难。 同样,步度根率领的大军也在冀城、狄道,再次掀起一场进攻。 冀城还好,兵力充足,仅凭城外的两万胡骑,根本打不破城池。而狄道,李相如也是举步维艰。 鲜卑主力大军悉聚于此,攻城甚急。可李相如总感觉步度根再憋着一股劲,狄道虽是坚城,可与姑臧一样,兵力不足。 如果鲜卑人不间断进攻,肯定能打下来。可现在围城月余,有几次自己都感觉守不住了,偏偏鲜卑人又退去。 阴谋,肯定是阴谋! 步度根当然有自己的想法,狄道并非凉州关键,冀城才是。或者说,苏则手底下那几万大军,才应该作为自己的首要目标。 围城打援! 自己坐拥精骑十余万,不利用机动能力,岂不是愚蠢至极。 就是,这苏则似乎死了心要呆在冀城啊。 这就烦人了…… 关中周国各处兵力,也开始重新集结,驰援凉州战场。 张任率领的骑兵部队,仍然坚守在长城一线。郁郅、漆县、甘泉宫等各地防务,则是交给了保存完整的第七军。 随着,徐荣率领大军赶回阳邑,整顿兵甲,分兵两路。一路北上,直取萧关。一路由萧关道,进入凉州,逼向街亭。 自高奴驰援长安的严颜,也率领第一军一万余精锐,经雍县、番须口,进军凉州,为徐荣大军后应。 关中各县邑,也立即解除城禁,各乡里百姓,纷纷回归故里,翻耕田野,准备春种事宜。 长安在经过连续几日的大庆后,也恢复往常平静。百姓躬耕田地,商人行走郡县…… 各地开始复工! 恢复生产的决定,并非高诚一言可定。在经过统战部的预估后,扶罗韩已经不具备再度南下的可能。其与步度根合兵,卷土重来的几率,也几近于无。 中国确实已经陷入四分五裂,诸侯连年混战之中。 可鲜卑也没好到哪去! 甚至,鲜卑的内乱,比大汉还要早。 从檀石槐死后,鲜卑就陷入权争,接着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由此,正式进入乱世。 紧接着,魁头与骞曼的死去,更是让北方草原成了一锅乱粥。 步度根与轲比能凭着强大的实力,逐渐使得鲜卑局势明朗。但鲜卑独特的部落大人制度,显然也掣肘着两人。 不论步度根还是轲比能,都在竭尽全力的打压着下面一大群部落。不断壮大本部的实力,来加强中央集权。 只可惜,效果不佳。 步度根手下扶罗韩、蒲头都是实力派,轲比能手下的东部鲜卑诸部,也是日渐不服,不想被中部鲜卑蚕食。 除此之外,匈奴趁机吞并了屠各一事,也对扶罗韩与步度根之间产生巨大的影响。 扶罗韩败了,回了河套。 那步度根知道此事后,肯定会担心身在河套的部族,谁也无法保证扶罗韩会不会学习匈奴。 如此可见,这场战事,也很快会结束。 鲜卑人想要再度大举南下中原,不休整个一两年是别想了。 毕竟,草原民族那种恢复速度,实在是让人很放心。 人口基数的多少,自然是决定着一个势力,在元气受损后的恢复速度。 大汉凭什么能跟匈奴、羌族一打就是几十年? 靠的就是强大的人口基数,强大的恢复速度。 死了几万兵,损失了几百万乃至千万石粮食。无所谓,两年就能够有更多人长大,有更多的粮草储备。 唯一的缺憾就是战马数量,还是比不过胡虏。否则,哪里需要几十年时间,十年训练精骑,三年破敌,足矣。 关中大部分地区开始进入恢复阶段,而关东也骤然拉起一番序幕。 高诚看着手中的信报,嘴角都扬上天了。 袁绍跟王允,还是干了起来。 事实正如郭嘉所料,袁绍玩了一手反其道而行之,秘密派了一支兵马,轻松夺走了大汉的上党地区,打开了并州东面门户。 失了上党,局势明显对大汉更为不利。 王允惊慌失措的将吕布率领的步骑主力召回,以主力屯阳邑,责前军驻箕城。又责偏师进驻介休至祁县一线,分兵把手界山东北区域各个出口。 随后,两军就此休战! 高诚眉头一抬,事情似乎很有趣啊~ 袁绍夺了上党,也没趁势而进。王允失了上党,似乎也不着急夺回。看来,两人手中还都握着不少底牌没发呢啊! 啧啧,如此,也只有等到春种完毕后,自己才能看一场大戏了。 除了两人的交锋,曹操与陶谦也再度发生争执。 两方大军屯兵边界,蓄势待发,似乎想要打一场打仗。 不过,很不合理啊。 青州那边传来消息,袁谭针对泰山寇臧霸以及青州黄巾管亥的军事行动可一点都不顺利。 调查司所报,袁谭胜败皆有,虽然成功将臧霸给驱逐到青州东南丘陵地区,但也仅限于此了。 臧霸与管亥联合,据地势而守。袁谭主力攻其一,则另一击其必救。 莫名其妙打起了游击战,搞得袁谭是首尾难顾,左右为难。 当然,这主要原因还是袁谭手中兵力过少,无法同时对臧霸和管亥发起强力进攻。那所谓的游击战,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年头,生活在山里的不是盗飞就是黑户,而且人烟过于稀少,根本不足以支撑大军作战。 所以,只要曹操发兵协助袁谭,臧霸和管亥也只能退回徐州,背倚楚王之势支撑。 可曹操却与陶谦对峙起来,摆明了不想让袁绍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呼,老曹果然不负众望! 那么,解决袁绍这个强敌的众人,大家伙就交给你了! 袁术倒是老实了不少,想要南下荆扬,舟船不济,也唯有望江兴叹。想要从北面打开局面,却又有些担心再翻车。 不得不说,袁术似乎也从洛阳之战中,看出了周国的硬实力并不差。而且,拿下河南郡后,再想打大周,可就要面对函谷雄关了。 汉中张鲁的兵马,也通过武都,进入凉州冀城,进一步加强了苏则手中的实力。 消息,不是从凉州传来的,而是从汉中传来。 鲜卑人确实拿周军死守的几座坚城没办法,但野外就彻底成了跑马场,决塞了关中与凉州消息的传递。 其余的消息,便没有了。 高诚缓缓闭上眼睛,似乎这些纸面上的消息,并不是所有啊! 事实也即是如此,大周调查司并不是万能的情报机构,也没有明朝锦衣卫那般对中原大地的掌控力。 第640章 胡骑走河西 数日后,步度根得知了扶罗韩大军的惨败。 消息一传开,三军震撼。 扶罗韩大人率领的部队实力可并不差,虽然是各族联军,但除了那些杂胡外,屠各和匈奴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其帐下兵力高达近十三万,比凉州这边的人手还多出不少呢。 之前,扶罗韩大人捷报连连,先是歼灭周军布置的主力步军。随后一口气拿下郁郅、漆县,直逼甘泉宫外。前两日,还说攻破了甘泉宫呢。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给败了? 鲜卑军中士卒多数生出一股担忧,周军击败扶罗韩大人,必然大军西进,驰援凉州。 与士卒不同,步度根还是了解到了谷口寨前一战的经过,也知道扶罗韩败在哪里。 大意、轻敌! 周国大将张任率领的骑兵数量是不多,只有那三万余骑,但其能够在北部压着屠各、匈奴打,战力又岂会低到哪里去。 现在摆在步度根眼前的问题,是撤还是不撤。 撤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削弱扶罗韩的目的。只要回到河套,随时都可以将扶罗韩的部族吞并。此外,还可以防止扶罗韩趁虚而入,抢占留在河套的各部族。 不过,南下凉州劫掠不多,士卒们跟着自己跑了这么一大圈,什么都没得到,必然也会导致自己的号召力有所下降。 可不退兵,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击败周军主力部队啊。关中的周军抵达凉州,那苏则帐下便同样拥有近十万大军,自己想要再有所收获,也不可能了。 “诸位,扶罗韩大败,损失惨重。我们该如何行事,是与周军打一场大仗,还是说退回河套?” 步度根心下主意以定,开口询问帐内的各部族首领。 此时,心中还是不禁吐槽了一下大鲜卑的制度。自己没有檀石槐首领那深厚的威望,想要一言而决,太难了! “大人,扶罗韩一直心怀异诡。先前不遵大人号令,私自南下,迫使我等诸部不得不仓促南掠,坏了我鲜卑大计。以我看来,当立即撤兵,以防扶罗韩趁机袭我等部落子民,恢复实力。” 宴荔游担忧的劝说道,扶罗韩举族南下,他们又何尝不是倾巢而出。留在河套一带的部族,皆是老弱妇孺。 现在扶罗韩一败,肯定要跑回河套,他们哪能不担心自己的部族! 步度根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几名步度根本部亲腹,也纷纷附和。 继续打下去也打不出什么花来了,纵是胜了,也没机会杀进关中。而凉州这地方,确实穷! 旁边的一员老者,却是摇摇头,言道:“大人,轻易退兵,只怕威望受损。” 老者说完,步度根当即抚胸敬问:“推演,可有何良策?还请指教!” 拓跋邻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放在诺大的草原上,也算是高寿之人。最关键的是,他是在场的所有部落头领中,唯一一位参加当年檀石槐大人分封三部的盛事。 其余参加这场盛事的老一辈人,基本上都快死绝了。 说是名深望重也不为过。 当然,主要还是拓跋部对于自己的支持,步度根这才抱着非常谦恭的态度。 “大人,河西扼守两陇咽喉,又是周国丝路关键。何不分兵,一则回河套,震慑步度根。二则,取河西四郡,屏障西域。如此,周国丝路绝途,税赋不支,必然势弱。且河西之远,周国若是劳师远征,中原诸侯定袭其后。若北上草原,又有匈奴作阻,一举多得。” 拓跋邻身为族中智者,自是多习汉书,深通其理义。 此计方出,步度根不由眼前一亮,果然妙计。 只要有数万兵马回河套,那扶罗韩必然不敢而动。而余者大军尽取河西,也可为日后并有置鞬、日律、落罗等部留下伏笔。此外,还能控制西域各国,索其财富,嘉赏各部,巩固人心。 “好,此计甚善,便依推演所言。” 步度根赞誉了一声拓跋邻,随后便与身旁亲腹大将戴胡阿狼泥言道:“戴胡,汝亲率本大人部落勇士,执我白旄,速回河套,震慑扶罗韩。其若是有所异动,可立诛之!推演、宴荔游,我等三人便率余者兵马,汇合莫那楼所部,全力取河西四郡。” “是!” 帐内一众人,皆相附和。 …… 次日一早,鲜卑大军人去营空。 陇西太守李相如,站在城楼上,望着外面只留下马粪、旧皮、破帐的鲜卑营寨,心中疑惑顿生。 随着斥候报回消息,鲜卑大军确实已经纷纷北上。步度根大纛,亦在其军中。 嘶~ 鲜卑人就这么撤兵了? 为何? 难道见都督不为所动,无甚良机,就退兵了? 额…… 李相如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若真书如此,那步度根图啥。带着十几万骑兵,逛哒一圈,啥也没捞着,灰溜溜的回去,那不得丢死个人啊! 经这么一想,李相如更加觉得此仍是步度根的诱敌之策。于是,一边趁此解围之机,向各处派出信骑。一边严守城池,谨防鲜卑回击。 当苏则收到李相如传来的消息时,徐荣也率领大军从容来到冀城之外。 城外鲜卑人马已经跑了个没影了,再加上李相如的书信。 毫无疑问,鲜卑大军确确实实退兵了。 相比起李相如,苏则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扶罗韩大军惨败,匈奴趁机吞并屠各,步度根担心了。 冀城郡府之中,苏则、徐荣、傅燮三位军中头子,围着周国与图,探讨着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胡夷大举南犯,扰掠郡国,大周总不能打不还手啊! “文良兄,吾等需分兵两路。汝收复安定、北地,吾去支援张猛。如何?” 苏则并没有想到步度根会去进攻河西,端视着与图,看着大片丢失的土地,提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 “大兄,不妥。吾等合兵一处,兵力尚不及步度根之众。若是再分兵,很有可能会被彼等趁机逐个击破。一如当年大汉北伐匈奴一役,胜了还好。可若是败了,眼下局势当即反转,不妥。” 傅燮摇着头,太冒险了。 徐荣点了点头,问向苏则:“南容,某却是以为步度根未必肯善罢甘休。劳师动众南下侵吾,却无所获,其帐下兵丁焉无异议?再说,扶罗韩惨败,帐下部众仅余二三万,不值得步度根全军回援。” “文良兄的意思是,步度根意不在此?” 苏则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呼,那还是在吾了。一如李相如所言,此为诱敌!” “不!当是河西!” 第641章 刘焉出兵 “河西?” 张任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河西四郡,扼守丝路,听起来很是重要。可对于大周来说,也并没有到关乎国运的地步。 大周与西域诸国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韩遂、马腾进入西域,大周是为了提前获取西域具体情况。可在西域诸国眼中,却是中原王朝想要再度并有诸国。 大汉掌握西域的时间内,对待西域人可并不友好。尤其是当年傅介子出自楼兰,直接当着楼兰群臣的面,宰了楼兰国王。 想想,那是一国之王,却被汉使当众斩杀,无人敢阻。 西域其余诸国国王又岂会不生出兔死狐悲之念,而且当初大汉在西域可是实行的高压政策。只要胆敢有所异动,必是天兵万里灭国。 眼下中原诸侯混战,那些西域国王,又怎会再让中原势力插手西域。 所以,大周与西域一直都维持着商贾货殖,编制内的军队却始终未曾进入西域。大周还远远达不到汉朝鼎盛之时,提前进入西域,也只能自讨苦吃。 到了现在,河西对于大周只剩下战略示警的作用。 “文良兄,国朝在河西仅有凉州守备军一师人马,以及各郡募集的壮勇,和韩遂、马腾的万余骑兵。” “不好救啊!步度根就算是要全力西进,但肯定也会留下精骑,埋伏吾等。陇道难行,只怕不堪其扰!” 徐荣摇了摇头,救援凉州太难了。想想先前,自己仅是自阳城往临泾,百余里路且被鲜卑骑兵搞得烦不胜烦。 更别提从冀城这里,直至姑臧这千里之遥了。 而且,他们也追不上鲜卑人。鲜卑人马匹众多,若是一心赶路,速度比自己等人快上一倍不止。有这么长的时间,姑臧能不能守住都不一定。 苏则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呆在凉州这么多年,没少跟胡虏打交道。面对面打仗,周军也不虚胡虏,可就怕那些胡虏不跟你正面打。 来去自如,任由驰骋,这就是鲜卑人在凉州的现状。 国朝仅有的近四万骑兵,在甘泉宫一战损失惨重。余者,也悉数布置在内长城一线,监视着呼厨泉与扶罗韩。 凉州这边,仅仅依靠他们数万步卒,太难了! “难道,就这样平白将河西四郡让给步度根?” 傅燮一句质问,让徐荣和苏则都不禁叹气一声。 “依某之见,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吾等皆步卒,赶至姑臧,少说也要月余时间。若是姑臧尚存,还能与步度根纠缠一番。若是姑臧失守,吾等则进退两难。甚至,万一有失,整个凉州都将陷入万劫不复。彝凌博出的局面,亦会尽丧吾等之手。” 徐荣凛着眉头,不急不缓的说着。 苏则认同的点了下头,事实正是如此。凉州是关中屏障,作用也是将敌人拦在关中之外。甘泉宫一战,得幸彝凌奋勇,大周取得了战略上的大优势。 这个时候,凉州只需要稳定住局面即可。河西存否,与大局无碍。可若是因救援凉州,出了差池,导致主力大军损失惨重,战争胜利的天平,就会重新向胡虏倾斜。 不做就不会出错。 放在眼下,却是很正确的一句话。 …… 冀城内外六万余周国兵马,按兵不动,毫无救援河西的动向。 紧接着,河西那边终于传回来了消息。 噩耗! 酒泉、张掖郡内胡虏反,攻破郡县,武威、敦煌为之相隔。 知晓了此事后,徐荣、苏则等人便知道河西保不住了。 内忧外患之下,谁也不认为区区数千人,能挡住不止十万的胡虏进攻。 冀城发出信骑,直报长安。同时,派遣一军兵马,进驻西面平襄,扩大斥候探索范围。 而在此时,南面的武都,也迎来一支大军的到来。 刘焉大将庞羲率军两万,经阴平道,直抵上禄。 武都太守尹栎,也与镇东将军张卫商谈着战事部署。 对于巴蜀的防范,苏则从来没有松懈。即便是鲜卑大军肆虐的情况下,武都郡依旧拥有着抵挡益州兵马进攻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就是来自于汉中。 汉中王张鲁,在大周的糖衣炮弹之下,彻底沦陷。统战部的诏令在传达到汉中王府后,张鲁也不迟疑,立即让张卫率军支援凉州。 一万蛮兵、一万汉中兵。 战斗力不好说,但守城是绰绰有余。 张卫率大军赶到武都后,又得到了直属上司苏则的军令,驻扎武都,谨防益州。 这倒是让张卫心中感觉非常好,对于苏则也是好感倍增。 虽然自己这镇东将军的职位,来的有点轻便,可那也是堂堂镇东将军。真要是去了冀城,却得屈尊镇西将军苏则之下,总有点丢份。 其次,打胡虏与打刘焉,那自己肯定要跟死对头干仗啊! 由是,蜀军一到上禄,面对的却是严阵以待的汉中大军。 张卫并没有亲临上禄前线,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传道授教还行,真要跟庞羲较阵,有点悬。 汉中军大将杨昂背城下寨,杨任守上禄县城,为犄角之势。 庞羲并非愚才,观望了一阵上禄及城外敌军虚实后,也只能按兵扎营。 “启禀将军,打探清楚了,不是周军,是汉中大将杨昂、杨任!” 吴懿快步来到中军,进入帐内。 庞羲闻言,眉头一紧,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居然是杨昂和杨任在此,唉…… “子远,如何看待此事?” 庞羲也仅是皱了下眉,随即转口问向吴懿。 吴懿稍有迟疑,言道:“将军,周王肯定与那张鲁盟誓了,不然汉中兵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庞羲抬头看了一眼吴懿,没有急着说话。若是吴懿只能想到这一点,那恐怕其才具不足为倚啊。 “子远,多派斥候,巡查诸道。汉中兵马暂且不管,毕竟吾等要职非是拿下武都。” “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吴懿拱手应下,转身出了帐。 待到吴懿离去,庞羲才摇了两下头,回想着蜀中发生的诸多事。 贾龙被贬,李权被杀,王咸出逃,蜀中十余大族受诛。 赵韪借主公之手,消灭了益北世家中的反对声音。而主公,亦是借赵韪之手,削弱了益州本地士族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主公与赵韪的关系,也将伴着东州士族与益州士族的矛盾,日渐激化。 这次出兵,也是为了迎回长公子刘范。 只要刘范回到益州,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第642章 刺杀 消息传到长安时,并没有用上太久的时间。 大庆之后的长安,比起先前要显得人气蓬发,大街小巷之中,尽是百姓辗转。闹市中的喧嚣,也代表着这座庞大的城池,恢复了生机。 徐荣发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亦是一件好消息。 次日,京兆尹再次张贴布告,告于百姓,凉州胡骑悉数已退,大战结束了。 少不了一番欢欣鼓舞! 他们为不用担心家园为胡虏所祸而开心,为国朝实力之强劲而开心。 但他们还都不知道,这场大胜的代价,是放弃了河西四郡。 值不值不知道,高诚只知道再有旬日就得春耕了。 民以食为天! 此外,便是大周的国库了。 从去岁秋季离石会盟,再辗转攻打河东,随即调头南下进行洛阳会战。紧接着,凛凛寒冬之季,迅速回防关中,大战连连。 说难听点,今岁大周官员的俸禄,都得等到秋收后再发。仅余的区区二百多万石粮草,还要维持军队。 再接着打下去,大周不是不行,可那时就是吐血拼搏了。不论胜负,铁定元气大伤。 宣德殿内,高诚也正与国朝高层谈着大体国情。 国事也基本上没什么太多的商议,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大战过后的关中,只需要按部就班,很快便能弥补今年的伤痕。而缴获的牛羊、战马,也都纷纷归置,或是散发百姓,以兹其利。 大战的胜利,也让周国获得了不小的战争红利。尤其是那六七十万头牛羊,以及十余万匹战马,大周还真没亏上太多。 只可惜草原上的牛,并不适合耕田。这些散养的牛羊仍旧具备野性,同时从来没干过耕田这活的牛,让他们来还真不好驾驭。 但大周也没浪费,从那数之不计的牛中,挑选出一匹相较温顺的饲养于上林苑。中原的牛,一直都缺,没有人会闲牛多。 其余的,大多数放养于关中各牧苑,日后充作军用。 羊的分配就很简单了,悉数交由军务司处置,分予诸烈士之家,着其供养,以为资用。 十余万匹的战马,几近半数已经上不得战场,多有损伤。但近六万战马,足够大周重新建立起两支骑兵军了。而且,那些伤残战马,也有不少优良品种,充作种马还是很不错。 再者,便是发予各县邑,当做耕马为春种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益州出兵的消息,在两三日后才传回。 这个时候,大周上下已经打定心思要休养生息了,也没有太多动静。仅是诏令尚在冀城的徐荣和苏则,派遣一部人马南下,逼退益州兵即可。 方下安宁。 春耕紧随而至。 大量归乡的民夫,开始耕于田野。 比起去岁,今岁的春耕无疑要喜人的多。大量耕马的投入,极快的提升了春种的速度。甚至,仍有余力拓垦荒地。 关中的荒地数量不少,劳动力的不足,导致众多荒地,只能继续荒着。 关中三处屯田区也没有荒废,官府征召了两万余人,代替军队进行播种。日后秋收之时,肯定要给予民夫们一些分成。 关中春种正轰轰烈烈的进行着,而武都境内,一场劫杀,亦是酣烈如斯。 狭隘的山谷之间,数十名布衣装扮的人,围着中央少主,手中环首刀左右横扫发来的箭矢。 时不时,都会有数人被射翻在地。 依此之状,这些人怕是连一刻钟都撑不下去,尽皆被射杀在此。 刘范在亲卫遮护之下,暂时未有伤及。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亲卫们坚持不了多久。 心中愤慨不已,知道此行艰难,可却不想未出凉州,便会遇到刺杀。 山谷两侧上,百余人看着谷中缩成一团的刘范等人,不由轻蔑不已。 益州已是有主之地,汝刘范若是在太原好生呆着,谁也不会找汝的麻烦。可偏偏好生不知趣,非要闯进这鬼门关。 赵韪帐下大将李异,此刻亦是身在此处。身旁站着一名年轻人,同样端视着谷中刘范众人的惨状。 随后扭头言道:“李将军,刘范今日必死无疑,但还望汝家将军可莫要食言!” 李异瞥了一眼这年轻人,回道:“放心,三千金一金不少。明日,便会送至汝府之上。” 此言一出,那年轻人不由面上喜色洋溢,冲着李异笑着恭了一礼:“好,多谢李将军了。下回还有此等好事,可莫要忘了小弟。” 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继续说道:“噢,对了。李兄,某似乎记错了,应该是千五百金才对。” 李异原本略带不屑的眼神,突然一亮,嘴角扬起:“贤弟果然聪慧,不过三千金还是不能少。只望贤弟能予李某,在他乡置下别院。李某幼子今岁也有六岁了,也是该找个好先生教导一番。” “此事易尔,贤兄放心,小弟必然使贤侄拜一名师!” “善,大善,多谢贤弟了!” 两人眼色交集之间,谷中亦是支撑不住。 四方箭矢如雨,纷然落下。前后谷道,百余刺客也围了上来。 山谷南面十余里处。 庞羲亲自带着三百余锐士,看着被巨石隔断的谷道,以及山林之中若隐若现的敌军。 “怎么回事,吴懿大军为何还没到?” 庞羲问向身旁将校,两名亲腹校尉苦笑一番,他们哪里会知道啊。 吴懿是谁,那可是主公的置交吴匡之子,主公待其如同亲子,厚爱有加。 但现在的情况,让庞羲更加绝望。 少主,此行怕是难了。 自己还真是小瞧吴懿了,若其是故意拖延,那只怕整个益州内部都出了大问题。 嗨~主公谋划,悉数毁于宵小之辈。 如此下去,待到来岁,何以共抗周国、汉中合力之攻? 天色日暮…… 庞羲无奈的退去…… 两次进攻,皆被敌军挡下,这么久的时间,在牵连诸多的谋划下。 呵呵……别说数十人,便是数百人,也该全没了。 未至营中,吴懿率军才姗姗来迟。 “将军刚行不远,上禄汉中兵马便大举攻营,末将迫不得已,只得先且击退汉中兵马,故而迟来。” 吴懿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俯首请罪。 庞羲神色暗淡,冷眸瞥了一眼吴懿一眼,没有说话,纵马而过。 长公子回不了益州,那自己也时候该抉择一番了。 刘瑁、刘璋! 第643章 休整 春种过后,已是临近五月。 身在凉州的各部兵马,也纷纷开始退回关中。河西必死无疑,胡虏在此时也不会再来寻周朝的麻烦。 布置大军于冀城,对于后勤的压力还是较大。 第二军、第五军以及第七军悉数返还长安,凉州的第四军以及诸多壮勇、氐兵、郡县兵,也开始进入整合阶段。 庞羲在未接应到刘范后,也立即率军返还蜀中。镇东将军张卫,去了冀城一遭,准备择日去往长安。帐下大将杨昂及杨任,率领汉中兵,沿西汉水退往南郑。 河东卫觊、张济,仍在严阵以待,谨防在汉、赵两国战云密布之时,奇袭河东。 高奴的第一军第一师,在与新组建的京戍守备军换防后,赶回长安,与军部汇合。 至此,周朝诸军制,纷纷聚往长安。 长安城内各官署,也开始忙起战后工作。大量阵亡人员的统计、抚恤,军卒将校的战功、赏赐,各军兵员的筹备、补充…… 而且此次不论伤亡还是战功的统计量,都非常巨大。因为先前洛阳大战的战后统计,也仅是进行到一半,便因战局恶化停顿。 两者相交一起,无疑是一项庞大的工作量。 五月中旬。 周朝还在繁忙之间,蓝田大营每日都会送出一部训练好的新丁,补充至扎营于上林苑的大军。同时,再招纳一批新兵。 兵源主要来自于河东,经历甘泉宫一战,关中青壮力大幅度损失。建国初拥有二十四万余的青壮,现在最多也就剩下十八万,甚至更少。 要晓得,这个数据可是包括了几年来,每年长大成人的年轻人。 而河东不同,劳壮力仍旧在三十万以上,足以为各军提供充足的兵源。 唯一的麻烦就是大量新兵的充斥,军队战斗力肯定有所下降。尤其是第七军,以及新编成的第三军,几乎全是新兵。 第二军、第五军也多多少少补充了三四成的新兵,只有第四军及第六军尚且维持着战斗力。 至于两个骑兵军就更惨了,很多新兵只能勉强骑马,战斗力直接砍了八成。 新组建的京戍守备军,全是新兵,而且师级编制锐减至三师。 倒是禁卫扩编至军,组建禁军,下辖羽林师、虎贲师,骁骑师,二骑一步,加上余者编制,高达两万余人。一跃成为三军上下,兵员最多的部队。 但战斗力,也就仗着人数,比第三军和第七军强那么点。 积攒了几年的重甲,也在谷口一战中损失殆尽。纵是之后张任大败胡虏,夺回的重甲也不过千余套,皆有破损。 修修补补,敲敲打打,勉强得到了四百余副。其余刀矛戟戈,弓弩箭矢,也消耗巨大。随着大量兵员的补充,长安武库,为之一空。 诸军之中,本披甲率高达八成,锐减至不足三层。 多数新兵,仅靠着一身赤色布甲,维持体面。札甲都只能是装备那些精锐老兵,保证最大战斗力。 好在大胜之下,缴获了不少战利品。尤其是牛皮,不论是胡虏硝制的粗糙牛皮,还是宰了生牛,少府自己硝制的牛皮,都能在未来三年内,为军队提供两万副札甲。 中原制作札甲的效率非常高,毕竟工艺成熟,真正限制生产数量的还是原材料。 汉武一朝,连铁甲的储备都能高达数十万副,至于札甲、马甲等,估摸百万不止。这就是大汉能够踏马北幕,威压西域最主要的原因。 唐朝鼎盛时期亦是如此,靠的就是大量铁甲以及战马,横扫诸夷。 至于现在,全天下拥有的铁甲恐怕都不会超过两万副。不仅仅是东汉王朝的实力比不上西汉,世家的兼并也是其一。 纵观东汉群雄割据之际,各方势力的甲胄几乎全是皮制,甚至还有大量的布甲存在。而在三国后期,魏蜀吴的披甲率都大幅度上涨。 乱世之中,匠户的损失也是非常大。比如河东的原将作坊,本来拥有高达十几万的各种匠户,现在只剩下五六万之数。 他们有的死了,但有的只是趁乱失了匠籍。官府收拢后,编成了民户。 其余的刀戈兵刃,倒是容易打造,弓弩箭矢也能很快补充。 用不了两年功夫,大周仍然实力强劲。 关中、凉州各地进入休养期,高诚也开始忙活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蔡氏已经过了陈仓,正在往长安赶来。 船队沿褒水直抵陈仓南,而后由纤夫拉扯进入渭水。当然,这些都是不大的商船,以及一些小型战船。 那八艘大楼船,只能停在汉水上,他们可去不了长安。 不过,倒也巧了。 八艘楼船,宛若雄阁,屹立南郑城外,着实是震慑力非凡。 便是张鲁也不禁感慨蔡氏之盛,八艘楼船,只要再配些舟舸,足以匹敌整个益州水师。甚至,得益于荆州水师的威名,张鲁都感觉益州水师的胜算更低。 此外,便是佩服蔡氏的手段。天下人谁都知道高诚与蔡氏相交莫逆,但谁也没想到蔡氏拿出了家底,来资助大周。 正如前言,诸蔡之盛,自此而始。 蔡氏的临近,也让高诚喜出望外。尤其是先行赶来的蔡瓒,带着礼单献于阙下。 看着那林林总总数百条的礼物,高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跟后世不同,在这个时代,士族之间姻联,女方陪嫁是要高于男方。 比如当初自己迎娶姜纾,姜氏几乎倾尽所有,现在得到回报自然是不用多言。可那些比起眼前这张礼单,简直九牛一毛。 金一船,银两船,钱六船,丝锦布帛九船。 珍珠、贵玉、奇珍、异宝,多达千余件,还有青铜鼎釜、金盘玉碗…… 奴仆两万,精锐水师八千,楼船八艘,舟舸、艨艟九十九艘。 最重要的是,谷米二百万石! 嘶~ 不只高诚,所有在场的大周官员,都不禁被蔡氏豪富给吓了一大跳了。 谁也没想到,声名不显的荆北蔡氏,居然有如此庞大的底蕴。 当船队进入渭水时…… 整个关中,上至士族,下至黎民黔首,皆环伺围观。 关中豪富,在这一刻,也颔首无言。 早闻,诸蔡之盛,本以荆土士族互捧,原来是实至名归! 第644章 刘琦 六月中旬。 王纳蔡氏女为侧,京畿皆贺! 恢宏壮观的蔡家船队,让关中人可谓是震撼不已。 渭水之上,舟船并竞,旌帆卷云,披风破浪,巍然雄壮。 何止渭水,便是大河之中,也得有近百年没见过如此规模巨大的船队了。 而那些带来的贺礼,更是羡煞所有人哉。 纳妾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仪式也比较简单,下制诏、宣制、拜宗庙…… 宫廷内,仅是召集文武百官、士族名望,宴饮一聚。倒是蔡府,大张旗鼓,沿府前大街,置席宴千张,聘名厨数百人,流水七日。 紧接着,蔡瓒成为周王侍中,长门亭侯,参略军机。又封蔡讽为郿侯,加蔡中为都亭侯。 对于蔡氏的雪中送炭,高诚自然不会小气,身在长安的蔡瓒、蔡中都封了侯爵。甚至,连身在襄阳的蔡讽,都得到了郿侯。 但是在仍身在襄阳的蔡瑁等人,却是不方便加以封赏。毕竟若是传了出去,蔡瑁少不得被人指责。 而刘琦的到来,是高诚万万没有想到的。 来到长安也有不短的时日了,但至今才见到周王一面,奉上贺礼后,再无交叙。 大周与荆州的关系,颇有些说不明道不清。曾经,两方势力也合作过攻打楚国。同样,荆州重臣、荆北大族与周王又是联系密切。日后,大周定会图谋荆州。 所以,几乎大多数的周国官员,对自己可谓是避之不及。 国相府、中尉府、蔡公、杨府…… 这些在周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全都见不到,甚至连京兆尹也难图一面。能够见到的只有衙役、厮仆、小吏…… 日后,在长安,该当若何? 未央宫内。 忙完了纳妾的事后,高诚亦是寻来贾诩、郭嘉二人。 刘琦为何而来? 刘表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 自己猜测不出,所以借着此事凉了其不短时日。可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贾诩与郭嘉很快就到了,两人在周国地位特殊,方才还在署衙饮茶畅谈,这会觐见,也大概猜出了什么事。 “拜见大王!” 两人见礼。 高诚摆下手,示意二人落座,问道:“文和,这刘表在想什么?示好?” “大王,刘表为何示好?国朝与荆州暂无纠纷,其何以遣子为质?如果要示好,那也当是向袁术,而非吾大周也!” 贾诩话说完,高诚便点了下头,既然文和也不认为是示好,那刘表这老儿,铁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向大周遣子为质,对荆州有什么好处? 全天下,若论强者,当是袁绍居之,其次袁术。大周目前,也能挤进前三。 但合纵连横,无非是联强制弱,合弱制强。选个卡在中间的大周算是怎么回事?变相的夸赞大周实力天下第一? 高诚不自禁的摇了下头,大周实力如何,自己心知肚明。 “莫非刘表想要使刘琦居于外,为刘琮铺路?” 高诚再度提出一个可能,这回却是由郭嘉抢了一步。 “不可能,蔡氏支持刘琮,意为掌握荆州大权,图谋己利,而且正合吾等之意。这两日,嘉遣人与刘琦见了几面。此子比之刘琮,要强上不少,形似刘表。纵做不得开拓之主,亦可为守成之君。两相较下,无疑是身为嫡长子的刘琦,更加适合的继承荆州。” 旁边的贾诩等到郭嘉说完,微微一笑:“大王,看来刘表针对的是蔡氏啊!” “文和兄差矣,嘉以为蔡氏无忧。楚国南北俱屯大军,荆州压力颇大。若是刘表此时对蔡氏动手,无异于自取灭亡。不知大王与文和兄,可还记得刘磐?” 郭嘉道出一名,贾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高诚暗叹一声:“刘磐,刘表从子,荆州大将。” “不错,眼下蔡氏虽盛,可刘表手中握着的权利,也依然不小。尤其是拿下扬州豫章后,刘磐为荆南大将,手握荆南四郡以及豫章,兵卒数万。又有江夏黄祖,为刘表心腹。襄阳王威为犬牙,拱护军府。如果刘表愿意下狠手,杀刘琮定下后继之人,蔡氏根本反抗不了。” “嘶……虎毒尚不食子,刘表颇具仁厚,又怎会杀之!” 高诚还是被郭嘉的狠辣之言给吓了一跳,刘表天下名士,为了羽毛也绝不可能如此做。除非刘琮自个犯傻,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 贾诩倒是面色无常,正如奉孝所言,杀刘琮是解决荆州内部问题最好的办法。蔡氏在荆州的势力逐步蔓延,所仗者便是刘琮。 因为有着蔡氏支持,刘琮在刘表百年后即位,能够迅速的稳定荆州内部局面。关键是,现在刘表还没死啊。 长子刘琦,神骏非常,博才多学,刘表心腹元老,多欲奉其为嗣。 “大王,看来刘表是想让刘琦作重耳啊!” “不错,嘉亦是作此猜测。” 两大谋臣议义无驳,可高诚想不明白刘表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压下蔡氏权柄,大周又凭什么会让刘琦再回归荆州! 刘琦一走,刘琮的地位便会直线上升。蔡氏同样可以借此机会,扩大家族的权势,身后还有大周为靠山,刘表能否压住犹未可知。若是压不下,日后刘琦回荆州,必然导致内乱争起。 再说了,大周可不是傻子!刘琮胆小怯懦,无成君之范,由他接掌荆州,对大周更加有利啊。 “那当如何安置刘琦?” “既为质子,善待即可!” “也好!” 高诚点了下头,沉忖片刻,转而问道:“对了,王允与袁绍……” “根据情报,大战在即!” 贾诩嘴角一扬,带着笑意,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好,那吾等也坐壁上观一遭。” 高诚暗中松了一口气,真好啊! 王允和袁绍两个大敌,终于要打起来了。也是,再不开打,只怕王允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十几万兵马,仅靠一个并州,可养活不了。 “大王,还有一事。” “文和且言。” “苏都督来报,马腾、韩遂回来了。” “噢~那看来,河西是丢了!姑臧,可有人逃出?” 马腾、韩遂,远在敦煌,此二人都回到汉阳了,就是不知姑臧,能逃回几人。 张氏一族,早已随着张奂晚年定居弘农。张猛兄弟张芝、张昶,皆在长安之中,声名显赫,独不于仕途。 “尚未有消息传回,不过想来张公之子,定有天眷!” 贾诩当然明白自家大王的想法,同是凉州出身,有张氏三杰,哪能不看重? 第645章 王氏 历时近两月,张就、周生烈、马腾、韩遂等人终于来到冀城。 身旁也不再是那寥寥二三人护卫,而是足有近百人之多。 看着众星拱月般的张就,马腾与韩遂还是忍不住暗自叹息。 未至城门,远远便能看到一行人马伫立,大纛挺立,旌旗抖擞。 几人立即快马上前。 “末将等拜见大都督!” 苏则瞥了一眼马腾和韩遂,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张就面前。 “平之,节哀顺变!” 苏则揽起张就双臂,语重心长的劝慰一句。张恭乃自己旧部,相交甚密,今以身殉节,壮哉。 “多谢伯父牵挂!” 年岁不过十六七的张就,执礼致意。面目间尚还流露出哀色,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锐气有余,干练十足。 苏则不由赞赏的拍了下张就的肩膀,言道:“好,吾与汝父相交莫逆,日后且随本将左右。他日,国朝西进,当为汝父报仇雪恨!” “大都督放心,就万死莫辞!” 听闻苏则所言,张就心中愤懑喷薄而发,高喝一声,铿锵力足。 苏则再次带着期望的深意,轻拍着张就的肩膀,端视几眼后,才折身走到周生烈面前。 周生烈短叹一声,拱手请罪:“大都督,职下无能。不能守国土以拒外贼,丧城失地,罪当万死,还请大都督责罚!” “敦煌地无险要,胡虏朝夕而至。且距冀城千里,内无锐士,外无援军。莫说文逸,便是本将亲在,亦不足守,何以论罪?” 苏则一番话,说的周生烈却是更加惭愧。身为郡吏,丧城失地,焉能无罪。且宰守尚死节,自己一浊吏独以苟活…… 或许是看出了周生烈在作何想,苏则紧接说道:“文逸,吾等且先入城。稍后,与本将说说河西的具体战况。国朝与河西绝讯良久,不明实情,否则也不会按兵不动,坐待河西之失。” “诺!” 周生烈拱手应下。 随后,一行人入冀城。 周朝与鲜卑的战事落下帷幕,但一场新的大戏,却是你方唱罢,我即登台。 三晋大地、幽燕之地、华北原野。 涵盖着整个中国东北部的广泛区域中,愁云密布。 赵王袁绍,自吞并燕国,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实力倍增。经岁休养,更是兵精粮足,甲戈齐备。 与相作比,曾经庞大的大汉朝廷,显得无比怜楚。虽说坐拥并州数郡,十几万大军。然甲胄不整,钱赋不足,粮草不具。 但,要说这场大战谁胜谁败,尤未可定。 赵国各地大军齐齐涌向邺城,征募的数十万民夫,也护着郡国调来的军粮,向着高邑移动。 幽州牧李宣,征集兵马,以大将韩猛为帅,统辖诸将,汇聚蓟县。 太尉朱儁率精兵五万,屯元氏,后方高邑粮草为续。 邺城方向聚集了赵国的主力大军,毕竟上党已经拿下,由壶关进军更加方便。甚至河内的王匡所部,已经进入上党,协助大将张南防守。 同样,王允也在为这一场战争做每一分准备。 吕布率并州狼骑及并州所有骑兵,进入雁门一带。随后而到的还有郭太的白波军,以及张燕的一部兵马。 合计下来,仅是雁门,王允便准备了七万兵马。又在介休、阳邑两处南面要点,布置三万兵马,准备抵御赵军主力。 东面张辽率军一万,屯驻晋阳东百里外。张燕也召集驻防在太行山中的各部兵马,与张辽取得联系。 王允在晋阳城内,更是调度诸寺,筹集粮草甲械,为前方大军作援。 晋阳宫内,王允告退后,便来到中央官署。 署衙内,大汉三公九卿皆在于此。 “如何了,刘备、刘和那边可有消息了?” 王允落座后,当即询问道。 “王公,此二人已经答应为内,待赵军发起进攻后,便诱韩猛大军入伏,助大将军拿下幽州。” 司空鲁旭回道,说完又带着担忧,与王允言:“王公,刘和乃汉室宗亲,尚可信也。但这刘备,本是卢植之徒,为公孙瓒之臣属。却先背公孙,又叛皇甫义真,致使卢植亦不得脱。如此不忠不孝之辈,何以信之?” 王允耸着眉头,看向鲁旭:“刘和、刘备皆乃高祖之后,自会为国效忠,无需多疑。” 鲁旭不知道王允哪来的信心,也没有多问。毕竟,王氏一族在朝廷的庞大,可非寻常。 既然刘和与刘备已经有了消息,王允也未多作想,转而与诸公卿安排诸事。 大战一起,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战,关乎大汉国运,万不得有失。 诸卿也皆是听命行事,不论王允,还是其余人,都依靠在大汉朝廷这棵大树上。它若是倒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好过。 在中央官署,一直商论到日暮渐落,方才作罢。 等到王允回到司徒府中,已是漆黑一片。 不过,随着王隗、王懋、王宏、王欣等王氏子弟以及杨瓒、杨勋、张种、宋翼等心腹到府,事情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林林总总数十人,聚集在司徒府之中,自然是瞒不过城内其余人,尤其是同为一支的王柔、王泽兄弟。 二王同出一脉,分居二府。 一为司徒府,一为王府。 王柔为太原太守,王泽为西河太守。不过西河情况特殊,王泽都没有去西河上任过。 去了也没用,白波贼寇盘踞在此,士族名流怎与蟊贼同伍? “兄长,王子师这次看起来似乎把握十足啊,莫非其还有别的谋划?” 王泽看着闭目养神的兄长,吁嘘一句。 “哼,管他做甚。大争之世,保全宗族为重。他祁县王氏不论胜败,终将落魄。” “兄长的意思是说,袁本初的胜算更大?” “非也。” 王柔摇了下头,说道:“泽弟,正如汝所言,子师当是胸有成竹。但子师胜得了一时,胜不了一世。并州与冀州相比,底蕴太差了。赵国损失几万兵马,不出两年便可卷土重来。反观并州,能击退赵军一次,两次,难不成还能一直胜?沮授、田丰,可不是名有虚传之辈。” “那吾晋阳王氏,是否会受此牵连?” “放心,汝吾不过一太守而已……” 第646章 两军云集 七月刚至。 赵军三路大军西进,并伐太原。 韩猛率幽州大军四万余人,进抵代郡,与刘备、刘和二人手下兵马汇合。 朱儁率郡国兵三万,出元氏,由土门关进入井径道。 袁绍亲自率领邺城大军五万精锐,自壶关进入上党郡,与王匡、张南部汇合。 三路大军,甲兵连进,旌旄蔽日。其后民夫辎重,宛若长龙,声势浩荡,威震太行。 赵军动静颇大,而汉军则无调遣。身为防守一方,又有太行山势为倚,汉军一点都不心急。毕竟,进入晋阳的主要道路就那么几条,以逸待劳即可。 两方势力的使节、密探等悉数外发,外结他力,内寻敌密。 不出旬日。 袁绍及后军进入上党长子,前军出襄垣,中军屯壶关。 朱儁大军主力进驻井陉关,前军出长城关口,民夫辎重屯土门关。 韩猛大军进驻代郡郡治高柳,刘备、刘和进驻北平邑,辎重屯道人。 当赵国各路兵马的进攻方向明确后,汉军也随即相对设防。 屯驻在雁门的汉大将军吕布,率领精锐大军六万余人,进驻平城,与赵军隔白登相望。 汉太尉张扬与车骑将军张燕,引兵数万先行进攻,围上艾县,欲以此作阻,对抗朱儁统帅的兵马。 汉镇西将军郭太,引白波军驻扎阳城邑,封锁从上党通往晋阳的山中险寨。 论起攻守之势,自是汉军占了很大的便宜,拥有着太行山脉的险峻,那山道之间,连绵不绝的隘寨,足以让赵军望而兴叹。 这些情况,袁绍自然清楚。如此大张旗鼓,几近倾国,所图者自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并州。 长子县城内,袁绍帐下一众幕僚、将军,都且围在与图前探讨着进军方向。同时,大殿之内,信使、斥候、密探接踵往来,一条条讯息汇集到此。 “启禀大王,楚王于洛阳集结大军,屯聚孟津,不知意欲何为!” 一信骑快步来报,随即退下。 争讨中的将校、幕僚也随着这一消息,渐渐落下声音。 “唉~公路,还是这么心急啊!” 袁绍感慨一声,赵国大军主力进入并州,自己那个弟弟又怎会坐视不管。去岁年底,其可是为了拿下洛阳,阻拦赵国的扩张之势,硬生生与高诚大战了一场。 “大王不必忧心,吾大赵一动,楚国必然聚兵大河,此乃意料之中。” 沮授沉稳的捋了下胡须,继续说道:“臣烦请大王,与曹使君去书一封,着其将兵西进,威逼虎牢。再遣使节往周国去,言明利害,周王想必也会助吾大赵。” “噢?” 袁绍疑惑的噢了一声,询问道:“公与,高诚可非庸碌之辈。此次伐晋汉,其不与孤作阻便是万幸,又怎会助孤?” “回大王,周朝欲坐壁上观,乃是自认为王允有能力挡住吾大赵攻势。殊不知,其等所想,臣等岂会不预。楚王一动,周王必然于函谷增兵,以便吾大赵不受楚兵之扰,与汉军鹬蚌相争。” “公与所言甚是,不过藉此吾等当速破界山之险,可有何良策?” 经沮授这么一说,袁绍也是明白了高诚的打算。想要其打算落空,唯一的方法便是迅速攻破晋阳,摧毁王允的势力。 沮授转头看向颜良,问道:“颜将军欲择以何道?” 颜良面色一顿,疑惑的瞥了一眼沮授,拱手向袁绍说道:“启禀大王,界山通途,且有三径。其一大军出襄垣,径直北上,直抵阳邑或箕城。此道唯有中途一段山势险峻,道路难行。其二,经铜鞮、涅县出,越群山可直抵祁县,山途同样有险峻之段。其三,由谷远沿沁水直抵绵上聚,只要攻破此险隘,翻越界山,可达界休。” 介绍完三条道路,颜良沉忖片刻,方继续说道:“大王,臣以为谷远径,乃下下之策。绵上聚必有汉军把手,仰仗山势,易守难攻。且仍要翻越界山,其险非余二径山麓可拟。” 袁绍点了点头,言道:“公与之意呢?” “回大王,兵家即战,无非奇正结合。以授之见,大军可出涅县,直逼祁县。另择一悍将,引兵数千,翻山越岭,袭取绵上、界休。再将兵数千,多布旗鼓,直进阳邑、箕城,惑王允之目。” “沮侍中,那祁县乃是王允族故,必置重兵防守。绵上凶险,界山难行,想要夺取界休,怕是不知何时可得。此外,若是主力大军为祁县所阻,不得出山,谷远奇兵可就是孤身犯险啊!” 颜良皱着眉头,并不是很认可沮授的进兵之略。依己之间,大军直取阳邑和箕城,才是上策。因为,只要攻破其一,便可进围晋阳,有利于速战速决。 沮授摇了摇头,言道:“将军所想,授心中明白。取祁县、界休,一来可为大军补给辎重,以防战事延绵日久,吾军后继乏力。二来,拿下祁县,把持王氏宗族,晋阳或可不攻自破。” “不错,王允手中兵力充足,于阳邑、箕城驻兵数万,仓促间难以破之。骤时,粮草辎重,必然受山道所限,于三军不利。” 旁边的田丰亦是赞口说道,支持沮授之意。 颜良作思良久,拱手向袁绍道:“大王,末将愚钝,还请大王定策。” 袁绍注视着沮授,沮授亦是回视,郑重的点头示意。 “好,那便依公与之计,择日进军!” “诺!” 众人纷纷应下后,再度开始探讨已经定下的两条道路。这两条路途之间,建立在山势险要之地的隘寨可不少。 斥候仅是北出数十里,便探寻险寨十余处。兵力不多,或百人,或二三百之数,无过千之兵。但仗着地势,足以拖延大军行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沿途一聚一落,一隘一寨,事先做好准备,不足为虑。 夜色落下,大殿之中才逐渐冷清,直至余下几位心腹之人。 袁绍于殿后休息良久,再次来到殿前时,精神很是饱满。 “公与,颜良乃孤心腹大将,统帅三军。此事,不与其言,是否不妥?” 袁绍莫名其妙的一问。 “大王,眼下进兵之日尚且远矣。待到万事俱备,再与颜将军通会即可。” “不错,吾军暗探,能取机密。汉军密探,亦能获取,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沮授、田丰一人一言,劝解说道。 “也罢,那此次谋划,吾等再商议一番,免有疏漏!” 第647章 制强 不仅仅是赵国和大汉在讨论着战争的布局,身在长安的高诚等人,也是一样伫立在与图之前。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朱儁会如何做抉择!” 郭嘉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将整个战争前期走势几乎悉数道明。唯独留下一句疑论,供众人遐想。 “怎么,调查司没有关于朱儁的消息?” 高诚眉头微动,看向贾诩。 贾诩随即摇了摇头,言道:“没有任何王允与朱儁联络的消息,不过并州调查司最近几日损失了不少人。看来,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大汉绣衣使全力出动了。” “那就说明王允与朱儁有联络了,否则绣衣使岂会如此大动干戈!” 郭嘉抱着怀疑的态度,道出心中猜测。 高诚亦是点头认同,言道:“若是如奉孝所言,那只怕袁绍不好办了啊。大军悉出,境内无卒,一旦张扬与朱儁合兵,奇袭邺城。袁绍要么撤军,要么拼死一博了。” “不错,至于刘备、刘和,不论真降还是诈降,沮授与田丰肯定做下了准备。不出意外,当是乌桓人。但一切还不好说,赵国还有青州袁谭率领的三万精锐,还有曹操的兖州兵。如果邺城有恙,此二人定然全力救援。” 郭嘉随口接上一句,旁边沉默良久的钟繇,也言道:“说到底,还是王允的整体实力,无法撼动袁绍根基。不论如何,纵是王允胜上一筹,久持下去,也终究不是袁绍对手,一如燕国之覆辙。” “大王!外臣有一言!” 就在此时,殿内由郭嘉带来的袁涣,却是站岀张口说道。 高诚还是讶异了一下,对于袁涣的能力,自己不太清楚。但郭嘉都极力推荐,那铁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此外,自从袁涣入长安以来,不受大周任何官司职闲,也不受自己的厚赏恩赐,颇有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的意味。 今日,郭嘉带其入殿,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但没想到袁涣居然打算献策了! “曜卿有何良言,且尽言来。” “大王抬举,良言称不上,但涣以为事情未必就是调查司所看到的那一幕。无论刘备、刘和、朱儁,亦或是郭缊等并州人士,皆有真假之变。而唯一不变得便是赵国实力远超汉庭,既是如此,自当以削弱赵国为要!” 袁涣说完,拱手一礼,秉身归位。 “呼~” 郭嘉眨了两下眼睛,发呆片刻,随即冲着袁涣执礼致谢:“曜卿兄真辅国良言,嘉受教了!” 其余人在想通其中关键后,多是朝袁涣点头致谢,认可了这位被俘长史的才华。 一语点明惑中人。 正如袁涣所言,那些处于真时亦假,假时亦真的人物,确实是这场战争的核心焦点。可他们不应该成为大周关注的要点,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但赵国强大是不争的事实,汉庭想要一鼓作气,灭掉赵国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情况。既然如此,那么大周为何要管那么多? 谁强就给谁挖坑,才是正理。 “今日有曜卿良言,实乃吾大周之幸。诸君,且以为当如何做,方不负曜卿善谏!” 高诚玩了点文字游戏,说完见袁涣表情并无异样,心中立马就有些小欣喜。 大周这些年,也储备了不少的人才,用来充斥官场。但如同袁涣这般,一对明目直视切要的大才,谁也不想就放着当个吉祥物啊。 “大王,臣以为可以第六军南下箕关。再遣使与楚王商议一番,助其夺河内,足矣!” 郭嘉带着坏笑,口中玉言轻吐。 话音一落,贾诩便是眼前一亮,摇着手指指向郭嘉:“奉孝真急智也,哈哈……” “唉,郭奉孝,涣今日可是谢汝引荐之情,为大王出谋划策。汝这般转首坑害涣之故主,置涣于河地哉!” 与贾诩不同,袁涣口气颇有不悦,带着点笔诛口伐之意。 郭嘉回道:“曜卿兄,何以弃明珠,而不忘旧栎。大周雄据雍凉,君明臣贤,且取巴蜀,一统六合指日可待。眼下,正是匮曜卿兄这般大才之际,君当三思啊!” “不错,奉孝所言正是。曜卿贤才,胸载五车,得君佐助,乃大周之幸!” “正是,正是!” 殿内数人,立马开始劝导袁涣,希冀其能奉才于国朝。 袁涣抚额苦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是,楚王待自己不薄,前些时日也没少派使者入长安。 可惜,周王一心要自己留在长安,愧对了楚王厚意。 “诸君,曜卿乃国干栋梁,自有主张。如此强迫,非君子所为。” 高诚看众人急匆匆的劝言,不由顿感头大,拉拢人不是这么个拉拢法啊。袁涣方才已经有了点意思了,但也不能仓促急躁,此事非一日可行。 担心众人坏了事,高诚又转口与袁涣道:“曜卿,诸君心切,还望见谅。另外,孤有一事,烦请曜卿帮忙!” “涣久居长安,劳幸大王厚爱,无以为报。今有所咐,自当尽力。” 袁涣迟疑了一下,心知这会是周王拉拢自己的手段之一,但也没有拒绝。 不担任大周的官职,也算对得起楚王了。君臣之义不能忘,被泽之情又岂能负。 而且,周王都开口请自己帮忙了。日后,也总得为自己考虑下。 “近些年来,孤之爱子一直求学于蔡师之下。只是,如今蔡师年岁日长,又于国朝多司要职,勤苦劳碌,孤于心不忍。若是曜卿愿意,可否代蔡师授学于犬子?” 代蔡师授学世子? 高诚说完,袁涣略微颔首,琢磨了两下后,拱手应道:“大王放心,涣必不负蔡师之名,毕生所学定悉数授予世子殿下!” “好,好。来日,孤便让犬子,登门拜访。” “诺。” 教导世子…… 先前一直是蔡师之责,这是大王对蔡师的另一种恩赏方式。毕竟,有这份授学之恩在,蔡氏两朝荣贵,必不可少。 本来,随着蔡邕年岁欲长,不出数年,大王也将会为世子殿下另寻大儒相授。 只是不曾想,今日却落到袁涣的肩上。 想必消息一传出,怕是有不少名士,要捶胸顿足,暗自欣羡了。 第648章 平城 平城。 一座对于大汉王朝有着特殊意义的城池。 虽然不过是一座小县城,但境内的白登山却闻名中外。 高皇帝受白登之围,算是彻底将平城的名声给打了出去。到了现在,平城早已残败不堪。只剩下汉庭数万大军驻扎于此,每日人嚼马嘶,方生人气。 汉大将军吕布,正值意气风发之际,位列庙堂之高,将十万雄师,鏖战沙场,一展豪风。 小小平城,在庞大的汉军军营面前,一点都不够看。 雁门郭缊部两万步卒,扎营于平城附近,倚城下寨。 吕布亲率并州狼骑两万余人,原燕王公孙瓒帐下精骑白马义从千余骑,幽州铁骑近万骑,以及率先赶来的匈奴骑兵一万余。 四万铁骑,集于白登山附近,瞻之旧地。 今日,正值闲暇。 吕布亲率众将,登白登山,眺望赵军大营。 身后公孙续、赵云、张辽、高顺、魏续、宋宪、曹性、郝萌、刘番六悉等一众将校,环聚大纛之下。 “子龙,且观汉军大营何如?” 吕布望着山下不远的刘备军营,也算是有模有样。若不是为了大局考虑,刘备、刘和手下区区三万弱兵,自己帐下铁骑足以朝夕踏之。 而赵云,历经燕国辉煌、破败、灭亡,以及自己长达数月之久的逃亡,早已不再是英气勃发、虎威凛冽逼人。反而光芒内敛,愈发沉稳持重。 听到吕布询问,拱手回道:“大将军,刘备非善与之辈。其下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才略非凡,不可轻敌大意!” 若是凡等人敢如此与自己说话,吕布早就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了。 什么万夫不当之勇,什么天下名将,自己是谁? 吕布! 何时堕过自己威风,凭涨他人气势! 但对于赵云,吕布似乎偏有钟爱,不出众人所料的言道:“子龙所言甚是啊!” 果然…… 身后几员心腹老将,颇有些哭笑不得。说来也怪了,面对王司徒,自家将军也没这么客气过啊。 “呼,这刘玄德,迟迟不来密通。罢了,今日又是无事。子龙,稍后再陪本将过过手如何?” “大将军吩咐,末将岂敢不从!” 赵云面色不改,禀礼回言。随后,又言道:“大将军,末将以为刘玄德不可信。如若其有诈,吾等大军必陷之险地。” 话说完,周围诸将也都是附和劝言。 那刘备小儿,背主欺师之人,毫无忠义信诚可言。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将校,在这一方面,可比久居晋阳的朝官们,要敏感的多。 吕布皱了下眉头,心中踌躇了片刻,还是定声说道:“此事莫要再提,悉数已定,诸位弟兄只管来日奋勇杀敌即可。” “这……” 魏续迟疑了下,转头看向其余人。 高顺面色不改,躬身应诺。接着最无发言权的张辽,也随着应声。 基本上高顺一发声,余下诸将校,也都是拱手相应,未有不决。 随即,一行人下山,回到三军驻地。 大帐之外,吕布坐下一骑赤色神骏,名曰赤兔。手中一杆方天戟,浑身精甲,雄姿勃勃。 吕布挽了个枪花,冲着对面的银甲白袍小将,大呼一声:“子龙,来!” 赵云屏气凝神,浑身散发着金锐之气。以前赵云也自认为一身武艺,横行天下,少有敌手。便是当初燕赵大战,赵国名将颜良、文丑,也并非没交过手,不过尔尔。 但现在,面对眼前的飞将,压力剧增。 “大将军,小心了!” “哈哈,来!” 坐下白马匆促窜出,赵云略微俯身,手中长矛稍收,蓄势待发。 见赵云纵马,吕布神采怡然,心中鼓噪,手中方天戟斜下一扫,虎目微眯。 “杀!” 突然,吕布一声大喝,驭起赤兔,呼啸冲向赵云。 “嘶!” 一直紧盯着吕布的赵云,不禁倒吸了一丝凉气,咬紧牙关。 杀气腾腾,凛人胆魄,莫过于此! 两马错身而过,百步方止。 “将军好武艺,末将败了!” 赵云惭愧的摇了下头,苦笑着拱手言道。 吕布倒是仿佛浑身轻松了一般,耸了耸臂膀,大笑说道:“哈,子龙也是不差,日溢渐长。” 想当初,第一次与赵云交手,自己轻敌大意,使了不过七成力,结果差点被这小子一矛戳伤。现在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过与其以伤换伤。 两人连一合都未过,便已分出胜负。看的围观诸将,是真的云里雾中。 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唯有张辽,看的皱眉不已。这两人不论骑术,还是自身武艺,皆是冠绝天下。在这两人面前,生死交合,自己怕是连二三合都走不过。 思虑间,吕布与赵云已经下马卸甲,其中吕布手中更是拎起两坛烈酒。 “子龙,接着!” 赵云飞手接住吕布丢来的酒坛,无奈摇了下头,却没有打开。 “大将军,末将不善饮酒~” “大丈夫驰骋沙场,哪能不杀敌酣酒?子龙,这一点得改改!” 吕布带着玩笑语气,自顾自饮。 “痛快!” 牛饮之下,一坛酒,饮七分,洒三分。 吕布豪呼一声,甩下戎袍,阔步来到案前。随后,赵云紧接落座。 二人轻喘几分,恢复下方才状态。 “诸位,本将心知尔等尚有不明之处。但不论如何,且勿忧心。袁绍帐下人才济济,吾国朝公卿亦非凡辈。更有天子之正朔,汉室之余威,区区伪帝、伪朝,不足挂齿。待来日大胜之际,拜将封侯,易尔!” 此时,吕布正值酣畅,口中也毫不吝啬的许下好处,来安稳民心。 心中则是在吐槽…… 尔等一群大老粗都晓得刘备不足信,国朝公卿那群混迹庙堂几十年的老狐狸,又岂会傻乎乎的相信那刘备所谓的靖王之后? 宗室族谱中,连刘备的名字都没有! 众人听了吕布说了这番话,并没有太大的改观。毕竟,不相信刘备的念头,先入为主,现在再说要相信刘备,没几个人能做到。 尤其是公孙续,痛恨的饮了两樽酒,起身拱礼言道:“大将军,末将有一言,敢请大将军纳之!” “噢,范阳侯尽可言来。” 吕布注视着公孙续,这位与子龙的关系颇是莫逆。而且,领兵作战,也全承其父之能,无愧白马将军之号。 公孙瓒,白马将军,真要谈论起来。在北夷诸族中,自己成名的时间,比公孙瓒还要早。可放到中原,飞将之名无人问津。 但这些并不妨碍自己对公孙瓒的认同,共为边将,同是英雄。 心中所憾者,未能与白马将军,共酌一樽。 第649章 假事真做 “大将军,末将不知朝中公卿所为何意,亦无意相询。末将仅恳请,待来日刘备至营中,许末将杀之,以报国仇家恨!” 公孙续不只是恨意上涌,还是已经酣醉。此言一出,场中众人,无不是皱眉凝视,各有所想。 赵云当即前出,拱手言道:“范阳侯已醉,口出胡言,还请大将军责罚!” 吕布虎眸威视,看看公孙续,又看看赵云。突然大笑言道:“哈哈,不过二三樽,范阳侯竟已醉也。子龙,遣二三子先送范阳侯回营休憩。” “多谢大将军!” 赵云大松了一口气,当即搀着公孙续退下。 公孙续一句话,也搅的心事忡忡的众人,没有什么心思在这里饮酒作乐了,随即而散。 赵云两人回到帐内,公孙续便面带喜色的坐下。 “世子?” 赵云心中生疑,不知其缘何生笑。 公孙续没有着急说,摆手示意:“子龙兄,且坐!” “云知世子复仇心切,只是吾等初来乍到,本就不为诸将所喜。今日这番言论一出,只怕朝中少不得有人弹劾。” “那又如何,国灭家亡,续独存于天下,尚不能恢复社稷,下不能报之家仇。来日覆面以见父王,非续所愿!” 公孙续此刻心中,仅剩下报仇之事,余者悉数不为入目。而这次大战,便是报仇的好时机。 况且,方才一番试探,也算是知晓了朝廷诸公的心思。 如果,真是这般,手刃贼逆刘备,未必不可能! “世子何作此想?公孙一脉,尚需世子承继。” 赵云皱着眉头,面对公孙续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拿宗族传承一事说话。 公孙续摇了下头,言道:“子龙,朝廷诸公知晓刘备不足信,必会将计就计。此乃续复仇之良机,若是错过,日后只怕唯有效专诸之事了!” 赵云踌躇一下,看向公孙续,定声说道:“若有机会,云助世子取刘备项上首级即可,世子万不能亲自动手。那刘备虽说乃偏支旁宗,但也是汉室宗亲。世子戮之,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公孙续抬首紧盯着赵云,长叹一声:“唉,子龙兄。吾公孙氏待兄长,未曾有大恩大泽,或许尚不及大将军。兄之忠义,续铭记在心,又何以坏兄长似锦前程。若能斩下刘备首级,续便打算南奔周国,投周王去。” “也许,唯有周国,方有续容身之地!” “世子……” “兄长不必再劝,入晋以来,多赖兄长照顾,方能幸存于今。公孙氏于兄之恩,不能当也!” 听到公孙续再度打断自己的话,赵云不由暗叹,拱手吁嘘长言:“云出身卒伍,得幸燕王提携,方有今日。为旧主雪恨,云万死不辞!” 公孙续苦笑一声,对于赵云这般,亦是无可奈何。 “君之忠义,冠于当世!” …… 不同于汉军,赵军营内,却是剑拔弩张。 韩猛当仁不让,落于主座。左右幽州大将,环视身侧,皆佩甲戴胄,手摁腰剑,虎视帐内余众。 刘备落于左中,两手搭于膝上,白皙面上,古井无波,似乎并不为帐内状况所扰。倒是身后关羽、张飞两员大将,一对丹凤,一对豹目,紧紧盯着韩猛。 只要其有所胡为,数步之间,足以枭其首,纳其命! 对面的刘和等人,与神色淡定的刘备比起来,就差的远了。 刘和都已站起身来,注视着韩猛。身后大将阎柔、鲜于辅、鲜于银、齐周、孙瑾、张逸、张瓒、赵该等将校幕僚,悉数如临大敌,直视韩猛帐下众人。 “二位,何必动怒。猛不过听些谣言,尽相道来。怎么,难不成这些谣言,真与二位有关?” 韩猛似笑非笑,不缓不急的说着话。 “哼!” 刘和冷哼一声,静默不语。 刘备却是陪笑,言道:“韩将军,末将于国朝虽无尺功,亦有寸苦。末将不知何人谤与备等,出此祸言。但末将忠于陛下之心,天地可鉴!” 韩猛满意的冲着刘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玄德公之忠义,天下皆知,猛自不会信此谣言!” 这话一出,纵是刘备面皮再厚,也忍不住恼羞成怒,紧咬着牙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韩猛小儿,汝寻死乎!” 正所谓君辱臣死,作为刘备臣属、义弟,张飞当即破口骂之。 关羽本欲拔剑的手,也稍微松了一下,盯着韩猛脑袋的目光,始终都未离开。 “这位便是张飞,张翼德?粗鲁莽夫,不过尔尔!” 韩猛随即便嘲讽张飞一句,又看了关羽一眼,讥讽一笑。 站起身来,冲着身后诸将言道:“走,今日便不与尔等计较。大王雄据三州之地,甲士如林,二位可莫要自误!” 看着一位位从身旁走过的赵国大将,俯身躬礼的刘备,也显露出狠辣之色。只可惜,势比人强,眼下还不是报今日之辱的良时。 待到韩猛等人离去,刘和便将心中的怒火,悉数发泄到身前的桌案。 一阵咆哮后,仍是气火不下。 当初袁绍能顺利灭了公孙老儿,自己出力可不小。没有自己的号召,阎柔、乌桓会起兵助赵? 结果倒好,到头来,幽州是他袁绍的,只给自己留了个代郡。 如此也就罢了,自袁绍封王,自己于朝野间,倍受刁难。现在还要为了大局考虑,忍辱负重,作诈降之人。 真当刘某好欺负吗? “叔父,今日之辱,可咽的下?” 刘和怒火中烧,质言刘备。 刘备面色一动,长叹一声:“贤侄,韩猛乃是赵王心腹大将。眼下,赵国正如日中天,非良善之机。” “哼,吾等皆为汉室宗亲,不能辅国立政,还要眼睁睁看着袁绍,行不逆之事吗?” 听了刘备的话,刘和更是恼上三分,继续说道:“叔父纵是愿意为大赵社稷所虑,只怕赵王也不会拿叔父当自己人。别忘了,吾等身上,流的是高祖血脉。” 刘备牙关一紧,注视着刘和,沉声问及:“贤侄有何打算?” “假事真做!” “且容备熟思!” “叔父,袁绍使吾等诈降,可未必会顾及吾等,怕只怕赵国假事真做!骤时,追悔莫及矣!” “这……” 刘备蹙起眉头,也不禁开始怀疑起袁绍的用意。 刘和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若是袁绍打算借此消灭自己,也是很有可能啊! “贤侄,且细言~” 第650章 忠、义、信、礼 战争疑云愁布,两方高层倒是信心十足,底层将士则想不了那么多,唯独可怜了夹在中间的一群人。 他们既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安排,又对战争的走势越来越看不懂。 赵军还好,毕竟赵国实力强盛,兵马众多,仗势而行,胜算还不小。汉军中,便是人心惶惶了。更别提其各军,多非正规军,尤以白波军、黑山军为甚。 偏偏赵军还不着急进攻,巨大的压力顶在心头,汉军军心士气明显不足。 随着时间推移,进入八月份。 大河南岸孟津,三万楚军备齐舟筏,水寨林立,北视河内。河东周国第六军进抵箕关,与楚军遥相呼应,欲图谋河内。 赵国对于周、楚两国的动静,根本没放在心上。袁绍主力大军,仍然呆在上党郡内,只派了一两千人马,驻守天井关,扼守太行径要道。 此外,兖州曹操亦是率领三万兵马,进抵函谷关外,给楚军施压。 三路攻晋汉大军,仍驻原地,未有异动。 这场战争的契机似乎还没有到来! …… 八月七日夜。 身在平城外军营的吕布,收到刘和、刘备的密信,相约于后日子时,以为内应,进攻屯于道人的韩猛大军辎重。敬请汉军铁骑,掩护左右,截断韩猛退路。 吕布看着上面写的计划,摇着头,冷嗤一声。随即,将密信投入油灯之中。 再度褪下披风,躺到榻上,临眠前,冲着帐外喊道:“明日卯时,中军聚将议事。” “诺!” 帐外亲卫恭应一声。 次日一早,天色微微。 汉军中军大帐,一员员上将走进帐内。 大将军吕布,披甲戴胄,端坐于前。 “大将军,诸将皆至!” 魏续躬礼报之。 吕布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沉声言道:“战机已至,入夜后,三军整顿兵甲,听候本将军令,发弹汗山。” “弹汗山?” 帐内众人一阵惊讶,有些不得其解。赵军主力兵马屯于北平邑和高柳,距离白登不过百余里。现在却要跑到数百里外的弹汗山,岂不是多此一举! 吕布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冲着公孙续、赵云言道:“范阳侯、子龙,明日汝率本部人马,避于道人附近,伺机而动。” 赵云还处于迷茫之中,公孙续却是眼前一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机会来了。 “诸位,大战将至,任何疑惑都给本将憋着,先打赢这场仗,再言其他!” “诺!” 吕布明令如此,帐内诸将自不会抗命。 不仅仅是吕布,身在高柳的韩猛,也收到一封密信。其中所言,尽是刘备、刘和之计。虽不似吕布那般轻视,但韩猛也确实没有将此事看的太重。 几名信骑,飞奔出城,传告三军。 当夜之间。 刘备帐中,掀起了一场争吵。 关羽本就枣重的面色,此时更是通面涨红,大声的与刘备争执道:“大兄,袁绍名曰国之重臣,实乃逆贼尔。当初,奉天子不过三月之久,加九锡、封王,皆僭之。待之日后,其势纳四州之地,必起逆心!” “二弟糊涂,当今天下大乱,群贼四起,忠臣蒙尘,放眼天下,其等皆一丘之貉。赵王虽有僭越,势力雄厚,但为人志大才疏,懈意无备。待来日义士盈朝,其势必落。如此,方可借赵王之势,来复吾汉室!” 刘备凛着眉目,盯着关羽耐心的说道。 关羽摇了摇头,带着不解与质疑问道:“大兄!王司徒有除晋王、魏王之功,鼎复朝廷,置三公九卿,汉室复振。吾等助其得胜,覆灭韩猛,同吕布夺赵之幽燕。骤时,挥师南下,鲸吞冀州,重现光武之基,亦可鼎定天下!缘何,非要弃盟背信,助纣为虐乎?” 刘备白眼一翻,差点一口老血给吐出来。自己二弟也没这么傻啊,怎么今日就愚笨至此? 自己先前叛燕王、杀皇甫嵩、害卢植,名声尽失。先不提王允信不信,反正自己肯定信不过王允这老东西。 运筹于庙堂之高,覆国于千里之外,莫过于其。 魏晋值盛之际,却被王允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周楚两国大战,也绝对是其所谋。袁术余威正盛,惨遭周国当头棒喝。 而周国呢,实力稍胜一筹,赢了洛阳之战。结果回头便是鲜卑诸胡大举南下,无奈放弃洛阳一带,回守关中。 这一来一往,魏晋覆没,周楚元气受损。 如此,自己能信王允? 说不定,自己在其手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还是那种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再说了,投了晋汉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允打败了袁绍,占据幽并,甚至是冀州,那得利的也是王允。其于朝堂之上,更是势力滔天,自己就算想要从中作谋,也不是其对手。 还不如帮助袁绍打赢这场仗,说不定还能筹谋一番。 站在一旁的张飞,看着两位兄长争吵了半天,也终于站岀身来,说道:“大兄、二兄,小弟有一言。” 刘备点了下头,回道:“翼德,吾等兄弟,尽可言来。” “二兄之见,弟不敢苟同。自光武以来,吾大汉承继,以嫡长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当年高逆与董贼,攻破洛阳,先帝而后崩于宫室。所立后嗣,无人可知。然天下大乱,先帝英明一世,弟以为先帝必然知晓此际立幼之害!” 张飞说完,刘备立马就明白了其意所点之重,紧接说道:“嗨,二位贤弟,为兄正是因此,方愿背负骂名,苟存于世啊!” 随即,刘备摇着头,继续说道:“当年陛下如蓟,刘司徒以宗室之身,辅佐陛下执政。更有大将皇甫嵩、朱儁、卢植为鹰犬,万民臣服。谁想刘司徒失身,为公孙贼逆所害,陛下更是落入贼子之手。” “为保陛下安平,为兄才有杀皇甫嵩之事。非是如此,不足以除国贼之疑,不能保陛下安平。至赵王北上,方趁得良机,以除国贼,护驾如冀。如今,赵王虽有不臣之心,但吾等奉天子之诏,焉能背之而从伪帝?” “不论此战胜败,为兄是为陛下杀敌,而非为袁绍杀贼也!二位贤弟,话至于此。人各有志,何去何从,大可尽便!” 说完,刘备一摆衣袖,落座案前。面有愁容,心有忧思…… “大兄,吾等兄弟结义盟誓,弟宁死于此,而不负兄弟之言!” 张飞是万万没想到刘备会说出这话,愤恨的瞥了一眼关羽,拱手顿喝,声如雷霆。 关羽短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莫非真能不顾兄弟结义之情? 不可能啊! 从一白衣,逃亡天下,为一卖枣夫。 若非大兄,自己又有何机会,立身于此,高言忠义之词! “弟糊涂,还望兄长恕罪!” “云长,吾等兄弟,些许歧意,乃常事也。日后,切记三思!” 第651章 礼崩乐坏 次日一早,公孙续与赵云,率领数千骑兵,再登白登山。 同时大营内,旗鼓布置一如昨日,斥候游骑,不复减弱。 刘和、刘备见此之状,心中皆是一安。 众人怀着紧张的心情,漫漫渡过白日,黄昏夕落…… 蓟县城外,一骑快马飞奔直抵城门。 “前线急报,快开城门!” 蓟县守军没有迟疑,当下将城门打开一片空档,信骑驰骋而入。 州牧府。 一名从事快步走进牧府后庭,来到李宣所在。 “启禀使君,韩将军快骑来报!” “速速呈上来!” 李宣站起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下属,接过腊封密信,打开观阅。 稍后,轻吐一气。 “张从事,速速下发布告,召集城内丁壮,准备守城物资。再责令各郡县,立即派兵驰援蓟县,不得有误。” “诺,使君!” …… 不仅仅是蓟县的李宣,身在井陉关的朱儁,亦是收到了韩猛的密信。 深帐之中,夜色希希。 年岁已高的朱儁,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趁着烛火,观阅着密信所言。心中却是疑虑忡忡,不明白韩猛这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赵王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自己吗? 或许…… 自己既然收到了这封密信,那张颌也必然已经知晓。 也或许是警告呢? 哈哈……真是没想到,老夫一朽徒,竟然也成了关乎两帝争锋的关键了。 夜色渐入,子时将近。 朱儁走出帐外,望着夜空,思绪逐步飘向北方。 道人县,只不过是代郡郡内一座残破不堪的小县邑。 放到几百年前,大汉正盛之时。有仙人足迹的道人,绝对是代郡一胜地。但现在,时光变迁,沧海桑田,繁荣的城邑也在战火之中,沦落为鸟兽不近的荒僻之地。 韩猛大军的军粮正囤积于此,约莫万余兵卒,以及数万民夫,悉数驻扎城外。 城内屋舍之中,堆满了粮食。即便如此,在军营内依然遍布着数之不尽粮垛。 借着月色,依稀可见呆在哨塔中的赵军士卒,以及时不时掠过营门的巡逻兵。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响动,那哨兵突然探出身子,朝着漆黑的夜色望去。 匍匐在地上的士卒,当即趴下身子,静止不动。 略待片刻,未见异状的赵军哨兵,再次缩回箭塔围栏后。 鲜于辅轻松了一口气,半蹲起身子,观望对面赵营形势。手掌轻挥,趴在地上的士卒们,再度朝着营门匍匐前进。 更后方,刘和、阎柔等人,带着近两万将士,或静坐,或躺着,等候着斥候消息。 约莫两刻后,远处的赵营外,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众人当即惊醒,抬首端望东南。 “好,定是刘玄德已至。传令下去,立即进兵!” “诺!” 阎柔神色稍动,点了下头。 随即,招呼大军,起于四野,朝着赵营快速移动。 早已埋伏在西营门外的鲜于辅,见到南营刘备已经发起进攻,也高呼一声。 “杀!” 黑夜中,近千人呼啸腾起,挥舞着刀矛,直奔营门。 哨塔上的赵兵,本正端望南营,此时刚回过来头,便遭一阵箭矢覆盖。 鲜于辅带着兵马,迅速冲到营门前,当即开始撞门。 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一次次的撞击着栅栏寨门。余者兵马,于左右放火焚营。 “嘣!” 接连撞击几十下后,寨门应声而破。 数十士兵呼啸入营,将守在附近的十几名赵兵,悉数杀尽。 越来越多的刘和军士兵冲进营寨,于四处放火烧营。后方疾步赶来的刘和大军主力,也越来越近。 望着不远处的赵军营寨,燃起熊熊烈火,刘和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意气大发,冲着周围高呼一声:“诸将士,杀!” “杀!” 知晓袭营成功的将士们,也受此士气大阵,纷纷涌入营内。 这一冲,便是数百步。 沿途所遇赵兵,在人数众多的刘和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火势也愈来愈大,逐渐蔓延四周。 看着化为火海的赵军军营,麾下将士几乎所向披靡。 这一幕幕,让刘和心中不由大喜。 想必此时,大将军帐下数万精骑,也已经埋伏好了。只要韩猛大军敢出兵救援,那就是有来无回。 “启禀将军,鲜于将军已经杀至中军,但并未见到刘备兵马。” 一名士卒飞马来报。 刘和没有在意,得意的与那士卒言道:“告诉鲜于将军,继续冲击赵军南营,助刘玄德一臂之力。” “诺!” 士兵应声而退。 身后阎柔却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一开始,刘玄德要分兵时,就让人感觉莫名其妙。而现在,刘备的兵马居然没有突破赵军南营? “公子,事情怕是有变!” 阎柔沉着面色,劝言一句。 听到阎柔开口,刘和也平复了下心情,问道:“阎师,怎么了?” “公子,还请速速召诸军退出赵营,吾等入伏也!” 阎柔神色一变,匆忙说道,吓得刘和不轻。 “阎师,赵军已经溃败,吾军将士所向披靡,缘何言中计矣?” “道人乃赵军军粮重地,有精兵万余,更有民夫数万。可现在观其营寨,伏尸者不过寥寥,其主力必伏于外。” 阎柔心神不宁的转头望向左右,只是火势不小,全然遮蔽了视线。 “刘和小儿,还不下马献降!” 一阵山呼海啸,压下嘈杂的赵军军营。不明所以的刘和军将士,皆迷茫的看向四周,探索山呼之音,传自何方。 “刘和小儿,还不下马献降!” 一阵接着一阵的高呼声,伴随着浑厚的脚步声,滚滚而来。 至于刘和与阎柔,早已大惊失色。 “公子,速退!” “撤,撤!” 阎柔话音刚落,刘和便招呼三军撤退。 最不济,也要先撤出赵营再说。否则,火海滔天,一旦赵军堵住西面,自己等人可就难了。 撤退的军令一下,心知遭遇埋伏的刘和军将士,惊慌失措的朝着西面营门跑去。 刘和及阎柔等一众心腹大将、亲卫率先出营。身后数之不尽的士卒,拥挤着奔岀敌营,沿途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只是,出了赵营,所见之状,更煞军心。 西、南、北三面,一支支火把高举,不知多少赵兵,列阵而进。逐渐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一点点挤压着刘和兵马的空间。 “怎么会这样?韩猛怎知吾等谋划?” 刘和六神无主,脑海中一片片疑云丛生,全然没注意到麾下三军将士,心气正在跌入深渊。 “公子,必是刘备叛吾!” 阎柔咬着牙,恨恨的道了一句。紧接着便继续说道:“公子,立即整顿兵马突围,尚有一线生机。” 刘和回头,迷茫的看了一眼阎柔…… 第652章 绝地 “公子,且于中军压阵,末将率军护公子突围!” 见刘和这副神态,阎柔便知自家公子心态已崩。不过也是,第一次作战顺风顺水。眼下本以谋划好的一切,惨遭刘备背叛,深陷死局,没有丢下大军独自逃走,已经算是不错了。 刘和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点了下头,匆忙拨马退入军中。 阎柔一接过指挥权,立即派身边信骑通传各部将校,重组兵马。同时,以亲卫为督战,凡有擅自逃走者,枭首示众。 短短片刻,亲卫连杀数百逃兵,镇住了惊慌失措的大军。也将大军溃败之势,硬生生挽住。只是,大纛处仍然无法与诸将校保证通讯。 眼看赵军越来越近,阎柔只得派心腹校官,组织已经出营的数千兵卒,列阵迎敌。至于营中还未撤出来的主力大军,没时间顾及他们了。 赵军中军处,张南看着刘和军逐渐恢复镇定,也懒得再打击敌军士气,直接大军压上。 “杀!” 两军交锋,戈矛相抵。 刚刚镇定下来的刘和军,都来不及将重组军阵,便与赵军厮杀在一起。 短兵交接不过一刻,刘和军数部兵马便已显败势。 阎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每有兵马出营,立即就顶到阵线上。可纵是如此,各军仍在徐徐后退。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赵军给赶回火势冲天的营寨之中,那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鲜于银!” “末将在!” “速带精锐,保护公子突围。吾以大军作掩,务必使公子安然入晋阳,明白吗?” 阎柔厉色彰显,鲜于银沉重的点了下头,转身抽调精兵,退至中军刘和所在。 “传令下去,全力突围!” “诺!” …… 突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敌军的合围之下。 但是,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刘和军众将士还是迸发出了顽强的勇气。 困兽奋勇。 只可惜,后继乏力! 数千刘和军在拼命冲击下,一度击垮了赵军两座军阵。鲜于银更是带着百余锐士,护着刘和差点冲了出去。 但是全军突围下,没有人顾得上左右围上来的赵军。尤其是从营中刚刚出营的刘和军将士,根本挡不住锐气正盛的赵军。 随着时间推移,赵军彻底将刘和军拦腰截断。阎柔、刘和等人被团团围住,几次冲击不果。而多数兵马,被赵军给堵在营中。 张南望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刘和,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若非靠着伏击,仅凭手下万余精锐,和那数万民夫,还真未必能够击溃刘和大军呢。 啧啧,这刘和还真是够愚蠢啊! 真以为他是举足轻重的角了? 笑话,不过孺子尔。 “老焦,刘备那厮还没赶来?” 局势已定,张南也开始环顾左右,久久不见刘备兵马,也不禁产生了一分疑虑。 焦触摇了下头,回道:“嘁!没呢,斥候来报,这贼厮还在整兵进军。看来,看来是想要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 听到焦触的猜测,张南嗤笑一声:“区区不足万人,也叫实力?罢了,焦兄,汝率本部兵马,列阵东南。免得刘备这厮,再临阵倒戈,行不义之举。” “不会,刘备先叛刘和,已与伪朝结恨。再叛吾大赵,那整个北方可就无其容身之所了。” “小心为上,毕竟吕布兵马迟迟未至。高柳那边的信骑,也未曾见到大部骑兵行进。这可是吾二人第一次独自领军,打好打不好,关乎吾等前程啊!” “好,张兄放心,触这就去安排!” 为了前程,焦触也不再迟疑,当即应下,离去调动兵马。 刘和军陷入绝地,赵军团团围困下,已是必败之局。 而在战场西南之侧,公孙续与赵云二人,也正琢磨着如何插入战局。 “世子,刘备大军仍然列阵而行,进军缓慢。” 一员校尉上前,朝着公孙续拱手汇报。 公孙续眉头紧起,端目望了眼深邃的黑夜,不由长叹一声:“子龙兄,汝怎么看?” 赵云微微颔首,对于这种局面也是疑惑不已。毕竟,按照常理来言,刘备背叛了刘和,应当会急速行军,赶至战场。如此,己军便可借势,一口气将赵军、刘备、刘和悉数解决掉。 可现在相距数里,近万刘备军列阵而行,速度却是要多慢有多慢。 “世子,吾等八千精骑,冲垮刘备军阵不成问题。” 赵云看向公孙续,信誓旦旦的说道。 身后数千静默的将士,已是蓄势待发。他们都是已覆燕国的精骑,是公孙家的嫡系部队,是久经沙场的锐骑。 面对刘备手下那不足万人的兵马,不说十成胜算,可起码也有八成胜算。 “好,那便杀!” 公孙续面色一转,肃杀之气横溢。眼前这片战场之上,皆与己有覆国之仇,毁家之恨。 “全军上马,杀!” “杀!” 数千人齐齐一喝,随即翻身上马,扬蹄奔驰,直往刘备军去。 刘备此时可不知道还有人在紧盯着自己,但也没有放松警惕。依刘和与吕布的密通,晋汉铁骑很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再加上自己实力本就不济,赶至张南处,也不过锦上添花,无足轻重。还不如现在谨慎些,多多保存实力。这日后,没了刘和的帮衬,自己可就要独面赵国君臣的高压了。 寂夜之中,隆隆声越传越近。 就在边地的刘备军将士自然是分的清这是雷声,还是骑兵行进的声音。 “西北有骑兵靠近!” 军中立有将校高呼,直传刘备所在中军。 “大兄,必是吕布铁骑杀至,当速速列阵迎敌!” 关羽眼眸一横,手中长矛紧提,向刘备进言。 刘备点了下头,望向西北,挥剑出鞘,传令:“整军列阵,备战迎敌!” 本就保持着阵型前进的刘备军,在短短片刻之间,便调整好了整座军阵的部署。 刀盾在前,戈矛于后,列圆阵,置弓弩手于阵中中军。 坚守待援。 敌骑尚不知几何,以圆阵坚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信骑出阵,往赵军处疾驰,请求援兵。 近万人的圆阵之中,竖起火把千余,明堂通亮。 不过,星夜稀寥,防守的难度要比白日更甚。 第653章 夜战 “杀!” 黑夜之中,人影重重,马蹄震天。 刘备军众将士不由咽了口气,担忧的望着不知多少敌军的骑兵,愈来愈近。 隆声滚滚,其势煌煌。 “御!” “发!” 夜间视线不明,临近百步,弓矢先发。刀盾戈矛,紧固阵型,枪林徐徐。 “杀!” 硬抗着刘备军弓弩的射杀,公孙续亲率大军冲阵,直撞阵中。 “轰!” 人仰马翻,无过其是。 源源不断的铁骑,如同波浪一般,一次次冲击着刘备军军阵。 不只如此,赵云亦是领着半数精骑,自后而攻,与公孙续遥相呼应,欲一鼓作气凿穿刘备军阵型。 刘备、张飞等一众将校,勉力强支,只是两军兵力相近。一为精骑,一为步卒,正面相抗确实无法匹敌公孙续。 酣战声传数里,正在围剿刘和等人的张南、焦触二人皆目视东南,遍洒斥候,打探情况。 很快,率军监视东南方向的焦触,亲自赶回张南所在中军。 “张兄,刘备信骑前来请援。言其赶来途中,遭遇骑兵突袭,敌军具体兵力,犹未可知。” 张南肃着面容,沉思了片刻,说道:“焦兄,汝按兵不动,坚守吾军侧翼。吾这边,尽快剿灭刘和等人。倒是三军云集,只要不是吕布主力,未必不能一战。” 焦触点下头,刚欲离去,却又折返身来,担忧言道:“张兄,汝说会不会是李使君猜错了。万一这吕布,没有直奔蓟县,转而埋伏于此,那……” “焦兄,事已至此,多言无异。还是要尽快解决掉刘和,吾二人也能早点离开。” “嗨,好!吾这便回去。” 焦触一回去,张南就下令诸部,奋力勇进,加快围杀刘和等人。 至于刘备~ 阿谀小人,无信无义之徒,救之何用。 况且,自己手下只有万余精锐,全都投入到围杀刘和等人的战斗中。能支援刘备的人不少,但全是民夫整编的兵马。 别说对抗骑兵了,就算是对抗晋汉步军,也有点悬呢! 刘备付出了这么多,却只得到了如此待遇,不由得让人感到心寒。 尤其是公孙续骑兵攻之甚急,己军军阵岌岌可危之下,援军迟迟不至。甚至连个回信的信骑都没有归来,对于刘备的打击不可谓不小。 站在中军大纛下,望着百步外冲杀的敌骑,心都凉了半截。攒了一两年的家底,现在全都要没了。 可叹啊! 敌骑冲至中军,纵是护持中军的将士竭力抵抗,可也无法挽回败局了。 左右诸部已经被敌骑踏碎军阵,来回驰骋。敌军凿穿、分割己部兵马,只是时间问题了。 “三弟,整顿卫骑,撤!” 败局已定,刘备可不想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于是,冲着护在身旁的张飞言道。 “大兄,吾护着您杀出去。” 张飞虎目环视周遭,坚定说道。随即,又转头与身后几名亲卫言道:“尔等速速去寻诸将,告之撤兵。” “诺!” 几人应声而走。 刘备中军旌旗一动,也代表着这场战事进入掩杀阶段。 收到军令的关羽、孙乾等人,皆仓皇而逃。数以千计的步卒,在一瞬间陷入崩溃,再无人去阻挡呼啸冲杀的敌军骑兵。 公孙续更是率领亲卫盯着刘备的旌旗大纛追杀,整个战场瞬间形成一片倒的局面。 …… 天色渐亮,道人一带的战场,也早早停了下来。 公孙续、赵云追杀刘备至焦触阵前,见无机会,便退了下去。 而张南亦是率主力及时与焦触汇合,晋汉骑兵退走后,这才能够从容打扫战场。 一场夜战,损失最为惨重的无疑是赵军。 刘和的叛变,以及刘备兵马的溃败,损失的全都是赵国在幽州的兵力。原本总兵力高达八万的幽州赵军,仅此一夜便没了两万人左右。 死在这一役中的将校,更是不计其数。 刘和、阎柔、齐周、张瓒、刘德然等人,重新归附的还有鲜于辅、鲜于银兄弟,孙瑾、张逸、赵该等。 简略收拾了一下战场,张南、焦触便率军直奔蓟县而去。 韩将军主力早已远去,他们两人带着万余将士,既要押着俘虏,还要拖着数万民夫,呆在道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昨天夜间,晋汉骑兵没有冲击己军,主要原因便是视线不明。敌将不晓得自己帐下泰半都是民夫,否则哪里还会那么客气。 公孙续与赵云连夜朝着平城撤回,此战虽未能杀了刘备,报仇雪恨。但杀敌数千,将刘备小儿赶若刍狗,心里煞是解气。 高丘之上,公孙续与赵云两人驭马相游,大军于丘下顿足。 “子龙,就到这!” 正值二十芳华的公孙续,望着坦坦原野,巍巍白登,轻道一声。 说完,舒展腰身,似乎卸下了浑身压力。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也洋溢出久违的笑容。 赵云扭头看了一眼公孙续,这位比自己还小的世子殿下,倒是心明的紧。 凡事,比自己想的开! “也好,世子在朝廷,也是倍受冷眼,怨不能释。时日益久,朝廷可能也会对世子不利。倒不如远走大周,听闻周王仁厚,想必待世子总比朝廷好的多!” 说着话,赵云却是逐渐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 公孙续自然知道赵云心中在想什么,前夜交心彻谈,了解甚多。 “子龙兄,这大汉不再是百年前的大汉了,也不再会有光武帝这般宗室子弟,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了。” “世子莫要再劝了,云心意已定,不能护持世子左右了。” 赵云拱手一礼。 “嗨~续怎么不知兄忠义之情,只可惜此一行,日后怕是再难相遇。” 公孙续没有继续劝说,赵云心性坚定,且本就是忠心汉室之人,非己所能憾。 赵云摇着头笑了一下,也未说话。 一眨眼,不知不觉都数年时光了。想当年,自己心怀忠义,引家将入伍。随燕王征战胡夷,建功累累。 自己也从一无名之辈,积至燕国将军,领白马义从,麾战山原之间。 燕赵大战一起,诸事不利,连战连败。接着便是巨马水大胜、燕王杀司徒刘虞、据霸朝廷、封王、加九锡…… 燕王的野心,也随着刘虞的覆灭,显露无余。 曾经想过离开,只是天子在燕王权下,自己又是燕王一手提拔,忠义难分。 随着赵王勾结胡虏,大军进抵,燕国惨败覆国。天子辗转邺城,而后赵王封王、加九锡,原来皆是一丘之貉。 现在入了晋汉,倒是感觉好上了三分。 司徒王允虽然同样权倾朝野,但对待陛下,君臣之道未失,礼敬有加。朝中公卿,亦多国士,忠耿有余。 且司徒日夜教导陛下,待日后天子亲政,大汉未必不能重定天下! 第654章 君臣相交 公孙续走了。 带着身旁百余亲卫,纵马西去,直奔西河。 世子的离去,对于众将士打击很大。他们效忠燕王,效忠燕国,也同样效忠于世子。 燕国灭了,燕王死了,世子就是他们的主家。 可现在…… 军心低落,不可避免。 赵云也知道众将士的心思,别说他们了,自己心中都感觉突然少了什么。 只是,人各有志! 自己要报效大汉,世子想要延续燕国社稷。 其去大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周王待人仁厚,先王与世子与周王虽未曾有过交集,但亦曾无甚纷争。去了周国,或许还能如魏王一般,承燕国社稷。 不求王公,哪怕是一侯国,都足以慰世子之心了。 行至平城,赵云便率余下的诸骑,收拾行装,南奔晋阳。 依大将军布略,道人赵军退去,自己要驰援晋阳。只是,晋阳方向,朝廷大军云集,有十余万众。赵军兵力虽不少,可仅是那连绵群山,便足使其顿兵要隘之下。 疑惑归疑惑,赵云还是坚决的遵吕布将令,赶往晋阳。世子一走,帐下诸部也急需休整一番,恢复士气。 晋阳,是个好地方! 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高耸入云的宫中楼宇之间,年近十一岁的大汉天子刘协,已经褪去了浑身童稚。 伫立在护栏之侧,手持一本韩非子,明亮的目光,俯瞰着整个晋阳城。 大汉万里疆域,短短数年之间,分崩离析至此。天下诸侯纷争,宵逆群起,据州割郡,肆虐县邑。 长安成了周国的国都,洛阳成了楚国的国都,邺城成了赵国的国都。 唉~自己缘何长大如此之慢! 想到此处,满怀壮志的刘协,也不得不垂下龙首。 “启禀陛下,王司徒求见!” 一名宦官快步入阁,伏身汇报。 刘协身形一转,面色张喜,言道:“快请司徒入阁。” 说完,刘协整理衣襟,正身端坐案前,静候王允觐见。 稍后,一名半百老者,华衣锦饰,翩然入内。 “臣允,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王允俯身作揖,声洪音亮。 刘协急忙起身,虚扶一下,言道:“王公不必多礼!且安坐!” “谢陛下!” 王允再躬一礼,落座右首。 随后,刘协挥手示意周围宦官、宫婢退下。这才兴致勃勃的向王允问道:“王公,前方战事如何了?可有捷报献阙?” 王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颔首作答:“回陛下,战事尚持,无甚捷讯。” 闻言,刘协张口抬手,哑口稍顿,短叹一声,默不作语。 “陛下,老臣与诸公卿谋划得当,此次大战无需担忧。倒是陛下伤年幼,正当汲学之时,万不可分心他处。” 王允带着一丝训诫的口气,躬礼劝言。 刘协嘴角一苦,言道:“王公,朝廷与赵逆数十万大军云集太行,战事成败关乎国运,朕又岂会心无所虑!” “两军交战,乃临阵大将之务。陛下既有忧虑,又能如何,难不成君临阵前,御驾亲征?” 说到这,王允的口气已经算是非常严厉了。接着,又继续说道:“陛下乃天命之子,当放眼天下,而非一军之争。老夫日渐年幼,能为陛下保驾护航的时日,已然不足。此期之间,若陛下才无所学,国朝何以为继,老夫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王公,朕受教了!” 见王允动气,刘协不禁暗自自责,抬礼致意。 “陛下身系大汉社稷之重,万民之望。三军之争,由公卿布筹庙堂,责大将临阵督导。陛下无需尽知,唯善用人尔。州郡政务,亦有牧守、诸吏处置。陛下承国之治,以孝道继之,待人以恩威,纳言以忠恳,赏罚以律明即可。如此,国朝必兴。” “王公,吾大汉以儒道之国,而朕习读韩非子这般法家着作,是否有些不妥?” 说到学业,刘协看着眼前的韩非子,疑惑的问向王允。 王允眉头一展,不怕陛下不学习,就怕陛下习读诸册,却一无所问。 “老臣斗胆,敢问陛下,治国以何为重?” “这……吾大汉以孝道治国,自是孝道为重!” 刘协不假思索的说道,大汉传承数百年,孝道为国之大重,礼之典要。 但王允却是摇了摇头,问道:“臣多有不敬,再问陛下。必欲烹乃翁,幸分吾一杯羹,出为何处?” “……” 王允话音一落,刘协便愣神失色。 出自何处? 这根本不用想! 高祖所言,子孙又怎会不知。 刘协一下子陷入迷茫之中,高祖此言可谓是大不孝之语。偏偏高祖并天下后,又以孝道治国,颇有相驳。 “陛下,敢问汉楚之争,谁胜谁负?” “吾大汉!” “那么,陛下明白了吗?” “这……还请王公赐教!” 刘协虽然聪慧好学,礼仪得体,但终究还是一名十一岁的孩子。 “陛下,孝道治国,并非有误。然此为国运昌隆,安定长远之用。而乱世之争,国之重者,一如兵法所云,奇正相合。以律令治内为正,以阴诈谋外为奇,方百战不殆。” 王允不急不忙的继续说道:“正所谓,律明则吏清,吏清则民治,民治则国盛。律令之重,国之大者。法家律令,虽有严苛,然乱世之中当行重典,方醒人心脾,慑其余胆。且韩非之语,重在变通。秦因变法而盛,赵因易服而强,吾大汉遭此劫难,亦乃旧律晦暗,不行变通,无以强基。” “王公欲行变法?” 这回刘协倒是聪明的紧,当即听出司徒所言中的要点。 王允点了下头,算是承认此事,言道:“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老臣教授陛下韩非子、法经、商鞅书等,所图者亦为法变。不过,变法一事,宜缓不宜急。老臣年迈,自为陛下先驱,效商君故事。” “王公……” 刘协探手呓语,心中颇是感怀。 商君故事! 商鞅一朝强秦,夕为己法所杀! 纵观行变法者,皆无所善身。大汉若是变法,只怕较于战国诸国更难! 四百年来,不仅是汉室深入人心,连带着汉旧律亦深入人心。 “陛下,老臣所虑者一,愿陛下通熟诸律,谙习权谋之道,得以持之新政,以免臣身死法断尔!” “王公谆谆教诲,朕铭记于心!” 第655章 局 晋汉,算不得当今天下强大的势力,比之伪朝、楚逆,皆要差上几筹。 最主要的便是耕田的问题,晋汉坐拥并州泰半,口户百二十万,多集中于晋阳一带平原。兵多粮乏,燃眉之急。 平城的消息,于第四日传到晋阳。 王允日常授学天子后,得此消息,情绪古井无波,似乎自己好像与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 朝廷余者诸公倒是忙上忙下,筹备物资,准备着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张扬亦是率领汉军,出上艾,逼近驻扎在长城关口的赵军所部。 这所谓的长城关口,现在倒是籍籍无名,远远比不上身后的井陉关、土门关。 桃河穿过整个井陉道,于长城关口处形成了一座几字形。关城便建立在这个几字中间的空档区域,依山傍水,截断山谷道。 桃河南北两侧连绵群山之上,皆竖有烽火台,眺望方圆数十里。尤其是关城南侧,更有一道连接烽火台的城墙,延绵直至关墙。 易守难攻。 横扼天险。 娘子关! 没错,这座长城关口,在后世便叫做娘子关。 关城中,宗员领五千赵军坐镇于此,直面上艾汉军。身后则是朱儁帐下的两万锐士,屯于井陉。再后面,还有五千精锐及大量民夫,驻扎土门关。 有如此胜兵坐镇,汉军想要自井陉杀入冀州,难如登天! “启禀将军,太尉有令,着将军立即退回井陉关!” 一名信使飞快跑上关城,向宗员传达军令。 宗员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斥声问道:“嗯?尔莫非传错军令?” “回将军,此乃太尉亲口口命,小的不敢忘记!” 信使抱拳颔首。 “当真?” “绝无失误!” 一再询问下,宗员很是不解,烦躁的摆了下手,示意信使滚蛋。 “将军,关口险要,足以当敌十万。为何太尉要吾等退回井陉,岂不是将如此天险,平白让给伪朝兵马吗?” 一名校尉同样是疑惑不解,井陉关并非是一座险关,而是由数道隘寨所组成的井陉关。井陉道之中,真正的关口只有长城关口以及土门关而已。 放弃长城关口,汉军便可直逼诸寨,防守难度要大上数倍不止。甚至只要汉军愿意,完全可以绕过不少险寨,直抵土门关前。 宗员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只是想不通太尉究竟作何打算。 “嗨,传令下去,整军退回井陉。” “这……” “这什么这,太尉久经沙场,天下名将。吾等晓得的事情,太尉会不知晓?” “是是是~” 校尉挨了一句批,立马折身下城。 宗员也是抱着对朱儁的信任,毕竟卢公与皇甫将军故去后,自己能够信任的也只有朱儁了。 至于说赵国诸将~ 哼! 一群鄙夫,余竖贼无异。 不到两个时辰,整座关口便人去城空。 赵兵退出长城关口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燕的耳中。茫茫太行山内,出身蟊贼的黑山军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于连宗员所部的行进,都落在黑山军斥候的眼中。 张杨以太尉之身,总统上艾周遭所有汉兵。黑山军近五万人,晋阳兵两万,自己帐下万余上党兵,以及数千名附庸的南匈奴骑兵。 林林总总,八九万之数,声势浩荡。 第一次统帅这么多的兵力,确实感觉力不从心。别说临阵指挥了,仅是每天日常的些许杂事,都快把自己烦死了。 呆在大帐内,端视着下面军吏汇报上来的琐事,张杨不禁颔首抚额,叹声连连。 “启禀太尉,车骑将军到了!” 张杨抬起头,挥手言道:“请其入帐!” “诺。” 随后,整顿了下衣衫,张燕也阔步走进帐内。 “太尉,宗员退出了关口,往井陉而去。” 一见面,张燕直奔主题,向张杨汇报宗员所部的动向。 张杨眉头促然紧凑,起身来到帐内悬挂的与图前,盯视了片刻。 回头与张燕说道:“张车骑,速遣一部兵马,占据关口。其余各部人马,也依次过关,进逼井陉。” “太尉放心,末将已经安排郭大贤、杜长、白绕三人率部抢占关口。只是,末将担心,这是否有诈?” 张燕疑惑的问了一句。 朱儁乃当世名将,平生历大小数百战,怎么会无缘无故拱手让出关口? 张杨摇了下头:“张车骑,尽管放心便是,朱儁乃忠国之士。” “嗯?” 张燕一愣,转而便心有意会。原来是这样,如果说王司徒拉拢了朱儁,那这一战的胜算可就大多了啊! …… 同样,在上党长子,袁绍与帐下诸幕僚,亦就代郡战事商议云云。 “韩猛到哪了?” “尚在飞狐径,最多三日便可抵达卢奴。” “那不如使韩将军率精锐,沿沱河西进,截断上艾汉军后路。吾等则发大军相攻,必能一战而定!” “也好,只是雁门郭缊态度不明,而且太尉是否兵行险招,也未可知之。” “太尉那边不用担心,且安心便是。” “若诸事捷顺,吾大赵破伪朝必也!” 帐内一群人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但整个氛围还是喜意四溢。 袁绍亦不例外,两军南北战局相交数百里,山峦横阻。然尽了于兄,燕赵名士,岂是王允所能小觑。 一场大议结束后,帐内不少人纷纷归去,仅留下沮授、田丰、许攸、荀谌四人,以及跟在荀谌后面的一名后辈子侄。 “大王,吾等也是时候往壶关而去了。颜将军兵马已经北上,不出数日,想来袁术和高诚也将发兵断吾等归途。” 众人所议自然是当下局情,而现在帐内几人,无疑要多往后看几步。 沮授一言点在袁绍心中,轻嗯一声言道:“公与,周楚二国若是加入战局,是否会影响大计进展。” “大王放心,长公子已密调青州兵马及曹使君帐下万余精锐,急发邺城。周国出兵,最多攻吾河内。楚国亦是如此,骤时长公子大军入河内,曹使君出虎牢,足以迫使楚军无力牵制吾军。” 沮授当即回道,赵国虽然做不到以一敌三,但周楚二国也没那个实力倾巢而出。短时间内让周楚两国兵马,无法影响战略布局即可。 “不错,另外,周国与楚国刚刚大战一场,会不会出兵也不一定。尤其是周国,连战近载,不足为虑。” 许攸也不复往日阿谀之色,面情谨重,不断的揣摩着战局的走向。 荀谌看了一眼身旁的后辈,似乎在询问其有何看法。 荀彧回之一笑,没有说话。 沮授、田丰乃河北名士,智略百出。这一场战争,几乎所有能考虑到的方面,此二人都想到了。 但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王允并非凡辈,其既会防一手刘备诈降,又怎么可能不防范朱儁诈降呢。 忠义? 嗨~ 晋汉、赵汉,又有何区别? 第656章 追赠 宗员率军回到井陉关。 井陉关坐落于山谷之上,居高临下,其侧谷道林立,确实有利于防守。但同样,井陉所在之地地形的状况也导致这座关隘,并不能扼守诸道,只能起到威胁敌军侧后的作用。 沿途过了几道立在谷道中的军寨,宗员来到朱儁中军大营所在。 随后,一路直奔中帐,打算寻朱儁好好询问一番。 见到朱儁时,其正在营内望楼之上,左右将校林立,端视谷中诸军营盘。 “末将拜见太尉!” 宗员上前,拱手拜礼。 朱儁回头看了一眼,顺口言道:“宗将军,本将知汝心中疑惑甚多,权且莫问。” “这……” 宗员面上更是不解,苦涩溢溢。 旁边皇甫嵩之子皇甫坚寿,劝言一句:“宗将军,太尉腹有谋略,大可安心。” “诺!” 皇甫坚寿给了个台阶,宗员也顺梯下墙。毕竟,太尉不想说,自己就算是吼破喉咙,也肯定问不出来什么。 默默的来到诸将之中,伴随着朱儁眺望营盘,观之良久,也未曾发觉什么门道。 朱儁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言不发,让宗员心中糊涂非常。 直至日落西山,朱儁方才长叹一声,言道一句:“国事唯艰啊!宗将军,明日汝率本部兵马,驻守后营,接应粮草。” “末将得令!” 宗员应声接令。 随后,朱儁又安排其余将校各自职司,至始至终宗员都没明白太尉所做安排的用意。 难道,真如一些谣言一般,太尉要投晋汉吗? 怀着奇异的心思,宗员领着自己帐下将士,来到一座破旧的村落处,就地休整。 夜色过半。 宗员来到了皇甫坚寿的营中。 皇甫坚寿,皇甫嵩之子,深得朱儁重视。去询问朱儁,宗员感觉自己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反倒不如,探探皇甫坚寿的口风。 “宗将军,请!” 亲卫掀开帐帘一角,向着宗员躬身作礼。 宗员探身入帐,这一进去,当即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朱儁正襟危坐,面带笑意,注视进入帐内的宗员。旁边皇甫坚寿、皇甫郦、朱皓三人亦在此中,皆目视宗员。 “夜半之时,还要劳烦贤弟前来,儁多有不当啊!” “……” 宗员嘴角一苦,挤着脸色言道:“太尉说得哪里话,是末将鲁莽了!” “坐。” 朱儁挥手示意宗员落座,又询问道:“贤弟有何不解,尽可相问,老夫知之必答。” “末将不敢,只是员不明白太尉缘何轻弃长城关口?” “长城关口,确为天险,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弃之可惜。然,非若如此,怎使贼军入瓮!” 朱儁没有迟疑,顿了一下,便回了宗员缘由。 “太尉的意思是,此为诈降?” “对,诈降!” “王允非凡之徒,若其不中计,又该当如何?” “贼军必入瓮也。” 朱儁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似乎拿捏住了晋汉将校的心思。 宗员沉默了一会,心中纠结了半天,才迟口再问:“太尉,今天有二日,当何分之?” 话音一落,帐内几人便齐齐凝视朱儁。别说宗员了,即便是朱儁之子朱皓,也心怀疑惑,摸不透父亲的心思。 朱儁老目沉沦,明晦交替,顿了片刻,幽幽叹道:“国难自中平始,董贼、高逆犯上作乱,坏吾江河。更兼朝有奸臣,以应逆贼,使国家不宁。先帝忧愤难平,敕二位皇子,分据两州,以保大汉社稷久存。当今天子,乃陛下亲诏,以嫡长子继承大统,顺应天命之举。协皇子为权臣所迫,擅觊大位,有负先帝之命,乃乱臣伪逆之流。尔等切记,嫡长继承制,乃大汉祖制。今上无恙,便轮不到协皇子!” “末将等谨记尊诲!” 这下众人心中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纷纷鼓奋应喝。 不比晋汉,赵汉权柄,为赵王袁绍及其百官掾属掌控。其下诸官皆效忠于赵王殿下,但他们这些朝廷忠义之事,却是陷入两茫之间。 效忠今上,那几乎就相当于效忠袁绍了。其次赵王短时间内封王、加九锡,也使得他们心中大为反感。 晋汉则不同,庙堂之高,悉数为先帝尚在时,充斥国朝的大臣名士。他们一直都聚集在大汉这杆旗帜下,王允虽权倾朝野,却也从未有违制之举。只可惜,协皇子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两日功夫,朱儁便已与张扬、张燕秘密联络,约定时日,伺机夺取井陉道,直入冀州腹地。 而此时,两军在代郡的交战,才刚刚传回长安。 对于袁绍与王允的战争,长安并没有心思去参与,也没那个精力。 历经数月之久的休整,各部兵马兵马悉数布满兵员,严加训练,以望早日恢复战力。各军之间驻防地点、中低层军吏展开调换工作,这其间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军心的动荡。 但相交于即将到来的大肆封赏来说,那点动荡真的算不得什么。 上至军将,下至兵卒,都在期待着这次封赏奖罚。 不论是与楚国的洛阳之战,还是与鲜卑诸胡延绵千里的大战,周国各军大多数都上了战场。不管斩获如何,两场国战的大胜,足以让所有人都被此余泽。 八月中旬。 国朝首先公布对于战死将校军士的抚恤,林林总总,望之发麻。 第三军军将李堪、副将梁兴、师帅梁宽、敦煌太守张恭、武威太守黄华、凉州守备副将王国、师帅习仲、酒泉太守黄衍、张掖太守赵楠、北地太守傅信、安定太守庞沐,以及韩遂帐下大将阳逵、鞠演。 仅是军政千石大员以上战死沙场者便有二十余人,其下掾属、军吏死亡者数百人。尤其是第三军、韩遂军、京兆守备军、原羽林骑、原骁骑校、三个子弟师、河西四郡、安定、北地。 吏员死者不计其数,兵卒百姓更是有数万之众。 得幸于两场大胜,高诚也毫不吝啬,反为国朝捐躯者,悉数爵加一等,由子嗣承继。抚恤钱粮加倍,滋养烈士家属。 此外,于蓝田县南百里外秦岭山修建王陵。将东南鼎湖延寿宫残城,改为共葬墓陵园,倚王陵葬之英杰。 追赠故军将、左中郎将、关内侯李堪为汉阳亭侯、镇东将军。谥曰肃,陪葬王陵。 追赠敦煌太守张恭,为敦煌亭侯、凉州刺史。谥曰烈,陪葬王陵。 追安定太守、关内侯庞沐,赠大司农、临泾亭侯,由其子庞恭承之。谥曰惠,陪葬王陵。 余者数十人,尽有追赠无谥。 第657章 强弱之势 八月底。 并州战场传回消息。 晋汉太尉张扬、车骑将军张燕,于井陉关大败。八九万大军,余者不过三万之数,退守长城关口以及上艾县城。 赵国大将军颜良率军三万,兵围上艾。赵王袁绍亲率两万锐士,以为后继,屯于上艾至关口之中,决断张扬与张燕之联。 赵汉太尉朱儁率两万余众,汇合赵国大将韩莒子所部,合兵三万,围堵长城关口。 赵国大将韩猛率众两万,翻越太行群山,出上艾西北,择要道驻扎,绝晋汉援军。 而长安尚不知晓的幽州战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汉幽州刺史李宣,屯重兵于军都径内的居庸关。大将张南、焦触进屯昌平,为居庸后继。本以为吕布必将攻居庸,却不知其远在千里之外。 吕布自弹汗山,汇合中部鲜卑轲比能帐下数万精骑,留高顺统帅两万铁骑,虚张声势,顿兵居庸。余者与鲜卑骑兵,赶往西部鲜卑诸部。随即,数以十万计的鲜卑骑兵以及晋汉精骑,横扫了整个乌桓诸部。 乌桓王塌顿及难楼、乌延三人,奉赵王之命,早在半月前率领部族精骑三万余众,赶至蓟县支援李宣。 留守后方的楼班、苏仆延,手中精骑不过万余,又分散于各地。面对数之不尽,杀之不绝的鲜卑骑兵,连连败退。 数十万乌桓部民,更是惨遭鲜卑铁骑杀戮,死者不计其数。 一场大战下来,乌桓王苏仆延战死沙场,仅余楼班率万余部落百姓,远逃扶余。 至于说塌顿,他们仍不知自己的老窝已经被吕布和轲比能给掏了。尚且还在蓟县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剿灭这关外数万晋汉铁骑。 …… 长安城内,周国诸文武要员,于宣德殿议事。 望着与图上袁绍和王允两军数十万大军交锋的战场,可谓是吁嘘不断,这还真是一场大戏。 刘和真降,刘备诈降,可似乎吕布早已看穿一切,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眼,直接北上消失了踪迹。 结果导致想要反叛袁绍的刘和部,被赵军和刘备给剿灭,丁点浪花都没翻起来。再之后,韩猛大军南下,张南、焦触率军驰援蓟县。 而李宣好像也知道吕布不会中计,布下大军死守居庸关,使得突然杀来的吕布大军,只能顿兵在此。 并州战场上的具体情况,也已经传回。朱儁仍是诈降,晋汉兵马中计,死伤惨重。眼下,残存的兵力,更是被赵军分割包围在上艾和长城关口两处。 粮道断绝,援兵受阻的情况下,张扬与张燕守不了多长时间。 各种玩心理! 不过看起来赵军的胜算还是很大,甚至袁绍只在后方留下了万余兵力,驻扎在天井关和壶关,一点也不担心周楚二国的进攻。 “啧啧……诸君,这场战争,孤怎么看都感觉后续未完啊。王允若仅是如此话,那吾等先前可就高看此人了!” 高诚捏着下巴,盯着与图,似笑非笑的说道。 下面郭嘉、贾诩都是神秘一笑,肯定没那么简单。 沮授、田丰虽然是河北名士,但涉入官场的时间可远远比不上王允。更不用说,王允在先帝一朝,几经沉浮,直到如今权倾一方。 钟繇倒是神色严谨的说道:“大王,依臣观来。王允所仗者,无非便是南匈奴。前者诸胡败于吾等之手,呼厨泉兵力损失不大,又得吕布相助,吞并了屠各胡,实力反而更胜几分。不过,田丰、沮授,也不会忽略南匈奴的存在。只看赵国诸军,至始至终不入太原平原一带,便可明之。” “尚书所言甚是,不知文和兄、奉孝可否解惑?” 阎象同是不解,因为大家都知道南匈奴现在跟晋汉一伙。但是战局进行到这地步,王允又如何救出张扬、张燕大军呢? 阎象说完,殿内众人皆是看向郭嘉与贾诩,高诚也是兴致满满的盯着。 郭嘉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贾诩,又看看众人,言道:“大王、诸君,王允如何救出张扬大军,嘉亦不知。但吾所却看到,日后赵国并不会好受。” “韩猛大军南下,也就是说幽州的局面,在赵国总体战略中,处于防守地位。田丰、沮授这一手调虎离山确实不错,如果能够迅速歼灭张扬所部,合众军之力,威压晋阳,胜算很大。” “而王允则将计就计,以张扬等人拖延赵军主力,以便吕布帐下铁骑,横扫幽州边地。或许,轲比能及西部鲜卑素利等人,亦会参于其中。只要晋阳不失,日后幽州定会为吕布驰骋,甚至趁机南下冀州腹地,也未尝不可。” 郭嘉说完,高诚眼前一亮,经此一解,脑海中的思路顿时明朗不少。 晋汉的整体实力,比赵国差的不只一倍。硬碰硬,仗着骑兵众多也有一定的机会。但万一败了,那就不好了。 而像现在,避重就轻,拉拢鲜卑,侵扰幽州乃至冀州,重现当年公孙瓒于北方的雄姿,无疑是一招秒棋。 “依奉孝之见,这场战争可能要打上几年了?” “这一仗,不论赵国是否能拿下晋阳,都将会是一场持久之争。只是,嘉也有些不明白,王允许了轲比能、素利、呼厨泉等人什么利益,居然如此相助。” 郭嘉说完,贾诩便言道:“无非就是名义!呼厨泉刚刚吞并屠各,虽有匈奴单于的称号,但未必就能让屠各人服帖。轲比能所需的亦是一个名义,来统帅中部、西部鲜卑诸部。至于素利,情况不明,犹未可知。” “也说的通,文和兄可还有高见?” 郭嘉琢磨着低吟一声。 “唉~高见谈不上,老夫还是小觑了王允的胆魄啊!” “噢……何解?”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贾诩一身,贾诩暗叹一声,继续说道:“此战,王允意在削藩。” “削藩?” 高诚皱着眉头,仔细的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 “原来如此,那张扬和张燕,能否逃出生天,可全就靠自己本事了啊!” “不错,这王允还真非易与之辈。” …… 第658章 二十等爵 “汉赵之战,且先作罢。诸君,前些时日杨御史奏报的三爵制,尔等以为何如?” 高诚打断众人对于汉赵战争的讨论,将话题引到今日的重中之重。 爵制,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基础。 它可以为勋贵增加几分尊荣,也可以为平民百姓,松开一个上进的缝隙。同样,它还是军队的永动机。 对于士卒而言,单纯的战胜劫掠、军纪维持、功赏刑罚,都不没有爵位来的爽快。 有了军爵,钱财、土地全都有了。 至目前为止,大周使用的仍是汉朝的二十等爵制。或者说全天下都是如此,大家短时间内并没有更好代替二十等爵制的制度。 但今天不一样了! 高诚话音落下,殿内也沉寂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否则也坐不到现在的位子。 二十等爵,始于先秦商君变法,沿用至今,已有五百余年,根深蒂固,已入人心。 二十等爵,亦称耕战制,的典范。秦兵仗此制度,横扫六合。至始皇帝时,其实已经开始出现改变。 大量耕田用于赏赐军卒,必然也就导致国家财政的收入大幅度降低。其次,战争年代大量军功的产生,能够惠及多数士卒。而统一战争结束后,军功的不足,加上军法的严苛,以及各国降卒的补入,已经让耕战制出现崩溃的痕迹。 秦末大乱,六国遗民复起,巨鹿之战后,秦兵接连败退下,这耕战制也就彻底崩溃了。毕竟,打不了胜仗,再好的制度也都将化为虚有。 汉兵杀入关中后,耕战制的崩溃后果显露无遗。之后汉国的统一,也并没有完全将耕战制拿来用。 首级充为战功是不变之法,但高等级的军爵成为了赏赐之物。随着武帝临朝,南征北战,耕战制再度拿来使用,但此时已经变了味。 尤其是后期连年战争下,经济的崩溃,使得二十等爵悉数可货。武帝更是重新搞出了一套军功爵制,结果仍然被成风的卖官售爵给吞噬。 幸运的是,大汉居然抗住了。 说起来汉武帝与隋炀帝非常相似,吃着老本,展示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如果说大汉没有抗住,恐怕也是与隋炀帝一样,落个下谥。 等到现在,其实二十等军爵几乎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 二十等爵所带来的利益仍然有,但比起先秦时期早已大幅度削减。甚至,普通士卒想要再仰仗战功,拼到大夫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第四等不更,遇到大赏,悉数爵加一等,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但这种事情,十年八年都碰不到一回。而且,士族、豪强甚至商贾,仅靠钱粮,便能得到比此还要高的爵位。 这明显不是个好的讯号。 不能说耕战制不好,只能说看一个国家,来如何调整耕战制度。 宣德殿内,一应大臣都在思忖着自己在这一场变革中的得失。 杨懿? 他只不过是个御史,得大王厚爱,但还进不了大周的高层班子。所以,是谁使得这把枪,不言而明。 此外,参照着前些年自家大王的性子,这回动二十等爵,肯定没那么简单。后面,指不定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大王,臣以为此际吾大周战乱方休,正值休养之期,不宜大动干戈!” 没人说话,身为大周国相的阎象,迫不得已站出来拱手言道。无论如何,这场子不能冷了,否则大王的面子放哪里。 阎象的话,劝谏的成分居多。只不过谁都知道,大王决定的事情,没那么好拉回来。 高诚也认同的点了下头,并不否认阎象的话。事实也是如此,接连大战下,三军将士都很疲惫,大周更是疲惫,经不起大手术。但谁让眼下这个机会太好了呢,有些制度前期定下来,总比日后再定要更加容易。 “国相所言甚是,然孤以为,趁此大胜之机,全军将士气势如虹之际。借此大赏,以更旧制,对吾大周来言,并非坏事。纵有波动,亦无妨。” 果然。 阎象抽了下嘴角,没有继续说话。自己开了个头,探出了大王的决心,剩下的就交给其余人来。 钟繇环视了一下,摆身而出,躬礼言道:“大王,爵制三分,是否有些繁杂?” “三爵制,乃必行之举!” 高诚毫不犹豫的说道,自己一心要改爵制,为的就是爵制三分。并不是说更改爵制有多么重要,这其中三分爵制才是重中之重。 “臣等无异议!” “……” 看着殿内众人,除了阎象和钟繇外,其余人齐声附议,高诚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不反驳一下? 或者讨论两句也行啊,不然自己准备了几个月的说辞,难道要全都烂在肚子里啊? 罢了罢了。 心中默默吐槽了一番,高诚也不再扭捏,直言不讳的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相府便发告令示百官万民。” “大王放心,臣定不负大王厚爱!” 阎象拱手应声。 高诚又看向贾诩,询问道:“文和,三爵制一实行,调查司与参军寺将庭径分明矣。汝有何想法,尽可言来。” 贾诩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躬身请言:“启禀大王,臣身兼总参寺卿、都指挥使二职,颇感力不从心。臣恳请大王,容臣卸都指挥使之职,专司总参寺。” “唉,文和领都指挥使数年之久,调查司为吾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卿之请辞,孤心甚愧。” 高诚暗叹一声,破带着些愧色。此次更制,受损最大的无疑就是贾诩了,不论是总参寺,还是调查司,在大周都是举足轻重。 现在,必须要弃一而取其一。 “这样,玑儿如今也有五岁了,日后便跟着龑儿。” “臣多谢大王!” 贾诩眼前一亮,这个补偿可要比其余爵位、钱财来的好。 如今穆儿正与杨修、法正、鲁肃等人交好,与世子殿下亦是相熟。如果玑儿能够随世子长大,日后贾氏之兴,当必然也。 “文和,说到调查司,汝最清楚不过。汝以为,眼下谁人可担此重任?” “回大王,臣以为,郭祭酒再合适不过!” 贾诩嘴角一扬,朝着高诚拱手一拜,目光却是带着笑意,转向郭嘉。 而郭嘉方才听了这话,一个踉跄差点失态。现在更是直视贾诩,恨得牙痒痒。 第659章 科举 这贾文和…… 那调查司都指挥使是好职位嘛,亏的自己先前还劝其早日卸下此职,以免日后有不测之遇。 现在倒好,好心全成了驴肝肺。 “大王,臣才疏学浅,更不善密探、细作之法。出任都指挥使,唯恐误了调查司大局,坏了吾大周耳目。” 郭嘉匆匆忙忙的施礼,想要把这烫手的山芋,再丢给贾诩。 只可惜,高诚心中的本意就是如此。 “奉孝之才,孤岂会不知,便如此。” “……” 根本不给郭嘉反驳的机会,高诚便直接宣布散会。众人纷纷而退,只留下郭嘉无奈的看着自家大王头也不回的进入侧室。 要命喽…… 怀着沮丧的心情,郭嘉满是惆怅的回到了自家府邸。 方至门外,便见一众车驾停靠于侧,不由好奇了一下。 “主君,您回来啦!” 一名仆役见到郭嘉回府,立即上前恭迎,又言道:“主君,周家公子及其诸友,前来府上拜访。夫人已经命人招待了,只待主君归来。” “原来是公瑾啊,速速备下宴酒,今日本祭酒加职,当值一贺!” 一听是周瑜,郭嘉原本忧色密布的面庞,当即喜色洋溢。 “恭贺主君,主君放心,仆这便通晓厨匠。” …… 未至厅室,郭嘉便已经能够听到室内众英杰的谈论之声。 挥手示意守在室外的仆役莫要开门,随即附耳近门倾听。 没听几句,郭嘉便已经知晓室内之人谈论的事情。 明岁秋季科举! 与射策无异,不过针对的却是太学院及上林学宫中授学满三年之期的学子。 而且,不同于射策的进学考核。科举之后,中策者,必然会分配职属,成为大周命官中的一员,正式踏上仕途。 对于科举,郭嘉心中有些好奇,但并未放在心上。选才之制,从古至今都是弊端丛生。对待寒门学子,也是很不友好。 整理了下衣襟,郭嘉推门入室。 室门一开,引起其内众人的瞩目,见是郭嘉回府,众人纷纷应声。 “吾等拜见祭酒!” “诸君光临鄙舍,无需多礼,且坐且坐~” 郭嘉一边朝着空着的主座走去,一边压手示意几人安坐。 趁着数步的距离,郭嘉也多关注了两张陌生面孔。周瑜、鲁肃、杨修、法正、贾穆、李义、射援、傅允、傅干,这些人都是熟人,相交往来不少。 落座后,郭嘉便笑着与周瑜问道:“公瑾,今日另有英才荟萃,可否为为兄介绍一番。” 大伤初愈的周瑜,缓缓起身,探手向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言道:“严干,字公仲,冯诩东县人,与孝懿兄莫逆之交。现于京戍守备军军部任文职,器干卓着。” “原来是公仲贤弟,幸会幸会。” 郭嘉见其年岁不长,以贤弟称呼,可是让严干颇有些不自在。 于是,匆忙回道:“干未持锦贴,贸然前来,祭酒不怪罪,已是万幸。” “哈哈……公仲,莫要拘谨。长安诸贤才,荟聚郭府,嘉倍感欣慰,何言怪罪。再者,吾虽年长,但与诸君相差无几,当同辈论交。” 郭嘉见严干还有些不适应,也明白严干怕是才刚刚加入这世子殿下幕中。 “愚弟谨遵贤兄教诲!” 严干放开心怀,拱手敬言。对于今日之聚,说真的自己是真的没想到。 原先,孝懿兄拉着自己,说是引荐些朋友。正值这些时日,军中功赏刑罚已经上报,闲暇无事,自己也终于能抽出时间,再与孝懿一聚。 初次见到长安四英才时,自己就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把。平常之时,孝懿兄可从未与自己说过其交往之友。 这也罢了,见到龑世子时,脑子已经有些糊了…… 现在又来到郭府,主人未在,众人却鱼龙而入,丝毫不在乎礼仪所失。眼下,当今王上心腹重臣,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居然与自己称兄道弟了! 天啦噜,这是怎么了? 当然,要说严干不欣喜,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军中文吏,能够在世子殿下和郭祭酒面前露个脸,已是天大的荣幸。 如果说今日之事,传了出去,那自己的声名,也将会在一瞬间,闻于长安诸闾里。 不提严干此起彼伏的心情,周瑜将手掌摆向郝昭。 不等公瑾说话,郝昭便起身执礼:“末将郝昭,字伯道,太原人士,见过祭酒!” “奥,原来是汝。嘉先前倒是听闻段公提起过。文资勇烈、刚毅忠直、治军有道,不徇私谊。” 郭嘉注视着郝昭,脑海中回忆着段煨与自己闲暇所谈。随即又摇摇头,言道:“嘉与段公私交经年,数之国朝,能得段公如此称赞的可没有几位啊!” 闻言,郝昭面色无触,拱手言道:“祭酒过奖了,谷口一败,昭行进无方,若非镇北将军,力挽狂澜于将倾,昭万死难尝大错。” 旁边周瑜亦是面色一暗,自是回想起了谷口一战。 原来,战争一直都没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自诩熟读诸家兵书,又擅射艺搏击,更兼于中尉府有所历练。结果,初次上阵,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伯道、公瑾,谷口之败,非战之罪,切莫自责。” 郭嘉回了一句,真要算起来,谷口之败的责任,肯定要放到已故的汉阳亭侯责任身上。但毕竟逝者已逝,为国捐躯。又是跟随大王南征北战的心腹旧将,盖棺定论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郝昭显然也知晓,没有多说。 中尉段公,日后只怕…… “方才听到汝等谈论科举,不知有何感想啊。听闻,这状元、榜眼、探花三甲,可是要诏告国朝县邑。子敬、孝懿,汝二人可有信心哉?” “奉孝兄说笑了,关中英才济济,车载斗量。肃虽有薄才,可亦未曾想探取三甲,能中策即可!” 鲁肃苦笑一声,倒不是自己谦虚,而是真的没啥信心。鬼知道科举会出什么试题,入上林学宫的射策,自己也不过得了个第七名。 而太学院众学子,很多人受学的时间可不止三年,比新生长太久了。当然,这其中多是功勋子弟,但万一出了几个才华横溢之辈呢。 毕竟,一群当世大儒的教导下,太学院的师资力量,比起上林学宫,强的不止一倍。 “子敬兄谦虚了,以兄之才华,尚不望三甲,那小弟岂不是连五十及第都不难矣~哈哈!” 李义开了个玩笑,颇是活跃了下氛围。 第660章 论 宴至深分。 九月的夜晚,还是干燥烘人。 没有那春意凉凉,秋风习习,一群儒雅之士,全无往日风度。 勾肩搭背,袒胸敞衣,互扶大笑,狂语连连,相拥而出。 一出府,早已恭候等候多时的各家仆役,立即上前相迎,却又一时插不了话。只能看着这些世家公子、名士良才,带着熏醉之意说着一些碎言碎语。 良久,众人方辞别,各归己处。 而周瑜与鲁肃,同乘一驾。 车马驶动,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湿锦,插拭了下面庞,略微清醒一些。 “唉,这德祖和文雄,还真是善饮。” 周瑜苦笑一声,摇了下头,无奈说道。随即,便匆忙用手掌摁住两侧阳穴,颇感不适。 鲁肃见周瑜此状,大笑了几声,言道:“公瑾,怎地数月不见,酒量渐下啊!” “子敬兄,莫要笑话瑜了。常日伴在段公身侧,饮酒甚少。” “唔,不当如此啊。段公西北名将,本就豪饮,怎么到了公瑾这,反倒约束起来了。” 鲁肃略带笑意,盯着周瑜,这说辞可确实不合乎情理啊~ 周瑜亦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晓得鲁子敬已经看透自己的说辞。 “哈哈,看来马公对子敬兄是倾囊相授啊。放到往常,兄岂会有此问哉!” “嘿,好汝个周公瑾,也敢嘲笑为兄往日。” 鲁肃故作面厉,却是引来周瑜再度畅怀大笑。 “不提此事了,公瑾对前些时日,杨御史所奏改二十等爵如何看?” 待到周瑜笑罢,鲁肃顿了下神情,疑声相问。 说到二十等爵的改制问题,周瑜也散去玩笑,肃整形容,坐而言道:“子敬兄,杨御史素为大王看重,改制一事,怕是大王所意。纵观往年,王上意下,必行鉴之。” “吾倒是有些关心这所谓的三爵制,究竟会是如何?” “瑜以为,倒也不错。军政两分,以除弊端。” “非也,自古自来,为将为相。若将不识文,相不知武,定生分歧。长久下去,文武相持,恐生祸端。” 鲁肃带着些许反对意见,对于三爵制的未来并不怎么看好。而且,二十等爵深入人心,不论将校、相卿,皆抱有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心思。 也正是如此,有秦汉二朝,但凡为相者,多能临阵统军,运筹帷幄之中。而为将者,入之一地,教化百姓,耕理地方,亦不在话下。 周瑜也陷入了沉思,两者谁也不好说孰优孰劣。只不过,潜意识中,自己还是感觉文武两分最佳。 况且,这仅仅只是爵制划分所显现出的表象,对于文武两分一事,大王肯定还有另外的准备。至于鲁肃所言的武不识文,相不知兵,自己却不担心。 纵观大周官署分化,便已经出现了文武分庭的意味。武署自是以中尉府为主,其下总参寺、军务司、军法司、宪兵司以及各军军部。而文署则是国相府领导的诸寺,以及郡县邑衙。 文武两分,或许也只是爵制、官职的分开。毕竟,当今天下,身兼文职、将职的人一点都不少。而这种情况,才是滋生祸乱的主要原因。 沉默了良久,周瑜才言道:“子敬兄不必担心,前日听闻蔡公所叙,大王凡事皆先于预。再有朝廷主公佐助,三爵制之行,应当万事无忧。” “罢了罢了,肃今尚白身,却探讨国政大事,颇不自知。吾朝公卿,皆贤良名士,平白为己添忧!” 鲁肃自嘲一句。 随即,周瑜会意一笑,问道:“吾看子敬兄是在担心日后如何抉择!” 周瑜说完,鲁肃微微颔首,言道:“嗨,肃曾立志,出将入相,辅佐明君,堪定天下。现在,看来只能要么出将,要么入相了。” “子敬兄,贤弟有一言相荐。” “公瑾旦言无妨。” “瑜与兄相交经年,以为兄可为相,而不适为将。兄之厚重,天下闻之。然率军征伐,奇正相合,以为上也。倒是持国执政,不宜行险,需稳重持谨,与兄秉性极近。” 周瑜说完,鲁肃承认的点着头。确实,自己的性格所致,偏于稳重。行之犯险,只怕心不能决绝。而奇兵所要,旨在于心如坚石,一往无前。 不过,天下间,若论秉性稳重,可尚且有人高己数筹。 “公瑾,肃不敢自比王上。但王上经略战事,便稳若磐石,吾何不能效上之略?” 周瑜就猜到鲁肃会这么说,当下便言道:“子敬可知,大王近些年来,缘何久不临阵。纵是洛阳一战,也只不过是坐镇函谷,使权于前将军。” “不知……” 鲁肃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不知是否与周瑜所想相同,故而问之。 “纵观王上沙场所历,多是蛮夷、胡虏,叛军贼民。其等主将,多不知兵。且不论南讨板楯、东平黄巾、西定羌祸,王上手中兵力虽处下风,但战力强悍,持之以重,固能无往不利。” “但随着天下各方势力,逐渐吞并弱小,壮大己身。经验丰富的大将、名将,也相继涌现。大王再效往稳重,只会将战事拖延持久,形成一战定胜负之势。” 周瑜刚顿了口气,鲁肃便疑惑问道:“如此不好吗?” “子敬兄,若临弱敌,自是甚佳。可若吾为弱,敌为强,则便是另一番局面了。一如洛阳之战,楚强吾弱,正面战之,胜算不足三成。大王亦是心中明了,故而以前将军督统三军,行之险策,以弱胜强。” “另外一原因,便是出在众将身上了。大王以持重扬名天下,也导致吾大周军中将校,多怀持重之正,少有犯险之奇。与鲜卑一战,若非镇北将军当断立下,以奇兵相攻,只怕吾等难有今日之闲暇。” “公瑾的意思是,大王想要让诸将校,莫要独以稳重为念?” “正是!吾大周眼下实力虽非俯瞰群雄,但亦是国力强悍。些许犯险,纵是失败,也能转瞬即复。然若为胜,那便可大大降低战争所耗。” “……” 鲁肃咋了下舌,苦笑言道:“难不成,肃只能从政了?可惜啊~肃这一身剑术,无用武之地矣!” “嘁,就子敬兄那剑术,瑜轻而破之!” “嘿,周公瑾,不若切磋一番。肃习剑射艺,无有不精,何以小觑哉。” “来就来,待稍后归府,定要子敬兄见识一番,何为杀人之术!” “好,为兄跃跃欲试也!” 第661章 三爵制 次日一早。 尚书台制诏盖印,下抵国相府。 随即,国相府则署衙刊印,分于长安个闾里、城门、村邑,布告于民。 数以百计的信使,也持之复件,奔往司隶、凉州各地。由各地府衙,刊印发布,公示国朝官员、百姓、商贾等。 军爵。 第一等,辅兵。月支五十钱、粮五斗。 第二等,正兵。月支百钱、粮一石。 第三等,公士。月支二百钱、粮二石。 第四等,造士。月支三百钱、粮三石。 第五等,良士。月支五百百钱、粮五石。 第六等,奉国都尉。月支六百钱、粮六石。 第七等,辅国都尉。月支八百钱、粮八石。 第八等,镇国都尉。月支一千钱、粮十十石。 第九等,奉国将军。月支两千钱、粮二十石。 第十等,辅国将军。月支三千钱、粮三十石。 第十一等,镇国将军。月支五千钱、粮五十石。 第十二等,关内侯。月支六千钱、粮六十石。 第十三等,都亭侯。月支八千钱、粮八十石。 第十四等,都乡候。月支一万钱、粮一百石。 第十五等,亭侯。月支两万钱、粮二百石。 第十六等,乡侯。月支三万钱、粮三百石。 第十七等,县侯。月支五万钱、粮五百石。 第十八等,郡侯。月支六万钱、粮六百石。 第十九等,县公。月支八万钱、粮八百石。 第二十等,郡公。月支十万钱、粮千石。 凡军功爵,无战功者不得赐,永为典制。 文爵。 第一等,假吏。 第二等,正吏。 第三等,公士。 第四等,造士。 第五等,良士。 第六等,下大夫。 第七等,中大夫。 第八等,上大夫。 第九等,下卿。 第十等,中卿。 第十一等,上卿。 第十二等,关内侯。 第十三等,都亭侯。 第十四等,都乡候。 第十五等,亭侯。 第十六等,乡侯。 第十七等,县侯。 第十八等,郡侯。 第十九等,县公。 第二十等,郡公。 凡文绩爵,无政效者不得赐,永为典制。 民爵。 第一等,平民。 第二等,士民。 第三等,公士。 第四等,造士。 第五等,良士。 第六等,关内侯。 第七等,都亭侯。 第八等,都乡候。 第九等,亭侯。 第十等,乡侯。 第十一等,县侯。 第十二等,郡侯。 第十三等,县公。 第十四等,郡公。 凡民爵,五等及下,非有资国重者不得赐。六等及上,非有大功于国者不得赐。 文爵各等月支与军爵无异,民爵五等及下,与军爵同。六等及上公侯爵,与军爵同。 三爵制分,可谓是将原本的爵位制度给砸了个粉碎。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抵触。 尤其是三军将士,封赏虽然未下,可早有消息传出。凡参战之将士,以自身现有二十等爵爵位,同置新颁军爵。此外,另加一等。 新爵与旧爵的对比,无疑是新爵更加惹人喜欢。二十等爵早已崩溃,没了与爵位等同的田地赏赐,士卒所能获得的利益已经大大缩小。 反倒是新爵,每一等的待遇,张之于众,属于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既得利益。 大周继承了不少汉制,尤其是无军饷的征召兵制度。士卒现在虽然不用自备武器甲胄,可在军中的消费程度一样不小。而他们能够赚取钱财的方法只有一个,首级。 基本上大多数人都拿首级去换钱,军中也不乏富贵子弟用钱币从士兵手里买脑袋。 如此也导致了军中士卒的爵位普遍不高,皆在二三等徘徊。至于说货殖首级会造成无用之徒,袭居高位这个问题,没人能够解决的掉。 唯一的限制就是个人所获首级,能取得的爵位只能到第八等公乘爵,即新爵镇国都尉。再想往上升,就得看部队的斩获了。 所以,对于普通士卒以及低级军吏来说,新爵制度要更加友好。而对于中高级将校而言,却没那么友好。 因为,纵是最高级的万户侯,也没了封邑。也就是说,现在大家有食邑的,在不久将来,全都要还给朝廷。 虽然食邑制度早已名存实亡,但食邑与不食邑所带来的地位上的尊荣,却是两相庭径。而且,有食邑才能够组建自己的心腹部曲。没了食邑,自然也就无部曲可言。 佃户所组成的部曲,一直以来都是违法的。可以预见,日后大王少不了要针对佃户制度。 文爵对于文职官员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多了文爵的月支,县中明庭的日子要更加好过。因为,那些小吏吃的官粮,可是从他的俸禄中扣的。 当然,地方官一般也不会缺钱,油水很足。 而民爵,明显就是针对于那些商贾、豪富之家。资国,说白了就是捐钱捐粮,得到五等爵后。剩下的公侯爵,就要看有没有机会了。 比如说,国朝大战,缺钱缺粮了,一口气捐个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帮助国朝打赢仗,那肯定能算上于国有大功。 正如某些人所想,新爵制的改革,无疑将会带给大周不少的利益。其一便是军民士气,新爵的制度不再说给予田地,但明明白白的讲明了每一等爵位的赏赐。变向的将征召兵,形成了带有募兵制的定念。 征召兵与募兵制孰优孰劣,谁也不好说。可按照历史的进程,募兵制终将代替征召兵。 最关键的是,新爵的赏赐比起旧制,要好上不少。哪怕是第一等的辅兵,一岁六百钱、六石粮。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算的上非常好的待遇了。 以工代赈宫城让百姓开始有了积蓄,只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口算、算赋,对于百姓来说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一户五口之家,一名七岁以下儿童,四名成年男女,每岁口算、算赋高达六百二十钱有余。还有成年男子的更赋三百钱,总共近千钱左右。 平常百姓,除去春种秋收,仗着以工代赈最多也就得两千钱左右,再去除日常花销,能够积攒的余钱,委实不多。 其二,新爵制已经确定了不再使公侯食邑,没有食邑对于百姓,对于国家长远的益处显而易见。 其三,亦是最现实的利益。卖爵这种事情,在泱泱数千年历史中,从来都没有缺席过。并非是国家制度的问题,而是体制外的人谋求利益的表现。 对于这一点,高诚从来没有过多的考虑,也无需考虑。 不可否认,民爵制度一出,必然有大量的人会购买爵位。但是,没有食邑、没有实权,还伤不了大周的根基。 而且,民爵六等及上,设立的初衷,是为了那些没有任何政治资源、雄厚资訾的各类匠户。 这个时代对待匠户很不友好,偏偏这些人又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所以,为了能够加快心中科技与工业的进程,提升匠户在社会中的地位,势在必行。 爵位,就是最有力的方法。 第662章 诸事 三爵制的颁布,在数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关中。唯有凉州,相距较远,尚需余日功夫。 驻扎在关中各地的大军,在军务司的调度下,纷纷开始更爵。 依册典录,重书在籍。 工程量很是庞大,短短旬月间都未必能够完成。同时进行的还有两次大战的战功封赏,以及更爵后即时领取的月支钱粮。 方进行两日,大周国相便面见君上,大倾苦水。 高诚正与郭嘉、贾诩两人,围绕着轰轰烈烈的汉赵之战讨论。 阎象苦着脸闯进来,直言道:“大王,更爵月支,可否容后再行发放。长安府库之中,难以为继啊!” 高诚白眼一翻,抬手示意宦官撤下与图。看着短叹不休的阎象,不由咋舌言道:“阎相,府库之中钱粮万万,何以不继?” 阎象眉头一横,就差顿足拍腿,叹声回道:“大王,今岁上计已入府库,有两万万六千万钱。然去除各寺预支,内府之用,阵亡将士抚恤,所余不过半数。眼下三军将士,新补丁伍,悉为辅兵,有近四万之数。余者众士卒,为正兵、公士、造士者,七八万人。为三都尉者,数以千计。为三将军者,近千之数。关内侯、都亭侯、都乡候、亭侯、县侯,二百余人。” “尚有文爵各等者八千余人,两者所耗预估将达四千余万钱。余下不足万万钱,何以支持一岁?况且,钱币尚小,粮秣为重。久经大战,各地府库存粮不足三百万石。新秋粮税,尚未入库,实在难以供应月支!” 国相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可却听得高诚嘴角抽抽不已。大周别的自个不知道,但肯定不会缺钱。 这几年来,铸钱署每年都要铸造数以千万计的通宝钱。尤其是自去岁占据了河东后,原先每月限制在三四十万的铸钱量,全力生产下都快超过三百万了。 短短一年时间,整个河东的市面上流通的全是通宝钱。而这背后,还隐藏着数之不尽的旧币。河东一地不大,人口却占去大周的一半。富户、士族更是遍地皆有,一抓一大把。 再者大周的商贸可是非常发达的啊,丝路才被截断几个月,影响还没有扩散至全国各地。关中南连天府之国益州,汉中水路直通荆扬,崤函两道更是中原河北西行必经之路。 关中作为中国的经济中心长达千年之久,并非没有原因。 最最关键的是,大周的家底厚啊。粮秣或许不多,但几年下来攒下的钱帛少说也有几亿钱。若是连士卒的工资都发不起,那自己还蹦哒个什么劲。 “阎相,三军百官月支谷粮虽匮,但亦可折兑钱帛。彼等手中钱帛一多,必然需要购买商货,而后国朝又取其税,岂不美哉?” “大王,只是不知众国士是否愿意折兑钱帛啊。毕竟,人以食为天。更值乱世,谷粮尤有甚之。” “嗨!临近秋收,谷价必降。吾等大可以现价兑之,何愁众人不取钱帛,独钟谷粮。” “……” 此言一出,别说阎象了。纵是在侧旁听的郭嘉、贾诩,也不禁为大王的想法感到无话可说。 看来,从一开始自家大王就已经做好了谋划啊! 阎象咋舌了片刻,囔囔了两句后,无奈拱手应道:“臣明白,这便下去安排。臣告退!” “阎相且慢,尚有一事,需要阎相操劳。” 高诚顿语止住正欲离去的阎象。 阎象再躬礼,言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三爵之制,想必阎相也已了然于胸。这其中,有不少爵称与现今诸职多有重复。所以,有些职称,必须要更名。” “诺,且待臣回去后,与钟尚书讨论一番。” …… 阎象一走,殿内又只剩三人。 高诚将先前的话题再度拾起,与郭嘉、贾诩二人说道:“文和的意思是说,上艾之战未必没有转机?何出此言?” 眼下,并州战场的最新消息言,赵汉两国兵马齐聚上艾。镇守长城关口的张燕,业已率众向太行深山中突围。 整个上艾地区,仅剩下两万人左右的张扬大军在镇守。也亏的上艾城池虽然不大,却一直倍受王允关注。先前也据之险地,建立了不少防线。 此外,呼厨泉率领的南匈奴大军,也越过离石,进入太原郡内。 赵军想要一鼓作气,拿下上艾,破南匈奴大军,兵围晋阳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同样王允获胜的希望,也一样很是渺茫。 除非说这个时候,吕布率领并州狼骑奔回晋阳,参与这一场大战。否则,仅靠着南匈奴近五万骑,以及五六万的步卒。面对总兵力高达十三四万的精锐赵军,守住晋阳就不错了。 至于贾诩说的转机,高诚委实想不到。纵观整个北方,目前就是周、赵、楚、汉四国争雄之局。 眼下汉赵交战,对于赵国来说,具备威胁能力的只有的周国和楚国。而先前周楚交战,皆损失不小,很难再支撑起一场大战。。 并州战局倾向于赵国时,楚军仍是屯驻在孟津,由此便可观,楚国根本不会出兵渡河攻赵。 那么,贾诩所谓的转机在哪呢? 老狐狸也没有明明白白的道出,只是隐晦暗笑,世态变幻无穷。 不提此事,郭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大王,前些时日,镇东将军张卫上奏,请求发兵攻蜀。不知大王意下如何,若是伐蜀,臣等也好准备一番。” 高诚摇了下头,缓缓皱起眉头,叹气一声,言道:“奉孝,方才阎相因三爵月支都亲自面奏了。若是再伐蜀,只怕整个国相府都要来宫内谏言了。” “大王,巴蜀天府之国,四塞之地。刘焉非是凡辈,据此之地,虽不能出而拓地,但守城足矣。时日迁久,蜀地自成一方,只怕更难取之。” 郭嘉担忧的说道,蜀地险关要道不计其数,出去难进去更难。更兼其地钱粮丰硕,让刘焉再执掌几年,必然固若金汤。 “奉孝的意思,孤明白。如今蜀地尚未尽附刘焉,心向吾大周者众,确实是取蜀地之良机。然,今岁大战连连,吾大周也无力南下。再快也要等待明岁秋收之后了。” 高诚心中琢磨着时间,一年内,大周积两岁之粮,足以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战争。 对于益州,自己至始至终都不敢小觑。倒不是担心蜀军的战力,而是担心那蜀道之难。 一打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想要越过重重险隘,纯粹是妄想天开。 “这样,奉孝、文和,汝二人回去都谋筹一番。运筹帷幄在前,方有三军用命于后。” “臣遵旨。” 第663章 援兵 八月底,轰轰烈烈的封赏军功进入最繁忙的时间。 自长安府库,一辆辆装满通宝钱及谷粮的车辆,向东、向北、向西、向南…… 数以千计的精锐士卒,护送着押送赏资的民夫和车辆,驶向各军目前所驻驻地。 甚至,还有一批车队,进入斜褒道,去往汉中之地。 两场大战之中,汉中王张鲁的出力也不小。洛阳之战,调动汉中八成兵力,威胁南阳。作用虽然不大,但好歹也牵扯了楚军不少兵力。阻挡鲜卑之战中,也有两万汉中锐士,加入到凉州战场。战争末尾,又与北出的一部蜀兵打了一仗。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为了加速汉中并入大周的进程,高诚并不介意给汉中兵些许惠利。 毕竟,汉中对于日后南下攻蜀的战略地位,着实排在首位,重要无比。 典录新爵、军功赏赐以及发放抚恤,并非短短几日之内便能完成。驻扎在长安周边的部队,自然很快。可远在凉州的第四军及诸壮勇,仅是钱粮抵运就需要旬月以上。 一系列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大周又进入繁忙的秋收、上计。 田野之间,道出可见光着膀子,顶着烈日,收割谷粮的农夫。妇孺老弱,也都聚集在田埂间,尽心尽力的来操劳着一岁的成果。 丰收之年,最是喜人。 下至百姓、小吏,上至郡君、百官王侯,都在为这场丰收猎喜。 秋收之际,上艾战场上也没有丝毫停顿。数以万计的赵兵,一波波的涌向城墙,蚁附攀城。城内守军,奋力作阻。 一日下来,城上城外,死数以千计。 赵国的连日进攻,也让上艾压力倍增。尤其是后方路绝,能够坚守月余,已是万幸了。当然,这也多亏了张扬早有准备,将军中辎重悉数屯在上艾。 粮草充沛,甲械齐具,又有兵卒近两万,守城还是占有很大便宜。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士气,没有援兵,自己也只能靠着宣传赵兵无恶不作,来激起士兵保护家园的心气。 城内兵马多是太原人士,妻小悉在身后。再加上,周围群山中,逃入此间的黑山军残兵,也时不时出山劫杀赵兵,倒也没让城内感到绝望。 对面的袁绍一点也不心急,汉兵布置在晋阳外围的主力大军,基本上都被包围在上艾了。整个太原郡内,只剩下郭太的两万白波兵。或许,还要算上可能南下支援的郭缊。 噢,对了,也许匈奴骑兵亦在。 但那又如何? 上艾别居于群山之中,占有附近的谷中平原。可通往此处的道路,皆是山路。匈奴骑兵要是进山来支援上艾,自己还巴不得呢。 如果匈奴骑兵不来,汉兵步卒来多少都是送。 大赵屯在此处的兵马有十二万之众,粮草更是往日兼运不停,足够三军将士半年之用。即便秋收其间,许众民夫归去收粮,也无碍大局。 不过,就是幽州的战局,让人头疼不已。 轲比能、素利、弥加等鲜卑头领,居然与吕布同流合污,率先剿杀了乌桓诸部。眼下,塌顿率领的三万余乌桓骑兵,军心极度不稳。 嗨! 好在李宣、张南等人没让自己失望,发现战事不利,及时分兵于渔阳、卢龙塞、碣石行宫三地驻兵,扼守要道。 渔阳倒不用担心,距离蓟县很近,若是吕布等人自此而攻,随时都可以支援。唯独卢龙塞与碣石行宫两地,与蓟县相隔近五六百里,援应不及。 偏偏卢龙塞涵纳着长城诸多隘口,一旦被吕布突破一处,整个卢龙塞防线就崩溃了。而碣石行宫,一宫两阙,连碣石山,扼守辽东之地西进之路。 碣石身后三十里外,便是大名鼎鼎的山海关。只不过,现在可见不到那座闻名史载的雄关。 眼下,碣石宫可远远比不上山海关那么雄壮。虽然有宫城,有两阙,但仍旧无法全面顾及到碣石山南麓直至海滨的这段平原地区。 看了无数遍的幽州与图,袁绍现在只要一想起蓟县,总是情不自禁的闪出碣石宫一带。 哼,日后,一定要在此处建座城,最好再修段长城,与其相连。如此,辽东、塞外诸胡,想要侵扰幽州,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了很多,可幽州那边实在是太遥远了。再说,本就在整个战略部署中处于防守地位的幽州,出现现在的局面,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还是要尽快解决掉上艾为好! “报!” 帐外一声高呼,一信使飞奔入帐,言道:“启禀大王,韩将军来报。汉军近四万人马,驰援上艾而来。” 袁绍眼前一亮,匆忙问道:“那可曾发现匈奴骑兵?” “回大王,吾等并未发现!” “好,且退下!” 信使一走,袁绍立即对着帐外亲卫喊道:“来人,传田丰、沮授前来。” “诺!” 约莫两刻,沮授、田丰同至,见礼过后,袁绍便将信使所报,道于二人听。 “大王,看来郭缊的雁门兵南下了,加上郭太的白波兵,四万人马。当速拨两万人马,驰援韩猛将军。无需击败郭缊、郭太二人,阻拦即可。只待吾等主力攻破上艾,其兵自退。” 田丰微眯眸目,思索着这其中关键所在。 而沮授则是抱着不同的意见,说道:“大王,元皓兄。吾等围上艾旬月,迟迟不破,所为者便是诱汉军来援,削其兵力,方便来日抵达晋阳,其等无兵作阻。现在,敌已入瓮,当速破之。” “不妥,并州民众不多,丁壮甚少。正值秋收之际,王允却调遣主力来援,其必有信心接战。吾担心,这反倒是王允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啊。匈奴骑兵不知所踪,若是蔽行至此,大军轻出,胡骑必犯中军,解上艾之围,反断吾等退路。” 田丰说完,沮授也有些拿不下准了,问道:“于中军设伏如何?” “可吾等亦不知胡骑会不会来,又何时来攻。总不能其十余日不动,吾等便十余日作伏。如此,士气定然低落。” “这……” 袁绍看着两大谋士陷入踌躇,顿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听从谁的意见为好。 田丰凝眉半晌,似乎下定决心,言道:“这样,速传长公子、邺城发兵至此。调朱儁大军出关立寨,与中军互为犄角,以应万全。” “如此也好。假若匈奴骑兵来犯,只要大营不失,吾等便可一战而翦灭并州所有敌军。” 第664章 两军调动 不过两日功夫,由晋汉大将郭太率领的近四万汉兵,进抵韩猛大军连营之下。同时,赵国大将吕旷、吕翔兄弟率军两军,驰至韩猛营后。 这条由太原郡榆次县通往上艾的道路之中,并非皆是险山深林。唯有一段二十多里的路段,才是艰难的山路。 如今,韩猛大军主力屯于上艾山中谷道出口。谷道之中,连下营寨十余座,分别扼守通途,层层作阻。吕旷、吕翔兵马赶到后,韩猛手中兵力充足,又增添各隘寨守军兵力,让郭太看的一阵头疼。 地形限制之下,自己纵是天兵十万,想要接连攻破十余座隘寨,少说也得半月功夫。现在上面的军令,却是要求自己在五日后,进抵上艾城外。 怎么可能嘛! 站在山丘上,看着那旌旗重重的赵军营寨,郭太暗叹一声。 想要迅速拿下这赵营,只有用人命去填。等赶到上艾,自己手中还会剩下多少人?面对兵力高达十几万的赵军主力,又如何行事? 想不出好法子,郭太也就地扎营,连试探进攻都懒得去做。 一连两日功夫,数万汉军无所事事。主将郭太更是每日饮酒作乐,丝毫没有进攻的念头,让不少将校心中都疑惑非常。 这不,不只是雁门兵将校,连白波军一众将校都齐聚中帐,问策郭太。 “君侯,吾等聚军于此,不复向前,可是布有良谋?” 白波军大将杨奉,也读过不少书,话语间也谦尽委婉。 郭太今日倒是没有饮酒,只是在处理军中杂务。众将一至,也放下那些琐事,盯着众人。 “赵寨地处险要,攻之不利。且待良机,自会不攻而破!” 一句话说来,众将却是更加心疑,皆以为是郭太的敷衍之词。毕竟,上艾危在旦夕,全靠他们这几万人救援呢。如今顿兵坚寨下,毫无进取,那当初又何必出兵救援上艾? “君侯,您说个痛快话,也好让诸位弟兄稳下心来!” 出身匪盗的胡才,心一急,脱口而出。 郭太皱着眉头,盯着胡才这贼厮,心下也琢磨片刻,言道:“匈奴大军已经自北而来,此乃机密要事,本将言尽于此。尔等若是不能控制军心,那便归印离去,本将另择他人代之!” 严厉的口气,再加上长久以来在白波军中的威望。郭太话音一落,胡才、杨奉、韩暹、李乐等人,悉数拱手应诺,不敢再有异词。 雁门军诸将校,也顺势而下。今日来,本就只为解惑,现在既已明了,也不必跟郭太对着干。 于是,几员雁门大将拱手退去,帐中只剩下白波军一众将校。 郭太神色一凛,注视向胡才,斥声言道:“哼,被外人看了场笑话,尔等心满意足了?” “末将不敢!” 胡才匆忙拱手应道,现在哪还能不知道自己方才误从口出。 “若非汝胡才乃吾军中大将,汝以为尔还有机会鞠礼请罪?退下!” “诺!” 胡才嘴角一苦,默默退回几人行列。 只听见郭太又继续言道:“诸位,吾等是白波军,是黄巾军。郭缊那匹夫,本就与吾等不对付。现在,雁门兵更是猖獗不已,军号将令,多有不从。三军不合,如何破赵寨?尔等就不会多用用脑子?” 一番训斥下,直说的白波军诸将纷纷颔首。 唯独杨奉,长叹一声:“君侯,那吾等怎么办?王司徒现在的举动,明显是要乘此战,行削藩之计。如今,张燕数万黑山军,灰飞烟灭。张扬手下的上党兵被留在晋阳城,防守上艾的悉数是王柔、王泽、温氏等晋阳士族所掌兵力。” “是啊,所以本将这才迟迟未动。郭缊那厮,肯定与王允勾通一气。哼!” 郭太点头言道。 杨奉又说道:“君侯,这郭缊并非庸人,怎地连唇亡齿寒之意都不明了?” “嘁,彼等皆是士族豪强,有所图必有所予。倒是王柔、王泽兄弟,本将却没看懂为何不做反抗!” “那咱们就停在此地不前,只怕日后回朝,王司徒以罪名加以君侯,亦是难为!” “无妨,此战胜败未知。仅靠匈奴人,想要成事,怎么可能?袁绍帐下谋臣名将,岂是易与之辈!” 两人一言接着一语,听得旁边众将脑子直犯晕。 不过,既然郭太已经打算按兵不动,此事自是暂且没了后续。 次日,赵军又是两万余人赶至韩猛大军。到了晚间,大将颜良、淳于琼、高干、高柔等人,悉数而至。 自此,已是有七万大军。 天色一亮,韩猛等人亲率六万人马,朝着郭太大营杀来。 等郭太得知斥候所报时,已是午时过后。 赵兵大军杀来,让郭太大吃一惊,同时心中又是窃喜。 随即召集诸将,号令三军拔营且退,避赵兵锋芒。 汉兵拔营后退的讯息,也很快传到颜良、韩猛等人耳中。众将略作商讨,仍决定继续进军。后方中军已经做好万全之备,现在的关键是要匈奴骑兵给引诱出来。 两军一进一退,临近傍晚,相隔十里驻扎。 一夜相安无事,次日汉军加固营寨,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后退,准备和赵军一较高下。 颜良、韩猛等人自是欣然乐往,出兵列阵,进攻郭太军营。 初次试探交手,两军皆略有死伤。留下千余具尸体后,赵军鸣金收兵归营。 而在上艾城外,赵军同样收兵罢战归营。攻城之事,依旧一无所展。 入夜之后,赵军外松内紧,明面之上守备松懈,暗间却是众军士披甲而眠,怀刃休憩。 中军之后,朱儁亦率军三万众,戒备森严,拱卫着中军与关口之间脆弱的联络。 心中有事的袁绍一连几日都难以坦然入睡,毕竟明知道匈奴人可能来袭,却只能静候,属实煎熬。 “来人,斥候可有消息传回?” 辗转反侧的袁绍,坐了起来,冲着漆黑的帐外,大喝了一声。 随即便有人进来,率先点燃油台。 几十盏油灯亮起,将帐内的黑暗尽数驱散。一名亲卫,恭礼报道:“大王,斥候还未有消息传来。” “嗯~退下。切记,有斥候归来,立即速报于孤,明白吗?” “大王放心!” 第665章 伏兵 这边亲卫一退,袁绍望着空荡荡的大帐,也没了丝毫睡意。 起身裹了件披风,端着榻前一展油灯,来到与图前。 晦暗的灯光,在宽敞的与图下,显得极其微弱。不过,照亮上艾一带,绰绰有余。 细细盯了一会,袁绍又退后几步,看着这副天下堪舆图,心中的雄心壮志,驱散了漂浮在周边的浮躁。 诺大的幽冀青兖四州之土,与相连接的并州、司隶、豫州、徐州之间,一道宽厚的墨线,画出大赵的掌控范围。 雄浑有力的赵字,盘踞在天下东北,虎视诸州郡。 有此之盛,何愁并州不平,天下不定! 袁氏一族,必将帝临天下! 起初方方苏醒的浑浊眉目,也愈发舒展,锐气迸发。 就这么看着胸中的大志,不知不觉,几更不闻。 “启禀大王,匈奴骑兵正在十里外,全速袭来!” 帐帘突然掀起,亲卫促声汇报。 袁绍不急不忙,回身凝视亲卫,喝道:“传令诸将,依计行事。” “诺!” “来人,披甲!” “诺!” 又传唤两人,不消片刻,四十有二的袁绍,浑身束甲,头戴兜鍪,悬绶佩剑,威风凛凛。更兼年岁带来的持重,和日积月累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其目。 起码,闻讯赶来中帐的沮授、田丰、许攸、荀谌等人,皆是望而神动。不禁为自家王上雄风所慑,暗暗称赞不已。 便是荀彧,初见袁绍如此精神抖擞,坚定的心神也不由出现松懈。稍后,俯首思定,方稳心神。 果不其然,这天下枭雄,无一人乃平平之辈。 别的不说,仅是袁绍展现出这份雄姿,足以让不少贤才,见之心往。 赵王以雄姿,周王以勇略,楚王以仗义,齐王以逊厚。王允以深谋,刘表以权横,刘焉以温仁,张鲁以神道,并居于天下。 独有刘繇以言名而居,无图后继。 “诸君,且伴孤,坐酒静观三军胜敌!” 袁绍浑厚一语,打断荀彧的思路,眼看众人纷纷随袁绍出帐,亦紧随相出。 中军营内,各部兵马掩伏于夜色之间,旗鼓不显,似乎毫无置备。 十几名亲卫,抬出桌案、酒水,置于帐前,大纛挺立身后。 众人落座,静观不语。 伫立在荀谌身后的荀彧,心思却又慢慢飘走了…… 未有两刻,隆隆的奔雷之音,再度将荀彧的心思,扯回到大营一带。 抬起目光,凝视东北。 果不其然,匈奴骑兵从北部而来。 上艾北面十余里外,皆亦是一片原野,通往己军大营更是坦途一片,最适合骑兵行进。 不过,匈奴骑兵究竟是如何翻越群山,出现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王允真的认为仰仗匈奴骑兵,就能反转局面? “杀!” 赵营南北十余里,等到喊杀声起时,荀彧根本看不到右营的状况。 只知道赵王等人肯定布有谋划,想来匈奴骑兵也很快就要杀到中军营寨了。 没一会,便见右营起火,营中一片混乱嘈杂。不过,多种声音掺杂在一起,仍遮不下那震耳欲聋的奔蹄声。 “启禀大王,胡骑距吾二里。” 一名信骑飞马直至众人前,高呼一声,调转马头离去。 袁绍安坐不动,心无所怵。 “杀!” 一刻钟后,匈奴胡骑直入中军,似乎想要一口气踏破赵军连营。 “击鼓!” 不远处,列于中帐东侧的几十面蒙皮大鼓,齐齐一震。 “咚!” 一声未停,一声又起。 连绵不绝的鼓声,迅速压下耳中的奔马声,愈传愈远。 伏于各营的兵马,尽数而出。 三千赵军精锐大戟士,列阵于众人身前,庇护左右。其后,两千名弓弩手,临阵待发。 其余各部,火把骤起,形成一条条火龙,从两侧压来。 数百名胡骑,一路冲散沿途阻挡的散兵游勇,直抵大纛前。 二话不说,驭马拎刀,直冲大戟士军阵。 “嘣!” 率先迎接南匈奴骑兵的就是一阵箭矢,顿时射翻人马近百。 “御!” 大戟士齐声顿喝,架起戈矛,直面飞奔而来的胡骑。 匈奴人也毫不畏死,冒着箭雨,纵马撞上大戟士军阵。两相触碰,人仰马翻不提,匈奴人也发现事情大有不对。 这些敌军步卒,居然是甲士! 一个个身披厚甲,手持戈矛、盾牌,数百名胡骑,如同浪花击岸一般,瞬间消逝。 后续的匈奴主力骑兵,已经停下脚步,纷纷退回,诧异的看着左右夹击而来的赵军,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撤!快撤!” 赵军早有埋伏,自己中计了。 去卑看了眼战局,立即下令使各部迅速撤出赵营。 刚刚撒了欢的匈奴骑兵,当下回转马头,准备脱离赵军的包围。 大军丝毫不显意乱,毕竟皆为骑兵。只要他们想撤,就凭区区两三万赵军,能拦得住才怪。 但,袁绍帐下的一群幕僚也都不是傻子,自是料到了这一点。 去卑带着帐下诸部骑兵,撤出赵营后,先向西面上艾靠近。而后,甩掉追掩奔杀的赵军,向着来路疾驰。 行不过十几里,便遇到了拦路虎。 两万余赵兵,列阵于匈奴大军的必经之路。身后,兵力亦不在少数的赵军,也逐渐威压而来。 要不了多久,屁股后的追兵,就要围上来了,留给去卑的时间并不充足~ “杀,冲出去!” 去卑不再迟疑,眼下要逃出生天,只能踏破堵在眼前的赵军军阵。 “杀~” …… 这一通厮杀,直到天色渐亮,方才告终。 朱儁率领的两万余人,伤亡近半,其余各部也多有损失。 同样倒在战场的匈奴人尸身,亦是遍野塞道。 朱儁召集诸将,粗略统计了一下斩获及伤亡,便收军回营,向袁绍禀报战况。 赵军营寨,不少将士正在清理着战斗对大营造成的破损,修缮营门、营墙。 朱儁领诸将阔步直至中帐。 “末将等拜见大王!” 众人行礼过后,袁绍起身来到朱儁面前,亲自扶起躬礼的朱儁,言道:“老将军不必多礼,此战多亏朱公统帅,方有大胜!” “大王过誉了,此战得胜,实乃诸君献策,大王决断,三军用命也!” 朱儁放下身段,将自身摆到袁绍臣属的地步,恭维一句。 袁绍心下大喜,悦色言道:“朱公功勋卓着,待大军凯旋回朝,孤定向陛下为朱公请功。” “谢大王!” 朱儁神色不改,执礼回道。稍顿一下,又说道:“大王,此战斩获胡骑首级八千余,其众余者不过两三千,散逃山中,吾军追之不及,未建全功!” “胡骑不过万数?” 袁术还没说话,田丰便是惊呼一问。 第666章 事出意料 “不错,匈奴骑兵最多万余人。黑夜之间,视线不清,或许诸君察觉不出。但老夫征战沙场多年,再清楚不过!” 朱儁肯定的说道,让帐内本来欢悦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 君臣数人,面面相觑。 袁绍匆忙问道:“朱公,那依汝之见,余下匈奴骑兵会在哪里?” 朱儁沉下面容,思忖了片刻,言道:“大王,匈奴人在冯诩郡损失了不少人,之后吞并屠各,如今又折万骑。余下之众,当在三万左右,定然环伺于周围,欲趁虚而入。” “不错,今日大胜,吾军上下必然懈备。若无朱公提醒,复遭胡骑劫营,必然损失惨重。” 旁边田丰,亦是镇定下来,转瞬便想明白敌军的打算。 沮授亦插言道:“呼,不知此计为何人所出。今无朱公,吾等必中其计也。” “南匈奴目前掌权者唯呼厨泉、刘豹、去卑三人,其中呼厨泉、刘豹皆在中原时日甚久,或许~日后不可轻视也。” “除此以外,董公仁亦在晋阳!” 闻言,袁绍目光一转,看向许攸,问道:“子远,汝说董公仁也在王允麾下?” “吾大赵与公孙逆贼战时,其自廮陶入河内,先在张杨帐下,后附王允。” 许攸答道。 “唉,可惜了……” 袁绍长叹一声,却没有过多在意,做了番模样后,继续言道:“朱公,吾等既已料到匈奴胡骑游离于外,当如何制之?” “大王,若是今夜胡骑来劫营,其势非昨夜可比。三万余骑,足以马踏连营。依儁拙见,还请大王移营别处,以策完全。其余诸部,伏于左右,儁亲率精锐,坐镇中军。” 朱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悉数道出。 听完,袁绍也没感觉不妥。毕竟,君子不利于围墙之下。胡骑若是兵马众多,万一出了差池,自己也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与众人言道:“既然如此,那便依朱公所言,各部将校务必从朱公之令,全力破贼。” “臣等遵命!” …… 正如朱儁所言,匈奴骑兵的主力,仍旧隐匿在山林之中。 呼厨泉、刘豹以及逃回来的去卑,三人也在商议着今夜的行动部署。 “经此一战,这些屠各儿绝对再翻不起起什么风浪。另外,赵军的兵力也就在三四万左右,想要破之不难。而且,在下与内应取得了联系。只待今夜,必破赵众。” 去卑面色间毫无昨夜中伏惨败的沮丧,反倒是带着一丝喜色。 呼厨泉点着头,言道:“哼,这些不听话的屠各儿死了也好,清静许多。至于赵军,此刻想必正大肆庆功呢。有没有内应,都打得赢。” “单于,那长城关口……” “这样,今夜本单于与豹儿袭赵营。去卑,汝率一部人马,袭长城关口。此战,定叫袁绍小儿死无葬身之地。” “单于放心。” 简简单单的安排过后,两方人马,再次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天色刚落,得到通知的赵军士卒们,一如昨夜,披甲而眠。更有两万人马,埋伏左右,布下天罗地网,静候胡骑入瓮。 倒是朱儁帐下宗员,另帅本部兵马,隐匿急行,直去北方。 袁绍等人,亦向西南而去,靠近韩猛大军所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丑时…… 焦躁不安的等待,苦苦无果。让所有赵军将士,都不由有些松弛了下来。 再过半个时辰,天可就亮了,到时候胡骑还会光明正大的来劫杀本军营寨? 伏兵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埋怨着上面将官的失判,浑然不知晓东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别说士卒了,纵是登山顶,俯瞰下方军营的袁绍,也不再时刻注意营中。微微眯起眼睛,想要休憩片刻。 “不好了!” 一名亲卫飞快本来,惊呼连连。 迷迷糊糊的袁绍当下被惊醒,周围诸幕僚也是神海一清,以为胡骑来了。 只不过,望了一眼下方营寨,依旧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袁绍不禁烦躁上涌,问道:“怎么回事,何故大惊小叫。” “大王,不好了!东面燃起烽火,胡骑没有来劫营,反倒是杀向长城关口。” “什么?” 袁绍惊呼一声,匆忙快步向东奔行数步,目眺远方。果不其然,长城烽燧沿线百余里,几十处灯火亮起,宛若黑夜中的一颗颗亮星。 田丰、沮授、许攸等人皆端目相望,脑海中思考着对策。 长城关口守军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千人,大多数兵力都调集到中军附近埋伏。毕竟,坐拥地势之险,数千人守关口轻而易举。 但现在,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长城关口之险要,匈奴兵岂会不知,眼下却径直奔向关口,无视己军营寨。其等若无信心,怎么作此无用之功。 袁绍心下一急,问向身后众人:“诸君,可有良策?” 田丰与沮授互视一眼,正欲言道。 “报!大王,一直胡骑直奔吾等而来!” 一名亲卫奔马跃上山丘,高声急呼。 田丰眉目一怔,不敢置信的回身看了下山角。 怎么可能? 胡人怎么会知晓大王身在此地? 沮授亦是看向田丰,却见其陷入苦思,当下与袁绍言道:“大王,当速速退往大将军营寨。” “可是,大军怎么办?孤怎么弃三军,而独存乎?” 袁绍倔强一句。 沮授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许攸便插言道:“大王,三军将士有太尉坐镇,大可无忧。唯独大王金贵之躯,若有差异,全面皆输矣。” “对,还有太尉统帅大军。可命人传令太尉,速速退兵即可。” 沮授也劝言道,这下是真的大意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内鬼,与匈奴人通风报信。 思忖了良久的田丰,突然喝道:“不用传令太尉,想必其已一清二楚矣。诸君,还请速速护送大王前往大将军营寨。” “大王,请速上马!” 身旁两员亲卫大将蒋奇、马延,顿首高呼。 袁绍迟疑了两息,也心知现在关键时刻,拖延不得。长叹一声后,翻身上马。 随后言道:“马延,汝率一队亲兵断后。蒋奇,照顾好诸位公卿,但凡一人有失,孤也饶不了尔!” 蒋奇拱手抱拳:“大王放心,末将必效死命!” “撤!” 第667章 朱儁之反 这边袁绍等人前脚刚跃马下了山丘,后面近两千骑匈奴人,便纷纷涌上山头。 略微一观,便飞奔径去,继续追杀袁绍等人。 而原本寂静森暗的军营中,也在这短短片刻内,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身后长城关口遭到匈奴骑兵进攻的消息,伏兵们并不知晓。但是方才一阵轰隆的骑兵行进的声音,在这夜间可是震耳发聩。 只可惜,那骑兵的动静,慢慢的传向了西南方向,匈奴人看都没看大营一眼。 可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一阵轰乱。 紧随而至的便是连绵不绝的厮杀声,大营突然就沸腾了起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最先遭中的并非是中军大营,而是原朱儁兵马坐镇的后营。营中兵马不多,仅千余人而已。短短片刻间,大营便化为火海。 不仅如此,似乎还有无数的敌军向着中军冲杀而来。 早就潜伏良久的赵睿、高翔二人,立即来了精神,仔细倾听着中军朱儁的鼓号。 而朱儁安坐帐中,却是丝毫不慌不忙,身旁的朱皓、皇甫坚寿等人,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不同于普通士卒,他们作为中军,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更加全面。尤其是方才大王于山顶望到长城关口烽火燃起,谁都晓得今夜的埋伏算是打了水漂。 匈奴人非没有中计,反倒是挑了长城关口而去,让人不由担心。 “太尉,冯礼、邓升已经率部驰援长城关口,接下来如何行事。” 皇甫郦阔步闯进帐内,汇报着军事调动。 朱儁微沉的目光,立即精光闪烁,猛地拍了下桌案,大声吼道:“好!皓儿、坚寿,汝二人速速调动兵马,放火焚烧中军大营,奇袭伏于东面的赵睿所部。郦儿,汝率本将亲兵,焚烧中军大营,制造混乱。” “啊?” 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下令的朱儁,面面相觑。 朱儁冷眸凝视三人,喝道:“怎地,某之命都不从了吗?还不速速下去准备!” “诺!” 朱皓、皇甫坚寿两人当下抱拳相应,转身离去。 唯独皇甫郦,疑惑不解的问道:“伯父,前些时日,不且曾言……” “郦儿,袁绍封王称尊,早晚之事。如此国贼,路人皆知。老夫得先帝提携之恩,若不能复兴吾大汉,反委曲求全于国贼之下,还有何颜面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这……” 皇甫郦年岁尚轻,犹有点抹不开,犹犹豫豫的又说道:“伯父,当今天子乃先帝嫡长,顺天之命。” “上者,非吾等臣子所能议。郦儿,且下去准备!” 朱儁懒得再跟皇甫郦这小辈较真,神色一凛,严肃喝言。 皇甫郦嘴角一苦,拱手应了下诺,怀着满腹愁肠退出大帐。 伯父选择王允,真的好吗? 赵王虽有驳逆之心,但毕竟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而且赵王待人宽厚,大赵又是当今天下最有机会一统六合。 反观王允,就算伯父借着这一仗,协助其击败大赵,日后还能再击败第二次,第三次吗? 赵国扛的起损失! 甚至说,在并州的十几万大军死光了。不出三年,仍然可以聚集十几万兵马,甚至更多。 幽冀青兖四州,生民千三百余万,丁壮百余万…… 反观王允,这一战即便打赢了,也损失了太多兵力。想要短时间,鲸吞冀州根本不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伯父既然要叛赵王,为何还建议赵王出营? 赵王不死,庞大的赵国就崩塌不了。 只是,现在皇甫家也只能仰仗朱氏一族了。没了朱氏庇护,皇甫家真不知道还会不会存在。 要晓得,当年皇甫嵩可是在冀州大开杀戒。不说那些黄巾贼,仅是士族、豪强都被牵连无数。 现在,朱儁归附晋汉,皇甫一族在冀州也呆不下去。唯一麻烦的是如今大家妻小,都在邺城…… “嗨!” 皇甫郦狠狠的叹气一声,看着已经聚集起来的众亲卫,大吼道:“放火烧营!” “诺!” 众将士可不比皇甫郦有那么多担忧,他们都是幽州人士。当年蓟县之变时,随朱儁退入冀州的精锐。 军令一下,众人寻来放火之物,顷刻间便点燃数十处。营中原先埋伏着的朱儁心腹兵马,也悉数在朱皓、皇甫坚寿的率领下,出了军营。如此,再无忌惮之下,火势熊熊泛起,自中军开始向左右二营烧去。 埋伏在军营两侧赵睿、高翔两人,望着后营、中军、左右二营,皆有火势,一时间不知该出不该出。 依照先前部署,中军鼓号响起,才是他们伏兵尽出之际。可现在,大火逐渐蔓延,中军却无鼓号。 而且,后营之内,喊杀声震天,不知情况如何! 临阵之下,赵睿率先忍不住了。 不管局势如何,总不能任由大营糜烂下去。否则,失了大营,上艾城内的张杨所部,必然突围。骤时,所有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近两万伏兵轰然杀出,直突入军营。 赵睿更是一马当先,率众经过尚未烧起的右军大营,疾驰数百步。 然沿途未见有敌军,亦无溃卒,当下心中疑惑更生。 就在此刻,一阵轰鸣声突然响起。赵睿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听到己军后方马蹄震天。 心下立知不妙,正欲下令,又闻后军厮声惨烈。 赵睿瞠目欲裂,望着这充满古怪的己军大营,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遭遇伏击的反而是自己? 而此刻,身在上艾城楼的张杨,也是踌躇的端望着城外赵军军营。 搞什么嘛! 昨夜是这样,今夜也不换个样? 想要趁乱突围,又担心跟昨天一样,自己大军还没出城,赵军就搞定了一切。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机会比昨夜还大。 昨夜赵军的中军可没有发生什么事,而现在,整个赵军中军几乎化为火海。后营更是已已经火势滔天,左右二营也泛起大火。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准备,随时开城突围!” 迟疑了良久,张杨还是下令,先让将士们集结,免得错失良机。 第668章 失利 不仅仅是赵睿,埋伏在左营外的高翔,也稀里糊涂的被乱军携裹直退。 赵睿发动进攻,直扑大营的时候,高翔也正欲出兵协同。谁知,将令刚刚传达下去,己方后面就是一阵喊杀声起。 紧随而至的便是大军逐步混乱,有人说是匈奴人袭击,也有人说是后方兵马叛乱,更有人说是太尉帐下的兵马……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高翔也没那心思管那么多了,黑夜之间,本就浮躁的帐下将士,遭此袭击,瞬间混乱了起来。 无数的兵卒在盲目的四处乱跑,连带着自己也被乱军冲散。想要召集将校,收拢兵卒都做不到了。 不仅仅是如此,由于不知晓敌军是谁,整个大军都陷入炸营的状态。慌乱而逃,自相残杀的情况到处都是。 无奈之下,高翔也只能尽力收揽亲兵,一同杀出乱军,先保住性命再说。 上艾城内的张杨,望着一片混乱的战场,也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 赵军左右二营外,到处都是厮杀之声。要么是赵军的伏兵遭到了己军援兵的进攻,要么就是己方援兵再度中了赵军的埋伏。 但,足以为城内兵马逃脱,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了。 张杨也不迟疑,看到机会后立马让城内早已准备妥当的将士们,趁乱突围。 城门一开,大军蜂涌而出,径直朝着北方撤去。 不过半刻,千余名先锋刚刚出城,便有数十骑飞奔至城外。 汉军当下如临大敌,虎视这突然出来的几十名骑兵。 “张太尉可在军中?” 几十骑中,一人纵马而出,冲着城头大喊。 城上张杨疑惑了一下,没有说话。身旁的一员亲卫,回应一句:“张太尉在城内,尔等何人,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弓矢无眼!” “切莫放箭,某乃南匈奴使者,特来敬告太尉。赵国朱儁将军为吾等内应,已破赵军营寨,正掩杀敌军溃兵。还请太尉整军备战,援应吾等!” “匈奴人?” 城上亲卫低吟一声,目光看向张张杨。 张扬还在沉思,方才那人说的话,自己听得很是清楚。朱儁反了袁绍,成为了自己人? 闹呢! 要不是朱儁这老儿,自己与张燕何以损失惨重,一人困守孤城,一人亡命深山! 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朱儁是自己人,我信你个鬼呦! 张杨冲着亲卫摇了下头,亲卫领意,当即大喝道:“尔等小贼,也敢诱吾等出城,来人!放箭!” 声音刚落,城下几十名匈奴骑兵,匆忙拨马而走,生怕被不明情况的张杨部下给射成筛子。 城上张杨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出城。 至于说朱儁是真降还是假降,那关自己什么事。如果真如方才那人所言,赵军溃败,自己就算是出兵也捞不到什么功劳。 反正跟朱儁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 上艾城外,混乱不堪。 早早离去的袁绍,也带着众人狼狈逃到了颜良、韩猛的大营。 不过,颜良、文丑、韩猛等多数将领,皆在与郭太交战的前线。坐镇后方的只有淳于琼一人,以及数千兵马。 迎袁绍入帐后,淳于琼当下问及情况。这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王及诸公卿狼狈的逃回了自己大营。 莫非匈奴人击败了上艾城外的四五万大军? 不可能啊,就匈奴人根本不是几万精锐的对手! “唉,韩将军,是丰失算了。万万没想到朱儁,竟如此能狡诈。” 田丰懊恼的叹了一声,满是悔恨。 先前自己还防了朱儁一手,以免其突然叛变,导致战略部署出现差池。然而朱儁一手诈降,帮助己方歼灭了张燕的黑山军主力,使匆匆赶来的后手韩猛大军没了用武之地。 自己也因此稍微松懈了戒备,才导致有今日夜之局。 怪不得匈奴人准确的知道了大王所在,也怪不得匈奴人会奔袭长城关口。 “朱儁?” 韩猛诧异了一声,紧紧皱起眉头,疑惑问道:“田公,朱儁不是……” “大王,当下之急,还是要速速召回大将军,以免朱儁发兵断其后路。” 韩猛话还没说完,伫立在一旁缓过劲来的沮授立即劝言道。 袁绍也猛然惊醒,看向韩猛问道:“韩猛,营内尚有多少兵卒,颜良将军又在何处?” 韩猛顿了一口气,拱手回道:“大王,营中兵马仅有五千,沿途十余寨,亦有五千人马。大将军率众六万余,正与郭太交战。” “立即派人传讯颜良,率众回师。” “诺!” 与韩猛说完,袁绍转首田丰问策:“元皓,眼下如何部署?” 田丰深吸了一口气,吐言道:“速速退回上党,一定要保壶关不失。只要壶关不失,大军尚可从容而退。待来日,再整兵顿甲,与王允狗贼一战!” “退兵?” 袁绍虎目一瞪,怒喝道:“孤兴大军,今稍有挫折,便狼狈退去,徒惹天下笑尔!” “大王,此刻非计较些许小事之时。长城关口必然已经失守,屯于常山的粮草辎重,运抵不至。只有长子尚存谷栗数十万石,足以三军所用。还请大王三思,万不可意气用事!” 田丰随即劝言。 眼下一场大败,虽然兵马损失不多,可重要的粮道却断绝一条。 赵国实力强大,却为粮秣所制。自冀州入并州,数径之间,皆山路险途。否则,各路大军也不会拖延如此长久,为的就是囤积足够的粮草,来供应大军作战。 现在大营、长城关口一失,损失了数以百万计的粮秣。冀州的粮草,也无法从井陉道运抵。南面的河内,又时刻受楚军威胁,唯一安全的粮道只剩下壶关道。 其次便是这一败所带来的影响,幽州战局已经糜烂。并州战局又遭失利,楚军可就未必只是坐壁上观了。 一旦楚军渡河北上,河内根本守不住。壶关,不仅仅是粮道了,还是并州各路大军安然退回冀州的保障。 被田丰这么一顶,袁绍也踌躇起来,局面的惨淡自己倒不是看不见。只是,就这么撤兵,未免也太丢面子了。 “唉~罢了,撤兵!” 撤兵二字一出,帐内诸幕僚,皆是大松一口气。 第669章 退兵 天色一亮。 伏尸十余里的上艾战场,在日光下,显现无遗。 一名名身着黄衣玄甲的袁军士卒,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的环首刀还在紧紧握着,而脑袋却不见了踪影。 随意斜插的旌旗,也烧的遍是漏洞,顺着旗杆,沮丧的蜷缩在一起。 匈奴士兵正纵马于横尸之间,捡起一把把趁手的兵刃,又搜刮了一番死者身上的钱货。 倒是朱儁帐下的汉人兵卒,显得残暴不仁,将一颗颗脑袋剁了下来,肆意的堆成一堆。不少军中文吏,也拿着断矛,拨开几颗脑袋,清点下方掩住的首级。 而张杨帐下的士卒,却是安然竖起营寨,又分兵据有上艾城池。对于战场中的匈奴兵和朱儁帐下,毫不搭理。 即便是朝食,张杨部下也是自顾自的。至于那些酣战一宿的人,管他们作甚。 面对张杨的无礼,朱儁心中也清楚是什么怎么回事。不仅没有在意,还将缴获的一批美酒,送去其营内,当做赔礼。 呼厨泉也没当做一回事,他们与汉人本就不合,现在联合起来也不过是各自图利罢了。 汉室册封的匈奴大单于,有利于自己统制各部,增大威望。另外就是,先前刚刚惹了周国,自己现在可不想再看到赵国占据并州。 否则,面对中原两大势力,大匈奴想要崛起的难度太大了。反倒不如与孱弱的汉室联合,从中牟利。 为了搞好与汉室的关系,呼厨泉还专门下令各部,莫要与汉人发生争执,该让就让。反正王允那边许诺的好处,足够大家伙盆满钵满了。 一夜大战后,朱儁也没有率军向西南方向逼近。赵军昨夜虽然损失不小,但兵力仍然占据优势。再加上那一带地形的限制,也无法与郭太联同作战。 另外便是与张杨的关系,也导致两军无法合心一处。反倒不如暂作休养,静候赵军的下一步举动。 毕竟,失去了大多数的粮秣,赵军想要再继续作战下去,可就没先前那么轻松了。从上党运粮到上艾,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朱儁不动,袁绍自是了安心不少。 傍晚时分,颜良也率领大军迅速撤回诸隘寨,亲自面见袁绍。 “大王,让臣率军,斩了朱儁老儿的首级!” 颜良一进大帐,就怒气勃然的请战。归来沿途,可是探清了上艾战局的大变。本就不爽朱儁,现在更是怨恨三分。 “公骥,莫要心急。此战虽然,吾大赵实力犹存。只可惜,粮秣丢损,三军乏粮,唯有权且退回上党,静待邺城谷栗送至。” “大王所言甚是!” 袁绍刚说完,颜良就拱手附应。 随后,颜良又言道:“大王,臣担心二公子会发兵袭上党。如今河内、上党之兵不足万数,想要拦住楚军,怕是有些困难。” “公骥何意?” “大王,依臣之见,当先遣一军,轻装驰援王府君,以保河内、上党无忧。” “如此也好!公骥稍后去安排!” 袁绍心气微沉,又继续问向颜良:“公骥,汝说孤何时能复今日之恨?” 听到袁绍这么一问,颜良心中便知晓田丰等人之言,怕是不合大王的心意。于是,拱手言道:“大王放心,只待粮草储足,臣亲率十万雄师,为大王取朱儁项上人头,作盛酒之器。” 袁绍神色一亮,满是赞许的注视着颜良,称道:“好,不愧是孤的大将军!”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袁绍也舒坦了不少,微笑说道:“公骥行程疲倦,早些下去休息。明日三军后撤,还需公骥主持大局。” “臣谢陛下!” 颜良徐徐退出大帐。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大将文丑,便率军一万,轻装南下,直奔长子。 各部兵马也徐徐自隘寨中撤回,退至主营,收拾行装,准备退回上党。 与此同时,在得知长城关口失陷的井陉关守将,亦是飞马快报邺城。沿途知会诸县邑,做足准备,以防敌军来袭。 尤其是土门关,如临大敌。 两千余守军,又临时征召民夫四五千人,日夜训练战阵。 北方一线,大战迟迟未生。赵军三万余精锐,搭配着两万余壮勇,分守各处要道。塌顿率领的三万乌桓骑兵,也游离各地,劫杀着时不时闯进来的鲜卑骑兵。 吕布与轲比能等人,对赵军重兵把守的关隘毫无兴趣。每日,只是不断的派出一股股轻骑,劫掠幽州腹部地区。 至于边地诸县邑,早就被劫掠一空,糜烂不堪。 如何处理幽州变边地的吕布骑兵和鲜卑骑兵,俨然成为了大赵目前的难题。 幽州刺史李宣束手无策,手中只有三万精兵,能够守住渔阳、广阳、涿郡等富裕的平原地区,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仰仗乌桓人,击败高达十余万的敌军骑兵,难如登天。 要知道,哪怕没有吕布的并州狼骑,乌桓人都干不过东部鲜卑。更遑论现在还有着中部鲜卑和并州狼骑相助。 求援的信报,几乎一日一传邺城。 然留守邺城的审配等人,一样毫无头绪啊。赵国虽与乌桓人开了马市,再加上东北地区各胡夷的进献。现在倒是攒了四万多匹战马,但骑兵的训练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没有两年功夫,根本形不成战斗力。 数量众多的步兵,在幽州战场上,却又显得如此乏力。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辽东地区的扶余、高句丽二国,居然聚集起了不少兵马,配合着楼班,正与西部鲜卑的兵马,在深山老林中交战。 而且,西部鲜卑的战绩,说起来有些难看。 尤其是面对高句丽人,失利了不少次,损折数千人马。 除此外,便是南面兖州传来捷报。 曹操部下大将曹仁,及北海太守孔融,率军大败齐国大将臧霸。已经将其逼退至莒县。 青州黄巾也同样损失惨重,曹仁不仅击杀了其渠帅管承,更是将数万黄巾军围困在箕屋山内。 而齐国另外一支兵马,曹豹统帅的三万徐州兵,亦在于禁手中连连失利。 虎牢关一带,更有曹操亲自坐镇,统帅着三万锐士,紧紧盯着楚军。 赵国黄河以南的疆域,并没有受到威胁,得以使冀州全力以赴的供应并州战场。 只可惜,现在审配还不知道大军在上艾吃了一场败仗。粮秣甲械损失惨重,已无继续作战的资本。 否则,只怕会更加头疼! 第670章 丰年 趁着赶上秋收上计,整个大周也开始对关中各地区进行户籍统计工程。 户籍统计,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基础工程。自从大周立国以来,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全方面的进行统计。 前些年,也只不过是对着各县邑的籍册来计算。但其中的差量,不可估计。 人口统计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哪怕现在大周明面上的口户只有近七十万户。可根据国相府的预算,少说也得半年到十个月之久。 至于凉州,只怕还要增加起码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人口统计一事,非在眼前。 倒是上计之事,看着着实让人心喜。 大周吞并魏国富饶的河东后的第二年,去年因为战事缘故,导致河东谷栗产量有所下降。但今岁,恢复了不少,甚至还有新增。 关中能够耕种的土地具体有多少亩,高诚并不清楚,国相府也不清楚。因为有太多土地已经荒废,国朝也委实没有时间去量测亩地。 但关中、河东还没有衰落,仍旧是全天下重要的产粮之一。尤其是关中地区,现今耕田多是中田、上田,下田的数量并不多。 七千万亩,这便是大周目前所有耕田的数目,其中约有五百万亩是军屯田。河东一地,便占去三千万亩,都快赶上其余诸郡了。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是河东一郡的人口,便占去了大周的泰半。 六千五百万亩,全国的谷粮收成足足高达一万万一千万石。而按照现在的十一税,周国国库于今岁当收一千一百万石。再加上军屯所得,两千万石粮食,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足够三军将士三年之用。 如果爆发战争,粮道延长,运输成本大增的情况下,也足以支撑两年所用。 只是,一国税收所得粮食,自然不可能全用到军队开销上。尤其是现在新爵改制,官员俸禄和爵位月支,反倒是成了吃粮食的大户。 可即便如此,丰收之年,总是让人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大周国数百万民众,也皆是喜笑颜开,为丰收作庆。 近十载了,这是唯一的一场丰收。 往年,不是战乱就是天灾,还有疫情横行,哪有什么安生日子。 现在周王当家,连老天爷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影响苍天? 高诚可不敢自信到这个地步,自己是穿越而来,看老天的眼色还差不多,哪里轮得到老天爷看自个的眼色了。 伫立在未央宫中阁台之间,望着炊烟袅袅升起的长安城,缓缓阴入南山的落日余晖。 不用看,高诚也能想象得到现在大周各地的现状,必然是处处欢欣鼓舞。 很难想象,今年上半年大周还处于战争期间。短短数月内,便又成了安静祥和的乐土。 这场丰收来的还真是及时,将战争的创伤几乎给一口气给覆盖了下去,也保证了大战过后的周国经济没有动荡,反是略有上调。 不过,战争并没有爆发在周国经济重心区,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 九月中旬。 并州战场的情报传递的比往常慢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楚国兵马的渡河北上,更有绣衣使的全力反击。 朱儁背叛袁绍,赵国损折三万余人,余下主力在袁绍的统制下,安然退回上党郡。 但是,袁术帐下大将刘勋率领大军渡河北上,攻入河内,让赵军面临的局势更加困难。 粮草,占据其中泰半。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赵军必然面临粮草难以输运的状况。太行八径,没有一条路是庄康大道。 河北名士田丰、沮授等人,也明显低估了粮草的输送能力。导致赵军原本要迅速结束战斗,不给王允留下充足的应对时间,直扑晋阳的战略计划,彻底失败。 再加上定层领导人物朱儁的叛变,更是让赵军雪上加霜。 当然,针对于战略层次方面,并不能算是田丰等人的失误。事实上,攻打并州,要么用闪击战,迅速抵达晋阳,摧毁对方的指挥体系。要么就是稳扎稳打,一步步蚕食。 历史中,袁绍吞并并州面临的困难也没有现在巨大。毕竟,整个并州,也就张杨一个军阀算是有点实力。 可现实,却不比历史,王允的崛起,让任意一方势力进攻并州的难度都成倍上升。最方便的进攻路线,便是自河东北上。 赵国的失败,对于大周肯定是一件喜事。 并州条件所限,打败了赵国一次,也不可能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势力。赵国不同,吞并了并州,就真的成为天下第一诸侯了。 三大边地,据之其二。别的不说,有个年时间,赵国起码能拉出五万铁骑,甚至更多。 现在败了,赵国崛起的势头,被狠狠的削了一刀。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有大动静了,无疑为所有人都争取了时间。 九月底,大周上计工作完成。 历时月余时间,所有田亩税收状况,汇总完毕。粮税的抵运,尚且还需要些时日。 驻扎在关中各地区的三军将士更爵之事,也彻底完毕,凉州的第四军及守备军尚在进行之中。同时,汇聚都总参寺的爵位资料,也才刚刚开始进行汇总工作。 时间拖入十月中旬。 赵汉两国于并州战场停止交战,赵军主力退回邺城。只留下大将颜良,统军三万驻扎上党各要地。 而幽州战场上,也依然存在着不间断的交锋。面对皆是骑兵的敌军,幽州兵马显得力不从心。防守尚且漏洞百出,更遑论进攻。 这一状况,持续到十月中,韩猛甩三万大军返回蓟县,才得到些许好转。其余赵国各部兵马,则进入休整阶段。 河内方向,袁谭与刘勋并没有发生摩擦。两军于朝歌一带对峙,相持良久。 自此,天下各地似乎随着袁绍与王允战争的结束,相约停下兵马,进入相持阶段。尤其是再度两线出击的楚军,由孙策统帅的数万楚军,收复庐江后,于历阳屯兵,不再继续进攻扬州军。 徐州曹豹,接连失利下,退回郯县。齐国与赵国兖州、青州之间,再度回到州界处,休兵养息。 天下的格局,也遂有初定。 北方赵、周、汉,中原夹着楚、齐,南方三刘。 八家势力,互为盟约,连气同枝。 一时间,似乎没有人能够打破这个平衡。 不论是周国东出洛阳、还是楚国北上争夺洛阳,亦或者赵国西进并州。原本的崛起之势,全都被咔嚓一刀拦腰而斩。 第671章 夜市 岁旦一至,纷纷扰扰了一年之久的天下,也迎来最平静的时候。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黔首,都在准备着岁旦。有钱没钱,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吝啬。而这段时间,也是长安最繁华的时候。 没有宵禁,自鸡晓天明之时,直至夜入三分,长安上下到处张灯结彩。沿街店铺、摊点也因为人潮的涌动,逐渐延长打烊的时间。 老百姓手中有了余钱,最大的好处就是刺激经济。放到十年前,大汉朝的经济全都是由士族、豪强、勋贵等中上层阶级一手撑起来的。百姓及寒门,在这经济发展中,根本无立足之地。 但现在不同了,大周几年的反馈百姓的国政执行下来。不能说户户富贵,可到了年底,手中也都有些了存钱,具备一定的消费能力。 这对于一潭死水般的经济来说,无疑落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的消费程度不高,可当消费人群成几何倍增时,那也是不容小觑。 区区一个普普通通的岁旦,却让不少人看到巨大的商机。 而身处深宫之中的高诚,也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带着已经到了自己腰间的高龑,狠狠的逛了圈夜市。 小家伙似乎对于夜间的长安非常好奇,左顾右盼不说,比自己还能吃。每路过一个卖小吃的摊点,都要带上一些。 高诚也露出久违的会心笑意,夜市自己并不陌生。或者说,近三十年来没逛过夜市,突然间有些怀念非常。 不过,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自己保持着王者之尊。没有像小家伙一样,四处挑着摊点吃食。 唔~也许是夜市到来的太晚了,自己也没了十年前的放荡不羁。 “阿翁,阿翁,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小家伙蹦蹦哒哒的回到自己身边,身后仆人打扮的韩怋、赵承二人,紧紧护持在左右。 高诚撇了一眼小家伙手中穿成一串串的东西,不确定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串串。 嗯? 这串串,好久没吃过了! “来,为父尝尝,吾家龑儿发现了什么好吃了!” “阿翁,给!” 高龑笑意满满的从一大把串串中,抽出一支,伸到眼前。 高诚接过,疑惑的瞅了瞅,看起来有些焦黑。微微耸鼻闻了下,香气倒是浓郁。看起来,做这串串的并非是寻常百姓,不然呢光是炸串串的油都搞不到。 这年头,能吃的油只有动物油脂熬炼而成或者是胡麻油。寻常百姓,想要吃点油还没那路子呢。 动物油脂就不多说了,常见的就是牛、羊、猪油。胡麻油也就是芝麻油,得多亏了张骞开辟西域,从中亚一带引进芝麻,否则还会有更多人吃不起油。 芝麻油在这个时候也非常昂贵,其一芝麻产量,其二芝麻产油量,都非常低下。 家里没点钱,还真买不起大量的油,用来炸串串。 高诚好奇的咬下一块,放在口中嚼了两下,顿时面若苦瓜~ 什么鬼! 有毒! 炸面? 看着儿子欢乐的目光,高诚硬忍着将口中炸的外焦里嫩的面块咽下。 然后,注视着剩下的面块,有些无从下口。 或许对于从来很少吃过油炸食品的汉代人来说,这是个新鲜玩意,味道还不错。 可对于自己来说,简直难以下咽。 褪皮不净的麦子,没有发酵的面,嚼起来又涩又干。 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明明大周的香料也不少啊,甚至还有胡椒,可为什么不洒点呢。 “阿翁,很好吃?” 高龑似乎没有看到自己父亲沉思的面庞,兴致勃勃的问道,仿佛自己立了什么大功似的,想要些赏赐和夸奖。 高诚面色一僵,随即便笑容满布,轻呵呵笑了两下,言道:“不错,味道还行,记得给汝阿母带回去些。” “阿翁放心,孩儿早就给阿母还有少母买了好多呢!” “嗯,这就好。”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再继续说话,朝着前面慢慢散步。 行走在闹市之中,所享受的感觉自是不同于深宫。 没有那连绵不绝的宫室阁亭,没有那婉转羊肠。只有充斥于耳的嚣嚣,和往来不息的人潮。 时不时还有些京兆府的衙役,监视着街道往来的人群。治安力度很差,可也没人敢在长安城内闹事。 长安的纨绔子弟还真不多,毕竟官二代们还真没有几个长大的。先前一批也多是勤奋之人,赶上好时机了,他们家里人也会严格督促其等学习,以便未来在大周能够有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就是身在闹市里的太学生和上林学宫的学子太多了。 逛遍了长安名秀,这些学子几日来天天钻闹市。两大学府的学子,有些不对付,吃起饭,喝起酒来,自然也是要一较高下。 没两天功夫,长安大大小小的人便知晓两大学府的学子常聚于夜市之中。 有了这些人存在,那些纨绔子弟又岂会冒头。 不说惹了那些学子,就算是说错了些话,被未来的官员们听去,那要不了几日便声闻长安了。甚至还会传到长安城外、关中诸县邑…… 走了一会儿,高诚也与身后的赵承聊了起来。 “承儿,这旬月下来,可还经的住?” “叔父,小侄受的住!” 赵承话语不多,简单明了的回了一句。 与赵胡子不同,赵承看起面色清秀不少,身材健朗,若非青稚之气,未完全褪去,必是英姿挺拔。 “军中不比随蔡师学习,每日训练都是非常汽车沉重的任务。尤其是宫中禁卫,职责所在,每日训练时长更久。” “大王放心,卑职经的住!” 碰见不会聊天的人,真的很让人无语。 高诚咋了下舌,都不晓得该如何与赵承继续交谈了。 赵承天份确实不怎样,这几年跟着蔡邕学习,反倒是遭了不少蔡师责怪。 现在,文武之制显出苗头,蔡邕就让其顶替庞德的位置,在禁军中历练。 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按照蔡邕的话说,这孩子天资不足,好在勤奋好学。只可惜,委实不是学文的料。 现在没得办法,扔到军中历练也不错。日后就算是不能成为名将,但也可以仗着关系慢慢熬资历。 几十年后,再不济也能做个鹰犬,替王上掌控兵马不是! 好~ 高诚暗叹一声,暂时也只能如此安排赵承了。 毕竟是心腹子弟,没能力不是问题,只要忠心耿耿就不失其用! 第672章 明武元年 岁旦一过,接连主持了几场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后,大周迎来了独属于自己的年号。 公元一九三年,一月二十九日。 农历,正月初九。 国朝制命,废初平年号,更为明武。 自此,193年,即周明武元年。 年号更换,可谓是迫在眉睫。 先前大周一直使用初平年号,也代表着自身承认身在晋阳的汉天子刘协的正统地位。期间,虽多有交锋,可年号至始至终都未曾更换。 也导致眼下,大周上下,面对并州朝廷时,总是感觉尴尬无比。 明武,取明政修德,布武天下之意。 岁旦过后,没两日功夫,这年号就定了下来。 年号更换,自然也标示着大周正式脱离汉朝,也成为全天下第一个不再使用汉天子所定年号的诸侯。 明武元年,正月中旬。 年号更换的消息,传遍关中各地。此事对百姓没什么剧烈影响,只能潜移默化的顶替掉初平年号。 各地官吏也立即修正公文,更改年号,工作量不算庞大。真正需要花费大量精力的是三爵典册,由于前搭初平,后接明武,所有的书册都要把年号更改为明武。 年号一换,对于天下格局自然是引起了一番了波澜。 尤其是消息传到并州晋阳,王允毫不客气的发檄声讨。虽然全天下人都知道周王叛乱,坏了大汉江山,沦为国贼。不过,现在其更改年号,有僭越九五之心,王允当然要表示一下态度。 此外,紧随而至的便是晋汉朝廷更改年号,曰兴平。 袁绍把持的汉天子刘辩,亦是更年号为昭宁。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各方势力也纷纷应声,开始站队。 幽州刺史李宣、兖州牧曹操、青州刺史臧洪、扬州刺史刘繇四人,分别上书邺城朝廷,恭贺顺应。 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则是从了晋阳朝廷,使用兴平年号。 汉中王张鲁使用大周明武年号。 唯独楚国和齐国没一点动静传出来…… 三月末,春耕一起,天下各势力皆勤耕于田,备战于城,静静等待着下一轮回合的大战。 历经数月之久,三爵制彻底代替二十等爵制。关中、凉州在籍野战军将士、守备军将士,合计十三万七千八百余人,悉数典录完毕。 除此外,汉中各部兵马、凉州征召在册壮勇、氐兵等八万余众,受爵者四万余人,另籍别册。 这便是大周国相府整理出来的''最新兵员汇总,林林种种参与周国军事防务部署的人员近二十二万。 大周当然养不起这么多的兵员,不然也不用另外立册了。凉州的丁壮目前还是不适合裁退,河西四郡皆失,丝绸之路再度被截断。 步度根与蒲头,也在敦煌一带展开激烈的碰撞。西部鲜卑三部大人,联合西域诸国,势力还真不可小觑。而步度根虽然兵力分散至河西以及河套、幕南、幕北等多处。但战斗力确实不是西域各国所能比拟,西部鲜卑三部方可堪一战。 再加上先前益州兵马北上,袭击武都郡上禄,若非正好有两万汉中兵在,说不定凉州局面就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眼下,汉中兵返回南郑,凉州守备军兵员尚在往冀县的路上。,还需仰仗那两万余氐兵,和万余壮勇,来保证诸郡安平。 来自蓝田大营的两万关中兵员,在蓝田训练量足足超过半年的时间。凉州苦寒,战事频生,没有战斗经验,只能用训练来弥补。 等到兵员一到,氐兵和壮勇,也就能回归乡里了。 苏则亲率张猛、韩遂、马腾等众将,巡视诸部。 大战结束,新的兵员未到,但凉州各军也纷纷离开冀城,进入自己的驻地。 第四军军部依然设立在冀城,统筹各部。第一师师帅姚琼率本部进驻榆中,第二师帅孔信率部进驻高平,拱卫冀城西、北两方向。 守备军大多数兵员还未抵达,但各级将校皆已调整完毕。军将还是张猛,毕竟张奂之子的名头,在凉州确实响亮。 副将改由韩遂担任,李俊、蒋石二人担任师帅。守备军军部一样处于冀城,第一师驻扎萧关,第二师驻扎冀城。 一万壮勇由田乐统帅,护持冀城及二军部。两万氐兵,分由凉州大将王灵、氐人首领杨驹统帅,一镇武都下辨,一镇陇西狄道。 整个战略部署都是以防御为主,各部兵马谨守要地,扼制险道。 现在,从陇西狄道,一路巡军至此。 未至下辨军营,杨驹便已带领帐下几员氐人头目,赶来迎接。 “末将拜见大都督!” 归义中郎将,便是杨驹在大周的正式官职。 苏则挺身虚扶起杨驹,言道:“千里,无需多礼。” 苏则有礼有节,杨驹自然也不会失礼,匆忙恭谢:“谢大都督,大都督,请!” 苏则点头示意,不急不忙的向营门行去。 身侧一众氐人,纷纷颔首躬礼,稍后随在诸周将身后入营。 闲庭阔步下,苏则也在观察着营内的氐兵。 自韩遂未降,大王起兵之前,氐人便已归顺凉州不少。其中最先附顺的便是白马氐,白马氐首领杨驹毫不迟疑的便投入大王的怀抱。 到现在几年下来,杨驹早已成为大周体制内的一员。从最开始的改汉名,到之后自己起字,再到后面学习汉礼…… 氐人上层贵族带头,再加上军务司的大力宣传,严格的汉化制度以及嘉赏,也使得大多数氐人逐渐融入汉族这个大家庭中。 营中大多数的氐兵已经列阵在军中辕门大道两侧,身披红袍赤甲,头束发,裹巾帻,持矛顿戈,颇是威武。 “恭迎大都督!” “恭迎大都督!” 两侧氐兵,如潮相涌,捶胸顿刃,山呼海啸。 所言汉话,虽然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别扭。但总归没有跑偏,说明氐兵的汉化做的非常到位。 一一掠过各军,苏则巡阅完毕,并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军心的话。 越过三军,入中帐,与诸将议。 次日,氐兵演练队列疏整,列阵行进,校之鼓号。 第三日,又于军中举行大比,选拔骁武之士。 傍晚,后方运送来的百余辆酒肉,进入营内,犒赏三军。 而就在此间,数十信骑飞马出南郑,西去武都,北行长安。 第673章 氐兵 苏则在下辨一停留便是十余日,一方面是为安稳这些氐兵的军心,另一方面便是针对于益州了。 下辨大营的氐兵,并非皆是白马氐。杨驹当年部族也不过六千多帐,后来加入了不少从山中走出的小部族,逐渐成为万帐大族。 眼下,大战一起,本就骁勇善战的氐兵,可谓是全民皆兵,悉数而出。两万氐兵,几乎涵盖了归附氐人中,上至五十五岁,下至十四岁的所有男丁。 仅是白马氐便出一万两千余兵,其中下辨有八千人,不乏一家父子兄弟齐上阵的情况。家中男丁尽出,上邽、西县一带只余老弱妇孺在内。 自去岁始,至今已近一年半载之久,这么长时间,那些氐兵思念家乡、亲人之情,必然满腹。 自己巡视三军,并非要检查部队的训练成果以及战斗力,更多的是为了安稳军心。 其次,便是南望巴蜀了。 正所谓得陇望蜀,如今陇地尽在周国辖下,望蜀已经望了好几年了。可惜,诸事繁多,计划也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也导致了现在大周嚎嗓着南下巴蜀好几年,却至始至终都没发出一兵一卒。反倒是蜀兵,于去岁周兵兼顾不暇之际,趁机出兵直抵上禄。 你说这让大周的脸面往哪放嘛! 好,这是个极其牵强的借口。只是啊,看着国朝与关东大战连连,诸将战功赫赫,自己乃国朝第一位都督,却只有去岁击退鲜卑这么丁点功劳。 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必然要被其余人赶超。虽然自己也明白,身为大王的义弟,不会不重用自己。但自己并不怕功高震主,自己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自己需要的是给怡儿打下雄厚的政治资本,让其更上一层楼。 自己很幸运,当年年轻气盛,一时兴起,与大王结八拜之交。谁曾想,今日那个青气未褪的义弟,已是坐西东望的雄主。 只要拿下巴蜀,大周代替大汉成为新的王朝,有极其大的可能。甚至,再不济也能与关东并雄百载。 自己与大王结义兄弟,位列贵胄轻而易举。怡儿比龑世子大了二岁,但已进入世子殿下目前的幕府。与长安四英杰、诸太学学子、上林学子多有接触。 可以预见,自己百年后,怡儿足以撑起苏氏大梁。 但一切的关键就是,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还不是就此停滞不前的时候。 巴蜀,或许就是自己最后的一场战功。日后,想要继续在军中积威,于苏氏无益。 攻打巴蜀,对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很大的难题。而且,不论是从北向南,从东向西,都是一样。 四塞之国,名非虚传。 从大巴山、米仓山到巫山,到长江,再接武陵山、七曜山、大娄山,回到益南长江、岷江。接着西面的龙门山、邛崃山脉,再连上秦岭。整整绕了一个圈,大山、大河…… 山水无穷,连绵无际。 而想要在这方圆千里的大山重重包围下,攻入成都平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好好好思量。 沿途的险关要塞,不用多说。 关键是那漫长而狭隘的粮道,才是重中之重。 攻打巴蜀,最方便的便是自荆州,沿长江一线西进。沿途虽山峡、暗礁无数,但只要水军足够强大,舟舸众多,最大的难题粮道起码解决了。 大周眼下入蜀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是大军走斜褒道直入汉中。以汉中为屯兵、屯粮要地,积蓄兵马粮秣。 二是出奇兵,以精悍锐士,走阴平道,翻越群山,直击江油,进逼成都。但这条道路险要无比,蜀兵也并非毫无戒备。孤兵直进,一旦遇阻,只能退去或是进入绵绵大山,另寻密道绕过。 如今,犒赏三军,尤重氐兵,为的自然是选拔那些善行于山林之中的精锐。只可惜,氐兵对于南边一带并不是很熟悉,因为那里还是羌人众多。 宋建的势力正处于这其中,大周又与羌人有不解之仇,世事难料啊! 端望众山良久,苏则暗叹两声,拨马回身,率众亲卫回营。 山脚之下,一座不算大的营垒,突兀其间。左右丛林茂密,溪水涌过。 约莫两千余人,驻扎在此。 这里是氐兵布置在最南面的一座军事据点,立于山头,俯视阴平道。溪水东边,尚有一座险隘下立,置兵卒三百。 苏则一回营,营内诸将自是相迎。 “大都督,从阴平出兵,并非良策。阴平道,愈是靠近蜀地,愈是险要。反倒是吾武都一带,却仅有这一处,可谓之险要,但又非独此一途。” 行走间,杨驹感叹一句。 苏则点了点头,事实正是如此。蜀兵攻武都,遣一两万人,便能直破诸寨,兵临上禄。凉州兵想要入蜀地,兵力越多,越是难有作为。 地势如此,非人力所能为也! “千里,则也仅是权且一观罢了。前些时日,长安信使至冀,国朝尚在商议是否出兵巴蜀一事,未有定论啊。” “大都督,讨伐巴蜀,国朝议论经年。去岁大丰,兵精粮足,想来伐蜀一事,必当成也!” “不错,巴蜀口户众多,沃野千里,甲备松懈,不足与汉兵、赵兵相提并论。且刘焉去岁发病,至今未闻痊愈。如此良机,大王岂会放过。” “就是,就是。拿下巴蜀后,吾大周复先秦之势,扫并天下,易尔!” 周围几员重将,纷纷声言。 苏则神色自若,挥手示意众人无需多言。是否伐蜀,自由大王一言而决。 自己只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即可,待来日伐蜀,效命罢了。 一行人刚靠近中帐,身后辕门处,一快骑奔来,高呼言道:“大都督,急报!” 苏则眉头一紧,回身相视。 信骑奔至眼前,翻身下马,躬身送上信报。 身旁亲将苏正,接过战报,去下封泥,取出其间信纸,交由苏则。 打开一观,苏则面色两转,随即虎目直视营外高山。 “大都督,发生了何事?” 马腾见苏则面色不定,不由疑惑出声。 苏则嘴角微扬,环首诸将,言道:“立即传信冀城,速调第四军、氐兵南入汉中。所储仓廪,尽发汉中。再传信长安,言第四军已南下,速请大王调兵驰援,部署凉州军事。” “嗯?” 众将心疑不定。 无令调兵,这可是犯了国朝大忌啊! “大都督……” 马腾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劝一句。可话未说完,便闻苏则言道:“寿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眼下天机难觅,当速发兵。否则……” “机不可失啊!” 第674章 刘焉病故 “大都督的意思是……” 旁边的韩遂,心中一惊,不由问道。 苏则是谁? 国朝唯一的一位都督,而且是总督凉州军政事。可以说,比州牧的权利还要重。其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脱离国朝。 身居此等要职,凡人必是兢兢战战,如履薄冰。苏则并非凡辈,文武兼备,又是王上义兄。但愈是如此,其也应当尽力避嫌。毕竟,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苏氏阖族考虑。 现在,却冒着大忌,肆意调兵,意图攻打益州。 只能说明,这突如其来的战报,足以让大王放下这些大忌,悍然发兵南下。 刘焉死了! 非是如此,必不能行。 “文约不愧是吾凉州名士,不错!刘焉发病,终不治也!此乃汉中王自南郑加急战报,且信中所言,亦报往长安!” 韩遂一发问,苏则就晓得这人可能猜测到了。于是,也明告众人。 闻言,果不其然,众人皆是恍然大悟之状。若是刘焉死了,那还真是天赐良机。若不能急行,恐错失天机。 “哈哈,天佑国朝也!” 韩遂亦是大笑言道,有刘焉在,巴蜀坐拥险隘无数,外拒敌兵,内稳郡邑,自保无虞。但其若一死,巴蜀新主承位,局势必然动荡。不论是东州士人与巴蜀土族,或是巴蜀士族的内部矛盾,都将爆发出来。 内忧外患之下,攻打巴蜀的难度无疑大大降低。 不过,时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刘焉病故的消息,必然被隐瞒良久。再传到汉中、武都、长安,再调兵南下汉中,所需时日不知凡几。 若是赶之不及,巴蜀内部矛盾被平定,真就错失天机了。 “大都督,依遂之见,吾等当速速南下汉中,与汉中王一议。先发兵葭萌,杨将军则率锐士,走阴平,取江油。” “正解,事不宜迟。吾等直接去汉中,绝不能让赵韪压下内乱。” “诺!” 军令既下,身在此处的两千来人,迅速拔营南下,直奔汉中而去。 而在益州内部,局势已经演变至剑拔弩张之势。 自去岁,刘范身死武都境内,益州之主刘焉闻讯后,便忧愤成疾。再加上先前背疮复发,早已并入膏肓。 一个月前,刘焉就已经不能理事,州郡诸事皆交由心腹之人庞羲代理。 庞羲因刘焉长子刘范身死一事,心中亦是后悔不已,对于赵韪更是心生怨恨久矣。 如今刘焉一死,赵韪便举大兵三万余人,进兵成都城外,欲立先主幼子刘璋继位。最麻烦的还不仅仅是如此,而是东州士人的意向。 吴懿作为东州兵的统帅,帐下大将杨怀、高沛,手握两万锐卒,还有一众羌蛮杂兵相助,与赵韪可谓是分庭抗礼。 现在,就到了自己抉择的时候了。 是帮助吴懿,助先主三字刘瑁继位。还是帮助赵韪,扶先主幼子刘璋继位。 二者抉其一,并非易事。 因为这两位公子,说起来,都入不得庞羲法眼。 刘瑁疏而无断,刘璋胆懦无谋。 只观眼下成都,赵韪数万大军已经兵临城外,刘瑁在这其间却无任何动静。那吴懿,只怕已经是着急坏了。 毕竟,原本东州兵据有成都,只要刘瑁果断一点,随随便便都能独揽益州大权。然而,直至赵韪大军赶到,吴懿军还没动静。 这刘瑁,还真是不知晓在搞什么…… 不过刘瑁也就算了,那刘璋却也在此时起了妇人之仁。赵韪大军在外,成都城内亦有其心腹部曲一两千人。里应外合之下,从东州兵手中夺取成都控制权不成问题。 现在,其等却是抱着仁义之心,想要和平解决内部争兵。 两家大兵云集,战又不战,真不知道这两位公子在搞什么。 可惜,自己手中仅有不到万人的兵力,皆有黄权率领坐镇葭萌、剑门等诸关口,防范汉中、周国,轻易不能擅动。 忙了一天,一边处理混乱的政务,一边安排人准备故主刘焉的葬礼。 夜半时间,庞羲才从州牧府中回到府邸。转而,又与两位公子分别去书一封,想要早日解决成都两军对峙的局面。 先主故去,汉中张鲁、周王高诚、荆州牧刘表,肯定会有所异动。甚至,三家势力,隐藏在益州的人马也将会浮出水面。 早一天稳定局面,益州的安全就高一分。 而在刘璋府上,数以百计的甲士,位列于外,谨防着对面的刘瑁府邸。同样,刘瑁府邸外的士卒,也紧紧盯着刘璋军。 事实就是如此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刘焉的两位公子,究竟在作何想。 刘瑁府内的吴懿,早就火冒三丈,今夜更是来到公子府上。可得到的答案,还是按兵不动,静观时变。 时变? 现在还有什么时变! 先主已去,就是世子之争。 若是早听自己的,趁着赵韪大军未至,杀入刘璋府上。再传檄州郡,旬日可定益州。 现在倒好,赵韪大军来了,刘璋府上兵马不少。自己也无法冒然调兵入城,仅靠府上卫士,自保还行。 暗叹一声后,吴懿愤恨的拍了眼前的桌案,目光辗转良久。 “来人!” “阿兄!” 吴懿冲着帐外唤了一声,吴班闪身入内。 “元雄,汝立即传令高沛、杨怀,整军备战,静待明日本将归营。” “阿兄,瑁公子改变心意了?” 吴班愣了一下,带着喜色问道。 吴懿摇摇头,冷哼一声,言道:“哼,扶不起的烂墙,不管他了。若吾等大胜,自可立其为益州牧。若战事不利,那吾吴氏便投于刘璋。” 吴懿说完,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奈。 见族兄如此模样,吴班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拱手应诺:“阿兄放心,弟这便派人去安排。” “去!” 吴懿挥手示意,脑海中一片乱麻。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自己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胜则大胜,败则转投。 只是,刘璋对于益州士族的态度,比东州士族要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啊~ …… 吴懿在做着谋划,刘璋府上,亦是名士云集,静静等候着刘瑁的动静。 第675章 益州刘氏 周舒、周群、秦宓、任安、李恢、王累、杜琼、杜微、何宗、张裔、杨洪等一众益州名士,汇及大将卓膺、吴兰、雷铜等人。 一二十人各落其座,清茶淡水,商量着成都局势的部署。。 二十六七的刘璋,比所有人印象中的形象都要好上不少。玉面英俊,略有健壮,举手投足之间,礼节有加。此时,一身白衣素麻,静坐案前。 室内益州名士周舒、任安,投入到刘璋幕府之下,正是看重刘璋个人品性。 刘璋刘季玉,才学颇具,温文儒雅,仁厚爱民。虽然时而有些仁义过头,出现妇人之仁的情状,但无疑比起刘瑁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至于长公子刘范之事,他们在座的人并不了解其中内情。或者说,有的人即便是猜到了,也一样装作无此事发生。 总之,他们的主公肯定比刘瑁强就是了。 比起来,刘璋也确实比刘瑁有人主之像。而导致现在两军对峙的局面,也正是众人决议所定,并非刘璋一意孤行。 “周公,今日占卜,可有所获?” 刘璋看着室内的济济人才,心中也是倍感满足,有诸君相助,执掌益州,不是难事。 周舒并没有刘璋的心情那么轻松,一手占卜之术,冠绝天下。 正因为如此,周舒也愈加不敢妄下定论。所为占卜,也只不过是目观时局易事,心中臆测罢了。 “公子,依占果看来,益州今日可安。然,安稳不过一时,必有群敌来犯吾。” 周舒睁开眼眸,直视刘璋言道。 刘璋眉头一皱,看向下首的任安。 任安暗叹一声,说道:“公子放心,三公子能忍多日,那吴懿却未必就能继续忍下去。诸事,老夫已经布筹完毕,只要吴懿一动,其必败无疑。” “任公,吾与三兄血亲之联,家父病去,尚未入土,吾兄弟二人却纷争至此,委实愧对父王。故而,璋还请任公留心,万勿伤及家兄,以免家母担心。” 刘璋目光促然暗淡,说话间难掩心中不断流露的哀意。 父亲尸骨未寒,兄弟相争,放到谁身上都感会感觉不好受。 “三公子虽非明主,亦是至孝之人,安定会顾其安全。” 任安眉头一紧,迟疑了下还是言道。 “多谢任公了!” 刘璋谦恭作揖,又言道:“任公,家父亡故,那高逆、张贼定会出兵攻打吾益州。可怜益州上下三百万口,却要为吾刘家所累,璋心愧也。各关防务,还请任公与赵中郎将多多商议,务必阻敌兵于外,保一境安平。” “诺!老夫明日便请赵中郎将过府一叙。” 任安不慌不忙的遵从着刘璋的安排,没有反驳之言。 一点点时间过去,刘璋府内众人,也不断的将一件件事情定下结论。 三公子刘瑁至始至终都没被室内众人放在眼里,因为其根本没有与他们对抗的资本。不可否认,吴懿的东州兵战斗力非常强悍,甲械精足,远非益州郡兵可比拟。 但在其余方面,刘瑁不曾占据丁点优势。 成都内外,依附刘瑁者唯有其妻兄吴懿,手握重兵,余者再无所援。反观刘璋,既有益州众将赵韪的支持,又有益北士族的大力鼎助,实力强劲非常。 原先众人还担心刘瑁先发制人,趁赵韪兵马为之,仰仗吴懿大军,掌控成都。但谁曾想,三公子以其父丧葬未毕,坚决不动刀兵。 唉~若非如此,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也有人从来不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哪怕这件事,对自己可能造成生命威胁! 比如刘瑁…… 跪坐在父亲奠堂的刘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块灵位,时而哀叹,时而苦笑。 自己那位弟弟,还真是让人心寒啊! 父亲丧期未过,擅动兵马,意欲争大业。父亲在天之灵,若是知晓,难以瞑目啊! “唉~” 长叹一声后,刘瑁看着父亲的棺椁,捏起几张金纸,投入火盆之中。 子欲养而亲不在,唯有如此,略尽孝意了! “郎君!” 就在此时,背后一声轻唤,引起刘瑁回首注视。 “苋儿~夜间天寒,要保重安体!” 刘瑁起身,来到吴苋身旁,搀着孱弱的吴苋,缓缓来到一处桌案前。 “苋儿,且坐。” 随即,刘瑁将侧殿的火盆,搬至跟前,空气中的湿意,顿时去了半数。 “夫君,不必如此。” 吴苋看着自家郎君,不禁心感哀痛,眼角间蓦然流出泪水。 “苋儿,怎么了?何故落泪?” 刘瑁见吴苋落泪,也匆匆停下,毫不在意的跪坐在侧,发声问及。 “夫君,实在不行,吾等还是早早出城,去寻家兄。有家兄相护,再不济亦可安然出益州。” “唉~如此不妥。阿翁仙去,二兄不在,瑁为三子,又岂能弃阿翁遗骨不顾,独自奔走?” 刘瑁嘴角微微一扬,心中放的很开,也看淡了许多。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夫君何以愚孝哉!” 谁想吴苋闻刘瑁所言,更是泪如雨下。 刘瑁注视着眼前的泪人,不由轻叹一声,为吴苋擦拭面颊的泪水,言道:“苋儿,瑁愚昧,不及阿翁三分,无力统制益州郡县。愧对了子远兄的良苦用心,也愧对了汝啊!” “夫君~” “听吾说,去劝劝子远兄,莫要轻动。璋弟才华不俗,待人仁厚,佐之未尝不可!” “啊……” 听到刘瑁如此说,吴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君就这样放弃了? 束手就擒? 刘瑁似乎也知晓吴苋心中的疑惑,屈眉一笑,继续说着:“大势不可挽!吾深受阿翁看重,与汝皆为夫妻,早已与东州士族不可分离。然阿翁骤去,益州士族、诸多宵小再无所制,必乘势而起。彼等根基深厚,非吾无根浮萍之东州所能憾也!” “夫君,这些苋儿都明白,只是夫君若要离去,未尝不可。何故,身陷死地,而不愿出走于外?” “嗨!阿翁所立基业,岂可因瑁一人而轻废。瑁之一人,益州士族之所恨。璋弟不然,其与益州名士多有交好,又与东州藕断丝连,执掌益州,利大于弊。” “夫君既知益州士人相恨,为何还不愿远走?” 身为女子,吴苋不敢言读懂男儿之心,可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家郎君,究竟为何如此。 刘瑁微微一笑。 “苋儿,为夫或死、或禁,方能解益州士人对吾东州之忌惮!” 第676章 逐利 次日。 吴懿出城的消息,仅在片刻间就传到任安耳中。 任安并没有为此做出举动,也无信令传出城去。而赵韪入城之后,两人于任府碰了个面。 “任公,不知昨夜急讯,使韪过府一叙,所谓何事?” 赵韪身材高大,气势十足,阔步来到任安下首座。口气间礼节虽有,然非意诚。 任安也明白,自己等人与赵韪之间的矛盾并不可化解。但现在也不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无视了赵韪内涵不敬,心平气和言道:“刘瑁不能死!” “嗯?” 赵韪蹙了下眉头,疑惑轻嗯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端起酒盏,慢慢饮用,脑海中考虑着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 任安转动老眸,瞥了一眼作思的赵韪,继续悠然说道:“瑁公子至孝之人,杀其无利于吾等。此外,璋公子亦不许其兄伤及毫发。” 赵韪静静的听着,目光间的狠厉,却是时不时流露出来。 再想及往往,不禁对任安这老匹夫更加怨恨。 自己身为益州本州人士,手掌州郡重兵,又有诸士族支持,实力强劲。当年更是占据雒城,与刘使君相距抗衡。 若非周舒、任安、秦宓等一帮名士,转投刘焉怀腹,自己何必与刘焉媾和,屈居人下。 现在刘焉死了,刘璋年幼无能,只需同仇敌忾,正是他们益州士族执掌郡县大权之际。日后,纵是中原一统,南下巴蜀,各宗族也能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眼下的状况,却有些出乎自己意料。周舒、任安等徒,见自己实力日渐庞大,想要搞出一番幺蛾子啊! 殊不知,行此般事,最得利的便是刘璋那黄口小儿。 哼,一群糊涂蛋,也不想想。东州士族,岂会久居他们之下。 既然清楚了任安的想法,那如何做出应对,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赵韪沉思良久,直视任安,言道:“任公,放刘瑁一条生路不成问题。但是,韪要整个巴郡和犍为郡!” “汝可为江州都督,总都督巴郡、犍为、南中诸郡。” 任安毫不犹豫的便应下承诺,仿佛猜到了赵韪要如此做。 而赵韪也被任安的这份镇定给吓住,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若依任安所言,自己这江州都督的权利,可是掌控着整个益州的大部分的郡县。 其本意要打压自己实力突飞猛进的进程,可现在又突然献上一份大礼。有点脑子都得想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坑,一个想要把自己埋在江州的坑。 赵韪迟疑不决的表情,看的任安不禁摇头短叹,如此人物,又怎敌天下英雄。当初放弃支持赵韪,改而响应刘焉,并非没有原因。 “任公好意,韪心领了,待来日建功之时,再居此贵位不迟!” 赵韪思忖片刻,还是感觉不要一脚踩进去比较好。任安乃益州名士,德高望重。其话语少有虚言,但有些时候并不是只有阴谋诡计才能害人,还有阳谋一说。 任安沉寂的点了下头,言道:“如此也好,那便待来日赵中郎将建功立业后,再行厚赏不迟。” “任公,若无他事,本将便先回去了。” “回去,切记,瑁公子不得伤之毫发!” 赵韪没吭声,径直离去,算是默认了这条命令。 出了城,回到军营,静候了整整一夜,却是偏安无事。 赵韪心中顿感不对劲,怎么回事,那高沛、杨怀昨夜得到吴懿族弟吴班的密令,要今夜来袭。 眼下反而没了任何动静,莫非是高沛、杨怀两人已经拿下了吴懿? 可那也应该会来报于己啊! 天色亮了之后,杨怀、高沛才姗姗来迟。 得知营外将士汇报,赵韪吊了半夜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心中怀着喜意,准备出营见见这两位东州兵大将。 方至辕门,喜色洋溢的面庞,瞬间冰冷了下来。紧紧盯着走在高沛、杨怀身后的吴懿,冷哼一声,伫立不前。 吴懿依旧信庭阔步,直接来到赵韪面前,环视身旁逐渐围上来的赵韪亲兵,轻视一笑。 “懿见过赵中郎将!” “吴护军,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 两人无所礼失,各执言辞,宛若好友一般,边说边走向中帐。 入帐之后,氛围再变。 “子远胆气十足,韪倾佩!” 赵韪落座后,端起酒樽,朝着吴懿虚敬一下。 吴懿回道:“赵中郎将过奖了,今日懿前来,乃是向中郎将乞降也!” 说完,吴懿长叹一声,浑身气力皆散。 刚饮了一半酒水的赵韪,也惊讶的顿了下来,放下酒樽,仔细盯视吴懿,不确定的言道:“子远这是何话,吾等 乃是同僚,何言乞降乎?” “赵中郎将,懿只有一个要求。只要赵中郎将保瑁公子安全,懿必助将军,威震州郡!” 吴懿没理会赵韪的疑问,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么一说,赵韪心中立即镇定下来。既然肯谈条件了,那说明此事有诈的几率不大。 于是,言道:“子远啊,非是为兄不帮忙。瑁公子至孝之人,亦是韪之所敬。但任公所想怕是与吾等不同啊,瑁公子才具愈高,愈为其所俱也!” 听了赵韪的说辞,吴懿心中暗自讥讽,面上却是表现的愤懑于胸,起身斥声道:“哼,非是先主,任安不过一村野匹夫罢了!赵中郎将,只要能保住瑁公子性命。旦有所诏,懿万死不敢辞也。若无义信,必应天谴!” 吴懿突然举誓,让赵韪措手不及,也万万没有想到这吴子远,竟如此忠于三公子。当下立即起身言道:“子远万万不可如此,韪深受使君厚恩,得有今日地位。若是连三公子都保全不得,又有何面目见使君哉。” “子远放心,韪必竭尽全力!” “将军厚恩,懿没齿难忘。” 得到赵韪的答应,吴懿当下俯身躬礼致谢。 两人议定完毕,当日下午,东州兵出营,进入赵韪军中,会兵一处。 这一幕,落在成都城内大大小小的人眼之中,所造成的影响,亦是翻天覆地。 尤其是任安,得知此消息,怔了半响。 赵韪此人,还有这般心机? 不应该啊…… 第677章 蓄势 吴懿突然向赵韪归附,打了任安一个措手不及。 但对于整个刘璋势力却是极好,因为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刘瑁。 刘瑁也没有反抗,呆在刘焉灵前,众多前来的蜀兵自然是不敢冒犯,进入其中。只有刘璋,一身披麻戴孝,来到自己的兄长面前。 刘璋跪坐在蒲垫上,恭恭敬敬的朝着刘焉灵位叩拜三下。而后,向着身旁的刘瑁言道:“小弟多谢兄长成全了。” 刘瑁面色不改,也不看刘璋,颔首回道:“季玉,吾等兄弟之中,汝年岁最幼。瑁身为长岁者,自当谦让。只是,希望汝莫要辜负了为兄的一片好意。阿翁留下的基业,绝不能在吾兄弟二人手中断送,明白吗?” “阿兄,小弟担心自己力不从心,恐负了兄长厚托!” 刘璋似乎什么都明白,眉目间忧愁渐生…… “放心,为兄已于子远兄交代了。赵韪、任安等人,皆乃汝心腹之患,能否一举而除,尽在子远一身。” “阿兄放心,赵韪老贼,璋必杀之,以祭大兄在天之灵!” “好!汝吾兄弟且放手一搏,晋阳那边吾也已去书一封,二兄会为吾家承继。” “既如此,阿兄请~” “请!” 两兄弟相视一笑,互相作揖相请。 …… 随着刘瑁被监禁在府,成都的局面转瞬而安。赵韪在与吴懿的东州兵会兵后,实力大涨。原本想要逼迫吴懿投靠自己等人的任安、周舒等人,全都鸦雀无声。 紧接着,在赵韪的大力支持下,刘璋正式继承刘焉基业,成为益州牧、镇西将军。而正式官职,还需向晋汉朝廷请奏,待敕书以下。 不过,便是没有朝廷敕令,刘璋身为诸侯之一,如何治理益州,大可自定。 赵韪加镇西将军司马、中护军、征蛮中郎将、益州都尉。 吴懿加平蛮将军、蜀郡都尉。 庞羲为益州治中从事,任安为益州别驾从事,周舒为薄曹从事,秦宓为兵曹从事。而余者周从、李恢、王累、杜微、杜琼等人分别为诸郡国太守,或为郡国从事,各司其职。 大将吴兰、雷铜等人分别为诸关都尉,或郡国都尉,以校武事。 益州初定,各军分驻别部,以督诸地。 或许是老天并不想让益州彻底平静下来,赵韪和吴懿率领的益州主力兵马五万余锐士,还未开拔前往已定驻地。 一骑快马直入成都。 犍为太守任岐,与蜀郡属国太守贾龙,悍然起兵。打着为刘焉长公子复仇的口号,一自汉嘉直取临邛,一自武阳直逼广都。 除此之外响应者还有王咸、李福等一众益州豪族,应声起于县邑。同时,巴郡豪族甘宁、娄发、沈弥等人,还有周国大将严颜之子严斌,遂起兵县邑,汇聚一处,企图攻打巴郡重地江州。 还有潜伏巴郡已久的周国大臣杜畿,与賨人首领杜濩、朴胡、袁约、李虎、李黑、杨车等人,发板楯蛮兵六千余人,前往垫江,声援甘宁等人。 一时间,整个巴郡、犍为、蜀郡属国应者云集。还顺便切断了益南、南中地区与益北成都的联络,将诺大益州硬生生割成两半。 尤其是镇守江州的巴郡太守赵筰,蜀汉大将刘瞆、冷苞、邓贤等人,面对南北皆有乱军的包围之势,头疼不已。 益州兵马不多,东州兵两万,赵韪手中三万余人,再加上镇守北部诸多关隘的黄权,以及成都一带守军,六万余人。 剩下的就只有赵筰手中的这两万人马了,分别坐镇江州、垫江二地,与吞并了巴郡大半的汉中张鲁作战。 两万人,真的不多。 五千人守江州重城,一万人守垫江,其余五千人马还要防备东面长江沿途诸关隘、县邑。林林总总下来,丁点不剩。 至于犍为、蜀郡属国以及南中等地区,守军几近于无,全靠太守府自行募兵,以保全境地。 比起杜畿手中的六千来人,甘宁、娄发等人聚集到一起的万余叛军,巴郡目前的局面,赵筰足以应对。 可怕就怕汉中大军伺机南下! 杜畿的名头,赵筰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周调查司指挥使,数年前曾在周国担任左冯诩太守,那个时候其才不过二十出头。现在呆在巴郡数年之久,可谓是交结无数。 杜畿一动,那对周国俯首称臣的张鲁,肯定也会发兵相助于其。不出一月,便是数万汉中兵马南下。 不过,真正让人更加担心的却是贾龙、任岐等人的叛乱。 犍为、蜀郡属国并非膏腴之地,但却是不少益州大族的聚集地。前些年,刘使君杀李权等十余人益州宗族族长,可谓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心弦。 而贾龙身为益州名士,曾大破益州黄巾马相,深的百姓民心。王威声名没有贾龙那么大,但其父亲却盛名鼎鼎。 十余年前,随周王征战板楯蛮,功劳赫赫。可惜,于牛头山一战战死沙场。 葭萌关大胜后,当时益州刺史为了安慰民心,专门为战死沙场的益州将校,于葭萌关外的诸京观前刻文立碑,供后人瞻仰。 十多年下来,王咸凭借着其父余望,在益州同样拥有着深厚的威望。尤其是在蛮夷众多的犍为、南中一带。 现在消息被隔绝,派出去的细作还没有归来,赵筰也不知道贾龙、王咸、任岐等人的声势如何。 若是小了,也就罢了。大军一至,须弥可定。骤时,以一军坚守北部诸关隘,以主力进入巴郡,杜畿手中兵力不足,也只能退去。 可若是此三人声势滔天,成都大军难以一时平定。迁延日久下,周军、汉中兵纷纷南下,益州时局可就不乐观了。 数日后,赵筰没有得到来自犍为方面的消息,却是迎来东面五溪蛮的刁难。 五溪蛮首领沙摩柯,刚刚统制诸部,便发蛮兵数万,顺延江北上,直逼涪陵。 同时,抵达汉中的苏则,亦率部众两千余人,进驻阳平关,与汉中大将杨昂汇合。 早就号从汉中王张鲁命令的各地兵马齐聚南郑,誓师出兵。 长安,在经过如此久的十日后,才堪堪得到消息。 春耕方过,大周国朝公卿刚缓了一口气,又再度被刘焉病逝的消息,给狠狠的提上一气。 商议未定,坐镇雍城的第二军全体将士,便随傅燮,向陈仓开进。驻扎武功的第七军,也发兵陈仓。 囤积各县府的粮草辎重,亦发往陈仓。 第678章 诸路伐蜀 未央宫内,高诚一连三日都在召集朝堂重臣,商议伐蜀一事。 刘焉病逝,是夺取益州最佳的时机。甚至于哪怕刘璋迅速平定了益州内部,但其威望不足,大周的机会还是很大。 “大王,苏都督的信使已经到了。叹言苏都督业已率领两千余人,进入汉中。氐人首领杨驹等人,率氐兵精锐万余人,经阴平道,欲奇袭江油。” “第四军主力与驻扎狄道的氐兵,皆悉数南下,朝着汉中而去。再加上汉中王准备良久,最多一月,整个汉中、凉州一带的兵力,将达到六万余人。” “此外,还有巴郡板楯蛮兵,兵力将在八万左右。所需要的粮草,仅凭汉中一地,不足以供之。长安这边,起码要发千万石粮草。” 大周国相阎象,眉头紧促,对于如此大的消耗,感到肉疼。 仅是千万石粮食,就需要最少二十万的民夫。如此也就罢了,恶心人的地方在于那些栈道。 入蜀道路难,入汉中的道路也一样没好到哪去。 这一千万石粮草,等运到汉中能剩一半就是苍天有幸了。不过,很大的几率还是只会剩下两三成。 高诚暗叹一声,谁都知道现在伐蜀的准备还没彻底完毕。但天赐良机,不可不取,就算是困难再大,也要打上一场。 况且,眼下苏则都已经去汉中了,各路兵马也悉数云集于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阎象,辎重这方便,还要劳烦国相府来统筹。伐蜀之战的第二阶段部署,由参军部定议,中尉府调整各地驻军的换防。同时加强戒备,以免楚国、晋汉、鲜卑伺机来犯。” “大王放心,左将军的第五军已经出发前往凉州。第二军、第七军已经抵达陈仓,第一军进驻弘农。有第一军、第六军、第五军镇守关中、凉州,足矣。” 中尉段煨挺身言道。 “好,文和,汝参军寺可有预略?” “回大王,如今各部兵马尚未汇集一处,臣以为第二军和第七军不宜擅动。可静观益州战事,进而择之。” “也好,汉中王和苏都督那里有七八万人,足以进行第一阶段的战事了。” 高诚点了下头,伐蜀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正常情况下,短短一年半载,说不定都未必能够突破北部诸关隘。 现在刘焉突然病逝,有了一丝可乘之机。八万人马,足够来争取这一丝机会了。派遣再多的兵力,也一样只能被堵在葭萌关,无济于事。 如果说苏则与张鲁有所建功,益州的战局倾向周国,到时候再增兵扩大战果不迟。 “不过,眼下伐蜀兵力繁杂,诸卿以为是苏都督为帅好,还是以汉中王挂帅?” 高诚将话题点到主副帅方面,询问起殿内众君。 不少人都陷入沉思,伐蜀之战胜负未知。虽然大周实力更强,兵力更多。但益州独特的地形,让防守方占尽便宜。 没人敢对这场战事打包票,即便负责总体战略策划的郭嘉和贾诩,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大王,臣以为汉中王虽威望卓着,精通道理经学,治理州郡,游刃有余。然军国之事,用兵之道,还是苏都督更胜一分。苏都督镇守凉州数载,胡夷退避,诸寇息声,将兵伐蜀,可堪大任。” 段煨挺出身形,顿气昂扬。 殿内余者众人,或多或少,有些利益牵扯,难以抉择。现在听闻段煨所言,也没有作声附和,不断思索着其间利弊。 苏则都督凉州军政事,位高权重,威望隆盛。若是再加上定蜀之功,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件益事。 因为大都督苏则,独处于国朝各方党派之外。关中派系与苏则有乡友之情,凉州派系与苏则又有长处之谊,而其又跟随大王征战多年,与元老勋贵牵扯深厚。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都督独处于外,坐观三派暗中博弈。同时,也经常因此受到众多牵连。不过,大王义兄独特的身份,又使得其稳若磐石。 良久,见众人不说话,高诚便下了决定,言道:“段公所言甚是,那便依此行事。以镇西将军苏则领征蜀大将军,总揽前线诸军事宜,节制诸将,许临阵赏罚之权。以镇东将军张卫领征蜀中郎将,为镇西将军之副。望诸君同心共力,平定巴蜀,壮吾国威。” “臣等遵命!” 钟繇与段煨齐声应下。 如此结果,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巴蜀战事不明,利弊犹未可知。 若是胜了,苏大都督自然是功盖国朝诸卿。可若是败了,亦或战事不顺,其也必定大损威望。 讨论完巴蜀战事,众人继续商议起今岁即将进行的射策以及科举之事。 今岁射策就不仅仅是郡学升国学(太学院、上林学宫)了,还会囊括乡镇庠序升县学,县学学子升郡学。 这一次射策,将会是全国性的升学考试,所需要的无力以及人力,远远超过上次郡学升国学。 数年下来,学校已经在关中、凉州建立起百余座,含纳的学子高达六万余人。其中约五万人左右,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他们对于大周来说,是真的祖国花朵。 培养了三年,花费资财无数,精心照料的花朵。往后四十载内,这些人都会充斥到大周的行行业业。或许为精英,或许为无名之辈,但无疑他们就是大周最忠诚的奠基者。 而升学射策,万万不能有失。 还有科举,大周国日后的官员选拔制度,第一次就更需要将规矩初步定下来。 尤其是考试之中,最易出现的徇私舞弊现象。 纵观举行科举的各朝各代,无不是严厉打击徇私舞弊的现象。 “科举、射策,乃吾大周选士之法。尤其是科举,吾大周独开先河,所有事务都需具细,不容有失。教学署诸名望分以州郡,互为出题。其五服之内子弟,悉数避嫌。旦有犯者,革职查处,其嫡系子弟三代之内,不得入郡学及上。” “此外,所有试题,交付御史台。所有试题押送、发放、监考,由御史台、宪兵司协合。若有试题泄露,以监考官自上依次连坐,一律行徇私舞弊之处。” “臣遵命!” 杨懿、庞恭二人立即应道,心中的压力不由倍增。 直系子弟三代以内,不得入郡学及上! 这处罚,确实重的吓人。 不能上郡学和国学,那基本上也就和大周官场脱离了。若是这刑罚严格行下,纵是袁氏、杨氏这般四世三公之家,也一样顶不住。 恶心的是,要是出现徇私舞弊的现象,他俩人怎么着都跑不掉。 …… 这位置,有些火烫啊! 第679章 大军压境 战争的机器搅动起来,整个大周上下都随之撼动。数不尽的民夫被征召起来,押送着一批批的粮草,从长安、安邑朝着陈仓而去。 驻扎在陈仓的第二军和第七军诸将士,也日夜操练军阵、鼓号。虽然不能立即开拔前往益州战场,但也没有任何松弛。 同时,射策的准备工作,也开启施展起来。各郡国间,自寻考场,以供学子射策。所需要的试题,也在短短几日功夫内,由教学署一众大儒准备就绪。 剩余的便是一些琐事安排,以及静候各地学子,聚集到郡治来。 内有文治,外有武功。 相比起来,益州的局面却让刘璋头大不已。 倒不是因为周军与汉中兵马庞大的压力,而是各地遍起的叛军,让蜀兵有些难以兼顾。 贾龙、任岐、王咸等人在拿下江原及广都二县后,聚众三万余人,结城而守,互为犄角。赵韪率领益州大小将校、兵马五万余人,于外安营扎寨。 面对守军高达两万人的广都县,赵韪一时间也无法迅速攻破。守将王咸、任岐、李福、杨洪等人,多有名望,仗城坚守,问题不大。 而蜀军主力兵临广都,江原一带却是出现了空挡。只有区区数千人的蜀兵,离城十余里下寨,监视城内叛军,却无法对叛军形成强有力的进攻。 于是,贾龙一边派人北上前往蜀郡北部,联合益州士族,响应周王大军。一边又截断益北通往南中之路,假檄劝降诸郡国。 成都一带,不满于刘焉、刘璋的士族豪强很多。因为东州士的强势加入,本就让他们损失了不小的利益。随后,刘焉又杀了李权等人,导致很多士族离心离德。 可惜,刘璋稳定益州局势的速度太快,让许多人摁下躁动的心,选择且观局势。只有少数人,时而起兵与贾龙遥相呼应。 蜀兵主力虽在广都,但城中尚有兵马数千人,剿灭那些反叛的小士族不在话下。顶多就是多跑跑腿,有些劳于奔命罢了。 唯独南中诸郡的状况,让成都感到忧心。 蜀郡属国、犍为郡叛变,导致南中越嶲郡、犍为属国、牂牁郡、永昌郡、益州郡皆被阻断联络。 五郡国倒是有不少消息传到成都,全都是贾龙散布的坏讯。今日越嶲郡几个县降了,明日犍为属国附从大周等等…… 搞得现在成都一带人心惶惶,不明事理的人还都以为贾龙、任岐等人已经靠着大周巨大的声望,拿下了整个南中地区,与益北相庭抗礼。 但谣言止于智者,真正头脑清晰的人,都不会北这些虚假消息给迷惑了心神。南中地区的地形,比益州北部还要复杂数倍。那里居住的汉民,不足三万户,尚不及益州十一。 倒是南蛮诸洞的状况不明,如果其等蛮子加入到贾龙阵营,会使得蜀军平定叛乱的难度大大增加。 让人难受的是,大多数的普通百姓都是愚民,并不能看清局势。甚至于官府对于那些谣言的制止以及解明,在他们眼中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越描越黑的南中的情况,才是真正让刘璋头疼的地方。 这还不算,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刘范被自己劫杀,刘瑁被自己暗害的谣言,也一并浮出水面。谣言的持续发酵,更是有逐渐演变成阿翁也是自己毒杀的趋势。 再无法制止这些流言的散布,怕是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成了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徒了。 巨大的舆论压力,让刘璋不得已只能督促赵韪早日攻破广都,杀入犍为郡。不用彻底击败王咸,大军只要进入犍为,所有的谣言都将被一击而破。 赵韪又何尝不想早日拿下广都,可城内高达两万的叛军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皆是武风剽悍的青壮以及叛变士族蓄养的私兵。 还有王咸,先前没打过交道。本以为这黄口孺儿不过庸碌之辈,轻易可破。但现在一交手,赵韪才发现王咸并不简单,临阵统军亦能与自己抗衡。更别提据城坚守了,短时间内想要破城,五万大军就算是死光了,都未必能拿下。 对于成都方面的不断催促,赵韪也只能硬着头皮攻打城池。两三次后,损失较重,也放下强攻的心思。 广都城内兵马不少,强攻难度太高。赵韪也不愿自己与吴懿手下兵马损失太大,否则无法维持自己在州府内的地位。 于是,向成都去了一封请求援兵的信报后。赵韪便与吴懿分兵,由吴懿率本部东州兵,继续跟广都城内的王咸叛军对峙。 而自己,则率领本部三万大军,东进江原,先灭了势力稍弱一分的贾龙部。 如此一来却苦了镇守江州的赵筰、刘瞆等人,面对着威势滔滔的敌军,只能每日尽力抵抗。 江州、垫江皆是重地,城池高大,人口也众多。甚至储备的兵甲、钱粮都不在少数,只是敌军的数量,有些超乎意料。 垫江地处潜水、西汉水、涪水交界之处,有河势之险,舟船之利。守将邓贤手中,有着五千水师,战船三百余艘,横行江上。又有五千步卒,镇守垫江城池。 本当是万无一失,即十倍之敌,亦难破之。但是让邓贤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岁之间,汉中的战船竟多达五百余艘,且悉数抵至城外。 幸运的是汉中侯水师沿西汉水南下,途径险山要地,大型战船很难通行。城外水寨之中,也只有不过十几斗舰,余者皆是艨艟小舰。 可城外水面也不宽广,反倒是小船作战起来更加有利。接二连三的水师碰撞之中,益州水师居然败多胜少。 此外就是乘舟船而下的敌军步卒,原先杜畿手下只不过六千余板楯蛮兵。数百艘战船一口气送来了近万敌军,还有数不尽的舟舸输运粮秣。 新赶来的敌军之中,有一支部队打着周军旗帜,赤袍赤甲,械备精良。不出意料,当是周国的精锐之一。 其余的是汉中兵,那汉中大将杨昂,自己也见过两面,印象深刻。 接着没两日功夫,城外敌军再度增加,具体多少邓县不知道,但肯定已经远超垫江城内的兵力。 邓贤不好过,赵筰的日子也不好过。 甘宁等叛贼近万,还有五溪蛮沙摩柯数万蛮兵,攻破涪陵、枳县后,也逼至江州城外,大军压境。 第680章 江州 江州城外,由杜畿数年来拉拢的巴郡士族甘宁等人,连同五溪蛮诸部首领,齐聚一处。 作为根正苗红的严斌,被杜畿赋予了总督江州战事的战事,担任着联军主帅。巴郡大族甘氏子弟甘宁,为其副将。余者沈弥、娄发等人悉任将军、校尉,补以司职。 至于五溪蛮首领沙摩柯,杜畿倒是没有给予任何职位,只是语头上承认沙摩柯在五溪蛮诸部的统领地位。 沙摩柯也不在意,自己需要的是靠打仗,来消除内部一些异声,树立威望。即便没有周国伐蜀,自己也要闹一番动静。毕竟,与荆州相比,还是益州的实力差些。 几人聚集到一起,自然是要商议如何打下江州城。先前严斌、甘宁等人兵力不足,只有万余人,没那个实力去攻打江州重城。甚至,连安营的位置都在百里开外,避免被城内蜀郡率先击破。 现在,五溪蛮兵来了就不一样了。 手下有了四万多人,足以对江州形成巨大的威胁。 “诸位,这江州城如何破,可有章程?” 严斌坐在首位上,看向甘宁和沙摩柯,这两人在才是江州城外大军的主导者。至于自己,怕若是没有父亲在大周的名望,根本不可能居于二人之上。 甘宁也没有恃兵自傲,面对严斌的询问,严肃的答道:“江州城高,严将军亦是知晓。若想破敌,还是要诱赵筰等人出城一战。否则,仅靠强攻,非月之功,不能下啊!” “话是有理,但怎么把赵筰给引诱出来呢。我五溪蛮诸部,一路西进,赵筰不可能不知晓。如此,那赵筰怕是不会轻易中计啊!” 沙摩柯并不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傻子。面对强敌,换作自己,也会坚守城池。赵筰身为益州名士,又怎可能轻易中计。 帐内众人也都陷入熟思,正如沙摩柯所言,如何诱敌出城便成了关键所在。 “不若……吾等择一地渡河北上,赵筰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纵容吾军与杜指挥使合兵一处。” “但江州也有益州水军百余战舰,想要渡河,这百余艘船就是道天埑啊!” “不错,吾等没有战船,渡河只能仰仗浮桥、木筏。面对益州水师,很可能白白损折兵力。” “那绕过江州继续西进如何,咱们兵力众多。若是与任府君和贾府君合兵,对成都的威胁更甚。” “这倒不是不行,粮草辎重也可沿途就之,足以撑到武阳。” “不行,吾大周乃仁义之师,诸位刚刚附应,更当洁身自好,万不可施以暴行,坏吾大周军风。否则,宪兵日后必然究责,诸君的功劳只怕也会付之东流!” 听到有人说到沿途就粮,严斌当即喝声制止。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不出现,自己虽然没去过关中,但家里与阿翁的联络也没断过。 如今阿翁在大周顺风顺水,自己身为诸军统帅,若是因此犯忌,连累阿翁,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严斌话说完,其余人也皆是肃容,周军军纪严整,闻于诸州。尤其是他们巴郡一地,泰半地区为汉中所据,对大周的消息也更加灵通。或者说,不仅仅是大周,便是汉中兵,这两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那些汉中兵战斗力也不差,毕竟跟益州打了不少仗,但军纪说起来也都是半斤八两。可自从张鲁受汉中王后,到现在连其麾下的板楯蛮兵的军纪,都不差于益州兵了。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自然是周军中独有的宪兵。 很难想象,区区一队宪兵,居然能整顿的了那些痞兵油卒。 “那怎么办,咱们粮草现在能供应全军一月就不错了。到时候,没了粮草……” 娄发嘴角一苦,感觉事情有些不妙。若是没有五溪蛮兵,他们近万兵马,撑个四五月没问题。可现在好几万蛮兵一到,那点粮秣,如何维持数万大军。 蛮兵倒是习惯山中觅食,他们汉人却不习惯啊! 严斌倒是不在意,直言道:“无妨,吾等虽然拿江州城没有法子,但其余的一些城邑,想要打下来却是轻而易举。” 说到这,严斌起身,来到悬挂于侧的与图前,其余人亦紧随而至。 “这样,甘将军,沈将军,明日汝二人各率五千兵马,兵分两路。一路攻取平都、临江、朐忍一线,一路符节、江阳等地,协助任府君安定后方,想来任府君也不会坐视吾等粮断。” “而后,吾与娄将军,沙摩统领坐镇江州城外。赵筰若出,吾亦能敌。其若不出,待二位将军全据诸县,善待百姓,收敛民心,江州迟早是吾等囊中之物。” 严斌话音落下,几人却没有召集迎合,尤其是沙摩柯,凑近眉头,有些不大满意这种分配。 攻略县邑的好事给了甘宁和沈弥,自己帐下数万族人却要呆在江州城外。这怎么行,不能劫掠,给手下人谋些钱货,以后谁还跟着自己干。 再有就是江州不好打下来,没有功劳,日后也不好跟周王要好处啊。那甘宁和沈弥,还能打些县邑,积少成多,立些功勋呢。 沙摩柯担心自己带着族人白跑一趟捞不到功勋,而甘宁和沈弥却是嫌弃打些县邑的功劳太小。 那些小县邑,连守军都没两个,全占了也不及拿下江州十一。甚至可以说,跟蜀兵打一仗,砍个千余颗脑袋,都比这强多了。 几个人心中都有些小心思,自然难以合为一处。 严斌见甘宁、沈弥不说话,不禁皱了下眉头。 不遵将令? 看来这甘宁与沈弥,也没那么好相处。至少,远不及娄发对于大周的忠恳。 帐内一时间陷入冷寂,没人开口说话。 甘宁、沈弥不想就此远离江州,沙摩柯也不想一直呆在江州,但又碍于严斌的身份,不好把话说明。 而严斌,自恃身为主将,怎可能再改口。如此,岂不是朝令夕改,日后还如何领兵。 “报~” 就在这尴尬难解之时,帐外一声高呼。随即,一名信使仓促入帐,俯身恭言。 “启禀将军,大事不好。斥候来报,犍为属国孟都、益州雍慎、牂牁朱宏,率军数万,距吾军不足百里!” “什么!” 严斌眉目一横,急问:“怎么回事,南中各族怎么会出现在此?” “不知是敌是友,但彼等来势汹汹,怕是于吾军不利!” 第681章 南中大族 孟都、雍慎、朱宏率领的兵马靠近,惊的帐内诸将,皆是有些无措。 尤其是严斌,更是面色漆黑,愁云密布。 南中大族! 南中地区,在整个益州中都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 不同于益北,南中地势更加复杂,千里深林之间,道路不畅,讯息不便。尤其是最远的永昌郡,想要跟成都联系一次,往少了说也得四五个月的功夫。 还有牂牁郡的最南部,与交趾郡相接,地域之广,可比拟会稽、巴郡、永昌三郡。只是,牂牁与永昌在人口、经济之上远远无法与会稽相提并论。甚至,连同为益州僻地的巴郡也都难望其项背。 可这不代表两郡就没有豪族,牂牁豪族朱氏、永昌豪族吕氏、王氏,都是南中大姓,为汉彝两族所敬。 作为南中地区最为富饶的益州郡,其间的豪族自然也是整个南中地区最庞大的势力。 雍氏! 什邡后雍齿之后。 雍氏数十代扎根于益州郡,早已成为南中暗地里的头目,其所号令,不谈南中汉姓大族,便是彝族蛮人,也莫敢不从。 朱提孟氏,作为南中第二大豪族,孟氏的实力比起雍氏要差上更多。孟都之子,也就是载记史册的孟获,眼下也只不过是雍慎手中一员小小属官。 至于说为何孟氏子弟,会出现在雍闿军中,其间道理,自是为了保证雍氏在南中的领头羊地位。 牂牁朱氏,就更没法与雍氏相提并论了,否则在益州郡内当个小士族,也比牂牁这深山老林来的强。 其余的李、董等数姓,也无不是偎依在三大豪族的羽翼之下,充为仆从。 雍慎到底想要做什么,严斌并不知晓。 如果说雍慎得到了刘焉身死的消息,想要趁机踏足益北,倒也说得过去,时间节点也能对应的上。可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大军南面啊,应该是在任岐、贾龙屁股后面嘛。 除此之外,那雍慎也绝不会来帮自己打江州城的。毕竟,大周都没派个人去南中,南中豪族又岂会舔着脸上来。 严斌倒不是小瞧大周的威望,而是南中的地形的缘故,大周还真没那个能力平定诸豪族。益州先前出现的大大小小的反叛,也绝对少不了南中大族的影子。 “诸位,看来吾等是要面对一场硬仗了,来者不善啊!” 严斌短叹一声,目光中的阴狠逐渐流露出来。 “将军,当速派斥候时刻紧盯雍慎等人举动。还要向都指挥使求援,以免不测。” 年岁较长的娄发,立即建议说道。 “雍慎手中兵力尚且不知几何,但宁担心南中大族不仅仅只动了这么几家啊!雍、孟、朱三家都出动了,更何况其余人?彼等若是袭任府君、贾府君之后,整个战局都将逆转啊!” 甘宁看着与图,处于己军各方兵力背后的南中大族,宛若一把利刃,狠狠扎入后背。 不管是任岐、贾龙,还是自己等人,一旦被南中兵马截断退路,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兴霸有何见议?” “将军,兴以为吾等要么速速东进,择一地北渡,与都指挥使汇合。要么便置之死地而后生,举兵西进,赶往南安。一来,为任府君他们保证退路不失。二来,吾等合兵有七八万之众,尚有机会一鼓作气拿下成都。” 甘宁说完,众人鸦鹊无声,第二条建议确实是九死一生啊! 别看大家伙一个个人多势众,但属实乌合之众。 能不能打过赵韪率领的蜀兵主力不说,光是如何维持这八万大军的粮秣都成了难题。 “去南安太过于冒险了,吾等也不知越嶲郡夷帅是否与刘璋沆瀣一气。路途遥远,万一吾等未至南安,南安却被夷帅所夺,进退必然失据。” 沈弥皱着眉,同样紧盯着与图,摇头叹息说道。 甘宁也不气馁,回道:“哼,渡河又岂是那么简单。何况,吾等难道要将到手的功劳,就这样放弃不成?” “嗯?” 严斌一愣,问向甘宁:“兴霸有良策破敌?” 甘宁吭哧一身声,冷笑说道:“诸君,先前吾等不还在商议如何引诱赵筰出城嘛。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嘛!” “甘将军的意思是,那雍慎与赵筰必出兵合攻于吾?” “八九不离十!南中人口稀少,纵是算上蛮兵,最多万之众。与吾军交战,胜负未可预测。赵筰若想打开局面,必然出兵相助雍慎。至于江州,有长江天险,留下一两千卒镇守,足以保一时无忧。” “甘将军继续说下去。” 见甘宁顿声,严斌不由言道。心中也在思忖着甘宁的部署,若是部署得当,或有机会一战破敌。 “简单,退避三舍,诱赵筰深出。” 甘宁回道。 旁边的娄发紧接问道:“何不半渡而击之,先行击败赵筰,再回身与雍慎作战?” “吾等不退,赵筰不会独自面对吾军。想来,雍慎不至,赵筰也必不轻动。” 甘宁回驳娄发一句。 而后,众人便相继看向严斌。 是战是退! 严斌沉着眼色,心中转虑良久。 “责斥候务必探查出雍慎兵力,再派人去禀报杜指挥使,若是吾等战败,还请其小心行事!” 严斌话说,几员大将眼前一亮,纷纷拱手应之:“诺!” …… 江州城内。 站在城南门口,端望着缓缓流过的长江水,赵筰看着长江对岸,那黑压压的军营。 心中忧愁,丝毫不下于严斌等人。 严斌、甘宁等人扎营城南,与江州隔长江相望。幸得这段水势不急,乃是益州境内为数不多的渡口。 可即便如此,有着百余艘战船在此,叛军想要渡河攻城,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唯独让人焦虑的是,北面的垫江又打了败仗,损失了百余艘船。现在垫江的水师战船,已经远远处于下风。 嗨,益州水师武备松弛! 几艘楼船还在,可都在成都。而且,那些楼船,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缮过了,能不能作战都成难题。 至于艨艟、斗舰,原本八百艘战船,现在居然只有半数而已。 将近一半的战船,成了纸面上的数据。 这其中问题所在,赵筰清楚的很,贪婪! 第682章 垫江城外 五月中旬。 江州局势的变化,别说严斌了,便是身在垫江的杜畿,都有些咋舌。 雍慎带着近五万南中兵马,抵进江州城外,停驻长江南岸,与向西退避百里的严斌等人对峙。但,两军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交锋。 严斌、甘宁等人自认为营寨的防范已经很松懈了,可那雍慎就是不动,仿佛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包括江州城内的赵筰,亦是严守城池,丁点兵马不出。看样子,只要严斌等人不渡河攻城,蜀兵也坚决不会出城迎战。 放眼垫江城外,江面之上已经是汉中水师纵横的局面。残存数十艘战船的益州水师,一口气退回到德阳一带。 数之不尽的汉中兵及板楯蛮兵,渡过西汉水,兵围垫江城。 几日下来,昼夜兼攻。 只不过蜀兵兵力不少,又有城内民夫协助守城,一时间也破不了城池。 一批批蛮兵涌上,转瞬间便被城上弓弩射杀回来,呼啸而退。 这一幕幕看的在身后观战的杜畿连连叹息摇头,目光瞥向朴胡、杜濩等一众板楯蛮首领。彼等也是心有惭愧,不敢与杜畿对视。 “诸位头领,吾大周并非独制。尔等板楯蛮归附,吾家大王亦无刻薄。反是时而资补,待汝等与吾汉儿无异。各部蛮兵,也悉数派遣精锐、官吏训之,赏罚有度,不曾有失!” 杜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冷哼两声继续说道:“再观汝等所作所为,临阵在前,攻城不力,虚与委蛇。若非本指挥使无临阵斩将之前,尔等以为还能站在某家面前,听吾训责?” 杜畿一番斥责,让几位板楯蛮头领无不是面上青白。既有对大周强大的恐惧,又蕴含着一丝对杜畿的不满。 旁边的周国大将姚琼亦是冷哼生怒,站岀言道:“诸位,还不速速下去督战,今日若不能登上城头,本将必禀于大都督!骤时,责罚降下,可莫要怪姚某不讲情面。” 比起杜畿,姚琼的话无疑更加有震撼力。杜濩、朴胡等人,默不作声,只是拱手一下,径然直往阵前。 “杨将军,这几个蛮将,往日亦是如此骄纵?” 杜畿目不转睛的盯着离去的板楯蛮诸头领,看向汉中大将杨任。 杨任点了下头,言道:“哼,以往这帮人哪敢有异心,毕竟宕渠时刻驻扎着吾汉中兵马。现在大战一起,宕渠兵马抽调一空,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家伙的心思才活络起来。” “噢,杨将军的意思是,杜濩、朴胡等人想要待价而沽?” “差不多,这些年摄于周王天威,板楯蛮不敢有异动。但其等心中早已不满,值此机会若不趁机改善下他们的处境,那才叫怪事呢!” 杨任话语间,充满了不屑。 杜畿也听出杨怀的意思了,感情这板楯蛮的日子,似乎比以前还要难过啊。当年大王平板楯蛮后,朝廷对其等可谓是优厚不少。现在观来,似乎与大多数人想的并不一样。 或许,汉吏变本加厉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板楯蛮投降后,巴郡还是汉朝的巴郡。郡中官员、文吏多是益州人士,怎么可能会对这些搅得益州不得安宁的蛮子好! 甚至,汉中王似乎对这些蛮夷,也并不怎么样啊。 不过,如果按杨任所言,板楯蛮应该会更加卖力给自己看才是嘛…… “姚师帅,杨将军,这两日让弟兄们都盯紧点,畿总感觉这些蛮子,有所异心。” 杜畿沉思了片刻,低声与身旁两员大将言道。 姚琼、杨任对视一眼,对杜畿的话很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作为益州调查司指挥使,杜畿的能力还是消息的来源,都要比他俩强。更何况,人家又深得周王信任,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又是两次攻城,即便有着一众头领的压阵,蛮兵还是未能登上城头。接连的失败,对于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随着金锣响起,一名名板楯蛮士兵,精疲力尽,垂头丧气的回到阵中。 接着,三军收兵回营。 次日一早,杜畿收到南面江州严斌传来的消息,立即传唤姚琼、杨任前来。 三人聚首。 “南中雍慎,携余者豪族,出兵直抵江州。严将军他们,已经被迫向西后退百里。” 杜畿将信报的内容,说给两人听。姚琼不太明白南中的状况,疑惑问道:“指挥使,不就是一群豪强嘛,还能威胁到吾等?” “姚将军久居凉州,不知南中状况。南中数郡,豪强十余,为首者便是雍氏。其下孟氏、朱氏,余者不值一提。但这三家在南中势力极其庞大,南蛮各部落,悉数为其爪牙。再持之天险,便是那刘焉,都只能默认雍氏在南中的统治地位。” 杨任向姚琼解释了一番。 闻言,姚琼还是有些不屑,但也没说出来折杨任的面子。 旁边杜畿点头认可杨任的话,基本上与自己得到的情报没什么区别。 “雍慎有近五万人,现在还不知其是否与刘璋暗合,所以吾等万不可大意。” “五万人?” 姚琼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问道:“南蛮那荒僻之地,能聚集出五万人马?” 对于这个数目,姚琼是真没想到。本以为那几个豪族能凑上一两万人马就顶天了,现在似乎跟自己想象的确实有些差距啊。 杜畿理都不理姚琼,继续说道:“这样,杨将军,汝稍后传令水师火速南下,一定要阻拦南中兵渡河北上。某亦会责快骑,命严将军等人牵制南中兵马。” “诺,指挥使放心。这次任亲自压阵,必不使南中雍慎,扰乱吾大军。” “好!” “姚师帅,这些时日务必使将士们加强戒备,以备不测!” “诺!” 姚琼拱手喝声。 “就先这样,二位且先下去准备。” “末将告退!” 两人一走,杜畿又伏身于案,专心致志的写着一封书信,而后封泥。 “老七,将此信速速送往阳平关,务必亲手交予大都督!” “诺!” 帐后转出一人,来到杜畿身前,接过信封,塞到怀中。 正欲转身离去,又被杜畿唤住。 “老七,那些蛮子,近日可有异动?” “异动谈不上,但确实有些蛛丝马迹。吾已经派了几名弟兄,紧盯杜濩、朴胡等人,指挥使放心。” “好,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即报吾!” “诺!” “去……” 第683章 顿足 巴郡一带,蜀兵、周兵、汉中兵、南中兵、蛮兵齐聚,纷琐繁杂。 而葭萌关外,却没有那么多麻烦。 苏则亲率第四军余部近万兵马,以及氐兵两千余人。镇东将军张卫,统帅着两万汉中兵。三万余人齐聚葭萌关外,虎视蜀中。 再加上征募的汉中壮勇、民夫五六万人,整个葭萌关外的人马几近十万之数。 可惜,面对这般天险要塞,再多人也无济于事。 葭萌关上,蜀中大将黄权,统帅着五千人马,坐镇此关。在背后的剑阁、旁边的剑门关,还有着五千余人。 连绵不绝的险关,足以使敌军束手无策。 苏则亦是如此,本来刚来之时,还想奇袭一下。结果没想到关上蜀兵皆被森严,奇兵未靠近关墙,便被发现,乱矢逼退。 随后,攻关两番,损折三四千人,却连城头都摸不到。那恶心人的关前窄道,简直让进攻攻方深恶痛绝。 太狭窄了! 别说那些攻城重器,便是冲车都没法上去。只能让将士们扛着撞木,去撞击关门。或者是架着云梯,抵至关城下。 只是,关上强弩密布,上去一批人就死一批。 唉~真是难以想象。 当年自己在葭萌关外,鏖战数十万蛮兵,大破之,斩首十余万级,威震天下。 现在,却也顿足关外,不得存进。 身后那连成一片的京观,仿佛实在嘲笑自己一般,世事有轮回! “哼!” 望着关城,苏则冷哼一声,心中憋着火气,眼眸间也是杀意纵横。 “大都督,这葭萌关本就是巴蜀险关。那黄权,亦是刘焉心腹旧将,才学斐然,轻易不得破,亦在情理之中啊!” 张卫倒是比苏则乐观的多,打不下葭萌关才是很正常的好不。 葭萌关,虽然没有虎牢、函谷、潼关那么雄伟壮阔,声名闻于天下。可任谁都晓得,巴蜀这地界但凡出点名的关城,都要比虎牢、函谷难打。 那虎牢、函谷虽然雄大,可起码地势开阔,能够容下不少将士攻城。如吕公车、攻城云梯等重型攻城器械,也可以施展开来。 而葭萌、剑门这类蜀中关隘,却根本没办法展开兵力。属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想要断粮,也一样做不到。打不下葭萌关,蜀中就能源源不断的向关内运输粮秣、兵力。 当然,这也不代表葭萌关并非牢不可破。历史之上,也不是没有攻破此关的战例。 但张卫表示自己遇不到那良机,反正汉中大军多次布重兵攻打葭萌关,悉无所获。当年杨昂等人,更是顿足岁载。 现在才开战不足一月,打不下葭萌关,太正常不过了。 苏则白了一眼张卫,没有说话,心中愈是忧虑。本想借刘焉身死之良机,火速破葭萌,而后挥师南入蜀中腹地,荡平成都。 现在还是没有抓住最好的时机,蜀郡的调查司探子已经将刘璋领益州牧的消息传回来了。没有内患,自己再想拿下葭萌关,却不知何时了。 至于说杜畿、贾龙、任岐等人的响应,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手中兵力混杂,战力不一,刘璋又是效大王当年故事。以一部之兵,坚守葭萌,聚蜀兵主力,先平叛乱。 唉~简直是如出一辙啊! 平板楯蛮时,大王与徐荣便是以此略行事。眼下刘璋效旧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显而易见。 葭萌天险作阻,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贾龙等人,逐一为蜀兵所败。 “走,先回去!” 苏则甩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这开战还不到一月呢,自己就想着必败了,那怎么能行。 于是,打错思路,不再想着葭萌关这破事。 刚下望楼,未至辕门。 马腾、韩遂等人便迎来上来。 “大都督,杨中郎将回来了。” 马腾上前一步,面色凝重的道了一句。 苏则闻言色变,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长叹一声,问及:“寿成,杨腾无恙!” “不太好,中了三箭。虽无性命之忧,但短时间内,只能养伤了。” “氐兵呢,损失如何?” “损失四千余人,还有不少伤兵。士气低落,暂不足用。” 马腾一句话,仿佛都敲打在苏则的心头上。 倒不是为氐兵的伤亡而感到心疼,而是为自己手中又少了一批炮灰感到惋惜。 攻打葭萌关唯一的法子就只能硬拼了,把关内守军拼光,自己也就赢了。 “罢了,先去看看杨首领的伤势,毕竟是为吾大周披伤。” “大都督,这边请!” 一群人转而向着右营去。 一入营,便发现原本齐整的第四军第二师驻扎的营寨,已经乱哄哄的不成样子。 到处都是伤兵,以及散漫无神游荡的氐兵。 伤兵在哀嚎,医匠匮乏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同时对数量众多的伤员治疗。凄厉的怒骂,微弱的呻吟,无声的静候…… 每有人扛不住,停止呼吸的时候,都会有周军将士为其裹上麻布,抬出营去。 每一位目观者,都只是平淡的看着族人尸身被抬走,默不作声。 “寿成?” 苏则转目看向马腾。 马腾漠然颔首,回道:“伤亡不下六千人!中了埋伏,杨中郎将带着败兵,一路翻山越岭而回。途中死了不知多少人,失散亦不少,患病的也有……” 苏则逐渐皱起眉头,没有再问。马腾的话十有八九是在虚报,但现在也只能尽量虚报了。 顿足险关之下,第四军士气还算良好,汉中兵的士气已经显得颓靡。若是氐兵伤亡惨重的消息再扩散全军,那还如何继续将这场战争打下去。 “都好好安置了,氐兵虽然败了,但该有的抚恤绝对不能少。” “大都督放心,末将省的!” 越过众多败兵,苏则来到中帐。 帐帘一开,里面的孔信便匆忙起身相迎:“末将拜见大都督!拜见镇东将军!” “不必多礼,杨首领如何了?” “回大都督,杨首领刚刚睡下不久,已无性命之忧!” “好!” 苏则轻道一声,轻脚轻步的走到杨腾身前。回头问道:“孔师帅,现在氐兵是在统领?” “杨中郎将长子杨驹。” “速传杨驹入帐!” “诺!” 第684章 宋建出兵 苏则在中帐旁边的一座帐篷内,等候着杨驹的到来,陪同的还是军中几员重将。 杨驹没有让众人久候,很快便来拜见。 “末将杨驹,拜见大都督!” “千里,起身,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蜀兵布置在北部一线的兵力并不多,且悉数驻于各关隘。阴平山道,怎地有此般防备?” 苏则疑云重重的问向杨驹,氐兵战斗力并不差。尤其是在山林之中,犹胜周兵。即便遇到伏击,几近两万人,也不可能伤亡这么大! 杨驹面色一暗,颔首叹息,言道:“回大都督,此战非是末将等疏忽大意。而是河首宋建出兵了……” “嘶~” 苏则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再问下去了。 大意了啊! 这几年那宋建丝毫不敢犯大周胡须,隐匿于河首一带。便是去岁鲜卑大举犯境,金城等郡空虚之际,其也未敢轻出。 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宋建给了自己一手重锤啊。 “唉~千里,先坐下。” 宋建出兵,整个局势都将会朝着不可于侧的方向发展。苏则按手示意杨驹落座,而后看向众人,言道:“如今,杨腾首领重伤,氐兵损失惨重。那宋建手下少说也有三四万羌狗,陇西、武都必然受到威胁。眼下,如何部署,诸位可有良计?” “大都督,在下以为,还是莫要停顿在葭萌关了。黄权非是善于之辈,强攻不得,还不如分兵两路。一保陇西、武都,二助杜指挥使。” 马腾张口一语,使得苏则立即暗了神色。 分兵? 还不如说退兵呢! 不错,从进攻角度上来看,自益南向西向北进攻成都,沿途几无要隘,简单便捷。不似自北向南,险隘密布。 可关键的一点就是,粮草问题。 从最近的汉中运粮至垫江,走水路也得十天半个月。况且,西汉水亦途径葭萌关,随时都有被截断的风险。 粮道一断,大量兵马靠劫掠来维持供给的话,益州就算打下来,没个几年时间,也恢复不了元气。 再者,蜀兵若是坚守重城,大军也未必能短时间靠着掳获的军粮,夺下成都。 “马军将所言,亦是有理。不过,吾等聚兵在此,辎重粮秣消耗无数,轻易退兵,只怕跟国朝不好交代啊!” 旁边张卫替苏则解了下围,又继续说道:“此外,吾等便是立即回援武都,怕是也赶不及了。从阴平道翻山越岭而归,少说也得半月之久。现在回师,又是旬日,近一月时间,只怕来不及了。” “可吾等久在葭萌,攻关不下,毫无作为,于战事亦无益啊!” 马腾反驳一句,正中众人心怀。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葭萌关的大军,除了周兵外,士气都很低迷。 不,汉中兵或许不只是低迷。对于葭萌关,他们很是熟悉,一来二去,次次被堵在关外,已经产生了一种不可能打进关去的心思。 甚至,在他们的认知里,最多再有一个月,就可以退兵了。 苏则也非常了解军中士气的高下,可若是就此放弃,待刘璋逐渐坐稳位置,国朝想要拿下巴蜀的难度只会更高。 可偏偏又苦思无良策! “大都督,陈仓附近,尚有傅军将的第二军,还有张军将的第七军。不若传信二位军将,使他们支援凉州。此外,长安方面想来也应该会调派一军,接替吾军防务。三军兵马,足以应对宋建麾下的羌兵。” 听了许久的孔信,不由出言道。 马腾侧目一转,盯了孔信一眼,再回头看向苏则,欲言不发。 不错,大周兵马众多,区区宋建对国朝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伐蜀一战,大都督筹谋良久。现在开战不过一月,便要向国朝请援,这功劳…… 苏则颔首不语,也在计较着其间得失。思来想去,还是言道:“那……便传令傅军将,着其立即南下阳平关,使张军将西进陇西。寿成,汝率第四军余部,回援武都。” 马腾抬目直视苏则,拱手应道:“诺!” “行了,权且如此,尔等先下去安排诸务。休养几日,吾等再攻葭萌关。” “诺!” 众人接二连三的应下。 张任回帐后,紧随其后的杨昂、杨柏等人,也一并入内。 “将军,来日若是大都督仍命吾汉中兵攻关,如何是好?” 杨昂提声一语。 张卫摇了下头,说道:“莫要胡言乱语,大都督忠于国事,光明磊落,非暗中伤人之辈。” 杨昂颔首连顿,匆匆应声。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前些时日京兆杜氏,欲与大王结秦晋之好,末将要提前恭贺将军了!” “此事,王兄尚在考虑之间,未必做准!” 张卫明白杨昂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打断杨昂后面的话。最近确实伤亡了不少杨昂的手下,但苏则并无削弱汉中之意。 毕竟,汉中兵马虽未改制,可确实属于大周的将士。苏则为人,自己相交数年,不比他杨昂明白。 一旁的杨柏,亦是趁机插言说道:“郡王与大王并列王侯,若是与杜氏联姻,对吾汉中诸位,弊大于利啊!还望诸君,三思而行,莫要轻举妄动。” 张卫点了下头,示意杨柏所言有理,而后将话题转移到别处:“郡王那边,何时能至阳平关?” “将军,再有日,便能至之。阳平关囤积的粮秣,也足够大军吃用三月,郡王亦是抽的闲暇,亲临阵前,鼓舞三军。” “好!三日之后,想必大都督也将再度将兵攻关,骤时吾汉中各部兵马,务必竭尽全力,以免折了郡王的颜面,明白吗?” “将军放心,末将等必扬吾汉中之威!” 一众人齐声大喝,来表现自己的忠心。唯独杨昂,恨恨的瞥了一眼杨柏后,带着不甘拱手应声。 大周内部有派系之分,汉中同样存在内部之争。 二杨,便是汉中最大的分歧。 杨松、杨柏兄弟,一人稳居郡吏要职,深得郡王厚爱。一人又插手军中,想要再握兵权。 这对于一直统帅汉中兵马的杨昂、杨任两人,当然是最大的威胁。 第685章 五溪蛮叛 正如苏则所料,宋建率帐下数万羌兵,在击败氐兵后,立即就朝着武都、陇西席卷而去。 尤其是陇西郡,坐镇狄道的李相如已经无言以对。自己就不该接手陇西郡这个烂摊子,早知道当初就平调其他地方了啊。 去岁鲜卑南犯带来的创伤,还没有恢复,现在又来了个河首宋建。 这狗贼,当初胆怂若鼠,如今也敢冒犯天颜! 一如去岁,李相如再度征发壮勇,加固城墙。同时,尽量收拢城外百姓入城,坚壁清野。 也得亏陇西郡的人口不多,只有万余户,多半还居住在城内,以及城外周遭。距离远的,也只有首阳那三千余户人。 宋建距离狄道尚有百余里,城内外口户,便已全数聚拢到城中,准备再打一场狄道保卫战。 由于距离的远近,陇西郡倒是多了不少时间去做准备。然而武都郡就没那么好运了,面对突然杀至的羌兵,各县邑守军根本拦不住。 眼下,近两万羌兵围困下辨城。城中千余兵马以及两千余壮勇,艰难的抵抗着羌兵的进攻。至于那些已经丢掉的县邑,全成了羌兵劫掠的目标。 男子悉数杀之,女子尽皆受掳。 诸村镇、乡邑,无不是化为火海,钱粮全空,为贼所掠。 宋建突然杀至,作为凉州守备军军将的张猛,并不了解更多的详情,甚至连敌军有多少兵力都不知晓。 只知道很多,很多…… 然身为一州州将,自有守土之责。 二话不说,张猛便亲率守备军军部两千余人,及征召的三千壮勇,向首阳进兵。同时,加急传讯镇守榆中的第一师李俊所部,南下救援狄道。 宋建的实力放到几年前,确实可以称得上不弱。可放到现在的大周面前,只能算的上疥癣之患。 由是,张猛不由轻其三分。 只是,当距离首阳越来越近,得到宋建兵马的消息越多越多时,张猛再无轻视之意。 以万余人马,对阵数万敌军,即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兵力优势毕竟摆在那里。 短短十余日,大周伐蜀的战争范围便扩散到凉州境内。 而处于益南的贾龙、任岐等人,却是面临着愈加艰难的局面。 赵岐顿足广都后,毅然选择分兵,意图先行剿灭贾龙部的战略部署,彻底完成。 贾龙并非没有防备,面对赵岐手下三万余人的进攻,凭借着江原城池的五千人马,击退了蜀兵数次进攻,拖延其十余日之久。 可就在贾龙以为战事会就此迁延下去之际,身后却是杀来了不速之客。 越嶲郡夷帅高定率诸西夷各部,发兵北上,接连攻破毫无兵力镇守的牦牛、严道、徙县,兵围汉嘉。 收到汉嘉传来的消息时,已经过去数日之久。 由是,贾龙心中跌落谷底。 汉嘉作为蜀郡属国的郡治,自己倒是留下千余人镇压地方。这千余兵马,弹压地方不成问题,可面对越嶲郡的高定,却是难堪大任。 几日时间,只怕消息传到自己跟前,汉嘉就已经失守了。 汉嘉一失,那局面可就不一样了。 自己若是还坚守城池,早晚得被蛮兵、蜀兵给团团围住,能不能逃脱都是难题。 贾龙略一作想,便准备率军杀出城去,先离开这不宜之地为妙。 当夜,城内守军,趁蜀兵不备,出东城,直奔广都而去。蜀兵发现后,再报于赵岐,已经是来不及追杀了。 待到天亮,赵岐留下大将李异进驻江原,协助成都兵马,围剿四处游离的数千叛军。余者悉数由其亲自率领,返回东面广都战场。 等到贾龙退回广都时,已是两日之后了。 驻军在城外的吴懿所部,并没有对贾龙进行阻拦,任由其进入城内。 自此,广都城内仍有兵马两万,谨守城池。 赵岐也紧随而至,与吴懿合兵一处,四万多人,围北城、西城。 贾龙与任岐等人,面对愈来愈差的战局,也不禁开始讨论起是退是守的问题。 商催两三日功夫,几人不但没决定下来,反倒是等来了自越嶲郡杀来的高定所部。 手握两万蛮兵的高定,顿时成为了压倒这根稻草的关键。 有了援兵,赵岐手中兵力充足起来,也开始琢磨起攻城之事。 再往东,便是严斌、甘宁等人率领的汉蛮杂兵了。 原本坐拥大军四五万之众的大营,现在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五溪蛮叛乱! 乱军之中,严斌与娄发领着几十名亲卫,正朝着西面冲杀,企图逃出这座已经成为屠宰场的军营。 数不尽的将士,在夜色之中,慌乱而逃。营内燃烧起的一片片火海,将整个天空都照如白昼,更有五溪蛮兵及南中兵正在追掩交杀。 未曾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义军,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整顿起来,难如登天。 何况,不论是严斌,还是甘宁等人,都是第一次领兵作战,哪经历过这般场面。说起战斗经验,都未必比得上沙摩柯。 短短时间内,万余义军,乱成一团,毫无组织,只顾向西、南逃窜。 甘宁带着两三位家将,奋死突出,钻入南面山林之间。回顾军营,亦是燎原大火,数不清的黑影,在火光中闪过。 “公子,吾等怎么办?” 略作停步,喘了几口粗气的家将,看着一心注视军营的甘宁,沮丧的问道。 甘宁沉默了半响,吐了一口气,言道:“唉~向西去也不过绝路一条,面对蜀兵和蛮兵的夹击,贾龙等人未必能撑多久。走,先去南面,寻一安全之地,再收拢溃卒。” “诺!那公子,吾等快走,蛮兵马上就追来了!” “走!” 甘宁一摆衣袖,攥紧手中的环首刀,扭身朝着南面更深处的山林钻进。 整个江州附近的战略部署,全都随着这一场大火,化为虚有。 姗姗来迟的汉中水军斥候,望着那冲天火势,只得迅速调转船头,驾驭走舸向中军而去。 消息传到杨任这里时,已经是夜色散去,黎明初现。 驻扎在江州城外,西汉水与长江交接口处,河中凸出处的汉中军水寨内。 杨任不知所措的端望着江州局势,倍感无力。 五溪蛮怎么会叛变? 杜指挥使不是已经与沙摩柯商议妥当了吗? 现在如何是好! 四万余五溪蛮兵,五万南中兵,再加上江州城内的万余蜀兵,足数的十万大军。 自己目前虽然占据江河之险,可益州水师也并非是无力反抗。楼船难造,但艨艟、斗舰、走舸这些中小型战船却可以大批量铸造。 蜀中造船能力强大,也不乏善水之士。不出月,益州水师便将恢复实力,足以与自己争夺江河之权。 再者,若是雍慎、沙摩柯不管不顾,直击犍为,配合蜀兵围剿贾龙等人…… 纵是孙武再生,这场仗也打不下了。 第686章 汉夷自治 两天后,杜畿得到江州水寨杨任传回的消息,知晓严斌等人已经大败而走。 心下除了对五溪蛮子的愤恨外,还蕴含着万重惋惜。 部署益州,为了这个目标自己在巴郡数年如一日。不仅拉拢了不少巴蜀士族,还不断结好五溪蛮兵,以为助力。 再加上本就对刘焉杀害李权等人,怀着自保之心的贾龙、任岐等众。须弥之间,便使得成都首尾难顾,左右不支。 可现在这一切,都随着五溪蛮的背叛,悉数化为泡沫。 严斌等人兵力上的损失,还不算什么,区区万余义兵,还真不会使杜畿惹目注视。但确实坏了整体的战略部署,尤其是江州、垫江一带。 按照原计划,严斌、甘宁等人去长江以南,联合五溪蛮兵,威胁江州后腹。如此一来,江州城内的蜀兵,自顾不暇,绝无支援垫江的可能性。 而后自己亲率板楯蛮兵、汉中兵,再使大都督遣兵密渡西汉水,驰援己军。汇聚各部,一举拿下垫江。 只要垫江一下,大军便可直逼德阳。蜀兵兵力难备,德阳轻易可下。骤时,或攻梓潼击北部诸关隘,接应大都督兵马入川。或攻涪县,与蜀郡南面的贾龙等人,南北相攻。 胜算极大! 可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 五溪蛮临阵倒戈,严斌等人大败,残兵败卒只得西退。接下来,不用想都知道沙摩柯必然向西,攻打犍为郡,与赵岐合围贾龙等人。 而自己,爱莫难助! 呆在大帐之内,失败带来的沮丧,让杜畿看起来全然没了往日成竹在胸的自信。 四年筹谋,旬月尽碎。 这碎的不仅仅是杜畿的自信心,还有关中士族,韦杜二家的自信! 这一战,寄托了太多人的希望,多到现在杜畿无颜面对。 为了部署益州,国朝、大王、关中士族,对于自己可谓是予给予求。 “来人!” 低沉的冲着帐外唤了一句,一直守在外面的姚琼当即折身入内。 “杜指挥使,无恙!” 姚琼看着神色惨淡的杜畿,不禁担忧的问了一句。 巴蜀之战,自己当然想要赢,毕竟呆在这师帅的位置太久了。再不挪挪屁股,往后余生只怕要一直做下去了。 封侯拜将,是每一个将领心中的目标。在大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当不上野战军的军将,就没有封侯的机会。甚至,守备军的军将,也没那个资格去博取侯位。 改制之后,头上顶着镇国将军的爵位,已经是王上看在自己多年来勤勤恳恳的份上了。否则,凭自己的才能,想要更进一步,只有一丝希望,那就是伐蜀。 若能拿下巴蜀,大赏之下,都亭侯的爵位铁定没跑。再往上,咱也不多求,都亭侯也是侯爵嘛! 杜畿抬头看着望眼切切的姚琼,心中愈加懊悔,到了嘴边的话,却始终吐不出来。 “杜兄!” 姚琼等的心焦,嗨气一声,感而再问。 “退兵!” 杜畿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三字,自己数年之功,都将伴随着这句话,成为过去。 姚琼面色一暗,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般局面,可一时间难以接受。 “杜兄,咱们还有近三万人马,或可博上一博!” 转瞬过去,姚琼面色一狠,喘着粗气,与杜畿沉声言道。 杜畿摇了摇头,姚琼的念头,自己部署没有考虑过。只是,轻兵孤进,十死无生。 别的不说,等自己赶到德阳,那也得半个月了。沿途道路不畅,渺无人烟,毫无补给。而且,绵竹就算蜀兵不设防,后面还有雒城,那是赵岐的老巢,岂会不留兵马作防。 太难了,除非大都督攻破葭萌、剑阁,为自己后续,否则必死无疑。 “姚将军,此次虽败,不代表吾大周日后不再伐蜀。伐蜀一事,乃是国朝未来数年之重。将军久居西凉,谙熟山路,必为大王重用。” 杜畿劝言姚琼一句,效果也有。 姚琼不再作声,稍后拱手一下,默然退出大帐。 既然决定要退,杜畿心神也复苏一些,一道道军令,自中军传出,入诸将校之耳。 …… 而在杜畿旁边的板楯蛮大营内,杜濩、朴胡、李虎等人,也聚在一帐。 “怎么样,要不要干?” 杜濩盯着帐内几位头领,厉色尽现。 旁边朴胡皱了几次眉头,心中还是担忧,言道:“不妥,杜指挥使谋略非凡,吾等若是有异动,岂能逃的调查司的耳目。再说了,族人们士气不高,周军又是精锐兵马,若不能胜,只怕会连累宕渠的妻小。” “是啊,那张松口若悬河,说了那么多,结果不还是要靠咱们自己。垫江城里的那点蜀兵,如何出城协助咱们?” “还有,众所周知,周王信重如山,杜指挥使既然答应了咱们,那周国肯定不会食言。可那刘璋呢,杀夫囚兄之辈,无信无义,如何信之?” “就是,那张松,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能用这般阴损之辈为官,依某看,刘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皆是反驳之意。 正如前些时日杜畿所料,板楯蛮几位头领,确实对汉中王的统制有很大的不满。可这还不足以让他们舍弃家小族人,与强大的周王对抗。 面对帐内的驳意,杜濩也不是孤身一人。只见袁约起身言道:“诸位莫非忘了当年葭萌之暴行,忘了今日氐人之行止?葭萌关外,尚有七八万族中先辈在看着吾等。尔等欲与氐人一般,着汉服,言汉话,习汉俗?”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依周王残暴之性,岂能容吾等存之。五溪蛮、南中诸夷部,缘何纷纷响应刘璋,还不是为了阻挡暴君南下!” “依约看来,张松所言不差。周王性残,天下共知。其若统巴蜀,必诛各部,以稳其境。骤时,横征暴敛,苛政如虎。而刘使君仁义,汉夷自治,吾等治族民,不再受汉人欺压,何不美哉?” 袁约一番话,让几位板楯蛮头领,顿时陷入踌躇。 刘璋给的条件确实不错,以雍慎为南中都督,治南中数郡。以宋建为护羌都督,治益州西部诸羌。以沙摩柯为五溪都督,治武陵诸蛮。 若是他们响应,自然也会有一位都督存在,治诸部部民。 如何抉择,自是难题。 一是让人垂涎三尺的利益,一是北方强大的周国。 第687章 临阵倒戈 商议的结果,对于朴胡来说并不乐观。 杜濩、袁约、李黑、李虎,都被袁约说服,幻想着汉夷自治后,在部族内作威作福的美好日子。 唯独自己与杨车二人,保持着继续追随周王的想法。 正如袁约所言,周王暴虐,天下共知。可其暴虐,针对的是大周的敌人。而周朝治下数百万生民,却是感怀周王的恩德。 衣汉服,言汉语,束发习礼…… 这些不正是他们要向往的文明吗? 别的不说,方才议事之时,大家都在说汉话,并以此为贵,更何况处于底层的百姓! 最关键的是,朴胡不认为益州刘璋,拥有对抗周王的势力。即便是加上诸部兵马,也难以与大周抗衡。 这一战,大周的确失利了,可对于益州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南中数郡拱手让于雍慎,其余诸部皆行夷治,益州牧的权利缩水了近一半。 而周国,仅仅是出动了凉州的第四军,以及附属的汉中兵、氐兵和自己等人罢了。真正的周国精兵,如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两个骑兵军,全都没有出动。 五溪蛮之所以敢叛乱,不就是因为严斌等人的义军战斗力差嘛。若是换成第一军这般兵马,再给沙摩柯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有异心。 其次,第一次伐蜀失败,周国还能打第二次,第三次…… 心下略作计较,朴胡这便密派人手,去向杜畿传讯,欲告杜濩等人之逆举。 信使偷偷出营,朝着数里外的周军营寨而去。 途中,被杀,取信。 朴胡的信,在不到一个时辰内,便辗转到杜濩的手中。 杜濩老目长叹一声,言道:“朴统领不知所畏啊!当年葭萌关外,其父兄皆死于高诚之手,现在却要助纣为虐。” 叹言完毕,杜濩看向李虎、李黑,言道:“二位统领,整顿兵马,切记绕得朴胡一命。毕竟其乃吾族智者,名高望重。” “嗯!” 李黑、李虎两人点头应下,折身出帐。 而后,调兵遣将,正欲围杀朴胡、杨车所部。 时过三刻,李黑、李虎二人已经备齐兵马。不仅仅是两人本部兵力,还有杜濩、袁约帐下兵马,合计万五千余人,皆列阵相逼。 行至中途,旄纛之下,李黑、李虎并列而行,身旁亲腹环侍。 杜濩、袁约则是率中军千余人坐镇,督导三军。 望着徐徐而进的大军,李虎瞥了一眼周围,见无杜濩亲信,于是言道:“大兄,杜指挥使怎么还未到?” 李黑沉着的喘了两口气,言道:“放心!指挥使早就对杜濩、袁约二人生疑,咱们兄弟只需依计行事即可。” “但是朴胡、杨车二位统领不知实情,若是……” 李虎担忧的说了一句。 他们兄弟俩早在数日前就已经与调查司相约密事,防的就是杜濩叛乱。现在一如指挥使所意料,唯独不知朴胡和杨车,是否知晓他们的真正意向。 李黑也是皱眉不已,长叹一声,言道:“且静候,调查司行事周密,应该会告之朴胡、杨车。好了,此时非谈论之际,莫要多言,以免走漏风声。” “嗯!” 两人率大军刚至朴胡营外,便见其与杨车,率众四千余人,已是严阵相待。 似乎早早便料到,杜濩要发兵来攻。 两军没有排兵布阵,号角一起,李黑便指挥者杜濩、袁约两人帐下,直击朴胡军正面。两翼则是二兄弟手下部族,分击两翼。大军一边调整阵型方向,一边压向敌军。 对面的朴胡也不含糊,随即击鼓鸣号,欲针锋相较。 就在三军欲发之时,杨车突然快马跑到朴胡身前,附耳言道:“朴统领,方才有自称调查司之人,密报于吾。” “何事?” 朴胡目光只顾前方战场,对于杨车的话,并未太过注意。 “李黑、李虎兄弟,乃是指挥使内应。” “嗯?” 朴胡突然转头,盯着杨车,问道:“李黑、李虎二人今日可是极力推崇杜濩之见,怎么会是内应?难不成消息并未传到指挥使哪里?还是说,那密探,乃是假的?” “朴兄,调查司内部排查,煞是严苛,那密探应不会是假冒。至于说李黑、李虎兄弟,不论真假,吾等便博上一博。反正三四千兵马,对阵万五千人,胜算也极为渺茫!” 闻言,朴胡嘴角一苦,还真是啊。 “那如何传讯?” “不知,不过想来李黑兄弟必有方策!” “罢了,传令下去,直冲敌方中军!” “诺。” 军令一下,朴胡、杨车帐下近四千人马,迎面直向李黑、李虎所在。 人马齐动,蜂涌杀来。 李黑则命中军八千余人,同样散开阵型,加快速度,与朴胡部迅速接近。 两翼兵马依旧保持阵型,从两翼压来。 “杀!” 散开阵型,板楯蛮兵的士气不禁提高了三分,血气贲张。 万余人呼啸间撞成一团,厮杀声骤然而起。 仗着人多势众,杜濩、袁约帐下精兵,打的朴胡部下,连连后退。 殊不知,在逐渐的冲杀中,李黑布置在两翼的兵马,矛尖已经指向其等。 酣战不过两刻,变化突生。 李黑所在旄纛莫名而倒,周围更是响起一阵阵惊呼。有人大喊周军已至,有人大喊后营起火,更有甚者直言杜濩、袁约皆死。 原本处于冲杀状态下的蛮兵,不由为乱者所惑,劲头消散。不少人回望后方,却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 这还不算,此时李黑、李虎亦率亲信,直击其后。两翼兵马,纷涌杀向其左右。 情况不明,突遭背叛。 别说这些蛮兵了,就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也顶不住这般闹腾。 军中杜濩、袁约的心腹更是欲哭无泪。两位头领信任李黑兄弟,他们也没有怀疑。谁成想,这二人作为主帅,居然临阵倒戈。 主帅都叛变了,让他们还怎么打…… 乱势一生,迅速蔓延至所有人,七千余人或乱或逃,无反手之力。 伴随着兵马乱起,原本在营中坐镇,自信满满的杜濩、袁约也面临着刀尖架在脖子上的尴尬局面。 两人注视着眼前一名英气小将,满满的都是畏惧之色。 杜濩从来没有见到人间有此般猛将,更何况这还只是一少年。 十几名亲卫,被其一人转瞬击杀。 自己也常谓勇力过人,可人家一脚就将自己踹飞数步远。直至现在,仍感腹痛难忍。 “大兄,外面都处理干净了。” 又是一名小将走进帐内,没有端坐案前的那人俊秀,可亦是俊朗阔气,英姿挺挺。 “伯瞻,将这俩蛮子拉下去砍了,吾等兄弟也没算白来益州一趟!” “诺!” 马岱嘴角微扬,看着被缚于地的杜濩、袁约,讥讽一声:“不成想葭萌关外还有孝顺子弟,哼!” “拖出去!” “诺!” 第688章 马超 次日一早。 垫江城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周军有条不乱的继续着每日早晨的训练。汉中兵则没有周军那么勤快,反倒是像辅兵一样,生火起灶,准备三军将士的朝食。 城内守将邓贤,也如常来到城门楼上,端望着出营作训的周军士卒,心中感怀良多。 怪不得周军战力,盛名天下。 如此每日作训,积年日久,纵是一群女子,也足堪大战,更何况七尺男儿。 步卒尚且锐不可当,真不晓得那更加出名的西凉铁骑,又该是何等威势。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 一个时辰后,周军作训完毕,整队依次归营,井然有序。 旌旗招展之下,邓贤的目光,也转到南面的板楯蛮军营。 昨夜的动静那么大,城中又岂能不知。 只是,一来不知究竟生了何事,二来周军军营,毫无骚动。城内兵少,冒然出动,很可能得不偿失,反丢了垫江城。 很快,邓贤便等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况。 一支大军自南面行来,延绵数里,慢慢来到周军营外。 营中,一队周兵亦是出营列阵两侧,一片将旗挥舞,似是周军将校。 杜畿一马当先,众将拱卫,驻于营前,望着缓缓而来的板楯蛮大军,面色间比起昨日要好上许多。 果然,不是自己愚笨,而是自己太自傲了,小瞧了巴蜀英才。 张松,张子乔。 一张巧舌,坏己数年之功。 还真不是一般人呢,只可惜未能谋面,煞是扫兴啊! 先前调查司并未注意到张松的动向,也导致了整个巴郡方面的各路兵马,毫无戒备的被其逐个瓦解。 若非是张子乔走了一遭杜濩中帐,调查司还真要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中呢。 “指挥使,孟起回来了!” 杜畿还在沉思之间,身旁的姚琼就指着迎面而来的一片烟尘言道。 听到姚琼说话,杜畿这才回神,端目望去。烟尘前面不远,几十道人影若隐若现。 随着马蹄声近,杜畿也逐渐看清来人。 正是马超一行。 于是,领诸将校纵马上前。 马超奔马疾驰,直至杜畿身前,翻身下马,手提一个血迹漫漫的兜布,拱手言道:“职下拜见指挥使,拜见师帅!” “孟起快快起身,不愧是伏波将军之后,勇略可嘉啊!” 杜畿亲自下马扶起马超,注视着面前俊秀少年,颇是喜爱。 “指挥使过奖了!” 马超谦虚执礼,顺势起身。随即将手中兜布丢到地上,两颗脑袋顿时滚出。 “指挥使,杜濩、袁约二逆贼首级在此。” 杜畿看着滚轮了步远的脑袋,面上喜色洋溢,丝毫不介意方才马超将其扔到地上的失礼之处。 “好好好!” 连道了三声好后,杜畿这才冲着身后亲卫言道:“去,将此二贼首级,传示三军。” “诺!” 一人飞快捡起两颗脑袋,退了下去。 杜畿也回首马超,问道:“孟起,怎么不见朴胡、李黑等人?” 马超眉头一紧,说道:“指挥使,朴胡等人正在安稳蛮兵军心,稍后即到。” “也好,蛮兵经此一乱,士气全无,是要好好安抚一番。” 杜畿似乎自言自语一般,随即又说道:“孟起,尔等且先回营,稍作休憩。” “谢指挥使!” 马超拱手应声,带着马岱等人折身入营。 而杜畿等人,仍旧伫立在营外,静候着朴胡几人。 三军主将在候,自有人传告朴胡、李黑。毕竟,再忙的事情,也不能将顶头上司给晾在一旁啊。 闲来无事,姚琼不由谈起马超,与杜畿说道:“指挥使对孟起如何看?” “嗯?” 闻言,杜畿还是沉思了片刻,言道:“孟起出身望族,将门传家。才识武略,皆善之。如今,弱冠之际,从军入伍,随军征伐。假以时日,必是吾大周之良将也!” “话是如此,但国朝名门大将之后,贵胄之躯,却要从军候做起。以吾大周之制,其想要做到一军之主将,少说也要十年之功,是否太久了些。” 姚琼不知为何,突然语气一转,带着浓浓的忧愁,直听得杜畿促眉不展。 大周很年轻,不止是国朝新立不久,文武官员亦多是青壮之辈。 文官还好,有着太学院和上林学宫在,今岁就可以提供数百学子,充斥掾属吏员。可武将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能够统军作战的帅才。 段公、徐公两位军方大梁已是垂垂老矣,而韩遂、马腾、李傕、郭汜、张济等重将,能力虽然不俗,可距离徐荣还是差了不少。 再往下数便是苏则、傅燮、张任三人,足堪一面。 整个新老交替上,并没有断层。 然而,年轻一代的日子却过的并不怎么样。 自己身为调查司一州指挥使,对于国朝还算了解透彻。目前国朝在培养的大将中只有周瑜、姜叙二人。 周瑜还好,才华斐然,声名闻于长安。可姜叙的能力,确实不行。若非其乃大王妻弟,只怕王上都不会多看两眼。 其余人,就没有几个出众的。 噢,不对。 或许曾被段公点名的郝昭,也是不错。 余者如马超这般将门子弟,纵是有所才华,也只不过屈居军候、屯长这般底层军吏。 他们熬出名头很容易,毕竟有着长辈照顾,获取战功也容易。可即便如此,也得个十几年乃至二十年,或许才可以当上军将。 除非是像周瑜、姜叙、郝昭,被大王或段公看重大力培养,才有机会将熬资历的时间大大缩短。 时间太久了。 久到一些老将们,心急如焚。 “姚将军,眼下正值天下乱世,男儿提三尺剑,何愁立功不得?孟起有大才,功勋累积,大王又岂会看不到?” 杜畿说完一句,顿了一声,放低声音,继续说道:“马军将为国朝尽心尽职,大王不会亏待予其。” “杜兄所言甚是,大王仁厚,吾等臣子谁人不知。” …… 两人互为低语,说着些无关益州战局的小事。很快,便等来了朴胡等人。 “末将拜见指挥使!” 朴胡、李黑、李虎、杨车四人皆至,齐声见礼。 杜畿一扫常态,扬起笑容,看着身前几位对大周忠心耿耿的蛮帅。 “诸位快快请起,若非有四位鼎力相助,本官想要诛杀杜濩、袁约逆贼,还要花费不小的功夫啊!” “指挥使过奖了,杜濩、袁约授首,实乃指挥使运筹帷幄之功,末将不敢并居。” 朴胡阿谀奉承一句,甚是谦逊。 杜畿满意的点了点头,谦恭是好事。大周不指望板楯蛮能提供什么帮助,只要充个人数,助下声势,别拖后腿就行。 “几位,吾等且入帐一叙。” “谨遵指挥使之命!” 第689章 天变 次日。 一大早,邓贤如约来到城楼,面带喜色,准备再继续观摩周军作训。 让人失望的是,城外军营仍在,却无任何响动。周军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出营习练。汉中兵也没有生火立灶,昨日赶回的板楯蛮子也毫无动静。 看着空寂的军营,旌旗凛冽。 邓贤不由长叹一声,可惜了…… 昨日,南面江州的战报才传了过来。五溪蛮叛乱,配合雍慎大军,击溃了严斌叛贼。而且,还要自己配合板楯蛮首领杜濩等人,里应外合,进攻杜畿。 这战报明显来的晚了,至于是何原因,邓贤也不打算追究了。毕竟,观昨日之状,杜濩等人肯定没了。现在,杜畿带着大军趁夜撤离,自己手中就两三千人,也没追击的能力。 时至晌午,汉中水师朔流而上,途径垫江城外。 城内蜀兵已经探得周军主力退去,对于汉中水师,也毫无惧色。 七日后,杜畿率军退至宕渠,安抚板楯蛮诸部部民,休兵缮甲。 六月初,江州战局的消息,传至葭萌关外。 苏则愣了半晌后,无奈下令退兵。刚至葭萌关外不久的第二军,再度收拾行装,朝着阳平关而去。 汉中王张鲁,也瞩谓诸将,各领余部,徐徐撤军。 …… 漫长的斜褒道内,一行辎重队,延绵数里之长,走在苍幽谷道之间。 两侧山高林密,酷日高升,燥气四溢。 未至正午,辎重队被迫停下休憩。押运民夫、护送兵卒,皆寻阴凉之地,躲避炎炎烈日。 几名军吏聚在一起,感受着如同蒸炉一般的炎热,那空气看起来都仿佛在燃烧。 “张军候,这天气不对劲啊!咱老汉在南山里,也是行遍乡邑。往年来,六月初哪有这般酷热。再这样下去,这些驮马怕是要撑不住了。” 一名略显年老的军吏,冲着身旁喘着粗气的军候言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军粮抵运失期,可是杀头重罪。给驮马都喂些水,免得给热死了。” “嗨~” 老汉愁眉长叹一声,默声离去。 张军候望着四处休憩的兵卒,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声。早上出发时,还是凉风习习,本以为又是个好天气。谁成想,这还没过两个时辰,日头居然毒辣至此。 休息了约莫两刻钟,辎重队再度起行。 恰逢一天之中,最热的午时,别说人了,便是那些牲畜的脚力,都慢了不止一倍。 “军候,停下歇歇,已经有数十人昏倒了!” 一名军官上前,身上甲衣尽去,光着膀子,汗如雨下。 张军候身上甲胄虽去,可仍然套着薄衫,但早已为汗水浸透。狠狠摸了一把面额上滴滴愈下的汗水,又抬头看看天。 “真他娘的要热死人,传令下去,且先避避酷暑。” “诺!” 张军候匆忙下马,直跑到一处山坳,朝着一块齐整巨石,一屁股坐了下去。 此时,体内热气腾升,愈感五脏六腑如入火中。 这一避就是两个多时辰,日头稍去,天色渐凉。 张军候睡了良久,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待到起身时,一阵凉风吹过,煞是清爽。周围兵卒、民夫,也纷纷面露笑色,这天终于要凉快了。 “都起来了,趁着天凉,二三子赶紧的,吾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哩!” 队伍之间,到处都是招唤的秦腔。 三千多人的队伍,立马动了起来。一匹匹驮马不情不愿的被拉了出来。 还有一些,算是彻底倒了下去。 没了炎炎烈日,凉风愈大,舒爽沁人,这脚步自然也就快了三分。 然而,情况似乎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断增大的风力,还在持续增长。 刚行数里地,张军候掩着眉目,俯下身躯,尽力想要在呼啸风中,驭马前行。 可战马身负一人,又为风阻,每行一步都仿佛耗尽全身气力。 山谷两侧的密林,更是齐齐被大风压下,咧咧的风声,时而尖啸,时而怒吼。 地上的沙石碎粒、灰尘更是随风而起,弥漫四周。身处谷中,左右风力更重,漫天烟沙,蔽人耳目。 “军候,情况不对啊!” 身旁士卒撑着身体,怒吼一声。 张军候唾骂一声,还用的你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天要变了。 只是,这般变天,还真是闻所未闻。 早上凉爽宜人,中午酷日严烈,现在却又天昏地暗,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恐怖骇人。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前进不得,只得伏身在地,或是躲在车驾、山石之后,来躲避迅猛的狂风。 半个时辰方过,风势稍弱一分,空中却是落下点点雨滴。 风势不减,雨势渐涨。 不过一时三刻,大雨宛若瓢泼,呼啸直落,打在人体身上,佛如沙砾乱击。 身处山道之中的这支辎重队,已经完全没了原先的队列。所有人都在大雨中狂奔,踩着逐渐漫住脚裸的积水,将一袋袋粮食搬到山腰处。 张军候更是拄着一根断矛,在风雨中招呼各部,抢运粮草。 同时,还要指挥着些许人,收集木头、帐篷或者布匹,来建立营寨。 在山腰上建营很不现实,不少斥候都洒了出去,寻找合适的扎营位置。 不只是这支辎重队,原本从阳平关欲北上武都,支援陇西战场的苏则等人,亦是遭遇到风雨所阻。 第二军全体将士言,以及残存的数千氐兵,还有近四万汉中民夫,全都被困在连绵不绝的山道之间。 苏则大纛早已在周围最高处的山丘上扎住,左右前后,漫山遍野的汉子,冒着狂风暴雨,选择高处扎营。 陇西等地虽然风雨亦有,但也仅仅仿佛是常时风雨而已。 反倒是关中腹地,扶风郡内。 大风席卷而过,屋舍群倒,人皆相拥。 瓢泼大雨,更是哗啦直落,转瞬成洼。数不尽的百姓黎民在风雨中,艰难支撑。 远在数百里外的长安城,早已忙成一团。国相府一道道政令下达,中尉府也将一支支能够抽调而出的部队,悉数发往扶风。 诺大的长安城,雨势同样不小,渭水河畔已经有人赶至堤岸,来观察水位情况。至于大河之边,信骑未至,只能看地方郡国。 高诚伫立在亭阁之间,盯着密若珠帘的大雨,眺望长安城。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最关键的是,这场雨势,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以及见闻。 “大王,不好了,东城水溢,不足下矣!” 第690章 雨 一夜暴雨过后,水涨三尺。 纵是如此,天空中仍旧不断落下的雨滴,让周朝上下众人皆是愁眉苦脸。 他们仿佛看到了前些年的那场大灾,那场差点没了整个关中的洪灾。 而眼前的这一幕,与当年何曾相似。 但现在,经历过一次抗洪之后,周朝的抗灾能力也是大幅度提升。尤其是在救援兵力、物资援助方面,也不会再出现类似上次的那种浪费。 长安城内,水没脚裸的情况下,仍有着数不尽的人在来回奔走。 有军人在行进,有商人在运输着货物,有民夫赶着驮马拉着粮秣。还有丁壮,扛着锄头、木锹等物,在街头小巷忙活。 长安城很大,居住的人口很多,地底下的排水系统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只是,突然暴雨来袭,这排水体系显的是那么脆弱。 北城是情况最好的,地处高处,街道间根本看不到积水。而其余三处,却是积水遍地,一时间难以排出。 出了城,状况更差。 仅是一夜浸泡,大多数道路都变得泥泞不堪,只有由国朝修建的官道,尚可行人。 漫长宛转的官道间,一队队士卒与民夫掺杂在一起,押送着数不尽的车辆,朝着西面扶风郡而去。 扶风雨势最甚,受难百姓必然众多。 昨夜,仅是来自槐里的加急信骑,便有百骑之多,连夜传讯长安。 至今为止,国朝所知详情,已有数万百姓,面临着家园被毁,无处可居的情况。还有数之不尽受了风寒的百姓,难觅良医。 空中,小雨还在滴答滴答的落着。宛若长龙的队伍中,到处都是大呼小叫,噪杂间尽量维持着秩序。 一名名关中汉子,顶着斗笠,披着蓑衣,艰难的朝着远方前进。 身上的薄衣,早就被不断渗进的雨水浸透。脚下的草鞋,更是沾满了泥土。每一次抬步行进,都感觉如有数十斤之重,所费之力较往常数倍有余。 赶着的马车,两个轱轮上也是沾满了泥,驮马扯着重物,三步两晃,直看得身旁民夫吁嘘不已。照这样下去,马儿到了槐里,基本上也废了一半了。 陆路艰辛,水路倒是好走上不少。 大周于大明池训练的水师全部出动,百多艘艨艟、斗舰,携带着数百小船。载满粮秣,沿渭水西进,飞快向槐里驰援。 除此外,还有不少商船被军方征用,载装粮秣、兵马、医匠等…… 扶风郡也没有放弃自己,趁着雨势小了下来,郡中亦发信骑,传告诸县邑,聚拢百姓。 雍县、武功、槐里,数万居住在城外的百姓,正在抢着家中储存的粮食。家小妻儿也悉数赶至高处,等待的积水的流逝。 百姓伤亡倒是不大,主要是昨天狂风,再加暴雨,使得不少人伤了风寒。以及屋舍被大风掀的体无完肤时,所造成伤亡。 真正大的伤害是一夜暴雨过后,田内的庄稼大多数都给泡在了水里,以及雨势突兀所带来的恐慌。 连国朝诸公卿都在担心这是不是又一场洪灾,更别提见识不广的村邑百姓了。尤其数距离渭水沿岸不远的村落,更是让村中青壮,守在堤岸一夜,观察着渭水水位。 不同于扶风诸县邑,被困在褒斜道的这支辎重队却是损失惨重。 山顶上一片不大的空地,一排排帐篷东倒西歪,还有的都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去。 三千来人的队伍,也是损失惨重,一边继续稳固营寨,一边收拢伤亡。 至于山道之中,可谓是惨不忍睹。 千余量马车,悉数浸泡在水中,还有一匹匹套在马车上的驽马,伫立在水中,露出个脑袋,嘶鸣不断。它们想跑,只是与车马相连,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身旁一小块地方。 不少马屁都尝试着咬断套绳,却徒作无用之功。 山上的民夫们,一样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别说驽马了,连下面的军粮都无法抢出来。 水太深了。 八尺高的汉子进去,直没胸膛。 似乎此段山道成了前后十几里路地势最低的一段,否则应该不至于有这么深的水。 与水势大小的相比来说,伤亡才是这支队伍目前最大的苦难。 死去的人不多,只有几十人而已,不足以让张军侯头疼。可高达六七百人的伤员,无医无药,对于士气的打击非常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到现在大多数人还都在雨里淋着,连个避身的地方都没有。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斜褒道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百里,渺无人烟。 他们连山道都无法远离,因为不熟悉山中途径。靠着提前搬到山上的军粮,还能支撑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就算是雨势不停,也方便其他部队找寻。若是进了山林,迷了路,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同样处于尴尬境地的还有苏则率领的大军,六七万人被这场雨势给拦住行路。磅礴大雨导致道路愈加难行,一日下来,全军行了不到二十里,就被迫扎营,等待后方辎重的抵达。 陇西内的战事,却是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依旧在进行着。 由徐荣率领的第五军将士,驻扎在狄道城南十余里,与狄道城互为倚靠,抵挡着羌人的一次次进攻。 宋健声势不弱,四五万大军,比周国兵马多了不少。再加上先前大破两万氐兵,士气正值恢宏。可纵是如此,面对坚守不出的周军,还是丁点脾气没有。 攻城拔寨,并非他们所长。 甚至在徐荣看来,宋建帐下羌兵的战斗力,还比不上当年边章、李文侯那时强势。若不是各路兵马,相距甚远,羌人又锐气十足,自己仅凭第五军一军,就可以击败这数万敌军。 不过,稳妥持重,等待各路大军聚集,击退宋建轻而易举。也可趁此之际,顺势剿灭宋建,为下一次伐蜀,清楚周围宵小。 整个伐蜀之战的状况,徐荣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哪怕前线战报还没有传至军前,但败势已现。想必此刻,苏则也应该退兵归来了。 一手合众,确实不错。 第691章 负隅 伐蜀之战的胜负,在三日后,显得无关紧要。 三日来,雨势从未停过,时小时大,但总算没有再出现如第一日那般狂暴。 可连绵不断的雨天,让所有人心头的阴霾更重了几分。 不怕一日一夜的大雨,就怕这一连十余日乃至旬月的雨。 经历上一次的洪灾后,大周对于境内渭水、大河两岸的护堤维护与加强,从未停止过。现在堤岸,比起前些年,足足高了八尺之余。 也正是因为如此,至今渭水和大河水位,仍远远处于警戒线之下。 不过,没有人会掉以轻心。因为,谁也不知道现在这场雨,还会持续多久。 国朝几日来,政令、军令不断,每一刻都有信骑出城,传遍四方。 长安城内的积水,也终于疏导完毕,越来越多的车辆,聚集在长安府库。 城外直通槐里的官道上,数不尽的车马、民夫,甚至军队,渡过渭桥,顶着小雨前行。 而扶风郡治槐里,早已成为了一片巨大的工地。 四五万民夫,以及近两万兵马,在此处搭建屋舍,一间间木屋撑起,一座座仓廪而成。 失去家园的数万百姓,也参与其中,建造这座临时救灾场所。 同时,也有不少车马人手,继续西行,向武功和雍县而去。 扶风三座重城,皆是聚集了不少受灾百姓,犹以郡治槐里为重。槐里周边,地处五陵原脚下,地势偏低,人口众多。 扶风救灾场,也是国朝最为注重的预防措施。仅是长安周围的丁壮就抽调了两万余人,来协助扶风郡完成此项工程。 武功和雍县,距离较远,救灾场的营建只能往后推移。 雨水不断,但扶风百姓的心气也一样没有断。初造天灾,任谁都会产生恐慌和沮丧。可当朝廷的布告传达各地,无数受灾百姓应此来到槐里后,所有的恐慌和沮丧,全都烟消云散。 朝廷出动了好几万大军,还有来自京兆地区的好男儿,为他们搭建临时居所。还有数不尽的粮草辎重,一袋袋的放到建立好的仓廪之中。 他们并非无人管无人问,相反朝廷的反应和措施,让所有人都心怀感激。 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朝廷义无反顾的大力救助,甚至不惜耽误国朝的一些战事。放眼古今,何有此般仁君。 百姓们不了解详情,误以为国朝放弃了战事,来救助他们。可事实是,朝廷公卿以及高诚,都不想放弃伐蜀之战。 但,确实没办法啊! 雨势连绵,子午谷都出现了不少的泥石流,堵塞道路。斜褒道那连绵数百里的山道,几乎不可能完整无损。 这并非独此一例,往前往后数个几百年,褒斜道但凡逢上大雨、大雪,别说辎重了,军队都没法通行。 现在国朝讨论的不是如何维持大军辎重,而是在讨论着如何将大军安然撤回来。尤其是第二军,还要驰援陇西战场。 汉中兵还好说,谨守阳平关即可,蜀中兵马也无力反击。 只要汉中还在,大周就一直占据着战略主动权! 随着北部敌军的撤离,益州各个地区的压力都大幅度降低。葭萌关内的黄权所部,从容抽调数千人马,南下支援成都。余者三四千人,依旧严加戒备,谨守关隘。 东部巴郡江州,也在赵筰的安排下,重新布置防务。同时抽调三千余人,渡过长江,与南岸的雍慎、沙摩柯等人汇合。 再说沙摩柯,成功击溃严斌所部后,大军向西长驱直入,兵抵犍为重镇江阳。后续南中数部兵马,亦在往此赶来。 严斌、娄发二人此刻也在江阳城内,收拢了三千多败兵,据城死守。 先前惨败的后果,彦斌心中一清二楚。不说江州局势,整个巴郡的战局都转瞬倒向了益州。西部犍为、蜀郡属国的贾龙、任岐也因此后路不保。甚至还可能会牵连到北部的大都督,伐蜀一战,皆因己而败。 现在,只能是弥补过失,坚守江阳,为身后的贾龙、任岐调整部署争取时间了。好在五溪蛮兵也没比板盾蛮强到哪里去,山林丛战,自己不是对手。可论守城,撑个十天半月看样子不成问题。 广都。 原本蜀兵与贾龙义军的主战场,此刻已经插满了巴蜀旌旗,数万蜀兵正在城内休整,积蓄粮草,准备继续南下,彻底剿灭叛军。 在广都城坚守了一阵后,贾龙和任岐便得到了严斌大败,五溪蛮叛乱,南中大军北上的消息。一番抉择后,贾龙还是放弃了一鼓作气打至成都的虚妄之念。 接着,义军放弃广都城,退回犍为郡治武阳。 武阳作为犍为郡治,自是犍为郡人口最为稠密的城市。这也是犍为郡内为数不多的一片平原地带,足以供使百姓垦种。 十几万口数,可以为贾龙等人提供不少的兵员以及粮草物资。而所谓的民心,却是一点都不用担心。原先的武阳大族,几乎全都拜倒了益州豪族门下。李氏、贾氏、任氏、王氏、张氏等数十家,皆徙于此。 他们都是不满刘焉统治,更不满现在益州利益划分的士族。 一回到武阳,贾龙等人便着手布防,准备抵抗来自四方的蜀兵、蛮兵的进攻。 北面赵韪四万余众,聚于广都,积蓄兵粮。东面五溪蛮兵、南中大军七八万众,呼啸而来。西面还有越巂夷兵一两万人,威逼灵关道。 这一仗很难打,贾龙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打。 别的不说,只是那高达十四五万的敌军,就让人倍感绝望。 自己手中仅仅只剩下两万多人,现在虽然已经征募新兵,可不论战力还是人数,仍旧处于绝对的劣势。 灵关道那里还要,地势险要,以两三千人,足以扼守,使越巂夷不得寸进。东面的江阳虽是重镇,但人口并不多,地势也非极好。只不过关系各县邑通衢,才成为战略要地。 如若放弃,也未尝不可。 毕竟,想要在江阳与蛮兵一决雌雄,很不现实。江阳北部的汉安、资中等县,也只能拱手让之。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守南安,死保鱼涪津,仗长江天险而守。 唯独武阳,如何防守成了最大的问题。 第692章 犍为之战(1) “任兄,眼下还能再召集多少兵马,武阳城不小。只有一万人马防守,未必能挡住赵韪狗贼连日相攻啊!” 武阳城郡守府厅堂内,贾龙愁容满布,端望着眼前的舆图,几道敌军的进攻方向,皆绘于图上。 闻贾龙相问,任岐嘴角一苦,言道:“贾兄,若是谈及经学,安民治政,岐尚能言。可行军作战,岐不通军事,唯恐坏累吾等三军将士啊!” 贾龙短叹一声,长吐一气,看向王咸。 王咸在广都一战中,表现出来的军事能力还算不错。毕竟,义军根本没经历过正规训练,能够接连击退老将赵韪数次进攻,也是不易。 “贾叔父,小侄以为,坚守武阳并非良策。武阳一带,地势广阔,更兼人口稠密。赵韪大军一至,必先清四方之野。城内粮草不多,新粮未熟,若是大量百姓被蜀兵驱赶入城,只怕维持不了三月。” 王咸对于眼下的局面也是毫无办法,放弃广都说不上对不对。但若是能够坚守广都,以武阳为根基,保证武阳的安全,凭赵韪帐下四五万人,想要攻破广都,很不现实。 只是,若三军坚守武阳,南面必然空虚。严斌残兵以及江阳郡兵,最多也就抵挡蛮兵旬月。到时候,蛮兵逼近南安,大军早晚还是得退。 “贤侄所言,老夫亦知。只是若不回师,越巂夷兵先蛮兵一步抵达南岸。到时四下无兵,武阳很有可能不保。现在高定的兵马已经转入灵关道,准备配合赵韪攻吾。” 贾龙回了王咸一句话,忧心忡忡。自己也算是知晓兵事,哪会不明白放弃广都的弊端。可手中没兵,也只能放弃。 “贾府君,在下有一言,不知府君可否闻之!” 就在此时,一位三十来岁文吏打扮的人站了出来,冲着贾龙拱手一礼言道。 贾龙定睛看去,并不认识这人是谁,转首看向任岐。 任岐抬手一礼,言道:“贾兄,此乃某郡中从事杨洪,字季休,武阳杨氏子弟。” “季休有何言,尽可道来!” 闻言,贾龙面色稍改,与杨洪言道。 “府君,为何只言守,而不言攻?” 杨洪凝视贾龙,直言质问。 贾龙眉头一紧,有些不大明白杨洪的意思。 进攻? 现在这局势,防守尚且不及,主动进攻岂不是自取败途? 看到贾龙表情生疑,杨洪便心知其并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继续言道:“府君,以攻代守,方为上计。如今赵韪顿兵广都,休整兵马,积蓄粮草。其之用意,所图者便是一举攻破武阳,清剿吾等。” “然蜀兵待粮草兵马皆至,发兵武阳时,最快也得近半月时间。这段时间,吾等何不去截杀越嶲夷高定。高定手中兵力不多,军纪涣散,轻易可破。” 贾龙目光一闪,心知这是个机会。毕竟敌军太多,若能先行击败一路,日后的压力也要小上三分。 “季休,那之后又当如何。赵韪、雍慎大军压境,无良策难以抗衡啊!” 一名年近半百之人突然抬口问向杨洪后续之事可有谋划,杨洪顿了一声,言道:“张公,小子狂妄。若能先行击溃越嶲夷,愿领三千人马北上,攻赵韪所必救,以弱其势。余者诸事,便看诸公了。” 张续颔首轻点,似乎对于杨洪非常信任。转头与身旁的任岐言道:“任府君,杨季休才略斐然,足以一信!” 任岐眉头紧凑,看着张续,又看看杨洪,难以抉择。 若说相信杨洪,自是不可能。这小子充为郡府掾属,从未上过战阵。现在口出狂言,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但偏偏张续开了口,就没那么好拒绝了。 杨洪出自武阳杨氏,而武阳的郡望,则是张氏。其祖上也出过三公大吏,世代习礼。张续之子张堪,本是郡中从事,亦受李权一事牵连。如今,丢官去职,益州之主不换,张家也就没了继续往日辉煌的可能。 所以,这犍为张氏,才大力鼎助自己等人起事。整个犍为郡民心稳固不乱,亦是张氏之功。 自己不能无视张续的存在! “任府君,且信老夫一回。有杨季休在,越嶲夷兵不足为虑。至于季休能否牵扯赵韪大军,且试一番,未尝不可!” 张续再进言,执意要让杨洪领兵。倒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小小的犍为郡也没什么好争的。 贾龙、任岐和自己都老了,没了杨洪这股子勇劲,很多事情都只想着稳妥,稳妥,再稳妥。 但现在,不能再稳妥下去了。十几万敌军逼压而来,若不犯险,早晚必败无疑。骤时,犍为张氏,尚能存否,便要看赵韪的脸色了。 任岐还在迟疑,旁边的贾龙却是心下立断,直言道:“好,既然张公举荐,想来季休必有实才。不知季休,将兵几何,能破越嶲夷?” 杨洪眉间一喜,禀礼大喝:“府君,不消万余兵马。洪要亲自挑选五千锐士,以破贼寇。” “好,旦有所求,龙皆应之。” 贾龙也不含糊,既然要相信这个年轻人,那何必再犹犹豫豫。 不过,贾龙末了,还是顺带一句:“季休,小心行事。吾等纵败,亦要保全家族。” 杨洪锁了下眉,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拱手言道:“府君放心,洪这便去挑选士卒,争取早日破越嶲夷。” “好,季休且去!” 厅堂内,看着这位身材略显削薄的小吏,阔步离去,心中全都是怀疑。 一区区小吏,黄口孺儿,莫非能比他们这些打了几仗的人做的更好? 杨洪走出厅堂,心中想的比所有人都多。毕竟,要统军打这一仗的是自己。 打的好,自己就有机会继续展现才华。打不好…… 不,绝对不会。 区区蛮夷,五千锐士足以! 杨洪精目闪烁,微有切齿,自己若是连越嶲夷都解决不掉,日后又如何与天下英才相提并论。 出了郡府,杨洪手持令箭,直入各军部曲,选拔精锐。 其中,以山民出身的士卒居多。 当天夜晚,杨洪率众出武阳,直奔南安而去。 第693章 犍为之战(2) 一路南下,未至南安县,杨洪领众将士,拐道向西,进入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之中。 处于密林,少不了久居山林,熟悉山路的人来引导大军前行。而杨洪军中,最不缺乏的便是这些山民。 犍为郡内山林众多,便是武阳人士,亦依山傍水而长。行走于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对其中一些瘴气、毒物都有提防。 灵关道,自成都直通益州西南永昌郡,斜斜的一条山道婉转南下。但这条古道并不经过南安,想要前往南安,只能由徙县折向,沿青衣江东进。亦或者打破武阳,自北南下。或沿长江,自东朔流而上。 而越嶲夷帅高定,自越嶲郡北上,杀入蜀郡属国后,占据徙县、汉嘉。甚至还率军出山,进入成都平原。但结果却是赵韪使其归蜀郡属国,由徙县沿江东进,攻鱼涪津,两面夹击叛军。 高定对于这个结果当然不满,自己手下只有一万八千多人,又不善攻城。那南安县城内,贾龙只需要布置千人,自己都未必能打下。而且,没有舟船,粮草怎么维持。 自己本来还指望蜀军供粮,攻城掠地,掳掠一番。现在倒好,徙县、汉嘉两县都没掠到多少钱货,就被分配到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心里不舒服,高定行动起来自然也就没那么利索了。 到现在手底下的夷兵,才闷闷不乐的走出徙县城池,渡过青衣江,就地扎营。 至于身后的徙县城,已是成了一座空城。城内青壮,或死或逃。妇孺老弱,皆被夷兵掠回越嶲。 江北夷兵大营,连道栅栏都没有,成千上万的夷兵在营内索然无事。 刚刚吃过一餐的他们,既没有行军的命令,又被严禁四处乱跑。一群人也只好躺在营地内,晒着太阳,安静的渡过时光。 相较之下,杨洪等人显得犹为奋进。一上午的时间,就行进了二十余里路。即便身上汗如雨下,衣衫尽湿,也如同无事人一般。 倒不是说这些义兵军纪多么厉害,常年奔走山林,这脚力早就练出来了。但现在他们的将军,一名居住在城内养尊处优的士族子弟,悍然如他们一般,丝毫不作停留。 吃点干粮,喝点淡水,一行人再度启程。又行了十几里路,天下渐暗,方扎营作休。 扎营的地方,处于林中一处洼谷地,周围山林茂密,唯独这一块林木稀松。 五千余人纷纷散落,自寻歇脚处。清理深草,洒些黄粉,驱逐毒物。 夜色星稀,整片洼谷处仿佛无人一般,若非时而有草芥晃动,根本看不出大军所在。 天色一亮,杨洪早早的起了身,周围士卒也接二连三的醒来。 “将军,死了三个,看样子应该是蝎子、蜈蚣。” 各部点卯之后,副将便向杨洪汇报情况。 闻言,杨洪点了下头,言道:“传告诸将士,往后夜间身下也要洒上黄粉。军中携带甚多,无需担心不足用。” “诺!” “唉,将那三位弟兄好生安葬。吃用朝食后,立即出发。” “诺!” 毒物,是密林之中最恐怖的存在。他们多是犍为本地人,经验极为丰富,可仍会遭中。 其次便是瘴气了,沿途以来,大军所过之处,斥候探查的瘴气多达十余处,瘴气弥漫周围数里之遥。 不过,经验丰富的山民,可以很轻松的避开大量瘴气。只有那成群的蚊虫以及无色无味的瘴气,才难以躲避。 四五日下来,杨洪才寻到自己心中预订的埋伏地点。 伏击,是对付兵力众多的敌军最好的法子。而杨洪也相信自己的抉择没有错,剩下的就看老天站不站在自己这边了。 四千三百余人,伏于青衣江北岸十几里开外的密林之中。偃旗息鼓,养精蓄锐,除却斥候,无人得以乱走。 而在更远处,则有着三四百人,聚集一处,皆躺身于地,呻吟不止。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身体遍寒,酷暑之下,仍寒颤不断。 黄梅瘴! 不知何时,军中数百人中了这黄梅瘴。 短短几日,病死三百余人,剩下的这些人也都陷入瘴病的纠缠之下。无医无药,只能靠着些许经验老道的将士,采些草药干嚼咽下。 不能生火煎药,也是难以治愈的一个原因。 伤员的情况杨洪一清二楚,但为了这场胜利,为了已经死去的袍泽,只能苦了那些将士们。 冒着酷阳烈日,杨洪领着手下副将、校尉,已经将十几名斥候,来到一座山丘之上。 从这里向东南望去,正见青衣江水湍湍流过。沿江地带,正是一片空旷的平原区域,一条小道也沿着河流,延绵两侧。 江河冲击行成的滩头,几十间屋舍寥寥伫立,却毫无生气。 斥候走了一遭,村落全是一片废墟,还有些不少枯骨。 东西六七里,南北三里左右。 地方不大,但却是夷兵的必经之路。因为再往东去,皆是悬崖峭壁,江边无路。只有自此渡过青衣江,从江南安渡过后面一段行程后,再渡江回到北岸。 观望了周围地势好久,杨洪才带着大家原路返回,十余名斥候也将留下的痕迹尽量清理掉。 他们熟悉山中状况,可同样在大山里摸打滚爬的夷兵,同样对山林地形熟悉的很。一些痕迹不清理的话,很容易就被夷兵发现。 回到驻地,杨洪当即询问起斥候的情况。 得到消息却不乐观,向西二三十里,都未见到夷兵踪迹。 也就是说,高定率领的越嶲夷,到现在还没有抵达伏击区。 这很不合理! 先前行军,斥候沿途打探,皆未见有夷兵踪迹。自己也率军抵达心中最理想的伏击区,可若是按照正常情况,高定此刻应该已经过了此地。 可偏偏又没探到,否则设伏地点自己就定在东面第二处甚至第三处了。 莫非,高定这厮也是率军翻山越岭而行? 杨洪生疑,高定却是在生闷气。 因为赵韪派来了信骑,要求自己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十日后进攻南安。 十天的时间,是很充足。 但赵韪那厮明显是要让自己吸引叛军的兵力,方便其进攻武阳。 还有就是,赵韪怎么知道自己行军速度如此慢的? 汉嘉有蜀兵驻扎,可距离这么远,蜀兵斥候也探不到这里啊。 明显有人在跟赵韪通风报信! 哼~ 怒火中烧下,越嶲夷兵今日的行程总算超过了十里。 第694章 犍为之战(3) 犍为战局如何,贾龙等人的处境如何,如今已经不关乎大周任何事。 随着各路大军的撤离,贾龙等义军,就成为了被放弃的棋子。听起来很是无情,也很愧对这些迎合大周的益州士族。 但事实如此,大周也随着一场如同前几年的大雨来临,失去了继续攻伐巴蜀的能力。 近十日下来,雨势连绵不绝,皆是细细霖雨。救灾工程,也正如火如佘的进行着。最远距离的雍城,也着手准备建立临时救灾场。 扶风郡治槐里,灾民们基本上已经摆脱流离失所的困境,眼下只待雨水消退,便可回归家园。 渭水水位,也处于安全线以下。照这样的小雨,再下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出现决堤的风险。 形势稍好,让国朝公卿百官皆是心头一松。 只要不决堤,一场霖雨真算不上什么。至于那些先前被大雨浸泡的禾苗,死了也就死了。京兆、河东的产粮,足够支应扶风。 最近一直关注雨势的高诚,也安下心来,预谋着下一场的军事行动。 扶风受灾,对大周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去岁的丰收,无疑让自己的底气很是充足。 伐蜀是不可能继续进行了,短短不到两月的军事行动,消耗了数百万石军粮,毫无成果。反而还引起了益州各个势力的联合,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味道。 这种情况,也不能说全是坏处。最起码,也让大周上下知道了益州的敌人都有哪些。 尤其是宋建,几年不声不响,自己都差点给忘了屁股后面还有这么个威胁。 现在又胆敢主动挑衅,不教训教训,他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有板楯蛮,居然尚有余孽,欲复葭萌关之仇! “大王,阎相和段公到了!” 凭栏远望,一声汇报,打断了高诚心中的杀念。 老高回身入殿,正身端坐,摆手言道:“传两位爱卿觐见。” “诺!” 稍后不久,段煨与阎象便入殿内。 “臣等拜见大王!”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 日常见礼,高诚看着两位头生斑白的老臣,心中更进一步的心思也愈加重了起来。 快十年了,自己仍旧蜗居在庞大中国的西部一角。东进洛阳受阻,南下伐蜀失败…… 自己还有几个十年可以纵意,若再不加快脚步,当年仗着先帝积累的优势,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而后,面对威望隆重的袁氏二子,才华横溢的曹操、孙策兄弟,统一何其难也。 “二卿,不知尔等对宋建如何看?” 轻轻一问,阎象与段煨面色各异。 “大王,万万不可心急。宋建居于河首,地处高原,吾汉家儿郎入其内,多喘息不畅,病疾丛生。若是冒然相攻,只怕未必可建功也!” 段煨皱着眉头,劝慰说道。 高诚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按常理言,不应该是阎相执力否决嘛,怎么现在段煨也抱着不看好的态度! 随即,看向阎象。 阎象收襟直视高诚,拱手言道:“大王,臣请发兵,灭宋建,定河首之地。” “此次伐蜀,皆因诸胡夷临阵倒戈致败。国朝一出洛阳,一出巴蜀,皆无果而归。不仅是士气有损,更让某些宵小心生轻国之意。由此,国朝当速破宋建,重竖军威,以扬国风!” 阎象说完,高诚嘴角一扬,目光绰绰,这番话可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从伐蜀一战中便可看出大周威望的逐渐下降,宋建相攻、板楯蛮造乱、五溪蛮叛变,都是最明显的印证。不知如此,其他势力也肯定会轻视大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周自己的百姓、军队,心气都会愈发低下。到时候就不是人家轻敌,而是周军本身就弱了。 有句话说的好,精兵都是打出来的。 不打胜仗,就出了精兵。不打胜仗,也出不来天下锐师。 只有连续不断的胜利,士卒的心气才会愈高,对必胜的信心也愈加充足,战斗力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高诚点了下头,冲着段煨言道:“段公,孤以为阎相所言有理!” 一句话,让段煨陷入沉默。 若依照自己的意愿来说,出兵并不适合。伐蜀无果,国内又逢灾际,再出大兵远征河首之地,没那么容易。 即便是能够在陇西一带歼灭宋建主力,可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原怎么办? 多数士卒,踏入其间,皆吸吐难耐。 骤时,宋建仗地势之利,结诸羌各部,趁虚击之。一旦再败,国朝就真的是元气大伤了。 只是,观王上意愿,非己所能劝阻啊! “大王,臣以为不宜急躁。河首地势不在吾,人和亦不在吾,天时就更加不在吾!” 段煨倔强的昂起胸膛,直视高诚目光。 高诚深吸一口气,同样注视着段煨,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段公以为,天时为几时?” “明岁秋收!” 段煨毫不迟疑的言道,这是最大限度的时间了。因为周兵起码需要在河首高原一带,习惯那未知力量带来的疾病。而一年,也未必能保证所有人都战力如初。 不同于伐蜀,巴蜀之地山多林密,险隘众多。但起码大军可以适应益州北部的环境,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给予对方机会。 至于粮秣,消耗自然是不小,而去打河首,消耗的粮草辎重,绝不会少于伐蜀。 狄道一过,数百里无人烟。再至河首,方圆千里之上,广袤荒凉,无通途可行,无人烟可掠。大军每进一步,消耗的粮秣都会倍增! “好!” 高诚凝着眉头,看着段煨,继续说道:“稍后段公与贾总参商议一下,攻打宋建一事,仍要做好部署。或可似伐蜀一般,分数步而行。但是陇西战局,务必胜之,关中、汉中之兵,皆可调动。纵是不能参战,也要让那些新兵感受下大战的气氛!” “呼~” 段煨轻松一口气,拱手言道:“臣遵命!” “嗯,两位爱卿且先回去准备!” “臣等告退!” 待两人走后,高诚盯着敞开的殿门,暗叹一声。 不知段煨是老了,还是真的害怕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很可怕,但并非绝对。上了高原,有人能够适应安然无恙,有人却可能命丧他乡。解决的法子没有,自己不懂医学,哪晓得怎么治高原反应。 所以,想要灭了宋建,只有两种法子。 一是从数量众多的周军中,挑选对高原反应适应时间短的士卒,与宋建交锋。这种法子的前提就是要击溃宋建的主力,否则很难建功。 第二种就是笨法子了,老老实实的派人居住高原,用时间来逐渐适应。估摸着,没个一两年根本不可能。 “唉~” 高诚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大周需要激进的三军统帅,却也需要成熟稳重的老将坐镇。对于段煨,一时间自己还真抉择不来! 第695章 犍为之战(4) 在连绵不断的大山里藏了三天左右,杨洪部下再增数百伤病。而原先的几百患病士卒,已经相继死去。 军心难免出现了大幅度的动荡,因为这些士卒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蚊虫叮咬,一旦生了病,就真的是思路一条了。 前面六七百人,可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杨洪不知道该如何稳定军心,他也是一员新将,第一次率军作战。若是说与士卒同甘共苦,没问题! 可说道安稳军心,甚至都不如受下两员校尉做的好。 无奈之下,也只能祈望高定匹夫,早日跳进伏击圈了。否则,最多再有三日,这支部队将会不战自溃,甚至哗变。 再次抱着忧愁,杨洪与一名名路过的士卒闲谈,聊些家常,谈些闲话,尽力弥补着不断下沉的军心。 六月中,十八日当夜。 和数百名士卒交谈过后,杨洪的内心也出现了一丝松动。对于自己的判断,开始产生怀疑。 自己莫非真的猜测错了? 也许现在高定大军,早已抵达南安? 或者说,其压根就没出蜀郡属国地界? 气馁! 自小以来,从不饮酒的杨洪,今夜大开忌口。 辛辣的酒水灌入喉肠,感觉非常不好,可又感觉非常不错 不知何时,杨洪昏昏沉沉的歪倒在榻上,不问世事,悠然高歌! “将军,将军!” 帐帘突然被甩了起来,手下校尉猛然闯入帐内,身上衣衫不整,匆促不已。 醉醺醺的杨洪,挣扎一番,从榻上起身,红着眼睛,仔细的端望了半晌,才认出来人。 “张张张兄!嗯~嗝~汝怎么,来啦!来,陪本将痛饮,来” 张校尉皱了下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嘴角扬起:“将军所言甚是,此事当庆!斥候来报,高定大军就在三十里外。” 杨洪嗯嗯哼哼了半天,摇头晃脑的歪在榻上。 突然,又猛地窜了起来,盯着张校尉。 使劲的眨巴了两下沉沉的眼皮,杨洪咬了下舌尖,想要自己恢复清醒,可又不能。只好强撑着问道:“老张,高定,高定真的,来了?” “来了,不出两日,彼必中将军计也!” “哈哈哈哈善,大善,天不弃吾杨洪也!” 惊喜之下,杨洪连声大笑。随即,彷佛神魂清明,冲着帐外喊道:“来人,速传诸将!” “将军且慢,待来日不迟!” “也好,张兄,来,同饮!” 杨洪说完,张校尉也不客气,来到榻前,坐在地上。毕竟,这件事,确实值得庆贺。不怕他高定人多势众,只要其来了,那么军心就稳了。 杨洪抬着臂膀,与张校尉晃晃悠悠的满上一樽,随后又想给自己满上。 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何故,竟直挺挺的倒了在榻上,吓了张校尉一大跳。匆忙起身俯下探视,见杨洪仅是昏睡,也没有过多在意。 稍后,帐内只剩下张校尉一人,望着眼前的酒水,还是没忍住舒舒服服的喝了一顿。 次日一早。 日上杆头,杨洪才悠悠转醒。 收拾一番,整理衣容,出了帐篷,推开外面的木门。 一出来,整个营地的氛围都与昨日大相迥异。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有的急匆匆的拎着十来个水袋去打水,也有人端坐在地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 杨洪疑惑的看了一眼快步走来的张校尉,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怎么一夜之间,将士们的士气恢复到往日一般。 张校尉白了一眼,当然明白自家将军这是把昨晚的事都给忘了。估计,连自己昨夜在其帐内饮酒都给忘记了。 “将军,昨夜斥候来报,高定已经到了三十里外了!” “嗯?” 杨洪眼前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 张校尉面色一僵,无奈的言了一句。 “好,好,好啊!” 再闻喜讯,杨洪一如昨夜醺醉时的模样,笑意十足。 张校尉笑笑不说话 “老张,斥候派出去没有。从现在开始,斥候要一个时辰汇报一次,明白吗?” “将军放心,卑职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过,刚才斥候传来消息,高定兵马行军速度很慢。可其又没有布置斥候,毫无戒备。” “不管他,只要他现身,咱们就能灭了这些蛮夷。还真是让本将苦等啊,高定匹夫!” 杨洪经闻此讯,也是瞬间恢复了自信,成竹在胸! 见自家将军如此模样,张校尉嘴角也是发自内心的扬起。自信的将军,才让手底下的人感到可信。 “卑职明白!” 趁着高定未至,杨洪又安排手下饱餐一顿,将营地内的干粮以及腌制肉脯悉数下发。 大战在即,正是需要诸将士用命之时,怎可吝啬! 而在犍为郡治武阳城。 坐镇此间的贾龙、任岐等人,也迎来了蜀兵的先头部队。 蜀中大将,赵韪心腹李异,率兵五千,为先锋军,直抵武阳城北二十里外,扎下大营。 随后,不断加固营寨,同时派遣斥候、游骑,打探武阳状况。又分派兵马千余人,于两侧山道要口,立下岗哨,多筑烽燧,以免叛军绕道相攻。 其身后,赵韪依旧坐镇广都,督导三军。 一支支部队携带着旬月军粮,依次南下,沿途二三十里,旌旗漫漫,步骑如云。 广都城内,更是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粮仓。 北面官道上,一辆辆载满粮秣辎重的车马,自北门入城。而后,分别赶往城内各仓廪。 还有数不尽的民夫,也悉数加入到剿灭叛军的队伍之中。 输运粮草,搭桥铺路,填渠充壑,皆由其等作为。 一时间,战云密布。 武阳城内,更是不断的加固城墙,准备守城物资。 城外百姓,早早的迁入武阳城内,或是南下南安,以保存人口力量。 既然要以武阳作为主战场,那么百姓就必须撤走。城内守军,大多数都是武阳人。若是蜀兵以百姓要挟,守城难度必然大增。 东面的江阳一带,已是城头更换大王旗。 严斌、娄发等人,率兵主动撤离,退至要邑僰道。 整个犍为东北部,也彻底放弃,自此义军只据僰道、南安、武阳三县,扼守犍为西南一带的狭长地区。 第696章 犍为之战(5) 高定一点都不谨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戒备之心。在其看来,十几万大军东西北三面夹击之下,区区叛军只有守城的份,哪敢出来阵战。 但作为统帅,高定也并并非庸碌之辈,起码的排兵布阵,安营扎寨的基础还在。只是,心头疏忽,自以为是下,一切都成了虚谈。 这个不知名的临江平地,或许在今日之后,就将会有一个名字了。 杨洪听着斥候不断传回的消息,心中亦是喜意上涌。 夷兵前军已经开始渡江,中军正在准备,至于后军,还散漫的偎成一片休憩。 百余艘木筏,一次也就能渡个千来人。也得亏这段江水不宽,不足三百步。若是放到长江中下游,那动不动就是数里宽乃至十余里宽的江面,靠着这百余木筏渡近两万之众,没个十天功夫想都别想。甚至可能一个浪花下去,木筏都翻了。 悠悠哉哉的渡了一个下午,高定显然对大军渡河的速度很是不满。 于是,夷兵趁夜渡江。 这一消息,让原本打算明日再做计较的杨洪,也顿时来了精神。 本想半渡而击之,等到蛮兵的兵力下将到万人左右,再将兵进攻。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了。 只待夷兵昏昏欲睡之际,三军尽发,必然大胜! 事实也正如杨洪所料,皇天不负有心人。 苦苦等待了好几日的杨洪,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夜半时分,江面上的木筏还在摇曳,但夷兵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如白日。 尤其是苦苦等待良久,结果还要连夜相候的中军士卒。前军渡过河的士卒,抵达对岸,便开始休憩。后军也还远远轮不到他们渡河,都歇一整天了。 只有他们中军,还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状态。免得轮到渡河时,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可全都是旱鸭子,在深山老林里可以闲庭信步,但在江河水面之上,没人不担心自己会不会给掉下去…… 高定在指挥了半夜后,也是熬不住了,将渡河之事,交给手下亲腹将领,回到大帐内睡觉。反正还有一万五千多人没过河呢,需要的时间长着呢。 躲在背后十里之外的杨洪等人,却是精神十足。白日睡了一整天的将士们,此刻毫无倦意,一个个磨肩擦掌,跃跃欲试。 再次苦苦等待了一个时辰后。 斥候传回最新的消息,夷兵渡河人马已有五六千之数,余下众军也皆酣睡连天。 杨洪大喜过望,当即招呼手下诸军吏,安排夜袭之事。 没多久,四千余人躬着身躯,小心翼翼的向江边靠近。 而夷兵尚且不知狩猎者已经亮出獠牙,还在怡然无忧的做着自己的美梦。 …… “杀!” 摸近夷兵主力部队,杨洪也不不迟疑,看着一批木筏上满人驶入河中后,一声令下,三军尽出。 “敌袭!” 数千人齐齐喝动,声音自是不小,夷兵之中巡哨,当即冲着营内高呼,警示诸部。 营内有不少人被惊醒,可随后却乱了起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多数兵卒迷迷糊糊的乱转。 更有甚者,起身后扭头就跑,搞得似乎大军已经败了似的。 越嶲夷各部首领将官,也匆忙指挥兵马,希冀遏制住混乱,来迎战杀来的叛军。 “杀~” 短短二三里之路,数千义兵疾驰而至,顺势冲入夷兵之中,大杀四方。 本就混乱的夷兵后军,伴随着义兵冲杀,更是混乱不已。不知敌军多少,不知将校何在,数不清的夷兵各自为战,越嶲夷诸头领,也无法在混乱的黑夜间,聚集部落兵马。 冲杀不过一刻,义兵便抵达中军所在,二三千人夷兵还算完整,没有随着整座营地陷入混乱。 仓惶起床的高定,也披上甲胄,纵马于前。打算仰仗着这两千人马,力挽狂澜。 如果是在白日,或许高定还有机会。 可现在是黑夜,别说夷兵了,打到现在,义兵自己都失去了指挥。唯有军中什长、伍长可以清楚的知道手下兵卒在哪个位置。 至于夷兵后军,已经成了溃兵,四处奔逃者不计其数。还有不少人被义兵一路掩杀,直逃至江水岸旁。 高定还没来得及稳定左近两千来人的军心,就迎来了溃兵的冲击。数以千计的败兵,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杀,胆敢冲击阵型者,皆杀之!” 高定心中很慌,但总算还没有失去分寸。见不知几何的败兵冲了过来,立即朝着众军吏下令格杀。 手下军吏也没有含糊,一道道军令下达,阵前将士立即挥刀砍向那些瞎了眼胆敢冲击军阵的溃兵。百余人被斩杀,顿时唬住了大量溃兵。 紧接着,溃兵非常自觉的向两侧涌去。 既然这里逃不得,其他地方还不能逃了? 跑自然是能跑,可高定也不想让这些好不容易聚集的兵马,全都经此一战而散个七七八八。于是,也没忘记派些军吏,去收拢溃卒。 很快,杨洪冲杀在前,带着数百名义兵,来到高定中军这两千人军阵面前。 初生牛犊的杨洪,看都没看,大呼一声,便领着众将士,冲了上去。 两军相拼,没有说孰优孰劣。 不论是夷兵还是义兵,装备都很差。也就什伍长以上,或者是一些精锐能够有片甲着身,其余人大多一身布甲,一柄环首刀。 义兵占着大溃夷兵后军,士气高涨的优势。而夷兵目前则是仗着人多势众,倒也无虞。只是,观叛军之势,少说也得数千人之众。到时候合围上来,未必能够打得过啊。 “杀!” 杨洪一马当先,随即便被一顿长矛乱戳给逼退。若不是身旁几名亲兵,及时拽回了自家将军。恐怕这位头次上阵的主君,就要跟那十几位袍泽一样,被戳的浑身窟窿了。 手中皆是短兵,又是贸然直上,短短半刻之间,义兵也没能近的了夷兵的身。只得在一片长矛前,徐徐后退,静候良机。 良机当然有,杨洪带着的人数不多,短时间内拿夷兵没办法。可随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义兵,逐渐围上来,局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张校尉沿途收了不少散兵,聚众千余人,呼啸着自右侧杀至,协助杨洪攻打高定中军。其余兵马,仍是在混乱的夜色之中,追杀着仓皇而逃的溃兵,免得这些溃兵再被敌军将校给组织起来。 身处军阵之后,背倚长江的高定,看着眼前这局面,心下也是生了胆怯。 命人留下几艘木筏,以为万全之策! 第697章 犍为之战(6) 大江滚滚东去 夜色过后,黎明即至。 小小的冲积平原之上,一片尸山血海。 义军将士们,将一具具死尸给扔到岸边,堆积如山,形若京观。 至于残旧旌旗、破损甲兵,更是数不胜数。被随意的丢弃在尸山之旁,任由那不断涌下的血水浸透。 杨洪兴高采烈的站在岸边,丝毫不顾身上血迹漫过伤布,饶有兴致的端望着对岸的夷兵。 毫无疑问,一场大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万八千余夷兵,被斩首六千余人,降俘千八百余人,悉数临江枭首。 河对岸,残余的近六千夷兵,也丝毫没有反攻的兴趣。首领高定更是咬牙切齿的注视着北岸,愤懑于胸。可仔细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此作罢。 各部部落损失都很惨重,若是再进行凡攻,只怕又要损折不少人马。到时候,手底下这人会不会哗变都是未知。 而且,这场战争本来就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自个都已经日行十里来拖延时间了,图个啥!还不是想着能捞点好处就捞点,捞不到也别损兵折将。现在倒好,这帮子汉人叛军,怎么就给盯上自个了。 啥也捞到不说,平白折了万余人马。 日后回去,还不知道如何继续威慑下面蠢蠢欲动的人呢! 既然不想反攻,高定自是不会继续在此地多做停留。稍微整顿了余下兵卒后,立即率兵直接南下,翻山越岭,返回越巂。 见到夷兵退走,杨洪亦是轻松了一口气。 大战一夜,最怕的就是高定纠缠不休,率南岸兵马反攻北岸。骤时,拦不拦的住还是一说呢。 “将军,接下来吾等如何做?是返回武阳,还是” 张校尉挺进两步,来到杨洪身侧,咨询问道。 杨洪摇了下头,言道:“老张,今日大胜,余事权且不提。先散尽粮秣,将缴获钱物,悉数赐予诸将士,犒劳三军!” “诺,卑职多谢将军!” 闻言,张校尉面色一喜。没有谁不喜欢钱,他们当兵大仗,图的就是一个建功立业,养家糊口。如今,斩首七八千级,论功足以使众将士皆赐一级。再加上缴获了不少的钱粮,分赏下去,每人也都得到不少实在好处。 接下两日,没了夷兵叨扰,三千来义兵可算是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也不用再担心被敌人发现,生火起灶,烧起热食,一补腹内空虚。深山老林里,也是最不缺少猎物。军中熟练的猎手,每日所获,也让大家伙肚子里添了不少油腥。 而身为主将的杨洪,也是痛痛快快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值此一胜,心气骤升! 第三日,义兵整顿兵甲,向西朔江而上,直去蜀郡属国的要邑徙县。 而在东面僰道,严斌等人则是在全力抵挡着五溪蛮兵,以及不断汇入其众的南中大军。 僰道,作为犍为重镇,其算不上什么大城。标准的七里之郭,三里之城,生活的巴蜀百姓不足两千户。比起真正的重镇江阳,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其却与江阳一样,属于绝对的扼守要道。 江阳县,携湔水、长江,保卫着犍为东北部的汉安、资中、牛鞸三县。而僰道,则是扼守泸江、长江、渚水交接要道,护卫着身后的南岸、武阳。 长江不多说,泸江就是演义里诸葛孔明发明馒头的那个泸水。其贯穿了整个犍为属国以及越巂郡,实属南中大江。 但是泸水却不是南中主要的通行之路,沿泸水行军,只会把军队带入方圆数百里的大山密林之中。到时候,别说作战了,能不能安然走出来都是问题。 泸水不是主要的通行之路,而渚水却是目前牂牁郡进入犍为的两条要道之一。 僰道便是处于这么重要的地位,身处长江南岸,堵塞了整个牂牁郡以及巴郡南部西进的道路。除此之外,南中地区想要进攻武阳,只剩下唯一的灵关道。 现在兵出灵关道的夷兵被杨洪打的大败,僰道也一跃成为义军上下最为看重的战略地点。 要知道,现在武阳城外的百姓,全都迁到了南安县。南安倚着长江天险,安全度很高,可有着僰道作为前沿战场,当然是更好。 至于武阳城,兵多将广之下,除非赵韪愿意拼光手下的士兵,否则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武阳,根本不可能。 严斌当然也知道僰道的重要程度,领着手下残兵驻守此城后,立马就开始加固东面一段的城墙。又征募城内所有青壮、壮妇,协助守城。 僰道地处要道,筑城的位置,当然也是以防御为主。整座城池,也形成肚大口小的布局。沿着长江,倚着山势,东断城墙只有二百步长。南端结山体,北端临堤坝,中间一座高耸的城楼,遥望面前同样只有二三步宽的平坦地区。 城楼之后,一座瓮城拔地而起。或者,不应该说是瓮城。好像,这道城墙才是僰道真正的东墙。方才那道,更像是为了防御而专门建造的突出部位。 减去瓮城的一部分,僰道南北二里,东西一里之余。城外城镇村落,星星落落,坐落在僰道城的庇护之下。 站在城楼上,严斌端望着东面数里的外的军营,讥讽一笑。 江阳是犍为第二大城,自己都可以随手放弃,仗的就是身后还有僰道这处战略要地。只要僰道不失,再多的敌军,也只能在长江南岸,望城兴叹。 也许沙摩柯和雍慎不信邪,七八万大军聚集在这条狭隘的道路之间,营地连绵了四五十里。前营与后营通传一声,都得一天的功夫。 这可是扎营大忌! 说起这条大忌,最典型的战例便是夷陵之战了。 夷陵一战,蜀兵连营七百里,依山傍林安营扎寨,攻打夷陵要地。 刘备是谁,那可是蜀汉的开国之主。就算是没有军事天赋,那也是打了几十年的仗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但是,为何还要连营七百里。 不是刘备想要如此做,而是地形的天然限制,导致蜀兵只能沿着长江南岸一线扎营。再往南点,便是崇山峻岭,林木更甚。 现在沙摩柯和雍慎的局面,与那不可能再发生的夷陵之战中的刘备何其相似。 要想继续进攻,就必须拔掉眼前敌军驻守的要城。拔城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安营乃是必然。偏偏地势又形成狭长的模样,大军想不连营都不可能。 当然,严斌也没有陆逊那心思,只要能够守住僰道城就足够了。 这个要求,似乎很容易做到。 第698章 犍为之战(7) 攻城拔寨,并非蛮兵所长。 面对已经增高了八尺,达到三丈高的僰道城,五溪蛮兵的进攻力度,显得如同挠痒。 守城的义军将士,仗着城上弓弩,轻而易举的击退了两千余人的进攻。五溪蛮兵留下数百具尸体,匆忙退却。 两百步左右的城墙,很短很短。 从南到北,一个人都不消半刻钟的功夫,就可以跑上两个来回。 这也代表着守军士卒,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支援。而进攻的一方,则只能投入有限的兵力。 当然,蛮兵也不是没有法子。 慢慢耗,用人命堆,怎么着也可以拿下城头,甚至占据僰道。 只可惜,五溪蛮首领沙摩柯,与南中兵马统帅雍慎,并不能同心协力。两家地界范围,被大山阻隔,很少有打交道。但,这并不妨碍沙摩柯与雍慎两人保留自身实力。 城内守军不多,也就剩下两千来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民夫、壮妇,战斗力也没强到哪去。可仗着地势,拼死个蛮兵并非难事。 沙摩柯手中兵力只有四万人左右,连番战斗之下,也折损了三四千人。要是再拿一两万人命去堆僰道城,谁敢保证雍慎不会黑吃黑。 同样,雍慎也信不过沙摩柯这小子。 两方人马就此僵硬了下来,今日你派兵攻城,明日我派兵进攻。可谁都是应付一下,也不敢冒着过大的伤亡,给对方作了嫁衣。 城内的严斌自然不清楚沙摩柯与雍慎之间的龌龊,还以为蛮兵的攻城力本就如此弱势,心中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江阳城无地势之险,四周城墙皆是开阔之地,有利于蛮兵展开兵力部署,根本守不住。现在的僰道不一样,占尽地利之便。唯一的麻烦就是城内粮草不足,只够城内军民食用半月。 武阳城中,粮秣倒是充足,可在此时也无法支援远在数百里开外的僰道。 威武的犍为郡治,眼下已经成了两军博弈的主战场。 自打李异率前锋军进抵武阳城外后,赵韪的主力大军亦是相继而来。从五千人的营地,逐渐增至万人营地,五万人营地,乃至近十万人的大营。 战兵、民夫,十万大军,恢弘壮阔。 贾龙也没有死守武阳城,自古以来,除了那些占尽地利之便的关隘、要地外,守城必守外! 否则,敌方大军,四面围城,守军的士气只会一落千丈。 算上临时征集的壮勇,武阳城内外有兵马近三万。其中两万人还打了几次仗,勉强算的上战兵,余者连只受到过基础的军事训练。大战经验,则是丁点没有。 出城扎营的重任,贾龙交给了王咸。 一万人马,驻于城西,扎下营寨,欲与武阳成犄角之势,互为遮掩。 而防御措施,贾龙也是将听闻来的周军防守之法,有模有样的照搬了过来。不论是王咸军营,还是武阳城外,皆深沟高垒,内置刺木,或引江水灌入。 尤其是城下三百步左右,几乎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遍是沟壑纵横。 城上,十余架床弩,紧紧盯着外面立下的射标。三千余弓弩手,也是时刻驻于城头,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予以射杀蜀兵。 面对刺猬一般的武阳城,赵韪虽是大军云集,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攻破这座守军充足的郡城。 引江水倒灌城池,想法很不错,只是老天爷不给面子。丁点雨滴不落,水势不涨,又如何灌之。寻内应相助,更是天方夜谭。 城内那些叛乱的士族,对刘焉、刘璋父子可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了,赵韪也不着急。反正自己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短时间内消灭掉贾龙等人。毕竟,想要维持自己在益州权倾朝野的地位,有些手段不得不使。 没了敌对兵马逼近的威胁,成都也恢复往日的繁华和祥和。 大街小巷之中,往往来来的人流,都在彰显着这座西南最重要的城池,正在开始逐渐复苏。战争是润滑剂,能够让一方势力不断的压榨出自身的潜力。 成都,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自从刘焉入主益州后,益州的战事反而更加频繁。但这并不足以让成都,动力全开。现在则不然,为了尽快扑灭贾龙等人的造反,整个成都都陷入大规模生产之中。 尤其是兵器、铠甲的准备,愈加充足。新征募的五千新兵,登籍造册后,不消半个时辰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一柄环首刀,一根长矛,一张弓弩,二十支箭,身着札甲,头戴皮胄。 全副武装! 倾尽刘焉数年积累的府库,打造出一支甲械精良的军队。 不只是这支部队,由北面诸关隘南下支援成都的黄权手下三千余人,也全体换上新装。 北部武都郡下辩城外,连绵不断的小雨,也终于停了下来,让人的心情总算是好上几分。 苏则率领着第二军主力,以及第四军的少数兵马,还有数目高达三万的民夫队伍。大军粮秣,可都需要格外谨慎。 城内有着三千宋建帐下的兵卒,以便镇压上辨。 眼下,数万大军合围,区区三千来羌兵,根本不足为虑。 不只是苏则率领的第二军、第四军,还有李式的第二骑兵军,徐荣的第五军,六七万人马,相继涌入凉州地界。 长安城,一边继续着救助灾民,一边不断的朝凉州输送粮草,上下不得歇。 天下局势,也是纷争不休。 赵军败退出并州地界后,一边加强着上党、河内、幽州的防守力量,一边修政养民。这其中,也在河内与楚军交锋了不少次。 各有胜负! 晋汉朝廷取得上艾之胜后,携大胜之威,南下上党,希望收复失地。 不过赵国大将颜良,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手中兵力不多,又要防范南北,主动出击是做不到,可守住上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东面,大老板曹操,终于发起了部署良久的徐州战事。 近五万兖州兵,仍旧出湖陆,沿着薛县、戚县等地,直逼徐州郯县。同时,北面的孔融,也整顿郡中兵力,发兵南下,牵扯住臧霸手下的泰山军。 齐国大将曹豹,亦率齐兵,驻扎于阴平县内外。 两军蓄势待发,静待天时! 第699章 犍为之战(8) 朔江西进。 杨洪带着手下三千余人,终在数日后,抵达蜀郡属国徙县城外。 蜀郡属国境内有两座要城,其一是郡治汉嘉,其二便是徙县。汉嘉居于江右,徙县居于江左。 大江横扼,以常理来说杨洪想要拿下徙县的难度不小。 然而,毫无生气的徙县,此刻不存在丁点守备力量。 夷兵大肆劫掠一番后,便全体顺江东进,整个徙县城内,没有一个活人,只有那被随意堆积在一起的尸体,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 杨洪也没有率兵马渡江,仅是派遣斥候打探徙县的情况。 待到斥候归来,杨洪沉默了半晌,亦号令兵马继续北上,直去汉嘉。 没有一个生人,那徙县取来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至于说掩埋百姓尸体,若是放到平时,杨洪不介意这么做。但此时,汉嘉应该还没得到高定兵马惨败的消息。正是自己奇袭之际,万不能在没用的徙县处,浪费时间。 徙县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不胫而走。 杨洪也刻意没有去阻拦,未到晚间扎营,所有人都知晓徙县发生了什么事情。 义愤填膺? 那倒不至于。 可所有将士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灰雾,徙县被夷兵屠戮了。 如果有朝一日,武阳、南安被攻破,只怕也少不了被蜀兵和蛮兵劫掠杀戮。为了家中妻小,他们能做的只有拼命。 拼命的打赢这场仗,甚至是下一场仗,以及下下一场仗。 听起来很是绝望,没有外援,仅靠他们又能击退几次敌军的进攻,也许一次都不到。只是,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 进则海阔天空,退则深渊万丈。 扎营之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很难想象,这支部队,在上午的时候还有声有笑。 杨洪也不担心,这种沉闷压抑,不是对敌军的恐惧,而是对敌军的愤懑。 杨洪也相信手下的将士,会明白这场战争失败的话,他们家人的下场会是怎样! 次日后,三千余人立即偃旗息鼓,离开官道,从山林之间隐蔽行军。 抵达汉嘉城外十里左右,待到夜深人静,杨洪才派出斥候,去勘探汉嘉城周围地势,以及城内守军的状况。 短短一两个时辰,得到的消息很有限。 斥候仅仅绘出了汉嘉城南的状况,已经城上几处灯火通明的蜀兵岗哨。至于城内有多少蜀兵,谁也不知道,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查探出来。 杨洪看着眼前粗糙的布帛上,只有炭笔画出一道线,代表着城墙。上面点了几个点,充作蜀兵岗哨。下方又画了两个圆圈,表示的是城外有两处土丘,余者皆是平原。 一边听着斥候讲解,一边看着布帛,杨洪可算是整明白了这张情报图的所有的符号。 “老张,汝带三百人准备攀城,余者随吾静候城门洞开!” 不知敌军兵力,如此行事很是冒险。 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洪也没多做什么安排,面对汉嘉两丈高的城墙,自己也没有良策。三千余人,奔袭数百里,攻城器械丁点没有。粮秣还是缴获而来,撑不了五日功夫。 张校尉沉重的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同样也明白此行的危险程度。 “将军放心,卑职必不负诸君厚望!” “好!” …… 不到两刻,军中所有的绳索都收集了起来,接到三丈左右的长度。又将百余把环首刀打个弯,绑在绳索一头,而后打结十余处,以方便攀城。 很快,准备就绪的张校尉,带着精心挑选的三百甲士,人皆披甲,腰佩刀剑。甚至还有几十人身后,挎着一把制弓,及二三十支箭。 一行人趁着夜色,来到城外不远处,分成五部,匍匐靠近城墙。 汉嘉城如同斥候所探一般,整个南城上,也就是四五处光亮,十几道人影显现。 避开守军夜哨,张校尉带着五六十人,摸到一处城墙转角。仔细盯了一会城头,见没有什么动静后,当即摆手招呼士卒。 四人阔步后退数步,甩着手臂间缠着准备好的钩索,喘着粗气。 “嚯!” 几声低沉,带着两把弯刀交错的绳索,呼啸着飞上城头。 下面四名力士面色一喜,拽起绳索,使劲往后一拉。 “嘣!” 一人骤然倒地,搭在城头上的绳索,也再度飞了下来。 其余三根绳索结结实实的卡在上头,张校尉看都不看那根掉落在地的绳索,当即下令,使众军士登城。 偷偷摸摸下,数十人很快便爬上这不过六七米的城墙。蹲在女墙旁,环视周边一遭,才朝着城门楼摸去。 整个过程,没有听到丁点响动,也让张校尉心中大松一口气。说明其余几处攀城的将士们,也一样没有被发现。如今,过了这么久,想必也都该上了城。 城外,杨洪率余下众人,亦是靠近汉嘉城,紧张兮兮的注视着黑夜中的那座巨兽。 “敌袭!” 默默的等待良久,突然一声尖啸,立即惊起杨洪珠目。 原本端望城门楼的目光,瞬间转到东侧一角,喊杀声亦是声彻寂夜。 “快,老李,整顿兵马,杀!” “诺!” 一声令下,两千七百余人,从山林间飞步奔岀,朝着汉嘉城而去。 “杀~” 张校尉率众摸掉了两个夜哨,但是没想到城头上的一座箭塔内,居然藏有十余蜀兵。如今,趁其不备,杀了进去,可却被上面两个弓手,卡住了通道。 “上,都给乃翁上,弓箭手,给某放箭。” 时间紧迫,张校尉也顾不得伤亡,推搡着两名士兵,顺着木梯,朝上面杀去。 “嗖嗖!” 躲在上面的两个弓箭手,随手一箭,正中一名义兵胸膛,入肉三分。 而那义兵,也没后退,甚至连喊都没喊一声,抬起脚步飞快冲了上去。身后袍泽也是紧随而至,迅速将那两名蜀兵砍翻。而后,直上箭楼顶部,寻来火把,冲着城南不断挥舞。 其余人则是在张校尉的率领下,迅速通过甬道,往已经杀声连天的门楼去。 当张校尉赶至时,门楼上的两军正酣战之中,围着门楼殿前的走道,相持不下。 “杀!” 二话不说,数十人立马挥刀相向,冲击蜀兵后背。 腹背受敌的几十名蜀兵,转瞬即溃。 有人摸城,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但是没想到摸城的敌军居然有这么多,守卫城门的百余蜀兵,支撑了一刻钟左右,便被杀散。 随后,张校尉聚集各部兵马,纷纷下城,打开城门。 第700章 犍为之战(9) 汉嘉丢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临邛,顿时引起益州一片嚣声。 本以为赵韪大军率众收复江原、临邛、广都等地后,将所有叛军都逼至武阳一带。三路大军围剿之下,所据不过三四县地方的叛军,不出数月就能悉数剿灭。 但现在,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了。 五万蜀兵,七八万蛮兵,还有近两万越巂夷兵,林林总总近十五万的兵力,一月之内寸功未立,反倒是被叛军重新夺回汉嘉。 督战不利! 但赵韪不在乎,看着手中自成都加急送来的问责文书,老赵瞥了一眼就丢进火盆中,化为灰烬。 不只是如此,赵韪对于一部叛军夺回汉嘉,也毫不在乎。 越巂夷兵被叛军给击溃,纯属活该。高定这厮不依将令,拖延行程,就算没被贾龙等人给灭了,自己日后也饶不了他。 现在倒是正好,也省得自己再找理由,拿捏越巂夷了。 至于汉嘉,丢了也就丢了。 成都方面还有兵马一两万人,若是连那数千人都对付不了,哼! 讥讽一声后,赵韪放眼案前的舆图,看着斥候绘出的武阳城防御图,不禁有些头大。不得不说,现在攻城拔寨的难度,比起数年前要难上不止一倍。 而造成这种缘故的自是天下名将,大周之主高诚! 深沟高垒,拒马连横。 武阳城外,就没剩下一块平整的地方,全都是沟沟渠渠。这两日,帐下兵马啥都没干,全都用来填壕了。 好在眼前数道壕沟,距离城墙甚远,叛军弓矢也射不到,填起来也没有什么伤亡。 可后面这五道防线,就处于城上弓弩手的射程之内了。到时候填起壕沟,必然要承受不小的伤亡。 “将军,斥候来报!” 一名亲卫走进帐内,拱手向着赵韪言道。 赵韪注视着舆图,头都没抬,言道:“何事?” “斥候来报,城西叛军正在筑以营城。” “噢,知道了,下去!” “诺!” 亲卫转身离去,不敢多问。 筑营城? 还真是做好了死守的准备啊! 次日一早。 赵韪领诸将,驻马王咸军营之前,端望忙碌的叛军营寨。 驻足良久,赵韪一言不发,让身后众将的心思,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自打大军兵临武阳城下,至今已有十余日。三军将士每日操练军阵,打造攻城器械,可谓是士气高昂,甲械齐聚。别说眼前的叛军营寨了,就是武阳城都有了攻打的能力。 偏偏进攻之令,迟迟不下! 赵韪心腹大将李异、庞乐等人自是不会多言,自家将军心里怎么想无所谓,他们肯定是少不了好处的。 而吴懿,也是一言不发,静静等候着局势的变化。 然世上没有人能够管住的自己的嘴,比如刘焉派来的监军,益州大将卓膺,端视赵韪,问道:“赵都尉,此刻叛军营城未成,再不相攻,只怕错失良机啊!待其营成,与武阳互为屏障,都尉怕是要负使君厚望了!” 闻言,赵韪眉目一扬,看向卓膺,冷笑言道:“既然卓将军忠恳体君,那还请将军率本部人马,试探一番叛军虚实可好?” 卓膺面色一僵,原本还抱着和和气气的面旁,也瞬间冰冷了下来。 “都尉此话何意,末将手下不过三百余人,上前送死乎?” “卓将军既然不敢攻营,那便直言。武阳战事,老夫全权负责,如何行事,何时攻城,还由不得汝一后进妄言!” 赵韪说完,回首继续看着王咸军营。身后的卓膺面庞惨白一片,胸口起伏不定,怨气丛生。 吴懿叹了一声,插言劝和道:“卓将军,叛军营寨坚固,沟壑密布,想要破之,难度极大。这几日来,吾等一直在思破敌之计。” 卓膺不说话,扭头一侧,心底明白这两人不过一丘之貉,所言皆不可信。 如此不识好歹之人,吴懿也是第一次见到,顿时也被卓膺给气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现在武阳是什么状况,谁都清楚。大军云集,迟迟不攻,赵韪图什么? 还不是要行养寇自重之事。 叛军一日不灭,益州牧府就得老老实实的供着赵韪手中的五万大军。 军粮器械,无一所缺。 这般状况,要说成都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有兵有粮,赵韪想要挥兵成都,自立为主,轻而易举。 于是,有了卓膺的到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卓膺别说安稳赵韪之心了,只怕早晚有一日,诸事皆坏在此人之手。 日至晌午,一行人纵马归营。 当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而赵韪大军的侧后,蜀郡临邛县外,迎来了迟迟赶至的杨洪所部。 带着三千人,轻易夺下汉嘉,对于这支远离大部队的偏师来说,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斩首八百余级,缴获粮秣数千石。 这便是拿下汉嘉的战果,首级自是不用多说。不论是正规军,还是叛军,都对斩获首级极为看重。而粮秣,则是给日渐匮乏的他们,狠狠的补充了一波。 休整两日,三千余人,便出汉嘉,来到临邛城下。 临邛城内守军不多,只有数百人,都是些地方郡国兵,战斗力也是差强人意。 但凭城而守,对于杨洪来说,还是有些头疼。因为要攻城,就得打造攻城器械。想要如同先前一般,夜间攀城,打开城门,根本做不到。 汉嘉一战,蜀兵逃脱了不少,杨洪等人的消息自是传散出去。城内守军有了戒备,偷城也就行不通了。 当然,杨洪也不着急进攻临邛县城。 他手底下只有三千人,攻打数百人防守的城池,损失惨重不说,还得不到什么好处。自己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诱成都,乃至武阳城外蜀兵主力前来。 攻敌所必救! 想要牵动赵韪的神经,只能拿成都,或者广都来下手。这其一乃是益州州治,一是其帐下五万大军军粮囤积之所。 而临邛,远远达不到让赵韪重视的程度。 武阳一带局势如何,尚且未知。 但益州北部的陇西郡内,却是一场正面交锋,即将迸发。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周兵马,悉数聚于狄道城前。驻留在城外的宋建,也召回四出劫掠的兵马,准备跟蜀兵一较高下。 这信心,从何而来? 第701章 犍为之战(10) 烈日之下,苍黄地上,烟尘滚滚。 狄道城南,三十里外,桃河以西。两方大军云集,针锋相对。 狄道南北地势狭长,左右多是山林密谷,唯独这条南北走向的道路,可以容下大军作战。 几日雨势下来,洮水水量见涨,比往日常旱看起来要多了几分凶腾之势。 洮水东侧便是白石山,林木茂盛。 西侧则是徐荣大军营寨,随着各路大军的不断赶来,宋建也退避舍里,来到安故县城旧址。卡住徐荣继续南下逼近的道路,欲以一争。 徐荣现在当然不怕宋建手下的那几万兵了,原本只有第五军在此,又要协防狄道城。贸然出击,太过危险。 然今日不同,随着第四军主力一万余人回援,第七军紧随而至。足足四万两千余战兵汇聚,还不算民夫壮勇。 这么多的兵力,别说防守了,灭了宋建轻而易举。 只是,徐荣还是没有想到自家大王欲灭宋建的决心如此强烈。在第七军赶到后不久,驻守在上郡一带的第一骑兵军,亦悉数而至。 这还不算已经传回退兵消息的苏则所部,若再算上第二军、氐兵、汉中兵等。 真是难以想象,在西北边陲,云集如此重兵,意欲为何! 徐荣是个聪明人,又熟经沙场。虽然看不出大王欲剑指何方,但那份杀鸡儆猴的味道却是显露无遗。 至于猴子…… 哼! 徐荣冷嗤一声,抽身归帐。 注视着狄道周围的与图,思索着宋建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面对国朝大军,宋建小儿不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云聚各部,似乎想要跟自己走过一场。 总感觉不对劲。 这宋建不痴不傻,何故为了益州刘璋,如此卖力。一旦其部损失惨重,别说河首一带众多的羌族了,便是刘璋都可能鲸吞其地。 所以,为什么? 徐荣拿捏不准宋建的谋划,有过猜测,可未必如中。 “将军,张任军将回来了。” 徐荣眉目一抬,抚额问道:“其在何处?” “刚过辕门!” “好!” 徐荣起身戴胄,阔步出帐,往辕门去。 一至辕门,正见张任等人,身上血衣欲滴,腰缚敌首,大笑欢颜。 “任,见过前将军!” 看到徐荣到来,伫立在一侧的张任,拱手见礼。 徐荣手轻微一摆,示意张任不必多礼。而后,言道:“看来,老夫猜的没错喽,彝凌这一仗可谓是大胜!” 闻言,张任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回言:“算不得大胜,但也斩首近七千级,缴获战马不计其数。得此之胜,全赖老将军料事如神。” “行了行了,汝张彝凌用得着讨好老夫嘛。不过,让老夫讶异的是,不知是何人居然有此之能。遍合群众,抗吾连横,真奇才也!” 徐荣摇头晃脑的连叹几声,给予益州牧刘璋手下那不出名的奇才,非常高的评价。 合纵连横,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包含了整个纵横家的一切。每一位纵横家的崛起,都离不开合、连二字。 合、连,全靠一张口舌。 比如这次,国朝丁点动静,惹起了益州一圈的敌对势力联合抵挡。五溪蛮、南中豪族、河首宋建,还有步度根! 自己不晓得刘璋给步度根开了什么条件,能够让其发兵相助。也或许,步度根什么都没有得到,纯粹是被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了~ 总之,该露头的都露头,大周也能好好正视一番身边的敌人,逐一消灭。 “确实出乎意料,步度根跟蒲头打的头破血流。方才休战不过半载,却又发兵来助宋建。他步度根能够得到什么好?” 张任亦是心生疑虑,老将军猜中了宋建的后手是步度根。甚至,连鲜卑人的大概行军方向,都算了出来。 自己率领骑兵军,轻而易举的伏击到了长途奔袭的鲜卑兵马。三万多鲜卑精骑,仓皇大败,被逐杀百余里,斩首七千级。 这损失的兵力可不少,要晓得跟蒲头打了一整年的步度根,也只不过是损失了万余骑而已。得到了整个河西四郡,又扼守阳关、玉门关,侵掠西域。 现在,闲着没事跑到武威以东,平白折损了近万人。 大周对待胡虏的态度,可比先前的汉朝要狠辣的多。屠杀灭部之举多不胜数,坑杀胡俘更是正常操作。也就仇池氐人,老早的归顺了大周,成为周兵中的一部。 至于五溪蛮,哼! 日后下荆南之际,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张任稍微跑了神,心中对胆敢糊弄国朝上下的沙摩柯,杀意十足。 身旁的徐荣不知道张任在想什么,对于其无心散出来的杀意,不以为然。 论起杀人,他徐荣也就比大王差了点。 嗯,大王确实是个狠人! “彝凌,接下来对于宋建这厮,有何良见?” 徐荣一句话,将张任的心思,扯回到狄道附近的战局之上。 “老将军,宋建召来了这么多的羌狗,可是省了吾等不少力气。” “哈哈哈,这倒也是。不过啊,宋建这厮,手下有三万骑兵,还有一万四千余步卒,想要悉数覆杀在此,难度不小啊!” 徐荣笑了一下,对于宋建聚集的羌兵,也感到一丝欣喜。若是能够一战杀尽这近五万羌兵,整个河首地区都将无力抵挡大军的刀锋。 骤时,纵是天神相助,也难挽其败。 只可惜,陇西一带的地形,使得这场包围战很难做到。 安故县城,早在去岁的鲜卑之乱中,就成了一座鬼城。城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导致整座城池周围数十里都荒草延绵不断。 宋建驻军在此,自是有其用意,因为即便战局失利,其部也能从容退回河首地区。 “呼,却是难以办到。陇西一带,不比河湟之西,山谷重重,诸道驳杂,又有不少足以扼守的要道。其帐下羌兵,又熟悉地形,想要包围其部,少说也要绕山路三四百里。否则,一旦被其发现,吾军反倒有可能被其逐个击破。” 张任凛着眉头,沉气言道。 徐荣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即便步步为营,击败宋建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了,彝凌去过河首高原之上?那所谓的神助,究竟是怎么个样子?” 张任面色一僵,短叹一声,仿佛不愿回想起当年之事。 “老将军,当年羌族叛乱,任奉大王之命,千里奔袭,击其老弱,掩杀至高原之上。这么说罢,与羌骑弱旅一战,任只折损了数百骑。而进入高原不足十日,便只剩下两千骑。随后,再溃羌兵残骑,掩杀数百里,枭首不计其数。当再回到金城郡时,只余千骑。” 顿了一下,张任心情愈加沉重,说道:“三千精骑,百战锐士,归着千人。而真正战死沙场者,尚不到千人。余者,悉死于瘴病。” “瘴病?” 第702章 犍为之战(11) “瘴病?” 徐荣愣了一下,有些迷糊。 河首地势居高,这一点自己非常清楚。自从宋建进犯以来,国朝也多次商议讨伐宋建一事。而这其中,最难克服的就是高原。 陇西及周边一带汉胡,皆言高原有神明相助。入其地者,皆吸吐困难,病疾丛生。而自长安最新传来的信报,则是称呼其为高原反应。 但现在,张任又称呼其为瘴病。 张任见徐荣不解,当即又言道:“老将军不知,河首地域殊于他处。居于此地的胡夷,不受此影响,于是自称有神明庇护。久而久之,也就传了出来,尤其是益州多信鬼神之道,奉其名者甚众。” “而后,一连数十任益州刺史,皆为此言所惑。毕竟吾等中国之人,居天地之中,神明却庇佑夷地,何以服民。此外,益州山地深林众多,瘴气丛生。其中不乏与高原之瘴病相似者,误入其地,难以吐吸,又言其为瘴病。至于长安之说,任也不是很明了!” 张任一边说着,徐荣也认真的听着,转瞬便明白了其中所在。河首诸羌想以神明之名,故弄玄虚,以阻天兵进抵。而中国之地,自古便蔑称四方异族,以增中国生民心气。 其究根到底,也就是一种类似瘴气的疫病。 不过,听张任先前所说,这种瘴病的厉害,可远超南中的瘴气啊。 三成人马中其瘴,悉死。 这般威力,放眼天下,没有几支部队扛的住。 张任率领三千精骑,衔尾追杀,不断获胜,自是能够将疫病造成的影响给压到最低。再加上其部兵马不多,强撑着走了个来回。 可现在陇西一带大军五六万人,若入河首,宋建远避。大军无法以胜战维持士气,久而久之,中病者十三,死者众多的情况下,自溃都是有可能的。 河首之地,不好平啊! 默默暗自感慨一声,徐荣眉色间带着不少忧愁。 次日。 狄道城,迎来了凉州都督苏则大军的归来。 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人,携带着近四万汉中民夫,于城外驻营。苏则、傅燮等人则率亲卫,纷涌入城。 仇池氐兵,则是率先返回汉阳休整。唯独杨腾之子杨驹,带了百余亲卫,继续追随苏则征战。毕竟,父亲深受重伤,月余不能起,此般之仇,焉能不报! 很快,得信骑汇报的徐荣,也带着前沿诸军大将,返回狄道。 简单的见过礼后,不大的厅堂内,聚集着大周近半的军中重将。 前将军徐荣,镇西将军、凉州都督苏则,镇北将军张任,安东将军傅燮,平北将军张济,安西将军张猛。又有一众副将程银、杨儒、马腾、韩遂、李桓、张绣,师帅郭援、赵昂、孔信、李暹、李利、樊勇、胡车、段琼、李敬、蒋石、李俊、田乐、王灵。 几乎国朝在凉州境内集结的军中将帅,悉数至此。 前沿大军,完全可以说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空虚之际。 众将落位,徐荣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言道:“宋建逆贼,犯吾虎须,今日大军云集,所图者,便是一战灭其众。河首一带的疫病,想来诸位也多少有过了解。具体的本将便不多言了,只有一句话,告知诸军。此战未能全歼宋建,纵是大胜,亦作无功。” 此话一出,厅内不少人都皱了眉头。 也就是说,这场仗必须将宋建给击杀在安故咯? “这句话,是大王的原话!国朝有野战军七,骑兵军二,守备军二。现在,为了消灭宋建,抽调了野战军三,骑兵军、守备军各一,精兵近八万之众,民夫十余万供给粮秣。不到五万的羌贼,诸位可有信心!” “末将等必不负大王所托!” 徐荣一把高诚抬出来,诸将再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执礼齐喝。 “好,那下面,诸军需谨从军令!” 徐荣冷着眼,端视一声,继续说道:“张任,后日大军出营,进攻宋建。汝亲率精骑一万,佐吾军阵!” “末将得令!” 张任起身应下。 “程银,汝率骑兵军第二师,绕至白石、枹罕,务必不得放羌兵一将一卒逃脱。” “末将得令!” 程银拧着眉头,接下军令。这任务有点不好办,白石、枹罕并非宋建唯一的撤退之路。战局不利,宋建可择通畅之道,南下临洮,而后西去。或者直接西去,翻越连绵山谷,进入枹罕地区,再南下归河首之地。 两条道路,中间相隔着二三百里的山路。延绵不断的大山,想要堵住撤退的宋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来日与宋建作战,第四军万余人充为中军,第二军负责两翼,骑兵军主力压阵。四万余人,必胜宋建!” “诺!” “张济!” “末将在!” “稍后,立即回营,领第七军所有将士,从首阳,直去漳县。后面,本将不管汝用什么法子,务必拿下抢占临洮,断了宋建后路!” “末将明白!” 张济深吸一口气,愤声大喝。 狄道、首阳、襄武、漳县、临洮,由一条官路相连,出诸县邑之中。只是,数年战乱下来,这条官道早就荒废了。而且,自漳县到临洮那段路,一点也不好走。 宋建之所以没有沿这条官路进攻狄道,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还有便是这几个县邑虽然荒废了,可城池扔在。经此路铁定会被狄道的周兵发现,到时候只需沿途设防,羌兵想要打到狄道,还不晓得得多久呢。 相比之下,沿洮水北上,一样有段难行的道路。可只要过了这片山势险要的地段,便可以直抵安故城,兵锋也顶在狄道的腰腹。 “此战,想要歼灭宋建,并不容易。但本将要求也不高,要么杀了宋建,要么斩首四万以上。做不到的话,尔等自己想办法!” 临末,徐荣撂下一句狠话,杀气腾腾。 众将皆是抚手应之。 稍后,诸将退散,厅室内徐荣只留下了苏则、傅燮、张任、张猛四人。另外一名军将张济,因为任务特殊,便先行离去调派兵马。 “文师、南容,汝二人刚回不久,老夫与彝凌自作主张,定下此署,可有异议?” “文良兄,吾等纵是在枹罕、白石、临洮断了宋建归途。可其部亦能逃入山林,方圆二百余里的大山深林,想要彻底歼灭此獠,怕是不易啊!” 苏则久居西凉,对于陇西一带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枹罕、临洮、狄道之间,数百里内谷壑纵横,山高林密。一旦羌兵进入此间,他们这些不善山林作战的周兵,能否再胜都不好说。 “无妨,这一战,要的便是在安故,击溃宋建主力。而后,不论其是退回河首,还是逃入山林,都将无法再掀起风浪。为明岁大军西进河首,荡清宵逆做准备!” “国朝那边,不管益州战局了吗?” “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那贾龙、任岐等人怎么办?看着他们送死?若此,日后想要招敛益州豪族,只怕无人相应啊!” “那又如何,吾大周一次定不了巴蜀,那便两次,三次早晚有一日,必能平定巴蜀!” 第703章 犍为之战(12) 徐荣一板一眼的回答,让苏则的心思不由一沉。 第一次伐蜀,还是以失败告终了。自己先前的谋划,全都搭了进去,没有得到任何益处。至于以后,苏则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率军南征巴蜀,再进一层。 “文师莫要以此灰心,巴蜀居地势之利,本就难下。大王心胸似海,并未计较文师之过!” 徐荣直视苏则,道出一句。 唉,果然。 苏则嘴角一苦,摇了摇头,与徐荣说道:“无碍,眼下还是先消灭宋建。来日大战,全仰赖文良兄了。则,便坐镇狄道,以安大军之后!” 见苏则心明事理,徐荣也不多说,言道:“也好,有文师坐镇,荣亦可尽心此战。” 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让听者心中静而生畏。 张任、傅燮、张猛,皆是心中一讶。徐荣是个老好人,与大王及诸元老大将相交甚密。现在,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在传达大王的口命。 大都督因益州一战,要失势了~ 这其中原因,张任也拿捏不准。巴蜀一役,徒遭各夷族背叛,导致战局倾斜,国朝不得已退兵。大都督身为主将,少不了要受到责罚。 而且,此战的开端,虽是刘焉身死,机会绝佳。可大都督擅自调兵决事,也让国朝必须要打这一仗。 如果胜了自然好说,大都督筹谋有方,行事果断,抓取良机。可现在败了,肯定少不了有人拿大都督擅自调兵来说事。 傅燮就有些义愤填膺了,这件事自己根本不知道。现在,只感觉心中怒火中烧,不用说也是关中士族那帮子人在搞事。 当初大兄发兵南下,朝中公卿无一反对,皆认为刘焉一死,征伐巴蜀是个机会。现在战事不利,就开始找人来承担此战之败的责任了,未免太过分。 几人散去后,傅燮随苏则同去。 回到狄道城内的苏府,两兄弟对案相坐。 “大兄,这件事小弟亦是被隐瞒至今,杜翕、韦端等人着实该杀!” 傅燮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嘴角囔动,杀气四溢。 苏则暗叹一声,长舒一口气,摇头言道:“二弟,此为大王本意,非杜翕等人可决!” “不可能,吾等兄弟,八拜之结,大王怎会自断臂膀?” 傅燮当即反驳,有些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既定事实。 “若非如此,南容汝又怎么得不到丁点消息,想来调查司已经尽断吾兄弟二人耳目。不过南容放心便是,三弟深谋远虑,必然已经安排好一切。再说了,凉州都督这个位置,拙兄吾也坐的心惊肉跳啊!哈哈哈……” 苏则的心态比傅燮想象中的要好,面对即将失势,却也能笑得出来。 傅燮面色一暗,自顾自饮的吃下几樽酒水,郁气怨结:“大兄,吾担心国朝日后……” “放心!” 苏则匆匆打断傅燮将要说的话,言道:“关中士族的蔓延,大王不会看不到,必有制其之法!” “话虽如此,但弟心中仍愤难平也。大兄坐镇西凉数载,靖之四方,功勋卓着。现在,却被一群争权夺利之妄徒,寥寥数语,迫的去位!何以不愤!” “二弟,大王心中自有计较。今日为兄失势,未必就是坏事。需知高处不胜寒啊,数年下来,怨积于某的不在少数。若能趁此之际,隐匿载岁,大善哉!” “嗨!” 傅燮长叹一声,大兄都不愿意争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从始至终,决定权就一直在大兄手中。只要其上疏辩解,自己再联合旧臣勋贵附应,关中士族将毫无反手之力。 苏则轻呡了一口酒水,将这事看的越来越淡,如释重负。 话说自己家的那小子也有好些年未曾见了,挺想念了。正好借此机会,返回长安,好好为怡儿谋划一番。 两人相叙甚晚。 次日一早,徐荣领诸将,疾至前方大营,而后整顿三军,缮甲砺兵。 程银于当日率精骑北返,往西面枹罕赶去。张济率领第七军将士,也从将兵北上,于狄道城东临时驻营。 周军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羌骑斥候的眼中。 两军斥候博弈,显然谁也无法全面限制对方。毕竟打不过就跑,能绕就绕。方圆数十里山谷连绵,有的是其间小道来打探军情。 对于周军兵马的调动,宋建自以为张松之策已成,鲜卑兵马大举南下。否则,值此之际,周军抽调近两万静茹北返,屯于狄道又为何故? 而且,尚在对面的周军营寨也是闹腾非凡,数万周兵磨刀霍霍。想来,不出两日,敌军必进,以图击退自己,全心应对鲜卑人。 周军求战,自己当然是要避战。 先不说能不能在正面击败周军,既然鲜卑人快到了,自己何必去凑那个霉头,吸引周兵的目光。 安故城内,一万余羌兵进驻其中,修缮加固城墙。城外亦有一万人马继续充实营垒防御,与安故城互为倚仗。三万骑兵,布于四方,协助设防。 然而,宋建却不知道,步度根只派出了二三万骑,试探进攻凉州。现在也已经被击退,损折不少兵马,显然不可能再骚扰到周军的部署。 南方蜀郡之内,杨洪的三千人马,已经在临邛县城前驻足数日,却从未有过攻城的举动。 每日都是一两千人在城外耀武扬威,余者四出,破之亭里,掳掠百姓,壮者充实军中,老弱驱往汉嘉。 义兵的行为,显然算不得王者之师。 然局势如此,杨洪也管不了那么多条条例例了。只要能够不断的削弱刘璋的战争能力,给武阳战局缓解压力,一些黔首又能算的了什么! 不只是杨洪一部,在蜀郡北部一员小将,正颐指气使的招呼着手底下的几千号人马。 旁边一名同样年纪不大的文士,也是孜孜不倦的跟手下众人谈论着如何处理刚刚缴获的辎重。 没错,他们也是义军。 或者说他们跟周国并没有什么联系,纯粹就是属于巴蜀内部的叛军。如果非要说上联系的话,那就是贾龙拿下江原时,何只没能逃走,被迫成为了贾龙手下的一员。 接着,因身为蜀郡本地人,熟悉当地道路,跟随贾龙派出来的一部人马,北上扰乱蜀郡北部县邑。可他也没想到贾龙那边扭头就丢了江原,他们这支兵马孤于蜀郡腹地,只能躲在山中,时不时与蜀兵交锋。 至于那小将,姓邓名芝,常自诩名将邓禹之后。 荆州义阳人,属东州士人,然后带着手下三四百号东州兵反了 第704章 犍为之战(13) “君肃兄,如何了,今日所获颇丰!” 邓芝嬉笑着脸,来到何只身前,看着忙碌不休的何只,不由问道。 何只放下手中的文案,大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邓芝,言道:“伯苗贤弟,此战所获粮秣千八百石,刀矛五百余柄,札甲三百余副。还有弓弩几十副,箭矢三千支。” “嚯,不少啊!” 邓芝眉目一亮,确实没想到收获这么多。一座小小的军寨,按道理不会储存这么多的物资啊。 “伯苗,事情似乎不对啊。最近几天,围剿咱们的蜀兵少了不少。而且今日还缴获这么多物资,已经远超这两百多人的寨子所需啊!” 何只也在考虑着这种反常之事,因为先前他们并不是没有攻破过蜀兵的寨子。那时候得到的辎重,连目前的十一都不及。尤其是粮草,别说近两千石,能有二百多石就算是好的了。 而蜀军营寨内物资的增加,也就说明敌军要么增兵,事先储备粮草。要么就是退兵,都留下粮秣,供守军吃用。 邓芝点了下头,何只与自己算是不谋而合。于是,言道:“君肃,吾带几百精锐,溜出去打探下情况。免得蜀兵增兵了,咱们还一无所知。” “也好,那将军可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这巴蜀之内,能降得住邓某的,还没一个!” “万不可骄纵自……” “行了行了,剩下的汝安排,打仗的事交给吾!” 听烦了何只的日常劝戒,邓芝直接打断了其话,摆着手留下一句话,抽身离去。 何只看着这人,顿时气急,好心劝汝汝还不听! 不过,去除掉这骄纵的毛病,邓伯苗确实不愧是名将之后。 很快,两人各率队伍分开。 邓芝领着数百人,踏过残破的寨子,钻入山林之间,朝着东面蜀郡平原地带赶去。而何只,则是带着千余兵马,携带着缴获的物资,迅速往西面深山中而去。 他们这支叛军,躲避在茫茫大山边缘已经快有一月了。蜀中大将雷铜带着近万人马,四处围堵劫杀。如今,现在就被堵在周围数十里的山间。所有通往外面的道路,都有蜀兵立下营寨,或百余人,或二三百人,亦或者更多。 何只等人很清楚自己的局面,接连被蜀兵击败,四五千人也锐减到现在的两千来人。而他们所消灭的蜀兵,顶多千人不到。 现在,就更加难以打开局面了。 雷铜步步为营,每进一步,就以诸营扼守要道,一步步的将他们往真正的深山中赶。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他们会被撵到连夷人都无法生存的地方,等待他们的也唯有死亡。 但,不是没有机会。 雷铜将兵马分成数十股,分立营寨,也给予了他们各个击破的时机。只可惜,战力不如人,偷袭个两百人的寨子,都损失近五百。而且蜀兵还能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力,他们则是死多少就没了多少。 所以,突破蜀兵的包围,就成了唯一的道路。 行进不过数里地,何处便带人突然转向向北,又分出一部人马继续向西。沿途,皆有斥候在后,清理大军行进留下的痕迹。 邓芝率领三百余人,则是一路隐蔽行进,在茂密的森林中潜行。 总督剿灭邓芝、何只等叛贼的蜀中大将雷铜,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大帐之内,观阅着来自成都以及武阳方面的消息。时不时再瞥两眼舆图,顿感心中愁意难解。 邓芝、何只叛军在绵虒道玉垒山一带,前些时日,一场大战,歼灭了其近半兵马。剩余的人就钻进这山中,一连十余日下来,始终未能逮到其主力部队。反倒是扼守要道的营寨,有几处被叛军偷袭夺下。 而临邛县内的杨洪叛军,兵力也不多,只有三千余人。 可现在,成都方面抽调不出兵力,武阳那边的赵韪也不发兵支援自己。南北两处叛军,首尾难顾啊。 刘使君下令命自己率军解临邛县之围,击退杨洪。说的好听,可倒是给自己支援兵马啊。就仗着玉垒山一带的近万兵力,根本没法兼顾两处战场。 雷铜敢肯定,只要玉垒山这边兵马抽调走一部分,被堵在山里的叛军肯定可以从容突围出去。到时候,南面杨洪可能还没有击退,身后就又是蟊贼遍起。 说起来,成都城内还有着八千多精锐部队,不需多调,三千人足以。自己就不信,有着五千兵马驻守的成都城,还能被一群叛贼给占了。亦或者赵韪那边调个千人马,仍旧不影响其攻打武阳城。 只可惜人微言轻,也不晓得成都城内的人都在想什么,一个人都不肯派出来。 “将军,刚刚斥候来报,东面巳营,被叛军偷袭给拿下了!” 一员亲卫折身入帐,将斥候传回的消息,报于雷铜。 雷铜苦恼的暗叹一声,一言不发,抬手示意亲卫退下。 若要南下进攻杨洪,玉垒山一带势必要收缩兵力,否则照这样下去,都得被叛军逐个吃掉,而且一样也拦不住叛军突围。 此外,杨洪能够击溃越巂夷兵近两万之众,必然非易与之辈。短时间内,只怕也难以击退其。骤时,唯恐首尾不得兼顾,疲于奔命啊! 两日后,雷铜带着三千兵马南下,玉垒山附近留下大多数兵力,继续围堵苟延残喘的叛军。至于说能不能用这三千兵马,击败杨洪,就得看老天站在哪一边了。 绵虒道距离临邛二百余里,出了山道,沿途坦荡,速度倍增。 然,未到临邛,雷铜便得到最新的消息。 杨洪率军离开了临邛,进入鹤鸣山中,不知踪迹。正处于鹤鸣山附近的雷铜所部,当天便立下营寨,严加戒备,谨防叛军来袭。 同时,又派遣信骑向成都求援,传告玉垒山方面小心防范。 诺大的成都城内,对于蜀郡境内的两股叛军,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叛军人数不多,即便是占去一两座县邑,也不过是随手可灭。 真正对成都威胁巨大的反而是自己人,身在武阳城外的赵韪。 五万精锐蜀兵,距离成都不过百八十里,朝发夕至。 于是,不是刘璋不派人支援雷铜,而是真不敢抽调成都的守军。 第705章 犍为之战(14) 望着延绵不断的群山,其间旌旗招展,漫山遍野,不知其几何。 雷铜伫立在军前,凝视山上,迟迟不敢号令三军进入其中。毕竟,山林茂密,不知敌军明细,冒然进兵,恐遭不测。 再者,只要自己大军盯紧杨洪,叛军就不可能有所作为。 所以,盯着即可。 “斥候可曾传回消息,左右是否有动静?” 雷铜向身边校尉问了一句,校尉当即回道:“将军,斥候还未发现叛军。不过出山各道,职下都派遣人手盯着。只要发现叛军踪迹,烽燧必起。” “也好,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多布斥候、岗哨,旦有叛军踪迹,立即来报!” “诺!” 山上的杨洪,望着下面的蜀兵,怡气使然。 “将军,这蜀将,看来并无进兵之意啊!” “那是自然,山高林密,不知敌军虚实。换成吾,亦不会轻易进兵。” 杨洪毫不在意,也没有为了自己的布置一无所获而感到惋惜。毕竟,敌将虽然名号不显,可能够统帅万余兵马,必然为刘璋所新任。这等人,纵是非天纵之才,也绝非庸碌之徒。 如此粗糙的设伏,想要引诱其入套,怎么可能? 自己也没指望能够成功,只要探出蜀将的性子,那便足够了。 持正有余,出奇不足。 面对这种家伙,虽然有些棘手,可破之不难。 “张校尉回来了吗?” 杨洪问向方才说话的军吏,军吏立即回道:“回将军,张校尉还未回来。” “罢了,让弟兄们休憩,那蜀将不会进兵了。” “诺!” 而后,杨洪继续端视着山下蜀军。 临邛兵马不多,取之无益。如今,避入鹤鸣山几日,使得蜀兵难以获取自己这支部队的消息。 现在,露出行踪,自是为了山脚下的蜀兵。 三千人马,放在人口密集的蜀郡平原地区,真的不算什么。那些城邑村寨,只要稍微有戒备之心,自己就很难拿下。 再说了,拿下那些城邑对自己有何益处可言。费劲力气夺下城池,不守平白浪费了兵力。守,又将本部兵马困在其间。到时候,蜀兵兵临城下,也守不住。 反倒不如游离在外,伺机而动。 眼下,这三千蜀兵,就是最好的目标。 约莫两个时辰后,张校尉才姗姗回到杨洪的身边,面上带有愁色,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两块山石中央,上面搭着一块帐布,这便是杨洪的中帐。前后左右,密林蔽日,几十名披甲之士,立于四周值哨。其余各部兵马,皆在不远处的林间,幽深之中难觅分毫。 “如何了?” 帐内,连张桌案都没有了,杨洪就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前一根腐朽的木桩,充当桌案。其上摆着一个水囊,几块干粮外加一些酱菜。 张校尉也不客气,来到木桩前,蹲坐在地上,拿起一块干粮就着酱菜嚼了几口。又满满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长舒一气,言道:“情况不怎么好,蜀兵在各个山路出口都立了岗哨,还有不少斥候进入山中,企图探出吾等所在!” “噢,那这可要浪费不少兵力啊!” 杨洪听到张校尉所言,不由眯起眼睛,道了一句。脑海里,也在寻思着夜袭的可能性。 不过,思忖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叹了一声。 自己手下的义兵,虽然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可若是跟蜀兵阵战,一点都不够看。也就只能使些阴谋诡计,来消除阵形训练上的差距。 但夜袭,不妥当。 蜀将持重的很,派了不少兵力在外设岗,又岂能不防一手自己袭营。其次,上次夜袭越巂夷兵,之所以能胜,关键所在便是夷兵的纪律一样很差。突遭袭击,几乎全军陷入混乱,丁点反抗没有。 而蜀兵则不然,军中将校、军吏齐聚,第一时间不能击溃其部,待到彼等反应过来,整顿兵马,自己就非其对手了。 “虽说如此,但将军,职下以为还是莫要小心为上。吾等孤军在外,若是败上一阵,那就彻底败了。” 张校尉也打过不少仗,说起兵法韬略,丁点不熟。可积累的经验,却让其心中对己军明白的很。 杨洪点了点头,老张说的不错。帐下兵马士气如虹,靠的就是先前两场大胜。然若遇一败,就凭此军纪,想要整军再战都有些困难。 “这样,先吃些东西。反正蜀将一时半会也不会妄动,吾等没有良机,也可以想想法子如何破敌!” “正该如此!咱们手中的粮秣也有不少,这深山老林再寻些野味、吃食,顶上一个月没啥问题。实在不行,就不跟蜀兵在这里纠缠,数百里大山,那蜀将不过三千来人,还能把路全堵上不成!” “所言甚是,来,吃!” 杨洪嘴角一扬,心头随着张校尉一句话,顿时放松了起来。 一夜过后,天色放亮。 杨洪打了哈欠,走出简陋的帐篷,看了看周围的营地,见没什么异常后,便挪步于前。 再次来到昨日观蜀兵营垒的山顶,下方蜀营正升起一道道炊烟。驳杂的声音,顺着清晨的宁静,模模糊糊的传到耳边。 “将军!” 就在杨洪不知不觉之时,张校尉晃身来到其后。 杨洪头也未回,问道:“老张,汝可听说过雷铜这号人?” 张校尉眉头一紧,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怎么?对面的蜀将乃是此人?” “对!” 杨洪的点下头,继续言道:“昨夜斥候来报,探得了蜀兵的统军大将,姓雷名铜。只是军中,几乎无人听闻过这号人!” “那也正常,军中多是些山民,消息本就闭塞。再加上蜀中人才济济,雷铜一个名声不显的将领,自是无人识得。” “嗯~” 杨洪自吟一声,转身看向张校尉,说道:“老张,昨夜某苦思一夜,倒是有了布局。不过敌将是否会中计,尤未可知。” 张校尉笑了下,直言道:“将军放心,有何布筹,尽管安排!” “今夜汝率众千人,择一蜀兵岗哨,冲杀出去。吾且暂观局势,若有机可趁,必要灭掉这支蜀兵。若无机可觅,如何行事,就要看张兄的临战之能了。” “行,职下这便先下去准备了。” “好!” 第706章 犍为之战(15) 张校尉带着千余人马,很轻易的就突破一处岗哨。 蜀军岗哨有兵两三人而已,想要拦住义军,也做不到。不过,烽燧却是及时升了起来,延绵直至雷铜大营可视。 雷铜望着北侧燃起的烽燧,再望望山顶上旌旗未减的叛军,不由顿了下神。 “将军,斥候来报,冲出来的叛贼约有千人,吾等当如何行事,是否分兵一部,先剿灭出山的叛贼?” 一员校尉上前。 雷铜摇了摇头,说道:“千余人,吾等分兵少了,未必能悉数诛尽叛贼。分兵多了,山上叛军必然来袭。” 说到这,雷铜顿了一声,又言道:“这样,汝率众一千出营,追击叛军,速度莫要太快。待到天色一落,再急行回大营!” “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且尝试一下,若是叛贼能够中计,自能少了许多的麻烦!” “诺,卑职这便率部出营。” 一支蜀兵出营,朝着张校尉所去的西面而去。 身在山上的义军斥候看的一清二楚,或者说蜀兵压根就不在乎是否暴露在叛军眼下。 杨洪得到消息时,营地内的将士们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夜袭? 不存在的。 雷铜得到的消息不比自己少,怎么可能不防范自己夜袭。 伏击出营的那部蜀兵,也有些不现实。一来不知道敌军的行军路线,二来也无法避开蜀兵设立在各个出口的岗哨。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可言。 杨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搞事情,对于蜀兵是否有防备也不在意。留下二三百人,继续在山上故弄玄虚后,便领着余众向北面山区穿梭。 夜色将暗,张校尉兴致勃勃的带着兵马来到寿阝(左边寿右边耳朵旁,也读寿,但是打不出来)江西岸,望着湍湍流过的江水。 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以及南方,心中捉摸了片刻,没有选择渡河,而是继续向南行进数里,就地隐蔽起来。 也不知道蜀兵究竟有没有派兵来追,斥候搜索了南面十余里,却没发现任何蜀兵的踪迹。至于蜀军大营的消息,无法探寻的到。 不过,这并不妨碍张校尉尝试一番,反正自己没有什么事要干。在此地设伏,万一碰到了不长眼的蜀兵钻进来,那就赚到了。 可惜,两边所有人的打算都落空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杨洪和雷铜都稳了一手。 埋伏了半夜的义兵,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已经回到了蜀军营寨附近。大营内的雷铜,忙活了几个时辰,殊不知杨洪也已经带着人跑了。 等候了一夜,毫无结果的两人,悻悻作罢。 张校尉带着兵马,扭头就朝着北面行去。去东面、南面都不行,坦坦平原,根本周旋不开。往北面去,几日路程后就可以进入大山之中。 雷铜却是被杨洪留在山中的数百人给迷惑了,旌旗未减,丝毫不知义军主力已经离去。不过,对于张校尉这支千余人的叛军,倒是及时发现其动向。 抉择了片刻,雷铜还是派了一部兵马,紧随其后。以防彼等进入玉垒山,跟北面的叛军汇合。而主力部队,仍驻营在此,谨防叛军调虎离山,趁虚而入。 可不过一日功夫,雷铜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上当了! 发现叛军有异动,并不是山上义兵露出了马脚。而是雷铜在思虑如何剿灭这些叛军时,观摩舆图发现了端倪。 冲出来的那支叛军,居然向北而去了,很不合常理啊。 正所谓,攻敌所必救。 杨洪想要击败自己,就必须将自己从军营内骗出来。否则,同等兵力下,叛军想要攻破营垒,压根不可能。 而这支千人叛军,铁定就是那只诱饵。 既然如此,放着蜀中腹地不去,彼等叛贼却径直向北。北面,除了另外一支叛军外,还有什么? 山中的几个县邑,贫苦程度不比南中差。 搞了半天,杨弘这支叛军的目的,还是为了与玉垒山内的邓芝、何只宵小合并一处,以扩声势。 哼,诱饵都北上了,那其主力还会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来人,立即派一部兵马上山,看看叛军是否还在!” “诺!” 数百蜀兵出营,奔上山去。 良久,才有斥候下山汇报。 “启禀将军,山上已是无人,仅有旌旗虚布!” “哼~” 雷铜冷哼一声,折身回营。 心下也不着急,叛军最多才离去两天而已,自己完全可以追得上。毕竟,一者走山路,一者走平原官道,速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天晚上休整了一夜后,次日一早,雷铜这才拆除营寨,领兵北上。同时,又加以信骑,追赶率先北上的一部兵马,告之详情,以免为杨洪叛贼所伏。 而在连绵不断的山麓之中,杨洪确实没有走出太远,不过四十多里。没办法,山路崎岖,想要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很多地方,都要绕道而行,来避开无法通行的地段。 大军就在一处山泉周围休憩,补充水囊。 杨洪与另外两名校尉,正围着斥候探出来的地形图,讨论着下一步如何进军。 “将军,不行啊,照这样绕下去,咱们就算是再有半月功夫,也未必能赶到绵虒道。” 其中一人,看着那扭扭曲曲的绕了大一圈的路线图,眼珠子都快到瞪出来了。原本不过短短十几里的距离,现在少说也要绕上五十多里。而且,后面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呢! 杨洪眉头也是紧凑,这蒙山的情况,自己了解不多。没想到,比起邛崃大山,还要麻烦。 “不行,咱们主力一走,赵军侯顶多蒙蔽雷铜二三日。说不定,等咱们到了绵虒道,那雷铜已经扎好营寨,等着吾等了。” 另外一人同样担忧的说了一句。 杨洪沉默片刻,突然心头一怔,疑惑的问了一句:“雷铜所部的速度,比吾等快?” 方才说话那名校尉,也是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同是武阳人的将军,为何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都不用多说,是个人都知道平原上的道路,比山路好走啊。 果然,杨洪也是随即自嘲一笑,面带喜意言道:“有了。吾等立即原路返回,直奔成都,劫掠周围县邑。等那雷铜得知消息,再赶回来,足以吾等从容而退。” “唔,将军妙计!” “哈哈哈,何言妙计,不过是无巧不成书罢了。” 心思转过来的杨洪,也轻松了下来,确实没有想到。 本想着自己偷偷离去,直奔绵虒道,先于那邓芝、何只汇合,再作计较。 没想到,柳暗花明啊! “速速派人去联系赵军侯,看看蜀兵是否已经北去。” “诺,职下这边派斥候去。” 第707章 犍为之战(16) 斥候回报来的消息,很是喜人。 雷铜所部兵马,正是巧合的全体北上,空出了原先大营处的一片区域。 如此,杨洪自是不会谦虚,立即率军往回赶。两日后,回到原点的义军,毫不迟疑的冲出山林,直奔东面富裕的蜀中平原。 抵至寿阝江旁,轻松渡过。 而已经赶到湔堋的雷铜,犹不知自己所谓的猜测,导致叛军轻松写意的杀入蜀中腹地。 湔堋,因位临湔山,即玉垒山,又多氐人居住,得称湔堋。 此地放在全天下都闻名的要地,放到后世也一样是无人不知其地之要。 都江堰,巴蜀蛮荒之地得以在短短数十年间成为天府之国,全赖于此。同时,这里又是蜀中地区抵御西北羌氐夷族的最后一道防线。 绵虒道,正处于湔堋西北,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延接两地,其中所经山势便为玉垒山。 雷铜率军在此停留了一日功夫,一是在此休整兵力,联络扼守诸道的各部兵马。二是打探杨洪叛军的位置,以便阻绝其与邓芝等贼会合。 手下兵力皆在周围后,雷铜的信心也提上不少。虽然两伙叛军会合在一起,兵力也将达到五千余人。但自己手中一万兵力,完全可以抽出主力,将其各个击破。 “将军,杨洪叛军的那一部千余人马,已经逃进了玉垒山中。具体位置不知,但想来很快就会与邓芝叛贼合为一处。” 副将将斥候回报的消息,道与雷铜听。 闻言,雷铜点了下头,这点正在意料之中。随即问道:“杨洪主力所在,可曾探得?” “未曾,鹤鸣山延绵甚广,山间僻所众多,想要寻到杨洪的位置,起码需要五日功夫。” “五日?” 雷铜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答复。五天,太久了。 “这些时日,邓芝等贼,可有动静?” “有,何只率兵千五百人左右,攻打吾军三处军寨,破了其一。损折了三百余人,但何只手中也只剩下千人不到。” “只有何只吗?贼首邓芝呢?” “不太清楚,守住两寨的将士,皆言未曾见到邓芝大纛。” “罢了,且严加防范。至于杨洪,汝便无需操心,本将亲自率众设伏。” “诺!” 副将应下声来,正欲离去,又闻雷铜问道:“成都,可有派遣援兵来?” “这……” 副将回身,略有迟疑。 雷铜轻哼一声,直视副将,言道:“有何不敢言,尽数道来!” “诺。将军,使君传来军令,要吾等务必在此月内,剿灭杨洪、邓芝叛贼。” 副将说完,雷铜就瞪目怒视,气呼呼的吼道:“哼,这帮献媚之徒,未历战事,便口出狂言。真以为邓芝、何只、杨洪三人,乃是村野匹夫?” “将军,祸从口出啊。牧府内几位从事,如今大权独揽,使君虽知将军之难处,但亦无可奈何啊!” “嘁,庞羲老贼,还有周舒、李恢等徒,真忘恩负义之辈也。张松呢,他那边怎么说?” 雷铜轻骂一句,问向副将张松之事。 如今的益州,可谓是内忧外患。刚刚坐上从事职位的益州诸名士,率大军在外的都尉赵韪,都在明争暗斗。 唯独张松张子乔,还算是忠恳有嘉,尤其是其智谋百出。先前仗着一张口舌,合纵连横,拔除了周国布置在巴郡的所有谋划,还逼退了葭萌关外的敌军,可谓是功压群臣。 “将军,张先生言,军略要事,悉由将军自决,其不能助!” “唉~” 雷铜长叹一声,没有多说。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张子乔功劳卓着,势必引起别人的打压。 再回顾他人,还有谁能帮助使君? 皆一丘之貉也! …… 再说杨洪,并不过两千,渡过寿阝江,进入成都周围腹心。沿途攻破乡里,携裹丁壮百姓,焚烧粮秣无数。 短短不过一日功夫,整个队伍扩充了倍不止。 青壮万余,老弱妇孺数万,两千算是精锐的义军将士,这是押阵于后,时不时杀人立威,威慑百姓。 队伍的士气,自然不用多说,低下到随意一支部队都可能击溃他们。 但不代表这些人就没有破坏力和影响力,别的不说,单是原先不好攻打的邑落,见叛军声势,多望风而降。亦有人匆忙东逃,希冀避难于成都。 当然,也少不了人负隅顽抗。 只可惜,面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再加上杨洪心狠手辣,焚烧了所有能看到的粮秣。为了身后家小妻儿的肚子,这些受裹挟的丁壮,面对同样没有正规军驻扎的村邑,勇猛万分。 自寿阝江,直至成都城外,短短不到百里之地,全然化为一片废墟。 叛军如同蝗虫一般,烧杀抢掠,席卷了途中遇到的所有村落。无数百姓横尸于野,悬首于道。 数量高达十余万的百姓,蜂涌直入成都,将恐慌带到安宁的成都城内。 成都城,自始自终都没有安宁。 那所谓的宁静,只不过是战火的远离,而在上层构成中,明争暗斗不休。 先主心腹重臣庞羲去职,引起一众老吏的恐慌。大量赵氏、周氏、李氏等子弟,充斥朝野,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还有东州士人集团,也多有逃散者。 或北上奔关中,或东去荆襄,亦或反之为寇。 刘璋的上位,安稳了很多人的民心,唯独东州士人集团,遭受重创。长公子身死,三公子受禁,二公子远在长安,追随刘焉入蜀的东州士人,全都在担心自己及家族的未来。 至于杨洪叛军的消息,从其出汉嘉以来,成都就一直在关注。本以为有着雷铜手中一万精锐,足以将所有叛贼,拦在寿阝江外,保证成都的安定。 然而,前日突如其来的信骑,将叛军逼近成都的消息,直挺挺的告于众人。 原本正开心争权夺利的一众官员,立马放下诸多不和,转而对付即将杀到的叛军。 “杨洪叛贼,本不过三千人,现今过寿阝江,沿途劫掠,携裹百姓。其下叛贼,已近十万之众。无数百姓涌入城内,引起恐慌不断。如何破敌,诸君可有良策。” 年纪轻轻的刘璋,瞥了一眼殿内的一众佐官,心胸都快给气炸了。 几日前,雷铜请求派兵支援的信报,一封接着一封,送抵成都。这些士族中人,一个个自以为是,认为其手中一万兵力足以应对叛贼,无需发兵相助。 可现在呢~ 近十万贼兵,涌向成都,怎么打? 第708章 犍为之战(16) 别说刘璋了,便是一向自诩蜀中智者的任安,博学多才,声名闻于巴蜀荆襄。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战局突然发展到这个局面。 一时间,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刚稳定下来的蜀中,逼退了南下的周国大军,州内只剩下些许叛贼。赵韪率大军将其主力围困在武阳,些许散兵也悉数困于山中。 然后,这帮自认为州郡无恙的一众官员,竟开始陷入权利斗争。 嗨~ 都是些愚钝之辈。 先前使些手段,拿下三公子和吴懿,尽摧东州士族根基,自己之所愿也。因为只要早日定下益州之主,雍凉暴兵根本打不进益州来。 现在局势方稳,如此明争暗斗不休,只会将眼下大好局面悉数拱手让之。 雷铜是蜀中大将不假,可那些逆贼,又非无名之辈。除却任岐,余者贾龙、王咸、杨洪皆是蜀中英才,名声闻于郡县。 三路围剿大军,一军顿于武阳,一军顿于僰道,一军被叛军击溃。 别的不说,这所谓的围剿,已经名存实亡。更兼此时,深入蜀中腹地的叛贼,显然成势。再不尽快剿灭,只怕有些宵小又会丛生啊。 任安伫立在大殿内,看着一众蜀中士族子弟,颔首闭口不言。他们所做下来的恶果,却无人愿意承担。 雷铜本已将何只、邓芝贼寇困于玉垒山,不消旬月便可覆之。杨洪当时手中兵力不过二三千人,成都随意派些兵马,都足以将其拦住。待剿灭何只、邓芝,何愁不能轻易击溃杨洪。 非要使雷铜分兵,导致如今首尾难顾之局。 只是自己也不通晓兵事,更遑论领军作战。由此,任安将目光转移到冷眼旁观的吴兰身上。 吴兰不想站出来,说实在的,自己对于杨洪纠集起来的十万大军,还真没放在眼里。一群连刀矛都没有的黔首,能成什么事。不用太多兵马,三千人足以溃之。 但,成都内这些重臣的一顿操作,委实让人不敢轻易应下。 任安见吴兰不为所动,眉头紧了一下,随即明白其心所忧。于是,言道:“吴将军,若有破敌之策,任安及诸君必鼎力支持!”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吴兰,说不上是好是坏。 刘璋也看向吴兰,打心底不想让自己的心腹大将去冒险。反正就凭着杨洪那些叛军,也打不进成都城。待到赵韪帅师回援,两者相争,何不快哉。 可吴兰被任安架了出来,只能挺身上前,拱手向刘璋道:“主公若信末将,予三千锐士,必破贼众与外,以显天威!” 信誓旦旦。 吴兰信心很足。 刘璋端目迟疑了片刻,便做决定,言道:“好,既然吴将军言能胜之,璋自当鼎力支持。但将军所需,必有所应,军中事宜,一由将军定夺!” “末将谢主公厚爱。” 吴兰拱手一礼,面色坚毅,声若洪钟。 旁边的诸多士族官员,还在揣摩着其间利益得失。 成都城内兵马,多是士族部曲,家族子弟充斥于间,握于权掌。现在吴兰要出兵一战,不论胜负,伤亡的都是世族部曲。关键是,若吴兰大胜,三千兵马可就拱手让于刘使君了。 不让吴兰去,大家又将损失更大。毕竟,家族所有的田地、佃户全都处于城外,亦在叛军的刀尖之下。 不早点击退叛军,让杨洪在城外霍霍起来,大家伙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没人吭声,也就代表着默认了。 出兵一事既然定下,再加上受到共同的威胁,成都城内顿时又上下一心,全力应对此番战事。 不仅如此,尚飞马直报武阳,调派兵力回援。 傍晚。 杨洪带着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地平线处。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行军声,黑压压的人群暴露在城楼上眺望远方的哨兵眼中。 城外周围二三十里,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青油油的种苗,在清风中飘荡。 随即,一片片脚掌,踩着种苗,阔步而进。沿途村寨,转瞬化为乌有。叛军宛若蝗虫,将无数良田践踏摧毁。 距城十里,叛军安营扎寨,生火起灶。 简陋的栅栏营寨,很快就围着军队绕了一圈。其后营,一座竖起寨墙的军营,独显于其间。 杨洪中军,周围尽是其原本所率兵马,警惕的了望着外营的状况,谨防异变。 带着十多万被掳来的百姓,杨洪并没有因为军队的增加而感到欢喜,反而愈加小心翼翼,防止那近两万丁壮,临阵反叛。 叛军营寨立起,夜色也陷入幽寂黑暗。城中吴兰,带着挑选出来的三千锐士,正披甲戴胄,修戈缮矛。 子时方过,蓄势待发的吴兰,当即率军自东门而出。 杨洪手下兵力有限,又是今时刚到成都城外,斥候也只能把控西城、南城一带。对于从东门偷溜出来的吴兰所部,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城外大军云集,城内民夫相助。 一夜平静,安然无事。 在北面湔堋驻营的雷铜大军,也再度收拾行装,准备连夜南下。 自己还是中了杨洪的计了。 唉,从南面跑回来,现在又要跑回去,疲于奔命啊! 兵马不多,也就两千来人,跟随着雷铜带着行装南下,赶往成都。 余下的近八千兵力,则是在副将的统领下,定下进剿之略,欲明日杀入山中,彻底解决玉垒山内的叛贼。 可雷铜却不晓得,玉垒山义军最能打仗的邓芝,早已带着数百人,正暗中查探着成都城外,突然出现的乱民大军。 先前并没有得到犍为义军的举动,自是不晓得眼前的兵马归属于谁统帅,也是不敢轻举易动。 尤其是今天白日时,乱民浩浩荡荡的军势滚过,邓芝等人也得避其锋芒。 除此之外,远在数百里外的僰道城外。 五溪蛮首领和南中都督雍慎,也是碰到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大军屁股后面出现了一股叛军,一连半月下来,劫了数次粮道。自己损兵折将不说,还使得军中的粮秣,颇有些储存不足。 派兵数千人围剿了一次,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那支叛军的踪迹,更不知道叛军头领是谁。 第709章 犍为之战(17) 吴兰率军趁夜出城,并不为杨洪所知,义军斥候,也没有任何发现。 天色一亮,沉寂一夜的义军大营,再次嗡动起来。数万人走出大营,四处觅食。 军中压根就没有几日存粮,如此众多的乱军,只能靠着四处劫掠,来获取每日的吃食。一群群人分散开来,朝着成都四周扩散,将所有出现在眼中的村落,悉数翻了个遍。 只可惜,成都周边百姓,自得到叛军杀来,早就带着家中存粮,或逃入城内,或逃入山林,亦或远走他乡。 一上午下来,不少队伍萎靡不振的回到大营,也有些队伍带着悻悻的面色。掠来丁点粮秣,好歹能给营内的妻儿老弱垫下肚子。 壮汉子,是叛军的主要战斗力,每日的粮食肯定要足供,以保持战斗力。但老弱妇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一天一顿饭,能顶个半饱就算不错了。 乱民不想继续跟着那位将军,哪怕其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没有那位将军,他们还留在故土,安居乐业。 只是,现在不跟着也没有办法。军中粮秣不足,又无人能够统领这十余万人的队伍。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他们唯有跟着那位杨将军一条路走到黑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失败后的下场,这便是被裹挟的无奈之处。 胜了自然好说,大家摇身一变,就能够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或者享受胜利的果实。若是败了,自是少不了一个人头落地。包括家小妻儿,不死也会被充为奴仆,世代难更。 “将军有令,整顿甲兵,打造器械。只要攻下成都,三日不封刀,钱财美女,尽由尔等取之!” 数十名快骑,飞马出中军,进入营寨各部,驰骋而过,留下一道军令。 营内丁壮,大多数人都神色暗淡的注视着来回奔走高呼的骑士,没有想象中的士气大涨。但这么多人,总有些野心勃勃之辈,闻此军令,心气倍增,附喝应声。 很快,杨洪任命的十几员校尉,以及选拔的几十位有野心的军吏,亲入部曲,告之诸将士军令。 怯于军法淫威,丁壮们不情不愿的拿着手中木矛,或是农具,再次走出营寨,砍伐树木,打造简单的攻城器械。 一下午的时间,便制出云梯百余副,还有一辆粗糙的冲车。 杨洪感受着营内沉重的气氛,也全然不在乎。这些乱民,自己本就没指望,只要他们足以吸引蜀兵的目光,减轻武阳方面的压力,那就足够了。 至于,攻打雄壮的成都城,会损失多少人马,都不在自己的考虑之中。 远处相隔数里的邓芝,也在端望着热热闹闹的义军大营。斥候今日已经与义军头领联系上了,原来是贾龙、任岐手下的人。 不过,这些乱民,真的能成事? 回头瞥了眼远方的巨城,毫无悬念,再给他杨洪几万乱民,也拿不下成都。 既然如此,缘何还要在此停留,等到雷铜兵马一到,几乎必败无疑。骤时,恐怕想要在掀风作浪都成难事了。 如果这杨洪是此般无远识之辈,那自己还是莫要与其产生过多交集了。 隐蔽在成都城东的吴兰兵马,距离杨洪叛军的大营非常远。绕过城南,少说也得有二三十里左右。 “将军,斥候送回消息,叛军正在打造攻城器械,似乎明日有攻城之念!” 一员校尉上前,来到吴兰身旁,与其言道。 吴兰点着头说道:“叛军营寨戒备如何?” “松懈的紧,而且今天斥候还遇到了不少出来劫掠的叛军。一无所获下,彼等士气必然落之千丈。” “那就不用管了,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成都城坚,非贼所能破。吾等所需做的,便是静候良机,一战破敌!” “诺!” 那校尉退下之后,吴兰回头看了一眼其背影,心中也琢磨不断。 叛军士气低落,自己一方的士气也没有多么高涨。军中将士,皆是成都本地人士,驻守坚城。数年来,从无外敌、叛贼进抵成都城下,久不经战。 现在,自己要带着他们出城,面对人数高达十余万的乱民,这些没打过仗的兵,可不如自己这般信心十足。 成都城内当然也有精兵,从北面诸关隘回援的三千锐士。但这些人,别说自己了,连刘使君现在都指挥不动。 因为他们是隶属于东州士人集团,也就是东州兵马,为庞羲手下心腹阆中黄权所掌。庞羲眼下去职,黄权已经有很大的不满了,更别提东州士人被摧毁的状况下,这些效忠于各族之下的士兵了。 否则,有这三千锐士在手,自己何必再苦等良机,还要时不时安抚军心,激其战意。 安安静静的一夜过去,当黎明再次出现时,似乎才是黑暗的到来。 成都西门楼上,任安一身儒甲,腰悬配件,发束武牟,伫立于女墙之后。身后一众将校、官吏,皆候于此。 七里长的西城墙上,一名名蜀兵严阵以待,身旁早已摆满了守城物资。数不尽的壮勇,仍在不停的往城头上运送檑木、滚石、箭矢。一鼎鼎的金汁,也开始烧了起来,不消叛贼近前,便可足用。 望着不断涌出军营的叛军,抬着一架架长梯,推着简陋至极的冲车,形成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压来。 任安猛吸了一口气,回身冲着诸将喝道:“贼兵虽众,不过乌合之辈。兵甲不具,弓矢全无,近吾坚城,自取死路也!” “传令下去,各部严阵以待,坚守城段,旦有后退者,悉就地正法。旦有斩首者,立赏千钱。” “诺!” 军令一下,三军奋气。 蜀中富庶,可不代表他们这些处于底层的士兵也会富有。相反,面对蜀中大族,百姓的日子过的可能还不如其余诸州。 一颗斩首,便能得千钱,若是能杀个十来人,朝夕骤富。 不错,一万钱,在上流士民的眼中,完全算不上什么。可在有些人眼中,那就是一场富贵,足以拿命去博的富贵。 对于益州州牧府来说,十万颗脑袋,也不过是一万万钱罢了,随便挤一挤就有了。现在的巴蜀,可不是经由刘备祸祸后的巴蜀。 一匹蜀锦值千金,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早在叛军抵达城外时,锦官城的所有制锦匠户,和储备在其中的蜀锦、丝绸、帛布便已全部运进城内府库。 区区数百辆车马所装之物,何止万万钱之数。 益州不缺钱花 第710章 犍为之战(19) 武阳城外,一批批蜀兵蜂涌而上,围绕在云梯之下,攀附城墙。 周围十余架吕公车,正搭在城头上,踏板之间,蜀兵刀手正奋力想要突破堵在身前的义军。左右巢车上,弓弩手亦是接连发矢,以为掩护。 城门旁边,已经有两架冲车,在行进途中被烧毁。还有一辆正在城门前燃烧,上方金汁、火箭,不断落下。附近蜀兵,哀嚎不断,仓惶逃离城门。 远处,也有三架吕公车,正在城前熊熊燃烧,如同火炬一般。数不清的蜀兵,绕过这些危险的地带,前赴后继的抵近城墙下,支援奋战的袍泽。 后方大军军阵之中。 赵韪正目不转睛的观察战局形势,面色并不好看。 攻城的难度,显然超乎了自己的意料。没想到一群叛军,居然有如此坚守的决心。 “传令下去,让吴懿率五千东州兵协助攻打东门!” “诺!” 军令一下,吴懿也没有迟疑,立即带着五千余人,迅速转向东城方向。而赵韪本阵之中,又出三千余东州兵,压向武阳北门。 一队队蜀兵填入这个未知的深坑之中,战场之上每一刻,都会倒下众多将士。 不仅仅是蜀兵,义军的伤亡也很大。 敌军主攻北城和西城,一万五千余将士,已经轮换了一个遍了。近万壮勇,也拿起刀兵,协助守城。 北门门楼中,贾龙也在望着赵韪的大军,蜀兵攻城力度很大,己军防守压力也比起昨日敌军试探性进攻要来的重。 唉~城内弓弩,还是太少了。 若能够再多些,绝对不可能让敌军弓弩手如此嚣张的在城下发矢。眼下,却只能拿有限的弓弩手,去压制城前巢车上的蜀兵,帮助城上将士阻拦吕公车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敌军。 伤亡很大,但也得撑住。 如今,东面僰道战场上,严斌等人拦住了蛮兵和南中兵的攻势。杨洪亦是击溃越嶲夷高定,杀入蜀中腹地,牵扯蜀兵注意。 只要武阳坚守下去,不出月余,局势必有明朗,大家也就博出了一线生机。 至于日后,日后再说~ 武阳城外战火连天,而西门外驻扎在此的王咸大营,也与蜀兵展开激战。 一万精锐东州兵,一万赵韪本部兵马,由大将高沛统帅,携民夫两万余人,强攻王咸军营。 营内万余义兵,仗着近两丈高的营墙,抵挡着蜀兵进攻。 蜀兵主攻的方向仍旧是北营墙,由五千东州兵为主力。东西两侧一由万余民夫进攻,一由五千蜀兵进攻,后方军阵也在时不时抽调精锐,补充攻营兵力。 王咸城内兵力不少,一味坚守的话,防守起来压力并不大。可聚集在东北角落的蜀兵一万主力兵马,却是让义兵无法全力守城。 因为要时刻准备一支精锐兵马,来应对蜀兵突然进攻武阳东门。 武阳城的情况,王咸并不是非常清楚。可武阳东门,时刻都与营内保持着联络。一支支部曲被抽调至北城和西城,代表着贾龙那边的压力很大。 直到东门仅余千余守军后,再无调动。城外虽有万余人马,可也不可能不在东门留下些兵力,免得蜀兵突然袭城。 一时间,武阳城成为了巴蜀之战中关键所在。 作为次要战场的僰道,面对的敌军兵力,比之武阳外的敌军还要多上不少。连守军的兵力,也一样比武阳少上不止一倍。 多亏了僰道城扼守险要,武阳那边又支援了五千多人,否则仅凭严斌手中两千残兵败将,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沙摩柯和雍慎在这段时间内并不是没有全无动作,时不时也会发兵强攻城池,以图打破僰道,威逼南安。 但城内得到了武阳支援的五千兵马后,短时间内确实难以拿下。 反正,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需要那么卖力了。刘璋能不能剿灭这些叛贼,不关他们任何事。 除此之外,便是身处巴郡的第四军第二师了。姚琼带着手下几千将士,一直停留在巴郡北部。 一来是为了帮助汉中兵马,镇压板楯蛮。板楯蛮的叛乱,对于其整个族群来说,影响都是非常大的。 朴胡、李虎等人的部族自是不用对说,他们既然能够至始至终的跟随大周的脚步,其部民也没有太多反抗的心思。唯独杜濩、袁约的部族,连累的人数可不少。 大规模发兵镇压,反倒会引起整个板楯蛮的反感。于是,发布告令,叙以实情,由周兵坐镇宕渠,监督汉中兵行事,就成了关键所在。 说到底,大家都是属于周国的附庸,没有周兵在场,汉中兵肆意行事,无人可阻。可有了周兵、周将坐镇,汉中兵马想要做任何事,都得知会一声。 短短十来日功夫,不说彻底压服整个板楯蛮族,但也将大多数异声,给埋没在兵威之下。 随后传来的益州内部消息,让杜畿冷却下来的心,再度升起一丝滚热。 贾龙、任岐等人还在坚持,尚未放弃,自己手中兵马不少,大有施展之处。 于是乎,姚琼带着手下一师精锐,再度出了巴郡北部山区,来到垫江一带,以响应贾龙等各部义兵。 垫江城的守将仍旧是邓贤,手下兵马却是增加不少。斥候报回的消息,并不怎么让人乐观。 巴郡的周兵和汉中兵,还是挑了这关键时期,再度杀来。至于其意所为,尤未知之。同时,西面犍为、蜀郡发来的信报,一样让人倍感头疼。 邓贤确实没有想到,有着优势兵力的蜀兵,还有这么五溪蛮、南中兵相助,竟然无法迅速的剿灭叛贼。 邓贤还不知道杨洪义兵,已经在攻打成都城,否则又做何想,无人可知。 巴郡太守赵筰,同样愁眉苦脸。实在不知道成都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区区叛军有那么难打? 不应该啊,依张子乔之谋略,声势忷忷的周兵都无奈退去,更何况贾龙等人。不说手到擒来,可也不至于月余时间,毫无战果。 未及夜色落下,赵筰便派信骑,去传垫江守将邓贤回江州议事。 州郡内,叛军未剿,巴郡的周兵、汉中兵却又复岀,耽搁下去,必成大患。 第711章 犍为之战(20) 明武元年六月末。 陇西方面,徐荣率各路兵马,业已击败宋建麾下的羌军的主力。 一场阵战,大获全胜,斩首近五千级。三日强攻故安城,亦破之。 两路奇兵,张济绕了一圈,占据漳县,截断了宋建南下的道路。 不足四万兵力的羌军,在宋建的带领下,避开南面的张济所部,进入群山之中。随后,却是被程银率领的一师精骑给拦个正着。 四五千骑,纵马驰骋,毫无戒备的羌兵被杀的屁滚尿流。之后,徐荣领着万余精兵悍将,也从后追杀而来,一番追剿,使得宋建损兵折将不知几何。 但地形的存在,仍旧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实。 除去程银领着数千精骑,来回折道,始终在粘着羌兵。其余各部兵马,全都被其给甩掉,让徐荣恼火不已。 复杂的山势地形,让周兵转的头昏脑晕。即便是长久呆在凉州的第四军将士,对周围数百里的地形也毫无了解。 毕竟,这里原本就为羌贼所据,普通汉人百姓,没谁会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住钻。连商贾都没有几个往来,所以徐荣连个熟悉地形的向导都找不到。 六月二十九日,徐荣领着追杀数百里的将士们,为一处断崖所阻。 “怎么回事?不是说羌兵往这边跑了吗?程银呢?” 徐荣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山崖,顿感头大,这是谁带的路! 周围几员大将,也都是愁眉苦脸。这不是第一次,昨日还碰见一处蔽谷,追进去后才发现连个出口都没有。 真要责怪带路的人,也不太合适,起码人家确实没带错方向。虽然在羌兵屁股后面几十里外吃灰,但属实已是难得。 “将军,羌贼确实在咱们前面,想来应该是另寻密道,绕了过去。程将军~现在斥候也不知晓程将军的位置。” “嗨,罢了,传令退兵。派遣信骑,探寻程银所部,告之其且退回。” “诺!” 事情的发展,比徐荣想象中的要难上不少。所有的计划都一如意料中完美进行,甚至还有更甚。结果却没考虑到这河首一带的地形如此复杂,导致现在大军追杀羌兵之时,困难重重。 目前这状况,想要将逃走的宋建以及那仍余半数的羌贼赶尽杀绝,已是不可能了。近百里的山路,熟悉当地情况的羌兵,想要甩掉周军不要太简单。 而在断崖之西不足十里的一处山谷中,宋建领着五千多残兵败卒,正窝在期间,躲避周兵的视线。 山顶上的心腹,望到周兵旌旗徐徐远去,立马便回报宋建。 不管是周兵知难而退,还是其等欲另寻道路,都让宋建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连番的败退,着实将心中的自大给削了个精光。没想到,周军颓势之下,战力如此之强。以三万步卒,一万骑兵,对阵自己的三万铁骑,两万步卒,居然轻易得胜。 尤其是那周骑,战力端的强悍,自己帐下三万精骑,居然被砍瓜切菜一般,给打的四散而逃。不然,哪会一战大败,导致步卒损失惨重,连故安城都守不了两日。 现在好不容易骗开了周国精骑,又甩掉周军主力步骑,真心不容易啊。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听张松那厮的话。什么周国数年来颓势不断,犯了天妒,致使出兵即不利,挥师亦不胜。 都他娘的在糊弄人! 还有鲜卑精骑,人呢! 自己都败了,也没见步度根的兵马杀到。一个多月的功夫,就算是猪,也能从武威跑到狄道了。 被狠狠撸了一阵的宋建,此时压根就没有雪耻的心思,还是老老实实在河首地区当自己的山大王好。 只是,宋建并不知晓此次大周对平定河首的决心。 第一步战略的失败,对于日后平定河首会造成很大的阻碍。但是,国朝数百万人,上下一心,不可能说连个小小的宋建都平不了。 长安城内,高诚与诸卿还没有得到陇西的详细战况。不过,有着徐荣率领的大军,击败宋建不是问题。 然而,现在群臣担心的问题,却不是陇西的战事,而是来自于两件非人力可逆的大事。 明武元年,六月末。 扶风雪雹,华山山崩。 几乎是一瞬间,谣言四起于长安,并逐渐扩散出去。 高诚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六月雪雹! 后世所学的科学知识,让自己晓得六月雪雹不过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出现也并非偶然。可全天下的百姓不信啊,即便是深受国恩的关中百姓,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六月飞雪,曾经出现过一次。 源自于战国时期邹衍,时邹衍事燕惠王,尽忠。左右僭之,王系之。衍仰天而哭,五月为之下霜。 然后,一如大家所想。六月飞雪一落,燕惠王顿知邹衍之冤,释其以敬天意。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哪知道下面是谁受冤枉了,感动天地,来了一手六月飞雪啊。 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接着又赶上华山山崩! 嗨~ 无力! 关中名山不多,西岳华山为首,骊山为佐。 别的不说,仅是史书记载中的轩辕会群仙之所,唐尧舜数巡西岳,汉武修集灵宫以祀诸神。 这些只言片语,便已经将西岳华山,与东岳泰山相提并论。 泰山之名盛,胜在封禅。 当年若非山东鲁儒,方术之士,以仙山蛊惑始皇,得以封禅泰山。泰山今日,可就未必能压华山一头。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华山哪处的土石突然松了,山体滑落一断,这谁能管的住嘛! 只可惜,在这个愚昧的时代,管不住华山这等名山山崩,就是罪过。 他们可不知道六月雪雹和华山山崩,只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苍天的惩罚,在告诫某些人。 至于某些人是谁,那就得看利益的分配了。 眼下,如何处理这两件棘手之事,成为周国关键。因为,其必然导致国朝动荡。 “大王,臣为相数载,毫无寸功。反使国朝一度萎靡不振,四境多灾,兵事不顺。今有苍天示警,臣才德不足,难应诸事。还请大王另择贤明,统筹百官,济以国事,复振国威!” 心知逃不过去这一劫的阎象,主动的站了出来,向高诚请辞。 高诚盯着阎象,又看看其余几位心腹大臣,内心犹豫不决。 换相,无疑是对自己影响最小的一种的抉择。 可对于大周的影响却非常巨大! 第712章 犍为之战(21) “不妥,吾国朝立之不过六载,便换二相,可谓是三岁一更。且不论百姓如何作想,仅是诸寺官吏,即已无所适从。更何况,阎相领政,稳重如山,休养生息,朝野俱乐。若非天时不济,灾变良多,吾朝定胜天下群雄。” 一向与阎象交好的郭嘉,立即挺身而出,为阎象说话。 高诚意欲不定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可否认,阎象不负其载史之名,更不负史书中大成百官之首的名头。其非赫赫之辈,亦非庸庸之徒。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却非常适合此时休养阶段的大周。 最关键的是,换下阎象,高诚实在不知该以何人为继。 一应重臣之中,钟繇已去相,不可能复为国相。而且尚书台,乃日后重中之重,非元常不可。 阎忠,名气不小,可才能不足。若为一州郡之首尚可,统筹一国,非其所项。 贾诩、郭嘉,皆持之要职,谋略出众,理政却是乏术,亦不能。 再细数九卿,杨衡、夏育、宋斌等非为相之选,杜翕、韦端,也不适合任此之要。 余者佼佼之辈,如杜畿、卫觊、张既、庞柔、射坚、韦康等人,皆由相一国之才。可惜,资历不足,难以服众。 再小一辈的就更别提了,而一众收纳的魏国群臣,裴曦、裴茂、杨众、周忠、左灵、种辑、梁绍、韩融、王隆等,皆有名望。但利益明显不符,立彼等为相,肯定有人会闹些幺蛾子。 阎象去相,对于自己的所计划好的一切,可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本来想着让阎象撑起这数年,待到杜畿在伐蜀立下大功,调入朝堂熟悉两年,以其接手,展开大周第三位国相的序幕。 现在杜畿威望、资历不济,换相的话势必对未来走势产生不可预估的变化。 可若不换相,六月雪雹和华山山崩造成的不利影响,将全部集中在自己这位君王身上。对自己的威望以及大周的国威,都是极其严重的打击。 高诚可不相信,那些奸滑的枭雄们,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目光转向段煨,作为朝中砥柱,代表军方势力的中尉,其意见不可忽略。 “大王,阎相忠耿体国,国之梁栋。若非如此,唯有效汉武故事,已解民忧!” “万万不可!” 段煨话音一落,钟繇便出列喝道,随即向着高诚拱手一礼,言道:“臣等随王上征战十余载,方有今日国朝之盛。王上贤明,仁厚载德,待臣等更是一如国士。吾等身为臣子,值王上困惑,正当以国士报之,焉有怯意!” “大王,元常所言甚是。象本为袁氏一小吏,蒙大王不弃,幸得辅佐,安关中雍凉,造百姓安康。今纵是折象一身,亦不能使大王蒙羞。” 阎象义无反顾的说道,这般事情,若是使大王下罪己诏,岂不是平白惹他人笑话。大周国朝,自诩人才济济,却无一人肯为王上分忧,传出去对国朝的打击反而更大。 “此乃罕见之异象,为天所致,本非吾等人力可挽,更非诸公卿之过。纵是苍天所示,孤自承之!” 高诚定下心神,眉目间毅色十足,这种事情绝对要杜止。否则,旦有异象,便使朝中大臣去职,国朝还如何运行。而且,也不能让某些人以此为借口,图谋私利。 “国相府立即下达孤意,告之万民,不过天象,非君王公卿之过。务必使百姓安心,好生休养,万不可自生祸乱。另外,国相府也要布人传些言寓,将此事导向别人,袁绍、王允皆可。调查司也都给孤动起来,查控关中。旦有传播谣言者,悉数拘刑。有士族异动者,阖族监禁。” 一句句话,宛若巨锤一般,狠狠的敲在众人心头。 尚书令钟繇紧蹙着眉头,担忧言道:“大王,谣言如洪,堵不如疏。如此严控,唯怕事与愿违矣!” “哼,孤就不信,区区谣言,便能致使吾大周换相。若如此,日后怎么办?有一两谣言散布,吾大周就要换一次国相?那国朝,还怎么运行,更别提争霸天下了。” 高诚心中郁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旁边郭嘉亦是冷面肃容,鼎力支持道:“大王英明!乱世之中,当用重典,以慑民心。这些年,国朝宽仁,让不少人都忘记吾等乃是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了!” 乱世用重典! 一个久不听闻的词汇,使得钟繇心头一颤。 嘶~是啊。 现在还是群雄并起之际,自己居然也被关中的安定,大周的虚盛给迷惑了眼目,忘却了这仍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居安忘威,莫过于此。 钟繇微微颔首,沉默着退回列中。 国相阎象,迟疑了片刻,还是强撑着言道:“大王厚恩,臣万死难报。然臣恳请大王,以国朝为重,三思而行!” “阎相无需多言,君之领政,历历在目,深印人心。君之良才,非举世冠首,却最适吾国朝。君若退去,孤何觅贤良代君?一国无相,必有震动,大军征伐在外,国之重事,吾等需安平内里,非君不可!” 闻言,阎象老目不由浑浊。 自中平四年,至今明武元年,十载之久。自己可谓是亲眼目睹了大王一步步的崛起,平黄巾,定西凉,举义事,安关中,立周国,并董魏,称孤道寡。 自己也从中年,逐渐步入老年,再有三年,亦入知命。从一袁氏属吏,十年间,骤居一国之相,封万户侯。 得伯乐如此,何其幸哉! “君恩似海,臣唯效死!” 阎象俯身大礼,直向高诚,哽咽出言。 高诚注视片刻,亦抚礼虚向。 君臣相知。 众人看着这一幕,同样也是心中感慨万分,不由齐身致礼。 密议一散,中央官署全部动了起来。 国相府、尚书台、御史台、九寺、京兆府衙,所有掾属、官吏、衙役,悉数出动。告示百姓,些许异象,不过尔尔。戒之宵小,莫要生乱。 紧随而至的便是调查司的大规模行动,所有在编细作、探子以及外围人员,近万之众,呼啸而出。 城内外所驻京兆守备军第一师、羽林骑、虎贲郎、宫廷禁卫、九门都尉、卫尉缇骑等,亦调动不休,如云而集。 甚至,为了保证整个关中地区的安宁,不只是下令与驻扎在各地的第二骑兵军、第三军、第六军,连蓝田大营都收到消息,抽调新兵,入驻诸要。 整个长安周围,瞬间紧张了起来,全面戒控! 第713章 犍为之战(22) 烈日照照,烘气蒸人。 正如同一场秋雨一场寒一般,连绵霖雨过后,气温骤然上升,比起雨前,还要酷烈三分。连道路旁的树叶,也不甘心的垂下,萎靡不振。 诺大的长安城,伫立在当空之下。 城门处,谈不上车水马龙,可也算的上络绎不绝。 一辆辆马车载满货物,缓缓靠近城门停下,等待着前面车驾的通过。 很快,岁数颇大的马夫看到前方车马一动,立即扬起马鞭,驱赶着身前的驮马,向前移动了几步。而后,闲来无事,便站起身来,端望前方。 这一看,马夫便皱起了眉头。 只见十几辆车驾前的城门,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堆的甲士,戈矛林立。周围似乎还围绕了不少的官府衙役,几名身着文袍的吏员,在旁边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几日没来的马车,不晓得长安城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城门口远没有那么多的士兵,也没有官府衙役和文吏。现在突然增加了不少,铁定是发生了一些大事。 想到这,老丈便跳下马车,来到前面一辆朴素的车驾前。 一名四十多岁的马车,正站在驮马前,抚着马鬓。还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把精豆,递到马嘴前。 虽是驮马,可这马比起别的更加神俊,浑身精肉勒现,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 “老弟这马,不是凡马!” 老丈走近身前,突然问了一句。 正在喂马的马夫,眉头拧了一下,随即展开,言道:“确非凡马,打仗的时候,腹部中矢,就退了下来。” 打仗?战马? 马夫的回答,让老丈不由一惊。 再怎么受伤的战马,那也是军马,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更何况,这马还只是伤了腹部,观其马蹄,并无损碍。这般战马伤好之后,不说继续上阵,但也不会流落到民间。 想到这里,老丈不由看了一眼车厢,煞是朴素。心中一动,拱手作礼,转而问道:“老弟可知这前面生了何事,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将士。前几日,老朽来时,还未此严格呢!” “嗯?” 马夫迟疑了一下,谨慎的扫视眼前的老者,疑惑问道:“老丈不知近些时日,生了何事?” “这,不知!” 老丈嘴角一苦,到底是怎么了嘛!自己住在骊山脚下,倚山狩猎过活。今日,将所攒的数十张皮毛,一口气拉到长安,为的就是换些钱货。委实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马夫顿下,回头看向车厢,似乎在请示里面的主君。 “无妨,国朝虽然严禁传谣,可也未至塞万民之口的地步。” 车厢里,一声清亮之声幽幽传出。随即,车帘掀起,俊秀儒雅的面庞,出现在老丈眼中。顺势一瞥,其内还有家眷,那夫人只是晃过一下,便使然如遇天仙。 “公子!” 见主君掀开车帘,马车当下执礼。 老丈也从那份遐思中回过神来,心底不由暗自责骂两声,匆匆行礼:“老朽拜见公子,不知贵公子在此,多有打扰!” 其人从车厢中出来,见礼过后的老丈才发现这男子,真不愧是贵人之相。尤其是那八尺身长,俊秀佳容,观之如沐春风。 周瑜微笑着摆了下手,言道:“老丈不必如此,小子先前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哪里话,哪里话。” 老丈当然不敢托大,急忙挥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也失了分寸。 “小子观老丈这车马不小,装载甚重,不知入城所为何事?” 周瑜挑个由头,询问起老丈。 老丈面色一喜,兴起说道:“后面车马所载,皆是老朽入山狩猎所获,皮毛完整不说,腌制的甚好呢。正打算入城一遭,看看能否卖个好价钱,再买些杂物。” “噢,不想老丈虽老,犹是当世廉颇,入山猎物,精练至斯。” 周瑜一番赞扬的话,可算是把老丈给听的有些稀里糊涂,可也晓得人家说的是好话,于是回道:“唉,只是没想到正赶上这多事之时。城门口,兵马甚多,怕是出了大事?” “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前些时日,雨水多降,华山山石流下。不知怎么传的,到了长安,就成了王上、相卿劳民伤财,不行德化,苍天示意。” 说起这事,周瑜眉头也是狠狠皱起,颇是不满那些四下传言之人。 老丈听后,却是火气骤升,喝道:“怎的还有这般人,大王仁厚明君,咱关中百姓,全仗大王恩泽活命,谁不是感恩戴德,日夜祁佑。” “唉,话说如此,可总有些宵小之徒,使君子难为。” “公子不必忧虑,大王贵人富相,必能长命万岁呢!” 老丈还不知晓事情的严重,口中或许是希望,也或许只是说说。但周瑜清楚的很,否则自己也不至于匆忙间被调回长安。 不只是自己,依昭姬亲自传来的姑丈密语,被调回长安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射坚、卫觊、张既等人,意欲如何,尚且不知。 又与那老丈闲聊了两句后,周瑜终于等到前面车马过去。 两名军士上前,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般无礼,拱手示意后,仍旧挡在周瑜车驾之前。 下了车驾的周瑜,也不在意。阔步来到文吏面前,微笑相对。 “原来是周公子,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文吏拱手见礼,说完便带着两名文吏,来到车驾前。知道内里是周瑜家眷,自然不会擅入。可仍旧仔细检查了一番车驾,见无异样,那文吏才再度回到周瑜身前。 “公子,职责所在,怠慢了!” “无妨,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周瑜笑意微微,点头应声,稍后引车马而过。 身后老丈的待遇,可要差上许多了。 不仅仅是文吏上阵,堵在前面的几名士兵也围了上去,将车驾内的皮毛悉数翻了一个遍。末了,还搜走了老丈随身携带的猎刀。 “老丈,多有怠慢,请见谅。猎刀,在下先收着,待老丈出城,必完璧归赵。” “哼,究竟是怎么了嘛,以前入城也没那么多事啊!” 老丈脾气不知怎么就给燥了起来,冲着文吏埋怨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进了城。 再往后,延绵不断的车队,悉数停在官道上,安静的等待着。 时不时,还会有一队精骑,巡视而过。 直看的商贾、马夫甚至士族家眷们,心疑顿生。 第714章 犍为之战(23) 成都城外。 三千余蜀兵,携着月色,杀入叛军大营。 一如猛虎出笼,大杀四方。 那所谓的叛军大营,已经化为火海一片,硝烟冲天。 数不尽的乱民,在混乱的大营中,四处奔逃,亦或是寻妻觅儿。只可惜,十余万人混在一起,掺着夜色,只是徒做无用之功。 连日攻打成都坚城,损失不大,士气却是低迷的不行。再加上杨洪早已率精兵逃脱,整个大军无人指挥调度,被三千蜀兵搅成了一锅粥。 不只如此,城内守军亦是趁势出城,掩杀叛贼,夺取首级军功。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战火就远离了成都城,只留下仍在燃烧的大营。 而四五千蜀兵,忙着追杀足有七八万之数的乱民,不论老弱男女,悉数悬首腰间。毕竟,这每一颗脑袋,就是千钱。 仓皇数十里,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夜色一散,晾在晨阳之下的便是这一幕。 一名名蜀兵,将一名名叛军的脑袋砍下,抓起束发,面带欣笑。更有无数俘虏,被一队队士卒押到河沟前,成批次的斩首坑杀。 临阵督导兵马的吴兰,没有去阻止这一幕,也不会去阻止。 乱世人命如草芥! 不只是蜀兵,天底下哪方势力没干过屠杀俘虏的事。 周王一向自诩仁义信重,可不也有葭萌关外的京观,丰镐之地的万人坑。河北袁绍,其下兖州牧曹操,前些阵子似乎屠了徐州不少城池。 楚王袁术,当年也是在庐江、九江二郡大肆屠杀异己。荆州牧刘表,坑杀荆南宗族也不下数万人。扬州牧刘繇,素重儒道,一样该杀还是杀。 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没资格说谁。 这只是战乱时期的常态,而非偶然! 更何况,乱贼亦是罪有应得。前些时日叛乱之际,沿途坏了多少庄落,杀了多少良善百姓,又毁了多少室邑…… 数不胜数! 吴兰尚不以为意,成都城内的一众士族,就更加不会在意了。即便是蜀中名士任安,亦只是叹了一声杀人者人恒杀之罢了。 唯独刘焉,确实心怀忧伤,为死于这场叛乱的百姓,而感到一丝惋惜。可也,仅仅如此。 惨遭大败的杨洪,没有丝毫的沮丧,亦或者这场大败与自己毫无干系,死的那么多人也并非自己的责任。 各部的乱民想要自己领导兵马,行啊,给你们就是了。 现在败了,那就怪不得谁了。 早在两日前,杨洪就已经带着本部两千余人,离开了成都。 而今,正与玉垒山义军头领邓芝,伫立在土丘上,观望着激烈厮杀的两军。 就在成都蜀兵专心于城外的叛军大营时,杨洪与邓芝二人便将目光,放到了无意间捕捉到踪迹的雷铜所部。 地形算不上非常适合伏击,雷铜也并非庸碌之辈,导致现在的战局,颇有些难解难分。 丘陵地带上,雷铜将旗,伫立在杨洪的正对面,熊虎相望。 四周数之不尽的义兵将士,正潮涌一般,围攻着这区区四五百人的雷铜中军。而南北两侧,邓芝手下三百锐士,仗着一处山丘,死死的卡住雷铜后军的冲击。杨洪手下五百余人,则是从围攻雷铜所在的包围圈中分出,于谷道中阻挡蜀兵前军的回援。 不足五千人马,在方圆五里之间,酣战厮杀。 义兵想要率先击溃雷铜中军,而后再解决蜀兵前后两部。中军受到进攻,蜀兵当然不可能无视,于是两军回援,希冀打破叛军围堵,与中军汇合一处,再整兵列阵,与贼寇争锋。 杨洪心下也不着急,盯着战局,注视着奋死抵抗的雷铜。 旁边的邓芝,可就没杨洪那般镇定。战局委实焦灼,难分胜负。现在就看是自己等人先杀了雷铜,还是蜀兵率先击败阻兵,与中军里应外合。 “季休兄,久持下去,恐怕难以取胜啊!” “伯苗休慌,才刚刚开始而已。” 杨洪一句话,让邓芝呛了个不轻,颇是疑惑的问道:“季休兄,成都城外的十万大军,估计已经惨败。吾等可没有援兵,相反成都的兵马,随时都会杀过来!” “些许乱民,本就是为了拖延成都兵马。他们的作用已经达到了,败了也就败了,无关大局。” “季休兄,莫非有些事情,并未告于芝?” 邓芝眯起眼睛,注视着杨洪。 “那是自然,在成都城外呆了这么多天,杨某戒备森严,使得蜀兵无计可趁。现在转而放弃,自是要将雷铜彻底消灭,否则也未免太亏了。” 杨洪怡然道来,彷佛自己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来了!” 突然,杨洪精神一阵,望着远方荡起的烟尘,嘴角一扬。 邓芝也转目望去,只见远方约莫数里开外,正有一支兵马杀来,呼啸席卷而至。 两人能够发现,身在群攻之下的雷铜,自然也是看到了背后的一幕。 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心中毫无怨言是假,可此时说再多也已无用。 敌军援兵已至,必然是湔堋一带被叛军打开缺口,玉垒山叛贼杀了出来。现在自己一败,整个湔堋也就群龙无首,叛军若是再杀回玉垒山,只怕未必能拦得住。骤时,整个蜀中富庶之地,都将成为叛军往来无阻之地。 可恨啊! “将军,叛贼援兵已至,速速突围!” 身旁亲卫统领凝重的望着雷铜,唤了一声。 雷铜没有回应,转首环视四周战局。前后两军,还在奋战向前,一步步的朝着中军挪动。身旁的将士,也倒了二三百人,余者搏命阻挡叛军的攻杀。 “唉,尔等各自逃命。” 良久,雷铜神色间带着落寞,低沉道出一句。 亲卫统领不说话,也没有动身。 主将身死,亲卫皆杀。 自古不变的道理! 作为亲卫,保不了主将周全,要之何用,不若一死。 “弟兄们,杀贼!” 亲卫统领咬着牙,愤恨大吼一声,抬起环首刀,便挤上前去。身后几十名亲兵,亦拨开疑虑,加入到前方的战斗之中。 雷铜眉头微皱,暗叹一声。 两千将士,为己博命。为将如此,足慰生平。 第715章 犍为之战(24) “杀!” 身后突如其来的兵马,涌了上来,加入战局。 一时间,横扫残云。 呆在山坡上杨洪,目瞪口呆的在亲卫护持下,仓皇远逃。邓芝也是领着身旁几十名将士,分道扬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至于处于厮杀中的各部义兵,转瞬击溃。 本以为是自家的援兵,结果援兵方方靠近,便发现不对。义兵哪里有蜀兵这般好的装备,戈矛刀剑,强攻劲弩,甲胄具身。 原来是蜀兵援兵! 蜀军援兵加入战场后,义兵顷刻间便崩溃了。所有人都不再想着斩杀敌军大将,建功立业,而是想着如何活下命来。 再一回头,山坡上的自家将旗,也消失不见,全军悉数逃散。 夜色未落,追杀逃贼的蜀兵纷纷归来,各自腰间悬首,手挽血颅,回到临时扎下的大营。处于战场中央的营地两侧,堆满了一具具尸体,覆以二三里。 数百名蜀兵,正扛着一捆捆的干柴,丢到尸体之上,撒上助燃之物。 天气愈来愈热,蜀中富庶之地,旦有疫情,波及甚广,由不得蜀兵不注意。 吃用过后,仍有三千二百多人的蜀兵突然拔营,向北杀去。 只留下数十人,负责焚烧战场尸体。 火光冲天,肉香弥漫。 行军途中,雷铜与救援自己的将军黄权,聊了很多。 前些时日,蜀中叛贼便起的消息,传到其部后。黄权便领了两千人马回援成都,直至昨日。正遇到了同样赶往此地的一部叛军。轻易击溃彼等后,仓促赶来,救下自己。 只能说自己运气真好 牧府重官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浴血奋战的将士。可远在千里之外的黄权,却是成了他们的救命之恩。 亏得先前自己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黄权,是庞羲的心腹,心向东州士族,才使得大王调遣不动城内的三千东州兵。可现在观来,出身益州巴郡的黄权,至始至终都是忠于刘使君,而非庞羲。 “公衡兄,杨洪、邓芝之流,已然悉数尽溃。只消责一偏将,领一部人马,足以将其等缉拿。吾等大军无须再辗转北上,还是早日南下平定贾龙等人,以绝后患。” 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雷铜本就持重的心性,也愈加沉稳。 蜀中叛贼,不过宵小之徒。而贾龙等人,才是大患。 黄权回头看了一眼雷铜,言道:“雷兄,这杨洪、邓芝二人,假以诡计,使汝几陷死地。如今,彼等既败,取其首级便可得报心头之恨啊!” “铜非俗人,自知大局。若能以一死,而安吾益州上下,万死无憾。” 雷铜凝神,肃重言道。 黄权轻嗯一声,继续说道:“雷铜不必心急,贾龙困守犍为,死地尔。唯有杨洪、邓芝等寇,虽主力尽灭,可若纵之不理,必死灰复燃,扰乱县邑。有赵都尉数万大军在南,足以镇压逆贼。吾等万余兵马,只需尽力抚平后方即可。” 闻言,雷铜皱了下眉头,也不再反驳,拱手应之:“公衡兄所言甚是,倒是铜有些孟浪了。” 一夜行军,北上二十余里。 逃窜中的杨洪和邓芝等人,倒是比蜀兵多跑了一倍的路。 先初大败之下,为了活命,两人分道扬镳,各自逃生。跑着跑着,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如何。 两人,重聚在了一起。 见面的那一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过,两人谁也不提各自逃跑一事,而是互为安慰。 逃命路上,为了活命,原本近百人的亲卫,也几乎损失殆尽。如今,寥寥一二十人,窝在一处谷坳中,相视叹慰。 “季休兄,眼下已然大败,也是该告诉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邓芝一直都不知道杨洪的信心所在,现在好了,信心变成了绝望,援兵成了对面的援兵。这苍天,好像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怎么就闲着没事触杨洪这个霉头了。 杨洪嘴角一抽,嘴一张,又有些难言。 长叹一声后,才说道:“伯苗不知,洪手下一校尉,早就去了玉垒山附近。只不过蜀兵把控甚严,又扼守要道,无奈之下折兵返还。洪得此消息,便请伯苗同攻雷铜,以图灭其所部,再北上攻打蜀兵,盘踞玉垒山,纵横蜀中!谁曾想天不济我!” “唉,现在蜀军援兵先到,季休兄那支别部,只怕是也已经败了。眼下,兵马尽折,该当若何?” 邓芝沮丧的叹了一声,向杨洪询问着意见。 各地义军,被蜀兵剿的剿,围的围,可谓是局势堪忧。现在他们还能喘息,仗的便是贾龙等人,还在犍为坚持。一旦武阳被迫,蜀兵主力回师,大家只能望风而逃。 所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好歹也能为自己和君肃分担点压力嘛。 杨洪顿了一下,想要冷静下来去思索,可脑海中一片混乱,心底压抑的火气也慢慢冲击着心神。摇了摇头,言道:“伯苗,洪历此败,心神大乱。一切,由伯苗做主!” 邓芝眉目一怔,扫了一眼身旁,一二十号人都在一霎那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立感压力袭来。 这士气,有些太低了啊! “好,那芝便全权做主了。” 邓芝猛吸了一口气,冲着杨洪拱手一句,随后起身面向众人,喝道:“诸位,吾等得奉周王之命,效之死力,以应大军。只恨天时不济,致使周王王师稍退,余吾等孤军奋战。然,周王芝仁厚,强周之劲旅,远非蜀兵所能及,更非刘璋小儿所能挡也!” “吾等殊死博战,周王必然知晓。待明岁一至,大周必发重兵,以报败北之耻。吾等只需静候王师入成都,自可得富贵。周王仁义,必不负吾等!” “眼下,时事不济,吾等遭此败战。可蜀兵残暴,坑杀俘虏,奸掠百姓,无恶不作。尔等须知,败吾等者,乃东州兵也!” “东州兵?” “居然是那帮残暴之徒!” 区区一二十人,可仍少不了碰头私语,议论纷纷。尤其是邓芝抬出东州兵的名头,可谓是顿时激其众愤。 出身东州兵的邓芝,对此缘由,再清楚不过了。 从刘焉入蜀之后,东州兵便始终不得益州民心。在加上东州士族与益州士族的博弈,暗地里烧杀劫掠的活,东州兵没少干。 恶事做的多了,难免不会被传出去。 于是乎,东州兵的名头就这样坏了。可实际上,军纪差劲,残暴不仁的东州兵,仅仅只是吴懿手下的两万人。一直驻守在葭萌关等北部诸关隘的黄权帐下,却没有那么多机会去坏自己的名头。 可谁让他们都挂着一个名号呢! “诸位,吾等纵是落草为寇,也绝不向蜀兵所屈。更何况,周王不会忘记吾等。日后,是骤享富贵,还是沦为奴役,任君自择!” 第716章 犍为之战(25) 随着黄权与雷铜二人回到湔堋,汇合留在此处的大军后,手中兵马一万两千余人。多了区区两千兵马,但蜀兵已经具备了进山围剿残余叛军的实力。 原先万余人,在各处要道设卡后,余下的兵马不过两三千人。分兵四处搜索叛军踪迹,很可能会被各个击破。可若是聚兵一处,那些蟊贼又怎会交战! 现在不同了,五千人足够分兵两三部,最不济也能继续压缩叛军的活动范围,为最终的合围剿灭制造机会。 黄权也没有玩什么花的,老老实实的将手中兵力分成两部,自己与雷铜一南一北,开始向玉垒山中进发。 经历惨败逃回玉垒山的张校尉,再次与何只会兵一处。只是,手中的兵力,几乎少了一大半,只有千人左右。士气也是极为低落,毫无生气。 躲在一张破布撑起的帐篷,张校尉与何只两人正蹲在地上,愁眉苦脸的注视着舆图。外面丝雨绵绵,缺乏物资的义兵将士,只能躲在山石之下,亦或是巨木下,来躲避这让人心烦的潮雨。 “老张,后面的斥候,已经发现了蜀兵的踪迹。有两千多人,吾等怕是只能继续避退了。” 何只心中的忧虑,远远超过了眼前的这位校尉。因为他们这些义兵,可不只只有青壮,还有近万的诸将士家眷呢。 现在家眷远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里,暂时还算是安全。他们这些兵马,也是在尽力的将蜀兵往西面引,远离家眷所在。只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谷里粮食吃完,家眷们也无法在撑下去了。 局势天崩地裂,该如何挽回,没有一点思路。 张校尉不同,那些家眷可不包含他的家眷。自己的儿子在武阳城内,所以武阳绝对不能有失。 别说是这些义兵了,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为武阳争取一丝机会。 “可有打探到杨将军和邓统领的消息?” 张校尉拧着眉头,问向何只。 何只摇摇头,言道:“没有,现在十余日下来,蜀兵都已经杀进山了。两位将军再怎么慢,也应该赶回来了,再不济也能派人传个消息啊。张校尉,汝说会不会是……” “不可能,杨将军与邓统领是伏击蜀兵,又不是被蜀兵包围。即便战败,也不可能说没有机会逃脱。” 张校尉轻哼了一声,对何只抱着这种心思有些不满。 何只也是心下生愧,颔首不语。 两人静下片刻,最终还是要面对眼前的难题,怎么办? 是在周围带着蜀兵绕圈子,还是继续往西面的深山老林里跑。 带蜀兵绕圈子,危险性不低。部队的士气太低了,一旦被蜀兵抓到机会,必败无疑。此外就是义兵身后的家眷了,如果被蜀兵发现,手下兵马会不会哗变都不一定。毕竟,自己和何只的脑袋虽然不值钱,可足以保其一家老小,不会被蜀兵给杀了。 说到底,手中兵力太少,千余人就算是伏击都未必能击败那两千蜀兵。而继续向西逃窜,可就远离了蜀中腹地,根本达不到自己牵制蜀中精力的目的了。 至于说游击战,虽然张校尉并没有这种战术概念,可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分兵多部,日夜骚扰,先将蜀兵的士气拉到与己军差不多的地步。而后,再另择机会,看看蜀兵是否会分兵,能否逐个击破。 只是,也就想想罢了。 现在的情况是,分了兵,那些家伙扭头跑了咋办? 主力尽丧,陷入险地,要是有机会,肯定有人会选择逃跑,然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跑路。近些时日,自己手下心腹戒备森严,才没给这些人机会。 “再往西走,就是羌氐的地界了。彼等非是善辈,先前助刘璋小儿逼退周国兵马。现在,一旦遭遇,只怕就是一场血战。” 何只说的很是委婉,张校尉也是点头附应。羌人就不说了,跟大周是血海深仇,否则也不会帮刘璋打仗了。 氐人的话,只能说有些氐人部落,与大周属于敌对态度。他们这支残兵,若是遇到羌氐兵,下场不会比遇到蜀兵好到哪去。 “蜀兵既然进了山,肯定不只是吾等身后的一支兵马。说不定,还有其余的蜀兵,已经在向吾等包围而来。留在这里,早晚都会被困住。还不如往西去,或能博得转机。” “真的行吗?再往西走,远离妻小,下面没多少人会继续追随吾等。” “哼,他们不想死,就只能继续走下去,真以为蜀兵是就是良善之辈了?” “可” 争执了两句,何只哑口无言,或者也不想再继续这无用的争论。 “君肃,汝年岁尚轻,听张某的没错。” 张校尉岁数也不大,三十出头,但总归还是长于何只。用兵上面,也比初出茅庐的何只强的多了。 何只没有反驳,颔首点头,也不说话,似乎心事重重。 见此,张校尉也没继续说下去。既然何只没有反对,那就继续向西了。 细雨微停,这支千余人的队伍,立刻就开始启程,朝着更深的山林中钻去。 其身后一直缀着的蜀兵,也继续紧追不舍。左右斥候密布,监控十余里,谨防叛贼偷偷绕回。 而杨洪和邓芝,领着二十来人,则是进了鹤鸣山中,算是真正的落草为寇了。 不过,比起北面的张校尉他们,要好上不少。毕竟,身后还有一个汉嘉在手中。杨洪派人去了趟汉嘉,调回了驻留在此的三百余部下,又招募了县内几百号丁壮。 忽然间,杨洪帐下又有了六七百人的兵力。比起先前的十万大军自是远远不如,可好歹也恢复了些许声势。 一连在山里躲了十余日,终于等到了汉嘉的援兵,而后便与邓芝一起,拉开剿灭鹤鸣山群盗的征程。 鹤鸣山群盗,说起来跟杨洪的渊源颇深。 因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有被杨洪带领的乱民逼入山中,也有成都大败后,逃进山里躲避蜀兵的败兵。 林林总总数十股,各居其届,互不相连。 时值局势困顿,杨洪当然不会放过这些盗匪。只要收编了这几十股大小匪盗,少说也能再拉起千人的部队呢。 第717章 犍为之战(26) 武阳城。 三丈高的夯土城墙,此刻也变了一副模样。战争硝烟的硝烟,为了披上一层乌黑血红交错的外衣。坑坑洼洼的墙面上,还残留着入内三分的弩矢。 残缺不齐的女墙,低耸不振的旌旗,面色疲倦的将士,堆积如山的尸体 无不在诉说着武阳城外的残酷! 战场之上,蜀兵仓皇退下,回到营中。 今日,算是结束了,死了千余人。不多,可也绝对不少了。 连日的攻城战,已经让蜀兵有些麻木了。赵韪手下的三万余蜀兵静茹,伤亡了四千余人。东州兵伤亡近八千,损失惨重。 而承受最多痛苦的就是那些源源不断的民夫,原先的五万民夫,死了一万多人,还有七八千人躺在后方的伤兵营内。新赶来的四万余民夫,远在前沿大营,在夜间都能听到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几日下来,每天都有二三百具尸体,从伤兵营内抬出,随意的丢到早早挖好的大坑之内。裹上一块破布,掩上土石,算是结束了这煎熬的一生。 也许,数年之后,这个大坑上面就会长满树木花草,没几个人会记得此处深埋了足足数千具尸体。 大营周围,日夜都有精锐的士兵在巡视,严防的便是逃兵。 连日攻城,损失惨重。 没有几个民夫,还想要继续呆在这里。只有那些新来的,还以为攻城是当兵的事,跟他们无关,才会不明事情的一脚踏进鬼门关。 对于军中士气的问题,赵韪也很无奈。 自己不想手中实力受损,吴懿的东州兵在损失不轻后,也坚决不愿意在出兵攻城。那么,消耗城内守军兵力以及物资的要事,就只好交到民夫手中了。 一边拿着民夫的命去填城,一边又打着叛军实力不弱,向成都继续索要辎重、钱帛。 赵韪的打算,吴懿心中一清二楚。只可惜,自己无能为力啊。 再说了,刘璋何德何能,使自己为其尽心尽力? 也许当赵韪的实力强盛到某一步的时候,巴蜀士族内乱,东州士族才能再次在蜀中站稳脚跟。那么,有利可图,自己何必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至于益州百姓,会不会死伤惨重又关自己何事! 武阳城外,蜀兵势颓。 武阳城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蜀兵攻城不下,损失惨重。守军亦是损伤不小,一万五千人守城,还征发了近万民夫协助,现在只剩下一万人左右。若非蜀兵气竭,这城池能否继续坚守下去,尚且未知。 而且城外的王咸所部,也是损失惨重。一万人的大营,伤亡过半。 武阳阖城,生气为之一落。 城中百姓不多,只有万余户,标准的上县。而整个犍为郡,高达七十万口,算的上是益州大郡。否则,先前任岐也不可能一口气拉出了两万余人的兵马,响应贾龙。 可现在不一样了,失去了牛錍、资中、汉安、符节、江阳、南广等县后,武阳下属的口户,从七十余万,骤减到了不足二十万。 这二十万人口,其中的丁壮,也只不过三万余。除去守备武阳、南安、僰道的各部兵马外,只有寥寥数千人,手持武装,护卫着数目众多的百姓。 十几万百姓,悉数自鱼涪津渡过长江,进入峨眉山麓,于此安生耕种,以为后备。 剩下的数万百姓,就集中在了南安与武阳之中。南安县城处于武阳之后,没有受到蜀兵叨扰,自是无忧。而顶在第一线的武阳城,却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城内百姓压抑在心中的郁气,正随着战事的持久,伤亡的增加,一点点散发出来。 伫立在门楼上,贾龙与任岐二人并肩端望城外。百余名蜀军民夫,正在收敛着留下的尸体。而城内,也有数百人,在补充着城上的物资。 “任兄,过两日,汝还是南下去峨眉啊。峨眉濒临二江,山势险峻,扼守要地,足以为吾等退路。” 贾龙深吐一口,沉重的与任岐说道。 任岐面色不改,点了下头。守军的士气不高,又无外援。照赵韪这般攻城,早晚都是守不住。至于能坚守多少时日,就要看赵韪的决心有多强了。 只要其狠下心来,派出手中始终未曾出战的精锐士兵,必然能破武阳城。 “也不知道杨洪那小子如何了,蜀兵势众,便是赵韪不派兵回援,成都一带也有近两万兵马,不好打啊!” 贾龙思绪不由飘到孤军在外的杨洪所部,感慨一声。 “季休贤才,以区区数千兵马,完败越巂高定不说,还一口气夺回了蜀郡属国。如今,深入蜀中腹地,面临千军万马,只盼其无忧,得以安然返还。” 杨洪的表现,可谓是惊艳到了任岐。万万没想到张续举荐的这位杨氏子弟,竟然如此亮眼。 五千精锐确实不少,可那也仅仅是他们义兵中的精锐。对阵同等数量的蜀兵,都未必能打得过,甲具、训练都相差甚远。 但即便如此,杨季休一战击溃越巂高定两万人马,复夺蜀郡属国。为武阳所作出的贡献,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预估。 若非高定一战尽折主力,自己与贾兄可不敢让十几万民众,渡过大江去往峨眉。 贾龙微微笑了一下,算是自我安慰了一句,说道:“杨季休天纵之才,必有眷顾!” “贾兄,僰道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前些时日,严斌胜了一阵?” “不错,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严颜为蜀中人士,于关中一众大将之中脱颖而出,为周国重将,其子亦不负其所望啊!昨日刚刚送来战报,大败五溪蛮兵,斩首数千级。自身损伤,不过寥寥。” 任岐提到严斌,贾龙随之眉目一亮。与任岐不同,相比之下,自己更加要看好严斌。余者杨洪、王咸,怕是都要退上一步。 “看来僰道那边,吾等是不用担心了。只要守住武阳,一切都有转机啊!” “不错。任兄不知,严斌之所胜,非其一人之功。” “噢?贾兄还请速速解惑!” “巴郡杜指挥使出兵了,周兵第四军的那一师精锐,再度屯兵垫江。而其一曲精兵,则是来到僰道,配合一直游离在外的甘宁所部,三军合力,才有大败五溪蛮兵一战。” “好!周兵既来,武阳坚守易也!” 任岐神采飞扬,说完却又陷入疑惑,问向贾龙:“贾兄,周兵已至,吾等只需告之诸将士,便可鼓舞士气。缘何,方才还要任某去峨眉?” “任兄,赵韪并非愚蠢之辈。其现在抱着养寇自重的心思,可其一旦得知周兵再至,必然会发以雷霆之击。武阳城,仍有失守的可能。所以,峨眉至关重要。” “嗨~贾兄所言有理,是任某疏忽了。” 经贾龙一解释,任岐转瞬便想通了其中关键,短叹一声。 “峨眉,便是吾等最后的根基。任兄到了峨眉后,不仅要在山麓下垦荒田野,以供军民之用。还要于山中,多布狡窟,以备不测。” “贾兄放心,岐必不负君之厚望!” “拜托任兄了。” 第718章 犍为之战(27) 酒过三巡,味回五脏。 且不论益州之事如何,身在长安的高诚,却是摆脱前些时日扶风雪雹、华山山崩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并且,极为难得的畅饮一番。 诺大的未央宫,还是一如往常,清幽寂静。 椒房宫中,所有的宫女、宦臣,悉数远离主殿内王妃寝宫。 便是一向胆大妄为,无所顾忌的世子殿下,此刻也闲来无事蹲在花苑前,拿着手中的枝条,抽打着一正盛开的鲜花。 良久之后,王上身旁常侍才招呼一众宫女、宦臣入内服侍。 看着一名名宫婢和宦臣相继而入,两名年岁轻轻的宫女,倒是近了王世子身前。 “世子殿下,吾等可以入内拜见大王了!” 其中一名宫婢,屈礼敬言。 高龑回首瞥了一眼,又转过目光,轻哼了一声:“不必了,吾还是出宫去。在这深宫之内,实在无趣。” “殿下不可,昨日大王还责怪于您呢。若是再被大王知晓……” “怕什么,如此胆懦怕事,要尔等何用!” “……” 两名宫婢嘴角一苦,却是无话可言。顺从世子殿下的意思,让世子殿下开心,受罚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大王仁厚,世子殿下也是仁义心肠,所谓的处罚也并非过重。 “汝二人快去,还按照以前的安排,本殿下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高龑便快步离去,都不给两名宫婢说话的机会。 无奈~ 其中一名年岁看起来稍长一些宫婢,冲着旁边的妹妹言道:“竹儿,汝去通知张军候,命其定要保护好世子。规矩他都懂,出了什么事,大王不会饶了他。吾去报于大王,少不了又要挨顿责怪。” “阿姊放心,小妹定会安排妥当!” 说完,两人分别去往他处。 …… 椒房殿,室曰幽,阁曰静。 正如其名,幽室四下,荡然无杂音。些许鸟儿清脆,风铃悦悦,香溢亭榭,颇是休心。 端坐在胡凳上,高诚一身常衣,扭乱不整,也不介意。只顾往品着杯中香茶,时不时回首望一眼正在梳妆的姜纾。 耳中铃声缠绕间,阵阵匆促脚步传来,让高诚稍微皱了下眉头。 外面那些宫女和宦臣,不会这么不懂规矩。 “启禀大王,世子殿下出宫了。” 外面一声轻报。 高诚眼眸一整,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声:“芊儿,汝速去宫外,带回世子。” 室外一阵寂静,似乎无人敢应。 “纾儿,不必如此。有怋儿、承儿在,无恙。” 高诚道了一句,算是解了室外宫婢的尴尬处境。毕竟,在这宫中,龑儿想要出去,下面没几个人敢拦。一个宫女,想要将一国世子带回来,怎么可能? 可姜纾就不乐意了,整理下衣襟站起身,朝着高诚走来,边走边说道:“大王,龑儿贵为世子,日夜常出,妾身委实担心。况且,其今日学业未完,又出宫玩闹,长久下去,何以服人?” “男儿嘛,自是好动。若如处子一般,久居宫内,便是好事了?学业,有所知即可,龑儿需要的是收纳诸卿子弟,结交便是最好的法子。” 对于姜纾中国式家长的表现,高诚心中还是有些感觉不舒服。倒不是一味否认,但作为差学生,最是理解天天听那些大儒诵经讲义的儿子。 别说高龑一七岁孩童了,自己都听不下去呢。况且,自己以前七岁的时候,天天都骑着小马驹四处乱跑。自己儿子就在长安城,还没怎么去外面走过呢。 “大王这般宠溺龑儿,妾身以为不可。若事事任由其心,日后必骄纵顽劣,坏吾王室威严。” “丁点小事,怎么又给往大了扯啊。坐下坐下,尝尝这茶,味道还不错。” 高诚站起身,抚着姜纾的香肩,口中别开话题。 姜纾欲言又止,叹气一声,也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以免折了夫君威严。 夫妻两人坐在一起,说些老生常谈的事,不一会儿,儿子出去野的事就抛之脑后了。 回望长安城,依旧处于森严的监控之下,调查司近千密探,分布在其中大街小巷,谨防着谣言的再度出现。 控制谣言传播的成效,比诸公卿想象的简单不少。 杀了最开始散播谣言的十余家阖族后,关中所有的士族,都转换态度,鼎力支持自家君上。百姓也因为谈论此事,可能会遭受牢狱之灾,亦是闭口不提。 还有就是,长安附近的百姓,可谓是心向周室,所谓的传言散播出去,却产生不了负面影响。其余郡县,倒是总有些碎嘴茬子,走了趟牢狱后,也是心下生忌,不敢复言。 说到底,在中国人的眼中,老天再厉害,也没得天子厉害。因为皇帝能够轻而易举拿捏住自己的三寸,而老天则有些看不到摸不着。 对神明抱着敬畏之心,可以有。但跟皇帝作对,是个人都明白该如何选择。 接着,就是防范余孽复生了。 这项工作,比起前些时日,要来的轻松的多。 同样,因此事大周也停止了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尤数陇西郡的战事。 胜利的消息传回长安,让当下紧张的氛围为之一松。 斩获鲜卑、羌族首级数万,趣敌数百里。 本来就打算停止动作,训练精兵锐卒,以入高原征战的徐荣,算是与长安方面心有灵犀。 各部兵马再度回到狄道,准备各军驻防的调配。 东线无战事,大周的目光放到巴蜀和河首一带,此时将兵马驻扎在此,也能及时应对西面的诸多威胁。 盘踞河首的宋建,占据河西四郡的步度根,坐拥千里沃土的刘璋,还有居住在森山老林的氐人、蛮人,以及远离中原的南中诸豪族。 这些都是大周的敌人,切齿之恨的敌人。 若非彼辈,大周不说能拿下益州,可局面也绝对比现在要强的多。 从巴郡杜畿处传回的消息,不仅送往长安,还有一份副本,送到凉州。 徐荣也没有想到,贾龙等人仍在坚持,并且似乎下定决心,要和蜀兵势不两立了。 据守武阳、南岸、僰道,使以地利,欲拒蜀兵于坚城之下。 几乎是必死之局。 贾龙他们的兵力太少,训练不足,甲具不全,与装备精良的蜀兵根本没的比。坚守旬月,应该就是彼等所能做的挣扎,早晚都躲不掉失败的下场。 只是,大周若是没有丁点动静,也未免太寒人心了! 第719章 犍为之战(28) 狄道城外,六七万大军聚集,连营二十余里,威势凛凛。 简略的栅栏营寨,数不尽的帐篷,延绵不绝。军中旌旗滚滚,遮天蔽日,兵马涌动,列阵于中,戈矛林立,寒光四射。 随即,诸军各部,纷纷出营,阵列潮涌。 以曲为制,四百余人,横竖二十列,刀矛在前,弓弩在后,徐步二进。身侧军候,呼声不断,整肃队形。 其后,每隔三十步,便有一曲,阵列一如,源源不断,滚滚携来。 一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旗帜如云滚荡,戈矛如林竖起,甲士如海行进。烟尘遮天蔽日,顿声震天颤地,气贯长虹,威风赫赫。 三军齐动,至狄道西城而止。 三丈高的点将台,高耸伫立,方寸百步,旌旗遍竖,甲士徐徐。 东面不远处的狄道城楼上,早已人满为患。数不尽的城中守兵,以及郡府掾属、诸曹吏员、士族子弟,悉附门楼,端望军威。 普通百姓自然是享受不了登门楼望远的待遇,故而闻讯早早出城,争伫高处,一观天兵盛威。西城外,少之又少的几处山丘上,自平地止于顶,人满为患。左右两侧,亦是百姓聚集,拥拥攘攘,摩肩接踵。 但见天兵如林齐动,顿声抑错,直击人心。虽目不能及,视之不清,可仍旧不耽误百姓们为那惊天地骇鬼神的声威,而举足欢舞,山呼不绝于耳。 点将台上,徐荣领周国诸大将,聚在一起,时不时探手指点着远远靠近的军列,似乎是在评论着自家军队的威势,面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意。 这场临时起意的校兵,并非是出自徐荣的计划。先前大败宋建麾下羌兵,却没有达到自己心中满意的战略成果,心情压根就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挑选进入河首地区训练的将士时,更加让人忧心忡忡。 数万大军,只有千余老兵曾去过河首一带,且安然无恙归来。其余人,都没有这般经历。而根据那些去过河首的士卒所言,无俱河首瘴病,千人无一。 也就是说,这个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基本上算是胎死腹中了。 那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成为了徐荣念念不忘的心事。 由此,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心,去搞今日的校兵之事。若非苏则、傅燮等人,鼎力支持,理由也足够充分,恐怕就不会有这场即将载入史册的校兵。 举全军之兵,校武狄道城,引万千百姓,举足观望,重提军心民气,振陇右之武风。 “启禀将军,三军已至,静候将军之令!” 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高呼一声。 徐荣望了一眼距离最近,尚有三百步的一曲兵马,又微微抬目,眺望其后连绵不绝的军阵,心中不由猎喜。 自己观军势,便已感气势倍增,信心满满,更不用说周围聚集的百姓,民气必如贯长虹。 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了! 苏则一走,能够接替其负责西北军事,同时兼顾巴蜀战事,估摸着也就是自己了。 借今日之盛举,提军民之气,对于日后自己处理西北之事,无疑减轻了极其之多的压力。最关键的是,经此一事,自己在凉州所欠缺的威望,也一口气给补足了。 “传令,三军校武,始!” 徐荣伫立在点将台上,众将之前,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轻吐一句。 闻令,守卫在点将台周围的力士,当即接连不断的高呼,向两侧传达主将的军令,直至鼓阵、诸旗牌官前。 令下而动。 南侧一片旌旗,齐齐舞动。 军列之中,旗官一见点将台之侧主阵涌动,立即解读军令。当下,挥旗示令,军吏明之,高呼下令,使兵马行进。 除此外,百余个军阵之间,更是信骑奔波不断,高呼不绝,向每一位掠过的士兵,传达着原定的校兵部署。 “进!” 军吏手臂一挥,打头的第二军第一师甲校甲曲诸将士,齐声嚯声,提起精神,阔步而进。 隆隆声逐渐响起,愈演愈烈。 身后百余阵列,相继涌动,脚步声在瞬间达到顶峰,震耳发聩。 行近二百步。 “驻!” “驻~” “驻~~” “驻~~~~” 接连不断的呼声,将一个个凶猛而来的猛兽拦住,摁在原地。 略候一刻。 军列之中,三军将士整理甲衣,补充水分。 “进!” “嚯!” 第二军的一曲将士,率先抬步。 鼓阵之中,力士忽然敲起,雷声震震。 似有神助,轻风骤起,原本焉卷在一起的旌旗,突然间迎风起伏,咧声凛凛。 军列靠近点将台前,四百余猛士,顿挫昂扬,齐声高呼:“大周威武,王师荡荡!” “大周威武,王师荡荡!” 伴随着呼声响起,军阵愈加严密,顿步声更是猛烈,直击天灵,望而生畏。 周围围观百姓,无不是鸦雀不语,专心注注的盯着行过的军列,感概难言。而其后,心中起伏未止,又见雄师频临。 威势不减,盛壮未休。 甲士如云,呼声如潮。 延以时刻,军阵犹进。 复观已校阵列,悉数列于台侧,栉次鳞比,相依排序。 七十余阵,悉数而合,驻步扬起,顿矛肃身,左右相望,不见其边。 余下四十三阵,仍虎步狼行。 将台之上,徐荣尚感腿脚酸麻,更何谓其下兵将。周围百姓,多以席地而坐,饮水吃食,却不愿离去,以免终生再见此壮景。 不止周国百姓,由于并非封锁消息,西北各族、诸侯,皆有密探闻讯而来,欲观周兵声势。 忆想近二三年,周兵多有受挫,纵是成胜,亦无往日所向披靡之势。使得各方势力,都有些摸不清周国兵马实力。而伐蜀一役,周国动兵数万,无功而返,更让一些人心中大为轻之。 可击宋建一役,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究竟是羌人太差劲,还是说周兵威风尚在。 现在 一切,全都明明白白的摆在朗朗乾坤之下。 西凉大马,关中锐士。 扛起秦汉两朝武风之盛的雍凉大地,最不缺善战、敢战之辈。 周国的些许失利,并非是周兵实力不济,怕是另有原由。 徐荣也在坚持维持着大将之风,伫立不动,虎目环视,威摄三军。 此次盛举,所表现出来的益处,远超自己心中预估。不消旬月,消息传达开来,大周兵威之盛,必然远达河西、河首、益中、南中等地,震之宵徒。 也许,不需要着急拿宋建立威,仅凭此就足以使诸胡夷,望而止步。 第720章 犍为之战(29) 陇西校兵的消息一传出去,影响斐然。 纵是长安,都未能想到会有如此效果,激昂民气、摄以宵小,复振雄风。 阅兵所能带来的军心民气提升很大,毕竟后世也在电视上看了不少共和国的阅兵大典,威武之师,雄风飒飒。 根据郡国地方以及徐荣的汇报,整个校兵过程,如印眼目。 这应该是中国自古自来,第一次公开式阅兵! 往年,多是校武上林苑、中军校场、驻兵大营。这些地方,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轻易靠近。即便是官宦、世家子弟,也得寻个由头,才能参与盛事。至于传播的范围,更是仅在军方及政府高层之间流传。 百姓多闻而不见,自然无法大范围传播开来,也无法提升整个势力的民气。 立国至今,周国历经校兵两次,一在蓝田大营,军事重地。此次校兵,也仅流传于国朝高层,甚至很多地方官吏都不知道有这码事。 狄道校兵,就是第二次,也是第一次向地方百姓公开,示武天下。 得到的回报,自然是清晰可见。 长安城,在短短数日之间,便恢复如初,所有的流言蜚语,皆泯灭于欢腾之下。 各地军民,士气如虹,提及国朝,必有多赞。 凉州郡县,一扫伐蜀之晦,整军备战,俨然做出进攻之势。 聚集在陇西的精锐兵马,亦悉数出动。第一骑兵军,远驻允吾,左揽湟中,右携榆中,北备胡骑,南望河首。 余者第二军、第五军、第七军及第四军主力,悉数南下武都,讯通汉中。 一时间,益凉交界,周国囤积大兵,虎视眈眈。 同时,汉中兵马,在听闻狄道校兵后,亦是重整旗鼓,再聚三军,屯于阳平关。 而益州,随着旬月时间过去,局势大变。 犍为方面,蜀兵取得了胜利,拿下武阳城,进逼南安。 武阳城内,守军士气日渐低落,贾龙再继续守了几日后。便率军民南下南安,将武阳重城拱手让于赵韪。 而如今,大军屯南安,别部掩护百姓渡江,以去峨嵋。 赵韪领着四万余蜀兵,及高达八万之众的民夫,进抵南安城外,立下大营。 而后,以武阳为屯粮之所,责兵马三千,民夫万余驻守。责手下大将李异,率兵七千,西进蜀郡属国。意图在收复郡县后,顺便可以渡江,沿河东进,与主力大军汇合。 而在僰道,严斌仍然领着手中余下的五千兵马,扼守城池。甘宁引千余兵马,游离在外,日夜寻觅良机。不求多伤敌军,只为袭扰疲兵。 马超则是引领着本部一曲精锐,长途跋涉,沿江进入峨嵋。 垫江方面,局势四平八稳。 周国大将姚琼,兵力不过四千余人,虽有数千板楯蛮兵相助,可犹不逾万。 根本没有攻打垫江和江州两座重城的能力,可赵筰、刘瞆、邓贤等人,在留下兵马驻守城池,也最多抽出万余兵马,与周兵对峙。 列阵交锋,赵筰可不敢。 巴郡蜀兵,可以算得上是益州各军中的一支精锐部队了。但想要跟周兵扳手腕,差的可不止一筹半点。 须知那第四军,那是周兵精锐,又是周国重将苏则统制。这支部队,自周王平羌乱始,出河西奔击四方。大破边章、李文候,东出举义,复归击韩遂、李相如。而后,坐镇凉州数载,平定叛逆宵小不计其数。 更是以一军之力,携郡兵、民夫,力抗步度根帐下十余万鲜卑精骑数月之久。 没有赫赫战功,远不及周军中的第二军、第五军、两个骑兵军那般耀眼。可也绝对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一支精锐,尤其是彼等乃是随周王征战十载的部队。 不然的话,周王能这么安心的给予苏则那么大权利,又供给不断,赏赐连连。 综上所述,赵筰实在没信心跟周兵阵战。 姚琼几次三番出营邀战,自己都一口回绝。毕竟,只要守住垫江和江州,巴郡的敌军就别想进入益州腹地。 只是,诸事不顺,总让人心烦意燥。 长江南岸的五溪蛮和南中兵,在经历了一场失利后,更是寸步不进,与僰道隔五十里安营扎寨。 这个距离,连攻打僰道城,给予叛军压力都做不到,更遑论破城西进,与赵都尉合击叛贼余孽。 甚至,赵筰都不敢保证,沙摩柯与雍慎两人,会不会扭头带兵回家。 真要是发生此事,益州的局面将更加难以收拾。 益南战局变化不大,蜀兵虽然拿下武阳,可战略目的,仍旧迟迟没能达成。贾龙叛军犹在,看样子再拖延几个月的时间,并非难事。 同样,蜀中剿灭各地叛贼的军事行动,也没有太大的成果。 玉垒山中,千余叛军远遁深山,蜀兵将其驱逐数百里后,也怡然收兵。留下两千余人,坐镇绵虒道。其余人等,悉数往成都而去,准备剿灭死灰复燃的杨洪叛贼。 黄权也没有想到,短短月余功夫,这杨洪没有抓到也就罢了,其居然躲在了鹤鸣山中。并且,莫名其妙的拉出来五六千的蟊贼,声势比起玉垒山的贼兵还要大。 至于成都的刘璋等人,就更加没有预料到会是这般情况。想要发兵剿灭鹤鸣山的杨洪,又总是担忧些其他,致使杨洪之流,一时猖獗。 黄权率军匆忙抵达成都后,刚休整两日,正欲进剿杨洪。 北面葭萌,却是传来军讯。 周兵五万余众,聚集在武都。汉中兵两万余人,聚集在阳平关。 七万大军,远比上回要多得多。 依照常理,周兵在葭萌关失利后,再快也得等到明岁,才会继续出兵。只是,物业上的规定,便是如此。 于是乎,黑云突变,将本指向宋建的周兵,遥指南方葭萌。 刘璋也顾不上派遣兵马,去围剿杨洪。急忙命黄权率兵北上葭萌,以御外敌。 来回奔波的黄权,心下暗叹几声后,还是整顿兵马,日夜兼程,驰援葭萌北部诸关隘。 但凡有识之士,观察时局,便知周兵不可能再出兵马南下。毕竟先前退去,损耗辎重无数,纵是关中富庶,也经不起这般平白浪费。 更何况,周国还面临着关东诸雄的压力,想要倾国伐蜀,必然东西难顾。 那袁术已然率兵回到河南尹,数万楚兵在此,周王岂敢不做防范。 第721章 犍为之战(30) 周国趁着刘焉病死,进攻益州新任之主刘璋之际,天下其余各势力,也是明争暗斗不休。 晋汉与赵国之战,自上艾后,再无重大战役发生,只有小规模接战数阵。不过,汉军并没有在赵兵手中讨得好处。 上郡仍旧处于赵国大将颜良的控制之下,固若金汤。汉兵不得南下,自是无法与出兵汇合。偏偏,楚兵在河内,又受到魏郡赵国主力大军的威胁。 袁绍长子袁谭,并没有让其失望。 领着三万兵马,接连胜了数阵,使的楚兵士气大降。颜良又派不少兵马扼守太行径向南的主要关口天井关,彻底迫使楚兵无法打开北上之路,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地步。 强攻,又未必能击退占据兵力优势的晋汉、楚国主力大军。不攻,这么灰溜溜的退回南岸,岂不是更助贼势。 接着,怀县一战,楚兵再败。东面兖州牧曹操,在劫掠一番徐州后,亦是在虎牢关增加了两万兵马。 士气低迷的楚兵,被迫放弃河内郡治怀县,退到野王一带。 而后,张勋率主力撤回南岸,只留下数千人马,坐镇野王。 楚兵既退,赵兵也没有趁势追击,而是调集兵马,一则增援上党的颜良主力大军。一则进入幽州,与吕布率领的汉骑和诸胡骑交锋不断,保证着广阳、涿郡等幽州富庶之地不受侵扰。 再说齐王陶谦,可谓是最近以来最痛苦的了。 与曹军交战数次,连战连败,不仅被曹军再度打到郯县城外。更是任由曹军劫掠了周围诸多县邑,刚刚恢复些许元气的齐国,又被狠狠的教训一顿。 唯一表现好的就是泰山贼首臧霸,与孔融交战之间,胜战不少,还斩下了孔融帐下大将武安国的首级。使得孔融根本南下不得,无法与曹军主力汇合。 大肆劫掠一番,老曹也不恋战,转头率军回到兖州地界。 徐州本是富庶之地,却因受此波及,平白添了数座鬼城。 按理来说,齐国并没有做什么。仅仅只是屯了三万兵在边境,助涨袁术声势,也没打断去摸曹操的屁股。毕竟,先前交过手,陶谦也自知不是曹孟德的对手。 可谁曾想,楚兵主力一渡河北上进入河内,那曹操便调转枪头,直指徐州。 曹豹又连战连败,直退回郯县,将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县邑,再度拱手让于曹操。 曹兵残暴,劫掠成风,何以苦了万千百姓! 撇去青徐之事,长江南岸的荆州倒是太平一岁,刀兵不动,舟船不发。 刘景升一边修缮着襄阳一带的防御措施,又于汉水北岸,筑军城樊城,与邓县隔十余里相望。 樊城方圆七里,屯甲兵近万,勾连水寨,泊战船三百余艘。隔岸,襄阳水寨更是有着荆州水师主力驻扎,舟船近千。 南面江陵,黄祖率水师舟船数百艘,巡控云梦、洞庭,谨防三吴水师。 荆南地区,刘磐一揽水陆两军将士四万余众,步卒镇汉寿,水师居临湘,把控着四郡之地。 至于先前北上来犯的交趾兵马,宛若笑话一般,不战而退。 那朱符,性残暴,领交趾汉兵、百越兵三万余众,顿兵曲江数十日。刘磐都未亲自动身,仅是责帐下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韩玄及统领水师的黄射等人,挥师以对南越兵。 结果,黄射与韩玄二人,尚未领水师及长沙兵进入桂阳郡,便得到朱符为其下部将所杀,越兵悉退。 现在交趾刺史朱符身死的消息,刚刚传到刘磐耳中,尚未送至襄阳。 接下来如何做,刘磐有些拿不定主意。出大兵攻打交趾,未必能轻易拿下。再加上荆南人士,现在与百越的关系可不好。而不出兵,总感觉平白浪费时机。 陷入两难的刘磐,立即将决定权交给了自己的伯父。自己只是一名臣下,一名将领,对于是否攻伐交趾,没有独断权。 毕竟,荆州面临的局势,并不乐观。 相比之下,今年扬州牧刘繇的日子,要比其他人好过的多,颇是顺风顺水。 而这一切,都来自手下谋士虞翻的功劳。 弃王允,近袁绍。 原本明面上听奉天子刘协的刘繇,在经历虞翻的劝导,以及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天子刘辩。 扬州牧刘繇的投靠,袁绍当然喜闻乐见。刚刚遭受失利的赵国,值此足以挽回气势。而且扬州身处江淮、徐州后腹,能够牵制楚国泰半的精力,战略意义委实重要。 于是乎,刘繇不动一兵一卒,坐升右将军,掌东南军政大权。原本一直未能平定的会稽太守王朗,眨眼间成了其下部署。 王朗也很无奈,自己早先刘繇一步投靠袁绍,结果其后来居上,反制于己。若非楚王袁术的表现实在难以入目,真想另投他人。 不过,倒也还行,刘繇成了自己上司,不代表其就可以指使自己。大不了听调不听宣罢了,其又能拿自己如何? 扬州战事一休,仗着三吴富庶,水利之便,短短数月间,又现繁华之景。 王朗武事不济,但处理政务,安治一方,可比刘繇强上不少。一边恢复生产,发展水贸,一边结好山越,安抚其民,也是乐政一方。 益州北部,回到葭萌关的黄权,立即安排诸关防务,又使密探,深去北境,了解周军及汉中军实情。 再度云集州境外的敌军,比起数月前,强上数倍不止。 除去汉中兵,周国便布置了四个军的兵力,近七万人马。其中三军为大周盛名在外的精锐,第七军名声不响,可也绝对比氐兵、汉中兵强。 加上张鲁两万人马,近十万大军,威压而来,雄风赫赫。 不过,汉中兵虽在阳平关,可周军却远在下辨。 别说黄权了,便是军中校吏,都知道这场大战未必能打起来。而且,周国并没有聚集数目众多的民夫,仅凭汉中一地,想要供应十万大军作战,根本不可能。 心中吐槽了一番成都诸君的惊慌,黄权便放下了心中的警戒。回首难望,不禁对蜀中局势,充满担忧。 被周国大军一吓,自己与雷铜合军后的一万两千人,一口气抽调了近万人,驰援葭萌关。诸关守军兵力是足够了,但雷铜手下就只剩下两千人,够干什么? 若是说成都兵马,能够抽调出来,那还能止住诸贼蓄势。若是不支援雷铜,恐怕杨洪、邓芝之辈,真的要重振声势了。 而巴蜀主力,在赵韪的率领下,一心围剿贾龙。 费时日久,胜果无几。 第722章 犍为之战(31) 峨嵋秀丽,居益州之首。 邛崃大山南端余脉,形成了这座名传后世的风景胜地。 此时的峨嵋地区,人烟稀少,除却东面山麓下,数百户人家居住外,谓是深山老林亦不为过。然其秀色,早已名传,尤其是益州本地,多神鬼之信徒。觅此神山,自是往向而来。 山麓间,也立起了一座道观。 这所谓的道观,自是与后世道观所相斐然。 金碧辉煌,耀目四方。 是为峨眉一名处,山中百姓,多畏其名,皆奉之如仙。 仙长道名为什,无人得知,只晓得其道术高明,妙法渊深,左近益中士族,皆趋之若鹜。 当任岐来到峨嵋山脚下时,帐下诸官吏早已安排十几万,于山中四处立下村落。又引领百姓开垦荒地,引水修渠。又以壮勇,南巡北察,堪觅良地,以筑坚城。 诺大的峨嵋山,自是不缺少可以垦荒的土地。尤其是东面,方圆数十里,广为原野。砍伐树木,烧林覆田,不消两岁,必有良田万顷。 两岁时间很长,幸运的是义军并非没有准备。 囤积在南安城内的粮秣,多数运送到山中储藏,再加上依山傍水,勉强还能支撑半年。再往后,就只能期望大周并没有放弃他们,使得他们能够从荆州或者汉中,获取一定的粮食。 任岐在下船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座道观,见到了居于此间的仙长。 葛玄! 江淮术士,一心向道,喜好游览名山。 峨嵋,作为蜀中名山,葛玄亦是趁机游历至此。再加上天师道张鲁,亦对这位后进之辈,多有欣赞,资以财富,结以诸士族,成此仙观。 潜居峨嵋数年,葛玄亦是深深体会到这座益州名山的风采,流连忘返。 “仙长,任府君到了!” 一名道童,素衣麻布,来到正在打坐的葛玄身前,执礼言道。 葛玄深吐一息,这才缓缓张开眉目,嘴角微起,笑言道:“好,玄当自出庭见吾好友。汝且先去烧些山茶,再采些果子。” “谨遵仙长嘱咐!” 小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折身而退。 葛玄一跃而起,宛若轻羽浮风,闲庭漫步拐入偏室。 不一会,再出现时,身上麻衣换成锦袍,松散的束发,也齐整扎住。又于腰间,挂上佩剑,宛如蜀中名士一般。 出了坐室,来到院中,凉亭之间,正有一人端坐静候。 “子峻兄,好久不见!” 葛玄相距甚远,便拱手虚向,喜意连连。 闻声,任岐亦是起身回首望去,见是葛玄已出,匆忙走出凉亭。 “孝先贤弟!” 任岐阔步至葛玄身前,抬手把住葛玄手腕,慰慰而言:“昔日与贤弟一别,岐自孤意,今终食苦果矣!” “子峻兄,可曾悔之?” 葛玄心知任岐不过是心有忧愁,心中郁气难解,于是问道。 这一问,任岐倒是愣了下,沉索良久,才徐徐说来:“并无悔意。虽一如贤弟所言,战事不利。然,为李君等诸贤士,巴蜀之万民而奔波奋之,岐纵身死无悔!” 葛玄侧目相望,颇是有些不理解任岐。被刘焉所害的李权等十余益州名士,与任岐并无过好的交情,委实不止于此。 最先知晓二人举事的,莫过于己。那还是在三年前,益州士族的利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但是李权的身死,却让不少人义愤填膺。 可贾龙与任岐并非没有选择,比如向赵韪一般,顺服刘璋,未尝不可。 君不见今时今日,益州士族再度执掌大权,东州士人多为逃散。 又何必冒着三族夷灭之危,铤而走险? “贤兄,吾等且安坐细谈!” 葛玄心中虽有疑惑,但事已至此,任岐等人也败退峨嵋,多言无益。于是,请其回入亭间,端坐详叙。 二人落座,只有清茶两盏,熏香一柱。 “兄长,玄观百姓,皆至峨嵋。不知日后有何打算,毕竟十几万生民,粮草不济,仅靠峨嵋,难以支撑啊!” 葛玄将话题引到迁徙百姓上面,任岐面色转而凝重,无奈的叹了一声,言道:“兄亦无法,杨洪在蜀中聚义兵十余万,反为蜀兵趁机一战破之。武阳坚城,也是士气日渐低落,坚持不下。好在,过江之际,送来了四十余万石粮秣,撑到年末不成问题。” 葛玄眉头一紧,撑到年末? 那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而现在刚刚进入八月份,距离明岁秋收尚有一十三月呢。这么长的时间,区区四十万石粮草,怎么都不足够。 再看向任岐,果见其面色有异,似乎欲言不发。 “贤兄,十几万百姓,为重中之重,但有用的到玄者,大可言来!” 任岐回首端望,感概言道:“贤弟甚至吾心,过江以来,岐日夜操劳粮秣之事。然不论入山狩猎,下江捕捉,皆不足需。而今,犍为四周,敌军云集,凡辈不能轻易出之。闻贤弟与汉中王、荆州牧皆交情不浅~” “兄长放心,举足之事,玄必尽心竭力。” 任岐话音一落,葛玄就明白其意。以犍为义军的能力,想要突破蜀军重围,抢夺粮食根本没那个实力。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求援了。 去汉中,必是请周军南下,以缓解压力。去荆州,即是为打开粮道。 “贤兄,自荆州发粮,一走水路,一走牂牁。水路有鱼复、江州扼守,荆州水军实力虽盛,未必能进。只能走陆路牂牁郡,牂牁朱氏,玄有交结,其是否放行,犹未可知。” 葛玄略带担心的说道,毕竟现在围攻犍为的也有牂牁朱氏兵马。且南中以雍氏为大,朱氏敢冒此不韪,必然索以厚利。 这一点任岐倒是不担心,面色一缓,言道:“无妨,贤弟尽力即可。且牂牁朱氏,久居雍氏之下。贤弟可于其,只要朱氏暗中相助,待他日周王平定蜀地,必以其氏居南中之首。” 许下大话,还不简单。 任岐不知道周王会如何处理牂牁朱氏,但想来最多就是迁居长安,弱南中大族。可南中地势复杂,蛮夷众多,若无厚望者居之,必无法抚诸部民心,安南中之局面。 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他大族,代替雍氏的位置,来稳定南中局面。日后,民心一定,再迁豪族入中原,方为上策。 而朱氏,挡不住这般诱惑。因为,谁都看的明白,只要大周全力以赴,蜀中根本挡不住。 第723章 犍为之战(32) 离开道观,任岐回到山下。 一座军营拔地而起,数不尽的百姓正在忙碌着,往来不休。 左右,十几个村落已经形成,简单的一道木栅栏,围起数百步的村庄。庄外,一条深壕,蜿蜒而过。 其内,两座高高耸起的哨塔,伫立在村落出口。两名半大小子,正谨慎的盯着四周。村口,一名名壮妇、老丈扛着农具,朝着外面的田埂而去。 在东面一片山林中,一队队的丁壮砍伐着树木,削去粗枝碎叶,辗转下山。伴随着森林的成片减少,储备在山外平原的树木愈来愈多,直至堆积如山。 半月过后,光秃秃的山丘上,留下一根根及腰的树桩。而在树桩之中,一条专门留下的道路,直通山下。 道路的,是一座军营。 军营不大,方圆二百步,三里之余。营内驻扎着五百手持长矛的士兵,扼守着周围数里内的最高处。站在哨塔之上,放目远眺,低矮的山谷间,尽在眼中。 不只是此地,延绵十余里的这片谷地,所有的树木几乎被砍伐的一干二净。甚至最前沿的一处营地,站在哨塔上,都能望到曲折直下的长江以及北面的青衣江。 在山谷的南边,一处平坦地区,数万百姓正在构筑着一座城池。 城池还未显现出其应有的面貌,只有东西两面,正依靠山势,立起两道一人高的栅栏。 栅栏根处,钉入土石之间,或是以巨石压住,牢固非常。而在栅栏之后,数十处搭建的木质平台,如同津边码头,伸至两道栅栏中央。 “都起来干活了!” 一声高呼,激起千层浪。 平静的栅栏之后,顿时无数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奔走往来,准备继续下午的筑城工作。 百余名甲士,在人群之中,不断的嚎嗓着,给这些巴蜀百姓安排工作。安排完了,还少不了一顿埋怨。 这要是放在大周,哪需要他们吼个不停,嗓子都快冒烟了。 不过,没办法,上面当官的要在一月之内,筑起四周城墙,他们当兵的只能使出吃奶的劲了。 很快,一人挑着扁担,将两筐土石放到桥架下,将落下钩锁,挂在竹筐两侧。冲着上面摆了下手,而后返回身后正在拌着土石的人群之中。 桥架上,四名壮汉,两人负责一张绞盘,迅速的把两筐土石提了上来。而后,早已准备就绪的汉子,拖着两筐土石扔到下面栅栏之中。 栅栏内,足足有四五百人,两人成组,倚着夯木,安静的候着。 竹筐一被扔下,就有人倒出其中半湿半干的土石混杂物,还有些碎丁的白石以及江中细沙。 延绵近两里的栅栏间,皆是在如此工作,数之不尽的竹筐倒下,土石逐渐堆积。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半人高左右。 接着,土石停止这一段的运送,栅栏内的汉子开始一点点的夯实这土沙石的混合物。上面桥架,一捆捆的竹篾带了上来,悉数送到下方。 其余的架桥,还在继续工作,充实着栅栏之中的沙土。 约莫至傍晚,天色欲暗之际。 四丈宽的墙基已已经有了四五寸高,一名名汉子正坐在平坦些的基础上,吃着干粮,喝着温热的茶水。 几名军吏,骤然出现在眼前,周围的丁壮立马起身,让开地方。 “老胡,来试试如何!” 身着铁甲的马超,冲着身旁年岁比自己大上不知多少的汉子唤了一声。 那屯将二话不说,拔出腰间佩剑,拱手吼道:“军候,多大力?” “八成力就行,没掺蛋清,肯定比不上咱关中。” “好嘞!” 屯将双手倒握剑柄,剑尖直指脚下的墙基,抬至胸间,猛吸一口。 “嚯!” “嗤!” 剑尖刺破夯平的土层,入内八寸,便再下不去。 马超瞥了一眼,沉吟一声点了下头,勉强说道:“还行。” 考虑到只是防御蜀兵,再加上地形限制,条件如此,能有这般也算不错。 “军候,这以后筑起来,倒能抗住冲车。可若是由有投石车,撑不了多少下啊!” 屯将嘟囔一声,有些不甚满意。 马超摇了下头,别说投石车了,说不定冲车撞下几下都能掏出个大坑来。不过也无所谓,这里防御的是山林方向,蜀兵想要用冲车撞城,那也得把冲车拉上来啊! “行了,这就不错了。一会吾等去东墙看看,那里可马虎不得。” “诺!” 听到马超将去东墙,军吏中负责北墙的队率明显大松了一口气。 这质量放到关中、凉州,铁定不过关,负责监造的军吏不呗砍脑袋都算好的了。 拐到东墙。 马超跳进基坑之中,十几步宽的基坑,竖满了一根根二三丈高被劈开的竹竿。成排成列,一步一根。 跨过刚钉上的横杆,约有尺高,倒也不耽误通行,头顶上的横竖杆,都暂时没有用木铆钉钉上。 脚下夯实的城基,踩着就有一种实在感。 “来,试试,十成力。” 马超一发话,屯将抬剑蓄力,猛地戳下,径入三寸。 “三寸,刚刚过!” “不用汝说,本军候看的到。干的不错,让后面弄些酒水,赏赐给东城的汉子们。” “诺!” 看到东城墙基的夯筑合格,马超心头也有些喜色,毫不吝啬的赐下酒水。 没一会,后面拉来足足两缸酒水。 “二三子,吾等干的卖劲,将军特意赏下的,尽情喝!” 似乎是民夫的头头,招呼了两声后,闻声围来的壮丁们立即欢呼了几声。 而后,酒水散下。 事隔三日,南北两道城墙已经初露狰狞。一根根五六寸粗的树木,斜撑着一块木板,正顶住城墙。尾端处悉数用巨石卡住,一动不动。 内外皆是如此,足有千余根。将包在城墙外面的木板,结结实实的固定住。而其内,壮丁们正在夯筑着东汉的三合土。 这筑城之法,并非高诚这位来自后世之人的杰作,而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杰作。 黏土、白石、沙子。 而在此之前,用的蜃灰,并非白灰。在此之后,用的糯米浆加羊桃藤汁,而非水。 高诚提供的唯一帮助就是,改进建造工序以及对于人力的安排分配。也就是分工,因为筑城所需要的三合土量非常大,峨嵋山城拌制三合土的工作就是三班倒。 位于城池后方的拌制工人多达数千人,源源不断的为前方工地提供主要材料,这才能够保证四段城墙的同时进工。 高诚也不是没有想过用糯米浆和蛋清,但整个周国只有正在完善内部防御设施的潼关是如此。余者,皆依旧制。 没办法,需要的糯米和蛋类量太大了。 仅是一座潼关,就耗费了不下十万石的糯米,还有数之不尽的蛋类。 大周也经不起如此大规模的消耗! 第724章 犍为之战(32) 峨嵋城如火如佘的进行建造,北部的战事也从来没有停下。 南安城并非大城,也不是如同郡治武阳那般的坚城。城内最多只能容纳八千余守军,进行防御。 贾龙自是亲自坐镇城中,而其余一万余兵马,则是由王咸率领,在鱼涪津一带扎下大营,构筑浮桥,以保证三军退路。 蜀将赵韪再度放缓进攻不伐,不慌不忙的在南安城外准备着。攻城器械自是不乏,先前攻打武阳,铸造了数以百计的重器,绰绰有余。 而且武阳城内更有着数之不尽的粮秣,几乎堆满了所有仓廪。储备的弓弩箭矢、刀矛甲胄,也足以武装一两万人。 面对赵韪的听调不听宣,成都的刘璋心中已经产生出一种恐惧感。 纵观赵韪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积蓄实力,欲谋造反。指不定什么时候,前线的大军就会杀向成都,掀翻自己身前的桌案。 好在成都也不是没有反手之力,庞羲、黄权手中的万余精锐,城内六千余守军将士,还有出战在外的雷铜两千人马。再加上各地郡国兵,三万人马还是有的。 否则,那赵韪只怕早就反了,也不会使出如今的养贼自重之策。 但是北方周国大军云集武都,来势汹汹,黄权手中万余精锐,需要把守益州门户,不能轻动。成都城内兵马,又要谨防赵韪突然挥师北返。于是,在广袤的蜀中平原,雷铜领着两千将士,唯有据守要地,坐观鹤鸣山的叛贼声势日涨。 匆匆旬月,藏匿于鹤鸣山的杨洪,再度大摇大摆的出了山。领着四五千人,呼啸而下,劫掠周围村落。 驻扎在江原城内的雷铜,无可奈何的望着城外百姓,仓皇南逃,以避开再度席卷而至的叛贼。 杨洪领着兵马,与邓芝兵分两路,也不攻城拔寨,只盯着那些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村庄。 但凡所迫,丁壮充入军伍,老弱妇孺悉数劫至鹤鸣山中,加强自身的战争潜力。 一时间,蜀中四方糜烂。 益州牧府的官员、军队毫无作为,使得杨洪等人在蜀中肆意横行。也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亦或者加入到叛军的大队伍中去,以保全妻小。 对于益州愈演愈烈的局势,刘璋当然愤恨,每日都少不得痛骂赵韪狼子野心。时不时还会连带着朝中的益州士族,全都是废物,连些乱民都解决不掉。 更可恨的是,李恢、周舒等人,既无破局之策,又不愿调动城内兵马,支援雷铜。手中唯一的心腹部队,就只剩下吴兰的两千余将士。 这两千人马,早已离开成都,驻扎在郫县城内,以照顾四方时局。 杨洪历经上次惨败后,也不敢再小觑益州兵将,老老实实的掳掠着村庄,丝毫不管那些县城。甚至连出城的蜀兵,都见之立逃,也不自大接战。 最多就是扩大劫掠范围嘛,反正蜀兵退出了湔堋,蜀中西北部,都成了自己帐下将士的跑马场。 搞得吴兰、雷铜是头疼不已,想要出兵围剿叛贼,彼等又不敢接战。还要防一手叛军调虎离山,偷袭县邑。 比之上次围剿,还要疲于奔命。 …… 十余日后,在南安城内辎重,随着王咸主力渡过长江,进入峨嵋一带。 贾龙亦是率领数千将士,迅速退至王咸留下的军营,将南安让于赵韪。而后,烧毁营寨,切断浮桥,扼守渡口。 赵韪顺势占据南安,接着领军继续南下,临江扎营,与对岸的叛军营寨,遥遥相望。 南安一失,整个犍为江北的县邑,悉数归了赵韪。其也不客气,渡江非同攻城一般,光是舟船调度就足够让大军望江兴叹久日。 更何况,赵韪压根就没有渡江的意思。 两日后,蜀郡大营内,分出两万兵马,以李异、庞乐为大将,率众沿江东进。一路上接收犍为诸乡里,直抵江阳。 江阳城内,巴郡郡将率领的两千多人驻扎在此。李异二人一到,二话不说,便收了其兵权,夺去部曲,编为己部。 而后庞乐北上,不过数日功夫,软硬兼施,将资中等数县膏腴之地,纳入怀中。原本江州派来的三千多人马以及一部广汉郡兵,皆被庞乐吸纳。又就地征募兵马,使得两人手中兵力直接突破三万。 这还不算,接手犍为郡后,庞乐率众两万继续东进。而李异,则是派遣使者过江,联络南面的雍慎和沙摩柯。 当赵韪兵马兼并巴郡郡兵的消息,传到江州之际,赵筰还率领主力大军,屯于垫江、江州之间,与姚琼对峙。 迫于周兵压力,赵筰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立即率军回城。毕竟,那赵筰也还是益州牧刘使君的部将,如此明目张胆的侵吞部曲,真以为益州上下举目无忠士焉? 可惜,赵筰有些想当然了,对于这位野心勃勃的同姓同僚,了解甚少。 奉着赵韪将领,高举着益州都尉,总揽各军的名头。庞乐大军一到江州,就地扎营,遣人请刘瞆出城一叙。 刘瞆,汉室宗亲,与刘璋乃堂亲兄弟。 咄咄逼人的庞乐,仗着赵韪之势,颇是无礼。 若放到一年前,叔父尚在之际,刘瞆都不会正眼看他赵韪。可现在时局不同,随着赵韪势力的愈加庞大,已经有些难以拔除了。 不过,自己能够看的出来,没道理璋兄就会无视。 为了避免蜀兵自相残杀的局面发生,刘瞆选择出城与庞乐相见。 一日夜过后,刘瞆被庞乐部曲数百人,护送着北上,往成都而去。随后,庞乐大军入城,接管城池防务,城内守军悉数仍保持不动。甚至,庞乐还给几名领军校尉加了官爵,以收其心。 庞乐入主江州城,闻讯的赵筰愣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 赵韪当真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效周王之故事,举旗直奔成都? 此时,想再多已然无用,吃了一计闷亏,赵筰也长了一智。当下,立即拔营赶往垫江城。又派信骑,将赵韪的一举一动,悉数送往成都。 而原本对峙的好好的姚琼,则是极为不解,蜀中兵马仓皇北上,似乎要去垫江。可那巴蜀咽喉重地江州,难道就这样丢到一旁不管啦? 不明实情的周兵,也发出斥候去打探消息。 第725章 犍为之战(33) 江州来了两万蜀军援兵的消息,让姚琼惊了一下。 蜀兵自西来援江州,那岂不是说贾龙等人已经彻底放弃长江北岸,退入峨嵋山中? 若如此,大军驻留原地,恐怕多有不利。 一条长江,横绝两岸。 益州境内山势奇翘,能够便于渡江的津口本就不多。犍为、巴郡二地,江州附近有三处津口,南安有一处,江阳有一处,灵关道中有一处,余者悉无。 现在义军形势不明,自己孤军在外,独面四五万蜀兵。 好,姚琼没那个信心破敌,毕竟自己并非才华横溢之辈。 退兵,就成了其必择之选。 一夜功夫,周军悉数退走,留下一座空营。 姚琼一退,身在垫江的赵筰和占据江州的庞乐,就开始一番纠缠。 作为巴郡太守,赵筰的郡治却被一军中无名之将给占据,岂能容忍。可庞乐自是想好了应对,高举着赵韪大旗,以抗拒外敌侵入为由,丝毫不管火冒三丈的赵筰。 两人争吵不休,也论不出个结果。 而西面南安方向,赵韪留下大军,与吴懿二人折返武阳坐镇,筹谋诸事。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盘踞犍为,又拿下江州,图得不还是一个利字。 现在只要自己愿意,就能从武阳、牛郫两地发兵,直取成都。不过成都益州诸士族,胆小若鼠,又不服自己威望,这才迟迟未能定下决心。 “子远,汝以为使君承位以来,如何?” 武阳郡府大殿之内,赵韪与吴懿二人分坐,茶酒已过,赵韪便提出了这个颇是忌讳的难题。 对于刘璋的看法,吴懿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且不言其是先主之子,在妹夫做出选择后,他刘璋就是名正言顺的益州之主。 何况,刘瑁的日子过得非常好,虽然被禁足,但依然享受着原本的富贵生活。刘璋别的不说,仁厚这一方面,还是足以谈世。并且两兄弟之间的事情,自己多多少少从妹夫那里打听了一些,心中有了大概的轮廓。 “赵兄,使君仁厚之人,善待万民。性格虽有孱弱,然未有失德之处,可谓是深得民心。” 吴懿带着一丝劝谏的口气,与赵韪言道。 赵韪沉吟一声,摇了摇头,讥讽言道:“子远怕是不知!韪素来与长公子交好,知其禀性,可谓是先主不二之承嗣。然而,却骤然殁于武都,那谋害之人便是三公子璋!况且,先主所以患病,唯念长公子之逝。如此杀兄害父之人,何谈仁厚?” “且三公子璋承位以来,德政不施,仁义不布,致使蜀中万民,身受乱民祸害。而坐拥大军,对此视而不见,使乱民日渐成势,为害益州,久不能平!试问蜀中百姓,今日有几人不是心怀愤懑,敢怒而不敢言。如此行径,谓之深得民心乎?” 赵韪一阵口诛笔伐,将杨洪等叛贼成势的责任,一口气全都给扣在了刘璋的脑袋上。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身为一州之主,做不到保境安民,难道不该冠之以罪? 吴懿嘴角抽了一下,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想着赵韪的意图。 这番话今日肯定不会传出去,那就是说赵韪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不顺从的话,估摸着连这殿门都走不出去。可若是顺从,其会如何绑住自己,犹未可知。 还有便是,赵韪打算是此时举兵,还是说再等候等候? 仅凭犍为一郡和巴郡南部,十余县之地,想要跟蜀中膏腴之地对抗,显然是不可能。赵韪也不会看不出来,其非庸碌之辈,必有所仗。 若此时举兵,趁成都兵力不足,又有杨洪等叛贼为祸,一举拿下成都的机会还是有的。然而成都既然能够坐视杨洪为祸,不置一顾,数千精兵死守成都不出,也必是在防范着大军在外的赵韪。 只能说五五之算,全看天意。 赵韪素来谨慎,不会冒险。 若是拖下去,继续养寇自重,侵吞郡县,徐徐图之,也不是什么好法子。成都不缺钱粮,听说现在就已经开始训练新丁了。越是往后拖,刘季玉手中的兵力也就会越多,直到超过赵韪。 呼,看来另有外援啊! 吴懿心下不过片刻,便理清了思绪,轻吐一口,言道:“赵兄,懿不过军中一偏将,自是遵从军令。但有所号,必有所指。” 赵韪眉头一紧,点了下头,言道:“子远倒是谨慎!也罢,人各有所求,韪不敢强求!” 闻此言,吴懿眉头一挑,瞥了眼殿外,匆忙拱手言道:“赵兄,依懿之见,仅靠五溪蛮、雍慎二人,未必足以成势啊,故不敢犯险!” 经吴懿这么一说,赵韪眉头却是松了下来,看向吴懿的目光,也慢慢淡去杀意,问道:“子远,沙摩轲虽有一败,折损不少,可手中亦有近三万之众。雍慎更是总统南中豪族,兵力四五万人。再加上你我二人,十五万大军,何愁不能破成都?” 吴懿语挫,正如赵韪所言,汇合雍慎、沙摩轲的兵马,拿下成都是必然之事。甚至,刘璋连反抗的实力都没有。成都八千人,坚守城池尚可。北部诸关隘,又要防范周国。广汉郡兵还要镇守地方,谨防赵韪从江阳北上。 不过,自己哪能轻易让赵韪成就大事! “赵兄此言差矣,五溪蛮曾与板楯,大举犯吾州郡,杀掠无数。益州人士,无不愤慨,人人视之为仇敌。故而,周国携强盛之势,以五溪蛮为驱使,攻吾江州,久不能破。蜀中士民亦人人弃周王,而从军伍,同心协力,共抗蛮贼。此乃周军伐蜀之败关键所在,君焉能重蹈覆辙!” “南中雍慎,为州中豪族,素来桀骜。手中兵力,又不下于吾等,岂是甘居人下之辈。何况南中之民,无法无纪,入富庶之邑,必行劫掠。将军举义师,吊民伐罪,万不可使其堕了威名。一旦失士民之心,刘璋纵失成都,亦能据广汉之险要,交争不休。那时,将军以为雍慎仍甘于屈身乎?” “此外,张松张子乔,将军不可轻视。纵观退周一役,其居首功必也。合纵连横,妙口生花。刘璋若用其策,诱结沙摩轲、雍慎,将军能制否?沙摩轲久居武陵,其率部远行,所图非是巴蜀之土,不过眼前之利。雍慎世居蜀中,不为益北士民所纳,若能得厚利,其亦不足为信矣。” “更何况,刘璋若是一意孤行,举广汉诸关塞以服周王,引周兵南下,行玉石俱焚之举,将军又将如何?” 吴懿一连番的质问,直让赵韪有些怀疑人生 第726章 犍为之战(34) 赵韪刚刚点起的雄心壮志,就被吴懿一番话给打消了念头。 说起来,赵韪也没多少底气,也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等那刘璋坐稳益州牧的位置后,自己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才派人联络了沙摩柯和雍慎二人,又试探吴懿的态度。可经吴懿这么一说,赵韪对这两人也没有多大的信任。 正如吴懿之言,沙摩柯和雍慎不会屈居人下,所图之利也与自己不同。更何况,刘璋能够给予他们的利益,要比自己多得多。毕竟,自己若是占据益州后,可不允许留下雍慎这个后腹大患。 相谈甚久后,赵韪自以为摸清了吴懿的态度,也对其信任了三分。更采用其所献之策,以谋厚利。 二三日后,赵韪命屯于鱼涪津的两万大军撤回南安,所有民夫悉数置于武阳。又遣使奏请益州牧刘璋,尽发民夫妻小,充实犍为郡。 随后,以吴懿为大将,出兵向西,欲收复蜀郡属国,顺便再看看能否自夷人手中夺回越嶲郡。 除此之外,赵韪也没忘记各地政务。大批量的拉拢蜀中士族,以其子弟为官吏,充实手中掌握的十余县邑。 在得到东面庞乐传回的消息后,也没有着急,严令使庞乐切勿轻举妄动,挑起事端。 而长江南岸的义军,见蜀兵突然退走,心中不由生疑。驻扎在鱼涪津南岸的王咸,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不断的加固营寨,趁机筑起营城,修建防御设施。 同时,派遣信骑传报身后峨嵋山附近的贾龙、任岐等人。 峨嵋山下的城池外郭,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两丈高的城墙,算不得什么坚城,但仰仗着地势,防守起来甚是轻松。 蜀兵的威胁消散,贾龙、任岐当下便是松了一大口气。赵韪不步步紧逼,便可以从容的修建峨嵋山城。 明武元年九月,天下进入收获的季节。 大周虽然重兵囤积在外,可却没有爆发战事,民夫调用不多,对于境内收成也未曾造成影响。不过,六月天的异变,还是使得产量跌幅不少。又要照顾百姓,略减赋税,国库比之去岁的少了四成左右。 而其余势力,一如晋汉、赵国、齐国、扬州、益州,都历战事,产量大减。 晋汉还好,有着吕布、轲比能劫掠幽州,不仅给赵国添了很大的麻烦,还使得晋汉朝廷免了两万多骑兵近一岁的供养。与大周一样,亏的不多,勉强可以接受。 赵国就比较惨了,先前战败不说,幽州千里边防可谓是处处漏洞。能拦住敌骑大军南下,却无法兼顾那些小股敌军的侵入。 冀州还算安平,再加上与楚国的交战大胜,也恢复了不少士气。可酣战岁载,消耗的粮秣不计其数。 不过有着青兖二州,河北之地缺不了粮食。 楚国情况比起周边势力,可谓是好上太多了。基本上战事都发生在产粮区之外,河洛地区人口刚刚迁徙而来,收成肯定不会高。但自有的豫州、江淮之地,皆良田遍之,硕果累累。 其盟友齐国陶谦,一样也是如此。被曹操劫掠了数县之地,但影响不大。徐州所属县邑,何止百计,膏腴之土,比目皆是。要不是军队委实不给力,一直打不了胜仗,就凭占据兖州的曹孟德,能跟自己耗? 好,军队战斗力实在是硬伤。 于是乎,齐王陶谦,借楚之道,遣心腹之人,密入丹阳,想要招募丹阳精兵,来补齐不足。 煌煌大齐,口户颇众,钱粮济于天下。可国朝精兵,独有三千丹阳兵和近万的泰山贼。 一帮整天躲在山中的蟊贼,却成了大齐军方的门面,多少显得有些尴尬啊~ 好在,陶谦跟刘繇的关系还算不错。两方虽处敌对,但并不影响二人相交。再加上,刘繇纵是投靠了袁绍帐下,可仍旧是汉室宗亲。对于袁绍的些许行径,多有不满。若非局势难为,岂能攀附此般僭越之徒。 再者,二袁相争,天下乐见。也顺便跟陶谦打打关系,只要其不发兵南下,面对气势汹汹的袁术,打起来也能减少很多压力。 荆州刘表,不晓得是岁数大了,雄心渐降。还是在隐伏待发,一整年都没有什么动静。荆南刘磐打破朱符的交趾兵,也没有趁机进入交趾,而是按兵不动,坐观天下时变。 益州就不多说了,没有特别大型战事爆发的情况下,雄据关中的大周南下伐蜀,自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在观望着周国伐蜀的胜败,直到消息传回,都轻松一口气。 高子明的打算,随便一想都清楚可知。效秦汉之布局,据关中雄健之地,拥雍凉锐马之盛,携巴蜀天府之国。积蓄三年,足以东出函谷。 如果说周国伐蜀据有上风,全天下所有势力都需要加快自身的步伐,结关东之力,与其相庭抗礼。否则,秦汉之成势,便是大周之效行。 来自于对秦汉一扫六合的恐惧,所有人都有些担心周国会如同秦汉一般,承以天命,荡涤天下。 而现在,败了就好! 在众人为周国吃了败仗,而感到欣喜之时。作为益州之主的刘璋,却是愈发的难以接受眼前困局。 赵韪率领的主力大军,没有过长江南岸,继续围剿贾龙、任岐,反而是左右发兵,夺取了江州、汉嘉等十余县邑。征募兵马,命以吏员,俨然是一副自立的模样。最关键的是自己族弟刘瞆,居然被赵韪老儿派人押到成都,反心立见。 如何处置赵韪是一大难题,现在兵力不如人,只能尽量稳住赵韪,拖延时间,积蓄实力。可如此一来,自己的威望必然受挫非常。 此外,就是扰的人脑壳疼的杨洪叛军。声势渐长的叛贼,胆量也是日猛然一拔,前些时日更是一口气跑到了成都城下,当真忘了先前的惨败啊! 不过,他们也蹦哒不了多久时间了。 新募的一万余将士,日夜习练军阵三月有余,即将初具战力,支援坚守城池的吴兰、雷铜两人。 兵力不足的问题一解决,就叛军那实力,想要再掀起风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727章 犍为之战(35) 不等刘璋训练良久的新兵出动,杨洪便领着人马,退出蜀中平原。而后,一路西进,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形势不容人。 相比起成都,杨洪对于身后汉嘉的注意,要严谨的多。从赵韪大军攻破武阳以来,便日夜遣斥候往来传讯。 如今,蜀兵拿下汉嘉,继续北上,也迫使杨洪不得不做出决定。 汉嘉一失,自己的南归的道路算是断了。北上的话,也无法再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武阳已经丢了,自己还是先想法保存实力,静候天机降至为好。 何况,成都兵马一直隐忍不动,也让杨洪有点拿捏不住。正所谓吃一蛰、长一智,蜀中智谋之士,多不胜数。万一再遭中了,那可就未必能如同上回一般,安然逃得性命。 义军在鹤鸣山一带,迅速的收拢兵力,而后辗转西行。当吴懿率领近万东州兵抵达鹤鸣山附近后,杨洪早已逃走近两日。 扑了个空的吴懿也不灰心,调转枪头,直逼江原。 江原城内,雷铜领着两千余众,近日来可谓是来回奔波,保护周围村邑百姓,驱赶小股叛贼。 自打上遭叛军劫掠成都西城城郊后,突然间杨洪似乎改变了策略。大肆放兵劫掠,连往日知晓自己驻兵在此的江原,也受到不少小股叛贼的光顾。 而这两天,叛贼又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好生奇怪。 斥候正在逐渐扩大侦查范围,寻找叛军的踪迹,暂时还没有消息。 雷铜也不心急,杨洪所部虽有两三万之众,可也对江原、郫县、成都造不成什么威胁。甚是,若非奉使君之命,防范赵韪、吴懿大军,自己与吴兰将军,足以击破杨洪。 然而,雷铜却不晓得,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经到了。 当吴懿率领东州兵,来到江原城下时。已经得到消息的雷铜,看着城外旌旗,皱眉不已。 主公跟赵韪的矛盾,已经展现出白热化的一面。尤其是宗室子弟刘瞆,部曲被吞并,自身又遭赵韪扣下,押解至长安。 如此行径,足以定下大逆之罪。 然而,势不如人。面对手握重兵的赵韪,连主公都只能安抚刘瞆,隐忍不发,自己又能做什么。 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也不接收任何信报。 雷铜宛若一只钻进沙堆中的鸵鸟,两耳不闻外事。内中则是加强戒备,严防城外东州兵袭城。 吴懿手中兵力不少,其若是悍然作乱,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坚守城池,为主公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城外吴懿当然没有进攻的打算,来到江原县,也是奉了赵韪的军令,耀武扬威罢了。攻打江原,掀起益州内乱,会将已经定下的策略部署,全都给大乱,对谁都没好处。 短短十余日下来,吴懿兵马就呆在江原城外,如平日一般,毫无异动。甚至,后方又来了数千民夫,大动土木,似乎要筑起营城。 雷铜不理解吴懿的所作所为,但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毕竟,吴懿只要没有第一时间动手,那说明赵韪不会立即作乱。 兵贵神速的道理,久经沙场的赵韪,肯定比自己清楚。 与此同时,成都城内,也调回大将吴兰、卓膺。以汉室宗亲刘瞆为主将,二人为副,统领训练完成的一万新兵,驻扎江原东二十里,就地安营。 日夜作训,毫不松懈。 就这样,益州逐渐平静了下来,各地战事皆休。 没了叛军、乱民、外敌的威胁,成都速度展开对受损地方的恢复工作。其中的重点,尤其是江原一带,与赵韪派来的吏员抢夺着民心。 说来也怪,蜀中百姓对于州牧与州将间的矛盾似乎看不见一般。而实际上,赵韪的存在,彻底隔断了益南与益北的联络。 益州,仿佛陷入了分裂一般,南北相持,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去迈出那一步。 岁月匆匆,旬月时间眨眼而过。 金秋之季,转瞬消逝,幽幽萧瑟,凛凛寒意,蓦然而来。 气温逐渐开始降低,原本穿着一身薄衫,尚感炎热非常。可现在,已经时不时感到些许凉意。 十月中旬,一场雨水过后,气温骤冷。 高诚也不禁披上了披风,掩着身上的一层薄衫,伫立在高耸入云的骊宫亭阁间,眺望着那被秋风扫过的暗黄林海。 王临骊宫,巡狩骊山。 整座骊山,所有通往骊宫的山路中,都有着数不清的周军将士把手在此。到了骊宫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不是如此,更有不少将士日夜巡查山中,但凡有大型猛兽、猎户、山民等,悉数驱赶。 毕竟,骊宫之内除了大王及王妃外,还有世子殿下,和一众文武重臣及其眷属。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王室的出游,更是整个大周国朝王侯公卿的休沐。 当然,休沐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诸事不管不问。 同时,此次名义上的休沐,也是为了科举的顺利进行。 身在骊宫的人,基本上都晓得科举的试题。若是将他们留在家中,不说作弊,但提点一下族内子弟绰绰有余。如此,自是对别的考生不公平。 自古以来,所有的考试都可以说存在着或多或少的不公。高诚也不自认为大周就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只能说尽力而为。 转眼长安,其盛于往昔。 秋风徐徐,人众如海,天下诸州商贾往入城内,各地士子学生纷聚国学,英才荟萃。 大周科举射策,早已声传诸州。 外州势力多初闻科举,一加探听,本就想要借此打出科举名声的大周,更是不作防范。科举之详细,可谓是公之于众。 参加科举射策的,皆是沉浸太学院、上林学宫数年的学子。这其中名气出众之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紧随而至的还有周国上下学校,统一射策升学之试,吸引了数不尽的外州士子而来。 周国射策规模之宏大,冠绝古昔。纵是大汉极盛之际,射策也未曾有多达七八万的学子参与。 这番文学盛举,对于天下大儒、世间名士的吸引,无疑是最具诱惑的。 而大周的射策之制,亦是奇于诸州。 谁也不晓得周国科举盛事,能否载其王上公卿之厚望。 若能承载,周室兴之必矣。 天下之人,亦会将知周朝之文盛。 第728章 状元城 明武元年,十月十六。 大周科举射策,如期而至。 长安内外,氛围骤变,一改前日欢腾之气,化为沉寂。 时而响起一阵异动,也很快消逝的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发生一般。 长安城西南,原射策考场。 三年前,仅有一道木质营墙的考场,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三丈高的城墙拔地而起,将方圆五里之内,悉数纳入其中。 周长近二十里,规模之宏大,堪比一座郡治。甚至,有些郡治还未必有它的轮廓大呢。毕竟,它也仅仅比长安小了一半而已。 三丈城高,比现在的长安城低一丈两尺,但仍是世间存在不多的坚城。城墙用料,便是汉代版本的三合土。墙体内外两侧,又铺一层墙砖,坚固之绕不下于长安。 四座主城门,八座副门,上方顶着高耸的门楼。伫于其下,抬首相望,足使人生畏。城头之上箭塔林立,墙垛密密麻麻,延绵四周。 上方旌旗凛凛,甲士旁卫,更有不少宽敞平台,放置着一架架床弩,寒光耀耀。 而城内布置,却是简单至极。 诺大的城中,仅有一座府衙,立于中央,煞是显目。延绵至四座城门的道路中,十丈一阁,上有亭间,屯置弓弩。 道路所隔四方,悉数筑有屋舍数千座,以砖木为主,鳞次栉比,整齐如一。 状元城! 城之名讳,亦是威风。 既为科举射策之所,状元郎必出于此,名副其实。 然而其用非独于此,居于长安之策,费三载之功。大周调度物资无数,为的可不仅仅是一座考场。 状元城,居于长安之左,自是与长安有犄角之势,成拱卫之用。 长安雄城,自然不用多说。四周有皆有重塞,敌军想要打到长安,并非易事。然而,历史之上,长安面临的战乱,更是不知其数。 那么,修建一座卫星城的作用,就非常大了。 作为长安防守战略中最重要的一环,状元城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军城而去。这一点,仅从城高三丈,足可见之。 放眼天下,拥有者三丈高城墙的城池,尚且不过五十之数,皆一地之重心。而状元城,却是有着超过其的防御构建。 众人只知长安民舍之众,却不知其下之实。 诺大的状元城下,更是开拓了数之不尽的暗道、地窖,以用来屯放粮秣、兵甲。当然,恢宏的地下工程,在这个时代下,不是区区三年就能构建完成。西城和东城倒是已经抵进完工,北城和南城的构建,尚且处于纸面之上。 但这并不影响状元城的使用,早在一月之前,城中就已经驻入大军。 京畿守备军军部及驻扎蓝田大营的第三军军部,近约万余锐士,驻守在城内。 现在,守在城门外,淡漠的核对着学子信息,以及检查学子随身携带之物的兵卒,便是两军军部将士。 监控之严格,使诸学子皆是心有余悸。 除了没扒衣裳外,几乎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翻了一个遍,然后丢到一旁。自有兵卒拿麻袋将其装好,署上编号,存入仓廪。 而后,学子过城门,十几顶大帐印入眼前。又有不少文吏,端坐案前,身侧备好纸墨笔砚,静静等候着考生过来。 一排排士卒,伫立于外,谨慎的盯着走上前来的考生。 “取出号牌!” 一名文吏看都没看来人,冷言说道。 考生老老实实的取出刚刚领来的号牌,交到文吏身前的桌案。那文吏看了眼编号,随即于册本尚记录下来。 一边写着一边说道:“依科举考制,所有考生皆需更衣,方能入其内。还请小郎君入张,已有仆人备好衣领。” 说完,文吏摆手示意这考生快点离开,毕竟后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呢。 考生带着疑惑,在军士的引领下,进入帐内。 而帐外,每一位考生的到来,都被诸多文吏叮嘱了一声。 不一会,浑身上下衣领换了一个遍的考生,带着些许尴尬的走出大帐。考生服饰,并非粗制滥造,反而是集长安织工全力,精心缝制。精美谈不上,但也不比一般世家子弟衣着差劲。 只是,帐内侍奉更衣的是两位婢女,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科举是国之重事,筹备了近一年的时间,高诚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失误,折损了大周的颜面。 整个科举预估的时间是为三日,所有考生净身入城。而后,大军封锁状元城,任何擅闯闹事者,皆有权就地斩杀,警示世人。 至于考生吃喝用度,国朝能供给数万大军在外,还供不了太学院和上林学宫的考生? 待到所有考生入城,已是半日过去。 紧接着,一如部署,大军关闭城门,上城警戒。诸文吏则是抱着一箱箱的典册,进入府衙,交由一众监考官。 监考官皆来自于御史台,他们也是策题的保管者之一。 大周第一次科举,也是全天下第一次科举,如此盛世,御史大夫杨懿,自是亲自坐镇状元城,监督整场射策。 先前大王可是明言说了,科举若是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和军法司的庞恭。惩处之甚,容不得自己马虎大意。 好在,考生都是来自于太学院和上林学宫,早早就知晓此次科举,在王上及国朝公卿心中的重要性,丝毫不敢有所冒犯,也未有什么丑闻显现。 进入城内后,考生根据编号,分别分配至府衙四方的民舍区中。原本司衙在长安城内的军法司,也临时搬迁了过来。自各地各军中抽调来的两千余宪兵,更是带着赤色袖步,出现在诸多考生面前。 一间不起眼的房舍中,内分三间。其一正冲大门,其二各居两侧。门口两名军士伫立把守,一名宪兵快步走上前来。士卒当即捶胸致礼,挺直身板。 宪兵看都没看一眼,自顾进入院落。 院中,三名不知所措的考生,正寂静的等待着国朝的安排。 看到宪兵到来,三人眼中透漏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心底更是开始犯怵起来。 国朝两大署司,无人敢冒犯其容。 一为调查司,二为军法司。 两者皆属于军事机构,可又参与到国朝上上下下。 调查司不多说,有监控天下之权,算不得越境。但军法司就不一样了,依常理而言,其当是属军方,辖军中事宜。可长安城内,每天都有宪兵巡视全城,旦凡逮到阴晦之人事,必有惩罚。最重要的是,大王默许了这种现象的存在。 现在,连科举都又宪兵参与其中,未免太过骇人。 第729章 科举射策 “汝等也看到了,此院落有房室者三,尔等自行分配。入其内后,擅自出室者,视为弃考,一律驱赶出城,十年内不得再次参与科举。” 宪兵一到三人身前,双手背握,孤冷的目光直视眼前,口中厉厉言道。 三位考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国朝给科举定下的规矩如此之言。先前便有传告,参与科举作弊者,悉数罢去学籍,永生不得参与射策。现在连出个室门,都是十年不得参与射策,好生严厉。 “谨遵官长之命。” 三人抚礼应下,心中亦是再度叮嘱了自己一番。 宪兵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回科举的考生,都是太学生和上林学子,顽劣桀骜之人少之又少,还算好管理。不过,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的。 于是,又言道:“尔三人莫要担心,室内宽敞,有床榻、桌案、香炉。更有茶水、点心,供汝使用。另有侧间,以便如恭。三日内,奉以三食,以金锣为号,军士叩门送入。若有要事,可击室内小鼓,不得大声喧闹,不得无故鸣鼓,其后果吾不言,想必尔等也知晓。明白吗?” “官长放心,吾等谨遵教诲。” 一人拱手应下,另外两人迟疑了一两下后,也无力反驳这个既定事实。 “好了,尔三人且去休憩。午膳过后,军士以口语作示,切勿与吾等添麻烦!” “诺!” 安排完,宪兵阔步走到院中端放的一张桌案,安然坐下。 三名考生也各寻房室,进入其内。 室内的布局显得简单清简,安静非常,倒是很适合射策。毕竟,考试嘛,总归还是宁静些,有助于集思作解。 稍坐片刻后,便闻外面一声惊锣。 室内三人不约而同的起身,不自禁的迈了下步子。随即,脑海中就浮现出宪兵的安排,立马停下脚步,静候在门后。 三声叩门。 考生打开室门,正是军士拎着一个方正木篮,上扣扣板,不得观其内。 “此为今日午膳,请!” 军士打开扣板,取出一托盘,言道。 一大份栗饭,一碗茶汤,一块肉脯,一份果蔬。 考生眼前一亮,接过托盘,正欲道谢间。一回头便发现军士已经提起木篮,转身离去。 吱唔了一声,考生摇头苦笑,再次闭上室门。 一顿饱餐过后,约莫两刻,军士再来收回食具。 再次无所事事的考生,突然间多了一份压抑。 吃用过后,想必那射策试题,也该下发了。关乎日后前程,没有一个人还能够轻松写意的安坐。 监考官似乎知道考生的心理浮动,短短片刻过后。 院中再次响起一声高呼。 “静,迎!” 莫名其妙的两声,让考生有些不知所措,不明其意。而室内虽有门窗,却是在后墙之上,也观察不到什么。 焦灼的等待 “哒哒哒。” 又是三声叩门,考生当即打开室门,见到的是一名官吏。 “小郎君,还请出示号牌!” “官长请查看。” 考生取出随身带着的号牌,递于文吏。 文吏查看一眼,并无差错后,便还于其。而后,自身后随从手中所托试题,取出一份,交到考生手中。 “小郎君,试题之中不得示之汝姓名,不得肆意涂画作记,不得有损封卷。待三个时辰后,在下收回之时,若发现异常,一律以舞弊作处,还请自重。”“多谢官长叮嘱,小子谨记于心。” 文吏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直奔对面屋舍。 又是一番同样的叮嘱,文吏将三份试题发下后,也一并随着宪兵端坐在院中。 试题,自然是不是简单的试题。 尤其是当初第一次升国学的射策题目,内涵军政之要,国略军机,民生匠艺,皆有涉及。这一次的试题,自然不会脱离了画出来的规矩。 三位考生,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题目,突然间全无思绪。 取出空白试纸,略作解题,久不能答。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日头渐落,夕色愈满。 在屋舍之中的考生,也是百态尽出。有舒气心松者,有怡然作憩者,有挠头骚耳者,亦有埋头下笔者 院中的宪兵和文吏,也在注意着时间,目光直盯着院外。 门口的两名卫士,更是时不时都会瞅一眼旁边不远处高耸的台阁。上面正悬挂着一张黑色阔布,深幽晦暗。 过了一会儿,黑布突然缓缓升起,被台阁上的军卒卷了上去。紧接着,四张赤色红绸,哗啦披下,覆盖四面。 “止,收!” 士卒快步入院,高呼一声。 宪兵及文吏匆忙起身,相视一眼。一同来到正中舍前,叩门欲入。 屋门缓缓打开,考生已经放下手中的笔,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两人,拱手默言一礼。 文吏二话不说,来到案前,将放在封卷上的试题及答卷取走,粗略一观,无异样后放入封卷之中。而后,又命身后随从,将桌案上的所有纸张,悉数收走。 接着走出屋室,向另外两个屋舍而去。 而宪兵则是冲着考生抱拳一礼,言道:“小郎君,且虽某出室稍后,待军士检查过后,再行歇息。” “诺!” 看着答卷被收走,考生轻吐了口气。心下也放了开,不再考虑答卷的不足之处,拱礼折身出室。 接着,军士入内,翻找各方。 宪兵就在一旁紧紧盯着,以免出现疏漏。 很快,军士一无所获,报了上来。宪兵手一挥,带着人走出,直奔下一个考生所在。 悉数搜查一遍后,没有异常状况,宪兵也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这其中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自己少不了要背上监管不力的名头。可怜自己区区一小卒,竟也有今日之遇。 一份份试题及答卷收回,汇聚到各区监考处。四区的监考官,再度一一查探一番,无异常后才命宪兵送至府衙。 府衙中等了一个下午的杨懿,也打起精神,领着手下诸曹,检查试题答卷。最终,封入木箱,以木条封死,置之车驾,出城向长安而去。 沿途,甲骑拱卫,环伺左右。 城外之人,更是悉数驱出五里之外。 第730章 长安夜 有了第一日的经历,诸多考生对于科举射策的规矩也都已明了。后面两日的考试,明显比前一天镇定了不少。 射策的试题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无从下笔,使诸多考生绞尽脑汁,以毕生所学勉强答出。至于好坏,就只能看教学署的一众先生们怎么评价了。 状元城城门放开之际,正值天青气爽,凉风阵阵。 煎熬了良久的考生们,早已换回自己的服饰,聚集在城门后。大门一开,当即纷纷涌出城去,趁着天色未暗,正当好生放松一下压抑这么久的心情。 随着考生离开状元城,整个科举射策最重要的一部分算是完成了。剩余的,便是挑选出其中佼佼者,分以等第。 紧接着,军法司庞恭领着城内两千余宪兵,押解着最后一批答卷,出城赶往长安。而京畿守备军军部、第三军军部数千人,则依旧驻扎城中,拱卫长安。 御史台的杨懿,带着麾下掾属、文吏,再度检查了一番考生射策的房间,查漏补缺,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夕阳斜下,状元城宛若披上红装,横亘在原野之上。 杨懿引十余骑,纵马出城,先于帐下缭属返回长安。 而在长安城内,伴随着诸多学子而归,喧嚣如同白昼。随处可见有学子结伴而行,畅笑抒怀。也能见到学子与闾里道路两侧的酒肆中,尽情酣饮。 这其中,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面对科举所出的策题,没有几个人信心十足,但肯定有人对自己的答卷很满意。 比如鲁肃,鲁子敬。 此刻,正与李义,在一张胡桌前,就着些许点心,吃着熏烤的肉串,再时不时喝点酒水,那叫一个痛快了的。 不止如此,鲁肃面如桃花,习惯了二十多年的肃重,消弭不见,尽显其中笑意。 “子敬兄,观汝面色,看来是对拨得科举头筹,成竹在胸了啊!” 李义没有鲁肃那么失态,但也是带着欣喜。对于自己所答策题,严格来说并不满意。科举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想要在千军万马之间,一骑绝尘,需要的不仅仅是才能,还有心态。 李义感觉自己没发挥好,心里实在是太紧张了。尤其是前日、昨日两天夜间,都没有睡好。导致次日答题之际,思绪乱如麻。 勉勉强强交付的答卷,还不知道是否能够中策。若是中了,实属侥幸。若是没中,自身所致,又能怪的了谁。 考完试了,李义的心态又没有在状元城那会紧张了,倒是放的很开。 鲁肃摇了下头,谦虚的言道:“孝懿兄,肃哪有这般本事,博得科举头筹啊。关中学子数以千计,英才辈出,敬能在此有一立足之地即可。” “非也,子敬之才,别人不知,义尚不知吗?纵观上林学宫诸子,三年下来,沉沦者有之,半途而废者亦有之。唯独子敬,于吾上林学宫,出类拔萃,冠绝群才。” 听着李义的厚赞,鲁肃还是不好意思的尬笑一声,拱手礼敬,言道:“孝懿莫要为些许谣言蒙蔽,学宫之中,才华尤胜敬者,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诸君不争不抢,才使肃骤然成名。” 李义嘴角一抽,也不再与鲁肃作辨。自己所言都是实情,偏偏呀,这人就是太过谦虚。 “孝懿兄,此番射策,可有把握中否?” 鲁肃见李义不再说那些称赞的话,也不禁松了口气,将话题转到别处。毕竟不是出身关中,否则肃又岂会这般不敢应之。纵观上林学子,才过几身者,寥寥之数。 经鲁肃这么一问,李义随意的摆了下手,言道:“嗨,别提了。义恐怕要等候三载,与诸师弟再入状元城了。” “怎会这般,君之所学,涉及颇多,正合策题,当是信手拈来啊!” “子敬兄莫要多问了,义多有疏忽,致使宿夜难眠。所答之题,亦是……” 李义说到最后,吱唔了两声,没有吐出后面几个字。 鲁肃见状,也不再过多询问,抬起酒樽,冲着李义言道:“那便不提这些,孝懿兄,请。” 李义点头一应,抬樽附之。 两人坐在路边,直至夜半三分,这才相邀同去。 到了点,诸多快活了半宿的学子们,也都是散了场。路边的摊点、酒肆,也开始收拾残局,准备收起家伙什。 子时刚过,一队宪兵便出现在里间拐口,冲着已经熄火的街道望去,,幽深寂静,毫无光亮。 转而离去。 宵禁。 伴随着不知何时兴起的串串,大周百姓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这一新兴吃法上面。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东西,都想要串起来,洒些香料,烤上一烤。 甚至,市面上见不到的珍惜食材,也是以串串的形式,走进世家贵胄、王侯将相之家的餐桌上。 而夜市,亦是相依相存。即便是跨越了千年岁月时空,也仍旧如此。 不过,宵禁制度可以更改,但不可能抹去。 没有监控、没有卫星的时代,想要保证一座几十万人生活的城池,良好的运行下去,夜间的宵禁极为重要。 不仅仅是考虑官吏、勋贵的安全,更是为整座城池百姓的安全考虑。 不过,人们对于方方兴起的串串委实过于喜好,再加上高诚一心想要加大经济流动,差点就废了宵禁之制。因为长安确实安全,不会受外敌影响。一些盗贼,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胡为。 宵禁的意义,更大于实际作用。 若非一众公卿齐齐作阻,长安真就城了不夜之城。 即便如此,在王权的压制下,百官也只能妥协让步,将宵禁开始的之间,更改到子时。 在这个枯燥乏味的时代,夜间无疑是最难熬的。而宵禁管制,将这份难熬,又向深渊推进了一步。 现在就不同了,伴随着宵禁时间段的更改,夜市的兴起,长安的夜晚更加的辉煌灿烂。 短短两三个时辰所产生的活力,比之白日何止强了十倍。 一座城池,一个庞大的城市,最害怕的就是活力日渐愈下。 大多数人白日都是忙活一天,没有那么多闲时间空度白昼。而到了夜晚,又有宵禁,有了时间却没有休闲的自由。 这也是夜市,得以兴起的主要原因。 第731章 儒林 学子们离开了状元城,尽情释放着三日来产生的巨大压力。而在中央官署,却是数十位当世名儒,含辛茹苦的查阅着每一份答卷。 年岁愈大的蔡邕,亦是白了泰半发丝,端坐案前,趁着油灯,看着下面官员挑选出来的好卷。旁边是关中大儒马日磾,法家大贤法衍,还有韩融、左灵、王隆、宣璠等名士,皆仕于教学署。 大周目前诸寺、署、司间,若论名人最多的,无疑就是教学署了。不仅有着当世大儒蔡邕、马日磾、法衍、赵岐坐镇,还有着数十名汉朝降臣屈节于此。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的看法,而韩融、左灵、王隆等人却不一样。他们确实是汉室重臣,周兵攻破安邑时,他们呢有的贵为三公,有的贵为九卿。 纵是如此,又能如何? 为大汉尽忠,以死明志? 不可否认,每一个王朝的坟墓,都陪葬着不少的忠臣义士。但那仅仅是其中最少的一部分,也许万人之中,方有寥寥数者。 至于说名声,他们能怎么办?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要么死,要么就去教学署。 迫于周王淫威,身不由己的他们只能选择妥协。也或许心中还抱着身在周室心在汉的想法,也或许是感觉大周有着一统天下的机会,亦或者只是纯粹的想要教书育人。 总之,现在大周教学署的人员,比之大多数国朝公卿还要强上不少。毕竟,他们曾经也主导过一个幅员万里的帝国。 一群半头斑白的老人,不顾夜色渐深,饶有兴致的筛选着数量众多的答卷。 有时看到心中满意的答卷,也会露出会心的笑容。而有时看到那乱七八糟的答卷,忍不住都要骂两句朽木不可雕也。 时间丁丁点点的过去,不说这群老者,便是下面忙碌一夜的教学署掾属,都累得够呛。 当晨光照射到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坐落在中央官署的教学署,再度迎来了一批新的答卷。三辆马车,数十名甲骑相伴,停驻在署衙前。 随后,署衙内的文吏当即从马车之上,搬下十余个木箱,抬到其内。 主导教学署的蔡邕,在看到又有一批答卷送至,不禁皱起眉头。环视身旁几位友人,虽然兴趣博博,可面色间难掩一夜的疲倦。 “诸君,天色已亮,不成想今夜吾等居然彻宿未眠。眼下,还是先回去休息下,且待明日再做评阅不迟。” “伯喈兄,太学院及上林学宫诸学子之才,直让吾等惊目啊。策题多有涉及,上达国朝军政,下抵民生律令。而诸子,却皆能所答,甚者犹有良见。” 韩融神采奕奕,丝毫不像是熬了一宿的人。对于两大国学学子的答卷,看的极为认真。不得不说,有些学子有了好的念头,写出来的却显得粗糙。不过,年纪轻轻,双十年华,这份圆润可不是说会就会的。 蔡邕回头注视韩融,言道:“元长,诸子之才学,老夫可比汝清楚。一群黄口小儿,除了高谈阔论外,还能有什么高见。纵是奇思妙想,经彼等纸笔,只怕也变了味道。” “哈哈,伯喈兄当真慧眼也。正如贤兄所言,融这边正有一人答卷,兄且观之。” “噢,这帮小子还有高见,能入汝韩元长之目?” 韩融嘴角一苦:“伯喈兄,融又非恃才自傲之人,哪能入不得啊!” “且做一笑,元长莫要怪罪。” 蔡邕笑着摆了下手,与韩融继续说道:“元长,纵是有些良见,吾等也且待明日再行观阅,今日且散,诸君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怕是要比今日还要繁忙喽。” “如此也好,吾等养精蓄锐,再鉴良策。” 几位老家伙一散,署衙里的掾属、文吏们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略微整顿了一下衙中杂乱后,留下数人看管答卷,余者悉数回去休憩。 长安科举的完毕的消息,飞马连夜传到骊山。 骊宫内,高诚正召诸公卿议事。 所议者,仍旧是西北及西南的攻略。 眼看十月过去大半,马上就要进入冬季,雨雪一落,再行战事已经不可能了。南山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再加上与之相勾连的巴蜀群山。一旦下雪,飞鸟难入。 战争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而且刚刚传回的消息,益州内部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和谐。 赵韪手握重兵,盘踞在夺自叛军手中的犍为、蜀郡属国二郡国,还占据了巴郡郡治江州,驱逐巴郡太守赵筰。如今,俨然是要跟刘璋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意思。 也就是说,大周先前伐蜀,确实有些心急了。 不过,两人一时间能否打起来,犹未可知。因为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众人换位思考,探讨了大半日的功夫,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拿下对方。 再者,还有贾龙等人在峨嵋山盘踞,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整个针对于益州的部署,几乎全被一场心急的伐蜀之战给打光了。眼看着大周这两年之内,是无力南望了,也不知道贾龙、任岐能否撑住。 好歹也是主动投靠大周的人,大周就这样把人家给卖了,委实不合适。 “对了,段公,杨洪率领的义兵去了哪里,知道吗?” 盯着舆图,高诚问向段煨。 段煨沉吟了片刻后,指着玉垒山北部一带,言道:“不出意料,当是进了羌氐之地。刘璋和赵伟的兵马,都聚集到成都一带。杨洪等人莫说是在鹤鸣山了,只怕身在玉垒山周遭,都未必安全。毕竟,两三万人,虽是乌合之众,可人数摆在那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还是跟赵韪如此焦灼难解之际。” “那可否让文良,挑选锐士,寻觅彼等。只要与其等联络上,对吾大周而言,都益处颇多。” “臣稍后派人往武都走一趟。” “还有便是,让文良动一动,给刘璋点压力,免得被赵韪给轻易打败了。到时候,刘璋占据上风,吾等便施加压力。其若居下风,便使贾龙等人攻赵玮,务必要保证两年之内,益州仍旧处于分裂之状。” “大王英明,臣稍后便传信徐将军。” 第732章 金榜题名(上) 次日后,一大清早,教学署的众人再度会首署衙内。 休息了一整天的蔡邕,神采奕奕,端坐在桌案上,正观阅着手中的答卷。考生所答,虽瑕疵不少,可也多有别见,有用与否,起码没辜负国朝三年之养。 很快,韩融便跳出昨日自己所看到的一张答卷,心中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蔡邕身前,言道:“伯喈兄,且观此议如何?” 蔡邕愣了一下,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韩融,又看看其手中端着的卷子。昨日之言,自己当然还记得,只不过本以为是韩融一时起兴,过上一日也就权且不提了。 可现在 接过卷子,蔡邕瞄了一眼,三陆柒号。 目光下扫,观其题目:何以兴民! 题目很特别,真要说起答案来,可能会有数百种,甚至更多。 而且,纵是自己,也未必能答的让所有阅者满意。毕竟,天下之间,志同道合者何其少也。 继续往下看,蔡邕的面色也愈加沉重起来。 辞藻算不得华丽,或许还比不上一般人所修饰的文章。只是,这文中所点之意,包含甚多,国家之要,皆在笔下。 不说其他,只要这篇文章流传出去,所作之人必是得万民之深爱,士族之所憎,勋贵之望切。 耕田,一个大周上下从所未曾提及的关键。 自打立国以来,不论王上公卿,还是士民商贾,都对那承继汉室以来的耕田制度闭口不谈,乃至于忘却。 大汉之所以沦落到眼下偏居一方的局面,耕田制度的崩溃,绝对算的上一个主要原因。而大周接盘之后,仗着税制的更改以及以工代赈的法子,不断收拢民心,让利于民,方形成今日大周民心所望的形势。 可说到根本,王上也不敢轻易去动耕田。 尤其是那些有主之地,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那些无主的荒地,也都是拿着军队的名义去占据。因为军方不比政方,诸府衙想要占据荒垦之地,难免会有人从中牟利,亦或者为士民冠以与民争利的恶名。 军方就没那么多顾及了,大周所有的土地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别说高举着军队的名头,便是直接占了这些荒垦之地,也是理所应当。 数百万亩的军屯,以及隶属于中尉府下的诸多民屯,皆是如此而来。 但始终都无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土地兼并之患,荼毒于腹心。 作此答卷之人,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土地兼并的问题,没有那么好解决,笔下言语虽有委婉,可却仍旧剑锋直指。如此扭扭捏捏,反倒不如大刀阔斧,点名题意,或可争科举之榜。 不错,蔡邕也准备无视土地兼并这个问题。 倒非不知其间弊处,可以说国朝高层,几乎人人尽知。 可那又能如何? 大周现在还没到整顿此事的时候! 王上的威望或许足以震慑所有人,可却并不能保证如此大动干戈,不会对国朝造成严重的损害。而且,于争天下有弊无益。 “此人见解独到,足以入榜也!” 蔡邕定了下心神,面带微笑,捋着胡下寸须,与韩融言道。 韩融面色一凛,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紧紧盯着蔡邕的面庞。约莫片刻后,方才轻声问道:“伯喈兄,此事不足以挂念于心?” 蔡邕顿了一下,勉强一笑,言道:“元长,良机未至,贸然而行,恐是祸非福!” “蔡兄,正所谓福祸相依。有所得必有所失,而此事关乎之重,冠天下之首,焉能迟之?且国朝欲以争天下,当有所重,此不失为一利器。” 韩融眉目一横,对于蔡邕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意。 蔡伯喈也绷住嘴唇,闭口不言。韩元长最善辩言,自己未必就能压他一筹。况且此事也非自己一言所能决,乃至王上诸卿,都要议上一议。 毕竟,事关重大啊! 蔡邕不说话,韩融拧了下眉头,不由心中一暗。 说起来,针对此事对自己乃至于家族也一样没有好处。甚至,更改田制,也同样会影响大周在士族之中的威望。尤其是国朝的根基,关陇世家。 陇上陇右还好说,多年战乱,世家对于那点时不时就遭劫的田产也看不上眼。其目光,主要放在军方。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 凉州处于边地,自是有无数人加入军中,再加上军中高层多是凉州人士,自然对凉州士族子弟多有照顾,比起天天种田强的多了。 而关中,就比较难解决了。 偏偏关中又是大周的腹心所在,承载着整个国朝的运转,轻易难动。 可若是再看远些,等到蔡邕所言的良机到时,估计亦是尾大不掉。那个时候,再想重整田制,难度不知要增长几何。 两人静默了片刻,周围几位阅卷的名士,也都将目光转到二人身上。 “此事且先作罢,还是以科举为重。早日择出入榜之人,也好让王上及诸卿安心,使诸学子安心。” 蔡邕身旁的马日磾,看到两人不知何故僵持不下。于是出言,给了二人一个台阶下,免得在众人面前折了颜面。 蔡邕、韩融也心知此事非一时所能解,借着马日磾所言,拱礼相让。 回到自己的桌案前,韩融满脑子都是方才之事,再观阅答卷,亦是乏味无趣,甚是扫兴。 而蔡邕,倒是一副好心性,彷佛刚才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犹是怡然自得的阅着卷子。时不时看到兴起之处,还不吝喜色,击掌道彩。 依科举之制,射策七日后,发榜定等第。 时过五日,高诚回到长安未央宫,也见到了教学署递交上来的榜上名单。 这金榜,一如后世,十人为甲,四十人为乙,共择五十人。 也就是说,参加此次科举的太学生与上林学子,只有寥寥五十人可以入榜,可以一步登天。而不至于像余者一般,或留学继续苦读,或归入乡里,充斥地方。 这五十人,要不了一个月的功夫,就会下到地方郡县,成为一员特殊的地方掾属、文吏。而后,凭借着科举中策之名,日后升职也会更加便利。 乙榜五十名,自然是不需要高诚再亲自去排等第,但这状元、榜眼、探花却是不可假他人之手。 第733章 金榜题名(中) 看着这五十人的名单,高诚可谓是愁思难定。 蔡邕、马日磾等人提名的有十个人,这十人算是甲榜之数了。而从这十人之中,选出三人,却没有那么容易。 鲁肃、李义、耿纪、金祎、射援、杨修、贾穆、张烈、窦宾、傅允。 十个人,各自所代表的意义也大有不同。 鲁肃不多说,肯定要在前三之中占个位置。毕竟在史书上也有着江东四大都督的名头,没道理放到大周就落寞了不是。而且,鲁肃是其余州郡士子投奔大周的标杆之一。另一大标杆周瑜,以及给予足够的重用了。 李义,出身关中寒门士子,如何抉择,另有商待。 耿纪,关中名门耿氏之后,数汉之一朝,大将军两人,将军九人,卿一十三人,列侯十九人。其中耿氏一门,可谓是将星之家,两汉之内于军中任职者不计其数。即便现在家门开始衰败,可大周军中犹有数十位耿氏子弟为校尉、军候。 金祎,为汉敬候金日磾之后,亦是如今荆州武陵太守金旋之子。若非如此,纵是其才华出众,也未必能在这五十人中脱颖而出。毕竟,在益州之后,荆州必然成为大周最佳的扩张之地,而金旋手握一地,自是利益非凡。同时,先初杜畿能够拉拢五溪蛮参加伐蜀之战,靠的就是金旋引见,才有机会结交沙摩柯。 只可惜,白眼狼始终都是白眼狼。但沙摩柯的背叛,肯定怪不到金旋身上。再加上其日后可能显现出的重要作用,自己完全可以忽视这一点。 射援,凉州诸谢之子弟,其兄射坚又是大周的河南尹。虽然河洛之地,被袁术趁机抢了去,可不代表大周就没有心思夺回此地了。由是,至今未止射坚仍然顶着河南尹的官职,干着别的职务。 另外,其也是进入甲榜的唯一一名狭义上的凉州世家子弟。 杨修,大周境内的四世三公之家,当然要重用。其父本就已居要职,日后就起码也要给个三公级别,来为弘农杨氏增光添彩,扩张大周的影响力。而其子,也是极其关键的一环。 贾穆,贾诩之子,元老派系内军方代表头子的长子,日后自己或者龑儿足以倚为心腹。 张烈,张汤之后,关中名门,法家名门。与扶风法氏不同,张氏自始自终都秉持着先祖遗志,玩着儒皮法骨的套路,在朝堂之上游刃。 窦宾,应该是历史之上,唯一个带领家族,从中国名门,化为胡夷之长的典型人物了。出身两汉一朝大名鼎鼎的外戚窦氏,又是史书上鲜卑没鹿回部落的大人,胡汉交杂一身。 当然,造成这一状况也不是他的缘故,甚至都不是他父亲的缘故。一切都源自于他的族人,灵帝初期赫赫有名的权臣窦武。在权争失败后,整个窦氏直系几乎被杀了个一干二净,未出五服的旁支偏系,悉数远发日南。 日南,那是什么鬼地方。说难听点,能不能走到日南,都是一个问题。 更不用说身在雁门郡当太守作威作福的窦章了,笑话,爷们跑北边鲜卑当个贵族,也比跑到日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强。 于是乎,窦章一口气跑回到了鲜卑境内,然后凭借着祖上在北幕的威望,成了没鹿回部落的大人。 直到数年前,中原传来大汉朝偏居并州,天下群雄并起的消息。而后,一直未曾改姓,想着又朝一日恢复窦氏荣光的窦统,带着儿子窦歆、孙子窦宾,往南幕迁居。接着,赶上大周与鲜卑大战,在蛮荒之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窦统,终于再次回到关中,回到扶风平陵。 国朝得知此事,加以殊荣,使刚刚入太学不到一年的窦宾,参加了这次科举。 傅允,不多说,结义兄弟的宗族子弟,没有不照顾这一说。 所以,说什么公允,都是白扯。 封建王朝捣鼓出来的科举,是为了公平存在吗?不,只是为了让利益从新分配。 科举始于隋,而兴于唐。 就在于隋朝的既得利益团体,已经划分了大部分的利益。隋文帝虽然极力推广科举,可效果及意义并不大。天下大一统,关陇士族的赫赫威名,使得没有多少人能够去大破这个平衡,来用科举重新分配蛋糕。 而杨广的所作所为,使得天下再次陷入大乱,关东、江淮、三吴、荆州门阀皆有了重新分配利益的权力。哪怕这些代表的势力,全都被唐朝给覆灭,可关陇士族的损失惨重已经成了事实。 所以,大周的科举,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大蛋糕,诱惑关东士族来参与分配的蛋糕。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蛋糕里面,早已洒了毒药。也许一二十年,也许四五十年,或者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乃至千年,毒性大发,彻底将世家赶出国家权力的明面。 公平永远不会存在,大周举行科举,为的就是不断的分配利益,来保持国家的活性。 眼下,高诚面临的难题,就是该如何决定,让哪些人多得一些,平衡国朝各个派系的实力。这其中的状元、榜眼、探花,尤为重要。 李义、窦宾、金祎、射援四人首先被派出,因为这四人只要进了甲榜,就足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再去掉拍板上榜的鲁肃,剩余的五人,要再去掉三人。 杨修、耿纪,皆是关中名门,择其一的话,还是以杨修为好。 原因,算的上是养成的毛病犯了。 也许,中国历史上,将会出现一个更加厉害的世家。自杨震起,一连六代,五公一太尉,此不美哉! 傅允和贾穆,两人之间择贾穆,因为贾穆的父亲是贾诩。而傅燮的儿子傅干,说难听点,被蔡邕给刷到乙榜去了。 真不晓得,自己这位义兄得知此消息后,会不会找上蔡邕的门。 毕竟,义兄也是拜在刘宽门下,论起资辈,还真不虚蔡邕。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胆大妄为到劫持蔡邕父女的地步。 而张烈,自然而然的被涮下去了。 鲁肃、傅允、杨修。 状元、榜眼、探花,即定。 第734章 金榜题名(下) 开榜之日,未央宫主门,内城南门,外郭南门。 自辉煌华丽的未央宫南宫门,直至平门城楼,沿途大道,清扫的干干净净。不能言一尘未染,可也比常时清亮的多。 沿道两侧,所有闾里、店铺一律紧闭门窗。从宫中抽调的宫廷禁卫,十步一人,数千人列于两侧,皆披精甲,持长戈,缀红缨,煞是威武。 其身后,则是数之不尽的百姓,拥挤在紧邻房舍的狭窄地区,望着外面肃静严穆的平门大道,不敢有丝毫异语。 除此外,仍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呆在房舍中,静静地等候着开榜之时。 别说普通百姓了,纵是士族子弟都感觉今日开榜,非同寻常。那数以千计的宫廷禁卫,还有肆意一扫便能看到的调查司探子,以及行走在人群间维持秩序的宪兵,无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好好的守着规矩,别乱搞事。 二三十步宽的平城大道,铁定容不下太多人。更何况禁军又隔出足足二十步宽的道路,留给百姓容身的只有十来步宽,数里长的主干道,能容下一两万人就算顶天了。 但整个长安城内居住的百姓,就已经高达三十余万。而城外,也有着十余万的黔首生活在京畿周遭。 数年里,从河东安邑不断搬到长安的富户、士族不计其数。 谁都不傻,安邑虽是魏王封地,更是周国重镇,但有能力肯定要往长安靠啊。现在是大周的都城,日后也一定还会是都城。也许,等到天下一统之时,大王起了迁都之心,方许会有变化。 可,纵是如此,长安也一定是属于陪都级别,在此居住所能获得的政治优势,可不是区区安邑所能比拟。 长安的居民,不断的攀长,同时也带动了京畿地区经济的蓬勃发展。 都城的意义,便在于此。 而今日,这不算宽敞的平门大道,却成为了长安、大周、乃至天下瞩目的地方。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后,接连不断的鸣金声,相继而起,传遍整条平门大道。 闻到金鸣声,两侧民舍二楼的窗户悉数而开,数不尽的脑袋探了出来,等候着即将出现的王驾。 早在前两日,平门大道所有的居民都被告知今日的准备,封闭门窗,严禁擅自出入。紧接着,无数宪兵和调查司探子钻进闾里大街小巷之间,逐一排查着所有人。但凡身份不明之人,悉数逐出城外。 全城的话乞丐、流浪民也全都被赶出城去,以免影响了大周的形象。 毕竟,如此盛事,若是被一群乞丐给坏了事,整个京兆尹上下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严格的排查了一遍后,犹是要求百姓不得擅使他人出入,不得擅自走动。直至现在午时一到,王驾出宫,才允许百姓打开门窗。 同样,调查司上下、军法司所有宪兵,全部散入人群、街巷之中,紧紧盯着周围有所异动的人。 伫立在道路两侧的禁卫,也紧握大戟,一手握住腰间刀柄。抬首盯着对面打开的窗户,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谨防宵小。 为了打出大周的名头,整个开榜的盛典,都公之于众,也造成了安保工作的困难。 光是前两日的排查,调查司就揪出来不下数百人的细作,全都是关东各势力的密探。目的为何尚不知晓,但没人敢保证这些家伙不会临时起意,行刺杀之举。 即便如此,现在调查司的探子也没有闲下来,不断的搜索着任何可能忽视的地方。甚至,时不时还要进入百姓家中,再度搜查。 而在未央宫南门外,则是一派欣喜的状况。 三余丈高的红绸,从南宫门门楼外的女墙上,垂直而下,连绵数十条。高耸的门楼,也是打扮的异常喜庆,数不尽的红绸悬挂于菱角之间,与旌旗相伴相随。 门下,数以百计的甲士,身披红绸衬衣,内罩赤甲,头戴缨盔,腰缠稠结,手持斧钺,延绵直下阶台。 满朝文武官员,皆一身官袍,肃立在主殿门前的空敞之地,静候着殿内的王驾出行。 “王驾出!” 随着一名小黄门高吼一声,周围力士当即齐齐顿声大喝:“静!迎!” “臣等恭迎王驾!” 以阎象、段煨为首的文武官员,俯身恭拜,山呼一声。 大殿左侧,转出五马撵驾,大纛、王旗、斧钺、节杖林聚,甲士如侧。 撵驾停到殿门前,伫立在此。 “请大王如驾!” “臣等恭请大王如驾!” 山呼过后,殿门离开。 早已准备妥当的高诚,身着王袍,顶着珠玉王冕,阔步出殿,行下台阶。 身后内臣、侍婢,紧紧相随。 来到殿前,高诚抬目,顺着冕帘间的缝隙,望了一眼众多的臣子。 雄心壮志复燃! 想当年,自己不过一无名小卒,仗着穿越者的身份,征战天下。这其中凶险不多,亦有不少。庆幸的是,老天或许真在护佑着自己,方使那一步步走下来,安然至今。 若非天佑,步差分毫,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诸卿,起!” 高诚压下心中的旧情之思,微微抬手,虚扶诸官,口中喃呢一句。 身旁听的清清楚楚的内臣,立即高吼一声:“诸君,起!” 周围力士,亦紧接高唱:“起!” 得到大王授意,众多躬身作礼的官员,当下齐呼:“臣等谢大王!” 一番君臣客气后,高诚也不多说二话,折身进入王驾,肃身端坐,板正无奇。 “行!” “行!” 周围将士齐声一吼,御者轻轻一拽缰绳,五匹良驹,马蹄齐动。 王撵缓缓掠过诸官后,阎象与段煨亦是带着群臣,相伴于后。 行至前殿,早已准备就绪的诸卫士,已经悉数行军礼恭迎。 宫门大开,王驾出行。 一出宫门,整个内城仿佛都戒严了一番。同时,也响起连绵不绝于耳的高呼声。 “恭迎王驾!” “恭迎王驾!” “恭迎王驾!” 数之不尽,呼声不绝。 高诚透过车帘,望向外面两侧,路边没有一个百姓,只有那伫立在路旁的将士。 想来也是,这里是内城,百官公卿、世家豪族及其家眷所居。凑热闹的心思,自是没有普通百姓那么重。其次,内城的官制,可比外城要严格的多。 纵观各朝各代,不论战乱还是内乱,宫城永远都是一个帝国最后的防线。只要宫城稳定,一切都有机会。 而居住在此的家眷,自是成为帝王掌控重臣的一个把柄。 王撵缓缓出行,未到内城,便能感受到其外不断呼啸响起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在山呼什么,可从那顿挫节奏上来看,并非是坏语。 后面的百官,或是乘车驾,或是乘马,也都紧紧跟随王驾,驶出内城。 一出深远的城门动,高诚便感一阵热浪滚滚而来。 “大王万年,大王万年!” 没有丝毫的秩序,全然是百姓自发山呼,如同海啸一番,惊天动地,震人心脾。 高诚感受着这欢呼的气息,心中波动不大,仅是微微一笑而已。不可否认,在长安百姓的眼中,自己无疑是一名明君。毕竟,洒了这么多的好处给他们,若是都换不来一个好名声,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赞扬自己。有人得利,必有人失利。 双赢,在这个百姓与豪族矛盾尖锐的年代里,根本不存在。 自己,也只能选择大多数人。 王驾缓缓而过,每路过一段,必然是山呼海啸滚动,百姓举足欢迎。 他们不似内城居住的官宦人家,时不时都能够见到王上及王室贵胄。今日能够见到大王车驾,已是幸运。 君不见,长安尚有数十万百姓,不得来此,一观王上尊容。 虽然有着车驾相隔,他们也看不到,可禁不住人脑的幻想。再说了,别人又不知道,到时候说自己亲眼见到了王上,岂不是倍有面。 随着车驾的不断前进,高诚也终于领着百官公卿,来到长安南城主门之一的平门。 平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京畿守备军的一师将士,正在尽力的维持着秩序。三四千人,将十几万人,隔在城门外三百步远的位置。 而城门下,则是有五十人,肃装伫立。 他们已经站在这里一个上午了,气候温和,不冷不热。但长时间的久站,还是使得腿脚酸麻,强撑着等候王驾的到来。 今日之事,关乎往后,岂能些许疲累而却之。 不同于后世,大周所谓的开榜,又不一样。 在甲乙双榜中策考生等第确定下来后,一个个的给中策考生传讯,使其今日及时在平门外静候。 至于那些没中策的人,直接统计名单,下发到太学院及上林学宫,使诸学官来通知他们。 而现在,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了。 王驾出平城主门,来到诸学子前。 “恭迎大王!” “王上万年,王上万年!” 五十名中策学子齐声见礼,随即便被城外数之不尽的百姓的呼声给压下。 高诚王驾顿了一下,在五十名学子前驻留片刻,却也没有别的动静。 随后,车驾再起,来到警戒的将士,以及十几万位于两侧的百姓之前。 车帘一开,高诚躬身而出,站在御者身后,冲着无数百姓挥了下手,高呼一声:“诸君万康!” 一如先前,由宦官传至力士之耳,而力士则哉传至诸人之耳。 简单的和百姓见个礼,高诚再度回到车驾内。 足够了,自己亮个像就行了,反正那些距离数百步外的百姓,也看不清自己的面庞。 回到车驾,再次来到五十名学子身前。 高诚这回径直下了王撵,来到领首之人面前。 “汝便是鲁子敬,孤自蔡师、公瑾耳中,可谓是多有耳闻。只可惜,直至今日,方才谋面,果然不失毅重。” 高诚走到鲁肃身前,微笑着赞了一句。 鲁肃宠辱不惊,俯身躬礼:“肃拜见大王,今得大王厚爱,金榜题名,惶恐不已。” “无需如此,尔鲁子敬,当的这状元郎之名。即今日起,便是这平门,亦将改为状元门。汝鲁子敬,乃吾国朝首位状元,自当殊荣相加。” 高诚说完,回头冲着身旁的内臣点了下头。 内臣会意,转头看向城楼,略作示意。 城门上,城门名号已被红绸遮盖,而现在随着红绸逐渐升起,那新的名字,也逐渐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状元门。 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已经重新刻在城门上。 望着这个新的城门名,五十名学子心中皆是惊叹不已。他们已经想象到自己的殊荣会不小,但也没想到国朝居然会为此而更改长安城门。 “肃叩谢大王,余生必奋身振吾大周,佐助王上横扫六合!” 一向肃重的鲁肃,此刻也不禁动容。 而高诚仅是神秘一笑,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拍了一下鲁肃的肩膀,言道:“子敬细看,这看上面刻的可有汝这位状元的名号。日后每届科举状元,皆题名于此。” “嘶~” 鲁肃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士为知己者死,莫过于此! 随后,高诚分别授予状元鲁肃、榜眼傅允、探花杨修三人,百炼钢刀,曰君子剑。其余甲榜七人,皆赐宝剑。四十名乙榜学子,皆赐下丝帛,以慰其心。 宝剑授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了。 ‘东华门’外唱名肆耀。 车驾缓缓调头,高诚径直伫立在御者身后,身旁鲁肃恭敬伫于后。傅允、杨修,则是立于二人之后,同为游街。 其余甲榜七人,则在百官公卿之前。乙榜四十人,则在百官公卿之后。 回到热闹大街,车驾前,力士不断鸣金高呼:“恭迎状元鲁肃、榜眼傅允、探花杨修。” 面对这声名传于关中的三人,百姓们仍旧爆发出极高的热情。 来回唱名两道,时间早已是濒近日落。 三人之名,也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原本不晓得状元、榜眼、探花花落谁家的百姓们,也尽数知之。 待到日头一降,高诚等一行人,便折身回宫。 科举可不是考个试就完了,后面如何安置中策学子才是关键。 第735章 漩涡 等到一切结束,鲁肃与李义二人联手回到府邸后,已是夜半时分。 在宫中吃了丁点东西的两人,一回到府里,当即又开一场,备上酒肉,大餐一顿。 毕竟,在深宫之内,王上尊前,大周上下估计也就郭祭酒一人,能够一如常态。其余人,谁不顾忌点礼节。甚至有些人,在得到宫宴的消息前,都会先吃点垫着。 吃过后,两人席榻而做。 “子敬兄,今日汝这科举状元,题名状元门,随伴王上侧,夸名耀街,真是羡煞吾等矣!” 李义带着浓厚的酸意,望着鲁肃,不由感叹说道。 从去年国朝举行科举的消息透露出来,所有人都在猜测着科举三甲,究竟会有多么丰厚的赏赐。但万万没有想到,这般荣耀纵是千金万帛难求。 新科状元,题名状元门! 那可是长安城啊! 从前朝高祖始,至今已历数百年之久,能与其争雄者,唯洛阳尔。 其历经沧桑,见证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崛起,也见证了战火的缤纷以及天下的走势。甚至,数不尽的战火,在长安爆发,可现在其仍永存。 可以预见,纵是数百年后,长安城这座古老的城池,依旧会是天下唯二的重城。 不比书青史,非是王公贵胄,富贵子弟,很难有机会阅读史书,尤其是当朝的史书。但现在题名状元门就不一样了,无论是谁,只要来到这状元门下,就能够看到那刻印在其上的状元之名,何其幸也。 除此外,与大王同驾而行,万民注视之下,何等荣耀! 鲁肃轻松的短叹一声,面色间也止不住洋溢的笑容,言道:“孝懿兄,肃也未曾想过有今日之幸啊。吾本不过一外州之人,在这关凉诸子中,能中策便已知足。而今,名耀天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哎~兄长此言差矣!吾关凉子弟,皆是豪爽的汉子。兄有辅国之才,有安邦之能,吾等人敬而服之,又岂会人后指点,为他人所鄙夷?” 李义眉头一皱,口中虽然安慰说道,可心中却也在为鲁肃担心。 高处不胜寒啊! 此次科举,关凉二州学子千余数,涵盖了几乎所有的世家子弟、军中大将子弟。其中才华横溢者,不计其数。背景雄厚者,更非鲁肃一外人所能比拟。 可现在,最高的荣耀被鲁肃夺了去,诸世家纵是不会视其为仇敌,可有机会使些绊子肯定不会放过。 李义的劝慰,对于心中很是明白事理的鲁肃而言,不过莞尔一笑罢了。 夺了魁首后,对于整个科举等第的排序,鲁肃也明白了许多。甲乙二榜考生的试题,在递到大王面前时,必然会附带上考生的姓名。 听闻蔡公所言,自己的状元之名,乃王上亲点。 也就是说,三甲是由王上而定,这其中必然就掺杂上了国朝诸派系的平衡。而自己一个状元,也自然而然的处在这场明争暗斗的漩涡的之间。 “不多说了,今日吾兄弟二人同中策,当一醉庆之!” 鲁肃思索了片刻后,便冲着李义高呼一声,举樽邀对。 李义也不含糊,子敬比自个看的明白,再加上大王、蔡师的照顾,未必就会是祸事。 与此同时,回到府邸之中杨彪,也正在与长子杨修坐而论之。 “德祖,夺得探花,可有何打算?是留在长安,还是听任朝廷安排,外出历练?” 杨修老神在在,呡了口茶,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自己的骄傲。 杨修颔首思忖,良久后,才言道:“阿翁,孩儿想出去走走。纵是不成,亦可积蓄经验,为日后多做打算!” “汝可要注意了,离了长安,杨氏便照顾汝不得。汝是吾杨氏子弟,外郡之人也会给某杨彪三分薄面。但世事凶险,可非汝一孺子所能掌筹!” 杨彪不知是心中不舍,还是在苦心告诫,总是带着一丝不想让杨修出于外郡的心思。 “阿翁,孩儿明白。在外郡,必然不会如今日一般,桀骜不驯,孤傲离人。必礼贤于诸士,结郡县之好,以付职司!” 杨修兴致勃勃的拱手一言,自己想了大半天,心中已经有了如何跟郡县官员打交道的法子。自己可是弘农杨氏之子,只要略微屈身,还有何人敢找自己的麻烦。 “唉~” 杨彪看着宠溺的爱子,摇着头长叹一声。 “切记,汝是吾杨氏子弟,世代公侯,岂能折了颜面。出于外郡,要拿出吾弘农杨氏的气概,不可轻而犯人,亦不可轻而失身!” 杨修眉头一紧,抬头注视着阿翁,有些不明白其意。 自己虽然得了三甲之中的探花,极尽荣耀。可也仍旧只是已孺子,外人眼中的黄口小儿。若是再强势至极,不予他人交好,日后如何尽职? “汝尚年幼,些许道理,不懂!” 杨彪捋着胡须,目光也逐渐深邃,看向窗外,口中喃呢后,继续说道:“修儿,这场科举,大王的布筹很大。莫说是汝,便是为父,亦在其中。而状元鲁肃、榜眼傅允、汝三人更是深处其间。切记,汝可以得罪关凉任何世家,但尤不能与鲁肃、傅允分道扬镳!” “阿翁的意思是,大王在针对某些人?” 杨修很聪明,父亲没有明说,可也猜出了七七八八。毕竟,先前总有些人跳动的很厉害,而大王却放任不管。或许,科举三甲,就是大王正在磨的刀子。 “不错,大王英明神武,有并天下之相。吾杨氏,必紧随王上之步伐,寸步不离,明白吗?” 杨彪一句话,算是默认了儿子的猜测。 杨修盯着父亲,沉重的点了下头,没有多说,思忖了片刻后,苦笑着摇起头来。 原来,自己能够得到探花这三甲之一,并没有那么纯粹。 “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明日,与鲁子敬、傅平之聚一聚,多听听这两人的意见!” “唉~孩儿明白,孩儿告退!” 杨修想清楚了一切后,神色不由有些暗淡,语气间也没了方才的自信。 杨彪见此,不由摇了下头,补充了一句:“修儿,吾与大王所议,与汝无关,切勿多心!” 闻言,杨修抬目一望,迟转不断,拱手再言:“孩儿告退,阿翁早些休息!” “去!” 看着爱子走出屋舍,杨彪的目光,始终没有转开半分。 这次大王的布局不小,成败尚未可知。若成,科举必将成为世家头上一柄时刻落下的刀府。若不成,科举三甲,只怕会仕途坎坷啊。 便是修儿,有着杨氏为后盾,也恐难为。 夜色幽幽,长叹吁吁 次日一早。 杨修便怀着心疑,快步来到鲁府之中。 思考了一夜的杨修,现在还有些头晕脑胀,心思更是杂乱不堪,难以理清。阿翁的话,犹如心魔一般,紧紧缠绕在五脏六腑之上。 鲁府仆役询问了一下后,便领着杨修,来到客室。 没等太久,一盏茶尚未品完,鲁肃与李义一同而至。 “德祖贤弟,怎地这么便来了?” 鲁肃一脸温和笑意,拱手秉礼。李义也是微微一笑,执礼见过。 “修见过二位兄长!” 杨修心事重重,面上也见不到丝毫喜色。 匆匆见礼后,便直言问道:“子敬兄,不知汝与傅兄关系何如?” 刚刚走到主座,准备落身的鲁肃愕然一愣,回头疑惑看向杨修,疑惑问道:“德祖,缘何问起平之?莫非寻平之有要事乎?” “并无事,不过如今科举已毕,吾等三甲自当一聚相庆,顺便论下如何为大王效命!” 杨修一改愁容,强带着些笑意,言道。 这下,别说鲁肃,李义都看出来杨修有心事了。毕竟,杨德祖可是与傅平之毫无关系。两人至始至终都未曾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两句。 便是鲁肃,其实与傅允也不太熟。 可周公瑾熟悉的很! 公瑾身在中尉府司职,军中大将就没有几个不认识的。尤其是傅燮,对于周瑜更是如待子侄,傅允自然也与公瑾关系匪浅。 然后,自己又与公瑾莫逆之交,邀傅允出来一聚,轻而易举。 只是,杨修口中虽言无事,只怕这事非同寻常。也或许,昨夜之间,不只是自己理清了不少头绪,杨德祖当是也发现了端倪。 “德祖,此事易尔,稍后吾等用过朝食,往周府走一遭,唤上公瑾,同去傅府拜访如何?” “多谢子敬兄长。” 杨修这才缓了下心神,拱手言道。 用过朝食,鲁肃也与杨修谈了许多。 李义在侧,杨修也不敢多言,含蓄的吐露出自己心中的猜测。而鲁肃却是听的明明白白,果然不出所料,杨德祖与自己同是想到一处了。 至于李义,也明白科举之事没那么简单。不过,杨德祖与子敬兄不愿与自己明说,说明此事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也许,子敬兄担心牵连到自己! “子敬兄,德祖,义数日未归,权且先行告退。待来日,吾等再聚首,共贺二君!” 见到时机合适,李义起身插言一句。 正在交谈中的鲁肃,慕然回头,看向李义,带着歉意言道:“孝懿兄,是肃招待不周了。且候来日,肃亲自向兄赔礼致意。” “子敬,吾等之交,何谈赔礼?此事事关重大,子敬还需加以小心。若感不能行之,便早早抽身而退。” 李义说完,鲁肃与杨修二人皆是颔首点头。 世上没有人是傻瓜,两人也没有尽数瞒着李义,其能看出些许,意料之中。只是,这件事把李义牵扯进来,委实不妥。 毕竟,不论是杨修、鲁肃,还是傅允,三人都有着依仗。纵是有所失利,杨彪、蔡邕、傅燮又岂会看着他们三人被打压? 大王,又岂会看着自己提拔起来的后进之辈,埋没在历史潮流之中? 但李义不同,出身寒门,又只是乙榜中策。 别说受到牵连了,纵是遭受丁点波及,这一生可能就会被彻底埋没。为了科举,所做出的一切的努力,都可能会付之东流。 然而,两人却不知道,李义虽未参与其中,却也已经半只脚迈了进来。 李义一离开,留下的二人,便放开了说话。 “德祖,杨公的意思是,大王可能在针对所有的世家?” 听着杨修的描述,鲁肃心下还是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世家是什么? 就是这个时代的基础、民心! 大周如今是靠什么撑起来的? 军队的强大是其一,可关陇士族的逐渐壮大,也是其一。 前朝时期,关东士族极力打压关陇人士,而关陇士族有无人倚为强援,自是处于下风。而现在不一样了,大周独自立国,关陇士族就是根基。关东士族也随着天下大乱,分成诸多派系,各有所持,陷入内斗。 没了束缚的关陇士族,这要是再不能快速发展,那可就真对不起世家这个名头了。 所以,针对整个关陇士族? 大王这是打算把根基打断,然后再接起来吗? 还能接的起来吗? 鲁肃不知道,只能不断的思考,思考,再思考。 “阿翁的意思,修也不甚明了。但是吾杨氏,必会鼎力支持大王,在所不惜!” 杨修坚定一语。 总算是让鲁肃心中稍微稳了一下。 关陇士族也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关中士族都不是一条心。 这其中,与大王站在一起的人,也不再少数。再依照大王的持重的秉性,既然敢布下大局,必然就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如此,他们三个小人物,也能好做许多了。 鲁肃轻松了一口气,言道:“弘农杨氏,累世公侯。杨公忠君体国,想来大王必然不会亏待之。看来,日后肃可要与德祖打好交道了。” “子敬兄说笑了,吾杨氏也是形势所逼。若非大王鼎力支撑,只怕早就开始没落了。更何况,吾杨氏名望虽重,可论起实力来,远远不及汝南袁氏这般强大,能够力压诸士。” “哼,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寻衅滋事而已。大王深谋远虑,轻易可定。肃,唯恐大王雄心壮志,过于仓促啊!” “噢,子敬兄,猜到大王的目的何在了?” “唉~走,且去寻公瑾、平之,兹事体大,肃不敢擅自猜测!” “也好!” 第736章 两人进了周府,周瑜自是扫榻相迎。 “子敬兄,当真羡煞瑜也~” 周瑜满是欣喜的搭着鲁肃手臂,笑着开些玩笑。 自知周瑜脾性的鲁肃,当然不会当真。毕竟,周公瑾胸襟似海的美名,早已传出关中。区区状元之名,还不至于让其欣羡。 “公瑾近日得愿以偿,出为校尉,还是要恭贺一下啊!” “哈哈~是极是极,瑜待半月后,便要前往蓝田军中。这日后,与君再见,怕是不知何时矣。今日,君过府相叙,当要一醉方休!” 周瑜心中喜意更甚,对于出外为一校尉,煞是期待。在中尉府熬了半年,赶上鲜卑南犯,郭超大胜。论功行赏,自是少不了自己。 只不过当时军中各部虽然损失惨重,但需要拿来封赏军功的要职,也并不多。而中尉府之内,各曹司皆有人员,自己身份尴尬,也就赏赐了些军爵。 至于外出为校尉,只不过是前些时日一纸调令,命自己火速赶往蓝田大营,以为校尉。己身军衔为奉国将军,依各军职衔为照,也正应军中校尉一职。 不过,据自己所知,身在蓝田的军队,只剩下一个第三军。 第三军,自从经历了郁郅之后,便一蹶不振。当年的精锐之师,也成为了今日的残兵弱将。 在与鲜卑人的大战之中,第三军损失惨重,几近全军覆没。甘泉宫破时,唯独赵衢领着寥寥数百人,逃入东北部的山林中,以此躲避胡骑的追杀。 大战过后,第三军回到长安,全然没了国朝野战军的锐气。反倒是蓬头蒙面,衣衫褴褛,甲胄不备,如同一伙山匪。纵是如此,国朝仍然厚待着这些为国奋战的将士。 毕竟,他们大多数隶属于赵衢的本部兵马,为第二师将士。郁郅之失,与他们毫无干系。甘泉宫之失,也非是人力可挽。但是,第三军的编制,至今都是一个未能定下的问题。 依国朝军制,丢了军旗,编制可是要撤销的。现在,蓝田大营内的第三军倒是有着一万六千余将士,全是新兵。可只有赵衢一名师帅,没有军将,也没有副将。 想到这里,周瑜的神色不由的暗了一下,在想什么鲁肃不知道,也不会去询问,而是言道:“公瑾,今日肃与德祖寻汝,乃是有要事相商。一醉方休,要另寻别日了。” “噢,子敬且道来一闻。” 周瑜落座,探手示意鲁肃二人也坐下,口中问道。 “今日肃与德祖前来,还是要请公瑾帮个忙,能否请来傅允傅平之?” “嗯?” 周瑜眉头紧了一下,有些不解。科举三甲聚首,莫非是为了庆贺?可也不至于如此作态,仿佛有甚机密不可相告啊。 自己与鲁肃不说生死之交,可也绝对算得上无话不谈,几时见过子敬这般小心。 “子敬兄,此小事尔,某这边遣人往傅府走一趟。” “多谢公瑾了!” 鲁肃拱手致礼。 随即,周瑜便唤来一名仆役,安排了几句后,使其执佩玉去请傅允过府一叙。 而后,这才再度看向鲁肃,问道:“子敬兄,现在可否与瑜道来。汝科举三甲齐聚周府,只怕所论之事,非同小可!” “唉,公瑾不知,兹事体大。肃虽有头绪,可不敢轻言一二。到汝府邸,也是想请公瑾助某参略三分。” 鲁肃短叹一声,拧眉不解,看向周瑜时,更是带着一丝担忧。 闻此言,周瑜也收起面色间的笑意,板正姿容,冲着鲁肃言道:“子敬兄,且续言,瑜自恭听。” “公瑾,科举之事,涉及国朝甚广,其间勾连,使肃忧心忡忡。” “怎么,有人想要针对子敬兄?” 周瑜眼角一眯,偏着脑袋却看向了杨修。 杨修摇了摇头,与周瑜说道:“公瑾兄,只怕非是仅仅针对于子敬兄。甚至,修与平之兄,皆有可能涉及其中,不能脱身。” 说完,周瑜的脸色就有些凝重了。 杨修是弘农杨氏的嫡子,今日与子敬共同来此,杨文先岂能没有些许交代。这般混迹官场十几载的人物,连自己的嫡长子都未倾口吐露,那 “德祖,杨公可有什么交代?” “家父与修言,科举三甲,乃是王上钦定。而王上与家父,在布一盘大棋,详细如何,犹未可知。” 周瑜点了下头,杨修既然出现在此,再结合方才二人所说之话,杨氏必是站在大王这一边。而只要有杨氏在,那大王无论执白子还是黑子,都可以先发制人。 弘农杨氏,说是关中士族的领头羊也不为过。其在士林中的威望,远远超过了大多数世家。若非杨氏无欲争利,怎么着也不会比汝南杨氏差上太多。 “既是如此,德祖与子敬,可有何猜测?言来听听~” “公瑾以为,大王设郡县诸学,广募学子,行射策之法,拔良才于国学,而后立科举之制,充斥署司,所图者甚?” 鲁肃一句反问。 周瑜蓦然一愣,先前自己一心专于军务,对于国政仅仅只限于大概了解,从未将王上的一举一动联系起来揣摩。现在听闻鲁肃一说,这其中关联,未免也太过深厚。 看来,大王已经布局数年之久,眼下就是先发制人之时了。 科举,俨然成为了大王手中的利器,指向何人,已经不用多言。那么作为刀刃的科举三甲,势必就立在了浪尖之上。 “关中世家乃国朝根基,此多事之秋,轻易擅动,未必就是好事啊!” 思忖了良久的周瑜,还是抱着谨慎的心态,道了一句。 下首的鲁肃亦是点头应之,附声言道:“不错,肃昨夜本以为大王仅是想借科举之制,培养良才,以代替前朝遗留的诸郡县官吏。打压地上一众豪强、士家。可德祖今日一至,恐怕大王针对的是国朝整个士林了。” “当是如此,大王运筹帷幄之中,费劲数年时间,布下大局,所为者不会仅是这些宵小之徒。只是,关陇之士族,树大根深,能压得了一时,又岂能压得了一世?若不能一鼓作气,将彼等悉数降服,唯恐日后民心有失。” 听周瑜说完,鲁肃不禁长叹一声,刚想要说话,又听到周瑜继续说道:“不对,不对。子敬,也许吾等多虑了。这般要事,国朝诸卿焉能不知。而大王又非独断专权,行事冒进,此时成算必然已足,否则大王万不会着急。” “话虽如此,可肃等三人,置于风尖浪口,自要小心行事。如今揣摩不得,心中委实难以安心。” 鲁肃嘴角一苦,大王要动手,肯定是有着很大的胜算。不然,依王上稳重的性子,再等个三年也未尝不可。唯独就难在了科举三甲身上,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突然就一头扎进了旋涡之中,还无法脱身。 若是能够知晓大王的主要目的也就罢了,起码还能有个目标,跟上王上的步伐。但现在,知道大王要对付世家,可怎么对付,要从哪一方面下手,全然不知。 万一好心办了错事,那可就两头不讨好了,日后的前途自然夭折。 鲁肃问到这一方面,周瑜也不禁犯了难。大王的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以往的帝王之尊,凡有心思,都会影射点风声出来。一来试探下群臣的反应,二来也好让心腹之人做好心理准备。而自家大王的想法,有时候都开始了,很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想要了解大王的心思,那就要去请教奉孝兄了。也许,只有其一人,才知道大王的所有部署。 “子敬兄,瑜近些年来,多付之务。对于政务,了解甚少,不知道子敬兄近日来可曾听到什么风声,也许能够自其中探索一二。” “这” 鲁肃面色一顿,陷入沉思。可想来想去,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无非就是凉州及益州的战事,还有便是百姓收成不好,导致米谷价格上涨等一些琐事。 而对面的杨修,却是张口说道:“公瑾兄这么一问,修倒是想起一件事。据传前几日科举刚毕,教学署诸位大儒,在评阅吾等答卷时,韩公与蔡公针锋相对了不短时间。原因是一名学子的答卷,再详细的,便不在知晓了。” 周瑜点了点头,这件事自己也听说了。那天晚上,自己与昭姬回了蔡府,还倾听了姑丈的一顿埋怨。 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张答卷又究竟会是什么? 鲁肃坐在一旁,也是深陷其中,不得其解。 三人悉数沉默不语,室内也是寂静下来,鸦雀无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饮茶喝水,聊了些闲话,缓解压抑的氛围,也等来了傅允傅平之。 傅允,傅燮子侄,北地泥阳傅氏家族中新生一带的翘楚。与傅燮之子傅玄,同扬名于外。 “允,见过子敬兄、公瑾兄、德祖贤弟。” 傅允文质彬彬,一身儒袍在身,执礼在前。 “平之可算来了,吾等三人等的好苦,快快落座。” 周瑜吐槽一声,连忙请傅允入座。话说,这傅府与周府相隔并不远,不过区区三百步而已。寻常情况下,两刻钟的功夫就足够了。 “多谢公瑾兄。” 傅允再拱礼,幡然入座,而后问道:“不知公瑾兄唤愚弟前来,所为何事?” “平之莫要着急,今日非是瑜相请,实乃子敬与德祖请汝一叙。些许要事,事关汝三人,且闻某依依道来。” 接着,周瑜便将已经理清的头绪,悉数告于傅允。 良久,傅允才暗叹一声,言道:“原来如此,缊近日来,烦于家事,也未曾过多在意于此。不过想来,吾等必会安然无恙!” “嗯?” 三人一愣,傅允的口气未免也太肯定了。 周瑜轻皱了下眉头,转瞬舒展开来,问道:“平之,莫非胸有良策?” “公瑾兄说笑了,允泛泛之辈,何谈良谋。不过,以允看来,吾等只需紧随大王即可,诸事皆顺!” 傅允谦逊一句,也向三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同于周瑜、鲁肃、杨修三人,自己乃是傅氏子弟。从叔父与大王结八拜之交那一刻,北地傅氏就已经与汉阳高氏绑在了一起。 自己也是傅氏家族,第二位正式效命于大王的族中子弟。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的意向,绝对不能有失。 北地傅氏沉溺太久了,也是时候在关陇士族中,博得一席之地了。 而这三人不同,大王虽与蔡邕相交甚密。蔡公也是国朝砥柱,周氏诸长,云集国学,培养门生故吏。 周氏,与关陇诸士族无异。 鲁肃,不好说。其并非鼎赫之家,于江淮尚有名声,但放到关陇,不足以提,也就比寒门子弟稍胜一筹。不过,其与周瑜莫逆之交,会是什么心思,犹未可知。 杨氏就更不用说了,弘农杨氏天下盛族。大王既然决定要开始这盘棋,自是要保证万无一失。杨氏这般大族,纵是明意支持王上,王上也不会全无戒备。 傅允显然知晓一些详情,周瑜、鲁肃对视一眼,点头相应。 而后,鲁肃问道:“平之贤弟,肃外州之人,亲朋无几。身处大周,唯赖蔡公倾心相授,王上厚爱提拔,方能有今日之名。国恩浩荡似海,肃自诩忠义之辈,纵万死难辞!” 鲁肃直截了当的摆明态度,目光直视傅允。 傅允抬目相对,面容不动,相视良久,这才转头看向周瑜周公瑾。 周瑜眉头一紧,心中有些不悦,没想到傅允的戒备之心如此之重,连自己都要怀疑了? “平之,信人者人自信之!” 周瑜字字铿锵,顿声措措。 傅允闻言,心明其意。对于周瑜的戒心本就没有多少,此刻也烟消云散。郭奉孝乃大王心腹之人,当然相信周氏,周氏也未有失信。今日,自己托信于其,想来其亦不会失之。 剩下的,就是杨修杨德祖了。 杨修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就只是一场议论,现在却演变成了站位的问题。 站位,永远是考验一个家族能力最严格的问题。一步之差,一念之失,都可能导致千年传承,朝夕覆之。 不过,虽然不晓得阿翁与大王达成了什么意向,但现在弘农杨氏确切的站在大王之左。 而且,临行前阿翁又有叮嘱,自己有何惧之。 “弘农杨氏,从未失信于人!” 杨修昂起胸膛,紧紧盯着傅允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出。 第737章 废佃户除私兵 傅允环视三人,言及一声:“大王欲废佃户之制,除私兵之风。” “嘶~” 鲁肃倒吸一口凉气,转念便想到了李义。 前些时日,与李义交谈,其有所言,涉及耕田之事。详细虽未知,可田亩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孝懿之所想,怕是亦在于此,策谋或许不同,但目的必是压制世家。 周瑜面色不改,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一些。关陇士族很强大,几乎就是代表着整个周国的民心。因为大周上下佃户,至今仍不下八万户。这还得亏大王英明,以工代赈之法不仅挽万民于水火之中,更是从世家口中夺取佃户不计其数,也吸引了不少避祸于山野的山民。 但是伴随着国朝的稳定,不断的向外扩张,内部也开始产生懈怠。争权夺利目前尚未出现,大家仍能心往一处。但世家豪族对待百姓,大多数都没那么友好。 土地兼并,还只是小规模的商业买卖,没有演变成强买强卖。毕竟凉州已经乱了快十年了,诸世家大族早在大周立国前,就一口吃成了胖子,如今还在慢慢消化。 等他们消化完毕,仍未能扼制的话,日后大周每一次的开疆拓土,都将会成为他们腹中的食物。哪怕只是其中一丁点,但日积月累下,早晚会成为难以拔除的钉子。 只是,这第一步就哪佃户动手,没那么容易啊。 关陇士族,私兵不多。明面之上,每家每户仅有那十来人到百人之内,都是其下佃户中的丁壮。国朝每次大战,所募押送粮草的兵士,基本上都是这些世族部曲。而那些民夫,才是来自于千家万户的丁壮。 倒不是说国朝必须如此,而是因为世族部曲训练经久。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守备军,可保护个辎重,震慑粮道沿途山匪绰绰有余。再加上征募起来简单便捷,国朝也就一直延续下来。 如今,除旧制,可比利用旧制要难得多。 凉州世家还好,多是随大王起家,彼等佃户也是大多加入第四军、凉州守备军。没在编制内的人,也跟着周兵打了不少仗。只要给予补偿,废除凉州佃户、私兵不成问题。 难就难在关中。 听说当年王上初定关中之时,第五隽、魏杰、杨儒等人手中私兵就有万余众。这还仅是其中一部分世家,真正的大头连面都没露。 比如耿氏,其随落败,可家族子弟充为军吏、校尉不说,手里更握着良田万顷,佃户数万口。还有马氏、韦氏、杜氏…… 世家势力不弱,更兼同气连枝,很难一鼓作气搞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化离间。 想到这,周瑜看向了杨修,不知道大王许了杨彪什么好处,居然拿下了弘农杨氏。 杨修也不清楚,甚至现在听到傅允道出丁点内情,都有些不敢相信父亲的决定。 弘农杨氏确实不喜与他人为伍,争权夺利,可不代表杨氏就没有私兵和佃户。不然,杨儒这旁支子弟,上哪拉起两三千人的部曲,都是主支援助来的。 而且,一旦大王开始动手,杨氏势必会得罪关中所有的世家。哪怕是依附在杨氏身边的中小世家、豪强,也未必就会心甘情愿的交出一切。 当然,有了杨氏相助,以及大王掌握的大军,想要解决掉没有兵权的世家,并非难事。杨氏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丢弃一切附属利益。 可谓是赌上了家族的命运! “大王欲以何法行事?” 鲁肃定下心来,看向傅允问道。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更何况大王才是周国之主。只要行措得当,达成目的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世家都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家族! 傅允嘴角微微一扬,邪笑一声,言道:“三位放心,三日前允已收到家叔来信,其部已至雍县。第三军也将重建,故玄莬太守耿临复岀,充任军将!” 鲁肃面色一松,暗自点了下头。只要军队一动,世家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关中士族,不知道有多少家传承数百年乃至千年。但他们肯定不愿意那宗族的命运,去死保佃户和私兵。毕竟,家族都没了,这些也保不住。而只要家族还在,大不了日后可以慢慢来。 三人从始至终都未曾担心过大王布下的局会失败,唯一担心的就是此事会对大周是否造成严重的损害。 大周十几万大军,真正与关中世家有联系的,也唯独一个京畿守备军而已。除了军将士孙瑞及其子士孙萌外,余者悉数亦是大王亲信。其余各军,就更跟关中世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不过,刀兵一动,对于国朝与世家来说,都是最坏的局面。 “平之兄,修且斗胆问一句,吾等三人,于其中置于何地?” 杨修略带担忧的问了一句,关中世家的反抗力量肯定会有。而且这微弱的力量对于手握军权的大王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杨氏、自己与鲁肃等人的影响却是不可忽视。 傅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说起来自己虽然了解一些实情,可毕竟只是白身。若非叔父安排了几句,自己或许还被蒙在鼓里,如同鲁肃、杨修这般忧心忡忡。 周瑜眉头一紧,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动容。 “公瑾,可有所测?” 一直关注周瑜的鲁肃,察觉到了周瑜那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 周瑜短叹一声,问道:“三位,吾等既然都能料到大王部署,那些世家中的长者,沉于世俗几十年,也必然能够发现端倪。此时,倒不如想想世家,会如何来应对大王的手段。” “不错,公瑾兄所言甚是。王上布置,吾等不晓得实情,也无法附应。倒不如先看看世家会作何打算,骤时从容以对,也能保全自身。” 傅允说道。 杨修、鲁肃担心自己的前途,傅允也一样担心啊。 在这种势力顶层间的博弈,他们三个小虾米,一不小心,前途尽断事小,身败名裂事大啊! “科举!” 杨修眼角一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大王亦科举为锋刃,世家若避其锋芒,必然惨败。可若是直面相迎,针锋相对,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折断大王刺来的利刃,余下的都可以从容应付。所以,科举首当其冲!” “只是眼下科举已毕,甲乙二榜既定,世家又能如何?” 鲁肃眉头紧蹙了下。 “非也,正是此时科举已毕,才更好利用。吾等中策夺榜者不过五十人,而未中者以千数。若说他人心中没有怨念,尔等信乎?” “不错,数年苦读,却是未中,换做己身,也必然哀愁忧叹。心中积怨。德祖所说,乃辅国之言,吾等也当想法应对。” 周瑜对于杨修所言,甚是认同。刚才自己就是想到了这一点,科举伤的未必就是自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甲榜十人之中,多数与大王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 杨修沉吟了一下,缓声言道:“怕是当以徇私舞弊为名,坏科举之制!” “彩!” 周瑜轻喝一声,不由赞道:“瑜方方想到此点,德祖便转瞬念至,真急智也!” “嘶~若如此,当难破也!” 鲁肃倒没有周瑜那副好心情,闻杨修这么一点,顿时心中一颤。甲榜十人都是谁,已经不用多言。除去世家子弟外,其余的无不是与国朝诸卿关系密切。尤其是自己,更是师从蔡公,若有诬陷,真难以洗清。 傅允沉默不作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若非是叔父与大王有结义之情,自己能压杨修一头,成为榜眼? 自认不如! “好了,吾等都能想到,大王及诸卿又岂会料不到?想来,此时大王心中也有定计,吾等还是要想想万一发生此事,该如何行事!是从容不惊,不为污言秽语所扰?还是坚决回之,以明辨清身?” 周瑜见三人面色不好,哪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作为局外人,自己看的无疑要更加清晰! 一如周瑜所言,大周之主也正在书房之中,仔细的思索着如何将此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科举一出,世家反应必然激烈。 这是一种新的选才方式,先前各个世家还不太清楚,自以为可以利用科举,来为家族牟利。但现在甲乙二榜一出,世家就会立马明白,这只不过是加强皇权的一种手段。 而且,再结合先前各郡县学校的建立,大肆招入寒门、黔首子弟。只要科举进行个五六次,可能大量的世家子弟,都会被那些寒门子弟或者平民子弟给赶出去。而三甲、甲榜、乙榜五十人,所获得的荣誉及资源,也将远远超过世家所能给予。 按道理来说,时间过得越久,世家的实力就越会被无形之中不断削弱。但是,战乱年代,可不比和平时期。 若是天下已经一统,自己不介意文火慢炖。可惜,现在是乱世! 乱世之中,是世家壮大最好的时机。自己若是不早早定下规矩来,那些已经发现苗头的关中世家,会安安稳稳的等死? 不,绝对不会! 自己坚决不能像曹孟德后期一样,被世家牵扯的精力全无。庞大的帝国实力,悉数被内斗给耗尽! 制定规则,就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了良久,高诚这才长叹一声,心中计较已定,剩下的便看天时予不予了。 出了书房,高诚便转身折入椒房宫。 大周王室,马上就要多出一位成员了。 自己也即将再获得一位子嗣,这对于国朝的稳定,是一剂强心药。 宫外,国相府内。 阎象、段煨、贾诩、郭嘉、钟繇、蔡邕、杨彪、韩融、夏育、庞柔、宋斌、秦怡、阎忠、李肃、尹奉、庞恭、士孙瑞、杜楷等一众心腹要臣,聚首在此。 不过在彼等之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者,一身劲装武服,束发武牟,精神爽耀。 耿临! 曾经的玄菟郡太守。 玄菟身为当初的汉四郡之一,与目前同属的乐浪郡,可谓是远离中原。当年便是相去辽东,亦尚需数月乃至半载之久。 悬居于外,周围胡夷遍地,两郡自灵帝当政时期,就已经面临着外郡连绵不断的侵蚀。其中,尤数高句丽。原本占地方圆数百里的,内含高句丽在内的玄菟,也成为了紧紧依附在辽东之侧,艰难抵挡着胡虏侵入的郡县。 而耿临最大的成就,便是率领玄菟郡兵,大败高句丽兵马,兵临国内城。而后仗着辽东源源不断的物资,逼降了高句丽王伯固。 仅是这一项,在灵帝当政时期,足以为边郡一时之傲。 耿临也因此战,升官进职,回到洛阳。 直至十年前,托老归乡,颐养天年。 而今日,为了家族的前途,为了侄孙的未来,年近七十的耿临也再度上阵,来到这丞相府内。 阎象端坐于上,环视着众人,口中问道:“段公,文师和南容到哪了?” “已至雍县,三万锐士,轻装急行,昼伏夜出。只待大王一声令下,必然威震关中!” 段煨眯着眼睛,对于大周军队的自信,洋溢于表。 “好!彝凌所部铁骑,与李式麾下兵马,可安排妥当。若是鲜卑、匈奴再趁机南下,本相去职谢罪,诸位也不会好过!” “国相放心,煨早已去书叮嘱二人,先发制人,胡骑不敢南下!” 段煨冲着阎象点了点头,国相府管不到中尉府。但此时关键时刻,对付世家,还是要以国相府为主,中尉府全力为辅。不到万不得已,大王也不愿意动刀兵。 听到段煨的回答,阎象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耿临,言道:“耿公,第三军何时能恢复战力?” 坐在人群中的耿临,老眸一晃,言道:“老夫前日走了一遭蓝田!不需别的,只需要一面军旗,第三军必然奋死,以效大王!” “军旗?” 阎象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决,犹豫了片刻后言道:“稍后,本相入宫,请示王上。想来诸将士效命之下,大王亦会法外开恩!” “呼~多谢国相!那第三军无忧矣!” 耿临很是明显的轻吐一气,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军方的安排既然已经妥当,阎象也将目光转向室内一众官署重臣。 第738章 落子 两日后。 鲁肃受任槐里县中功曹,杨修为武功功曹,傅允为茂陵功曹。其余科举甲榜七人,悉数在关中大县中充任功曹,为县衙掾属。 而乙榜四十人中,则是以此十人为中心,各分诸人为县中佐吏。 毕竟,仅是扔下去一个科举士子到县内,势必会孤立无援,难以扩大王权的影响力。尤其是首先选择的这十个县,都是关中士族集中的地区,世家豪强根深蒂固,纵是鲁肃等人有天纵之才,仅凭一己之力,也难以成事。 但有人帮衬就不一样了,五个人并不算多,占据的也算不上什么要职。可凭借着王权的支撑,足以在功曹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第一步,高诚不打算来的太过于猛烈。功曹一职,于县内诸职,称得上重要,也能说不重要。 县长、令下有县丞管诸吏,有县尉掌兵事。功曹只是虽独立于县丞之外,主考察官员属吏业绩,但能否发挥其影响力还是得看背景。 放到平常人身上,无身后背景,所谓的功曹只能成为县中主官手中的玩偶。然而鲁肃等人不同,科举甲榜十人,背后皆有王上支持,别说一县长、令了,便是郡中主官,也不可能忽视其等。 距离上任时间,还有半月之余。 鲁肃三人也是趁着这最后的一段闲暇,接连相聚,互为约定。 然而,世家大族也并非全是愚蠢之辈。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哪能会毫无反应。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大王具体的部署,甚至都不甚清楚大王要从哪个地方下手。 因为他们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科举,一场本以为当是可以为家族谋取厚利的科举,现在却成为了一把顶在喉尖的利刃。 纵是过活了数十载,历尽人生沧桑的杜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此刻,与姻联亲家韦端,正坐在大殿之内,探讨着如何应对未来的未及。毫无疑问,世家鼎力相助的诸学及科举,搞砸了! “大王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仅是一场科举,就将吾等给逼到眼下这个地步。杜兄,如何应对,是支持大王,还是说抗衡一番?” 韦端眯着眼睛,手指不断轻敲着桌案,哒哒的声音,直击心头。 杜翕面色凝重,眉间愁色密布,心中更是纠结万分,直问向韦端:“韦兄,事无巨细,吾等先失一筹,入了大王的局。现在只怕为时已晚,大王手中十几万的大军,可不仅仅是摆设。” “老夫不说支持大王,但跟大王作对,万万不会。科举甲榜十子,其中不乏吾关中大族,彼等子弟既愿为大王鹰犬,想必其等也会为王上前驱。” 韦端暗自冷哼一声,心中对于杜翕的想法再明白不过了。 还不是因为杜畿。 当年大王如此重视杜畿,不惜血本的培养,甚至都有传言杜畿在大王心中,就是钟相百年后的继承者。若不是中间出了天灾,钟相去相,阎象代之,杜畿也受到影响,去了益州。否则,现在杜畿的位置绝对是国相府的要职。 可眼下呢,杜伯侯还只是益州指挥使,手中丁点实权没有,还远离庙堂数载,声威尽丧! 也许,那杜畿只不过是大王当初抛出来的一个诱饵,来哄骗韦杜二族,尽心尽力维持其统制。 为了让杜畿坐上大周国相的位置,韦杜二族出了多大的力气? 没他们安稳前朝故吏,招敛士族豪强,提供粮秣钱财,大周早就在那场洪灾中烟消云散了。 现在好了,所有的支持反而加快了两家走入深渊的速度。国朝日渐强盛,王上威严逐日剧增,而杜畿在益州一窝就是数载之久,毫无动静。 伐蜀一战,本是为杜畿提供巨大功勋的良机。借着国朝欲拿下巴蜀的大势,两家费劲苦心,为杜畿提供了不知多少资源。结果,国朝主力屯于陈仓,按兵不动。仅靠着凉州、汉中兵马以及一群蛮夷,能夺下益州才怪。 只恨自己发现苗头时,为时已晚啊! “杜兄,还想着伯侯位居国相之日?依端看来,遥不可及啊!” 韦端神色一暗,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毕竟,这并不仅仅是杜家的错,韦家也有过失。何况,放在当年,那国相之位何其诱人? 京兆韦杜,传承数百载,却始终不能做到郡望。在人情际往方面,连已经破败的窦氏、耿氏都有些比不上。 一个国相,对于两家的壮大,有着难以想象的诱惑! 杜翕摇了摇头,注视着韦端,言道:“韦兄,大王信义之重,非汝吾可测。大王,也不会辜负韦杜,不会辜负伯侯。否则,积十余载之威,朝夕溃之,可谓得不偿失!” “杜兄,如今调查司、宪兵司为王上爪牙,屏塞朝野。失信一伯侯,可能整个大周不会起丁点波澜。此时尚不反制,必晚矣~” 韦端语重心长的劝慰着杜翕,希望能够改变其心中想法。 因为自己现在都不确定,康儿日后有没有能力接手尚书台大权。有了杜畿的之事在前,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何人富贵,何人鄙凌,皆不过大王一念之差。 康儿任尚书左仆射,也有数年之久,几乎很杜畿的经历相差不多。只是,尚书台的一把手是钟繇,二把手是钟繇一力培养的心腹庞柔。 可以预见,待到钟繇之后,庞柔必然代其位。至于康儿,或许得等到庞柔之后了。而那时候,韦家是何番模样,犹未可知啊! “那汝意欲为何?聚集私兵,作乱造反?尔韦家想要受诛九族,莫要连累吾杜家!” 听到韦端的话,杜翕不知为何,徒然火气倍增,冲着韦端便是一通大喝。 这还没完,不待韦端说话,杜翕又喝道:“汝也不想想,大王手握十几万雄兵。莫说今日士孙瑞入宫,是否倒向大王。纵是有其相助,又能如何?仅靠士孙瑞手下的两千人,加上吾等私兵,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于大周精锐对抗!” “还是汝认为,这天下世家,皆是悍不畏死之辈?不消他说,仅是杨修、耿纪、窦宾、张烈、金祎所代表的几家倒向大王,关中诸士族豪强,还会心向同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被杜翕这么一喝,韦端也是拍案而起,质问道:“哼,杜兄,汝不会看不出来此仅是大王的试探?若吾等颔首恭服,大王便会不打压吾等了吗?王上从四年前筹建诸学开始布局,为的便是今日这丁点小动静?” 杜翕紧咬着牙关,看着韦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啊,大王已经露出獠牙,不吃下块肉,怎会心满意足? 只是反抗的下场,不用想都能猜的到。 必败无疑。 没有兵权,士族豪强拿什么跟大王斗?靠着嘴皮子? “那汝韦氏,打算如何行事?” “哼,大王以科举为刃,那吾等亦以科举为刃!” 韦康眯起眼睛,继续说道:“杜兄,科举之制,弊端慎重。只要谋划一番,使诸落策考生,同心协力,齐诣阙门,必能阻大王之势。” 闻言,杜翕迟疑顿色,心中不由暗叹一声,他们两人能想到的手段。那贾诩、郭嘉又能想不到,也许今夜自己与韦端所谈的话,明日就有可能呈递到大王眼前。 “韦兄,此次科举学子中,除去勋贵子弟、士族子弟,又有几人出自寒门、黔首?更何况,寒门之中,尚有李义此人入甲榜,以为榜样。大王既然会选此人入榜,必然已经考虑到了寒门学子之心,此事难成!” “不,不只是如此!” 韦端一口回绝,直言道:“杜兄,吾等士族长于地方,大王长于长安。于长安聚势,乃以短击长也。但这关中数十县,大王又岂能慢慢俱到,蔽人言语?何况,此次科举学子是不多,但诸郡县学校少乎?学子少乎?” “一群孺子,何以成事?” “正因彼等乃是孺子,更善闻吾等之言。吾关中诸族,鼎力支持彼等学业,只三言两语,必能策之!” “恐没有那么简单!” “哼,杜兄犹豫不决,自是难为!” “韦端!” “哼!” 短短几句话间,两人突然有些剑拔弩张,相互凝视,毫不退让! 良久,杜翕稍退一步,端坐下来。 “韦兄,何必心急,大王不会自折根基。纵有夺取,必会予之。” “时不待吾!” “嗯?此言何意?” “杜兄好自为之!” 韦端并没有回答杜翕,留下一句戒言,折身离去。 盯着逐渐走远的背影,杜翕不禁拧紧眉头,心中琢磨着韦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莫非,还有外人入场? 不对,自己方得到消息不过两日。韦端亦是与己同时得到消息,即便早些,也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来联络他人。 还是说,其早早便有异心? …… 目光放眼他处。 武都郡内,大量的周兵仍旧聚集在此。即便是少了三万人马,可徐荣手中仍旧坐拥五万盛兵。何况,别人可不知道苏则与傅燮的离去,也不知道大军云集的周军,少了三成兵马。 益州的局势,比之刚刚科举后的长安还要激烈。 成都平原附近,刘璋与赵韪都在不断的聚集兵力。尤其是刘璋,手中精锐只有万余人,还得布置在北方诸关隘,防备十余万的周国兵马和汉中兵。 唯一能够抽调的只有广汉郡的郡兵,区区一万郡兵,俨然成为了江原城外刘璋军军中的精锐部队。余者两万兵马,全都是新丁。 甚至,大多数兵马,连稍微复杂些的阵型都摆不好,说是乌合之众都不为过。 反观对面的赵韪军,气势如虎。 一万余人的东州兵,自是不用多说,战力剽悍,冠绝巴蜀。更有赵韪支援而来的两万兵马,皆沙场老兵,熟悉战阵之法,勇气非然。 而夺取了犍为富庶地区的赵韪,此时大肆扩张下,手中兵力高达六万余人。悉数布置在武阳、江州一带。 垫江城内,赵筰不过数千人的兵马,面对城外由庞乐率领的两万赵韪军,颇有些力不从心。 垫江是坚城无疑,可历经周兵进犯,城墙皮损严重不说,城内的军心也是一落千丈。因为不少人都被赵韪的密探给收买,趁夜逃走者不计其数。 可偏偏赵筰又没有什么办法,益州兵的组成,就标志着他们不可能为使君效死,但可以为他们的主君效死命! 赵韪与刘璋之间,剑拔弩张下,倒是舒服了躲在峨嵋山下的贾龙等人。 没有外围的巨大威胁,峨嵋山城日渐成型。各部部曲,也在马超率领的四百余周兵日夜教训之下,战力飙升。 不同于外州,大周步卒自始自终都只会有一种军阵。 方阵。 然后再由方阵汇聚成大型方阵,攻守兼备。 没有什么特点,免除了士卒训练困难战阵的时间,加强队列形整的训练强度,成军速度自然要快。 除此外,贾龙也擅自给手底下的两万来兵马,挂上了一个军号。 大周武阳军。 以武阳为名,不忘失故土之耻。 军队编制一如周军,择一万六千余人,各成部曲。 贾龙自任军将,任岐为副将,王咸、李福为师帅,余者义军军吏,悉补诸职。 马超独立于外,专司武阳军之训练。严斌、娄发率领的数千僰道兵,自成一师,受贾龙管辖,授其师帅、副帅之名。 便是一直游离在僰道之外,骚扰蛮兵的甘宁,也正式被贾龙任为校尉,所缺兵卒,自行招募。 北面早早便没了消息的杨洪等人,贾龙也给了一个师的编制,但就是找不到人,也没法传达此讯。 建立了有效的军制后,武阳军的战斗力明显比先前提升了不少。军中纪律,也在周兵棍棒的教育下,好了不知多少倍。 唯一愁人的军粮,也伴随着葛玄的出使,从荆南武陵郡,输入了十余万石,大缓一口气。 不过,身为义军的领导者,贾龙不能只盯着眼前,而不考虑日后。 粮秣的缺乏,仍旧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解决方案,莫过于北上劫掠巴蜀郡县,掠取钱粮。 第739章 路在何方 延绵不断的岷山之中,原始森林一片接连一片,阴森晦暗,不见天日。 一束束阳光,透过参天大树的枝叶,从那狭窄的缝隙中,照射到下方,才使得昏暗的林中,多了丝丝光亮。 然纵是如此,行走在林中的兵卒,还是如同在黑灯瞎火的晚间行走,时不时都被绊倒。 杨洪、邓芝、何只三人,正在一边停驻,看着身前不断越过的将士,愁眉不展。 翻越岷山的难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的多。 原本仗着手下有不少人出自犍为、蜀郡属国,士民多擅山径行走。有些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再加上何只手下不少人,还算熟悉岷山的环境。路上抓些羌民带路,也能进入周国的武都郡内。 但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一切都被大自然给摧毁的一干二净。 将近三万军民,汇合一处,进入岷山山脉,而后折向武都羌道,自此入周境。结果刚入大山不过十余日,他们便迷失了方向。如今浑浑噩噩的在山中晃了两月有余时间,仍旧未能找准方向。现在身在何处,杨洪自己都摸不准了。 最困难的是,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连一个羌人都没见到。羌人部落聚集之处,倒是发现了几个,可早已人去营空。 逮不到更加熟悉当地环境的羌人,他们可能走不出这大山。甚至,可能会一直无头乱窜,直至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 军心不用多说,早已降至低谷。 方向迷失,军粮日少,袍泽渐殁…… 山中猛兽毒物如云,睡一觉过后,可能小命都有不保。这种情况下,谁还能保持高昂的士气? 若不是脱离大部队独自逃走,可能连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到,这支队伍早就分崩离析了。 提升军中士气,杨洪对这一点已经不报希望了。一日走不出这大山,士气就无从谈起。 “怎么样,回来多少斥候?” 杨洪有气无力的询问向邓芝,心中神气早已不在,满是颓废。 邓芝也没好到哪里去,暗叹一声,回道:“不成,派出去百余斥候,能够回来的还不足半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十余日下来,吾等已经折了四五百人。再找这样下去,没人敢再去探路了啊!” “不然呢?大军现在不知身在何地,出途不知在何方?军粮能坚持的时日不多了,别说损失四五百人,就算是全死光了,也得找到方向!” 杨洪心中郁气横生,迷路的状况下,谁都不舒服。每天死个几十号人,自己不心疼吗? 可方向,还是得找! “怎么找啊?” 邓芝面色苦意显现,质问一声后,连连叹气,萎靡说道:“山林茂密,不见朝夕。纵使侥幸,得一光亮除,观日而定。可大军一动,谷壑连横,行不过数里,便又迷失。兜兜转转之下,徒耗精力。” “嗨~” 闻言,杨洪垂下头,长叹一声。 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找不到出路,必死无疑啊! 都怪自己,没事想那么干嘛! 在鹤鸣山、玉垒山一带不好吗,结山连寨,倚仗地利之险,未必不能与蜀兵一战。非要闲着没事,往武都跑。 现在好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翻山越岭而行,沿途不作折向。纵有高山悬岭,径直向前,也好过来回折道,四处乱闯。”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何只突然发生说道。 杨洪、邓芝皆面色一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又如何保证吾等所行,乃是正向?稍有偏差,失之千里也!” “那二位可有良策?” “……” 杨洪迟疑了很久,这才暗下决心,看着何只,言道:“好,那便告诉诸将士,吾等向东行。沿途逢水搭桥,遇山辟路。” 向东行? 何只转念一想,便明白杨洪的用意,点了下头,说道:“季休兄放心,军心只尽力而为!” 随后,杨洪转目环视一遍,看着幽暗的深林之中,目光摇摆不定。 自己接下来做出的决定,可是关乎三军生死之举。择一方向,很是简单,手一指即可。然而,能够带着他们走向哪里,无人可知。 “噌!” 旁边邓芝或许是看出了杨洪的摇摆不定,顿时拔出腰间佩剑。 “季休兄,以短匕之刃为意,是生是死,皆在苍天一念!” 说完,邓芝将手中的短匕,冲着天上一丢。 短匕落地,刃尖所指。 杨洪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剑刃所知方向,正与三军将士背道而驰。 凝视了一眼邓芝。 二人目光汇聚,互相点头示意。 “传令下去,后军作前队,前军作后队!” “诺!” 军令一下,三军将士莫不欢欣鼓舞,心头喜意内敛。 如此明确的军令,还是大军迷失方向以来的第一次。不少人都误以为是斥候寻到了正确方向,士气略微一震。 而且杨洪也是派人在军中散播传言,言出山之路已经寻到。 便是身在前军,指领兵马的张校尉,也是深信不疑,面带喜色的回到杨洪身边。 “将军,这……” 得知内情的张校尉,原有的喜意转瞬即逝,心中有些怒气。可又万万不能冲着欺骗三军的主将发火,没有杨洪他张拙又有何人知晓。 “唉,莫要多说了,此事仅有汝吾、邓伯苗、何君肃四人知晓。” “将军放心,职下明白!” 张拙应喝一声,回头看向已经调转行军方向的大军,径直朝着更加浓密的山林而去。 这一去,不知路在何方~ …… 关中长安。 随着时间的发酵,数日之后,关中诸县邑,皆知科举三甲的出任之处。 这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槐里、武功、茂陵三县在任功曹。 科举,不论是否是大王与世家博弈的棋盘,但他们这些人,首先成为了第一批享受科举所带来好处的人。 县中功曹,几乎悉数为原汉庭附顺之人。 大周立国后,他们除了些嘉奖和赏赐外,也确实没有得到什么可见利益。反倒是因为刑法、督察的日渐严苛,不少人都丢官去职,甚至没了脑袋。留到现在的,不说兢兢业业,但也好歹也算尽职尽责。 为了科举以及大计,高诚毫不吝啬的给这三县功曹升官进爵,调到长安充任官署掾吏。功曹佐吏,则是一律赏赐钱帛,调入中央官署为文吏。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740章 聚私成军 鲁肃等科举仕子,前脚方出长安,后脚长安就掀起了一阵波涛骇浪。 国朝于上午示之诏告,兹国局动荡,甲兵不足,号各大族出家兵、丁壮以充国力,就地成军,整编卒伍。 此诏告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波纹自内城而发,逐步涌向外郭、周遭诸县,乃至更远。 下午时分,城内一众士族会首,就应诏告所言,商讨机务。所聚地点正在京兆杜府,云者百余人众,结果不欢而散。 多数人愤然离去,直奔相距不远的韦府,寻韦端来商讨如何应对此事。而杜府之中,留下来的诸家,也皆是义愤填膺,虚冲韦氏大骂不休,同时也不忘痛斥某些人忘恩负义。 京兆韦杜,便是长安一带的地头蛇。大多数世家豪强,都依附在两家身边。 正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京兆韦杜并非一族,虽然姻联不断,可依旧形成了两家之势,不能同心一处。 韦氏纠集众人,想要逼迫杜氏表态。杜翕当然不同意,毕竟先前已经思量万分,成算利弊,委实差异过大。 杜氏身为领头羊,与大多数世家的愿念不同,自然也就被抛弃了。甚至韦氏为了联合人心,更是踩了一脚杜氏。这番五里之举,自然是引起杜翕及一众心腹的愤懑。 次日一早,太仆卿上奏启文,言国朝多动刀兵,民疲国乏,请息兵罢战,休养生息,与民俱安。 附应者二百余人,声势浩荡。 这其中不乏一心抵触大王所下之子的世家豪族,也不乏一心为国担忧的忠耿之臣。因为任谁来看,大王突然要征募士族私兵,聚伍成军,都是想要进一步扩张兵力。而扩张兵力后,怎么可能不打仗。 毕竟,养着一二十万的大军,国朝的压力也非常大。可偏偏大周的地理位置,也导致必须要供养数目众多的兵马。鲜卑、匈奴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即便不用远驻边塞,节省大量的粮秣。可军队的数量,必须要充足。 因为只有跟鲜卑、匈奴开战,函谷关也肯定会面临楚兵的进攻,甚至还有河东也会面临汉庭的进攻。 对于大周而言,两面作战甚至三面作战,都在未来的战略思量之中。 一国之中有鹰派,自然就少不鸽派。 军方有着大王的鼎力支持,自是锐意进取,恨不得年年发动战争,来为将士们谋取厚利,为自己加官进爵,为国朝开疆拓土。 甚至不仅仅是军方成员,便是天天呆在长安城内的诸多文职人员中,偏向鹰派的也是不可计数。毕竟,国朝新生,士民心气,正是尖锐之际。 而鸽派基本上就是一些年纪显长的朝中老臣,他们的地位也普遍比鹰派人员更高,但那屈指可数的人数,成了一大劣势。 不过,高诚从来都不会忽视掉鸽派。大周太年轻了,刚劲锐意十足,确实是好事。军国体制之下,鹰派人员能够大幅度的提升国民心气。 然有一句老话说的好,过刚易折。 没有鸽派持重老人的牵扯,高诚也担心这架战车,不能及时悬崖勒马啊! 所以,但逢军队的实力扩张一番,鸽派成员势必要站出来阻挡一下,这已经成为了常态。不过这次显然踢到了铁板上,着实让高诚很是不满。 以前这群老臣,说说道道两句也就算了,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反而帮起了倒忙! 作为鸽派首脑,深知内情的阎象,顿遭一阵痛骂~ 诏告刚下,便受到了世家的强力反击,高诚的举动也不免为之一挫。原本预想中世家反对者不过数十人罢了,轻易可以摁下来。 现在,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了。 三日后,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平陵窦氏、茂陵耿氏、京兆金氏、扶风马氏、河东裴氏、河东卫氏、扶风苏氏、北地谢氏、扶风射氏、武威段氏等等一众身在长安的心腹重臣,立即表态迎合国朝诏令。 消息一经传扬出去,再掀波澜。本来声势有些被压一头的王权派,转眼间便给了世家大族一顿痛击。 很多人都知道大王心腹不少,更有不少世家中人充为羽翼。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扶风马氏、河东裴氏以及京兆杜氏,也会倒向大王的怀抱。 河东裴氏不用多说,在大周拿下了河东郡后,整个河东士林皆以其为首。现在裴氏、卫氏尽附王上,整个河东士林的风向为之一变。 而扶风马氏,就有点坑了。整个扶风郡,能够算得上郡望的也就是马氏一族了,纵是苏氏一族,至今也仍旧无法超越马氏。 弘农不用想,杨氏一家独大。 眨眼间,大周关中数郡之地,士林手中仅仅余下京兆、冯诩二郡。偏偏关中大姓中的杜氏、金氏等又弃暗投明,使得韦端所拉拢的诸族,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王上所行,明显是在针对世家,而世家却是率先一步,分崩离析。 一连三日下来,韦端也没了声音。原本想要借机彰显下自己存在的鸽派,也是抽身而退。 反倒是私兵的募集工作,展开的极为顺利。 军队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由军方负责。位于蓝田大营的第三军将士,在耿临的坐镇下,已经进驻丰镐地区。为了避免引起世家过激的反弹,大军并未进入长安。 随后,耿氏一马当先,族中喜好武事的年轻子弟,带着近千丁壮,去往蓝田大营。接着便是身在长安的杜氏、金氏 倒向大王的世家,每有一批私兵前往蓝田,韦端便是心急一分。 但是,世家的反击,可不是在长安地区。这里是王权最集中的地区,也是王上戒备最森严的地区。 两日后,刚刚到任的鲁肃,便遭到了一个难题。 科举两榜五十人中,不乏士族子弟,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有韦端的人。 一名科举仕子,在一个夜晚,一场酒宴之中,说出了一句难辨真假的话。 科举盛势,以吾之才,非能中也,实乃天幸助之!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抓住了科举这把利刃的剑柄,转而反刺回来。 还真是一如先前所料,关中世家必然会拿科举一事来说道,而最简单方便的由头便是徇私舞弊。 科举之时,状元城皆封,外人不得入。 之前无人有所遐想,自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有人点出徇私舞弊的事,国朝反而更加难以辩解。最关键的是,说出这话的人,乃是科举乙榜的仕子。 自毁前程,以此相要。 第741章 游行示威 蓝田大营内,周瑜神色淡漠的站在点将台前,注视着下方的三千余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第一师,郝昭为师帅,华安为副。第二师,张辅为师帅,成韶为副。诸族子弟出众者,充为校尉,次之为军候屯将。余下什伍,彼等自任。” 周瑜一身精甲,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回了营帐。 郝昭、华安、张辅、成韶,皆是与鲜卑一战中,表现出众的小辈。 但现在,骤然将几个校尉、军候给提到师帅的位置,肯定会有些措手不及。比如自己也是如此啊,本来任命书上写的好好的第三军校尉一职。结果,还没两天功夫,安稳了军心了耿临直接提拔一名耿氏子弟,充为校尉。 然后,丢给自己一封任命制诏,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军将! 自己真的能够胜任吗? 周瑜莫名的出现了一丝不自信,一军军将之重,非比寻常。 自己原先本不过是中尉府的一名佐官,对于军中体制确实熟悉。又经历了谷口一战,也算有了一次大战的体验,但真的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更多。 比如,粮秣辎重。 一回到账内,周瑜便翻起书册,再次观阅着下面军吏递上来的汇报,顿感头皮发麻。 依照军制,这些小事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处理。可事出仓促,编制严重不足。兵员还在慢慢赶来,辎重部的校尉还没有定下人选。军务队、宪兵司、亲卫部都没有,甚至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副将是谁呢。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军,还没有名号。按照目前国朝各军的排序,本部当是第八步兵军,然而啥都没有。 再加上人家的军将,最差的都是关内候,而自己仅是一个辅国将军,这还是因为提到军将的位置,直接骤升一级呢。否则,区区奉国将军,执掌一军,岂非笑柄? 不仅仅是周瑜自己,军中其余人的爵位也普遍不高,这日后在各军中的地位,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当然,周瑜心中也明白大王的用意。 本部军明显是为了打压士族的大局掌控,而临时成立的一军。这军中兵员,全都是士族私兵,管理的难度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可不是从蓝田大营走出的新兵,没有经受过蓝田教导校那严苛至极的训练以及军法督导。 但这是王上削弱世家最关键的手段,私兵嘛,聚集在一起,编成正规军就行了。日后怎么揉捏,还不是大周军方说的算。至于如何让世家大族,老老实实的交出私兵部曲,就是朝廷公卿的事了。 不过一日功夫,三千多人只整编出了一校外加三曲兵马,校尉、军候自是以耿氏、杨氏、杜氏子弟为主。 三家,一家千余。 这肯定不是三家的全部,但高诚也不需要太多,否则三家私兵就整出两个师,哪还有位置留给其他家。 后面的佃户废除,才是关键。 一日操劳下来,周瑜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繁杂琐事,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而第二日一早,已经沟通好的蓝田教导校教官,便来到了周瑜军中,开始整顿军纪军风。 长安城,则是出现了另外一幕。 近千士子,跨街游行,蜂聚一处,沿道怒吼,质问科举之制,同请严惩监考、教学署主官,以平民愤。 盛势不小。 也看呆了沿途的长安百姓。 很多人都知道最近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不知道是自家大王,在与诸世家博弈。但是,眼前掠过的一幕,却是感到惊世憾俗。 游行示威,放到后世,乃至千年后,都有些类似的情况。 可放在现在,私自聚众,便是砍头的大罪。更别说还有出言不逊,污蔑忠良,目无君上,随便一个都是重罪。 而眼前这群年轻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搞事情,真是年少无知啊! 科举士子们无知吗? 不,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也许有些人是为了家族利益,奉命而来。也许有的人确实心声不满,内有不平。也许有的人天生自大,落考后产生的怨愤心理,都汇聚在徇私舞弊的由头上。 不过,他们却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君上将这千余士子悉数诛杀,那大王的威望以及大周的威势,也就朝夕崩溃了。 法不责众。 一群人仗着律令之余,在这里张牙舞爪。 士子游行队伍,很快便越过闹市,来到内城南门。 四百余城中兵卒,已经在门外列阵。倒也没有拔刀竖矛,仅是安静的伫立在门洞前,将游行士子的前进方向堵塞。 一众士子逐渐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军队,没人敢贸然上前。 没办法,跟王上还能讲道理,可跟一群武夫如何讲理?万一人家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纵是以命换命,也是自己亏啊。 不过,为了计划的进行,游行队伍怎么能顿步在城外。 很快,一人便悍然挺身而出,高呼先前的口号,引领众人齐齐高呼不断。 身前军候盯着这领头的家伙,眉目横视,冷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军令要求自己只需要挡住游行队伍继续前进即可,可没有授予自己生杀他人大权。 城门楼上,士孙瑞与第五隽两人也正在注视着下面的士子。 “君荣兄,士子游行,前所未见,只怕国朝不好处理啊!” 第五儁心中暗叹一声,面对游行的士子颇感棘手。毕竟,动也动不得,劝也劝不住。偏偏科举之制,又不好轻作释言。 “哼!” 士孙瑞冷哼了一声,鄙夷说道:“一群有恃无恐的无知小辈,受他人蛊惑,行此无法之事。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之,方是大患。韦端小儿,当真该死!” “不得不说,韦端还是走了一步妙棋。如何处置这些学子,没那么简单啊!” “不必担心,大王又岂会不做准备,也许教学署的诸位大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教出的子弟,若皆是不忠不孝之徒,杀了也算是除一祸害!” “唉~” 第五儁长叹一声,话虽如此,可韦端又非易于之辈。 这种游行示威之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第742章 事态兹大 也许是知道了国朝公卿即将赶来,士子人群之中,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而后,数十人贸然直冲将士行伍,企图进入门洞,往内城而去。 驻守在门洞前的将士们,措手不及下,被一群人冲的踉跄不已。不知是何人,骤然拔出腰间环首刀,朝着一人就砍了上去。 这一刀,并非伤及要害,仅是在胸前划了一道。 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场下当即镇定了下来,别说士子了,连一众将士都停了下来,凝视着倒地哀嚎的那名士子。军令明言,严禁伤及士子。 如今,却是发生了这么一幕。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军将,就在城头上看着啊。 士孙瑞和第五儁,此刻也是被惊了一跳,急忙仓促下城。 而城下,面对一众心惊胆战,惊恐不已的士子。那军候,皱了下眉头,阔步走到动手的军士前。 二十来岁,很年轻,不比那些士子大上几岁。 “军候,吾” “不要说话!” 军候低声喝了一句,来到倒地的士子前,蹲下身子,冷着眼眸查看了一眼伤口。压下心中怒气,起身冲着身后将士吼道:“来人,将冲击军阵的此獠拿下!” “诺~” 两名将士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便是一愣,可还是走到那士子身前。也不管其胸前伤口,一人一旁,直接将士子提起,摁在军前。 而后,回头看向军候。 就在此时,士子之中,再度爆发一阵怒吼。 “尔等鄙夫,伤人在先,又污蔑在后,何以号曰王师?” “不错,张兄虽有鲁莽,可吾等不过欲求王上而已。汝等却刀锋相向,屠戮太学学子。如此残暴不仁,势必讨之。” “速速放人,否则吾等纵是万死,亦要求见陛下,整顿三军。” “放人!” 一声声怒吼,顿时让军候不禁皱起眉头。 一句句口诛笔伐,妄执高义,嘘声作势,让这些底层的将士,皆愤懑于胸。 “噌!” 军候一把拉出佩刀,大喝一声:“肃静!” “静!” 身后数百将士,也是愤发于口,震耳发聩。 先声夺人的一众士子,猛然受挫,稍顿三分。 紧接着,军候趁此时机,高声言道:“此人擅闯军阵,该当何罪!” “依吾军法,当枭首示众!” “杀!” 军候杀伐果断,即下军令。 “杀!” 旁边屯将回头冲着身后宪兵,喝了一声。 随即一名宪兵阔步而出,来到被摁在地上的士子身前。 那士子此刻已经不敢再哀嚎了,完全都这短短片刻发生的事情给吓傻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吾不过受人蛊惑,非心所愿啊~” “呲!” 当环首刀高高落在脖颈上时,一颗脑袋应声落地,在铺满青石的道路上翻滚。 “嘶~” 围观之人无不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军队真的会当街杀人。 往常那些巡视街道,驻守城门,一动不动的军士,居然也会有如此杀伐之威。 “彩!三军纪法,岂能容一小儿践踏!” 人群之中,突然一声喝彩,让所有人都转目望去。 大家还都在懵逼之中,唯独汝抢先一步,拨了头筹,为何如此之秀! 只见,一名身长八尺,身着锦袍,正面带欣慰之意,伫立在此。身旁数人,有大有小,清一色蜀锦披挂,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法正,法孝直。 望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可谓是大喜。军中纪法严苛,民律也日渐威严。 实乃法家用武之地啊! 不过阵前军候,注视的却不是法正,而是其身旁的一名少年,众星拱卫的少年。 当下回头冲着手下屯长低语一阵,不知道说了什么,屯长面色一惊,当即凝重起来。 随即朝后挥手示意,领着半数人马,便靠近法正一行。原本拦在前面的一众士子,也被其等推搡之下,悉数让开通道。 军候亦紧随其后。 二百余将士,未至法正身前,便回身列阵,将周围所有人悉数驱散。 刀盾竖起,戈矛横指。 “职下拜见世子殿下!” 军候阔步向前,径直来到少年身前,躬身见礼。 “无需多礼!” 高龑年岁不大,却是镇定,抬手示意军候起身。 “谢殿下!” “此间生了何事,如此喧嚣,惊扰某也!” 已经得受法正讲明的高龑,当然对游行士子没什么好感了。 且不说这大周的天下是高家打下来的,便是这群士子入学数年,国朝恩厚有加。彼等却如此行事,毫无感恩之怀,不忠不义之人,何须言及其他。 此外,军队是高家倚仗,军法严苛,天下皆知。依照军法,当街杀人,虽有不妥,可也合乎情理。 因为,不论在何时何地,胆敢冲击军阵之人,皆非无辜之辈。 眼下,还是城门要害所在。 哼! 听到世子所言,那中年军候面色一喜,心知世子别意,当即请罪道:“职下罪该万死,使宵小之徒惊扰殿下贵尊。殿下稍后,卑职这便驱散诸人。” 说完,军候回身,大手一挥。 数百将士,皆是顿矛一喝:“散!” 周围百姓见此,当即纷纷退后。可还是不愿离去,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到世子殿下,当然想要一瞻贵人之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也许在之前某个时间段内,早就见过这小孩了。 而诸士子,却是迟疑不定。 一方面敬畏军队的杀伐之果决,一方面也在为世子偏袒军队而心有不平。 从军候说出那句话时,高龑就已经那世子之死的责任,悉数揽在己身了。 法正伫立在一旁,也没有说话。 世子明岁就该入上林学苑上小学了,如何行事,如何取舍,也该学会自己做决定了。 毕竟,他注定不是普通的孩子,也注定要比其他的孩童更早的熟知抉择。 军候见众士子身形不动,冷哼一声,再度挥手。 现在不是这帮士子有恃无恐了,而是他有恃无恐了! “杀!” 诸将士奋声怒吼,手中戈矛猛然架到身前袍泽肩上,阵型开始挪动。 “且慢!” 一声高喝,突然制止军阵行进。 只见一群人自城门洞鱼跃而出,蔡邕、韩融、马日磾、羊衜等人,与士孙瑞、第五隽齐齐现身。 这下,一众士子便开始有些怯意丛生了。 他们可以仗着法不责众,无法无天。可面对教导他们的恩师,却是做不到顶撞。 也不敢! 不忠之人,或许还有机会有所用武。 可不孝之人,势必不会为他人所用。 大汉以孝义治天下,大周同样如此。 贯穿华夏数千年的孝字,早已铭刻在骨。没人敢顶着不孝之徒的名头,现于世人眼下。因为,那无声的鄙夷、唾骂,真的足以使人羞愧而死。 甚至,死了都未必能洗清那不孝之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可否认,大汉的时代并没有那么多条理束缚。一些人会在很多当世大儒下求学,但一样只会拜一位恩师。而他们的师傅,也不会说拜了师,就不让其在他人席下听教。 所以,当太学院祭酒、上林学苑祭酒来到城门前时,所有人都肃静了下来。 包括方才表现镇定的高龑,也突然紧张起来。 蔡邕! 第743章 邀名之徒 蔡邕看都不看那群傻子一般的学子,径直来到高龑身前。 眉目聚精会神,盯的高龑心中直发悚。 “老臣拜见世子殿下!” 蔡邕正欲屈身见礼。 “老师折煞小子了,小子哪敢受您之拜!” 不等蔡邕身子恭下,高龑急忙听着不算太高的身子,拦住蔡邕。 蔡邕顿了一下,继而挺身,凝视着高龑说道:“世子殿下,近日来琐事繁杂,切不可轻易出宫!” “……” 高龑抽了下嘴角,不敢反驳,点点头算是应下。 而后,蔡邕又言道:“方才,世子殿下做的不错!” “嗯?” 闻言,高龑猛地抬起头,看向蔡邕。只是蔡邕那张老脸,还是肃穆十足,根本不像夸人的样子。 “老师,小子年幼无知,擅自作决,多有不当,还请老师教诲!” “嗯,确实有些不当,但做的对。” 对于高龑的态度,蔡邕满意的点了下头,说的话也含糊不清。搞得高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当,又是哪里对。 蔡邕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教导世子,毕竟眼前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殿下还请稍后,老夫且先处理眼前之事~” “老实请便!” 高龑迎着笑,待蔡邕转过身去,当即回头看向法正。 法正年岁略小,未能赶上这次科举。不过,过不了多久,也要参加升国学的射策了。今日难得闲暇,奉世子之命,协同出游。 却不想,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世子稍安勿躁,蔡师尚言汝所为不差,那便不差。纵是王上,亦会心喜。” “噢,真的吗?” 高龑惊喜的询问了一句,说实在的,对于老师,自己的感觉只有严格。得到老实称赞,虽然猎喜,可远远没有得到父王称赞让人开心。 “哈哈哈……世子年方七岁,正尚奇之,王上必然为世子所为,感到欣慰。” “好,等会吾便回宫,去寻父王。” 看到高龑喜色洋溢的面容,法正心底也是不由暗叹一声。 自己方才不过是将诸士子游行因果道于世子听闻,可没有教世子如何去做。与那军候所言,皆是世子临场之变。 处理的确实不得当,毕竟军士当街杀人,世子一力顶下,日后少不得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但其间果决,方让人讶异。 这可只是一位七岁孩童啊,纵是有名师教导,诸儒佐辅。能够临机应变,当下立断,足以使人眼前一亮。 说到底,君王嘛,如何处理事情,下面有的是人来想法子,真正需要做的就是选择和决定。而这,无疑也是最难的。 想到这,法正嘴角一扬,扭头看向身后一人,问道:“子敬兄,如何?” “唉,多亏了孝直兄劝言。现在观来,韦端也不过如此。一群士子,也想妄改朝政,不自量力啊!” 男子约莫十六七岁,面色刚毅,身形矫健,比起法正雄阔不少。 “非也,韦端所谋,必不是如此。不过,纵是诸郡县皆如此而为,也是螳臂当车罢了。” 法正摇了下头,也不禁有些瞧不起韦端了。只有这般手段的话,枉为名士啊! “对了,子敬兄对于世子如何看?” 法正转而又问。 孟达嘴角一动,摇头苦笑:“国朝有望也!” “哈哈,这评价可比正要高的多啊!” “只待日后,君明臣贤,大周何愁不能安天下,不能拓万里~” “不错,王上乃天命之主,世子亦可为贤君,二世之期,足以匡定九州。” …… 蔡邕的威望,别说放到了大周了,纵是放到全天下,也没有人敢不给面子,更何况一群区区国学学子。 几声顿喝,就说的不少学子,羞愧而走,不敢多做停留。 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千余士子,骤然仅余二百余人,仍在坚持的伫立在城门之外。 他们皆是世家子弟,又怎会轻易放弃。今日一退,家族利益不存,己身日后的前途也将变得渺茫。 毕竟,大王可并非仅有仁厚的一面,暴君、屠夫之名,不是说说而已。 望着这群世家子弟,蔡邕也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静候王上制命。 很快,宫内便有内臣陪同国相府长史裴茂,出现在城门附近。 “大王制命,今有士子集行,扰乱闾里,攻讦国朝,蔑吾取才之制。责有司,依法处事,并除学籍,以儆效尤。” 裴茂挺身伫立,听着身旁内臣宣读王命,心中不由冷嘲。长安是何地界,莫说是一群学子,纵是世家有异,也逃不掉大王的耳目。 事且不密,何以成之。 被数百名将士逐渐围在中央的世家子弟,闻此诏命,无不是愤懑于胸,怒发冲冠。他们知道自己等人私自聚众游街,是何等罪名。 真要严格算下来,便是悉数杀了都不是不可能。可现在,除去学籍,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毕竟,声倡大义,为暴君残害,亦能留名史载。而除去学籍,什么都得不到,甚至他们日后的户籍之上都会注明除学籍一事。 名声,就坏了啊!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世家,真没几个纨绔子弟。尤其是能后进入太学、上林学宫的人,更没有人是傻子。 从他们聚众之时,便明白身犯国法,或胜或死,维此而已。 “某不服,吾等士子聚众,身犯国法,心自明之。然,为天下学子请命,为万民安康请命,纵万死而不辞。王上仁厚之君,岂有此残暴之罚,必有奸佞蛊惑君上,徇私舞弊,巧夺民利,饱以丝囊。此等螨贼,若不除去,必乱吾朝纲。某等不才,愿以死明志,血洒门阙,谏良言于王上!” 一人突然横身而出,激昂愤慨,义正言辞。 说完也罢,其回头冲着身后诸子,拱手一喝:“诸君,切勿使国贼为祸哉!” 言毕,转身就冲向旁边军士秉直的戈矛。 然而周围将士冷目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直挺挺的撞在两根长矛之上。矛尖霎那间透体而过,血洒长街。 “哼!” 裴茂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甚是还按捺住了打算作阻的内臣。 世家嘛,最不缺少的就是心系家族之人,以死邀名? 呵! 韦端倒也真下的了手啊。 嗤笑一声,裴茂挺身上前,冲着仍在发呆发愣的诸士子,言道:“啧啧,当真勇气可嘉。怎样,还有人要继续下去吗?轻身赴死,确实比受除学籍要好,毕竟还能博个好名声!” 一句话,将世家最后的面皮给戳破。 其中不乏有人暗自羞愧,也有人愈加的义愤填膺。 “裴长史未免太过薄情了,韦兄就之大义,岂是巧邀声名!” “那又怎地,尔一孺子,胆敢赴死乎?” 裴茂眉目一挑,斥声怒喝。 第745章 愈演愈烈 一群人为裴茂声势所震,沉默不语。 “滚,且告诉尔等家中长者,顺者昌,逆者亡!” 裴茂再爆粗口,眉发横起,声声慑人。 对于这帮京兆、冯诩世家,裴茂可没有什么好感。 众所周知,裴茂乃河东望族,为领一郡之士林。尤其是追随周王后,裴氏更是声名鹤起,日渐茁壮。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河东盐田。 经由大王训意,革以盐制,新定制盐之妙法,重分货殖之厚利。河东盐田,如今养活的可不仅仅是河东士族,更有数之不尽的盐户。 裴氏失了泰半盐利,却是博得了河东士林的推崇,以及数十万百姓的敬仰,获利尤有胜之。 钱帛之利,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委实算不上什么。 望族,是怎么产生的? 靠的可不是数世高官贵胄,便能博以望族之名。一如河东卫氏,家族之显赫,岂是裴氏可比。但是,裴氏就是郡望。 靠的是口碑的日渐所积,是士林的众望所归,是悠悠众口的不吝夸赞。 哼~京兆韦杜,枉有虚名。 想借着杜畿、韦康之才,为家族博以贵胄。想谋取河东之厚利,为家族取以财帛。 痴心妄想。 河东诸族,又岂会如彼等虚念。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 河东盐利之厚,可没少受其余世家觊觎,裴茂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事。 今日表现的如此严厉,也是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 河东盐利,没尔等之事。 长安国学士子游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裴茂给摁下去了。 粗暴,粗糙! 但确实好使。 这场博弈,在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妇人之仁,也绝对不能开万世先河。 随着国相府正式布告张贴闾里,不过一日功夫,整个长安便知晓了游行士子所受到的惩罚。 为首诸世家二百余子弟,悉数除去学籍,永不录用。 余者受蛊惑学子,悉数罢学三载,罚通宝万钱。 世家子弟不多说,没了学籍,名声臭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家里有钱,不缺吃喝用度,大不了自己以后不出门了,该过活还是一样过活。 甚至,实在不行,奔走他国、外州,未尝不可。 然而那数目众多的八百余士子,却是惨遭当头棒喝。 通宝万千,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款项。尤其是其中的寒门子弟,更是懊恼万分,不堪回首。 而且最关键的是罢学三载,三年之内,只能依靠自学。纵是罢学之期过后,也将会错过三年后的第二次科举。 如此算来,白白六载光阴虚度。 …… 国学士子,成为了长安街头小巷百姓谈首论足之事。不少人都在对这群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嗤之以鼻,甚至论其德行,更有甚之。 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才是科举真正的威力。 科举在一方面加强皇权,必然也会在另一方面对皇权形成掣肘。待到百年之后,当天下科举出身的士子一多,利益纠纷在一起时。学子游行示威所造成的影响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沦为笑柄了。 而高诚更不知道,一场更加庞大的运动,已经开始崛起! 率先由槐里、武功、雍县三地学子发难,在地方士族、豪强的勾连下,三县县学、郡学及不少在野士民,都开始规模宏大的示威运动。游行队伍更是直逼县府外,当道抵辱正在任上的科举士子。 尤其是郡治槐里,鲁肃等人刚刚上任,连县中状况都尚未知晓。再加上一名科举士子,倾身自污,假爆出科举徇私舞弊,更是导致其余九人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面对咄咄逼人的示威学子,当真是万口难辨。 好在,已经知晓不少内情的鲁肃,压根就没在意外面局势的变化。领着其余八人,直接窝在县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紧随其后的便是左冯诩郡治高陵、池阳以及万年三县,位于五陵原下平原地区的三县,正是冯诩郡最富饶的地方,也是士族、豪强聚集的地方。 第二日,整个右扶风都爆发起来。 郿县、茂陵、平陵、美阳、安陵、鄂县,合计数万人众,声势浩荡。同时,京兆长陵、霸陵、杜陵、新丰、郑县,弘农郡治弘农、陕县、湖县亦是声援他方。 短短两日功夫,整个关中腹地都如同一锅沸水,蒸腾而起。一二十县,近十万士民、学子,游行示威。 彼等也不强闯县衙、仓廪等军事重地,搞得各地县府颇是无奈。 毕竟,仅仅是一个聚众游行的罪名,还真没办法治下十多万人的罪。若有是冲击县衙之类的倒还好处理,直接安上乱民的名头,大军一到,须弥尽焚。 面对如此庞大的示威队伍,郡府都没办法处理。 说到底,还是法不责众! 消息最先传到长安的便是槐里,接着是高陵,之后便是一涌而现的长安周边诸县。 当最远的弘农县也有游行士民、学子的消息传到长安时,已是五六日过去了。 长安城,也从先前的小闹腾,变成了鸦雀无声。 一众百姓,皆大气不敢轻出。任谁都能看到,目前的局势显然很是不对劲。 而国朝诸卿、中央官署也陷入沉默。 高诚一样没有料到局面会发生的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韦端居然还有这般布局。 从自己要整顿世家开始,到现在不过半月功夫,根本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来让韦端联络他人。而自己臆想中的先稳定长安局势,再打个时间差,由军队进驻各地,威慑世家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现在,动用军队强行镇压,明显更加不智。 毕竟,这些人并非是乱民。 不过,让人欣慰的便是,这场示威运动的主力,都是士族中人。哪怕是县学中的学子,也都是士族、豪强子弟。 寒门与平民,都未牵扯其中,让大周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这说明国朝在大周百姓的眼中,还是比较认可的。而人民所能带动的力量,就更非等闲可比。 与三百余万的百姓相比,寥寥不过十万士民,又能算的了什么! 大周从立国之前开始,就并没有倚仗世家、豪强的力量,更多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而且,科举之制下,皇权、世家、寒门、平民四方阶级之中,获利最多的仍旧是寒门和平民。 因为,这是寒门与平民,第一次与世家子弟、勋贵子弟在相较公平的状况下,竞争逐利。 只要有足够的才华,出众的实力,足以力压群杰,夺得状元。 而后,刻名状元门,声传十三州。 放到之前,寒门、平民子弟,唯一的出路便是从军入伍,以功勋博富贵。 第745章 军威赫赫 游行示威的运动,在没有受到压制前,无疑更加的猖獗。 只是,结果说不上太糟糕。 国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冷漠,让诸士子有些无从下口。除了那没证据的徇私舞弊外,尚可言及一番,余者不足道也。 尤其是伴随着长安士子,冲击军阵、欲夺门阙、惊扰世子等一系列消息散播出来后,莫说寒门百姓了,便是不少士子都有胆怯,想要退出这场莫名其妙的聚众行动。 毕竟,那可是当当真真的死了人,而且罪名确凿。 没有人会为了空头支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甚至很多人都清楚跟国朝对抗,赢得几率非常小。他们所仰仗的就是法不责众,以及大王的宅心仁口。 但现在,国朝该罚罚,该杀杀的凛冽手段,让泰半人都打了退堂鼓。 三日后,示威士民便从十万之数,反而降到了八万以下。 不只是参与其中的士子胆怯,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不敢拿全族的命运去赌。先前被韦氏蛊惑,以为胜券在握。可长安之事传出,局势就不一样了。 别看有不少世家豪强仍旧闹得很欢,可一旦大王不再跟尔等讲仁义,拿国法来说话,这事后肯定一个都跑不掉。 早点退出,说不定大王还能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不过,有人胆怯,也有人却一如熊心豹胆般,腹藏机谋。 …… 很快,最先安静下来的便是雍县。 苏则、傅燮领着三万精锐,自隐蔽处抵进城外。 两万大军于城东扎营,一万兵马接管雍县城防。数万虎师绕城而过,威势凛凛,雍县城内的一众士民顿时鸦雀无声。 反倒是城内百姓,欢呼雀跃,争相围观。 与其他地方不同,雍县内士族豪强的力量确实多有不如。尤其是随着西汉被新朝掀翻,新潮又被东汉掀翻,小小的雍县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之后,两百年来,每逢汉室战争爆发,必征关中人士。长久以来,雍县还真没办法和东都长安、郡治槐里及两汉诸陵相提并论。 而百姓则不然,尚武之风浓厚,前面又有国朝大军驻扎在此。前将军徐荣,坐镇雍县,临阵督导,大败鲜卑狗贼,快人心脾。 眼下又逢天兵降临,哪有不猎喜围观之意。 可惜,大周兵马并不领情。 三军驻下后,立马就有斥候,将周围的所有百姓系数驱散,严禁观摩大军营寨。而入城兵马,多数人在入城后便登上城墙,接管城防。而后如临大敌一般,数千人各有军令,分奔城中各要地。 沿途奔走,迅疾如风,搞得城内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全然没了那份好奇之心。 至于士族豪强,无不是狠狠的咽了下口水,担心的注视着接管内城的大军。尤其是这帮人,沿道设卡,但凡所过之人,尽皆问查。 游行,自然也就一下断掉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关卡一立,想要聚集到一起都费劲。 那军卒也不管你是谁,就是问这问那,硬拖时间。坑人的是,过了一个关卡,后面还有~ 至于说城内设卡,县府都没说什么,士民百姓就更没资格说三道四了。 第二日,坐镇城内的苏则,便命人贴出告示,言辞凿凿的告诉所有人,雍县城内有人勾连匈奴,意行不轨之事。今三军将士驻扎城中,震慑宵小,以拒外敌。 没点见识的百姓倒是信了,可稍微知道点关凉地形的人,心中都明亮的很。 雍县在哪,在岐山山麓下平原地带。东面是扼守扶风西北要道的汧县,北面是岐山山峦,人马难行,东面则是美阳及诸陵。 再反观匈奴的位置,如今匈奴在吞并了屠各之后,实力也是大有增强。然而匈奴人的活动范围,却是在河东北部的并州地区,而不是在上郡一带。 因为上郡一带,已经被步度根率领的鲜卑人给夺了去。 这其中,且不论上次诸族南下,各部之间的龌龊。仅是匈奴人东进援助大汉,同击赵国,主力轻出的情状下,鲜卑人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似乎匈奴人也料到了步度根会侵夺屠各各牧场,不仅没有留兵在黄河西岸,连牧民都迁了个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是,大汉这次与匈奴、轲比能联手,狠狠的压了袁绍的势头,让步度根很是担忧。自己与轲比能之间的仇怨就不提了,如果王允对河套地区起了心思,自己未必就能抗住这么多敌人。 也就是说,眼下匈奴人除非跟鲜卑打起来,并且将其击败,否则压根就不可能从萧关道杀进来。 糊弄人,都已经懒得好好糊弄了吗? 对于苏则的直白,县内士族豪强,更加不敢吭声了。 大军在握,人家真灭了自个满门,估摸着也就降职的处罚,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 军队的威慑力,远远超出了长安的想象。 或者说,世家、豪强在面对家族可能遭到的威胁时,坚韧程度远远不及个人。 雍县城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与苏则、傅燮二人商量了一个上午后,宾客欢散。没人知道雍县世家、豪强从二人口中得到了什么承诺,也不知道这场交易的焦点是什么。 只知道了,太阳再度升起之时,雍县已是祥和一片。 各家私兵直奔城外军营,由营内周兵,进行统一整顿,而后发往蓝田。 趁着军队尚在,时任雍县功曹的傅允,也借着两位叔父的雄威,开始大刀阔府的整顿吏治。 功曹,不过是县府明庭的一佐官。 可人家傅允身后站着傅燮这尊大神啊,尤其是这大神还带着三万大军,就在身旁。如此状况,莫说县府掾属了,便是三位把手都大气不敢轻出。 大家都有关系,但没人家硬朗。 傅允也明白事理,明庭、县丞、县尉三人丁点不动,哪怕有些事情扯到了一些,也眨眼间就一刀砍断。整顿的主要还是县府内的掾属吏员,不过顶替这些人的还是那些家的人,说是换汤不换药都不为过。 而傅允也不在意,自己需要的只是立威罢了。 今日能够轻易换掉尔等士族子弟,来日也能够再换一批人。到时候,是否还是尔等士族中人,可就未必了。 只要叔父一日屹立在朝堂之上,自己就是有足够的资本! 第746章 扑朔迷离 雍县士族的倒戈,很快就传向关中其余诸县。 各地的游行运动,顿然受挫。原本就因为一些胆怯之人的退缩,导致声势有些降低。现在几万大军已经抵达雍县,更是让不少人胆战心惊。 他们可从来没有得到消息有大军回长安啊,朝中的子弟、关系都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也就是说,大王对于这次的政令的施行,势在必得。 否则,也用不着从千里之外,调回精锐大军。所图者,必然就是抗王命不尊的人。 尤其是长安城内的诸世家,个个树大根深,盘枝错杂。可随着士孙家投向大王,唯一可能拥有的军权,也就彻底丧失。 偏偏,也不知是王上故意放出消息,还是真的打算如此行事。收编各家私兵后,国朝还要废除佃户制度。 比起数量不多的私兵,佃户就不同了。 放眼关中各家,谁不是坐拥良田千顷。这么多的土地,没有佃户耕种,只靠他们自己家里人,累死也搞不定啊。而且大多数私兵就是出自佃户中的丁壮,没有了佃户,私兵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韦端想不明白大王的用意,更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被人给捅了出去。 废佃户,除私兵。 只要废除佃户,大王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来收编各家的私兵。因为到时候,所有的佃户都成为国民后,依律征召即可。 但现在大王却是先收编私兵,而后再散出废除佃户制度的消息。要说这其间没有点阴谋诡计,没人相信。 跪坐在桌案前,韦端凝视着正前方,心中有些难以下定决心。自己到底要不要走到那一步,能不能走的过去。 “主君,公子回来了!” 外面仆人一声,将韦端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蓦然抬头,看向紧闭的室门。 “进!” 韦端轻唤一声。 室门应声而开,一翩翩公子,姗然入内。 “孩儿拜见阿翁!” “康儿,不必多礼,坐!” 韦端看着自己的长子,充满了骄傲。 京兆韦杜,听起来非常不好听。因为自己只想要京兆韦氏,而这个重任,自是要委托到儿子身上。幸运的是,长子韦康、次子韦诞,都让自己喜出望外。 相比起杜氏嫡子杜楷,康儿胜其百倍。纵是杜氏奇才,为大王所厚爱的杜畿,自己的儿子也比他要强上三分。而次子韦诞,更是年少有为,才学非凡,足以与弘农杨氏子弟杨修比肩,余者皆不足论道。 韦家的下一代,具备将韦氏拔到郡望的才能。 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个机会。 大王,未免也太过于厚爱杜氏了。终杜畿所在,韦家便越不过这个姻联亲家,郡望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康儿,怎么样,可有别的消息?” 韦端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长子。 自己身为九卿之一的太常卿,目前能够获得的消息,已经不足入目了。反倒是身在尚书台的长子,倒是拥有一定的渠道来得知些秘密。 “阿翁,庞显达今日与孩儿言及一句。” 韦康端坐正身,犹显高状,横眉皱起,轻声回了一句。 “噢,庞柔说了什么?” “其言,天下之事,皆脱不得调查司之耳目。若阿翁,依计行事,可保万全。如若不然,必” 闻言,韦端面容不惊,缓缓闭上老眸,长叹一声,问道:“如若不然呢,大王会如何处置吾韦氏?” “必阖族诛之!” 韦康面色一顿,愈加坚毅,抬头直视父亲,目光如炬,问道:“阿翁,庞显达所言,究竟是何意?阿翁到底还有何谋划?何不与孩儿一言,吾父子共承之!” “胡闹!” 韦端回头瞪了韦康一眼,叱喝一声。 数息后,才又言道:“康儿,吾京兆韦氏的大旗,日后少不得要汝来抗。万不可轻而犯怒,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明日汝亲自入宫,求见大王。若能见王上尊颜,便代为父告知大王,吾韦端,必竭尽全力,与君上同局博弈!” “阿翁,如今诸士族皆已胆怯,畏惧不前。苏都督大军也已至雍县,不出旬日,必达长安。骤时,关中诸县,定再无人胆敢犯王上虎威!吾韦氏一族,又何以以一家之力,而抗一国之威?” 韦康不知道阿翁在想什么,现在的局势明显已经彻底倒向国朝。大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镇定,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关中诸族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调查司的耳目之下。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大半。 大王也仍旧是那位沉稳持重的大王,没有绝对的把握,其绝对不会开启争端。 韦端点了点头,认同长子的说法,可也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只是静默不语。而这一沉默,就让韦康不免多想了三分。 “阿翁您不会~?” “吾儿多想了!” 韦端似乎猜到了儿子想要说什么,一句话便反驳否决,而后言道:“康儿,且下去,一切尚在为父掌握之中。不过,汝切记万不可参与此事之中,成败勿论,凭汝才华,大王必不弃之!” 韦康神色一暗,垂下头颅,想不明白这次阿翁究竟在想什么。以往有何事,皆会与自己说些,而后父子同心,共定良谋。 可现在…… “孩儿谨遵阿翁之命!” 韦康起身执礼,折身退下。 待到长子离去,韦端才舒然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大王以及朝廷公卿,所有的精力和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士民游行之事上来了。 也或许大王以及知晓了些许密事,想要假借自己之手,来除掉一些威胁。 呵呵…… 匈奴? 一群胡虏,也值得大王如此侧目吗? 佃户、私兵,对于如同韦杜、杨氏、耿氏这般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来说很重要吗? 不重要! 也许在王上眼中,佃户在世家的利益中,占据了不小的分寸。可事实上,莫说佃户,纵是那千万良田,又算的了什么? 些许身外之物罢了,也就只有那些小世家和豪强们,才需要钱帛来增加家族的外在影响力。 但这种豪富虚名,又有何用? 比如孟氏? 以钱帛买官买爵,凭折名声罢了。 世家之所以积累这么多的良田、佃户,更多的只是在帮助那些过活不下的百姓,散以仁德之名,为家族增光添彩。 唉~大王对世家,不甚了解啊! 只是,自己又真的了解世家吗?也许,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徒议天下世家罢了。 第747章 事势时转 一个人,呆在空寂的屋舍内,想了良久。 韦端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正如庞柔所传的话一般。这一步,走出去或泽福子孙,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将家族逼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如此也好,不论成败,京兆韦氏都将更进一步。 回过神来,韦端冲着室外唤了一声。 一直候在外面的老仆,当即转入室内。 “老朽拜见主君,主君有何吩咐?” “将此信,交给渭桥渡家,后面如何行事,吾自有安排。” “诺!” 老仆佝偻的身躯一弯,应了下来。随后,步履瞒珊的走到韦端身前,顿了一下问道:“主君,事未必能成啊?” 韦端刚抽出准备良久的书信,捏在指尖,闻言也不禁止住。短叹一声,言道:“张伯,且如此照办。另外,稍后让恢儿来见吾,吾另有安排。” “唉~老朽谨遵主君之命。恢儿也已长大,也是该为主君效命了!” 老仆皱纹遍布的面庞,反倒是随着韦端的决心,愈加坚毅。明知前路难行,亦不负之。 韦端却是干笑一声,说道:“张伯担心了,康儿那边还缺个刀笔吏,吾打算让恢儿过去。放心,侄儿办事,岂会忘之万全。” 老仆没有说话,注视着韦端,约莫数十息后,才点头应了一声。 张家跟随韦氏二百余年,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韦氏最忠诚的仆人。韦氏,也给予了张家数代的富贵。 现在,不论如何,是到了报恩的时候了。 “主君,张家老小,旦为君使,万死不辞!” 留下一句话,老仆接过书信,转身退下。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也仿佛回到数十年前,那般的健朗挺拔。 韦端沉默不语,摇头沉吟:“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啊!” 韦家尚有如此忠仆,更何况大王乎? 没多久,一少年郎便阔步来到韦端所在的屋舍。 “仆拜见主君。” 十七岁的小郎君,正值风华盛茂,锐意十足。一身劲装,更添几分雄健之资。 “恢儿,稍后汝去寻康儿。日后,便随他在尚书台,使个刀笔,如何?” 韦端轻点一句,张恢却有些发愣。韦氏眼下的局面,不用自己多说,谁都明白已经有点难翻身了。国朝还会允许韦氏的心腹之人,进入到尚书台这重要的官署之中? 区区一个刀笔吏算不得什么,可近日来大王连朝会都不召开,每有要事皆是召之心腹,余者皆不得而至。从此间便能看出,王上对于闹事诸世家的防范有多重。 毕竟,朝会不开,主君这位太常卿以及在朝的世家子弟,便无法直接向大王施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还能允许自己进入尚书台? 张恢可不相信调查司会查不出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尚书台是何等地方,莫说一刀笔吏,便是一杂仆,都不是自己韦氏奴仆所能充任! “主君,仆唯恐入不得尚书台尔!” 张恢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先询问下主君的意思。有些事,自己并不清楚,也许主君有这般手段呢? “这一点恢儿不用担心,骤时大王会召见汝。旦有所问,如实答复即可!” 韦端微闭着眉目,安排说道。 张恢轻皱了下眉,心中有些疑念,没有多问,拱手言道:“仆谨遵主君吩咐。” “嗯~退下!” “诺!” 张恢一走,室内再度安静了下来,韦端也重新陷入深思。 …… 未央宫深处,宣室外凉阁。 百步之外,宫卫林立,秉神执兵。 凉阁内,唯有高诚与郭嘉二人,对坐饮谈。 随着十月即过,天气也开始寒冷起来,一樽碳炉在旁,上面热着温酒。 高诚抬手,给刚刚一口喝完的郭嘉又满上,顺便也给自己酒樽中,添了点温酒。 郭嘉再一口仰尽,大呼一气,言道:“果然,还是王上珍藏的美酒醉人心啊!” “嘁,汝郭奉孝来了,孤还能使汝饮劣酒不成。不过,今日已下不少,可不能过了量!” 高诚摇了下头,嘴角呡了一下酒樽。粮食酿的三十多度的酒,喝起来肯定要比这个时代的浊酒强上不少。 听闻大王所言,郭嘉不由苦笑一声,言道:“王上,臣这数载以来,可是谨遵大王教诲,每日饮酒甚少。如今,身体也健朗不少,想来已是无甚大碍啊!” “哼,才区区不到三载而已。况且,刘氏可没少与王妃往来。怎地,非要孤明令命之?” “……” 郭嘉一时语塞,真是命苦啊~ “奉孝,汝说那韦端,有胆量继续走下去吗?” 转到当前局势的话题,郭嘉也不禁板正脸色,凝神言道:“其已骑虎难下,想要悬崖勒马,难也!” 高诚眉目一紧,暗叹几声,突然问道:“孤做的对吗?” “王上有做错什么吗?” 郭嘉面色不改,似乎知道大王心中在想什么,脱口反问。 “唉,孤本想徐徐谋之,分化世家,而后图定。现在,却走到了这一步,确实非吾所愿。” “王上,徐徐图之固然安稳,可未必能够一除后患。然而使雷霆震之,获利颇丰,于天下布局有益无害,于吾大周更是如此。” 郭嘉坚定不移的顿声说道,将高诚心中最后一点迟疑给彻底打散。 高诚轻嗯一声,反而问道:“奉孝,调查司在蜀地的布局,如何了?” 郭嘉面色一僵,眨巴了两下眼皮,苦笑道:“王上,臣委实不是这块料,能否予臣换个职司做?” “不成,调查司关乎国基,非吾亲信之人,不足用也!” “然大王亲信如云如雨,又不止嘉一人哉。” “唯汝清闲,心思缜密,非尔不行啊!” 高诚随意的回了郭嘉一句,敷衍之意现于颜表,只看的郭嘉难受不已。不过,随后高诚随即又言道:“调查司在汝手中,这两年也算长进了不少,干的不错嘛。孤可不想,十余年后,调查司一众,成了酒囊饭袋。” “大王这可就高看嘉了,嘉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司隶调查司的指挥使,确实是位人才!” “噢~那奉孝便好生培养一番。若有机会,亦可带来见孤。” “大王放心,若非近来繁忙,嘉早就带其来见王上了。想来,大王若见其,心必喜之!” “嗯?” 高诚眉头一皱,不禁被郭嘉给勾起了好奇心。 第748章 地龙翻身 高诚有些好奇,依郭奉孝之言,想来这人自己应该是认识,又或者有所听闻。 真想要询问下去,一探究竟。 突然间,高诚猛地感觉有些头晕,不禁抚额。 心中暗想,这些时日来,也并未操劳过多啊,怎么就突然头晕目眩起来? 难道…… 很快,高诚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桌案上的酒樽似乎在晃动,板案似乎~ 嘶! 再瞄了一眼郭嘉,果然,其似乎也在皱眉咬牙,仿佛跟自己一样。 短短数息过后,桌案的晃动已经肉眼可见,甚至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地震? 高诚强咬着牙,虎目圆怔! “护驾,快!” 很快,守在外面的禁卫也发现不对劲了,一个个强撑着,跑到凉阁前。 禁卫统领阎行,阔步登上阁台。 “大王勿忧!” 阎行飞奔至高诚身前,正欲搀起。却被高诚抬手止住,只闻:“快,速带祭酒下去,孤尚能行!” 阎行怔了一息,拱手应道:“诺!” 说完,一把搂起郭嘉,可怜郭奉孝差点被这一下给扯断身子,嘴角直咧。 阎行在前,飞奔下楼,高诚亦是强撑起身子,身旁副统领掺着,迅速朝楼下去。 而此时,凉阁之上的木梁、瓦片、修饰之物,已经开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一下楼梯,数十位近卫已经褪下铠甲,匆忙撑在高诚上方,遮挡着任何可能掉落下来的东西。 区区十余步长的凉阁,高诚一行人很快就逃离出来。一应众人,皆无损伤,有惊无险。 不过,这还没完呢,地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灾害,现在还不晓得震中是不是在长安周遭。 “快,吾等速速寻一空敞地避之。” 头晕的感觉稍退,高诚立即镇定下来,继续说道:“阎行,速速派人去椒房殿,还有世子处,明白吗?” “大王放心,末将纵是身死,亦会保世子安全。” 阎行也不迟疑,抬手应下,转身便去。身后,二三十余人,也紧随其后。 高诚愣了一下,轻皱眉头,也没说什么。时代观念如此,自己也更之不得。 “走!” 阎行一去,高诚立即带着众人,离开这颤抖的林苑,朝着宫外的空旷处而去。 而整个长安,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恐慌。 地龙翻身! 以前并非没有发生过,可距离长安是何等的遥远,他们很多人只是耳闻,未曾亲见。 现在,见到了! 莫说一般的两层木质屋舍了,便是城内不少的夯土阁台,都在颤抖。还有那雄阔的城墙,也轻轻的颤着身躯。 驻守在城楼上的将士们,已经飞奔下城,躲在城墙后面的空旷地区,惊恐的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可是长安城啊! 周长五十余里,城高四丈余,城基宽达十余丈,入土丈余。上下皆是夯土而筑,勾连相结,浑然一体。 现在,连它都在为这场地龙展现出来的威力,而感到惊惧,颤抖起来。 “轰!” 一声巨响,顿时惊起周围所有人的注目。 不少将士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里外的一片房屋悉数倒塌,不下二三十座。荡起的烟尘,直冲云霄,腾起数丈之高。 “快,救援百姓。” 军中军吏正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当即招呼一声,身先士卒。 约莫数十人应声而动,飞快朝着倒塌的房屋处跑去。而周围各部将士,也见势支援,一同往去。 离之尚远,便听闻到一阵阵的哀嚎哭厉之声。废墟周围,数不尽的丁壮,冲入烟尘中,闻声而进,试图救援受伤邻舍。 外围老弱妇孺,更是惊慌失措,不少人吓得低泣不已。每被丁壮搜救出一人,便多了一分凄厉高嚎。 同样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生在长安城这一角。整座长安城,占地数十万平方米,不少地区都遭受地震的波及,惹起一片片恐慌。 宫中及诸官署,更是狼藉一片。 数不尽的瓦砾洒落在地上,东面宫墙更是直接裂开一道大缝。正中的箭塔分崩离析,砖石散落缝中,煞是瘆人。 除此外,前殿台阶之上,一道三尺宽的深埑,直指前殿大殿,不见其底。 周围避难在此的官员掾属禁卫,无不是惊骇的望着那恐怖的深渊,距之数十步,不敢相近。 宫中尚有来回奔走之人,宫婢、内臣、官员、掾属等等,时不时都会出现一声声的惊呼,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好在,正值白日,中央官署一应重臣也反应及时,各署衙皆在理务,职司齐全。又有禁卫维持秩序,刀矛尽出,谨防有人趁机扰乱宫廷。 如此,宫内众人看似虽乱,实则秩序仍在。 高诚也在禁卫的保护下,来到宣德大殿前的空旷地,听取着一个接一个跑过来汇报情况兵卒、吏员。 朝中重臣,几乎悉数挺身在前,指挥着手下掾属和宫廷禁卫,抢救一些重要资料。尤其是天禄阁、国相府、中尉府,其中又以古籍典历、国朝籍册、三军籍册及诸多符印为重。 高诚焦急的等待着,所有的消息几乎都是各个署衙。没办法,宣德大殿距离中央官署很近,可距离椒房宫也不算太远啊! 姜纾、蔡玑、龑儿,会不会有事? 尤其是蔡玑,怀身八月,眼看今岁入冬便会为大周王室再添新丁。 本就身体行动不便,现在又逢地震,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高诚还是第一次展现的如此着急,面色间毫不保留的将心中的焦虑悉数展现出来。 周围护着的禁卫,没有谁看不到,也不禁为王妃、世子担心起来。 这短短时间内,已经派了二十多人去查探,可尚无一消息回报。 “有人回来了!” 一声惊呼。 高诚当即侧目望去,只见四五人正飞奔而来。 二话不说,抬起步子便相向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高诚也就看的愈加清楚。 只见阎行宽厚的身躯下,正搂着高龑,头上的皮胄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丝布,裹在额间。隐约间,尚能看到一丝丝血液流下。 高诚心中一惊,不禁加快脚步。 “末将拜见大王,不负王恩,世子安然无恙!” 阎行将怀中的高龑放了下来,躬身执礼。 再度着地的小家伙,明显受惊过度,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眉目无神,闭口不言。 见此,高诚的心猛然揪了一下,但猛将在于前,奋死之义,不能不顾。 “彦明,可无恙?” “末将无恙,只是……” 阎行深吸一口,刚说半句,骤然倾身直挺挺的欲倒下。 幸得高诚反应及时,匆忙拦住那雄厚的躯体,扭头便喊道:“速传御医!” “诺!” 第749章 震中 “到底怎么回事?王妃呢,如何了?” 见阎行如此状况,高诚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心中的怒火也急速剧增。 “大王,吾等赶去椒房殿时,便分两路。一去寻王妃与世子,一去寻玑妃。职下随统领寻到世子时,殿下正与王妃在一起。而后,吾等欲护送之,谁知殿上长梁杂物轰然落下。” “统领奋死护住殿下,背受重创。王妃得诸婢相护,伤及腿脚,不能行。而吾等禁卫、宫婢死三人,伤六人。现在众将士正护送王妃及伤员赶来,不过速度不快,尚需候之。” 听闻军吏所言,知姜纾只是伤及腿脚,高诚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质声问道:“那玑妃呢?他们还没有消息?” 军吏短叹一声,回道:“大王,吾等赶来时,派人去联络了。只是,殿室倒塌,十几位弟兄也不见踪迹,恐怕……” 一霎那间,高诚珠目欲出,血丝满布,大喝一声:“不可能!” “快,速速派人再去,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职下已经再派人去了!” 军吏应声跪倒在地,抽泣哀吼:“大王,殿室倒塌,瓦砾数之不尽……职下罪该万死,还请大王降罪!” “再派人手,立即召集宫内所有人,随孤往椒房殿。纵是掘地三尺,在所不惜!” “诺!” 周围禁卫,无不是羞愧难当,愤声怒吼。 随即,一群人四散而去,沿途所见之人,悉数召至崇德殿前。刀锋触喉,无敢不从者。 两刻钟过后,地震的两次余波,也消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波,但高诚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安排一些人手,照顾阎行和高龑,以及姗姗赶来的姜纾等一众伤员。 高诚只来得及安慰姜纾一句,便带着聚集起来的千余人,直奔椒房殿。 椒房殿并非仅是一座宫殿,用宫殿群来形容更加合适。占地不小,其内含殿宇数十座,阁亭百余,牢牢占据着未央宫的东北一带。 而现在,原先的琼楼玉宇,也显露出一副破败之相。正殿倒还好说,除却瓦片散落不少外,也没有倒塌的迹象。可其余地方,殿宇倾倒十几座,还有亭榭楼阁,花苑林木…… 众人绕过坍塌的地方,一路直奔蔡玑所在。 抵近殿前,只见主殿已经悉数倒塌,旁边相连的两座偏殿,也残缺不存。周附楼阁,更是歪斜相触。殿前苑囿之中,树木山石溃倒,草木皆伏。 见此景,高诚不由怒火中烧,自悔不已。 未央宫,所存数百年间,经历的战火不计其数。积年日久,许多殿宇都很是残破。纵是历代修缮,也不过使其表面恢复的鲜艳靓丽。而其内絮,肯定有残损的情况存在。 早些年,定都长安,迁居未央宫时,国朝贫困,仅是修缮了主要几座主殿。慢慢的,随着国朝逐渐稳定,其余殿室也开始进行修缮。 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不,或许没有这场地震,这些殿宇再支撑个百余年都不会倒塌。 只是,谁又能想到,仅依渭水之畔,长座关中之中的长安城,居然也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地震波及! 震中不在长安,甚至可能距离长安很远很远…… “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诺!” 高诚平复了下心情,怒吼一声,周围众人无不是闻声而动,直扑废墟。 …… 长安受到地震波及,周国其余各地,也悉数如此。尤其是渭水南岸的诸多县邑,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而这些,纵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汉中钖县受到的伤害。 方圆百余里,山脉群塌,林木尽折,沔水为之一断。 七里之郭,城屋悉倒,残垣密布。道路坍塌,深壑如云。寥寥数万百姓,几乎尽死于其间。幸存之人,无不是哀嚎遍野,问天无助。 不只于此,江河中断,上游蓄水而下,漫没四下,流入沟壑。而随着一波波的地震余波,水势不断的更换着方向,不断的扩大所没之地。 天灾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数不尽的百姓,在这震中以及漫山而过的沔水中,艰难求存。 汉中重镇西城、上庸、房陵三县,是距离钖县最近的。受到的危害,自是亦是不小,数以万计的屋舍倒塌,城桓断裂。无数百姓,失去亲人,失去居所! 隔着绵绵群山,汉中亦是受到了地震余波的严重影响。但整个汉中,早就被张鲁的天师道给宗教化。 汉中王坐在府内,啥也没干,直接下诏命告知其下教众。钖县之东,有妖孽为患,祸国殃民之兆。天师仙目神术,察此妖物所在,奏告道祖,降至天罚,以除祸患。 不得不说,受到宗教影响的百姓,要更加愚昧。再加上天师道在益州的百余年的影响力,早已深入人心。故虽受波及,却无一人骚动,只以为天师神威广大,道祖仙术通天。 只是,这般自欺欺人,也就骗骗下面的老百姓,安稳下民心。真实的情况,很多人都清楚,但也不会说破。毕竟,汉中乱起来,对于他们图稳谋利的人没什么好处。 汉中王张鲁,在下达一道安稳民心的诏令后,立即便向军前发号施令。抽调两万主力大军,回援南郑,效周国之法,助民脱困。同时,有军队在,也可以威慑四方。 其后,又调派军粮辎重、民夫数万,前往西城,准备救援工作。 因为此次地震,另外受到严重影响的便是荆州的刘表了。 刘表沉沉默默,闷声发展,荆州富庶之地,可谓是更上一层。前岁与袁术的连番大战,荆州损耗粮秣无数。但仅是一年而已,便更胜往前。 坐拥江河之力,良田无数,河运之盛,荆州府库日渐丰溢。 有了钱粮,刘表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仅是军队,便从先前的五万步军,扩充至八万人。水师由两万余人,增至三万人。战船也从大规模开建,楼船、艨艟、斗舰、走舸,诸港皆造。 军队实力的扩充,还算不上什么。荆州四五百万口数,养个十一二万兵马,轻而易举。纵是那数以千计的战船保养,也费不了太大劲。 而正在筹建的樊城、军港沙羡,扩建的重镇柴桑、彭蠡水寨,这四处才是吃钱粮的大户。 第750章 南国 彭蠡泽,是当今天下第二大内陆湖。 第一,便是处于扬州吴郡境内的震泽,即太湖,又名具区泽。那里也是扬州最为富庶的地区,原先州治历阳一带,都比之不得。 一岁两熟,稻谷延天,又兼湖运、江河、海运之便利,商贾络绎不绝。更有海盐之盐,行遍东南。丝织、陶瓷,盛于他处。 那里,也是长江以南,最为富庶的区域。 对吴郡不感兴趣,那是假的。自从夺了豫章郡,刘表朝思夜想的便是并吞江东六郡,以为王霸之基。 可惜,布略南北两县的袁术,丝毫不给刘表趁机扩大的机会。 南阳宛城,时刻有着三万出兵精锐,严阵以待。彭蠡泽北部,庐江寻阳县,已有大楚水寨一座,横江数十里,舟舸千余。 比拼实力,荆州显然拼不过大楚。毕竟,楚国坐拥口千余万,又有齐国盟友相助,云集在寻阳的船匠不下十余万众。 数之不尽的丁壮,从数百里外的大别山区,源源不断的运来山中巨木,充为造船用料。一岁之间,楚国水师从无到有,舟船直逼三千余艘,水师将士高达五万余人。 其中斗舰二百余,艨艟五百余,走舸、快船两千余。若非没有造出楼船大舰,只怕楚国水师绝对有南下长江,与荆扬相争之力。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表迫不得已将水师主力迁至柴桑一带,筑起彭蠡水寨,与楚国争夺彭蠡泽的控制权。 蔡瑁身为荆州重臣兼水师都督,自然而然也来到了彭蠡泽。手中握着两万水师,舟舸千余,实力强劲无比。 但他是谁,是蔡氏一族的台面,是荆州重臣。现在倒好,远离政治中心,出为一边将。虽然掌控实权,可这也代表着自己必然会失去一些政治利益。 而且,夹在袁术和刘繇中间,刀锋杵在人家腰眼上,这两人会视之无物? 不可能! 单是看刘繇将江东水师悉数调至春谷一带驻营,便知晓其在防范荆州水师的南下。 而且,得益于结盟的好处,刘繇也从钱塘、富春一线,调回大量兵马,屯驻秣陵、丹徒,严防死守,谨慎的注视着北方、西方两个强大敌人的一举一动。 王朗、严白虎等人,却是囤积重兵在会稽大末县,连结山越诸宗帅,对豫章虎视眈眈。 毕竟,这豫章郡本属于王朗治下的华歆所有。结果,华歆在出兵协助王朗对抗刘繇南下时,为荆州兵马趁虚而入。 若不是没打过刘繇,退守会稽,王朗与华歆早就合兵东进,收复豫章了。 豫章并非富庶之郡,土地虽广,却多山多林,口户稀松,夷越塞野。荆州大军想要支援豫章,只能走水路。 走陆路的话,便是山越宗帅不作阻拦,也得走上一两月时间。而走水路,必然要调动大量的水师,负责遮护兵马粮秣。 如此一来,刘繇的水师也不是吃闲饭的! 正是出于这番考虑,荆州牧刘表亦是决定加固柴桑、彭泽一带。荆州水师强大的地方,刘表看的很清楚,就是那实力强劲的水师。而南国之地,赢了水战,也就基本赢了一切。 柴桑扼守长江,襟揽彭蠡,虎视江东,战略地位直接拔到了仅次于襄阳和樊城的存在。 再说那樊城,自从去岁开始,仰仗着水利之变以及襄阳的支援。短短一岁之间,城池就扩大了数倍。 原先的营城俨然成为了樊城府衙,内城也拔地而起,高有三丈余。外面的郭城,倒是还在进行建造。 至于城内的设施,基本上还都没有开动。一顶顶帐篷,整齐的摆在内城与府衙之间的空场地。两万大军,屯扎在此,可谓固若金汤。 但对面的襄阳城就没有那么好受了,樊城是新建之城,坚固非凡。可襄阳除了当初修缮过一回外,也没有别的动静。城池高大,却也饱受岁月的摧残。 一场余波,直接震裂了北城门,城楼上的大殿都倒了一半。城内很多老旧的地方,也都出现坍塌,城中百姓不可避免的产生恐慌。 好歹不歹,这场震波,也赶上了刘表病倒的时候。一时间,襄阳城内,人心思变。 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几位公子,寻思着一旦牧守有所不测,该选择谁! 也好在,军中宿将王威、荆南大将刘磐,皆是刘表心腹之人,手握兵权,威势凛凛,才使得在此关键之时,襄阳外境尚且安稳。 而其内,蒯越与邓羲二人,以荆州治中从事与将军府长史之职,力压众议,稳定政局。 刘表之子刘琮,这个时候也没有乱动,恭恭敬敬的侍奉在刘表榻下,倒也为时局稳定出了一份力。 可再怎么着,荆州也有足足数百万人,想要彻底管住这么多嘴,可没那么简单! …… 当长安稳定下来后,整个周国再度陷入繁忙之中。 屯驻在雍县的三万大军,分成数部,赶往受灾较重的陈仓一带数县,震慑消息。 第三军与京畿守备军,则是负责长安周围的救助工作。新组建的周瑜一军,却反而被派到了潼关。 蔡玑并无性命之忧,十几位禁卫硬生生用身躯,挡住了所有坠落物。一张床榻,一张屏风,斜搭在一起,铸就了一处避难所。 而支撑这个避难所的就是那十几条性命,所有刺向此处的尖锐之物,全都被他们拿着桌案、胡凳给拦了下来。 很难想象,一根数十斤重的大梁斜着刺来,却被一张桌案,两具肉躯给拦了下来。 甚至,还有人硬生生撑着不断加重的床榻和屏风,用身躯将所有石栎、木屑尽数遮挡,呕血而亡。 莫说周围将士、宫婢、官吏,便是高诚也被这一幕给深深的惊住了。 后世之中,自己受到过很多地震中英勇事迹的熏陶,可却从来没有见过。 今日一见,方知彼等之可贵,之英勇! 与后世那些勇者一样,这些将士也都是普通人,普通到脱下甲衣,丢到街上毫不出众。 但他们又一点都不普通,这般忠义之士,何以复求! 第751章 调兵遣将 蔡玑母子无恙,姜纾被擦伤的小肢,也在两三日后,逐渐转好。不过,二女受到的惊吓,却不是短短几日功夫就能缓过来的。 而长安遭受的创伤,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国朝上下,都在为这场地震而感到庆幸。最起码,这场地龙翻身,不是发生在长安,也不在关中。 具体是在哪里,尚未有消息传回,可远隔千里的长安都受到如此震荡,可想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地龙。 原本准备进行的升学射策,也由此延后。而与世家的博弈,也转而陷入被动。谣言倒不至于浮生,大周对于舆论的管控还是一直非常紧张。不过,没有谣言,却不代表某些人不会心中作妖。 比如韦端,又开始闹腾起来。 地震对大周倒也是没有什么好处,起码那些游行的士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颇是省了国朝一些心力。但此计不成,韦端转瞬又生一计。 一夜之间,自韦府出城者,多达数十奴仆,各有所去。调查司也并未作以拦截,而是派人紧盯不舍。同时,则是加大对于韦府的监控,以免有人偷偷溜了出去,却不为王上所知。 韦端这么大的动静,城内世家中人,哪个不知。 但没有人敢在追随韦端,继续这场必败的豪赌。国朝大军一到雍县,不论如何,他们都没了翻身余地。可难免心有不甘,不肯轻易丢弃一切,勉力坚持。 没办法,大王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们开出条件。也许自觉点,向王上低头,王上一挥手,先前的事作罢不说,也会有些补偿。当然,也有可能所有的东西全都交了出去后,什么补偿都没有。 所以,很多人也在等待着国朝开口说话,他们这些人不需要太多的补偿。只要稍微意思一下就行,图的就是个颜面。 韦端是不是疯了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有着调查司在,韦府数百步内,几乎到处都是隐蔽在一侧的探子。出了一人,立马就有人跟随,他韦端的一举一动,都在大王耳目之下,又怎么可能胜的了呢? 大王现在不管他,肯定是在利用其来钓出一条大鱼。 至于这大鱼是谁,啧啧~ 凉州武都下辨城外,周军大营之内。 五万余将士,系数聚集在此。地震不可避免的也影响到了军队,但危害不大。 升帐聚众。 徐荣一马当先的坐在上首,望着下面的数员大将,眼角不禁眯了起来。 “诸位,王上已经传来密令。此次行动,机密之要,本将也不多做安排了,汝等心中当自有计较。” 徐荣盯着众人,语气不算太重,可也是杀气腾腾。 军国机密,自然非同凡响。 闻者无不是心中暗自应了一下,毕竟这个机密也未免有点太机密了。进入中军大帐前,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事。而现在,中帐四周,亲卫校一曲人马,环伺百步之外,严防任何人靠近。 “前将军,吾等如何行事,旦请将军安排!” 第七军军将张济,在苏则、傅燮回归长安后,俨然成为了军中仅次于徐荣的大将。再加上其年岁尚长,与徐荣关系也不差。此时,挺身相问。 其余人一如李桓、李暹、李利、张绣、樊勇、胡车,以及氐将杨腾、杨驹父子二人,皆是点头相应,附耳恭听。 徐荣点点头,也没说明是什么事,直接下令道:“张军将,明日汝帅本部兵马,北上返回冀城,协助张军将,护卫凉州。” “末将遵命!” 张济不明就里,但也未做迟疑,拱手接令。 随后,徐荣看向李桓,言道:“李副将,明日汝帅李暹所部西进。本将已经得到调查司消息,一支汉人武装,约一两万人,莫名向西而去,所往之处尚不明了。但想来,应该便是蜀中的义军了。汝部只需要将彼等引至武都即可,本将会派狄兵中熟悉道路之人助汝。” 李桓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西边那是什么,河首高原之地。先前传的沸沸腾腾的毒瘴之所,那些蜀中义兵一头闯了进去,能不能存活到自己找到他们都是未知。为此,值得再搭进去数千名将士吗? 更何况,那些义兵有什么用? 看起来在巴蜀之地闹得挺欢,结果国朝大军一退,连半年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就被赶到大山之中苟延残喘。好歹也是数万人马呢,也没比蜀兵少太多,仗着坚城怎么着也可以跟蜀兵过几招啊! 看到李桓迟疑,徐荣不禁冷哼了一声,问及:“李副将,可有疑虑?” “末将不敢,末将遵命!” 李桓面色急转,当即应承下来。心中再多的疑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去就去,反正也就是跑一圈而已。 眼下,李氏一族看似强盛不已,实则危在旦夕。 大兄充任魏国中尉,在河东之地的威望日益渐深。李式充任大周第二骑兵军军将,位高权重。自己也担任着第五军的副将,算得上国朝大将。而其余李氏子侄、军中心腹,多任师帅、校尉。 大周军方,言李氏独占其三都不为过。若不是,大王还时不时对李氏搞些掣肘,李桓都要担心李氏一族会不会有灭族之危。 河西都督,何等威势,不也一样被大王一纸诏令,调回长安。包括久在凉州的第四军,都悉数调了回去。防的不还是军中大将,手握军权过甚,诞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而现在的李氏,逐渐的也开始有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由不得不担心啊。 正是因为如此,李桓面色更改之快,都超乎了徐荣的想象。 徐荣张口讶异了一下,见李桓态度转换,也不再叮嘱。扭头看向氐将杨腾。 话说杨腾,自打上次身受重创后,几个月下来,倒也硬生生抗了过来。不过当其能够下榻时,大军业已击溃宋建主力,正在追击。 而不知详情的杨腾,二话不说便挺着伤体,再度召集各部氐人青壮,直奔陇西。 现在,损失惨重的狄兵,硬生生凑齐了一万之数的青壮。多数人身上都披着那些因伤退伍的氐兵铠甲,手中兵刃也是如此得来。 这对于总口数不过十几万的氐人各部来说,无疑是掏出了血本。 当然,回报也丰厚异常! 第752章 护氐中郎将 徐荣冲着这位氐将兼氐人头领笑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杨将军,今日起,汝便是吾大周的护氐中郎将了。另外,总参部给予了汝部一军编制,号曰仇池!” “所有氐兵许更汉姓,其妻小亦可更之,典以军籍。前番战死沙场之氐兵,皆为烈士,许更汉姓立墓。其家小悉为军属,一如汉家。后续赏赐、抚恤,国朝必会践行。” 闻言,杨千里倒吸一口冷气。身上尚且缠有纱布的伤口,也感觉不再有任何疼痛,反而为这些伤创自豪万分。 这一切,都值了。 自己的受的伤,没有白受。战死沙场的部落勇士,也没有白白牺牲。 护氐中郎将,仅是一个区区中郎将,但对于杨氏一族来说却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什么叫护氐中郎将,那显然与护羌校尉、护匈奴校尉、护乌桓校尉的意义一样,都是管辖其所护之部族。而且,还是护氐中郎将,比其余的校尉尚且高出一级。 从今日起,杨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统领各部氐族。 而建军,对于杨氏亦是一件重要的之事。 仇池军,仇池乃杨氏本部氐所迁之地,以此为名,自是能显示出大王对于杨氏的看重。此外,充为军将,也就代表着杨氏终于走进了国朝军方的高层。 代价就是数以万计氐人勇士,奋死为大周征战沙场,死伤不计其数。 仍旧值了! 大周军方,官号是官号,职司是职司。 比如护氐中郎将是自己官号,但仇池军军将则是自己的职司。而徐荣的前将军是官号,第五军军将是职司。 官号自然重要,但自从国朝军爵改制后,又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头衔多了,有些必然就成了虚职。 不过这官号目前仍旧是决定军中将校地位的一大因素,数百年来的传承,没那么容易被替代。 而身为将校,任了军将一职,自然就是非比寻常。日后,在诸军之中,唯有那一众军将能够与自己平起平坐。纵是第一军的副将,见了自己也得略低一筹。 当然,没人会这么给自己招惹麻烦。副将的存在,肯定就是为日后新扩编的军准备的军将。 如此一来,所谓的护氐中郎将,就成了一个名头。 护氐中郎将肯定不会存在自己的编制以及部曲,要晓得那护羌校尉部早早就给荒废了。 然而,说到底,还是赚了。王上也不愧仁君之名,族人们也能够正式的宣称自己是汉人了。 “臣恭谢王上浩荡天恩,国朝旦有所使,腾必奋死效之!” 眼看徐荣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起的绸布,惊喜中的杨腾当即回过神来,俯身大拜,叩谢王恩。 而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弯着身子,来到徐荣跟前,颤巍着接下沉重的制诏。 这是数万部族将士英烈的忠魂啊,何止千斤万石之重! 杨腾老目浑浊,硬生生的憋下想要奔涌而出的泪水,转身面东北一躬。 “杨军将,汝部编制尚未整齐,亦未经受训练。此次,便劳由汝随本将,坐镇下辨,威慑益州、诸羌氐了!” 观杨腾的一举一动,徐荣心中也甚是欣慰,这收买人心之法,自己还是比不过大王。王上慧目,所践者皆中其心意啊! 杨腾小心翼翼的收下制诏,冲着徐荣微屈,言道:“将军,末将所部氐兵,多为新丁。军中又无熟悉国朝操训之人,练兵一事,还要多多烦劳将军。” “无碍,此乃本将应尽之事。军中编制兵员,只怕就要靠杨军将去招募了。想这武都诸道,尚有数十余氐帅未服王化,将军可要多多用心啊!” “徐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杨腾心中晓得护氐中郎将的用处,当下便接了徐荣所下的军令。 心中对于收服那些未归化的氐人,充满信心。 “将军,末将尚有一事之请。” “杨军将且言。” “犬子如今年岁十七,已从军伍三载,好勇斗狠,却不识礼仪。末将斗胆,想使犬子往去长安,习汉节礼!” 杨腾说完,瞥了一眼身后唯一的儿子,心中也有些不舍。而杨驹,则是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个决定。 自己要去长安学习礼节? 那有什么用,比得上在军中建功立业,拜将封侯吗? 不解的目光,直视父亲,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徐荣亦是注视着杨腾,心中暗自低吟一声,这杨腾颇之为将之道啊。 于是,言道:“嗯,如此也好。不若这般,老夫去信一封,予段公闻。汝与苏都督也相交甚密,亦可去书一封。骤时,段公和苏都督奏请陛下,想来也能为侄儿谋个好出路。” “末将多谢将军!” 听闻徐荣所言,杨腾不由喜出望外。 苏都督那边自是没有问题,自己也算是苏都督旧部呢。不过现在都督被召回长安,连带着第四军也回了长安,结果如何犹未可知,自己方才生起请徐荣举荐一下爱子。 现在,突然间,爱子可能会得到当朝中尉的亲自举荐。那可是武威段氏啊,段颎之威,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有都督和段公相荐,驹儿若是再一无所成,那就真是真的愧对列祖列宗了! 旁边的杨驹也一改先前疑惑,心中惊喜未定。 倒是旁边的张绣,不由注视了几眼杨驹这个后辈。身为质子,能有此般待遇,谁能比之~ 唔,或许也只有那荆州牧之子刘琦,能在此面望其项背。 各军军令一下,代表着整个武都也无法再给予益州庞大的军事压力。部署重心,也从南面,挪移到北方。 第七军和第五军一师兵马的调动,并没有故作遮掩,很快便为坐镇益北诸隘的黄权得知。 斥候将消息报给黄权后,黄权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 不坐镇葭萌,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所面临的压力。 后方成都,使君大兵与赵韪盛军,相持江原一带。随着时日推移,两军聚拢的兵力、民夫、粮秣也愈加增多。 甚至,为了这场可能爆发的战事,整个巴蜀其余各地几乎毫无防备力量。莫说周军了,便是汉中兵趁此时机,都足以夺取大量县邑。 而眼前,八万余周兵列营数十里,屯聚武都,威风盖世。 现在,周兵与汉中兵主力的撤退,也让压在头顶的巨石,轰然倒塌。 余下两万余众,已经无法对诸关隘再造成威胁了。 不过,周国缘何将兵力,悉数北调? 第753章 东进高奴 当张济率领第七军回到陈仓时,已是十一月之余了。 天寒地冻,西风猎猎。 长安城,在经历了月余时间的稳定,也迎来寒冬,等待着明武二年的到来。 升学射策,简简单单的进行了三日,再加上批阅、排列等第的时间,也就半月的功夫。庠序就不用多说了,都是在本县进行考校。除去实在不想继续读下去的个别孩子外,基本上都录入到县学之中。 县学升郡学,就开始了严格的选拔。成绩不怎么样的,悉数而退,仅择郡国下属各县学中的优异者。仅是这一关,便筛去了将近八成的考生。未能中策者,只能继续苦读三年,等待下一次机会。亦或者就此作罢,进入社会之中,开始自己的闯荡之路。 选择第一条道路的人没有多少,而这些人也大多数是家中还算富裕,可以负担起其继续苦读。而走上另外一条路的人,就好比后世的高中生,宛若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自打大周开始普及学校,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年而已。第一批入学的孩子,年龄无疑是显得有些稍大。这也造成了第一批下学的县学学子中,很多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而这个年龄段男子,已经算是家中的劳壮力了。 所有人都知道上学是件好事,国朝也不收取什么费用,只需要送给先生一些束修罢了。对于出身底层百姓的子弟来说,已经非常幸运了。但不得不说,现在这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远远比后世的高中生看的还要明白。 整个大周的郡学,也不过十几座,招募的学生最多不过一万余人。但县学却是高达八十余座,学子三四万之多。他们天资差点的,真的很难考入郡学。而复读三年,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反倒不如早日出来打拼。 耕田种地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进入工坊做工,也占了一部分大头。尤其是那些商铺之内,对于这批早早下学的子弟,可谓是望眼欲穿。 以前招人的时候,莫说识字了,能够写出自己的名字都算好的了。现在好了,几万上了数年学的孩子,可劲的任由自己挑选啊! 除此外,还有不少的一部分学子,回到家乡,忙时躬耕,闲时教导村邻孩提。又或者进入乡中庠序,担任学师。 总之,比起他们的长辈,幸运的多! 起码,凭借着这几年学下来的东西,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比起县学子弟,郡学学子们就要上进的多了。哪怕是没能中策,也纷纷开始复读,准备三年后再博一把。毕竟,若能进入太学或是上林学宫,基本上就能混出个名头了。别看先前那千余落考学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可天下想要招揽这些学子的人多了去了。 比如,南面的汉中。 汉中可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选拔人才全靠举荐。可这举荐又能有多少人,汉中需要的是大量的人员来充当底层官吏。 先前大周科举还没开始,汉中王就已经派了几十人,来此招揽落考学子,补充各县官吏的匮乏。不止如此,凉州也上书希望国朝调派一批学子,补充地方官吏,以加强县邑治理。 所以,别看很多人落考了,但正赶上国朝缺乏大量基层吏员,很多人一样有机会。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甘放弃的人。 毕竟,金榜题名与名落孙山两者未来成就的差距,还是非常大。 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全国升学射策,外加科举,就此落下帷幕。而关中各大家族手中的私兵,也几乎悉数上交国有,编入周瑜所部。 废佃户,倒还没有开始进行。 对于世家而言,私兵有没有无所谓。反正他们只要没有造反的心思,要私兵也无甚大用处,保留个几十人看家护院足够了。 佃户不同,不少的世家还是把佃户看的非常重,想要废除佃户制度,肯定要给予世家、豪强一些补偿,轻易急不得。 不过,弘农杨氏、京兆杜氏等十几个世家,却是抢先一步,奉上所属佃户,重划户籍。 八千多户,近六万口。 这结果,让国相府及少府卿看的大流口水。 仅是十几个世家,就有八千多户,那整个关中地区,岂不是得个四五万户,那就是二十万余口。须知目前国朝在册的民户、军户加载一起也不过六十多万户,不足四百万口啊! 佃户所用的耕田,自然是还是自己的。普通百姓依附世家,并非是将所有的土地都售卖给了世家。 比如弘农杨氏,为了自家的名声,没有收一亩耕田。佃户有所急用,杨氏也不介意出点小钱,救人之急。而还钱自然也就得等到丰年,佃户或用谷栗,或售粮得钱,来偿还欠下的债款。 当然,天下所有的世家和豪强,肯定都不会如同杨氏这般财大气粗,宅心仁厚。 但好在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自家的名声,没有作出天怒人怨之举。真正对百姓危害最大的反而是那些恶吏以及乡里恶霸,这也是百姓依附世家豪强的一大原因。成为人家的佃户,那些恶犬,自是不敢再咬上自己。 针对于这一点,高诚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解决。大周还需要这些底层的吏员,哪怕明知道他们做了不少坏事,但为了保证国家的运行,只能静候。 等到下次科举,有了充足了后备吏员,也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撤换了。 国朝今岁的各项政令,进行的还算顺利,其中些许波澜,也未造成什么影响。而韦端在一连三日,派出百余心腹出走四方后,如今也突然静了下来,不再有丝毫异动。 西北广袤的原野之上,荒草丛生,苍茫一片。 西北风吹,冷意慑骨。 而在这般天气之下,一支庞大的骑兵,却在冒着寒风,急速驰骋。 三个骑兵集群,分散而进。 再有山谷时而作阻,显得漫山遍野都是骑兵纵横,旌旗飘荡。 “报~!” 一声长呼,信骑从南面,奔至伫于山坡之上的军旗。 军旗之下,一群甲胄鲜明的将校,正在指着前方地势,一言一语的定下今日部署。 信骑策马上坡。 “启禀军将,前将军密信!” 信骑将斥候交给身前的不过二十六岁的军将,恭恭敬敬的退后肃立在一旁。 军将周围众人,也纷纷挪布,腾出空间。 张任撕开封泥,拿出其中信纸,端阅起来。逐渐骤起的眉头,显示着其心中的疑虑。 “传令下去,东向高奴!” 看完书信,张任折了一下塞入怀中,回头冲着身后诸将下令道。 “诺!” 高奴? 去那里又作甚,不是说要声东击西,打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吗? 难道是匈奴人又来犯境? 第754章 河东 河东安邑,夜深人静之际。 魏王宫内,窗外寒风呼啸,其内孩童哭啼。 魏王秉,一个尚不足五岁的孺子,此时也不知是生了什么事,哭闹不休。周围魏王宫中的女婢们,围绕着小小的魏王,左哄右奉,可依然不能止。 魏王宫外,卫觊紧了下身上的披风,想要将寒风悉数挡在外面,时不时还会搓两下冰凉的手。但脚下却始终未停,快步朝着大王寝宫走去。 刚到殿门外,便听闻到里面一阵阵的哭闹。 “吾等拜见国相!” 门外几名顶着寒风戍卫的将士,立即躬身行礼。 卫觊面色一沉,轻嗯一声,便走过卫士,径直推开殿门。 殿门一开,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扭头望来,见是卫觊,皆是心中一惊。 几名女婢屈身作礼:“奴婢拜见国相!” 卫觊眯着眼镜,扫了一眼女婢,随机凝视着董秉,作礼道:“臣,拜见大王,王上万年!” 魏王秉年纪小是小,但礼节却是学了不少。此时也停止哭闹,不敢在亦臣亦师的卫觊面前失礼,抚手囔囔道:“国相请起!” “臣,叩谢大王!” 卫觊平身致谢,而后紧接言道:“大王,近日来国朝局势,动荡不堪,宵小丛生。吾朝河东,北面晋汉之西河,东临楚之河内,赵之上党。值此关键之际,大王还需多行仁善,莫要荒废朝政!” 魏王秉微微颔首,带着些不服气的言道:“哼,孤就是想出去玩,天天呆在这宫内,一点意思都没有~” 闻言,卫觊眉头不由一皱,劝谏说道:“大王,河东之要,乃国朝屏障。安邑之中,为吾魏之社稷。大王深受周王溺爱,就国安邑,自当施行德政,修兵缮甲,已报周王恩典。岂能每日只顾游玩,忽于社稷乎?” “可是” 小家伙还想顶嘴,但道了声可是后,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再说下去,估计也是没有出去的可能,还会再度连累老师。 “大王,近日时局骤变,不宜出宫,以免出了差池。方才,臣得调查司传讯,王允老贼派张扬帅大军,屯驻界休,对吾河东虎视眈眈。汉军一动,其附庸匈奴,也必然已是出兵。东面的楚军,倒是无甚异常。不过,上党的赵国大将颜良,亦是率军屯驻高都,不知其意欲何为!” 卫觊说了一大通,可对于年岁不到五岁的董秉来说,宛如听天书一般。 不过,董秉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说道:“此事便全由国相来处理!” 卫觊闻言,立即行礼道:“臣多谢大王信任,必不负王上厚望。” 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卫觊也清楚自己所说的话,对于王上来说委实晦涩。然,君臣之礼,不可有失。 凡事有所奏,有所命,方可为之。 得到授权后,卫觊心中也犯起急来,局势确实难以捉摸。或者说,眼前河东的局面,纯粹就是周王和国朝诸卿一手造成的。至于如何处理,也从未先有明告。 “大王,臣尚需寻张府君、严军将商议军机,权且告退!” “外面风寒,国相何不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去?” 董秉天真的看着卫觊,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呆在屋里烤着火盆都冷的不行,跑出去还不得冻死啊! 卫觊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笑意,却也没多说话,躬身不断后退。距离渐远后,这才转身朝着殿门阔步走去。 一出大殿,卫觊便加快了步伐,同时还不忘安排宫卫,前去通知张既、严颜、杨众、李傕四人。 约莫两刻钟后,五人在卫府内碰了头。 很简便,连张桌案都没有。平常素来看重礼节的几人,悉数搬着胡凳,围在炭盆前。 “王允既然屯兵界休,肯定会向吾河东发起进攻。他晋汉的粮秣可不足以供应数万大军作战持久,只是让傕疑惑的是王允哪来的自信?莫非其认为韦端能够成事?” 李傕皱着眉头,脑海中回忆着河东东北一带的地形。怎么想都不晓得张扬如何能够击破第一军的防线,杀入道河东腹地。而若是连河东腹地都打不进来,纵是韦端在长安闹的再凶,也毫无胜算。 严颜赞同的点了下头,正如李傕所言,这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卫君、张府君,会不会是韦端和王允另有依仗?颜良兵马进驻高都,很有可能也会进攻吾河东,甚至楚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严颜刚问完,旁边的杨众就摇摇头,反驳说道:“未必。赵王袁绍,外宽内忌,并非是胸怀四海之人。先前赵国在王允手下吃了那么大的亏,再加上天无二日。袁绍与王允势必是死敌,连媾和的可能都没有。” “再说楚王袁术与赵王袁绍,二子相争,必有一胜一负。近些年来,楚军在赵军手中吃了不少的亏。现在赵军屯驻高都,聚众天井关,可谓是与怀县的袁谭遥相呼应。更加担心袁绍进攻的反倒不是吾等,而是袁术。” 杨众略作分析,却是让其余几人面色更加犯难。 怕就怕这种多方势力的混战,四家争雄中原,必然会互相媾和,以为持对。然而现在三家都跟大周有仇有怨的,想要联合一方有些困难。而且,也不能准确的确定赵、楚两国会不会趁机进攻大周。 若是如此,河东面临的敌军将会远超想像。而国朝也要临两线作战,一边应对北面安邑,一边应对东面函谷。 “严军将,大王可有明令示之吾等。眼下局势非常,河东急需支援。” 卫觊看向严颜,发声问道。 河东只有第一军的一万六千余人,加上一千左右的魏国兵士,连两万人都不到。面对张扬手中的三万步军,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大量匈奴骑兵,都难以言胜。 严颜摇了摇头,回道:“卫君,这些时日来,颜并未收到长安任何关于调兵的安排。不过,听闻周瑜所率的新军已经进驻潼关。第三军肯定也会很快抽出来,骤时支援河东应该不成问题。” “不只是第三军,还有吾那犬子的骑兵军,最好一并支援河东。汉军的目的,肯定是直指安邑,夺取此富庶之地。匈奴人,也会紧随汉军之后,南下劫掠。到时候吾等手中无一精骑,不好打啊!” “中尉放心,明日严某便上奏一书,由大王抉择。” 第756章 禁足安邑 “援军尚在数百里外,而贼兵却近在眼前。如今天寒地冻,但谁也无法保证汉军、赵军乃至楚军不会进攻吾等。所以,还需早做准备,以策万全。” 卫觊搓了下烤的温温的手掌,眉目间不由流露出一丝担忧。 李傕拄起胳膊肘,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言道:“永安是重中之重,去境内有一南关寨,扼守南北通途。可责大军进驻永安,背倚襄陵,汉军必顿兵于外。至于蒲子,就只能坚守城池,静候第二骑兵军赶至了。” “如此部署,只怕不妥。南关寨虽扼守要道,但并非险关坚寨。而永安县城,也不过一小城。当年汉军退出河东时,可没少破坏城池。再者,蒲子直面晋汉西河郡,匈奴人必是自此出奇。骤时主力在永安,若被匈奴人断了后路,粮秣不济,必成败局。” 坐在李傕身旁的严颜,却不想冒险。 坚守永安作甚,那里只不过是河东的一座偏远县邑罢了。大军守此地,还不如收拢兵力,坚守后面的襄陵。 襄陵城外,地势平坦,虽有利于贼兵攻城,可一样利于防守。两丈之余的城池,充足的粮秣,足以撑到援军抵达。 甚至纵是出了意外,也可以退守临汾,遮掩安邑,防范匈奴人自北方南下奇袭。 “希伯所想,傕心中明白。只是一旦汉军兵临城下,汝以为赵军还能坐的下去?到时候,吾等面对的可就是赵军与汉军的两面夹击了。而且赵军过了阳阿及濩泽后,往安邑一片通途。” “那依稚然所言,驻兵永安,距离安邑更远,更加无法回援。而驻兵襄陵,若赵军出兵,可以迅速驰援安邑,或者截断其粮道,皆可行也。” 严颜再度出口反驳,河东兵力本就不多。偏偏需要防守的要地又不少,处处设防是不可能的,但也没道理把大军布置在距离安邑如此遥远的地方。 要是安邑遭遇进攻,永安根本来不及救援。安邑一失,第一军全体将士都会陷入绝境,自己绝对不能冒险。 这下不仅是严颜这么想,卫觊也是同样的心思,言道:“希伯所言甚是,吾等奉命守土,援军尚远之际,不宜轻出。再者,只要保证安邑不失,等到援军赶至即可。” “如此也好,诸位不敢犯险,亦在情理之中。不过,魏王殿下,必须立刻出安邑,先行回长安。” 见卫觊与严颜一心死守安邑,李傕也不再作劝,转而提到魏王秉的安全问题。 卫觊也是点头,正准备点头说话,却被张既抢先一步。 “不行!魏王乃是封王,就国安邑,无大王制诏,不可擅出!” 张既一句话,顿时让卫觊和李傕大为不畅。 “德容,河东战事不日将生,魏王尊贵之躯,岂能留于安邑。若有不测,吾等可担当不起。” “伯觎兄,既既为守宰,自是担当的起!” 张既目光瞥了一眼卫觊,口中语气甚是坚决。 卫觊沉默着不说话,旁边的李傕亦是紧紧盯着张既,带着一丝阴狠,言道:“魏王必须退回长安!” “既说了,没有大王制诏,魏王不得出安邑。” 张既毫不迟疑,当即回了李傕一句,至于李傕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宛若视之无物。 严颜也趁机插话:“张府君也是为魏王考虑,此时正值凛冬,天寒地冻。魏王年幼,若是受了风寒,也非善事。反倒不如留在安邑,既可稳定民心,鼓舞士气,又无生命之危。二位何必过于担忧,颜帐下第一军上下,对于守住安邑城还是很有信心。” 见严颜发话,卫觊面色一黑,转头看向杨众。 杨众既是魏王卓旧臣,又是弘农杨氏子弟,话语权自然是有。可此刻,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出选择。 魏王秉留在安邑,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至于严颜所说的稳定民心,根本不需要拿一孺子来说话。再说了,魏王秉虽是魏王,可与当朝王戚姜氏的关系匪浅,姜叙更是时不时都会抽出闲暇,来安邑教导魏王。留魏王在安邑,显然会惹得姜叙不高兴。 可即便如此,张既与严颜仍旧这般坚持,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卫兄,安邑城高墙坚,民众十余万,粮秣充足。又有第一军的百战精锐驻守,安邑固若金汤。众以为,还是莫要使魏王受此舟车劳顿之苦了。” 顶不住卫觊的直视,杨众张口出言。 得到的回答不如自己的心意,卫觊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张既拱手一下,言道:“德容,明日觊会向大王上奏,请魏王入京朝拜。” “唉~伯觎兄又何必如此执着?” 张既摇着头,冷着眼,劝了卫觊一句。 卫觊没说话,点头示意后,便起身相辞:“诸君,今日已是夜深,觊且先行退了。” 逐客令既下,张既、严颜、杨众三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拱手告辞。 唯独李傕,静坐不动,盯着离去的三人,目光凛冽。 “稚然兄,可还有要事?” 卫觊见李傕不走,心中生疑,询问道。 “伯觎贤弟,张既之意,贤弟莫非看不出来?” 李傕心中怨气横生,对于这日渐倨傲的张既,越来越不爽了。 想当初,那张既刚做上这河东太守的时候,恭敬有加。自己与伯觎才倾力相助,短短不足半岁而已,其便已掌控河东,司职令下,无有不敢从者。 可现在,随着时日推移,此人愈显傲慢。今日所言,更是一点都不将自己和卫觊放在眼里。 哼,无礼匹夫,何以猖獗至斯! 想到这里,李傕心中不由动了一丝杀气,寒意逼人。 卫觊也是发现了李傕的情绪波动,那恶狠狠的面容,微微眯着的眼睛,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怎能看不出李傕现在很不爽。 不过 “稚然兄,魏国社稷能存于今,董氏宗庙能奉之不灭,全都周王开恩。张德容今日虽有失礼,但并非其本意。觊不知周王缘何禁大王出安邑,明日某会奏禀周王,一探究竟。魏王年幼,大战将起之际,若是受到惊吓,伤及汗毛,觊又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卫觊不由颔首,口中说完,暗自叹息不已。 李傕眉毛一竖,目光左右挪移,沉默的低下头颅,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57章 时局难测 “伯觎贤弟,为兄先告辞了!” 思忖了良久,李傕腾然起身,冲着卫觊道了一句,转身便走。 卫觊愣了片刻,疑惑的瞥了眼李傕,不知道在搞什么。难道方才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抱怨一句周王? 唉~罢了,罢了。 想那么多干嘛,自己还是且筹思一下说辞,如何使大王回心转意。 随即,卫觊起身回到室内侧后,越过走廊,转入一间书房之中。 取出砚纸,卫觊抬笔不落,拧了下眉头,又将笔放到一旁。身体后座,颔首盯着那空白的纸张,心不在焉。 张既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很多的意思,其是身为河东太守,可自己也是魏国国相,级别等同。更何况之前鲜卑南犯之时,自己又顶了一次总督河东军政事的名头。 战后撤下,但自己在河东的威望,可远远比他张德容高的多了。 由此可见,必是周王属意。 然而,这又是为何?周王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禁了大王的足? 数月前,周王还为大王送来了不少玩物,宠溺有加。短短半年不到,态度却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或许唯一的可能就是废除佃户旧制所带来的影响。 只是,大王年幼,董氏一族又几无他人。区区未上交数千亩良田,连供养魏王宫内的仆人、女婢都不足用。便是交出去又何妨,反正还有盐田的份子,足够魏王挥霍了。 再说了,周王宽仁,岂会与一孺子斤斤计较。 看来,有些事情,自己并不知道啊! 彻夜未眠,卫觊也没能写出了什么来。不过,也不需要了,信中言辞,未必就能道尽自己心中之疑,也未必就能让大王更改心意。 “来人,让宁弟前来见吾。” 卫觊冲着书房外,唤了一声,立即便有人应声离去。 没多久,卫宁便来到书房。 “阿兄,不知唤弟前来,有何要事?” 卫宁年岁不大,已是二十四五,仍面若白玉,神采奕奕,秉承执礼,斯斯相询。 卫觊点了下头,眉目间充满了疲倦,说道:“仲道,明日汝去长安走一遭。” “嗯?阿兄,缘何又要去长安~” 一提起长安,卫宁脸上就是一僵,有些不大情愿。 当年去长安,自己遭了多大的罪了。凭白折损的名声,这几年才慢慢缓过劲来。不过,一点面子上的事,还算不上什么。 可婚姻不成,确实就让人想要骂娘了。 昭姬漂亮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更兼诗文才赋,琴音雅乐,业已入之佳境。 如此也便罢了,其还是当世大儒蔡邕之女啊! 若能姻联,不论是对卫氏、还是对于自己来说,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处。然而,这途中却是被周瑜给插了一脚,横刀夺爱啊! 河东卫氏,目前委实没法跟周氏相提并论。可自己自认才学斐然,必能胜那周瑜一等。 于是,现实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莫说比起才学了,仅是容人之量上,自己就全然败下阵来。 经史子集,古今经学,兵法韬略 独胜一古文。 因为卫氏一族,钻研的便是古文经学。 至于琴音雅奏,没得比~ 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在河东、弘农求学,可就是不去长安。为的还不是不想回忆起那段沧桑,而今兄长之命,又不能违背,煞是难决。 “怎么,当年之事,还记在心上?” 卫觊年岁颇长,自是看出卫宁心中忧虑,不禁摇了下头。 这份气量,确实不如那周公瑾啊! “好了,别多想了。如今,只怕也就唯独汝还将此事看的甚重。那周公瑾,乃世之公子,雅量非常。这回去长安,记得也与公瑾见上一面,解开心结。否则,日后汝何以成器?” 卫觊不等弟弟说话,擅自为其作出决定。 卫宁一副苦瓜脸,别提多郁闷了。这早知道,还不如刚才就应下呢。如今,又要去见那周瑜,要亲命了啊! “诺,小弟明日便启程。” “不,现在就去!” “嗯?” 卫宁珠目一怔,不是 “别多想,此去长安,汝肩上担子甚重。需要做什么,途中吾会让秦伯与汝详细道来。汝先回去,准备些随身之物,即刻起行。切记,沿途莫做耽搁,局势非常,时日紧迫。明白吗?” 卫觊担心这小子不知轻重,不由再叮嘱说道。 听到这,卫宁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阿兄放心,小弟知道分寸!” “这便好,去。路上,注意安全!” “阿兄放心。” 应了下来,卫宁转身离去。 看着弟弟身形折过,卫觊心中也长吐一气。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大王有什么用意,很快就能一清二楚了。 而在安邑城内,太守府内。 张既与严颜,也在相对而坐,煮酒面谈。 “希伯,昨夜观摩,可有收获?” “嘁,那哪里能看出什么来?倒是德容,汝这官威日益渐佳啊,未来不可限量。” 严颜摇了下头,看向张既的目光,也充满了期待。很难想象,一个不过二十三岁的人,竟然能有今日之作为。 当初,谁也没想到,大王真的会任用这么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放到河东要地充当守宰。毕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不能镇住场面都两说,更别提稳固河东了。 可现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张既借着卫觊和李傕的威望,恩威并行,短短一年之内,就稳下了河东官吏的心思。借着第二年,这河东十几县令、长,其中半数都是此人提拔上来的人。 现在更是压了卫觊和李傕一头,沉稳持重,心性坚定,毫无胆怯之意。 放到别人身上,恐怕一个姜叙的名头,就足以为之止步了。 “希伯兄莫要嘲笑小子了,若非心知内情,又有大王为吾后盾,既未必就能有昨夜之风范啊!”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张既也很满意。因为,从今天开始,自己这河东太守,才是真正的名至实归。 不过,张既还没忘记要事,接着说道:“唉,大王派人传来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着实难办!” “没办法,吾等只能尽力而为。不过,颜担心,这会不会是韦端老儿使得诡计?又或者声东击西,以移吾等之注目!” “两者皆有可能,还是不能疏忽大意。对了,军中可曾安排妥当?” “德容放心,第一军上下一万六千余将校兵卒,皆王上忠犬。” “如此就好,另外来日还要寻个由头,拿下安邑防务。魏王尊贵之躯,既可不想看到魏王受到惊吓。否则,大王和伯奕那边,吾等担当不起啊!” “不好拿下来,大战不起,吾等稍有动静,都会打草惊蛇。” 第758章 议兵 并州界休城内。 张杨端坐上首,下面大将无数。 历经与赵一战,晋汉上下可谓是士气大振。毕竟,实力派强劲的赵军,都在他们手中吃了败仗。 自从朝廷与赵逆休兵罢战后,张杨等人便回了晋阳,部署在上党的大军,悉数由名将朱儁统帅,对阵赵国大将颜良。 而今日,他张杨也再度出外为将,调度大军,为朝廷尽职尽责。 不比朱儁,久经沙场,威名赫赫。张杨对于作战,一点都不擅长,甚至都比不上张燕和郭太。更遑论与朱儁、吕布这般天下名将相提并论了。 然而,老好人一般的张杨,确实能够揉和大多数人。比如现在场中的晋阳兵和黑山兵,两军将校分庭对坐,互为敌视。 倒是张燕与王隗两人,安然无恙,谁也不看对方,只是闭目养神。 说来也是话长,当初王允想要趁汉赵大战,借朱儁之手,削弱张燕手中的实力,以便侵吞。同时,又可以凭此战功,使得朱儁藏的更深。 事情也一如王允所想,黑山贼遭受埋伏,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原先张燕也深恨朱儁老儿,伏杀自己帐下这么多儿郎。 可当朱儁倒戈一击时,张燕就全明白了。 如今,黑山军在整个晋汉势力之中,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兵马虽然恢复些许,然远不及当初五万之中,浩浩荡荡。 而且,王允手中的实力,也随着这场大胜,猛然增强。每日来,张燕都忧心忡忡的担心着,万一王允老儿强吞自己部曲,是屈服,还是再归太行? 屈服的话,荣华富贵是少不了,而能享受多少年,也不确定。而再入太行,过着以前的苦日子,别说自己了,手底下怕都没有多少人会乐意。 王允之所以现在还没动手,等着的便是一个契机,一个兵不血刃,把握十足的契机。 眼下屯兵界休,只怕就是其心中所想的机会。 而王隗,自然是知道王允的打算,故而也没有随着手下将校一般,表现出对黑山军的敌视。毕竟身份敏感,一旦言辞不当,很可能会导致黑山军高层将校心生抵触,于大局不利。 至于手底下一群将校互不顺眼,倒也并非全无益处,起码可以更方便的使王氏掌握军权。 大汉朝廷并非王氏一家独大,庙堂之中,那些大汉老臣一个个态度可转换的越来越快。 以前朝廷实力不济,夹在强大的周国、赵国、楚国中间,众人还能紧紧依附在王氏的大旗之下,同心御敌。 现在胜了赵国,赵国又败了楚国,周国又几番军事作战失利。一时间,那些老臣似乎被眼前的假象给蒙蔽了双眼,抱团一起,想要限制王氏的发展。 尤其是军中,秉持着忠君大义、高官厚爵,没少拉拢那些将校。再加上朱儁的加入,王氏在大汉并非一言可决。 “王兄,可曾与韦端那厮联络上了?” 张杨身为主将,自是第一个发话,问向王隗。 王隗点了下头,言道:“韦端的人,已经到了军前。不过,韦氏手中毫无兵权,如何能助吾吾等夺取河东。” 旁边张燕,亦是出声说道:“王兄,司徒到底有何打算?如今三军汇聚,匈奴兵也在西河集结,难道吾等仅是进攻河东?只怕,毫无所获啊!” “隗犹不知,不过司徒必然有所谋划,吾等只需依令行事即可。” “那何时出兵?” 张燕又问。 此次回答张燕的乃是张杨,只闻其言道:“不急,岁旦之前,必然出之!” “那可需要多多备足冬衣,某麾下将士尚有身披薄衣者!” “张兄放心,过两日便有一批冬衣而至,先紧汝部所用!” 王隗面色温和,与张燕说道。 闻言,黑山军中诸将的脸色不由好上一分,反而是晋阳将校中,有人冷哼鄙夷不断。 王隗也不在意,继续言道:“吾并州物产匮乏,此次攻打河东,黑山军所得之物,可悉数自留。” “噢~” 张燕眼前一亮,有些摸不明白王隗的意思,但也知道其所代表的王氏,正在不断的冲着自己散布善意。 至于两人手下将校如何,那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得到什么? “好,便依王兄之言。黑山军定全力以赴,为吾大汉,夺取河东!” “无须如此,张兄乃大汉名将,日后倚重之处,尚且良多。” 看着下面两人一言一语间,达成默契。坐在上首的张杨,也不说话,心中自己琢磨了片刻后,才出言道:“二位同心协力,大汉又有天佑,此次必然大胜。不过,周兵实力强劲,军纪森严,远非赵军可比。吾等仍需谨慎行事,多加小心。” “是极,周军之所以盛于天下,仗的便是那军纪之严。而后又有军属、抚恤、荣名等,故而周兵或惧军法,或感恩于国,皆阵前效死,无不用命者。也因于此,周军能够临战必胜,所向披靡。” 大汉军队与周军的交手只有一次,便是那场骑兵混战,汉军稍有失利。 不,那次交手也是与已经失国的魏兵交手,还算不上周兵。 但对于紧紧相邻的大周,大汉并非一无所知。甚至晋阳兵与白波军已经改旧制,与周军军制看齐。不过,效果还真不明显…… 也许,大汉仅是学到了皮毛,而未知其深髓。 “诸位也不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周兵临战虽胜,却全无绩果。损兵折将,难取一地。更兼连翻大战,周军几支主力军多有损伤,那第三军听闻几近覆没。此时周军,必然不如先前盛威,攻蜀一役,便可看出。” 王隗不懂军事,但也知道不能顺着张燕的话,继续增大周军的威名。否则,仗还没打,周军就赢了。 张杨默不作声,也有些摸不清楚周军的实力。 因为大汉委实未曾跟周军交过手,不过大将军吕布,对于周军的多有嘉赞。尤其是周军第一骑兵军,称其不下并州狼骑。而魏国的余兵加入大周后,战斗力剽悍的飞熊军,也是周国一支精骑。 步军的话,也只有跟周兵正面交锋过的楚兵清楚了。 但是周国这些年虽然没占领一县一邑,可周兵在战场上,却是无与伦比的强悍。 不论是河洛大战,还是北抵鲜卑之战,周军都吃过不小的亏,但就是能打赢。至于南下伐蜀之战,没有生那么多事,周军未必会轻易退兵。 第759章 凛冬 “二位,怎么打这一仗,可有谋划?” 张杨看向两人,将话题转回到最主要的方面。现在不管司徒是否有所布局,但他们既然奉命攻打河东,肯定要想办法打赢啊。 没人会闲着没事带着大军,跑过来图一败仗。 王隗眼睛一撇,看向张燕。 没办法,帐内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也就张燕一人了。从黄巾之乱,十多年了,黑山军不仅没有被剿灭,反而愈来愈盛,靠的就是张燕出众的能力。 至于晋阳军,虽然装备最为精良,兵卒也是精挑万选。可一众将校,全都是王氏心腹,没几个上过战场。 张燕还没说话,身后大将刘石就出口说道:“大帅,吾黑山将士,多擅行山林。不若翻越霍大山,避开永安,奇袭襄陵。只要下了襄陵,河东富庶之地,便在吾等兵锋之下。而且,截断河东与蒲子、平阳的联络,离石大军轻易可下诸县。” 刘石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燕摆手制止,言道:“此计虽好,却于大局无益,反而颇费时日。河东关键,在于安邑,在于闻喜。打不下安邑城,吾等便无法在河东立足。拿不下闻喜,吾等只有退兵一途。匈奴骑兵,骚扰劫掠尚行,攻城拔地,委实难以相倚。” “那张征东以为,当如何行事?” 张杨原本听刘石所言,心中颇有些认同。将河东战场分割开来,周军必然不会守蒲子、平阳等县邑,从而两军对峙与一坦无余的平原之上,更有利于骑兵作战。如此,胜算自然大上几分。 可现在张燕却毫不迟疑的反驳,让人心中以为有更好的良策。 随即,便闻张燕娓娓道来。 “依燕之见,周军必然不会挺兵前出,至多在闻喜设防,以阻吾军前路。也许,严颜可能会龟缩在安邑坚城内,静待援军抵达。所以,大可不比翻越霍大山,径直南下即可!” “” 张杨眉目一怔,有些无语。 也就是说,刘石方才所言,实属废话喽~ “不会,严颜若是龟缩安邑,那河东富庶之地,尽由吾等劫掠。即便此战不胜,吾等掠民纳财而还,河东也会元气大伤。” 王隗也不相信张燕的话,周国的将领却是都挺稳重的。可就这样把百余万百姓,十余座膏腴县邑弃之不顾,未免太狠了些。 张燕摇摇头,说道:“怎么不可能?周军主力尚远在凉州,关中唯有第一军、第三军、第六军以及第二骑兵军和京兆守备军。这其中第六军和第二骑兵军在上郡,第三军名存实亡,京兆守备又驻守各地。” “别的不说,第六军和第二骑兵军想要支援河东,必然不敢从孟门渡口东进,只能由蒲坂进入河东。现在,想必此二军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所以,吾等必须要速战速决,兵围安邑。而后,集结主力,先行击退周军各路援兵。” 闻言,王隗不由点了点头,果然打过仗就是打过仗的。这战事还没有发生,就已经看到了很远。若真如刘石所言,黑山军跋山涉水,根本来不及赶在周军援兵前,围困安邑。 到时候,再对峙起来,胜算就太低了。 “如果周军汇集诸多援军,齐齐进入河东,吾等也未必能胜。骤时,深入腹地,退之不易啊!” 张杨在脑海中勾勒了一番,顿时发现其中关键所在。 张燕点了下头,默认张杨所言的缺憾。 但,没办法解决。 己军进攻河东的部队,不过三万余步卒,外带上两万余匈奴骑兵,全军不过五万人罢了。周王若是持稳,集结各军后再支援河东,汉军只能退避。 “那便看司徒作何打算了,若是全力取河东。朱儁帐下三万精锐、晋阳北军、雁门军、大将军帐下精骑,倾力南下,必能夺河东。” 张燕一句话,呛得张杨丁点脾气没有。 众所周知,这是不可能的! 大汉手中的兵力并不少,黑山军、雁门军就有五万余人。太尉朱儁手里还有整编完毕的白波军、南军三万人,大将军吕布手中的并州狼骑以及坐镇晋阳的北军,林林总总十一二万之多。 说真的,为了养活这么多军队,司徒都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 就这,还让狼骑这支吃粮大户,丢到幽州那边自己觅食呢。 真要倾国南下,莫说打仗了,粮草都是个难题。他们三万多人,才不过批了半年之用的粮秣。 “就且依征东所言,待到来日,本将再上疏国朝,行之后事。” “诺。” 张燕拱手应了一声,风轻云淡,似乎这场仗与其无关一般。 或者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没看到夺取河东的契机。想要拿下河东,凭借一区区韦氏,属实异想天开。司徒乃智谋出众之辈,运筹帷幄之间,又岂会看的不明白。 也许,司徒另有打算。 反正,河东这仗,肯定打不起来。 估摸着,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或者引蛇出洞? 想到这里,张燕不由嘴角扬了一下。 对面的王隗,也没说话,面色之间也毫无缜重之色。 而帐下一群不明事理的将校,就显得略有浮躁。依三位大将的言论,那这场仗岂不是根本打不赢了?那还打个毛线啊! 军议不欢而散。 没过几日功夫,后续的粮秣辎重一到,三军将士莫不是欣喜异常。一大批酒肉散下,底层的士卒、军吏顿时士气昂扬,恨不得立即南下,先败周军,再破安邑,建功立业。 黑山军也得到一大批冬衣的补充,让军中将士,不再受寒风之扰,心中也对大汉的归属心增强了丁点。 但高级将校之中,却是愈发沉闷。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军做的准备也必然愈加充足。甚至,征东将军所预料的周军骑兵和步卒,也距离蒲坂每日渐进。 照这样下去,继续呆在界休,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尤其是王隗帐下将校,本想借着攻打河东一役,展现一番,建功立业。现在倒好,一天到晚净吹风了。 寒意渐冷,北方的局势,也随着天气的变幻,让人琢磨不清头脑。 第760章 赵宫 而在冀州邺城,袁绍聚着一众谋士班子也在围绕着河东这个话题议事。 巍峨的赵王宫,已经远远超过了旁边的汉宫,赵王的威严也逐渐深入人心。毕竟四世三公的袁氏,乃天下世家之首,幽冀二州心向袁绍者不计其数。 他们的奔头就是袁绍一统天下,登基称帝,打造一个更加有利于世家的帝国。 关东士族豪强的影响力,在民间可谓是根深蒂固,远远超过关凉士族。同时,世家天下的体系,也使得幽冀二州的资源可以集中使用,这也是赵国最为强大的一点。 深宫大内,卫戍重重,森严肃穆。 行走在宫中干道巡视的宫卫,环绕着宫中主殿,仔细的巡查着周围每一处角落。至于那主殿上下,更是三步一人,甲士林立。 在其内顶层高阁,屏风障于四面,甲士避于外。 赵王袁绍一身常服,毫无架子的端坐在一旁,正对面则是颍川名士荀谌,二人执子手谈。其右,田丰、沮授、郭图、许攸、逢纪五人,正围绕着一张巨大的舆图,侃侃而论。 “友若,听闻汝弟,去了孟德那里?” 落下一子后,袁绍轻呡一口山茶,随口一问。 荀谌捏着棋子的手,不由顿了一下,随即言道:“谌不知家弟在作何想?曹使君乃大王左膀右臂,与其帐下效力,又与在大王麾下听用,有何区别?唉~” “友若啊友若,孤又岂会因令弟而累汝乎?何必言辞委婉,直言即可!” 袁绍却是轻笑了两声,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荀文若? 名头是不小,人称王佐,可那又如何? 大赵人才济济,相宰之才不说车载斗量,但也有十数位之多。至于王佐……眼下辅佐自己的诸位心腹幕僚,何人又不是王佐哉? 但荀谌可不敢小视自家阿弟,阿弟在赵国数年,大王虽然待如上宾,可并未深信之。或者说是,赵国的决策层已经逐渐固定,弟弟想要插一脚进来,太难了。 算的上怀才不遇! 但是,其才华远出同辈诸位兄弟。现在转而投了曹操,恐怕会对赵国造成很大的影响。 兖州牧曹操就不用多说了,其实力虽然比不上周、赵、汉、楚,可面对齐王陶谦,完全是吊打。甚至,在与楚国的一次交战中,还胜了一场。 如此状况,任谁也无法无视横在黄河岸边的兖州牧曹操。 “大王,非是谌自灭吾赵国威风。曹使君并非简单人物,不好好筹谋一番,想要逼其就范,只怕没那么容易。” 荀谌带着担忧,向袁绍劝谏一句。 袁绍轻嗯了一声,神色却颇是轻浮,与荀谌言道:“友若莫忧,孤与曹孟德自好,其若归朝,自是高官厚禄。若其不来,兖州士族皆为孤之所用,他曹孟德尚能翻天否?” 荀谌眉头一紧,没有立下决断。正如大王所言,袁氏声望之重,门生旧吏遍及关东,更兼奉天子号令诸侯,携汉室之正统。兖州上下士林,无不心之所向。 可谁敢保证没有万一呢? 兖州士族是不少,大多数也都心向大赵。但彼等手中掌握军权者,唯有张邈、张超兄弟,据陈留携两万众,偏于侧。 兖州兵马不下八万之数,余者皆是曹操亲族所掌。而且随着曹军的不断胜利,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四员上将可谓是声名日涨。 一旦曹操反抗,举州而叛,对于赵国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大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曹孟德手握数万雄兵,帐下良臣名将亦不在少数。” 荀谌再劝一句,袁绍毫不在意,摆手笑意连连。 对于曹孟德,袁绍自己心中还真不担心。 青州刺史臧洪已经稳住了整个青州的局面,大赵南下中原,大可经由青州渡河,完全不需要再走高唐、黎阳一带。 再说了,冬季一至,黄河冻层,三军将士可踏冰度渡。 没了大河天险,兖州士林又多所向于己,曹孟德的几万兵马,能够拦住数十万赵兵? 哼,阿瞒若晓得时局,必会入朝。 这边袁绍与荀谌手谈一局后,目光不由转向仍在商讨之中的几大幕僚。 “元皓,所论如何了?” 袁绍出言相问,陷入争执中的田丰立即抽身而退,拱礼言道:“大王,臣等意见难以相融,各有机妙。孰优孰劣,犹未可知,难以定夺。” “噢~且言来!” 袁绍眼前一亮,又到了自己决断之际了。 “回大王,王允老儿所为,不过诱使吾等出兵,趁机行诡事。这一点,丰与诸君皆同。不过,如何应对,臣以为当将重心置于上党,先诛朱儁叛贼,兵逼晋阳。只要能把吕布帐下骑兵逼回来,柯比能反复之人,诱之以利,幽州边患立除。骤时,再结乌桓、鲜卑,以雷霆之势,鲸吞并州。” 田丰说话间,不由在袁绍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美好的画面。只是,咋那么像先前伐晋的战略部署呢。 想到这,袁绍嘴角一苦,再问道:“元皓,继续说下去。” 田丰眉头微皱,一句话便看出袁绍心中的想法。只怕自己与公与的见地,不为大王所用啊。事实上,伐晋最好的方略便是如此。 晋地,居天下之高,俯瞰中原、河北,仗地势之力,结重重山峦,以为屏障。自一路相攻,汉军大可集结主力,据之险要作阻。如此,一年半载之间,汉军完全坚持的住。 而且,汉军多骑,来去如风。赵军聚于北,则攻河内,威逼邺城。赵军聚于南,则重蹈前战,北出边塞,骚扰幽州边地。 难以防之! “大王,子远、元图与公则之意,则是图谋河东。而后,以河东、上党为钳,左右夹击太原。北方则尽力设防,若有余力,可攻代郡、雁门。” 田丰说完,身后的沮授、许攸等人也已经停下,静候自家大王的选择。 袁绍闻言却是愣了一下,皱眉苦思片刻后,问道:“元皓,此二计,区别不大啊!” “大王,臣以为当取河东。河东经年富庶,只要夺下河东,遣一大将,兵万,足以北挟太原,南望关中,东掠河内。骤时,大河以北,悉为吾赵之所有。而后,积蓄三年,将百万雄师,定鼎中原!” 许攸抢先一步,挺身而出。 河东,对于赵国的大战略部署非常重要。此时不趁此良机夺取河东,日后想要再夺,难也! 第762章 朝会伊始 长安城内,韦府之中。 深夜不知几时,一人身裹褐色长衣,直入府内。 “主君,有客来访!” 领路的仆人,心惊胆颤的冲着仍旧亮着灯火的书房内,报了一声。 身后那夜行者,禀口不言,浑身给人一种阴煞的感觉。总之,铁定不是什么行走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家伙。否则,长安夜间的宵禁之严,非是经年老盗,能够来去自如? 仆人心中暗自吐槽了一番,今日真是倒霉,也不知道此人来意为何。如果不是什么好意的话,自己明天能囫囵个的滚出韦府,就是苍天开眼了。 “进!” 书房内,韦端一声轻唤,让仆人略松了一口气。 看来,来者非敌也。 夜行之人,推开正欲上前开门的仆人,夺步入内。那仆人一个踉跄,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深呼两口气,很是不满的看向走进去的背影。而后,老实的关上书房室门,快步离去。 “来了?” 韦端眉目不抬,似乎心中知晓来者何人,开口客气了一句。 夜行者也不愿在礼节之上浪费时间,直言说道:“韦公,好久不见!今日在下前来,也是告之韦公,您该出走长安了!” “老夫知晓,不过棋局已布,不知入局者何?” 韦端深吐一气,放下手中捏着的笔,抬起头来。一张布满皱纹的面庞,略显着一丝红润,双目紧盯来者,期待着其回答。 “韦公放心,王司徒业已准备就绪,赵国虽然未动。但汉国一动,赵国必然不会坐视。” “那河东呢?准备的如何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棋子!” 韦端面色无波无澜,继续询问道。 “万事具备!” “好!” 听到来者一声万事具备,韦端不由面色泛喜,喝彩一声。 随后言道:“老夫近日便会北上,如若天佑于吾,韦氏可兴乎?” 既是感概,又或者是自问? 总之,在这一刻,韦端内心复杂的波动,谁也无法观测。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走下去,韦氏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也许,只是自己身死。 也许,那深谋远虑,心狠手辣的大王,会尽诛韦氏! 但韦氏不会亡! “放心,韦氏可兴,不论局势,此乃天意!” 就在韦端心中略起忧虑之时,来者一句话,顿时让其心中安定不少。 “也罢,便如此。人尽其事,而后听天由命也!” 韦端感慨一声。 算是结束了两人之间,短短片刻的交谈。 没一会,夜行者再次藏于黑暗之中,消失在街巷角落。 而书房之内,韦端则是奋笔直书,不断的在空白的纸上,留下一个个字体,直至鸡鸣黎晓之际,方才作罢。 紧接着,韦端没有浪费丁点时间,将留下的字迹,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房暗格之中。 焚香沐浴! 今日朝会! 这一次,韦端用了往常数倍的时间,好在时间充裕。穿戴整毕后,遂出府于车马之中静候。 没一会儿,韦氏长公子韦康,亦翩然而出,钻进车马。 “孩儿见过阿翁!” 韦康一进来,便拱手作礼。由于车内狭窄,只能微微屈身示意。 韦端自是不会介意,手掌朝着旁边一展,言道:“坐,今日朝会过后,为父就会离开长安。日后韦氏一族,便全仗吾儿了。另外,还有一些要事,要与汝交谈清楚。” 韦康未说话,只感觉车马一震,向前而驱。 不过两息,熟练的御者,便控制住躁动的马匹,使得整辆车驾平稳下来。 “阿翁,尽可吩咐,孩儿必全力以赴!” “唉~汝这小子,罢了。大王这般布局,也难怪汝看不出来。身陷其中,耳目不清,真不晓得韦氏交到汝手中,会不会带来灭顶之灾!” 韦端见自己倚为骄傲的儿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不但没有感到欣慰开心,反而脸色看起来愈加的沉重。 韦康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不禁注视着父亲的面庞。 “切记,韦氏一族,唯有后辈足重。必要之时,弃车保帅,谨记!” “阿翁?事情如此严重?那缘何不倾族而去,反而” “愚儿!” 韦端一声叱喝。 “须知有舍方有得,吾韦氏一族,若想博出出途,跻身天下名望,唯寄于今日也。只要汝与诞儿无恙,五服之内,悉数尽灭,业已值得!” “嘶~” 听到父亲道出的一句,韦端不由得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往常和蔼至亲的阿翁,也有这般狠辣的一面。 那可是阖族老小,就这样成为其口中的弃子? 受到一定打击的韦康,显然让韦端有些不甚满意,长叹两声。自己这位长子,才学见识不可多得,只是这胆魄啊~ 少经世事,缺了那份果决! 韦端也不点名,缄默不语,有些事不是自己传授予其,其就能明了。没有年岁的沉淀,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长大。 韦康也不说话,回过神来的他,已经发现了苗头不对。似乎阿翁这次的举动,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因为,不论如何,韦氏与杜氏终究是百年姻亲,关系非常。有杜氏在,有杜畿在,大王绝不会下此狠手,尽诛韦氏阖族。甚至,如果杜畿真的在大王心中的地位较高的话,韦氏最多无法插手实权。 毕竟,世家之间,枝干连横,大王总会有所顾忌。 就如杨氏和袁氏一般,不论如何,没人敢尽诛其族。那损失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家族,而是天下士人之心。 韦氏也是一样,扎根关中数百年,真要是朝夕族灭,其余世家南面兔死狐悲,于国无益。 车马逐渐缓行,靠近巍峨的未央宫。 未央宫,历尽沧桑。 繁华、富裕、战乱、天灾 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伟大,也比任何一个势力,都要长久。 长治久安,却从来没有安宁过。 哪怕不再作为一个帝国的心脏,也一样少不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安宁~ 或许,只是对于那些百姓而言。 到了宫门前,百余名禁卫肃身伫立,比往常严谨数倍。 门外,停着一辆辆车马,却很快就被士卒给驱赶到一旁,严加看管起来。不知道为何,韦康总感觉事情不对劲。 第763章 朝会 谬论! 走下车马,韦康随在阿翁身后,阔步前行。 宫门口,两名禁卫拦住去路。 屯长盯着眼前人,不由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韦端也不说话,见禁卫不放行,便双手合于前,闭目养神起来。但韦康可没父亲那份沉稳,目光中的怒气隐隐显现。若非此是宫门之前,少不得了要斥训此人一番。 周围一名名越过两人的朝官,都少不得要端视一眼。 毕竟,事到如今,韦氏与王上闹的沸沸扬扬,长安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而且,早在先前,大王就已经隐晦的透露出自己的意思,不允许韦端入宫。 可现在,其不请自来。 大势已去的情况下,韦端觐见陛下,要么乞降,要么就是做最后的挣扎。然不论如何,都免不了自取其辱啊! 不过看的人,自然也是神色各异,并非悉数讥嘲。 一如关中诸世家出仕子弟中,原先跟随着韦氏闹腾的一众人,多少都有些愧疚之色。毕竟,这场与王权的争夺中,委实是他们负了韦氏。而早早便投向王权的人,也少不了一阵冷嘲热讽,韦氏的不自量力,属实闹了笑话。 也有无动于衷之人,有摇头吝惜之人 良久,一人才自远处,径直来到韦端身前。 “走!” 杜翕摆了下手,眉目扫了一眼拦在身前的屯长。 谁知那屯长也丝毫不虚杜翕,直言不讳的说道:“鸿胪卿,职下奉命司理南门,严谨宵小混入,搅乱朝会。恕职下无礼,鸿胪卿若无大王亲命,职下不敢放行!” “放肆!” 韦端还没怒,杜翕倒是先生了火气,斥声道:“韦卿身为太常,乃九卿贵尊,却为汝一军吏作阻,吾国朝威严何在?” “哼,职下自知卑微,然仍晓忠义。今日,无大王亲命,太常卿不得入内!” 屯长说完,冲着身后手一摆。 数十位宫卫当即整列,顶在宫门之前。莫说杜翕与韦端了,纵是余者,也悉数不得入内。 杜翕一口冷气吸下,面色涨红。本便知晓军中将校桀骜不驯,谁知这些军吏竟也如此豪劣不堪。 “军伍之中,真无军法乎?本卿不信,这宫前阙下,尔等鄙夫,胆敢害及公卿!” 杜翕怒喝一声,阔步向前,便要强闯。 拦在其身前的屯长,二话不说,立即抽身而退,置己与军阵前。 “列阵!” “嚯!” 身后将士齐喝一声,戈戟横起。 而宫门楼上,亦是相应而起,数以百计的弓弩手,持弓端矛,直指城阙之下。 如此状况,周围朝官顿时一阵惊呼。 他们原本只是以为禁军这些对王上忠心耿耿的将士,想要为难一下韦端。而杜翕到来,为韦端张势,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京兆韦杜,合在一起叫了数百年,哪会旬月尽断关联。即便是为了杜氏一族的颜面,杜翕也会上前帮韦端一把。 可现在,这帮军汉子,真的视国朝二卿为无物。 列阵阙前,傲气凌人也便罢了,居然还张弓以示诸多朝官。 武人如此,他们这些文臣,颜面何存? 当然,这些朝官之中,自是少不了武官,可身为武官,怎么可能拆禁军的台子。除非以后不打算混下去了 “王双,放肆!” 就在文官压抑的怒气即将爆发之际,宫门门洞之后,一声高喝,惊醒众人。 只见一人引领十余禁卫,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中。 在宫门前列阵的数十名禁卫,立即闪开身形,便是王双也不由微微躬身肃礼。 张治阔步来到王双身前,冷哼了一声。转而越过王双,看向杜翕,面色凛重,言道:“太常卿,禁卫身负未央守卫之责。不论何人,擅闯宫门者,皆有先斩后奏之权。还望太常卿,莫要以身犯法!” 杜翕差点一口气没给呛死,这张治之嚣,尤甚王双小儿。 “如汝之言,宫卫便可擅杀公卿矣?” “国有国法,军有军律。擅闯宫门者,可杀!” 张治确实比王双更加嚣张,因为他可不是王双这般小人物,而是实实在在的勋贵之后,更加不怕这些关中世家了! “笑话,古所未闻也!” 杜翕当即气笑,继续言道:“好,那本卿便伫身于此。稍后朝会,翕自会谏于君王!” 放眼诸前朝,何止千年,几曾有这般缪令! 宫内,自然有人已经在向宣德殿疾驰而去。宫门外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国朝必然动荡! 宣德殿内,已经有不少重臣聚集在此。 “国相,大事不妙矣!” 一名朝官慌张入殿,唱声急呼,打破了殿内的平静氛围。 阎象回身相视,无怒自威,斥道:“宣德殿内,安能如此惊慌失措,失之国体?” “国相恕罪,委实兹事体大,职下不敢耽搁!” 朝官拱手请罪,又直言道:“国相,大事不妙。今日鸿胪卿欲入宫,为宫门禁卫所阻。太常卿为之仗义直言,亦不得入。反而禁卫刀兵悉动,列阵横戈,弓弩张布,局势甚急也!” “什么?” 阎象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只是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影响,军伍之人列阵横戈,阻拦参与朝会的公卿。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大周文武之间,必生缝隙。 “中尉?” 阎象不由有些动怒,转目看向段煨。 三军诸务,悉出中尉府。 纵是宫廷禁卫,有所动作,也需过中尉府。 段煨显然知晓那条新下的军令,但没想到军令方下,宫门外就出了这事。但仍旧无动于衷,自己是武官的代表人物,自己若是服了软,那以后文官可就压在武官脑袋上了。 “禁卫非是无礼,想来必然有人意欲擅闯宫门。否则,不会生此事端。” “那中尉打算作何处置?朝会即将开始,二卿及百余朝官在外,不得入内。传出去,岂非徒增笑柄?” “此事,需请示王上,得王上授命,宫卫自会放行!” “未免有些过了!” 与段煨谈了两句,阎象不由心中动怒。 太不像话了! 朝会在即,公卿受阻在外,天下间,几闻此般事发? 不仅仅是阎象,其身旁的钟繇、阎忠、蔡邕等不知此令的人,莫不是张目注视。 然而,段煨巍然不动。 那军令,确实不合常理。 可也不是自己要下的啊,大王执意如此,又能如何? 再说了,胆敢擅闯宫门者,又何不是无视大王威严! 不过,王上的变化,着实有些大啊! 第764章 朝会 废佃除旧 一如其所言,阎象肃身静伫,等候着大王的临朝。 段煨也跟没事人一样,闭目养神,彷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只是,殿内的其余人,可没那么容易镇定下来。所有人都有些心惶,不知道自家大王想要做什么?究竟是仅仅针对韦氏,还是说针对大多数世家,亦或者针对所有人! 这长安内城之中,几乎每一件涉及京官的事情发生,都含射着别的目的。 更别说这次牵扯其内的,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两位九卿大员,百余名朝官,再加上宫中禁卫,总不会简简单单的一语带过。 阎象和段煨两个军政上的头脑不说话,一些人自然而然就将目光转向一人。 前相钟繇。 作为奠定国朝基础的第一位国相,现任的尚书令,钟繇的地位在国朝之中,一如山松,屹立不倒。 这不仅仅是大王格外的信任,更是所有出身自外州官员的鼎立支持。 钟繇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只是自己也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尚书台在国朝署衙中的地位虽然日渐增长,权力也愈来愈重。可如果宫廷禁卫是属于军方,更属于大王的亲兵部曲。 大王只需要跟阎行吱一声,而后阎行再与段煨说一句,就完事了。大可绕过尚书台行事,谁也没什么由头说事。 “诸君且静候,稍安勿躁!” 钟繇回身,冲着身后的百官道了一声,遂回首静默不言。同阎象、段煨一般,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担心宫门之外。 宫卫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可能真的伤及大鸿胪和太常。最多也就是做做样子,拿二人来示威,告诫所有人这条新的规矩,不能越!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一声高唱。 “王上临朝!” “臣等恭迎吾王,吾王万年!” 殿内百官顿时打起精神,俯身作礼。 这时,高诚才自大殿侧面的廊道走出来,来到属于自己的王座之前。 正身端坐,言道:“诸君无须多礼!” “谢吾王!” 众人遂起。 高诚轻嗯一声,抬目一观,正想说话,突然发现殿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 怎么少了那么多人? 身在长安,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并不多,可也绝对不少。这感觉,少的人起码也得一半了啊! 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人连朝会都敢不参加? 或许是看出了自家大王的疑惑,阎象挺身而出,言道:“大王,臣有奏言。” “国相且讲!” 看到阎象站出来,高诚也顾不得其他,打算先听听阎象要说什么,一会在追究未到场的人也不迟。 “启禀大王,鸿胪卿与太常卿,受阻于宫门之外。宫中禁卫张弓拔剑,直指国朝贤良,如此嚣张跋扈,亘古未有!” 阎象眉毛一横,持声高言。 高诚这才一愣,忽然间想到昨日自己的安排,顿时苦笑不已。 怎么会这样啊~ 擅闯宫门者,可先斩后奏。 说白了,那针对的肯定只是一些底层官吏、百姓啊之类的人。毕竟,只要不是想造反的,给那些官员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闯宫门。再加上,此话只不过是将之前的默契,摆到明面上来而已。 谁曾想,这才不过一夜功夫,居然就出了此事。 “去,传讯阎行,着其查明情况!” 金口玉言一出,哪能轻易破坏。 高诚冲着身旁的内臣轻声说了一句,而后又看向阎象,言道:“阎相,且待彦明归来。” “臣遵命!” 阎象紧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大满意。但也不宜逼迫过甚,身为臣子,总是要为王上的颜面顾及一下。 阎行的速度很快,一整殿的人,等候了不过一刻钟左右。 殿门一开,阎行阔步而进。 “启禀大王,末将已经查明。鸿胪卿欲入宫中,参与朝会,为军卒所阻。太常卿为其执言,更欲强闯宫门。宫门禁卫,这才严阵以待,拱护城门。” 阎行的话,多少带了些颜色。 高诚点了下头,没有往这方面多想,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先命禁卫放行,容诸君入殿。国朝朝会,事关万民,不容有失。其后赏罚,由尚书台定夺,务必忠耿,不得偏颇!” “诺!末将这便去!” 阎行拱手应下,径直出殿。 钟繇也抽身而出,俯身应下。随后回到列中,独自作思起来。 阎象轻松一口气,从大王的态度来看,此条禁令,也并非严格至极。虽然对韦端、杜翕二人会作以处罚,但令出尚书台,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殿内一时间也陷入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宫外官员的到来。 而宫门外,刚刚得到消息的张治,嘴角微抬一下,冲着杜翕和韦端一阵嗤笑。 这作态,自是勾起杜翕心中的怒火。 若非旁边韦端扯住,只怕又要耽搁片刻。 周围禁卫随即让出道路,恢复先前的排查。余者诸官,接连入宫,快步朝着宣德大殿去。 行走在森严的宫中干道之上,踏着那一块块白玉石,韦端情不自禁的赶上杜翕的步伐,来到其身侧。 “老兄,端已是无用之人,还值得大王如此利用?” 杜翕回了下头,边走边说道:“贤弟差矣,大王仁厚之君,心胸似海,又岂会在乎先前些许矛盾。” “呵呵~” 探清杜翕并不了解内情后,韦端也不再说话。 众人很快来到宣德殿外。 “启禀大王,鸿胪卿与太常卿,携诸臣子,已至殿外。” “许!” “诺!” 殿门再度打开,韦端、杜翕二人并肩入内,其余人也纷纷整列好队形,进入殿内。 “臣等误朝会之时,罪莫大焉,还望王上惩处!” 见面先请罪。 毕竟,失期可不是简单的罪名。 真要严格算起来,丢官去职都是寻常。 “起身!” “谢大王!” 一群人迅速归入朝列。 这场朝会,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段公,且与诸君言下河东之局!” 高诚起了个头,段煨应声而出,拱礼应诺。随后面向殿门,唤了一声:“奉上舆图!” 殿门再开,十余名禁卫,张着一面方寸尺余的舆图,进入殿内。接着,自有内臣寻来挂架。庞大的舆图往上一披,垂落而下。 “诸君面前的舆图,便是吾大周河东、左冯翊东部、京兆北部、弘农北部舆图。其中县邑、桥渡、驰道、要城、大河山川,皆印于其上。另外,河东北部的西河、太原,东面上党、河内,亦有绘记。” “如今,晋汉司徒王允,于前些时日,调集步卒三万,驻扎界休。屯骑三万余众,驻于离石。赵国大将颜良,率军三万人亦屯在上党高都。赵国长公子谭,率众五万,屯于怀县。两国大军,聚兵囤粮,对吾朝河东虎视眈眈。” “眼看大战将起,河东兵力尚不足两万人。不过好在民众颇多,青壮皆可用之守城。但其所处局势,仍旧严峻非常。趁此大战未起,吾等正当未雨绸缪,以应付此战。” 段煨在舆图前走了一圈,向殿内人尽数说了一遍河东的局势。不过,并没有人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这些事情,他们都从别的渠道略有了解。甚至,冯翊的大军正在驰援河东。 “为了应付此战,某已调李式、樊稠二位军将,率兵南下。具体的作战部署,参军部也已定下方略。唯一的缺憾就是冯翊援兵,急促行军,粮秣辎重冬衣,皆有少缺。” 段煨又道出一句,转头看向阎象。 “阎相,调配物资一事,还要劳烦汝多多操劳了!” “中尉放心,此事本相会安排妥当!” 阎象没给段煨好脸色,看都没看其一眼,目视前方,口中溜出一句。 段煨也毫不为意,回身面向高诚:“大王,备战一事,各军已经准备就绪。只带将令一下,凉州诸军,亦可回援河东,以保城土。” “好。不过此战局势未明,前将军处又要防范宋羌、鲜卑,各军权且勿动。” “诺!” 段煨应声回到原位。 高诚环视一周百官,问道:“诸位,河东关乎吾国朝安危,任何人不得玩忽职守,务必全力准备,以付兹事。” “臣等遵命!” 场中没有任何人持反对意见,这不同于大军远征,而是保卫疆土。消耗的钱粮,自然是比不上大军出击千里之外。而且眼下大河冻期将至,于防守一方的周国来说,兵力、辎重的往来也都更加方便。 “除此之事,便是废除佃户制度了。阎相,如何筹谋,告之诸君。”废佃一事,早早就在决策圈子内定下事宜。今日放到朝会上说道,也不过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废佃必行。 阎相应下,回身看向殿内众人,尤其是韦端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意有所指。 “佃户之制,行之数百载,弊害频生。豪绅恶吏,多迫百姓,以致县邑不靖,地方不平。故而,国相府奉王上之命,出废佃之制,除以旧制。” 说到这,阎象顿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国相府历时月余,终汇国朝各处佃户。时至今日,仍有佃农近六万户,三四十万口,侵吞百姓,谋取国利之甚,莫过于此。” “自即日起,废佃之制,正式布告天下。凡所有佃户,悉数划入诸县,分予耕田,以田制效之。世家、豪强,土地繁多,则可以钱货为利,募之百姓,春耕秋收。所雇之人,每日予其钱货,不得低于以工代赈之数。” “再有,佃制既除,旧制也需要除去,更以新制。” 随后,阎象林林总总说了数十条旧制,或是除之,或是改进。 动静不算太大,高诚也知道打压世家不是一时间就能够搞定的,需要慢慢的来。 “还有最后一条。” 说完,阎象再度抬起头,向着诸官言道:“新的田制,严禁私自买卖!” 此话一出,殿内不少人都惊呼了一声,随即颇有些杂音嗡嗡作响,众人议议。 不过,一些家大业大的人物,根本就不考虑这一点。 相反,若真是如此的话,对于他们有着莫大的好处。 因为,世家等级的分化,彻底定型。 一个家族从豪富到豪强再到世家,都有着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尤其是成为豪富这一阶段,还不算太难。稍后懂些货殖之道,也能达成这一成就。 但到豪强就不一样了,夹在中间,左右难为。 他们想要跨入世家的行列,就得需要家族子弟,一连几代的当官,其次便是积累名望,以及疏通关系了。 当官还好说,豪强们虽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但培养家族子弟还是可以做到,无非就是成就的大小罢了。但积累名望,需要大量的资金。 所谓的积累名望,也就是散财施德,行仁善之举。 尤其是天灾人祸之际,最是良机。然而,需要钱,大量的钱! 世家又不一样,名望已足的家族,雄财阔绰,他们可不会指望那点田地挣大钱。好在他们一路走来,积累了深厚的底蕴,只要继续保持现状走下去就行了。 中小世家,又是一副模样。 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势必就会牵连到其他家族的利益。那是,没有钱财开道,想要把事情办法也不容易。 “肃!” 内臣一声尖呼。 有些叽叽喳喳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启禀王上,若是农忙之际,雇户稀缺,势必导致田野荒废,又当如何?” “若尔等自感家中田地过多,人力不及,可奉于国朝,充为屯田。上计过后,以钱帛予尔等即可!不过,非千亩之上不可!” 阎象抢先一部,将事先商议好的解决方案,道于那名挺身而出的官员。 话音刚落,杜翕匆忙出列,拱礼言道:“启禀王上,臣家室之内,有上田百顷,良田千二百顷,数目之多,耗力之大,非臣阖族数百人所能耕也。臣愿悉数奉于国朝,资以国事!” 杜翕一句话,再度激起千层浪。 不过,这次没有议论之音,全都是心中遍起波澜。 这吃相,未免有些太难看了! 不等有些人反应过来,杨氏、耿氏、卫氏、裴氏等紧随高诚脚步的世家,立即挺身而出,悉数将族中田亩,奉之于国。 整个过程如同走流水账一般,爽快利落。 看的大多数人目瞪口呆,最终,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尽量的将腰包掏出来。 今个大王摆出的这副架势,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只是,就不知道日后究竟有没有别的利益补偿。 第765章 朝会 武备学堂! 收了这么多士族的田,当然要给予其一定得利益。 高诚心里明亮,也清楚士族的需求。 不过,想要再像以前,妄图朝政大权是不可能了。再说了,蛋糕已经分的差不多了,士族吃下的也不少。比如眼前能参与朝会的,绝大多数都是士族子弟,只是他们还不满足。 也就是说,需要重新再做一份小蛋糕,来划给士族一部分。 “诸君舍家为国,孤倍感欣慰。然孤并非寡义之人,于诸君自有补偿。不知诸君以为,汉制良家子如何?” 丰田一事议罢,高诚当即再提一事。 殿内百官,都是眼前一亮,大王果真仁厚信义之君。 不过,紧接着反应过来,却又多有苦笑。 良家子? 那算什么! 也能称得上补偿吗? 再说了,六郡良家子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可不像武帝时期,想要成为良家子,还要家世清白,世代军伍。眼下,随随便便就能顺手捞个良家子的名头。 而用处,确实没太大的用处。 然而,聪明人却是想的更远。 他们知道的事情,大王又岂会不知道?出身凉州的王上,会不清楚六郡良家子制度的荒废? 但现在突然在朝会上提出来,肯定另有用意。 中尉段煨立即应声而出,抚礼言道:“启禀大王,臣以为当重复良家子之制。纵观汉室一朝,每有征战,良家子必先发于人,奋勇持猛,所向无前。” “不错,良家子訾财略有,多习弓马韬略,亦可补军中或缺。” 总参贾诩亦是出列,短短道了一句。 两位军中巨头带起头,一帮武官自是无不从之,纷纷附和。 高诚满意的点了下头,冲着身后的内臣摆了下手。 那内臣当即从袖兜内取出一份锦帛,进三步,列于百官之前,高声呼唱:“大王有制,兹军中吏官不足国用,许以总参军寺筹建武备学堂,选以军中猛士,乡里健儿,授之武事,常习战阵,通晓文武。更建大周陆军学院,自诸武备学堂中,择优取才,授习各家兵学,补以军中将校!” 当内臣将这道制命告于众人后,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禁浮现出了当年筹建诸校之时的事情。 这 自家大王玩了一手暗度陈仓,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谁不晓得诸士族在科举之中,什么都没捞着,反而掏钱出地的为大王建了数不尽的学校。 如今倒好,科举的风波刚刚停下,还没完结,大王又要武备学堂。这跟数年前那一幕何其相似,还会有人上当吗? 当然会! 此刻,不论如何,王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诸士族的奉田,便是实实在在的妥协。既然已经没办法争下去了,现在能捞回一点就是一点了。 先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能够插手军中,那些田地也不能白白送了出去啊! 而且,听大王的意思,似乎这个建武备学堂的钱,要总参军寺自己出,他们也不需要掏出分毫,何乐而不为? 先不提众人心中异想,内臣收起制命后,再度退到高诚身后。 紧接着,高诚也不给大家思考的时间,直言道:“今日诸君为国捐田,孤特许每家五个名额,授予良家子身份,进入武备学堂。学习三年后,于军中历练三年。若天有佑护,或可入陆军学校进修,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大王,武备学堂仅许良家子入学?” 钟繇突然站了出来,询问说道。筹建武备学堂一事,自己可从未听闻半点风声。想来,当是王上与段煨、贾诩、郭嘉三人密议。 “非也,每岁军中务必推荐半数以上学子,具体数量由总参寺决议。彼等悉授良家子之号,方可入武备学堂。” 高诚回了钟繇一句,但并没有详细道来。 武备学堂目前还仅存在纸面之上,具体的教学科目、选拔、升降等等一系列的重要制度,还都仅仅是个苗头。甚至,给贾诩说了一夜,老东西也不过方有粗略。 不过,建学校也是一件挺耗时间的事情。 总参寺那么多人,几个月的时间,总能初略制定下军校的条条例例。再者,所处的时代不一样,自己脑海中的东西也未必就合适,还不如让这个世代的智者去考量。 毕竟,全天下就没有完美的制度,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摸索中逐渐完善罢了。 自己,只要点提一下,足够了! 呼,学校有了,军校也即将筹建,不晓得自己准备的那么多,究竟能为大周定鼎天下增加几分筹码。 军校的作用很大,可以成批量的培养基层军官,以及中层军官。可以预见大周军队的素养,将在几年后彻底将其余势力远抛脑后。但军校生能不能干过从战场上摸打滚爬出来的军官,仍旧是个未知数。 所以,武备学堂与陆校之间,还隔着足足三年的时间。 选拔的学员,也是军中将士占据半数,为的就是弥补军校生实战经验的短缺。毕竟,打过仗的人,听起来就比刚毕业的军校生靠谱! “大王,总参寺虽有后勤署,又有军屯资补,可那些钱财,哪里能建起几座学堂啊!” 贾诩也没想到,大王居然会将建军校这活交给总参寺。可怜他们总参寺,丁点钱都没有,怎么建? 高诚轻嗯了一声,看向阎象,言道:“阎相,自今岁起,各寺署于上计之前,作以预算,提交国相府。由国相府根据各寺署所需,调整预算后,下发诸寺署。今岁,便先拨五成税赋,予以中尉府。军中军饷、兵甲、辎重等所有耗用,皆由此费而出,逾之自筹!” 阎象初一听要划一大半的税收给中尉府,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听到后面逾之自筹后,又松了一口气,稳下心神。 大周今岁的税收,也刚刚逾越五万万钱的大关。 这些税收之中,其中三成出自盐铁,三成出自算赋、口算、赀税,两成出自商贾,两成出自官营。比如天下闻名的纾清文坊,莫说是关中了,便是最为偏远的交趾郡的土族,都不吝惜珍玉,一求其纸。 至于文坊四宝,几乎成了天下士子人人必备之物。 笔墨纸砚,一瞬间便冲垮了整个天下原有的书写方式,风靡九州。 而盐铁,掌控着河东盐田的大周,包揽了含并州在内的整个西北地区。南面的汉中,如今都舍弃川蜀之盐,改货河东之盐。 当然,坐拥沿海煮盐的关东地区、江东地区,根本不是河东盐田能够插手进去的。 第766章 朝会 六制 商贾之税,比起去岁,缩水了几近三成。 主要原因便是,丝路被绝。 鲜卑人霸占了河西四郡,大周眼下复仇无力,也只能与其妥协。每一支经由河西的商队,都要给扎根在河西的步度根缴一份商税。那么大周获得的利益,自然也就被分走了。 好在盐铁、纾清文坊以及铸币署的逐渐庞大,官营企业的利益也日渐增多,弥补了丝路的损失。但是,早晚有一天得收回河西。 当年大周初立,时局不稳,战乱频多,丝路的运用率连一成都不到。现在大周稳定了下来,天下各方势力经过一轮的角逐后,也开始回头内里,发展所辖地方,商业也迎来一波恢复。 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丝路之利,不出三年,岁收十万万不是没有可能。 建宁年间,羌乱不断,河西胡虏丛生,丝路几经断绝。天下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深处火海之中,备受煎熬。 然,大汉帝国,仍岁收四十四万万之余。 没道理继承了大汉大多数的苛目杂税,又拥有丝路之利的大周,连岁收十万万都做不到。 不过,目标太遥远了。 步度根盘踞河西、河南地、幕南西部,控弦之士十二三万。蒲头盘踞西域、勾连北匈奴,控弦之士亦有七八万之数,再加上西域诸国十余万步卒,实力也不可小觑。 否则,步度根早就带着十几万骑兵,嚯嚯西行了。 想要搞定这两人,大周不一统北方,根本做不到。仅靠关中一地的物资国力,想要远征千里,破敌数十万众,灭国数十,妄想天开。 想的多了,阎象的神绪久久未回,却是给了段煨一个机会。 段煨见阎象迟迟没有说话,便顺口应了下来,顺便向着阎象道了句谢。 等到阎象回过神来,事遂已定。 好在,作为大周国相,今日还真可以大度一番。 六成税收,也就是三万万钱。剩下的两万万钱,出个数千万就足够各寺署正常运行。而官员俸禄、征发徭工的工钱,也能应付。 只要不打仗,两万万钱足够国朝运转。再加上大王已经发话,军费不足,军方就得自筹了。 哼,要不了多久河东大战一起,三万万钱够干啥的! 到时候,段煨别来诉苦就成。 而段煨也面带喜色,往年军方哪有啥钱啊。每次到了用钱的时候,都得看国相府的脸色以及少府的态度。 今日,可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段煨肯定没有想到即将爆发的战争。或者说,心还活在前几年,以为一打仗,国朝肯定给钱。 莫说段煨了,便是军方的另一巨头贾诩,在这片刻间也是如此自以为是的作想。 高诚可不管这么多,军费的事情的提及,主要还是为财政预算打个基础。毕竟,财政嘛,不过红线怎么发展! 储备金,没有! 但大周的币值是向粮价看齐,只要国家储粮充足,就不怕财政崩溃。 朝会后面定下的事情,多是一些国朝政策的改进,并不会对国朝的运转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今日朝会定下的事宜,已经足够多了。 禁行令,进一步加强皇权的维护。 军队调动,防备赵、汉两国进攻河东。 废除佃制,彻底将士族与民争利的苗头,拦腰斩断。 奉田策,也是进一步打压了士族的实力。 武备学堂,一方面补偿士族,一方面增强军方的实力。 财政预算,作用放到军国体制、资本主义未生的古代,用处确实不怎么着明显。毕竟,只要大战一起,莫说预算了,全国上下所有财力、物力、人力,都要为打赢战争全力以赴。 聊胜于无,用于制定非战争时期的发展计划,还是有一定的益处。 当朝会散去,百官各有所思。 一时间塞进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很多人还都是懵懵糊糊的感觉,得回去好好思量一番。 而真正的决策层,却是来到了宣室。 阎象、钟繇、段煨、贾诩、郭嘉。 五人各自落座。 “王上,调查司密探来报,王允确定已经上钩了!” 整个朝会一言不发的郭嘉,在宣室中,却是第一个开了口。 闻言,其余四人无不是面带些许喜色的点着头,高诚也感慨一声:“不容易啊,想要糊弄住王允这只老狐狸,还真麻烦!” “王允老谋深算,腹藏万机。若非上党对于汉室着实重要,只怕其也未必会走出这一步。” 郭嘉深吐一气,庆幸的言道。 旁边的贾诩插了一句:“王上、奉孝,吾等仍不能掉以轻心。王允布筹大局,犹有胜之,一旦被其发现蛛丝马迹,必然诸功尽废。” “不错,下一步,还要好好谋划一番。这回,晋汉,也该彻底埋葬了。” 高诚冷着眼,王允执掌的晋汉,对大周的威胁无疑是近在眼前。毕竟,那两万并州狼骑,以及数以万计的匈奴骑兵,远远超过了势力刚刚向冀州外发展的的赵国。 再不济,袁绍这厮,天生的被曹老板克! 那么大的优势,鬼才知道官渡之战是怎么打的。随便换个人来,按部就班,也能平推过去啊! “但是,晋阳怎么拿下来?” 阎象提出始终未能解决的问题。 别看大家伙密谋了几个月,可如何夺下晋阳,成了难题。 说白了,大周众人想要挖个坑坑一把王允,甚至直接借袁绍的手,灭了王允。但袁绍若是得了晋阳,还不如让王允继续盘踞晋阳呢。 而唯一能防止赵国对周国形成威胁的法子就是夺下晋阳,以晋阳为基,离石、箕关为辅,阻拦赵国的西进之势。 但夺晋阳,很可能要跟赵军做过一场。 这并非几人所愿! “或许计划可以改一改!” 闻言,贾诩眯着眼睛,道出一句。 几人纷纷侧目,疑惑相视,静待着贾诩的后话。 “王允若是中计,袁绍自然也会入瓮。而王允不出所料,后面所走的每一步,都会如吾等所料一般。那田丰、沮授二人,在其手中吃过一次亏后,肯定会谨慎非常。也许,彼等不会入吾等之瓮!” “文和兄的意思是诈降?” “不错!” 贾诩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的郭嘉,立马在脑海中考量起这一步的胜算。 良久,郭嘉才幽幽道来:“可行!若是天佑吾朝,或可大败赵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767章 聚之高陵 天气越来越冷,北方已经成为了雪的天下。 四处可见的玉莹积雪,衬托出美丽异常的野外风景。 然而,对于人们来说,喜忧参半。 喜,自然是喜得降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岁的雪势正可,田地里的谷栗青苗,经此滋润,来年收成必然不差。 忧,倒非是天气严寒,而是来源于其他层面。听说最近北面的局势越来越不对劲,大汉朝廷和东面的赵国,集结了十几万大军。这眼看着又要打起仗来,没有几个人会喜出望外。 今年,大周的日子过得可一点都不顺畅。西边打益州没打过,又有六月雪雹、地龙翻身,天灾不断。 一群民夫随着车队走出戒备森严的长安北门,越过渭桥,进入冯翊地界。 到了冯翊郡治高陵,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轻松写意。 沿途都是在大周境内行动,没有丁点危险,又是平坦坚固的驰道,速度也快的出奇。 高陵,作为大汉帝国最重要的一座陵邑,规模比起其余诸陵要大的多。而且还占据了五陵原最富饶的地方。若非如此,它也不可能成为冯翊的郡治。因为论起地形,临晋无疑要比冯翊更加险要,又处渭水之畔,繁荣程度不下于高陵。 不过,这些民夫,可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 一行人被迫驱赶着车辆退到官道两旁,踮脚抬目朝着后面的望去。一道狭长的黑影,沿着蜿蜒的道路,快速而来。 “是第六军!” 突然有人高呼一声,紧接着便是一群人都开始肆意的嚎嗓。为什么感到开心,他们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没由来的感觉应该如此。 离得还有数百步,民夫们就能够看清第六军的旗帜。当头的是几十名斥候,飞马来过,询问一番后,便继续向前。自家一支运输粮秣的队伍,无需放在心上。 斥候过后,前军一校兵马,才进入众人的眼前。 一名名将士,业已卸去身上札甲,只着赤衣,手中拎着环首刀,或是端着戈矛。阵型有些散乱不整,将士们的眼中也不断的流露出疲倦。 风尘仆仆。 第六军的驻地在高奴,防备着北面的诸胡,以及东面西河郡可能偷渡过河的汉军。距离冯翊算不上太远,但沿途多为山路,人烟稀少,道路不济。 那些山路,可不像高陵城西而过的驰道那般坚固。大雪一落,一脚下去全都是泥泞,行军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 而且众将士身上溅的片片黄泥,也能看出此行不易。 第六军第一师越过辎重队,从其散开的道路,向东面不远的高陵邑而去。 民夫们也是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自眼前掠过的大军,心中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等到这一师人马过去后,统帅民夫的军吏,朝着后面又端望了一阵,见再无兵马过来,这才挥手示意手下人继续前进。 王方率部抵达高陵城外时,天色尚明,各部当即在城西三里左近,安营扎寨。 后面跟上来的辎重队,则是直接绕城而过,前往城东。 在城东,早已立起一座大营,营内仓廪不计其数,更有第八军全体将士移防驻扎于此。周围还有几座民夫营寨,里面堆积着大量伐来的木材。 粮仓南面,又连接水寨,布置舟船数百艘,往来运输粮秣辎重。同时,还有不少民夫在此取水,装入木桶,运送到粮仓内,以备不患。 二百余辆马车,载的谷栗不过数千石,堪堪堆满两座巨大的仓库。 第八军营内望楼上,周瑜正入迷的注视着城东恢弘的场面。望楼很高,足有六丈之高,站在此间,环视四周,一览无余。 方圆十余里内,到处都营寨,军队,民夫和旌旗。第八军的军营,在这其中一点都不显眼。还有那近千座仓库,可容纳粮草三百余万石。虽然现在大多数还都在空着,但这幅画面怎么看都让人倍感意气风发。 没错,这支由各士族私兵组编的军,正式被授予了第八军的军号。 授军的那一日,正是三日前,大军北上进入高陵的那一天。 不过,第八军的配置,却是远远逊色于其余各军。军将周瑜就不多说了,既没有资历,也没有高爵。其在长安的声名确实强盛,又是大儒蔡邕的女婿,更身兼王上厚爱。可若不是第八军参差不齐,战力奇差,怎么着都轮不到周瑜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一军军将。 其余一如副将庞德,师帅郝昭、张辅,爵位是一个比一个低。 相比其他各军将帅的爵位,第八军真的拿不出手。 好在,大王似乎对第八军还是挺看重的,兵刃甲胄,强弓硬弩,全数供给。 “令明,真没想到王上居然安排汝担任某之副手。” 周瑜看着身旁今日刚刚赶到的庞德,嘴角不禁略苦。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单独带兵作战的经验,手下的两名师帅也就郝昭好上一些。 可经验,真谈不上丰富。 照这种情况,自己的副手,第八军副将,大王应该会安排一位军中宿将来。一者可以给予他们一群愣头青很大的帮助,二者也有足够的威望来镇住各部兵马。 听到周瑜所问,庞德也是哭笑一声,说道:“嗨,别提了。谷口一战,骁骑校几乎损失殆尽,国朝铁甲也凑不齐千套。现在骁骑校名存实亡,吾这骁骑校尉也就给撤了。然后,就奉命来到公瑾兄这里了。” “呼,大战将起,咱们第八军自瑜至各部校尉,皆非久经沙场之辈。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上阵,一展雄风!” 周瑜心中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不然还能咋样,诉苦也找不到人诉苦啊! 庞德就没有那么强的自信了,毕竟自己从世子亲卫统领,调到骁骑校尉,再到现在的第八军副将,可谓是直步青云了。但就是没指挥过兵马作战,谷口那一战也是华安指挥,自己冲锋陷陈。 一军副将,可没有那么好当的啊! 周瑜或许是看出了庞德心中所想,回头问向庞德:“令明,眼前这数十里连营,观之若何?” 庞德不太明白周瑜想要说什么,于是回到:“不怎么样,十余万民夫,始终比不了十万大军之势。” “确实!” 周瑜点了下头,没有反驳。 第768章 借卒 “十万民夫而已,又怎能比得上十万盛兵。然而,那千余座仓廪,才是重中之重。令明今日刚到,或许不知。眼前水寨与粮营内,囤积的粮草已达二百余万石。而这,只不过是五日功夫罢了。” 周瑜说到这里,心中不禁对国朝强大的组织运输能力,再一次感到震撼。 这些粮秣,全都是从长安府库中拉出,运送到高陵。沿途距离确实不长,可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天功夫。即便如此,五天之内,多达数百支辎重队,络绎不绝的填充着一座座仓廪。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战争还没有爆发,国朝就已经筹集了数百万石军粮。 等到战事一起,军队根本不用担心吃食的问题。 可惜,庞德对这个观念,还不是很了解。只是毫不在意的点了下头,转口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公瑾兄,大战在即,这军中各部的训练,可有什么好法子加强一下。今日吾观第二师几个部曲的操练,还是有些不济啊!” “唉,军中先前都是些士族私兵,军纪本来就差劲。前一阵子,某正一直盯着军纪,作训也就是松散了一些。权且如此,这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吾等只能说多抽出些时间,来操训士族。另外,教导团那边,令明可有熟人?” “怎么?” “瑜想看看,能否从教导团那里借些人手来,充任各部曲的教官,专司作训。” “也好,吾回去询问一下。” 比起周瑜,庞德在军中的人脉,无疑要更加广泛。 毕竟,周瑜也只不过才在中尉府呆了不到两年,而庞德数年前就已经声名鹤起。百骑救主,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 广为流传下,当年救世子的那一幕,早就传的神乎其神了。不过,军中将帅们,倒是对他庞德可谓是欣慰有嘉。 当年那一搏,值了! “启禀军将,第六军李师帅前来拜见!” 就在此时,望楼下面,一声高呼,引起二人的注意。 “李师帅?” 周瑜喃呢了一声。 旁边庞德当即为其解释道:“魏国中尉李傕的侄子,久经沙场之辈。” 周瑜轻嗯一声,说道:“走,来者是客,不可失了礼节!” 两人遂下望楼,往中帐去。 到了中帐外,正见到李进伫立在帐外,观察着周围营垒状况。 李进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周瑜的到来,身旁的一员亲卫附耳一句后,李进当即迎了上来。 “职下李进,见过周军将!见过庞副将!” “李师帅不必多礼。” 周瑜也看清了李进究竟是何人,标准的西北汉子,身材高大,比自己雄阔何止三分。面庞坚毅、黝黑,谈不上俊秀,可也满溢着阳刚之气。 一身甲胄覆盖身上,头戴兜鍪,给人一种良将的感觉。 “李师帅原来疲倦,吾等且入帐再叙。” 庞德顺势插口一句,抬手示意请李进入帐。 李进谦恭一番,复请二人先入。 且不说李氏一族现在面临的窘境,单是自己一师帅,再怎么桀骜不驯,也决不能在军将面前撒野,那可是以下犯上的罪名。 三人入内,各自落座。 “李师帅,不知道樊军将,已至何处?” “启禀周军将,吾家军将此刻引主力,尚在二百里外。职下奉命,日夜兼程行军,方快上一筹。” 周瑜点了下头,言道:“樊军将不愧是军中梁柱,来日待其到来,瑜必定亲自登门相拜。” “将军客气了。不过,职下来前,吾家军将有一事,命职下代为相问。” “李兄尽可问及。” 李进两目紧盯着周瑜,沉吟了一声,问道:“将军备受大王厚爱,不知此次河东之战,总参寺可有定下策论,也好让吾等裨将心中稍安一分。再者,若是有需李氏效力地方,职下阖族数百口,必为先登。” “嗯?” 周瑜眉头一抬,这李进究竟是代樊稠询问,还是自己想要询问? 心中疑惑了一下,周瑜没有着急回答,因为自己确实不怎么了解中尉府和总参寺的打算。第八军接到的军令便是驻扎高陵,保护囤粮要地。 可这不妨碍回答李进的问题。 “李兄,且告知樊军将,王上倚其为心腹,尽心王事即可!” 中规中矩。 但李进的面色却是轻松了不少。 事实上,樊稠并没有安排自己什么。倒是远在凉州的家叔,颇有些担忧。 因为身在河东的李府,这两个月来,常有不明其内的人出入,而且是深更半夜之间。 所以,李进今日这才来到第八军军中。周瑜是王上心腹,国朝尽知。如果能够探出大王的意思,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也可表个忠心,求个心安。 今天的事情,周军将肯定会汇报王上的! “多谢将军解惑,进感激不尽!” 李进起身拱礼。 周瑜点头示意,回道:“李兄不必客气。对了,李兄明日是在高陵休整,还是……” “嗨,职下身负军令,明日一早便要开拔,驰援安邑。不过将军有何吩咐,进竭力相助。”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第八军新建不久,军纪松散,作训不及。故而且问李兄那里,能否调派一队老卒,助瑜一臂之力。” 周瑜一开口,还是借人一事。 李进珠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手一挥,直言道:“原来如此,将军勿忧,稍后职下便择一队锐士,协助将军。” “好,李兄爽快!” 三人又随便谈了一小会后,李进就主动告辞,返回营中。 “公瑾兄,那若是教导团的弟兄们来了,又如何安置?” “怎地,令明还不高兴了?” 周瑜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紧接着又言道:“不必担心,第八军新创,来多少人都能弟兄,都能安置下来。要知道,吾等日后建功立业,可全靠军中这一万八千余将士。只要把他们练成精兵,上阵能胜,莫说落下的这点面子。便是让周某亲自上门去求,也无伤大雅。” “这……公瑾放心,拉不来教导团一屯之卒,德亲自去蓝田。” 庞德一时间不禁被周瑜的气概给感染,口中也是豪气绽放。 第769章 乱 李进给周瑜留下了百来人,协助其操训第八军将士。 只是,还没两日功夫,第八军就没了空闲之时。 长安急报。 于十日前,即明武元年十二月十五日。 汉军破永安,沿汾水直逼杨县。 张杨率领的汉军步卒一动,留在永安的一屯周军便及时退却,责快骑传讯安邑。 消息一路从北南下,至安邑,过大河,达长安。当传到周瑜面前时,已经是十日后。 周瑜不敢大意,立即召集诸将。 “汉军已经南下,总参寺军令,命吾等速速渡河,驰援安邑。同时,还要掩护留下兵马,保护仓廪要地。” 周瑜端坐案前,冲着手下几员大将告予军令。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 帐下立有一人挺身而出,正是张辅。 旁边华安嘴角一抽,急忙也出声言道:“将军,第一师上下将士,已抱效死之心,只为临阵杀贼!” 周瑜白眼一瞥,没有说话,看向张辅,说道:“佐车,先锋倒不必了。不过第六军李师帅孤军急行,汝便为其后应。稍后即刻整军,轻装疾进。” 张辅面色一喜,拱手应令。随后,还特意看了一眼华安,颇有得意之色。 华安就不舒服了,恨恨的暗叹一声。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倒霉呢。原本张辅这小子还是自己的下属,可到了第八军成立之际,反倒比自己高了半阶。当然,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旁边的郝昭,却始终一言不发,沉着面色,有些心忧。 周瑜又说道:“令明,稍后汝也传令下去,让中军各部整顿行装。伯道,这仓廪重地,便交由汝了!” “军将,职下以为粮营所设,颇有不妥。国朝大张旗鼓于高陵运粮,必然已被汉军察觉。一旦汉军密遣精锐偷渡大河,袭吾粮仓,如此连营,首尾难顾啊。” “那依伯道之意,当如何布置?” “营寨已立,谷栗数百万石,想要再挪营,空耗人力物力。所以,只能多布兵马,加强防务。职下恳请,抽调民夫营中青壮,配齐甲刃。再收缩各处民夫营与粮营四周,以为屏障。” “好,伯道权且安排,稍后某遣信骑,报于长安。” “多谢将军,如此昭可保粮营无恙!” 得到周瑜的许可,郝昭立下决心,信誓旦旦的言道。 安排好诸事后,高陵城外营寨顿时沸腾起来。第八军将士磨刀霍霍,收拾行装。最先行动的便是第二师数千人,备齐几日干粮后,立即向东面临晋进发。 中军八千余将士,连带着随军押送粮秣的两万余民夫,于次日方才出营。 主力东去后,诺大得营寨只剩下郝昭的第一师,不到五千人。想要将方圆十余里的大营面面俱到,显然不是易事。 午时未到,郝昭便使帐下几个曲,进驻重新划分的营区。随后,又责人于民夫之中,挑选青壮,协助本部兵马防守。 不过五日功夫,蒲坂渡口便已是人山人海。除去周瑜率领的民夫和军队三万余人外,还有征发自河东的民夫,协助运输粮秣。 由于此段大河并未冰冻,十几道浮桥,横在河中,其上人马车驾通行,看起来颇是壮阔。 大河东岸,率先渡河的张辅所部,留下一座简单的营寨,功后方主力进驻后。便分兵两部,一往汾阴,一往河东。 而在北面,滚滚南下的汉军,已经占据杨县。前锋兵马,抵进襄陵城下。 襄陵城内,严颜率领第一军中军及第一师主力,扎营城外。又使第二师进驻平阳,与主力互为遮掩。 似乎周军的打算是要各处设防,阻挡汉军的脚步。但,河东的地势,如此部署很明显没有任何用处。 自西河南下的匈奴铁骑,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残破的蒲子县城,接着一路顺势南下,劫掠四下乡里,补充粮秣物资。 好在河东准备的还算充足,蒲子以南,平阳以北,方圆数百里内,早就派遣人招呼百姓撤离,或者逃避山中,以躲兵乱。 如此,也就代表着匈奴骑兵南下沿路,几乎毫无阻挡,势如破竹! 当张杨率领汉军主力,抵达襄陵城外,与前军汇合后。三万余人,隔十里与周军营寨对峙。汾水以西的平阳,也迎来大汉朝廷的附庸军匈奴骑兵。 数万骑兵转瞬间就将平阳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内候选领着本部数千将士,却也不慌不忙。一边安排民夫,沿城下百步,挖掘埑壕。一边安排城内壮妇、老弱,准备守城物资。各部曲兵卒,则是严阵以待,张弓架弩,掩护城外掘壕之人。 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又非庸碌蠢笨之辈,见周军仗着坚城,作足了准备,肯定不会拿手下的部族勇士的命去填城。 但匈奴人也不会闲下来,毕竟杀进富饶的河东,岂能空手而归。 很快,匈奴左贤王刘豹率领着万余铁骑,沿着拐道向西的汾水而去。而右贤王去卑,则是直奔临汾县城。 眨眼间,河东北部一带,悉数糜烂。 但汉军与匈奴骑兵,仅是河东面临的敌人之一。 蒲坂县城内,周瑜领着大军,先于民夫一步,在此扎营度夜。 呆在中帐之内,周瑜看着信骑刚刚送来的战报,心头不由暗自叹息。面色略带苦涩,也含着几分疑惑。 “公瑾兄,怎么了,又生了何事?” 庞德毫不在意的问了一句,这两天从安邑传来的战报,就没一件好事。不是县邑丢了,就是城池被围。可那又有什么,国朝主力未至,汉军兵力权且占优,严军将保存实力,放弃大部分不重要的县邑,很正常。 只要各路兵马齐聚,数万大军还败不了区区数万汉军?收复不了丢掉的县邑? “魏国相卫觊,传信言第一军斥候,已经探得赵军动静。赵国大将颜良,亲率三万雄兵,自高都北上直取端氏。看来是想要趁着第一军主力远在襄陵与汉军对峙之时,奇袭安邑!” 周瑜也镇住心神,不慌不忙的说道。 颜良也不知道是有勇无谋还是怎地,既然想要奇袭,居然能够被第一军的斥候给发现。亦或者,颜良是故意给己军斥候看的,玩一手障眼法,掩护真正的奇兵出动。 但不论如何,安邑肯定已经作了防范,问题不大。 自己真正想不明白的是,这战局看的眼花缭乱,混沌不清啊! 三家势力,似乎都没有全力以赴,似乎也不想全力以赴,又或许都在隐蓄实力,发出致命一击! 乱! 第770章 千里楚地 正如周瑜所想,河东局势的混乱不明,让很多都百思不得其解。 晋汉既然要进攻河东,却只动用不过三万步卒以及匈奴骑兵,真正的精锐部队并州狼骑,还远在幽州地界。甚至,连晋阳附近的部队都没有任何动静。 赵国也想借机捞一把,却不单单调动了上党颜良的精锐主力,还有怀县由赵国公子袁谭率领的四五万大军。而且不止如此,邺城方面也在不断的聚集兵马、民夫,好像不甘心于捞一笔小钱。 而周国的举动,就更加让人感觉迷惑了。 时至今日,周国境内的军事力量,早已被各方势力摸得一清二楚。毕竟,周国有多少个军,各军的兵员编制又几乎等同,很容易就可以估算出大略的军队数量。 可现在,大周在河东出现的编制只有一直驻扎在河东的第一军,以及刚刚赶到河东的第六军和第八军。再算上魏国的千余人,总兵力也仍旧未到五万人。这些兵力,若是防守安邑,自是问题不大。但周军的架势,明显是要跟大汉和赵国做过一场。 周国其余的几个军,到现在仍然在凉州战场。唯一有可能隐藏的便是两个骑兵军,三万五千余骑,也足够对战场局势形成巨大的扭转。或许,周国骑兵即将抵达河东,不然周将哪来的自信。 身在都城洛阳南宫崇德殿内的楚王袁术,正在倾听着国相杨弘,国相长史刘晔、尚书令何夔、京兆尹韩胤、豫州刺史刘普、司徒陈纪、司空陈谌、太尉袁胤、大将军张勋等一众要臣的讨论。 比起人才,楚国的名士,不仅仅在数量上超过周国,在能力上更是不能相提并论。颍川陈氏三君,悉数在楚国出仕。此外,荀氏除却荀彧、荀谌、荀攸三人外,余者子弟亦多在楚国任太守、国相。 还有韩氏、刘氏、何氏等士林名望,多在楚国。 大周在人才方面,确实没办法跟盘踞两淮,占据颍川、陈郡的楚国较量。唯一胜上一筹的就是大将,和军队的战斗力了。 张勋也不差,统帅十余万大军列阵交锋,丝毫不乱。但顶不住其余人废物啊,除了桥蕤、孙策外,余者真拿不出来。 再加上楚国军纪颇是松散,甲胄弓弩倒是齐全,就是战斗力跟不上。 否则,也不至于连战连败了! 一群士族名宿讨论的自然是河东的局面,唯一的小辈刘晔,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当然,能够在楚国高层密会之中出现,自是其才能出众。 楚地数千里,唯刘子扬、陈长文,齐驱并驾! 如果周瑜、鲁肃并没有去往关中 然而,没有如果。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身旁的曹操羡慕的大流口水了~~ 一群老家伙,哪一个不是混迹庙堂十余年,乃至数十载! 河东战局的诡异,自然难逃彼等法眼。 尤其是年岁已高的陈纪和陈谌兄弟二人,一言一和,几乎将河东局势快给剥了个精光。 那细致如麻的分析能力,直让坐在上面的袁术,下巴都掉了一地。实在没有想到,这高子明、王子师、袁庶子三个家伙,居然一个个布着大局,阴谋诡计接连不穷。 还好,孤还有陈公~ 说来也妙,北上与周国争雄,抢占洛阳京畿地区。虽然大败一场,损兵折将不计其数,但好歹拿下洛阳了不是。随后的北取河内,又被显思这小辈给赶了回来。 唉,都是一群废物,连显思那小子都打不过! 好在,占据洛阳倒是出呼意料的让不少士族子弟,闻风而入瓮。 就连一直委婉拒绝自己征召的陈纪,也走出颍川陈氏的大门,带着一票颍川士族,来到了洛阳。 随后,有着颍川诸族的倾力加入,楚国的实力自是大有增长。尤其是地方郡县,本来混乱不堪的局面,顷刻间便的四海升平。军中,也由于诸族子弟充为军吏、校尉,军纪略有提升。最起码,没人敢随便劫掠乡里了。 就是这群人,谈话间让人有些难以摸清头脑。 良久,众人终于统一口径。 “大王,老臣以为,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陈纪迈着垂老的身躯,上前两步,向袁术拱礼禀道。 袁术皱了下眉头,不是,谈论了这么半天,就得了个按兵不动?先前咱大楚,可没少在高子明、袁庶子手里吃亏,现在可是趁机讨回血本的良机啊! “陈公~良机难觅啊!公等方才不是尚且言道,此乃周国与赵国鹬蚌相争,吾等可坐收渔利吗?” 心中不解的袁术,立马就问向陈纪,顺便还向心腹杨弘使了个眼色。 作为国相,杨弘当然不会跟陈纪一伙。 毕竟,原本身为国相的自己,理应掌握楚国政权。可谁想到大王突然搞了一手三公,让自己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王上还没称帝,楚国多数旧制,都效行大汉。如此,自己一个国相仅是与郡守同阶。 若不是楚国强大,自己又是大王心腹,哪能跟陈氏兄弟唱对堂。 所以,紧紧依偎在大王身边,是保证自己地位的唯一途径。 “大王所言甚是,周国、大汉、赵国,三家争于河东。无论如何,必有一死二伤。整个北方,只有吾大楚抽身事外,实力积蓄日盛,当趁机谋利也!” 陈纪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杨弘,不急不缓的说道:“那国相认为,如何牟利?” “出兵” 杨弘话刚说一半~ “哼,河内纵是夺回,又能在河东、上党、魏郡之间,存之几日?河东大战未起,谁胜谁负犹未可知。然而不论如何,河内都是左右受敌之局!” 陈纪冷哼一声,冲着杨弘就是一顿训斥,丝毫不给这小辈留丁点颜面。 无能之辈,骤居高位,尸位素餐。 杨弘顿时面色一顿涨红,有些不服气,可又无法反驳。 没得办法,河内本来就不该打。当初自己已经劝过王上了,但挡不住军中那么多将校齐齐发声。趁着赵汉大战,倒是取了不少县邑。可赵国回过头来,一鼓作气,打回来了泰半。若非野王临近洛阳,为了避免两国爆发大战,赵军会停在怀县? 河内那那地方,楚国暂时没能力彻底消化。 南北疆域拉的太广了,顶到大河南岸,已经是极限了。再往北去,不论是曹操还是高诚,随时都能将大楚拦腰截断。 但,就这样认输? “河内之利害,弘焉能不知。然而,吾大楚之侧目,又岂在这一郡之地!” 第771章 制略 陈纪眼睛一眯,静静的看着杨弘,等待着其后话。 “如今北方局势,吾等汉、赵、周、楚四雄相争,错综复杂,难觅良机。然而,国朝当速速抽身于外,弃此泥潭。” 杨弘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句,如今的北方局势,跟一锅乱粥没啥区别了。不论谁先动手,都要考虑到相邻势力可能做出的举动。但是,楚国坐拥地利,完全可以向大周学习。 或者说,楚国原先预定的战略目标,不知道在何时突然转了个弯~ 顿了片刻后,杨弘继续说道:“诸君,大汉、周国、赵国实力都不弱。吾等与其相争,难以博利也便罢了,甚至还有可能树敌中原。与其如此,反倒不如抽兵南下,转目长江以南,成故楚之地,拓疆万里。而后,以江南为基,以河洛为矛,再争中原,未尝不可!” 仔细倾听的陈纪不由的点了点头,杨弘虽然非智绝之人,但目光也没有愚笨到哪里去。不过,很重要的一点,其却没有考虑到。 江南之地,即是荆扬二州。 荆州不多说,刘表全力以赴布略襄樊,水陆重兵皆在汉江。其身不死,荆州不乱,楚国便没有机会。 荆州水师实力太强劲了。 扬州倒是好打,可关键打下扬州后又能怎么样?如此一来,楚国的疆域范围一样被无限拉长,荆州随时可以截断长江,将楚国分割成两处。 最关键的是,打下扬州,谁来镇守? 扬州富庶,又有长江倚为天险,若非忠心之士,谁敢保证坐镇之人不会自行割据? “国相,职下以为不妥。荆州刘表手握重兵,又有无敌水师,想要并其地,非数年之功不可。而扬州,纵是占下,荆州刘表大可顺江东下,蚕食扬州。而吾江淮之兵,只能望江兴叹!” 刘晔站了出来,直言不讳的反驳自己上司的意见。在场的没一个人是傻子,谁不知道取江南以为根基后路,而后北争中原。可关键是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代价太大了,甚至很可能还会给他人做嫁衣。 现在,想要取江南,只能静候天机。 然而杨弘却是冷嗤一声,问道:“那本相且问诸位,国朝屯重兵与河洛之间,又能作甚?东出虎牢?西拔函谷?亦或者举兵渡江?中原四战之地,一味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必然日渐难为。骤时周、赵二国,甲骑俱盛,逐鹿中原,千里沃野,何以阻之?还是说,诸君认为吾等十余万步卒,跑的过天下精骑?” “哼!” 说完,杨弘冷哼一声,回头面向袁术,拱礼言道:“大王,臣以为当伐江东,先尽取扬州。以江左、江右两地,训练水师,打造战船,朔流而上,夺取荆州。于此,国势既成,纵是北方一统,大王亦可坐于南,称孤道寡!” 袁术眼前一亮,不禁冲着杨弘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大将军张勋,问道:“爱卿以为此略如何?” 张勋嘴角动了一下,有些难以抉择。这可不仅仅是赞不赞同一场军事行动,而是代表着站队啊。 陈纪代表的颍川士族,明显想要将江淮士族给挤到一旁,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剑拔弩张了。杨弘作为江淮士族的代表人物,又是大王心腹,手中握着很大的优势。但颍川士族也不是好摆平的,比如淮南刘氏,现在看起来已经投到了颍川士族的怀抱。 自己的选择,将格外重要。 “启禀大王,臣以为可趁汉、周、赵三国无暇南望之际,调兵攻打扬州。” 张勋心中琢磨了片刻,选择了杨弘,因为在颍川士族的强压下,即使有大王宠爱,杨国相也颇是吃力。若是杨弘倒了,自己就能独善其身? “既然如此……” 袁术正幻想着大楚雄据江南,凭地万里,以争天下的美梦。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打算偏向杨弘。 然而,沉默了许久的陈纪突然开口了:“启禀大王,老臣以为不妥!” 袁术立马生了一丝不满,问道:“陈公以为,有何不妥?” “老臣斗胆,敢问大将军,出兵江南。讨伐扬州需兵将几何?防范荆州刘表,又需兵将几何?” 陈纪一句质问,让张勋也很不高兴。出兵多少,怎么打仗,是自己这个大将军操心的事,哪轮到汝一司徒废话。自己刚刚确定立场,扭头就想插手军中? “司徒公,兵家之事,因时因地,本将心中自有筹谋,不劳司徒费心!” “哼,扬州刘繇帐下,大将数十员,盛兵四五万,更有江东水师两万余人。七万敌军,吾国朝少说也要布置十万人马,方有一丝机会。而荆州刘表,八万锐卒,三万水师,战船数千艘。而国朝水军,周船虽众,然多为小舰,战力不济。步卒虽广,却要布防千里之境。何以抽大军南下,以望东南?” 陈纪说完,当即便有人附和,皆不认同杨弘之策。 可杨弘既然提到这一点,又岂会不准备后手? “司徒公所言差异,扬州刘繇,庸碌之徒。手握雄兵,坐地千里,而不图进取,连一区区越帅都束手无策,其能可见一斑!” 说完,杨弘又面向袁术,言道:“大王,臣举荐一良将,予其兵马一两万,足以平定江东!” 陈纪眉头一紧! 这杨弘今日准备的倒是充分,不过楚国有这般良将? “噢~国相欲荐何人?” “乌程侯孙坚之子,孙策孙伯符!” 杨弘嘴角微微跳起,道出一人名字,四下立即无音。 唯独袁术,在愣了约摸二三息后,感慨言道:“非国相所荐,孤几忘伯符也!伯符可在城内?” “大王,孙校尉尚在邓县,领卒两千余,震慑荆北诸寇!” 杨弘特意点了一下孙策的职位以及功劳,随后又继续说道:“大王,前些时日,孙校尉请兵讨伐刘表,为其父报仇雪恨。但臣考虑国朝布略,权且压下了。” “嗨,孙文台~可惜了!若今日文台尚在,孤何致于困守中原哉。不过,伯符不负其父威风,雄壮犹甚,孤焉能负其孝心。” 袁术感慨了一句,说起来当初自己做的也是有些差池。好孙坚归附后,自己不吝厚恩,收拢其心。 然而,万万没想到,如此一员天下猛将,居然折在黄祖小儿手中。 “来人,传诏伯符,速来洛阳见孤。另外,加伯符为荡寇将军,国相府准备印绶等物。” “大王,孙伯符年纪轻轻,怕是难以委其重任!” 陈纪适机插口一句。 孙策…… 杨弘还真是好打算啊! 第772章 天子气 大王的心思,陈纪又怎会看不出来。 杨弘乃大王心腹,举荐孙策,说明孙策已经彻底归心。不然,都这么些年了,孙策凭军功也能当上将军了。 毕竟,威震襄樊! 当年南阳之战,孙伯符仅靠数千旧部,接连击败刘表心腹大将王威,杀敌无数。甚至连后面上阵的黄祖,也没讨得什么便宜。 现在南阳地区,能够得之安平,靠的就是孙策的赫赫威名。一个未及弱冠的孺子,不负其父之威啊! 谁能想得到,虎将孙坚折戟襄樊,不过二三载,其子却又扬名于荆襄。如今,襄阳上下对于如何解决孙策,可谓是绞尽脑汁。 孙策手下部曲不多,寥寥三千人左右,可却皆是精锐悍士。 上地能战,下水能行。 再有南阳各地兵马,都全力配合孙策,搞得荆州兵几次试图夺取邓县,都被赶回了樊城。 顺便还给孙策又涨了涨名望。 你看,就是这般一位坐镇南阳的良将,方才还只是一区区小校。 不过,孙策确实有虎将之姿。 “哎,陈公此言差矣。孙文台乃孙武之后,累世名将。如今,其子威风不下,年岁虽轻,但功勋卓着,正可提拔一番,多多历练,日后也可不失为吾大楚一员上将!” 袁术回了陈纪一句,打断了其后面想要表达的意思。 陈纪闻言,心知大王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这时,说什么都不妥,都会被大王认为自己是在跟他作对了。 陈氏所求,不过积资增望罢了! 袁术看陈纪不再说话,心中对于自己的威信还是满意的点了个赞。回过头来,又与杨弘继续说道:“相卿,孙伯符勇略非常,有其父之风。可一如陈公所言,伯符毕竟资历不足,难震军中将校。若以其统帅数万大军,恐非善事。” 话说回来,袁术对孙策这个小青年,也没说彻底放心。他是有其父之风,可毕竟他父亲四十余岁,军中威望十足,能镇得住事! 杨弘摇了下头,言道:“大王,伯符所请,乃是讨伐江东。依其所见,刘表老儿手握重兵,据江河之险,粮秣积山。若想取之,断然不能只望襄阳,当从侧击之。” “可讨伐江东,仍需盛兵数万啊!” 袁术有些不大明白杨弘所表达的意思,不论是打荆州,还是打扬州,都一样要布置重兵。军中能震的住场子的,只有张勋、桥蕤、刘勋、韩胤等寥寥数人而已。 孙策,目前还真没那能力。 “大王,孙伯符之意,乃是自请率本部人马,为大王平定江东。国朝所需者,不过掩其渡江,修兵缮甲而已!” 杨弘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孙策的原话,添了点料,告于袁术。真要是依孙策之言,只需置备本部些许粮草,难免有些太狂妄了。 可即便这样,殿内众人也还是感觉这个小年轻太狂妄了。 他孙策本部才多少人马,区区三千人。而刘繇可是有六七万之众,用人命堆也能把这小子给灭了。 袁术咂下嘴,一时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刚才夸了孙策一通,现在其突然出了一句妄语,搞得自己也不好圆。 或许杨弘看出了自家大王所处的尴尬境地,又言道:“大王可知刘表为何一心想要占据江东否?” “这……不知,莫非其中尚有玄妙?” 知道杨弘再给自己台阶下,袁术立马顺口言下,将方才孙策之事瞬间略过。 其余人则是白了一眼,荆州对扬州本就占据顺江之势,在加上扬州实力不怎么强,又是刘繇与王朗共有之局面。刘表北上不得,肯定会望眼东去。 找借口能不能别找这么直白的~ 然而,杨弘下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许子将入江东,经石头城,望云观势,言此乃帝王之居,聚天子气!” 杨弘甩出大招! 一语惊煞众人! 便是陈纪都暗自叹了一声,杨弘非智绝,却明王意啊! 这话当然不假,不过是不是许子将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毕竟,那许劭确实经石头城去秣陵投了刘繇。 但,这句话关键之在,并非此话,而是要应数年前的谶语。 代汉者,当涂高! 谁都知道自己大王手握传国玺,一心自认为己乃是谶语之中的涂高。如今,又有石头城养天子气之说,谁能顶得住这诱惑。 不出众人所料,袁术已经神气骤升,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杨弘:“许子将,当真如此言?” “千真万确!” “好!” 袁术大喝一声,扭头看向张勋,言道:“爱卿!” “大王放心,臣这边召集诸将,商议讨伐江东之事!” 张勋见袁术看向自己,心中立即明白大王的意思,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却又被杨弘所拦:“且慢。大王,此不过谶语而已,当不得真。再者国朝大军虽众,所需防备却多。大动干戈颇为不妥,反倒不如让孙伯符领本部一试。若其能为大王取江东,方能证天命在大王啊!” “嗯?” 袁术疑惑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杨弘的意思。 孙策若能打下来,自是天命护佑大楚。若是不能打下来,也合乎常理。毕竟,能养天子气的地方,又岂是轻易可得? “好,相卿,此事汝回去着重吩咐一下,务必予孙策所部,备齐甲胄弓矢。告诉孙策,其若建功,孤登高之时,其室必名天下。” “大王放心,臣定会好好叮嘱伯符一番。不过,孙氏一族,久居舒县。伯符想请大王赐恩,许其家小安于帝都!” 杨弘说完,袁术便摇了摇头,摆手示意道:“不妥不妥,孤岂是多疑之人。既用伯符,孤自信之。一如,孤信其父也!” “大王英明,只是大王不许,只怕伯符心中亦会不安啊!” “不必!” 袁术再度回绝,心中侠气复生,胸襟万丈。 “诺,臣遵命!” 杨弘也不在牵强,想来大王如此厚爱,孙伯符若是忠义之士,必然效死命也。 第773章 旗云滚动 两军列阵。 寒风萧瑟。 鼓声荡荡。 旌旗凛凛。 襄陵城北十五里外。 汉军大营扎于高粱亭前,此时营门洞开,一队队士卒,在军吏的指挥下,鱼贯而出,地汇入前方大阵之中。 而在其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周军,也刚刚赶到不久。一万余将士,形成一片人海,气势浩荡的驻足当下。 随着军中旗号的不断地挥舞,军中各部曲也相继调整阵型。 两军相隔三里之余,在这坦荡平原之上,逐渐凝聚起大战的愁云。 “列阵,进!” 随着周军之中一声高喝,已经列阵完毕的大军,形成一道人墙,嚯嚯而进。两翼则各有一阵,成纵队而行,拱卫侧面。 中军。 严颜伫立在军旗之下,眺望着对面的汉军,不由嗤之以鼻。 这一个多时辰过去,汉军阵型居然还没有调整完毕。出营速度慢也就罢了,整理阵型的速度居然更慢。 不过,这并不能作为评价一只军队战斗力的主要因素。 “行里地!” “诺!” 一亲兵闻令,转身便冲着身后准备良久的几十名令骑大声吼道:“军将有令,三百步止!” “诺!” 十余骑齐声应令,调转马头,直奔军后,沿途高呼将令,晓传诸军。 对面在营门观战的张杨,看着周军列着严整的阵型,滚滚而来。而营外己军军阵,仍有兵马没有到位。 这些兵马自然就是由王隗率领的晋阳兵,本来就是郡兵及地方乡勇的他们,经受的训练不少,可今日还是初次临阵。 伫立在阵型之中,抬目环视,周围全都是袍泽,根本看不到前后左右几十步外的话情况。 王隗在张杨身侧,老脸也是不由一红。自己说起来,也确实没有过多注意军队的训练。毕竟自己压根也不怎么知晓兵事,多数军务都交给了军中的几员王氏家将。 再说了,全天下也没有几只部队可以和周国的第一军相提并论啊。 那可是大周最负盛名的编制,战斗力也是最为强大,兵员几乎都是历经过数次大战的老兵。 自己手底下的这支晋阳兵,已经是王氏手中掌握的最精锐的军事力量了,好歹也参与了进攻上党一役,算是感受了战场的氛围,唯独没有交战见见血。 至于另外一支刚刚组建的北军,战斗力更差,连札甲都配不齐。而大汉真正的精锐部队,全都在几个军中巨头手中。 吕布的并州狼骑,郭蕴的雁门兵,郭太的白波军,张燕的黑山兵,以及划到朱儁统帅的上党兵和其本部幽州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只可惜,贤弟虽然百般打压,但仍旧无法将这些实权派给握在手心。 周军进三百步而驻,再次调整略微出现松散的阵型。对面的汉军前列十余阵,亦是向前百余步,掩护着后方各阵的就位。 很快,汉军诸阵皆已就位,汇聚成一座远远超过周军的大阵,踏步向前。 两军相隔里余。 亲临阵前,督导作战的严颜与张燕二人,在端摩了片刻对方阵型后。 几乎是同时下令击鼓! 鼓声骤然而起,瞬间点燃积压在战场上空的郁气。 “三军进!” “保持阵型,进。” “迟疑不前者,就地斩!” “弓弩手,进百步!” 庞大的周军军阵中,顿时响起一声声呼和,嘈杂不堪。但随着军令的层层传达,周军阵型如若浑厚积山,巍巍而至。 汉军中亦是军令高传不断,各军阵纷纷开始向前,迎向周军。 行约百余步,两军逐渐靠近。 “弓弩手,准备!” 两军之中,位于前列的弓弩手立即顿下脚步,抽出腰间箭囊中的矢。左右盾兵也是架起盾牌,遮掩弓弩。 汉军军阵稍微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前进,率先进攻。 一入射程,弓矢如雨,不断地锤击着汉军将士手中的盾牌,砰砰作响。 而汉军弓弩手也迅速进入射程,朝着周军前面阵型发矢,掩护己方步卒靠近敌军军阵。 很快,两军顶着上面如云箭矢,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嘶杀震天! 与此同时,汾水对岸,却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李式领着第二骑兵军,不知何时,居然偷偷自壶口天险偷渡而至河东。 一支百余人的匈奴骑兵,站在山坡上,望着前方谷间赤云潮潮涌来,无不是心中胆惧不已。震耳发聩的马蹄声,一边在耳边响个不停,一边敲动着脆弱的内心。 不同中原势力的无知,他们是真正与周国骑兵交锋的人。谷口一战,周国骑兵宛若魔神将士,所向披靡,无所不破的杀意,至今都回忆如初。 “快走,速速报于左贤王。” 百夫长拧着眉头,端望了周军一阵,当即率队离去。 在这般骑海面前,他们百余人根本做不了什么。而且,先前斥候可是从未发现周骑的踪迹。甚至,连后方传来的消息,也是周国第二骑兵军仍在高奴一带。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肆意分兵,杀入河东境内。 百余骑的速度自然是非常快,当周军斥候发现这股敌军准备追杀时,彼等早已远去。 不过,李式也并未放在心上。 莫说是区区一个左贤王刘豹了,便是匈奴全部的骑兵在此,他们第二军也不怕! 十几万胡骑,被两三万骑冲垮了数十里连营,斩首不计其数,追剿三百余里。现在三万匈奴骑兵,在气势如虹的周骑面前,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大军一路南行,直向皮氏县。 在其北面,匈奴左贤王正在北屈县城之内,听着帐下各千骑的汇报。 周国有所准备,乡野之中,百姓很少。方圆百里唯一的县邑北屈城内,也只不过寥寥数百老人,兵卒无一。显然,周国百姓已是闻风而逃,散入山中,躲避战乱。 此般情况,能够获得的东西自然是少的可怜。 几百颗脑袋,只能算是给那些小崽子们练练手,见个血。 “左贤王,单于缘何安排吾等来北屈这边,山野谷壑,层出不穷,哪里比得上临汾一带富庶!” 收获不多,免不了有人会心生怨言。 毕竟,大家伙率军南下,可不是真的为汉军开疆拓土,而是要捞些钱货。 刘豹也不清楚自家叔父在想什么,去卑不过一外人,如此偏心,自己心中都有些不平衡,更别说手下的千骑、大将了。 第774章 进退两难? 抛去那些不公,刘豹心中也在想着如何给手下人谋利。 跟随自己的部落也不少,此次倾力南下,若只是在这山中打转,肯定会失了人心。 “诸位的心思,我也知晓。这样,吾等明日南下皮氏,皮氏虽比不得临汾富裕,但也是能捞到不少。甚至,南过汾河,劫掠河东腹地,也未尝不可。” 下面一群人都在等着刘豹说这话,此一闻言,无不是纷纷应和,面露喜色。 皮氏在北屈南面近二百里,轻骑快进的话,四日功夫足够赶到了。那地方临近大河、汾水,口户不少,劫掠一番总能有所收获。 而且再不济,也能越过汾水,去河东心腹之地。汾水之南,千里沃野,富庶之极。 至于说时间上,倒也完全来得及。 毕竟,临汾是一座上县,口户过万,兵力自然不会少了。 右贤王帐下也不过万余骑,等打下临汾,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将皮氏劫掠一空了。 很快,众人散去,各自安排部下,准备明日南下。 时过正午,寒风稍减。 襄陵城北的战场之上,已经分出胜负。 汉军稍逊,徐徐退回营内。 而周军,则是大摇大摆的在汉营之前,耀武扬威。 张杨没有想到,张燕也没有想到。 大家都没想到周军的战斗力居然强悍至斯,要知道他们出动两万五千余人,周兵却不过万余人。己方倍于敌军,临阵交锋,仍然失利。 这若是周军不静候汉军整阵完毕,趁机而发,岂不是一场大溃? 甚至,周将持于稳重,在己军退回营内的过程中,压根没有趁机掩杀。否则,伤亡肯定更加糟糕。 除去列阵,真正的交战不过半个时辰。 周军用了两刻钟,击溃了正前方的一座军阵。用了三刻钟,破了五阵。好在晋阳兵虽然不顶用,但战斗意志还算不错,及时支援下勉强维持大军未溃。 但相持渐久,己军愈加坚持不住。 鸣金收兵后,周军只是趁机冲了一阵,随即也相继鸣金休战。 损失不大,伤亡三千余人而已。 可对面的周军损折,甚至都未必过千了。 这还真是有些让人无奈,经此一战,哪怕是三倍于敌,只怕也很难在周军手中占的便宜。 汉兵回营,周军也在简单的打扫战场后,引兵后退。 未及傍晚,周军便回到了襄陵城外大营,生火作灶,大庆三军。 胜利的一方自是欢喜,失败的一方也逃不掉士气的低落。此战虽然小有失利,可对士气的打击却极为惨重。 因为周军非但没有使阴谋诡计,反而是静候己军列阵完毕,再行交战。古之阵战,君子之风,彰显无余。可愈是这般,愈加让人难以接受。 两倍于敌,堂堂正正的被人家以少胜多。 他们还能有什么脾气? 张杨、张燕、王隗三人呆在帐内,沉寂无声。 “唉~接下来,怎么行事?吾等是继续前压,围困襄陵?还是说,按兵不动,静待匈奴骑兵来援?” 张杨见气氛有些糟糕,口中虽然带着询问的意思,可心底下却是做好了打算。 张燕虽然不明白张杨的想法,但也无计可施。毕竟,硬实力不如人家。主动去襄陵城下,说不定真就是送菜了。 于是说道:“依燕之见,吾等还是权且按兵不动,静待时机。昨日密探也言,赵军已经有了动静,吾等若是与周军拼个两败俱伤,得利者唯赵军尔。” 说完,张杨也认可的点了下头。 但王隗却显然不同意,今日一战,汉军损失并不多,区区三千人,转头就能从民夫中补充上来。而周军则不同,第一军那是周国精锐之兵,死一个就少一个。 “稚叔,司徒的命令可是着吾等进围襄陵啊!” 一句话,王隗就将住了张杨。 张杨沉思了片刻,看向张燕,想要听听其怎么打算。说到底,打这一仗,和自己没啥关系。王隗话虽然是冲着自己说的,但却是给张燕听的。 张燕听的明白王隗的意思,可心里也丝毫不怕啊。 上艾一战,黑山军死伤过半,实力大损。他王允照样拿自己没办法,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自己在太行山中,巢居甚多。 大不了就不跟着大汉朝廷过日子了,反正离了大汉朝廷,自己也能纵横太行。大汉朝廷夹在周赵两国,能拿自己有什么办法? 再不济,自己转头投周国或者赵国去。周王和赵王,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 张燕不说话,脑袋一垂,闭目养息。 见状,王隗当即皱紧了眉头,目光看向张杨。 张杨白眼一翻,看自己有啥用。老夫的兵全都划给了朱儁,手中无实权,说话的份量比以前轻了不知多少倍。那张燕本就出身黄巾,连汝王氏子弟都瞧不上眼,还能听从自己的话? 事到如此,算是没法再谈了下去了。 王隗冷哼一声,二话不说,转身出帐。 对于张燕,确实不能逼之过急。 走了王隗,张杨和张燕二人,也没心思再想别的,各自散去。 北屈县内的刘豹,却也是陷入纠结之中。 帐下一名百骑来报,发现了一支周军骑兵,不下万五千骑,很可能是周骑主力,正一路南下,直去皮氏。 完了! 刚刚定下的南去皮氏的计划,也胎死腹中。 与帐下大多数人一样,刘豹的心中也一直有着谷口一战的阴影。 周骑的实力委实强悍,自己手中的兵力又少于周骑,若是在皮氏碰了面,少不得吃一个败仗。甚至就算与单于、右贤王合兵一处,刘豹也没有绝对的自信,就能击败周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次入河东,算是白跑一趟了。 兴师动众之下,无劳而归,必折声名。 唉~ 吃力不讨好啊! 全无头绪的刘豹,一边派遣信骑将此事告于单于呼厨泉及右贤王去卑,一边又再度召集诸千骑,除了南下之令。 以收拢各部,向东面平阳靠拢,再言后事。 周、汉、赵三方势力云集河东,除三军所动外,也少不了一番暗中布局。 晋阳数十骑,飞马南下,寻张杨大军。 长安亦是奔出百余骑,四向而出,各传圣令。 就连邺城,也是如此。 一道道信令,在大河两岸穿梭 第775章 冬季攻势(1) 周军骑兵的到来,让处于平阳一带的匈奴王帐吃了一惊。 呼厨泉二话不说便调回仍在围攻临汾的去卑所部,同时撤下平阳城围,后退三十余里。 当临汾县城外的匈奴骑兵退去之时,城内残余的数百将士以及两千余壮丁、数万百姓,皆是欢呼雀跃,迎接刚刚来到的明武二年。 次日,城内军民又迎来了大周赫赫武威的精骑。万六千余骑,四万余战马,声势荡荡。 第二骑兵军在昨日也得到了胡骑退去的消息,本想趁机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敌骑跑的如此之快。 计划出现变动,李式也让诸部曲放缓了脚步,拉开队列。又多布行鼓,虚张声势,才使的临汾城内军民望之,倍感国风之盛。 接下来,匈奴人重拢兵马,三万余骑,并非是小数目。但李式可不会心生怯意,大周骑兵经谷口一役,早已不再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散骑。 而是经历了严格训练载岁的墙式铁骑! 不可否认,墙式冲锋战术还是存在很多弊端,比如追不上匈奴骑兵。但毫无疑问,在硬碰硬的正面战场上,周骑在占据装备优势的同时,在战术上也远超匈奴人。 休整一日功夫后,李式径直率领大军北上,逼近平阳,欲与匈奴骑兵一战。 汾水对岸,两国骑兵的行动,早已传到张杨和严颜耳中。 张杨不为所动,因为匈奴骑兵并不归属他管辖,甚至连调动的权利都没有。匈奴人是大汉朝廷的附庸势力,但不是傀儡。 所以,匈奴人怎么打,自己管不着,也懒得掺和。 而严颜则是早就知道李式的到来,不然也不会派遣孤军驻守平阳,面对数万南下的匈奴骑兵了。 平阳战局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李式手下的精骑,足够解决掉那三万匈奴骑兵。 只不过来自安邑的消息,却是让严颜有些皱眉苦死。 张既遣人送来密信,要自己虚布声势,暗伏大军于安邑城外。同时,还要将平阳的第二师悉数调回。李式所部,也务必出泰半兵力,回援安邑,余者拦住匈奴骑兵即可。 严颜不太理解,大军在襄陵和平阳,拦住汉军攻势,确实使得后方安邑的防备力量大幅度削减。可前日还有讯息传来,周瑜率领的第八军两万余人,及民夫数万众,即将抵达安邑。而先于前的第六军一师人马,已经到了安邑。 安邑城内便有兵卒五千余人,又是口户大城,召集万余民夫完全不成问题。其次,赵国很可能有一支奇兵,但兵力绝对不会多。其主力大军,完全暴露在己军斥候的目光下,第一军拥有着掌控局势的能力。 除此之外,军令也有问题。 张既是大王的心腹,身在河东的人都知道。若非如此,年纪轻轻的张德容,能够坐上一郡宰守?要知道其手下的一群县令、长以及郡守诸曹,基本上都是三四十岁的人,哪个不比张德容有资历,来坐这个位置? 但纵是如此,其也没有权利来向军队下令。 当年卫觊尚且持节,方能督河东战事。今日他张既,既无国朝节杖,又无大王制命,实属越权。 严颜呆在帐内,眯着眼睛,手中的密信折在一起,双手背环,来回踱步。 愁眉苦思! 有着杜畿的前车之鉴,张既可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还会如此行事啊! 毕竟,大王对于军权的看重,可非比寻常。 莫说是张既了,便是国相阎象,没有中尉府和总参寺点头,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如此看来,此事必有蹊跷啊~ 唔!不简单啊! 严颜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摇了两下头。随即伫身定神,看向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帐帘一掀,阵阵寒风顿时涌入,冰凉的气息,也让严颜神脑愈加清晰。 “军将有何吩咐?” 亲卫入帐。 “速速派人去一趟安邑,代老夫向张府君问个好。” 严颜说完,亲卫迟疑了一阵,拱手应下。 亲卫一去,严颜也再度回到帐内,呡着热酒,寻思着如何与李式说这件事。 事倒不大,但李式肯定也能看出端倪来,就怕有所误啊。 此刻,一直大军也自端氏而出。 数万人马,塞道行进。 不同往日行军严禁低语,今日行走间的士卒和民夫,却有很多人在绰绰私语。军吏们也只是时不时呵斥两声,但却丝毫未有管的意思。 今天大将军下的军令,莫说是士兵了,连他们都迷糊的紧。 大军穿山越岭,费了半月功夫,才从高都进入河东端氏。而后等后面的粮秣辎重,又等了几日。本来嘛,见国朝准备这么多粮秣,肯定是有一场大战要打。到时候,定要奋尽全力,建功立业。 可现在,一夜过去,三军却要返回高都。 这是为什么? 来回奔波,费劲功夫,就为了打一个端氏? 站在端氏南城门楼的赵国大将军颜良,正浑身披挂的注视着下方大军的行进。 虎眸横视,威严凛凛。 身后一众诸将伫立,皆是盯着自家主将以及城外逐渐远去的大军。 “大将军,田长史究竟有何打算。三军将士来回奔波,苦寒劳顿,军中难免怨言啊?” 军中大将赵睿问及,余人纷纷侧目,也都希望得到大将军的解惑。 颜良瞥了一眼众将,沉索了片刻,言道:“田元皓具体的布筹,本将亦不清楚。不过吾等所为,不在河东,而在叛贼朱儁!” “朱儁?” “好,朱儁老儿背叛王上,累国朝兵败。否则,晋汉伪朝何以存至今日!” “不错,早就该杀了朱儁匹夫了!” 一群人顿时被颜良抛出来的朱儁给吸引了仇恨,齐声喝讨。 事实也正是这般,赵国军中上下大将,就没有几个人不暗恨朱儁者。上艾一战,实在是破坏了太多人的利益。依照当时计划,只要国朝打赢了上艾一役,破晋阳不在话下。晋汉一灭,所有人都将厚赏,封侯拜将大有可望。 结果朱儁一人,硬生生将所有人封侯拜将的念头给掐灭,哪还会有人替这老匹夫说话! 第776章 冬季攻势(2) 扯开回军的话题,颜良也很快将目光转向事后的部署。 “牵招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将军,未曾有信传回,末将亦不知其部身在何处!” 作为牵招的直属上司,张南苦笑了一声,向颜良秉明实情。 颜良眉头紧了一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言道:“子经年岁虽幼,却行事缜密,有良将之风。既然如此,那便莫要再派斥候去寻其部了,免得暴露其位置。” “诺!” 张南心中倒没有什么,反而有些欣喜。牵招的能力不俗,自己自是看在眼里。不然大将军挑选良将,行此机密时,自己也不会举荐他了。 如今,得大将军看重,可见牵招日后成就必然胜于己。 但其余人的心思就不一定了,比如赵睿,肃着面庞,严厉的道了一句:“大将军曾有令于牵招,使其三日一报。而今,自高都出,已有二十日,其却未曾一报。如此藐视军中法纪,大将威严,岂称良将!” 赵睿和牵招没啥瓜葛,那牵招不过是一小小校尉,在赵睿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赵睿职司大将军护军,管的就是三军法纪。 颜良也知晓赵睿并无别见,于是为牵招脱言道:“子经年岁尚幼,不晓事理,算不得大事。再者,其也是为其部隐蔽而虑。毕竟,深入河东腹地,周国调查司肆意横行,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事败也!” “大将军,岂不见周师之盛?吾国朝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且坐拥幽冀青兖四州之地,兵精粮足,甲器齐备。然吾赵之强兵,远不及周之盛师,倍显声明也!” 赵睿丝毫不给颜良面子,径直顶了回去,又继续言道:“大将军,周军之纪,严谨重于天下。凡有所动,行于郡县,伐于州外,皆秋毫无犯,法纪森明。故而,周军声明显于吾。周将持重秉行,明于赏罚,功过无抵,公正无私,不乏有自罚者。故而,周军将卒用命,悍勇胜于吾。周国于初平重修律令,历时数载,成之周律。内含军法、民法、刑律、商律等数十册,故而周军新卒,多晓法纪,敬而不犯,使三军明正,宪军无事,何以堪之?” “而吾之军,将校尚且视令不闻,何以儆军卒!赵军所过县邑,烧杀劫掠,奸虐成风,使百姓招呼相逃,望之远避。如此,纵是夺其地,不能收其心,如无根之浮萍,朝夕即改。睿斗胆,问于大将军,于上党今岁,睿因军纪所责军卒者几何?军吏者几何?将校者几何?而大将军为其庇护开脱者,又当几何?” 赵睿一通言辞,直说的颜良面色涨红不已,周围众人也多是神色难看。 这赵睿,脑袋被马蹄踢了吗? 就在众人怒目视视之际,颜良却是出人意料的冲着赵睿拱了下手,直言:“赵君,本将受教了!” 再抬头,颜良面色依旧涨红,看的出来在压抑心中的怒气。而赵睿则是面色一喜,自己方才之言,可谓是将当朝大将军的脸面踩在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一顿。 颜良生气才是正常,燕赵义士,八尺男儿,谁又会不在乎面子。 “大将军英明,吾赵国坐拥四州之地,良将千员,甲卒数十万。望眼天下,为吾等之敌者,唯周、楚二国也!楚军法纪,犹不如吾,将校之能,亦差于吾等,不足为虑。所虑者,仅剩周国尔。” “周国虽仅有关凉之地,然下有民众数百万,上有名将数十员,兵甲二十万。今彼转目南望巴蜀,若其取蜀地,就秦汉之基。其律令亦似秦法之苛,其将士亦复秦人之悍勇,其民众更如秦民深信其朝。旦其势成,必行秦之法道,横扫六合,为吾心腹之患。吾等三军将士不改、不奋、不振,日后何以与其战?” “今日睿自知妄言,犯之众怒,早晚必不为众人所能容。但大将军能纳末将之言,来日禀于君上,使国朝奋起,睿万死亦幸哉!” 赵睿感慨一番,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全无怯意,无畏之色流露言表。 “君之国士,谁敢怒之!” 颜良闻赵睿之言,也悉数弃下心中怒气,不由改为敬佩。最起码,赵睿比自己大勇无畏,这些难以言明的国朝弊患,唯其敢言也! 说起来,周国律令严明,天下皆知。天下,也皆知律令严明之要,甚于其他。然,效其法者,唯独晋汉伪朝也。 伪朝王贼掌权,倾之朝野。更其朝局,亦到不变不存之境,故而能效周法,行周军制。但仍不过邯郸学步,只得皮毛。 汉军虽如周军,成军师制,明定兵员,定衡将校。可汉之诸军,各有其别制,黑山之贼,白波之贼,雁门之军,狼骑之制,各有差异。 而余者诸雄,皆未能效之。 颜良没少听闻周兵军制之妙,也时常羡之。但国朝上下,士族强盛,各部将校部曲,多为其有。除非大王能够下以决心,如周王之胆雄,收诸家之兵。 只是,若真这样做,唯恐不少人转头楚国,壮贼之势也! 国朝诸弊,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田丰、沮授、审配、郭图、逢纪、荀谌、邯郸淳、淳于琼等等重臣,尽皆知晓。不过,彼等身在其中,未有人敢触众怒。 而他颜良,虽是国朝大将军,却不过是袁氏之家将。虽得重用,却未必能改大王之意。 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告诉众人,他赵睿有自己护着,他人想动其,先过自己这关! 颜良一句庇护之言,让赵睿有些泛苦。 大将军乃世之名将,勇略非凡,又深明大义,胸襟似海,护爱将校军卒。于赵国诸军之中,深得将士爱戴,得诸将承应,乃国之柱梁。 可惜啊,自己方才所言,以明己意。此时,若得大将军庇护,岂不是自违方才之言。 “末将知大将军爱兵如子,然行于军法,必究律令。睿方才所言,以明己意。大将军若再庇护睿,岂非使睿自践己言!” 赵睿脱口回绝了颜良的好意,军法若想明之,必须由上而下。大将军尚好庇护犯纪之人,他人必上行下效,又何谈明律。 颜良紧紧盯着赵睿,没有说话。 心中却是下了决断,国朝有如赵睿这般贤才,若忠耿直谏,却受不公,岂不是自绝于天下。 来日回邺,必禀命君上,以全其忠恳。 第777章 冬季攻势(3) 颜良主力大军的动静,并没有瞒过周、汉两军的斥候。甚至,颜良压根就没打算隐藏踪迹。 大军一路高歌猛调的朝着高奴返回,可谓是看傻了不少人。 尤其是距离最近,刚刚接到王司徒密信的张杨和王隗二人,面面相觑。 这,赵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密信上字迹以及印在角下的章,无不说明着此乃王允亲笔。可上面所描述的内容,却与现实大相庭径。 “王兄怎么看?” 张杨转头看向王隗,毕竟人家好歹是一家人。若是依司徒密计行事,纵是出了差池,自己也能摆脱一部分责任。 王隗当然知道张杨的心思,也不点破,而是紧紧盯着密信,再结合斥候所报,颇是难决。 如今,汉军驻扎在高粱亭好几日了,既不敢轻兵冒进,抵进襄陵。又不想就此作罢,退兵北返。正值犯愁之际,司徒传来密令,要自己等人奇袭端氏。 这…… 赵军主力刚退出端氏,自己等人就受命奇袭端氏,未免有些太巧合了。要知道晋阳距离端氏数百里,往来一遭也得半月功夫。 半个月前,他们还没被周军正面击败。半个月前,赵军主力驻扎端氏。甚至,半个月前,周国各路大军都还未进入河东地界。 不怀疑才是假的! 未卜先知,怎么可能存在? 那所为谶讳之言,也只不过是些许名士,肆意揣测罢了! 自己方才可是第一时间来怀疑密信的真假,很可惜,它是真的! 也就是说,贤弟远在晋阳,连河东局面都不太清楚的情况下,要自己等人远袭端氏。 “稚叔,出兵!” 王隗沉索一阵,仍旧意欲出兵。不出兵也没办法了,襄陵城有着周军第一军在,他们仅余的不两万七千余将士,连正面阵战都打不过,更别提攻城了。 张杨注视着王隗,目光迟迟不去。十余息后问道:“王兄,奇袭端氏,乃九死一生之局。吾等兵卒众多,想要隐匿行踪,势必要留下民夫和大量粮秣。且尚不知端氏究竟有多少赵军,一旦顿兵坚城,周军必会断吾等后路。而且,纵是拿下端氏,后面还要进攻高奴。高奴城坚池深,又有天井关为犄角,兵精粮足,何以破之?” “此事非吾等所忧,只需依令行事即可。司徒腹藏谋略,布筹天下,必有妙计。” 王隗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轻兵犯险,若是没有良策,贤弟断然不会如此行令。 张杨暗叹一声,言道:“也罢,便如此。不过张镇东,肯定不愿意冒险。” “管他作甚,有军令在,其若不从,隗必杀彼!” 一说到张燕,王隗当即上了火气,言语中杀气腾溢。 张杨白眼一翻,没有说话。 …… 除此二人外,第二骑兵军军将李式,也收到两封颇是蹊跷的密信。 一封来自第一军军将严颜,一封来自安邑城内的阿翁。 身在北屈县衙内,李式愁眉不解的来回琢磨这两封密信代表的深意。 自解临汾之围后,自己帅诸骑北上,一日而吓退匈奴单于,平阳遂解。继而北上,前抵北屈,匈奴见势,遂仓皇逃窜,复北屈县邑。 至此,南下的匈奴骑兵,已经悉数被逼退,远离河东富庶之地。原本驻扎在平阳的马玩所部,也率兵返回襄陵,归于编制。 成分当然有些夸大,可事实也没啥区别。 自己的第二骑兵军拢共就跟匈奴骑兵交战了一次,在平阳城外,先头一部精骑,对阵五千余匈奴断后之兵。 面对如墙而进的大周铁骑,匈奴人仅是短兵交接片刻,便狼狈而逃。之后,了解了这一战结果的呼厨泉,想了一下,感觉打不过周军骑兵,于是径直离去,都不给自己追杀的机会。 北屈,只是一座被匈奴人放弃的城池。自己来到北屈的时候,匈奴人早就跑到了蒲子。 明日,自己也正打算率军收复蒲子,而后断了汾水东岸的汉军后路。可偏偏在今夜,收到了两封密信。 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两个时辰。 两封密信,都是要求自己立即放弃汾水以北的所有县邑,退回安邑。 这合理吗? 汾水以北,被匈奴人夺取的县邑,只剩下一座蒲子。观呼厨泉之胆气,大军一至,胡夷必走西河。 收复丢失的县邑,功劳不大。 但第二骑兵军仅靠一战,便喝退数万胡骑,仓皇北逃。这名声传出去,第二骑兵军上上下下面上都有光。 或者说拿下蒲子后,再退回安邑,也差不了许多。可现在蒲子未下,胡骑尚在河东,自己骤然退兵,必然导致军中士气低落。 既是密令,普通军吏、士卒肯定没机会知道。他们不了解情况,只会多想。 如此也就罢了。 偏偏两封密信上,要求自己回军的兵力也大相庭径。 来自于严颜的密信,只是让自己率领一师兵马回援安邑。而阿翁的信,却是要自己全兵南下,救援安邑。 也就是说,令非出一人,否则不会如此模糊不清。 严颜的密信不多说,上面真真实实的盖着第一军军将玺印,日后肯定会报于长安,是为公文。而阿翁的信,是其亲笔信,父命难违。 思虑了良久,李式这才定下决心。 随后,唤来心腹大将胡封、李蒙。 李蒙乃李氏宗族旁支子弟,乃自己堂弟。胡封乃阿翁外甥,自己表弟。 皆推心置腹之人,足以信之。 至于军中副将姜隐,李式可不敢让其知晓此事详情,也决不会使其知晓两封书信的差距。 胡封、李蒙一入帐后,拱了下礼,有些神魂不清。 他俩可不比李式,没有烦心事骚扰,早早便睡下了。结果倒好,谁曾想夜半之际被叫了起来。 李式将书信的内容,悉数告于二人后。两人当即清了下神,仔细品味着其中差距所带来的影响。 “二位贤弟,为兄意遵父命,不知尔等如何看待?” “这还用说,吾等李氏宗族,一荣俱荣,一焚俱焚。阿兄所为,亦蒙所为也!” “封虽李姓,可亦与李氏同进退。” 一人一句的表态,让李式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两人无异心,姜隐根本做不了任何改变。再说了,第二骑兵军上下,多是阿翁旧部, 虽然不晓得阿翁要做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罢了罢了…… 第778章 冬季攻势(4)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杨与李式不约而同的率军南下。 两者,虽目的不同,却同是忧虑万分。 当两路兵马,分别路过襄陵以及平阳时,留在城中充当哨探的第一军一屯兵马,将彼等的一举一动都观察的清清楚楚。 消息也很快汇报到身在绛邑的严颜处。 而此刻的严颜,却没有半点担忧的意味,因为这一切都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揭开谜底。 “张杨领兵三万余人,直奔端氏所在。这么多兵马,想要奇袭端氏,跟光明正大的进攻有何区别。” 府衙内室之中,严颜穿着常服,不禁摇头叹声。 “王允本就没打算奇袭,汉军也没办法做到身在敌境潜伏袭城的可能。想来,王允应是顾及赵兵太多,以此来分散其兵力。毕竟,袁谭所部近五万之众,皆在上党。若是再加上颜良的兵马,太多了。” 旁侧珠帘之内,一人正身端坐,饮酒食肉之时,还不忘记为严颜解惑。 “啧啧,局势逐渐明朗,王允这般布筹,岂不是小觑河北名士。那田丰、沮授,还有许攸、郭图,可非易于之辈!” 严颜带着一丝反驳的意味的说道。 “管他作甚,既与吾周国无关,大可坐视虎斗,从中谋利即可!” “这倒也是!不过,李傕如何处置?其虽不在吾国朝将列,可军中大将为其心腹者不计其数。贸然诛之,唯恐三军震荡。” “所以老夫来了!” 那人铿锵一声,一锤定音。 严颜紧视片刻,也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整个天下似乎都随着三国陷入缠斗,而暗潮涌动,或者奔波翻腾。 比如大楚。 明武二年岁旦方过不久,孙策策马出洛阳,直奔九江舒县。 九江郡枞阳港后方十里。 一座军营屹立,营内呼声四起。 而在中军大帐之中,却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孙策元舅吴景当仁不让的坐在帐中上座,不仅仅是其与孙策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目前这支混杂在一起的孙氏力量中除孙策外,官职最高的人物。 与刘繇争夺扬州的战争,楚国从来都没有停下过。只不过随着国朝中心逐渐北移,导致战事规模愈来愈小。先前时不时还抽调数万人马,沿江布营,虎视江左。 直到前一阵,演变成袁术任命的丹阳太守吴景,率众数千人进攻丹阳。结果不言而喻,只有寥寥数千人的吴景,连扬州军的江岸防线都无法突破。 随后,听闻外甥自请征讨扬州,作为舅舅,吴景立马就带着手下残兵败卒两千余众,来到枞阳。 右首位的则是孙氏宗族子弟孙贲,乃孙策堂兄,面色毅重,沉稳肃穆,颇有大将之风。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孙坚临阵战死之后,统制三军的便是孙贲。 在孙策未从寿春赶至军前时,孙贲可谓是凭一己之力将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孙家军给扯了回来,也给孙策留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其下孙暠、孙河、徐琨,亦久从军中,宿将之列。 再其下便是朱治、吕范、程普、黄盖、韩当几员军中重将。 而对面左首之位,则是广陵名士张紘,字子刚。其下徐州彭城名士张昭,字子布。 又有张奋、秦松、陈端、程秉等人,具为上宾。 文臣武将十余人,搭起了孙氏势力的高层班子。 而此时这么多人聚集在帐,所为者便是图谋江左。 刘繇占据丹阳、吴郡富庶之地,拥口众百万,甲士五万余,战船千艘,拦江拒守。而他们集结在枞阳的兵力,不过五六千人,战船全无。 两相对比下,任谁都没有绝对的自信,能够鲸吞扬州。 但好在,他们背后还有楚国这个庞然大物,粮秣甲械的支援,总归是少不了。实在不行,就在这庐江慢慢积蓄实力,而后言渡江之事。 众人商讨良久,毫无头绪。 依张昭之计,取江左,伐荆州,平定江南诸地,足以成霸王之基。而后,休养生息,坐观中原雄斗,待到天时,发水陆两军,举师北伐,未必不能狩天下之鹿。 大体战略很诱人! 在场的没有几个人对楚国忠心耿耿,否则早就加入楚王麾下了,哪里还会窝在这个小地方。 只是,骨感的现实,让他们有些难以行事。 军事实力相差太大了,五千余人打五万余人,何况刘繇还有王朗、严白虎等盟友,平添三万大军,十余倍己。 “启禀府君,营外有二壮士领千余众来投!” 吴景正在与张昭低语相谈,忽然帐帘掀开,一名士卒入内禀报。 “噢?” 吴景面色一喜,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速速请二位壮士入帐!” “诺!” 很快,两名彪形大汉进入帐内。 二人初入帐中,目光自然是看向坐在上座之人,见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老者,不禁有些怔了一下。 但随即便齐声拱手:“吾等见过将军!” “二位壮士,可是来投某家甥侄?” “不知将军是……” 周泰拧眉一问。 吴景笑了一下,言道:“在下不才,乃孙策孙伯符之舅。来人,速速备坐。” “在下不识贵人,还望见谅。” 周泰闻言,立马就知道了此人是谁,立即拱手请罪。 也许在某些高官贵胄眼中,一郡太守不过尔尔。然而,在大多数人眼中,一郡太守就已经是极大的官了。毕竟,全天下也不过百余郡国而已。 “壮士无需如此,只可惜君来投策儿,策儿却远去洛阳未归,只能由老夫代为接待二位。失礼之处,万勿责之啊!” 吴景态度放的很低,面带微笑,颇是和蔼,而后待两人落座,这才问道:“不知二位壮士名讳?” “泰失礼,还请见谅。在下周泰,字幼平,九江下蔡人士。” 被吴景问及,周泰这才想起自己竟还未报上名讳,不由暗自自责,匆忙起身相告。 旁边蒋钦亦起身言道:“在下蒋钦,字公弈,九江寿春人。” 两人自报姓名后,吴景便是眼前一亮,原来是此二人。 说起来这两人,本是江河盗寇,雄据一方。不成想,今日竟来投策儿。 不过,不管如何,既然有人来投,没道理拒之千里之外。孙氏的力量太薄弱了,哪怕多一个人,讨伐刘繇的胜算就大一分。 “二位壮士,纵横大江,侠义豪爽之名,景尝有耳闻。今日来投,乃吾家策儿之幸也。” 吴景一通夸赞,当下便让二人涨了下面庞。 哪有这么好的名声啊~ “乌程侯名扬宇内,战功赫赫,只恨君侯纵横天下之时,吾与公弈尚幼,未能同赴。今少将军华茂之年,威震荆扬,不失君侯之风。而吾与与公弈亦长,自当效死鞍前,万死不辞!” 周泰拱手顿抑,声若洪钟,自表其志。 蒋钦同是起身附应,孙氏不在乎二人江贼之名,待之如宾。己等名声不白,又有何复求。 “好,那老夫便代策儿,纳二虎将于军前,各为别部司马。部曲兵卒,幼平、公弈可自募也!” 第779章 冬季攻势(5) 次日,周泰、蒋钦二人帐下部曲亦来投,撑船百余艘,壮勇千二百人。 由是,庐江境内,江河盗匪,多来投军。 短短不过数日功夫,策军营内声势大涨,兵卒近万。 吴景、张昭、张紘各率文武,典校兵事,严明纪法,明肃军风。 而自洛阳出的孙策,亦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直奔庐江。行于中原大地,穿郡越县,一如游龙入海,猛虎出囚。 再观河东之局,经过几日酝酿,周、汉、赵三国兵马,可谓是皆至预定之所,剩下的便看这个契机,何时而发。 长安城,未央宫。 宣室内。 高诚正接待着一员边地大将,君臣会宴。 李桓跪坐于侧,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大王所问,凉州边地诸事,无不尽言。可目光却飘荡不定,心不在焉,更如坐针毡。 凉州那地界,还能有什么事? 宋建大军一败,遁逃入河首高原,周军追之不及,望原兴叹。虽不能彻底剿平宋建,但那宋建经此一败,十余年内必然不敢再犯大周虎须。 至于说徐荣安排的寻找蜀地义兵之事,更是毫无头绪。周军将士一入高原,多数患之瘴病,进不过二百里,何谈寻彼等? 再说那河首之地,何止千里,茫茫苍穹,毫无头绪,如大海捞针一般。更兼不熟地势,想要寻到人实在是太难了。 其余的事,倒也没什么。 来长安前,蜀地刘璋和赵韪仍旧兵锋相对,可就是打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都越来越没信心一战功成。 想要打起来,估计得等到岁中了。 反而是被赶到峨嵋的贾龙、任岐等人,倒是联络上了。得一曲周兵相助,练兵马一军一师,携民二十余万。筑峨嵋城,垦荒耕种,行舟获鱼,充民足军。 再加上南中雍氏、五溪蛮兵相继退回本处,僰道亦无战事。除了粮秣匮乏外,贾龙等人过活的还算不错。 不错吗? 当然不可能,缺粮随时饿肚子的状况下,指望贾龙开心起来,难如登天。 但这一切的一切,李桓没有心思去顾及,毕竟眼下李氏一族都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了,管他贾龙死活呢。 高诚吃下串殿后刚刚送上来的烤羊肉,饮一口温酒顺下。而后,又问及些许杂事,直搞得李桓心中犯毛…… “大王,不知诏臣千里而归,所为何事?” 最终,李桓顶不住这压力,率先开口。这口一开,自然就落了下风。 高诚抬目,端视着李桓,心中转思片刻,言道:“爱卿不必忧心,孤诏卿回,不过了解下凉州局势罢了。” 这答案,无疑让李桓的心头又蒙上一层阴影。 一国君上,诏你一个边地将军回朝,就为了问问边地之事? 说出去,谁信! 更何况,大周还有威名赫赫的调查司,凉州还是调查司本部所在。边地的一举一动,都在王上的耳目之下。 且看大都督苏则,坐拥重兵,累望经年,完全具备割据一方的实力。可大王仍旧极其信任,那靠的可不只是结义之情,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调查司啊。 “大王,臣自知罪责深重,还望王上责罚!” 李桓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径直起身,来到高诚面前,俯身大拜,恭言请罪。 高诚嘴角一苦,本不想说那么多,没想到却让李桓想的更多了。 于是抬手示意,言道:“卿且起,不必担忧,无事!” 李桓虎目一怔,愕然无语。 这,这…… 阿兄到底做了什么? “大王,臣不明!” “卿若无事,且归。日后,李氏肯定要经受一番磨难,但孤不会忘!” 嗯嗯? 这又是何意? 李桓脑子都快蒙了,到底是在搞什么事情? “这,臣无事。” “那孤便先去休憩了,卿也早归,无需担忧!” “臣,恭送大王,大王万安!” 李桓恭恭敬敬的再行深恭,虽然不知道生了何事,但现在表现的恭敬些,无疑不会错! 随着高诚离去,李桓亦是随即退下。 未央宫,再度恢复到夜间的平静。 可城外,却静不下来。 一支大军,静悄悄的自东面而来,穿城而过。 长安诸门,灯火通明,甲士林列。 北门,横门门楼上。 大周中尉段煨,国相阎象,尚书令钟繇,大都督苏则,四人领着一应军中重将,正端望城外那一道延绵数里的大军行列。 “段公,第三军就交给赵衢,相信他身受众任,必不会负吾等之望!” 苏则说完,扭头看向身侧的第三军军将耿临。 耿临裹着厚厚的冬衣、羊旄披风,苍首银须,笑着点了一下头,言道:“伯达从于军伍已有数载,资历足以。兼其文武具备,处事不惊,应变从容,乃良将之选。甘泉宫一役,宫破方走,尽于王事,是为忠士。老夫未至前,其便以师帅之责,督导全军,一应赏罚、作训等,皆经其手,军中威望尤甚老夫。老夫年岁渐长,顶多再支二三年,借此使其历练一番,未尝不可!” “可赵衢,终归年岁小了些,历事不足啊!” 阎象插了一句话,没办法,大周各军中的将军都太年轻了。不可否认,他们很有活力,有冲劲,敢打敢拼。可无老将缓其凌厉,过刚易折。 “阎相多虑了,有文师坐镇,伯达那小子敢不听话?” 段煨开着一句玩笑,顿时引起周围一阵哄笑。 正如段煨所言,有苏则在,那帮年轻人真不敢胡作非为。别看大都督年岁同样不大,可其字平板楯蛮后,便坐镇凉州,至今十余载。凉州之内,何人不闻苏文师之名。 甚至,军中年轻小辈,都是听着大王和大都督的赫赫武事,奋然从军,效行其道。 “嗨,苏某哪有这么大声名。那些关中士族捧杀苏某也便罢了,不想段公竟也如此~” 苏则摇头苦笑。 段煨倒是笑的更加开心了,正好缓缓这压抑的气氛。 良久,两句玩笑话带来的活跃气氛,逐渐在寒风中消散。 段煨也再度禀肃面容,沉重的拍了拍苏则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言道:“文师,此战费劲国朝数月全力之功,只可胜不可败。若能功成,日后吾大周伐蜀,便再无后顾之忧。老夫年岁渐长,过个两年,也要养于乡野了。国朝这中尉之职,独汝可镇。” “唉,段公尚健朗,何言老哉?国朝新立,正值锐意进取。军中少壮居多,仍需段公擒吾缰绳,悬崖勒马呀!” “行了行了,老夫这位子早晚都是汝的。怎地,让老夫颐养天年不好吗?非要拖着老夫,再操劳几载?” 段煨面色一布,反倒怪罪起苏则来了。 闻言,苏则顿时苦笑不已。 稍后,待见火龙渐远,苏则也收起轻松的姿态,回身环视诸卿,拱礼言道:“诸君,则去也!” “文师,马到功成!” “马到功成!” “多谢!” 第780章 冬季攻势(6) 河东安邑,东南。 不得不说,安邑的地理位置,并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坐拥河东盐田,广袤良田,放到这个时代无疑是发展经济最适佳的地区。人口众多,消费程度也高,又通草原、河洛、幽冀、关中,依结诸河水利之便,使商贾如云,往来不绝。 可谈起军事战略防守,安邑只能依靠北面的临汾、西南两面的黄河天险,以及东部的箕关来防范来自四周的敌军进攻。 北面还好,临汾毕竟是坚城,只要粮草兵员充足,敌军只能顿兵其下。可其余三面,就有些显得处处漏洞了。 两面黄河天险,说是天险,但又由于长度太长,渡口众多,导致处处疏漏。南面尚强一分,有着吴山作为阻隔。东面就真的只能用众多的兵力来防范,幸运的是,这一次安邑属于周国,无需担心屁股后面。 而东面连绵不绝的王屋山和霍大山,在成为安邑屏障的同时,也成为了最大的缺陷。王屋有箕关,有桓曲,尚足守御。霍大山却是谷壑纵横,连绵不绝,山道奇多。 只要敌军突破这重重大山,基本上也就宣告可以直接兵临安邑城下。 而现在,一支两千余人的兵马,就在一座山顶上,注视着下方广袤的平原。 周围没有任何周兵岗哨,甚至连山民都没有多少。在这吴山与王屋西麓交界处,方圆数十里都是原始森林,山高林密,连一处适合居住的地方都没有。 便是如此,仍有赵兵翻越群山,来到此地。 牵招。 伫立在山顶上,方眼其下,藐视方圆。 同时,他也在等着斥候的汇报。 这一部兵马,并非是端氏而来。在大军未及端氏前,就折向西行,沿途翻山越岭,费时旬月,方至此处。 周军也一如自己所料,必然会忽视此处。 斥候,很快就回来了,将所探得的消息,悉数奉报。 山麓下,没有一处周军岗哨,自此直至安邑城,除了百姓,没有丁点兵甲。而在西南的虞城,倒是有一支三四百人的曲驻扎。 安邑城内兵力无法探知,经百姓口中斥候打听到,自从大战一起,安邑就日夜禁闭城门。其中,只有中午一个时辰开市时间,逾时不得出入城。 所以,现在的安邑城外,有着数之不尽的人聚集在一起。为的就是等候开市之时,货些必须用品。 防范很严,但并非全无漏洞。 现在,就看自己如何带人混进安邑城了。 …… 值此时刻,安邑城内,也是大换了一副模样。 从外面看来,防备仍旧如同往日。可自内观来,却大有不同。 两员自长安而来的国朝重将的到来,也使得城内变换万千。 城内留守的魏国兵丁,悉数解除了武装,聚集在王宫北面的军营。魏王宫中防务,全由第一军趁夜回师的一校兵马接管。 外城,则是由第六军师帅李进率领的一校兵马,以及第八军张辅率领的一校人马,共同接掌。 不同的是,张辅成为了外城两校周军的主将,而李进,则是被禁足在李府之中。 李府内,安邑城内几位周国重臣,正在此间密议。 数百兵士牢牢实实的将李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周卫尉夏育,前将军徐荣,同案而坐,共于上首。 右列则是河东太守张既,安邑令杨众,大将马玩。 左列则是魏国国相卫觊、中尉李傕、第六军师帅李进。 几人各安其座,静默不言,室内氛围愈发紧张压抑。 夏育和徐荣倒没有什么心情波动,毕竟全局尽在掌握之中,如何行事,下一步皆有论调。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夏育不断地在心中感慨。 真不容易啊! 自己在国朝之内,隐匿了几年,居然还是被大王给揪出来利用。真就不能让自个老老实实的挂着卫尉的名头,安度余生? 唉~谁能想到,当年败军之将,也有今日位列九卿之时。能够得到九卿的职位,自己已经很满足了,甚至都没了更进一步的动力。 今日,也是一样。 在李傕眼中,卫尉夏育似乎都快要睡着了。 不过,他夏育倒是无所谓。其虽是跟随大王征战十年的宿将,但威望也仅限于凉州、关中诸军。河东的部队,对其了解不多,自然也就轻视了一分。 倒是其身旁端坐的徐荣,是李傕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是说徐文良在凉州督军吗? 什么时候,就给跑到了河东来! 有他在,魏国所有旧部,无一敢动! “卫尉,前将军,究竟生了何事?” 要说最困惑的,绝对非李进莫属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接到樊稠的军令后,便率军南下,直奔安邑。 可现在到了安邑,不过十余日,自己的军权居然就被解除了。部下一校兵马,也悉数被大王心腹张辅给掌握。 搞什么鬼! 迷迷糊糊的李进,不由出言相问。 夏育闭目不言,似乎没听到李进的话。旁边徐荣,见夏育如此,不由苦笑。心想,这夏卫尉退居幕后,退的也未必太干净了。之前就听说卫尉寺大小事,夏育都不带过问的。现在看来,只怕要不是大王亲自点将,其可能连夏府都不会走出来。 转过头来,徐荣将目光放到李傕身上,言道:“稚然,大王待汝不薄,万勿自误啊!” 此言一出,李进下意识的看向叔父,不解之情溢于言表。卫觊也是眉头一紧,琢磨着宁弟从大王那里探来的口风。 张既面色自若,无动于衷。杨众也将目光转向他处,此事与自己无关,其内也多有曲折,还是莫要掺和进去为妙。 “文良兄,今日诸位到吾府中,不知所谓何事?” 李傕虽然对徐荣的到来,感到惊讶,但长年累月锻造的心脏,也没有露出丝毫怯色。 “无事,听闻当年郭汜作乱一事,稚然亦扯了进去?” 徐荣不急不忙,轻声问及。 李傕嘴角一样,带着丝蔑笑,说道:“那是自然,郭汜作乱,本中尉平乱有功,如此也算牵连进去的话,傕无话可说?” “嗯,既然如此,那吾等便先行归去了。赵、汉之兵,非吾大周精锐之敌手,此战必胜也!” 徐荣突然放弃了继续追问,转而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聚会。 夏育也二话不说,抬步便走,直看的李进目瞪口呆 这 第781章 冬季攻势(7) 待到几人离去。 室内只剩下李傕与李进两人,李进带着怪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家叔父,想要闻其解惑。 然而天机不可泄露,如今徐荣在此,就更加不能外泄了。 哪怕这人是自己的侄儿,都不行! 李傕瞥了一眼李进,问道:“进儿,外城兵马,汝如今可调动多少人?” 闻言,李进当即皱紧了眉头。自己已经被禁足李府,再想着调动兵马,所代表的的涵义就不一样了啊!不管能否调动几人,自己私调兵马的罪名,足以枭首问斩。也就是说,除了造反外,叔父何必一心调动兵马。 “叔父,大王乃仁君,有并天下之能!” 李进蠕动了下嘴唇,尝试着劝谏一声李傕。 李傕没有说话,紧紧盯着李进,只看得其心中发毛。 良久,李傕才言道:“且去联络,后续如何行事,吾自会安排。” 说完,李傕起身回了侧室,都不给李进再劝言的机会。 李府被看的很严,但俨然已经成为地头蛇的李氏,又怎么可能会出不了府邸。李进本人或许出不去,可那些仆从心腹,翻墙穿洞,也没有费上太大的力气。 再加上已经赶到闻喜左近隐蔽的第二骑兵军一万六千余骑,夏育、徐荣等人也的确不敢逼之过甚。 而在闻喜县,这座河东最出名的县邑周遭,数不尽的大军聚集在此。 第一军主力万余人,第二骑兵军全军,第八军主力一万六千余人,足足近五万大军汇聚在此。 好在大多数民夫,都在粮秣运输的道路上,闻喜只有两万余随军民夫,协助军队安营扎寨。不然的话,兵力可能更加恢弘。 晋汉、赵国、楚国,甚至匈奴、鲜卑等异族的探子,都在费尽心思的越过周军的重重封锁,以便探得周军虚实。 不知道周军聚集在此的具体兵力,可也不影响这些探子们向自家势力传回这一讯息。不过,路途遥远,身在晋阳的王允和在邺城的袁绍,仍旧不知晓此讯。 奉命前去进攻端氏的张杨等人,倒是率先得到了这一消息,几个人的面部表情别提多丰富了。本来就担心周军断绝己方的后路,现在倒好,起码三万人以上的周军,已经聚集在闻喜,随时都可能切断他们退回晋阳的道路。 倒是近在咫尺的牵招所部,却没有得到丝毫讯息。 有时候,距离太近,也并非是什么好事。赵军斥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安邑上面,对于闻喜倒还真没派多少人去打探情况。再者,周军斥候和调查司探子,可远不是军中斥候所能比拟。 晋汉仰仗着绣衣使,赵国探子则是隶属赵国刺奸司。各官署刺奸掾、刺奸主薄、刺奸都督,一整合就极为迅速的构成了赵国的情报机构——刺奸司。 得益于诸官署下辖的刺奸掾,本就负责打探情报,监察不法。如今汇聚到一起,效果远比分而制衡要强的多。 只可惜,刺奸司的人,是真的没有找到牵招所部的位置,自然也就无法将这重要的一条讯息传达于其。只能向高奴送达,继而告知大将军颜良,以及大王。 牵招不晓得周军的部署,只知道越往北面周军斥候就越多。但那属于正常,毕竟北面汉军南下,周军正在作战,肯定要防范一手被人断了后。 没有丝毫戒备的牵招,于次日派出了两名亲信,前往安邑尝试联络城内的李傕。 相比起李傕的禁足,大周鸿胪卿韦端,也踏上西行之路。 计划中的北上,并没有如愿以偿。反而是一路向东,过潼关,经弘农,出函谷,入河洛。 单骑孤行,以去洛阳。 这一行的目的,连韦端自己都不太清楚,很可能只是大王的临时起意,也有可能是大王想要借刀杀人。 抛开一切,以往自己做下的事情,足够让大王心生杀意了。这一点自己很清楚,可仗着韦氏在关中的关系,自己常有恃无恐。而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了,年岁愈长,这生死也就看的越淡了。 一车一马一老仆,行走在宽敞的官道中,朝着对面足足近万的楚军行去。 临至阵前,韦端轻身下车,踱步走到处于中央的军中大纛下。 看着仍旧呆在王架上的袁术,韦端不由蹙了下眉头。楚王亲迎,本应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也尽到了礼仪所在。 只是,观其面色,似乎耀武扬威啊! “大周大鸿胪韦端,见过楚王殿下!” “以鸿胪卿持节出使吾大楚,却仅车马一辆,人不过两,礼不足金。周王,莫非小觑孤乎!” 袁术说着气话,可脸上却尽是嘲笑。大周也是北方诸强之一,其使节竟如此寒碜。 韦端不为所动,得知自己孤身出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冷嘲热讽。毕竟,大周与楚国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啊。 “楚王殿下,外臣所携之礼,非同小可,焉非在下一人所能带之。” “嗯?” 袁术不明白韦端的意思,轻嗯一声,迫于颜面,也没有再问及下去。 而是转头看向身侧的长史国相长史刘晔,刘晔心中明白大王的意思,抬首看向韦端,言道:“韦公所言差异,幽冀虽大,焉不能一人携之?” 韦端面色一惊,不由注目袁术身侧的年轻人,逐渐眯起眼睛,回道:“幽冀二十余郡,地挟千里,民众近千万。其之重,何堪万万石,能携之?” “此事易尔,幽冀虽大,不过舆图一角,天下之二,洪宇一粒。周使何不回奏周王,取之幽冀,绘成堪舆,再行奉吾王乎?” 刘晔不慌不忙,从猜测到韦端来意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捏住了其命脉。 谁知,韦端老来成精,冷哼一声,冲着刘晔就是一顿叱喝:“哼,朗朗乾坤之下,汝一黄口小儿,不知其内,谬谬论侃,妄议天机,岂不为天下笑哉!” 接着,转身又与楚王问道:“楚王出身汝南袁氏,天下名望,礼仪传世。莫非,这便是楚国的待客之道?” 刘晔眼前一亮,这韦端别的不行,推事倒是推的一干二净。辩论不过自己,就将此事转换成礼仪之道,转危为安。 啧啧~ 可旁边的袁术就没有拉不下面子了,刘晔与韦端的辩论,真要挑起刺来,楚国确实有失礼之处。然而,这是辩论啊,辩论不过就拿他事当挡箭牌,韦端也不怕别人笑话! “罢了罢了,二位高谈阔论,孤心甚喜。不过今日周使远道而来,吾大楚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袁术暗叹一声,只能揭过此事。 第783章 冬季攻势(9) “来人,押下此三人!” “诺!” 徐荣一声高喝,帐外顿时转出十余兵卒。帐帘掀开的那一刻,外面亦是戈矛林立。 李式并没有抵抗,任由两名士兵将自己缚住。胡封和李蒙,倒是别扭的蠕动了几下,却也没敢相抗。毕竟,眼下老老实实的听话,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不听话,当场斩了都实属常事。 只是,从前哪有过今日这待遇,自是感觉极为不爽。 士卒并没有立即将李式三人带下去,而是看向徐荣,等待其发号施令。 徐荣抬步来到李氏身前,再度问道:“式儿,姜隐无恙!” “叔父放心,姜副将的确在营内,安然无恙!” “这便好,此去长安,吾会安排心腹之人相伴。” “多谢叔父了!” 听到徐荣的最后一句话,李式心中大松了一口气。沦为阶下囚,最怕的便是往长安途中有人作妖,谋害己等。 而有徐荣安排人照顾,自然也就镇住了所有胆敢妄动之人。 李式三人被押下后,徐荣也立即率领亲卫,赶往第二骑兵军军营。 众将士正在搬运辎重,喂养战马,生火作灶等一些杂事。他们可不知道自家军将已经被徐荣给拿下了,犹似往常一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很快,徐荣的到来,让军营内掀起一阵欢腾。 第二骑兵军几乎全都是原魏国骑兵,对于徐荣的大名,他们可比其他军中的袍泽清楚的多。 徐荣阔步直入中军。 中军大帐内,正如李式所言,姜隐正在处理军务。 觉察到帐帘掀起,姜隐便抬头望了去,见是徐荣到来,不由暗叹一声,起身拱礼:“末将见过前将军。” “显忠,无恙否?” 虽然见姜隐无事,可徐荣尤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毕竟,姜氏作为国戚,可谓是显耀不已。伴随着大王的地位,姜氏也逐步而升,尤其是姜叙和杨阜,以目前大王对其等之重,日后必然为之国栋。 而自己,终究还是老了。 “烦劳前将军挂念了,末将并无事。前将军,军将他……” 姜叙面色一样担忧。 李式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几年下来两位同龄人的交情也非常不错。甚至,走到这个局面,李式也一清二楚。 否则,自己哪还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军中,更在李式去往徐荣中军后,由自己全权处置大军。只可惜,为世名所累。 一纸家书,他李式不得不去,否则便是不孝。 哪怕是有着忠君之名,也难止天下众语。 家国天下,家国天下。 家在国前,国于家后。 也许在其心中,带着叛乱的罪名去死,也好过顶着不孝之名苟活。 “谋逆,乃大罪!” 徐荣轻声吐言,让姜隐的面色更加暗了几分,哀叹连连。 “前将军,隐为副将,督军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转眼间,姜隐俯身请罪,缘故不知。 徐荣也愣了一下,踌躇了良久,也明白了姜隐之意。带着一丝惋惜说道:“显忠,汝不明其中,非汝之责,大可不必如此。” “将军,末将与军将交往甚密,牵扯颇深,不宜再掌大军。” 姜隐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不移。 “也罢,三日后,本将派人押解李式等逆贼,前往长安,汝领军相护,一同面见王上!” 姜隐眼前一亮,言道:“多谢将军。” “不过,现在第二骑兵军中所有李氏心腹,想必汝都知晓。稍后,与承玉交接一下。其余军卒名册、典录,悉数交付。” “承玉?” 姜隐想了一下,没听说军中何人字曰承玉的啊? “燕侯,公孙承玉。” 经徐荣一点,姜叙立即便想到了是谁,原来是他,公孙续! 不过,怎么易字了? 承玉~唉,倒是颇有雄心壮志。 “前将军,燕侯能镇住诸将士吗?” 说起来,公孙续的年纪也一样不大,好像与自己和李式差不多。但自己是姜氏之人,众所周知,大王对姜氏子弟格外看众。 一来作为国戚,高氏不茂之际,姜氏就是最能信得过的人。二来,姜氏一族,多入军伍,为大王征战沙场,阵亡者亦不在少数。 李式则是身为故魏国大将李傕之子,常年从于军中,在魏军中名气不小。 可他公孙续,就不一样了。 燕国已经覆灭几年了,不过一丧家之世子,又叛离汉室,归附国朝,得幸存下家国社稷。其虽然同样少年从军,但在中原是真的没有丁点名气。 第二骑兵军高级将校,悉数前往长安,军心必然震动。仅靠公孙续,可做不到稳定军心。 “显忠不必担忧,老夫会暂代第二骑兵军军将之职,承玉代副将。国朝毕竟有规,无战功,不得升迁。若非承玉乃是燕侯,大王不会用此人。” 徐荣摇了下头,一番话,化解了姜隐心中的忧虑。 有自己在,第二骑兵军翻不了天。 “对了,飞熊军校尉现在是谁担任?” 徐荣又问道。 “回将军,飞熊军校尉乃是李氏子弟在掌握。” “那本将稍后亲自去一趟飞熊军那里,这边汝先于承玉交接!” 说完,徐荣转身离去,出帐之时,顺口与站在帐外的一员年轻小将说了两句话。 随即,小将折身入内,也让姜叙第一次看清楚公孙承玉的容貌。 东北边地,苦寒之所,真养不出几个面色白皙之人。更别提公孙续自少随父从军,常年军伍生涯,使其面色颇是黝黑。 不过边地汉子,自是长大,公孙续亦是有七尺五寸以上,身形矫健。 剑眉星目,丰神俊郎。 “续,见过显忠兄!” “承玉不必客气,初次谋面,承玉果非虚言。” 两人客气一句,而后奔入主题。 一军之中,需要交接的事务很多很杂,好在这些琐事,不需要他们高级将帅操心,但并不代表他俩就能轻松下来。 军旗、军印、军令、大纛…… 名录、典册、鼓号、金锣、令旗、辎重等籍册…… 这些收于军部的所有的籍册备份,都属于国朝机密。除了他们军中的这份外,原本藏于未央宫中,可见一斑。 而徐荣,则是放慢脚步,一边向飞熊军军营靠近,一边思索着如何处理飞熊军。 第784章 冬季攻势(10) 飞熊军,与第二骑兵军其余将士不同。 此部兵马,经由李傕一手挑选,历任校尉,皆是李氏心腹之人。军中将士,也多承李氏之恩厚。 想要不动声响的拿下来,有些困难。 他们眼中只有李氏,可没有他人。 唉~ 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呢! 徐荣不禁摇了下头,有些思绪丛生,繁繁杂杂。 不知不觉,便到了飞熊军的营寨。 与周瑜的第八军一样,飞熊军同样是超出军制编员,多达三千余骑,超出正规一校半数人马。 营内也与其他士卒一样,没什么不同。 徐荣的到来,让不少飞熊军将士都侧目相望。徐荣的名气,在军中确实高。他们飞熊军可以看不起除李傕外大多数人,但绝对不会说不给徐荣面子。 校尉李珩,得知消息后,匆忙来迎接徐荣。 “职下拜见前将军!” “李校尉请起。” “多谢将军。” 李珩起身,扫了一眼徐荣身后,没见到公子的身形,不由拧了下眉头。 “职下曾闻前将军在凉州,没想到今日在这安邑尚能见将军尊容。” 李珩明言暗问,打探着徐荣在河东的缘故。 徐荣当然不会告诉李珩,摇了下头,没多说话,径直向着前面走去。 没探的消息,李珩也不在意。毕竟,国朝重臣的行迹,哪里是自己一校尉能知晓的。 “前将军,这边请!” …… 又是一夜相安无事。 徐荣在飞熊军营内亦是安稳的休憩了一晚上,脑海中也有了新的定略。 稍后,便遣亲卫光明正大的去了姜隐的营内,带去些嘱咐。 接下来,徐荣用了一日功夫,从容的巡视了整大大军军营。 走了第八军主力,来了第二骑兵军,大营内的声势不减反增。数万匹战马的嘶鸣,更是让营寨内显得嘈杂不堪。 而在安邑城内,却是安静了下来。 李傕、李式在与城内心腹联络了一次后,便小心谨慎的呆在李府内,严禁任何人出入。 日落西山。 身在安邑东南方向的山中,牵招带着人马,掠着落日余晖,行走于艰难山路之中。 直到夜幕降临,这支赵国骑兵,才走出山脚下的开阔地上。 到了平原,牵招显得更加谨慎,一边撒出大量斥候,打探情况,遮蔽部队行踪。一边命人匆匆前进,以免夜长梦多。 黑暗之间,宁静了一整天的安邑,也开始了纷纷扰扰。 李府之中,李傕穿上了数年未动的甲胄,不禁感觉没以前那么舒适。身旁的李进,也同样披甲在身,佩剑在左,肃穆伫立。 “进儿,式儿还没有传回消息吗?” 箭在弦上,李傕也开始担忧起来。国朝兵马集结在闻喜,距离安邑并不算远。依常理,此时也该回来了。 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式儿扔旧毫无音讯。也不知道第二骑兵军是到了安邑周围,还是已经被徐荣制服了。 一天不见徐荣踪迹,其所向必是式儿军中。 “不管这么多了,依计行事。” 李傕眼角眯起,冲着李进下令道。 李进到现在还不知道叔父的胜算何在,说真的,就昨天夜里联络的那些人,真正能够追随李氏的人肯定不多。 现在还是用军令在糊弄,一旦战事发生,那些士卒知道自己是在叛国,临阵倒戈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叔父,不知赵军来了多少人?” 李进问向李傕,作为内应,不需要太多人,只要城外援军足够,那就可以了。所以,赵军兵力的多少,才是关键。 李傕回头瞥了眼李进,担忧的说道:“依赵国密探所言,颜良主力便在安邑城外。” “颜良?” 李进愣了一下,随即再问道:“前几日不是有密信言颜良撤回了高奴吗?现在短短时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安邑城外?” “想必是颜良暗中抽调兵马来此,那主力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李傕说完,也不想再跟进而这小子说下去,再言道:“先下去准备,稍后注意自身安全。若事不可为,全力突围即可。吾等哪怕夺不下安邑城,也要先出城去。呆在城内,必然难逃一死。” “叔父放心,孩儿必奋死护卫叔父杀出去。” 说完,李进折身出室,开始安排府中的壮仆,具备刀刃。 府外,负责看守李府的一队周兵,也在谨慎的盯着四周。他们作为底层的士卒,可不知道上面在搞什么名堂,对于城内的暗潮涌动也丝毫不知。 李府向西,再折道向北,便可直抵魏王宫。 魏王宫内,夏育和卫觊正领着帐下一众将校、郡吏,静静的等待着。昨夜是如此,今夜亦是如此。 如果今日赵军奇兵还不现身,那他们大可继续等下去。 城内兵卒倒没有特意安排,只有目前接管魏王宫守卫的一校将士,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应对紧急情况。 外松内紧。 随着响彻闾里的更声响起,子时已至。 守卫在城门的百余名周兵,正如同往常一般,或是躲在藏兵洞内取暖,或是躲在女墙后面避风。不多的几名士兵,在观察周围状况的同时,也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 “什么人!” 一名小卒瞅着城内街角处逐渐靠近的人影,高喝一声。 原本不见踪迹的周兵,当即纷纷而出,拎起刀兵,注视着来人。他们方才虽然在偷懒,可不代表他们就毫无戒备。 毕竟前线正在打仗,保不准就有敌军来偷城。作为守卫城门的队伍,城门有失,可是悉数皆斩的下场。 “吾等奉命前来调换。” 对面回应一声。 城门处的队率听的倒是清楚,正儿八经的安邑口音,心下戒备也松了下来。问道:“不知是那位将军的命令,吾等军中,调换司职的事可不多啊!” “是卫尉之令!”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面来人在说话间,也逐渐显现出面庞。 队率接着城门处的火盆余光,扫了一眼,见来者悉数着大周军装,也没多在意。上前几步,与来者队率碰了面。 “不知兄弟如何称呼,还有卫尉的调令何在?城门寒冷煞人,可没见调令,兄弟吾也委实不敢拿脑袋去偷闲啊!” 队率带着开玩笑的语气,缓和了气氛。 对面之人,嘴角一扬,手逐渐伸向怀中,口中还说道:“卫尉调令便在此!” “嗖!” “嗤!” 当队率瞥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点寒光之时,脑海在一瞬间就知道了不对劲。刚想张口警示身后将士,那寒光已然刺入胸腹。 “咯~!” 呛了一声,队率瞳孔逐渐扩散,浑身热血滚滚而出。 “杀!” 第785章 冬季攻势(11) 伴随着一声高喝的杀声,顷刻之间叛军百余人一拥而上。 压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周兵将士,仓促间有些发愣。但很快随着副队的招呼,几名军吏奋勇在前,领着不多的将士,与冲上来的敌人厮斗一团。 门楼上守军不多,只有三十来人,倒是弓弩有着十几张。当即朝向城内,搭矢发箭,支援下面陷入劣势的袍泽。 然而,站得高看的自然也就更远。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城门不远处的街角,又是拐出一片黑影,具体有多少人,无从可得。 楼上军吏当即高吼一声,让人点起烽火,向城内各处兵马寻求支援。只不过,安邑城大,他们能否撑到援军赶到,谁也不知道。 不过,军中有令。 丢了城门,一百颗脑袋也不够上面砍得。 死守城门是死,跑也一样是死。 至于说投降,谁也不会滋生这种想法。这是哪,这是安邑,国朝腹心之地。且他们都是关中子弟,投降带来的后果,比战死还要恐怖。 他们是第八军的将士,先前的士族私兵。一旦选错了路,国朝不处置他们家小,以前的主君也会为了避嫌,做出心狠手辣之事。 “顶住,援军稍后即至!” 副队率冲着身前身后的众将士,不断高呼,来为将士们的增强一分抵抗的决心。 不过,叛军人数的剧增,也让原本人数相持不下,局势难解难分的天平,一瞬间就倾斜到叛军一方。 迫不得已,副队只能带着残余的三四十人,退到门洞内,不断的后退。 越来越多的叛军挤进城门,绞杀靠门而守的周兵。同时,也有数十人分成两拨,自城门两侧的石梯道,往门楼攻去,以便彻底解决所有的抵抗力量。 南门火起,无疑让城内其余几处城门大吃一惊。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几座重要城门的守军都没有支援的迹象。而是加强戒备,谨防有人另袭别城。 郭城内的军营,才方方得到消息,一千余人立即穿甲戴胄,集结起来,朝着南门而去。 内城之中,一样也是骚动非常。 也许是在同一时间,也许比城门处稍晚两分。 李府之外,近千之数的人,嘶杀在一起。两军举着的火把,将周围街巷照耀的明亮异常。甚至,伫立在魏王宫南宫门的大周卫尉夏育,都能清楚的看到大道尽头,那嘶杀酣斗的场面。 “卫尉,要不要派出些许人马支援?” 卫觊听着耳边响彻的杀声,担忧的问了一句。这场面可不一般啊,城内拢共也就五千余将士。其中第六军李进帐下一校,第八军张辅帐下一校,以及守卫王宫的一千魏卒。 可那一千魏卒早已被卸下武装,看押在宫外军营。而眼前,混乱的场面虽然无法判断叛军的具体数目,但从声势来看,少说也得五六百人。再加上更南面已经燃起烽火的郭城门,叛军已然有千人之数。 甚至,现在都无法确定叛军有没有派人去进攻宫外军营,以蛊惑被解除武装的魏卒。 到时候,叛军的数量可就占了全城兵力的半数。如果城外赵军奇兵兵力也不少的话,安邑当危。 别是这夏育和徐文良,给玩脱了? 看着卫觊疑惑的目光,夏育也不禁苦笑了一声,确实没想到啊。这些年李傕声名不响的隐退,哪知道其虎威犹在啊! 这一声令下,近千第六军的将士叛变,可非比寻常。 “伯觎不用担心,虽然没料到李傕的威望如此之高,但某与文良还是做足了准备。” 夏育摆了下手,出言示意。 闻言,卫觊轻松了一口气,怕就怕两人疏忽大意,轻视李傕,而不做足准备。现在只要做好的准备,那李傕就翻不了天。 随后,夏育冲着身后的亲兵点了下头。那亲兵会意,拱手离去。 城内酣斗激烈,城外暗潮也在涌动。 牵招带着千余人,迅速接近南城门。城门已然大开,数百人拱立在两侧,目光不善的盯着渐渐入城的赵兵。 同样,也有人散发出疑惑的目光,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兵,惊恐不已。 “在下牵招,李军侯,不知魏中尉何在?” “尚在李府,想来此刻也该快出内城了。” 李军候阴沉着面目,看着牵招,有些很是不爽。若不是族长之令,他是真不想放弃周军军候的身份。身为李氏旁支子弟,不可否认家族对自己的帮助很大,但自己的才能也是更重要的因素。 甚至,哪怕在樊军将下面熬上三两年,升为校尉并非不可能。而转投赵国,也许会保证今日的军候不失,也许会更进一步。但周军校尉跟赵军校尉的差距,可是天壤之别啊。 但事到如今,自己决定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牵招在夜色间,也没注意到李军侯的面色变化,二话不说便带着众将士,直朝魏王宫而去。 那里才是周军在安邑最重要的枢纽,拿下魏王宫,整个城内的周军都将无力扭转局面。 李军侯没有动,他的任务就是守在南门处,等待着族长的到来,拱卫李氏一族的退路。而不是随着牵招小儿,冒此风险。 这一路顺着夜色狂奔,未至内城前,就被一支军队给拦了下来。 张辅亲自坐镇,领着营内千余人,守在内城南门前的大道,列阵静候。 既为奇袭,打的自然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赵兵从南门攻,势必也会从南门迅速接近内城,以直指腹地。 牵招所部前军一顿,中军止步,后军前涌,直到两军将士相隔不过百步,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塞街充巷的火龙。 “杀!” 牵招大喝一声。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必须要搏一把了。 打不过,再后退不迟。 “御!” 与赵军不同,周军只需要拦住敌军的攻势即可。 “发!” “嗖嗖~” 一声声划破夜空的尖啸,坠入两军人群之中,立起哀嚎。 短短七十余步,狭路之间,两者相逢,必是勇者胜。 赵军的气势,明显要比周兵胜上一分。但张辅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根本就无视了赵军的猖獗。 第八军的将士是有些烂,但那指的是阵战不行。可眼前的的街道,不过二十余步宽,更多的时候,拼的是悍勇。 赵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秦土善虎狼悍勇之辈。 第786章 冬季攻势(12) 慷慨悲歌,并不能成为大多数赵人的描写。 但虎狼悍勇,却足以成为大多数周人的写照。 赵非边地,终究少了那份铁与血。而周与之不同,雍凉大地,最不缺少的就是策马奔腾的男儿,提刀浴血的豪士。 便是深居于腹地的京兆尹郡内男儿,也多善弓马,自幼好勇斗狠。 当然,相较于前几年,关中已经很少再见到肆意搏杀的豪侠、恶霸、游儿等闲杂人等了。不仅仅是大周国法的日益健全以及深入人心,更重要的是大周调查司的逐渐深入,也让大多数游侠失去了存生的土壤。 可雍凉大地长大的男儿,永远不会少了那份血气方刚! 刀刃、戈矛、箭矢,或砍、或刺、或入。 火光照耀之下,伴随着嘶杀声的愈演愈烈,惨叫呻吟声也不绝于耳。 一道道飚起的血液,滋在混战中的两军将士脸上。闻着那腥燥滚热的血,多数人都愈发的血脉支张,目泛红光! “杀!” 时不时想起的怒吼,更是震撼着所有的人的心灵。 倒地不起的尸体,散乱的残肢断臂,腾空飞起的脑袋 所有来自战争所造成的恐怖,也都伴随着这植入骨髓的杀字,悉数而散。 有的只是那不断燃起的杀人欲望,以及隐藏在心底下最初始的恶性,也随之贲张,蛊惑着大脑神经,提起环首刀,朝着身披赤甲的人就砍。 这注定是一场血色的夜! 外城的战斗还没有停息,内城之中反倒率先安静下来。 把守李府的百余周兵将士,以及北门、东西二门派来的援军,在李府外焦灼了近半个时辰,最终以叛军退去而结束。 相比起第八军将士,第六军无疑要精锐许多,哪怕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实在做什么,但基本的战斗素养尚在。连后退,亦是井然有序,不慌不忙。 损失惨重的第八军将士没有急着去追杀叛军,而是率先冲入李府。 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李府之中,只剩下时二三十名周兵尸体,以及十几具李府仆人的尸身。魏中尉李傕与第六军师帅李进,俨然不见了踪迹。 当下立即派人去宫内禀报卫尉及魏国相,同时召集袍泽,沿着叛军退去的方向追去。 不用多想,必是李傕与李进,趁着府外酣战之计,杀了看押他们的将士,借此逃身。 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哪里还能追的上退去的叛军。 而且,叛军又有内城南门的守军接应,顺势杀入外城。唯一倒霉的就是张辅的部下了,原本正与交锋的赵军酣战,突然间背后杀出数百人,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部队在那片刻之间,不由得出现了动荡,使得敌军顺势杀入数十步。 腹背受敌,敌军又比自己部下多出不少,锐力还胜于己。 张辅想都没想,当下召集部曲,边战边退,进入一条深巷,以便避开被前后围攻定的局面。 叛军急于退走,见周军让开了道路,也不多做纠缠,径直裹着不少赵兵向南门涌去。 连牵招都措不及防,还没来得及询问内城的情况,帐下多数将士已经被涌上来的叛军给携裹着不断后退。 趁着周军还在整顿兵马,牵招无奈之下,也只能被迫退去。否则一旦对面周兵回过神来,趁势掩杀,必然大败一场。 两支厮杀了半天的部队,被突然冲出内城的叛军搅乱,自然也就没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可能。张辅稍微稳固了下部曲,才再度领兵追杀已经退出很远的赵军杀去。 到了南城门。 牵招不敢置信的看着伫立在前面的李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傕居然会在此处。 “李中尉?” 牵招拧了下眉头,来到李傕面前,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李傕摇了下头,言道:“此事,稍后本将再与汝说。牵招,某且问汝,大将军颜良何在?” “大将军贵胄之躯,怎会轻身赴城?” “嗯?” 李傕瞪其虎目,冷哼一声,说道:“看来,赵军就只有汝部千余人了?” “非……” 牵招刚想反驳,李傕又匆忙说道:“走,速撤!北面的闻喜,有周国大军五万余众。而且老夫不知是夏育、徐荣看出了马脚,还是说有人泄露某之机密。汝未来前,老夫就已被夏育重兵把守府邸,否则今日必然能胜!” “五万大军?皆在闻喜?” 相比起后面的讯息,前面闻喜有五万周兵的消息,无疑更加重要。 怎么会这样? 斥候居然没打探出来? “快走。现在城外很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吾等能否杀出城去,犹未可知。” “好,吾等速行。” 牵招亦知轻重缓急,当即回应道。 随后,二人立下领着众将士,迅速出城。城门处则留下了二百余人,阻拦越来越进的追杀而来的周兵。 断后! 大军出了城,行之不远,身后的城门处便响起一阵厮杀声。 李傕不由回了下头,眺望了一眼安邑城,心中暗叹连连,不知何时才能再归此地。 牵招则是派出斥候,发以信号,唤来了一直在城外随时准备接应的千余部曲。 各部一汇聚,居然也有近三千之状。 再走了二三里,牵招便让人将火把悉数覆灭,偃旗息鼓,掠夜而进。黑暗之中,若非那嘈杂的脚步声,根本看不到这支三千余人的队伍。 只不过,这一幕,却尽数被几双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 又走二三里,身后早已看不到安邑城,更听不到安邑城的动静。 “李中尉,闻喜有周兵五万,是何时而至?” 牵招快步回到轧李傕身前,问起闻喜之事。 李傕眉目一暗,长叹一身声:“唉,老夫得知此消息时,也是为时已晚,后被徐荣、夏育看押了起来。今日能从容得出,多亏了府中奴仆用命!” “那中尉可否与招讲解一下现在河东战局的局势否?” “没问题。率先发起进攻河东的汉兵,以及附庸汉室的匈奴骑兵。目前张杨已率大军去了端氏,匈奴骑兵也多日未曾见。大将军颜良,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带人回去了。” “嘶~” 看来周军另有图谋啊! “杀!” 就在牵招刚刚摸到一点头绪的时候,一声齐声众喝,顿时激的牵招面色惨白。 坏了,中埋伏了! 第787章 冬季攻势(13) 当埋伏在此的周军接连点燃火把后,整个夜色都被驱逐的一干二净。 方圆数里之内,宛若白昼! “嘶!” 牵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自己先前在此等候城内李傕响应之时,派出斥候无数,不断地打探周围情况。甚至还专门留下半数人马,以为接应。 可至始至终,居然无一人发现周军悄悄的在此设下埋伏。 怎么可能! 李傕亦是神色黝动,望着四周漫无边际的星火,眉目之间的厉色愈来愈重。 值此非常时刻,唯有奋命一博,杀出条血路出来了! 两员主将尚且如此,其下部众的表现更是糟糕。李进手下出自第六军的将士还好说,多少经历了数场大战的硝烟,面对敌军众多之时,心中虽震怖不已,但好歹还能保持定力。 而牵招手下的赵兵,显然就有些惊慌失措了。不少人在周兵出现的一瞬间,扭头就想逃跑,甚至还有人居然大吼大叫,扰乱军心。 “牵招,速速向东突围,杀出去。” “好!” “杀!” 两人冲着周围亲兵高吼一声,当下指挥各部,全力向东冲杀,意欲突围出去。 周军大将严颜,看着作困兽之斗的敌军,不由冷嗤一声。挥手示意,身后亲兵会意,当即号召鼓手击号。 “咚咚……” 一阵鼓声响起,周军自四周阔步向前,不断地挤压着敌军的活动范畴。 两军交接之前,自是弓弩攒射。 周军弓弩手,一连三射,直杀伤数百人。 紧接着,短兵相接。 战斗一瞬间就进入白热化! 叛军和赵军想要杀出活路,周军则是四面相围,意图将所有敌军悉数俱杀于此。 比起第八军,第一军的战斗力无疑远胜于其。在大周各个战斗编制之中,若不是两个骑兵军占据兵种优势,第一步兵军确实能称得上周国第一精锐。 与其交手的赵兵和第六军将士,都感觉到了配合上的巨大差距。周军混若一体,而他们似乎是在各自为战。可事实上,他们也在相护间配合,只不过做的确实没有第一军好。 突围之势,不由受挫。 即便是牵招与李傕已经身在阵前,督促各部,全力相进,仍旧未能攻破正面周军的封锁。反而是随着伤亡的渐长,周军的包围之势,也更加紧密。 渐渐的,李傕等人已经显得挪筹不开,四面受敌。 观阵的严颜,见此时局势愈好,不禁拧起了眉头。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赵军的奇兵肯定是精锐,这一点不用多说。而第六军的将士,也是国朝一线战斗编制,实力不弱。但打起来,彼等居然全无反手之力。 虽然自己兵力胜敌三倍,又以逸待劳,精力充沛。敌军遭遇埋伏,军心震动的情况下…… 好,少考虑了一点。 …… “杀!” 突然间,东面响起一阵厮杀声,不由使得严颜一阵惊愕。 怎么回事? 自己还被赵军给埋伏了? “去看看,什么情况。” 严颜不慌不忙,冲着身后亲卫安排了一句,亲卫当即下了望楼,朝着东面纵马奔去。 很快,亲卫再度回到望楼。 只不过,严颜也已经看到骤然间杀出来的一支兵马。 “启禀军将,侧翼来报,有敌袭吾之侧,兵力几何,尚不明了。” “嗯,知道了!” 严颜头也不回,仔细的盯着东面出现的敌军将士。 来者气势汹汹,一头撞进东面的一校兵马,周兵转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之境。而且,见到援军杀至,牵招、李傕等人,也再奋余勇,悍然无畏。 “传令下去,左右两翼兵马,各抽调部曲,支援前军。中军、后军,立即猛攻叛军后部。” “诺!” 军令一下,围在叛军左右的周军,立即分出不少人马,越过战场,准备自两侧进攻刚刚杀到的赵国援兵。 只不过时间上,却是未能如严颜所想像的那般充足。或者说,来敌的实力有些强悍。 前军两千余人,面对数千敌军的夹击,短短不过两刻功夫,就被凿了个对穿。支援的左右两翼将士,也被赵军分兵拦住。 阵型被拦腰截断,前军余下将士,也只能逐渐退向两侧,趁机绞杀着断后的叛军。 至于被众人护在中央的牵招和李傕,在援军的接应下,很快就突出重围,径直向东撤去。 来援赵军,留下些许将士断后,其余人紧随而退。 严颜看着战场局势的瞬息转变,不由神色凛重。 第一军居然被赵兵从正面给杀穿了! 哼! 断后的敌军顷刻覆灭,严颜也没有派人再去追杀赵兵。大家都是步卒,能否追的上不说,万一再被赵军给设了个伏,可就得不偿失了。 尤其是知道对面的赵国援兵甚是精锐后,就更不能轻易冒进。 打扫完战场之后,严颜便率军退至安邑南门附近,就地扎营。城内守军,也在卫尉夏育的将令下,没有出城追击叛军,而是严守城池,谨防再变。 安排了下军中事务,严颜领亲兵入城。 至魏王宫时,夏育、卫觊等人皆在。 “希伯,如何?” 夏育见到严颜入殿,匆忙发声问道。 严颜摇了下头,骤起眉头,说道:“本已将李傕小儿彻底围困,但一支赵军精锐,不知何时来到了安邑附近。趁颜不备,救出了李傕等人。” 夏育没有搭话,而是微微颔首作思。旁边的卫觊则是感叹了一声,没想到还真被卫尉猜中了,来到安邑的赵军并不仅仅一支兵马。 三人陷入沉默。 良久后,卫觊才暗叹一声,将眼前最重要的问题给提了出来:“卫尉,严军将,李傕叛变,如何处置李氏一族?” 两人瞥了一眼卫觊,其既然开口了,那一切就好办了。 “简单,徇依国法罢了!” 夏育沉着眼眸,注视着卫觊。 卫觊面色灰暗,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脑海中也找不到为李氏一族开脱的理由。 “卫国相若无异议,那本将便下去安排了。李傕叛变,罪大恶极,李氏阖族,将由第一军将士,押解长安,听候大王发落。” “唉,自作孽啊,便依卫尉所言!” 卫觊无奈的长叹一声,说完便起身,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留下的夏育和严颜,看着那背影,皆是不禁感叹一声。一如关中韦杜,现在的河东李卫二家,亦是如此。两族子弟,多结姻联,关系甚密。 但国法无情,何以徇私。 第788章 冬季攻势(14) 天色未亮之际,第一军将士便押解着尚留李府的所有人,其中不乏老弱妇孺,也不乏卫氏女子。 好在,大周的军队并非是残暴不仁的匪兵,很多人都知道李氏与卫氏的关系。李氏族人虽然叛变,但有权处置的只有大王一人而已。 当天色一亮,哄闹了一夜的安邑城,总算是恢复了平静。担惊受怕一宿的百姓,也纷纷打开屋门,走到街上,好奇的打探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而在闻喜,徐荣与杨秋也收到了安邑连夜传来的消息。 李傕勾结赵军,为其内应,企图助贼夺城。 杨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不可能! 没道理啊! 李傕目前虽然在大周中并不受重用,可大王对李氏的补偿,简直羡煞了所有人。李氏子弟,悉数在军中担任要职。李傕长子李式,更是为第二骑兵军军将,国朝寥寥可数的十余员大将之一。这般家族前程似锦,李傕怎么可能转而投赵国,袁绍能给他这么大的好处吗? 杨秋不明白不重要,甚至他连李式已经被押下的消息都不知道。 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李傕确实叛变了,安邑也遭受了一番战火。若非大王早有安排,安邑城很可能就被赵国给夺去了。 “前将军,生了此事,如何安稳第二骑兵军?那可是足足万六千骑!” 大帐之内,杨秋不由担心了起来。 毕竟,此时闻喜大营,可不比前两日兵多将广。周瑜带着第八军主力北上,严军将也领着大部人马出营。整座营内,只剩下自己本部人马,以及第二骑兵军的全部了。 第一军是精锐,但打死杨秋也不敢言,凭着自己的一师步卒,对抗同样强悍的一军精骑。 “无妨,本将坐镇在此,为的便是今日。” 徐荣面色不改,早在预料之中,自己也思忖了一夜。 “去将消息传下去,然后召集三军将士。第一步兵军、第二骑兵军悉数至校场集合,任何人不得披甲带刃。” “前将军?万一” 杨秋大惊失色,不带甲刃? “没有万一,去!” “诺!” 消息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所有人都讶异万分,无人敢信。 第一军将士还好说,他们与李傕没有任何干系。虽然想不明白,再河东威望深重的国朝大将李傕,为何要叛变。但叛贼就是叛贼,负吾王恩,同为吾仇。 而第二骑兵军的将士就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军中掌握实权的军中子弟,颇有些不知所措。先前自北面退兵回闻喜,他们就听闻了不少小道消息。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但似乎与军令不合。 而后到了闻喜,每日游离在大营之内,游骑更是在安邑之间往来颇多。可这些仍旧不能说明问题,直到前将军徐荣的到来,才改变了这平静的一切。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徐将军受大王看重,位在诸军将之上,仅在中尉段煨,参军贾诩之下。与久镇凉州的第四军军将,河西都督苏则,乃是同等地位。 半岁前,国朝伐蜀,大军失利,退回凉州。河西都督苏则诏回长安,代替者便是徐将军。两个月前,还传回大军在徐将军的率领下,大败河首宋建,斩首数万级。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了闻喜,来到了军前。 紧接着,徐将军军令之下,他们第二骑兵军将士进驻闻喜军营。也就是从这一刻起,第三天了,他们都没见到自家军将。 “怎么办?大兄肯定已经被徐将军给押下了!” 几名李氏军吏,聚集在一帐之内,商量着如何避过此次危机。 “还能怎么办?族长叛变,吾等必受牵连。此刻要么束手待缚,枭首长安。要么,临阵举事,反戈一击。” “不行,徐老将军亲自坐镇在军前,必然早已有所准备。” “对啊,说不定那第八军就埋伏在外。也许要不了片刻,各路大军便会围了吾等军营。” 一人刚刚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有两人张口反驳。 “何止如此,徐将军何许人也?吾等一举一动,其必然料之于胸。再说了,有老将军在,尔等帐下兵卒,几人敢随吾等造反?” 一人长吁短叹的说道,立即得到不少人的认同。 连李傕以前都听命于徐荣帐下,更别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了。 “且看老将军如何处置吾等!族长叛变,吾等并不知晓,又未曾参与其中。想来,看在往日情分上,也许老将军会法外开恩!” “唉~” “嘿!” 一群人愁眉苦脸,叹气连连。 实属无妄之灾! 若是他们知晓内情,也许还能助族长一臂之力。再不济,大家伙兵败了,也能逃走不是。现在倒好,全都被堵在营内,要想杀出去,可不容易。 然而他们全然不知,周瑜的第八军确实已经北上,距离闻喜大营已有近百里。他周瑜也不知晓李傕叛变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后面,已是发生了这般大事。 很快,徐荣的军令,便送到了帐内。 “老将军有令,营内所有将士,悉聚校场。不得披甲,不得带刃!” 一人捏着手中纸令,神色一暗。 不得披甲,不得带刃? 莫非要将第二骑兵军所有人都坑杀不成? “这” “不会,徐将军素来看重军法。吾等是受亲族之连,下面士卒可无一人之情。徐将军,断然不会坏了军纪。” “那便去,是死是活,皆有命数。” “就是,男儿丈夫,何惧一死哉。” 或许是看不到生的希望,帐内有两人破罐破摔,顿时激起几人豪气。 “是也,吾等李氏子弟,纵是受以军法,也不能丢了气概!” “走,同往!” 几员军吏,携身出帐。 帐外,第二骑兵军将士,几乎悉数围在周围,静静的看着走出来的官长。甚至,还有一些非李氏子弟的军吏,也伫立在前。 “诸位,某等昔为同袍,共浴生死。今日,亦是如此。” 一员校尉挺身而言,身后聚集的军吏,也皆是点头应之。 “哈哈哈,看来吾李氏子弟,今日后也并非过街仓鼠,人人喊打之辈啊!” 一人开起玩笑,倒也缓解了下氛围,而后又言道:“多谢诸君了,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之。吾李氏子弟,还担当的起此责。更何况,前将军乃国朝重将,明理之人。大王更是百年难遇之君,定不会负吾等浴血沙场之功!” “既为袍泽,生则同福,死亦共难!” “生则同福,死亦共难!” 一群军吏齐声骤喝,也引起周围将士的响应。 “生则同福,死亦共难!” “生则同福,死亦共难!” 声势震天,响彻营垒。 早早伫立在校场上的徐荣,不由转头望向第二骑兵军的方向,面颊突然挂起一丝微笑。 而第二骑兵军之中,已经上马带胄披甲的飞熊军将士,闻声不由静伫。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前面的校尉,他们也是属于第二骑兵军啊。 只是,校尉想起先军令一步的徐荣密信,不由暗下决心。 “走,出营!” 第789章 冬季攻势(15) 李傕叛变大周,转投赵国。 周王高诚大怒之下,尽诛李氏嫡脉,旁系悉数发往边地。 消息在短短数日之内,就传遍开来,尤其是楚、赵二国,可谓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赵王袁绍就不用多言了,李傕为大赵内应,其心中自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赵国的战略目标不在于河东。若非不想寒了降者之心,鞠义又怎么会率领先登死士恰巧出现在安邑城外,救下李傕等人。至于安邑城有没有拿下来,袁绍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李傕的叛变,也标志着这场酝酿了不断时日的棋局,正式开始了。 在消息送到袁绍面前片刻后,其立即便遣人召集身在邺城的心腹大将、幕僚,来确保计划的完美实施。 “李傕投向大王的消息,想来也很快就会传到王允耳中。倒时候,其心中必然多生疑惑,所以吾等务必早日发起攻势。” 田丰伫立在袁绍的下手右首,与殿内诸群臣说道。 其话音刚落,身后的沮授便言道:“唉,事有多变。如今,张杨率领的汉军在拿下端氏后,寸步不前,坚守城中。大将军那里,没办法快速解决掉张杨。” “无妨,张杨那边,周国自会替吾等解决。另外涅县的皇甫嵩带领的大军主力,已经动身了吗?” “前线还没有传回消息,驻扎在壶关的朱灵将军已多次送回信报,涅县的汉军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是王允看出来了吾等的打算?” 这回是坐镇邺城的赵国中尉淳于琼,回的田丰的话。 淳于琼所言,田丰、沮授、许攸、郭图倒是面色无异。而其余人就不一样了,多是面显愁容,心含忧虑。 袁绍目光瞥向田丰,作为君主,自然是知道整个计划的布局。大赵在王允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很多人都对王允的谋略给整的有些担心。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莫过于此。 田丰站出身来,环视殿内群臣,高声说道:“诸君,纵是王允老儿识破丰之布局,其也必败无疑。吾大赵坐拥雄兵数十万,粮秣成山。若非有太行之险,区区并州,不过弹指可灭。” “田公亦言晋汉有太行之险可倚,吾等又如何破之?” 殿下一人出声问道。 田丰点了下头,面带笑意,大气怡然的说道:“且安,太行险要,确实难破。但吾等大可不走太行尔。” “田公所言,在下不明,还望不吝赐教!” “天机不可泄也!” 谁知,田丰此时却摇摇了头,留给众人一片遐思的空间,打起了迷关。但效果还不错,见田丰信心十足,其余人也不禁在这场庙堂之算的对决中,添了几分自信。 “既然如此,那便让谭儿率军北上,何如?” “是否过急?涅县汉军未动,吾等先动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 袁绍刚兹问一句,下面的郭图紧接答道。 “未必!” 沮授沉吟一声,后话未言。 田丰似乎知道沮授想要说什么,接着其话言道:“公则,或许王允得到李傕投靠的消息,会有所生疑。但现在,他人可不在涅县,皇甫嵩也不是他王子师啊!” “元皓兄,这一点图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图却不明白,张杨和皇甫嵩,究竟在等什么?张杨所部,到端氏也有几日时间了,可却丝毫未动。若所王允没有特意安排,图不信也!” 郭图的话很有道理,张杨所部的举动太异常了。赵军占据端氏,本就是为了迷惑人心,诱使涅县的皇甫嵩来攻。可涅县自始至终都未有所动,赵军又退出涅县,打算明里撤兵,暗中则返回高都,再做计较。 张杨突然率众放弃河东的襄陵,往端氏来,让大将军看到了埋伏汉军的机会,打算杀个回马枪。结果倒好,张杨占据端氏,反而愈发稳静,丝毫不动。 国朝的大局布略虽然有些崎岖,可并没有改变方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寻到机会,趁机先行吃掉汉军一部,以方便日后进攻。 影响不是很大,可总是让郭图感觉,自己似乎是在跟着王允的脚步来走。大赵的一举一动,全然没有了自主性,皆是被迫而行。 郭图心中所想,田丰并不知道,但也不影响他藏于心中的谋划。 能消灭一部分汉兵,减轻日后进攻的压力,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自己也有信心彻底消灭晋汉。因为,这一战,王允受到的压力,可不仅仅来自己于赵国。 周王,真的会不动心? 邺城赵国高层的朝会,商议着彻底消灭的晋汉的部署。而在江淮地区的庐江郡内,枞阳港外,一场鲸吞江左的计划,也彻底定下。 一路快马加鞭,昼夜急行的孙策,在短短数日之内,奔波数百里,直抵军前。 沿途更换战马不计其数,便是身旁亲卫都疲倦不堪,也就年纪轻轻,勇冠三军的孙策,有着如此良好的体力,来支撑这场长途跋涉。 望楼之上,孙策披甲戴胄,英姿焕发,虎视江岸。 身后两员大将陈式、董袭肃身伫立,率众亲卫拱护左右。正前方,则是十余军阵驻于前,旌旗凛冽,甲戈如云。 江岸之边,亦有近千人,撑舟踏舰,扎起水寨。 区区不过万五千人,却是声势浩荡,威风凛凛。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孙策个人的威望。 伴随着此次孙策作为楚国大将,独自率军征伐江左的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人也都知晓了孙策是为何人! 乌程侯,有着江东猛虎之称的大将孙坚长子。 以区区三千卒,鏖战南阳,大破荆州兵马五六万众。荆州大将王威、黄祖、蔡瑁皆败于其手。 时间不长,可消息传递的却是很快。 莫说距离甚近的荆州了,便是江左诸郡此时也都传着江东孙策在南阳的威名。 这其中,自然是掺了些许水份。 比如孙策本部可不止三千人之数,但也没有七八千人之多。比如蔡瑁是荆州水师大将,很少统帅步军上阵。孙策与蔡瑁也从来没有交过手,何来败其之说。 但王威和黄祖,却实实在在的被一小儿给教训了。 即便如此,也足够扬州牧刘繇头疼了,因为扬州诸大将,还真不如王威、黄祖~ 呵呵 第790章 冬季攻势(16) 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反应。 就在赵国朝会刚散,命令还没有下达各府邸之际,一匹快马绝尘入城,直至邺宫。 袁绍与几位幕僚还没散去,正在别殿静室另做计较。坐镇王宫的赵国近军统领蒋奇猛然推开殿门,让殿内几人不由侧目。 “大王,大事不妙,曹操叛乱!” 蒋奇一语惊四座。 袁绍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 田丰慕然一怔,随即便恢复了平静,面色如常。 沮授皱起眉头,端视蒋奇。 许攸出有讶色,口齿微张,似乎欲言又止。 郭图微微颔首,长叹一声。 荀谌指掌微抬,思忖片刻,未有出声。 …… 殿内人人各有心思,各有奇异。 好在,当了几年北方霸主的袁绍,也遭受了不少挫折,蒋奇所报之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那曹孟德也一直并未彻底投靠自己,兖州兵自己也抽调不动。有没有曹孟德,大赵还是坐拥三州之地,纳民千万之数,实力未损。 “曹孟德心怀异志,非久居人下之辈,有今日之事,也在预料之中。” 郭图率先言道,随即又问道:“不过,其此刻反叛,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必为王允之应也!” “公则所言甚是。大王,当速速禀奏陛下,诏之其罪,以讨曹操。” 田丰抬步向前,紧接说道。 “元皓,如今大军皆聚于上党、幽州,如何讨伐曹操小儿。” 袁绍嘴角一抽,说的好听,现在哪还抽的出大军。除非让怀县的谭儿率军东归,否则整个冀州都抽不出三万人来。 就这些人还要防范诺大的冀青二州,现在自己要想的不是如何讨伐曹操,而是怎么保住青州不失。 青州是关键所在,失了青州,那曹操占据青兖之地,与自己同携二州相抗,其势增之数倍不止。 “大王,师出有名,方能胜之。如今,曹操背叛朝廷,天子下诏,曹孟德便是师出无名也。兖州不负曹操者甚多,心向朝廷者更甚。无论如何,先且牵制住曹操,使其莫要影响消灭晋汉之略。” 田丰再言一句,立得众人附声。 大义之名,重要无比。 而且曹操敢叛乱,手中必然有晋汉朝廷的伪诏,若不及时制之,纵其得势,颇是不当。 “好,稍后孤便往宫中走一遭。不过,冀州、青州如何布置,防止曹操趁虚而入?” “此事易尔,臣下早有定计。曹操虽为兖州牧,但素来不受兖州士族看重。其中尤数兖州名士边让,大王可使其联络兖州豪杰,以扼曹军北上。青州刺史藏洪,名将之后,久经战阵,博才多学。为牧宰一方,安民有方。可使其自募兵马,谨守诸要,以备曹军东取兖州。” 田丰信口即来,所言之计,颇是良善。 闻言,袁绍不由点了点头,感叹一番:“唉,元皓真国士也。若非元皓未雨绸缪,定计于胸,此事必使吾大赵动荡啊!” “臣为大王司职,自当尽预诸事,乃本份也!” 田丰俯首作礼。 谋计已定,袁绍等人也不迟疑。 众人散去,田丰领诸幕僚入相府,书写军令,送至中尉府,由其派遣信骑下达诸军。 而袁绍则领亲卫,入邺城皇宫,觐见天子。 次日一早,赵汉公诏于民,作檄讨曹。檄文之章,由名士陈琳所书,秉持大义,痛斥逆贼,可谓是大快人心。 随即数百信骑出邺城,奔走诸郡县邑,以为声扬。 但显然曹操突然做出的决定,委实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赵汉檄文刚出邺城,五万曹军已是兵临陈留城下。 曹操亲披革甲,督阵军前。 军中大将曹仁,统帅三军布阵,击鼓扬旌。甲械塞道,人马盈野,军威赫赫。 而陈留城内,张邈望着城外满山遍野的曹军,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同于曹军的实力庞大,他张邈只是陈留太守,真正掌握的地方也只有郡治左右的几个县邑。其余地方,早就被曹孟德明夺暗取了。 没钱没粮,陈留城内哪有几部人马。 若不是陈留乃是大城,百姓众多,征召了足足近万民夫,只靠他手下五千余将士,根本守不住。 可即便如此,张邈也没有信心守住。 曹军这几年来打出的威名,可是丝毫不逊色于北方四强。尤其是楚军在曹军手中,可谓是逢战必败。现在的楚军都很少越境,因为不知何故,就是打不过曹军。 而陈留兵卒,自从当年虎牢一战后,已有二三年未曾再上过战阵,如何与士气锋锐的曹军相比。 张邈一边安排着手下大将进行防务部署,一边寻来心腹,遣其往冀州求援。 又派自己的弟弟张超,领千余兵丁,护着张氏家眷率先赶往雍丘。以免陈留不保,宗族皆亡。 说白了,张邈是真没信心打的赢曹操。不仅仅是实力一方面,还有常年的相处,自己太了解曹操的能力了。 同时,城外曹军也就此驻下,虎视陈留城。 个子不算太高的曹操,正在与身旁一位文士打扮的人物窃窃私语。 “文若,陈留若破,某杀不杀张邈?” 曹操眉目之间流露出一丝异样,可又充满了杀伐之气。 荀彧抬目相视,言道:“彧知主公与孟卓兄相交甚密,然而天下逐鹿,万不可妇人之仁。” “嗨,文若小看操也。操非是优柔寡断之徒,只不过当年诸侯讨董,孟卓相助操甚多,今日却从此忘恩负义之举,委实难言。” 曹操感慨一声,可以预见,今日过后,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会坏到什么程度。 “主公所虑,彧心中皆知,还望主公万勿担心。彧出自颍川荀氏,不一样弃袁绍而投主公?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侍。主公雄才大略,纵是声名不好,又有何妨。君不见周王高诚乎,亦是贤者奔投!” “哈哈,这倒也是,操再不济,也比高子明那小子强上不少。” 曹操放声大笑,心中立即放开了愁思。说起来,全天下也就自己与高子明的名声差了。 一个喜好杀俘,一个喜好屠城。 一个打压士族,一个诛杀名士。 一个残酷暴虐,一个阴狠狡猾。 啧啧,当真妙也! 第791章 冬季攻势(17) 边让,兖州名士,心向赵王袁绍。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边让也从来未曾掩盖,甚至在兖州大张旗鼓的为袁公拉拢士族子弟。 如此行事,自然是使得兖州牧曹操煞是不爽。 现在,曹操正式与袁绍决裂,自然不会忘了这么一个妄名之辈。 不等袁绍派人来联络边让,其首级就已经被挂在昌邑城头上,风雪交顾。 这一杀,自是镇住了兖州不少人心。尤其是一众士族,颇有些忌惮,畏手畏脚。在袁公与曹使君之间,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手中没有兵权,连自保都尚且不足,何谈插手其间。 但对于边让被杀之事,士族也是做出无声的反抗。政令迟慢,卫戍松懈,民心鼓动,谣言四起。 可惜,曹操既然已是决意与袁绍决裂,又岂会没有考虑到兖州士族的处置。不同于周国的温水慢煮,曹操一顿快刀斩尽乱麻。 手下大将夏侯惇、心腹幕僚戏忠,坐镇昌邑。祭酒程昱安于东郡濮阳,调度兵马,进屯大河之侧。又有校事郎卢洪、赵达,刺举郡县,以明耳目。 中书典校事但有所奏,即关士族,必辄杀之,明清众事。 一时间,整个兖州都陷入中书典校事的恐怖统治之下。众多的兖州士族,也多是敢怒而不敢言,生怕为家族惹来杀身之祸。 最主要的还是没有外援,赵王大军一日不南下,他们就没有与手握重兵的曹操抗衡。 唯一能够周旋的手段也就仅剩下给戏忠、程昱等人使绊子了,可效果不能说没有,但委实不够看。 戏忠出身寒门子弟,对于世家大族的打压决心,更胜于曹操。整个昌邑城内,在其与中书典校事的高压之下,效率犹过往日。毕竟,刀子架在脖子上,没有人不会尽心尽力的办事。 而在最重要的东郡,程昱的手段可是丝毫不逊色于戏忠。整个东郡诸县邑,悉数由军队接管,实行军事管制。一应县令、长、丞、尉、诸曹旦有不用心者,轻者丢官去职,重则枭首示众。 杀人,程昱并不担心。 跟其他势力一样,兖州二百余万口,也不乏想要当官的人。尤其是那些寒门士子,虽然能力可能会差上一筹,但用起来顺心顺手,比起士族子弟强上十倍不止。再不济,军中多的是忠心耿耿的将校,充任地方官吏,足矣。 现在能力与否,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忠心。 面对实力强盛的大赵,兖州借此良机,脱离其身,其必怒之。北方战事如云,短时间内赵军主力断然不会南下。不过,仍旧要防范赵使游说地方,结伙叛乱,耽误兖州战略的布局。 如今,兖州上下八万精锐,可谓是倾巢而出。北面直临邺城的东郡大河北岸县邑,直接就放弃了。全军三万余人,退守大河南岸,结营联防。 东面陈留,曹操亲帅五万主力大军,兵临陈留城外。势力久受压制的张邈,挡不住曹军的步伐。 主力尽出,也就导致了兖州内部的空虚。 消息闭塞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曹操究竟带了多少大军去了陈留,也自是不敢轻易造反。再加上戏忠以两千卒夜间筑营城东,夜出外入,告众曰为县邑之卒。更虚张声势,多布旗鼓,以民夫假其声威。 昌邑城内别说普通民众了,便是州府吏员都不知营内详情。 与此同时,青州的局势,也是异常让人感到意外。 青州刺史臧洪,自从坐镇临淄以来,可谓是尽职尽责。好义善施,爱民如子,严以律法,整顿吏治。又以流民充塞荒野,垦荒耕种,免其粮税。不过两岁时间,坐拥水利、煮盐之便的齐国、乐安,便恢复往日繁华。 万民安居,商贾齐行。 济南国,由于临近泰山,其内群盗肆虐,并非是臧洪心目中恢复生产的良所。然而,齐国和乐安二地恢复了生产,自然而然就带动了卡在西面的济南国。 所以,济南国的日子倒还算行,起码比之前在曹操的统治下,要好上几分。 不过,北面的平原郡就显得惨淡了许多。因为,平原郡横跨大河,扼守中原东部要道,乃是赵国入中原最便捷的道路。 袁谭在奉命东进时,便留下了心腹之人辛评充任平原太守。 平原郡在其治理下,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连兖州下属的郡都不如。这倒并非是辛评无能,相反其出身自阳翟辛氏,才学斐然。莫说一郡之地,便是一州之土,也足以运筹在握。 可赵国局势不同,也迫使着辛评不得不如此行事。 赵国长公子袁谭,出外为将已有数年,也治理了一阵子青州。可惜,长公子善于用武,而不善于理政,搞得青州人心怀怨。辛评担任平原太守,已经是在尽力给主公檫屁股了,可还是无法弥补当初赵军南下对百姓造成的伤害。 除此之外,辛评还要费尽心思,利用这区区一郡的资源,来为主公收敛人心,以定世子之基。 袁谭是为长公子不假,可赵国立国数载,仍未定下世子。伴随着二公子熙的成年,三公子尚的逐渐长大,长公子必须要放眼朝堂,而不是继续为国征伐了。 由是,平原故而疲倦。 平原怎么样,对于臧洪来说无所谓,反正自己管不到长公子的地盘。可东面的孔融,把臧洪膈应的不得了。 孔融的名望,不必多言,鲁国孔氏子弟。祖辈声名也罢,其自身名望也罢,总之在关东州郡之间,没谁会不给几分薄面。 然而,当孔融不给别人面子的时候,就挺恶心人的。 孔氏现在虽然还没达到后世那尊崇的地位,但也足以凭借祖辈列于士林顶尖。打杀不得,便只能僵持不下。 北海国、东莱郡,在其鼓动下,压根就不尊从州府号令。自己几次传召孔融以及东莱太守,皆未得果。 反倒是现在,孔融为首,领二郡国兵万余众,兵临临淄。泰山群寇以孙观、孙康、吴敦、昌稀、尹礼五人为头目,领贼寇三万于众,出群山攻济南。 曹孟德脱离赵国的消息传动青州时,臧洪已经顾不及去看这些了。早早的披上甲胄,领驻扎在临淄的八千赵兵出城,过淄水,屯东安平。 又责乐安国五千赵兵悉数西进,驰援济南国东平陵,以备泰山群寇。 臧洪手下兵马不多,林林总总算下来不过万五千人而已。两路大军分兵相抵来犯,后方诸县邑,几乎只能招募壮勇守城。 只有州治临淄尚余两千将士留守,不过平原辛评手下,倒是有精兵万余,可以为援。 第792章 冬季攻势(18) 东安平。 位于菑水东岸,与临菑隔河相望。 城邑不大,池墙倒是颇高。作为州治临菑的卫星城,东安平的存在,无疑是恰在益处。 不破东安平,临菑以东、以南的来犯之敌,就无法真正威胁临菑。而临菑无恙,东安平就稳如泰山。 臧洪自是将中军设立在城邑之中,约莫两千人。其余六千人马,分左右列营,互为犄角。 “乐安郡尉到了何地?” “回使君,昨日来报,已至梁邹。” “好,告诉他,泰山之中可不仅仅只有泰山贼,还有黄巾管亥之辈。万不可掉以轻心,擅自出战。失了东平陵,本将先斩他首级!” “诺!” 臧洪谈不上久经战阵,可也绝非浪得虚名。 诸侯讨董一战,是吃了不小的亏。但那面对的乃是当世名将高诚、董卓,还有彼等帐下大将徐荣、段煨等,更兼关凉之兵本就强关东之兵一分。 说白了,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再加上其自身威望隆重,连赵国不少大将都镇得住,更别提一些州郡将校了。 臧洪短短片刻下了十余道军令,无一反驳者。 稍后,退去众人,其便孤身在帐,思索着如何破孔融之众。 对于孔融,臧洪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老东西,若不是仗着祖辈余荫,何以与自己对阵? 想想自己当年,领军十几万,与关凉精锐对阵。几十万大军,列阵原野,甲士如潮,车马如云。那场面,使孔融至于其中,必然顷刻昏厥。 哼,现在胆敢犯自己虎威! 不过,轻视归轻视。 自个心里面图个痛快,打起仗来,还得要全力以赴。 孔融手下的兵,都是普通的郡国兵,久疏战阵,操训不足,战力不济。人马也不过,区区万余人。 那这孔融,从哪来的信心主动出兵? 泰山群寇、黄巾贼?不会,此二贼,皆深于泰山之中,缺甲少粮,万乌合之众,说不定连孔融手下那万余人都不如,也就能牵扯一下自己的兵力。 莫非是曹操小儿,自兖州发兵,为其援翼? 也不应该啊,曹贼已反,最先防范的肯定是大河防线。毕竟,国朝大军一旦南下,其势不可挡。曹贼全力应对北方尚且颇显力不从心,更别提支援孔融了。 唉~看来,也只能便宜行事了! 臧洪短叹一声,料不到孔融的倚仗,自己也无法确切的估量两军实力,只能选择稳妥一些了。 周明武二年,春二月一日。 曹军进抵陈留城外第二日,臧洪进驻东安平三日。 次日一早,孔融率众达东安平东南十里外扎营。 两军对阵之处,距离临菑、剧县都不远,故而无民夫随军,只是负责运输粮秣。 孔融军容倒也没有臧洪想象的那么差,还是有着几分模样。而且,甲胄俱全,旌旗鼓号皆具。 伫立在中军观阅营内将士作训的士卒,老孔也不禁心情大好。放到往日,自己哪敢想象有朝一日,坐拥此般雄兵。但现在,不一样啦。 有着曹孟德暗中派来的精锐将士,充作军吏,训练不过一两个月,就有了三分威势。又有子义这般忠心耿耿之人为大将,只要上过几次战阵,实打实的一支精锐。 然而,第一次领兵作战的孔融,显然不知道精锐部队的成长,需要经历多少磨难。 好比当年诸侯讨董之时,高诚帐下威震天下的三万西凉兵,那可是历经数年,大小十余战锻炼出来的军队。结果,一战损失殆尽。 其后,凭借着残部精锐、留守部队的重建,才有了第一军。再之后,第一军数年内虽然战事经历不多,可毕竟都是以前的老兵组成,沙场经验充足,缺乏的反而是严格的训练。 现在的大周,也就只不过第一军、第四军称得上精锐。骑兵军,至始至终都是精锐,因为全天下都没有几支成建制的骑兵。 孔融身边的两员小将,面上的表情,则是各有差异。 左侧身材高健之人,显然对于营中将士的军容很是满意,嘴角洋溢的笑容,无不表现着其心情的激动。 而右侧更加年轻的小将,显然有些愁容。 太史慈名不经传,现今也不过是一郡内小吏。但其却是东莱太守最为欣赏之人,弓马娴熟,箭无虚发。 其也是东莱郡兵的统帅,前些时日刚刚率领东莱兵,进抵剧县,加入到孔融军中,由曹军军吏训练兵卒。 训练的时间不长,但成效显而易见,否则太史慈也不会如此心喜。他自己不懂练兵之法,之前也就围剿一些郡内蟊贼。东莱兵士气还不错,可军纪、鼓号委实不济。 最起码,比起连年经战的曹军来说,差的太远了。 而率领曹军众人的则是曹使君宗族子弟,曹纯。 年纪比自己小上几岁,可参与数次攻打徐州的战役,积功校尉。 对于面前的孔融、太史慈这两个战场雏鸡,曹纯还真没放在眼里。至于北海兵和东莱兵,更是看不上。 这都是什么渣渣,兖州境内的留守兵都比他们强啊! 至于常年随大兄征战的五万精锐,更是胜之百倍。与之一比,不过乌合之众。 好在,对面的赵军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样! 想到这,曹纯抬起头望向对面赵军的营寨,行营布置倒也是合适,互为犄角。可背水而战,就是一把双刃剑,要么一鼓作气大破敌军,要么兵败如山倒,尸塞河湖。 迄今为止,真正背水一战,大获全胜的唯有信、羽尔。 臧洪,虽然声名颇具,可远远不及此二人也! 曹纯相信,若是眼下营内是曹军精锐,根本不消休整,直击赵军即可,必能杀其溃败。 可是,营内兵卒,却是北海兵和东莱兵。 “孔府君,臧洪天下名闻,久经沙场,还望勿掉以轻心啊!” 曹纯俯身与孔融道了一句,打算消消二人的得意之色,免得轻敌失身。 太史慈还认可的点了下头,自己虽然没打过仗,但也知道轻敌乃兵家大忌,故不敢犯。 孔融眉头皱了一下,摇了摇头,言道:“子和,莫要被臧洪虚名所惑。其虽乃名将之后,可纵观其战,败多胜少,不过尔尔!” 曹纯虎目一怔,有点不敢相信孔融会说出这般话。也是,其根本没参与讨董之战,自是不知详情。 讨董之初,臧洪率大军,轻易败董卓一阵,斩首数千级。仗的就是兵多将广,士气新锐,诸侯同心协力。 虢亭一战,乃是小败。但其能调度十几万诸侯联军,以乌合之众,对阵关凉河东锐士,一般人真做不到。起码,自己目前连调度一万人作战,都有些吃力,更别提十几万人了。 那般人山人海,普通将领可能连哪部兵马在哪都搞不清楚。甚至,一支兵马的调动,都有可能引起三军自溃。 至于后面的受伏,也不过是中了周王诚之计。 总得细数下来,臧洪仍旧能当的天下名将,因为全天下能指挥十万兵马以上列阵作战的将领,就那么寥寥几人罢了。 其余人,既没有那个机会,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第793章 冬季攻势(19) 臧洪军与孔融军并没有相持太久,因为东面兖州传来的消息,容不得臧洪在此僵持不下了。 两三日后,曹操率领的主力大军攻破陈留,消息自兖州士族传出,遍闻中原。张邈与其弟张超,携宗族老幼,退守雍丘。 残兵千余,将校全失。 小小的雍丘,成为了二人最后的生存之所。 但即便如此,曹军依旧不依不饶。主力大军由帐下亲族大将曹仁统帅,折回昌邑,望眼青州。而曹操本人,则是亲率万余众,将雍丘小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留城一失,也就说明曹军再无后顾之忧,大可安心攻略青州。如此局面,只靠青州这不足两万兵力,实在难为。最关键的是,张超与自己相交莫逆,见其危难而不能助,更是让臧洪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次日半晌,臧洪留三千人守东安平及左右二寨,余者倾出列阵,向孔融军邀战。 身在营内的孔融,望着赵军军势,也没见有什么特别,未必不可一战。 于是,冲着身旁两员大将咨询道:“子义、子和,可否胜之?” 太史慈端目直视,回道:“府君,大可出营一战。吾军众广,当有胜算。” 听完太史慈的意见,孔融又看向曹纯。自己身为天下名士,但也不是眼高手低之辈。对于臧洪看不顺眼,那只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 自己本就不知兵事,又何必妄自尊大。书读的不少,自然也知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之言。甚至连太史子义的话,都不能全信,因为他也跟自个一样,没怎么打过仗。 所以,到头来,孔融还是更加信任一点久经沙场的曹纯。 曹纯摇了下头,言道:“府君何必着急一阵,主公三日之内便夺取了陈留,区区雍丘可拦不住吾军锐士。吾等大可安坐营内,赵军兵少,必然不敢强攻。只待主公大军到来,臧洪之辈、青州之兵,顷刻足净!” “子和,话虽如此。但任由赵兵耀武扬威于外,三军士气必然低落,于军不利。再者,这几日虽然没有邺城发派大军的消息,但平原郡内的赵兵已经南下。迁延时日,恐为贼所趁。” 孔融心里下有些想要尝试一番,毕竟是七尺男儿,心中怎会没有建功立业之心。 曹纯拧着眉头,孔融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别看现在中原局势对赵国不利,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赵军各部兵马未曾汇集一处的基础上。平原郡有赵兵万余人,若是过河南下,与臧洪汇合,其部便有近三万众。 这点兵力进攻或许不足,但防守戳戳有余。大兄的战略意图可是拿下整个大河以南,一旦被臧洪拖住,拖到赵军从并州战局抽身,那就难办了。 “也可,不过此战需由纯来指挥!” 曹纯眯起眼睛,颇是自信的与孔融说道。 孔融面色一喜,畅言道:“这是自然。本府便坐镇营内,为子和击鼓备酒,以壮军威。” 不论如何,这只军队的主帅是自己,曹纯打赢了仗,那自己铁定少不了用人有方,调度有寸之功。 曹纯点了下头,转身下了营楼,安排各军出营。 最先出营的乃是曹纯的本部部曲四百余众,皆是曹军精锐。四百余人出营后,当下列阵而进,逐渐为身后大军腾出空间。其次弓弩手出营,挂弦取矢,以备赵军趁机进攻。 之后,才是孔融军中各部兵马出营。 臧洪伫立在战车之上,盯着对面的孔融军一点点组成大阵,也不着急。 时不时才会询问身旁亲兵,问及叛军出动兵力的数量。亲兵尽有所达,不断地向臧洪提供信息。 约摸半个时辰后,曹纯终于整顿好大军,击鼓号令诸军前压。行进之中,军队的实力一览无余。不过进二百步,就有几座阵型开始松散,并且脱离了整个大军的阵线。 曹纯不得不再号令大军驻下,略整军阵,而后继续前进。 这一幕幕都印在臧洪的眼中,只是一眼便足以察觉到敌将对于调度大军的生疏。一如当年虎牢关前的自己,只能仰仗己方占据着优势兵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最终,两军相距不过里地,互为敌视。 时间,也来到了午时。 孔融军中,一军吏纵马而出,至赵军阵前百步,高呼数句。说的什么,臧洪并没有听清,但自会有人报于自己。 片刻后,前面一军吏便来到中军大纛所在,向臧洪汇报方才叛军所言。 无非就是说一些于己、于赵王不顺心的话,逞口舌之快。 臧洪并没有回应,历经虢亭一战,自己才知道在两军阵前,口舌之快没有任何作用。既不会让己军士气大增,也不会让敌军感到怯懦。 战场之上,唯有实力以及首级而已。 上至将帅,中至校吏,下至兵卒,皆是为了胜利以及战功! 既不回话,也不为之所动。 臧洪领着三军将士,保持阵型,却不主动进攻,让曹纯不禁犯了难。 自己手下兵丁的实力自己在清楚不过了,除了本部部曲外,余者想要保持阵型进攻,有不小的难度。说不定军令一下,这些没经历过大战的士兵,就一蜂窝的涌向赵军军阵了。 再者,自己第一次统帅万余人阵战,有些生疏。所以还是等赵军来攻,以逸待劳为妙。 两军就此僵持而下。 时间一点点掠过,青州的寒风不必西北的寒风差劲。在天寒地冻之间,久持之下,两军军阵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松散。 毕竟,士卒也只是人而已,并非机器。 短时间伫立还好,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着实让人撑不住。 冬天的天色落得很快,天际边角已经出现丁点昏暗,而臧洪的举动也愈加让人摸不清头脑。 营内观战的孔融已经不知在何时取了一张作案,端坐营门楼上,煮上温茶,神色怡然。 营内的守军也大多数有精无彩的看着对峙的两军,顿感无趣。本以为当是一场大战,谁知竟然在营外空耗,好生扫兴。 甚至军前众将士,也多数开始端坐休息,食饼充饥,饮水止渴。 臧洪还是一副老样子,伫立在战车上,一动不动。很难想象,养尊处优的一州刺史,居然比那些士兵还要坚持。 唯独曹纯,愈发的感觉事情不对。 臧洪今日出阵,显然是得到陈留的消息,想要速战速决,以留下充足的时间应对大兄主力精锐。可心中军队都拉出营外了,却又不着急了。 不对劲! 想到这里,臧洪目光越过之前吸引了自己家大半心思的赵军军阵,看向其后面军营。 第794章 冬季攻势(20) 赵军左右二营,其中东安平邑,依旧是先前模样,旌旗不减,未有动静。 侧目了片刻,曹纯缓缓回归头来,看向背后的军营。 哼,臧洪如此与自己拖延时间,必然是有奇兵想要偷袭大营。 想到这里,曹纯不由更加确定,正欲派人回营,报于孔融,让其小心行事。 谁知对敏突然一阵鼓声彻响,震耳发聩。 五千赵兵齐齐一震,起身肃甲,端盾挺矛,蔚然阔步,迅速向孔融军压来。 曹纯冷哼一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拖了那么久时间,想必赵军奇兵已经靠近大营后方了。不过现在自己猜到了,又怎么会如其所愿。 安排亲卫回营向孔融示警,谨防赵军偷袭大营后,曹纯才指挥各阵,准备迎击赵兵。 二百步不远,不等曹纯亲卫回到营内,两军弓弩手已经率先接战。 列于阵前的弓弩兵,无疑是最先决定何方稍微占优的兵种。冷兵器时代,弓弩的致死率并不高,但远程打击就是远程打击,拥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而两军之中,弓弩兵力谈不上孰优孰劣。赵军有着冀州这个庞大的后方基地,甲胄弓弩自是配备尤胜他方势力。 臧洪手下不过五千人,却拥有者一千余弓弩兵。而反观曹纯率领的孔融军近万之众,才不过千张弓弩罢了。 弓弩都是汉制,弓手在前,弩手在后,各在射程之间,两军攒射。 一阵箭雨在空中互相交错,洒向对方弓弩兵之中。 好在,对于珍贵的弓弩手,两军都比较重视,安排了不少盾兵帮忙遮掩对方弓矢。几轮箭雨落下后,各有伤亡,但都谈不上损失惨重。 不过,作为防守一方的孔融军,面对借着弓矢掩护的赵兵军阵逐渐靠近,也迅速停下对射,撤回己方后阵。 赵兵军阵越过弓弩兵,继续向前。弓弩手也紧急跟上,将目光落在对面叛军的前列阵线之上。 箭矢划过行进中的赵兵,射入人群,应声倒下数十人。而撤回后阵的孔融军弓弩手,在两军短兵相接后,才重新组阵,射杀不断赵军后列兵员。 军阵相持,短时间内很少出现一面倒的状况。即便赵兵远比孔融军精锐,也依旧无法将叛军当做草芥收割。 戈矛相及之下,两军将士不时有人倒地,一丁一点的拼着伤亡。 而此时,曹纯亲卫已经来到了孔融面前。 正在观战的孔融,听闻曹纯亲兵所报,不由大吃一惊。匆促望了一眼后营,不敢置信的说道:“子和的意思是,臧洪小儿派了支奇兵想要趁机袭营?” “不错,吾家校尉以为东安平内的赵兵,必然已经出动。否则臧洪不必拖延至此,方才进攻。为的,便是给赵军奇兵争取时间。还请府君早做安排,谨防赵兵袭营,影响大军阵战。” “嗯,本府知晓了,汝且归去告于子和。营前战事,悉由其来负责。营内之事,有本府坐镇,必万无一失。” “诺!” 曹纯亲卫离去后,孔融立即安排手下大将宗宝,调集营内留守的千余兵丁,赶往南门。又使人予民夫分发兵刃,时刻准备作战。 安排妥当后,孔融再度观阵。 哼,臧洪小儿,若是只有这点本事,可就浪得虚名了。 两军阵线仍在酣战,不过孔融军显然已经有些力不能敌。若非占据着优势兵力,给予了赵兵左右两翼足够的压力,再有本部部曲精锐压上,中军前的两个军阵只怕已经扛不住了。 但还好,赵军一心想要直击自己中军,迅速解决战斗。缺忽视了两翼,如今左右各两个军阵,正在逐步挤压赵兵军阵。 照这样下去,夜色将至之际,自己也就能够三面围住赵兵军阵了。再之后,就是绞杀残敌。 然而,就在现实距离曹纯心中所想画面愈来愈进之时。 后方大营出事了! 突然之间,身后大营一阵厮杀声响起,让曹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果真如此。 但是让曹纯没有想到的是,军阵仍旧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动荡。业已由防守逐渐转为反击的孔融军的攻势,骤然为之一遏。 甚至,还有些被反推的迹象。 曹纯不慌不忙,一边命人击鼓,稳住军心。一边前压中军将旗,以示决心。 可就在此时,曹纯身旁的亲卫突然智指着身后,惊呼一声:“校尉,快看,营内中军缘何火起?” 被亲卫这么一吓,曹纯当即回身视望军营。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军营之内已经燃起了十余道狼烟,其下火势不用想都知道已经扩大。那个位置,曹纯记忆犹新,确实乃中帐所在。 咬着牙,曹纯压住心中的惊慌,再回首阵线,当即大喝:“传令,三军齐进,奋勇杀敌!” “诺。” 亲卫注视了曹纯一眼,心中也知道此刻后撤回援大营,无疑是自取败亡。 军中大鼓,再度齐响,不仅压住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更是压住了身后军营的喧嚣。 然而,如此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身在前门楼观战的孔融,望着四处起火的大营,以及混乱的局面,已是六神无主。 这是怎么回事? 赵军奇兵还在堵在后寨门外,不得而入。可营内,却突然间被人点了几十处火。显然,赵兵早有暗探入营。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孔融绝望的是风势。 西北风正盛,火势延绵直往后寨奔去。 混乱的数千名民夫,也在大火的追击之下,疯狂的朝后寨涌去。 在那里,有着营内泰半的守军啊! “什么人?立即止步!” 孔融出神之际,营门下一声高喝,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只见约摸二三百民夫,仓皇的来到营门前。身上褴褛,也尽是乌黑。 “还请禀命府君,如今营内大乱,吾等该如何行事?” 一名领头人物,挺身上前问道。 营下人立即扭头望向寨楼,孔融感慨一声,没想到还有此般忠义之士,大乱之局,临危不乱。 “着其等于下休憩,准备迎敌。” “诺!” 亲兵应诺后,又冲着帐下大声呼道:“府君有令,使彼等就地休憩,准备御敌。” 军令一下,严阵以待的孔融军顿时放松了对这些民夫的警惕,军吏指了一处角落,示意彼等到那边休整。 可就在此刻,那领头之人突然抽刀,阔步直插入军吏胸腹。 而后,高吼一声:“弟兄们,使君有令!得孔融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这一惊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795章 冬季攻势(21) 临菑一战,孔融军大败,退保北海剧县。 大军在外,后营起火,孔融军军心晃动,臧洪引兵蓄势一击,大破其阵,溃其三军。 而后,追剿十余里,收兵回营。 青州局势,转瞬即变。 孔融部十折七八,再无一战之力。臧洪留下千余人镇守临菑后,亦是将兵西进,准备与乐安国郡兵以及正在南下途中的平原兵汇合。 而在同一时间,雍丘被破。 曹操杀张邈、张超兄弟,押其家小回往昌邑。 在这一天,一则震动天下的消息,自洛阳传出。 洛阳乃是汉之旧都,天下近两百年的经济、政治中心。乱起已有十年,洛阳也身遭数战,然而其至始至终还是天下最重要的城池。 在这里,各方势力的密探,如同硕鼠一般,往来频繁。偏偏楚国还没有成立正式的情报机构,对于各方密探的防备并不算森严。 再加上此次之事,本就没打算隐藏下去。 周、楚、曹三家立盟! 楚王宫内,原汉之南宫,崇德殿。 当周王王印、楚王王印、兖州牧印,盖上其章后,就有人开始散播消息。 各方密探得此消息,无不是讶异非常。 他们虽然只是小人物,可也晓得这三家结盟代表着什么,事关重大,没人敢随意耽搁,立即派人向自家主公传达讯息。 身在邺城的袁绍还不知道洛阳发生的事情,而是专注于上党之战。 就在曹操背叛自己的同时,上党也前些时日也传来战报,朱儁率军南出涅县,已逐渐逼近襄桓县。 赵军各部也纷纷做出调动,赵大将军颜良率上党主力再度聚集到端氏县城前。赵骠骑将军文丑率军两万,重出井陉,直逼上艾县城。赵长公子、中护军袁谭领河内大军五万余众,北上天井关,驰援长子。 同时,赵中尉兼汉太尉淳于琼,带领数名军中大将,移纛河内怀县,总督三军。 此外,尚有信骑数十,纵马北去,传檄幽州郡县。 相比起赵军的大规模军事调动,汉军的举动就显得颇有些无力。 张杨、王隗大军身在端氏,后无援军,粮秣不足。好在其部下兵力尚有两万余众,短时间颜良也不可能打破重兵坐镇的端氏。 朱儁率领涅县主力三万余精锐兵马南下襄桓,全程都暴露在赵军斥候的目光下,显露无余。 赵之上党,随着颜良大军的远行,留守兵力不足万人,确实是一良机。然而,任谁都知道上党对于赵汉两国的重要性。赵国兵力充沛,又无战事,怎么可能会没有防范。 不消太多人马,再增兵一万,扼守要道,汉军想要破之,难如登天。 东面上艾,汉军只有数千人据守上艾,前出险要设寨,意图逐步抵抗。 部署没啥大问题,可仅是如此的话,汉军迟早会败。两军在上党聚集的兵力,实在是差距太大。 久久没有动静的王允,在晋阳王府之内,听着手下一众子弟不断地汇报军情,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当年与赵国一战,对于大汉来说是一场博命。现在,仍旧如此! 实力不如人啊! “司徒公,绣衣使这几日传来的密报,赵军可能动用的兵力,远远超乎吾等预料啊!” 一人坐在王允身侧,面带愁容,担心的与王允道了一句。 “公仁,详细道来。” “诺,司徒公。” 董昭点了下头,手中刚刚书录的纸卷,也不瞥一眼,直言道:“颜良所部三万人,乃是赵军精锐。司徒公谋算在前,以端氏作阻,拦住赵军穿越霍大山,直击界休重镇。只不过,端氏兵力虽足,可粮秣不济。持之已久,必然败战。” “冀州常山国内,文丑两万精锐蓄势待发。密探言,这几日赵军从邺城往井陉运粮,连绵不绝,想来必是出井陉,攻上艾。上艾兵少,能否挡住犹未可知。” “河内袁谭率领的赵军主力,已有五六万众,粮秣甲具齐全。不出意外,战事一起,其必北上驰援长子。到时,长子不克,赵军即至。太尉虽乃天下名将,但袁谭极其手下大将也非泛泛之辈。” 董昭话音一落,王允便短叹一声,世事维艰。 “公仁,幽州可有消息?” “有,赵征北将军韩猛,已经在聚集幽州各郡兵力。目标是鲜卑还是代郡,尚不得知。想来当是代郡,代郡兵少民疲,难当其势。韩猛大军一旦兵临雁门,便可以切断大将军回援之路。” “那郭蕴呢,可有异动?” “没有,郭府君兢兢业业,绣衣使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倒是郭卿身体,日渐老弱,前日又病倒了。今日一早,便上书陛下,祈请骸骨,陛下未奏。” “还好,郭农就算是病死,也得给某死在晋阳。” 王允眉目狠厉一现,口中更是直言不讳。 这般神态,让董昭不禁皱眉不已,司徒公这些年改变了不少啊。不过也是,两侧虎狼环伺,作为晋汉最高的掌权者,司徒公日夜操劳才有了今日逐渐壮大的局面。 若是眼下一战,顺心顺意,大汉必能中兴! “司徒公,郭农若是病故晋阳,恐怕郭蕴会有所怨言啊!” 董昭还是劝谏一句。 王允却是摇了摇头,看向董昭,言道:“公仁,汝乃智者,岂会看不出郭蕴的心思。这一战,要么其彻底归心汉室,要么其背主顺贼。有郭农在,不论死活,都足以使其声名具裂。故而,其纵是想要投袁绍,也得顾虑三分。” “还是要看上党的朱老将军能打出何等局面了!” 董昭不由暗叹一声,说起来朱儁现在年岁已然不小,再加上常年征战,暗疾丛生,现在还要辛苦在第一线,指挥大军作战。 唉,大汉眼下虽然日渐强盛,可在人才方面出现了断层。朝廷诸公卿皆已垂垂老矣,壮年之士,又不足用。倒是年轻一辈中,有才华横溢者,可惜资历不足,难居高位,服之群下。 “相信公伟!其乃忠国柱梁,如若胜之,老夫有信心带着大汉再度中兴!” 王允眼睛逐渐眯起,透漏着精光,口中亦是自信的言道,让董昭不由为之仰慕。 第796章 冬季攻势(22) “司徒公,那接下来如何行事?若是依照原定,恐怕不足成势!” 董昭翻过太原郭氏一族的话题,转头问向王允。按照原本的计划,诱使颜良出兵,使之攻河东。而后,汉军主力出涅县,夺取上党战略要地。如此一来,只要夺回上党,大汉就又有了几年积蓄实力的时间。 绣衣使知道李傕与赵国的联系,也知道这其中有着关中韦氏的参与。至于韦端和李傕是否全都暗中投了袁绍,则不太确定。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张杨率大军一动,赵国理应也会心急,将攻取河东的时间提前,以免事泄。可惜,显然周国的调查司也清清楚楚的掌握着李傕的一举一动。现在李傕举事失败,赵军自然也就没了进入河东之机。 亦或者说,赵军从始至终都识破了司徒公的布局,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借此伏击进攻上党的朱儁所部。若非司徒公提早发现不对,在张杨率军拿下端氏后,使其就地驻扎,不再攻取高都。而朱儁所部,则继续南下,试探赵军的部署。 现在,局势彻底明朗。 大家伙摆弄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汉赵争上党! “周之贾诩、郭嘉,赵之田丰、沮授,皆世之大才,可惜不能为吾所用。” 董昭一问,王允并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感慨了一声。自己足智多谋,腹藏万机。没想到那贾诩、郭嘉、田丰、沮授,也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徒。 好在,自己也绝非没有胜算。 因为,周国已经计成,想要坐山观虎斗,轻易不会攻己之腹地。 “公仁,高逆的打算,汝可看的清?” 王允目光一转,看向董昭,询问一句。 董昭点了下头,答道:“周国想要脱身于外,静候吾大汉与赵国拼个两败俱伤,而后趁机谋利。不得不说,这场博弈之中,周王胜了。” “确实,那贾诩和郭奉孝,果非虚名。不过,公仁可还有所答?” “嗯?” 董昭疑惑的看了一眼王允,而后言道:“有!” “且讲!” “司徒公,去岁周军伐蜀失利,可谓是予了周军当头棒喝。其朝必以为刘益州病故,巴蜀权争严重之时,可轻易而下之。只是,让彼等没想到的是,有着诸多世家响应,汉中张鲁配合进攻,三路下蜀,竟无功而退。” “究其原因,一者事出仓促,周军精锐未齐,贸然出兵,反倒使得巴蜀同仇敌忾,不能出仗势直下。二来,关凉之地,千里边防,也使得周军不敢全力南下攻蜀。黄权区区万人,严守诸关,便使得周兵寸步难行。” 董昭说到一半,王允突然插口说道::“公任,天下皆知,周之所败,乃张松合纵之功也!” “昭不以为之!” 董昭出口驳决,继续说道:“司徒公,不可否认张松乃非凡辈。然而,只要周国各军精锐齐聚,纵是巴蜀合力,亦不能当。更遑论,地分多势,令出多主乎?” “周之所败,实乃顾虑颇多。西北两陇,需防鲜卑,北地、上郡一样如此。河东要防吾大汉与赵国,弘农又要防楚国。故而周军虽然抽调四军精锐,却只是驻守陈仓,观察局势。却不知,如此一来,力不能聚,自是给了巴蜀喘息之机,方得败战。” “唉,公任可继老夫之志也!” 董昭说完,王允不禁面露喜色,欣慰而言。 时隔半载,周军伐蜀的布局,几乎已经被天下各方势力摸出来了大概。毕竟这种大规模战事结束后,压根就封不住悠悠众口。 董公仁所言,正中其要。 周兵之败,非是败在地利、天时、人和,而是败在迟疑不决。 当然,放到自己身上,亦是如此。 毕竟,周国家大业大,即便是没了刘焉病故的契机,也一样可以多花费些时间,逐渐蚕食巴蜀。又何必冒着后院起火,孤注一掷的全力进攻巴蜀。 所以,今日周国的一举一动,全都是在围绕着伐蜀做准备。 得了王允夸赞,董昭面色古井无波,继续言道:“司徒公,昭以为周兵目的在于离石。离石乃古之要塞,屏障河东、上郡。周若得之,聚高奴之兵在离石,以一军精骑在北地,足以兼顾周国北面千里边防。河东有离石、箕关在外,则可安心生产,足兵足粮。” “函谷、潼关又是大河要塞,周国守备军守之即可。再加上河首宋建实力大损,无力东出。也就是说,周国只要拿下离石,就可以抽调起码六军精锐,付之巴蜀。” 董昭说完,王允欣慰的点了点头,面带喜色的说道:“所以,离石,让与周国又有何妨?” “可如此做的话,周军便可朝夕而至都城外啊!” “若能取胜,晋阳可为陪都!” 王允丝毫不在乎的说了一句,只要能够在这场与赵国的角力之中获胜,晋阳的重要性也就大大降低了。 “司徒公究竟有何打算?赵国势力庞大,朝夕不足灭之!” 董昭有些摸不清楚王允的打算,以现在自己掌握的情况外,纵是诸事皆顺,大汉也最多不过夺赵之数郡,扩充实力而已。 可整个赵国,能比晋阳适合做都城的,也唯有邺城一地啊! 董昭的不解,王允看的清清楚楚,但也没有向其讲明。不是信不过,而是担心其劝谏自己啊。毕竟,此计委实过于冒险。一旦有所失,必是身死国灭。 终不得解,董昭虽然有些失望,可也对王允充满信心。没有亲眼见过司徒公运筹帷幄之间的人,根本想不到司徒公究竟是何等雄才! 既然司徒公如此说,必然是有着足够的把握! 那自己尽力相助即可,何必问及根底? 两国高层布略于庙堂,两军将士搏战于荒野。 襄桓县。 在赵军想要诱敌深入,不作设防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就被朱儁率领的汉军精锐夺去。 而后,以襄桓为囤粮之所,大军继续南下。 这一行,直至上党要地壶关。 壶关,地处上党之中,扼守南北东西,遮蔽郡治长子,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赵军留守在上党的兵马,如今也悉数聚集于壶关,阻绝汉军行径,为大军部署争取时间。 第797章 冬季攻势(23) 北方大军云集,各做计量。 南方,江东猛虎之子孙策,也拉开自己横扫江左的帷幕。 孙军主力在枞阳,日夜强训,打造战船兵甲,不断地积蓄实力,也不断地吸引着扬州刘繇的注意力。 面对孙策,刘繇要说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孙策的威名是不小,连败荆州诸将,可谓是声闻江南。 仅是这一点,还不至于让刘繇如此倾心防备。毕竟孙策再厉害,其手下兵马也只不过万五千人左右,战船不过百艘,想要越过实力雄厚的扬州水师,简直异想天开。 但是,孙策背后站着的是庞大的楚国啊。楚国近些年来虽然在北方战场上连连失利,可不代表其实力就差。最起码,在扬州、荆州面前,盘踞豫州、河洛、江淮的楚国,仍旧是庞然大物。 带甲二十万,粮秣充足,甲械聚俱全。战船数千艘,水兵万,实力并不可小觑。 甚至,若非楚国并没有善于水战的大将,又始终不能得懂得楼船建造工艺的人。只怕江左地区一瞬间就会被江北水军给淹没,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战船相差无多的荆州而已。 所以,孙策小儿算什么! 袁氏两兄弟之间的龌龊,才是其中关键。孙策不过是袁术手下一员小将而已,其伐江左,很可能只是掩人耳目,楚军必从他处相攻。 刘繇预料的不错,楚国水师突然移至扬州广陵,让扬州上下顿时精神抖擞,匆促调集水师主力,赶往江乘、丹徒一线,以防楚国水师大举南下。 对样对此介怀的还有齐王陶谦。 当初与袁术、公孙瓒共同称王,得利不小,可也惹了一身的麻烦。比如那曹孟德,不敢搞实力庞大的楚国,却天天盯着自己的徐州打。偏偏手下那群将校,还斗不过曹军。 好在有着楚国这个盟友,时不时能抽调兵力,威胁曹操腹地,以解齐国之威。 但这种良好的盟友关系,随着洛阳传出的消息,烟消云散。 北面诸强对峙,一时难出胜负。 同为四强之一的楚国,却抽身在外,大肆调动兵马,俨然是要趁机取利。周、楚、曹三家会盟,却把齐国给扔在一旁,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同样,陶谦也不得不心中生疑。 其次,楚国水师突然沿江东进,来到广陵外。虽然虽锋芒直指江左,可陶谦能不多想?假途灭虢,并非传言啊! 只是,袁术实力强大,又跟自己的死敌曹操结盟,将徐州围了起来,自己也不敢多做怨言,以免挑起楚军的神经,发兵徐州。 陶谦的担心并不改变楚国的战略初衷,随着大量楚军逐渐汇聚在历阳,齐国似乎已经是楚国口边的一块肉。 历阳无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不仅对扬州有着巨大的压迫力,连带着徐州也是一样。楚军随时可能渡江南下,也可能虚晃一枪掉头北上,夺取徐州淮河以南的地界。 虽然不晓得陶谦怎么想,可刘繇却疯了一般在江乘屯兵,保障州治秣陵,膏腴之地吴郡。 吴郡若有失,秣陵也无法坚持。 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孙策的目标却是牛渚。 与历史上一一模一样,孙策仍旧将牛渚当做自己威震天下的第一步。甚至,比历史上还要简单。 因为,原本聚集在牛渚的张英等人,率领着扬州主力大军,进驻江乘。牛渚反倒成为了辎重之所,留守兵马也不过寥寥数千人。 而孙策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以舅舅吴景为大将,统帅主力在枞阳虚张声势。一边引领大将周泰、蒋钦、陈武、董袭四将,将善水之士千余人,偷渡大江,奇袭牛渚。 牛渚守军无备,被孙策轻易夺去城门,使诸军入城。而后,各将身先士卒,以为先驱,军中悍勇亦如杀神在世,硬生生击溃了准备逐孙军出城的扬州兵马。 孙策一举夺得牛渚,顿时让刘繇陷入陷入不利之局。 江乘,在整个扬州防线中都处于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楚军实力强盛,一旦水师不能阻其渡江,楚军主力南下。而后不论楚军主攻秣陵,还是主攻吴郡,江乘都能很快的支援。 但现在的情况,与张英想象的完全不同。牛渚地处大江岸边,地势算不上特别险要,可也绝非轻易能下。而且江乘巨鹿牛渚又不远,随时可以支援。 可即便如此,孙策仍旧轻易夺去了牛渚。囤积在此的百余万石粮秣,全都为其所有。 这倒没有什么影响,秣陵、江乘身后的吴郡可是一年两熟之地,又有江河便利,钱粮足用。可面子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让区区一小儿骑在头上撒野,是谁都忍不住。 当刘繇得知牛渚失守的消息后,可谓是大惊失色。好在虞翻在侧,翩翩两语便稳住了刘繇的心态。 牛渚虽重,但毕竟扬州并没有损失惨重,区区百余万石粮秣,对于扬州来说算不得什么。当下最重要的是将孙策赶回北岸,以免其军占据江左。 如果孙策在江左扎下根,楚国将校又岂会放弃扬州这么一块肥肉。说不定,还在北上攻徐州,南下攻扬州之间纠结的楚军,转头就发大兵南下。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接着,奉刘繇之命的笮融、薛礼二人,领五千兵,赶往丹阳。 其后,得刘繇之命的的张英,也立即派遣手下大将樊能、于糜二人,领兵一万西进。聚众万五千人,旨在夺回牛渚,驱逐孙策。 但是,显然孙策也并非好相与的人物。 预定计划中的奇袭牛渚成功后,孙策立即派人传讯暗中移兵在后的程普、黄盖、韩当三将。此三人奉其命,静候江北。奇袭牛渚若成,则为孙策后援。若败,则为其遮掩,保全退路。 三员孙氏旧将,领着足足五千兵兵,一日夜的功夫,便渡江进入牛渚。 同时,孙策又劝降俘兵,征募周边壮勇,得众三千余。 樊能、于糜二将领兵至丹阳,在此静候江乘派来的援军。笮融、薛礼领兵与其汇合,有兵万五千余,这才逼近牛渚。 两军于神亭岭相遇,相隔十里下寨。 第802章 冬季攻势(28) “如此行事,吾赵国便胜,怕也是惨胜啊!” 沮授拧着眉头,感慨一声,可也无反驳之语。若是能够一举歼灭晋汉,损失大一点也就大一点。反正兖州都已经放弃了,更何况区区数郡之地糜烂。 田丰亦是长叹一声,说道:“王子师非同常人,胆略过之。更兼其地坐拥形胜,具有人和之便。若不是周楚二国,一欲下巴蜀,一欲夺荆扬,扩充实力。吾等又何必如此心急,大可徐徐图之。只可惜,时间不待吾等。比周、楚,慢上一步,那就会一直慢下去。” “田公,小子有一不明之处。” 司马懿突然插口言道,田丰转目相视,说来:“仲达,旦言无妨。” “田公布略,南北相应,可为何不在常山设伏,先灭吕布所部,而后再图之?” 这一点是司马懿最疑惑的地方,田丰的战略部署自己说不上一清二楚,可也猜测的七七八八。在常山设伏,无疑能顺势解决了威胁最大的吕布骑兵。没了并州狼骑,汉军仅仗地形,必败无疑。 “仲达莫非小觑王允,小觑绣衣使否?南北相攻,自是良策。然汉有上艾、雁门、箕城等地扼守咽喉要道,攻之乏力,费时日久,反倒不如给王允一丝机会。” “其若破势,其若击北,吾则攻南。其若击南,吾则攻北。首尾难应之下,王允必会择常山以攻,一来断吾南北大军联络,二来杀入冀州腹地,补以辎重。所以,诱敌便要摆的像一点。晋汉的绣衣使,可比国朝的刺奸司强上不少。国朝各之兵马所在,其皆明了。非是如此,王允可不会上当。” 田丰缓了口气,再言道:“所以,老夫的计划从始至终都没有变。纵其东攻西取,吾只为并州而来。莫说失了常山,纵是中山、河间、安平等诸郡皆失,其也不过是冢中枯骨。” 说到这里,司马懿也不禁感慨田丰的胆大心细。这针对晋汉,针对王允的计策很简单,可却最难破。 如此阳谋,逼得王允不得不入瓮。 若晋汉一味坚守,便陷入田丰三面相攻的局面,兵力不如人,粮秣不如人,拖下去早晚有一天撑不住。而正如田丰所言,其击北吾则攻南,其击南吾则攻北。王允想要博一线生机的话,只能望眼常山国。 甚至田丰都给王允这个机会了,王允也只能走进这常山国。如此一来,自然而然就失去了并州地形的优势。 当然,这计划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且不说最严重的后果,只要吕布率领精骑,截断南北任何一路大军的粮道,那局势就不一样了。如果赵军没有在第一时间攻破晋阳,回援冀州。 说不定邺城或者蓟县就有被破的危险,二者任一失守,大势便倒向了晋汉。 这一仗,胜则袁赵据四州之地,虎视中原。败则晋汉,成就霸业,中兴可望。 一场对于王允极具诱惑力的豪赌! 而王允没得选! “汉军实力并不弱,其若是盘踞冀州数郡,再联合鲜卑,控指幽州,便又是一个公孙瓒,甚至犹有过之啊!” 担心不能说没有,当年公孙瓒强势之际,跨海连以幽青。若非其布略有失,赵国想要攻灭燕国少说也要再增几载。 沮授现在不担心计划的成功与否,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唯独担心,在此天下微妙之际,赵国与晋汉耗时良久,只会给予其余势力发展的空间。 尤其数周国、曹操…… 周国不用说,肯定一门心思伐蜀。而曹操,刚刚叛变之际,正值虚弱之时。若是北方战场迁延日久,其稳定根基,据河而守,尚有一战之力。最关键的是,放任曹操不管,赵国威望势必一落千丈。 青州刺史臧洪手下不过两三万众,能阻挡曹军主力至今已是不易,恐其早晚有失啊! “公与放心,高元才与踏顿已经在路上了。” …… 上艾县城。 本是冀州县邑,却一直被晋汉所掌握。而今的上艾,与上一次战争中的上艾,却要高大上许多。守将也并非无名之辈,正是晋汉大将郭蕴。 不过,郭蕴的表情可一点都不显好。 看着身旁伫立的高顺,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些粗鲁鄙夫,竟然敢使此般龌龊之事,真非君子也! 对于郭蕴无声的控诉,高顺心中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 郭氏嫡子郭淮在晋阳,他郭蕴还想着左右逢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着城外开始后退的赵军,高顺那始终未变的表情,也不禁出现一丝松动。应该是大将军已经率狼骑南下了,否则文丑当不会退兵。 不能翦灭文丑所部,那王司徒的战略部署很可能就彻底失败了啊。 井陉关虽非雄关,可也是盘踞崇山峻岭之间,轻易不得破。有文丑两万精锐在,晋中兵马想要与大将军会师,难啊! 破不了井陉,说不定会被赵军逐个击破! “镇北将军,不住斥候可曾打探出袁谭所部到了何地?” 高顺凝眉看向郭蕴,态度仍是恭顺,上艾城内都是雁门兵,此外就只有自己本部的八百陷陈兵。 郭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让高顺有些不爽,劫持汝子的又不是自己,是绣衣使。 “镇北将军,国事兹重,还望将军不吝告之。” 高顺再度拱手一言。 “哼,高校尉的陷陈营如此骁锐,何不往其一探究竟?” 丢下一句话,郭蕴转身便走。 留下的高顺不由嘴角一苦,罢了罢了,任谁被劫了独子受挟,恐怕都不会有啥好心情。更别提一直坐镇雁门,想要就势而择的镇北将军了。 不过,军事之要,不得不重视。 太尉已经率军北上,整个晋中都是空虚至极。周军主力尚在离石,等待粮秣。但其偏师周瑜所部已在中都县城外,第八军声名不显,可好歹也有一万六七千人。 除此外,便是赵军袁谭所部了。 信报言其有五万之众,其若是发现太尉大军早已不在壶关,必然直取涅县,以图攻入晋中。可现在涅县至始至终都没发现袁谭的身影,说不定其军在来上艾的路上。 “传令下去,严加防范!” 高顺冲着身旁的亲卫叮嘱了一声,随后自己亦是下了城楼,追上郭蕴。 第803章 冬季攻势(29) 二月中旬,寒天仍在。 离石塞外,铺天盖地的周军军营,正一点点消逝。数以万计的将士,拆除着营内的设置,打点行装。 而城内,则是征召民夫,加固城头,外面军营里拆除的木料等物,悉数用在其间。 忙忙碌碌…… 军中主将苏则,亦是正在城头端视,向东眺望,仿佛能够越过那绵绵大山,直视晋中风采。 身后的第三军假主将赵衢、第六军军将樊稠,及其下将校,也都肃身伫立,安静的候着。 他们心中都带着一丝惋惜,长安传来的军令,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撤兵! 对于他们这些征战沙场,渴望建功立业的人来说,此时退兵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离石、界休皆下,通往晋阳的道路已是一马平川,再无险阻。只要跟周瑜会师,再静候在河东的第一军、第二骑兵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晋阳指日可破。 灭国之功,近在眼前,却不能得,何人不惜之~ 苏则也是如此,颇有不甘。只不过王上亲诏,容不得自己反驳。再者说来,王上的考虑未必没有道理。 此战,拿下离石,就已经足够了。 大周需要的只是一个东部屏障,遮掩富庶河东。而不是一个烫手山芋,争雄于东。 正如大王所言,拿下晋阳容易,如何脱身却是难了。赵国垂诞并州数载,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岂会眼睁睁看着周国占便宜。而大周若是与赵国起了争执,可就完全违背了既定国策。 再者,争霸天下,强强相争,只会使他人得势。 “樊稠、赵衢,明日汝二人率本部兵马,拔营回河东,汇合徐将军大军。离石这边,就交给本将帐下的第四军足以。” 苏则揣摩了一番,还是决定自己坐镇离石,来保证河东一线的安稳。 第三军、第六军常年留在北方,上下将士渴望战功久矣。尤其是第六军将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乡里了,思乡之意切切,也可借此机会缓缓。 樊稠和赵衢面色不改,离石虽然夺得轻松,可那是因为汉军本就打算放弃了。否则,光是那几万匈奴兵,都够人头疼一阵的了。 至于离石的战略地位,更没有人敢忽视。若非如此,大周又何必为了其大动干戈。 而留守离石的人,就必须在军中威望够高。按照国朝针对于离石、高奴一线的战略防线,将会有两个野战军参与其中,京畿守备军也会抽调部分人马协助。其后的河东、上郡、左冯诩,乃至北地、安定,都划在其间。 军政掺杂,不是德高望重之人,未必能调度的动这蔓延千里的防区。 “都督,还有要事安排吾等的吗?” “没了,日后数载尔等可能就是在徐将军帐下听命了,国事唯艰,还望诸君共勉!” “诺!都督放心!” …… 最先知道周军退兵的还是数中都县邑守军。 中都县是并州大县,地处昭余泽畔,耕田广袤,物产颇丰。其周围数县与晋阳共同构造了晋中平原的富庶,整个并州也只有这一块精华之所。至于河套,早就不是并州的地盘了。 对于中都的防守,王允还算比较重视,派来数千人驻守中都县,时刻盯着南面周军的一举一动。 不过正如王允所料,周军果然只是想要夺取离石,对于晋阳没有任何的想法。 城头上,汉军看着开始撤离的周军,万六千众,背身而去。 守将当下便派信骑传报晋阳,至于周军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他连想都不想。 周军要真想打中都,还需要杀个回马枪吗? 只要离石、河东的周军出动,十余万人足以荡平此刻极度空虚的晋中。 说好听点,他们数千人驻扎中都,防范周军。可实际上,整个晋中只有他们五千人,以及晋阳城内的千余兵丁了。 周军只需要一个冲锋,说不定就可以全取晋中! 好在周军退兵了,守军心里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河东安邑,历经突变的第二骑兵军将士,开始拨马北上,他们将会进驻离石塞,协助步军守御整个北方防线。 新任军将公孙续,能力自然是有,在徐荣的协助下,权且稳定了军心,并且消散了飞熊军出逃的负面影响。 没错,飞熊军叛逃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往上党去了,毕竟他们原先的统帅李傕,也是往赵国去。 逃就逃,对于自己来说,少了飞熊军,倒更加容易掌控第二骑兵军。自己可不是李式,天然对飞熊军拥有绝对的指挥权。 望着延绵不绝的人马,行走在这不过数步宽的官道,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近四万匹战马更是嘶嚼不断,嘈杂声嚣。 军旗将纛,随之而动,幡然北去。 闻喜城外,第一军上下一万五千余将士,以及第六军的王方所部,亦是拔营而起,迁至安邑城西,加扩军营,囤积粮秣。 安邑城,在动荡了不过一个夜晚后,早早便恢复了先前的状况。再加上战争疑云的远去,安邑的商贾再度开始启程,奔走河洛、关中。 徐荣这些时日,一直在与张既、卫觊忙着安稳河东之事。李傕在河东的威望很高,不少郡县官吏,皆出其下。为此,徐荣甚至拿下了一批官员,更是向长安申报,建言以河东官吏与关中一郡互调,以绝后患。 长安方面虽然一直没有传回消息,徐荣也有些拿不定王上在想什么。不过,有着数万大军坐镇,河东目前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敲定了一些关联军事上的政令后,徐荣便出了郡守府,回到城内军营。 紧接着,郡守府发出布告,示之万民,准备春耕事宜。 战争结束了! 一场原本就与周国关联不大的战争而已,夺取了离石,周国已经达成了战略目标。各路兵马也已在回师的途中,晋汉和赵国尚在互相角力。 南面又与楚国、曹操结盟,荆州刘表早已遣子为质,互立盟约。 此时此刻,大周的外交局势一片大好! 第804 冬季攻势(30) 三月方至,南下的樊稠、赵衢两部,与在永安静候的周瑜所部汇合。 而后,三军归安邑。 紧接着,河东组建的一师守备军,进驻永安,加强此处防御,与西北面的离石塞,与西面的离石塞成互倚之势。 等周军各部抵达安邑城外时,整个北方于冬季发起的这番攻势,逐渐明朗起来。 壶关城内守将,带着千余将士拿下了毫无汉军把守的涅县。朱儁的疑兵在撤走之时,也将涅县彻底放弃。 而袁谭,正如高顺所料的出现在上艾城外。只不过此时此刻,文丑早已遵从邺城的战略部署,放开了井陉关,以诱使汉军进入冀州。可袁谭的到来,将这一切计划都给粉碎了。 先不说汉军会不会中计,进入冀州,单是这五万赵兵围在上艾,汉军也没那个能力轻易杀入冀州。 当然,在高顺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袁谭也未能突袭成功。现在又跟与上一次战争一样,上艾,一个让赵军伤心的地方。 再加上文丑所部不知所踪,袁谭只能踌躇不前,打算先摸清状况,再行计较。 上艾守军看起来并不少,东面的长城关口也有汉军把守,也不知道文丑究竟是败了,还是压根就没打破长城关口。 数万人挤在上艾这里,颇显尴尬! 与此同时,幽州西北部的战事也一触即发。自河东归来的鞠义、李傕二人,领着数千精锐,驰至蓟县。自幽州东北地区,刚刚收复了祖地的乌桓王踏顿以及楼班二人,亦是重整旗鼓,率乌桓骑兵三万余众,再度回到蓟县。 二者相汇,计精骑三万五千余人,随即奔走出居庸塞。 沮阳城外,韩猛率领的四万幽州兵,坚守城寨,旬月下来与柯比能交战甚少。 鲜卑精骑也没有心思去攻打坚固的沮阳城,大汉给予他们的利益还不足以让轲比能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 如果说能够杀进幽州劫掠一番,倒也能尝试一番。可事实证明,即便是拿下了沮阳,他们也破不了居庸塞,还不如以散骑自别路入关劫掠呢。 轲比能的决定无疑是非常正确的,近万部落骑兵,于一开始便分成数百股,蜂蛹进入幽州腹地。这些小股胡骑,仅仅只是劫掠村子,稍微大一点的镇子都不会去碰。 驻扎在蓟县的五千左右赵军骑兵,也被胡骑搞得手忙脚乱。左右奔走,冲当着救火队员,旬月下来战绩一塌糊涂,斩了不少数百名胡骑,这对于各乡里沸腾的局面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随着鞠义、踏顿的到来,自然逃不过鲜卑骑兵的耳目。得知大量的乌桓人来到广阳郡,鲜卑散骑一呼而走,跑回了沮阳城外。 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柯比能的耳中。 紧随着不过两日功夫,斥候再报,乌桓骑兵和赵军骑兵四万余众出居庸关。 上谷下落县城内。 轲比能的王帐正下在此处,下落距离沮阳不算远,也就百里地而已。鲜卑轻骑,一日便足以跑个来回。 而大军主力则是在下落新城的东北一带的鸡鸣山下驻扎,扼守西北部通往沮阳的主要道。 八万余骑,二十余万战马,更有牛羊无数,也亏的沮阳至下落这一带,皆是平原地区。又有?水从中而过,水源不断。 下落县城,跟旁边庞大的军队驻营区比起来,小的可怜。 不过,作为目前鲜卑军队的指挥中心,也不需要多么多么起眼。 大帐之内,轲比能已经叫来了所有在城内的部落首领,尤其是几位部落大人。 中部大人阿最、阙居、慕容,东部大人阙机、素利、弥加。 放到以往,同样身为鲜卑大人的轲比能,自然是没有绝对的权利来决定这六位鲜卑的大人的意愿。但现在不一样,他是鲜卑首领轲比能,大汉归义王。 随着上一次与大汉联手攻打赵国的胜利,尤其是在对乌桓诸部的大胜下。这些所谓的虚名,也逐渐凝实。 当初刚刚顶上鲜卑首领、归义王头衔的轲比能,六位鲜卑大人可没几个心服口服的。毕竟,鲜卑与大汉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好过。 然而幽州战局的大胜,更兼横扫乌桓诸部,劫掠幽州腹地,所带来的切实利益,让轲比能不断地聚集起威望。 至今,已深入诸部之心。 “几位大人,都看看!” 轲比能将手中斥候传回来的信报,递到身旁亲卫手中,由其一一传给各部首领观阅。 良久,帐内一阵沉寂,多数人将目光看向轲比能。 “踏顿和楼班这两个崽子恢复了声势,愈加猖獗。赵军骑兵虽然不多,只不过万余骑,但甲胄精良。四万骑兵,四万步军,赵军威势凛凛啊!” 轲比能感慨了一声,可嘴角始终挥之不去的笑意,却表明其心中并未将赵军放到很高的地位。 坐在其下首的阙机,摇了摇这颗白首,说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很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人,还需小心行事啊!” 年老成精! 阙机并非智谋百出之辈,也没有独显于世的才能。但作为目前东部鲜卑以及中部鲜卑中,唯一的檀石槐时代老臣,几十年风风雨雨下来,一双浊目看什么都无比清澈。 轲比能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拿捏着阙机的话。 赵军实力很强,不说那些骑兵,单是韩猛率领的四万步卒,都不是自己能轻易吃下的。不过,那几万步卒,想要继续向西进军,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牵制足以。 给大汉卖命,自己可没有那么高的情操。阙机的话,也无非是在表达着这个意思。鬼知道自己万一和赵军拼个两败俱伤,那吕布的并州狼骑会不会连自己一块收拾了。 再者,对鲜卑而言目前更重要的是怎么去谋利。族中丁壮皆聚集在此,耗时两三个月了,什么都捞不到,那打这一仗的意义何在! “走,老是在居庸塞耗着也不是个事,且先暂避赵军锋芒!” 第805章 赵兵西进 沮阳西面的鲜卑大军一退,赵军大营立即便得到了消息。 韩猛踌躇了半晌,派人去邺城传讯后,这才率领步骑八万余众,进入涿鹿县境内,占据下落这座扼守山口的要地。 次日,鞠义、李傕、踏顿三人率领骑兵北上,进逼广宁,打探鲜卑兵马的动作。而步军则由韩猛帐下大将鲜于银、鲜于辅率五千人马,打探当城一带情况。 这场战争对于韩猛来说,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邺城给的命令是夺回上谷、代郡,然后杀入并州,进逼雁门。 可是,轲比能手握近十万鲜卑骑兵,这些胡骑战力倒是一般般,正面交锋根本打不过自己手下的八万兵马。只可惜,鲜卑人来去如风,根本不与己军交战。 甚至,他们只需要干扰粮道,就足以让自己手下的大军崩溃了。 从上谷到雁门,数郡之地早就打烂了,口户十不足一,就粮于敌也行不通。而且汉军主力虽然都在太原郡、上党郡境内,可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吕布所部不知去向! 大汉最精锐的一支骑兵并州狼骑,兵力约莫在两万左右,战力剽悍! 五阮关那边的刘备并没有发现大规模骑兵的动静,而从沮阳一路走来,自己本部也失去了狼骑的踪迹。 只知道他们南下了! 现在自己更是要小心翼翼,上谷、代郡地势颇为复杂,既不缺少设伏之地,也不缺少适合骑兵作战的平坦地区。还要防范一手吕布这贼厮,偷袭幽州,截断自己的退路。 呆在大帐之内,韩猛处理完军中事务后,便开始在舆图之前愁眉苦思。下落县那边正在修建城寨,到时候留下四五千人马,扼守山口,鲜卑人想要断自己的后路就不可能了。 五阮关也有刘备看着,吕布杀不进幽州。 只是,这目光越往西面看,就愈加让人烦躁。 上谷郡是拿下了,代郡想要拿下来也简单,可不好守啊! 沿道当城、代县、平舒,而后南下灵丘再行西进,便能进入并州雁门境内。接着卤城、广武、原平,直入太原郡。 除去灵丘一带的山路难行外,整条路线大多都是坦荡平原。尤其是过了卤城之后,雁门郡比较富裕的广武和原平,就在大军的兵锋之下。 但是说了这么多,粮道以及后路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鲜卑骑兵可以从治水(桑干河)沿祁夷水(壹流河)截断当城、代县。等过了灵丘,敌军可能还会从繁峙越过山路截断卤城。等到了广武、原平,句注山、夏屋山北面的汉军也会从雁门关杀出。 要避开这些也简单,可以走夏屋山北面这条路。但沿途不仅要面对雁门郡治阴馆这座重镇,还要面对雁门关这座险塞。而且代郡所面临的鲜卑人的威胁,一样少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笨法子,在各地驻军。 当城、卤城两地,各驻兵千足够,然后攻破雁门关,扼守住汉军、鲜卑人从雁门关进入晋中平原的道路,就可以遮蔽整个大军的粮道以及后路。 接下来,靠着两万步军和数万骑兵,能不能打下晋阳,韩猛自己心中也没谱。 要不然,也不会感觉棘手了。 一夜过后,第二天晌午之际,鲜于辅派人带回了拿下当城的战报,后续将继续进攻代县、平舒,打通前往灵丘的道路。 这消息给韩猛打了一针定心剂,事到如此,总不能带着数万大军在涿鹿闲逛。 随后,赵军拔营起行,而韩猛也没忘记给鞠义传讯,命其率领骑兵追赶大军主力。 鲜卑兵马的后撤,给赵军让出了自幽州进入并州的道路,随着数万赵军的西进,晋中面临的压力也会成倍剧增。 只不过,身在晋阳的王允还并不知道这一消息。 此时的王允,正心平气和的品着茶,与身前的董昭探讨着上艾的局势,以及后续的准备。 “公仁,这袁显思也不过如此啊,毫无头脑,平白坏了田元皓的谋划,哈哈哈~” 时年五十七岁的王允,可以说已经步入老迈之人的行列,即将过了知天命的时岁,来到耳顺之年。 跪坐在榻上,靠着倚背,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烤着熏炉,又覆着一张纯白如雪的貂皮。轻笑了两声后,紧接着便咳了下嗓子,大松一口气。 “司徒公所言甚是,不过昭有不明。既然公已知晓田丰之谋,缘何还要往其中而入呢?” 董昭跪坐在榻前,面上的神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因为自己委实看不到这场战争的胜算何在。 从一开始南下河东,自己就不怎么看好。 现在,离石丢了,若非周军本就不想在并州浪费心力,只怕晋阳早就被周军攻破了。 接着是上党,朱儁率军在上党没有战果,又辗转他处。 大将军率领并州狼骑南下,文丑所部便撤出了井陉关,据守高邑。 但文丑的动作,也让司徒公从中看到了田丰谋划的端倪所在。然而,现在司徒公要让各部兵马进入田丰的谋划之中,简直是 王允枯皱的嘴唇扬起,笑意十足,看向董昭说道:“公仁啊,汝观战局还是颇有些狭隘啊!老夫且问汝,青州局势如何了?” “嗯?” 董昭拧紧眉头,心中猜测不断的回道:“曹孟德拿下陈留后,便率军东进。前日绣衣使传回的探报言,其与臧洪正对峙在东平陵城外。” 说到这里,董昭又疑惑的问了一句:“司徒公的意思是,曹孟德拿下青州后,会北上冀州?” 王允点了下头,说道:“不错,曹孟德借势而起,先平陈留,再攻青州诸郡县,所图者便是倚仗大河天险,阻挡赵军南下。” “司徒公,恕职下无礼。以昭观来,曹孟德与袁本初皆是一丘之貉。其若拿下青州,坐拥二州之力,必然观之虎斗,择时北上,断不会与吾等夹击赵国。” 董昭突然肃穆谏言,让王允稍顿一神。 不过,沉索了片刻候,王允还是坚定着口气:“不,曹孟德会北上的。青州、兖州皆是赵之故地,其境内士族多仰袁氏。吾等若败,曹孟德自不能存。程昱、荀彧、戏忠皆非庸碌之徒,他们知道如何选择。” 闻言,董昭不禁苦笑一声,不知道司徒公从哪来的信心。 青兖二州,皆是膏腴之地,曹操据此,隔岸观火,一如周国,岂不乐哉? 待到自己等人与袁绍战的筋疲力尽之际,以其养精蓄锐之兵,悍然北上,谁人能当? 第806章 回师 数日下来,周军大部人马已经在徐荣的率领下,来到蒲坂渡口。 算上征发的民夫,足足十几万人列于岸边,声势浩荡。 营内中帐,徐荣与一应重将正无所事事的探讨着各军之后的进驻事宜。长安最新的命令已经下达军前,三军将士悉数进驻蓝田大营。 进驻蓝田,也就代表着最近一阵时日国朝是不会有什么军事行动了。 这倒也合情合理,河东一战,国朝抽动全国泰半兵马。又经李傕兵变,夺取离石,三军将士是没有尽兴,可朝廷国库只怕颇有紧促。 去岁六月的一场雨雹,导致关中收成大减。为了供应数个精锐军队的作战,征召民夫不下二十万。虽然多数是河东民夫,可对国库的消耗依然巨大。 再加上去岁伐蜀,河西四郡失守,整个去岁,国朝较之前两年过得拮据多了。 前岁大丰存的老底,也用了个七七八八,今岁的春耕马上就要到了。若是再有战事的话,只怕凭借大周的底子,也扛不住了。 接连渡过大河、渭水,三军进入弘农郡华阴境内。沿渭水一路西进,直至长安城东。 巍峨的长安城,较之大军北上之时,看起来活力更胜一筹。 随着李傕叛变,韦端出使楚国至今未归,这其中的阴暗,已经让所有关中世家自觉的停下了闹腾。 叛变的李傕已经被族诛了,阖族男丁都消失不见了踪影,包括军中那些掌权的李氏将校,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不用说,铁定是被自家王上给暗中咔嚓了,不然调查司那天把全城翻了个遍图啥。 屠夫之名,名至实归啊! 算起开,这李傕也算是为国朝立了不少功劳。尤其是当年郭汜作乱,李傕可是平乱功臣。而后坐镇河东,数载安康。 谁成想,世事难料~ 至于这其中跟韦氏有没有牵连,就耐人寻味了。韦康失权,闲赋在家,韦端虽未失去九卿之职,可也远去洛阳,与楚国君臣往来,国朝也未有召其归来的意向。 唉,若非韦氏在关中树大根深,只怕也少不了落个李氏的下场。 关中世家的吁嘘短叹,改变不了大局已定的局面。韦端出使楚国,人一离开关中,所有关于科举的流言蜚语便如烟消散。 而随后紧接着的升学考试,也如期而至。 县学升郡学,郡学升国学的规模,要比科举考试庞大的多。数以万计的关中学子,努力了三载之功,可就全在这区区一场考试中了。 中了,自是万事大吉,可以越走越远。没中的话,寒门子弟、平民百姓倒还好说,大可就此做罢。而对于世家子弟相言,那真是谁不中谁尴尬…… 须知国朝已经罢用了举荐等选官之制,想要在周国当官,目前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老老实实的升学考试,只要进入太学和上林学宫,再不济也能混个吏员慢慢熬。其二便是他国投靠,国朝对待降官、降将只能算是勉强。毕竟这些人在进入大周编制后,面临的第一关就是御史台。 文学盛事,不论古今,都足以让百姓感到喜庆,哪怕他们从未参与其中。 而此次升学射策,比起当初立学之时的仓促,强了不知多少倍。伴随着时间的沉淀,这一制度也逐渐完善。 现在,显然是升学射策的余庆才刚刚落下,整个长安城内外,都散斥着愉悦的残屑。 大军离城十余里扎营,而徐荣则带着诸将入城叙职,顺便还要了解一下王上的打算啊。 一行人未至城门,高诚就已经安排了宦官率宫廷禁卫相迎。 “职下见过前将军,前将军,王上正在宣室!” 徐荣下马来到城门处静候的人群前,一名老宦官便见礼言道。 “王使稍后,且待本将与诸将安排一下。” 徐荣应声回道,刚想回身与余人说话,便又闻那宦官说道:“前将军,中尉与总参都已在国相府。诸位将军待入城后,便另有人通秉。” “嗯?” 徐荣皱了下眉头,还是与身后傅燮等人言道:“诸位,段中尉和贾总参已在国相府。老夫先去觐见王上,随后便往国相府。” “诺!” 傅燮等人拱手应声。 徐荣点了下头,便随老宦官离去。 后面的傅燮、周瑜、樊稠几人却是颔首一聚,讨论着国相府事毕后,去哪作乐一番。 几人领着亲卫有说有笑的朝着国相府而去。 而此时未央宫宣室内,高诚也在静候着徐荣的到来。 大军一过霸陵,便有调查司的密探时刻汇报着军队的一举一动。倒不是自己信不过徐荣,这只不过是时代下的正常情况。 出征在外军队,尤其是主力军队,回师之时一般是不允许经过都城,要从其余县内绕过去,防止的便是领军大将或者军队的突然哗变。现在徐荣率军归来,调查司严密监控军队的一举一动,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朝野的心罢了。 高诚端坐案前,吹了下刚刚学下的字迹,待到墨迹一干,便将纸张叠了起来。 拿下离石后,大周东北边防的压力骤减,下一步也该继续望眼巴蜀了。 没有天府之国的关中,成不了大势! 袁绍与王允交战,曹操也正式脱离赵国,即将占据兖青二州。楚国大举东进,攻陷徐州下邳、广陵、彭城国,一边又在河洛聚兵。再加上已经取得神亭岭大胜,全取丹阳的孙策军,楚国想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不是没有机会! 孙策那边不用多说,江左刘繇、王朗之徒想要阻拦江东小霸王的攻势,只怕难了。 齐国全境多是富庶之地,然而其兵孱弱,又无大将之才以统军,先前面对曹军时便接连失利。不过,那时候还有彪悍的泰山诸寇为其效力,倒也勉强支撑着齐国的体面。 现在好了,臧霸已投曹操,陶谦手中只剩下数千丹阳精兵,余者徐州之众,不足道哉。即便是在中原同样胜少败多的楚军,都能压着徐州军打。 而如今,只剩下东海、琅琊的齐国,随时随刻都有覆灭之危。 若是楚国吞并了整个徐州,曹孟德还能不能坐的住就不一定了。 啧啧,还真是够乱的啊! 到时候,怕是要打个天昏地暗啊! 这段时间,就是大周取巴蜀的时间。早一日取的巴蜀,大周也就早一日可以坐视关东,从中渔利。 第807章 伐蜀之议 “臣拜见王上!” “文良,坐。” 高诚抬手示意,而后紧接着说道:“文良兄,若军资充容,伐蜀需要几时?” 一句话,开门见山。 徐荣举目看了一眼高诚,缓缓颔首,沉气不语,心中暗自索算。 蜀道艰险,关隘众多。 知名的葭萌、剑阁,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不知名的险寨要隘,就更多了。 苏文师先前伐蜀,其部仅有第四军一支国朝精锐。余者氐兵、汉中兵、贾龙叛军等等,皆差之一二筹。不过,葭萌关在前,兵马精不精锐,根本不影响什么啊。 这般险关,若是巴蜀君臣同心,除了用人命去填外,别无他法。 “王上,黄权此人,调查司可有详查?” 对于益州北部诸塞的防守主将,徐荣虽未与黄权交过手,但也听苏则提了不少次。 高诚点了点头,以前调查司还没怎么在意黄权此人。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吴懿在坐镇葭萌关,吴懿是谁自己当然清楚。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其留下一员小将坐镇葭萌,将葭萌关守得滴水不漏。 攻城是技术活,但守城就更是技术活了。 “黄权,字公衡,巴西阆中人。原先不过郡中一小吏。汉中王下巴西之时,退入蜀中,得庞羲看中,充为州吏。而后调入东州军中,为吴懿手下。此人,非东州士人。” 高诚将脑海中调查司送来的黄权信息,道于徐荣听来。 徐荣摇了下头,言道:“王上,现在看来黄权,对于刘焉父子忠心耿耿啊!” “唉,当是如此。毕竟,十室之邑,必有忠室啊!” 高诚亦是感慨一番,当然上辈子的记忆里,也许有过此人的记忆,但显然淡薄的很,现在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 “若是如此,伐蜀难上加难。蜀中不乱,吾大周无可乘之机。如若刘璋、赵韪交战,方有一丝机会。” 徐荣的话显然很符合实际情况,巴蜀内部不生乱,有这源源不断的援兵和粮草,葭萌关撑个三两年不是问题。三两年后,关东早就分出胜负了! 高诚长吐一口气,看向徐荣,暗叹一声,言道:“刘表传来消息,赵韪与其联络了。” 徐荣眼前一亮:“刘璋、赵韪要开战了?” “不对,不对,莫非刘表想要分一杯羹?” 转瞬之间,徐荣的目光就凛冽起来,语气也充满不善。 高诚点了下头,让徐荣的面色更加狠厉,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王上,刘表不过质子长安,方有两载安康。臣以为当遣回刘琦,给臣三载,必克蜀境。” 徐荣腾身而起,抱拳请命。 “文良兄不必着急,何不妨听听刘表的意见,孤以为未尝不可。” 高诚却是反而言道。 闻言,徐荣当即建言:“王上,区区一刘表,胆敢挟制国朝,若顺其意,必弱国朝之威。何况,刘表的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江州要城,亦或划江而分其地。” “……” 高诚嘴角一苦,还真被徐荣猜中了,无奈摇头言道:“刘表想要江州和益南,给他便是。只要能拿下成都平原的富庶之地,吾大周便有能力东出函谷。” “王上!” 徐荣有些不解,想要再言。 “文良,鹰犬尚需食肉,何况刘荆州乎?给刘表南中之地,他能吃的下?” “南中虽然蛮夷众多,但平之不难。而且若将江州让于其,日后讨伐荆州,可就不能顺江而下了。” 以战术层次的考虑,徐荣的话正是良言。可若是以战略层面来思量的话,未必就是对的。 大周为什么要讨伐荆州,潜移默化之下,逐渐兼并荆州不香吗?更何况,刘表老儿也没几年活头了,等他一死,不论刘琦还是刘琮继位,都改变不了蔡氏掌握荆州要权的情况,甚至还要更加倚仗蔡瑁。 到时候,蔡瑁不献地归顺,那自己迎娶蔡氏女,又是图甚? “文良,现在孤再问汝。若是刘璋、赵韪开战,荆州兵马顺江而上,汇合贾龙等人,乱起益州腹地。国朝除骑兵军、第四军、第七军、凉州守备军、关中守备军外,悉数南下。粮秣辎重,全力而应之,可能在一岁之间,拿下巴蜀?” “征讨巴蜀,宜锐不宜众。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第六军四军足以,再多徒费兵力粮秣。” 徐荣沉吟一声,考量回道。 动用兵马过多,也就代表着需要的民夫越多,辎重的消耗成倍剧增,反而更不划算。 “好,具体伐蜀期日还未定下。鸿胪寺尚在与荆州使者约谈。文良兄且整顿三军,养精蓄锐,静待消息。” 徐荣敢说,高诚亦是敢信。 说起来,除了没成长起来的周瑜,国朝真正能数得着的名将也就徐荣和张任了。 “王上放心,臣必下巴蜀,奉于君前。” “嗯,对了文良。河东的事,和李氏一族,都处理干净了?” 高诚转而将话题引向他处,巴蜀不好打,自己也不能应徐荣的话。万一败了呢,那岂不是很尴尬,自己也不好处理。 “回王上,河东诸事已定,李氏一族也处理的干干净净。” “好,有君如此,孤何复求之!” …… 当徐荣出了未央宫后,便是一身轻松。 伐蜀之事既定,三军主将也非自己莫属,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剩下的,便是专心研究,如何拿下巴蜀了。 转向国相府,傅燮等人早早便散了会,正在府中相候。 同样等待着的还有段煨这位军中首脑。 “末将见过中尉。” “文良莫要多礼。” 段煨慈目和面,喜意十足。征伐巴蜀的时日还未定下,但时间越久,也就说明成事几率越大。上次伐蜀,还是太过仓促…… “段兄,正值诸君在此,不若府上一聚?” “如此正合老夫之意,甚好,甚好!” 徐荣一开口,段煨便毫不犹豫的应下。军中诸将聚会,又不是私密相约,无关紧要。 “请,诸君,且往徐某府上一聚。” “将军所请,吾等莫不敢从!” 诸将皆是拱手应声。 第809章 效事周寺 “王上可是愁无兵可用乎?” 田丰问完。 袁绍当即连连点头,真是问上心头了啊。 唉,早知道局势这么危险,就不用抽调那么多兵马进攻太原了,应该多留点人在邺城啊。 然而,事情又岂是有那么简单。若是邺城兵马多了,境无空虚之急,王允又岂会大胆一搏,轻易入瓮? “大王,吾冀州境内,藏兵数万而不得用,煞是可惜啊!” 可也不知道田丰是在感慨,还是在吊着众人的胃口,其所答非焉,更让众人有些纳闷不已。 “元皓啊,孤怎不知吾帐下还藏有数万之兵?” 袁绍更是一头雾水,国朝兵力典录齐全,悉数在册,哪还有多余的兵力。 田丰嘴角一样,瞥了眼身后众人,高声畅言:“大王可知,周国第八军兵员来自何处?” “嗯?” 袁绍白眼一翻,自己日理万机,能记住周国新添了几个军就不错了,哪还能了解的如此透彻。 可殿下众人却是面色一白,尤其是掌握着刺奸司的许攸,更是张目怒视田丰,欲言又止。沮授眯着眼睛,左顾右盼,观察者几位同僚的神态。 郭图暗叹一声,不自禁的接连摇头,显然也清楚田丰的意思。荀谌、逢纪等人,各有异色,大不相一。 “启禀大王,吾赵国境内世家数百,其下私兵多者千余,少者百余,若能聚之成伍,万兵马不在话下。” 田丰俯身躬礼,悍然直言。 袁绍神态一僵,浑身顿住,细细的盯了田丰良久,这才悠悠言道:“元皓啊,私兵乃世家所有。吾赵国能有今日之盛,诸家出力繁多,孤尚不能赐之恩泽,何以再敛其私!” 世家,袁绍再清楚不过了。 袁氏,袁绍也很清楚。 赵国,袁绍同样清楚。 幽冀世家豪强众多,不逊于中原。袁氏能够在冀州有如此深厚的威望,靠的就是当年祖辈的努力。 赵国能够成立,离不开冀州世家。 自己能够做大,也离不开冀州世家。 当初能够一语而降王芬,更是世家的鼎立相助。 自己当然也知道世家私兵所带来的不稳定,也知道田丰方才所言,乃是为日后着想。 但此时此刻,收拢世家私兵,很可能会造成反面结果。毕竟,自己那个弟弟,便在大河对岸啊。袁氏嫡支,也近在河洛。 “王上,臣近日来觉得周国所置总参寺甚善,集诸贤之才,假以庙堂之算,于军于政于国,皆有大利。此外,长公子年岁渐长,也当多募贤良,为国效力。仲公子及小公子,亦当寻良师教导,引为栋梁矣。” 田丰又言,众人面色又变。 袁绍的脸色也顿时好了不少,知道田丰说的便是给予世家的利益。一场交易,让世家有利可循的话,或许可以做到收敛私兵。 毕竟,只要自己的赵国不亡,世家豪强手中的私兵,确实没啥用。除非是一个个心怀不轨,想要聚兵叛变。 当然,这件事还得看诸世家的意思。彼等若是不愿意交易的话,自己也不能强来,社稷为重啊。但若是举事逼急,自己也不是老好人! 想到这,袁绍抬头看向审配! 没办法,殿内河北出身的人只有田丰、沮授、审配三人。田丰既出此策,自是不用多问。沮授嘛,家中莫说私兵了,仆役都只有二三人而已。唯独审配,出自魏郡,宗族皆在邺城,私兵千余,佃户不知几何。 审配也爽快,当即言道:“启禀王上,臣幸得大王看重,委以王事,厚爱有加。今国有危局,臣自当万死以报王上,更遑区区私兵尔。臣宗族子弟、私兵,皆望眼沙场,为王上效死。室内千金,囤中谷栗,自当悉兹国事。” “正南忠士,孤与得之,何其幸哉!” 审配不含糊,袁绍当然也不会吝啬,赞赏了一句审配后,又立即言道:“审配忠耿于国,孤又岂会寒忠臣之心。制诏,着冀州治中从事审配司总参一职,择日选拔贤才,统筹总参寺司务。” “臣拜谢王上,王上万年!” 审配心中一阵暗喜,自己的选择没错。 总参寺,并没有什么实权,但其在朝堂以及军中的话语权,又哪里是区区千余私兵所能比拟。 田丰嘴角一扬,自家君上亦是取舍果决之君。眼下,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区区些许官职,何须在意。 再者,没有私兵,那些世家大族,还不是任由王上拿捏。王上可不是周王,他是袁氏之子,比起周王出身强上太多了。在压制世家方面,拥有者得天独厚的优势。 现在,天底下还没有哪个世家能够强过袁氏。比起世家关系,袁氏的关系网更加庞大,庞大到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其余几人,倒是没太多的变化,只是有些暗中感慨。今日审配领头,得了总参寺的高位,一跃而入国朝决策层。想必,冀州其余世家,也不会多做纠结了。 说到底,只要不是想着造大王的反,私兵对于世家来说确实弊大于利。 只不过,待到日后王上南下中原后,自己等人的家族也要交出私兵,却得不到一丝利益了! “大王,臣稍后回去,便着犬子领众人,去往军营报备。” 转眼间成为总参的审配,立即开口言道,聊表忠心。今日有幸,能够参与王上与诸幕僚的密议,更幸运的是能够骤居高位,天佑审氏啊! 治中,不过只是冀州牧下属的从事之一。虽然是大王兼领的冀州牧,也算国朝重臣,但仍旧没有参与国政的机会。今日来,也只不过是向王上汇报冀州各地的春耕准备,谁成想长公子的信使来的正是时候,使得自己留于殿间,幸哉。 “不可!正南莫要心急,王允尚未入瓮,若是打草惊蛇,诸般努力便付之东流了啊!” 田丰立即说了一句。 心中正值火热的审配,一盆凉水浇下,立即清醒了过来。随后,向着田丰拱手一礼:“是配心急了,多谢田公提点。” “无妨无妨,人之长情也!” 田丰还没说话,袁绍先言一句,看着审配也愈加顺眼,于是言道:“正南,与冀州诸世家商谈之事,孤全权予汝,可能做到?” 一颗糖还不够,又是一堆糖砸下来,顿时让审配喜出望外。 “大王放心,臣必竭尽全力,若事有所殆,臣亦无颜以付王上浩荡天恩!” 第810章 汉军入冀 很快,冀幽并三州局势急转而下。 吕布率狼骑打破常山关,飞马进入冀州千里平原,一路南下,乡亭村镇悉不能当。冀州百姓,相继逃命,或避山野,或逃城邑。 而狼骑却没有轻易放过这些百姓,但凡途中所遇村镇,皆是劫掠一番,而后驱逐百姓赶往县邑,丝毫不顾民心所背。 经过县邑,郡卒敢出则摧之,不出则耀武扬威一番,转瞬离去。 短短数日功夫,狼骑便经上曲阳、南行唐、新市、九门,直抵真定城外。 也许是粮草补给够了,也许是因为帐下大将赵云的缘故,狼骑进入常山国后,便老实了许多。所有的县邑村镇,悉数绕开,只顾全速前进。 而与此同时,消失良久的朱儁所部,亦是翻越太行,经五台山,出牛饮山白陉谷,即奔灵寿。而灵寿守军,兵不过百,民不过万,见汉军步军主力,顷刻降之。 其后蒲吾、井陉皆是如此,或者说整个常山国的数千郡兵,早就被文丑调至高邑城内。些许县邑,突遭兵祸,只能倚仗丁壮守城。 最尴尬的莫过于赵军信使,自邺城一路狂奔,终至高邑。正欲经井陉关,向军在上艾的长公子所部通传大王诏喻。 结果出城不过十里,便被数之不尽的汉骑斥候给逼了回来。 要知道常山国治所元氏还没有丢失,但汉军斥候却已至高邑周野。相隔二百里,如入无人之境。 迫于无奈,文丑也只能增派信使,希冀能够将消息传到长公子那里。毕竟,谁也没想到汉军来的那么快,尤其是斥候,居然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封锁高邑了。 可对于此般种种,身在高邑的文丑也丝毫没有办法。帐下三万众,两万是原先精锐。剩下的一万人由常山郡兵以及挑选的壮勇组成。 全都是步军,守城或许能坚持良久,但若与汉军野战,恐怕在狼骑手下讨不得好处。 派出信使后,文丑召集高邑城内一应州郡官吏,安排彼等准备守城物资,深挖井道,加强粮仓防范。 高邑城外不远便是济水,只要水源不绝,粮草充沛,仰仗坚城足兵,汉军想要拿下高邑难如登天。 次日,文丑得到汉军步骑合兵,围元氏的消息。 元氏也未能阻其步伐,无兵协守的治所尚未在汉军手下撑过一个回合。朱儁拿下元氏后,军中粮秣悉屯于此。 而后,兵分两路,朱儁亲领两万五千步军,一万狼骑,进逼高邑。吕布则率一万狼骑,进入井陉道,目的不言而喻。 汉军一路所向披靡的消息传到邺城,赵国君臣,也全力以赴,筹备这场堵上国运的战争。 幽州代郡灵丘县。 韩猛大纛行辕所在,数十名赵军将校齐在,静候韩猛发号施令。 从平舒到灵丘,区区不到百里的山路,步骑七万余人,用了八天时间。但也到此为止了,只要越过西面的戍夫山,大军就能够杀入并州。 “张南,桑干可有消息传回?” 韩猛高坐上首,问言帐下大将张南。桑干并非要地,但其与当城顺河而居。 “将军,桑干探子没有发现鲜卑人的踪迹。而且当城有兵五千,粮秣充足,箭矢数十万,那些北虏想要拿下当城,非数月之功。有如此时日,吾等早已坐在晋阳城内了!” 张南的口气很大,此话一出,不由惹的帐内不少将校认同,秉声大笑。 便是韩猛,亦是如此。 当城虽小,但每过一日,那五千兵卒与万余民夫,便能加高城墙三尺。水源、粮秣、箭矢充沛,鲜卑人要下此城,怕是得尸积如山也。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好,既然鲜卑人没有动静,那便权且不管彼等胡虏。” 韩猛压下众人的调笑之声,环首诸将,目光最终定格在牵招身上。 “张南,明日汝部为先锋,兵发并州。遇山开道,逢水搭桥,不得有误。” “诺,末将明白!” 张南应声。 “牵招,本将与汝留下五千精兵,五千精骑,镇守灵丘,支应当城、涿鹿,护吾大军粮道,可能做到?” 韩猛目光紧盯着这位年轻小将,步骑一万,是自己能够给出的所有的兵马了。再多,唯恐攻伐并州无力。 牵招挺身拱礼,言道:“将军,并州虚实不清,不宜分兵过多。一万民夫,五千精骑足以用之。粮道但有所断,招提头来见!” “噢?” 韩猛饶有兴致的看着牵招,一万民夫,和五千兵卒,自是兵卒更甚。那些民夫,未经训练,也就只能守守城池。 也罢,既然其有信心,自己又何不敢信之。 “好,本将再与汝留下一千弓弩手,协助守城。若粮道有失,本将可不会讲私情!” 牵招神色不变,宠辱不惊,继而拱手应诺:“诺,多谢将军厚爱。” 言毕,退回列班。 “王摩,明日汝部为后军,照应辎重。余者诸部,与本将汇于中军,携兵共进。西出伐晋,灭汉翦国之功,吾等共取之!” “末将等谨遵将军号令!” 帐内众将齐声恭应。 “诸君,且下去准备。” “诺!” 随着一人人相拥而出,韩猛突然叫住鞠义、李傕,言道:“二位将军且慢,本将有些想法,欲与二位一参。” 鞠义、李傕神色一怔,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韩猛。 待到余者悉数离帐,韩猛这才冲着身旁亲卫使了个颜色。 亲卫会意,闭门而出,警示室外。 “不知韩大将军,留鞠某,有何事乎?” 鞠义眯着眼睛,盯着韩猛,发声问及。 旁边的李傕,虽有疑惑,但不似鞠义这般桀骜,略微拱手示意。 自安邑兵变失败后,李傕心力交瘁。尤其是随着嫡子李式身死,宗族悉数被调查司暗中屠戮后,更是一蹶不振。 此时此刻,亦是珠目无神。 韩猛没搭理鞠义这厮,此人桀骜不训,赵国将校无人不知。若非其破白马义从,攻易县,灭公孙,功勋卓着,深得大王喜爱。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地了! 但对于李傕,韩猛可谓是一心想要交好。鞠义再强,也只不过是在幽冀有些威名。但李傕,却是实打实的天下名将。 放在将星云集的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当年在孟津,亲眼所见飞熊之威,久久仰之。 如今,大赵上下也有两万余骑,更有乌桓胡骑为助,也算不上缺乏骑兵,但就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精骑。 唯一编制内的精骑,还是李傕来投,顺道带来的飞熊军。 第811章 焦灼之际 “李兄,近日来奔波不断,国朝怠慢兄矣。” 韩猛先是客套了一句,毕竟人家李傕自投诚来,先是从上党奔波入冀,又一路奔走至幽,再到现在随自己来到灵丘。 确实有些对不住人家! “韩兄客气了,得大王厚爱,傕得一容身之所,已是万幸,何言辛苦!将军旦有吩咐,末将不敢辞也。” “李兄高义,韩某佩服,那韩某便长话短说了。” 韩猛冲着李傕点了下头,继续言道:“早在二位率飞熊、先登及各部精骑来幽州之际,韩某便收到了沮祭酒密信。军到灵丘,责精骑经蒲阴径南下,伺机而动。” 韩猛说完,李傕倒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一路而来,只见鲜卑胡骑,却不见自己的老对头并州狼骑。赵国君臣若是连这点准备都没有的话,只怕会被吕布给暴打一顿。 现在韩猛所言的沮授密信,应该就是使自己等人对付吕布了。 “韩大将军,若是吾等出了蒲阴径,仍未见吕布精骑,又当如何?” 鞠义也不傻,天下精骑不过有四,一曰白马,二曰飞熊,三曰狼骑,四曰骁骑。 白马已覆于己手,飞熊已归己军,骁骑已亡于谷口,唯独剩下狼骑,尚可再增先登之名。 “避于飞狐,狼骑不出,尔等不现。汉军兵威,皆赖狼骑之名。若狼骑覆灭,余者不过乌合之众,国朝破之不难。” 韩猛并未与鞠义的挑刺斤斤计较,而鞠义也并非不明大局之人。 “好,那吾与稚然兄,所领何兵?” “飞熊军,先登死士,加上吾冀州两万精骑。另外一万精骑,已从幽州、冀州调至五阮关。如何击败狼骑,就看二位了。” “有飞熊,先登即可,何须那两万骑兵。兵力太多,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鞠义沉吟了一声。 “用不用随汝,祭酒的话只有一句,灭了狼骑,汝鞠义居此大战战首功。灭不了狼骑,汝鞠义依律受责。” 韩猛注视着鞠义,将沮授的话,悉数奉告。怎么看这厮傲慢的样子,都感觉不爽! 谁知鞠义确是嘴角一扬,颇是兴奋的说道:“哈,还是祭酒了解鞠义性情,有此话激将,义若不能破白马,自裁以谢王上!” 嗯? 韩猛眉目一怔,这……还真是祭酒的激将法啊? 鞠义信心十足,可旁边的李傕就只能摇头苦笑了。那可是吕布吕奉先啊,并州狼骑,声名在外,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先登死士,自己也见过,其训练之道,也看出不少端倪,乃是西凉羌斗之法。鞠义出身西凉,熟悉骑斗不足为奇。但西凉人熟悉骑斗的人多了去了,这般练兵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何以胜之白马? 莫非,白马这么差劲? 先登死士说白了,也就相当于当年周王帐下西凉兵种的精锐部队而已。 自己的飞熊军不说踏阵如风,但击败不过两千人的先登营不是问题。 老李也有这个信心! 可面对数量同等的狼骑,飞熊军即便能胜,也得损失不小。更何况,狼骑也有精锐之分,以吕布亲卫为首的狼骑,战力之彪悍,可犹胜飞熊啊! 不过,此时想再多也已是无用,军令既下,谁胜谁败,就看谁准备的更多了。 次日一早。 赵军先锋张南,率三千将士,飞奔戍夫山,沿途险要皆留下兵卒驻扎,接应大军。韩猛率军中主力,步骑五万余,徐徐而进。 再身后则是后军王摩本部三千兵马,以及数量高达六万余人的辎重车马。 而李傕和鞠义,则是率领飞熊、先登及万余精骑,沿蒲阴径,直往南去。 两人还不知晓汉军主力已经进入冀州,进逼高邑。更不知道吕布的并州狼骑,业已分兵两去。 而先行一步得到消息的刘备,在五阮关之中,只能焦急的等待。自己刚刚找好的下家,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牢靠啊。主力大军在外,被汉军突入腹地,有朝夕之危啊。 可惜,自己想再多都没用。聚集在此的冀州骑兵统帅朱灵,压根就看不上刘备这厮。一天到晚在哪叽叽歪歪个不停,搞得好像自己看不到形势似的。 与此同时,幽州刺史李宣,也抽调郡兵,以大将何茂为领,将兵南下驰援。 冀州渤海、河间、中山、清河、巨鹿等郡国兵,皆奉命据坚城而守。 赵汉两国交锋,在这一刻,彻底拉开序幕。 而决定其间胜负的,却不在冀州。 青州临菑。 曹操率领东平陈留的主力精锐回师东进后,遂与泰山群寇臧霸、孙观等人合军一处,兵力高达近十万众。 臧洪手下聚集平原、乐陵、齐国、济南四郡国之兵,又征募壮勇,也不过三万之众。原本相距于东平陵,只可惜兵力不济,一战失利后,折损数千兵马。 如今也只能放弃济南国,退守临菑。好在先前击败孔融,使得自己不用腹背受敌。 只不过,失去了东平陵,自己帐下大军的退路,也颇有有些不妙。若是在临菑停留过久,曹军一旦拿下乐陵,自己可就再无法渡过大河北上了。 何去何从,成为了臧洪的纠结所在。 呆在城上,望着刚刚恢复繁华不久的临菑城,转瞬间又成了寂静冷清之所。数年之功,废于一旦。 再回望城外,己军倚城结营,沟壕纵横。 而对面,则是声势恢宏的曹军大营。 横营二十里,铺天盖地,声势赫赫。 “孟高兄,洪不能救君于水火,使尔阖族而亡,煞是羞愧。然,洪无力,恐不能胜曹贼,报君之仇。但,曹贼欲据青州,又岂非易事!” 臧洪盯着城外,双手不由用力攥拳,随即冲着身后亲卫言道:“传州郡诸吏,军中诸将,州府议事。” “诺!” 同样,临菑城外的曹军大营。 一代枭雄曹操,也正召集诸幕僚,正在议事。 所议之事,自然是如何拿下临菑,夺取这座青州州治,从而占据青州。 孔融那边虽然兵败,但东莱、北海二郡而忧。只待拿下临菑,曹氏便是同样坐拥二州之地的诸侯了。 而拿下临菑不易,自春秋战国起,临菑城便是齐鲁重地。 第812章 肱骨 曹军中帐内。 豪华的幕僚阵容,丝毫不逊色于如日当天的周赵二国。 戏忠、程昱、荀彧、娄圭、陈宫五人皆附下座,此外还有毛阶、吕虔、杨原、任峻、卫臻、丁仪、丁廙等人伫立左右。 这还不算身在后方治理地方的夏侯惇、应劭、邓遂、杨沛等人。 而聚集在军前的将校,更是名将云集。 曹氏宗族大将曹仁、夏侯渊、曹洪、曹昂、曹纯、曹休、曹真,外姓大将赵俨、于禁、乐进、李典、史涣、臧霸、刘岱、王忠、刘若、蔡阳、孙观、孙康、尹礼、昌稀、吴敦、路招、牛盖、殷署、冯楷、朱盖、张喜、徐翕、毛晖等人。 不知不觉之中,原本附属于赵王袁绍麾下的一员小弟,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参与会议的只有一众幕僚,各军将校皆在营中整顿兵马。 “文若,尔等说说,吾等是先破临菑,还是先行拿下乐陵?” 曹老板坐在上座,微微颔首,半眯着眼睛,问策于荀彧。对于臧洪,自己了解的可不少,最关键的是此人与张邈、张超兄弟相交莫逆。 东平陵一战后,己军大胜。若是常人,只怕早就径直退过大河,回到河北了。但这臧洪却率军退到临菑。不可否认,临菑是坚城大城。然而,一群败兵,想要守住这么大的临菑城可不容易。更何况,外无援兵,又能坚持多久? 不过是必死之地! 曹操明白的,荀彧也明白,甚至曹操心中在考虑什么,荀彧亦是一清二楚。于是,谏言道:“主公既然如此问,那彧便直言了。若主公有心渡河北上,当先下乐陵。若主公无心北上,大可围而困之,待临菑城内人疲马乏,轻而下之。” “唉~” 曹操短叹一声,这是个难选的题啊。 无论渡河与否,与兖州而言,皆是弊大于利。 兖州口众不过二百余万,养军十余万,更兼常年来天灾战火不断,百姓异常艰辛。若非是这两年效周国屯田之法,自己也没有胆魄于此之际和本初分道扬镳,更没有能力带着数万大军东征西讨。 兖州、青州虽比不上冀州富庶,可也算得上不错了。可若是渡河北上,配合王允夹击赵国,出兵几何又是关键。 时值四月,春耕在即。出兵多了,征召的民夫便多,必然耽误春耕。出兵少了,又唯恐战事不利,既做不到灭了赵国,也做不到削弱赵国的实力。 “吾若是隔岸观火,如何?” 曹操试探一问。 荀彧陷入沉思,这件事放到谁身上都不好抉择。一则近利,二则远益。隔岸观火,休养生息,修兵缮甲。待到赵汉战事结束,赵国恢复元气,少说也得两年后。而两年后,盘踞兖青二州,自家实力亦会更盛。 不过,如此下来,王允势孤,早晚必败。到时,袁绍据之幽冀并三州之土,口户众多,粮秣充足,甲马如云。 怕就怕袁绍心不急,气不燥,同样积蓄实力,静待天时。 毕竟,兖州所处的地理位置,实在不妙。四战之地,还被楚国牢牢的堵住了西、南两面。 “主公,隔岸观火,不若趁机取利。” 一直缄默不语的戏忠,突然道出一句,让曹操莫名疑惑了一下,问道:“志才的意思是,当击袁绍?” “非也!” 戏忠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袁绍与王允之战,王允早晚必为其所败,无过非时日长短而已。若有吾等相助,或有三分胜算。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袁氏于冀州,根深蒂固,错综盘杂,吾等便能趁虚而入,得一时之利,亦难与其回师主力相抗衡。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冀州拼个你死我活,平白使他人得利。” “忠之所指,乃是齐国,徐州是也。楚军大举进攻齐国,齐王陶谦抵敌不住。如今,淮河以南悉数尽失,主公何不取淮河之北?” 听完戏忠所讲,曹操眉头一皱,说道:“如此不妥,吾等与楚王、周王刚立盟约,促然背之,恐为天下唾” “袁术刚刚背盟!” 不等曹操话说完,戏忠便回顶了一句。 “这公路背的乃是齐楚之盟,吾等所背却是楚周之盟!” “袁公路一心贪心不足,一攻扬州,一攻徐州,又聚兵河洛,欲助王允,大而不实,必受其害。周国举动三军,入之河东,独取一离石,遂而回师,其之所图,仍是益州,必不与吾生害。主公可知,合纵连横?” “自是知之。” 曹操点了下头,想听听戏忠对于合众连横有何高见。不只是曹操,其余人也皆是附耳,欲闻其所言。 “所谓合众,自是合刘表、陶谦、王朗、刘繇是也。所谓连横,自是连周国也。诸君皆言赵之大害,殊不知楚国方是吾等大敌。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戏忠眉目一横,精光四射,继续说道:“赵国再强,其亦有王允牵制,再有大河天险,可以阻止。然而楚国呢?河洛之地,其控虎牢,胁吾陈留、东郡。豫州原野,颍川、陈国可为虎牢羽翼,梁国、沛国可为奇兵,朝夕可至昌邑。今其又欲尽取徐州,若吾等坐而视之,不出三载,必为楚国所灭!” “志才的意思是,从始至终,吾等都陷入他人棋局之中,为人棋子?” 话讲的如此通彻,曹操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人坑了。之前,虽然对于楚国夺取徐州有些忌惮,可青州都还没拿下呢,也没心思去想那么多。 现在一想,从自己脱离袁绍,再到周、楚、曹会盟,乃至今日楚国伐齐,这背后好像都有那么一张手在操控啊! “周王帐下,奇谋冠绝之士,何其多也!” 戏忠摇着头感慨一声,言语之间,直指周国。 曹操眉头一竖,慕然一笑,说道:“高子明本就是文武兼具,其征伐数载,养士数载。今又有科举为助,自是人才济济。然而,诸君莫非已甘拜下风乎?以某观之,志才不弱与那郭嘉,仲德足以比肩贾诩,文若胜于钟繇,子伯甲于阎象,公台似于杨衡。其余诸君,比之那科举十甲,又有何异?有君等相助,操岂惧周国哉!” 一番话,可谓是说的众人心情澎湃。 戏忠、程昱、荀彧、娄圭都面有佳色,而陈宫却是稍有羞愧。 杨衡何许人也,凉州名士而已。然其于周王何哉?莫过于肱骨之臣! 可以说,若无杨衡,周王当年能否平定羌乱都不一定,更何况今日称孤道寡之时? 拿自己与其相比~ 煞是羞愧啊! 第813章 计议 “主公厚爱,臣等唯有效死而已。然,周国君臣,不可轻之。忠苦索数日,方现端倪,彼等布局之远,细腻之所在,犹胜当年王允间朱儁也!” 一番夸奖过后,戏忠平复了下心境,继续朝着众人泼凉水。不是自己不识时务,而是轻取青州,带来了太多的傲慢。 占据青州,只不过是让兖州的生存环境略微好上丁点。 与己方交战的不过是张邈叛军,和臧洪手下三万老弱赵兵而已。真正的赵军精锐,全都在并州战场上。如此心声自傲,必有骄兵之败。 但直言三军,未免会有些打击士气,正值攻伐,为之不妥。所以,旁敲侧击为妙。 “志才,且详细到来。” 经戏忠说道,曹操也感觉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自己与周王的交集,并不深远,若是周国君臣专门给自己下套,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主公细想,王允发兵河东前后,周国发生了什么?” “听说好像是关中大姓韦杜二氏,结众士族,构陷科举。” “何时结束?” “李傕叛变,韦端出使洛阳。” 曹操低吟一声,目光也逐渐深邃起来,杀气弥漫。看向戏忠,问道:“志才认为,李傕、韦端等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周国自导自演的一场把戏?” “李傕,忠尚不清楚真假。当年郭汜叛乱,李傕便有参与其中。不过,具体详情未知。也许李傕牵扯不深,也许是摘身在外,故而未受责罚。至于现在,说不好,要知道周王可是秘密诛杀了李氏满门!” 戏忠,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现在再看,消息可靠吗?” “校事传来的消息,卢洪、赵达二人不敢虚报!” “既然如此,那便不说李傕了,说说韦端!” “韦端几乎可以确定了,所谓的士族闹事,只怕是周王与韦端在作戏罢了。甚至,王允出兵河东、李傕叛变、赵军接应李傕,都是因此而生。也许王允是故意如此,也许是无意,总之得利的只有周国。周国想要赵汉打起来,趁机牟利。王允则想借周国的手,顺便诱使赵军主力入并,从而趁虚入冀。而田丰,则是摆开阵势,守株待兔。” “接下来,便是韦端入洛。也许吾等与王允密谋,为调查司探得消息,也许是周国想要为伐蜀铺平道理。促使吾等与周楚结盟,继而诱使楚王伐齐。不论如何,整个关东都开始大战,唯独周国、荆州安平承和,休养生息。不出意外,到了明岁,各方势力若能结束大战,也得一两年的时间休整。这段时间,就是周国伐蜀了!” 不得不说,戏忠几乎将周国君臣的打算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其却不知,楚国伐齐却不是出自周国之手。高诚以及一众朝臣的打算,就是与楚国结盟,尽量保证不与其发生冲突。 但是,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尤其是对于曹氏集团来说。 “志才,楚国大军压境下,齐军几无反手之力。等吾等拿下青州,只怕陶公祖也顶不住了啊!” 曹操感慨了一声,早知如此,以前就不必把陶谦打这么惨了啊! 戏忠亦是嘴角一苦,这一点确实是个难题。齐军战斗力差劲,几乎天下皆知。齐国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也就是陶谦手下的几千丹阳精兵以及臧霸的泰山军。可泰山军悉数归顺于己,只凭借兵力不多的丹阳精兵,双拳难敌四手。 “主公,临菑城内外有赵军两万余人,兵力充足。若是强攻城池,损折必然惨重。不若以大军围之,而后奇兵南下,突袭伐齐之楚军。若能胜,则顺势取郯城,若不能胜,则虎视眈眈。只要吾军插手,刘勋必然顿兵,迟疑不前!” 下面的陈宫,挺身谏言。 曹操点了下头,看向其余几人,问道:“公台之策,操以为可行。只要能拖住楚军,待到青州事毕,足矣!” “那需择一奇将,选以精锐,力图破敌。” “何人可以任之?” “非于禁不可!” “文则治军森严,勇略多着,可!” 最终,由荀彧敲板定音,一个可字亦是颇得曹操心意。 于禁,此时此刻算不上很出名,一个偏将而已。但其在众人的心中,却不一样。不论是当年的虢亭之战,还是后面的几次伐齐,于禁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 自从鲍信死后,于禁随着自己也打了几年的仗,积功偏将,此次正好可以试试心瞩的大将之才究竟能否担当一面! “那便以于禁为主将,统制臧霸、曹纯、曹真、曹休,领其本部兵马、虎豹骑、泰山军精锐,南下攻打楚齐。” 曹操定下心神,选出几员副将,为于禁调度。这几人之中,三名曹氏宗族子弟,足够保证大军不会出现变故。臧霸又是纵横青州数载,不论是地形还是独自作战的经验,都非常丰富。最关键的是,这两人都是泰山人士,配合起来也要好上许多。 既然决定抽军南下,那么渡河北上自然不用提及。剩下的便是,尽快消灭临菑的臧洪所部,而后大军援应于禁。 “青州兵如何了?” 青州兵,同历史上一样,改编自管亥麾下的黄巾军。 戏忠摇了下头,说道:“泰山军还好说,孙观、孙康等人出自盗匪,早就想改头换面了。对于吾军的收编,并没有太大抵触。而且其帐下兵丁,多经战事,只要加强军纪,足以成为精锐。但管亥不同,桀骜不驯,黄巾军也是老弱参差不齐,战力低下,军纪全无。” “管亥?” 曹操拧了下眉头,说道:“当如何处置?” “以青州兵填城!” 戏忠神色不变,彷佛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这还没完,又继续说道:“主公当年随朱儁将军讨平黄巾,黄巾兵不服主公者甚多。而管亥乃青州渠帅,深得黄巾军心。若是长久下去,必然生变!另外,校事卢洪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张角独女便在青州!” 曹操目光一闪,瞥了一眼戏忠,随即便回头言道:“传令下去,着曹仁明日督促泰山军余部攻打临菑,青州军攻打赵军军营。如有不效死战者,依军法处之!” “诺!” 戏忠点了下头,应声接令。 “文若,稍后传于禁等人,今晚吾等再与其商量一番,明日精选锐卒,明日夜出兵。” “诺!” “其余人等,随某坐镇中军,督战三军,早日破城。” 第814章 军漫于野 停顿在临菑坚城下的曹军,在准备了十余日后,终于动身了。 次日一早,曹军筑灶生火,饱食一顿后,鼓号齐鸣,三军出营。 五万曹军精锐,留守兵马万余人,固守营垒。其余四万大军,及三门而出,徐徐而出,汇阵前营外。 左侧泰山军营内,两万泰山军出万人兵力,于曹军主力左翼列阵。 右侧青州军营内,三万多挑选出来的壮勇,亦是在曹军右翼列阵。 中军帅车,曹仁一身甲胄在身,左右大将林立。伫立在在十万大军中央,感受着那如山如海的军队,澎湃难止。 人一过万,漫山遍野。 但习惯了带兵几万去打仗,对于一万人的声势,都已经感觉没有什么可激动的了。但,第一次统帅十万人以上的军队作战,感觉又是另外一番。 南北十余里,东西三里之余。 旌旗遍野,望之无际。 一名名信骑飞奔过帅车,呼声不断,所谓者皆各部列于何处,居于何位。 连绵不绝的汇报,搞得曹仁头大不已。作为中军主帅,只能尽力的去记住各部的位置。但是,那么多部曲,不过两刻时间,就已经忘了很多。 除去左右本部的五万人马外,青州军和泰山军的部曲,都已经混成一团了。 好在,今日进攻,各部的职责煞是分明。 各部到达营前预定位置后,又是整顿阵型,排调兵种位置。再与中军通传号令,以保证军令迅达。 林林总总下来,一个多时辰过去后,十万大军终于在各部将校、军吏的督促下,完成军阵的布置。 “击鼓,进!” “咚!咚!咚!” “进!” “进~” 一声声高呼,不断的在各个军阵之中起伏。 随着中军号令下来,十万大军举戈操矛,肃甲持盾,阔步向前。 身在军阵后方的曹操等人,伫立在前营门楼上,望着这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亦是激动非常。尤其是伴随着鼓声,一阵阵传来的踏地声,当真是摄人心魂。 “有此雄师,操何惧天下英雄!哈哈哈~” 老曹不由感慨一声,其余人皆附声应和。 然而,曹操可不知道曹仁,究竟面临着多大的难题。 “啥?传令中军,步伐稍缓,左右两翼,速速赶上,保持阵型。” 曹操从后面观来,大军排山倒海,黑压压的一片。可在曹仁看来,却是疏漏百出。 尤其是随着信骑的汇报,左右两翼前阵,已经落后中军二百步有余。按照先前军阵预定,左右两翼,应该在中军五十步落差,以保证阵型不会松散的太快。 可现在,还没走出五里地,都落下半里地了。 照这样下去,等走完这十六七里,左右两翼得跟中军落开两三里。 行至十里,左侧的泰山军还好,勉强维持在两里之内。而右侧的青州军,确确实实落在了三里之外。 于是,三军停驻,中军静候两翼,重新布置阵型。 这时,远远望去右侧一处山峦之上,已经能够看到驻扎在此的赵军营垒。 临菑城居于菑水西北侧,菑水西南便是妫山,东安平便在妫山东麓。而隔河相对的一片山峦,比之妫山低矮一截,无名无姓。但却成为一处天然的驻营之所,护卫临菑侧翼。 尤其是菑水自此山与妫山中间而过,驻军在此,既能与临菑城成犄角之势,又能遮护菑水。以免曹军断水绝壕,或是截断城内用水。 臧洪在此处也布置了足足万余兵马,镇守营垒,协助临菑守城。 等待大军整阵之际,曹仁也在端望着远处的赵军军营。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什么。只能看到那山坡之间,不断飘荡的旌旗。 也的亏临菑一带平原众多,一眼望去,连临菑城都能模糊的看到。若是换成青州东南地区的丘陵地带,别说数里开外了。一里外,藏着一支军队都看不见。 斥候也很快带来山丘上驻营赵军的状况。 “启禀将军,东南丘上,有赵军营垒。旌旗鼓瑟,其众不下万人。” “再探!” “诺!” 大军整顿完毕,再度前行,不断的朝着临菑城逼近。 很快,隔三里而望坚城。 赵军营垒,则直挺挺的面对着曹军右翼的青州军。 临菑城,周长十六里,东西城各五里,南北城各三里,占地十五平方里。放到青州这地界,已经是最大的城池了。比较,青州还没有成为后世山东那般,拥有着一定的战略意义。 现在的青州,只是一个儒学文化繁华,商业繁华的地区而已。 但随着常年战乱,即便臧洪修养生息两载,昔日繁华治所,眼下也是残破之状,尽显眼前。毕竟,青州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修缮城墙。 破旧的城墙,有着标准的三丈高,依旧是一座坚城。 大军一驻,曹仁并没有着急的下令攻城。而是安排各部兵马吃食、饮水,以补充体力。十几里地,再加上整军的时间,一个上午几乎全都浪费在途中了。 约莫半刻过后,曹军军中鼓号再振。 一道道军令,随着快马分奔左右。 右翼自是不用多说,攻打赵军营寨。左翼泰山军,准备攻城。 中军曹军弓弩手遮掩,民夫填城。 青州军那边有管亥负责,攻打赵军营垒,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差事了。泰山军则前进百步,随即驱赶民夫填护城河,同时等待攻城器械的组装。 临菑护城河不大,只有五六步宽,煞是吝啬。要知道临菑城旁边就是菑水,根本不缺乏引水灌护城河。 早已准备良久的万余民夫,立即开始在泰山军军阵后,掘土装袋。 随后,奔赴填城。 填城的过程,一样还是那么惨烈。毫无反抗能力的民夫,只能顶着城头不断落下的箭矢,将土袋丢入护城河中。 残酷的填城,一直持续到午时过后。 硬拼着两千多民夫的伤亡,曹军整整填入一万余土袋,构成一段两里宽的攻城地段。 紧接着,万余养精蓄锐的泰山军,当即携带着攻城器械,朝着临菑城西北角攻去。 中军亦是出动万余人,携带长梯、壕车等物,逐步逼近城墙。使得守城赵军,一时间难以分辨曹军攻城的主力和偏师,亦或者都是主力。 坐镇在西门门楼的臧洪,望着徐徐而进的曹军,再抬首眺望远处的营垒,已经是厮杀声震天。 还真是自信啊,连试探都懒得试探了吗? 第815章 晋阳苍首 攻城不过两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各部曹军留下一地的尸首,徐徐退回阵中。 随着攻城部队的退下,曹仁将目光转向右侧的青州军,倚山扎营的赵军,显然不是青州军这帮乌合之众能够打下来的。 尤其是信骑的报到中军的右翼情况,更让曹仁对今日之战,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撤军!” 军令一下,曹军军中金锣鸣起,各部齐齐后撤。 而在大军后方,曹操派来的数万民夫,已经正在给大军构筑营垒,已是初具规模。 曹军一退,城内的臧洪立即安排人统计伤亡,继续准备守城物资。同时,又安排人马沿着菑水,给城外军营送去粮秣辎重,以作固守。 回到府衙,臧洪另着书两封,责快马赶往平原。 随着快马的脚步,天下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河北冀州。 晋汉老将朱儁,带着四万步骑,来到了高邑城外,列营十里之外。而城内的文丑,亦是毫不示弱,挺军而出,针锋相对。 不过,面对兵马众多的汉军,文丑也不敢冒险,只不过是带了万余人出城。而且距离高邑不过三里而已,随时都可以安全的撤回城内。 朱儁并没有心急,各部兵马休整了一日,这才开始进攻文丑军的营寨。 连日大战下来,各有损失。 西面井陉道内,吕布率领的狼骑日夜兼程,来到了上艾城内。 早早在上艾等候的高顺、郭蕴两人,更是出城相迎。 数年时日下来,当年那位英气俊朗的飞将军吕布,也成了包含沧桑的中年人。浑身上下还是一如既往,甲胄披身,霸气侧漏。 一双虎目扫了一遍这上艾内外,又转到高顺身上,凛冽寒骨。 “高顺,袁谭军呢?” 低哑的声音,在高顺耳中,却是倍感清晰。高顺当即拱手,回道:“大将军,前日夜间赵军便已拔营退去!” “拔营退去?缘何不作阻?” “回大将军,末将领本部兵马追杀,过十里而还,不敢深追。” 吕布每问一句,高顺便回应一句。 最终,袁谭军退去,已成事实。高顺也没有取得太大战果,只不过是截杀了数百人的断后部队。 吕布瞥了一眼郭蕴,下令言道:“郭将军,明日汝率本部前往高邑,汇合骠骑将军,于其帐下听令。” “末将谨遵大将军令!” 郭蕴拱手作礼,表现得很是顺从。 这让心里有气生,没地发的吕布,更是火冒三丈。好在,吕布也很清楚国朝的局势,冷哼一声,又与高顺说道:“高顺,明日汝部进驻长城关口,扼守关口,静候军令。” “诺,末将得令!” 安排了几句后,吕布也不耽误功夫,再度领骑兵上路,前往晋阳城。 第二日,吕布率军赶到了晋阳城。 晋阳城看起来比以前荒凉上了不少,沿途所见,皆是村落皆空。广袤的田野间,也没见到人准备春耕。 能够看到的只有那官道上连绵不绝的民夫队伍,以及一辆辆载满辎重的车马。 具体发生了什么吕布不清楚,也不在意。 进入城内后,吕布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王允便派人相请,过府一叙。 见到王允,这位司徒大人的现状,让吕布的心不由揪了一下。 天气日渐转暖,但老司徒仍旧裹着冬天的厚裘,室内还摆着火盆以及熏炉。一股股的热气升腾,让着甲在身的吕布,颇有些感觉不适。 “司徒公~” 吕布走到王允身前,微微躬下身躯,垂视着眼前的老人。 王允睁开眯着的眼睛,皱眉凝视,言道:“奉先来啦~快入,咳咳咳” 突然喉间一痒,王允话未说完,便由不住干咳了几声。 “司徒公,无恙否?” 吕布也被吓了一跳,看样子,王司徒病的有些略重啊。 “无妨无妨,来,奉先与老夫说说前线战事如何了?” 王允深喘了两口气,面色的红润下去后,再度扬起笑容,看向吕布说道。 吕布点了下头,说道:“司徒公,赵国境内空虚。布与朱公一路直指高邑,沿途城邑,守军少之又少。布中途转到井陉,想来朱公此刻已经在攻打高邑城了。不过,高邑城内有文丑的两万大军防守,怕是拿下不易啊!” “放心,公伟言必下高邑,那就一定能拿下来!” 王允却丝毫不担心高邑城内的文丑,稳了一下吕布的心思后,又接着言道:“奉先,轲比能那边昨日刚刚派来信使。韩猛大军已经过了戍夫山,现在想必已经到了广武了!” “什么?” 吕布虎目一瞪,当即怒斥道:“鲜卑贼子,果不足信!” “不必动怒,轲比能所作所为,意料之中罢了。” 王允倒是看得开,摇头一笑,再问向吕布:“奉先,老夫且问汝。汝与北军,能否胜韩猛乎?” “北军虽然甲械俱全,但战事不足。韩猛手下有四万精兵,还有三万乌桓骑兵。对了,听说李傕的飞熊军也在?” “对,不仅仅是飞熊军,还有当年界桥大败公孙瓒白马义从的先登死士!” “唉~胜算不足三成。先登死士、乌桓骑兵都不足为虑,布带回来的一万狼骑,足以胜之。只是,北军挡不住飞熊军和四万幽州兵。” “若是再加上轲比能的鲜卑骑兵,以及刘备呢?” “刘备?” 吕布一愣,疑惑的注视着王允。 一颗白首,轻轻的点了两下,唇齿闭合间言道:“没错,刘备刘玄德。另外,绣衣使的密探回报,韩猛于涿鹿、桑干、当城皆留下兵马,以保全退路。由此可见,其在灵丘必然也留有兵马,如此真正进入并州的赵军,最多六万众。” 吕布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看向一侧,沉思起来。 片刻候,问道:“司徒公,打算如何?” “简单,刘备会在合适的时候,断韩猛归路。轲比能若是出兵,雁门便是他的,其若是不出兵,那还是安心的呆在塞外。” “如此行事,朱公和郭蕴那边怎么处理?” 吕布短叹一声,说道:“朱公与皇甫将军生死之交,刘备亲手杀了皇甫将军,朱公岂会甘心。更何况,皇甫坚寿、皇甫郦皆在军前,其与刘备有杀父杀叔之仇。雁门更是郭氏一族的地方,让给轲比能,郭蕴恐怕有变啊!” “唉,朱公伟深明大义,老夫倒不担心。唯独皇甫坚寿和皇甫郦,只能尽量补偿了。至于郭氏,雁门和郭淮之间,相信郭蕴会作出正确的抉择!” 第816章 端氏休兵 在司徒府呆了半天,天色稍落时,吕布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军中主将也悉数归家,一解思亲之念。 次日一早,吕布便来到城外军营,召回诸将。 时不过正午,万余精骑飞马北上。 这一幕,暴露在晋阳城内外不知多少密探的眼中。然而,局势发展到这一地步,即便是赵军知道有一支骑兵北上,也来不及向韩猛汇报了。 而远在河东端氏城内。 被人遗忘良久的张杨、王隗以及张燕三人,望着城外缓缓退去的赵国大军,大松了一口气。 时间过了多久,张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快两个月了。因为,己军携带的一月口粮,现在也眼看着要吃光了。 从轻易拿下端氏后,自己面临的噩梦就没停过。 原本自持兵力相当,与那颜良大战一场,结果损失了不小。初战失利,退守城池,以王隗本部一万余人在城外驻营,结犄角之势。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装备精良,甲械俱全的王氏精锐,连两天都没坚持,就丢了营垒,一点作用都没起。 王隗自然不用多说,羞愧愤慨。 而一直被王隗针对的黑山军,着实看了一场笑话。 当失去城外军营,赵军全力攻城时,张燕也笑不出来了。 攻城是一件难事,虽然解决了城外的汉军,大大减少了城内守军兵力。可张杨等人手中仍握有两万人,对于端氏这座小城来说已经足够使用了。 赵军攻城的过程很艰辛,强攻、夜袭、掘暗道、诱敌以出等等,颜良几乎将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法子,全都尝试了一遍,仍顿兵城外。 接连大战损失的兵力,也让颜良更加难有作为,甚至迫不得已之下,负责辎重的民夫都被武装起来,来填这么一座小小的端氏。 而原本端氏的主人周国河东太守张既,却是稳稳当当的坐在安邑城内,看着端氏不断的吞噬两国士兵的生命。远处的山谷之间,接连被填平,大地逐渐被血液浸的暗红。 当邺城来的信使抵达端氏城外赵国军营时,见到的只剩下一幕幕苍凉。 撤军的命令一下,莫说那些被逼上战场的民夫了,便是颜良本部精锐,也都露出了一丝欣喜。 赵军损失惨重,军士、民夫死伤数万,而城内也好不到哪里去。 接连强攻之下,携带的箭矢早就用的一干二净,到了后面这半个月,几乎都是在用人命填。赵兵用人命往城上堆,而汉兵则用人命同样再把赵兵顶下城去。 若非退无可退,三军将士早就崩溃了。 当然,也正因为损失惨重,原本只够一月的口粮,却容许他们支撑到了现在。 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日落黄昏,通红的余晖洒到端氏城头,皆是寂静一片。 门楼之上,珠目通红的张燕,疲倦的望着城内城外。相比起张杨和王隗来,张燕无疑是端氏城能够坚守下来的最大功臣。 张杨虽然知兵,但经历战事甚少,守城战更是丁点不通。而王隗,出身祁县王氏,名门之后,这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直面残酷的战争画面。 每一次城头危机之时,只能是张燕坐镇,自然是避免不了披甲接战。若是都如那两人一般,仓皇逃回城内,端氏城早就完蛋了。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怎么样,弟兄们都处理好了吗?” 张燕头也没回,径直问道。 走上前来的黑山军大将刘石,暗叹一声,言道:“将军,都处理好了。” 说完,刘石便垂下了头颅,神色落寞。 张燕看了一眼刘石,知道其在想什么。王允啊王允,还真是够狠! 为了削自己的兵权,居然不惜拿王隗本部兵马陪葬。现在好了,自己手下残兵五六千,比起王隗的人也没好到哪去。 最关键的是,有朝一日王隗回到晋阳,大可就地征兵补充。而自己的黑山军,要么被吞并,要么苟延残喘的独立于外。 “走,日后好生安顿战死将士的亲属。” “诺!” 刘石点了下头,拱手应声。 未到县衙,刘石便自一旁分开,回去军营。 而张燕,则进入县衙。 “太尉,王将军!” 不出张燕所料,一进入县衙,两人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身上也都换洗一遭,面带喜色。 “张将军,坐坐!” 张杨当即探手示意张燕下坐,旁边的王隗也是注视着张燕。 “多谢太尉。” 张燕坐到王隗对面,冲着其颔首一笑。 张杨身在上首,端起酒樽,言道:“端氏一战,吾等身临绝境,幸得张将军神勇,侥幸得存。来,共饮,共庆!” 三人昂首尽饮,一解心中之忧。 “阳阿的赵军及其辎重,今日也都悉数退去。经此一战,颜良已是无力再来犯吾端氏。下一步,吾等如何行事,二位可有见解?” 轻放下酒樽,张杨说完,便直接看向王隗,张燕亦是如此。 一场酣战,近三万将士,打的还剩下万把人,粮草更是吃不了几日了。现在,还想要这支疲倦之师,再有何作为,难! 王隗看着两人的目光,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二位,司徒公并没有任何吩咐,只是安排吾等攻打端氏乃至高都。现在端氏已下,各部损失惨重,打高都已是不成。若是就此退兵,只怕坏了司徒大计啊!” “哼,还有甚大计。吾等的任务便是拖住颜良的这支精兵,现在吾等与其两败俱伤,目的已成。再不撤军,颜良修养一阵后,随时可能会再度来犯。” 张燕也不想再打下去了,没有意义了。 高都城可不是空荡荡的端氏,自己作为守城的一方,在赵军的进攻下都损失惨重,谈何攻打高都。就这万把人,全填在高都,都给赵军造不成什么麻烦。 最关键的是,再不走,几日后断了粮,大家想走也走不了多远了。 “张兄勿急,隗虽不善兵,可亦知行事。各部损失惨重,粮草短缺,箭矢耗尽,攻打高都乃不智之举。不过,若是退军,还需由吾等三人共同奏请陛下啊~” 王隗急忙解释说道,张燕沙场老将都不想打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危险的悬崖边上蹦跶。回到晋阳,美女佳肴,岂不美哉! 第817章 借道 王隗话说完,张杨与张燕便明白了其意思。 很快,三人便达成一致的目标,退兵。 奏疏很好写,会宴完毕后,笔墨一备,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小事。但是,部队如何撤回晋阳,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端氏距离晋汉掌控的区域不远,也就是翻过霍大山罢了。可是,手头里剩下的粮草,根本不足以支撑各部翻山越岭。 “粮草的难题怎么解决,而且霍大山虽然没有那么险峻,山中道路也多。可对于吾等来说,每多用一日功夫,能带回去的人就要少上不知几何?” 张燕皱着眉头,看向两人。翻山越岭不是难题,自己手下的黑山军在太行山中钻了这么多年,区区一个霍大山不在话下。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粮秣足够,没吃的谁也不可能在山中横行。 “实在不行,借道河东如何?” 张杨提了一个建议,让王隗和张燕都有些愣神,不知所以。 王隗回过神来,疑惑问道:“太尉,吾等先前可是刚与周军交战数合,彼等岂容吾等借道归之?” “不错,天下大势至今,周国君臣可谓是出了不少气力。若是说吾等借道攻赵,周国上下肯定乐意。也许,还会不吝借些粮秣。但是回归晋阳,周国不会放路。” 旁边的张燕,带着一丝讥讽,又蕴含着丁点苦笑,无奈的道出实情。 他们三人,说白了就是卒子。晋阳、长安的那些棋手,只想让他们向前。 “不然还能如何?吾等身处河东境内,唯有周国和赵国两个选择。能够助吾等归去的,唯有周国而已。” 张燕说的是大实话,可张杨说的同样也是实话。 三人不由得哀叹连连,事到如今,他们已是无路可走。 “试试,且先派使者去河东走一遭。吾等再使将士们出城,看看能否得些粮秣。实在不行,只能从霍大山回去了。” 王隗垂下头颅,长叹一声,算是帮助二人下了决定。 张杨和张燕,也不做反驳。大家都想回去,不想死在这小小的端氏,更不想活生生的饿死。 莫名其妙谈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三人也没有太大的胃口了,随便吃了丁点,便凑到一个屋子里,各自写了一份奏疏。 连夜,奏疏北上,密使西去。 一日夜后。 河东郡绛邑县令,在凌晨时分被下面的仆人给吵醒的。 天都还没亮,县令当然很是不爽。可自家仆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肯定有大事发生。 果然,正厅里,城中县尉正带着一个汉军打扮的人,静候着。 “何事?” “明庭,汉军派来使者,张杨等人想要借道归晋!” 县尉早已经询问了汉军密使,说与县令听后。那县令回过头来,注视着汉军使者。 汉使拱手作礼,言道:“在下乃太尉属官,见过明庭。吾等大汉将士,已经大败颜良赵军,再与端氏驻扎,甚是不妥。还望明庭报于张府君,端氏吾大汉完璧归之,也望张府君借道与吾等!” “嗯,嗯~贵使且先下去休息。” 县令轻嗯了两声,没有给予具体答复。 “多谢,在下告退。” 汉使在仆人的带领下,出了厅室,只留下县令和县尉二人。 “明庭,此事棘手,某看还是让府君做决断的好!” “汉军缺粮,府君早有明断。稍后转告汉使,可以让汉军先行驻扎城外。另外再责一队衙役,护送汉使前往安邑。” 县尉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又抛去脑海中的臆想。明庭可是张府君心腹之人,想来当是早已收到府君密令。 “可,稍后某便去安排。” 天色既亮,绛邑城一如往常,只不过多了己人,丝毫不为他人所察。 汉使得到绛邑县令的答复,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周人的阴谋。借道可是大事,区区一个县令敢断下此事? 带着怀疑,汉使仍旧让随从回去汇报。 毕竟,端氏那边的情况,委实坚持不了几天了。若是等到自己往返安邑,只怕大军连赶到绛邑的路上都得饿肚子。 汉使踏上前往安邑的路上,一路疾驰,也用了足足两日。 此时,身在端氏的张杨、王隗以及张燕三人,已经带领兵马退出端氏城,仅仅留下百余人观察赵军的动静。 周军有无阴谋,他们三人已是没时间去想了,剩下的粮秣也就够兵马坚持到绛邑。到了绛邑,还需要向周军购买粮食,不然万余人全都得挨饿。那时候,军队哗变都有可能。 安邑城内,张既接见了汉使。 次日,便与魏国相卫觊,一同赶往绛邑。 抵达绛邑时,张杨带领的汉军队伍,也刚赶到城外不久,三军正在扎营。 几位两国高层碰面后,自是入城过府相叙。 一顿美宴下来,让张杨三人可谓是惊喜万分,又奇惑不解。 经过张既开口,借道已经不成问题,甚至周国也同意了汉军购买粮秣的请求。不只是如此,连同城内药材都一并售予汉军,助其照养伤员。 这简直让人不自禁的怀疑,周人必然有所图谋。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然而,伴随着启程之日的到来,张杨三人这才放下揪着的心。就怕周人惑己军心,而后围而歼之。现在,大军一踏上归途,任何人都将拦不住这些浴血数月的将士回家。 周人,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甚至,自从那一日聚宴后,三人与张既再无过面,奇哉怪哉! 而在绛邑北门楼上,张既亦是与卫觊,正驻足眺望远去的汉军。 “有了这万余精锐,赵军想要攻破晋阳,千难万难矣。” 张既喜色上涌,心情颇是振奋。 身后的卫觊,也一样面带喜色,汉赵之战,正在坚定不移的沿着国朝君臣的预想而进行。 晋阳不失,王允即便是东入冀州失败,实力大损,也仍旧能够仰仗晋阳,继续坚守。若是成功,那赵国与晋汉的战争,恐怕又是一场燕赵战争,势必持续数年之久。 “天佑吾朝啊!” “正解。如今,关东大战方起,看来今岁秋收之后,国朝便可以将南下巴蜀,再度提上日程了。” “当在明岁春,岁冬降雪,南山难逾!” “可惜了,吾等不等参与其中,再伐蜀,必能胜之。” 第818章 宗员 夜深人静之际。 高邑城内,宗员让仆人带着一位年轻人下去休息。而后,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怔目苦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城外自己跟随了几年的老上司,朱儁将军的长子的朱皓。 现在,自己所面临的问题,恐怕一如当年太尉所面临的难题。 当年上艾一战,太尉临阵变故,投了王允,大败赵王。三军大乱,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退到长城关口。事后,才晓得太尉投敌,那时候可真是晴天霹雳,骇人听闻。 自己从跟随皇甫老将军,再到朱儁老将军,原本赵国上下就对朱老将军一党有些打压。又出了这么一茬子事,老将军一走了之,自己却遭了无妄之灾。 若非幽州上下父老为自己求情,赵王又担心刚拿下的幽州不稳,士族离心,这才法外开恩绕了自己一条命。 即便如此,自己也是被一撸到底。这两年,忠恳做事,才好不容易再度掌握些实权,充当文丑帐下的一员校尉。 现在,老将军却要自己助其攻破高邑城! 唉~ 出神良久。 “难啊~难啊~” 宗员长叹一声,抬目望向房梁,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汉赵之战,局势方显。至今为止,恐怕谁都不敢轻易断下谁胜谁负。汉军虽然势如破竹,轻下冀州众多县邑,逼下高邑。 可是,赵国实力强劲,主力大军皆在并州,一旦回师来援,就又是另外一副局面。 不过,汉军的实力也不差,毕竟有着匈奴和鲜卑人相助,精骑数以十万计,铺天盖地,威声赫赫! “来人!” “主君!有何吩咐!” 仆人转入室内,拱礼应之。 宗员冷着眼眸,又沉思片刻,这才言道:“去请文将军过府一叙,就言有密事相商。另外,让诸家丁集合,拿下朱皓!” “诺!” 仆人当即应下,转身离去。 看到仆人下去后,宗员这才猛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公伟兄,莫要怪罪宗某。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啊~” 城内文府距离宗府并不远,数百步之隔。 很快,宗府内的动静,也很快引起了朱皓的注意。 来之前,阿翁便已经交代过了,宗员未必会回心转意。方才密聚,言之不辞,朱皓又怎么能睡的下。 此刻,听到外面的响动,朱皓也明白,宗员已经下定决心了。 回首瞥了一眼窗口,轻叹一声。 “砰!” 室门突然打开,一名壮汉闯了进来。 “公子,事情有变,末将护送公子离去!” “不用了,逃不掉了。宗员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想必文丑也很快就会来了。” “公子~” 侍卫见自家公子这般丧气,不禁想要再劝。 而朱皓却是摇了摇头,淡定的说道:“放心,府外有家父的人,宗员府内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家父的耳目。” “可是公子,若不离去,恐有失身之危啊!” “哈哈哈~大丈夫不过一死而已,生有何忧,死亦何惧?” “这” 侍卫眉头一皱,暗叹一声,抱拳喝道:“公子,末将等誓死护卫公子!” 说完,侍卫便转身出室,大呼数声,招应随行将士,准备迎敌。 而朱皓整顿了身上衣衫,倒了杯茶水,端坐案前,静静的等待着宗员的到来。 伴随着一阵厮杀声过后,室门再度被推开,进来的已不是自己的亲卫,而是一名陌生人,布衣上沾满血迹。 此人看了一眼朱皓后,便转身出去。 “看好此人!” “诺!” 此时此刻,文丑已经来到宗员府上。 “老将军,不知深夜请文某过府,有何要事?” 文丑大刀阔斧的坐到右首座,看着上座的宗员,不禁轻视一笑。 宗员并没有在意文丑的态度,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自己只要不反,赵王也不会没事寻自己的麻烦。 更何况,尤其是在这般紧要关头,赵王拉拢幽州士族还来不及呢! “将军稍候!” “嗯?” 文丑愣了一下,不由眯起眼睛,想要看看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 哼~ 片刻过后,已经见过朱皓的血衣壮汉,来到主厅。 “启禀主君,朱皓已经受擒。” 壮汉言毕,文丑不由神情一怔。 朱皓? 朱儁长子,怎会在此?莫非 文丑将目光看向宗员,而此刻宗员也将目光转向文丑,言道:“文将军,且一同见见文渊这小辈?” “也好,久闻朱公长子博学多才,勇气异于常人,今日当一见也!” “请!” “请!” 由壮仆引路,两人转过院落,来到朱皓所在的房屋之外。 “小子见过二位叔父!” 看到文丑和宗员的那一刻,朱皓面色稍微扭动了一下,转而便恢复如常,执礼见之。 “老夫无礼,让文渊受惊了!” “朱文渊不愧是朱公之子,勇魄不负乃父之风。” 文丑不禁夸赞了一句朱皓,院落里的血际,俨然说明方才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然而,朱皓身陷险境,尚能自若自如,确实非同一般。 “二位叔父客气了,些许小事,皓于沙场见之甚多,早已为常!” 朱皓嘴角一扬,宗员与文丑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也许,等到了邺城,那临头一刀才会落下。 “文渊,莫怪叔父,家国尚在,叔父亦不能改之。稍后,某会派人送汝去邺城。” 朱皓越是镇定,就越让宗员颇显尴尬。不知说甚,也只能尽早让此事过去。 “也好,离邺数年,今当归之,一游故地。” 别了朱皓,宗员回到厅室后,便是哀叹连连。 文丑身在其侧,看向宗员的目光,已经少了那一份蔑视。此事过后,这老将军也算是将功补过,表以忠心了。 不过,这件事,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老将军,今日拿下朱皓,吾等或许可以利用一番,杀杀朱公的锐气,一解前日拔吾营垒之恨!” “文将军的意思,老夫明白。唉~只是老夫与朱公久事王事,颇有交情。今日以大欺小,缚其子弟,已是心愧不已。若再行诈之,老夫还有何颜面存于世乎?” 宗员缓缓闭上老眸,颔首摇头哀叹。 文丑皱了下眉头,目光中也出现一死敬佩,拱手言道:“丑冒犯老将军了。” “唉~老夫还请将军应允,许老夫折返邺城。若有可能,当尽力为之,图存吾侄一命!” “丑乃袁氏家将,不好多言。不过,老将军返邺之后,还是顺着王意为好。” “多谢将军!” 第819章 筹备 连夜。 文丑便派了一曲将士,护送朱皓以及宗员,望南而去。 而在北城,亦是有一人,避过岗哨,翻城北去。 天色方亮。 汉军大营中帐。 朱儁早早便已起来,端望南面的高邑城,一边担心着长子的安危,一边思忖着破城之策。 以宗员为内应,自己尚不知能否可成。若非皓儿一意前往尝试一番,自己也不会冒险许之。毕竟,军中众人与宗员关系密切者,只有自己、皓儿、坚寿、郦儿。 作为三军主帅,自己万不能轻身犯险。而皇甫坚寿、皇甫郦,更是义真兄托付于己,岂能让这两位侄子代之。 “将军!” 一声惊呼,让皇甫嵩不禁转目望去,只见自己家将正领着一名普通百姓打扮的人过来。 “何事?” “将军,公子他~” 皇甫嵩身形一颤,眉目时骤时展,凝视着其身后的人,言道:“详尽道来。” “回将军,昨夜卑职在宗府之外,亲见文丑进入宗府。而同时,宗府内响起一阵厮杀之声。卑职只能连夜赶回,报于将军。” “下去!” 朱儁摆了下手,彷佛没有发生什么。 驻足在帐外,凝视着高邑城,一动不动。 直到,两员将军,快步来到朱儁面前。 “叔父~” “叔父,侄儿已经安排好了,各部皆已准备就绪。这便打破高邑城,救出文渊兄!” 皇甫坚寿和皇甫郦二人,一人一句,面色尽是愤恨。 所恨者,无非是宗员此人。 “胡闹!” 朱儁冷哼一声,斥责一句,又命令道:“传令诸营,无本将将令,凡有擅自出营者,杀!” 皇甫坚寿眉头一皱,正准备拱礼应声。 谁知身侧的皇甫郦却是不愿,苦言劝道:“叔父,吾等聚兵于高邑城外,所图者便是此城。今文渊兄为宗贼所害,三军将士闻之无不愤慨,军心士气可用。正当此之时,一鼓作气,打破城池,尽效国事,亦能为文渊兄报仇雪恨!” 皇甫郦的话不可谓无理,皇甫坚寿在这短短片刻都有些心动。文渊兄及在军中,与诸将皆善,爱佑士卒,深得军心。 将士可用,未必不能一试。 然而,朱儁却摇了摇头,叹声一言:“回去休憩!” 郦儿说的不错,军心士气可用。然而,高邑乃冀州州治,赵王称王前,此城更是冀州军令政令出处。城池之坚,将士之众,岂是军心所能破之? 两万余守军,自己就算是拼光了帐下三万锐卒,只怕也打不进城内。 攻城,实乃下下之策! “对了,魏续将军那边,可有何发现?” 朱儁话音一转,问向魏续那边的动静。 皇甫坚寿立即回道:“叔父,昨日魏将军责人来报,鞠义、李傕已经引众到了五阮关,合计精骑万六千余众。另外,从蓟县南下的幽州赵兵,也已过范阳,即将进入中山国。” “走,帐内密议。” 朱儁促声一言,转身入帐。 皇甫坚寿和皇甫郦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这叔父,文渊兄之仇,难道不报了? 三人一入帐,直接来到舆图前。 朱儁几乎将眼睛贴在悬挂的舆图上,来来回回看了多遍。 “怎么样,晋阳那边,对刘备是什么判断?” “还未回信。不过李傕、鞠义率军南下,这般机密要事,刘备都报给吾等,当不会有诈!” 皇甫坚寿沉思了一下,才说出这句话。 朱儁目光一亮,盯着皇甫坚寿,问及:“坚寿和郦儿,对刘备这厮怎么看?” 被朱儁这么一问,皇甫坚寿立即鼓起胸膛,长吐一气,铿锵回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然坚寿明白,国事唯艰。待天子立廷,坚寿必以死相谏,势杀刘备小儿!” “哼,郦旦见刘备,必相与刀戈!” 皇甫郦俨然与皇甫坚寿的意见不同,一者国事为重,一者快意恩仇,无可厚非。 朱儁垂下苍首,言道:“且待击败赵国之后,老夫亦会与王司徒商议一番。现在,先论战事。” “李傕与鞠义所部,汇合五阮关赵骑,不日南下。其等目的,必是魏续所部狼骑。狼骑一败,吾等步卒纵是有千般能耐,也难逃赵骑虎口。如何破之,汝二人可有想法?” 平复了下心绪,皇甫坚寿指着卢奴县,说道:“幽州赵兵,经涿郡疾驰南援,携带粮秣不会多。所以过范阳后,定会进入卢奴,补充辎重。而后,择近路,沿新市、真定,直逼元氏。一来,可以重新封锁井陉道。二来,也能断吾等退路。” 朱儁点了点下头,认同皇甫坚寿的看法。于是,又问道:“郭蕴所部,到哪了?” “昨日之报,已过长城关口。今日的信骑,还没有回来。”“怎么这么慢?” “不知。” “罢了,派人去告诉郭蕴,五日之内,务必抵达土门关。留下一部将士驻守,余部悉数进驻真定。” “诺!” 皇甫坚寿应诺后,再问道:“叔父,侄儿以为,当据新市,阻赵兵渡泒水。” “汉军若知吾等驻兵在新市,转而自卢奴经安熹渡泒水,何如?” “这汉昌太远,若是军去汉昌,赵骑南下,首尾不得兼顾。叔父,是侄儿孟浪了!” 皇甫坚寿看着卢奴及真定一带的舆图,不由感慨一声。叔父不愧是征战多年的上将,一眼便能看出于新市拒敌的弊处。 “无妨,汝二人还年轻,也没有独自率军打过仗。以后,多历练历练即可。” “那叔父打算在何处拒敌?” “九门!” 朱儁手指一点,皇甫坚寿和皇甫郦的目光,不由汇聚到舆图上的九门所在。 与真定隔虖沱水隔河斜望,两城皆离水甚近。周围地势坦荡,除了两座县城外,无险可守。同时,南有高邑,北有新市、东有下曲阳。若是赵兵聚兵合围,乃是绝地啊! “叔父,此地不宜。南北东三面,皆为水河绝断,唯有西面可退,又有蒲吾上尚不在吾等之手。可若是分兵据蒲吾,再与诸河阻敌渡之,四面散兵,吾等兵力不足。” “老夫知晓,但若吾等仅是结九门、真定二城,连之水寨军营,深沟高垒,以此相据呢?” “吾军沿途虽多有劫掠,但粮草仍不足两月之用。” “郭蕴会带来一批粮草,而且吾等还有数日时间准备。明日坚寿率部劫掠蒲吾、曲阳、新市等地。破城毁之,驱散百姓,多集粮秣。” “诺!侄儿明白!” 第820章 前奏 朱儁说的一切,皇甫坚寿明白吗? 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也或者根本不用去明白。 他相信叔父的抉择不会错,在军事部署、行军作战方面,朱公仍旧是在今天下有着赫赫威名的名将。 次日,皇甫坚寿才率领五千步卒出营,直接向西北的蒲吾进攻。同时,有传人联络统帅狼骑的魏续,请其劫掠真定以西诸县邑,为大军日后部署,扫清障碍。 而身在高邑城外的朱儁大军,仅仅只是不断地打造攻城器械,丝毫没有进攻坚城的想法。 不过,朱儁不担心长子安危那是假的。故而,派了数名使者入城,与赵将文丑相会。 朱皓不论是生是死,总得有个消息。 …… 雁门关东。 滚滚狼烟掀起,蹄声呼啸驰骋,数不尽的骑士以及战马,更是铺天盖地而过。 吕布身在中军,与诸将士一样,在这荡起的烟尘中,纵横着骏马,向前狂奔。 “报!” 一快起飞奔而来。 中军诸将不由扯住缰绳,而左右两翼各部部曲见中军停下,也纷纷驻足。 “启禀大将军,前军斥候与赵军骑兵斥候相遇。” 闻讯,吕布不禁抬头环视一周,只不过身边仅是将士、旌旗、烟尘,根本看不出什么。 这让吕布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两翼可有异常?” “回大将军,两翼斥候方刚来报,并无异常。” 身旁曹性立即拱拳汇报。 吕布这才松下眉头,问向斥候:“可曾派人去打探赵军主力?” “回大将军,已派斥候前去。不过赵军斥候也不少,还请大将军责一部兵马策应,荡清赵军斥候。” “准,命前军一部将士,协助斥候行动。” “诺!” 随着斥候离去,吕布也转头再度问向曹性:“此距雁门关山口还有多远?” “最多十里。赵军多是步卒,斥候必远洒二十里,吾军可先至关口。” “传令各部,常速前进。时刻准备换马御敌,告诉成廉,旦有异情,立即来报。” “大将军放心!” “走!” 停顿了短短片刻,万余狼骑再度扬起马蹄,继续向北前进。 前军成廉比吕布还要提前一步知晓斥候遇敌的消息,待接到中军军令后,立即派出一部骑兵,协助斥候。 而在前军之前,便是斥候交锋的站场了。 汉军斥候皆是骑兵,而赵军斥候皆是胡骑,孰优孰劣不易断下。 狼骑自是不用多说,天下骁锐。何况其军斥候,更是百里挑一。但乌桓精骑,善射之名不下于草原劲旅,控骑之术,尤胜狼骑。 而控骑之术,在斥候交锋之中,显然会占有更大的优势。 正面大军交战,胡骑不比中原骑兵甲械精良,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来挪转展现自己的技术。故而,多是败绩。 但几人,几十人的交战规模,显然还是胡骑占尽便宜。 两军斥候,交错混杂,不断地为身后的大军开拓视野。 数里之间的区域,全都是斥候在相遇、交锋,直到击败对方,继续前进。 雁门关地处句注山之中,扼守着唯一一条连接雁门与晋中的要道。 扭扭曲曲的山道,莫说是万余人了,便是数千人的部队,都难以行进。至于处在险要的雁门关下,更是最多只能供应数百人进攻,大军完全施展不开。 当然,雁门关是一座要塞,更是一座要塞群。北面的山道、南面的山道之间,更是横着十几座军寨。 南山口,显然是一处非常重要的地方。 赵军自戍夫山西进晋中,早就传到雁门郡治。新任郡守与驻扎在雁门郡的北军主将王服商议一番后,早早便安排人马南下,驻守南山口。 如今,坐镇在南山口的正是张辽。 北军甲师甲校校尉! 再度掌握军权,虽然职位以及权利都比在晋王麾下低了很多。但对于被拘禁在晋阳城内数年之久的张辽来说,无疑是一次新生。 站在南山口军寨寨楼上,眺望着外面的局势,张辽不由得心中逐渐激动起来。 东南蹄声震天,定是自家的骑兵来援。而东北方向,也是雷声滚滚,必是赵国所属的乌桓骑兵。 不需要看到,张辽心中都能知道即将碰面的两支军队,都是何等威势。 夹在中间的南山口,便宛若那惊涛骇浪之下的舟船。是安然无恙,还是风雨飘摇,就看这场仗怎么打了。 打的好的话,赵军几无反手之力。打不好的话,那就是赵军势如破竹,直逼晋阳的局面了。 当战场逐渐清晰之际,南山口外,已经是酣战不休。 伴随着前军一部兵马的出动,乌桓骑兵亦是出动数千骑,针锋相对。 战事规模从十余处小战场,奔逐之间渐渐汇聚到中央地带,两军各收拢本部兵马,再度扬尘交战。 吕布率领中军与成廉汇合后,也在观望着战场。 数千乌桓骑兵,正面交锋,一部狼骑足够了。 而乌桓人的后方,韩猛更是谨慎小心,步军原地扎营,骑兵悉数待战。 晋阳从哪里抽调出来的汉骑,韩猛并不知晓,斥候也从未曾越过汉骑斥候的封锁。敌军的具体情况,一概不知,由不得自己不小心。 相聚甚远,两军主将自是看不到,不过斥候的频频来报,也表明了这场大战前的试探,有多么激烈。 一队队骑兵,在战场之中纵横游走,时而舞刀弄棒,直冲对方行列腰肋,时而扬鞭长去,遗尘百步。又或是尾随追之,张弓即发。或是踏破烟尘,刀掠鸿影。 观战的两军主力,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增兵。谁都明白,这只是大战前的开胃菜,现在还不是一站定胜负的时候。 只是,时间流逝之下。 乌桓骑兵很快便纷纷脱离战场,奔回主阵。而汉骑则是纵马跃步,耀武扬威片刻后,才调转马头。 不可否认,乌桓骑兵的实力并不差劲。若是给予他们汉军一般精良的武器,局面或许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但显然,赵国君臣也不想自己养的鹰儿展翅高飞,尤其是赵国骑兵实力不逮之际。 最显然的情况就是,披甲汉军中了矢,有时还能舞刀冲击。 这种来自科技力量的碾压,更加的震撼人心。 两军错过,南山口寨外,恢复了平静。 第821章 雁门关外 吕布亲自来到了南山关寨,也见到了老熟人张辽。 “文远,好久不见啊!” 作为大将军的吕布,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架子,尤其是对于军中弟兄来说,更是如此。 不过,张辽却不会失了礼节。 “末将拜见大将军!” “嗨,无需多礼,坐。” 吕布眼色一瞥,有点烦这些虚礼褥节,摆摆手示意张辽坐下。 “文远,王军将及北军主力,现在何处?” 大战在即,吕布自是要首先考虑战事,而后再言私情。 张辽拱手答道:“回大将军,王军将尚在阴馆,轲比能似乎有些不想发兵。大军主力已在王懋副将的率领下,进驻雁门关,部署关防。大将军所部辎重,不出两日便会抵送南山口。” “好,稍后传讯王懋,命其速来南山口,本将与其有要事相商。” “诺!” “对了,文远可知赵军虚实?” 吕布随口一问,己军刚刚遇敌,前军与乌桓人交锋一阵,虽是胜了,但斥候仍旧无法越过赵军斥候,打探其营状况。 只怕赵军骑兵,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啊。否则,赵军如此众多的兵马,斥候要遮蔽的地方非常多。便是如此,还是将己军斥候阻拦在外。 “根据先前吾北军斥候所探的情报,赵军沿途多留兵马驻守,寨外敌军步卒不会超过三万人。骑兵,乌桓人应该在三万骑左右,赵骑不知多少?” 张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于吕布。 吕布摇了下头,短叹一声:“也就是说,赵军兵力应当在七万步骑左右?” “也许有七万众,也许有六万众。如今赵军斥候封锁甚严,斥候便是翻越句注山去查探,也仍旧无法探得虚实。” “罢了罢了,管他多少兵马,不过是插标卖首而已,布有何惧之!” “大将军威武!” 看着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吕布,张辽不由感慨赞叹一番。 这就是飞将! 纵横北疆十余载,威名赫赫! “文远,在北军过的如何?若是王服等人,可有亏汝乎?” “末将不过是一降将而已,今日能披甲重赴沙场,足矣。” “那就是在北军过的不怎么样了?不成,文远将才,布深知之,不若来某帐下,统制精骑,纵横四方?” “多谢大将军厚爱,不过末将身无寸功,骤任大将军心腹,恐为人所道哉。” “” 两人一言一语,酒肉足供。 不知不觉,夜色便落了下来。 次日一早,北军甲师余部的八千将士,来到南山口寨。后面由民夫运送的粮秣,也紧随而至。 狼骑于南山口寨东南的广武县城外驻扎,而赵军则是离十余里,沿河扎营。 南山口寨并不大,也容不下甲师万余将士在此驻扎。于是,在师帅穆顺的军令下,张辽与另外一名校尉,引两部兵卒,四千来人,进驻广武。 而远在句注山中的雁门关,当郡中征召的壮勇抵达后,王懋亦是立即帅乙师万余人,出关东进,驰援南山口以及广武。 如此一来,反倒是韩猛颇有些尴尬。 汉军骑兵已经不用说了,昨日一次试探,汉骑以一当三,绝对是吕布帐下的狼骑。至于狼骑缘何在此,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 现在,只能等待斥候的消息,看看对面究竟有多少狼骑。 若是其部悉数在此,就凭自己帐下四万骑兵,想要击败对方如同登天。更遑论,自己还要抽调数千骑兵,来防范鲜卑人的南下。 至于说步卒,他们压根就不是此次交战的主力。 “将军,汉军有数千人,正在往广武城去。” 帐帘掀开,前军大将张南拱手汇报。 韩猛眉头一促,思忖了片刻,冲着张南言道:“速传本将令,命塌顿率骑一万出击。若遇汉骑,那便再撤回来。” “诺!” 张南应了一声,正欲转身出帐,又被韩猛叫住。 “明日,汝率本部兵马,进攻广武城。本将命各部精骑,掩护汝部。” “将军,这支汉军若是进驻广武,那城内的汉军少说也有五千人左右。末将帐下也不过五千人而已,攻城” “莫要担心,只是试探一下罢了。” “将军莫非有破敌之计?” 张南疑惑相问。 这一问,让韩猛突兀怔住,随即便摆手言道:“行了,且下去安排,本将自有布略。” 张南面色大喜,以为韩猛有破敌良策,当即拱手喝道:“末将明白,职下这边去安排诸将士。” 看着兴致勃勃的张南下去,韩猛这才苦笑一番。 妙计? 谈何妙计? 这广武一带,悉是平原,西侧是句注山和夏屋山,东侧是虖沱水。周围的险要之地雁门关和广武,全都在汉军手中。 若是没有狼骑,骑兵掩护,步卒拿下广武轻而易举。 要晓得,直到今日,汉军才派兵马进驻广武。先前,汉军都已经有放弃广武,避开自己大军锋芒的念头了。 关键还是如何解决狼骑,原本以为吕布应该会率领狼骑在冀州。自己手下的精锐部曲飞熊军和先登死士,便是为了对付狼骑,这才南下回援冀州。 但现在,狼骑却出现在自己大军主力的眼前。乌桓胡人稍闻飞将之名,狼骑之威,便已是心惊胆战了。而河北精骑,虽然甲具无二,但在训练以及作战方面,远逊于纵横疆场的狼骑。 唉~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不到两个时辰,塌顿手下乌桓骑兵,出而复归。 狼骑看的很死,没有丝毫机会。 第二天,已经安排好广武防务的张辽,迎来了自己复出的第一场战斗。 数千赵军,扛着简易云梯,在足足两万胡骑的掩护下,出营抵近广武。 在城西列阵的狼骑大军,见到汉军步卒只有那区区数千人,当即放松了警惕,全神贯注的盯着其右翼的两万胡骑。 数千步卒,想要攻破广武,呵呵~ 雁门掀起大战,而原本高压对峙的高邑,却是局势一遍。 文丑望着城外空荡荡的军营,眉头渐渐拧起。 朱儁连夜带兵跑了,去了何地,斥候还没回来。事情不对劲啊,汉军的目的不应该是直逼邺城,以图围邺救晋吗? 现在,朱儁一退,显然,汉军另有图谋! “速速将此消息,加急报向邺城。” 第822章 角力 广武城并不大,却俨然不是张南帐下数千步卒,便能够拿下的。 攻城不济,护卫右翼的胡骑,在与狼骑的交锋中,也是不断吃亏。 整个局面,对于赵军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 当王茂率领大军出南山口寨,进驻广武城时。 身在营内,听着斥候不断送来的讯息,韩猛的心慢慢沉了下来。这几日功夫,自己已经尽力了,步军攻城不下,骑军交锋失利。 当一万赵骑和两万胡骑,共同面对近万狼骑时,依旧占不到便宜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好在,一场大规模骑兵交锋,也总算是探出了吕布手中的狼骑兵力。也就在万人左右,只是有点难解决。 也是时候该放手一搏了,再拖延下去,对于自己没什么好处。 然而,吕布与王懋也不是傻子。 广武闭门坚守,狼骑游而避之。 接连几道战书送去,全都是渺无音讯。 汉军显然是抱着不接战的心思,坐等自己主动进攻。毕竟,换成自己,也会如此做。有着城池不守,与敌军冒然决战,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韩猛一时间,也没了计量。 而在冀州境内,身在高邑的文丑,将兵北上。 朱儁老儿退去了真定一带,而且斥候亦报,井陉道中一支汉军也在赶往真定。 文丑不知道朱儁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决定冒险出城。因为,北面来的幽州援军已经赶至中山卢奴。李傕、鞠义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出现在常山国南行唐,朱儁俨然已成瓮中之鳖。 所以,为了配合北面两路兵马的合围,文丑率军进驻栾城。同时,加强与幽州援军、鞠义等人的联络。又派信骑一日三报邺城,敬请国朝调集安平、巨鹿、渤海、河间兵马,进剿朱儁。 而此时刚刚收到文丑信报,言朱儁趁夜退军,径直北上消息的赵国君臣,却是如临大敌。 这般机密要事,自然是不需要太多人知晓。一如往常,赵王与邺宫再度寻来一众亲信幕僚,探讨着王允老匹夫究竟目的何在。 “大王,也许这只是朱儁的诱敌之计呢?北面幽州兵马南下,汉军斥候肯定能探得消息。朱儁顿兵安邑,久攻不下,肯定心急。” 郭图捏着胡子,试探的谏言一句。 袁绍没有说话,郭图无非是想要缓和一下殿内的氛围。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儁绝对不会是诱敌之计。 因为太早了。 快骑从高邑抵达邺城,至少需要五日功夫。而依照参军寺所预估,五日前,幽州兵马最多也就是刚过范阳不久。 除非汉军游骑撒到幽州境内,否则怎么可能隔着数百里地,便知晓幽州兵马到来,及时退兵? 袁绍目光转向田丰,其神态自若,却闭口不言。旁边沮授,稍有皱眉,显然在思忖着局势。 “大王,臣有启奏。” 新任不久的参军寺总参审配,于此时站了出来,秉礼言道。 “正南且言。” “谢王上!大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朱儁此举,恐怕意指幽州。” “正南,细细道来。” 袁绍眉头一紧,又是幽州? 上次与伪汉大战,打了一圈,结果汉军直指幽州。现在,难不成还是如此? “大王,吾等原先计略,朱儁入冀之后,必然快攻猛进,以图迅速逼近邺城,逼迫吾并州兵马回师。而现在,朱儁并未攻高邑,突然退军北上,显然是一如端氏张杨,牵制吾冀州兵力,以为伪汉别部兵马攻打幽州争取时日。” 审配的话,确实点到了正题。 而沮授,还是狐疑的问道:“正南所言在理,只不过王允手中,还有兵力吗?而且,攻打幽州,其必然要先行击败韩镇北。” “公与兄,朱儁与吕布相携南下,而今只见朱儁,却不见了吕布,其必然已经井陉回晋阳。且伪汉尚有一支北军,始终未曾投入战场。又有匈奴、鲜卑为爪牙,韩镇北恐怕已身陷险境。” 审配立即回了沮授一句。 沮授垂首思忖了片刻,才摇头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周围众人,也多是面露难色,显然王允的计划成功了。 袁绍望着众人苦巴巴的脸色,心中火气不由上涌,再看田丰,还是那一副样子,不禁着急问道:“元皓镇定自若,可有良策教孤?” 袁绍发问,田丰也是终于换了副姿态,回首环视众人,凝声质问:“诸君皆认为王允布略已成,难道吾等布略便未成吗?” “元皓兄的意思……” “唉~诸君,身在局中,万不可陷于内啊!不可否认,王子师非同常人,一番谋划,游刃有余,几乎将吾等玩弄于掌指之间。” 田丰感慨一句,对于王允不吝赞扬。随即,面色瞬变,厉声喝道:“但是,吾等迫汉军出并之计,难道未成吗?朱儁帐下步骑四万,皆是伪汉精锐,悉数入冀。一如正南所言,汉军别部也许正在图谋韩将军。然而,其等击败了韩将军之后呢?若东进幽州,正中吾等下怀。老夫倒不担心幽州,反而更担心汉军不出并州。” 田丰道出心中言语,将众人的思绪从一道难题带入到了另一道难题上。 “王允奸猾狡诈,深通谋略。其若是击败韩猛将军后,必然南下回保晋阳。世子大军眼下即将进入太原郡,不出数日便能抵进晋阳城下。不过,晋阳口户众多,征募丁勇坚守的话……” 久久没得插话时机的许攸,当即借此空档,说道一句。 可惜,说的完全就是一句废话。 田公话已经讲明到那个份上,谁若是再看不出王允分而击之的想法,那就真不配站在这大殿了。 “李傕、鞠义到了何处?” 田丰突然问道,惊了众人一下。 袁绍将目光转向许攸,这等机密军务,悉数由刺奸司传递。 许攸沉思了一下,言道:“回大王,现在的话,应当在南行唐一带。” 袁绍点了下头,看向田丰,言道:“元皓,如何?可有破局之策?” “并无,亦不需要!老夫,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了!” 田丰眼角渐渐眯了起来,面庞上的冷意,也毫不掩饰。 …… 而同时,身在沮府中的司马懿,听着沮鹄打探的消息。 想了良久后,亦是慕然惊醒,摇头咂舌。 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第823章 善后之事 邺城上下一紧,征召的诸多士族私兵,悉数发往高邑,驰援文丑。 与此同时,信骑往来频繁,络绎不绝。 雁门关外,大战未起。而晋阳城外,已是硝烟滚滚。 话说赵国公子袁谭,引五万精锐将士,返道上党,经涅县进至箕城下。时日已不知过去多久,但与邺城通讯从未间断,虽时有间隔,可足以明局势。 进驻上艾,莫说辛毗,便是袁谭也不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以当时情况论处,朱儁不知所踪,对于本部兵马来说,最好的绝断便是封堵上艾,绝井陉道,以塞汉军。 若非己军猜测与国朝大相庭径,袁谭绝对不会轻易退兵。 搞什么嘛!~ 自己五万精锐,前逼上艾,反倒坏了大局。而今,不仅要返回上党,还要自涅县北上太原。这是在玩自己吗? 上艾汉军守卒众多,自己是没什么把握。可绝断井陉道的战略意义,也丝毫不差。现在自己不仅要翻山越岭,还要从箕城逼近晋阳。 说的好像箕城没有汉军似的! 不过,箕城好像确实没有汉军驻扎。 袁谭率领诸部,轻而易举的拿下箕城,北面的阳邑、榆次,皆无汉军驻守,似乎汉军腹地,比自己要想象的还要轻松。 数万赵军,兼以日程,昼夜不息,终在关键时刻,赶至晋阳城外。 赵军兵临城下,若说汉军不紧张,那几乎不可能。 因为北面大将军与赵军的交锋还未分出胜负,可眼下却又是数万赵军逼近都城,这种状况,试问谁又能轻而视之? 赵王袁绍不用多数,其袁氏乃四世三公,于中原威望甚重。 赵国,雄踞幽冀,眼下虽有曹操叛之,可任谁观来,皆不过疥癣之痒罢了。如今赵国大兵逼近都城,怎会不心生忧虑? 而晋阳城内,身在膏肓之间的王允,至始至终,都清清楚楚的关注着占据。 也许身在弥留之际,也许只是回光返照之间。 在赵军拿下箕城后,大司徒王允,也唤来自己信任的心腹幕僚,董昭。 “公仁~” 躺在榻上,老司徒的身子骨,经过一个冬季后,日益渐下。 这种状况,使得朝野之间,皆是人心惶惶。 谁都清楚,大汉能够苟延至今,皆是司徒一人之能。若非司徒,早在离石相王之际,汉室也许就已经消逝了。 正是因为上一次的汉赵之争,司徒一手好棋,布局北方,大败如日中天的赵国,这才使得今日汉室能够以并州贫瘠之土,与幽冀膏腴之地,争的不分上下。 但现在,司徒公病重,情况急转而下。 董昭注视着已经卧榻不能起身的王司徒,不由眉头皱起,应了一声,关怀说道:“王公,昭在榻前。王公且慢言,注意贵安啊!” “咳咳~公仁啊,事到如今,老夫已是弥留之际。汝等知之,某又何尝不知乎?” 王允并没有董昭看起来那么脆弱,嘴角微扬,布满皱纹的面庞反而露出笑意。继续言道:“公仁,老夫自己身子的状况,比谁都清楚,莫要担忧。唉,可惜啊,国朝经黄巾之乱,董、高之乱,国贫民乏,致有今日天下群雄割据之祸。” “老夫年老体衰,耗尽心力,方使周弃东出,专注巴蜀。楚弃中原,南忘江淮。唯独幽冀袁绍,北上无继,南下非机,唯有西进。操劳一番,废弃载年之功,破其所谋,取的今时二三载良机。” “好在,老夫一番谋划,没有白费。今有取幽州全境之机,可为吾汉室延之。并州虽据四塞,然亦居于周赵之间,胡虏之侧,土地贫瘠,口户甚少,非良霸之基也。” “而幽州不同,东虽苦寒,可联诸夷,取其精壮,充为陷阵。北有诸胡,仰之大意,结其之盟,可得精骑十万。西有雁门、五原、河套之地,尽是养马之所。若得幽州,沥心磨志,不出数载,便可将铁骑十余万,步卒十万,南下争雄。若布略得当,夺袁绍基业,未尝不可。” “如此,结幽冀之地,登基于千秋亭,效光武之故事,大有可为啊!” 王允握着董昭的手臂,深情陌陌的说道,俨然就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感觉。 可是,这对于董昭来说,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自己没有勤王之功,也不自认为有王公这般布局天下的手段。现在王公基本上安排了好了一切,自己按部就班即可。 但之后呢? 又或者事情一旦有变,自己又如何处理? 做的好了还行,能堵悠悠众口。可若是做不好,那便是天下讥笑之在矣~ 或许王允是看出了董昭心中的纠结,不由握紧其手臂,言道:“公仁,观天下如观棋局,莫要顾他人所想,只依一心之愿便是。” 董昭默默垂下头颅,暗叹一声,也知道现在王司徒是无人可托。王氏宗族,有善谋智者,沙场猛将,可观大局,仍有不足。而朝堂诸公,大局观尚可。却久居宦海,少了那一份搏命之勇,在此天下大乱之际,勇气甚于其他。 “王公,昭必不负王公之厚载,竭尽全力,辅君辅国,继兴汉室!” 董昭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老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也最终下定决心,给予王公最后的欣慰。 不出所料,董昭说完,王允确实面露喜色。 而后,王允微抬病躯。瑾瑾言及:“公仁,大将军北上一战,必能胜之。而后弃并州,去幽州。老夫一去,国朝心气必有所丧,袁谭恐不能阻,上下恐有动荡,东去幽州,乃是稳妥之际。而后,重用刘备,打压吕布,可安朝野!” “那朱公呢?” “朱公伟,深明大义,公仁旦有所需,唯其能信也。老夫将去,此言益善,望君采之!” “司徒公~此般大任,昭唯恐不能担也!” “公仁放心,老夫一死,所有仇怨皆因某一身而去之。祁县王氏,遵允之命,必服公仁。黑山张燕,白波郭太,雁门郭蕴,公仁友善相待,彼等自会弃恨而从之。如此,国朝上下一心,待制吕布,便可扬鞭南下,不负老夫所望,更不负先帝所望也!” “哈哈哈哈” 第824章 庙堂魍魉 与董昭安排好诸事后,王允便使其回去。 眼下自己病重,不能主持大局,于此紧要关头,董公仁不应该在自己一老躯身上分心。 “王公,诸事有昭,还望好生安养。来日再率吾等百官,贺天子事!” “公仁有心了,回去。诸事繁忙,离不开汝啊!” “昭告退!” 看着董昭离去的身影,王允歪了下苍首,直视榻顶珠帘,慕然短叹。 天不予己啊! 而在晋阳深宫之内,晋汉天子刘协,也正在召见臣子。 “李用,外面情况如何了?” 十三岁的刘协,穿着常服,端坐案前,颇有几分成人的稳重,更添三分温和之意。 只可惜,年纪尚少,经处不多,没有那份天下之主,睥睨九州的气势及威严。但无论如何,其也绝对比冀州那边的辨皇子,强太多了。 李用恭恭敬敬的行礼,趁机瞥了一眼天颜,又匆忙避开,汇报道:“启禀陛下,司徒公病重,宫内医者言,怕是时日无多。另外,司徒公一病倒,城内有些风吹草动,臣已命诸署严加管控,晋阳城不会乱。” “唉,司徒公忠心耿耿,为吾汉室兴复,劳心劳力,非厚赏不足以慰其功也。” 刘协感叹一句,转首看向身侧的宦官,言道:“制诏,加司徒公食邑六千户,赐九锡,礼同诸侯王!” “陛下?” 宦官目光一怔,加九锡? 这有些不妥! “非此不足以犒司徒之忠恳!” “诺!” 见天子坚决,宦官也当即应诺,转身下去制诏。 而身在大殿之中的李用,听着天子的赐予,也是不禁心生羡慕。不过,自己,估计是不可能有这般荣耀了,即便做的再多,也注定此生隐匿于黑暗之中。 “李用,稍后汝去见一下董卿。切记,晋阳城绝对不能乱!出了事,汝这直指御史,也不用再干下去了。” 刘协冷眸盯着李用,直看的李用心中发毛,丝毫不敢轻便。 “陛下放心,若有差池,臣自裁以谢陛下!” “好!” 刘协点了下头,顿了一声,才命李用退下:“退下!” “臣告退!” 李用一走,殿中宁静下来。 刘协望着殿门之外,沉思了片刻,这才起身,冲着身后言道:“二位外舅,下一步如何行事?” 话音一落,屏风之后,立刻转出两人。 其一整个皇后之父伏完,其一乃董贵人之父董承。 二人见礼:“臣等拜见陛下!” “外舅无需多礼,王司徒已是病在膏盲之间,时日无多。朕已下诏厚赐司徒公,不过后面如何走,还望二位外舅教朕!” 刘协看着两位亲家,目光中饱含着希冀。 董氏三朝外戚,与刘氏关系密切。伏完之妻,亦是祖父之女,自己姑姑。 放眼朝堂,自己能够真正信任的只有此二人,因为其等与刘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别人,没有几个忠心耿耿之人。 “陛下,愈是此时关头,愈要稳住心性,切不可急躁。” 时年已近六十的伏完,比起已经躺在病榻上的王允,还要稍长两岁。也许真的是劳事费心,伏完的身子骨可比日夜忙碌的王允要强的多。 此时,也是毫不客气的训诫了天子一句。 王允还没死呢,心急只会露出马脚,使得王氏一族心生戒备。 “陛下,司徒公一去,王氏必以王懋、王隗为首,此二人虽各领一军,但皆无成事之才,不足为虑。反倒是董公仁啊,不知其究竟是忠于陛下,还是心念王司徒提拔之恩!” 旁侧的董承,倒没有那么在乎。 己等君臣,所忌讳者,不过王允一人而已。至于董昭,说起来也不过是无名之辈,翻不起什么大浪。 现在,天子掌权,不说十拿九稳,可七八成胜算还是有的。 刘协摇了下头,看着两位外舅,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问的是下一步要如何去夺权,现在倒好,一个人教自己不要心急,一个人教自己转手针对董昭。 罢了,还是自己想办法! “朕受教了,二位外舅先行回去休息!” “诺!” 伏完拱手一礼,当即转身告退。 对于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伏完来说,眼下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先帝登基,朝野上下动荡数十载,伏氏虽无大名,亦无小忧,平平稳稳的到了现在。如今,女儿做了皇后,伏氏被绑在刘氏战车上。 但,伏氏一族没必要在这场漩涡中,那么早的入局。 那些臣子,便是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废了天子。只要陛下一日还是天子,伏氏就一日荣享。 伏完的离去,让董承有些不适。 目光看向陛下,刘协的神情也不是太好。 “陛下” “爱卿,回去,来日再议!” “诺!” 董承暗叹一声,秉礼退下。 出了殿门,望着这晋阳宫,心下不禁更是愤慨。 并州王氏,何其大也! 更有王允,智绝天下。 好在,今日他王允终于快要倒下了,王氏一族也必然为之倾倒。 只可惜,天下间志同道合者,少之又少。 庙堂之间的事情,很多人都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比如身在晋阳城门楼上的王凌,望着空荡荡的城外,一筹莫展。 “怎么回事,呼厨泉还没到?” 正好赶上王昶上前,王凌立即问道。 王昶摇了摇头,喘了两口气,说道:“阿兄,已经三天了,匈奴人那边还是没有回信。另外,刚刚斥候来报,袁谭大军已经在城东二十里下营。” “唉~昶弟,南边的梗阳城怎么样了,安排好了吗?” “两千将士,粮秣充足,坚守一阵不成问题。不过,咱们晋阳城的兵力,也不够用了。只有三千精锐,加上壮勇也不足万五千人,城太大,漏洞很多。” 王昶环视了一周,心生无奈。 国朝主力不是在冀州,就是在雁门,根本无力驰援晋阳。而原本一直留着的后手,匈奴骑兵在此刻居然也玩起了把戏。 “哼,守不住也得守。最起码,要坚持到大将军击败韩猛。不然,吾等便是逃也没有路逃。” 王凌面色一狠,厉声言道。 两个年轻人,虽是同宗,却非同族。 王凌乃是王隗之子,王昶却是王泽之子。 两家长辈不对付,可小辈们却是和和睦睦,尤其是王凌和王昶,两个喜好兵事的人,自是能够交到一处。 第825章 兵临城下 “快!都给乃翁上城,准备御敌!” 一名军吏,站在城门楼上,冲着城内高呼不断。 城门左右的石梯上,全都是匆忙的兵士和壮勇,蜂拥上了城头,立即散开到整面东城墙。 王凌此刻正与身旁几员将校一起,观察着赵军的一举一动。 三万大军,分列三十个步军阵型,刀戈剑矛,数不胜数。再加上随军的数万民夫,散在四野,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威风赫赫。看的城上众人,亦是头皮发麻。 一个个赵军阵型,在前进中不断的调整着位置,直到距离城强不足两里的地方,顿足立步。 赵军的进攻意图,也伴随着军阵的位置,显露无疑。 十余个军阵,布置在城东南方向,再往南,又是几个军阵,正好卡在晋阳与梗阳城中间。 涛涛而过的晋水,将赵军隔在对岸。 晋水不是很宽,最窄处不过几十步,最宽处也不过百步。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赵军随随便便就能填平的。所以,赵军还是要搭建浮桥,以求渡河。 而在赵军中军,袁谭也眺望着晋阳城,颇感棘手。 晋阳城所在的地形,非常利于防守。毕竟是历经数百年烽火的城池,人类已经想尽了办法,来使得这座城池更加易守难攻。 晋阳城四面城墙,南城不足北上一半长度,却也有四里长。北城最长,足有近十里。而西城依山势而走,六里有余的城墙较为低矮。最后的东城,又依晋水走势而筑,城坚且高。 整座城池,东依晋水,西临龙山,南北皆引晋水,以为护城河。 非是天险,却更胜天险。 填晋水,费时费力。而不填晋水,城墙脚下只有数步立足之地。又有晋水相隔,虽架浮桥,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保证攻城兵力的充足。 最关键的是,既然要搭浮桥,那城上弓弩手,又是严重的威胁。 偏偏吕公车等大型攻城器械,根本上不去,最多只能充当巢车,发弓矢援应步军攀城。 赵军并没有着急,尤其是在不了解汉军防守布置时,袁谭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一队队民夫靠近晋水,搭建浮桥。 而在东南方向,赵军不知何时准备了一批木筏,试图从晋阳城与梗阳城之间,渡过晋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军一口气在晋阳城东的河面上,铺下十几个搭建浮桥的摊子,又似乎感觉不足用,再度新添十余处。 随军的民夫,以及沿途抓来的丁壮,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南面几十艘竹筏,载着数百名士兵,缓缓越过河中,抵近岸边。 很快,几乎无人防守的河岸,就被赵军踩在脚下。领头的军司马,当下招呼部曲列阵,小心防范,而竹筏则开始返回,准备运送下一批将士渡河。 可就在竹筏刚刚调头离去,南面突然响起一阵奔雷,其间夹杂着呼啸的喊杀声。 军司马及众将士,不由目瞪口呆的望着南面。 骑兵,是骑兵! “列阵,敌骑来袭,列阵迎敌!” 军司马一声大喝,众将士纷纷放弃先前的松散阵型,列成偃月阵。 刀盾在前,戈矛在后,弓弩在其中。 河面上的竹筏不由加快速度,希望能够在对岸的将士崩溃前,运送上援兵。 “杀!” 刚刚列阵完毕,汉军骑兵便已经冲杀至眼前。 百余步间,瞬息越过。 三发弓矢,也未能对汉骑造成太大的伤亡。 不等赵军弓弩再发矢,由王昶统帅的一千精骑,瞬间就冲进了赵军兵阵之中。 兵力几乎高达赵军的倍,更兼无险可守,仅靠人体支撑下的军阵,短短片刻,便在马蹄践踏之下,化为肉泥。 一千骑兵不废吹灰之力,便冲烂了这座小军阵。 分成数队的汉骑,在偃月阵被冲破之后,立即化身恶魔,来回辗转冲锋,追杀溃败赵兵。 不少赵兵纷纷跳入水中,想要游回对岸。可刚刚过了冬的春水,一样的冰冷彻骨,很多人都在跳进去后,再也没有露头。 逃不能逃,打又打不过。 自是有人跪地投降,以图活的一命。 时运不济,若是常时,王昶不介意收留下这些俘虏。但现在,自己要坚守梗阳城,又要率领骑兵,骚扰赵军攻打晋阳,任务繁忙,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管这些俘虏。 最终,自军司马以下,四百余颗脑袋,悉数插于标杆,沿河竖在岸边,以儆敌寇。 赵军军司马的首级,王昶则是命人送回了赵国。 一场小交锋,让赵军锐气顿煞三分。 河中的竹筏,悻悻的回到对岸。 可再没有赵军将士登筏,对面耀武扬威的一千精骑,确实不是区区数百人能够应对的。 “公子,还命人渡河吗?” 前沿的一名校尉,当即奔到中军,询问主帅的意思。 交锋失利,平白折了数百人,袁谭心中可谓是怒火中烧。不过,作为统军数载的主帅,袁谭自是不会怪罪部下。只能说自己大意了,汉军岂能没有完全准备。 “不了,命各部原地扎营。民夫继续搭建浮桥,其余诸部将士,构筑营垒,打造木筏。三日后,吾等大举攻城,必能破之。” “诺!” 就地扎营的军令一下,赵军各军阵当即后退,徐徐而走二三里,这才四处散开,准备构营。而在大军身后,携带着大量攻城器械、甲具辎重的后军,也终于赶来。 城外赵军又多出一万锐士,数万民夫。 再登门楼,遥望对岸,十余万众,黑云压城。 便是率领精锐骑兵的王昶,驻足岸边,看着赵军退走,也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晋阳不说准备了很久,可自箕城被破,至今也有数日功夫。全军将士,全城百姓都憋着一股气。若是赵军急不可耐,立即攻城,绝对会吃一个大亏。 可现在,赵军来而又退,显然是感觉到其等准备不足。 唉~待赵军再准备两日,这城内外军民的心气,也会立下千丈啊。 要说营垒,最先构筑完成的,绝对是中帐莫属了。整个营垒所有的一切,都要根据中帐的位置,来进行细分。 未筑高台,仅是在一处平坦地,由将士钉下木桩,绑好帐绳,撑起这足以容纳几十人的大帐后。 袁谭就领一应将校,进入帐内。 同时,随军文吏,准备桌案,布置灯盏,挂起舆图,以供众将观之。 第826章 张合、高览 “公子,根据之前探子的消息,晋阳汉军最多不足万人。如今又分兵防守梗阳城,吾等可分而破之。” 帐下一位将军,指着舆图上晋阳和梗阳之间,侃侃言道。 袁谭点了下头,问及:“儁义,梗阳城兵马虽然不多,但有支精骑相助,与晋阳亦是极近。不若等待浮桥搭建完毕,三军同进,一鼓作气将二城拿下。” “公子,如此稍有不妥。吾等孤军深入,北面吕布、王懋扼守雁门、广武,韩猛将军不能南下援助。而冀州方向,朱儁动向尚未传回,其若是出井陉,奔袭吾等,亦有危急。最关键的是,匈奴骑兵至今未现。” 张合紧着眉头,将可能发生的不利情况,悉数道来。 可袁谭却全没有张合那般紧张的心境,一笑过后,说道:“儁义啊,韩猛将军久经沙场,岂是王懋一书生可拟。至于吕布狼骑,镇北将军帐下精骑数倍于其,纵不能及时南下汇合吾部,但牵制汉军,不成问题。” “东面朱儁,老尔奸滑,不过吾国朝君臣又岂是碌碌之辈。文将军勇略盖世,他朱儁老儿还能再冀州数万大军的耳目之下,奔袭吾等?何其远哉~” “再说匈奴人,恐怕闻吾大赵天兵压境,早已弃伪汉而北奔矣,哈哈哈哈……” 袁谭话音落下,帐内自是少不了附和之音。 张合虽然心有忧虑,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顺着袁谭的意思来:“公子所言甚是,是末将立功心切,着急了。” “哈哈~儁义真性情也!” 袁谭也丝毫不介意方才爱将的话语,反而是感觉张合直言,诚意非凡,拍了其两下肩膀赞扬一句。 而后,又回头冲着诸将说道:“诸位心思,谭深知也。灭燕一战,诸君多未能参与其中,并获其功。如今,灭伪汉王允,诸君随谭而征,为国建功,心切有余,实乃国家之幸。” “张合!” 突然,袁谭话音一转,大喝一声。 张合莫名,随即应声:“末将在。” “汝部大戟士,虽众众不过五千,然乃国朝精锐。明日,谭责各军弓弩手五千,再以高将军所部为汝援应,且先试探一番。若能拔下梗阳城,攻晋阳一战,汝便是头功!” 袁谭说完。 张合当即面色一喜,拱礼应道:“公子放心,末将必取梗阳,献于公子!” “儁义快起,无需多礼。能拿下梗阳,于吾等进攻晋阳有莫大好处。若不能下,亦是无妨。” “公子好意,合心领了。若不下梗阳,合尚有何面目,报公子器重之恩。” 张合面色凝重,顿声挫挫。 这种态度让袁谭,也不禁收起心中松懈,军中无戏言,方才还是言过了。 “来人,取酒。” 很快,侍卫奉上酒樽。 袁谭端酒在前,注视着张合:“吾之爱将,世间骁勇!” “公子谬赞了,合唯尽心尽力尔。” 二人满饮入喉,看的周围一应将校心煞不已。 军中可没有庙堂间那么多阴谋诡计,多是性情之间。 长公子是谁? 在他们眼中长公子就是赵王的继承人。 而这一自信,悉数来自于大战前的一件袁家家务事。 袁谭过继给了袁基。 袁基何人,乃是袁逢嫡长子。袁逢的另外两位儿子,一是当今大王,一是当今楚王。 大王曾继于袁成,虽然摆脱了庶子身份,可谁让那楚王一个劲的嚷嚷,生怕大王曾经是庶子呢。 得益于袁术的张扬,整个袁氏的力量,分成了赵楚两部分。其中赵占其三,楚占其七。如今,赵国能压着楚国一头,靠的全都是当年党人的相助。 这种情况,自是让大王深感不满。因为自己想要占据中原,那就必须得有袁氏嫡系的身份,否则无论如何在民心上都不好与袁术相争。 于是,作为长子的袁谭,就过继给了袁基,然后袁谭现在就是整个袁氏真正的嫡系。 因为袁基是嫡长子,名副其实的袁氏家主。若非讨董一役,董卓大开杀戒,诛杀在洛阳的袁氏满门,袁绍和袁术还真的老老实实听袁基的话。 但他死了,袁谭过继给袁基的那一刻,自然也就从袁术手里抢来了袁氏家主的身份,顺带的还有安国亭侯的爵位。 天子亲诏,名副其实。 这一次过继,大王什么也没说,但大家心明足以。 赵王长子、袁氏家主。 两重身份下,谁都知道,袁谭就是大王百年后的王! 晋阳头功,跟深得公子厚爱,算得了什么? 这才是众将羡慕张合的主要原因,看看现在颜良、文丑二将在赵国的地位,就可以知道将来公子上位后,张合在国朝的地位了。 …… 军议一散,张合便拉着好友高览,回到自己的帐中。 两个人对案而坐。 高览面色倒是喜意非常,儁义兄得公子厚爱,自己当然也是水涨船高啊。更何况,自己能力也不差嘛,自己两人的未来,可期啊! “元伯,明日汝吾两部攻打梗阳,可有谋略教吾?” 张合沉思了片刻,先前说话一时爽,可现在事到临头,还得再斟酌一遍,免的出了疏漏。 高览摇了摇头,言道:“儁义兄,此战不好打啊。想要安然渡河,还是得先解决掉那千余骑兵。否则,汝吾纵是万余人,大意之下被并州骑兵抓住机会,也难逃败局。” “骑兵好破,还用偃月阵,沿河岸而守。” 张合对那千余骑兵倒不心忧,因为彼等数目确实不多。 “不是阵型的问题,关键是吾等舟筏短缺,一次渡河四五百人,根本顶不住骑兵冲击。” “此事简单,责半数将士为弓弩手策应,立足河滩处。水渍泥泞,步卒尚且难行,更何况骑兵乎。而后慢慢运送兵马,待聚集三千将士后,列阵前进,敌骑不攻自破!” “唔?” 高览看着张合自信的面庞,不由也有些出身,转而思考这种方法的可行度。 片刻后,又问道:“那何必渡半数弓弩手,全渡步卒,也能更快一步。” “总要以防万一,某担心汉将鱼死网破,以备无患罢了。” “还是兄长厉害,此法绝了。待上了岸,那些骑兵也拿吾等没有任何办法。” 第827章 大戟士 次日一早,已经渐成规模的赵军大营里,掀起一阵喧闹。 随后,在旌旗鼓号齐动之下,一万三千余人,再度来到昨日渡筏之处,似乎仍不甘心昨日的失败,打算再行相试。 赵军一有动静,晋阳城自是随之而动。 尤其是一直驻扎在晋阳与梗阳之间的汉军骑兵,在斥候报来消息,王昶当机立断,率领诸骑,来到临近河岸之处。 静静的等待赵兵上岸,而后击之。 当然,赵军今日还敢再来,那肯定是有所准备。也许,赵军连夜置备了木筏,加大一次渡河的兵力。 不过,那又如何,最多一番苦战罢了。 利则奋勇,不利则走。 王昶率军来到河岸侧边,了望着赵军的一举一动,身后数千匹战马嘶鸣不已,直传河水两侧。 明目张胆! 既然赵军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支骑兵的存在,那还何必在隐匿着,反倒不如光明正大,列队河岸,振奋己威。 赵军还没有开始渡河,观其各部部曲仍在准备之中。 准备的时间不长,主要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叮嘱一番。 很快,赵军开始跳上木筏,撑杆离岸。 未渡河时,赵军木筏悉数停列岸边,又有兵马旌旗勾目,王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现在,木筏进入河中,顿时就感觉出了不对劲。 赵军木筏并没有多,最起码不会比昨日多上多少。 这一下,王昶有些拿捏不定了。 赵将从哪来的信心,就算是最精锐的步卒,也不可能以区区四百余人,对抗千余精骑。 越是琢磨,就越是让人心有所不安。 反之常理,最是难测。 “派斥候巡视他处,看看有没有赵兵偷渡。” “诺!” 王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不过,扭头眺望左右河中,皆不见舟筏身影,甚是奇怪。 不等斥候回来,赵军已经逼近河岸。 王昶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赵将先派一部分人来送死,那自己就收下了。 千余骑士,翻身上马,扬蹄直奔赵兵登岸之处。 来到赵军之前,还是一片开阔地,不由让王昶心头又是一喜。这种地形,对于骑兵来说,太合适了。 千余骑兵,列阵于前。 要说木筏上的赵兵心中不膈应,那是假的。 昨天渡河的袍泽,在河岸上被这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的场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就轮到他们了。 前进中的木筏,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有些畏畏不前。 这一幕,落在汉骑眼中,自是少不了一阵讥笑。 而在身后的张合,也是满怀笑意的注视着自己麾下将士的表演。 还不错,有了那几分胆怯的味道了。 “传令,击鼓!” “诺!” 鼓声一阵,接连大响。 河中的木筏,迫不得已,再度撑杆前进。 王昶也命令手下将士,做好准备,随时冲杀!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让王昶及其下将士,皆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明所以。 木筏刚刚临近岸边,便停了下来,一名名赵兵跳下了木筏,在足足近腰的水中挪移。还有半数人马,驻留河中,似乎在准备弓弩。 赵军想要做什么? 空了的木筏,调转筏头,朝着己军军阵返航。 而跳进水中的将士,拎着倒钝,拄着戈矛,慢慢前进了十几步后,居然勉力组阵。后面木筏上的弓弩手,则默默的将箭囊中的箭矢,轻轻插在木筏中的缝隙间。 这一幕,让王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赵兵不上岸,他们骑兵也没办法。在河边那泥泞之间,骑兵还不如步卒好使。 随着第二批渡河赵兵,再度于立在水中的赵兵汇合结阵后,王昶也彻底明白了赵将的打算。 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退!” 王昶也不迟疑,无计可趁,那还不如等赵兵上岸后,再寻觅良机。 赵兵既然渡河,那就肯定会上岸,在水中呆着,对晋阳和梗阳可造不成任何威胁。 汉骑一走,水中的赵军军阵,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过,很快就被军吏给压了下来。 初春的河水,可不比夏天的水,凉意刺骨。尤其是众将士身上还有甲衣,被水一浸,贴在皮肤上,更是难受非常。 而脚下又在泥泞之中,湿涩无比。 如今,见汉骑一走,不少人都想挪动身子上岸,呆在这水里,实在是很不爽。 但是军吏们不管他们,身后不仅仅是主将在看着,公子也在看着呢。作为赵国精锐部队的大戟士,可是一向号称能与先登相较的步军。只是,大戟士还没有啥战果,因此也一直都活在先登的阴影之下。 现在,军令不下,就是死也得死在水里。 一队队赵兵登上木筏,渡过几十步宽的河水,加入到水中的军阵之中,源源不断,连续不绝。 直到,在那片宽阔的登陆浅滩处,黑压压的数千名大戟士,列阵其中,戈矛齐竖,旌旗也艰难的架了起来,一显赵军精锐威势。 身在张合后方观战的袁谭,驻足在望楼上,看着河中肃穆的军阵,不由喜上心头。 “哈哈哈~大戟士,不愧张儁义之名啊!非此名将,何以出此骁锐。非此骁锐,何以正良将之名!” 袁谭说完,其余诸将一阵恭贺后,却是面色各异。 从大戟士此时的表现,不难看出其军军纪甚严。但若是说军纪严,那就是精锐部队的话,却有些偏颇。 比如鞠义的先登兵,常时皆是散兵游卒,但战时,无不奋死而进。士卒感将军之厚,以死相报,皆义士也。 而大戟士,眼下不好作以评价。军纪严,也就说明将军严苛,很难得士卒之心。临战之际,以军法驱之,士卒未必就会用其命。 当然,这种情况,自始自终都有相对的存在。 爱兵如子,严以军法,皆有成功之例,亦有失败之例。 但,对于河西岸的王昶来说,眼前的一幕,无疑是非常震撼的。 这种一眼看去,便能知晓其是精锐的部队,很难缠。军纪严明的部队,自古以来就是骑兵最厌烦的敌人!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击溃敌军,让对方缓过气来,就只能拼伤亡了。而不是像进攻其余部队那般,可以慢慢磨,磨到步军顶不住,自己溃败。 不过,若说军纪严明,将士用命,非周军莫属。 尤其是常年驻守在河东的周国第一军,精锐的中精锐,自己也不是没见过。 那可是一万六千余众,宛若一体。 何况是眼前的数千精锐,气势比起周国的第一军,差的不止一筹,何以惧之! 第828章 进军 集结完毕的大戟士,将腿脚抽筋的伤者,放到木筏后,数千人开始向岸上行进。 没有汉军骑兵的威胁,两千余将士从容登岸,随后安排半数人马向前扩大警戒范围,以防汉骑来袭。余者则是准备构筑营垒,接应后续兵马渡河。 整整一天下来,王昶虽然率领骑兵作扰几次,可丝毫不能阻拦赵军渡河的行动。 夜色将落,张合与高览二人也跟随着最后一批渡河的将士,踏上木筏,缓缓来到对岸。 自此,五千大戟士,三千高览所部,外加中军调配的两千弓弩手,悉数渡河。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如何攻打梗阳城,来为大军攻打晋阳作铺垫了。 一道简单的木栅栏,将赵军围在岸边,充作防护。可这一层防护显然对骑兵没有什么太大的阻拦作用。因此,赵军从上到下也都是谨慎异常。 营内各部部曲,悉数没有营帐,只能互为倚靠,裹甲作休,刀矛在侧。只要一有向东,便能随时起身来战。 再加上外围足足近千将士警戒,汉骑显然没有对这支部队有任何胃口。 就在这众人休息的中央,唯一一座帐篷,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最主要的是,哪怕现在已经三更时分,帐内仍旧灯火通明。 张合持着油灯,将其放置到一方,看着今天斥候的成果。一张帛布上面,圈圈划划了不少东西。大河成为一条粗粗的黑线,延绵穿过帛布中央。河上则是两个圆圈,一左一右,一大一小,显然指的是晋阳城与梗阳城。 晋阳对面一个方块,斜下角又有一个小点的方块。 还别说,这绘制地形的斥候还不错嘛,起码不至于让人一眼望去,啥都看不懂。 帛布晋阳所在的半边图,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而在己部与梗阳城之间,却是填充了很多东西。图上方,几条蜿蜒的曲线之间,夹杂着六道向下延伸丁点的直线。所测不差的话,当是龙山东麓在这一段的几个山道口。 两长四短! 谷道繁多啊~ 最右侧的山道口旁,就是代表着梗阳城的圆圈。距离其不远的下右侧,一个半圈横卧在侧,尚不知何物。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张合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 龙山在西,地势自此逐平,几个山道要口,沿线排列,其间或许更有连通。 “元伯,梗阳城如何打,可有想法?” 张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帛布图线之间,口中唤了一声高览,问及方略。 在旁边垂着脑袋,昏昏欲睡的高览不由打了个哈欠,迷糊着眼睛,言道:“儁义兄,依弟之见,最好的方略便是此下休憩。若是汝吾二人彻夜不眠,明日昏沉,便是奇谋鬼策,亦是无用啊!” “嗨~先前未曾渡河,斥候也一直无法刺探河西之地形。现在一观,攻打梗阳,没那么容易啊。这几道山口,依次相连,龙山之中,肯定有山道贯穿诸口。如此,汉骑神出鬼没,骚扰甚之。” “兄长哎,下面卒子连他们自己的姓名都画不出来。说不定啊,也许这就是那斥候不小心划了下。况且,吾等将士万两千余,只要小心戒备,千余汉骑还能翻天不成!” 高览说完,张合苦笑一声,也没在意。 那些下面的斥候,可不能小觑。说不准,有的人都他们打过的仗都多呢。 “罢了罢了,休憩,明日再做计较。” 不过,高览这副模样,也让张合无奈,只能就此作罢,等明天亲自一观再说。 天色遂亮,三军生火作灶。 待到饱餐一顿后,张合留下高览坐镇营垒,自己则率亲卫及军中探马,出营观摩地形。 驻营的地方正在晋阳和梗阳之间,各相距不过七八里地而已。骑着骏马,半个时辰,足够跑一个来回了。 但张合观察的还是比较细腻,甚至都亲自带队来到了一个谷口附近观察。再结合斥候所言,基本上梗阳周围的地形,与昨日那张帛布上所表达的东西没啥区别。 汉军游骑,自是碰见了。 不过距离甚短,当一队汉骑发现他们时,一行人策马回奔,很快就回到营内。 再次出营时,便是三军齐出。 那所谓的栅栏营寨,也变的空空荡荡,毫无一人。 大军行进,皆依张合军令,沿河而进。大戟士、高览部、弓驽兵,三部兵马各成一纵,其中大戟士在外,弓驽兵在内,高览部在中,辎重车马在于两侧。若是汉骑来袭,各部可以瞬间结成防守阵型。 这样的安排,最不爽的就是王昶了。 赵兵游骑在外,探查警戒,主力在内,安然行军。 自己这千余人,连骚扰都很难做到。除非真的下定决定,冲击赵兵,否则看样子敌将压根就不会停止前进。 行进了大约五里地左右,张合也看到帛布上半圆所代表的东西。 一个土丘,很大的土丘,高倒是不高,延绵而上一丈余。不过,左右二里之宽,可谓是一处驻营的好地方。 各部很快占据了这个平原中的制高点,而后沿土丘四周,开始挖掘埑壕。又安排人马于四周伐木,准备构营物资以及打造攻城器械。 当巡视了一周后,张合却突然发现,这座土丘之前有过扎营的痕迹,显然是作为与梗阳配合协守的地点。再加上四周已经被百姓砍伐的树木,显然城内兵马不多,放弃了这处要点。而后命人清理四周树木,不过沿河一线,龙山之侧,皆是林木,己军最多就是多跑两地里而已。 再眺望梗阳城,城小不大,北面的郭城也不足一里而已。城墙也许是新增了不少,看起来似乎有近两丈的模样。 周围地势平坦,有引水作护城河,田野分布左右。 再望向东侧,土丘距离河边也不过一里多点,甚是妙哉。 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土丘四周已经出现了一道一丈宽的埑壕。只不过这埑壕还很浅,都不足半人高,战马也能随意越过。但埑壕前面,一个个坑坑洼洼的陷马坑却是数不胜数。 为了防范赵军骑兵的偷袭,张合作足了准备。 只不过,去西面伐木的人,还是遭到了汉骑小股部队的袭击,但无碍大局。 大不了,就先把河边剩下的树木给砍了,布置个栅栏就成了。 最主要的还是先行联络对岸的主力大军,几只新绑好的木筏一下水,立即朝着北面主营撑杆而去。 第829章 争城(上) 当守备梗阳城的校尉,怀着担忧的心情睡了一觉后。 趁着刚升的晨曦,再度远望城外土丘时,顿时惊掉了下巴。 只见昨天还只是拥有一道栅栏的赵军军营,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营门横厄,箭塔密布,还有不少拒马横在四周。 眼下,赵军营内仍在热火朝天的加固营垒。 而在通往河边的一里路上,一架架简单的拒马横在两侧,留下了中间的安全通道。河面上,百余艘木筏,搭载着民夫、粮秣,依次经此入营。 “嘶~” 校尉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样下去,赵军兵力每日剧增,小小的梗阳城如何守得住? “王将军呢,赵军这么大的动静,他率领的精骑就这样放任赵军?” 校尉心下一恼,当即问向手下军候。 军候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校尉,昨夜王将军已经派人来传讯了,言恐伤亡过重,不能阻赵军行径。” “这狗屁不懂的娃娃!” 校尉当即怒骂一句,来回度步两遭,又急匆匆的说道:“速速安排人传讯晋阳,请求援兵。不然,乃翁不守这梗阳城了。说好的一部兵马,小两千人,现在光就这千把人不说,连粮秣也只有十日之用,乃翁可不是什么天下名将!” “校尉啊,咱们现在哪还有信骑,都给王小将军带去了。让步卒去传讯,肯定还是到王将军那里。” “他阿母的,那王昶就是个蠢货。一千多精骑,屁用没有。还不如把人给乃翁,两千号人依城据守,少说也能守个十天半月。” “慎言,校尉慎言啊!” 军候都快哭了,摊上这么个不忌口的校尉,谁也不好做。 经军候这么一劝,那校尉反而更加恼火,指着北面骂道:“慎言个屁,乃翁吃的是刘家的粮,是给刘家卖命,不是给他王家卖命。大不了,扭头出城,给辨皇子卖命去。” 听了校尉这话,军候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近了校尉身,探尔说道:“盛大哥,依小弟之间,吾等投辨皇子,还不如去投周王呢!” 校尉目光一怔,身上的火气,也瞬间消失殆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取下头盔,校尉也露出了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也是很年轻,岁数不大。而事实上,他还不到三十岁,从军已有十余载,脸上的两道恶狠狠的伤疤,以及甲胄之下不知多少的痕迹,都是这十年来不朽的勋功。 从随父跟着周王平羌乱,再回到洛阳,历经了周王、魏王清君侧之事,而后顺应魏王,战关东群雄。 虎牢关大战、虢亭会战、孟津之战、首阳山惨败,他盛开全都经历了。 甚至,首阳山惨败后,赵叔父以及赵兄悉死其间,家父身受重伤,部曲十不存一。 等回到安邑,魏王称王建制,自己也仗着父勋,升了将军,虽然还担任着这三河校尉,但确实比以前日子好过的多。 只可惜,伴随着家父旧伤复发,去之隔世,自己的前途也愈加坎坷。 安邑之变,若非自己倒的快,只怕早就被王允一党给砍了脑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手握着三河精骑。 徐荣收复河东之时,自己就已经被迫随着王允去了晋阳。 后面的事情,便不需要多解释了。 当年还举足轻重的三河精骑,现在在并州狼骑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因为精骑没了马,还算是精骑吗? 三河精骑,连年征战,却从来没有人给予补充。 从数千精骑,到三千、两千、一千,最终,当战马全部供应狼骑和北军后,三河精骑千余人,只有二百余匹战马,装备给自己的亲卫,其余人都是步卒。 这就是三河精骑,与北军五校,在东汉这一百五十多年里,一直站在顶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那个时候,在三河五校面前,什么匈奴、乌桓、鲜卑、东西羌,全都是渣渣。什么白马义从、先登死士、并州狼骑,能有资格和他们相媲美的只有西凉铁骑。也只有西凉铁骑,尚可入他们法眼。 现在倒好,曾经闻名天下的三河精骑,居然只能充任步卒,守卫一座小小的梗阳城。 “唉~” 盛开叹了一口气,看向手下军候,言道:“下去准备。虽然王允有剪除异己之疑,但吾等三河精骑,也不能落了祖辈威名。事不可为之时,再另作他言!” “校尉放心,职下这便下去准备。” 梗阳城不大,往常和平年间,也只不过居住了一千多户人家。如今大战一来,不是逃入晋阳,就是往南面逃了。甚至,逃入周境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至于现在,整个梗阳城只有几百个老弱妇孺。 但即便如此,三河兵们仍旧拉着这些人,筹备守城物资。 他们三河精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辈! 安安静静的准备了一天,赵军仍旧没有发起进攻。但愈是这样,就愈让人感到压抑。 三河兵们大多数都久经沙场,战前的压抑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敌人准备的时间长,也就说明真正进攻时的力度会更大。 注视着赵军营垒一点点的建成,越来越多的民夫出入营垒,直到黎明再次降临。 随着赵军攻城主力出营,三河兵们也纷纷上城准备迎敌。 三百余人,守卫北门。 东门留百余人,西门、南门只有几名哨兵,防范赵军偷城即可。 其余士兵,都在城内,或准备守城器械,或养精蓄锐,随时等待军令上城作战。 盛开一身披挂,拄着剑,立在北门门楼。 赵军阵型也在一点点靠近,约莫一千将士携带着几十架简易云梯,行进在最中央。紧随其后的乃是一千弓弩手,手握弓弩,背悬箭囊。其左翼距离河岸不远,故而只有二百余骑护卫。而右翼,赵军足足布置了两千人,分成数个军阵,掩护着攻城部队。 后军与中军在一起,刀矛弓弩皆有,列于后。 再后面便是民夫了,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小小的梗阳城,在这支大军面前,宛若扁舟,一击即摧。 第830章 争城(中) “放箭!” 一声大喝。 梗阳城头上百余名弓弩手,便朝着下方扛着麻袋来填护城河的民夫射去。 箭矢撒下,不过倒了二十几人,相比起那庞大到足有两三千之众的民夫,实在有些不够看。 盛开观战了片刻,见弓弩效用不大,也当即命人传令,让弓弩手停止射杀,保留臂力。 一个人的体力有限,一只箭囊内最多只有二十多支箭矢。而这些箭矢,便是弓弩手最大的作用了。 射完箭矢,弓兵几乎也就丧失了战斗力。 哪怕现在后面还有预备的百余弓弩兵,盛开也不想多浪费他们丁点体力。谁知道,稍后赵军兵卒的进攻,会有多大力度。 城上弓弩兵停止放箭,下面填护城河的民夫自然是最开心的。 一只只麻袋丢进河中,水位逐渐上涨,直到溢上两岸。 伴随着时间消逝,本就不算太宽太深的梗阳北城护城河,便被填成平底。 待到民夫悉数自大军左翼沿河退下后,张合即下命人击鼓,军阵继续向梗阳城压去。 临近百步。 作为攻城主力的高览所部,当即撑起盾牌,遮住上方。扛着云梯,加快脚步,迅速朝着城墙靠近。 身后作为掩护的弓弩手,也紧随其后。 此时,城上弓弩兵在军令下,再度发矢,朝着那些没有携带盾牌的赵军射去。 直到其后赵军弓弩手进入射程,才开始转火目标。 而赵军弓弩兵,硬生生冒着城上箭矢,来到七十步内,才开始向城头投射。 作为古代战争中最主要的远程火力投放部队,弓弩兵只有在数量足够多时,才能彰显其巨大的压制力。 小两千赵军弓弩兵,在进入射程的那一刻,就已经分配好了射杀目标。 几阵齐射,黑压压的箭雨不断洒上城头,五步宽的城头,被箭雨直接犁了一遍。 只有女墙后面那丁点地方,幸运的避开了箭矢的冲击。而没来得及躲到女墙后面的三河兵,无疑不是被射成刺猬。哪怕是手持盾牌,也仍旧未能躲过。 至于目标更加明显的城门楼,从上到下扎满了箭矢。门窗之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箭矢穿过窗纸,飞入殿中。 而赵军士兵的前方,城墙角下,也是稀里哗啦的散落了一地的箭矢。大多都是撞到城墙,弹了下来。 箭雨刚过,在后殿避雨的盛开,立即回到前殿,招呼着城头上的活人,准备迎敌。 三河兵们迅速用刀剑,把有些碍脚的箭矢扫空,腾出地方。 探身一望,果然见数之不尽的赵军已经在撑起云梯,想要搭上城头。 “杀!” 一应守军也不含糊,抓起脚下准备的石块,就朝着下面的赵军头上砸去。弓弩兵也开始往城下发矢,尽量杀伤敌军。 而赵军弓弩手在己方攻城部队靠近城墙后,就已经开始后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这些冲锋陷陈的士卒了。 激烈的攻城战,立即拉开最惨烈的一幕。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赵军开始攀城,守军则是依靠着准备的守城物资,不断地阻挡赵兵上城。 擂石滚木,金汁火球。 每一次城上落下东西,下面赵军都不可避免的承受着伤亡。尤其是那金汁,洒下城头,金黄一片,触者皆伤。 用枝条旧步,裹上油脂,火把一碰,腾的一下便成了一个火球。守军士卒,拿起铁钩,勾起火球便是往下一甩。 这还不止,厮杀声中一直掺杂着异样的声响。城头上,一名名力士,光着膀子,拿着大斧,不断地朝着挂在城头上的铁钩砍去。 “砰!” 铁钩终究经不住大斧的连续劈砍,一声闷响,大斧顺带着劈掉一小块夯土。 “退!” 早就准备好的撑杆,立即撑住云梯的两根主干,几名士卒齐齐用力,挂着几个赵兵的云梯,瞬间离开城墙,腾在空中。 下面的赵兵顿时一阵惊慌,匆忙合力撑住下面,尽量不让云梯翻倒过去。 只不过愈是这样,城上耗的力气愈小。在这场角力中,守军逐渐占据上风,云梯慢慢的开始朝后面倾斜。 挂在上面的赵军士卒,在权衡一番后,纷纷直接跳了下去,以免摔倒后,再被云梯砸一下。 云梯终于顶不住,狠狠地砸落在地上。 而在城墙其他处,也有几架相同命运的云梯,被推翻过去。 不过,这对于拥有几十架云梯的赵军来说,还不至于失去进攻能力。 此处云梯损坏,尚可到附近的云梯下,继续攀城进攻。 再加上城下赵军中夹杂的弓手,也对守军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攻城不过两三刻,赵军就已经在城下丢下了遍地的尸体。而守军,也从城头上拖下来快二百具尸体了。 原本在城下休息的预备兵马,也抽调了百余人上城支援。 而这场攻城战,还远没有结束。 随着赵军主将张合,抽调中军的大戟士以及弓弩兵上前。 站在门楼观战的盛开,便已经有些绝望了。 赵军这是丁点活路不给啊,照这样持续攻城的力度来,梗阳城最多撑到明天。 很快,正在攻城的赵军,听到后面的金锣声,纷纷开始退下,往后撤去。而准备良久的弓驽兵再度上前,准备掩护友军撤退。 一片片箭雨,再度朝着城头扫去。 已经靠近城墙的千余大戟士,又扛着二三十架云梯,趁着弓驽兵掩护的这会时间,迅速朝城墙靠近。 当下面箭雨不再落下,守军又匆匆忙忙的准备着身边已经开始匮乏的物资,迎接下一批来进攻的赵军。 厮杀声,在小小的梗阳城外,从未作休。 一波赵军退下,紧接着便是另外一波赵军来攻,直到日落西山,梗阳城这片小舟,终于熬过了今日的波涛骇浪。 当残阳洒在城墙上下时,所过之处,全都是到底的尸体,以及浸红的土地。 赵军主力,开始扬旗回营,留下的数百名民夫,赶着一架架的牛车,靠近酣战方休的战场。翻过一具具尸体,摸索着死人身上的财货,而后丢到一名军吏专门负责的车架上。顺带着,把尸体也给扔上其余马车。 城头上,也开始收拾战场,清理尸体、箭矢以及杂物。 在门楼呆了一天的盛开,回顾四周,长叹一声,折身下城。 自己还要鼓舞军心,安抚伤员,还要筹备守城物资,事情多着呢! 这一幕幕,悉数都落在西面观战的王昶眼中。 身后千余精骑,颇有些灰心丧气。 赵军攻城一日,原本来防备他们的赵军,也都纷纷加入攻城。不说多,光是下午的时候,他们起码有三次良机,可以冲击赵军。 甚至,大战方休之际,赵军筋疲力尽,更是绝妙时机。 但,从始至终,他们都驻足在这里,看着,望着,一动不动。 兔死狐悲啊! 第831章 争城(下) 深夜之中。 梗阳城内,盛开坐在府衙大堂内,独自一人,默默的饮着酒。 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哀嚎。 阵亡三百余人,重伤百余人。 除去那一直在休息的百余亲骑外,余者人人带伤。 仅是一日功夫,伤亡过半啊! 明天,还不晓得能不能守住。 起码,盛开没有那个信心。兵力太少了,赵军一万多人,可以接替攻城。而自己只剩下五百余可战之兵,连轮替防守都做不到。 因为,赵军主攻北城,不代表其他三面城墙以及城门不需要留下兵马。三面城墙,再少也得需要百号人。如此一来,四百人,也就够占满北城,连后备兵都腾不出多少人。 “校尉。” 一老一中,手下两位军候,走进大堂。 盛开抬头看了一眼,两位心腹,都披伤在身,不由又是垂头一叹。 “公子~听老夫一句,赶紧走。” 年纪颇大的老军候,近了前,叹声劝道。 盛开依旧垂着脑袋,言道:“忠叔,开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汉室未灭,轻而弃之,有愧先父!” “主君,老将军已经走了,您才是盛氏家主。正所谓,家国天下,家在国前,无家何以报国?更兼,盛氏眼下,仅余公子一人,家族宗祀,且为重啊。” “可是~” 盛开方欲言,便被老军候摆手打断。 见此,盛开知道忠叔还有话说,便静下心来,继续听着。 “老将军与公子奋二氏之力,将三河精骑掌控在手。晋阳想要三河精骑的编号,可又不想让公子继续掌权。眼下,晋阳已经容不下公子了。而赵国,与王允又有何区别,不过一丘之貉,不宜去。眼下能去的,也只有周王和曹操那里了。” 盛开认同的点了下头,顺口说道:“周王那边,先父曾随周王平定羌乱,又同战关东群雄。吾等去投,周王当会接纳。不过,周国军制,吾也一样保不住三河精骑,只能在长安虚度一生!曹操那边倒不错,他手下没有什么骑兵,更却乏骑将,当能重用吾等。” “曹操那边,过不去啊。” 旁边的年轻军候,苦笑一声。 盛开也无奈一笑,确实。晋阳这地方,去周国倒是方便,但去关东,不论从哪走都要经过关隘渡口。 “去周国,公子好歹也是周王旧将之子。周王仁义,总会念及些情分。纵是日后不能再建功立业,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公子。至于三河精骑,全都是步兵的三河精骑,徒惹笑话啊!” “可开儿总有些不甘心,忠叔!” “那也比死了强,汝年岁尚轻。无非在长安多呆些时日,与那些勋贵打好关系,还能愁日后没上阵建功的机会?” 盛开抬起头,一对目珠注视着这位追随父亲征战数十载的老人。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声,问道:“那稍后便开东门,吾等翻过龙山,去离石。” “那些伤兵还是莫要带了,翻山越岭,缺医少药,他们熬不到离石。” “但让他们留在梗阳,必为赵兵所害!” “公子何不去书给赵军将军,也许能保他们一条生路。毕竟,赵军拿下晋阳,也要治理并州。杀戮伤兵,徒坏声名。” “也好,那忠叔汝等先去召集将士去东城,吾稍后便至。” “诺!” 很快,深夜之中,梗阳城响起一阵声响。 军令下到兵卒耳中后,所有人都知道要弃城了,谈不上兴奋灰心,有的也许只是那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再多活些时日。至于能多活多久,全看造化了。 当盛开来到东城时,城门处已经聚集了所有能够继续行军的将士。 没有人说话,寂静的可怕。 城门默默的打开,一队队将士下意识的便朝着城外而去。 直到最后,盛开望了一眼不断传来哀嚎的城内,恨恨的摆了下手,策马出城。 身旁一名心腹骑士,则是脱离大部,转而向北。 张合是在沉睡中,被亲兵唤醒的。得知斥候截获了一名汉军骑兵后,张合立即披上衣袍,来到前帐。 帐内已经点起油灯,两名士卒正押着一名汉军打扮的人。 “尔乃何人,欲去晋阳求援乎?” 张合注视着那汉兵,凝声询问。 汉兵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在下那是三河精骑盛校尉帐下亲兵,替吾家校尉,给将军送封书信。” “三河精骑?” 张合眉目一亮,盯着这人,问道:“三河精骑乃天下骑兵之最,缘何充作步卒守城?城外的那支骑兵,才是真正的三河精骑?” “将军,若城外乃三河精骑,又怎会见死不救?将军,吾家校尉有书信奉上!” 见张合不提书信的事,汉兵随意解释了一句,便再提书信。 张合嘴角一扬,摇了摇头,给赵兵使了个眼色后,依旧凝视着这汉兵,还是不信。 那可是三河精骑啊,冠名天下。 王允肯复北军之名,没道理让同负盛名的三河精骑,来守一个小小的梗阳城。 士兵很快就搜出了书信,交给张合。 张合打开一观,刚看没几息,便一跃而起。随后,紧盯了一眼书信上的印章。 “来人,速去查探梗阳城。” “诺!” “将军不必了,大可派人进驻梗阳。吾家校尉在某来之前,便已经往离石而去。城内,只余下百余伤兵,乞一条活路尔!” 张合再度将目光,转向这汉兵,恶狠狠的言道:“汝家校尉去投周王?竟不投某,还妄想某绕过城内伤兵?” “吾家校尉之父,曾随周王平羌乱,又与将军之主战于孟津。故而投周王,不来将军处!” 张合眼角一眯,仔细的想着,而后问道:“汝家校尉乃是盛珨之子?” “回将军,正是。” “唉,也是!” 张合垂首点头。 孟津一战,在赵国很少被提及,因为那是大王最大的污点。 一战几乎全军覆没,主帅都准备跑路了。若不是有援军杀至,赵国只怕难有今日之盛。 “本将且问汝,汝家校尉如何?” “某愿为之赴死!” 张合眼角一眯,赞叹一声:“真忠士也!” “唯请将军绕过城内百余伤兵。” “本将如何行事,不需汝教,且下去。” 张合说完,又冲着押着汉兵的两名赵兵言道:“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诺!” 次日一早。 梗阳城,插上了赵国旗帜。 而张合,在安排好诸事,留下高览守城后,立即带亲卫,赶回大营。 第832章 晋阳城下 当张合回到晋水东岸的大营后,便立即来见袁谭。 而袁谭在看到张合的一瞬间,也是喜色洋溢,自己果然没有重用错人。三日内拔下梗阳城,干的非常漂亮。 正好,今日晋水中的几十架浮桥,也都搭建完毕,军中更是准备了数百只木筏,足以进行攻城。 “末将不负公子厚望,已拿下梗阳城。” “将军神勇!有将军相助,谭之幸甚。走,入帐说话,正好今日谭亦准备聚帐,商议进攻晋阳之事。” “诺!” 入帐之后,袁谭便向张合打听此战详细,顺便等候诸将入帐。 聊了一会后,张合才将此行的主要目的,说于袁谭听。 “儁义是打算放过这百余伤兵了?” 袁谭略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张合说道。 如此神态,张合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公子的意思,谨慎言道:“末将以为,留下这些伤兵,益处更甚。其一,这些伤兵皆是并州人士,公子厚爱之,并州民心唾手可得。其二,汉军见死不救梗阳,而公子仁厚爱之,若散步晋阳中,必能降守军之心气。” 原本丝毫不以为意的袁谭,也不禁沉浸在张合的话语中。依张合的意思,似乎的确有莫大好处。 第二个无所谓,晋阳城兵力不足,不论守军士气如何,挡不住自己帐下精锐。但收拢并州人心,才是要务啊。 外人都知道阿翁看重自己,也皆是认为自己的世子之位跑不掉。可父王一日不立世子,自己终究不安啊。 二弟和三弟,正在长大呢! 自己也不得不多做些准备,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儁义,伤兵是汝俘获的,自己做决定即可。谭相信,将军不会负某!” 张合眼角一眯,也知道公子被自己说的话打动了,于是又言道:“公子,拿下晋阳后,便要克勤律己了。尤其是三军各部,更要严加约束。修身养德,非一朝一夕,可若坏之,一句传言足以。” “嘶~” 袁谭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儁义听到了什么传闻?” 张合点了点头,说道:“前日末将内室遣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中言邺城如今大街小巷之中,皆在传公子命辛评于青州横征暴敛,积蓄钱粮,私交州将。又言辛评仗公子之势,以太守犯刺史之尊,更见死不救,致死臧使君身死临菑。” “某怎么没收到任何消息?” 袁谭虎目一怔,不敢置信的问道。如若邺城有对自己不利的传闻,自己那些心腹怎会无一人传讯。 张合叹了一声,言道:“公子既然收不到任何传讯,那说明大王有意在压着。” “父王不信任吾?儁义,休要挑拨离间!” “公子误会了,末将不敢妄议。不过,日后公子在晋阳要严于律己,约束诸将了。” 张合再劝言一句。 袁谭一言不吭,沉默了良久,又咨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张合摇了下头:“末将一直跟随公子,又怎知详细?不过,公子可向王上进言,主帅领大军在外,自古以来必有宵小在后构陷。”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阵动静,袁谭点了下头,冲着张合说道:“此事稍后再议。” “诺!” 很快,军中诸将纷纷而至,进入帐内。 “诸君,张将军已经拿下梗阳,正值此际吾等亦做好准备,如何攻打晋阳,诸位可有良言进之。” “公子,晋阳兵少,吾等又准备就绪,大可三军压进,一战破之。” “不错,吾等数万众,足以一战下城。” “……” 一群将校听闻要开始攻城,一个比一个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大军去城下。 不过,嘈嘈杂杂的说的这么多,没丁点用处。 最终,袁谭还是看向辛毗和张合二人。 辛毗拱手而言:“公子,诸位将军所言不差。晋阳所据地势颇善,无甚奇计可用。反倒不如以堂堂正正之兵,压境摧之。” “末将亦是附同,公子大军可自正面渡河攻之。末将领梗阳兵马,攻南城,以为偏师。城内兵少,晋阳城大,不足守。” 听到倚重的两人皆是如此说话,袁谭不由定下心来。 “好,既然如此,那么明日攻城。东城由本帅亲自指挥,各部将校严律本部兵马,务必一鼓作气打破晋阳城。” 袁谭冲着帐内众将大声喝道,随即又向张合言道:“儁义,稍后汝便回梗阳,整顿兵马,南城由汝部负责进攻。” “诸君,灭国之功,近在眼前,还望诸君共勉!” “末将等定不负公子厚望!” “诸位且下去准备!” “诺!” 众将退下,张合也随之离去。 大帐之内,袁谭唯独留下了辛毗。 “佐治。” 袁谭叹了气,唤声辛毗。 辛毗带着疑惑,问道:“公子,可还有甚要事?” “佐治,方才儁义与某说了一件事。邺城有传言,牵连吾与汝兄甚多,……” 袁谭将张合先前说的话,悉数又叙与辛毗说。 辛毗静静地听完,不由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言道:“看来,臧使君败了,那些宵小也想要趁机打击公子的威望了。” “关键是吾等在平原取用确实过多,有口难辨啊!某担心父王派刺奸司去查的话,恐怕……” 袁谭最终道出自己的担忧。 辛毗短叹一声,问道:“公子,平原所取用,皆用在何处了?” “招募兵丁,购置兵甲。可如此,只会让父王对某更加心疑啊!” “公子哎,若无吾等招募兵丁,购置甲械,何以败楚军于河内?当时,吾军主力新败,元气大伤,楚军来犯,不是公子领军破之?公子只需将平原所取用处,悉数与大王诚言即可。现在,大王既封锁邺城与公子的联络,显然是在等公子的举动。” 辛毗有些无力,很简单的一件事。依大王的性格,真到了来书信询问的时候,那才是万事俱休呢。 现在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完全就是在等公子的答复。而这个答复,也会是大王来消散流言的利器。 也许那些钱粮没有全用在河内一战,但只要用了丁点,那就足够了。 “佐治,儁义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某不甘心,汝以为是何人所为?” “二公子为庶出,向来无意争夺世子之位。如毗所料不差,当是三公子。” “砰!” 袁谭扭头直视辛毗,说道:“显甫与某一母同胞,他胆敢如此?” “缘何不会?公子别忘了,大王对三公子一直溺爱有嘉。” “三弟年岁最幼,父王宠爱幼子,人之常情。” “但是公子万勿掉以轻心,别忘了公子已经过继给了袁基。真要算起来,唯有三公子才是大王嫡子了。” 辛毗语出惊人。 袁谭都被惊住了,抬目看向辛毗,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的,不可能,不是这样……” “所以,公子日后要克勤克己了。还有,正可趁此取晋阳之机,收拢民心。再以文将军结好军中诸将,尽孝行善。若是大王立公子为世子,日后也好直接掌握大权。若是大王不立世子,这些便是公子自保之用了!” 袁谭没说话,摆了摆手,示意辛毗先退下。 而后,独自一人坐在帐内,自己需要好好静静! 第834章 下晋阳 随着赵军如云压来,对面传来的鼓声,亦是彷佛敲在每一名汉军的心头之上。 恐惧,紧随而至。 他们晋阳城的守军,可不是什么精锐部队。作为在都城享福惯了的他们,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前几日赵军刚到的时候,军心就已经开始晃动。 现在,若不是各级军吏压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逃回城内,换上平常的衣裳,好好的呆在家里面。 校尉的神色也不太好,作为一名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校尉,对于手底下的兵再熟悉不过了。最关键的是,直到现在为之,除了身前的王司徒,再不见任何一个比自己职位高的人。 大汉司徒都上城督战了,那些将军们却没了踪影。 呵呵~ 自己还真是没有猜错啊! “校尉,不好了!” 一名军吏匆忙间从城下跑了上来,满脸都是悲愤。 校尉不用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有人发现那些人全都跑了。 军吏凑到校尉身边,瞥了一眼王允,而后附耳言道:“校尉,将军府上空无一人,其余府衙几乎也都没人了。而且,还有人说,宫中已经乱了,侍卫、宦官、奴婢都在抢东西,仓皇逃窜。” 已经猜到情况的校尉,点了下头,转身与王允言道:“王司徒,军心已散,晋阳守不住了。” “老夫知道!” 王允连头没抬一下,依旧颔着首,努力去眺望城外的大军。 “那末将先走一步了!” 校尉也不含糊,直言说道。 这时,王允才回头看向校尉,话还没开口,就把校尉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熬了一夜的王允,满目都是血迹,褶皱在一起的皮肤,显得苍白不已,死气充盈。 “校尉是要去投赵军吗?也好,打开城门,总能为汝日后谋些出路。” “唉~司徒严重了。恕卑职无礼,这大汉,已经倒了。再去辨皇子那里,只怕日后也好不到哪去。” “噢~校尉以为四世三公的袁家,不足以取天下?” “卑职只读过几年庠序,肚子里也没什么文采。不过,十几年南征北战下来,卑职还是以为周王那里妥当。” “周王诚吗?” 王允慕然抬起头,望向苍穹,不由低沉一语。 是啊,纵观天下,有几人能比得上此人? 从一豪强之子,参军入伍,南征北战,勋功卓着,倚为国将。再奋然起兵,东破落都,将大汉王朝硬生生拖进了深渊。后战关东诸雄,西取关凉,北望河上,东窥神都,南觅巴蜀。 如果硬要挑能与此人相较者,恐怕也只有近日来风头正盛的曹孟德,以及江东小霸王孙策了。 时势造英雄啊! “去,高子明仁义非常,君若从之,尽心尽力,必有良善。” 王允突如其来的祝福,让校尉颇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好歹也是当着自己最高的上司,说道投敌之事,总感觉很别扭啊! “多谢王公,卑职告辞!” “走~” 随着王允摆手示意,校尉也抽身而退。 顺便也没忘记叮嘱一句身边的军吏:“告诉将士们,打开城门献城。另外,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弟兄,看好司徒。别忘了跟他们交代一句,活得司徒比死了的司徒值钱。” “校尉,您真要去周国啊?” “对。尔等是太原人士,但某是凉州人士。当年跟着董太师入河东,又来到晋阳。一晃十余载,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总得回去看看!” 说完,校尉的声音的不由哽咽起来,一对虎目,更是热泪盈盈,却始终掉不下来。 军吏也沉默了下来,一直都知道校尉不是太原本地人,口音差异很大。但也没想到校尉居然是凉州人,那凉州好像也就这两年才安宁下来,还能找得到家吗? 下了城楼,校尉骑上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一匹战马,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小兄弟。 突然,嘴角一扬,面上洋溢起笑容,言道:“走了,走了。小子,日后某肯定要加入周军,到时候要是阵上碰面,可要记得早点投像噢!免得老子杀红眼,一刀把你剁了,哈哈哈~驾!” 军吏一愣,转而不由苦笑一声,全不复方才心中悲戚之情。 随后,转头大吼一声:“弟兄们,皇帝老儿已经跑了,咱们也不干了。打开城门~” 周围汉兵,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伤。 事未临头,都想着跑。可现在,突然要投降了,又总感觉不对味。 不过,心中虽然有些别扭,但手脚动作却没停下来。毕竟,活着不香吗? 晋阳东门、南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一队队士兵鱼跃而出,于城外两侧列队,手中兵刃、弓弩,悉数丢到中央,而后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望向不断赶来的赵军。 至于赵军,斥候是第一时间发现汉军动静,随即便报向中军。 听到汉军打开城门,出城献降后,袁谭也不迟疑,当即命令前军放下攻城器械,加速前进,尽快接管城门。 而中军,也在同一时间,穿过诸君,往城内赶去。 袁谭可不知道刘协已经逃出来晋阳,还想着别让这伪朝天子趁乱跑了。 当一身甲胄的袁谭来到城门处时,前军将军汪昭正在静候。 “公子,王允在门楼上!” 汪昭见袁谭已到,立即赶上前去禀报。 袁谭一愣,疑惑问道:“王允在城上,那汉军缘何开城,莫非有诈?” “非也,王允老贼,好像快不行了。” “噢~走,带某上城。” “诺!” “对了,晋阳宫派人去了没?” “已经派精骑去了,其余三门末将也安排人去接管了。只要刘协还在城内,必能捉获其。” “好,若能抓住刘协,汝汪昭少不了一个万户侯!” “多谢公子厚爱!” 两人谈话间,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王允面前。 袁谭看着身前端坐的老者,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死气,让人感觉很是不适。 “小子显思,见过王公。” 虽然与王允乃生死大敌,赵国君臣时不时也破口大骂王允老贼,但在这种公共场合,肯定要照顾一下自己的声名。 “世子可容老夫,再多望几眼这天底乎?” “王公所愿,小子怎敢作阻?” “多谢!” 王允再度恢复到先前的姿态,垂着头,努力去看着世界。身侧袁谭,也静静的候着,未有打扰。 良久。 一声长叹。 “唉~” 一声长啸。 “大!汉!万!年!” 长啸过后,袁谭注视着王允那再也抬不起来的头颅,不由摇了摇头。 “好生准备棺椁,送至邺城。” “诺!” 第835章 临阵 “刘协跑了?” 刚刚下城的袁谭,皱着眉头,注视着身前跑来汇报的信骑。 汪昭,也将目光紧紧盯着这贼厮,千万不是真的。否则,老子的万户侯可就飞了啊! “回公子,卑职已经询问了晋阳宫内的人,皆言伪朝天子昨夜便已逃出城去。” “噗!” 袁谭疑惑的看了一眼身后,只见汪昭瞪着虎目,紧绷着嘴唇,嘴角更是渗出一丝血迹。 “汪将军,何必气急。那伪天子跑了也就跑了,此次夺晋阳,将军功劳卓着,谭定会为将军请功。纵不能得万户侯,也必不下亭侯。” 汪昭猛然抬头看着袁谭,狠狠的将口中呕血咽了下去,抱拳伏地,喝声道:“公子厚爱,末将万死难报。然,末将本无甚功勋,又乞会望眼侯位。公子大恩尚不能报,焉能在让公子为难。” “快快起来!” 袁谭扶起汪昭,诚心诚意的言道:“将军放心,谭名望虽轻,可亦是赵国长公子。若是帐下猛将,征战数载,不能得一侯位,岂不为天下笑尔。” 一句话了,袁谭又望向城门左近将士,大呼道:“待来日凯旋归朝,谭必亲自向大王为诸君请功!将士奋死,焉能无酬!” “谢公子,末将等愿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汪昭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公子的用意,当即带头跪谢。 周遭将士,皆纷纷伏地高呼:“吾等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随后,汪昭起身后,再度高呼一声:“大赵万年!” “大赵万年!” “大赵万年!” 东门传来的欢呼声,让城外众多将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但人嘛,起哄是常性。 “大赵万年!” “” 当城外数万将士,带动十余万的民夫接棒高呼起来后,整个晋阳城内外,全都是大赵万年的欢呼声,翻山倒海,久久不息。 随着赵军接管晋阳城,不过一日功夫,一道道军令自晋阳城内郡府发出。 一名名赵军校尉,领着本部兵马,四散而出,东向上艾,南向祁县,西向大陵,北向狼孟,欲接管整个太原郡所有县邑。 而此时,逃至狼孟的天子行架,匆匆休息了不过一个时辰,再度启程,继续北上。 广武城外,收到赵军已经兵临晋阳城下消息的吕布、王服、王懋,也在城内呆不下去了。 今日,便是两军决战之际。 一只只方阵,列着严谨的阵型,踏着鼓号前进。 中军之下,王服一身儒甲罩身,望着身前身后的一万八千将士,以及左翼轰隆声不断的精骑。 此战,不好打! 上一次与赵国大战后,方才重新组建的北军,几年下来,训练倒是充足。然而,除却军吏外,九成的人都是第一次面临如此恢弘的局面。 狼骑倒是精锐中的精锐。 但是,一万狼骑,能挡得住四五万赵骑吗? 甚至赵军骑兵只需要用半数将士,去拖住狼骑。余众配合步卒,北军能挡得住吗? 王服想不明白,王司徒为什么对吕布充满了信心,难道他真的能带着北军,打赢这场不可能的战斗吗? 狼骑的队伍之中,反倒没有步军那么多的担忧,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中军的那个高高举着的将骑。 吕。 大将军、飞将。 放眼北塞,那赫赫威名,足矣止婴孩啼哭。 而他们所敬仰的将军,此刻也正在与身旁的银甲银袍将军,不断的笑谈。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险战,一点都不担心。 “子龙,汝说文远,敢不敢冲那两万步军军阵?” 吕布嘴角带着坏笑,问向赵云。 闻言,一向紧绷面容的赵云,也不由笑了起来,摇头言道:“将军那般激将,文远又怎会不敢?” “未必,可不是所有人都向汝赵子龙那般胆大。当初,单骑踏关,身披十余创,布自问还没如此之大的勇气。” 吕布注视着赵云,真想看看这家伙腹中装的时不时熊胆。 赵云瞬间绷住脸,拱手说道:“将军乃国之重臣,岂能犯险。若诸事需将军犯险,那末将等还有何面目立于军中。” “打住!” 吕布也毫不迟疑的大喝一声,接着又言道:“子龙,那些酸文儒节,汝自己知道就成了,莫要说于本将,听着就烦。” “” 赵云匝了下嘴唇,没在继续说下去。 身后魏续几人,看着这俩人的模样,皆是会心一笑。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赵子龙,才会让大将军显露本色! “快看,赵军来了!” 突然,周遭一员将领,指着前方,惊呼一声。 吕布、赵云等人,悉数抬目望去。 只见,对面广袤的平原之上,一片黑影带着滚滚烟尘而来。 距离越近,看的自然也就越清。 当两军相隔一里驻下脚步后,已经能够大致的看清楚对方的阵型,以及部曲旗号。 吕布和赵云二人,一指一语之间,几乎将赵军所有将军部曲给分的一清二楚。 “果然不出所料,此战必胜!” 吕布搓了下手掌,脸上止不住喜意上涌。 赵云却没有那么乐观,说道:“大将军,韩猛要用乌桓人来牵制吾等,以赵骑配合赵军步卒,攻北军。虽契合吾等先前所论,但此时观北军士气,恐怕没那么容易。” “哼,那就看张文远敢不敢搏命了!” 赵云垂下头,拱手言道:“那末将便先去准备了!” “子龙!” 赵云刚欲走,吕布便唤了一声,两人过目后,只听见吕布又言道:“若事不可为” “打住,将军放心,子龙不负将军,不负天子!” 赵云一如先前吕布的口气,喝断其话,留下一语,便折马穿行军阵。 吕布看着纵马而走的赵云,随即回过头,看向魏续:“亲卫骑准备好了吗?” “三层甲,马甲,全都准备齐了。大将军,要不要” “不用,这天下,还没有人能伤的了吾吕布!” “将军威武!” “行了,后面如何收拾残局,就看汝的了。若是办不好,本将可不会手下留情。” “姊夫放心,打不赢,续也无颜再去见阿姊!” 十余里的平原地带,两只大军互为对峙,军中骑手奔走左右,一道道军令,传于各部。 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滹沱河东岸,隐匿在一处山林之后的张辽,也露出脑袋,看着黑压压的两方军阵,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再回头看看身后,才不过八百颗脑袋,算上战马的脑袋倒是有个两千余。 第836章 雁门关外虓虎逞威 北军射住阵脚,弓弩前出,上弦备箭。 身后万千甲士,移动阵型,呈偃月之势,护住左右。诸士持盾驻足,戈矛前搭。中军前出百步,处于正中。后军两个军阵,一左一右,掩护着空荡荡的后方。 相比较步军来说,骑兵就完全没有那么多技巧了。 一支支部曲逐渐列成线阵,皆隔有十余步,持刀直视相对着的乌桓骑兵。 唯独有一支精骑,脱离大队,当着两军十余万人的面,来到西北一角,整肃队形,俨然作出一副趁机而动的模样。 赵军诸将校,自然是注意到了这非常奇怪的一点。 按照常理而言,伺机而出的敌军,要么冲击中军,要么冲击进攻部曲的后方。但无论如何,都会掩藏身形,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现在倒好,这支敌军骑兵,居然就明目张胆的伫立在那角落里,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不过,这一点并不是韩猛率领的大军考虑的主要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这支偏师的坐骑上面。 悉为白马,人皆白甲! 乌桓骑兵的队伍,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骚动。 要问天底下,让他们最害怕的是谁,无疑就是曾经的那位王者所率领的白马义从。那是打心底里恐惧,年纪大的皆亲身经历过白马义从带给他们的噩梦。年纪小的,也是听着大人们对白马义从的恐惧而长大。 吕布虽勇,狼骑虽强,但他们还是这几天才刚交手,虽然没打过,可仍旧憋着劲要一雪前耻。 可眼前的白马,那曾经真的是被打的服服帖帖。 塌顿身在中军,也是喘着粗气,瞪红了眼睛,不解的问向身侧的几位乌桓小王:“怎么回事?汉军之中,怎会有白马义从?” “不应该啊,当年不是说白马义从早就全军覆没在了易县吗?” 显然,难楼、乌延、苏仆延三人,对眼前出现的白马义从,也很是不解。 不同赵人,白马义从曾经被赵人给击败,杀伤泰半。但他们乌桓人,打白马义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在这支部队身上讨得任何好果子。 塌顿紧绷着脸,不用去询问各部将领,自己都知道手底下人士气有些滑动。不过,还是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万一是汉人专门针对他们搞了一直假的来糊弄他们,那岂不是很尴尬。 不等亲卫调转马头,一名赵军军吏,纵马便来到了塌顿几人左近。 “乌桓王,韩猛将军有言,白马义从悉死易县,勿作多疑。还望告之诸将士,准备作战!” 军吏说完,便注视着塌顿扫来的目光,面色一变不变。 而塌顿,盯着传信之人几息后,见无异样,便点了下头。 军吏,随之而去。 接下来,塌顿目光扫过难楼、乌延、苏仆延三人,言道:“虽然已经确定此白马非彼白马,然军心已动,三位谁愿率本部兵马,围剿此部汉骑?” 三人一顿迟疑,左右互视。 凡是跟汉人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南面的汉人,心眼贼多。鬼晓得,韩猛那厮是不是在糊弄他们。而且,让他们去牵制狼骑,明显就是趁机削弱各部乌桓的实力。 一个个不说话,塌顿不由嗤笑一声。 “既然三位皆不愿,那咱们掉转马头,返回乌桓山如何?” “归义王说笑了,咱们来都来了,怎能空手而还?不过,单凭我部七千多骑,面对数千白马义从,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苏仆延站了出来,接下抵挡白马义从的活。毕竟,只是打三四千骑,总比跟汉骑主力交手来的轻松。 何况,真要是像塌顿所言,返回乌桓山,那这天下间可就真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放心,我中军各部,皆为你部后应。” 苏仆延挺身而出,塌顿也顺便给他吃颗定心丸。 果然,听了塌顿所言,苏仆延立马信心满满。塌顿中军的两千骑,可是整个乌桓部落最精锐的骑士了。尤其是,再搭配上赵国的甲胄兵器,战力极为彪悍。 白马义从出现引起的骚动,逐渐被乌桓各部将校慢慢压了下去。 而赵军各部,也悉数整顿阵型完毕,摆出进攻之势。 只待中军将令一下! 或许正应了春风吹,战鼓擂这句话,一阵微风徐过,韩猛遍观诸部,终于抬起手臂,猛然挥了下去。 “击鼓!” “击~鼓!” “咚!” 一声鼓响,随后中军数十面大鼓,纷纷发出怒吼的声音。 身在军阵中的赵军将校,一听鼓声响起,顿时高呼:“进!” 整个赵军军阵,伴随着其中一声声高呼的进声,轰然而动。 旌旗猎猎,顿声挫挫。 一目难以遍过的敌军,缓缓压来。汉军阵中,多数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压着跳动的心脏,握紧手中的倚仗。 “传令诸部,旦有擅自后退着,后卒杀前卒。” “诺!” “击鼓,把赵贼的士气压下去。” “诺!” “中军大纛前压,诸护军皆准备待战。” “诺!” 一道道军令,亦自汉中军纛旗下的王服口中下达,传及各位。 甚至,为了稳住北军士气,王服中军及护军悉数直抵前沿,殊死一搏。 相比起步军,最先开战的,还是要数两军骑兵。 尤其是位列于侧翼的乌桓骑兵及狼骑,更是径直提起马速。两军皆因要照顾步军侧翼,相间距离尚不足两里之地。 这互冲起来,谁能将战马提到最大的速度,无疑谁就占据了些优势。 乌桓人仗着精熟骑术,战马速度提的更快,可狼骑也不含糊,不少人都开始拿刀轻戳战马,以促使坐下战马跑的更快一些。 仅是一瞬间,两军步卒,遍齐齐望了眼侧翼,实在是那动静太大了。 数万匹战马在耳边突然狂奔,那简直何止一万头草泥马。还有那荡起的尘土,更是弥漫四周。让距离骑兵战场最近的军阵步卒,全都淹没在尘土中。 “杀!” 一列列狼骑奔起,处于最前锋的数百名骑士,纷纷大喝。望着对面同样奔跑而来的乌桓骑兵,莫名兴奋起来。 而旁边凝视战局的赵军,也当即率部,直冲乌桓中军塌顿所在。苏仆延当即率部而出,准备拦截这支从没消失在目光中的奇兵。 双方精骑,过马交错,难免拉不开空档。又或者,有些士兵,心怀必死之心,专门朝着对面撞去。 两军第一线列的士卒,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摔落下马。冲的最远的骑士,也只不过是杀到对方的第二列冲锋队列前。 就这样,一队队的骑兵,互相闯进对方阵列之中,或大杀四方,或难敌四手。 随着在线列冲锋中,侥幸存活的士卒,逐渐深入到对方更后面的线列,两只骑兵的移动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直到只能在周围辗转,难以得到更大的活动范围。 大规模骑兵,在狭窄地段交战,出现这种状况是必然的结果。 提不起马速,那便纵马骑战,甚是下马步战。 谁也不敢后退! 退一步,说不定就是溃败之势。 说起来,这种情况,也是乌桓人想要的结果。狼骑确实精锐,但当打到现在这种情况,再精锐的骑兵,也得拿命往里面填。而打消耗战,自然是谁兵多,谁占优势。 此时此刻,对于陷入僵持的两军交战中的战士来说,眼前只要是站着的东西,不管是战马还是敌人,悉数就是一刀。 相比较而言,次战场上,赵云所带领的白马义从,以及苏仆延的乌桓骑兵之间的交锋,才是骑兵该有的模样。 两军骑兵,未及接站,便晃然拐向。 乌桓人中善骑射者,纷纷弯弓射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也是如此做。 两片箭雨在空中错过,径直洒向对方。 各有伤亡。 不过,白马义从一身甲胄,区区乌桓弓矢,只要不射中面庞、脖颈这些裸露在甲胄外的致命部位,基本上没啥事。 而乌桓人中,就是一阵人仰马翻了。 两军继续奔逐,互相发矢。 慢慢的,苏仆延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因为,对面善于骑射的人,比自己部下的人还要多! 什么情况,他们可是汉人啊! 这让苏仆延不由有点担心白马义从的真假了,当年的白马义从不就是多善骑射,又强于近战,硬生生打的乌桓诸部,一点脾气没有。 追逐之间,苏仆延率众绕了一下,想要调整方向,与白马交战。毕竟,自己还占着兵力优势。 谁曾想,赵云率领的白马义从,骑术丝毫不逊色与乌桓人,整体阵型更是仅仅随着苏仆延所部,丝毫不给予对方调整冲锋阵型的机会。 一波波箭雨从身后洒来,乌桓人中亦有人回身发矢对射,只不过终究占不到便宜。 “他老母的,散开,散开,各部合围汉骑。” 苏仆延无奈之下,选择了散开阵型,然后各部截击白马。以便给处于被追状态下的他们拉开空间,掉转马头。 一股股乌桓骑兵奔逐间,脱离主力。而后拉开距离后,径直朝着前进中的白马杀去。 赵云看着乌桓人的举动,不禁一笑。 “以队散开,交互掩杀。” 军令在追逐间传达各部,三千多人的白马义从,几乎在一瞬间就全面开花,百人一队,各自奔走。 这下,乌桓人有点傻眼了。 真的是白马义从! 苏仆延在回头的那一刻,也有点发呆,艰难的抉择一番,大吼道:“杀,归义王很快就会来支援我们!” 局势瞬息万变,分散开来的乌桓骑兵,想要逮着一队白马冲击,可又被骑轻易避开。而左右四方,皆有白马骑兵不断掠过,每次擦肩而过,都会带走一条条生命。 小战场间,虽然两军四散而开,混杂错乱,但所有人都在尽力的去配合己军部队,来蚕食奔逐间的敌军。 毕竟,刮痧也有积少成多的那一刻啊! 步军的交战,在骑兵陷入酣战后,这才方方接触。 北军弓弩手三发毕后,立即退入阵中,两军步卒军阵,开始碰撞。 雁门关外,这处南北不到八里,东西不过十里的战场上,瞬间就燃起最壮观的一幕。 烟尘滚滚,甲马如流。旌旗晃荡,厮杀震天。 如果说战局有急转而下的那一刻,那么赵骑的冲锋,无疑就代表着那沉重一击。 待战良久的两万赵骑,皆披甲胄,舞环首,飞奔直出。 两万骑兵,几乎在一瞬间,就重开了狼骑最靠近步军阵型的一部。而后,悍然冲击北军侧翼。 一队队骑兵疯狂的撞击着北军侧翼阵型,直到撕开一道口子。 而就在此时,汉军也拿出自己的秘密武器。 敌军最终一击已动,自己再不动,就真没机会了。 数不清的狼骑,主动散开一条道路。 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三百左右全速冲来的敌军骑兵。 但乌桓骑兵无不是大惊失色,几乎已经失去了战马动力的他们,面对全速而来的敌军骑兵,说难听点,还不如步军阵型呢。 吕布舞着一杆方天画戟,率先越过己军最前面的将士,一个横扫,直将两人削成两半。顺带着,又撞翻一名下马步战,偷偷摸摸的乌桓人。 而后,马不停蹄,横冲直撞。 至于身后三百具装甲骑,更是一头闯进乌桓骑兵阵中,紧随着主将的步伐,大杀四方。 在那短短片刻,两万赵军骑兵冲破北军侧翼。而吕布亲帅三百甲骑,亦是在乌桓阵中,神挡杀神。 “杀!” 再度将一人脑袋削下来后,吕布丝毫不顾面庞上洒满的血迹,怒吼一声。 身后无人可挡的甲骑,亦是齐齐高呼,继续冲杀。 若是此时从天空中向下望去,便能发现,在近两万乌桓人的队伍之中,逐渐被撕开一道口子,渐渐又演变成一条线,直到那条线被赤色给充满。 跟随在甲骑之后,便是魏续率领的轻骑。 两军之所以纠缠在一起,就是因为谁也无法打开局面,后面的弟兄上不来。但现在不同了,有甲骑杀出一条血路,越来越多的狼骑终于沿着这条路奔跑起来。 而在后方观战的塌顿,望着左右,早已失了面色。 苏仆延那里不多说,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就是白马义从了,若不支援,必败无疑。可现在,难楼和乌延那里,也出了问题。敌军一支精骑,冲入阵中,若是再拦不下这支兵马,那就要被凿穿了,后果不敢想象。 “命各部让开道路,着中军一千骑,拦住这支狼骑!” “诺!” “再调五百骑,支援苏仆延。” “诺!” 很快,塌顿身边,只有五百骑护卫左右。 局面必须稳住,最起码也要稳到赵军骑兵,彻底击溃汉军步军回援。 到时候,什么狼骑,什么白马义从,还能从五万精骑手中逃脱? 第837章 惊鸿 一直隐匿在滹沱河对岸的张辽,对于战场的局势观察的并不清楚,距离太远了。 哪怕是斥候跑到河边,也难以看到战场中央的局势。更兼从一开始,大将军给他的命令就是伺机而出。连个互相联络的信骑都没有,想要拿捏这个时机,就只能看自己的分析了。 好在骑兵交战荡起的灰尘,随着时间逐渐落下,视线比最开始清晰的多。尤其是距离最近的中军右翼兵马,也能看到两军正在焦灼之中。 “报!” 一名斥候,飞快地跑到张辽身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校尉,不好了。中军右翼已经支持不住了。” “嗯?” 张辽一愣,随即喝道:“传令,速速过河,冲击赵军中军!” “诺!” 所部八百骑,纷纷上马,径直北去。 在北面,有一处险滩,杂石遍处,但是河水不深,足矣纵马而过。 数百人的行动,隔着一条河,在喧嚣的战场中,可以说很容易被忽略掉。尤其是赵军各部,在见到骑兵冲垮了汉军阵型后,更是纷纷向前,准备扩大战果。 即便是中军的韩猛,也欣喜异常,抽调一部精锐护军,参与其中。以便尽快击溃汉军步卒,好让骑兵有充足的时间,整顿阵型,继而围剿狼骑。 不过,有些时候,中军的指令,要比临阵酣战的军中将校的判断,来的慢的多。 两万赵骑,冲击不过两万人的汉军,又有步军配合,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当半数精骑,杀入北军军阵后。 统帅骑兵的鲜于辅、鲜于银二人,便指使未陷入交战的余部,掉转马头冲击狼骑余部。而狼骑各部,除去前方陷入胶着,以及冲进乌桓人阵中的部曲外。余众见北军阵型一破,便已是纷纷脱离战局,整军待战。 随之,整个骑兵战场,也瞬间宽敞许多,乌桓人也终于可以慢慢跑动起来。 看起来,胜券在握了。 当有人发现一支可疑的队伍,在偷渡滹沱河时。 张辽已经带着帐下,正在与其下的乱石做纠缠。滹沱河水并不急,但耐不住乱石丛生,脆弱的马蹄,时不时就会被卡住,甚者也有直接崴断蹄节。 好在张辽早有安排,一根绳索系在几人身上。每当有战马歪倒的时候,后面的袍泽亦会扯住绳索,避免自家弟兄落马。 很快,一行人便渡过了滹沱河,付出的代价便是三百多匹战马,以及十几条性命。 一过河,八百骑便飞奔战场。 而得到下面斥候汇报的韩猛,也转身望向身后。再看看周围,仍有千余护军。 “传令,抽调一部兵马回援,再命塌顿,抽调千余骑兵,配合吾等歼灭此部敌军。” “诺!” 信骑一走,千余护军,便围着中军大纛,准备迎击奔杀来的敌军骑兵。 张辽自然也是发现了敌军中军的动静,遍观四周,其余赵军皆距离甚远。 “换骑,全速前进。生擒敌主将者封万户侯,杀敌军主将者,封列侯,赏千金。” 军令一句接一句传下去,所部将士,无不是神情一奋,纷纷换马,更提速三分。 “杀!” 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长矛扫开挡在面前的戈矛,坐下战马一头撞翻持盾赵兵。 而身旁左右,狼骑将士皆奋不顾死,驾驭着战马硬生生撞散赵军前列将士。后面的骑士,借着空档冲杀进去,瞬间破了赵军的第一道防线。 继续向前。 韩猛看着左右护军阵型,不断被冲散,不由着急的看了一眼后面。 只见,几支部曲正在飞快跑来,连阵型都顾不上了。 由此,韩猛不由大松了一口气,与左右言道:“大纛前压,与援军汇合。” “诺!” 前面残余的护军尚在坚持,韩猛中军先退。 当与回援的两千将士汇合后,张辽也已经杀溃了这支护军。喘息间,再望赵军大纛,已是避入一支回援的赵军阵中。 “继续杀!” 张辽顾不上休息,再度腾起战马,横指长毛,朝着丝毫没有阵型的赵军杀去。 不过,显然赵军别的部曲,也注意到了中军的危险,尤其是鲜于辅率领的赵军骑兵。 中军危及,鲜于辅也顾不上眼前手下弟兄与区区不到三千的狼骑陷入胶着。依旧命令周围余下的千余骑,回师中军。 至于乌桓王塌顿,得到中军的求援,塌顿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狗日的,看不到现在自己的处境也不好吗? 只见吕布率领的三百甲骑,已经冲到了塌顿大旗前不过两百步的位置。上前抵挡这支精锐狼骑的亲兵,从战场中央已经退到现在这一地步。 而被分割开来的整个大军,也陷入狼骑余部的纠缠,难以拦住这支凶悍至斯的敌骑。 随着亲卫的一步步后退,塌顿几乎忍不住想要把身边最后五百精锐派出去,只不过再看看右边的局势,只能作罢。 苏仆延已经陷入抵挡不住的局面,若非五百亲骑支援,方才就败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一样退到了不过里地外,艰难的阻挡着白马义从直击中军。 这局面,让自己去支援中军? 塌顿看着前面那位手持画戟的敌将,猜到了对方是谁。 吕布! 传闻中,直杀得匈奴人和鲜卑人心惊胆战的飞将! “杀!” 吕布一戟戳死一人,径直冲出了塌顿亲骑的围堵,驻足远处,睥睨四方。 而其身后的乌桓甲士,望着这位如同高山一般的敌将,惊恐万分。再向后望去,三百甲骑已经筋疲力尽,很难再将敌军逼退一步。 唯独此人,一杆画戟,坐下蛟龙,硬生生杀了出来。 他也应该累了? 可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睛的是,吕布眯了一眼百八十步外的塌顿,悍然抽出胯间龙舌弓。 弯弓搭箭,闭目微息。 这一幕看在很多人眼里,更看在塌顿眼中。 塌顿第一感觉就是,呵呵,好笑。 这他娘的可是一百八十步,众所周知,当世最强的步弓也不过百二十步,更何况区区骑弓。纵是敌将骁勇异常,一把骑弓,能达到步弓那又如何? 若是在百五十步之内,自己说不定还要避避。毕竟,敌将悍勇,万一弓力强些,虽不致死,但伤了也很尴尬啊。 可百八十步,呵呵~ 吕布很平静,平静到异常。 保持一个姿势很难,尤其是一动不动,还要全身贯注在那肉眼微微可及的焦点处。酣战半天的吕布都没出太多汗,可这短短几息,额上已是泛起汗珠。 清风微过,吕布松开手指,弓矢腾飞而出,宛若惊鸿。 周围愣了几息的乌桓士卒,当即回过神来,围向吕布。 而吕布,则冲着塌顿鄙夷一笑。 瞬间提起插在地上的画戟,冲着周围一个横扫,避开乌桓士兵,哈哈大笑。 短短霎那,塌顿心中便是一惊,盯着飞快射来的箭矢,匆忙向右歪下脑袋,以策完全。 谁成想 箭矢携风而至,正中塌顿眉间! 在那一刻,塌顿的双目瞪的怔大,这世间真有人能用骑弓,射杀百八十步的人? 不甘心的瞳孔,匆匆散去。 磅礴的身躯,也轰然而倒。 在其身侧的亲卫,望着那落马的身躯,还在发愣。 他们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怎么可能? 第838章 溃 塌顿被吕布一矢射杀,顿时改变了整个骑兵战场的战局。 数不清的乌桓人,亲眼看着他们的大王在足足百八十步的距离外,被敌军武将一箭射杀,这对于他们的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 再看向吕布时,直感觉天神在世。 士气一落千丈! 而吕布就站在那里,鄙夷的扫视着周围的乌桓人,目光所及,无不是惊悚万分。 身后三百甲骑,已是损失过半,但跟在后面冲杀的魏续所部,却是士气大奋。战场之上,开始不断响起敌将已死的呼声。 不清楚主将那边情况的乌桓人,手中的动作,都随着这些呼声而慢了下来。 乌延和难楼,皆是派人去查探塌顿那边的状况。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汉人怎么可能如此呼喊。 甚至,两人在心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果不其然,当探骑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乌桓王塌顿被敌将一箭射杀,中军部队已经没了战心,溃败只是早晚的事。 乌延与难楼两人虽不在一起,但下的决定却是一摸一样,徐徐后退。 虽然,塌顿已死,但韩猛还活着,整个赵军的中军还在战场上。只要小心翼翼的拉开战斗,大可等待赵军骑兵来援后再战。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苏仆延在战局旁边,艰难的与白马义从交战,本来就已经处于下风了。谁知道后面突然就传来了汉军的欢呼,更有塌顿被敌将射杀的消息。 局势在一瞬间就发生了转变,来援的五百塌顿亲兵,听到主将身死的消息,一瞬间就崩溃了。紧接着,亲骑的溃败,亦是引起本部兵马的溃败。 早就不想再战下去的本部将士,皆是马头一转,就往后面主力跑去。 苏仆延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在白马义从的追杀下,重整队伍,只能伴随着溃兵往后逃去。 原本,这支偏师的溃败,不应该会引起更大的山崩。毕竟,北面全是开阔地,随便逃,完全不影响大局。 可正在小心后退的乌延和难楼所部的将士,看着数千骑,疯狂的自身旁溃败而逃。而他们身后,白马义从更是如同杀神一般,顺便就冲击了乌桓主力。 本就勒紧的一根弦,在这一刻被白马义从,轻而易举的冲断。 溃败如同瘟疫一般,一片一片的传染了整个乌桓军。数以万计的乌桓骑兵,纷纷放弃对战,放弃约束,拨马四散而逃。 有人往韩猛中军逃去,有人往北面逃去,还有人往赵军骑兵那里逃去。 整个战场,自西向东,逐渐变的混乱。 而韩猛身在中军,在乌桓骑兵出现异样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盯着。直到看见乌桓人全面崩溃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就想要骂娘。 回过头来,汉军的这支骑兵,仍在继续冲击己军军阵。 此时此刻,中军已经随着步军各部的来援,牢不可破。短短三百余步内,全是赵军将士,区区八百人,前进一步都不知道要倒下多少人。 不过,张辽的悍勇,显然出乎了韩猛的意料。 就这几百人,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也在前进。 如此情景,让韩猛不由得担心起来,塌顿这几个蠢货,居然能被数千骑杀的大溃。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等溃兵冲来,尚无法重组各军阵型的话,就完蛋了。 “传令下去,让鲜于辅率骑兵拦住汉骑,步军各军阵立即与北军脱战,结阵迎敌。再速速调弓驽兵列阵西侧,溃军胆敢冲击军阵,立杀不赦!” “诺!” 然而,不等中军的将令下达,距离骑兵交战最近的一部赵军,当即就地面西组阵,以图自保。 因为,数不尽的溃骑已经冲上来了。 “擅自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校尉看着一望无际的溃骑冲来,绝望的大呼一声。匆匆组成的军阵,也发出最后的怒吼,希望这些前一刻还协同作战的乌桓人,别连累他们! 然而,这些乌桓溃兵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跑了。战场就这么大,他们右侧是赵骑与狼骑一部的交战场所,左侧全都是溃兵。 很多人都很无奈,他们大多数都被溃兵裹挟,逃走的方向不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不想被别人撞翻,就只能继续往前跑。 几乎在一瞬间,小小的步军军阵,便淹没在溃骑之中。 也许,只能说这支部队比较倒霉。本来,跟随着骑兵追缴残敌的他们,在得到回援中军的命令后,才从前方往后退。结果,正处于溃兵之前。 同样倒霉的还有一支两千余人的赵骑,奉命驰援中军的他们,刚刚绕过乌桓人与狼骑的战场,便赶上了乌桓人的溃败。如今,只能随波逐流,不断的被溃兵裹挟着向东面冲去。 而随着乌桓人的溃败,狼骑也再度爆发,数千人硬生生追着万余骑杀。 吕布亦是再次舞戟,领着二三百精骑,在乱军之中径直朝韩猛中军杀去。 赵军率领的白马义从,一直都游离在溃兵北侧。旦凡有溃兵往北面逃,白马义从就是一阵冲击。虽有很多漏网之鱼,可总归来说,仍有众多溃兵被白马义从赶着冲向韩猛中军。 紧急抽调的两千弓驽兵,已经在溃兵前进的道路上,列下阵型,弯弓搭箭,直指溃兵。 眼看溃兵将近,数千箭矢顿时激射而出,在前方空地上留下一道由羽矢组成的红线。一名名溃兵急忙扯住缰绳,迷茫的看了一下四周。 被败兵裹携了半天的苏仆延,此刻也知道自己的罪过大了,当即与乱军中高喊道:“都回去,回去,杀光汉狗!” “砰!” 突然,溃兵一阵骚动,后面所有人都再度拨马往前跑。苏仆延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人撞翻,周围回身的亲卫,也都在这冲击中摔倒,亦或是被裹挟。 “快跑啊,那杀神杀上来了!” 此刻,所有溃兵都再也顾不上其他,有人担心被射杀,扯着战马要从侧面绕开,而有的人却一股脑的只顾往前冲。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吕布领着三百余骑,飞马越过溃兵。所过之处,乌桓人皆避之而逃,应是让这支狼骑轻而易举的冲了出来。 “放箭!” 看溃兵一动,赵军弓驽兵当即发矢,以逼迫溃兵往两侧逃,别冲散了自己。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溃兵之中,突然冲出一支汉骑,呼啸而至。 第839章 大败! 三百狼骑杀入弓驽兵军阵,可谓是如虎入狼群。 仅是身配环首刀的弓驽兵,面对骑兵,当真是丁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吕布便杀穿了赵军弓驽兵,而后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朝着正在围杀张辽的赵军杀去。 而赵军弓弩,在被凿穿的那一刻,也瞬间崩溃了,四散而逃。 反倒是乌桓人,见那杀神不管他们,后面和北面也没有汉骑,当即纷纷调马,朝着北面疯狂逃散。 韩猛看着呼啸而至的一群骑兵,不禁垂首暗叹。 回头看一眼南面,步军各军阵已经在尽力赶来了,不过途中却遭遇了数不尽的溃兵,颇有些寸步难行。 这帮蠢货啊,逃都不会逃! 往东面跑个鸟啊,那边还有滹沱河呢! 韩猛身在中军,对于方向的把握自然是非常清晰。但是,对于那些处于数万大军之中的底层士卒来,左往右看都是人,很多将士都会丧失方向感,只能从众而走。 更别提此刻溃败之际了,多数人在经历厮杀后,再被溃兵一卷,目光所及,全是乱兵,全是疯狂,哪还有什么方向感! 只要前面没有敌人就行! 七万大军,半数以上都已经陷入混乱~ 韩猛的心不由沉下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场必胜之局,就这样被敌人给翻了过来? 最关键的是,白马义从自北而下,各部又为溃兵一冲,现在全都被围在这中间了,就此撤兵的话,大多人都得丢在这。 “将军,撤!” 身旁副将,不禁拱手劝言。 这场面,根本没打下去的可能了。即便鲜于银和鲜于辅率骑兵回援,也来不及了。步军都呗溃兵阻隔了,除非骑兵绕战场一周,从北面回援。 但,时间上来不及了。 “张南,传令,吾等与步军诸部汇合!” “将军,溃兵隔在中间,根本过不去啊。更何况,纵是汇合了,亦是绝地。” “那难道就将数万精锐大军,丢在这不管了?如此,本将还有何面目去见大王?” 韩猛虎目一瞪,不甘心的怒吼,发泄着心中的火气。 张南摇了摇头,再劝道:“若是将军及时退走,待回到军营,尚可收敛溃兵。到时,尚有机会再与汉军交战。若是将军亦陷于此,幽州亦危啊!还望将军,以国朝为重,以幽州为重啊!” 韩猛注视着张南,又回头看看已经逐渐混乱的各部步军。 “退兵!” 无奈,垂丧,不甘,愤懑。 留下一句话,韩猛便径直下了战车,骑上亲兵已经备好的战马。 张南大松了一口气,只要镇北将军还在,赵军就没有一败涂地。此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收拢败兵,再聚集各地留下兵马,尚能复战。 “鸣金收兵!” “诺!” 张南一样留下一句话,纵马就朝韩猛赶去。 大纛之下,几名士兵敲了几下金锣,见汉骑逼近,当即就四散而逃。大纛,也在飞奔的战车上,迅速绕过战场,朝着北面跑去。 而围杀的赵军将士,在听到鸣金的那一刻,当即溃散,开始四散而逃。 有人迎着冲杀来的白马义从跑去,毕竟,未必死的就是自己。也有人往东面河里跑,想要游过河去。 至于陷入溃兵阻隔的赵军步兵主力,再看到中军大纛向北而走的时候,也瞬间崩溃了。无数人都疯狂的跳进河中,奋力的朝对岸涌去。 随着吕布和赵云解救出张辽后,三人汇合,也不管往北逃去的敌军,将兵向赵军步兵主力压去。 与此同时,整个战场上都响起韩猛已跑,赵军已败的消息。 数千狼骑,不断的游走在混乱的战场之中,砍杀着四散而逃的败兵。 鲜于银已经率领本部骑兵,与脱离战斗的鲜于辅汇合。尚余万五千人的赵军骑兵,汇聚在战场西南。 两兄弟望着混乱不堪的战场,无奈的叹息着。 这种局面,他们两人虽然尚有万五千余骑,但也很难挽回败局了。 太混乱,冲杀都不知道往哪里冲杀。 更何况,酣战良久,主将弃军而逃,三军溃散,他们部下的士气也基本被这些变化打击的丁点不剩。 “走,从南面绕过去,想来应该有浅滩可以渡河。” “走!” 赵军唯一一支尚成建制的部队,撤向南方,也标志着雁门关外,这场规模雄壮的大战,就此以赵军大败告终。 战场中,原本已经溃败的北军将士,也在王服的重组下,开始配合狼骑围杀败兵。 不知多少人,在自以为难以逃走后,跪地投降。亦不知有多少人,尚存侥幸,跳入滹沱河中,继而成为汉骑弓下的河中鬼。 小小的滹沱河,冲刷着一具具尸体,带走一片片的血水。 当然有幸运之徒,从河西岸逃到了东岸,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山林中逃去,只留下背后的哀嚎嘶吼。 斜阳日下。 战场之上,近万赵军降卒,被汉军押到一旁,集中看押。而数量有近八千人的乌桓降兵,也被集中到北侧,由白马义从看押。 广武城、南山口寨的汉军民夫,也纷纷赶至战场,开始清理战争痕迹。 一整夜的时间,战场到处都是腾起的大火,燃烧着堆积的赵军、乌桓人的尸体。而死去的战马以及那些不能再上阵的马匹,也都被熏成肉,成为大军果腹的军粮。 滹沱河东岸,路过战场北上的赵军骑兵,望着那火光冲天的战场,以及刺鼻的肉香味,无不是垂头丧气,军心全无。 而已经逃回大营的韩猛,苦苦等了一夜后,也只等回来了不过三千多败军。反倒是引起全军溃败的乌桓人,回来了一万多骑。 天色一亮。 愤恨的韩猛,便召集了军中诸将,会帐议事。 最先讨论的自然是锅的问题,结果一询问下才知道,塌顿被吕布射杀,从而引起乌桓军队军心动荡。而苏仆延的溃败,也才是引发全军溃败的原因。 不过,苏仆延没有回来,死于乱军之中。 韩猛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点没给气昏过去。 眼下的情况,锅只能自己先背着。 只可惜,数万大军,就这么丢在了战场上。军中将校,十不存一。尤其是步军,全都是幽州将领,自己的心腹啊,全没了! 第840章 牵招 当鲜于辅、鲜于银二人率军回来时,韩猛的面色间,这才流露出一丝悻色。 还好,还好! 若是这两万精骑也全折在雁门关外,赵王绝对能生剥了自己。 一群败军之将,聚于一帐,自是尴尬不已。 好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何时撤兵! 打到这一地步,军中步卒只剩下三千,骑兵倒还有近三万人,可军心全无,也失去了战斗力。 不退不行了,否则汉军携大胜之威杀来,损失的只会更多。 安排诸将下去整顿兵马,准备今夜向戍夫山撤退后,韩猛便回到后帐,看着军吏统计的此战伤亡。 大将韩荀、吕威横、塌顿、苏仆延战死,大将严敞、牵招下落不明。校尉、司马、军候战死者二十三人,失踪者不计。曲长及一下战死者数百人,下落不明者不知几何。 全军战死或逃散者,计三万八千余人。其中乌桓人一万六千余,赵骑五千余,步卒一万七千余人。 损失惨重! 五万骑兵,两万步军,死伤过半。 帐下能称得上大将的只有一十二人,一战死了四人,还有两人失踪。校尉、司马这些统兵要职,几乎十不存一。 这对于整个幽州来说,都是极为惨重的打击。 韩猛长叹不休,而胜利者,则在欢呼庆祝。 吕布等人并没有回广武城,反而在战场南面就地驻营,两军伤亡一统计,自是大捷,上下皆喜。 一战斩首万五千级,俘获万八千人,对于这场只有十万人的战斗,已经是极为可观的大胜了。 当然,自己的损失也不算小。尤其是承担了赵军主要压力的北军,近两万人的北军,伤亡八千余人。狼骑,也在接连大战中,伤亡近五千人,伤亡过半。 不然的话,今日吕布早就率军趁胜追击了。 残余的一万七千余众,都没有俘虏多,吕布也不敢掉以轻心。 汉军中帐内,灯火通明。 一应大将纷聚。 吕布安坐上首,王服吊着肩膀坐在右首,赵云则是荣幸的坐在了左首。其余诸将,便是各落其位。 不过,北军将校皆是落于右侧,狼骑将校皆在左侧,泾渭分明。 “那些俘虏怎么办?” 吕布提出了眼下的当务之急,看向诸将,询问对策。 王服轻嗯一声,言道:“一万八千多俘虏,确实是个隐患。另外,吾军的粮草也不多了。阴馆那里虽然尚有存粮二三十万石,但供应吾等攻打幽州还不够,更被说再养着这些俘虏了。” “不错。不止如此,等日后与朱儁将军汇合,这些粮草都不够一旬之用。” 王隗也不禁出声发言,粮草对于汉军来说,仍旧是一个难题。 并州并不富庶,尤其是现在晋阳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传回了,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晓。但万一晋阳丢了,雁门的粮草也就仅仅够支撑他们抵达幽州而已。 “那就全杀了!!” 吕布也没有丝毫犹豫,直言说道。 下面的魏续正欲接令,却被赵云抢先一步:“大将军万万不可!” 吕布看向赵云,眉头一皱。与其相处几年,哪还不了解其性子。只不过,眼下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啊! “大将军,吾等既要进攻幽州,那便不能杀那些赵军士卒。彼等多数先前从燕王,后被赵军击败,遂降之。故而,其等悉数是幽州人士。吾等若是坑之,一旦传了出去,幽州难下。” 赵云说完,注视着吕布。 吕布眉头这下拧的更紧了,若是这些赵兵都是幽州人的话,那还真的不能杀。否则,整个幽州都可能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目光折向王服,吕布心中已有决断,但还是要看下王服的意见。毕竟,现在阴馆在北军手中,粮草也全都全在王服的手中。 王服的神色没有变,不过自是知晓赵云所言乃是事实。 于是言道:“那便杀尽乌桓人,赵兵降卒悉数收编,日后进攻幽州,也许能派上用场。” “既然王军将无意见,魏续,去!” 吕布注意了一下赵云的神色,见其神色轻松,便向魏续说道。 “诺!” 魏续拱手应诺,随即出帐。 而众人,仍在帐内,继续商讨。 “王军将,不知道汝与鲜卑人谈的如何了?昨日大战,可不见轲比能的身影啊!” “唉,胡夷无信啊!” 王服面色不改。 吕布摇了摇头,言道:“王军将,本将可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而是,韩猛虽经此败,但其帐下骑兵少说尚有三万骑。若是轲比能的大军还不到,待韩猛休整过后,吾等未必还能胜!” “不出老夫所料的话,轲比能所在不远。此獠等的便是吾等与赵军大战,现在大战已毕,其也该出来了。” 王服无奈的道了一句,帐内众将闻言无不愤恨。 吕布却是鄙夷一笑,摇头道:“呵,那些胡狗,不都是如此吗?日后若不教训教训,说不定都会骑到吾大汉头上了!” 王服嘴唇一张,正欲说话,帐外却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吕布狗贼,某纵是化为厉鬼,也不会饶了汝!” “嗯?” 吕布一愣,什么情况。 王服也愣住了,听声音在帐外不是很远啊。那凄惨的杀俘声都时隐时现,没道理会有俘虏跑到中帐这么近的位置啊。 “鬼嚎什么,坑杀的乌桓狗,又不杀尔等!” 这时,帐外又是一句话传来。 帐内,吕布嘴角一抽,冲着帐外喊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诺!” 没过几息,帐帘就掀开来。 魏续揪着一人进了帐,拱手向吕布言道:“大将军,这贼厮居然还是个赵国将军。若非杀俘,真被其蒙混过去了。” 吕布看着被魏续带进来的家伙,一身小兵甲衣,脸上还抹了一片的泥巴,看不清面容。 “汝为何人?” “在下赵军前军校尉,赵国荡寇将军牵招。” 牵招无奈的拱手回应一句,自己也很无奈啊。 谁让自己这么蠢呢! 鬼知道汉军只是光坑杀乌桓人? 尔等可不知,他们这些赵国降人,听着那边传来的哀嚎声,不知道心中害怕的多很呢。毕竟,既然当了俘虏,谁不想活下去! 唉,本在灵丘镇守后方,结果连个鲜卑游骑都没有。自己主动请缨,率领骑兵赶来支援,哪成想正赶上这一大败。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灵丘呢。 “荡寇将军?” 吕布轻蔑一笑,一个杂号将军而已,勉强能留个名。 “大将军,末将愿降,愿为大将军收赵之降卒,为大将军效死!” 牵招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那一丝丝危险,当即跪地叩首请降。 “牵招?牵子由?” 赵云疑惑一问。 吕布也看向赵云,莫非子龙认识? 牵招也是一脸懵,晋汉应该没有自己的熟人啊! “在下常山真定赵云,字子龙。子由当年千里护送乐公遗驾回乡,云甚佩服。” “乐公?莫非是安平乐隐?子由乃乐隐何人?” 旁边的王服,也不由发言问之。 “在下不才,得恩师看重,引身授学。” 牵招拱手向着王服一言。 全场之中,唯有吕布不明不白,甚是疑惑。 好在,王服很快就为吕布解惑,其感而言之:“唉,乐公其才,当年若非其鼎力相助,使吾等得安邑卫戍图。吾等随王公,何以轻易拿下安邑?只可惜,何苗凶残,吾等未能及时救下乐兄。” 然而,这番话在牵招听来,却是勉力一笑,不再接话。 安邑之变,交错陈杂,死的未必就是坏人,活着的也未必就是好人。 否则,又何必轮到自己一众学子,护送恩师回乡? 第841章 劫道之徒 第二日一早。 赵军收拾行装,踏上归途。 三万精骑在前,后面跟着随军的数万民夫。 数万大军的行列,本应是气势汹汹,可整个赵军到处都充斥着沮丧,看起来像是一条萎靡的巨龙,只能在大地上蜿蜒前进。 从雁门关外,到戍夫山并不远,三百余里。 到了那里,大军就可以安心的休整了。 赵军弃营而走的消息,吕布等人在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随后,赵云便率白马义从两千余人,飞奔出营,追杀赵军。 而其余人仍旧在大营中静待着,一边整顿刚刚收编的赵军降卒,一遍等待着雁门关囤积的粮草运送上来。 等粮草运上来后,这支汉军才有能力,继续北上进攻。 等了足足一天一夜,吕布在晨曦的照耀下,眺望着自南山口寨不断涌出的车队,嘴角不由洋溢起来。 大军粮秣到了。 赵云那边也传来消息,已经追上赵军后军民夫队伍,俘获数千人。而且,并没有受到赵军骑兵的攻击。 全都是好消息啊! 但是,到了中午时分。 一则坏消息,将吕布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击垮! 吕布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跪在眼前汇报的士卒,一对虎目俨然血色充斥,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滚!” “是是!” 吕布一声叱喝,让士卒顿感如或大赦,迅速起身逃出了这间充满恐惧的大帐。 “唉~” 而吕布,却犹如心神耗尽,垂叹一声,低下骄傲的头颅。 再多的好事,也挡不住一件坏事带来的摧击。 拎起案旁的酒壶,就往口中硬灌。直到最后一滴酒水入了喉,吕布这才喘了口粗气,暴躁的注视着帐外。 “传告魏续,集合所有狼骑,稍后随本将南下!” “诺!” 帐外应了一声。 吕布亦是起身戴胄,提起架上画戟,阔步走出帐外。 当魏续集合了所有的狼骑,列于营外时,吕布也骑着一匹神骏,飞奔而出。 “走!” 吕布越过魏续,大喝一声,马不停蹄,径直向南。 身后,想要追下大将军的王服、王隗二人,看着那背影远去,不由暗叹一声。数千狼骑,也悉数提速,追赶主将。 “子由兄,晋阳丢了。” 王隗虽然提早一步接到消息,但这一刻,抬目南望,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子师~ 王服缓缓闭上眼睛,哀叹一声,感慨道:“司徒公忠耿体国,智绝天下,可惜天妒英才啊!” 他自己今年已是六十有三,而王司徒尚才五十有七而已。不消多,只要有这六年时间,给司徒公布局天下,大汉未必不能再度中兴。 可惜 王隗瞥了一眼王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心中却是将心思放到了吕布的身上。 吕布未免有些太着急了,莫非他想到了子师的布置? 不可能,其不过武夫一个,应该没有察觉。可是,若说此人忠君为国,急于救驾,未免又有些牵强! 一支飞骑南下,同时,也有另外一支铁骑,呼啸向南。 轲比能站在山丘之上,望着鱼跃而过的庞大的精骑,不由露出笑容。 汉军与赵军在雁门大战一场,皆是损失惨重,哈哈哈~ “报!” “大王,游骑已探得赵军位置,在正南五十里。” 一名游骑于丘下驻足,高呼一声,随即便走。 轲比能珠目一亮,与身边诸部鲜卑大人言道:“诸位,解决了这数万赵骑,并州就是吾等的天下。骤时,南牧中原,富贵可图!” 轲比能丢了一个无比诱人的大饼,顿时惹得诸部大人群激昂。 “吾等愿为大王效命!” “好!河南地、屠各地、单于庭多的是牧场,而大河南岸,多的是金银。能否取之,全看诸位了。” “杀!” “杀!” 随着诸部大人的怒吼,周围亲骑也纷纷举刀高呼。而在丘下如同奔流一般的大军,亦是相随嘶吼,天地为之一颤。 拿着众多还没到手的地盘,勾起诸部大人的欲望后,轲比能也迅速下了一道道军令。 整个鲜卑大军,逐渐分流,一部东进,一部继续南下。 轲比能的王旗,也很快奔下山丘,汇入大军。 轰隆隆的滚雷声,呼啸南下。 最先察觉前方不对劲的自然是赵军的斥候,一队斥候停下马来,疑惑的环视着四周。耳边总是有一丝丝声音,彷佛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胸膛。 可周围,并无异样! 也许是心有所感,一名年迈的斥候,跳下战马,趴在地上。 右耳紧紧的贴着土地,老斥候逐渐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感受着声音的从无到有,感受着面颊颤颤! “老王头,发现什么?” 什长跳下战马,蹲在老斥候面前,焦急的问到。 老斥候依旧身形未动,又是几息,这才一跃而起,口齿蠕动,满是震撼! “怎么了?” 什长这下更心急了 老斥候回头注视着什长,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无神的说道:“是骑兵,二十里左右。兵力,约莫十万骑!” 什长慕然瞪大了眼睛,愣了几息。 十万胡骑? 鲜卑人,肯定是鲜卑兵,当今天下除了鲜卑人外,谁也拿不出十万骑兵。 “吾回去报信,你们快逃,进山里,从山里逃回戍夫山。” 老斥候看着年轻的什长,皱了眉头说道。 “临阵脱逃乃是死罪。” “放心,吾会说发现鲜卑游骑,你们在与敌骑交战。后面嘛,谁知道那些个将军校尉们,又有几人能逃出去。那可是鲜卑骑兵,不是乌桓骑兵,更不是匈奴骑兵。” 什长看着老斥候:“回去,基本上就是个死。” “管好汝自己就行,你爹将汝交给某,某可不想自个活着回去见家里那丫头。争取活着回去,帮老王头我,好好照顾那丫头。” 说完,老斥候拍了拍什长的肩膀,翻身上马,纵之南去。 什长,看着那背影,咬了下牙。 最终,环视着周围的弟兄,说道:“走,进山!” “诺!” “眼睛都给乃翁放大点,想活着回去,那就都拼命!” 第842章 鲜卑肆虐 短短十几里,老王头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见到前军部曲。 老王头没在乎路过的这些乌桓兵,垂着头耸拉着眼皮,看起来一个个像没睡醒一般。 也是,谁也不愿意醒过来,毕竟这场噩梦,太恐怖了。只可惜,已经发生的噩梦,不可能再消失了。 七万多人,一战损折四万余人。 换成哪一支部队也承受不了这场噩梦,更别提昨日,还被白马义从沿途截去了万余民夫。若非赵骑编制尚在,才迫使白马义从仅是吊在大军后面。 没错,他们屁股后面还有一支白马义从。 而正因为如此,他们赵骑也被安排到了后面,照顾民夫。毕竟,没了这些民夫,日后到了戍夫山,安营扎寨可是个麻烦事。 越过前军,看见步卒,老王头就知道到中军了。 “报~” 老王头口中不断高喊,掠过一双双注视过来的目光,径直朝着那一群步兵中显眼的大纛奔去。 行至纛下,老王头当即扯住缰绳,冲着战车上将军打扮的人汇报道:“将军,大事不妙,北面不下十万鲜卑骑兵,正在杀来。” “什么?” 韩猛一惊,看向老王头,怒斥道:“混账,胆敢虚报军情,乱我军心?” 这一声叱喝,不仅吓了老王头一跳,也吓了亲军一跳。或者说,亲军是被斥候所言给吓到,突然停下战车,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斥候。 中军一停,后面的部队全都顿了下来,疑惑的眺望中军。更有甚者,以为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所事事的看着四周。 “将军,小的曾随臧中郎北上出塞,那是便充任斥候。而方才所探,远甚于北伐一战。现在撤还来得及,再慢的话,我们可跑不过鲜卑骑兵。” 老王头一点也不虚,拧了下眉头,与韩猛对视说道。 韩猛目光狠厉之色显现,正欲拔剑砍了这以下犯上的小卒子。 剑未出鞘,谁知远处又是一声。 “报!” 一骑飞马近前,大呼:“将军,北面二十里发现鲜卑游骑,正与吾军斥候交战。” “报!” “启禀将军,斥候来报,发现鲜卑大军主力,不下十万众。” “报~斥候来报,鲜卑骑兵兵分两路,一部直冲吾大军所在杀来,一路径直东去。” “报!” “” 短短不到一刻的时间,斥候快骑纷涌来报,不下数十骑。 韩猛猛吸一口,轻吐而出:“传令,放弃民夫辎重,所有人加速前进。” “快,备马!” 一名亲军瞬间将老王头拉下战马,随后韩猛下战车,上马疾驰。周围诸骑卫,当即跟上。 而被撤下战马的老王头懵了一下,随即便指着那远去的数十骑,破口骂道:“吾操汝祖宗!” 至于周围的步卒,轰的一下就散了。 随后人人相传,鲜卑大军杀来了。 短短片刻,三千多赵军步卒,看着前面乌桓人突然加快速度,疾驰而走。当即,便晓得他们被抛弃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跑。 老王头被挤挤撞撞之下,也被挟裹着不知往何处跑去。 步卒一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民夫也随之而乱。鲜卑人杀来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让所有人都想避过去。无数人开始往西面的山中跑去,只有山里,才是最安全的。 处于后军位置的赵国骑兵,不知所措的看着民夫队伍,突然自北开始乱了起来。 很快,鲜于辅、鲜于银兄弟二人便得到了消息,十万鲜卑大军杀来了。 宛如晴天霹雳,砸在两人的头顶上。 鲜于辅想都没想,直问道:“韩将军呢,有何军令?” “没有军令,韩将军已经带着诸将逃了!” “卧槽!” 鲜于银愤恨骂了一句,瞪着北面,咬牙切齿。 他老母的,韩猛这贼厮,已经是第二次把他们给丢在一边了。 “唉,吾等也撤。” 鲜于辅摇着头长叹一声,冲着鲜于银打了下手势。 很快,这万五千余赵骑精锐,便拨马东走。先过滹沱河,后面翻过群山,总能回到幽州。若是愣头愣脑的往西北跑,只怕会中了鲜卑人的下怀。 赵云也很快就发现了赵军骑兵的动静,仓皇往东去,铁定是要渡过滹沱河。不过,前面究竟有什么? 是鲜卑人! 赵云眼睛一眯,当即下令:“传各曲,收拢百姓。鲜卑人残暴不仁,万不可使彼等大肆屠戮那些民夫。” “诺!” 白马义从当即加快了步伐,朝着北面赶去。沿途碰到往南逃的赵军民夫,皆收拢于军后,留军看护。 赵军已乱。 不仅仅是被抛弃的民夫和步卒乱,连一同逃跑的乌桓人也都开始乱了。 刚往西北方向跑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开始面对小股鲜卑骑兵的截杀。 不不,应该是沿途都是小股的鲜卑骑兵,在一点点的割他们的肉。 每时每刻都有人受不了,试图朝着滹沱河去,渡过河进入大山。也有人硬着头皮,往北面的山里跑。更有人跑不动了之后,向鲜卑人投降。 但路过的鲜卑人可不会绕过他们乌桓人,手起刀落间,大好头颅滚到地上。 严格来说,鲜卑人的部队要比赵骑多的多,但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冲杀出去。主力部队反而慢慢吊在后面,早已埋伏好的一支支小股部队,不断从北面群山的谷道中杀出,而后游离在侧,逮着机会便上去咬一口。 庞大的骑兵队伍,严重拖慢全军的速度。相比较起灵巧的鲜卑小队,他们的速度慢太多了。 想要回身交战,鲜卑人又丝毫不给机会。 擦肩而过后,鲜卑人继续朝着前面追去,他们反倒是落在另一支鲜卑队伍的牙口前。 一路之上,鲜卑主力大军,赶着赵骑的步伐,沿着滹沱河走势,轻松的往西北方向而去。而所过之后,留下了遍地的无头尸体。 即便是那些无头尸体,也一个个被踏成稀巴烂。 赵云率领着白马义从,接连喝退了几支鲜卑骑兵队伍,从他们口边,夺下不少的赵国民夫。当然,已经被鲜卑人杀了,或者被抓住的,他赵云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目前两军来说还是盟友。 而鲜卑人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支汉骑,目光之中充满了畏惧。 白马义从! 半数人隶属于西部鲜卑的鲜卑兵,对于白马义从的威名,也是打心底畏惧。而出身自中部鲜卑的人,亦是肃目相对。 第843章 大山 鲜卑人出乎意料的没有与汉军发生争执,反而恭敬有嘉。 这让赵云大感疑惑,自己帐下的白马义从,可早已经不是燕王帐下的白马义从了。甚至,很多胡人对白马义从的恐惧,更多的是来源于对燕王自身的恐惧。 当初在代郡的时候,鲜卑人可不像眼前这么友好。 留下近千将士,押送着俘获的民夫,朝大营而去后。赵云便急匆匆的率队继续北上,赵军留下来的东西,已经分干净了。逃进山里的民夫,谁也没那个时间去管他们。 当务之急,还是要确保韩猛大军,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戍夫山。否则,戍夫山对于兵力不多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道天埑。 拐过这弯曲的山势,白马义从的行军方向,也转而向东,沿着赵军以及鲜卑人的蹄印,走下去。 看着所过之处,赵云不由紧起眉头。 倒不是鲜卑人没有什么作为,而是这沿途的死人未免也有些太多了。 地面上到处都是随意躺着的乌桓人尸体,被战马几乎踏成粉碎。好在上面的衣装,还能分辨出是乌桓人的打扮。残肢断臂,更是数不胜数,胯下战马跑着跑着就会跳一下,越过完好无损的首级。至于,那些早就失了原本模样的东西,战马也不会再去计较。 不过十余里地,见到的死尸,少说也得有个数千骑了。几乎清一色都是乌桓人,而鲜卑人,却没有见到一具。 也许是其余人把自己人的尸体给带离了战场,但是乌桓人死的也太多了点。同样是马上胡夷,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实力差距? 还是说,自己一直在坐井观天,从来不知道鲜卑人的真正实力? 不可否认鲜卑人很多,听说不下十万骑,但乌桓人跑的话,鲜卑人想要追上也没那容易。可眼前,鲜卑人确确实实追上了,而且大获全胜。 鲜卑人都这么强,那当年大败二十万西鲜卑的周骑,岂不是更加凶悍? 甩了下头,赵云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扔到一旁,遥望着东方,问向身旁亲卫:“怎么样,离赵军还有多远?” “尚有十余里!斥候的兄弟,已经看到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尾巴了。” “好,继续前进!” “诺!” 短暂休息了片刻后,千余白马义从再度纵马狂奔。 当赵云能够看见乌桓人身影的时候,天色已经落了下来。昏暗之间,犹能看到一队队的鲜卑骑兵,在追杀着乌桓人。 而乌桓兵,看起来早就乱了套,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然后成为鲜卑人的刀下鬼。 哎,这种局面,不需要自己上去了~ 再回头望向来路,沿途数十里,尸首相伏。 赵军,算是彻底完了。 逃在最前的韩猛等人,以及乌桓二位小王乌延和难楼,自是安然无恙。 “到了,到戍夫山了!” 队伍中,一声高呼,引起众人侧目,皆抬目东望。 只见昏暗之中,尚能够看到横在前方的一片片黑影,当是戍夫山无疑。不过,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尚不知还有多远啊! “咱们跑了多远了?” 韩猛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向身旁张南问道。 张南摇了摇头,这种逃命的时候,谁有那个时间去记跑了多远。不过,从午间发现鲜卑人,现在少说也有三个多时辰了,战马全速之下,五六十里总的有。 “该有个六七十里了,这马都快跑死了。” “五六十里?” 韩猛一愣,再望向前面的黑影,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将军,怎么了?” “吾等,可过筱人小县?” 韩猛回问了张南一句。 张南亦是一愣,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见到城池。紧接着,发愣的面色,逐渐变成惊惧,望着前面的如同大山一般的黑影,身形逐渐颤抖起来。 筱人是从广武,到戍夫山下卤城之间,数百里路途上唯一的一座小邑。而这座小邑,便坐落在这南北不过十余里宽的地方。他们若是路过了筱人邑,那不可能看不到。 而现在,连筱人邑都没见到,谈何到了戍夫山。 前面的大山,只怕不是戍夫山,而是一座军山啊! 韩猛和张南面露难色,却没有将心中想到的事情,给周围的人说起。随着后面的兵马逐渐赶上来,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 乌延看着前面韩猛及一众赵人不再前行,当即上前询问:“韩将军,缘何不继续前行?鲜卑人就在后面,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吾等当速速进山,再收拢兵马。” 张南暗叹一声,刚想与乌延说道,便被韩猛摆手制住。只见,韩猛冲着乌延拱了下手,言道:“乌延将军,汝等先行进山,抢占要地。猛,总要等一下后面的鲜于将军,不见二位将军,猛心难安啊!” “嘿!韩将军,鲜于将军就不在咱们身后,说不定都已经投靠汉骑和鲜卑人了呢。” “乌延将军勿要多言,大王交给韩猛的两万精骑,不论生死,猛总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否则,难以向大王交代啊!” 韩猛垂着头,哀声叹言。 乌延看着这扭扭捏捏的韩猛,逃跑路上还心存妇人之仁,怪不得雁门关外败的那么惨! “也罢,那吾等便先行进山,而后为将军遮掩。” “好!” “走!” 乌延冲着后面的难楼等人,打了声招呼,立即带着仓皇的军队,朝着近在眼前的戍夫山赶去。 而韩猛则是冷笑一声,看着从身前一个个跑过去的乌桓兵,低声与张南说道:“告诉弟兄们,从乌桓人手里要点粮食,吾等准备往南走,进山。” “末将明白!” 有了一群替死鬼,韩猛与张南等人,自是很轻松的往南跑去。也好在,这里正在慢慢赶往滹沱河的上游,水势比起下游的要小的多。 很多乌桓人都不解的看着赵人往南面跑了去,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跟从,反而选择了更加值得信赖的乌延大人以及难楼大人。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当乌延与难楼突然驻下战马,看着眼前缓缓压过来的大山,不由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不是戍夫山,是鲜卑大军! 怎么可能,他们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等人前面的,而且还有如此之众。 大山,当然不只是有鲜卑人,还有消失了踪迹很久的匈奴人。 五万匈奴大军,四万余配置三马的鲜卑精兵。 这些鲜卑骑兵,只比乌桓人快了不到约莫半个时辰,但为了赶在乌桓人前面,军中多余的战马全都给了他们。三马轮换,再加上从灵丘赶来不久的匈奴人,近十万骑,三十余万匹战马。 这才是真正的大山! 第844章 国事多难 傍晚时分,鲜卑人与匈奴人合兵一处,截住了东逃的赵军退路。自此,前有敌军,后有追兵,左右山乱,大家可以提前庆祝此战大胜了。 残余的万余乌桓兵,面对东西两面十几万鲜卑人和匈奴人的夹击,早已没了心神。 随着一声杀声响起,数万鲜卑兵一拥而上,冲着被堵在中间的乌桓兵杀去。而求生无路的乌桓兵,多数下马跪地乞降。 也有人试图反抗,纵马迎击敌人。也有人试图逃跑,试着跑进山中。 只可惜,反抗的人不过是螳臂当车,无非是在这完败的局势下,死的光荣一些。而逃跑的人,终究逃不过身后飞来的箭矢。 跪地请降的人,倒是被鲜卑兵驱赶到军后。 距离战场稍远一些,这些降兵,也迎来自己的命运。厮杀声震天之下,战场中乌桓人根本不知道向鲜卑人投降的人已经被杀了。仍旧抱着希望,跪地请降。 直到他们如同前人一般,被拉到军后,看到一个山洼处躺满了尸体,才明白 他们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无法拥有! 哪怕他们已经丢下了作为战士的尊严,卑躬屈膝,伏地请降,依旧逃脱不了命运。 夜色越来越深,前面的鲜卑人仍旧在砍杀着胆敢反抗的人。东西两部的将士已经照面,乌桓人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了抵抗。 地面上,不是尸体,就是跪着的人,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黑暗之中,那些乞降的乌桓人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夜间看不清,被鲜卑人误会,给一刀砍了。 很快,一名鲜卑人纵马奔驰在战场,用鲜卑语大声高呼着。手中的长矛上,插着一颗脑袋,被高高举起。 难楼。 跪在地上的乌延,看着那颗脑袋,听着进入耳中的鲜卑语,愈加垂丧。 鲜卑人与乌桓人是否同属一种一族,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两族以前是给匈奴人当苦力的。直到大汉雄起,把匈奴打成了南北两分,他们两族也就趁机而起了。 再之后,就只能说祖宗不给力了。 没抢过鲜卑人,结果鲜卑人继承了匈奴帝国的遗产,现在欺负匈奴跟欺负孙子一样。而他们乌桓,还是老样子,喜欢呆在乌桓山。 如今,好不容易伴随着赵王的崛起,走出了乌桓山,走出了幽州,却接二连三的惨遭重创。甚至,这一次重创后,基本上可以宣布诸乌桓部落,彻底没落了。 乌桓语、汉语、鲜卑语、匈奴语,甚至更东面的朝鲜、高句丽、扶余的欲言,他都有所精通。 可现在,他真的不想听的懂鲜卑语和匈奴语! 塌顿死了,苏仆延死了,难楼死了,自己也沦为阶下囚。 整个乌桓,只剩下唯一一位首领了,楼班。 一个孺子,能带着乌桓,在辽东诸族中,活下去吗? 呵呵真惨! “乌延,吾家大王要见汝。” 一名鲜卑兵来到跪着的乌延身前,趾高气昂的唤了一句。 随后,都不搭理他,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士兵将乌延拽起,押着朝着无数火光中央的鲜卑王架前走去。 沿途,乌延见到了鲜卑人的狂呼,也见到了乌桓降兵,被拥扯着拖到更后方。 而远处,连绵不绝的火光,不断的告诉自己,鲜卑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很快,便来到了鲜卑王架前。 王? 乌桓也有王,有两位。 塌顿王,楼班王。 归义王! 没错,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出的招。眼下汉人各势力,对于投靠的草原民族,清一色的封归义王。 鲜卑大人轲比能的归义王,乌桓首领塌顿、楼班的归义王。 没错,都是归义王。 虽然听起来重名的很多,但对此很多人都趋之若鹜。 毕竟,归义王也是王啊! 鲜卑大人和乌桓首领称呼的人更多,而王则寥寥无几。 “乌延,见过鲜卑王!” 乌延垂手一拱,行了个标准的汉礼。 处于众星瞩目之中的轲比能,嘴角微微扬起,看着乌延,言道:“不错,鲜卑王,我喜欢这个王号。今日过后,本王便是鲜卑王了。等灭了步度根,本王就是大鲜卑王!!” 轲比能突然间的霸气侧漏,顿时激起周围诸部大人的共鸣。 “大鲜卑王!” “大鲜卑王!” 当十几里宽的山谷,全都是大鲜卑王的欢呼时,乌延再度垂下头颅。 而身在最后方的赵云,眯起眼睛,看着那火光铺满整个山道,一望无际的鲜卑大军,不由咬紧牙关。 龙城飞将若在,岂容胡虏猖獗! 不知何时再生霍君侯,使吾汉家复曜日! “将军,这鲜卑狗未免也太猖獗了。大鲜卑王?好大的口气!” 身后好友夏侯兰来到近前,对鲜卑人甚是不满。 赵云暗叹一声,说道:“唉,莫要多言了。日后,吾等还得用鲜卑人攻略幽州。” “子龙兄,吾等当年投军,一为报国,二为杀胡。可现在,哼,跟着燕王的时候,也没见这些胡虏胆敢如此猖獗!依吾看,还不如去投世子呢~” “胡言乱语!” 赵云猛然回头,叱喝夏侯兰,而后又言道:“吾等乃汉室之臣,岂能投于国贼?日后,莫要再出此言,否则休怪为兄不讲情面!” “兄长,现在汝还看不明白吗?王允与燕王何异?兰从未听闻,一族之人,悉居高位。国之甲兵,俱为私有之状!如此行径,兄长还” “闭嘴!最起码王司徒依旧是汉臣!” 赵云面目狰狞,紧紧的盯着夏侯兰,大声吼道。 夏侯兰长叹一声,气色一萎,不再言语。若在这样争执下去,必然会伤了兄弟和气。 而赵云在两人沉寂了片刻后,也突然再问向夏侯兰:“兰弟,汝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才信骑来报,王司徒于晋阳殉国。天子行驾已至原平,大将军第一时间就带领所有狼骑赶过去了!” “王司徒” 赵云眉目一怔,心中犹如重击。 完了! “没错,晋阳丢了,王司徒死了。没有了王司徒,莫说吾等,便是大将军恐怕都自身难保了!” “唉~国事何其多难!” 第845章 内争 一场大胜。 轲比能亲自带来了乌延以及难楼的首级,来到了广武城外的汉军大营。 而此时此刻,吕布已经护送着大汉天子刘协,回到了军营之中。 诺大的营垒,似乎有些拥挤 禁卫三千余人,刘氏宫室百余人,宫中宦官、婢女数百人,满朝文武数百人。这还不算,再加上那些官员的家眷,足足有一万余人。 怪不得晋阳丢的这么快! 那么多人逃出来,城内军卒还能有心思守城? 回到营内后,吕布的面色就一直没有好过,阴沉、森冷! 便是轲比能前来叙功的宴会,作为大将军的吕布,都没有现身。而其帐下一应诸将,自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营垒不足用,狼骑便脱离了大营,来到北面数里,重新驻扎。 简陋的中帐之内,只摆着几张桌案,聚集着狼骑中主要的将校。 吕布、赵云、魏续、曹性、宋宪、张辽以及夏侯兰,七人皆是部曲主副将,对案席坐。 而其余刘何、王贺、秦宜禄、高雅、李邹、赵庶几人,则是附立左右,于帐听事。 狼骑一应众将都不说话,吕布也不开口,帐内的气氛一点点凝肃,这种感觉让赵云心感不妙,可又不知道大将军此次面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大家还都是大汉朝的人,当着大汉的官。 可现在,天子行宴,没有一个去,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都说说,吾等怎么办?” 吕布暗叹一声,皱着眉头,看着帐内众人。 只是,问声过后,目光所过皆是垂首不敢语。 “大将军,到底生了何事?” 赵云看着众人的表现,感觉事情只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难不成,朝廷要在这大战未休之际,夺大将军兵权? 那些人没有这么蠢! “砰!” 平常最是话少的曹性,突然猛拍了一下桌案,起身向吕布拱礼:“大将军!干脆反他老母的!效周王往事,清君侧!” “曹性!闭嘴,坐下!” 宋宪当即冲着曹性叱喝一声,而后言道:“绣衣使无孔不入,莫要落下口实。” “哼,现在还管个求的绣衣使!吾等一家老小,皆为鱼肉矣!不反,难不成缚手待难乎?更何况,他王氏能容得下吾等活着?” 魏续脾气更爆。 短短几句话,赵云便垂下了头,哀叹连连。 兵权之争,从来到大汉那一刻,见的太多太多了。 但是先前王司徒在,有其坐镇,纵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大将,明知道朝廷是在从他们手中夺权,可依旧不敢反抗。因为,覆晋灭魏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司徒没那么好惹。所有人都知道,王司徒下手的那一刻,他肯定有了十足的准备。 可是王司徒的手段从来都没有激烈过,要么用战争消耗掉军头的实力,要么春风化细雨,让彼等敢怒不敢言。 大汉也如此步履唯艰的走到眼前这一步。 放眼现在,军中剩下的军头,只有大将军和镇北将军郭蕴手中的并州兵了。而当年威风凛凛的上党兵、河内兵、黑山兵、并州边兵、白波兵都没了,只剩下北军、南军、第二军和第三军以及狼骑和雁门兵。 北军不多说,兵权都在王懋手中,王服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南军由王隗掌管,南下端氏,只怕凶多吉少。 第二军、第三军就是朱儁率领的大军,其部兵员有张扬的上党兵、郭太的白波兵、张燕的黑山兵、以及晋阳招募的新丁,大汉唯一一直老兵居多的精锐步卒。 而现在,要对他们狼骑下手了。 不可否认,眼下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大将军身旁只有这五六千骑,另外的一万精骑和最精锐的陷阵营,都在并州。 呵呵 这盘棋,似乎不仅仅在针对赵军了,连他们狼骑也算计在内了吗? 赵云突然感觉一阵无力! 吕布心中也是纠结万分,难以取舍。 清君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如今自己帐下只有五六千骑,而其中赵云的态度还不明确。根据常年相交,子龙这个愚忠之人,只怕未必会随自己行事。 如此,再减去两千骑。 四千骑能做什么? 他们可不是刚来到雁门的时候,一番大战损折过半,狼骑的士气也好不到哪去。也许可以靠着自己的威望,带着他们去攻打天子行驾。 只是,北军和宫廷禁卫尚有万五千人左右,虽然士气也不高,可据营而守,绝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打破的。 而且,今日轲比能来了,或许天子身旁又多了十几万骑兵。 怎么打? 其次,随着晋阳一丢,军中将士妻小几乎全都落入赵军手中。军中将校军吏妻小,也都随着天子行驾,来到中军大营。 王氏做足了准备! 吕布扭头看向赵云,也不说话,想从其面色中得到一些讯息。 可惜,赵云似乎注意到了吕布的目光,微微颔首,凝视着桌案。 “唉~” 吕布叹了一声,望向诸将,说道:“诸君,多谢了。明日随本将去朝觐天子!” “姊夫,万万不可啊!” 魏续腾然起身,不甘心的看着吕布。这一去,就等于将自己等人的生死大权,交到了王懋手中啊。 吕布摇了摇头,无奈叹道:“不然呢,真要弃汝吾家小,诸位家室于不顾乎?如此,布何以酬诸君十数载,忠恳相随!” “大将军!” “大将军。” 不得不说,此举虽有妇人之仁,可话音落在众将心中,皆是一暖。十余人纷纷注视着吕布,热泪盈眶。 如果就此缚手,他们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因为战争还没结束,最多也就闲赋在家。一旦战事紧急,朝廷肯定还会用。 但大将军就不一定了,作为狼骑的主将,军中威望远胜他人,朝廷会不会下黑手,谁也说不准。 如果还有一人有生命危险,那就是魏续了。 姻亲之联,在这种情况下,两族必然同生死。若吕布死,魏氏一族也逃不掉。 “赵子龙,自汝等来到吾大汉,姊夫待汝可是不薄!王氏权倾朝野,陷害忠良,尔莫非忠于王氏,而非刘姓?” 魏续不傻,姊夫先前的一举一动,都在眼中。同时,自己也知道,没有白马义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机会。虽然有了白马义从,也未必就能成功。但眼下,每一根稻草都要全力抓住。 赵云闻言,抬目看了一眼魏续,言道:“魏兄,名曰清君侧,实为反贼,恕云不能同。大汉便是因为清君侧而乱,云岂能坐视不管!” “嗤!” “嗤!” 魏续愤然拔剑,直指赵云。而赵云身旁的夏侯兰,也下意识的拔出佩剑,挡在赵云身前,直视魏续。 “兰弟,收起来!” “兄长~” 夏侯兰紧紧盯着魏续,又扫了一眼帐内其余人。见别人都没动静,便收剑回鞘,凭魏续一人,还上不了子龙。 “魏续!” 吕布亦是轻唤一声,脸色愈加难看。 就这? 就这还想清君侧?玩造反? “哼,忘恩负义之徒!” 魏续咬着牙,怒骂一句,提剑愤然出帐。 闻言,赵云面色一燥,与吕布拱手言道:“大将军,云愧对大将军厚恩!告辞!” 第846章 劝言 出了中帐。 赵云第一眼便看到在十几步远,愤怒挥砍木桩,发泄心中怒火的魏续,不由更是心中生愧。 两人,并没有回到白马义从所在,而是径直出寨。 骏马奔驰,春风拂面。 惊鸿而过,银衣飞逝。 一路狂奔直上丘顶,赵云这才扯住缰绳,驻马东望军营。 两处大营,相隔并不远,短短几里而已。站在土丘上,一览无余。 可是,就是这么几里地之间,却充满了阴谋和暗斗。 当年,高征西率军与羌贼争与凉州,朝廷诛其宗室在后。而今,大将军破敌在前,朝廷收其家小于后! 大汉啊,这是怎么了? 大敌当前,公卿相执,明争暗斗。 照这样下去,大汉真的还有希望吗? 唉~何其可悲! 大将军没有狼骑,还是大将军,还是那一位威震南幕的飞将。可狼骑没了大将军,还是狼骑吗? 只怕,连鲜卑骑兵都比不上了。 更不用说,若是冀州的高顺、成廉、侯成他们知道大将军为朝廷迫害,只怕扭头就投了赵国了。 “兄长!” 夏侯兰纵马终于赶来,牵马走到赵云身后。 赵云没有回头,问道:“兰弟,吾尝自诩忠义之士,可现在?忠不知忠,义亦非义啊!哈哈哈~” 夏侯兰面色一顿,暗叹一声,回道:“兄长为忠义二字所累,却不知自古以来,忠义难两全。” “但,吾的忠,陛下知道吗?吾究竟是在忠于陛下,还是在忠于王氏?” “王氏权倾朝野,事无巨细,悉出其宗。忠于陛下,亦是忠于王氏。忠于王氏,亦是忠于陛下罢了。” “忠亦忠,亦非忠?” 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声音一沉:“唉,当年战死北疆的义从,缘何无云?若非如此,云何必遭受今日之苦楚?” “兄长何出此言!天下大乱,又有几人如同兄长一般,怀忠汉之心,一往无前?” “兰弟,是在嘲笑为兄吗?” “不,兄长忠于汉室并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唉~” 两人叹息过后,皆陷入沉默。 而后,席地坐之,望着天地,心做万千愁思。 良久。 二人对于方才之事的愤懑,也逐渐平息。 “兄长,吾打算去河东,投世子去。” 夏侯兰突然一句,让赵云愣住了神,迷茫的看着夏侯兰。 “兰弟?” “兄长,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大汉,委实让人呆不下去了。兄长可能不知,盛开死了?” 夏侯兰解释了一句,生怕自己方才的话再刺激到赵云。 可是,赵云显然没有在意,反而不敢置信的问道:“盛开死了?三河精骑不是陛下亲兵吗,怎么?” “正是因为如此。晋阳大战时,三河精骑被调守梗阳城,全军覆没!” 夏侯兰将今日打探的消息,全说了出来。 赵云抚下额头,长叹一声。 夏侯又继续说道:“忠义之士,皆死于内斗,兰不想死的如此不明白,就只能做不忠之人了。” “也罢,也罢。” 赵云摇着头,无奈一句。 “兄长,兰弟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兰弟且讲。” “何不随吾一同投周王,周王仁厚爱民,国力日盛,必能鼎定天下!” 夏侯兰皱着眉,看着赵云。心中,却没报丝毫希望,相处了这么久,兄长的性子自己一清二楚。可作为兄弟,又岂能见之不顾? 赵云莫名一笑,出乎意料的说道:“行啊。不过,云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到时候,若是兰弟在周国顺风顺水,记得给为兄留个小吏的职位即可。” “唉~” 果然,听到后面,夏侯兰就苦笑了一声。 “对了,兰弟。汝缘何认为,周王能定鼎天下呢?赵国虽然被吾等接连击败,损失不小。可毕竟坐拥冀州富裕之地,兵甲数十万。还有楚国,也很强啊!” 赵云疑惑的看向夏侯兰,世子投靠周王还能理解。毕竟,袁绍与世子有不解之仇,袁术又是与袁绍同宗同族,更曾背叛燕王,世子唯有投靠没有任何交往的周王。 夏侯兰嘴角一扬,笑着说道:“嘿嘿,兄长。若论武艺,弟差兄长何止万丈。但若说道天下大势,兰可是丝毫不逊于兄长啊!” “这臣择君啊,首先一点得看君主品行。周王不用说,也曾经削帐下将校的兵权,一揽其中。尤其是夏育,对了,兄长知道夏育吗?” “废话,为兄虽然没汝消息灵通,可也不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名震雍凉的夏育将军,哪能不知!” 赵云白了一眼,夏育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还打什么仗。 夏侯兰又言道:“可若是放到十年前,黄巾之乱时,兄长可知道夏育?不知道,吾也不知道,周王高明就高明在这里。不可否认,平羌乱、剿黄巾、定西凉,夏育大小战不知几何,战功赫赫。但是,也就在关中、凉州扬名,出了函谷,没几个人知道。” “而当年周王削其兵权,听说他帐下兵马五六万,皆是亲信部曲。但是周王明升暗降,将夏育的部曲全都拿下。而夏育手下,无一人有异议。当兵打仗嘛,不是为了功名,就是为了钱财。周王待人宽厚,夏育虽然没了兵权,但成了征西将军下第一人,声名也逐渐开始在天下传播。” “若非段公到了周王帐下,恐怕夏育的地位就是周国中尉了。即便是中间还有徐荣插手,让夏育在周军中的威望再一步被削弱。可夏育不在乎了啊,他仍旧是大周排名前三的名将。周王仁厚之名,亦是周军将校奋死之因啊!” 夏侯兰呼呼啦啦的说完,听的赵云直皱眉挠头。 “汝从何处听到的传闻?周军强在军纪,天下皆知。” “军纪严,难道不是周王的决策。更何况,军纪虽严,可周人户室,一人当兵,一家无忧。十人当兵,一亭荣之。” 夏侯兰反驳说道。 这下让赵云更加疑惑了,盯着夏侯兰,说道:“兰弟,莫非汝见过调查司的人?” “嗯?” 夏侯兰珠目一抬,匝了下嘴巴,仰头望向天空。 “哼,还不如实道来!” 赵云面色一凛,语气一坚。 夏侯兰便顶不住了,苦笑着说道:“兄长猜对了,调查司的人找的小弟,弟~” 赵云手一摆,懒得听夏侯兰废话,吾说这厮方才说那么多话,怎么全是夸周王的好呢。 “行了,世子殿下有消息吗?在周国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人家毕竟是燕王之后,吾等肯定是比不上。” “噢,兰弟的意思是世子在周国很好?” “那当然啦,现在世子殿下,是大周第二骑兵军的军将呢。而且,被周王封为燕侯,准许立宗祀社稷。就是不知道,等周王称帝,能不能得到王号。” “应该不会。大周先前新出的爵制,最高的是公。不过,燕国公的话,倒也不错。” 赵云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感慨道:“世子选对了啊!” 可夏侯兰却有些不耐烦了,直言道:“兄长,弟就明言。吾见到的那个调查司的人,是世子殿下专门拜访了周国总参贾诩,来请兄长的!” 赵云面色一僵! 随即,看向蔚蓝的天空,与夏侯兰说道:“兰弟,待到了河东,代云谢过世子。恕云不义,难以为其牵马坠镫!” “兄长何故执迷不悟呢?” 夏侯兰瞪大了眼睛,这招都使了一个遍,云兄怎么就不动心呢? 第847章 图谋王事 天子行辕所在的中军。 一场盛宴过后,退至大军所在的汉室君臣,也彻底稳下了躁动的心。毕竟,有大军在侧,赵国追兵杀来,也能护的大家周全。 同时,韩猛大军惨败而逃,赵军折大将数员,兵马数万。乌桓骑兵,更是一个都没跑出去,各部首领的脑袋全都聚在眼前。 也让刘协打心底,露出喜意。 从晋阳出走的那一刻,自己就在担心吕布和王服不能战胜韩猛。若是如此,后有追兵,前有赵国大军,死路一条。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更是佑吾大汉。 一场大胜,将大汉给悬崖边缘,给拽了回来。 只是,今日盛宴,吕布却不至。 军中不稳啊! 散宴之后,刘协立即找来了李用、董承、伏完三人,密议。 而王懋,亦是与轲比能相携同去。 回到帐内。 王懋与轲比能,彷佛瞬间酒醒一般,再没有方才行走间欢声笑语的亲切。 “归义王啊,不知汝带来了多少兵马?” “三万精骑,皆是吾鲜卑精锐,对付吕布五六千骑,不成问题。” 轲比能落座后,沉着气,不慌不忙的说道。 闻言,王懋心尤甚喜,言道:“好,待解决了吕布,在下会为归义王向陛下请功。” 轲比能摇了下头:“王军将,功不功的,吾不在乎。但是,归义王未免太俗气了些,吾想换个王号?” “噢~!” 王懋眼角一眯,捏起桌案上的酒樽,轻抿一口,笑着看向轲比能。 王懋不问,轲比能也逐渐收起随意,正襟危坐,回视王懋,一言不发。 “归义王,雁门郡已经足够了。” “雁门不小,但想要吾大鲜卑的壮士,为大汉守边,雁门不够!” “单于庭、屠各地,若是归义王雄心尚在,河南地也可取之。” “吾与步度根首领,情同手足,焉能掠其地?” “归义王的意思,王号非换不可了?” 得到轲比能的回答,王懋不禁冷起眼,换王号可不是件小事。更重要的是,绣衣使密探,已经知道轲比能想要什么王号了。 大鲜卑王? 哼,蛮夷之徒,也敢称大? “吾若能如愿,莫说助王公取幽州,权倾朝野,便是南下并州,替公夺回晋阳,又有何不可?” 轲比能知道自己要的很多,所以也不介意给王懋画张大饼。毕竟,他王懋得不到什么好处,可不会帮自己。 王懋果然神色一变,微微颔首,垂问:“归义王此言,当真?” “当真,公若不信,吾二人可歃血为盟!” 王懋喘了几下粗气,没有当口应下,反而言道:“无需如此,吾与归义王相交,至真至诚。不过,更改王号一事,兹事体大,吾要看看朝堂诸公的表现。毕竟,司徒公仙去,总有些宵小想要跳出来。” “王公放心,但有所需,尽管言来。三万铁骑,随时候命!” “好!” 王懋一击桌案,喝彩一声,看向轲比能,言道:“有归义王此言,来日汉室贵胄之中,必有君位!” “吾仰羡汉家礼仪久矣!” 而同样,在刘协帐内,几人也在围绕着吕布一事进行商讨。 李用出帐安排了一下,随即回帐,冲着天子刘协点了下头。 刘协会意,看向董承,言道:“爱卿,今日大将军未出席聚宴,究竟发生了何事?” 董承没有答话,扭头看向李用,作为绣衣使直指,他知道的事情要比别人更多。 刘协的目光,亦是转向李用。 “启禀陛下,起因于王盖将大将军及其帐下心腹妻小,悉数解押在营内,欲以此逼迫大将军交出兵权。另外,大将军率军回归晋阳,而后北战韩猛,皆是王司徒生前所谋划。意欲,借此一战,将大将军、镇北将军手中的军权,握于掌中。” “为何不早早来报?” 刘协面色一变,注视着李用,直言质问。 李用面不改色:“启禀陛下,王司徒生前所定,本是在夺取幽州之后,再配合朱老将军行此事。臣,也与朱老将军碰过面了,忠耿之人。但是,没想到王盖、王懋二人,不顾大局,于此时便欲削大将军兵权,臣亦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那,大将军营内可有动静?” “没有动静,只怕大将军已经做出选择。若是如此,王氏必然做大。” 李用将方才手下送回的情报,悉数道出。 刘协暗叹一声,也预料到了事情的不对。大将军吕布,自己不确定他是不是忠心耿耿之人,但是除了郭蕴,就只有他手中握有兵权了。自己若想亲政,必须得仰仗他先干倒王氏一族。 “还有一事,臣刚刚得到消息,大营三十里外,有一支鲜卑大军,三万人左右。” “什么?” “鲜卑大军,他王懋想要做什么?” 刘协与董承皆是神色大变,惊恐不已。唯独伏完,年老持重,没有任何波动。 李用说完,便垂着头,退到一侧。 王氏,应该不会迈出那一步。但,大将军就未必能安然无恙了。 慌了一阵后,董承也及时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后,言道:“陛下,臣以为,这轲比能的三万铁骑,未必不能为吾所用?” “爱卿有何良策,尽可言来。” “陛下,轲比能乃鲜卑之首,又岂会听从王氏之命。彼等之间,必有所易。不过,王氏给轲比能的,陛下亦能给。而陛下能给的,王氏却给不了。” 闻言,刘协的眉头逐渐舒展起来,言道:“那,谁可与归义王详谈?” “非绣衣直指不可。” “嗯?” 李用当即看向董承,有些不爽。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谁知道王懋许给了轲比能什么,自己又有哪些能代陛下许给轲比能? “李爱卿,可愿往之一试?” “臣愿往,只是还请陛下明言,臣不知道当许之几何?” “非国家公器,皆可许之!” 刘协一句话,让李用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非国家公器? 现在除了国家公器,大汉还能给予鲜卑人什么? 钱粮兵甲? 自己都不够用了,其余的还有啥~ “诺!臣晚间便去。” 李用硬着头皮接下这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摸清楚轲比能想要什么,再做抉择。 刘协冲着李用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董承,问道:“大将军那里,如何处理?若是其部精骑,为王氏所掌。再加上北军、禁卫,鲜卑人也未必能诛灭王氏。” “待入夜后,臣亲自去大将军营内走一遭,定劝大将军尽忠王事。” “也好,唯有如此了。” 一侧闭目养神,听着三人密谋的伏完,却是不禁皱了眉头。 有些心急了啊! 第848章 究竟谁在第五层? 天色一暗,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人蠢蠢欲动。 王懋也送走了轲比能,独坐在帐内。一颗白发苍首,注视着帐帘,充满了担忧。 自己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轲比能的心思。 正所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自己要借助轲比能的力量来掌权,但不代表自己要养虎为患。 大鲜卑王?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若是轲比能想要再进一步呢? 那时候,王氏要么与汉室陪葬,要么恭顺在夷狄之下。这一点,自己绝对不允许发生。看来,要想办法,削弱鲜卑人的实力了。 “军将,诸位公子到了。” “让他们进来。” “诺!” 王盖、王晨、王凌、王景、王定,五位祁县王氏嫡系子弟,便进入帐内。 “侄儿拜见伯父。” “孩儿拜见阿翁。” 几人一应见礼。 祁县王氏,王隗仅有二女,无子。王懋有子二人,正是王晨、王凌兄弟。而王允有子三人,乃王盖、王景、王定。 “不必多礼。盖儿,汝随父在朝数年,朝臣之中,有几人可为吾王氏所用?” “伯父,朝臣之中,八成皆乃太原人士。不过位居高位者,无几。” 王盖拱手言道。 王懋点了下头,随手一摆,笑着说道:“无妨。晨儿,汝一直掌管宫廷禁卫,如何,可为吾王氏征战?” “不成问题。” “好。行辕周遭部曲,尤其是那一千精骑,汝等小辈,定要紧紧握在手中。” 王懋一番询问,让帐内的几位小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王凌,疑惑的看着父亲,问道:“阿翁欲打算近日除掉大将军?” 王懋轻嗯一声,珠目渐冷:“此时乃最佳时机,狼骑一分为二,朱公伟亦不在左近。若如吕布不肯交出兵权,老夫不介意一试。” “可是,眼下虽然韩猛几近全军覆没。但吾等身后,尚有袁谭数万精锐赵兵。幽州此刻空虚,正当趁虚而入。若在此地浪费时日,只怕取幽州难矣。” “很快,最迟明日夜晚,便能分晓。攻打幽州,本就途径长远,非一朝一夕之功,一两日功夫,等得起!” 听完父亲的话,王凌不再出声,只是眉间越皱越紧。 不论胜负,大汉仅余的兵力,也会再度被削弱。如此情况,真的能打下幽州?若不能下,鲜卑人必生异心。 最关键的还是粮秣,多耗一日功夫,留给他们打进幽州的时间就少一天。 唉~ 后面王懋讲的事情,王凌几乎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愈加不畅。 王懋安排完毕,几人也随即散去。 一出帐,王晨便搭住王凌的肩膀。 “阿弟,怎么回事今日?心不在焉的啊!” 王晨年长王凌八岁,两兄弟间自是长兄非常照顾小弟。方才见王凌在帐内,总是出神。身为兄长,自然要问一下什么情况。 王凌垂首一叹,与王晨说道:“阿兄,你们是不是都知道王昶和他父亲的打算?” 王晨面色一顿,看着自己的弟弟,拍拍其肩膀:“没错。不过,为兄知道你和昶弟的关系好,便没有告诉你,免得你” “弟不知道吾等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吾知道族中好几个庶出子弟,最后都去了王柔伯父家中。” “没办法,攻打幽州,谁都没有必盛的打算,三叔生前安排的。毕竟,纵是失败,吾王氏总要继承下去。另外,过些时日,吾打算跟阿翁商量一下,让汝去周国。” 王晨看着弟弟,充满了溺爱,最终嘴角笑了一下,等待着王凌的询问。 毕竟,周国未必能容得下王氏子弟。 “打幽州,这么难吗?” 王凌所问非问,反倒是让王晨愣了一下。 王晨没有着急回答弟弟的话,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言道:“走,去为兄帐内说。” 两人很快便绕过诸帐,回到王晨帐内。 安排好亲卫严查四周后,王晨这才与王凌解释道:“阿弟,汝知道匈奴人为什么没出现在晋阳城外吗?” “不知道。若非匈奴人背信弃义,晋阳城绝对丢不了。” 提起匈奴人,王凌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王晨暗叹一声,继续说道:“呼厨泉,跟了轲比能。” “什么?那”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吾王氏所有的计划,都提前了。不提前不行了,吾王氏若不能早日整合诸军,恐怕就压不住胡夷了。胡夷之所以还有忌惮,就是他们还不知道三叔的情况。但此时瞒不了两天了,所以阿翁才着急着拿下狼骑。” “可是,这关乎攻打幽州何事?” “愚笨!轲比能巴不得吾等跟赵国拼个死伤惨重呢,如此,还有谁能拦住他们鲜卑人大举南下?攻打幽州,鲜卑人肯定不会出力。只靠吾等,未必能下。” 王凌面色一暗,有些无奈的说道:“周国~唉,董卓旧部都在,吾王氏又与周军大战过,只怕周王未必会用吾啊!” “为兄知道。所以,汝去周国,只能隐姓埋名。一旦幽州局面打不开,王氏嫡支就靠汝和定弟了。” 王晨一句话,让王凌有些迷茫。 “阿兄~” “吾王氏虽欲权倾朝野,藉此以为后世打下根基。但,王氏亦有风骨,传承千载。事旦不济,焉为胡虏膝下!” 王晨微笑着说完这句话,而后又看着王凌,感慨而言:“凌弟,汝也要记住。宁事仇主,不事夷君!” “阿兄~” 王凌眼眶之中,一瞬间便充满莹珠,唤了一身后,突然起身,意欲出帐。 “阿弟,阿翁说了,他不会见汝!” “什么?” 王凌双目无神,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兄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顿下脚步,王凌再度坐了下来,提袖掩了一下眉目。再现于王晨面前时,已是一副坚毅之色。 “哈哈,这才不愧是吾家良驹!” “阿兄之言,弟铭记在心。” “嗯,稍后便去寻定儿!” “这么着急吗?” “不错,除大将军之事,亦有风险。汝与定弟,一文一武,皆是吾等小辈拔萃之才,丁点损伤不得。” “可吾想与阿翁道个别。” “不用,大伯已在离石等着汝二人了。” “这也在三叔预料之中?” “不,是大伯的安排。大伯虽不似三叔那般雄才伟略,但论保家全宗,胜于三叔。三叔会投向周国,汝二人则隐于乡野。若大伯无恙,自会寻机会提拔汝二人。若是大伯有恙,汝二人便隐姓埋名。” “为什么?这仗还没打,难道大伯、阿翁、三叔都认为打不赢了?” 王凌很是苦恼,这传入耳的每一句,几乎都是在交代后事。他们还有数万人,还有朱老将军的大军,为什么就会抱着打不赢的心思。 王晨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打不赢,吾等也会尽力而为。可若是万一,濒临绝境,再想让汝与定弟出走,只怕难走。一切,都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早做安排,总比事到临头再做,好得多。” “嗨!” 第849章 相约合谋 吕布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董承,一身小卒打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厮,怎么会来自己这里? 对于董承和伏完两人,吕布先前从没有与他们有所交集。因为,谁都知道,这两家已经跟天子绑在一起了。董氏、伏氏对于任何一个想要权倾朝野的人来讲,都是阻碍。 对于吕布,当然也不意外。 没什么忠不忠的,走到了这一步,谁不想往前再踏一步。更何况,当今天下,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出来趟路了 董承也没有着急说话,笑看着吕布,他不着急。 反正,距离死亡更近的不是他董承。即便王氏吞并了吕布的党羽,也一样要尊从天子。否则,他们如何跟袁绍争锋。 “国舅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吕布盯着董承,脑海中已经有些头绪。天子嘛,不能亲政,算什么天子。而要亲政,就必须先搬倒眼前的大山。 也许~事有转机。 “承深夜来此,大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陛下,对于大将军之遭遇,深感悲切啊!” “那又如何?国舅手中无兵无将,焉能成事?” 吕布直言不讳,让董承面色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摇头,笑言道:“无兵无将?大将军莫非以为,吾汉室养士四百年,无可用之人?需知,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啊!” “噢~那本将倒要听听国舅有何辅国良言了!” 吕布依然吊着董承的胃口,目光瞥向他处,洗耳恭听之。 董承眯了下眼睛,虽然知道大将军甚是跋扈,可也没想到临死之际,竟然还嚣张至极。 哼,若非汝一匹夫,还有用处,谁管尔等死活。 “王懋能给轲比能的,陛下一样能给。一切都在老夫计划之中,若是大将军有意,便接下这封圣诏。若是无意,大将军尽可卑躬屈膝以向王氏!哈哈哈~” 董承自怀中抽出一份帛书,起身放到吕布身前桌案,又言道:“明夜子时,北军必乱,大将军需早做抉择。” 吕布看了眼手前的诏书,又微微抬头,看了眼董承。 “国舅请回,布自有定论。” “大将军威名盖世,天下仰之,承深以为敬。告辞!” 董承留下一句赞扬的话,折身出帐。 而吕布,则陷入了沉思。 董承一走,魏续便走了进来。 “姊夫,这老儿来此作甚?” “莫要多问,去唤子龙前来一叙。” 吕布说完,魏续眼珠子一瞪,有些不大情愿的说道:“姊夫,那赵子龙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还唤他作甚,徒增晦气!” “行了,子龙在战场上救了汝两三次,不知感恩也便罢了,焉能如此构之。” “这他救吾是救吾,大不了以命相还。可如今,关系吾两家数十口安危啊!” “去唤子龙来,告诉他有要事相商!” “” 魏续拧了下脑袋,只能无奈应道:“诺!” 董承很快就回到了中军大营,但并没有直接返回天子行营。倒不是担心被别人认出来,有着绣衣使掩护,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跟着两个绣衣使密探,三人一身兵卒装扮,沿着营寨拐向北军中营所在。 “先生,吾等只能到了。王氏的密探,半数都在军中。” “无妨,到这里就行了。告诉子由将军,明夜子时,陛下要北军乱起来。” “卑职一定将话带到。” “听闻汝是李用最信任的心腹?若是此事办好了,李用会升任绣衣御史,绣衣直指的位置,不需要老夫多言了!” 绣衣密探目光一亮,抱拳谢道:“多谢先生提拔,先生放心。” “那老夫便先回去了。” 董承在另外一名密探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去,两人大摇大摆的从北军中营前走过。 而绣衣密探则是来到北军中军大营的营门前。 “卑职见过张军候。” 守寨门的一名屯长,快步走到张军候面前,拜礼言道。 “这么晚了,还呆在营门这,又无甚战事,早点回去睡觉。” “不行啊,刚刚下了军令,各营都要严加防范。长公子亲自带着军正巡视各营,出了岔子,小弟吾这颗脑袋可不够砍的。” “这赵兵都被打跑了,还管这么严。对了,广武那边有了人气,后营的王校尉,弄了不少从晋阳过来的小娘。” 张军候笑眯眯的说道,顺便拍了下屯长的肩膀,不断暗示。 那屯长当即会意,嘴角也不禁扬起,问道:“小弟也能去?” “嘁,王校尉费那么大功夫图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些军吏怀里的那点铢钱,明个为兄带汝走一遭。” “那可得多谢军候照顾了。” “小事,不说了。为兄要回帐休息了,今个可累的不轻。” “明白,明白。” 进入中营,张军候并没有着急着去王服的主帐,而是先行回到了自己帐内。 漆黑一片,基本看不到帐内的状况,张军候摸着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就摸到床榻边缘,歪下身子一躺。 硬邦邦的床榻,再加上甲胄未去,咯的后背很是不舒服。 “呼!” 张军候吐了一口粗气,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脖颈间感到一凉。 作为绣衣使密探的他,很熟悉那种感觉,顿时浑身汗毛四起,一动不动。 “跟了董承这么半天功夫,陛下想要做什么啊?”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张军候没有抬目去望。此刻,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这人正盯着自己。 “校尉,陛下想要联合吕布,明夜子时,放手一搏。” “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卑职只知道这些。不过,董承跟吕布在帐内谈了片刻,谈些什么,卑职无处可知。” “好。明天汝就回晋阳,晋阳那边会有人助汝避过绣衣使。” “校尉,恕卑职直言。您只要走出这帐篷,吾二人皆活不过天亮。” “知道你们绣衣使厉害,但是这是军营。” “绣衣使还接到了一份密令,明日夜间,诛杀王氏诸人,不择手段。” 张军候一点也不紧张,与那校尉说道。 那校尉摇了摇头,嗤笑一声,问道:“怎么?想劝吾归顺绣衣使?” “校尉乃是王副将心腹,卑职不会做此无用之功。” “那汝说这么多,想要做什么?” “嗖!” “噗!” 一声闷响。 横在张军候脖颈前的匕首,逐渐滑落。 张军候不慌不忙的起了身,点燃帐内油灯,果然是中军典军校尉。 只不过,此时此刻,一支弩矢,自其阳穴横穿而过。寒光凛凛的箭头,带着一丝血迹,露出三指之长。 “速速派人去禀报直指,事情有变!” “诺!” 帐外轻嗯一声。 张军候也提起挂着的环首刀,转身出帐。 帐外,三人正恭敬的候着。 “把这些渣渣的尸体扔进帐内,告诉军中其余弟兄,立即行动,四处放火,扰乱北军。小五,汝带几个人,随某一起去见军将。” “诺!” “呸,几个家仆,也想跟吾绣衣使较量!” 第850章 所言甚是 很快,张军候便来到了中军主帐。 那灯火通明的大帐,就是北军主将王服所在。 瞅了一眼四周,张军候冲着手下挥了下手。几名绣衣使密探迅速散入黑暗,开始搜索着那些紧紧盯着中军主帐的王氏探子。 张军候就静静的等着,直到一声吱吱声在不远处响起,这才起身。 拍了下身上的衣架,张军候阔步朝着一群侍卫环伺的中军主帐。 “何人?” “斥候曲军候,有紧急军情,来报军将。” “等着。” 亲卫留下一句,转身入帐。 很快,便出帐,冲着张军候言道:“进来。” “多谢。” 张军候一进入帐内,身后的王服亲卫瞬间便拔出佩剑,横在其颈后。 王服一身睡袍,看着眼前的斥候曲军候,问道:“汝究竟是何人?方才帐外的动静,是汝搞出来的?” 张军候没有说话,看着王服,又瞥了眼身后的亲卫,没有说话。 王服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了下亲卫。 “说。” “多谢王军将。” 张军候冷着眼睛,拱手一谢。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帛布,言道:“陛下有诏,王服听命!” 王服眉头一皱,当即起身微躬。 “兹王氏日渐权重,横行朝堂,欺君罔上。今更欲谋大将军,意乱国朝,坏大汉社稷。着北军军将王服,立即将兵平乱,尽诛王氏。” 张军候念完,将帛书递到其面前,再言道:“王军将,看看真假与否。” 王服接过帛书,打开瞥了一眼下角,正盖着天子印,不再疑他。 而后,便陷入深思。 天子一封诏命,煞是简单,动动笔墨即可。 可给自己的任务,却是比登天还难啊! “王将军,卑职已经暴露,典军校尉已死,王懋很快便会有所察觉。还望将军立下决断,以免误之国事。” “汝是绣衣直指的人,老夫且问汝,军中还有多有绣衣使?” “除去身在外州的探子,所有的绣衣使都在大营内。北军中有五百余人,皆听卑职号令。余者近千人,皆听命李直指,负责行营之事以及陛下安危。” “尔等绣衣使如何安排的?” “回将军,卑职已命诸部,准备行动。营中放火生乱,诛杀王氏子弟及其心腹。另外,还有数十人布置在东营门处,以便为大将军打开营门。只不过,原定时间乃明日子时,此刻生变,或许会出现意外。” 张军候有些担心,毕竟上面传下来的命令,现在起码还有半数的探子不知道。本来打算明天再暗中通知他们,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倒是王服,听完点了下头,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准备,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还有几分胜算。 “这样,吾稍后传军令,让各部去攻打大将军营寨。汝立即派人告诉大将军,伺机袭营。” “好,卑职稍后便安排人去。” “现在就去,王懋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另外,绣衣使探子扰乱军营后,立即去与李直指汇合,一定要护住陛下安全。” “诺!” 张军候二话不说,应声转身离帐。 绣衣使一走,王服思忖了几息,与亲卫言道:“诸信骑中,可有信的过的人?” “将军,有几人,足以为国士。” “好,让他们分别传令左右后三营,赶往前营,汇合前营校尉攻打大将军营寨。再传令给前营校尉,着其引兵赶往后营,准备攻打陛下行宫。切记,告诉他们,是王副将的军令,明白吗?” “明白,卑职这就去联系。” “去。对了,让诸亲卫集结。旦见营内起火,立即给本将杀,一定要把中军搞炸营。” “诺!” 黑暗之中,王服亲卫在走动,绣衣使探子在走动,王氏密探也在奔走。 寂静大营之下,却是一点都不安静。 这边王晨带着王凌和王定,很快就来到东营门外。 “走,先去雁门关,走楼烦去离石,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大兄!” 王凌不舍的注视着王晨。 王晨微微一笑,拍了下王凌的肩膀:“照顾好定弟。” 随即,又回头冲着几位跟随王凌一起的几名王氏家将,抱拳言道:“余弟,便拜托诸位了。” “公子放心,吾等必护得二位小公子安然至离石。” “拜托了。” 王晨再度一拜,几名家将亦是俯身回拜,随后翻身上马。 王凌与王定,冲着王晨行了一礼,不再多言,上马而走。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王晨暗叹一声,随即回身往阿翁大帐走去。 “公子。” 听到帐外亲卫所唤,此时仍旧未眠的王懋,不禁抬起头,看向帐帘。 王晨掀开帐帘,看了父亲一眼,躬礼言道:“阿翁,凌弟跟定弟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吾等也能放开手了。” 王懋面色不改,口中语气彷佛全身都放松一般。可是,心中对幼子的溺爱和担忧,又怎会写在那沧桑的面庞间,唯在心中。 “晨儿,方才董承去了吕布的大营。” “那看来,想要大将军交出兵权,没那么容易了。” 王晨也未有改色,早在意料之中。若是妻小便能限制住当朝大将军的话,那未免也太有些笑话了。 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 王懋亦是抬起头,望着帐顶,感叹一声:“唉,陛下想要亲政,吾王氏恐怕难了。” “大义虽然不在吾等,但军权悉在。只要稳住军心,冠之大将军谋逆之名,诛杀彼等不难。” “嗯,汝稍后便回行营去,天子不能消失在汝的视线之中。” “阿翁放心。不过,王服怎么解决,他在军中的声望也不低。” “王服手中没有兵权,陛下手中亦无兵权,他们可以依靠的只有吕布那数千骑。以寡击众,最好的办法就是劫营。再加上那些无孔不入的绣衣使密探,哼~” 王懋冷哼一声,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那些老东西的打算。 王晨点了头,言道:“那要不要通知一下各营主将?” “老夫已经让盖儿去告知诸将了,只是还不知道这些家伙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若,先下手为强?” “不,敌在暗,吾在明,以静制动即可。” 王懋自信的说着。 王晨垂着头,有些担心。 而在天子行营左近,大汉天子的另外一名外舅伏完,也出现在司徒长史董昭的帐内。 “伏国舅,多谢了。” “不用,老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国舅此行,昭已感激不尽。” “唉~陛下,着实有些太宠溺董贵人了。” “伏后,乃国之后,当统御内宫。” “公仁所言甚是。” “国舅所言甚是。” 两人目光交集,皆是会心一笑。 第851章 乱 黑暗之中,几个人正躲在一处帐篷侧面,目光盯着几十步外的王懋大帐。 “打探清楚了,王懋老贼周围只有二十多个人。” “刚才进去的是谁?有人看清楚吗?” “看不清。” “准备。” 领头的一人低语一声,身旁几个人当即端起已经挂箭在弦的手弩,瞄着几十步外的中帐帐帘。 很快。 王晨与父亲讨论了一阵后,便要赶回行营,梳理宫卫,以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王懋亦是起身,中军与天子行营相距不远。可一旦打起来,谁也说不好什么。毕竟,刀剑无眼,它可不会管汝是不是高官贵胄。 帐帘掀开,王懋不禁抓住王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言道:“晨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注意汝自身的安危。” “阿翁~放” 话未说完,王晨眼角一瞥,似乎那夜色之中一道寒光仓促而过。 王晨来不及说话,当即一把将王懋往帐内推去,这才高喊一声:“小心,有死士!” “嗖嗖~” 不等周围几名侍卫反应过来,几支弩矢从黑夜之中突然飞出。 “噗噗!” 王晨身子一顿,缓缓垂着头,看着胸膛上插着的几支弩矢。 “公子!” “快,保护主君,公子!” “” 十几名侍卫当即簇拥在王晨身前,又有几人朝着弩矢飞来的放向冲去。 只可惜,刚冲至半途,又是几支弩矢飞出。一阵闷声后,几名侍卫便倒地不起。而后,夜色之中,随即冲出十来人,皆是北军打扮。唯独不同的便是没带胄,同时额间又绑着一条红带。 “杀!” “快,你们几个,护着主君、公子,其余人随某御敌!” 亲卫统领当下立断,领头朝着死士对冲过去。而余下几人,匆匆将王晨扶入帐内。随后,取起帐内器架下放的盾牌,挡住王懋父子的身形。 王懋看着躺在自己怀中,不断呕血的长子,目光呆滞,口中喃呢道:“吾儿~” “吾儿!” “呃~呃呕~” 王晨缓缓抬起已经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想要抓住父亲的手臂。 “砰!” 抬了寸高的手臂,骤然甩到地上。 王懋面色一滞,咬着牙缓缓闭上眼睛 帐外的厮杀声,很快便停了下来。 十几名死士,拼掉了六名亲卫。 帐帘再度掀开,王懋已是穿好了甲胄,目光之中充斥着血红,阔步走了出来。 “主君。” “集合亲卫营,传令前军,立即与中军汇合。左右两军,静待本将军令,擅动者杀。命令后军王承,立即赶往天子行营,接管宫卫,控制百官,诛杀董氏。” “诺!” “走水啦~!” 亲卫还未走,远处便传来一声惊呼。 一群人当即抬目望去,只见黑暗之中,躁动骤然而生。 “快去传令,再去寻王盖,告诉他给本将不惜一切手段,稳住军心。” “诺!” 亲卫统领再不迟疑,当即寻来几名心腹,安排一番。随后,自己又快步朝南面的亲兵营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但王懋多么希望在这么一刻,让它慢下来。 短短片刻之间,营内就已经乱糟糟的一片,到处都有人在呼喊走水,也有人再喊着敌袭。 中军护军将军,仓促的跑到了王懋身前,身上连甲胄都没披挂,看的王懋杀意升腾。 “将军,将军~” 护军将军显然有些意外,军将怎么这么快就穿戴好了? “哼,还不滚回去,稳定军心?” “诺,诺诺” 护军将军咽了口气,连滚带爬的又朝着来的方向跑去。 一瞬间,整个汉军军营都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有火光,有慌乱奔走的士兵! 身在左营的王盖,捂着挨了一箭的肩膀,看着周围的局势,喘着粗气。左军还算不错,虽然营内也有人防火,但早一步得到军令,校尉能力也算不差,稳住了军心。 很快,左军校尉来到王盖身前,抱拳言道:“长公子,营内宵小都已经诛杀干净了。” 王盖没有第一时间回左军校尉,而是谨慎的盯着四周,脑海飞速的旋转。 “张校尉,汝乃家父心腹,盖信的过汝。今夜有变,还望校尉尽心效力。” “公子放心,卑职是司徒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王氏养了某二十五载,今夜纵是万死,亦保公子安全。” “不是吾的安全,而是整个王氏。这里便交给汝了,吾要速速赶回行营,助晨弟一臂之力。切记,无盖叔父之令,谁来都不要信。” 王盖说完,便在亲卫的帮助下,上了战马。 “公子放心!” 左军校尉抱拳一应,而后又冲着身后的一人喊道:“速带斥候诸骑,护送公子。” “诺!” “走!” 王盖飞马便走。 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骑飞马奔来:“将军有令,大将军图谋作乱,理当尽诛。左右二军,速速赶往前营,准备进攻大将军营寨。” 左军校尉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人,又瞥了一眼已经没了踪影的公子。 “可有王副将令箭。” “令箭在此!” 信骑从怀中当即抽出一支短箭,递给上前的一名士兵。 左军校尉拿起握着箭杆,仔细看了一下箭头,不由冷哼一声:“是王服将军命汝来的,杀了!” “尔等怎敢?” “噗!” 亲卫可不含糊,一矛便捅死了骑在马上的信骑。 左军校尉又言道:“速速去禀告王副将,今夜之乱,王服军将亦在其中。” “诺!” 事实上,不等左军校尉来报,王懋已经领着数百亲卫,以及刚刚聚集的千余护军将士,将王服主帐所在,团团围住。 王服并没有走,而是在诸亲卫的团团环卫下,不断的听着亲卫汇报的情况,同时再下达军令。 当一群人围上来的时候,王服这才抽空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敌人。身旁亲卫也谨慎的盯着来敌,慢慢形成一个圆阵。 “王子由,汝以为尔等赢定了?” “王氏国贼也,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王服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在这混乱的军营之中,想要让几十步外的王懋听到,简直异想天开,倒不如说是给身边的亲卫说着听。 王懋也懒得跟王服废话,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杀!” “杀~” 整个北军大营在深夜之中,一片乱麻。 天子行营处,护卫大汉天子的三千宫卫,三名校尉望着混乱的中军,心底愈发不安。他们的主将王晨,正在中军其父那里。北军大营一乱,主将未归,他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面的狼骑,也迅速集结。 吕布、赵云在密探中被魏续叫停,出帐望着西面的北军大营。 “不好,事情有变。传令下去,王懋图谋造反,奉天子诏命,诛杀国贼。” “诺!” 而一直盯着汉军大营的鲜卑游骑,在发现这一乱象后,当即回奔。 最惨的莫过于牵招刚刚整编的赵军降卒了,数千军心涣散的败军,望着乱哄哄的北军,一脸迷茫。 牵招站在帐外,左顾右望,不知如何抉择。 作为一名降将,他更加不知道汉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刚投降没两天,就出了这档子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第852章 天子行营 “将军,打探到了。” 一名校尉,跑到牵招身前,汇报说道:“听那些乱兵说,是大将军要攻打北军,杀王氏众人。” 牵招眉头一皱,没想到汉军之间的权争如此严重。要晓得,现在大汉的局势可一点都不乐观,南面袁谭公子已经占据晋阳。韩猛将军虽然大败,可等回到幽州,再拉出五万军队,守住幽州不成问题。 大敌当前,犹有此乱,当真可笑。 “走,过滹沱河,咱们进山,回冀州。” “啊?” 校尉愣了一下,有些没想到。 “啊什么啊,在大汉呆着可没有前途。若不是为了保存性命,谁去投汉军。” “可咱们没有粮啊!” “傻啊,北军都乱成什么样,咱们去后营抢了粮秣,然后在滹沱河边汇合。” “如何渡河?” “废话真多,快去传令。” 牵招恨不得一刀砍了眼前这厮,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屁话。 很快,几千收编的赵军当即在牵招的率领下,绕过北军右营,朝着后军赶去。 左军营外。 轰鸣声骤响,左军校尉看着沿着军营飞奔向南的骑兵,不由皱紧了眉头。 王副将的军令已经送到了军前,可是他们都是步卒,压根就追不上大将军的狼骑啊。 “走,去中军,与主君汇合。” “诺!” 左营如此,右营也是在朝中军赶去。他们倒是看不到什么,而是先前接到军令,往前军集合,准备攻打吕布。 要去前军,肯定要往中军方向靠。 而后军大营内,王承一样砍了第一个信骑,他王氏的令箭可不一样。如今全营大乱,自己能听王服的军令? 笑话! 第二道信骑的军令验证一番无误后,王承这才开始率后军将士,朝着天子行营赶去。距离不过三百步,大军很快就涌入行营,身后的后营只留下一群慌乱的民夫。 一进入行营,王承便直接赶往宫卫营内,接管宫卫。 两军合并后,足有五千余众。 但此时此刻,已经发觉事泄的董承,召集了绣衣使及诸卿带来的家仆,分派兵甲,宫卫天子所在。 天子所在的军营也不小,毕竟有着庞大的官宦家属和宫廷奴仆。 聚集了不到两千人的董承,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军营,只能清空天子行帐周围,列阵护着天子作战。 只要等到大将军精骑杀来,就安全了。 此时此刻,董承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百官、家眷以及内官宫婢了。 可是,仍有两人,稳坐钓鱼台,看着乱糟糟的一切,相视一笑。 伏完看着左近护着自己的家仆,不由担心的问道:“公仁啊,有大将军和轲比能在,董承会死吗?” “伏公安心便是,昭虽不及司徒公那般雄才伟略。但应付这等小局面,手到擒来。” 董昭不慌不忙的看着王氏掌控的兵马,逼近天子行帐,即将与董昭交战。 伏完皱起眉头,摇着头:“陛下龙体,万万不能伤之。” “吾已经与李直指交代过了,陛下不会有恙。不过,董贵人很可能会中流矢,董公也会尽忠于陛下。” 董昭说完,扭头冲着伏完一笑。 伏完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压下心中的莫名跳动。这董公仁,看来并不怎么好相处啊,此事过后还是与其早早斩断关系为妙。 “打起来了!” 董昭突然一声,将陷入深思的伏完拉回到战场。目光望向战场,王氏私兵已经与董承召集的兵马厮杀在一起。 自此,整个大营都乱了起来。 “杀!” 牵招带着数千赵兵,宛若猛虎一般,杀入后营。 早就慌乱不已的民夫,不及接站,便开始溃败,四散而逃。 驱散溃兵,牵招当即让手下弟兄抢粮。只要有了粮食,他们就能返回冀州。 只可惜,还没过一刻功夫,牵招便被东面的奔雷声引去目光。 “杀!~” 后营溃败的民夫,一头撞上了自东面饶营杀来的狼骑。 无数人被分割成两半,一部朝着北面的中军跑去,一部被狼骑驱赶着冲往天子行营。 但这还不够,吕布亲帅一千狼骑,也不管那些四处乱跑的民夫,朝着天子行营左侧杀去。而魏续领一千狼骑,继续驱赶民夫。 赵云率领的白马义从,则是调头北上,准备拦截王懋的主力大军。 看着瞬间混乱的后营,牵招愣了一下片刻,当即拢住部曲,免得有人四处乱跑。而后冲着一直跟在身后的校尉:“看到没,那是白马义从,去报赵将军,吾等助大将军攻打行营。” “啊~将军,咱们不是要跑吗?” “不行,狼骑来的太快了,跑不及了。” “那” “快,让弟兄们随吾杀向行营,说不定吾等弟兄还能捞笔大的。到时候,尔等三人,怎么着也能升将军。要是能砍了几个王氏子弟,封侯都可能!” 牵招眼一红,心中的欲望迸发。 手底下的三个校尉,也是一样,鼓动着喉结,显然被牵招的话勾起了野心。 “吾等谨遵将军令!” “好,杀!” “杀!” 一彪狼骑和白马义从都没在意的部队,悍然朝着天子行营杀去。 路过的赵云,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支部队,但并没有介意。后军嘛,都是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再说了,裹挟着那些民夫,这数千人也是被狼骑一冲即散的货色。 自己,还是将目光放在王懋主力身上。 北军中军,轻易解决了王服后,王懋便在中军等待着各部的集结。 一颗苍首高悬大纛之上,特别显目。 先行赶到中军的左军校尉,第一时间就将狼骑饶营的情况报给了王懋。 王懋没有在意,步卒追不上狼骑。若是贸然派兵去追,说不定还会被狼骑逐个击破。雁门关一战,对于狼骑的战斗力,他可是清楚的很。 甚至,聚集了中军和左军近四千人后,仍没有动,稳妥的等待着前军与右军赶来。 前军无疑是最后一批到达的部队,因为他们误信了王服的信骑,跑出了营外两里,又被喊了回去。 至此,王懋总算是聚集了军中尚存的将士,但兵力只剩下六千余人。加上已经去支援宫卫的后军,也不过区区八千人而已。 乱了不到半个时辰,没了两千兵力,这让王懋不禁有些恼火。 望着那些四散而逃的民夫,以及那一直游离在侧的白马义从,王懋冷哼了一声:“传令下去,结阵行进,驰援行营。左右两翼,时刻注意白马冲阵。有乱兵冲阵者,一律射杀。” “诺!” 经历了一场大乱,幸亏王懋及时命各军诸将小心谨慎,这才没有炸营。但北军上下,也不能说士气多高。 毕竟,任谁在睡觉的时候,被这么一诈糊,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心情。 第853章 四面楚歌 北军上下虽有动荡,但在王懋的组织下,保持着阵型,朝着天子行营压去。 一群刚刚经历了雁门关大战的新丁,居然有了一丝的精锐的模样。这不得不归公于王氏的掌控力,众多王氏子弟以及心腹,充当军吏,为维持大军稳定贡献出了无比大的作用。 若非如此,经这一番闹腾,早就炸营了。 只可惜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有宗族子弟掌控三军,作为家族目前最有话语权的王懋对于各部兵马,可谓是如臂挥指。 但对于王承来说,就不一样了。 军中不仅仅只有王氏的威望,还有主将长久以来积累的威望。 王晨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名将,但绝对是一个好的将军。身为王氏子弟的他,从来都不会缺那点钱,也不至于从手底下那群苦了唧的兵卒腰包里捞。 不过,他手下的三位心腹校尉,就不一样了。 没有王氏一族的背景,也没有王晨的家境,想要往上爬,总缺不了钱财来铺路。 而当校尉来钱最快的莫过于喝兵血了。 莫说只有后世有,后世喝兵血的手段,也不过是从历史中慢慢遗传下来罢了。当大汉的兵,尤其是东汉末年的兵,绝对是要多苦有多苦。 作为宫卫,没机会上战场,也就没了捞钱就快的劫掠。可偏偏,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宫卫是王氏的人,连想收点贿赂的机会都没有。 王氏为了收拢军心,撒的钱不少,但绝对不会落到他们这最底层的兵卒手上。也许,上面的官长,一时大发善心,他们也能荣幸的享受到王氏的恩泽。 然而,作为日夜守卫天子安危的宫卫,除了王氏,多的是人来收买人心。 就在这边王承的北军所属后军与董承的大军交战之际,后面的宫卫却莫名其妙的乱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谣言在军中传播。 王氏安插的军吏,已经有些弹压不住了。 毕竟,夜色之间,乱了这么久,不论是谁心中的压力都非常大。莫说一句流言,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这些将士紧绷的那根弦给扯断。 王承身处两军之中,由于没有见到王晨,他只能将宫卫安排到后面,防止的就是这些没有主心骨的部队,突然兵乱。 只是,千想万想,还是没有想到各方势力插手的宫卫,还是出现了混乱。 看着身后,王承只能让军中的三名校尉,去稳定自己的本部将士。而后,使后军将士加大进攻力度,打破董承的阻挡,夺回天子。 北军虽然不是精锐部队,可好歹也经过了雁门关大战的洗礼,战斗力绝对不是一群仓仓促组织,缺兵少甲的世家家仆能抵挡的。 即便是绣衣使,也不行。 善于行走于黑暗之间的绣衣使,可从来没有经受过军中训练。 面对盾矛结合的北军军阵,董承唯有不断的后退,来尽量拖延时间。 北军步步紧逼,胜券在握。 王承也不禁面色一松,好在没出啥大毛病。 而就在此刻,后面宫卫的混乱,却是愈演愈烈。夜色之中,纵有火光相衬,也无法遍观全局。 耳边听着那后面连绵不绝的仓惶奔走声,王承不由皱起眉头。 可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刻出事啊! “将军,不好了!后面,吾等营内的溃民已经冲了过来。卑职虽然组织诸将士格杀民夫,但拦不住了。” 宫卫中一名校尉,突然跑到王承面前,带来了一条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王承猛吸一口气,疑惑问道:“发生了何事?中军兵马未乱,何故民夫先乱?” “不太清楚,不过有人说是骑兵踏营,也有人说约莫万余步军,杀入后营,故而溃之。” “骑兵?莫非~” 王承低吟一声,目光看向周围的黑暗之中,可并没有发现异常。 至于之前,那么乱的情景下,耳边塞满的哀嚎和惊呼声,将骑兵的动静遮挡的一干二净,鬼才能察觉的到。 “报~” “将军,中军有令,吕布狼骑已冲破后军,望汝部小心行事。” 王承眉目一瞪:“何时之事?缘何方方来报?” “后营太乱,又有白马义从作阻,小的已是第六批来传于将军。” 信骑不傻,看到王承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先前几支信骑的下场,不由更是悲戚。 再观王承,已经傻眼了。 也就是说,现在报来的狼骑动向,少说也是两刻钟之前的了? 两刻钟前狼骑冲烂了后营的民夫,而今民夫已经裹入宫卫部曲,狼骑呢? 他们没道理会比溃民还要慢,早就来了~呵呵! 王承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得不承认,自己临阵指挥能力,确实不如几位兄长,因此掌管后军。但没有人是傻子,吕布准备了这么久,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必败无疑。 尤其是现在宫卫眼看着就要被溃民裹挟而去,应该就是这个机会! “杀!” 没有突如其来的骑兵动静,反倒是身后的宫卫各部中,骤然响起一阵厮杀声。 “奉天子诏,诛杀王氏叛贼。” “王懋已死,降者不杀!” 一阵高呼声,伴随着宫卫的瞬间溃败,显的是那么让人无能为力。 崩了半天了弦,最终因为一句话而散了。 自己知道中军还在,可宫卫各部不知道,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将在哪? “杀!” 就在这时,骑兵那熟悉的奔雷声,也终于响起。 自南侧,黑夜之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呼啸而至。来者口中,皆是高呼奉天子诏,诛杀叛贼。又或者是,王懋已死,降者不杀。 也许,苍天看王承还不够惨。 随着骑兵的出动,东北侧又是一阵喊杀声,不知敌军几何。 此时此刻,王承在无奈的叹息,周围诸校,莫不是面露慌色,不敢置信突然出现的敌军。不应该啊,吕布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冲杀宫卫的听声音应该不下千人,正在奔来的骑兵具体不太清楚,但去掉白马义从,吕布最起码有两千以上的精骑。东北侧,听声势,约莫近万人,难不成天子当真通神意,撒豆成兵? “将军!” 一名校尉不甘的看向王承。 不错,黑夜之中,他们不知道来敌多少。甚至,宫卫已经出现溃败的迹象,再想夺回天子已成妄想。 但他们不甘心! 吕布已经喊出了奉天子诏诛杀叛贼的话,也就是说,王氏一败,他们这些王氏心腹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活,就只能拼命! 王承狠狠的吐了一气,看向四面杀来的敌军,大喝一声:“整军!传告各部,王军将尚在,各部徐徐北退,与中军汇合。” “那宫卫呢?” “已经溃了,拦不住了,莫要再管他们!” “诺!” 失了先机,就要承担后果。 慢了一步,王承只能权且保存实力,与叔父汇合后,再做计较。 第854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王承还算幸运,带着余下的千人残兵,退回了中军主阵。 三千宫卫,在溃败后最大的作用就是吸引了吕布的目光。面对后撤的王承,仅有数百狼骑追杀了一阵。其余人以及牵招带领的兵马,全都奔着溃兵和天子行营而去。 即便如此,王承还是丢了半数人马,后军的战斗力真的不行。 欺负下董承拉出来的散兵游勇还行,面对狼骑当真是被追着砍,几无还手之力。 随着王承的退回,王懋也号令各部停止前进。因为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突然多出来的近万兵马,让王懋心底直犯凉。 “那支兵马到底来自何方?” “侄儿不知,夜太黑,根本看不清旗号。” 王承沮丧的与王懋言道。 王懋暗叹一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丢了天子,又折了三千宫卫,自己手上只剩下眼巴前的九千多兵力。面对狼骑和白马义从,都尚有些难办,更别提吕布还有近万步卒相助,局势太不利了。 “退回营内。速速派人去北面看看,鲜卑人怎么还没到。” 王懋果断下令,同时将希望寄予到轲比能的身上。现在,想要扭转局势,也只能依靠轲比能手中的三万鲜卑精骑了。 “诺!” 北军逐步后退,吕布也没有妄自追击。 毕竟,王懋这贼厮的军阵还没散架,冲击步兵军阵,可不是狼骑能够做到的。 很快,狼入羊群的狼骑以及牵招率领的步卒,稳住了天子行营的局面。三千宫卫死的死,伤的伤,降者尚不足两千人。 驱赶的溃败民夫,也都悉数都收拢起来,赶到行营南面看押。 董承召集的诸家家仆以及部分绣衣使,可谓是损失惨重。倒是天子刘协,虽然受到了些惊吓,但毫发无伤。 北军退回其营寨,可以说这场政变,天子刘协以及吕布这一方,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即便是李用没有成功,有着万余步卒,数千精骑的行营,鲜卑人来了,也未必不能一战。 唯一的坏消息,就是董承身受重伤,濒临之际。 吕布甲胄未卸,带着弥漫的血气,来到董承身前。 董承正躺在一张木板之上,奄奄一息。一支利箭,从口中横穿而过。胸膛前,还中了两支箭。这般情况,纵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吕布没有说话,长叹一声,言道:“速速报于陛下,让医匠全力救治!” “诺!” 董承重伤,话不能言,整个行营内,最有话语权的除了天子,便是大将军吕布。 吕布话音一落,几人便抬着董承,朝着天子御帐而去。 随后,吕布招来了牵招。 随意在地上摆下桌案,吕布看着围在身旁的几员大将,夜色渐渐稀松。 牵招阔步而来,满是喜意。 护驾之功,这可是百年难遇啊! 论头功肯定数不上自己,但现在,整个行营内自己的兵力最多。看在这八千将士的面子上,怎么要也能混个重号将军啊。 “末将拜见大将军!” 牵招来到吕布身前,拱手拜礼。 趁着火把余光,吕布注视着眼前这位降将。真是没有想到啊,改变局势的居然是一个刚刚投降的敌将~ “子经不必多礼,从今日起汝便是卫将军,位比三公!” 吕布一开口,就让牵招大吃一惊。 迷愣了下眼睛,有点不知该如何决定。 大将军、太尉、骠骑将军、卫将军,可是大汉朝军制中的四巨头。大将军与三公同尊,骠骑将军、卫将军皆是比三公位。 眼下,大将军是吕布,骠骑将军是张杨,但目前生死不知。领军去冀州的太尉,相隔千里。而自己,一眨眼就能与这三位名扬天下的人等位? 高处不胜寒啊~ 更何况,这是大将军的一人直言。卫将军,国之重器,不得天子敕,怎么着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或许是看出牵招的犹豫,吕布嘴角一笑,又言道:“子经,汝虽岁轻,然果决勇略,悉胜军中诸将。现在,汝只要点下头,卫将军跑不了。本将,有这个信心!” 回视着吕布那邪魅的眼神,牵招要是还不明白大将军的话里话,那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短短片刻之间,六斤半的脑袋里,牵招不知道转了多少遍。 “大将军提携之恩,招没齿难忘。” 牵招顿然伏地,行之大礼。 吕布面色一喜,腾然而起,快步来到牵招前,将其扶起。 “子经太过俗礼,来来,吾二人同案而饮。” 吕布抓着牵招的手臂,两人回到桌案前,俯首相请,同案而席。 看到这一幕,吕布麾下诸亲信,无不是心中大喜。 唯独赵云,宛若雷击一般,茫然的扫了眼诸将,心气遂颓。 大将军和牵招同案,狼骑与那八千降卒已是一体。天子行营周下,已尽是大将军部曲。或许,只有自己的白马义从,忠于陛下了。 董承部曲? 呵呵 “子经,为兄麾下,皆是精骑,那些降卒溃兵,收之于吾无用。稍后,贤弟安排几位将校,把那些散兵游勇悉数编入营内。” 吕布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将宫卫降卒、董承残兵、溃败民夫划给了牵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再说了,就算是给了牵子经又能如何? 他呀,注定只有那八千赵军降卒可以信任! 牵招知道吕布的心思,也不多将就,言道:“大将军,区区散兵游勇,收纳自是简单。只是,小弟本部部曲尚无足用校尉、军候。再编余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贤弟这是何意?” 吕布眼角一抬,试图从牵招的神态中,索出其内心之意。 只可惜,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反倒是牵招继续说道:“末将听闻大将军帐下有一骁勇之将,善使骑兵,又将步卒,勇略非凡。何不以其为将,再择狼骑精锐,充为军吏,旬月可成军也!” 吕布嘴巴一咂,疑惑问道:“子经所言,莫非子龙?” 说完,吕布看向赵云。自己帐下能算的上勇略非凡,又精通步骑的只有两人。 赵云和高顺。 眼下高顺还在冀州,牵招都未曾与其谋面。那么其所指,应该就是子龙了。 赵云眉头只是蹙了一下,沉默不语,正浸于日后的考虑之中。 “赵将军一手白马义从,如臂挥指,招甚是敬佩。然正如大将军于狼骑一般,没有赵将军的白马义从,难显其威。” “那究竟是何人?” 吕布歪了下脑袋,凝视着牵招。 “张辽,张文远是也!” 牵招说完,扭头便看向众将之中,丁点不显眼的张辽。 而其本人,一脸错愕~ 第855章 天尚未亮 “嗨!若非贤弟提醒,本将几忘某麾下贤才也!” 吕布匆匆与牵招一语,随即起身,直奔张辽。 “大将军,卑职~” “文远莫要多说,这重任,本将只问汝能否担起来。” 吕布身高极大,站在八尺长的张辽面前,犹胜数分,威严甚是。 张辽摒气凝目,躬身行礼,言道:“卑职,必不负大将军厚望!” “好!” 吕布喝彩一声,又言道:“即日起,汝便是大将军府长史,兼领公车司令!” 闻言,张辽猛然抬头。 但见吕布目光如矩,两人对视片刻后,张辽即拱手言道:“职下领命!” “望君,不负布之望也!” “职下本寥寥校尉,不值一提,今为大将军长史,必万死以报将军之恩。” 吕布冲着张辽点了点头,随后一一扫过进入眼间的各部将校,轻语言道:“诸君,天色一亮,三万鲜卑大军就会来。若是轲比能伏于天恩,自是最好不过。然,吾等不能不妨,骤时纵是身死沙场,布与诸君共进退。生亦同生,死以同死。得天之幸,必与诸君,同享富贵!” “吾等谨遵大将军令!” 魏续等人,不由异口同声道。 “好,都下去。天,马上就亮了~” 吕布抬头仰视,看着稀松的夜色,那隐匿在后的黎明,终将来临。 而一直都未动身形的董昭和伏完,依旧坐在那车架之上,桌案前的茶水,已换了几茬。心中的波动,也终将随着那道曙光,而平静下来。 一名仆人,仓促跑来,与董昭低语一句,而后退去。 伏完倾目看了董昭的一眼,其嘴角挂着的笑意,似乎说明这是一个好消息。 “董承,死了~” “噢?唉~可惜了,忠耿国士啊!” “是啊!” 只言片语间,国朝忠臣的身死,就这样被被略了过去。 谈完董承,伏完也放下心中的石头,将两人的谈话,转到鲜卑人的身上。 “公仁以为,李用能否劝动轲比能?” “十之八九也!” “缘何?” 见董昭信心十足,伏完有些意外。 不可否认,轲比能与呼厨泉合兵后,控弦之士何止十万骑。手中握着如此天下瞩目的兵力,轲比能完全可以不把王氏一族放在心上。 再加上王氏能给他的,陛下一样能给,而且可以给的更多。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李用,拥有十成的把握。 因为,轲比能手中既然握着强大的兵力,为何还要一味的低声下气? 再兼此时此刻,大汉天下群雄并起,朝廷内部又生祸乱,掳去天子,什么都能得的到。 “轲比能,不敢犯天下之大不韪!” 董昭一句话,让伏完陷入沉思。 片刻后,伏完才摇着头说道:“老夫不着看,袁绍手中一样有天子。楚国、周国皆叛逆尔,天底下少了一个天子,对他们来说,头上的铁箍又松了大半。” “不~伏公似乎忘了周国与步度根的关系!” “掠了大汉天子,轲比能在幕南幕北的声望的确会倍增。步度根不会坐视轲比能壮大,无非就是结好周国,将目光转向幕南。也许,不用结好周国,天下皆知,周王的心思在巴蜀。” 伏完说完,看向董昭,想要看看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如何反驳自己的话。 董昭也看向伏完,彷佛知道伏完在想什么,言道:“是吗?伏公当真如此以为?” 伏完当然不会被董昭这小子轻易诈出话来,说道:“公仁,无言乎?” “哈哈~焉能如此。与伏公坐谈,岂能使公不尽兴哉!” “洗耳恭听!” “周王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胡虏,手握大汉天子,哪怕这天子是死是活!” 董昭目光转向东南,轻松的说道。 伏完皱起眉,同样目视东南,说:“公仁的意思是说,高子明担心轲比能或者步度根,挟天子以令诸侯?” “也许听起来,似于笑言,但确实如此。关中虽同有四塞之险,同称天府之国。但比之益州,差之千里。不说其他,胡虏若借天子之名南下,对于周国来说,非常麻烦。” “周王早就叛逆,如今更是更之年号。大汉四百年恩泽,关中无几。” 伏完颔首回言。 “益州呢?刘焉可是汉室宗亲呢,前有合众抗强,今在连横以图存,周王想取益州,又要被拖上几年。天下之人,很多人都乐意看到这一幕,甚至不惜插手。” 董昭再度回驳。 伏完沉默了,确实有道理。 天子名义,看似很轻,尤其是没有权力的天子,更是任人把玩的木偶。但是,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的话,能给其他人是否带来利益。 “嘶~” 伏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向董昭,冷目问道:“周兵?在何处?” 董昭一愣,看向伏完,不由暗叹一声,真是年老成精。 随即,摇头苦笑,指了一下东面。 “雁门关吗?那轲比能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这是当然。” “是司徒之计,还是公仁之计?” “有何区别吗?” “有,区别太大了。” “哈哈~昭才华平庸,不足为伏公道也。” “放心,老夫看的很清楚,也无甚所求。” “该有还是要有的,陛下还未立后,也是时候了。” “烦劳公仁了。” 雁门关,地势狭隘,关处险要。 但此时此刻,守关的雁门郡兵,无所事事的望着山脚下扎营的周军。 漫山遍野,几个山头之间,全是周兵。 当然,还有一支汉兵。 当朝骠骑将军张扬,镇东将军张燕,及其所属的近万汉军将士。 小小的雁门关外,足足聚集了两万五千余兵马,四下驻之。 而南军统帅,卫尉王隗,却不见了身影。 关下营内。 中帐之中,大周都督苏则,正与张扬、张燕坐而论道。 帐内,还有几名穿着破烂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盛开、夏侯兰、王歧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时间赶得太好,也许是命运所瞩。 抱着相同的心思,在十余日的时间交错间,三人居然同时到了雁门关。 盛开是有苦说不出,手中没粮,又赶上赵军派别部去取汾阳。自己虽然先行一步,但也要沿汾水北上,临近汾阳后才有道路转道向南。这是翻越龙山去离石的唯一途径,可还没到汾阳,就被赵兵堵住了南去的路。 没办法,只能继续北上,到了楼烦,居然又幸运的碰到了从离石赶来的周军。 幸甚! 王歧还算好些,跑的比盛开快,但途中闻讯说周军北上,便又追了上来。 至于夏侯兰,万万没想到,过了南山口寨,没跑多远,一头撞上了苏则大军。 第856章 三士 苏则、张杨二人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盛开,张杨倒是感觉有两分印象,但委实记不起是何人。王歧?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夏侯兰,倒是有所耳闻,是白马义从的副将。 苏则没有直接问向三人,而是看向张杨。 显然,这三人来投,唯一的可能就是晋汉的人。毕竟,大汉局势不利,更丢了晋阳,肯定有人另谋出路。 张杨看着苏则的目光,莞尔一笑,指着夏侯兰言道:“夏侯兰,老夫倒是曾有耳闻,乃是白马义从的副将。有勇有谋,可为良将。” 苏则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夏侯兰,言道:“白马义从?莫非君与燕侯相识?” 白马义从,熟悉的很。 这段时日来,与公孙续共事,也没少了解曾经天下闻名的精骑。本以为在幽州,白马义从已经没了,没想到汉室居然藏的这么严。 夏侯兰拱手一礼,言道:“回禀大都督,卑职正是见故主书信,前来相投。” “嗯,好。这样,今日好生休息,待明日本都督遣人送汝往燕侯那里去。” “多谢大都督!” 夏侯兰显然很是开心,虽然苏则在周国的地位,比世子要高的高,但毕竟不熟悉。人家帐下,也都是西凉人,还是随着世子好。 与夏侯兰言罢,苏则看向盛开,感觉面相似乎有那么丁点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盛开也不等苏则开口发问,直言道:“三河精骑校尉盛开,败军之将,前来相投。” 盛开的心情算不上很好,原因自是在这帐内。苏则,自己认识,也知道。周王义兄,平羌之战,功不可没。张杨,大汉骠骑将军,两人为何共处一帐,关不着自己什么事。 但是,帐内其余几员将校的面容,让盛开很是陌生,不禁暗叹。 第四军主力,听闻乃是当年平羌将士组成。可现在,没几张熟悉的面孔。 苏则本不在意,轻吟一声,随即便是一怔,皱眉注视着盛开,沉声问道:“三河精骑,汝与盛珨,是何关系?” “正是在下先父!” 盛开鼻头一酸,没想到苏都督还能记得自己阿翁的名讳。 果然~ 苏则身形一顿,先父? 也就是说,盛珨死了? “唉~汝父千里奔驰,传讯于吾。后吾二人,将步骑东进,河西四郡,上下军民,莫有不敬者。过姑臧,如陇右,经三辅,战丰镐,转战何止三千里,何等气魄!” 或是心有所感,苏则长言久辞后,慕然回身,端起酒樽,目向南方,高举齐眉:“盛兄,河南之人,北剿黄巾,西平羌乱,东讨群逆,大丈夫莫如君也!” 言毕,苏则恭恭敬敬的将手中酒樽,轻轻微斜。 浑浊的黄酒,洒入厚土,魂所归兮。 帐内西凉诸将,皆是神情凝重的注视着这一幕。如姚琼、孔信等人,皆未曾参与平羌之战的关键战役。他们都是在大王三军出冀城,剿灭羌人残余之际,加入的征西将军幕府。对于盛珨,耳闻甚少。 但到了现在,谁都知道当年苏都督能及时与大王合兵,战于三辅的关键就是那支奔走千里的精锐之师。 只是,他们只有一个精锐之师的名号。 除了国朝高层外,没几个人知道那就是三河精骑。而三河精骑的统领,就更没几人知道了。 马腾倒是知道三河精骑,在三辅转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同样也不知道三河精骑的统领,叫盛珨。 至于盛开,抽了下鼻头,强颜看向苏则,躬身大礼:“小子,代先父,谢过大都督!” 这是他父亲离世后,唯一获得的一句好评。其他的,要么言父亲不忠不义之贼,要么就是首鼠两端之徒。 若非还有三河诸将士鼎力支持,自己也许早就死在了那所谓的天下正统之下。 苏则放下酒樽,度步来到盛开面前,亲手将其扶起,看着这位年轻人,笑着说道:“观汝年岁不轻?” “在下今岁二十有四,比之都督,尚弱数载。” “二十有四?那则便尊大,唤汝一声贤侄如何?” 苏则目光中的清澈,让盛开不疑有他,更何况,自己目前唯一拥有的也只是区区数百残兵。而身为大周唯一都督的苏则,又有甚图之? “侄儿,拜见叔父!” 盛开撤身两步,再躬身礼拜。 “好好好!起来,今日起,为吾亲卫统领。” “都督,开深知大周军纪,无尺寸之功,焉能破之而骤升。开无所求,但请为轻兵死士,自谋功名,方不负叔父期望!” 盛开果断的拒绝了苏则的好意,大周军法森严,带来的就是阶级观念极强。尤其是军中,作为什长,在其什,必为兵卒所敬。因为,人家有首级,名副其实。 大周国内,也一样有贵胄子弟,入则为军候、校尉者。 但,自己跟人家不能比。 那些大周子弟或许没什么功劳,但他们的父辈必然是战功赫赫。士卒会敬重他们的父辈,从而敬重他们。 这个时代,虎父无犬子更加能够说明世代之间密切的联系。 那些子弟的父亲,要么战功赫赫,要么战死沙场。他们享受着父辈带来的利益的同时,也一并承担起了维护父辈荣耀的责任。 承担不起这份责任的话,为天下所指的可不是他们自己,连他们的父辈也一样会名誉尽失。 所以,这个时代的军中子弟,该拼命的时候,也一样悍不畏死。 自己不一样,败军来投之将,骤居高位,只会为他人所道。 苏则紧绷着嘴唇,对盛开的回言,非常满意! 接连点头后,这才言道:“稍后某着书一封,汝率本部部曲,前往长安,觐见大王,代某转之。三河精骑,不能散了!” 盛开这一次没有拒绝,自己想要三河精骑,重复往日威名,只能仰仗大王开之金口。 “多谢大都督!” “哎~此时虽在军中,但非典校之时,唤吾叔父即可。吾大周,军法虽严,但没有严到这种地步,无需拘束。” “诺,叔父!” “汝父威猛,犹在吾目,莫要负之。” “开不敢忘!” 拍了下盛开的肩膀,苏则挪步二三,来到王歧面前。 “壮士来投,本都督甚感欣慰!” “败军之卒,不敢言勇。” 王歧要低调的多,他没有夏侯兰和盛开的背景,更不与他二人相识。自己唯一能够说的出的,恐怕也只有出身凉州这一点了。 “君先前任何职?” “回大都督,随魏王入河东时,于飞熊军任屯长。随魏王入洛阳后,军中扩之,调任河东军军候。魏王相王后,任军中司马,于牛辅将军帐下听命。安邑之变后,至晋阳,任城门校尉,直至今日。” 王歧一番话,倒是让苏则眉目一开。 本想着没人识得此人,当是无名之辈,却不想也有此般经历。 “飞熊军,从来都只有凉州人。纵是河洛大战后,飞熊军损失惨重,也是魏王遣其弟,与陇西故里征募壮勇。” “在下凉州陇西狄道人士。” “好,经战数十载,居校尉之职,必是战功累累。汝随吾侄一同往长安走一遭,何如?” 王歧面色一怔,这惊喜来的有些突然。 “多谢大都督厚爱,卑职愿往!” 第857章 交易 安排好三人的去处之后,苏则也开始对于各部行动的部署安排。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了。 大周只是不想让汉庭败的那么快罢了,最起码也要再拖袁绍的后退,哪怕一天都成。 集全国之力的战争,每打上一天,最起码需要十天的时间来恢复。从赵军大举进攻开始,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不论是在哪出战场上,赵军的损失都不算小。尤其是雁门关外的一战,韩猛七万大军损失殆尽。不可否认赵国很强,吞并了冀州,夺取了青州后,人口已经超过千万。 但韩猛一战,起码丢了幽州两成的青壮。朱儁又杀入冀州腹地,大肆劫掠,百姓流亡者甚多。青州损兵折将,还没有保住。 若不是拿了晋阳,王允又死了,赵国再僵持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仅看目前,袁谭大军身在晋阳,迟迟不北上雁门,就能知道赵军后方已经颇是紧凑。从邺城到长子,很近,壶关一道,还算可以,十几万民夫,足够供应大军的粮草运送。 但从长子到晋阳这一段,几乎将上党郡的青壮男子抽了个精光,来补充民夫队伍,仍旧不足。 偏偏晋阳还穷的跟鬼似的,仓皇而逃的大汉朝廷,丢下府库。结果,里面都能跑老鼠了。 民间百姓肯定有存粮,但为了名声,为了世子之位,袁谭也不敢再肆无忌惮的纵兵劫掠。由此,导致几万大军,只能干等着粮草上来。 不屯积两个月的粮食,根本无法北上。 而自己率领的周军,并不是防范赵国,而是防范鲜卑。免得轲比能这厮,坏了整体布略,让赵国轻而易举的灭了晋汉。 “诸君,斥候已经发现了鲜卑游骑,想必轲比能也知道吾等已至雁门关。明日各部再行二十里,屯营下寨即可。不过,没有本将军令,谁也不能越过南山口,明白吗?” “吾等遵命!” 说完,苏则看向张杨,言道:“稚叔兄,如此可安心否?” “哎哎~文师说笑了,吾等同心协力,为兄信的过贤弟!” 张杨一副笑脸,摆手表示没有意见。 苏则顺应点了下头,又言道:“那便好啊,稍后某遣信骑,传告燕侯。鲜卑无异动即可,若有异动,当会全力相助。” “多谢文师了,周王仁义,杨定禀于天子,为周王请功!” 对于张杨的废话,苏则没有接,一笑而过。 随后,使诸将皆退。 毕竟,有些事,让手底下的将领有个大概的明白即可,不需要详细尽知。 待诸将退走,苏则与张杨几乎同一时间甩去了笑意。 “稚叔兄,董昭与汝的谋划,则费尽苦心,劝的大王成全。现在,吾家大王所需,稚叔兄还要多久能开口?” 苏则拧着眉头,轻呡着樽中浊酒。 张杨蠕动了嘴唇,两只手搓了几下,言道:“文师啊,为兄如今还未得到陛下授意,不能断言。不过文师放心,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呵~吾等的起,就怕轲比能等不起啊!” 苏则嗤之以鼻。 这话说的张杨顿时尴尬了起来,朝廷也是,这还有什么舍不得。再重要,能比陛下的安危重要吗? “可惜了曹公啊,为全胸中忠耿,不惜与袁绍决裂。为了汉室安危,更是举兵相助。如今,匡世忠臣,连个王位都得不到,可惜啊!” 苏则彷佛自言自语一般,为曹孟德唉惜连连。 一通话,直听的张杨面红耳赤。 说起来,他张杨在并冀兖三州,以及河洛地区,也算是小有名望。可现在,言既定之,久不能兑,委实让人恼火。 “还有刘使君,汉室宗亲,国之梁栋,一个长沙王久求而不能” “文则,莫要说了,莫要说了。为兄稍后再启奏陛下,可好?” “非是信不过稚叔兄,只是吾等于离石便已商定,至今半月已过。莫非,从广武至雁门关,有半月路程?兄等如此行事,则如何与吾家大王交代。” 说完这些,苏则突然又转口,继续说道:“对了,还有益州刘璋,弑父杀兄,任用奸佞,横征暴敛,可谓是天怒人怨。此等之人,焉能为一州牧宰,涂炭生灵?那万民请命书,想必稚叔兄也已看过,不知可呈于天子乎?” “陛下已责绣衣使,往益州,体察民情,收集罪证。待其归,当即断刘璋之罪行!” “这还有甚要查?莫非陛下不信任吾王?不信任天下百姓?” 苏则眼珠子一瞪,冲着张杨就把话给驳了回去。 张杨嘴角一抽,端起酒樽,不想和他苏文师说话,一点都不想。 旁边的张燕,早就把目光放在帐顶,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帐篷就这么大,耳朵又没聋,怎么听不见。 董昭和张杨的具体谋划,他也知道不少。 大家等的就是王允死的那一刻,王允不死,谁也不敢动心思。但他死了,那就足够了。 早在端氏的时候,董昭就派人传讯,王允已经病重,熬不过两个月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群人就已经在密谋了。从河东借粮,而后未直接去晋阳,反而拐道离石。为的就是与苏则密探此事,然后杀王隗。 早在张既派往信骑往长安时,一同带过去的就还有此消息。 而打到了雁门后,韩猛大军已败。 现在,最新的消息就是,王懋打算动手杀吕布了。自己和张杨的主要目的就是联合周军,预防鲜卑人搅入乱局。 帐内突然陷入沉静,天色也逐渐从漆黑一片,变成暗淡之色,黎明将近。 “报~” 帐外一声高呼,三人刚抬头转目,便见帐帘掀起。 “启禀,启禀大都督。汉营那,那边已经乱了!” 信骑大口的喘息,断断续续的说道。 闻言,三人当即起身,一同出帐。 没过一刻钟,又有信骑本来。 “报~大都督!汉北军营内,四处起火,多有厮杀之声。” “报~北军彻底大乱,狼骑出营。” “报~汉天子行营生乱,厮杀甚酣。” “报~汉狼骑击败北军,北军退守营垒。” 一道道信骑,飞奔而来,又疾驰而去。 张杨的面色很是凝重,没想到这么快王懋就动手了。 苏则倒不担心,反而是望向东北,等待着最重要的消息。 “报!鲜卑三万精骑出营,往汉营而去。” “报!公孙军将已率本军兵马,紧随鲜卑骑兵而去。另外,公孙军将尚有一言。” “说!” “公孙军将言,若事有急,其自决断。” “好,回去告诉燕侯,前线事宜,悉由其定。” “诺!” 第858章 大汉风骨 天色既亮。 王懋站在中军营门楼上,眺望着相距甚近的天子行营。 中军营垒,保存的还算完整,不似后营,被狼骑一冲,不足堪用。如此,也导致了现在中军,却直接面对敌军。 近千名士兵正在残破的后营内,拆毁一片片营墙,将营木悉数拉回中军,加固营垒。或是就地构筑拒马,作为阻拦敌军进攻的路障。 左右两营没有什么动静,各置千余将士驻守。前营倒是如同后营一般,大规模拆除不必要的营垒,同时与中军北门连起,多设拒马,分置部曲。 看着营内热火朝天的动作,王懋心中好歹安了两分。 下面,就要看柯比能了! 至于天子行营那里,牵招与张辽配合下,轻松收编了营内的杂兵。甚至,还硬是从各士族仆从中,又拉了不少壮勇,分配兵甲。 初经混乱,面对那些杀人如麻的大兵,一应世家中人,皆敢怒不敢言。毕竟,谁也不想不明不白的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更何况,一些仆从,没了就没有,算不上大事。 短短一夜功夫,牵招很识趣的紧握着手中的八千将士。而张辽聚集了一堆散兵游勇后,兵力也骤然达到了五千之数。 最关键的是,张辽与领着千余狼骑的曹性,转头便控制了天子御帐。三公九卿,各寺诸要,皆在吕布心腹的眼皮子之下。 接着,牵招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大汉卫将军的位置。 政变的两位主角,在一夜之间,就颠倒了过来。 面对手中兵力已逾自己的吕布,王懋也只能暂避锋芒。 “叔父,快看!” 王景指尖一向,惹得众人纷纷目视身后。 只见远处,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处,众人耳边也初闻那大军行进中的隆隆轰鸣声。不比昨夜,喧闹甚重。 此时此刻,莫说北军营垒,便是天子行营内的众人,也不禁上望楼眺望。 少了那喧嚣声,愈加显得来者声势之众! 黑线逐渐变成黑影,再演变成人海,眺望过去,比起前几日赵军七万大军,不相上下。 王懋慢慢眯起眼睛,鲜卑人的兵力,绝对不止三万人。 三万骑,就算是拉开阵线,也远达不到韩猛七万步骑的声势。 仔细揣摩了一番,王懋心下不禁低沉起来。轲比能带这么多大军过来,恐怕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区区鲜卑王了。 而天子行营内,吕布、牵招以及身后诸将,也已下了望楼,纷纷纵马出营,观摩鲜卑人大军。 一行人奔上一处略高的山丘,远远望去。 吕布阴沉着脸不说话,沉默中却让人感觉寒气瘆人,胸口的起伏,更是表明大将军的心中,并非波澜不惊。 牵招也没说话,转目看向吕布。他并不知道整个事情的具体计划,纯属半路入伙。现在鲜卑人出动这么多兵力,显然不是自己的友军。 赵云暗叹一声,与吕布言道:“大将军,观胡虏之势,绝不下于五万骑,甚至更多。也有可能,那十几万骑兵都来了!” 吕布明白赵云话里的意思,不急不忙的说道:“子龙,汝率白马义从,汇合文远。先护着陛下及诸卿,向雁门关后撤。” 赵云一愣,不解的瞥了眼吕布,思忖片刻,言道:“大将军,末将愿率白马义从阻敌!” “莫要多言,速退。雁门关有周国大军,再不济,也能保雁门不失,可容陛下落脚。” “周国大军?” “?” 诸将皆是一惊,谁都没有想到大将军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子经,汝率本部兵马,驻守南山口。” “诺!” “其余诸将,率狼骑各部,随本将出营!” “诺!” 身后诸将,各自接令,纷纷归营。 不过一刻钟,天子行营内迅速热闹起来。 牵招话传到张辽手中,二人当即率步军,护着天子及诸公卿,朝着南山口而去。至于那些家眷、百姓、辎货,谁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管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跟随着步军主力,朝着西面而去。 魏续、曹性等狼骑将校,业集结部曲,出营列阵。 董昭与伏完乘于一驾,望着北面那滔滔将近的人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胡虏之人,果而无信!” 董昭摇头叹声说道,心中颇感乏力。 轲比能既然率大军而至,必然就不是自己友军了。那么,想要将战略布局继续下去,只能仰仗周兵了。 而周王的要求,也必须得兑现了。 伏完神色倒是不慌不忙,见过的多了,自然不会再对背信弃义这种人间常态而动气。 胡酋可不都是傻子,甚至胡酋中出现雄才伟略的人,比之中原也没少多少。草原上的权利争夺,犹胜中原,诞生的君主,无不是经历了无数厮杀。 若非其地,不似中原那般地大物博。其礼,不如华夏那般渊远流长。说不定,夷夏之间,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当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有那贫瘠苦寒的天地,北虏也未必就有这般凶悍的精骑。 唉~不过时也,命也! —————————————————————— 回过头来,吕布看着身后严阵以待的狼骑将士。 千八百骑! 与北面的鲜卑人一比,不过沧海一粟。 但是,他们没有人怯懦。 因为,最熟悉的大将军,还是那位威震天下的飞将。 飞将尚在,胡何以猖獗! 吕布也不说话,驭着胯下骏马,一一走过将士身前。 走了一遍后,吕布再度回到阵前中央,缓缓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朝前一倾,口中高呼:“进!” “进!” 千八百骑,迅速而动,快马疾驰。 王懋站在门楼上,看着那一小撮骑兵。对,就是一小撮。 跟那铺天盖地的鲜卑大军相比,可不就是那一小撮吗? 然而,就这么区区不到两千人的骑兵,居然径直朝着鲜卑大军奔去。 “叔父~” 王景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唤这么一声。 现在的状况,谁都看的明明白白,尤其自己也知道叔父最后的仰仗就是鲜卑骑兵。但现在,鲜卑人远不止轲比能所言的三万骑。 那胡酋或许早就做好了打算,想要来借先前与赵军大战的机会,一举灭了大汉朝廷。 也就是说,他们北军,再没有胜算。 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要么死在胡虏的刀下,要么卑躬屈膝的去夏入夷。 他不想,从小接受的仁、礼、忠、孝 告诉他,不能低头! “景儿,汝父有没有教过汝夷夏大防?” “孔子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 王景没有任何迟钝,脱口而出。 王懋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言道:“不错,区区胡夷,也胆敢染指华夏公器,何其嚣逆!吾大汉,虽历十年兵乱,无一寸土安庭。然,风骨犹在,纵万死而不折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哈哈哈~不错,不错。如今,凌儿、定儿皆已安走,吾等无后顾之忧也!” “侄儿不才,愿随叔父,血洒夏土!” 王景咬着牙,眉目却是喜色上涌。 王懋也是老脸一扬,言道:“既然如此,那便下去准备。告诉诸将士,他们是北军,是大汉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也是御外侮于国门的死士。不愿战者,悉向西去,陛下不会怪罪他们!” “再派人启奏陛下,王氏上下,皆乃国之忠士,无心倾于朝野。今,上不能荡涤天下,重安社稷。下,必能御胡虏于外,万死无悔。” “诺!” 王景面色涨红,大喝一声,随即而去。 第859章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狼骑与鲜卑大军隔三里而驻。 位于大军中央帅车上的轲比能,注视着对面的那小小一团的骑兵,不禁轻蔑一笑。 并州狼骑? 曾经让北塞都闻风丧胆的狼骑,今日也避免不了落寞的下场了。 区区千余骑,如何与百倍之敌相抗衡! 稍微回了下头,身后一望无际,左顾右盼,亦是如此。 十余里宽的道路,硬生生被十三万胡骑塞满,车马皆不得过。如此,带来的便是那惊天动地的威势。 身旁各部鲜卑大人阙居、阿最、阙机、素利、慕容、弥加,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左贤王刘豹、右贤王去卑,位列左右。 “阙机大人、单于,观之若何?” 轲比能目光转向众人中威望颇重的阙机、呼厨泉二人。 “大王军威,盛于檀石槐大人啊!” 呼厨泉恭维一句,毕竟现在的南匈奴,还要看轲比能的眼色。 唉~若非汉人要将雁门割给鲜卑,匈奴各部又岂会转而投向曾经的奴仆? 雁门为中、东部鲜卑所据,河套为西部鲜卑所据,周国又占据河西,赵国据有太原,夹在中间的匈奴单于庭,不得不选一个。 呼厨泉的恭顺,让轲比能不由扬起胸膛。但还是谦虚的说道:“哎,单于严重了,能焉敢与檀石槐大人比肩。若有朝一日,并有步度根、蒲头大人,一统鲜卑,南据河上,能之愿也!” “大王雄心壮志,泉不及也!” 见到轲比能用汉话来说事,呼厨泉也不含糊,继续给轲比能上蜜糖。 倒是旁边的阙机,有些看不下去了,摇摇头言道:“大王,汉人最重信义,今既失信,后再无人信大王也!” “哼~若能请汉天子,居王庭之内,号令悉出弹汗,何人敢言孤无信也!” 轲比能冷哼一声,话语间尽是嚣张跋扈。但此时,不得不承认,轲比能有那个嚣张的资本。更何况,以现下之状,汉人无可当之力。 “哈哈” 阙机大笑了两声,言道:“大王莫非忘了游骑所报?” “寥寥万五千骑,不过尔尔!” 轲比能气势不减,面凝笑意,紧视阙机。 阙机不为所惧,继而言道:“大王岂不闻汉人常言,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周军若是举国之兵,孤自会退避三舍。然区区一军之骑,孤坐拥一十三万控弦之士。若闻之即退,岂不为天下笑哉!” “若重蹈扶罗韩大人之旧事,岂止区区一笑?” “孤之伟略,扶罗韩能比焉?” 在两人的言语对峙之中,其余人根本不敢插话。 呼厨泉更是看的脑门冒线,这还没打起来呢,就闹成如此模样? 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担忧,照这样下去,将帅不和,诸部离心,与当年甘泉宫外的大军,有何区别。 不过,轲比能确实比那扶罗韩强多了,应该不会重演旧事。 否则,这大鲜卑还有啥面子。 诸部皆被周国,以弱胜强,大溃三军。传出去,鲜卑人干脆也别入塞内了,省的见到的人嘲笑。 嗯? 心中冷嘲热讽的呼厨泉,忽然看到北军营寨的动作,不禁一怔。 只见,一队队汉兵接连出寨,就地组阵。 “大王,且观北军营垒!” 呼厨泉一句话,将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给分开。 轲比能冷哼一声,一边在心中暗骂不已,一边看向北军营垒的方向。 阙机亦是瞥了一眼,随即轻而言道:“不出所料啊!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汉人用了近千年,怎么可能一朝弃之!” 轲比能没有反驳,而是面色凝重的盯着北军的一举一动。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大打出手的北军和狼骑协同作战,当然无法扭转战局。即便加上周国的精骑,也拦不住十几万骑兵的狂奔。 但是,今日周汉能联合一起对抗自己。那就说明,日后整个汉人的所有势力,都有可能尽弃前嫌。 这一点,轲比能并不会怀疑。 因为此时汉土之上,除去周国外,基本上都世家掌权。那些存在了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汉人家族,对于华夷之防的理念,甚是追崇。 比如赵国对待乌桓,看似好吃好喝的供着乌桓兵,但危急时刻,卖起他们来一点都不含糊。在这些世家人的眼中,所谓的胡虏,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奴仆罢了。 虽然周国不一样,但那周王对胡虏的仇视,比之那燕王公孙瓒,犹有胜之。 “汉人最好颜面,观南朝大势,纵有不奉汉天子者,亦不敢擅自称尊。若是掠汉天子入王庭,只怕汉人会尽出雄师,扫荡南幕啊!” 阙机又是一语,换来的依旧是轲比能的沉默。 其余人也都相继沉默下来,都在思忖着阙机的话语。这种可能非常小,但即便是万分之一,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当年檀石槐大人确实带领他们,大败汉军。但谁都知道,那杀的大多数都是匈奴人和乌桓人,真正的汉骑也不过数千人而已。 而此时,周国那边不说,起码四万骑。赵国也有两万骑左右,其余中原各势力,约莫万余骑。 仅论骑兵数量,已经与他们相差无几。若再算上数目庞大的步军,那简直就是灾难。 颜面? 汉人看的非常重! 莫说中国天子被掳去北原,就算是鲜卑三位首领轲比能、步度根、蒲头中的任何一位,被掳去中国,扪心自问,他们也感觉丢脸。 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 轲比能在纠结,其余人也都在纠结。 唯独汉人一方,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布置。 吕布看着眼前的信骑,又望向逐渐向自己右翼靠近的北军,不由心中生叹。 虽有瑕疵,不掩其骨! “传令下去,各部向右翼移动,掩护北军弟兄侧翼。” “诺!” 狼骑的动作,也一丝不落的落入王懋的眼中,落在北军将士的眼中。 “驻!” “吼!” 一声数千人的齐声顿喝,近万人的北军将士纷纷驻足,转身北望,立盾挺矛。 狼骑飞奔直至北军左翼,遮蔽其翼。 不只是如此,行至中途,见胡虏不敢犯天子驾,赵云留下数百义从继续遮护。而后,领余骑,飞奔赶往战场,列于狼骑之右。 同时,姗姗来迟的周国第二骑兵军,亦是接踵而来。 比起鲜卑大军的声势,自是差了数筹。但随之其后,周骑与汉军一南一北,将十几万胡虏,堵在中间。 夹击之势,虽是脆弱的不可一击,但对于汉军来说,无疑是一支强心剂。 数百持着大周旗帜的骑兵,越滹沱河,出现在北军右侧的河对岸。 悉为白马,尽为银袍。 大纛书周字,军旗书第二骑兵军,将旗书公孙二字。 很多北军将士都疑惑的看着这支白马义从,心中生奇,周军怎么也有白马义从。 消息四散而出,直至王懋、吕布、赵云等人耳中。 王懋虽疑,但更多的是感慨。没想到,吕布一区区武夫,居然比自己还多算了几步。 吕布没有异样,公孙续当年出走去周,自己也知道。作为公孙瓒的儿子,又岂会放弃白马义从这支独特的精骑。 赵云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尽在喜中。 第860章 颜面尽失 急匆匆赶到南山口寨的苏则,引领诸将亲随,当即出寨。 路上,自是遇到了前来的避乱的天子行驾。 望着狼狈而至的天子行驾,万余人松散无比,后面更跟随着数不尽的家眷,杂乱无章。 纵骑几间,径直朝着那特别显眼的帝驾而去。 周军的突然出现,也让惊慌的队伍,愈加惊惧。 前军的牵招一部帐下,随即列阵,紧紧盯着正往己方来的数百周军,严阵以待。前军一停,后面也悉数而止。 张辽处于中军,控制着天子以及三公九卿的同时,也将目光转向前方。 前军的停住,肯定不是偶然。 “报~一支周骑,自南山口寨而出。” 张辽与刚刚上来的牵招皆是一惊,匆促抬目相望,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文远兄,当如何行事?” 牵招也没了头绪,周军从南山口寨而来,那雁门关肯定丢了,甚至阴馆还在不在大汉的手中都不一定。 张辽皱起眉头,与牵招言道:“卫将军,且看一下。后无退路,进遇周军,难为!不过,周兵,还不敢加害陛下。” “呼~” 牵招长吐一气,没有说话,面上表情的凝重久久不去。 很快,前面的状况便有人汇报过来。 周军统帅要觐见天子? 张辽和牵招对视一眼,这应该是他们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一手差点把大汉帝国掀个底朝天的周国,其将军居然说要来觐见大汉天子? “先看看这周将,想要作甚!” “也好,既然要觐见陛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一支周骑飞奔穿过队伍,径直来到了帝驾所在。 周围的三公九卿,诸寺属员皆是瞩目望去,深感奇讶。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周骑中的两人,张杨、张燕。 如此,更显扑朔迷离。 董昭也看到了队伍中的张杨,放下心中犹豫,与伏完道了一句后,同往帝驾走去。 天子刘协。 今日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因为,他感觉自己又被人给利用了。 被人利用除掉王氏,听起来很可笑,那人的目的居然与自己一杨。但不可否认,自己就是被人利用了。 何人,目前心中还没有头绪,但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 首先自然是大将军吕布,只不过考虑了一夜后,刘协放弃了这一点,因为大将军吕布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话,不可能被王允算计的这么狠。 十四岁的少年,本是懵懂不解之时,可放到刘协身上,却犹如以为二十来岁的人一样,小心翼翼的思忖着黑暗中的点点滴滴。 在这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之中,很难想象这位少年,居然能够举步维艰的走到现在。 经历了昨夜的失败后,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也战死沙场后。 少年并没有气馁,甚至眉目间,连丁点哀伤之意都看不到。也许是强颜欢笑,也许是在不懂装懂。 总之,留给苏则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少年,没那么简单! 苏则乘于马上直视着刘协,毫不忌讳,也不在意。 身旁的张杨和张燕,已经下马躬身作礼,拜朝天子。 迟了一步赶来的董昭和伏完,亦是不慌不忙的行礼见驾。 刘协扫了一眼行礼的几人,没有说话,而是回视苏则,面色从容,凛声言道:“朕虽赐周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礼,然不似君此般,目无君上!” 相反,苏则还没说话,刘协便是一顶大帽子扣上。 周国已于去岁,更之年号,现为明武二年。连年号都换了,还想要自己参拜不承认的大汉天子? 苏则冷着眼,紧盯着刘协,统军数载的威严,逐渐彰显。 “大都督,小心当朝奸佞借题发挥。” 身后的马腾,却是突然近前,拱手低声一语。 苏则皱了下眉头,回味了一下刘协的话。 目无君上吗? 呵呵~ “周都督苏则,见过汉王!” 苏则冷笑一声,口中丝毫不留面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董昭、伏完皆是眉头一紧,没有吭声。 张杨倒是突然挺身,大喝道:“苏文师,安敢如此无礼!” 张燕笑笑不说话。 周围的群臣,或笑颜,或愤懑,却鸦雀无声。 刘协将这一幕幕都遍观在眼中,抬手示意了一下张杨,而后与苏则言道:“汉王吗?多谢!朕即位以来,所事无成,更遭今日祸乱,颜面尽失,心气颓废。将军以高祖当年之号励朕,朕深感谢意。” 待刘协说完,驾前张杨,亦是热泪盈眶。 耻辱、激动交杂。 而董昭和伏完的脸色,就没了方才的轻松写意,看来天子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苏则沉默了几息,凝视着刘协。 稍后,突然坠镫下马,恭敬一拜:“汉王高志,则请恕之。” “无需多礼。” 一言一语间,落入下风的苏则,也不再搞这些口舌之辩,直指主题:“汉王,吾王有一言,命则代为赠之。” “卿且言。” “吾王有言:征南将军、荆州牧刘表,镇守南疆数载,功勋累累,无下诸王,当以汉寿王以表其勋。兖州牧曹操,忠于社稷,赴身国难,勇略悍然,当以昌邑王赐之,以彰其忠勇。” 苏则说完,便看向刘协。 刘协点了下头,言道:“刘爱卿、曹爱卿确为国士,值今日良时,正当嘉勉。” “来人!” “陛下。” “拟制,筑印、备服” “诺。” 刘协不拖泥带水的抉择,让苏则不禁更加高看一眼。 最关键的,他能够感觉到,似乎天子,还不知道这件事。 苏则的目光,不由落到张杨、董昭、伏完身上,而这一幕,又落到刘协的眼中。 “谢汉王!胡虏来犯,周王秉持华夷之防,特命则率军,共御外侮。” “周王有心了。” “胡虏南犯,凡吾汉家儿郎,皆有御之于外之责。战事当紧,则告辞。” “卿且自去。”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苏则抽身便走,直往北面的阵前而去。 帝驾之中,却又不一样了。 刘协看着张杨、董昭、伏完三人,缄默不语。 有失望,有愤慨,有无奈,亦有不甘。 现在,经苏则提了个醒,自己要是再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后面搞鬼,那也就不要天天想着亲政了。 “陛下~!” 张杨一躬礼,刚想说话,便被刘协抬手止住。 “爱卿不必多言,汉寿王与昌邑王的事,三位爱卿操办。还有董国舅的丧葬之礼,万勿失了名士风度!” “臣谨遵。” 三人当即应下。 第861章 阵前相会 严阵以待的鲜卑大军与汉军,仍未开始交战。 汉军兵力不占优,只能先行防守,再寻时机。而鲜卑大军,则是陷入了周军到来的忌惮之中,也不敢冒然动手。 苏则很快就来到了狼骑阵前,也见到了晋汉大将军吕布。 初次见面,苏则仍旧不禁暗赞了吕布的雄武,九尺有余的身高,比起他这个关中大汉,还好魁梧几分。与其并立,颇感压迫。 “久闻飞将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布亦闻都督威名,今日得见,幸甚。”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句,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对面的鲜卑大军上面。 “鲜卑人和匈奴人都来了,十几万骑兵,还真是大场面啊!” 苏则感慨了一声,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对于周国来说,十万左右的骑兵大军,见过的太多了。 不提当年羌狗的八万铁骑,十几万步卒。便是前岁的步度根大举南下,自东向西何止二十万。区区一甘泉宫,竟塞之不流。 吕布笑了一下,知道这十几万胡骑,在人家眼里确实没那么震撼。 不过,这也只有周国了。 从平板楯蛮、平黄巾、平西羌、战关东、破鲜卑,细数下来,周军将校中经历过十万人以上规模战事的人,不计其数。 这一点,也造就了大周军队的强悍。 毕竟,有着一群身经百战的将校,绝对比几万兵马要珍贵的多。 “苏都督,可有破敌之策?” 吕布轻声问了一句,心中却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苏则摇了下头,言道:“没有。大将军所部加上北军,仍不足两万步骑。吾大周第二骑兵军也不过万六千骑,第四军尚在赶来。山路崎岖,等他们赶到南山口寨,只怕吾等早已败北。” “哈~既然如此,那便死战尔。” “大将军豪气!不过,也许此战未必就能打起来!” 苏则端望着鲜卑大军,声势虽浩荡无比,但却总感觉少了一分戾气,或者说是勇气! 胡人会缺乏勇气? 不,不会。 好狠斗勇,乃是胡虏天性。 吕布疑惑的问道:“苏都督何以肯定?” “鲜卑人,并无战心。若彼等想战,会在此白白浪费时间吗?轲比能怕了,怕吾等联合起来,怕吾等汉家势力都联合起来。” “轲比能不是迟疑不决之人,此人乃南幕枭雄。” 吕布看着苏则,丝毫不吝啬对于轲比能的赞语。 苏则也疑惑的看向吕布,这似乎与自己得到的消息不一样啊。吕布这么桀骜的人,居然也会夸赞轲比能这胡酋? “都督莫要误会,本将虽傲气凌人,但不代表就会轻视对手。” 吕布受不了苏则那目光,当即辨言输掉。 苏则笑了下,言道:“非是如此。只是,则久在凉州,对步度根倒是熟悉的很。但对于轲比能,委实不知详细。本以为步度根这废物都能与轲比能相持数载,那轲比能恐怕也就尔尔。若非大将军释言,某只怕尚轻其。” “步度根确实不如轲比能,若不是轲比能被下面那一群老东西给扯着,早就把步度根从河南地赶出去了。” “噢,如此,当见上一见。” “嗯?” 吕布困惑的看了眼苏则,不太理解。 苏则并未解释,与身旁亲卫言道:“吾欲与归义王一叙,去问问他敢不敢来。另外,备其桌案、酒肉。” “诺!” 亲卫应声而走,另有人退往阵中,准备桌案酒肉。 一只单骑,突阵而出,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格外显目。 鲜卑阵前的人,无不是看着那孤身而来的骑士,手中不由握紧了刀刃,战马也慌乱的扭动起来。 “大周河西都督、征西将军苏则,请归义王,阵前相叙!” 亲卫奔至军前数十步而止,高声大呼。 鲜卑人阵中,当即便有人往后跑去,向轲比能汇报。 此时,阵中的轲比能正冷着眼盯着阙机,恨不得生吃了这贼厮。一张乌鸦嘴,全都被他给说中了。 心中虽恨,可自己偏偏还不能一意孤行。 否则,在自己身旁的诸部大人以及匈奴单于,都有可能因为畏惧而退兵。 看来,要抽个时间,将军权抓在自己手中了。 “报,大王,汉人主将邀大王阵前相叙。” 闻报,轲比能随意摆了下手,望向对面军阵。 果然正见几道人影,脱离了其军阵,出现在两军中央,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走!” 轲比能二话不说,当即下了自己的王驾,跨上骏马,进抵阵前。 其余人也纷纷紧随,想要看看汉人在搞什么把戏。 到了阵前,候了片刻。 轲比能这才纵马出阵,领着诸部大人,及百余亲骑,朝着中央而去。 两军之中,苏则已是端坐案前,面朝北方。吕布坐与侧,并列而居。左右各有一张空案,对面一样备有四张桌案,各置酒肉。 两人身后一应汉军大将林立,亲卫遮护左右。 没过一会,倒是王懋率先赶来。 冲着苏则与吕布点了下头,王懋便寻了最右侧的一张桌案落座,身后王景引亲兵伫立。 苏则亦是回视一笑,吕布冷眼瞥了一下,不说话。 接着,鲜卑人来了。 轲比能一行三四百人拥至,看了眼泾渭分明的桌案,当即择了对面正中的一案坐下。而后,使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居于侧。中部鲜卑大人阿最、东部鲜卑大人阙机,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分坐两端。 数百人,自上而下,无不是怒目相视。 “大将军、王将军,小王有礼了!” 轲比能带着笑脸,率先见礼,口气放的颇低。 吕布摇摇头,对其轻蔑一笑。 王懋抬手作礼,言道:“大王聚兵十余万骑,声威浩荡啊,哈哈哈~” “区区小数,何足挂齿。我大鲜卑,东西万里,控弦百万,此不足十一也!” 轲比能不温不燥,将王懋的反话给顶了回去。 王懋一时间,亦不知该作何解之。言华夏之大,却地为几分。言汉之强,却是过往云烟。无奈之下,不得冷哼一声。 “控弦百万?” 苏则突然冲着轲比能问了一句,随即摇摇头,轻蔑一笑:“甘泉一战,吾汉家三万铁骑,大破二十万胡虏。百万之数,又能如何,尚不足吾王所坑降俘之数尔,可笑!” 人传人之下,高诚也是莫名奇妙的背上了百余万俘虏的血债,不然尔等当那屠夫之名是如何来的。 还不是有些人总喜欢夸大言辞,明明自己坑杀的俘虏,也就比皇甫嵩多上那么一丢。结果倒好,传言变成了百余万。 好嘛,自己倒成了白起的山寨版。 高诚,再度无故躺枪~ 轲比能亦是嘴角一抽,对于苏则的不要脸,颇是无语。不可否认,那周王确实名不虚传,但绝对不可能光俘虏就杀个百来万。不然的话,凉州、关中还能有几个活人。 区区传言,也能厚着脸皮说道。 “口舌之利,不及千军万马。诸位若无他事,孤便先回去了,今日会猎雁门,甚幸。” “胡王何必着急,吾大周上将,仍未至也,且安坐片刻!” “哼,不知此上将为何人,竟要孤相候?” “归义王不过是无名之王罢了,比之燕王如何?相差甚远,比之燕侯,恐怕亦不能以为贵。” “砰!” 轲比能猛地一拍桌案,心中很生气! 第862章 割疆划界 被苏则嘲讽了一句,轲比能虽然气头上涌,可随即便转而一笑,再度坐了下来。 不错,归义王这种王号,要是只有一个还说的过去,可偏偏乌桓人那便也有一个归义王。如此一来,本就没名的王号,更加不值一提。 苏则说的很对,自己没必要与其搞这口舌之争。 最关键的还是现在如何下台!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这一战肯定不能开打了。汉人应该也是因实力不济,不想与自己彻底闹掰,要不然就不必来个阵前相叙了。 只是,轲比能对于苏则的表现,还是有些不理解。想不明白,这厮如此贬低自己有什么好处,当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不利于大家的事情? 轲比能不知道苏则先前在面对大汉天子时的态度,否则现在肯定不会如此困惑了。 再度坐下之后,轲比能看着正对面的苏则,笑言道:“苏都督所言甚是,归义王无名之号,委实不值一提。不过,能曾向汉家天子,乞鲜卑王之号,却不能如愿啊!” 苏则没说话,端起酒樽,冲着轲比能一敬,率先饮尽。 轲比能举樽对饮,想看看善于口舌之辨的苏则,会怎么说。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苏则开口,不由一呛。 公孙续并没有让在场的人等太久,从战场北面绕过匈奴大军,度河而来。 手下只带着姜隐,及几十名亲卫,阔步入场。 “末将拜见大都督,见过诸君!” 比起前岁,公孙续显得愈加成熟,也愈加自信。 吕布在看他,王懋也在注视着公孙续,两军将校中,更有不少人都瞩目着他。 公孙续抬步来到吕布身旁的桌案,盯着其身后的赵云会意一笑,而后才端坐下来。 赵云伫立在吕布身后,看着侧边坐下的世子,亦是心中生湃,满面皆是欣慰的神色。可惜,未能见到兰弟。按理说,周军既然从南山口而来,那兰弟昨夜应该就已经碰见周军了啊。 “好了诸位,既然吾等主将皆已齐聚,那便都说说。” 苏则话音一落,对面的轲比能便问道:“苏都督想要孤说些什么?” “不用说什么,这一仗,归义王可想要开打?要是打,那吾等共饮一樽后,各自归阵准备。若是不打,那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使诸位心甘情愿的放弃刀兵。” 说完,苏则看向轲比能,打不打的选择权就在这个胡人手中。 轲比能沉吟一句,言道:“孤本与汉天子相交甚密,昨夜帝驾临渊,故而心切之下,将兵来救。孤并无他意,只望汉天子,金口玉言罢了。” “归义王,雁门、屠各匈奴地,皆可予之尔等。然,鲜卑王,未免妄自称大,毕竟步度根还在虎视眈眈呢。” 王懋随即回应一句。 轲比能也看向王懋,冷哼一声,言道:“哼,王将军莫非不想和解?若彼无此心,孤亦不做强求。” “归义王,鲜卑王号可以给。但屠各、匈奴地,则需让予周国!” 显然,吕布作为这场政变的胜者一方,丝毫不在意王懋的感受。此言一出,王懋便横眉以对吕布质问:“大将军身为国家栋梁,竟割地以求荣乎?” “王公须知,权益变通!” 吕布也回顶一句,而目光一直盯着轲比能。 雁门、屠各地、匈奴地,目前在大汉掌控下的只有雁门。但显然,大军一旦往幽州去,雁门只能放弃。而屠各地、匈奴地,都是匈奴人的地盘,怎么卖都不心疼。 只是,在场的尚有南匈奴单于。 呼厨泉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自己的地盘,成了他人博弈的筹码,无疑是让人无比愤怒的事情。 “大将军,屠各地、匈奴地皆吾匈奴部族的祖地。若是让与周国,吾单于庭,立于何方?” 呼厨泉面色涨红,愤慨的冲着吕布吼道。 吕布看都不看呼厨泉一眼,目光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轲比能的身上。 倒是苏则,轻蔑一笑,鄙夷道:“嚯,吾道是谁,这不是甘泉宫最先跑的单于嘛。怎么,卖了扶罗韩,吞了屠各,又跟着归义王了?” 随后,又紧接道:“哼,莫说屠各地,便是尔单于庭,皆是吾汉家天子赐予,也敢称尔等祖地?不过是朝廷晦暗,使彼等胡夷,趁机取巧罢了。首鼠两端之辈,何以言辞?” “单于,河套千里,容不下一单于庭?” 轲比能也出声说道,想要手下这个总是想着恢复大匈奴辉煌的家伙,老实一点。 呼厨泉回视了一眼轲比能,心中火冒三丈,但不敢多说。 自己又何曾想要依附在轲比能之下,若非鲜卑人趁人之危,把整个单于庭都给劫走,又困自己数万大军与绝地,谁会屈居人下。 “归义王同意了?” 吕布笑了一下,问向轲比能。 轲比能含笑点了下头,言道:“两利之事,孤何不取之。” “既然归义王已同意,那么明日一切所需之物,皆会送至归义王王帐。雁门郡,十日之后,汉军退至雁门关,由鲜卑军队接管。屠各地、匈奴地所牧居之匈奴部族,一月之内务必悉数迁移,而后吾周军骑兵,会接管两地。” “可以。只要制诏一到,本王立即退兵至句注山以北。” “可。” “可。” 吕布与王懋皆是应了一句。 随后,苏则又言道:“既已划分范围,那务必言明界限。吾大周不上河南地,汝鲜卑、匈奴不下吾周境。” “来人,取舆图来。” 轲比能没有直接回应苏则,而是命人取来舆图。 不过一刻钟,便有人自阵中王驾处,取来舆图,置于众人之前。 苏则、吕布、王懋、公孙续等人,及胡人诸大人,皆起身围到一丈方寸的舆图前。 仅是一眼观去,苏则就拧起眉头。 东起辽东,西之西域,南及冀州北部、太原、上郡长城、凉州汉阳、及整个河西四郡,北至北海,悉数绘于其上。 仔细观摩,没有县邑之名,只有郡国之名。一些险塞要道,倒是一一标注了出来。 比之中原所制舆图,差了不少。 但这是鲜卑人所制,竟然也能有如此了解。 舆图的重要性,对于每一方势力来说,都是严格保密,严禁外流。莫说绘图了,便是有人在境内照着山河水道标注,都可能被抓起来。 轲比能敢拿出来,说明他还有更加详细的舆图。 “屠各、匈奴地,方圆广袤,自古便与河套无山河以为界,难勘其境。孤以为,当以楼烦起,直至北地郡北部。以南归大周,以北归孤。” 轲比能沿着楼烦、廉县两点,划了一条线。 第863章 和平解决 看着轲比能手中的金剑鞘,缓缓从楼烦开始,穿过西河中部、上郡北部,直至廉县北部一点。一条横线,将屠各、匈奴地从中分开。 “归义王,有些过分了。若以此为界,吾大周肤施北向不过二百里。哼,张军将的第一骑兵军,早就越过了此线!” “苏都督,此不过荒蛮之地,耕种不得,汝周民去之无用。周王所想,也不过是以此二地,与吾鲜卑斥为缓冲之所罢了,何必计较过多。” 轲比能嘴角一笑,道出了苏则以及其背后周国的目的。 苏则不以为意,国朝确实有此目的,然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可即便他轲比能什么都知道,大周也不能吃这么一个暗亏。 提起剑鞘,苏则以楼烦起,北上沿山直至武成,而后斜至美稷、使匈奴中郎将驻地,沿大城直至大河边。 一条不规则的线画完,苏则看向轲比能。 “美稷必须划于吾大鲜卑,最多至桢林一线。” “可以,但使匈奴中郎将驻地吾大周必须驻兵。” “可,不过大周必须出兵助吾大鲜卑,夺取河南地。” “吾大周至多出一军之骑,布置于大城,牵制步度根。” “再出凉州之兵,牵制步度根河西部。” “可。” 两人一人接着一句,彻底定下对于屠各、匈奴、河南地的划分,以及谋取计划。 旁边的吕布听了半天,出言道:“大周可否出兵上党、晋阳?” 苏则摇了下头,看向吕布说道:“大将军,先前尔等之诺,尚未兑之。如今,再请吾大周相助,又能给予吾大周什么?” “什么都不能给!但某知道,周王肯定不愿意看到赵王轻而易举的灭了吾等,而后坐拥河上三州,望眼南下。” “嘁,赵王南下,首当其冲的乃是楚王,与吾大周何干。” “哈哈,袁公路可顶不住袁本初,莫非周王指望曹孟德?” 吕布一句话,让苏则也不禁有些暗叹,言道:“奉先兄说对了,吾王认为曹操足以挡住袁绍。故而,绝不会出兵相助。” 吕布身形一顿,面色僵硬。 他姥姥的,这辈子都没猜中过什么,怎么偏偏现下给猜对了! 苏则神态也有些不大自然,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虽然最新的情报说曹操已经消灭了苦守孤城的臧洪,杀其人夺其地,算是坐拥二州之地。 但这青兖两州,加一块都比不上一个冀州。更别提现在曹孟德转头去打了袁术了,布局已经偏离了国朝庙堂的规划。 刚刚结盟不到俩月的盟友,扭头就干了起来,这上哪说理去。 袁术那小子气的,都派使臣到长安了。 不过,若是曹操得了徐州北部,或许能抗袁绍一两年。若是再想大点,曹操只要在袁绍南下之前,拿下楚国的豫州、河洛,胜负两可呢。 但到了那一步,国朝肯定也头疼。 总之,曹孟德没有北上,事情也没有往最好的局面发展。 然并卵,自家大王也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坚定不移的认为曹操能挡住袁绍。连郭奉孝那小子,也是如此认为。 所以,上面给自己传的话就是,绝对不出兵援汉。 拖延赵国吞并汉室,并无不可,但绝对不能搞得赵国自己也元气大伤。否则,那楚国可能就要渡河北上了。 周国不愿意出兵,吕布也没甚办法。因为,现在的汉室,委实穷的给不了周王什么好处。 “诸位,事既已定,那便立盟。” “可。” “可。” 立盟的程序走的很快,大家都心怀鬼胎,也没几个人将这盟约放在心上。 大将军印盖上后,吕布回到案前端坐,目视他方。把雁门割出去后,周国和鲜卑怎么玩,压根就不关汉室什么事了。眼下还是要将目光放在幽州上面,若是能够全取幽州,也许会考虑有朝一日收复雁门。 而轲比能也利利索索的盖上归义王印,河套现在还不是自己的。但只要能拿下河套,就算把美稷让给周军,他们也守不住。甚至,整个屠各、匈奴地,周军都没有足够的兵力驻守,最多当作前沿哨岗,给位于北山要害的肤施以及关中争取调兵遣将的时间。 苏则也盖上自己的征西将军印。 正如轲比能所想,拿下这广袤的地盘,仅凭两个军的骑兵,当然守不住。但是这块地盘,既能为关中示警,又能作为日后北攻河套的前哨,得之甚易,何乐而不为。 最关键的是,自己和轲比能盖的都是身上现在所配之印。 明日,归义王的印就要换成鲜卑王印了,自己的征西将军印也随时都可以换。到时候,指不定谁先撕了这张纸呢。 计议初定,皆大欢喜。 阵前的桌案又增加了许多张,列于八人身后的将校,也能坐下喝两樽,一副和气模样,将十几万大军衬托的氛围,全都白白浪费。 军令斥回各自军阵后,两军士卒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仗还能这么打? 随即,北军回营,狼骑于北军营外,散阵休憩。鲜卑大军与匈奴军队,皆就地驻扎,准备吃食。 热热闹闹的费了半天劲,结果就换来一个不打了。 最后得到消息的第二骑兵军,也后退十里,就地休整。斥候也洒了出去,心中仍旧担心胡人搞些花活。 仓皇退到南山口的天子行驾,得到消息后,也不再继续向雁门关而去。 一场欢宴过后,诸人各自归营。 苏则随着吕布、王懋两人,进入了北军营垒。 说来,吕布也是胆大包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王懋下黑手。 这份气魄,让行走间的苏则,不由高看几分。 回到中帐,责众将候守帐外。 三人进入帐内,初显尴尬。 “唉~老夫不及子师十一,否则焉有今日之下场。” 王懋苦笑一声,感慨而言。他知道今夜即便是杀了吕布,于大局也无二样。不过,看着杀子仇寇在前,心中犹然愤懑。 “王公,贵公子及司徒长子之事,布已知之,还望节哀。” “嗨~沙场搏命,刀剑无眼,马革裹尸,乃应正理。不过,大将军行此阴刺之举,当真为人所齿。” “绣衣使所为,布不屑此道。” “明日,某便交出兵权,但大将军要保老夫与王氏子弟安全。” “王公,欲诛王氏者,非布一人。若公留于此,布无能为力。” 王懋深沉呼吸两下,而后转目看向苏则,问道:“苏都督,吾王氏与周王素无恩怨,可否放道使吾等入河洛。” “王公欲入楚国吗?” “不,楚王只会杀了吾王氏上下。但楚相陈纪与吾相知,颍川、河洛诸家,也多有联络,出虎牢不成问题。” “也好,去曹孟德那里,也算是一安身之所了。” “多谢文师了。” “公之大义,则深佩之。” 第864章 北境烟云 第二天。 从南山口寨出发的天使一行,走进十几万胡骑环绕的归义王帐。 宣读制诏、赐下鲜卑王印。 王服则由于现实条件限制,没时间也没那个能力去织造。 不过,对于轲比能而言,有这么一封制诏以及王印,足够了。 十几万大军,当天下午便浩浩荡荡的从第二骑兵军的面前,连绵不绝的进入山道,往雁门郡治阴馆行去。 外在威胁一去,北军目前的指挥官王懋,也与吕布交接了兵权。随后,带着军中王氏子弟及家将十余人,加入苏则的亲卫队伍之中。 一行人,在营门之外分别。 苏则冲着吕布拱手一礼,感慨言道:“奉先兄,则无所赠。唯有帐下兵马携带的三十万石粮秣,以助兄雄鹰展翅,虎啸千里!” 吕布珠目一亮,颇是感激,言道:“代布谢过周王。有此资助,布纵是不能取幽州,也当为周王牵制袁绍数载!” “唉~则无话可说,若非乱世,必与奉先诚心相交。” “布未感君非诚也!” 苏则微微颔首,带着一丝难言之意,区区一笑:“则先行一步,告辞。” “不送。” 道完别,苏则掉转马头,王懋等人及其亲骑,皆转身而走。 唯有公孙续,没有着急着离去,冲着吕布言道:“大将军,可否容子龙兄,与续单独一叙。” “这有何不可,布可不是胸心狭隘之辈。” 吕布笑着说完,转身回营。 其余人一一而走,留下赵云,看着公孙续,不由摇摇头。 二人出营门数里,驻丘畅谈。 谈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周第二骑兵军,在夜色将落之际,才自北南向,往南山口撤去。 当天色再亮时。 心怀鬼胎的人,或许还有,但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对大汉造成什么影响了。被一场政变拖延了数日之久的汉室,也终于踏上北去之路。 途中险阻,不知几何,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赵云领着帐下白马义从,充为先锋,先行北上。 吕布在等来了自南山口再度返回的天子及百官后,请骠骑将军张杨兼任卫尉,统帅北军。而后,步骑合军两万四千余人,领着数万人的大队伍,沿着赵云所部的步伐走去。 落在最后面的就是只有三千人的雁门郡兵,从周军手中接过三十万石军粮,自南山口随后紧随。 行军一日,得到朝廷下达的旨意后。雁门郡治,郡中长吏引着数万百姓,沮丧的朝着城外走去。看着身旁骑着高头大马的鲜卑兵,没有丁点欢声笑语,有着只是那恋恋不舍。 出了阴馆,走了十几里,便遇到其他城邑的百姓,汇入这支大队伍。 近十万雁门汉民,踏上离乡之途。 前面是否有安身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苏则站在雁门关城上,望着山下疾驰来的鲜卑骑兵,不甘的拍了拍身前的城墙。大汉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关塞,就要这样让给别人了。 哎~纵观北国之势,国朝放眼巴蜀,赵国也要先彻底击败晋汉,雁门关短时间内是收不回了。 战略要地啊! “走,鲜卑人来接管关防了。” 苏则长叹一声,与身后的马腾等人说道。 诸将皆无他言,沉默着走下关墙。早已收拾好行装的第四军将士,业已准备妥当。 退兵之令一下,当即向着鲜卑人来的方向而去。 雁门关处于句注山中,东面无路,西面往楼烦去,也要翻过累头山。还没有北去阴馆,再折道南下楼烦来的方便。 待到鲜卑人接手关防,大周第四军可谓是深处鲜卑人的夹击之中。若是鲜卑人不想这支周军回去,两头一堵就可以了。 也许,一些看不明白局势的校尉、军候还会有些担心。可放在苏则、马腾这些高层将领心中,却丝毫不担心轲比能出尔反尔。 因为,步度根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前两年自关中大败后的虚弱模样了。 甘泉宫一战后,步度根损了数万精骑,但那损失的是扶罗韩的人。夺去河西四郡后,步度根分兵两路,一率精骑返回河套,轻易拿下了大败而归的扶罗韩。 其余人在河西,虽然没有蒲头势众,但也硬生生的把西域那些渣渣给打出了玉门关以及阳关。紧接着,其河西部曲,收拢散胡、马贼,又驭使汉人为其打造甲兵。不过一年时间,便西出玉门关。 同样平定了扶罗韩之后,河套地区的牧民也纷纷开始北返,准备新的一年放牧生活。步度根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带着王庭精锐,引领着大量牧民北上。 而后也许只到了涿邪山,也许是跑到了燕然山。总之,一路有着大量牧民相随,奔走数千里,汇合了北匈奴,南下直扑伊吾。 与西出的鲜卑河西部交锋的蒲头,完全没有想到步度根会选择奔袭数千里。在秦海一带,差点被步度根给全歼。 随后蒲头放弃了西域焉奢国,退至他乾城。 步度根在汇合河西部后,彻底荡平了北山以北的车师、卑陆等地。一直压着北匈奴大出恶气的乌孙,也在顷刻间西去,避到了赤谷城一带,不敢与步度根争锋。 再度恢复了二十余万控弦之士的步度根,豪气的把车师、卑陆等地让给了匈奴人,又迁几支胡部牧马秦海,作为压制蒲头的守备力量。 随后,大军进入河西,朝着河套返回。 在河西以及西域的调查司密探,还没有送回新的消息。甚至,他们所知道的这些都是半年前的消息。 步度根歼灭蒲头主力,拢共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奔袭的路上。 大周能够得到的消息,轲比能肯定也会知道。哪怕是轲比能没有任何情报机构,但也绝对在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这个老对头。 携带着荡平西域的威风归来的步度根,第一个要撸的绝对是他轲比能。 虽然说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但兄弟之间也会打出脑子花。甚至,在外在威胁降低的情况下,别说步度根了,大周也会想着先消灭其他汉人势力。 世有天地之分,人有阴阳之隔。 莫过于此! 面对强势归来的步度根,大周也怕,轲比能也一样怕。 周国坐拥关凉四塞,倒有信心把步度根的大军拦在关中外面。可跟步度根再打一仗,大周连平定天下的尾巴都摸不到了。 而轲比能是实力不如人,步度根比自己多了七八万的控弦之士,这就是硬实力比拼不过。最关键的是,自己南下并州,据之汉土的想法还没开始实施,步度根就要杀来了。 时间上,赶不及了,只能与周国联合一下。 否则,不等步度根大军到河套,阙机和阿最可能就要推翻自己,向步度根乞降了。 第865章 纷乱不休 晋汉天子刘协的队伍,正在向东,也是直奔戍夫山。 大周第四军留下一校人马,镇守楼烦地的垺县后,大军继续向西,朝着大河西面的桢林县而去。第二骑兵军与轲比能率领的中东部鲜卑主力一起,直接从雁门郡北上,联合作战,扫荡西部鲜卑余部。而到了五原后,则从河阴渡河南下直去大城。 骤时,轲比能大军会在屠申泽一带驻扎。第二骑兵军在大城,第一骑兵军也会进驻河套廉县。 步度根大军自凉州回师,肯定是沿贺兰山北上,重新回到河套。 交战的场所,很大几率是在广袤的屠各地,也有可能是在大河以西,至居延泽沙漠地带,即阿拉善沙漠。 当然,在阿拉善沙漠一带交战,那也只会在沙漠边缘,而且几率很小。 如果,步度根一直北上,打算去受降城一带交战,那就不关大周什么事了。草原上的交锋,一场大战下来,不可能伤筋动骨。而后,就是漫长的游击与围猎战争了。 大周,只是防止鲜卑人在周境边缘交锋。 因为,距离近的话,轲比能战败了,顶多就是拍拍屁股,不要河套了。回到大草原上,还能继续耗下去。而大周就尴尬了,步度根在无法短时间内消灭掉轲比能后,指不定就将兵南下了。 为了伐蜀,大周让汉赵两国打起来,又支援晋汉一阵。还不忘挑起曹孟德反叛赵国,搅浑关东。更是不惜为此,替刘表要个王号来拉拢他。 若是步度根这根搅屎棍捅过来,国朝上下能气疯了得。 北方局势错综复杂之下,却有人没那么多时间,却考虑这些问题了。 身在冀州的朱儁,正站在真定城上,端望着三面而来的赵国大军。 两万精锐驻守城内,一万将士驻守水寨,滹沱河河面上,数十渡桥密密麻麻的浮着,水寨周围还有百余艘舟船。河斜对面不远处,便能望到九门城。在那里,还有雁门军近两万将士驻扎。 除此之外,一万狼骑,东去劫掠,遇赵之偏师则击之,遇其主部则走之。 或扰赵国县邑,或掠乡镇百姓余粮,烧杀抢掠。 就这样,赵国各县邑的郡兵,根本没法向郡城汇集。甚至,郡城汇聚的兵马少了,也打不过随时可能出现的狼骑。 整个河间、渤海、安平,乃至清河国,都处在狼骑的攻击范围之内。快则一二时辰,慢则一日一夜,给赵军聚集地方兵力添了不知多少麻烦。 直到今日,坐镇在高邑的赵国大将文丑,终于等来了魏郡、赵国、巨鹿的援兵。有郡兵、有私兵,也有囚犯充为的轻兵,还有征募的新卒。 足足四万人众,看上去倒还是那么一回事。半数人配齐甲衣,手持戈矛箭矢,可仍旧无法改变这是一支乌合之众的现实。 上面倒是派人传讯了,大将军颜良已率本部兵马,两万余精锐自壶关回,不日将至高邑。但文丑没办法等下去了,幽州郡兵已至,自己必须要把兵马往真定压,以免被朱儁老儿各个击破。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来作为击败狼骑的杀手锏,也被迫掩护幽州援军。 真定、九门,两道河之间,东西三四十里方圆,成为了赵国上下的肉中刺。 而侧目向南,过了大河,一场大战也是在所难免。 拿下临菑城的曹操,率本部主力精锐,沿河抵达临邑。由此南下薛县,便可威胁楚国豫州腹地,以及进入徐州作战的刘勋帐下主力部队。 而刘勋此时,率领着八万楚军,顿兵在徐州州治郯县城外。攻城几日下来,损折了近两万人马。 其中半数为强攻城池所损,余下的就是驻扎在郯县不远的一支周军的作为。 于禁? 刘勋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他都知道曹纯、曹真、曹休几个曹氏宗族的小辈,都不晓得于禁这个人。 当然,也正是因为轻视,疏忽大意,才导致为其所趁,损折了不少兵马。 现在一观,于禁这小子也是个胆小鼠辈,居然学着周国那帮崽子筑营。说起来,曹军并不多,也就三千精骑,外加两万余步卒。其中半数兵马,连甲衣都没有,看起来应该就是曹军收编的黄巾军。 但,攻打曹军营垒,刘勋有些不想。 自己见识过周军深沟高垒的厉害,去填两万人驻扎的曹军营寨,自己起码得丢下四五万人。此外就是城内的齐军了,齐军战斗力差,可好歹也有着三千多丹阳精兵以及一万余郡国兵。 若不是这些丹阳兵,自己前几日就拿下郯县城了。 现在,洛阳那边又传回消息,临菑已经被曹军拿下。曹孟德亦是率领主力大军回师,自己恐怕要早些退兵了。 先前大王与曹操结盟,本以为其会北上攻打袁绍,结果派兵救齐国。 哼,洛阳那边已经正在调集粮草,聚兵虎牢,大不了先灭了曹操这厮,回头再收拾陶谦。 ———————————————— 目光掠过广袤的江淮平原,来到长江江面。 两座水寨,相距二十余里,战船铺江,舟舸横流,旗云招展,遮天蔽日。 袁术新任命的扬州刺史惠瞿,此时便在水寨之中,督导诸将,与刘繇水师对峙。而孙策所部则击湖秣陵,与笮融所部交战。 刘繇亦是退至吴郡,征召兵卒,屯于曲阿,顾应秣陵、丹徒水陆两面战场。 宁静了许久的荆州,此时亦是多次调动大军,布与襄阳、江陵一带,欲意何往,只需要看大周想干什么,就一清二楚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益州的刘璋而言。 对于赵韪,却不一样。 赵韪知道荆州与大周交好,但他此时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再没有外援,自己根本不可能击败刘璋。至于击败刘璋之后,就只能各凭手段了。 对于刘表这个老家伙,赵韪还自认不是对手。但面对刘琮,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玩的团团转。 唉~都到了临死之际,这刘荆州还不肯安生,哼! 吐槽完刘表,赵韪再望向城外的刘璋军,顿时头大不已。小小的广都内外,到处都是军营,林林总总数十座。 自己帐下五万精锐,对面的刘璋却是也有了五万大军。最关键的是,后面的成都等地,还不晓得有多少在训练的兵卒。 吴懿,鼠辈! 第866章 乡里 周国关中,长安。 时间迈入明武二年四月,长安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不负良言一年之计在于春。 乡野四下,多的是百姓垦种。 今冬雪势不小,土地湿润的很,粗错的木犁,也比往年轻松了许多。 春来冬未去,空气之中,仍旧泛着一丝冰冷。但田野之中,努力耕种的汉子,却早早褪去了上衣。旁边的壮妇,帮着自家男人擦拭着北上的汗水,以免家中的顶梁柱在这关键时刻受了寒。 田埂旁坐着两个小孩头,时而吵嚷,时而追逐。 一老妪坐在草席上,看着两个小孙子,欣悦的继续编织手中的斗笠。旁边还有些几双草鞋,以及几个编织的孩童玩具。 这只是一块田地中的一家之状,周围漫漫田野间,散布着数之不尽的百姓人家。 亭长突然就出现在田埂的不远,朝着这一家五口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壮小伙,各自牵着一头耕牛。 “哎~老姊啊,还在编些玩意呢!” 亭长和气的问候一句,老妪这才回头看向声音传来去,不禁面露喜色,言道:“是亭长来了啊,坐坐坐~” 话未说完,老妪便已起身,请甲长坐到草席上。 “来,喝些茶。” 老妪那木碗给甲长倒了满满一碗,甲长接过后,一饮而进,大彩一声。 随后,言道:“老姊啊,县尉和军属处的官长,特意给咱们亭分了二十头耕牛,一里两头,来帮助咱们军属垦种。这不,看看,多壮实!” 亭长指着身后的那两头耕牛,倍是欣喜。 两名小伙也冲着老妪见礼。 “哎,亭长啊,俺家老大在,不用不用,还是帮帮其他乡亲们。” 老妪看到那两头牛,心中也是欢喜。不过,自家有老大在,几十亩地,辛苦点也能赶上节气干完。 哪想亭长连忙摆了摆手,说道:“这是军属处给的,哪能让他们用。家里有崽,不舍得送去当兵,还想得好处。” 说完,又冷哼一声,言道:“咱们亭,十个里,二百二十五户,结果就出了六十多个壮小伙,丢人。恁那里,二十五户,就出五个。倒是恁家,四个儿子,送去了三个。军属处那边都记着呢,哪户给咱大周出力多,当然要照顾哪户。” “哎,那三个娃犟。他爹死在了大西边,老二先去从了军。前些年,听说那些胡子又来打咱们,老三、老四也就去了。一个个都嚷着要给他爹报仇,俺一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只希望这三个娃,多杀几个胡狗,他爹在地底下也开心。” 老妪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又时不时揉着那对老眸。 亭长暗叹一声,拍了下手,说道:“嗨,说恁些干啥子。今个啊,我也给老姊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嗯?啥好消息啊?” “恁家老大啊,当大官啦。军司马,一校之副,手底下管着小两千号壮士呢。还有,爵位也下来了,七等辅国都尉。日后,再打一仗,立了功,距离那将军爵,就差一级了呢。” “哎呀,哎呀,来来,亭长喝茶,等会俺就回去煮饭,今个就在俺家吃。” “好,以后俺这老头子,说不定也得攀攀老二呢,争取把这俩不争气的崽子也给丢倒行伍里去。” “这可不行,恁家五个小子,走了仨,就靠这俩给你养老呢。” 说完,老妪又冲着正在干活的老大喊了一声:“老大,今个先歇歇,去沽些酒。” “嘿~阿母,让娟去,俺把这两亩地整完。” 老大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望着地头的老母,给自家细君使了个眼色。 娟点头会意,收拾了一下,就朝着地头走去。 田埂边上的亭长,也起身,冲着自家俩小子,气呼呼的吼道:“没眼劲的娃子,还不快帮恁大兄,拽着两头牛看戏啊!” “阿翁阿翁,俺们这就去。” “对了,到了点就回来吃饭,今个该庆贺庆贺。” “知道了阿翁。” 甲长一只手抱着一个最小的一个孩子,稍微大点的则是帮着他祖母背着几双草鞋和自己的玩具。老妪则是拄着拐杖,夹着编条,没编好的斗笠也顶在头上。 一行人,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朝着田野中央的居所而去。 一个里,不过二十五户,也就是一个小村子,占地两三亩。地势,要比周围的田地高上一点。里间,屋舍齐落,路径分明,周围一道一人高的土墙围着,也就防个野狼啥的。 村口外,倒是有一条两步宽的夯土路,延绵而去,一望无继。那是县里出徭役修的,连通全邑五个乡,五十个里,一千二百五十户。 没错,他们只是一个邑,但这个邑很出名。 镐邑。 当年大王临阵破敌五十万的镐邑。 (越传越没谱) 全邑也就两千户,剩下的一千户都在邑城里。 一个镐邑当然没办法跟国朝的政治中心相提并论,人家长安县下属了足足一百五十多个乡,光是住在城外的百姓就有十来万口。 而那大城里,住的也有三四万户呢。 五户一伍,五伍一里,十里一亭,十里一乡。 乡老治民,亭长治安。 相比起大汉的乡里制,周国并没有改动太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依照上面军政分离,连同乡里之间也是划分职责。 亭属县尉,主司治安。乡属县令、长,主司治民。 县设军属处,郡设军属署,国设军属司。 细数下来,整个周国仅是军属就有三十余万户,占据国朝之半。虽然他们也要交税,但对于周国来说,仍旧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周上下无不是将目光放到足足有六七十万户的益州身上。增加户口,能够大幅度减少军户的压力。 走到村子口,亭长看着不远处官道上的一架车马,不由皱起眉头。 车马甚是豪奢,两匹白色神骏,轿厢更是玄珠挂玉,光彩耀目。左右还有三名少年,骑马缓行,伴于左右。 少年皆是锦衣玉袍,带剑佩玉,坐下宝驹异常高大。 亭长是伤退之人,当然见过世面,这般出行人家,非大富即大贵也。毕竟,一般人可没那个资格佩玉。 看着越来越近的来人,亭长也看着愈加清晰。 与身后老妪摆了下手,示意靠旁,待这一行人过去后,再进村子。 随后,将怀中的孩童放下,阔步迎了上去。 他是亭长,任何外来之人,他都有权过问,也必须去过问。 “在下丘亭亭长,敢问贵公子一行,欲往何去?” 相隔十余步,亭长横于村口官道正中,拦住去路,只手躬礼。 第867章 神鬼莫测 法正看向杨修,杨修看向射援。 射援一脸迷茫,想要扭头看向他处,却发现没人让自己看了。 至于车架里面的三人,算了~ “在下射援,长安学子,值此良春,邀以好友,踏青游阅。” 射援跳下战马,近前八步,执礼而言。 亭长眯起眼睛,看着身前的少年。 射援? 忽而颔首作思,片刻后如悟初醒,道:“原来是射明庭胞弟,小老儿不识贵人,还望见谅。” 见谅什么~ 射援都有些发懵,自己有那么出名吗? 或者说,自己的阿兄也没那么出名啊。洛阳令当了不到俩月,回了长安一直闲赋在家,怎么一个亭长都知道阿兄和自己。 虽有奇异,但射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于亭长,言道:“老丈,此乃县府所予,还请查验。” 老亭长接过木牌,正是通令,上印有县府盖印,便不再有疑,说道:“并无差错,贵公子可四处走走。前去十里左右,便可见当年丰镐大战之所,巍峨壮丽,最适一观。” 来丘亭干啥,基本上都是奔着当年丰镐大战的地方而去。 丘亭缘何名丘,因为这里听说是自家大王临阵指战之所,为了一沾富贵,多有百姓于此扎居。 “多谢老丈了。” “公子且慢,老朽斗胆一问,车架内可是有妇孺在。若是有,最好车架莫近战场之中。杀气凛然,百年不散,体弱之人易受惊吓。” 射援身形一顿,再度谢礼:“多谢老丈衷心相告,小子明白了。” “去,去,那可是老夫浴血之所,倍感荣之。” 老亭长说完,嘴角不自禁的洋溢起自豪之感。丢了条胳膊在那,却换来无数人去瞻仰。虽无名无姓,但心亦足矣。 刚刚回身的射援,停下脚步几息,没有回头,径而回到马前,翻身上马。 车马行过,法正、射援、杨修,皆是肃穆相敬,捶拳于胸,行之于礼。 东去数里,官道皆无,却见一营垒。 法正几人,颇为好奇,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军营。 沿着官道,直去军营。 近前才发觉,这里是个空营,除去旌旗招展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幕不禁让法正有些奇异。 “德祖,正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修亦是如此。” 倒是旁边的射援,嗤声一笑言道:“二位兄台,怎地,被那老军伍的话给吓住了?这里本就有八座军营,皆是空营。” 此时,莫说法正和杨修二人,便是车架内的唐瑛、蔡琬,牵着高龑也走出车架,看向射援。 “援当初有幸来此一观,当时听说丰镐大战后,此处方圆百里,无人敢近。白日间阴云卷风,夜间旗鼓号鸣,疑有阴魂哀嚎。故而,才立此八座营垒,竖以旌旗,震压阴地。当年记得还有兵卒镇于此,如今看来应是撤走了。” 射援说完,看向众人,无一不是惊愕的表现。 法正摇摇头,自语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 杨修抖擞了下身子:“文雄吓于吾也!” “吾先前倒是在宫里见过汉中来的天师道众,之后便听父王说,来过此地。” 唐瑛英眉横起,望向远处的古战场,轻声说道。 这一说,倒是让旁边的高龑给吓唬住了。 “那个,阿姊啊,要不咱们就不进去了!” 高龑眨巴几下眼睛,心里有点发悚。 “嗯?汝可是世子,一群孤魂野鬼都怕的话,以后怎么继承父王的大业!” 唐瑛随手就揪住高龑的耳朵,怒目斥声。 “还是莫要让世子进去,此处杀气盛重,非孩童所能承也。” “什么人?”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顿时让法正三个男子汉皱起眉来,环视一周,却并未发现有人。 惊惊惑惑了片刻,一行人心底不禁开始发毛。 “孝孝孝” 杨修磕磕碰碰的应是没把那个直字给喊出来,抽了半天的鼻头,抖抖嗦嗦,语无伦次。 “不会,难道这真的有什么东西?” 蔡琬一头缩进了唐瑛怀里,都不敢看外面。 高龑这个小鬼头更是已经慌里慌张的躲到车驾内,从车帘角下弹探出脑袋,惊骇的望着四周。 唐瑛一把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奋力一甩,随便挑了个方向,大喝道:“哼,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装神弄鬼!” “唉,小丫头,吾在汝后面啊!” “啊~!!” 高龑惊叫一声,蹭的一下,从车驾里跑了出来。 其余人全都是心里一跳,纷纷看向身后的车驾。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文雄,汝去车驾后面看看?” “孝孝直兄,还是汝去看看!” “汝去比较好。” 两个少年心中都是发悚,对于那未知的东西,难免有些害怕。 杨修已是额头冒汗,此时再见这俩人在那推来推去,不由更加着急。当即冲着法正吼道:“孝直兄,赶快让侍卫来救咱们啊,快啊!” “噢对,对对对!” 法正似乎想起什么,当即从身旁战马箭囊中,挑出一支箭。随即自怀中又取出一物,绑在箭矢上方。 接着便是搭弓朝天射去。 “咻~” 箭矢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啸。 放完箭,法正顿时心下一松,想到侍卫很快就会到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可身旁的杨修和射援就傻眼了,信烟呢~ “孝直,信烟没点啊!” 射援一脸苦奈,忍住抚额懊恼,早知道就不把这些东西交给他法正了。 “” 法正愣了一下,疑惑问道:“没点吗?算了,算了。有鸣嘀,侍卫应该能听到。” “唉,小家伙,尔等侍卫尚在两里开外。鸣嘀最多声传一里,即便有斥候发现,等他们赶到,都什么时候了!” 不该出现的声音,再度出现! 此刻,法正三人已经傻眼了,因为声音似乎又变了方向。 至于高龑和蔡琬,一孩童一娇女,早已六神无主,躲在唐瑛身后,连头都不敢露。 倒是唐瑛,颇是英姿煞爽,一身锦袍,却掩不住那份镇定的气质。很难想象的到,这仅是一位刚刚及笄的少女。 “哼,老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谁呢。你姑奶奶我可是大周的公主,信不信姑奶奶拉来十万大军,把你从地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咳咳咳~” 射援一个没忍住,想笑却呛了一下,结果变成了干咳。 唐瑛回头一瞪,顿时镇住了射援。 罢了罢了,令明兄的未来,只能看他自己了 “呵,小丫头,火气倒不小。汝可知,当年汝父尚请老夫刻碑。” “嗯?这么说,老丈并非鬼魂野鬼喽?” 精明的唐瑛,可不是一位满脑子凶蛮的女子。 “额~老夫无话可说!” 声音即落,一位老人,突然出现在车驾后方,现出身形。 “鬼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偏偏是高龑,惊叫一声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68章 占卜 当侍卫赶到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变的宁静了下来。 一名老者正给世子高龑煎着草药,口中还嘟囔着:“不就是和尔等小辈玩玩嘛,让老夫给人家煎药没有几十万钱,根本不可能的事。” “汝这老丈,吓着了孩子,还有理啦!吾等与汝无冤无仇,何故惊之?” 唐瑛一声怒斥,顿时让老者无话可说,只能闷着头煎药。 至于三位贵公子,彷佛出了一身的汗,坐在一旁,缄默不言。 “卑职见过公主,见过三位公子。敢问,世子殿下呢?” 领头的侍卫,只是宫卫中的一名军候,手下带着两百余精锐将士。环视一周,却唯独没发现世子殿下的身影,不禁见礼相问。 “尔等世子无碍,不过是受了惊吓,睡上一觉就好了。” 唐瑛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老丈倒是先说了一句。 算上先前自己听到的公主与其对话,显然世子受到的惊吓,便是这老人所为。 “先拿下,世子若是有恙!先砍了他的脑袋,随后吾等自裁谢罪!” 军候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这一次,能捞到护卫世子出游的事,本以为是件功劳。再不济,日后也有机会成为世子的心腹。 现在? 哼! 世子若有伤了寒毛,不用大王动手,他自己都没脸活下去。 这是哪? 是长安。 虽说出了长安县,可距离长安县境不过十来里地,有啥区别。 到时候,别说自己了,长安县从上到下,都他老母的得吃挂落。 侍卫自然也不会跟老者摆理,当即押住那老者,摁在地上。 “嘿~知道不知道老夫是谁!要想汝家世子无恙,最好松开老夫。孩童若是受了惊吓,不养三魂五魄,轻则失忆,重则痴呆。” “再说了,这药还没煎好呢,起码先把药煎好是不!” 军候眉头一皱,示意一名手下过去煎药。至于那老头,不就烧个火嘛,谁还不会啊! “哎,火小点小点,会不会煎药啊!” 看着那士兵腾腾的又塞了两根干柴,老头立马就急了眼。 “闭嘴!吵到世子了,老子先砍了你脑袋。” “汝这匹夫!” “嗯?” 看着军候拔出一半的佩剑,老头当即不再开口。 小声的嘟囔一句:“得小火煎,小火煎。” 军营显得非常宁静,数不尽的木制房屋中,唯一一间充满了人气。几名侍卫守在门外,蔡琬和唐瑛来回进出屋舍。 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在这一刻成为他们心中最关心的事。 当一剂药喂给高龑喝下后。 一群人等了半良久,方才放下心来。 小高龑醒来的那一瞬间,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直看的老者泪流满面,总算是醒了。 尊贵的世子殿下苏醒,那后面的事情就轻松了许多。 侍卫放开了老者,两个姑娘家依然在屋内照顾着世子殿下,一群老爷们却是围在老者面前。 质问! 上刑倒是不必,这个时代懂医术的人,不是医匠就是方术之士,没人会闲来无事得罪他们。 法正肃正身形,望着眼前的老头,跟那村口的老丈,差的何止千分万分。一副愤慨之色,全然不负先前被吓唬的哆哆嗦嗦的模样。 “说说,尔是何人,为何在此,又为何故弄玄虚!” “老道本是求仙问道之辈,先前游凉州六盘、贺兰,今游南山、北山,时不时再去剑山采药,非妄世之人。” 老头亦是大改模样,摇头晃脑,颇具两分神游之意。 法正凝神复问:“那为何在此,又为何故弄玄虚?” “来此,为度冤魂也。故弄玄虚,为救世子性命也!” “啊呸!小老儿,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杨修腾的起身,拎起身边一块干柴,就想往那老丈脑门上干去。幸得射援眼疾手快,扯住这厮。这老者看着起码也得六七十了,可未必能顶住德祖一榔头。万一死了个人,他杨德祖可就麻烦了。 周承汉制,以孝治国。 这个孝可不仅仅是只针对有家族血缘关系,年纪凡上七十,莫说他们小辈,便是陛下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行个礼。 不然,那些侍卫会轻易就放了这老者? “杨修杨德祖,家世显赫,名传关凉。然于老夫看来,虽有急智,却不过小智尔。为一参佐尚可,为上卿则不足成也。” 老丈一句话,顿时让杨修再度火冒三丈! “射援,射文雄!射文固之弟,自幼聪明好学,才智出众。唔~过上旬月,必有喜鹊降枝头。听老夫一句劝,待喜事过后,可做一小吏。日后,成就斐然,必居三公九卿之位。” 老丈看着射援,右手手指来回拈动。最终,一句善言相赠。 射援虽不知这老丈到底是为何人,但观其占卜架氏,绝非一般人,不由躬身谢礼。 法正看了半晌,也听了良久,笑眯眯的说道:“吾道是谁,原来是故作虚名的南华老仙!哼,一方术之士,也敢妄动天下。如今,却躲到这南山之中,怪不得当年平定黄巾之后,汉室遍寻而不得。” “噢~法孝直,何以勘定老夫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南华老仙?” “大名鼎鼎?嗤~不过是逃得法网之人,丧家之犬罢了。” “汝法孝直,必为大器。然居高位,十载而亡。” “哼,法家之士,若能得十载时日,匡定天下律令,死亦足以。” “汝欲效商君?可惜,大王非孝公也!” “孝公虽定先秦之盛,却不能一扫六合。大王自非孝公,乃秦皇汉高也!” “孝直何以认为周能安天下?” “待某法家之术稍有小成,莫道十年。王若用吾,至多八载!” “嚯,好大的口气,早晚必自亡于汝利口也!” “多谢!” “不谢!” 听着两人的对话,周围一群人早就看傻了眼。 既没有想到这老丈对法孝直的认可程度如此之高,也没有想到法孝直的口气如此之大。 “先生,可否看看在下?” 在旁边羡慕良久的侍卫军候,也不禁凑了上来。 满面都是掐媚的笑意,全没了先前果决狠辣之色。 “哼,汝若是还像先前那般,一心为世子所想,日后也不失一场富贵。” “哎,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军候满意的笑了 “原来,所谓占卜,并非晓知未来,不过观时势尔。” “嘁,这世间,有太多人看不清时势了!” 第869章 军议(上) 年前发生的一系列的政治事件,对于大周百姓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是屁民,朝堂上发生啥事,根本牵连不到自己身上,也没人去来理解那些权贵们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只是当作饭后谈点罢了。 整个关凉地区的春耕如期进行,在蓝田、武功、华阴驻扎的大军,也停下紧张的训练,进行军垦。唯独河东地区,尚且抽调了数万民夫,来给苏则所部运送粮秣辎重。 但对于拥有大周半数口众的河东郡来说,区区数万民夫,根本不影响春耕。 长安未央宫。 地龙翻身对长安城造成的破坏,基本已消失殆尽,包括一段倒塌的城墙,都拆除重筑。唯独未央宫,至今都没有开始修缮工程。 如椒房宫,倒塌的宫室,仅是将残渣烁粒清理出去。 好在,未央宫大的很,空置的宫殿还有好多,足够高诚他们一家四口居住了。 中央官署倒是稍微修缮一下,国朝诸官多在官署中,处理着下面郡县汇报上来的事情。里里外外人流不息,甚是繁忙。 一年到头,最忙的时候便是春耕和秋收这两段时间。 而在宣室内,许久不见的大周君王高诚,正召集着一众国朝重臣,在此议事。 宣室,并不是太大的宫殿,相当于高诚自己的书房而已,但这足够容纳几十个人在此间密议了。 一张张桌案分摆左右,上面茶水尚温,却无一人安坐。 于侧,巨大的屏风上面,正挂着调查司最新绘制的舆图。 高诚、阎象、段煨、贾诩、郭嘉、钟繇,以及军中重要将校徐荣、严颜、樊稠、周瑜、耿临、傅燮、张济。甚至,还有大周目前唯一一支仆从军氐军军将杨驹,以及汉中王胞弟张卫,荆州牧刘表长子刘琦,皆在人群之中。 舆图几乎铺满了整个屏风,东至辽东、瀚海,北至单于庭、受降城,南及交趾,西达龟兹城。周国尚赤,关凉十余郡一片赤红。 郡县城邑、驰道官途、山乱水河、桥梁栈道,皆有标注。 其余势力则是大致标绘出势力范围,重要城池,险关要塞,山河道路,以及着重的军队驻扎地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巨大的沙盘,横在众人与屏风中间。 徐荣手捏一根细棍,指着沙盘其中一点,言道:“大军进入汉中简单,待到春耕之后,可召集民夫,修缮斜褒道。但是入蜀的道路,阴平道恐怕已不能行。虽说吾等大败宋建,其数载不敢出。但阴平道山路险峻,出大兵则粮秣兼运不济。出奇兵,则易为氐人所袭。” “至于” “前将军,末将愿率氐兵,再入阴平!” 徐荣话未说完,杨驹突然出口打断。对于他们杨氏父子,甚至对于归顺大周的氐人来说,去岁阴平一败,奇耻大辱。 “千里,莫要心急。今日只是探讨,待定下计策,必有汝氐兵建功之际。” 高诚看着这个小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倒也英气勃勃。最关键是这份敢于冒险的拼劲,让自己不由心中猎喜。 当然,一个氐人,心甘情愿为大周犯险,说明杨氏所领的氐人部族,是可以被汉人同化的。那么,其他的氐人,也是可以被同化。 大周现在太需要人口了,不论是关中还是凉州。诺大的关中,现在才不过八十多万口,显得地广人稀。关中土地数百年开垦下来,正值顶峰。不说多,起码能容纳四百万口。 凉州因为氐人的归顺,以及河西、巴蜀的流民,使得人口有所增加,达到近四十万口。可面对严峻的边境压力,四十万口真的太少。 见高诚开口,杨驹皱了下眉,欲言又止,行礼道:“末将谨遵大王安排!” “嗯,好好做,孤就喜欢敢拼的年轻人!” 高诚随口就是给杨驹画了个虚妄的饼,然后又与徐荣说道:“文良,继续说下去。” “诺!” “诸位,阴平险峻,吾等暂且不提。金牛道,路途倒要好上不少,又有西汉水可依,利于粮运。但葭萌关,吾不多说,想必诸位也都明白。此外,即便拿下葭萌关,不论是走江油,还是走梓潼,都要面对涪县、绵竹。这两县,虽然不算险要,但城池高大,非易拔之城。而后,还要担心川东蜀兵,断吾粮道。” “最后,米仓道。米仓道,山路有些难行,但沿途无险要。有賨人相助,大军进抵垫江不成问题。如今,垫江在刘璋手中,遮掩川东数县,为成都提供粮秣兵员。而江州在赵韪手中,仅屯兵万余,以防蜀兵沿江西进,断其后路。” 徐荣说完,便退身一步,看着身前的关中、益州沙盘,凝眉冷视,言道:“进兵之道,唯有此三途。所以,荣以为,当分兵两路。主力大军,依旧进逼葭萌关下。而另择两军精锐,走米仓道杀入益州腹地。只要拿下垫江,便可北上攻梓潼、江油,断葭萌之援。” “计划虽好,但米仓难行,沿途皆无补给。去岁杜畿能将兵近两万,皆因其部多是賨人,山林皆可寻觅吃食。但吾等周兵,恐怕做不到。而且两军之兵,三万六千人,不带民夫,最多可携十日之粮。带民夫的话,也是相差不多,甚至有可能会断粮的更早。” 段煨长吐一气,口中说道着走米仓道的最大的问题。去岁,文师的想法与徐荣一样,因为这是最方便易行的攻蜀方略。 大周占据着汉中,可以从米仓道杀入蜀中腹地,这也是汉中对巴蜀的重要以及制衡。 段煨话音刚落,耿临便开口言道:“若是能就粮于敌,想来三万多部曲,问题不大。垫江和江州,都是巴蜀重镇,口户颇多。只要能破城,劫掠一番,粮秣足以。” “没错,耿军将所言,正是臣之意。” 徐荣看向高诚,开口说道。 高诚轻嗯一声,没有立下决断。 就粮于敌,的确有可能让部队获得足够的补给。但是带来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劫掠,是损害民心最快的方法,同时也会对周军的军纪造成很大的冲击。 周军军纪之严苛,冠于天下。 战斗力,也随着军纪的日渐人心,而逐步提升。 若是与外族作战,高诚不介意军队不封刀,但进攻巴蜀。若杀戮过甚的话,很容易引起巴蜀本地士族的反弹。 “刘主事,汝父与赵韪联系的如何了?” 高诚目光看向刘琦,发声问道。 若是兵马走米仓道,确实很难获得补给,但是荆州可不能忘了啊。 再说了,现在赵韪一门心思的想要拉荆州兵为助力,夺取成都。如果可以的话,荆州水师完全可以携带粮秣,进入江州地界,来给周军运送补给。 第870章 军议(中) “启禀王上,臣目前尚未收得家父传讯。不过,旬月已过,赵韪的使者也该回去了。” 刘琦拱礼作言。 高诚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昨日,自己倒是收到了刘表的密报,对于其与赵韪所谈之事,了解的还算清楚。现在,刘琦还不知道,看来刘表这厮起码还没那么做作。 如此,也好。 “唔,这样。刘主事,稍后汝代孤给令尊去书一封,请其遣密使来长安一遭,共商要事!” “诺。” 刘琦应下后,退至行列,也不再说话,甚是低调。 高诚再度将目光转到徐荣的身上,言道:“文良,粮秣一事,可由荆州相助,问题不大。现在说说,还有其余所需吗?” “既要如此布略的话,臣斗胆,敢问大王欲何时取巴蜀?” “最迟明岁春耕过后。若天下时局有变,则提前到秋收后,立即发兵。甚至,可以再提前一月。” “臣建议,最好今岁秋收过后。” “噢~这是为何?” 听到徐荣建言,高诚拧了下眉头,有些不大理解。按照眼下的态势发展下去,整个关东在今岁都会乱成一锅粥。 “幽州的局势权且不说,吕布胜败与否,经此一战,赵国起码要休整一岁,不会影响吾等伐蜀大计。东西鲜卑,也不足为虑,步度根不会轻易与轲比能开战,更多的应该只是保住河套,限制轲比能继续壮大。” “臣担心的是兖州牧曹操,曹操收编了青州黄巾以及泰山群寇,兵力少说也在十二三万左右。暂时没了赵国的威胁,曹操必然会选择与袁术大战。不管是夺取徐州,还是夺下豫州,曹孟德不得不打,但是臣认为楚军可能会败。” “没错,袁术必然会败,曹操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手下名将良谋也不少,比袁术手底下那帮子人强上太多了。但是文良莫要忘了,等曹操跟袁术打完,他差不多也要防范赵军南下了。” 高诚看着徐荣,顺着其话说了下去,没有丝毫的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徐荣突然笑了一下,问道:“大王,万一楚军皆溃呢?” “嗯?” 高诚皱起眉,猜不准徐荣心中具体的想法,言道:“应该不会,袁术毕竟是四世三公,即便是败了,还有江淮之地,再撑个两年,不成问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大王所言甚是,不过大王也说了,曹操并非凡辈。他只能选择一口气把袁术打死,或者打到其苟延残喘。否则,赵军一旦南下,曹操被袁氏二子南北夹击,难!臣最担心的莫过于,曹操不能灭了袁术。而后,陷入臣前言之局面。” 高诚倒吸了一口冷气,蠕动了下嘴唇,说道:“文良是说,曹操若不能灭了袁术,很可能被袁绍一击崩溃?” “不可否认,很有这种可能。袁绍甚至都不需要消灭曹操,只要其大军渡过大河,河洛、豫州、江淮,也可能瞬间倒戈,投向袁绍。骤时,关东局势,就翻天覆地了。” “臣请大王许秋后发兵,夺取巴蜀。” “臣附议!” 郭嘉和贾诩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拱礼请言。 高诚此下,也没了方才胜券在握的信心。先初,还是把袁氏四世三公的威望给低估了。 先前曹操突然背盟,攻打楚国,自己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袁术的实力摆在那里,即便曹操能够像历史上一般,把袁术摁在地上搓。但凭着豫州、江淮的家底,足够袁术挥霍两三年。 甚至,自己还为曹阿瞒要了个王号,生怕别出了意外,没干过袁术喽。 可现在看来,曹操想要具备对抗袁绍的实力,必须得先把袁术的势力打崩盘。然后,再准备与袁绍的战争。 记得历史上,曹操官渡焚书可不在少数。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没有运气的成分掺杂,纯粹就是两边统帅的能力对刚。一边优柔寡断,一边果决立断。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 别的不说,最起码现在赵国君臣看起来还是非常合群。 袁绍虽然有不少的缺点,但孰非圣贤,哪有十全十美之人。但是,袁绍现在非常信任田丰。据说,赵国此次进攻晋汉的每一步行动,都是由田丰制定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到了曹操跟袁绍打的时候,曹操面对的可能是田丰。 如此一来,曹操的胜算,也许因为田丰的存在,无限度降低。 至于曹操败了,呵呵~ 自己也别想着伐蜀了,先考虑如何抵挡赵军的攻势。 “嘶~文良,依汝之见,即使如此,为何还要提早一步伐蜀。万一” “没有万一,若是没有巴蜀,吾等只能割据一方了。所以,只有拼一把,就赌袁绍即便胜了,吾等主力大军,能够赶回关中设防。” 徐荣说完,继续看向高诚。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君王身上。 高诚也知道,这次是真赌了,赌的还不少。 最好的结局自然是曹操和袁绍现在停战,他们两家联手,无论无何也可以拦住赵军南下。其次,便是曹操能够击败袁绍,跟赵国拼个两败俱伤。最差的就是,要么曹操鲸吞楚国,并且击败赵国。要么袁绍击败曹操,夺取中原。 “公瑾怎么看?” 高诚瞄向周瑜。 一身儒甲的周瑜,今日显得格外亮目。 听到大王点名,周瑜站了出来,凝视着沙盘,说道:“若依前将军所言,今秋发兵,军马行进,攻城略地,夺蜀起码也要一年时间,那也就是明武三年末,或是明武四年。如果秋收之前,袁绍能够平定晋汉,明武三年春或秋,赵军有八成几率南下。” “曹操此人,臣并不了解。但楚国地有千里,民户众多,曹操纵是大败袁术,也至多在明武三年秋拿下豫州、河洛。不过,如此观来,局确实难破。但这仅限于袁绍在今秋彻底剿灭晋汉,如若不能,就会另有转机,比如江东孙策!” “嗯?孙策?” 高诚嘴角一抽,莫非是冥冥之中,天意作弄? “没错,对于孙策,瑜略有耳闻。今岁起码能拿下江右,甚至会稽也可能落入其手。到时候楚国有了江右,更兼得孙策勇略难当,便拥有与曹操对抗下去的资本了。吾等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孙策迅速拿下江右,同时回师支援袁术。楚军中,唯有孙文台之子,方能与曹操帐下大将抗衡了。” 说完,殿内众人,不由陷入沉思。 助孙策迅速拿下江右? 隔之何止千里,这可就难办了。 唯独高诚暗叹一声,看来只能秋收发兵了。 自己可知道,江东小霸王从来都跟袁术不对付,也跟自个不对付。 第871章 军议(下) “阎相,看来,只能秋收发兵了。” 高诚无奈一语,看向自己的大管家。 阎象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一群将军,光知道嚷嚷着天下局势,也不想想自家的状况。 “大王,若秋收发兵,不仅会耽搁明岁春耕,更有可能连秋收都赶不上。骤时,臣不敢保证军粮充足。” “文良,伐蜀需要多少兵马,打破葭萌关又需要多久?” “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第六军、第八军。再加上汉中兵、氐兵、賨兵,足够了。” 徐荣一口一支部队,全军十个军级编制,一口气带走六个。只剩下驻守凉州和河东的四个军,外加守备军部队。 “嘶~能不能少两个军,这起码得有十五万军队,老夫得抽调多少民夫?哪有那么多民夫给汝徐文良用?” 阎象第一个开口反驳。 六个野战军,那就是近十万大军,还有汉中兵、氐兵、賨兵,林林总总不下十五万。这么多兵力,二十万民夫根本供应不及,少说也得四十万以上的民夫! 可大周全国才六十多万户,除去那庞大的兵员,最多还有二十万青壮。想要凑够四十万民夫,就得抽调五十岁以上的男子了。 而且这一仗起码要打一年,难以想象,境内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大周,如何进行耕种。 “最多一个军!” 徐荣咂了下舌,不舍的让出一个军。 谁知,阎象可不给他面子,当即回道:“最少两个军,甚至氐兵、汉中兵都要减少。十万兵马,这是最多的。三十万民夫,老夫只能拿出这么多。再多,尔等就找汉中王要去。” “” 高诚干巴巴的舔了下嘴唇,也有些难办。 因为,自己也没想到徐荣一口气居然要这么多部队。自己预想中的就是第一军、第二军以及第四军,外加其他部队。三个军而已,谁知道经徐荣一张嘴说出来,立马翻了个翻。 “行,四个军就四个军,但是最起码要有一个军进驻陈仓。一旦兵力不足,某也好调用。” “这个没问题。” “另外,粮秣要提前运送到汉中,以免后续供应不及。” “不行,起码得秋收过后。不然,老夫上哪给汝运粮。况且,提前动用大量民夫,秋收怎么办?误了秋收,老夫也没粮供应汝。” “阎象哎~荣没说要动用全部的民夫啊。现在吾等便能征召几万民夫,朝着汉中运粮。等到大军出征前,起码能在汉中囤积三月之粮。赶在降雪前,囤积的粮秣足够大军撑过冬季了。” “那也得等春耕过后,而且最多调用五万民夫。” “那也成,能提前多囤积点就好。大雪一降,指望汉中供应十几万大军过冬,有点困难。” 众人看着阎象和徐荣达成协议,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而后,军议继续。 一场大规模的征伐,多的净是事。 “调用哪几个军,汝徐文良自己决定。现在,先说说蜀中的局势。那赵韪和刘璋到底能不能打起来,这都他娘的快一年了!” 一提到赵韪和刘璋两个怂货,高诚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更是大爆粗口。 两人实力相当,真打起来,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决出胜负。再说了,大周也不介意他俩谁胜谁负了,只要打起来就行。 哪怕是赶在大军出征前,战事结束,都可以接受。 现在,怕就怕大军到了汉中,这俩货又握手言和! “咳咳,王上,威仪,威仪!” 钟繇不禁咳了一声,提示高诚注意仪表。 高诚长吐一气,言道:“元常,那赵韪和刘璋,算了算了!” “大王,赵韪既然找上了刘荆州,说明战事也快了。不出意料,应该就是春耕后了。” 钟繇劝言一句。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徐荣再度挺身而出,言道:“最好如此。现在刘璋与赵韪在广都聚兵,大行征召。刘璋军约莫五万左右在前线,战斗力只能说是堪用。还有三万人在成都、葭萌、垫江,此外调查司的探子所查,德阳、广汉、阆中、充国以及绵竹、涪县都有民兵作训。益州人口众多,成都府库甲械也不少。若有必要,刘璋起码能拉出十五六万的兵力。” “赵韪,唉~不知道此人听了谁的话,居然选择最下策,与刘璋对峙。现在,他手中倾尽所有,也不过是聚集了八万军队,一样是五万在广都。江州、江阳、南安各有兵马,用来防范峨嵋山内的贾龙义军。” “不,现在要少上近两万静茹了。某昨夜刚刚收到益州调查司急报,吴懿带领的东州兵叛变。只不过赵韪倒也不是无能之辈,稳住三军后,便逼退了吴懿以及刘璋军。现在赵韪最多六万兵力,而刘璋则起码十万军队了。” 旁边的郭嘉,一开口就是语惊众人。 除了事先知道的高诚与贾诩外,其余人无不是愕目出神。 徐荣当即转头看向阎象,刘璋手下十万大军,这伐蜀更是难上加难啊! 阎象没说话,也没看徐荣,自顾自的垂首观摩沙盘。 “诸位,也不要有心理压力。十万大军听起来是不少,不过蜀兵的战斗力,孤是不敢恭维。孤相信,吾大周的百战精锐,必能秋风扫落叶!” “嚯!” 几名军将当即锤胸作礼。 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言道:“继续。” “益州的兵力部署,基本上就是如此,最新情报尚未送来。下面,给诸位说说益州的主要大将。其一,黄权!此人目前坐镇在葭萌关,苏都督已经在其手下吃了一个闷亏。如若大战一起,此人仍在葭萌最好。若是不在,不论是谁遇到,皆不可轻敌。” “其二,庞羲,为益州别驾,一直坐镇成都。但其当年也与汉中王交战良多,胜多败少,不可大意。其余高沛、杨怀、冷苞、邓贤等人,皆是蜀中良将。稍后,某会安排人书录彼等习性,付于诸位。” “噢对了,现在要加上吴懿此人了。吴懿,本将不多言,刘焉尚在之际,其便是葭萌关守将。此次临阵倒戈,只怕非临时起意也。” “现在说说赵韪手下将校,比较有名的也就是庞乐、李异二人。没什么好提的,只有赵韪,绝对不能轻敌。吾虽没有与贾龙联系过,但苏都督与其相交还算不错。军略,并不差,然仍败于赵韪手中。义军虽然战力不足,可先前声势浩荡,结果也是被横扫的局面。” “其次,就是赵韪手下的部曲,这些兵卒半数都跟随赵韪打了不少仗。精锐程度,不再吾等各军之下。大战一起,谁要是因轻敌而生败绩,可莫怪本将未有前言。” “诺!” 第872章 予兵归乡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文良所说的蜀中名将不可小觑外,其余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高诚再度训斥一句,而后继续说道:“近两载,军务司大力宣扬吾大周之盛,三军之强。现在别人没信,吾等自己却狂妄的信了。军中的浮躁轻慢之风,绝不能长!尔等皆是一军军将,大周重臣,更应认清自己的实力,监管军中风气。” 在场的几位军将,皆是嘴角一苦,没由来的挨了一顿批。 “段公,过几日责中尉府掾属,联合参军寺、御史台,共同组建纠风署。严查各军生活作风,以及军务纪法。旦有不当者,一律依军纪处置。几位军将,孤说的话尔等听的清清楚楚,可莫要让蔡公找到孤这里!” 高诚环视了眼前的诸位军将,板着脸色,看的徐荣一等人心中直发毛。 “臣等明白,请王上安心!” 虽然心中有些捏不住底,但该应的话还得应,回去之后,只能好好管教那些小子了。 不可否认,周军的军纪放到眼前这个乱世,确实是独一份的严苛。周军的待遇也强于其他势力部队,可他们终究是属于封建时代的军队。 严苛的军法,让很多人都无以是从。 因为在此之前,那所谓的七禁令五十四战,更多的是用于战时。平常时期,只要别作死去惹上司,不当逃兵,基本上没啥事。 时不时出去溜溜,去村里捞点好处,太正常不过了。即便是边军,不打仗、操训的时候,也很悠闲。 哪里像现在,天天操训。想出去,必须得向校尉请示,宪兵留底。如此一来,也让心中猫痒的士兵,进了城也就吃顿好的,酒都不敢喝。更别提,去泄泄火气了。 说白了,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天天满身的荷尔蒙泛滥。操训不仅没办法释放,反而进一步激增。时日一久,严苛的军纪,反而滋养了那躁动的气息,让诸多将士也都倍受压抑。 解决,也很好解决。 营妓,这是从几百年前就流传下来的最简单的方法。 但在高诚眼中,坚决不能如此行事。 并非道德所制,而是此法也很容易削弱军纪的威严。 “对了,还有一件事,汝等几个军将,稍后与阎相商议下,看看怎么具体实施。军中将士的压抑,孤也深有体会。最近各军驻地时而出现问题,皆由此所致。所以,孤绝对许予诸将士回乡探亲。” “不过,要分批次而行,还要配合纠风署的行动。看看吾大周的将士,回乡之后是否会给尔等生事。各县邑长吏,以及调查司负责监督,一旦出了事,孤第一个找你们几个。另外,归乡将士名录定下后,首先派发给各地军属处。” “容诸将士归乡,纠风署的难度要大上不少。但是,如此也能更加真实的看到吾军将士,究竟在军队中学到了什么!” “诺!” 几名军将,简直跟口中嚼着苦瓜一样。 搞什么嘛,若是把将士们集中在营内,只要安排几句,纠风署来了也最多挑些小毛病。可现在,容将士们归乡探亲,这他娘的回到乡里,还不都得撒欢啊! 严颜、徐荣、傅燮的面色是最好的,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绝对是八个步兵军中最精锐的。好生安排一番,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第三军的耿临,神态自若,他老了,军中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副将赵衢,那是伯达该操心的事。 第六军、第七军,樊稠、张济二人,垂头丧气,对手底下的弟兄委实没有太大的信心。 最惨的莫过于第八军的周瑜了,第八军都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一群士族私兵,河东之战时,没干些违反军纪的事,自己也杀了鸡儆了猴,才镇住他们。现在要是让他们归乡,一个个还不得无法无天啊! 阎象也是颇感难办,春耕的事本来就已经很忙了。再让士卒归乡探亲,平白增加了地方上的压力啊! “大王,那臣便与文和兄先退下了,伐蜀尚有许多细节,吾二人再探讨一番,查漏补缺。” 见大王丝毫没有动身的念头,郭嘉当即就知道大王肯定还没安排完。否则,刚才就抬步回深宫了。于是,出声言道,想要趁早开溜。 他不说话倒还好,高诚顺着声音,看向郭嘉,言道:“奉孝,大军伐蜀,距关中甚远。所以,前线必有一智绝之士,为前将军出谋划策。孤想来想去,文和参军寺事务众多,有此闲暇的也只有汝和曜卿了。要么汝去,要么汝便让曜卿心甘情愿的去,自己选!” “” 郭嘉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有队友可以卖,于是言道:“王上放心,臣必苦心相劝。” “十日之内给孤答复!” “额~诺!” “散了~” “臣等恭送王上!” ———————————— 众人散去后,宣室顿时清净了许多。 高诚仍旧伫立在沙盘前,看着那山河纵横,城塞谷道,心中说不上来的自豪感逐渐上涌。 大周,是时候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了。 之后,暗蓄实力,便可踏上横扫天下的快车。 巴蜀~ “启禀王上,郭祭酒求见。” 背后老奴的声音突然响起,高诚皱了下面眉头,这郭奉孝搞什么,怎么又回来了? “传!” “诺!” 很快,郭嘉嬉皮笑脸的再度进入宣室,来到高诚身后。 “大王!” “长话短说,又有何事?” 高诚身子都没转过来,背对着郭嘉说道。 郭嘉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大王,先前臣不是禀奏过王上嘛。这调查司啊,有一位大才可用,臣自当举荐。只是,王上当初应下后,迟迟不见召见,臣不得已也。” “调查司乃国之机要,孤信得过汝,才让汝郭奉孝给孤盯着调查司。都指挥使的位置,可不是随便一人就能坐的。” “臣明白,不过大王还是要见一见。依臣观来,此人对大王绝对忠耿无二。” 高诚终究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向郭嘉,问道:“奉孝,汝任调查司都指挥使以来,只需要盯着那十二指挥使即可,也算不上辛劳?” “大王啊~臣是真心举荐啊!” 郭嘉无奈的长叹一声,什么时候自己举荐个贤才,都这么难了。 “既是举荐,那又何必拿调查司说事。短时间来,汝这都指挥使还不能换。对了,汉中王那边怎么样了?务必在拿下巴蜀之前,使汉中彻底纳入吾大周。” 高诚一转口,就变了题。 郭嘉暗叹一声,完,举荐的事又没戏了。 第873章 拼人才 “大王,汉中若是并入吾大周,汉中王当何以自处?” 郭嘉灵魂质问,直击要点。 高诚点了下头,眉头一直未曾舒展,这也是自己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汉中是巴蜀咽喉,若是国朝拿下巴蜀,汉中却还在张鲁手中,没这个道理啊。 虽然汉中王张鲁这几年也甚是恭顺,又无争霸天下的心思。可汉中这块地卡在中间,关中与巴蜀中间就卡了根刺。 其次,便是张鲁的汉中王位了。当初,为了拉拢张鲁,限制刘焉,同时也能腾出兵力,全力应对北方、关东战事。 好处一言难尽,只看自从张鲁接下了汉中王位后,几次出兵相助不说。大周从来就没有在陈仓、武都一带布置兵力,因为张鲁非常给力的把巴蜀的门给堵上了。 “汉中王,只是郡王。张鲁的威望,也就在汉中郡内略盛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高诚凝着身,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郭嘉却不这么认为,摇头言道:“魏王在国朝数载,缘何相安无事?盖因其不过是一孺子!但汉中王不同,其出汉中,声望虽弱,但毕竟已是不惑之年。更有天师道广为流传,还是多一事莫如少一事为妙。” “不妥,汉中位置太关键了。而且,汉中兵战力不济,将校鲜有能者。若有意外,孤唯恐吾军救援不及。” “大王是在担心刘表?” “不,刘表应该不会有其他想法。现在,其一门心思放在刘琦身上,对吾大周毕恭毕敬,也只不过是想让吾大周扶刘琦继任荆州牧而已。” “那大王打算如何做?是助侧妃呢,还是助刘表呢?” “嗯?” 高诚轻嗯一声,言道:“嘿,好你个郭奉孝,别给孤扯话题,先把眼前的汉中王一事处理好再说。” 郭嘉两手一摊,说道:“依臣之间,那就是静候水到渠成。想要消去汉中王王位带来的影响,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大王称帝。王上称帝后,莫说一个汉中王,就是魏王,也终究只是王而已。” “连巴蜀都没拿下,称帝?只会沦为笑柄啊!” 高诚摇摇头,苦笑说道。 称帝,谁不想啊!那可是皇帝,有几个人面对这个位置不动心? 可惜,帝冠比王冠还要重啊。 没有形成横扫天下的大势前,绝对不能称帝。 “剩下的办法就是联姻,联姻之后,张鲁乃国戚,虽然仍有可能为小人利用。但最起码,国朝万民,是不会有所抵触。到时,再做以宣扬,周乃一统之国号,汉中不过一郡之号,足矣。” 郭嘉的第二个建议,显然比称帝那一条可行的多。 高诚点了下头,并没有拒绝,于是问道:“那汉中王嫡亲之中,可有适龄女子?” “嘿嘿,汉中王膝下现有五女尚未出阁,可任由大王择之。” 看着郭嘉那笑意,高诚浑身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连忙摇头,言道:“只言其嫡女,庶女可入不得王室啊!” “关键是汉中王嫡长女早已嫁为人父,余者悉为庶女啊。” “” 这就很尴尬了! 不是自己在不在意嫡女,而是大时代环境下,联姻纳了张鲁的庶女,张鲁必然为他人所道。如此,联姻的意义何在? 然后就是朝臣肯定不会同意。 汉朝天子纳贤不纳贵,那女方也必须得是嫡女。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比之明清时期依旧强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权贵之家,嫡女的婚姻,就是家族一场利益的交换。庶女的婚姻,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甚至仅仅是为了笼络心腹,都可以舍弃的存在。 庶女婚姻的好坏,都要看家族地位的高低。 高诚看着郭嘉,郭嘉也在看着高诚,皆是无语。 “唉~可惜大王子嗣不多,若是有一两庶子,倒也可以成就一番姻缘,怎么说也能勉强过的去。” 郭嘉咂咂舌,惋惜的说道。 高诚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心里也挺纳闷啊。 除了龑儿外,这都八年,莫说姜纾,连蔡玑都是一个样,愣是没动静。 难不成,真是这些年打仗,身体出了毛病? 越想越霉气,高诚摆了下手,说道:“罢了罢了,且走且看。奉孝,汝说说,是扶持刘琮还是刘琦?” “刘琦!” 郭嘉脱口而出,想都不想,也许是早就想好了。 “为何?” “大王,蔡氏已经足够强盛了,再壮其根基,臣担心姜氏压不住蔡氏。” “哼,这有甚忧虑,侧妃无子,蔡氏就算再盛,又能如何?” “若是扶持刘琮,日后蔡氏举荆州而降,大王予其何位?” “可若是扶持刘琦,只会导致吾大周与蔡氏生隙。” 高诚同样点出扶持刘琦的缺陷,来反驳郭嘉的话。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大王错了,扶持刘琦,只会让蔡氏更加遵从。” “此话何解?” “现在蔡氏在荆州的日子可不好过,刘、黄、庞、马、习等诸家,可谓是共同抗衡诸蔡。蔡瑁虽有蒯氏相助,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此外,蔡瑁不会不明白大王的用意,他也知道诸蔡之盛,更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但是刘琦接管荆州后,会不会另投他人,不好说。” 高诚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忧,要是养出一个白眼狼,那大周就血亏了。 “他父亲刘表,都不能摆平诸蔡,刘琦又岂会斗得过蔡瑁和蒯越?只要蔡氏还在,荆州吾等随时可下。” “哼,孤就是担心那些想要把蔡氏拉下来的家族。荆州多才俊,可不是说说而已。庞德公、司马徽这二人且不说,刘巴、刘先、韩嵩,皆是荆襄名士。綦毋闿、宋忠皆是经学大家。还有那庞统、诸葛亮,不过舞勺之岁,一称凤雏,一称卧龙,更兼有王粲、习桢等人,何其多也。” 高诚一口气将脑海中记下的荆州名人全都倒了出来,对于凤雏、卧龙更是着重提高了音量。 荆州,是真的不差。 名将就更多了,不算蔡瑁,那张允和黄祖也是通习水战。还有刘磐、黄忠、魏延、文聘、王累等辈。再往后数,历史上蜀汉的知名大将,八成都出自荆州。 荆楚多才俊,真的不只是说说。 “刘巴、刘先、韩嵩皆智者,可惜不为刘表所重。綦毋闿、宋忠,经学大家,乱世之中,所学无用。卧龙、凤雏,不过世家互捧。王粲、习桢,悉无名之辈。” 郭嘉更加猖狂,两句话把荆州名士给贬得不堪一提。 高诚白眼一翻,自大也不是这么个自大法。 谁知道郭嘉话犹未尽,继续说道:“才俊虽多,一不得其用,二无堪梁柱之才。反观吾大周,阎相、钟尚书、段公、贾总参,才尽其用,兢兢业业,务实而作。尚有杜畿、张既、射坚、傅巽等郡中大吏,以为中坚。又有周瑜、鲁肃、杨修、法正、射援等人,为之后继。荆襄才俊,难望项背!至于军中将校,嘉便不一一多言了。” “” 好,虽然关于究竟是扶持刘琦还是刘琮,没能论出个什么。 但听了郭嘉这一番话,卧龙、凤雏两个大名带来的压抑,倒是立去八分。 大周也不差,有着周瑜、鲁肃、法正在,拼高端人才,怎么可能输? 第874章 官衙自查 随着伐蜀的事宜,逐渐提上日程,大周上上下下也开始了一波整顿风气的行动。 原本制定的仅限于长安周边驻扎的几支主力军,但在经过段煨、徐荣与阎象等人的商议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从上到下给梳理一遍再说。 第一批赶上作风整顿的官署便是御史台、中尉府、参军寺这三个监管衙署。 已经有六十一岁的蔡邕,挂着御史大夫的职位,亲自披挂上阵。领着御史中丞杨懿,一一排查御史台六位侍御史。除一人,其余五人随同大夫、中丞继而下查主薄、御史、监察御史等一众掾属。 其中清退者数人,罚俸者十余人。 御史台在自查的同时,中尉府也开始自己体系内部的排查。相比起政务部门,军事部门显然油水要少的多。而且中尉下面,实际上只有一个长史、两个司马,外加几名校尉。 倒是参军寺这个刚刚成立不久的官寺,平常时期还没发现什么。可现在一查,简直跟筛糠一样。 依周制,参军寺设总参军一员,长史一人,司马一人。下置六参军,分管军情、军略、军资、军吏、马政、校阅。各置参佐一人、主事六人,其下掾属数十人。 军情司穷的叮当响,甚至都比不上情报交接单位的调查司。人家起码有一定申请资金用于情报行动,从中怎么着也能捞点。 可他们呢,接到手的都是调查司捋好的信息,他们就负责整理完毕后,上报长史。时而,也会与军略司一同制定战略部署。于是,难兄难弟的军略司也是一个模样。 当然,有所得有所不得。 没有油水可捞是真,但这个司衙却是锻炼人的好地方,也是升职最方便的地方。甚至,才华出众的话,可能直接外放军中任职。再加上与军吏司好歹同个官衙过,也能说得上话,只要有功劳,肯定不会出现差池。 军资司和马政司,无疑是肥水最多的地方。 进到这里面的也大多数是军中亲缘子弟,上不得战场,又没啥能力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现实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如此。 大多数人拼命打仗立功,图的就是让家里的小辈,能安乐的享福,肯定会滋生一些懒散之辈。这些人真说能力,也不能说没有,毕竟活了二三十年,再不济也不至于差到干啥啥不行的地步。 而马政和军资二司,就是最好的安置地方。 他们不用管啥事,就负责管管下面的人,贪都会贪一点,捞点油水无可厚非。高诚不在意,一应官署也不会在意。大家努力干出这份基业,都是为后代谋福利,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个崽都有那份才华不是。 最后一个校阅司,就是一闲职。一般情况下,都在军中走动,或者正在赶往军中的路上。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校查诸部,为王上典阅三军挑选好部队。 至今为止,大周总共就校阅了一次,大败鲜卑后的凯旋阅兵。但是,谁都知道,自家大王对于阅兵似乎有着异于常人的喜好。 为此,他们一群人专门游走军中,查阅各校各曲。然后向长安参军寺报备,凡是挂名的无一不是军中精锐。 最近,各军回驻长安,他们自然也就闲了下来。 正好赶上这么一码事,真要查起来,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在军中,调查司几乎没有安插探子,基本上由宪兵和斥候代替了。 所以,跟马政、军资二司一样,成为了参军寺重点照顾的对象。 处罚倒不严重,参军寺说到底还是军事机构,沿用的律法乃是军法。小毛病挑了一大堆,人人上号,大毛病却是一个没有。 清一色的罚俸,贪多少就翻倍的罚,甚至有的人都罚到四五年后的俸禄了。唯独在外的诸马苑马监还好,距离长安较远,说不定能早一步得知风声。 三个中央重要官署,历经了数日后的自体彻查后,该卷铺盖的卷铺盖,该罚俸的罚俸。 接下来,三衙最高长官,率先寻到了调查司都指挥使郭嘉。 没有调查司的配合,靠他们在京的这点人手,查上个一年半载,估计都不会冒个火星子。 郭嘉闲憩于家中,三个老头子找上门来,也没办法,只能挪步出府。陪同其等,一起去了趟调查司官衙。 调查司在大周很出名,上到国相,下至黎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机构。因为他们管的也很宽,莫说官员,便是乡里三老都在他们的监管范围之下。有时候,碰见百姓,可能都要伸手插上一嘴。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作为行走于阴暗之间的调查司,明面上无人不知。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调查司的官衙在哪,更不知道调查司具体人员。 朝中百官,知道的调查司重要人员,只有郭嘉和杜畿。 一个是大王心腹,一个是大王的心腹外加最大看好者。 别的,走在大街上可能都不知道。 连司隶调查司的指挥使,都不知道是哪位。 长安坐北朝南,北城基本上是权贵的居住地,南城是普通百姓的居所。东城有军营,兼百姓居所、东市。西城,基本上都是市集。 郭嘉带着三人,连同其下几名信得过的掾属,先是在东城逛了一大圈。接着去南城,见识了一下长安百姓的生活条件。 最终,挨莫天黑的时候,来到了西城的西市。 兜兜转转,在那狭窄的闾里间,蔡邕、段煨、贾诩三个老头,总算是见到了调查司的大门。 气喘吁吁! 郭嘉也很累,也不想饶那么远。但,安全起见,不得不为。 长安作为大周的首都,不仅是调查司的探子多,其余势力的探子也非常多。更何况,经常露面的蔡邕、段煨、贾诩三人,都是周国重臣。他们出行,怎么可能没有人跟随。 “喏,这就是了!” 郭嘉指着眼前的地方,喘着大气说道。 “这?” 段煨的身子骨好的多,休息了约莫一刻,看着门口拴着的几十匹马匹,各个悬挂码牌。看起来,更应该是一个买马的商人所居之地啊。 “走~” 郭嘉一摆手,这里当然不是! 掠过叫卖的小厮,进到里面,穿越厢房。 最终,也许是来到了后院,也许是另外一个闾里。总之,段煨细数了一下,不下二百步。 “砰砰砰!” 郭嘉走到一处平凡人家的门前,冲着那木门拍了几巴掌。 “谁啊~没看到都关门了吗?想去找乐子,去章台去。” “别废话,东苑的章台不知道被谁包了!” 两人的对话,直听的三人吹胡子瞪眼。尤其是蔡邕,更是眉目一横,衣袖摆甩,低声道:“有辱斯文!” 木门轻轻打开,一个中年人,瞅了眼外面的几人,看向郭嘉:“先生,这几位是?” “都是客人,好好招待就是,走了!” “先生请,几位老丈请!” 一入其内,跟着郭嘉,莫名其妙的又转了半刻钟。 看着眼前还算有点门面的院子,上面挂着个司隶署的牌匾,三人才暗叹一声。 终于到了~ 第875章 湖中阁 正值中春,院内鸟语花香,草木丛生,假石成堆。 亭榭、小桥、流水、阁楼,一一具应。 不仔细看,还真难以一时相信,这居然是调查司的总部? 那不应该阴冷森罗的地方吗? 眺目远望,却见前面一排四五层木制楼阁,成排列序,足有百步之长。仔细观摩,似乎上方有人,注视着此处,议论纷纷。 “伯喈兄,前方是为何处?” 段煨不禁感到奇惑,因为逛了一大圈,调查司的总部虽然具体在哪仍有些疑惑。可观周围态势,已然是方圆数百步,皆非闹市之所。 蔡邕摇摇头,苦笑一声,言道:“唉~当真高明。某本以为从不知调查司所在,谁成想早已观望数百遍,竟不识也!” “上回请蔡师观之,景色怡人,绿木成海,颇为雅趣。现在思之,如何?” 郭嘉笑眯眯的看着蔡邕,这老头子就喜欢坐在那外阁,望着下面的林海庭园。结果,来来去去数百遭,都发现不了此处端倪。 “那里便是纾清坊!” 贾诩见段煨仍未识得,于是开口解答。 段煨闻之一怔,疑惑的言道:“纾清文坊?那岂不是在西市南城之间?” “正是!” 郭嘉傲娇的说道:“段公以为如何?纾清文坊,来来往往者数以千计,却无一人察觉。正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也~” “妙啊!妙!” 段煨也是不禁摇头,谁能想到,暴露在万人之下的地方,却是大周国最隐秘的调查司署衙。 很快,一名年轻人来到四人面前。 “小子拜见诸位伯父!” 年轻人岁数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当是与郭嘉相差无几。 蔡邕盯着眼前这位小辈,很明显,他认识自己几人,可能也有己等有所关联,故而称伯父。于是,问及:“观汝似乎,并未谋面?不知令尊是~” “回蔡公,先父乃是凉州刺史盖勋,小子盖顺,字子远。未先自名,有所失礼。” 盖顺躬身大礼,颇有几分请罪之意。 “嘶,竟是盖使君之子?快快请起!” 贾诩当即上前,亲手扶起盖顺,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张口欲言,又作罢,只是摇头长叹。 “令尊之壮哉,老夫久有耳闻,惜哉,惜哉!” “子远,多年来,何故不寻汝踪影?于今日方得谋面!” 段煨感慨一声,随即怒目看向郭嘉,斥声道:“奉孝,汝是怎么办事的?为何不向王上言及?” 郭嘉眉头一横,顶了一句:“段公,嘉半岁前就向大王举荐了,可大王一直没有召见,嘉又能如何?” “嗯?怎么可能!定是汝郭奉孝从中作梗!” 段煨被呛了一下,随即向着盖顺安慰道:“子远,明日老夫便向王上荐汝。” 盖顺笑了一下,言道:“段公,不必了。小子守孝三载,又遍游五州,而后居乡苦习。至长安后,本想寻一小吏,没想到为郭兄所现,现已任调查司镇抚使,足矣。” “来,诸位,吾等寻一雅处相叙。” 说完,盖顺便请三人挪步。 三人本还有些迟疑,因为公务要紧啊。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渐深,再耽搁下去,今天可就办不成事了。 一旁的郭嘉倒不在意,挥挥手言道:“走啊,反正下面的主事还要整理,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送过来。吾等大可偷得一闲,何乐而不为?” “子远,寻个最显眼的地方,正好也给王妃做做宣扬!” “奉孝兄放心,早已安排妥当。” —————————————————————————— 五人,很快就来到这庭园中的一处湖泊前,趁着月色,再添纾清坊之灯火,显得波光粼目。湖中,温藻即生,水草既有,芳春绵绵。 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湖而已,真正让人意外的是湖中央的那出露天阁台。 踏上小舟,蔡邕三人来到了阁台下方,自湖中填塞的假石处下。而后,顺木梯之上,登上阁台。 阁台约莫一丈有余,居其上临其下。 回身看向背后,与纾清坊的外阁,相距不过三四十步。而且,越过大片丛木,视线清晰了很多。 纾清坊的外阁,依旧是长安城内士子流连忘返的地方。 天色已深,却是灯火阑珊,越过丛木,很多人都发现了这几名进入庭园,登上湖中阁的人。 万目相瞩。 而随着湖中阁上,乐舞骤起,纾清坊内越来越多人来到外阁,羡慕的看着湖中阁众人。 “哎,过来过来!” 一名锦袍士子,冲着路过的一名小厮呼唤一声。 端着茶水的小厮,当即舔着笑,来到此人面前,问道:“公子有何所需?” “吾且问汝,尔等曾言,湖中阁无人可入吗?眼前,这又是何道理?” “嘿嘿~” 小厮嘴角一扬,回道:“吾家管事确实曾言,湖中亭无人可入。但此时此刻,湖中阁内,岂是凡人,那都是天上星宿下凡!” “哎呦,好大的口气!” “就是,一小厮且能信口开河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不恰之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闲来无事焉能不讨个趣。 能入纾清坊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大多数都是太学院及上林学宫子弟,或者是京中权贵子弟。 富户子弟,都没那个资格进入。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知书达理,礼节尽到之人。 小厮也明白大家不过是想讨个趣,没人敢在纾清坊闹事。于是,故作表情,夸张言道:“嘁,尔等却是不知。今岁元宵,王上祀太一神后,月圆之际,于此阁作息。更有王妃、侧妃、世子同在!” “知道大王最信任的亲卫统领吗?” “那当然,阎行将军,一身武艺,打遍三军无敌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没错,当时阎将军,便驻于阁下,领诸壮士,环湖护卫。立于此间,正见阎君豪迈!” 小厮大气一扬,面上表情更是极度自豪。 “那今日居阁中人,岂不是” “起码也得是三公九卿啊,其下诸司署官长,恐怕都不敢入其内。” “不会~”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连坐在湖中阁的蔡邕,都感觉有些吵闹。 “肃静!” 就在此时,纾清坊内一人至外阁,冲着周围高声大呼。 随后,又言道:“国朝御史大夫、中尉、总参军、祭酒,留阁赏夜,尔等喧吵,自顾私乐乎?” 一句话,震得外阁中人,皆不再支语。 “多谢主事,吾等失礼,还请见谅。” 一名士子挺身一礼,随后落归原座,仔细的注视着湖中阁中端坐的几人。 其余人也皆是当即晓得,自己失礼之处,各自归之,至多私语。 第876章 贪腐风气 阁中。 蔡邕欣赏着眼前的歌舞,轻呡一口温酒,目光转向了郭嘉。 “奉孝,使吾等居众目之下,莫非只为饮酒赏舞?” 蔡邕有疑惑,贾诩和段煨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郭嘉摆了下手,言道:“诸君,嘉又有何所求,不过是为王妃的纾清坊添添人气罢了。” 段煨皱起眉头,这话给谁说谁也不信啊。不可否认,纾清文坊日进斗金,然王妃是缺钱帛的人吗? 贾诩默不作声,不再顾及此话题,继续欣赏着自己的歌舞。 唯独蔡邕,凝视着郭嘉,问道:“世子,最近颇为好学,已能读全诗经子集。待此事忙完,老夫便要授之论语、孟子、中庸、大学。” “蔡公何作多谜语?嘉不解矣~值此良宵,偷的半日闲,饮酒作宴,赏乐赏舞,岂不美哉!” “哼~无趣!” 蔡邕冷哼一声,也不再询问郭嘉。 这小子明显是绷紧了嘴不说话,但既然与王妃有关联,宫内究竟生了何事? 近两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接下来,蔡邕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思,来心上眼前的乐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人上阁,与盖顺附耳一句。 盖顺抬手冲着阁中的乐师挥了下手,阁中当即安静下来。 “蔡公、段公、贾总参,下面的人已经将几位所需要的情报整理出来了。” “噢,这么快吗?走~且去看看。” 早就做不下去的段煨,站起身来说道。 一行人,很快便走下阁台,乘孤舟,复入林木深处。 蔡邕三人在前走着,郭嘉慢慢的落后了两步,低声与盖顺私语。 “怎么样,都处理干净了吗?” “奉孝兄放心,这里是咱调查司的地盘,那些个探子全都处理了。纾清坊内的,想来稍后便能押回来了。” “那就好,过些时日,调查司就要全权交给汝了。为兄,又可以闲憩下来了。” 说完,郭嘉得意的笑了笑,盖顺则是摇头苦笑。 “奉孝兄,为何~” “调查司可不是什么好活计,知道的越多,以后的路就越难走啊!” “那顺,该如何做?” “按大王的意思去做,大王信得过汝。不过,最好还是要与世子多接触接触。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郭嘉拍了下盖顺的肩膀。 “多谢奉孝兄教诲,顺谨记。” 对于郭嘉,盖顺丝毫不介意居其之下。其才华,何止过己数倍。 ———————————————————————————— 蔡邕三人在调查司内,看到了数百封打开的密信,心情都不怎么好。可这三四百张的密信,也只不过是眼前两个箱子中的一丁点。 大周上至国相,下至县中小吏,各级吏员已过一万一千之数。 然而,看着两个大箱子中一层层的纸质密信,全都是各级官吏的黑料。 他们三人,仅仅看的只是身在长安,以及长安周边数县的官吏资料。结果,让人大感意外,三公九卿官署内,蛀虫一点都不少。 难以想象,大周刚刚安稳了不过两载,各级郡县吏员就已经开始腐烂了。其中,还包括一些出身太学院、上林学宫的仕子。 等走出调查司后,三人回到车驾,在其内,不禁开始讨论起如何来处理眼前的事。 “大范围严查,不可行。国朝征伐巴蜀在即,必须维持朝野稳定。” 段煨暗叹一声,考虑到正在准备中的伐蜀之役,坚定言道。 蔡邕附和着点点头,言道:“段兄放心,老夫并非不识大体之人。此次只能先杀鸡儆猴了,待到拿下巴蜀后,再究其前事不迟。” 坐在车内,三人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自古以来,贪腐之风,素为国疾,侵蚀社稷之本,坏江山永固。邕无大智,教书育人尚可,二位可有高见,一解永患?” 随着车驾的摇晃,蔡邕身子左右微微摆动下,口中也问向贾诩和段煨。 段煨摇着头,言道:“大汉一朝,为官为吏者,皆是世家豪族,姻联错杂,互为遮蔽。庙堂之上,三公九卿亦有其私,难避凡俗。郡县之间,游侠纵横,大贾行走,官民勾结,或为图财,或为牟利。蔡公想要一绝永患,除非先把国朝的商贾梳理一通。而后,还有庙堂之上,却又难如登天!” “那段公的意思是,此患不能除了?” 蔡邕不由心中暗自感慨一声,面对整个社稷盘纵错杂的关系网。莫说自己,便是王上也会有些力不从心! “王上,似乎也没有对那些贪腐之人,也甚是纵容。以王上的性子来看,不当如此。毕竟,军法之严,科举舞弊的处罚,令人望而生畏。可偏偏,却纵容了贪腐之风,甚是奇怪!” 段煨的神态,比起蔡邕要轻松不少。 大周军政分家,他一个中尉,不用去考虑蔡邕在考虑的问题。即便是军中贪腐,那也是有军法司的庞恭去处理。 贾诩在一旁听了一会,向蔡邕言道:“蔡公,依诩之见,此事蔡邕最好还是见一见王上。王上深谋远虑,必有独特之见解。” 闻言,蔡邕冲着贾诩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贾诩虽然年岁比自己年轻,但论起揣摩人心、上意,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看来,得抽个时间见见王上了。顺便,这御史大夫的要权,也该放放了。 三日后,纠风署彻查在京官吏,去职、贬职、罚俸者,足有百余人。这些人,涉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官署。 而后,纠风署这一股清流,扫荡了长安后,率先向蓝田大营席卷而去。 蓝田大营内,驻扎在此的第三军、第八军,计三万六千余将士。以及营内训练的新卒,教导团,约莫近五万人。 但今日一早,营门大开。 数之不尽的将士,列着队,出了营门。 有的向北赶向长安,有的向西赶去武功,有的向东往潼关一带赶去。 这三个去往不同方向的队伍,在途中更会逐渐散开,直到最后归到乡里,去见一见父老乡亲。 与此同时,驻扎在武功的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驻扎在华阴的第六军,都通过了第一批归乡省亲的将士。 数目,约莫在全军的两成左右。 其余人,则是要比往常忙上一些了。 毕竟,归乡省亲是大事,可种在地里的庄稼也是大事啊。少了一部分袍泽,他们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一部分的耕田照养。 但,所有人都很开心。 也许,下一批就轮到自己回乡了。 目前,大周军中将士,多数以上都是关中子弟。凉州由于常年战乱下,青壮力损失严重,导致现在只有第四军,以及几支特殊部曲内的西凉子弟众多。 可即便是关中子弟,最短的也有一年没回过故里了,最长的可能都有两年了。 乱世之下,战事一起。 谁还会管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兵,有多长时间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见自己的妻儿了。更多的时候,都是驻扎在前沿重镇,亲属探望都不允许。 再说了,也许下一仗,他们就成为了沙场上的无名尸体。 谁会在意? 第877章 无题 宣室庭间。 高诚端坐院中湖畔前,一张奇异的胡凳,垫在下面。手持一杆精致竹竿,前悬肠线,下坠银钩,挂之饵食。 胡凳前,更是一副正好好处的铁制架子,深插软土中。 将鱼竿放到特制的鱼竿架上后,便回头看向身后端坐的一人。 “蔡公,纠风署的事如何,成效应该不错!” “自是不错,短短十日,长安县处罚官吏百余人。蓝田大营处罚军吏、将士达一千八百余人。军中还好,诸将士最多不过有些傲气,随便训斥训斥即可,无碍大局。但是,各梳理长安诸官署,只处理二十余人,未免有些轻了,连杀鸡骇猴之效都达不到啊!” 蔡邕说完,捋着下巴处斑白的胡须,连连叹息。 高诚亦是点头,处理二十多个司衙掾属,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仅是处罚,最严重的也不过去职而已,刀头不曾见血,上哪骇猴去! “蔡公,贪官污吏,自古有之。忠孝礼义,虽能教化于人,可终究带不来实际利益。想做官的人,哪一个不是抱着借着朝廷的权力,来为自己谋利,无外如是。” “可那也得时不时杀一杀,震慑人心啊。不然,长久下去,蛀虫丛生,莫提定鼎天下,便是这四塞之关中,亦不能保得周全。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蔡邕皱了下眉头,怎么王上的口气,有些放任彼等的意思,于是当即劝言说道。 闻言,高诚抬手一笑,言道:“蔡邕多虑了,孤前言已明,谋官者皆为谋利也。从底层小吏,到郡县明庭,再到三公九卿,皆是如此。便是孤,亦是如此。然,孤戴王冠,需承其重。彼等上秉君意,下治万民,其重亦不轻也。” “贪腐,图钱帛、私利,皆小事尔,不足一提。大周每岁税入六万万钱,养的起这万余官吏。贪可以,但得做事。如果治一地、一县、一郡乃至一国有方,就是贪个几十万、几百万钱又能如何?孤给的起!” “可若是事都不做好,还想要多捞点,那孤可就不乐意。干的好了,捞到手的钱,孤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要能帮孤治理地方,钱帛、名利皆不过是孤一句话的事。孤需要的百姓安乐,国力日盛。” 高诚的一番话,显然带着后世诸多的理念,与眼下的世道,有些不合,又有些合理。 用人之道,千变万化。 作了十几年的人君,高诚也不敢说能把每个人都用对地方,更不敢说让每个人都才尽其用。但只要有用就可以,钱帛、名禄,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当这个王,自己也是在图谋名利,也是属于广义的贪腐之中。 不图享受,不图名声,不图家族显赫,不图一统天下,不图留名青史的话,自己何必活得这么累? 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或者寻个山坳,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岂不是要少去诸多烦恼? 自己图的就是这些,名和利! 不得不说,高诚的一番话,对于蔡邕的冲击,也很大。 老人家不由摇摇头苦笑,长叹一声:“唉,闻陛下所言,老夫才恍然大悟,邕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图名声日盛,二图留名青史,亦是谋利之辈啊!” “蔡公,怎地自扰?孤方才已有所言,图钱帛名利,无可厚非,人之常情。但要能办事,办好事!一句话,贪,可以!但,腐,不行!” “贪可以?腐不行?” 蔡邕低声自语一句,暗自颔首,或在揣摩,亦或在思忖着其他。 高诚回过头来,细想一下后,略感不对劲,于是又言道:“当然,这个贪也是要有限度的。毕竟,国家需要运转,用钱的地方多的事。若一个个巨贪无比,上下其手,那朝廷岂不得穷的当当响了。纠风署,还要严格遵守着惩贪惩腐的正义精神,来消灭那些人民和国家的公敌!” “臣明白。稍后,老夫再与杨懿交代两句。另外,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御史台之事,吾看可以都交给文德负责了。” “蔡公这是哪里话!文德虽然勤勉清明,能力斐然,但毕竟资历不足。御史台若是没了蔡伯喈,还是御史台吗?” “哈哈哈~王上戏言也。国家公台,岂能言无老夫不成制?” “哎,孤晓得啊!只是,蔡邕若是不做御史大夫了,那往后望眼国朝,何人还敢挺身直言不讳啊!” 高诚暗叹一声,蔡老头子虽然脾性不怎么善于变通,还非常犟。但不可否认,一位大儒,在这个时代的召唤力。 太学院、上林学宫以及诸郡学,甚至教学署内,那些颇善育人的儒士,几乎都是蔡邕凭借着自己的名望找来的。兖州、豫州、扬州、司隶、青州、荆州,皆有。 “王上,老夫也即近花甲,也是时候该想想清福了。再说了,昭姬已怀胎三月,再司职一载,老夫就要好好教导外孙了。” 说到这,蔡邕布满枯皱的面庞上,顿时洋溢起笑意。 对于那个即将到来的小亲人,甚是期待。 听到蔡邕如此说,高诚也不由苦笑起来,言道:“唉~也罢也罢。回想当年,蔡公被掳回长安,一晃十余载啊。如今,也有了外孙,可颐养天年矣。” “是啊,恍若隔世啊!长安一行,无悔也。公瑾得体大方,老夫便是他日踏鹤西去,也能放心了。唯独,这幼女贞姬,尚愁也。” “嘁,蔡公看上哪个女婿了,直说便是!” “王上果然聪慧。不知王上以为杨氏子弟杨修杨德祖,如何?” “杨氏吗?” 高诚眯起眼睛,脑子里迅速想着这其中的利益关联。 片刻后,言道:“杨德祖,有急智,有文才,但无治国之能。日后其若入朝,至多位尊职轻。” 高诚口一开,蔡邕便点了点头,言道:“臣已与杨仆射商议过了,德祖或可为名士,为大儒,却不善从军从政。若王上无异议,那老夫便要准备挑个良辰吉日了。” “自当如此。订礼时日,可莫要忘了孤。骤时,孤可要讨樽喜酒尝尝。” “多谢王上厚爱!” 伴随着一声老臣告退,高诚满面的笑意,也逐渐消逝,继而思忖了杨蔡联姻,是不是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两家联姻,得益最大的便是杨氏嫡子杨修。 自己已明言,不会给予杨修重任,蔡邕也说的明明白白,要让杨修往大儒的方向发展。 但,自己却看不出杨家从此中得到什么利益。 第878章 其为人孝弟也 纠风行动、春耕、士卒归乡 大周从里到外,都在忙碌。 脚步迈过四月,来到五月。 春意越来越浓,原本长出嫩芽的树木,也再度焕发青春。巴掌大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为下方休憩的一行人,遮蔽烈日。 高诚一家四口,正在这一片树荫下,准备着中午的餐食。 四张桌案,相向摆放。 果盘、肉脯、羹汤。 简单而奢华。 身在上林苑,端坐半山中,遥望林海,甚是佳处。 一名名宫卫,自山脚而上,百步一哨。观景之处,四周更是伫立着百余名将士,护卫着大周国最尊贵的一户人家。 高诚坐北朝南,正对着自己的爱子高龑,右为姜纾,左为蔡玑。 女婢时而添酒,时而割肉奉上。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午餐,几人言语寥寥无几,或许有些烦闷,但高诚也早已习惯如此。 待到女婢收拾干净,奉上茶水后,一家人才开始聊天。 高诚把高龑叫到身边,又命人拿来了他今日的学业,一边教着高龑习读,一边又与其讲着其中典故。时而,还会把后世中的寓言故事,也掺杂其中。 而王妃、侧妃两人,则是另寻了一隐蔽之处,带着身边的侍女,坐到一起聊些平常琐事。 似乎,这一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轻松写意的度过。 但,作为一国之王,领下数百万口,怎么可能没有事打扰。 况且,真要是一天不问朝事,高诚自己心中也不舒服。不得不说,自己已经沉浸其中,慢慢的将君主当成了工作。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龑儿,莫要擅自断句。” “噢~” 高龑点了下头,然后又再次背诵:“其为人也孝弟,而而” 脑子里的那句话,突然没了半部分,高龑不由心急起来,烦躁的挠了下脑门,可就是想不起来。 “而好犯上者。” 高诚看着小家伙那忘词的模样,不由暗笑了几下,继而与其言道。 “噢对,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背完这句话,高龑大松了一口气,还好父王没有责怪自己。 “嗯,龑儿,汝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高诚合上书册,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高龑摇了摇头,他十天前才跟随着蔡师学习论语。这第一篇数百字也不过才熟读几遍,背都背不下来,更不用说释义了。 高诚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说道:“汝读此句,已不下二三十遍,以字观意,理解出来什么?” “啊这个啊~其为人也孝弟,应该说的就是吾等为人要孝顺。而好犯上者,犯上孩儿知道,就是谁敢不听父王的话,就是凡上。” “嗯~” 高诚拧着眉头,咂着舌,不能说高龑回答不对,但回答的绝对不严谨。或者说,是真的以字解意啊! “唉~这句话呢,就是告诉吾等,作为人,首先要明白孝悌之重。其次,就是告诉吾等一个人若是孝悌之人,那么他一般就不会犯上作乱。” “不对不对,若是依父王的意思,那些犯上作乱的人,难道都是不孝之人吗?” 高龑歪着脑袋,提出疑问。 高诚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那些犯上作乱的人之中,肯定有不孝之人,但也一定有孝悌之人。如若不然,缘何此言后面,有一鲜矣。不忠之人,未必就是不孝之人。但不孝之人,必然有诸多缺点。” “噢。” 小家伙只是噢了一声,显然对于这句长长的话,根本理解不过来。 但这些不重要,高诚也不在意。 儿子才刚刚过了八周岁,放到后世也不过是小学二年级而已,能理解的过来才怪。论语确实是一本非常深奥的书籍,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建立一个人的道德观。 可是,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每个人生而不同,所拥有的道德观自然也就不一样。 论语有可用之处,也有不可用之处。因为,没有人能够将论语中所讲述的道德观念做到一丝不差,也没有十全十美之人。 比如自己,正应了这句话。 其为人也孝弟,而犯上者,鲜矣。 偏偏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犯上作乱也就算了,还害得二老身死,不忠不孝,正如是也。 “来,继续。” “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 教导高龑温习了几段之后,高诚便停了下来,把书册交给高龑,言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去寻汝母后。剩下的几段,待回到宫里温习。” “诺。” 一听不用再温习了,高龑当即面露喜色,接过书册,躬身一礼:“孩儿告退。” 不等高诚点头,小家伙就兴高采烈的飞奔而去,直看的高诚摇头不已。 随后,目光看向在一侧等候了片刻的阎行。 阎行见到世子离开,也踏步朝着高诚走来。 “王上,河东传来的战报,还有国相的奏疏。” 见礼过后,阎行递上手中的两个竹筒。 高诚接过,先行打开一个,取出其内信封。 “嚯,不错,不错。” 阅读完毕后,高诚扬起嘴角,赞了两声。而后打开另外一个竹筒,看着两张纸间,密密麻麻写满的字体,眉头不禁紧了紧。 观阅完后,高诚将信封一一塞回竹筒。 “命人将此送回宫内,封入天禄阁。另外,告诉阎相、中尉、总参、祭酒,明日一早,宣室听候。” “诺!” 阎行抱拳应声,躬身取回两个竹筒,请退而去。 高诚端起酒樽,满饮一口,而后眺望着远处林间。 河东传来的战报,皆是好消息。 晋汉轻松拿下了代郡,进入上谷境内,不出意外,此时想必也该快到居庸塞外了。 显然,遭此雁门大败的韩猛,小心了很多。戍夫山、灵丘、桑干,这些要地悉数都放弃了。甚至,有可能连涿鹿都会放弃。 而后收缩兵力,仗关守隘,依靠着后面的蓟县,粮秣兵员可谓是源源不断,上上之策。 但是,事情又哪有韩猛想的那么轻松。 幽州,不出意外,即便赵军顽强的守了下来,恐怕也难以在两年内恢复元气。 十余万饿的发慌的人,只要过了居庸关,那画面,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便是雁门不少流民,涌入西河。 这些流民,也许是没有口粮支撑到离石,也许是不想再遭受战乱之苦,多数隐匿于山中。 第879章 二事 回到宫内,夜色已落。 不过,一家人自北城入城,压根就没经过繁华的夜市,直接回到了未央宫。 第二天一早。 高诚天色未亮,便已经来到了宣室内,站在舆图和沙盘前,若有所思。 钟声一响,浑厚的声音,告之着宫内的人,卯时已至,天色即亮。 宫门外,稀稀松送的官员,也随着宫卫打开宫门,进入宫内中央官署,开始新的一日的工作。 今日不是朝会,大多数官员的办公时间,都没那么早。更多的只是他们这些中央官署文吏、天禄阁、石渠阁的吏员,因为他们每天都要整理公文、藉册。 天色大亮后,阎象四人,结伴入宫。 “启禀大王,阎象等人已在殿外听候。” “着其等觐见。” “诺。” 片刻过后,听到室外的脚步声,高诚整理了下衣袍,来到室内主案坐下。 “臣等拜见王上。” 四人入室,依旧见礼。 礼后,各寻桌案端坐。 “河东太守张既的信报,想必诸位爱卿也已清楚。至于纠风署的成效,每日皆都上报各署衙。今日,召四位爱卿前来,议的只有这两件事。先说说幽州那边,如何看?” 高诚将话题点开,而后等待着几人抒表看法。 “幽州隔之千里,吾等爱莫能助,只能坐观其变。” 阎象一句话说出自己对于幽州局势的态度,能做的他们已经都做了。现在,只能看赵汉之间的战争局势变化了,再作应对了。 段煨同样点头附应,太远了。 不比在雁门,离石兵马随时都能够北上作出行动。但现在,随着轲比能的妥协,第四军和第二骑兵军已经开始向西调动。河东境内,也只有数千守备军,守土尚可。 “想来,晋汉应该撑不了三个月了。” 郭嘉拧着眉头,摇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韩猛直接退回幽州,吕布他们不好办了。” “嘁,怪得了谁。危难之际,尚且争权夺利,浪费良时,有此下场,只能说是天意了。” 贾诩捋着须发,附应一声。 高诚点了点头,两人说的不错。自己也是昨夜才想通彻。不仅推翻了白日间的想法,更是有些担忧。 韩猛一退进入幽州,沿途收拢兵卒。再加上幽州本地赵军,虽有两万人马支援常山战事,但细数一下,多的不说,四万人马肯定凑的出来。 更何况,还有损失不大的冀州骑兵。 另外,韩猛既然都回到了幽州,邺城方面也肯定有所应对。现在就看是谁棋差一招了,或者说谁能算的更多。 “三个月,吕布败的有点快啊。曹操现在仍未击败刘勋大军,反倒是虎牢关杀出的楚军,已经围了陈留数日。孤担心,事情恐怕没咱们想的那么顺畅了。” 高诚道出心中担忧。 说起来,吕布的死活,刘协的死活,都不关他们屁事。但袁绍却不一样,现在才五月份。若如郭嘉所言,最多也就是到八月份,袁绍就能消灭晋汉的话。那完全能够解散庞大的民夫,使其归乡秋收。 如此,赵国可能在秋收后,还有一阵余力出兵。不说别的,夺回青州肯定是足足的。 曹军主力,可不在新纳的青州境内,皆被牵制在豫兖之间。 “那就要看曹操的本事,究竟有多大了。现在,他的昌邑王的封号,也很快进入长安。不如这样,让蓝田大营的兵马,与华阴的兵马,进驻弘农。一来,掩护天使进入兖州境内。二来,也能让曹孟德轻松一些。” 贾诩揪了下胡须,献策说道。 高诚沉吟了一声:“也好,让徐荣亲自率军走一遭。反正近日来,春耕将毕,正好拉练一下。不过,归乡省亲一事~恐怕要耽搁了。” “第一批归乡的将士,已经回到营内。第二批也已经出营十日,不若将第三批归乡将士提前几日。大军主力进驻弘农计划不变,留下几名将校在营内,待归乡将士回营,慢慢调去弘农也不迟。甚至,也许能让袁术更加担心呢?” “奉孝的意思是,虚张声势?” “不错。” “好计策。希望,能够帮到曹孟德。” 此事定下计议,高诚又言道:“嗯,纠风署的成效,甚是明显啊。” 阎象不说话,方才议军事,自己外行,发个言衬合一下就行。现在,主要矛头也不在自己身上。 对面的段煨却是苦笑一声,起身请罪:“臣督导不方,以致各军违法犯纪者众,还请大王责罚。” 说到底,归乡士兵的缘故。 闹得事,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打架斗殴,干扰地方政务,基本上就是这俩毛病。 打架斗殴都不算啥,汉家儿郎嘛,值此归乡,少不得醉饮几场。再加上军营内憋的一肚子燥,肯定少不了一些治安上的麻烦。 但好歹没出人命,最多就是多补偿点医疗费。 干扰地方政务,也多是醉酒所致。禁酒令的解除,避免不了事情。若是换个普通人,那铁定不会是干扰政务。 可谁让他们是军中现役士兵,别的不说,大周建立起来的军队形象,被这些家伙拉下了一大截。 “此事非中尉之过,孤也是带兵之人。不过,吾大周三军在百姓眼中的形象,绝对不能坏,该罚就罚。必要的时刻,可以杀几个人,镇镇那帮子家伙。还有,告诉周瑜,伐蜀之前,他要是还管不好第八军,那就给孤留在蓝田,从头练兵。” 高诚的郁气可不轻,自己马上起家,最看重的就是三军将士。 现在倒好,给了三军将士那么好的福利,结果一个个也太不像话了。不到半个月,一千多人犯纪。相比之下,待遇差了一截的地方官吏,却只有区区三十多人被惩处。 “王上放心,臣定会好生叮嘱公瑾。” “明日,段公与文和一起,召集中尉府和参军寺中才华出辈者,编着步军操典。每天几时操训,操训几时,几时休憩,休憩几时。军法条例,操训要点,凡是一名士兵需要做的,全都编着出来。骤时,让刊印司刊印,每个士兵都要发一册。” “” 段煨感觉一阵迷茫,步军操典? 贾诩倒是有所思忖,很显然,这就如同那仓颉篇,普及之物,也是一良策啊。 “王上之策甚好,只是,军中将士多不识字,恐怕徒作无用功啊!” 贾诩一句话,让高诚一愣。 随即拍了下脑门,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唉~头疼。 不识字,这些大头兵连军法都只能记住重要的一部分而已。 “罢了罢了,不过该编着还是要编着。正好,陆校已经建成,各郡也都建了一座武备学堂。光有兵法书籍不成,还要有各军操典,骑兵操典就交给张任和公孙续想法子。水师操典,联系一下蔡瑁,找他们要几个能手。” “” 段煨已经不知所措了,水师还要操典? 咱大周倒是有水师,昆明池也泊着几十艘船,汉中那边还有几十艘船,更有楼船。 但每天除了遛弯,还能干啥。 不论是大河水,还是汉水,都不适合大规模船队作战。尤其是汉中,都是从荆州让纤夫协助拉来的! 算了,编,给水师一个面子。 第880章 驻军弘农 北面的战事,一如郭嘉所料,转眼之间,局势立便。 就在徐荣率军进驻弘农后不久,距离上次河东信报,还没有十日之久。吕布大军惨败的消息,就送到了高诚的案前。 不得不说,晋汉上下的想法非常好。 拉拢刘备,使其骗开了居庸关。一直率军协助朱儁,坚守真定的宋宪等人,亦是分出半数狼骑,下涿县,支援吕布。 结果,居庸关确实被刘备拿了下来,并且为汉军打开关门。毕竟,最多驻军五千的居庸关,在大半都是刘备军的攻击下,想守住很难。 而吕布只是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太相信刘备了。 数万大军过了居庸关,天子移驾关内,随行家眷,皆留于沮阳。 后面的发展,就是关门打狗了。 一心想要趁着关后韩猛大军未作出反应之际,奇袭破之的吕布,在距离军都山出口不远的北关寨外遭到赵军伏击。 前军北军将士本就士气不高,突遇伏击,被数不尽的赵军步卒,宛若杀鸡一般屠宰。中军的吕布、赵云等数千骑,想要支援前军,却又为步卒所阻,根本施展不开。 同时,汉军后军牵招复叛,引其部袁军降卒,扰乱后军。 溃败已成必然。 前后皆乱,这种状况,莫说吕布,任谁去了都是无计可施。 奋力杀出重围后,吕布和赵云等人,丢弃了大量的将士、辎重,仅余寥寥数百骑,回到了居庸关南关墙外。 关门紧闭,门楼上的大汉旗帜,悉数成了赵国旗帜。 心下悲愤的吕布,只能率残部逃入军都山。 凭借数百骑兵,想要打破关墙,他们不是天兵天将! 关于此战详细的军报,是在两天后才送到未央宫。 不过,再怎么详细,也没什么用了。吕布大军已败,刘协为赵国所获,就连那百官诸卿,也悉数被擒,晋汉算是灭亡了。 朱儁? 一个忠臣,一个敢于拿着几万大军的性命,来为吕布主力争取时间的名将。 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等到晋汉天子刘协,路过真定的时候,汉军士气必然崩溃。 怎么说呢? 遇人不淑? 也许,只是不知道当年朱儁为何一心要背弃刘辨,转而投向刘协。 数年前,天有二日,晋赵争执焦灼之际。 莫看刘协几道诏书下去,拉拢了将江南三州入伙。但这所谓的盟友,也就只能咋呼两声,壮壮声势。 真正具有大汉人心的,依旧是刘辨。 因为,他是皇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唉,又少了一个牵制袁绍的帮手,又少了一个争霸天下的对手。 ———————————————————————— 洛阳城内,原汉北宫。 徐荣率领的四个军,已经进驻弘农,对于洛阳的压力自然是极其大。 若不是周国没有向函谷关增兵,袁术都要认为周军想要声西击东呢。别看最近大周一直嚷嚷着要再征巴蜀,但只要其精锐部队,一日不入褒斜道,那就多一分攻打楚国的可能。 尤其是眼下,周国大军不仅没有西入褒斜道,反而进驻弘农,更是让楚国上下心惊胆战。 崇德殿内。 作为楚国之王的袁术,显然早就按奈不住心中的欲望,安然的坐在曾经大汉天子的位置。 下面,群臣百官林立。 陈纪、陈谌、杨弘,袁胤、韩胤、何夔等要臣,皆列于前。 “大王,老臣以为,当容天使过虎牢。” 满发苍白的陈纪,佝偻着垂弱的身躯,躬礼言道。 袁术没说话。 依本心,他并不想放天使一行过虎牢,进入兖州。昌邑王的王号,若是入了昌邑,只会增长曹阿瞒的声势。 现在,自己手下十几万大军,正在与曹军交战。放天使过虎牢,算什么? 再者,前几日的信报,吕布大军溃败,刘协都已经被袁绍那庶子给捉了去,百官皆陷赵国。晋汉都亡了,那所谓的天使,还算是天使吗? “老司徒所言差矣,曹阿瞒若是接下这昌邑王之号,对于前线曹军而言,必士气大振。吾军战力,本就略逊曹军一筹,若是前线兵败,吾等尚能在此北宫畅言?” 杨弘心情很不好,不仅仅来自于陈氏这两个老不死的压力,更多的是来自楚国数千里大地上的沸沸扬扬。 楚国实力很强,口户众多,钱粮广仓。 可再强大能强的武帝时期? 自天下大乱以来,楚国上下几乎年年大战,少有修养生息之时。最让人感到郁闷的却是军队的连战连败,每次征伐少则兵马四五万,多则十余万。 可十战七败,再雄厚的家底,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而今,楚国已是多线作战了。征讨江左的孙策部与惠瞿所部,进攻徐州的刘勋所部,进攻陈留的张勋所部。 全国上下二十五万大军,投向战场的高达十八万。余下的七万兵马,三万在洛阳及周边诸塞,两万在南阳,防范刘表。豫州、扬州以及新占的徐州十一个郡国,只有两万驻军。 这只是军队的调动,还没有算上那庞大的民夫队伍。 十八万聚集在前线的兵马,光是抽调的民夫就有四十三万。也得亏楚国地多人众,否则谁他顶得住。 “哼,国相莫非认为大将军、车骑将军会败不成?” 陈纪冷哼一声,回顶一句。 而坐在上首的袁术,面色就有些不善了。虽然咱大楚的军队是有点不争气,可也不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这么说道。 杨弘明白陈纪是想要借力打力,向着袁术直言道:“大王,周国不敢攻吾大楚。彼等为巴蜀之地,望之若渴。周军自去岁于巴蜀退兵后,便在谋划着再征蜀。不论是搅乱关东局势,还是结好刘表、曹操,皆是为征巴蜀尔!” “万一周军东出,国相敢保证刘表不会北上?若是因一昌邑王之号,引得周军东出。骤时,何以抵挡?莫要忘了,函谷关在周军手中。” 陈纪自是不会语穷,当即反驳说道。 旁边的陈谌也插了一句,担心的说道:“司徒所言不错,若是周军东出,刘表北上,河洛、南阳皆危矣。更兼,齐国未灭,但其粮秣充足,足以供应曹军。再加上惠瞿、孙策尚在伐江东。稍有差池,便是社稷倾覆之危。” 袁术看着下面的杨弘,又与陈氏两兄弟争了起来,不由皱眉生怒。 每次都是这样! 陈纪、陈谌这两个老不死的玩意,早知道今日,当年就不该让这俩人进朝堂。 “莫要说了,遣使往虎牢,传孤旨意。告诉他高子明,要打吾楚国奉陪到底。要不打,就赶紧去他的褒斜道。” “这” “王上,万万不可啊!” “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第881章 长安行 袁术的口谕,最终显示在一封楚国国书上。 手持节杖的楚使,亦是昂起了胸膛,踏上周国的国土。 与其一同进入虎牢的还有大周国的太常卿韦端。 时隔半载,韦端望着虎牢关,心中的感叹,犹盛当初出虎牢之时。 演了大半场的戏,却半路夭折。 韦端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比自己做的还狠,比自己还要疯狂。如此也罢,家族不用遭此之罪,功劳小点就小点。 现在的自己,位至九卿,再往上一步已经不可能了。眼下,立下的每一份功劳,都是在为自己的长子立功。 只有康儿和畿儿,才能扛起京兆韦杜两家的大旗啊! 守关都尉并没有为难楚使,轻易的便放其过关。 函谷关以东,韦端是随在楚使身后。函谷关以西,却是楚使随在了韦端身后。 未到陕县县城。 一行人便见到了磅礴澎湃的周军大营。 北崤山西部出口,正在陕县县城不远。而现在,这军营,就堵在此处。 行不过三里,沿途仅是周军斥候,便遇十余道。随后,每前进一步,楚使都愈加的心惊胆战。 周军具体有多少军队聚集在此,楚使不知道,楚国高层也不太清楚,只能估计是六个军,十万精锐。 一座座营寨相连,延绵二十余里,旌旗不计其数,游骑更时刻可见。营寨之内,一阵阵士兵的齐声大喝,震撼人心。 操训! 早就听闻周军操训甚是严格,日日皆出操,风雨无阻。 相比之下,再看看自家的军队,简直没得比。 当看到弘农县城后,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也不见了周军营垒的盛状。 过弘农,经湖县,抵达华阴。 站在关城前,楚使一脸懵逼的昂着头,看着眼前的关墙。 潼关! 知道,听说过,但没来过。 今日第一次见到,发怔的两目,已经足够表现出楚使此刻的心情。 震撼! “这关城,不下四丈?” 楚使不由自问一声。 身前出了车驾,乘马在前的韦端,顿生自豪,与楚使解释道:“潼关,天下第一雄关!四面关墙,皆三丈九寸。门楼,两丈有二。北倚大河,南接潼关城。” “潼关城?” 楚使疑惑疑问,随即便将目光,朝着南面望去。可惜,延绵的关城,实在是看不到尽头。只能感觉关城,似乎越往南去,越高! 韦端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潼关城,便在潼关以南。南面关城,与潼关城以瓮城相接,县城城墙与关城相接,沿山而建。其内林木尽伐,谷壑皆填。由此,潼关即潼关县,潼关县即潼关。南北十二里,东西三里,周三十余里。横厄北崤函道,塞绝东西。蛇虫不得过,飞鸟不能越。” “嘶~” 楚使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周长三十里? 这,居然堪比洛阳内城! 到了这里,显然关卡排查也要比函谷关严格许多。 韦端出示太常卿印绶,楚使则出示国书。自函谷关护送而来的周骑,自此而归。楚国使臣团,除重要几名人员外,悉数留于关外,不得过关。 进入关城内,楚使才窥得其中丝毫。 箭塔、楼阁、沟壑。 数之不尽! 甚至,在关内,楚使也见到了潼关官衙,一座内城。 潼关不大,却是五脏六全。 楚使并非无知之人,对于周军擅长深沟高垒,多有了解。现在这座潼关,无疑就是周国深沟高垒的巅峰之作了。 此关,应该能容纳近万守军。很难想象,这得拿多少人命去填,才能踏平雄关。 唉~不可能了。 潼关之南,又有潼关城,必然屯兵屯粮。 粮草充足,兵力不绝,甲械齐备。 好一座雄关啊! 不比函谷,函谷关扼守北崤函道,地势险要。大军完全不必要攻函谷,大可走常走的崤函南道,杀进弘农。但潼关不一样,彻底堵死了从弘农进入长安的通道。而崤函南道虽然可以继续向西,但会进入武关道。 想要再攻入长安,看来只能经由河东进入左冯诩,而后渡渭水。 只是,如此一来,潼关的周军却可以随时进攻河东,断绝粮道。 出了潼关整整两日,楚使才从那震撼人心的阴影中走出。 过郑县、经新丰、出霸陵、至长安。 雄阔的长安城,依旧是那座关西重镇,大汉旧都。 不过,长安的繁华,却是再也无法重现。一次次的羌族叛乱,将整个关中扰的七十余载不得安宁。 天下大乱十年,又经戊辰大水,鲜卑之乱。 能有现在的模样,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只有三十万多万口的长安,当然比不上楚国国都洛阳。要晓得袁术拿下洛阳后,一口气从豫州各地,迁了五十万口,填塞河洛。再加上后续洛阳稳定下来,逐渐定居于此,或是逃难百姓的回归,让河洛一带的人口大幅度增长。 目前,绝对还是天下第一大城。 七十万口。 楚国政治中心,豫、兖、青、徐、荆、冀、并七州商贸中心。 第二城则是冀州邺城,五十万口,大河以北的唯一重镇。 其下是益州成都,荆州江陵,而后才轮到了长安城。 放到光武时期,即便是惨遭绿林军、赤眉军的祸乱,光武皇帝迁都洛阳。但天下仍有人相信,大汉长安依然可以恢复往日辉煌。 东汉前期,朝廷还没有放弃长安的恢复工程,也没放弃迁民填关中。 中期,更是一度成为北击匈奴的后方基地。 但可惜,任谁也没有想到,以前只是疥癣之疾的羌人,却成为了心腹大患,更为了关中的破坏者。 从那以后,关中日渐残破。 直至今日,才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楚使,历经一十六日,来到了长安城,也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周国君臣。 国书,随即递交。 看着那嚣张的话语,高诚摇着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朝会一散,周大鸿胪卿杜翕,再度与楚使会谈,给予了楚使答案。 周军已经在回军长安了。 晋汉将亡,天使即非天使。 昌邑王,即非昌邑王。 楚使带着满怀的疑惑,在入长安第三天后,离开长安,开始返程。 周王,天下名将。 怎么可能因为大王一句坦言,而改变心意? 大周,从来都没有惧怕过楚国。 或者说,由于一直保持着对楚军的不败战绩,周国上下真没几个人认为大周将士,会打不过楚军。 所以,能让周王改变心意的,也许只有征蜀一事了。 五月匆匆而过,六月即至。 第882章 进军(上) 未央宫,宣室内。 郭嘉、贾诩、徐荣、傅燮、周瑜、赵衢。 坐于上首的高诚,看着徐荣挑选出来的傅燮、周瑜以及赵衢三人。第二军,大周八个野战步军中排名第二的步兵军,名至实归,不出意料。 但后面的第三军和第八军,是高诚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三军,曾在甘泉宫,几近覆灭,连军旗都掉了。按理来说,丢了军旗,第三军也就撤销了编制。 只是,别说各个武官署衙了,便是高诚也舍不得。平白浪费一个军的编制名额,并不算什么。但是第三军军将、副将以及两个正副级师帅。六位军中大将,只活了赵衢一个。各级军吏、兵卒的损失更不用提了。 其次,第三军在某个时刻,曾经被所有人都放弃过。毕竟,身在十几万胡骑包围之下,区区数千将士,想要杀出重围,难如登天! 历尽千辛万苦的第三军惨部逃了回来,可是面对来自各方各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军中唯一的最高长官赵衢,承受的压力更是无比巨大。 第三军的覆灭,究根问底,还是李堪的缘故。然而,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责任只能由活着的人来承担。 赵衢没有想到,但也没有后悔。 击退鲜卑后的大行赏赐,没有他赵衢的功劳,也没有第三军将士的功劳。只有,那些战死沙场的人,得到了一定的安慰。 而活下来的人,什么都没有。 军心尽丧,赵衢都有过放弃的想法,因为实在是无能为力。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次大胜没有他们第三军的缘故。 因为,丢了军旗。 从接过印着大周第三步兵军大字的军旗的那一刻,所有的将士都被告知,军旗丢了,编制也就没了。 也有过许久的时间,大周朝野之间,无人提及第三军。 但是,王上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机会,重整旗鼓,没有旗号,没有编制。新来的军将,也是一个不熟悉的人,叫耿临。 听说是耿氏一名老者,文治武功,皆可。 第三军残部,虽然经历了最黑暗的时段,可他们依旧自傲。因为,他们在甘泉宫,挡住了十几万胡骑的强烈进攻。 左右无援,硬生生凭借着血肉之躯,拦住了波涛汹涌般的敌军攻势。 耿临显然是一位老将,在军中旬月,几乎不过问军中事宜,悉数交给了临时提拔的副将赵衢。 第三军上下感觉似乎没有这个人一般,依旧过着随遇而安的军营生活。除了正常补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只剩下操训,剩下无奈,剩下无主! 王上没有第一时间撤销第三军的编制,反而新任命了一名军将。有人猜测,也许第三军不会遭到最惨的结果。当然,也有人猜测,这可能只是王上为了拉拢耿氏,而做出的选择。 因为,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关中大姓,汉室几朝外戚,名将辈出的耿氏,无疑一个非常大的筹码。 这其中,就包括了赵衢。 自上而下,都散发着一股丧气! 只是后来,莫说赵衢,连高诚都没有想到。 耿临,为第三军保留了他们的编制番号,他们这些残部还是大周野战步兵军第三军的将士。 随着兵卒的补充,第三军焕发出新生的气息。 即便那些新兵是士族私兵,可仍旧被那些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人生谷底的老卒,训得老老实实! 可惜,第三军新生后的第一战,并没有获得什么战功。 作为新任军将的赵衢,也没办法改变上面的主意,只能听之任之。而现在,赶上征蜀一战,若是再不立功,第三军上下将士,真的对不起耿军将的再造之恩。 徐荣亦是抱着如此心态,不仅是为了给第三军机会,也是为了让第三军重复往日辉煌。 往日辉煌? 谈不上,大周军中的辉煌,始终都被两个骑兵军,以及第一军、第二军占据着。但这不代表,其余六个军就没有任何用处。 尤其是步兵军中的前四个军,都要比后面四军成立的时间早的多。可却成为了大周第一个差点被撤销编制的军,无疑让其他三个军脸上有点挂不住。 再说了,赵衢的能力不差。 中规中矩,时而有点急智。 但其是凉州老人,段煨、耿临,皆认可其能力。 所以,没有人反对,也无从反对。 至于第八军,高诚特别查看了下周瑜以及徐荣的面色。 大周,谁都知道周瑜乃是当世大儒蔡邕女婿,长安四君子,与军师祭酒郭嘉相交莫逆。消息灵通的人,则是知道更深的内幕。 周氏,救过王妃以及世子殿下。 周瑜,自然而言,就成为了大王心中最瞩目的人。 徐荣眉目一抬,不与自家王上对视。大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徇私舞弊。 可事实并非如此,周瑜的才华,不负其名。在中尉府时,深得段公欣赏,更有意培养成后续接班人。 在军中,虽无大功,可全军都没有大功。 第八军建成不过一二月,便奔赴河东,再不济也有着夺取界休、平周等地的功劳。可是,在全军皆不计功的情况下,第八军上哪混功劳去。 至于先前纠风署调查的结果,那也不是周瑜短短半年之内就能搞得定的。 私兵,为何成为私兵。 说白了就是仗着背后主子的势力,狐假虎威。 周瑜想要改变军中的这种意识形态,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消磨。不同于第三军,有着辉煌的过往,第八军真的什么都没有。 能带着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打仗,主将自身的能力,就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瞥了良久,高诚这才冷哼一声,不再介意选军之事。 “文良,现已至六月,关中霖雨最迟也会在七月份到来,有何打算?” 行军打仗,敌军的因素,仅占其中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天气缘故。关中霖雨,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雨季一到,便是褒斜谷也难以行军。 “回王上,臣以做好打算。负责进入巴西,进攻垫江、江州一带由第三军、第八军负责。协同部队,有汉中军五千人,賨兵三千人,另配民夫六千人携带粮秣,合计五万人。第二军和第五军,则汇合氐兵、汉中兵三万,合计八万人,进攻葭萌,牵制蜀军主力。” “伯达和公瑾,八日出兵,赶往汉中。他们应该会赶在霖雨之前,进入汉中。而后,马不停蹄,进入宕县,在此整修,稍后即往垫江。沿途供给,悉数交由汉中以及賨人负责。臣与南容部,则于二十日,赶往汉中,途中即便遇上霖雨,也应会接近汉中,粮秣压力不大。实在不行,冒雨行军也未尝不可。” “不过,现在虽然往汉中运粮一月,但老霖雨过后,便是冬季。其中,能抽出一月时间运输粮秣,已是万幸。待到大雪封山,臣担心汉中维持不了十余万兵马的供给。” 徐荣说完。 高诚点了下头,问向郭嘉:“奉孝,荆州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刘表能出多少石粮食?” “最少三百万石。不过其有一要求,若是王上扶持刘琦担任荆州牧、征南将军,五百万石粮秣,两月可至。甚至,可派出荆州水师、步军,分兵两路,支援益州战局。” “噢?” 高诚拧起眉头,嗤笑一声。 第883章 进军(中) “诸卿如何看?” “借此相挟罢了!” 贾诩冷声言道。 高诚暗叹一声,无奈说道:“可现下,却是要应了刘表这老不死的啊!” “那也无妨,刘琦不是刘表,其未有其父之风,亦无其父之能。想要执掌荆州,没那么容易。相比之下,只要能够拿下巴蜀。荆州,何以阻吾大周?” 郭嘉一句话,倒也激起了室内几人的心气。 荆州,四战之地,以大周的角度来看,攻打荆州的路线选择很多。 自汉中出兵,可直捣荆州腹地襄阳。自益州江州出兵,沿长江南线,可取荆南四郡。 “好,既然如此,那便答应刘表的要求。派遣快马,飞报襄阳。伯达、公瑾,汝二人稍后回去安排诸将士,准备一下。此战,务必拿下巴蜀!” “诺!” 郭嘉等人,皆是奋声应诺。 ———————————— 六月六日。 周国朝会。 朝会散后,各种小道消息,立即流向长安的大街小巷。而在随后,征蜀一事,将会在整个大周境内流传。 益州牧刘璋,弑父杀兄,大逆不道。先有趁国朝之危,犯吾边郡,更残害郡内贤良,屠戮义兵,横征暴敛,无恶不作。 大周奉天讨之,以戡此不忠不孝之獠。 征伐必应大义。 而刘焉的死和刘瑁的被看禁,就成为了最好的打击借口。哪怕是刘瑁没死,那也无所谓,周国的老百姓连刘瑁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而已。 既是流言,又是大义。 原本自宫内传出的消息,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成了一篇可以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刘璋,早已被黑的不成模样了。 不管周国百姓是将这个故事当作饭后笑谈,还是认认真真的批判刘璋悖逆时代道德,也都不重要。 大周,只需要一个勉强看的过去的借口。 紧接着,第二天,国朝重将前将军徐荣,荣进右将军,加征蜀都督,组建征蜀都督幕府,专司征蜀事宜。 同时,从长安不断奔驰而出的信骑,也将大军即将进兵的消息,以及国相府的政令,传达各地守宰。 整个关中这个战争机器,全面运转起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后。 当天下午,数日前便被召至长安的周生烈、张就、庞延、庞淯、武周、鲁肃、李义、耿纪、傅巽、傅允、傅干、射援、贾穆、金袆、窦宾、黄华、张时、颜俊等二十余人,悉数被授予征都督幕府各职。 其中,周生烈、张就、庞延、庞淯、武周、傅巽六人,司幕府诸曹。余者如鲁肃、李义等人,悉为参军。 除此外,征蜀都督幕府,也在短短一日之内快速成立。 幕府护军,由自关中各处抽调的部曲构成。其中姜叙的羽林骑,杨阜的虎贲军,郝昭的中尉府卫军、函谷关都尉士孙萌部曲、华安的骁骑校。 五支部曲,人数各有不等。 羽林骑虽多遭损失,但都及时补充,保持着满编的两千骑。虎贲军则是三千精锐步卒,远远超过正常一个校的部曲。函谷关守军一千二百人,中尉府卫军八百人,而骁骑校更只有区区百余人。 谷口一战,骁骑校不仅几近全军覆没,连大周一直储备的铁甲,也悉数搭了进去。现在,好说歹说,又凑齐了五百套铁甲,倒也能再度给骁骑校补充兵员了。 当然,征蜀一战就没那个必要了。 征蜀幕府中的幕府以及部曲,基本就是踱金去的。混点战功,好方便提前升官加爵。 再说了,徐荣既是征蜀都督,更是第五军军将,有着第五军将士护持左右。若是幕府护军还需要上阵杀敌的话,那征蜀计划也基本上宣告完犊子了。 又一日。 自蓝田大营调回长安的五千精锐将士,于城西章门校阅誓师。 高诚携百官,于章门外高坛,备足三牲五畜,祀兵主蚩尤,宣读誓词。 而后,授右将军徐荣虎符、兵符、令箭、斧钺、纛旗等。 随即,三军大阅。 看着威武之师,排山倒海一般从身前结阵掠过,整齐划一,鼓号齐鸣。一早便聚集在城外的百姓,大饱眼福,无不欢呼雀跃。 校阅完毕,誓师结束。 徐荣亲上帅车,纛旗立于其后,斧钺并于两侧,拜别王上、诸卿,发号进军。 三通鼓罢。 五千将士,各整阵型,成一字长蛇,寻南而去。 自章门外,沿城行进,掠过南城,数之不尽的百姓,一直欢送兵马至安门。 而后,折向西去。 一日而至丰镐。 过丰镐后,沿大河河堤,直去武功。 而此时,一支大军进入斜谷,开始朝着褒斜道行进。 三万六千将士,五万民夫,近十万人,在斜谷之中,拉出一条近二十里的长龙。 不只是如此,武功县外的第二军全军,以及第五军主力,也在朝着斜谷外第三军和第八军将士留下的军营而去。 关中五郡,也开始为规模浩大的征蜀而竭尽全力的贡献自家的力量。 得益于大周基建工程的大力投入,五郡之间,密密麻麻的官道,横接东西南北,通寰无阻。而此时,这些夯土路上,一支支队伍在朝着预定目标前进。 数不尽的牛车,载着粮秣,留下轧痕而去。 弘农、河东粮秣辎重,悉至长安。左冯诩、京兆尹、右扶风粮秣辎重,悉至武功。 一时间,武功,成为了大周最显目的县邑。 从长安而来的粮秣、甲械、弓弩,一车车的进入城外仓廪。近万名民夫,就在仓营的旁边,另起炉灶,继续修筑仓廪,以便赶超物资抵达的速度。 周国章门誓师,以及境内大规模的粮秣辎重调运,都在第一时间,朝着函谷关而去。 要不了一个月,全天下的势力都会知道,大周开始了又一次的征伐步程。 作为弱势的一方,成都的刘璋也一直没有闲着。 为益州立下破天大功的张松,也再度被启用,欲再合纵,以抗强周。 葭萌关内外,也是在如火如奢的进行着防守准备。 关内囤积了大量的粮秣,守军也从一万人,增加到了一万五千人。再加上防守其余诸要寨的五千将士,整个葭萌关防线,刘璋就布置了两万兵马。 黄权依旧是葭萌关守将,站在险峻的关城西角望楼上,眺望着涛涛而过的西汉水。 从三个月前,关中就有消息传来,大周在一心准备伐蜀。 有人说是春耕后,也有人说是秋收后,也有人说是来岁春耕后。 一人一言,万人万语。 在大周庞大的压力下,很多人都吓的不知所措,语无伦次! 第884章 进军(下) 周国第一次伐蜀失败了。 但益州上下,没人会认为大周不堪一击,大周也确实没有不堪一击。 义军逃到南中地区,若非赵韪突然搞起对峙,成都上下恨不得飞过长江,先灭了这股一直想要帮助周军打进益州的叛贼。 义军没成事,周军被堵在葭萌关外不得进。再加上张松的一手合纵,逼退了周国进犯大军。益州,也得以免过此祸。 可这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谓以一己之力而退周军的张松,仅仅得到了一个广元郡从事的吏职,连益州牧府都没能进去。由此,少不得一些人灰心沮丧。 其次,河首宋建被回师的周军打的大败,退到了积石山一带,不敢再犯周境。对汉中王张鲁不满的起事賨人,也被轻松摁成了灰灰。南中大族与五溪蛮,攻棘道不利后,亦是各自退去。如今,两家在牂牁郡一带,打的不可开交。 至于遥远的永昌郡,到现在还在吕凯和王伉的手里。这俩人,同是益州大姓,而且与李氏、王氏等叛贼,互有勾结。 如此状况,想要再合纵,难也。 最后,大周的实力,也确实让益州上下,很是恐惧。 周国十军,十六万百战精锐。二守备,近四万人。再算上各关都尉,官署护军,近二十二万兵力。 很难想象,人口至今还不足四百万的大周,是怎么做到供养二十二万马步军。 再加上为之犬牙的汉中兵、氐兵、賨兵,以及益南的叛军。林林总总细数下来,起码三十万兵力。 这很恐怖! 全天下,实力最强的周、赵、楚,就是以二十万以上的军队,来维持本势力的威望。但,坐拥千万人口,豫淮平原的楚国,也没有到达聚集三十万军队的那一步。赵国带上其鹰犬曹操、乌桓,兵力一度逾越三十万。故而,在曾经的某一时刻,实打实的天下第一诸侯。 可现在,兵力逾三十万者,唯有周国一家了。 益州全境倒是有着十四五万的军队,可现在广都对峙,已经让二者筋疲力尽。再不加紧时间灭掉赵韪,待到周军南下,谁也无力回天了。 先前,周国不过动用一个第四军而已。现在再来,必是倾尽全力。 天险? 在黄权心中,对于天险的理解,并没有上升到天花顶的地步。 所有的天险,也都是由人来防守。而只要是人,那就必然有缺点。平常或许不以为意,战端初开,也有可能不会显露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厉害的守军,也终究会出现失误。 自己不是神,也不是天下闻名的名将。 黄权,没有信心做到万无一失。 尤其还是在后方内部矛盾极其激锐的状况下! 站在望楼上,看着那一座座半隐于云端的山峦,黄权彷佛看到了山的另一端,数之不尽的大军,正聚集在斜谷口。 —————————————————— 也许是苍天幸佑,赵衢和周瑜二人率领的先头部队,赶在了雨季之前。 褒斜道,五百里,耗时二十三日。 出箕谷,近十万人的队伍,只剩下八万五千人左右。 途中伤亡不大,只有千余人受了伤,亡数人而已。少的近万人,几乎全都是民夫,沿途觅开阔之地,构筑营寨,囤积粮秣,为后续主力大军供给。 五百里,留下了十座营垒,各自留守千人。 离开箕谷,行不过数里,便抵达汉中褒中县。 汉中王张鲁,亲自率王府僚属、郡内官吏、三军将校、天师道诸人,候迎大军。 褒中,即在箕谷谷外。 东面是褒水,自北向南,汇入沔水。 南面不远,便是南郑,与其隔褒水斜望。 而现在,赵衢、周瑜率领的大军,刚过褒中十里,便见到了褒水对岸的汉中王一行。 大军就地驻扎,二人自帅将校,奔赴褒水东岸。 过桥梁,即见汉中王。 “末将赵衢、周瑜,见过汉中王!” 不比以前,现在的张鲁不仅仅是汉中王,更是王上侧妃的生父,大周的外戚。赵衢与周瑜,自是先行见礼,给足面子。 “二位军将莫要多礼,快快起身入座。” 张鲁一副和蔼的面容,让人看起来不由得心声好意。关键还是没有那王威,倒更像是汉中太守一般。 依次见过汉中军诸将后,赵衢、周瑜,这才落座。 刚刚席于案前,便闻张鲁言道:“久闻二位将军英名,今日一见,弱冠英雄啊!” 赵衢已是二十有四,而周瑜更是刚及二十,如此年轻便充任大周军将,果然是深得周王看重。不过,汉中众人,也不会自此小觑二人。 大周的军将可没那么好当,便是权贵子弟,也最多在军中充任军候。干的好了,慢慢往上爬。干的不好了,那就直接滚蛋了。 两人能够担心军将,必然有着绝对的能力,以及一定的功勋。 汉中众人在注视着两人,两人也在注视着汉中众人。 一场位于褒水河畔的聚宴,两家人和和气气,洽洽而归。 而在褒斜谷中。 徐荣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以及拉了足足十余里的三军,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二军、第五军以及幕府护军,共计四万两千余人,行走在谷间。运输粮秣的民夫,则是在他们前面。后面,也有一支民夫在行进,不过皆相距甚远。 七月中旬,已经到了老霖雨即将到来的时候。或许,凉州已经迎来了老霖雨。 带着忧郁的心情,三军到了褒斜道中段的一处营寨。 当夜无雨。 次日,天色晴朗。 如此,徐荣的心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乌云聚而无雨,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今年的老霖雨,看来是不会小到哪里去了。 也有可能,在七月下旬落下。 而他们,距离褒斜道的出口箕谷,还有十余日的路程。 心中有些着急的徐荣,当即便号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同时,又派人向后面的粮队传令,注意避雨。 至于关中地区。 各地的粮秣运输,还在进行。 可武功城外,足足方圆二十余里的粮营,已经在为数量高达三千二百座的仓廪,准备防雨工作了。 留守营内的周生烈与武周二人,抽调了不下五万的民夫,临近伐木。甚至禀于长安,欲使诸县邑、乡里,筹集木材。 好在所有仓廪在构筑的时候,就考虑到老霖雨的问题。仓廪坐在木台之上,足以保证不会被浸泡。现在,只要在其周围,构筑木仓,谨防雨水渗漏即可。 随着一批批运送粮秣的民夫抵达粮营,周生烈与武周手中能够调动的民夫也越来越多。 三千二百座仓廪,就是三千二百座木屋。 可容纳粮秣百万石,甲械弓弩箭矢五万人之用。 而这,仅仅是一个中转中心而已。 真正庞大的囤粮之地,在汉中南郑! 第885章 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 汉中城东北方向。 一座座仓库伫立,百仓一营,计八十二营。 营垒周围,皆掘埑壕,独留营门四条通道,以保证军粮的运输。便是每座仓库四周,都被沟壕围绕,充作防火带。掘壕所得之土,悉数入袋,堆在仓库旁边。 各营前后左右,皆有五十步之距,夯筑主道,连同诸营。 最后,更是沟通各营埑壕,形成一道简单防线。近万驻军,各司其职,监察四方。 不仅只是如此,在这几十座营垒组成的大营外,更有军队封锁四周诸路,沿途设卡。但凡身份不明之人,皆被拒之十里开外。 然而,营垒越大,漏洞自然也就越多。 汉中军一边要抽调兵力协助周军攻打巴蜀,还要留出兵马以驻守各县邑、险隘,能够调来驻守粮仓的兵力委实不多。 由此,也导致了此仓内的状况,几乎完全暴露在巴蜀探子的眼中。 从春耕过后,三个月来,汉中几乎抽调了所有民夫,来建造这座庞大的粮仓。甚至,在前面数批运送粮秣至汉中的周国民夫,也留了下来共同营造。 如此,才在今日建成了这座足足八千余栋的仓库。而在大营的一侧,每天都有新的仓库建成,数不尽的粮草悉数入库。 这座粮仓在计划之中,是要足足容纳五百万石粮秣。 现在,才刚刚不过一半而已。为了保护粮食的安全,迷惑巴蜀暗探,有的粮仓内堆满了粮食,而有的则是空仓。 所有仓库,尽皆上锁,再加上沟壕环绕。巴蜀探子每天都能大概估计出进入仓内的粮草数量。可却无法打探出仓库的具体情况,也无法进一步实行放火的计划。 赵衢和周瑜所部,以及大批的民夫,历经两日,构筑了一座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大营。同时,民夫仍在继续建造营寨,以便后续大军的进驻。 今日。 赵衢与周瑜,来到了这座粮仓前。 从里到外逛了一圈,足足用了半日功夫。 不得不说,汉中军的军纪依旧很差。大营的守卫,见到自己等人,丝毫没有任何问查。基本上就是自己让做什么,他们立马就会做。 这种状况,放到大周军队里,铁定少不了三十军棍。 营内各处的守卫,也多有空缺,考虑到汉中兵力不足,这一点二人也没计较。 来到营内一座建立在高丘之上箭楼。 “公瑾,这掘壕之策,当真能防火势?五百万石粮食都要聚集在一起,若是无效,一把大火下去,那便是前功尽弃啊!” 赵衢还是有些担心粮仓的安全,十几万大军征蜀,最重要的就是粮秣。险关要隘,在粮草面前,什么都不是。 周瑜点了下头,言道:“此乃是大王所命,瑜亦曾在营内有所验证,确实可以阻挡火势的蔓延。不过,若是赶上大风,星火余烬四散,肯定还是会波及到其他仓库。” 赵衢抬目环视了粮仓四周地势,北面不远便是南山南麓,东面一片平原,西面基本上也是无甚遮挡之物。 “冬季北风凛冽,西风萧萧,风势不会小了。缘何不分散开来囤积,尤其是南山南麓之中,谷壑颇多,甚是隐蔽。” “山麓之间,谷壑虽安,却无法掘壕设防。愈是深山老林,守卫便越难发现巴蜀探子。反倒是现在,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可他们却进不来!” 周瑜回头望了营外,嗤之一笑。 “罢了罢了,待到右将军至,再向其禀报,必须得留下一支兵马看守粮仓。这些汉中兵,实在是太大意了。” “也好!” ———————————————————— 五日后,关中霖雨抵达。 覆盖了几乎大半个关中,许多地方的粮秣辎重运输,都停了下来。 而身在褒斜谷的民夫,赶着粮车,身披蓑笠,冒着小雨,加快了速度朝着下一个补给营赶去。 徐荣亲率的主力大军,仍在继续前进。他们的头顶上,可没有那滴落不断的雨珠。 南山西部大山之中,一路快马奔驰而回的护氐军军将杨驹,也赶回了凉州冀城南面的西县。 迁出来的氐人,多数集中在西县、上邽两地,口数十一万。 比起两年前,无疑又多了不少氐人部落,走出深山向大周归附。 大周护氐中郎将杨腾,躺在病榻上,正轻微的呼吸着,眼眸微闭,思忖着诸多之事,等待着心爱之子。 “砰!” “阿翁!” 屋内匆促而开,杨驹披挂着浸透的甲衣,来到杨腾榻前。 杨腾歪着头,看向来人,见是自己儿子,不由心中一喜,眼睛都笑了起来,言道:“驹儿,在长安如何?” “阿翁,孩儿好的很呢,王上甚是照顾。” 杨驹鼻头一酸,看着不过一载有余未曾谋面的父亲,不禁流露出伤感之色。 远在长安,可自己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情况。尤其是那次朝会后,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大周护氐军军将。 比阿翁的家书还要快一步! 旧创复发,累疾在榻。 “阿翁,过两日孩儿就要率吾护氐军去汉中了。骤时,孩儿必杀刘焉,一雪前耻!” 杨驹紧紧握住父亲粗糙的左右,杀气腾腾的说道。 杨腾并没有杨驹想象的心情激动,反而摇摇头,说道:“驹儿,为父老了,这一倒,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了。所以,汝要学会自己来做出判断了。王上乃英明之主,不介意吾等氐人,广纳入怀,氐人上下再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楚。” “所以啊~到了汉中,好好作战,定要把护氐军的名号给打成第九军!吾等是周人,不是氐人,何须护氐军?” “父亲放心,孩儿必为前驱!”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杨腾一句话,就勾起了杨驹心中的熊熊欲火,那是对功勋的渴望。 “其次,莫要结怨于人。刘璋杀不杀,是王上说的算,不是汝一小子说的算。再说了,大周谁都能杀刘璋,唯独吾等不行。大王教化吾等,习华夏之礼仪,可大周并不是所有人都视吾等为周人。这点,只能用时间,来证明吾等一日入夏,终为周人。” “最后,明日速派千万去长安,明白吗?” 杨腾说完,一双老眸紧紧盯着杨驹。 杨驹应声点头,没有迟疑,遣子为质而已,不算大事。再说,自己儿子在长安,能够得到更好的机遇。自己再在前线奋战,只要能建功立业,把护氐军打成第九军,那一个关内侯绝对跑不了。 “由吾入周,三世而立,代为周人!” 第886章 关东局势 次日,杨驹遣子杨千万,入冀城。 汉阳太守当即寻守备军,将兵护送,赶往长安。 第三日,杨腾病故。 不仅仅是归顺的氐人各部卒头领,便是汉阳太守,及守备军军将张猛、第六军军将张济,皆携诸官吏前来吊唁。 杨腾。 在关中并不出名,可在凉州,名气却是不小。 大王的关照,大都督的提拔,几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凉州众人,杨腾是大周的一员重将。随着被任命为大周护氐中郎将后,其在凉州的威望顿时再度拔高了几个档次。 放眼凉州境内各军,除去第七军军将张济外,就属他杨腾和第七军副将韩遂的俸禄最高了。 杨腾的葬礼也算是倍有面子了。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护氐军即将开往汉中,参与第二次征蜀之战。 只可惜,距离长安太远,王上的吊唁使者可能还在路上。 但这些并没有影响杨驹的安排,杨腾葬礼三日而毕。随即便征召各氐人部族壮勇,编入护氐军。 最终,护氐军以大周正规军制一万六千余兵员满编出征。 出征前,身披孝麻的杨腾,亦是向长安觐书,请求丁忧。而后,明言以军令不得误,暂代护氐军军将,率护氐军赶往汉中。 万六千余人,除杨腾本部将士披麻戴孝外,其余将士,也皆是头绑白巾,腰缠丧带,矛系白缨。 护氐军往汉中,自是入武都郡,沿沔水东去。 途中,于各县邑补充粮秣。 ———————————————— 伴随着大周军队主力进入汉中,其余仆从部曲,皆在整兵缮甲备战,周益之战,近在眼前。 周国的举动,自是传入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大松了一口气的楚王袁术,当即命令各军加快战争进程,以便迅速解决掉曹操,而后继续进行吞并齐国的计划。若有机会,肯定要趁着赵国虚弱之际,咬上一口。 曹操自然知道周军主力南下对于自己的不利之处,更知道袁术拦住了曾经的汉天子刘协的天使,赐予自己昌邑王的天使! 不想当王,那是假的! 尤其是汉天子刘协亲自赐下的封王制诏。 没办法,自己周围一圈全都是王,势力威望上对抗,肯定要占下风。 但,既是无缘,那便无缘。 心态良好的曹老板,可不会为了一个昌邑王而心生暴怒。反而伴随着楚军的接连强力进攻下,激起了胸中的洪荒之力。 于是,在大周和益州还没有打起来,甚至周军的部队都没有聚集完毕,中原的一场大战要开始了。 曹军主力自青州而归后,进驻沛县,已有旬月。 其间,曹操不仅派出了帐下大将曹仁,率两万精锐回援陈留,以阻挡张勋所部的攻势。更是派遣别部十余支,劫掠沛国、梁国二郡。 一直在下邳等待着曹军主力到达的刘勋,亦是派出大将雷薄、乐就引兵一万进驻留县。自己则率五万大军进驻彭城,大将陈纪、陈兰留守下邳,防范于禁以及齐国残兵。 不过,显然于禁的能力比起陈纪、陈兰二人要强的多。刘勋大军刚入彭城,便收到了下邳的来信。 城外军营被曹军攻破,折兵两千余,余者退入城内,为敌所困。 鬼知道收到此消息的刘勋有没有气的吐血,八万大军以及十几万民夫的吃食,全都在下邳城内。 虽然彭城大军不会缺粮,可自家的粮道算是暴露在曹军精骑的耳目之下,随时都有被切断的可能。 不等刘勋做出决定,曹操便领主力八万余众,进抵留县。 刘勋迫不得已,只得率军出城,支援在留县的雷薄、乐就所部。 十五万军队,二十余万民夫,聚集在小小的留县四周,一触即发。 主力战场,自然是平静淡然。 曹操在等待,等待着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刘勋也在等待,等待南阳的桥蕤率军来支援,等待着张勋大军攻破陈留,威胁曹军老巢昌邑。 而在下邳分战场上,却是刀枪热血,酣战连连。 陈纪、陈兰并非无名之辈,虽然失了先手,可也晓得困守城池不是王道。更别说,他俩敢在城内死守,城外的曹军就敢截断诸军粮道。 于是,短短十日,两军接连爆发了八次战斗。 尤其是对城外那座营垒的争夺,反复易手。 当洛阳得到徐州境内的战况后,立即开始征召兵丁。南阳的桥蕤也率领两万精锐北上,以支援彭城。 各地太守亦是征召壮勇,筹集粮秣,供应大军。 中原大战! 得益者自是坐观天下之辈。 赵王袁绍,看着河那边的两个人大打出手,简直笑开了花。 伴随着晋汉势力的灭亡,原汉天子刘协,被天子刘辨贬为晋阳侯,幽禁于邺城之内。其下诸臣百官,也多数去职,余者归降赵国,奉天子正朔。 吕布残兵败将的踪影,赵军并没有在意,因为没有意义了。 晋汉已经灭亡了。 最后一支在抵抗的汉军,就在真定、九门。 不过,朱儁手中仅剩下三万将士,以及两千余狼骑,不足为惧。 伴随着晋阳袁谭率军两万,出土门关。幽州韩猛、刘备率三万军南下范阳,颜良所部两万余人进驻高邑。 朱儁所部,已经被十几万赵军围了个滴水不漏。 十六万主力大军,步军十四万,骑兵两万。更有飞熊军、大戟士、先登死士等一系列赵国精锐部曲。 至于真定城内? 朱儁早已经没了先前的精气神,早就苍白的头发,近来掉了近半。精神奕奕面庞,也是日渐萎靡。 站在门楼上,望着城下血红一片的大地,空气中的腥臭味,更是让人窒息。 即便每日过后,都有民夫打扫战场,可是那渗入土中的血液,却无法做到清理。 接连大战,自己损失了万余将士,丢了城外所有的营寨、据点。现在真定城内,只剩下一万多能战之士,以及五六千名伤员。 而驻守九门的郭蕴等人,更是损失惨重。 雁门兵的战斗力可比不上身经百战的赵国将士,尤其是有着先登死士以及飞熊军相助的赵军。 城外狼骑,便是在李傕和鞠义的手中吃了大亏,损失惨重。 在城外营寨的争夺战中,九门两万余守军,只剩下眼巴前的一万两余人,困守孤城。 然而,对于朱儁率领的汉军,面对的最大的困难反倒不是赵军。 而是粮秣以及士气。 靠着狼骑劫掠,他们才堪堪撑了两个月。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噩梦。 大将军兵败,天子被俘入邺,三军尽丧,故土皆失。 尤其是守御九门的雁门兵,在韩猛大军抵达城外后的次日,就差点崩溃。 雁门郡被天子刘协割给了鲜卑人,雁门百姓或入晋阳,或入幽州。 不知道是不是谣言,总之雁门兵已是士气全无。 为了进一步打击残余汉军的军心士气,赵军一手四面楚歌,更让朱儁感到绝望。 完了! 大汉完了! 第887章 江左易帜 深夜之间,明月高悬。 一声声晋地歌谣,自城外传入城内。 数不尽的汉军将士,或是依偎在女墙下,低声相附。或是瘫坐在帐篷前,珠目无神,泪流满面。 思乡,是汉人最煎熬的情怀。 战乱年代下,将士出征,短则数月,长则载年,全无故乡音讯,更无家书相传。 想念、担忧。 城内府衙内。 朱儁也沮丧的坐在首座,看着手下最信得过的几人。 “坚寿、郦儿,稍后汝二人准备一下,去关中!” “叔父!” 皇甫坚寿眉目紧皱,话到口边又重整了一遍,最终暗叹言道:“侄儿一言,敢请叔父随吾等一同出城。” “不了,汝二人去,老夫还想再见皓儿最后一面。” 朱儁勉强一笑。 顿了一下,又感慨道:“当初义真兄将汝二人托付于老夫,可惜老夫无能,不能匡扶汉室天下,有负子干、义真之望啊!也好,苟延残喘数载,老夫尽力了。天不予吾,奈何,奈何~” “叔父。” “唉,到了关中,便去寻尔等那妹夫。射氏一族,颇得子明信任。稍后,老夫再着一书。既不能保国,唯有全义了。” 听着朱儁的一言一语,皇甫坚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从进驻真定的那一刻起,皇甫坚寿便知道叔父抱有必死的决心。而今,大势尽去,自己又有何能救出一位心死的老人? “诺!” “阿兄!” 皇甫郦惊呼一声,不由愤愤长叹一声:“嗨~!”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诺!” 事已至此,皇甫坚寿与皇甫郦,也唯有告辞相退。 明日一早,这城内还能剩下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事情正如二人所料,趁夜出逃的士兵不计其数,在这种状况下,成功逃走的几率倍增。 天色一亮,九门县开城投降。 不过两刻钟,赵军快骑飞马来到真定城外,宣扬九门投降的消息。 精疲力尽,士气全无的汉军士卒,自主打开了真定南门。 随着大批赵军入城,一队队的俘虏也被驱赶至城外。 府衙内的朱儁,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整理了下去掉甲胄的衣袍,肃身而出。 自此,晋汉彻底消失在了群雄之中。 平定了朱儁之后,赵国大部分兵力都回到各地驻扎,唯有颜良率三万精锐,发前往青州。欲趁曹操与楚国大战无暇分心之际,夺回青州,以便日后南下大河,横扫天下。 ———————————————————— 北方、中原、益州,皆是大战即起,江左自然也是不甘寂寞。 数月以来,孙策不复先前顿兵坚城之下的沮丧,大显神威,亲帅轻兵夜袭曲阿。 不仅大破刘繇敌众,孙策更是得到了其囤积在曲阿的大量粮秣。而在与惠瞿对抗的扬州水师以及湖熟的张英大军,后路皆断,粮秣尽失。同时,秣陵的孙策主力大军在吴景的率领下,趁势相攻,大破张英。薛礼、笮融帅水师放弃水寨,退往娄县。 于糜、樊能两员大将战死,士卒文吏将校,死者近万,余者悉溃。 当刘繇逃回毗零后不久,根本来不及整顿兵马,身后的孙策便已率精锐奔驰而来。迫不得已,只能留下少量残兵断后,来掩护自己安然后退。 这一退,便是直到吴县。 前面的无锡县,刘繇都没敢多做停留。 回到吴县府衙,仓皇逃了数日的扬州兵马,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可既是如此,那先前逃散的部曲,也就全都没了。指望那些残兵败卒,回到吴县重整旗鼓,还不如指望城内多征召几个壮勇呢。 不过一夜功夫,刘繇再度得到了孙策将兵城下的消息。 来着并不多,应该只是孙策本部部曲,不过两千余众。而且,他们也一样狂奔了三四百里,筋疲力尽。 仗着城内的五千以逸待劳的将士,刚讨回来的张英等人再次奉刘繇之命,率军出战。 想法非常好,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只是,刘繇忘记了指挥大军作战的张英、陈横等人,可都是孙策的手下败将,早已没了心气。而且,驻守吴县的士兵,全都是从各地召来的郡兵。他们之中除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兵外,几乎都是没打过仗的年轻人。 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孙策军沿途追杀数百里,连连大胜,士气已经达到顶峰。面对吴县出来阵战的扬州兵,个个悍勇至斯,虎入羊群。 主帅张英投降,大将陈横战死,其部死伤者过半。 看到大军惨败的第二天,刘繇就在刘邵的建议下,趁夜出城,逃往会稽,欲投王朗、严白虎。 而城内败兵,在是仪、孙邵的率领下,开城投降。 从僵持数月,到彻底击溃刘繇所属势力,孙策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尤其是数孤军深入,夜袭曲阿,百里逐寇,完全坐实了江东小霸王的名号。 吴县方定,孙策便传檄吴郡诸县,顺便等待着后面的叔父率主力大军赶来。 乌程第一个响应了孙策,更旗易帜。接着娄县、由拳、阳羡、余杭、海盐、富春、钱唐悉数闻檄而定。 当吴景收拢扬州军败兵,编入己部,来到吴县时,薛礼、笮融率领的扬州水师,也来到了娄县外的水寨。 可薛礼和笮融完全没有想到刘繇败的如此之快,缺乏粮草的扬州水师,也只能向孙策归顺。 其后,孙策整顿三军,照依周军制,成步兵三军,水师一军。又擅自任吴景为吴郡太守,孙辅为丹阳太守。其余诸人,皆有赏赐。 只不过,孙策本是袁术帐下大将,现在也仅仅顶着一个讨虏将军的名号,即便是想要给手下的人拔一拔官爵,也做不到。 几位扬州降将的俸禄都比他高,但孙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他们,仅是去除兵权而已。 政务方面,无非就是安稳民心,告知百姓现在管他们的是讨虏将军孙策,而不是刘繇了。随着官府信骑持政令,传派各县邑,江东小霸王的威名也愈来愈重。 至于一口气逃到会稽的扬州牧刘繇,并没有在王朗、严白虎二人面前讨得好处。先前俩家还大打出手呢,现在汝落难了,不趁机宰了就算是大发善心了。 感受到有危险的可能,刘繇再度听从一手提拔的从事虞翻的建议,东去豫章,投奔刘表。 王朗和严白虎没有拦着这个丧家之犬,因为他们也得到了孙策击败刘繇的全过程。虽然刘繇失误众多,但这孙策委实厉害。 最关键的是,刘繇这厮曾经压着他俩打,这就不好受了~ 第888章 江左之要 吴郡郡治吴县,暂时成为了讨虏将军府的驻地,自然也成为了孙氏势力的中心。 县衙之内。 孙策帐下的诸多文武大要,多聚集于此。 年岁刚刚二十岁的孙策,一身劲装束身,端坐案首,显得煞是英武不凡! 而其左右,吴景、孙贲、张昭、张纮等人,面色欣异的注视着上座的这位少年郎,天下其才莫出其右啊! “张师,这是刚刚传来的信报,下一步如何行事,策甚是迷惑,还望张师指点迷津。” 孙策对于张昭,甚是恭敬,以师礼相待。手中捏着的信封,也是起身交予亲卫陈武,由其代交。 张昭眉头跳动了一下,带着疑惑的表情盯着陈武手中的信封。 刘繇已是大势皆去,江左最富饶的丹阳、吴郡二郡,皆纳入将军府之下。下一步,或是进击会稽,或是休养生息、整兵缮甲、精练水军、大造战船,不出三载,必能虎步大江两岸。 一场曲阿之袭,让遮在将军府目前的乌云,尽数击溃,又怎突生难择? 接过陈武递来的信封,张昭打开细细观阅。 纸张不小,却有两张。 所言之事,亦无紧要。 然, 笔墨之间,天下皆在其中。 看完后,张昭将书信,给了身侧的张纮,自己则陷入深思。 张纮观阅完毕,亦是依次交传观阅。 这一幕幕看的对面的诸将校,心急如焚。因为二张皆陷入了沉默,让人总感觉有些不妙。 “子纲兄,怎么看?” 张昭问向张纮,书信之中确实没有写些什么,但这隐晦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张纮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反问向张昭:“子布,汝以为江左所重,在于何地?” “江左倚长江天险,附有口众百万,良田广袤,江河之便,商贾之利,实乃称霸之基。然仅靠区区长江,不足守也。大江东去,江左居下,荆州居中,益州居上。荆州,乃江左之最重。不得荆州,江左不得安宁!” 张昭皱着眉头,心中约莫猜到了张纮所想。 书信来自于兖州牧曹操,信中所讲不过是袁绍已破吕布大军,迎晋阳公诣邺。周国、荆州牧刘表、汉中王张鲁,皆聚集大军、粮秣,将伐巴蜀。中原,楚国主力大军一在齐国下邳,一出虎牢进抵陈留。 而后,又讲些汉室不幸,忠君大义等等 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主公背弃楚王,趁此之机,共击袁术。 恐怕,袁绍之盛,已经超过了曹使君的预期。 张纮摇摇头,言道:“子布,吾以为江左之最,在于江右。庐江、九江、广陵,与吾之地不过一江之隔。楚之水师,虽不善战,然甲船之众,已比荆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孙策眼眸一亮,拍案喝彩:“甚合吾意!张师,惠瞿那五万大军,威胁太大了。策每每昏睡之际,旦想到惠君渡江,不得安眠。” 孙策一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不仅仅是孙策,这室内众人,无人不是如此之想。 扬州水军刚刚归顺,想要指望他们挡住惠瞿,难!更何况,眼下水军尚在娄县,丹徒只有自己帐下区区数百将士看着。 楚国水军想要进入江左,轻而易举!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也!” 张昭骤然大笑,本以为张子纲意在荆州,不成想倒是自己猜错了。 “当初主公打下舒县,楚王非但不重其诺,以主公为九江太守。反而使刘勋任之,莫说主公,便是吾等每每忆起,无不愤慨!一国之君,失信于臣下,亦必失信于万民,更失信于天下,不足成事。” 张昭眉须尽张,对着袁术以前的一件糗事严加批词。没办法,似乎也只能以楚王失信,来激起众人的同心协力了。 对于室内众人来说,这句话丁点用处都没有。因为大多都是孙氏心腹,便是来投不久的陈端、程秉等人,也皆是慕孙伯符之名前来效力。 他们都是江右士族子弟,若是想投楚王,凭借家世完全不成问题。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更加值得去投资的孙策。 “不错,正所谓人无信而不立。楚王失信于天下,必为天下所不齿。今日将军据之江左,谁步三军七万余众,倚仗天险,楚兵何惧之有!” 秦松,秦文表,江右广陵人士。 不同于张昭,秦文表一番话,显然对于那些武将的刺激性更大。 “少将军,文表所言甚是。当年讨董之战,若非楚王蓄谋,持兵不进,吾等又岂会惨败。后又威胁逼迫,先主不得已而仰之,为其驱使。末将每想起,悲愤难平!” “末将等,敢情少将军,举兵北上!” 程普话语一毕,韩当、黄盖、孙贲等人皆是起身应之。 孙策却慕然愣了神,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由握紧拳头,凝声叹道:“策,何时方能报父之血仇!” 室内突然静下,程普等人也黯然垂首。 荆州刘表、黄祖! “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了。张师,楚国地广人多,钱粮满仓,纵是与曹使君联手,也未必能破之?” 孙策甩了下头,心中知晓现在还不是报父仇的时候。此时,更应该考虑如何壮大自己的势力。与袁术决裂,从攻入吴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在思考了。 袁术是什么为人,自己很清楚。 惠瞿为其所命扬州刺史,势必会寻找名头,率军进入江左。比如,扬州州治秣陵~ 而楚军一旦进入江左,那自己很可能就如同上一次刘勋之事那般,徒费心力,一无所得。 “楚国势大,不容质疑,然并非牢不可破。” 张昭沉眸继续说道:“楚国与曹使君交战不下数十次,胜少败多。此次举国之力,欲灭曹使君,就是一个机会。庐江、九江、广陵乃至整个淮南之地,现在想必只剩下惠瞿的五万大军了。只要灭了这五万人马,千里楚地任吾纵横!” “不错!楚军聚大军往中原,淮南兵力空虚,是为良机。天予不取,必受其害。” “吾有一策,可助吾等聚以大义!” 张纮浑厚的声音,顿时惹起众人侧目。 第889章 决议 “张公有何良策?” 孙策引声问之。 张纮嘴角微微一扬,言道:“诸君,纮听闻楚王欲称帝久矣!” 语顿、室静。 “善!” 直到张昭的拍案而起,才打断这短暂的宁静。 “楚王好大喜功,手握传国玺,数年前便欲加至尊。不若联合惠瞿,上书请进之。毕竟,吾大楚,北至河洛,东携沧海,西及周境,南至江左,何止千里也。更兼,称帝一事,可鼓众军心气,必能大破曹操,横扫天下。” “嘁,子布怎地将纮之语,悉数抢了去?” 张纮看似责怪的一语,反倒是惹起众人的欢声笑语。 孙策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称帝的好处很多。 更多的却是招人惹目啊! 其若称帝,必失众心。 毕竟,这天下,以汉室忠臣自居者可不少。 都不需要别的,那番口诛笔伐,就足够自己的大王头疼了。 “那为何要联合惠瞿?” 孙瑜年岁有些小,疑惑的问了一句。 众人皆笑而不语,看向了张昭、张纮二人。 “仲邑可知引君入瓮否?如此,惠瞿必然不再对主公有所疑心,其若不渡江,则能为吾等争取很多准备时间呢。其若渡江,必然不会再将大军而下。” 张昭的话,仍旧听的孙瑜有些糊里糊涂。 不过,室内没人会在意这一点。因为惠瞿,真的不是领军作战之才。否则,凭借着近五万水军,又怎会被薛礼、笮融拦在江右数月之久。 “此计甚妙,然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得先将老夫人以及二公子接回来,以免不测。” 陈端挺身而言。 二张点头应之,随后秦松献策道:“正值富春刚刚归顺,不若将军去书与惠使君,先议劝进之事。而后,再以归故土祀先祖为由,接家眷入江左。” “甚好。惠使君乃是楚王心腹,而且这劝进之功,可是诱惑人心的紧。其若同意,主公家眷定能安然而归。” “好,那便如此。” 孙策再无迟疑,冲着陈端言道:“子正善辩,可否一往?” “端定不负主公所望。” 陈端面色一喜,作礼应之。 孙策点了点头,暗含谢意,又看向身侧众将,言道:“刘繇虽败,但其逃入会稽。会稽王朗、宗帅祖郎、严白虎、焦己,少则二三千众,多则万余,不可小觑。吾等若北上,势必要先击败彼等。明日典军校将,以讨会稽。” “诺!” 众将齐声应之。 孙策目光辗转到吴景身上:“舅舅,江左四家,势力庞大,人才辈出。明日策率军伐会稽,恐无间拜访。还请舅舅多多操劳,安抚诸家。” “策儿放心,顾综、张允,某倒是相熟。朱桓乃小辈,亦无大碍。不过,这陆康,恐怕不会轻易顺之啊!” 说道陆康,吴景也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孙策乍舌,言道:“无妨,最多来日凯旋归来,策亲自上门请罪。” 说完,孙策扫了一眼室内众人,作礼言道:“诸君,江左方定,还望诸君共勉。” “共勉之!” 众人齐齐喝声。 —————————————————— 次日一早,孙策便来到城外军营,领着四万余人,开往会稽。 孙策虽效周国军制,却不是一成不变的照抄。由于势力新创,自然是不能削军中将校部曲。尤其是扬州降兵,几乎都是带着自己原本的手下。 于是,孙策只能用军这个大编制,来管辖诸多的校曲。 多则十一二校,少则八九校,每军编制在一万六千人至两万人之间不等。 此次征伐,除去孙家部曲的三千精锐外,余者两军皆是降兵,由孙贲、程普统帅。留守的一军则是占据丹阳后招募补充的兵力,余万八千余人,由吴景统帅。 三千精锐,领着三万六七千的降兵,来战会稽的兵马。 孙策,有那个信心。 毕竟,那些宗帅手下的部队,战斗力更加差劲。要不然,凭借刘繇的能力,能压着王朗等人打? 江东小霸王挥师南下,最紧张的莫过于王朗、严白虎等人了。 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召集会稽郡内的各个宗帅,以便抵挡孙策大军。会稽南部的一众山越宗帅,纷纷领青壮出山,朝着严白虎的大旗下汇聚。 不过八日,孙策兵马就来到了钱唐县,与余暨相望。 王朗与严白虎亦是领众五万余人,进驻余暨,两军相持。而余暨的后方,越来越多的山越兵,逐渐靠近,最终都将汇聚到这战场之上。 孙策手下谋士陈端,也渡过长江,来到江北广陵城南的楚军水寨内。 沿途所见,可谓是让陈端既是震惊,又是讥嘲。 震惊的是楚军的水军实力之强,六艘楼船,众星瞩目。斗舰、艨艟各数百艘,女墙林立,旌旗入海。至于更小的走舸、轻舟、快船等,不计其数,填江塞海。 总数有多少,陈端不知道,但那主力战舰,少说也得有近千艘。 汉代船只,真正的主力战舰便是斗舰和艨艟。艨艟狭而长,以牛皮覆其背。甲板之上,三层船舱,左右前后皆开弩窗、矛孔,供将士作战。斗舰则比艨艟要宽上不少,船舷皆是女墙,船舷五尺之内建楼棚,棚上筑女墙。其上置楼阁,设牙旗、金鼓。 说白了,艨艟能打能抗,斗舰则是放弃了一定的防守力,加强了弓弩的密度。 此时的楼船,多是三层、四层,很少出现五层楼船。相比起艨艟和斗舰,楼船除了速度稍逊一筹外,攻防皆胜之数倍。 别的不说,仅是这六艘楼船,光是兵卒就能容纳三四千人。再加上水手、橹夫,六千人是最起码的。 不过,一般情况下,楼船都是作为旗舰的存在,很少跑到前面冲锋陷阵。毕竟,造一艘楼船,可比造十艘、百艘艨艟、斗舰容易的多。 走舸,乃运兵船。 轻舟,以作精锐突进夺船。 快船,则充为通讯往来。 铺满了江边三十余里的水寨,连绵不绝的船桅,以及那遮天蔽日的船帆,波澜壮阔。 相比之下,自家的水军就有些不够看了。 薛礼等人献上的两千余战舰,初一见感觉不可思议。现在再回想起来,感觉跟过家家一样。 两千艘船,千五百余乃是舟舸小船,剩下的不到五百艘才是主力战舰,还多有破旧。楼船更是只有两艘,皆是三层楼船,比起这水寨中,那足足有着五丈之高的四层楼船来,真是一个玩具。 但就是这样,惠瞿仍在此蹉跎数月,呵呵 穿过水寨,陈端在楚军的护持下,直奔广陵城。 第890章 巧舌 “在下广陵陈端陈子正,见过惠使君!” “陈氏子弟,果然神采非凡。” 惠衢捋着胡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由赞了一声。广陵陈氏,可是当今天下陈姓三郡望之一。而且,此子年岁虽轻,然神若自然,风度翩然,颇有名士风范。 “使君客气了,端不过出自旁支,不敢假嫡系之名。” 陈端恭礼回道,以免惠瞿有所误会。 谁知惠衢摇了摇头,言道:“老夫出自琅邪,与下邳陈汉瑜颇有交集。广陵陈氏,射阳嫡支,唯有陈孔璋,名传天下。东阳陈矫亦是声名广陵,倒是子正不显山水。然,老夫相信陈汉瑜的眼光不会差。” “小子侥幸,得陈公厚赞,惭愧惭愧!” 陈端不骄不躁,恭敬一礼,算是折断了惠衢后面的话语。 惠衢眉头拧了一下,随即便摇摇头,不再说这些,而是问道:“子正,此番前来,可是奉讨虏将军之命?” “正是吾家将军,特来向惠使君报功。数日前,孙将军神威大振,奇袭曲阿,大破刘繇。更追掩数百里,直破吴郡。如今,刘繇已是逃亡会稽,孙将军亦紧随兵至。” “嗯~” 惠衢听完,点头轻嗯一声,悠悠言道:“孙伯符不愧是江东猛虎之后,果然虎父无犬子。此战大胜,某必为其向王上请功。” “此次讨伐刘繇,惠使君运筹帷幄,孙将军奋勇在前,才得此大胜。不过,端此来,其仅为其一。” 陈端谦恭一语,让惠衢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察言观色甚是不错。而且,对于陈端后面想要说的事情,惠衢也不禁更加感兴趣。 平定江左,功劳不可谓不大,但现在这却非压轴之事。 于是,问向陈端:“子正,尽可言之。” “那端便唐突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惠君恕罪。” “这是何言,只管道来便是。” “使君,端早先曾闻洛阳有谶语,言江左有天子气。今时今日,江左已入大王囊中,这天子气不可虚废啊!” 陈端沉声低语。 惠衢并没有陈端预想中的那么兴奋,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担忧,只闻其言道:“子正,洛阳谶语,不过虚妄之词。争霸天下,所重者乃是兵甲钱粮,此盛方为国盛,国盛则定鼎也!” “端却不认为如此!敢问惠君,光武皇帝之昆阳一战,又作何释意?国贼王莽,据有关中富庶,钱粮广阔,带甲百万,可定鼎否?” 陈端持言反驳。 惠衢眉头一拧,冷哼一声,言道:“昆阳一役,实乃做贼作祟,天所不容。而光武皇帝,承天命制之,焉有不胜之理?” “惠君都如此言及,何以王上不得天意乎?若如此,那代汉者涂高也,那传国玺,那江左天子气,又如何言之?” “哼,小儿之词,徒下妄论,本使高看陈子正也!” “陈子正不过无名之辈,然惠君乃王佐之才,山东名士,却只能顿步广陵。那扬州郡治,徒为傲将所居,使君再无功劳,恐无为一生也。” 陈端一句话,说到了惠衢的切身利益,惠衢也不得不沉眸作思。 内斗,是一个势力几乎不可避免的现象。尤其是在这个世家门阀横行的时代,更是如此。 不比陈纪、陈谌等人,更不及刘勋、桥蕤等人,他惠衢乃是山东之士。虽为袁氏故吏门生,可国相杨弘一日压不下颍川士族,自己等人一日就抬不起头来。 现在所任的扬州刺史,也只不过是一虚职,广陵城外的五万大军,更非自己所能指挥的动。那都是国朝重将刘勋之部下,甚至自己的州治治所历阳,到现在还在刘勋的手中。 刘勋在想什么,自己一清二楚。 其背后的陈氏兄弟,想要干什么也清楚的紧。 “惠君,国朝现在朝野之争甚重,颍川诸族得寸进尺,侵蚀王权,久而久之,非善道也。王上乃天命之人,聪颖好义,慧眼识珠。以惠君为牧宰,便是为了制衡颍川士族。劝王上加至尊,亦可巩固皇权,压制颍川诸家,于吾大楚益处,非二三语所能言。” 陈端一张利口,转而把话题牵引到君臣忠义之上。 惠衢此下,顿无言语。 国朝之争,有所共瞩。颍川诸家,欲抑王权,图谋私利。毕竟,袁氏已是四世三公,袁氏嫡子更贵为楚王。若再不加以抑制,中原士族根本挡不住手握权柄的袁氏侵吞。 这其中的契机,便是楚王加尊之时。如若王上加尊前,颍川士族顺利抑制了王权,那即便是王上称帝后,也只能按照已定下的规矩行事。可若是王上加尊前,颍川士族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他们再也别想得到了。 抬目看向陈端,惠衢凝声问道:“孙讨虏,想要什么?” “讨虏将军只想借此更进一步,前后左右将军、重号将军皆可。” “只是加官进爵?” “只是加官进爵!” 陈端再度肯定的说道,随即又言:“惠君,讨虏将军尚负深仇大恨。刘荆州坐拥水步强军十几万,若不能进重位,恐孙将军再无雪仇之日!” “孙讨虏至孝之人,某甚知之。既如此,那老夫便替孙讨虏向王上美言数语!” 惠衢最终还是屈服了下来,高官厚禄,忠义之名,皆人之所求。更何况,孙策虽下江左,得兵数万,但皆是扬州残兵败卒。现在又征会稽,必有一番损失。如此,其能何为? 其若有动,数千舟舸渡江,焉能敌之? “惠君,孙讨虏尚有一求。” “且讲。” “惠君也知,孙讨虏家眷皆在舒县。今下江左,孙讨虏欲请惠君全其孝心。准许其家眷往富春一行。一者,遵其先父遗愿,迁回祖祠。二者,孙氏子弟已数载不得归富春祭祀先祖,今时当补之前遗。” 惠衢眯起眼睛,紧紧盯着陈端,不怀疑是假的。 那孙策再不济也有了六七万兵卒,重将在外,若许其家眷归之,国朝何以制之? “使君大可放心,端临行前,已得孙讨虏之命。江左诸军皆下会稽,丹阳、吴郡甚广,又方纳下,骚乱丛生,颇费心力。故请使君择军,进驻丹徒、曲阿,护佑大军囤积于此的粮秣。” “噢?孙讨虏真忠臣也,正值此际彭城大军缺粮,今献粮秣三百万石,资以三军。国朝又岂能不全其孝,某暂代王上许了。” 惠衢没有说驻军的事,反而是要江左提供三百万石军粮。 因为,丹阳、吴郡郡内府库有多少余粮,他惠衢还算清楚。 这三百万石一拿,孙策至多余下二三十万石。二三十万石军粮,养七万大军? 哼! 不过一月之用而已。 第891章 彭城 陈端沉吟一句:“惠君,三百万石可否少些。毕竟,会稽王朗、严白虎联合山越诸宗帅,兵力决然不少。战事一旦持久,余下的粮秣,可撑不了大军一月之用啊!” “放心,某又岂会坐视前方大军断粮。军前若有不济,速速来报广陵,粮秣数日可至。” 惠衢眼角一眯,唇边也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陈端似乎却是大松了一口气,感言谢道:“多谢惠君,那此劝进之谏,可就要托惠君妙笔了。嗨~有惠君坐镇,调度三军,会稽必能下之!” “好说好说。” 惠衢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稍有为刚才的猜忌,有些惭愧。没想到,自己取走了孙策几乎所有的军粮,其仍愿分功于己。 惭愧啊惭愧! 要事谈完,自然要聊些雅兴之士。 伴随着惠衢停笔,一道劝进书,便洒于纸间。 其后,心情舒畅的二人,当即招来歌姬、舞伶,备案齐宴,酒过三时。 —————————————————— 广陵城出发的信使,一路北上,穿郡过县。 行至彭城一带,略有顿挫,但随即另择道西行,直奔洛阳。 而在彭城外。 刘勋已经率领大军,退之城外,构筑营垒。 相对的,曹军也是在不远处。 留县之战,两军并没有大打出手。仅仅是各有几支部曲交战后,楚军略有失利,刘勋便领军后撤了。 自己不需要与曹军交战,只需要拖住曹操,其军必败无疑。 毕竟,兖州境内,可没有多少兵马啊! 待到大将军杀至昌邑,曹操若撤,自己则可趁势追杀。曹操若不走,待其粮尽,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 哼,如今看来,这曹孟德也不过如此。 然而曹营之内,曹操一脸肃穆的端坐首案,目光中透着一股股的精明。 “志才,文则那边准备好了吗?” “主公放心,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天时一至,必能破下邳城。” 戏忠神态自若,胸有成竹,似乎对于自家主公势力陷入的危机,丝毫不以为意。 曹操面色露出一丝轻松,短叹一声,言道:“好,那便派人告诉子孝,务必挡住张勋月余。此战若胜,其为首功。” “诺。” “主公,张勋并非无名之辈,子孝将军能撑的了这么久吗?兖州内里,可一点都不安静啊!” 旁边的荀彧还有些担心。 举兵之时,一顿高压,虽然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都藏于深处,但他们并没有消失。若是让张勋大军突破陈留,杀至昌邑。只怕昌邑城,也未必能守得住。 更何况,邺城的探子也来报,河北名将颜良也率数万大军出邺,直奔平原。其目的,必然是空虚至极的青州。 曹操摇摇头,冲着荀彧言道:“文若,既用子孝,自当信之。其若功成,必有厚赏。其若未竟,必有惩处。” 荀彧叹言道:“如此豪赌,不胜则亡,非彧所善之道。若是有公达在此,就好了。” “公达?” “荀攸荀公达,久闻其名,未得一见。文若何不召来,共图大业?” 戏忠沉吟一声后,便匆匆又言。 荀彧苦笑一声,摇头言道:“志才不知,彧今时亦不知公达音讯。当年洛阳一别,于河东时虽有联络。但自安邑之变后,再无联系。自出赵境后,彧亦曾回故里,颍川皆无人知之。恐怕,已是殁于兵乱之下。唉~” 说完,荀彧长叹一声。 荀氏乃颍川名门,荀攸更是荀氏翘楚。其若为他人所伏,自报姓名之下,再不济也能得以生还。可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荀氏上下,更是遍寻天下数载,渺无音讯。 曹操与戏忠皆是神色黯淡,长吁短叹。 “文若不必担心,也许公达生性淡雅,闲于山野避世,亦有可能啊!” 曹操试图劝慰荀彧一句,以安其心境。 荀彧拱礼谢言:“多谢主公了!此事已过良久,彧无大碍。” 说完,荀彧整了下衣衫,再言道:“主公,孙策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有,还是好消息。” 曹操还没开口,帐外便传来一声,一人阔步而入。 仪表堂堂,三寸须发,风度翩翩。 “唔,子翼有何好消息?” 曹操见是蒋干到来,立即珠目一亮,询问道。 蒋干见礼过后,笑而言道:“刚刚得扬州密探报,孙策自曲阿大破刘繇,追之数百里,全据吴郡。” “好!” 闻言,曹操拍案而起,大喝一彩。 戏忠与荀彧二人,亦是神色奕奕,掩不住的喜意流露。 “快,取舆图来。” 欣喜过后,曹操命人悬上舆图,四人来到舆图前,看着这江左江右之地。 “志才,下一步要不要命人散布消息?还是稍待时日?” 曹操目不转睛的看着舆图,口中询问着戏忠。 戏忠摇了摇头,言道:“且再看看。袁术已两诺孙策,又两毁其言。孙策不过弱冠之际,生性正燥。若袁术一而再,再而三,不用吾等,孙策必反。若袁术无甚动静,那再散布谣言,亦不迟也。” “希望袁术会犯糊涂。否则,前书刚去,相约同事,后而毁之,总归于主公威望有所影响。再则,这孙伯符勇毅果敢,擅用兵道。骤然毁约,纵是大破袁术,也不过是除狼进虎而已。” 荀彧进献一言。 身侧的蒋干点头附应,亦是言道:“主公,文若兄所言甚是。孙策,比之袁术,更强一分。眼下,袁绍虎视眈眈,早晚与吾等必有一战。于孙策,不宜结怨,否则彼时吾等恐怕南北相据二人。” 曹操短叹一声:“某亦知之。不过,若是使孙策得江淮之地,其势必然膨之。唯恐,尾大不掉啊!” “无妨。孙策若是起兵,吾等彭城再胜,那袁术必然退兵回防。骤时,吾等大可东去青州,以阻赵军。袁术嘛,完全可以交给孙策。” 戏忠邪魅一笑。 “好一个驱虎吞狼。孙策虽猛,然背弃主上,必为袁术帐下众人不齿。且江淮之所,袁氏错综复杂,孙策不能久持。这猛虎,只怕最多与狼拼个两败俱伤。” 蒋干顺言称赞。 “哎,诸事未竟。且看孙策如何行事,其若举兵,自是最善不过。其若无为,那操也只能阴图之了。” 曹操逐渐眯起眼睛。 名声,可在意,可不在意,唯图利尔。 第892章 楚王术即皇帝位 张勋率领的数万河洛楚军,围城月余后,当即展开了最强烈的进攻。 打造的攻城器械数之不尽,区区陈留护城壕,也悉数填平。相攻十余日,却只得顿于坚城,留下遍地狼藉。 而城内数千曹军,亦是死伤甚众。 城外的曹仁,空有两万精锐,却只能牵扯楚军部分精锐,不敢全力突围支援陈留。 连日强攻后,楚军也开始休整部曲,等待后方援军,以补充兵力。陈留乃是大城,城外曹仁更有两万精锐,又是曹操帐下头号大将,容不得张勋大意。 毕竟,以前在曹军手中吃的亏太多了! 现在,就是怎么稳妥,怎么来! 早晚有一天,曹操会先耗不下去。 彭城一带,自留县略有交锋后,也再度陷入僵持。下邳一带,于禁领着两万余众,以步兵分驻城北、城西的葛峄山下,以精骑封锁下邳城四周。 青州,随着颜良兵马进屯高唐对面,局势也日渐紧张。孔融以群举充任青州刺史,此刻也顾不得恢复民生,大讲孔孟之道。而是,抽净了大河南岸青州数郡兵丁,又征募民夫十余万,沿河一线屯营,谨防颜良南下。 扬州会稽,孙策仍旧在等待着王朗和严白虎聚齐兵马。山越之民,于山林之中,异常矫健,远非己所能敌。然,阵战之道,他们汉人还没怕过谁。正好,也可借严白虎之手,将会稽郡内的山越一并处理了。 东面汉中、荆州南郡巫县,亦是兵马云集,钱粮广输。 天下,在那么一瞬间,似乎平静了下来。 然而,谁都知道,这份平静,不会持续太久,也许明天就会大打出手。 ———————————— 洛阳。 一骑快骑,飞马而入。 次日,楚国朝会。 扬州刺史惠衢,以汉室失德,呈劝进书,千里来奏。 国相杨弘,引相府诸官幕僚,更补劝进,书录其名,联手进呈,请楚王术,进至尊,即皇帝位。 朝会之间,楚国司徒、司空,以国威未竞,诸侯未灭,劝谏楚王,暂缓称帝,以免失天下之大义,为诸侯所群攻。 两者之间,自然是少不了一番驳辩。引经据典,各言其词,皆以名论,纷纷不休。 一朝朝会未定,两日后百官再议。 而楚王术欲称帝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声传四方。 千里楚地,千万百姓,自然不会在乎楚王会不会称帝。他们只想让眼前的战事早一点结束,早一日让在外面的孩子回来看看。 消息传到楚国大将军张勋所处,整个楚军都暂缓了攻城事宜。 张勋更是连夜召集军中诸将,后联署上书,敬请楚王加至尊。 接着,便是桥蕤、刘勋等人,也多是附应上书,共请袁术称帝。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言,楚王称帝就是最大的利益。一如张勋的大将军位,印绶虽齐,可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楚王称帝,正式诏命,他张勋就是名副其实的楚国大将军了。 礼乐崩坏的状况下,有实无名的将军太多太多了。 周、楚、赵、齐等国之中,所有的将军都是属于自封。因为引以汉制的话,他们几个王根本没资格去封赏官职。可是若不能给麾下加官进爵,任谁也拢不住人心。 不等率军在外征战的几员大将及军中将校的回应,洛阳城内崇德殿内,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正如陈端所言,称帝给楚国能够带来很多的利益。而这份利益,能否吃的到口中,就得看能否挡的住第一批跳出来反对的人。 刚刚好,在赵国经过灭晋汉一战后,实力受损不小。楚国却又拿下了江左之地及徐州多数郡县,一增一减的状况下,楚国的实力还算充足。 此外,周国、荆州、汉中皆放眼巴蜀,楚国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东面的敌人,也只剩下占据青兖二州的曹操。可惜,赵国大将颜良率军逼近高唐,曹操首尾难顾。齐王陶谦,基本上已经被楚国君臣给遗忘了。 兵不过万,城不过十,如此齐国,纵是给予楚国全力一击,也不过挠痒尔。 于是,楚王称帝,再无悬念。 整个洛阳,顿时陷入十年来规模最庞大的一次狂欢。 洛阳百姓只知道他们楚国的大王要称帝了,那肯定是大喜事,皆是踊跃参与其中,以便沾沾天子福气。 紧紧依附在袁氏身旁的中原、两淮世家豪族,无不前来洛阳。盛大的庆典,将楚国境内所有不和谐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大楚,正式成为袁术的一言堂。 公元194年,八月十号。 赵昭宁二年,周明武二年。 仓促准备过后,楚王称帝大典,如期而至。 楚王术于崇德殿内,会百官,诏进制,以大鸿胪主持典礼,大行令及鸿胪丞领符宝郎、诸符玺郎、符节令史,各持典物。 国相杨弘、太尉袁胤各率文武百官立于殿下,等待着吉时良日。 端坐于上首的袁术,此刻也有点紧张,从今天过后,自己就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了。 袁氏,也将在自己的带领下,开启新的篇章。 随着殿外一声鼓响。 殿内外,黄钟大吕,一一奏起。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即便是不希望袁术称帝的陈氏兄弟,及诸多颍川士族,亦是紧握手掌。年长之人,也许见过汉天子刘宏的登基大典。但绝大多数的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参与如此盛状。 乐毕。 先行由鸿胪卿出身,宣读制诏。而后由楚司徒、司空说辞。 以大行令领诸符宝,奉上传国玺,皇帝行玺,天子印玺。及帝冕、天子服饰、天子斧钺旌旗、钟鼓之乐等。 一一奉交袁术身后侧立的宦官内臣,紧接着百官恭贺,皆高呼:“恭贺王上即至尊位,大楚万年!” 随即,袁术抬手示意百官起身,抽身入侧殿,沐浴焚香,更换服饰。 待再出现在百官面前时,已是天子帝服,九旒帝冕,戴玉绶,佩天子剑!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百官俯身行之大礼。 殿内声音一传出,殿外力士亦齐齐伏地,跪呼:“陛下万年,大楚万年!” “陛下万年,大楚万年!” “陛下万年,大楚万年!” 自崇德殿起,直传宫外,更传洛阳四周。 第893章 楚帝袁术 山呼却毕。 袁术挺直身边,端坐帝案前,昂首挺胸。在这一刻,自己确实可以称得上睥睨天下。 因为,整个中国,只有自己是真正的皇帝! 至于邺城的那位汉家天子~呵呵,一个傀儡而已,何以与明月争辉! “礼毕,诸卿起!” 随着内官一声高呼。 百官遂起,文武恭列。 接着,内官自旁边递到身前的玉盘,取出制诏。 “敬告皇天上帝,后土神诋:兹汉有失德,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割据纷乱,诸民不安,家室难宁。朕自乱起兵,据有汝地,上平贼乱,下安黎民。至今十载,据中原、江淮,带甲百万,积粮千万,内养生息,外御敌侮。今,天命相授,奉传国玺,万民请诣,敢不敬承。于河洛神都即皇帝位,改元大成,国号楚,定都洛阳。世难未艾,何敢苟安,期以诸卿,同心齐力,壮吾大楚。凡统制纲要,条法律令,皆布郡县,大赦天下,咸使闻之。大成元年,甲戌、癸酉、甲辰。” “臣等谨遵陛下圣谕,同心齐力,壮吾大楚!” 百官再拜。 制诏宣读完毕后,楚帝术,携百官文武,出南宫,往南郊而去。 帝驾一出宫城,其内袁术微微抬目,便能看到四周挂满的旌旗,以及护持在大道两侧的甲士,威风凛凛。 而出内城后,宽阔的平城大道上,似乎也显得格外狭窄。数不尽的百姓,在士卒身后拥攘不已。可却无人敢大气出声,唯独一个个踮着脚尖,望向帝驾,希望一观天子龙颜。 袁术也不在在意,百姓嘛,个个好奇的紧。 另外,此番场面,也是验证了称帝所带来的好处啊,军民士气大振! 出平城门,行不远,便至南郊。 袁术领百官,登台作祭。 祭师宣读祭词,祀天南郊。 辗转北郊,再祭之,祀地于北郊。 之后,敬告宗庙,承词作祀。立冯方女冯氏为后,以王世子耀为皇太子。 又立二女为公主,诸宗室皆为王侯。 最终,归于社稷,再祀。 佑国昌平。 一整套礼节下来,天色都快暗了。 遂回南宫。 当夜,南宫帝宴,共邀诸卿恭候。 洛阳城内,亦是大设宴会,举国同庆。 次日一早。 楚国即开朝会。 朝会之上,三公不变,继加爵位。 大将军、卫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及下诸职官寺,皆无改动。 唯有变国相为丞相,依旧以杨弘任之,国相府诸官员、掾属,一律平升。其余诸寺,皆习汉制诸寺,补以吏员。 整体来说,称帝盛举,顷刻间便改变了整个楚国庙堂的局势。 称帝前,陈纪、陈谌兹其年老,威望隆厚,对于国朝政令皆有极大影响。纵是袁术身为楚王,也只能尽力去压制二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子乃天之子,承奉天命,金口玉言。若是这俩老儿做的过了,大可直接使其乞骸骨。因为,颍川诸家,也不是一条心! 百官官职不变,或有进爵,对于整个大楚的政治局势,也只不过是皇权开始占据上风,余者毫无影响。 于是,另议一事。 御驾亲征! “陛下方刚进尊位,当以贵躯为重,不宜置身前陈。” 刚刚当上丞相的杨弘,当即劝谏。 而陈纪、陈谌等人,则是冷眼旁观。御驾亲征一事,早就在称帝典礼前有所提及。两人心中知道,也不担心,反而更加希望袁术如此去做。 天子御驾亲征,不可否认对于前方将校军卒的鼓舞极其之大。但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这刚刚靠着称帝得来的威望,只怕将会一落千丈。 总之,袁术若御驾亲征,不论胜败,他们都有时间在洛阳准备对抗皇权的反扑。 若是袁术一直坐镇洛阳,那他们才更加不易行事。 袁术没有说话,当了皇帝,自然也要做好当皇帝的准备,最起码也要保持喜怒不行于色。 大楚太尉袁胤,挺身而出,与杨弘言道:“丞相无需担心。陛下万金之躯,岂会亲临阵前。然陈留、彭城一带战事,皆停滞无前。若就此拖延下去,恐怕会为赵国徒做嫁衣。” “臣敢请陛下,移猎荥阳,鼓舞三军!” 袁胤与杨弘说完,便躬身请言。 袁术点点头,目光看向杨弘。 果见杨弘大松了一口气,面色也好上许多。 “荥阳背倚汜水,城高且坚,又距洛阳不远,可。不过,万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天子行驾,威武耀目,必会为曹军密探所得。还需巩固行营,多置禁卫,以全陛下金安!” “还请陛下放心,臣早已做好准备,定无人能扰陛下清宁。” “嗯,那便如此。丞相稍后回去准备一下,太尉也再叮嘱一番。三日后,大驾东进。” 袁术点着头,沉声沉气一语。 百官也不再反驳,皆附应。 而后,再议政令、律令等,至午后方休。 —————————————————————— 三日后。 袁术御驾亲征,领三公,率百官,亲往荥阳。留太子监国,丞相及诸寺官员辅政。 陪同宫婢、内臣,官吏掾属,不下三千人。随行护卫步骑,高达万余人。车驾华盖不绝,旌旗延绵,颇是豪奢。 不等袁术帝驾至荥阳,长安、邺城、昌邑,皆知楚王术,业已称帝建制。 国号、年号,悉至案前。 不过,袁术御驾亲征的消息,还正在送往的途中。 但即便如此,袁术称帝的消息,也让中原大地,响起一声惊雷,掀起滔天巨浪。 赵王袁绍第一时间,便去面见了天子刘辨,请征讨诏书。 次日,便告布文武百姓,行发檄文,对于袁术这个大逆不道之徒,口诛笔伐。 可也仅限于此。 虽然袁术称帝,使得汉室威望一落千丈,但袁绍也乐得见到。再者,颜良已率大军,出征青州。幽冀并三州大地,皆在休养生息之间,再动刀兵,纵是赵国也承受不了。 一张檄文,传遍四方。 而昌邑程昱得到消息后,快马发往彭城,而后更备军事,征召壮勇,以抵挡士气大振的楚军。 至于长安。 一声不吭。 周国早在去年就改了年号,基本上宣布脱离大汉这个体制之内了。袁术称帝,只不过也是不想再收到汉室的禁制。 毕竟,现在手握汉天子的袁绍,可是大楚皇帝袁术的眼中钉肉中刺。 袁术称帝与否,对于大周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只要楚兵不屯兵函谷关外,现在的大周,都不会转头看向关东。 第894章 水淹下邳 关中的老霖雨也来到了最高峰的时候。 不似那年大水,今岁的雨水多是绵绵细雨,最多也就中等雨势。可这一下,仍就是十来天乃至半个月才会稍停那么两日。 长安城内的积水非常多,纵然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排水工艺,依旧无法解决老霖雨带来的问题。 唯独宫内,仗着纵横错杂的池渠,好上二三倍不止。 至于城外,高诚不用想都知道,多数人肯定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虽然担心地里的庄稼,可老天爷要淹了他们,谁也没办法。再说,冒雨去田中,也无济于事。 该修的河渠以及田埂旁的引水渠,也早在霖雨到来之际,就重新修缮疏通了一遍。 遥远漫长的官道,依旧坚挺着自己的身躯。那夯实的土路上,一片片薄薄的水渍,但起码没有泥泞不堪。 一队披着斗笠蓑翁的百姓,赶着一辆辆马车,顺着官道向前行进。 马车后面堆积的粮食,全都用牛皮覆盖着,不用担心被雨水浸泡。车辕轧过路面,显出一道两指深的轮印。 艰难前行。 他们是民夫,往武功运送粮秣的民夫,隶属于第八十八暂编民团。奉命护送这五千石粮食,赶往那座庞大的粮仓。 霖雨,对于物资运输的影响很大。 周国上下聚集了三十万民夫,负责将各地仓廪中的物资转运一处。 放到雨季来前的一个月,三十余万民夫向武功输送了约莫二百余万石粮秣,以及大量的兵甲弓矢。可随着连雨一落,半数以上的民夫都留在了粮仓附近,负责照顾那数目庞大的仓库。但凡潮气严重的粮食,全都立即装车,送往汉中。 现在已过半月,新入仓的粮食不到八十万石。光是这些民夫每月就得五十万石的粮,而这仅仅是从关中各地往武功运粮。 至于那十万名负责自武功往汉中运粮的民夫,途中更是消耗巨大。 汉中的雨季,也随着关中雨季的到来,也紧随而至。 如今,汉中左近,皆是忙碌的士卒和民夫。 因为雨水似乎有点大,沔水的水位足足上升了四五尺。虽然距离警戒线还有一段距离,可经历过大洪的周国将士,仍旧赶到有些担忧。 最关键的是,汉中盆地,四周皆是山乱,大量的积水自山上汇入河渠,最终来到了沔水之中。 若是此时汉中爆发水灾,大周足足忙活了四五个月的准备,算是全白费了,甚至有可能还会造成军队的巨大损失。 等到徐荣与张鲁通过气后,汉中军队以及民夫,也纷纷加入到冒雨疏通河渠的行列中。 汉中,这块战略要地,巴蜀咽喉,也正在阔步进入大周的怀中。 —————————————— 八月底。 关中、汉中雨季降水量大幅度缩小,晴日也越来越多。 青兖河北一带,开始迎来自己的雨季期。 而江淮、豫徐一带的雨季,早于关中结束。 不得不说,今年楚国千里大地上,确实是欢声腾腾。虽然战事仍在进行,但楚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夺取了齐国八成土地。 而且雨季虽然长了几日,但远远行不成灾害,算得上是风调雨顺之年。再加上楚王称帝,做了天子,不少百姓皆将此功,归到了自家天子头上。 果然是应承天命之人,老天爷都要给三分薄面! 坊间传闻,自然会落到袁术的耳中。 停驻在荥阳的天子行营内,袁术今日心情非常舒畅。 称帝带来的益处,已经在影响楚国军政了。 军事上,大将军率领的兵马,在天子御驾亲征的鼓舞下,攻破陈留城。曹仁率领的曹军,业已退到定陶,准备借此坚城继续阻拦楚军的进攻步伐。 国朝政务上,颍川世家的大规模倒戈,也使得上下愈加齐心。别的不说,这工作效率可谓是提升了三成不止。而这三层,还不是尽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楚只会更加强大。 崛起的势头,已经有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然而,在第二日,兴头上的袁术,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天子中帐内,袁术满面阴沉的看着帐中众人,一声不吭。 下邳被淹了! 两万兵马全军覆没,自家刚刚加封的安北将军陈纪战死,平北将军陈兰投敌。 连带着十万大军数月粮秣,悉数全殁。 兵马、粮草,袁术不在乎,大楚也不在乎,因为多的是! 但,安北将军陈纪战死,却是自从今岁战端开启以来,楚国阵亡的第一位大将。而平北将军陈兰的投敌,更是让略有蒙羞的大楚,火上浇油。 “陛下,桥车骑大军已至萧县,与彭城左右相倚。曹军虽破下邳,然于大局并无影响,吾大楚依旧占据优势。不过,还是要紧急抽调一批粮秣,运往萧县,以免部队粮秣不济。” 随行的楚国太尉袁胤,当即挺身而言。 而其后,楚少府韩胤,则言道:“粮秣军械齐全,不足为虑。然当务之急,非粮秣之事。臣敢情陛下厚追陈安北,以嘉忠勇之心。再命人捕陈兰阖族,尽数诛之,以儆不臣之臣!” “不错,陈兰辜负陛下厚恩,坏吾军心民气,当族诛之。” “” 韩胤一句话,点起了帐内众人的愤懑之心,皆是对投降曹操的陈兰口诛笔伐。 毕竟,陛下刚刚即皇帝位,大庆方过半月。很有可能,加封他陈兰为平北将军的制诏才送到下邳不久。 结果这贼厮,就来了一手投敌。 大楚上下的士气,必然为之一颓。 “陈纪将军,为国捐身,忠勇可嘉,不愧朕之爱将。刘爱卿,传于相府,追赠陈纪将军为镇东将军,加建平县侯,许其子嗣建平亭侯。” “臣遵命。” 刘普拜礼应下。 “太尉,陈兰将军一事,如何处置,悉由爱卿绝断。” “诺,陛下放心便是!” 韩胤冷着眼眸,显然对于陈兰投敌一事,同样很是气愤。 “再传大将军,务必迅速拿下昌邑。不诛曹阿瞒,朕心不能平!” “臣等遵命!” 一场水淹下邳,给予了大楚当头棒喝,然而这还没完。 任谁也不会想到,大楚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 第895章 讨袁 下邳城外,葛峄山麓。 于禁大军营垒,依旧未动。 营内将士,或是打造木筏,或是埋头进食。 而此东望,整个下邳周遭,不知几何,悉为泽国。 囤积了一个月的泗水,在决口的那一刻,奔腾而出,声势骇人。至于威力,不说别的,便是处于山麓角下,居于高地的曹军营垒,都遭受了一部分冲击。 而下邳城,这座足足三丈高的坚城,却连半刻钟都没坚持下来。 城门在第一时间就被洪水撞开,一人粗的栓木,在这威力下也仅是嘎吱一声,便没了。 承受了最多伤害的下邳南城,更是被冲垮了两段城墙,各有二三长。 现在,则是更多了。 城基没于水中,摇摇欲坠的城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吃过餐食,一队队曹军操纵着木筏,进入泽国。 他们的任务就是搜救百姓,以及楚国的残兵败将。 洪水威力虽大,可都被那下邳南城城墙承担了,城内的百姓以及楚军,更多的只是慌乱溃散。伤亡,大多都是屋舍倒塌,以及曹军顺水而下,趁势相攻时产生。 几日下来,各军可谓是斩获颇众。 那些士气全无,无处可逃的楚国溃卒,几乎逐个被曹军消灭,便是主动向曹军投降的溃兵,也悉数被坑杀。 别的不说,这首级足够军中将士升上一爵了。 因为,军正统计的脑袋数量太多了,昨日就超过了三万。 不用想,于禁都知道这多出来的首级来自何处。但并没有阻止,今日也依旧派出兵马,继续搜捕那些逃散楚兵。 他是于禁于文则,主公帐下最重军纪的将军。 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别的方法,来维持士兵追随自己作战的意愿。首级、战功,便是如此。 杀良冒功? 大乱之世,除了妇孺,哪有什么良! 他手中没那么多粮食养人,也没那么多兵力维持在下邳一带的统制。这些青壮、百姓,在逃到安全的地方后,要么继续当楚国的兵,要么就是当齐国的兵。 “将军,主公来报,命将军率军退回琅邪,支援孔使君。” 一骑快马,奔过营门,向驻足东望的于禁汇报。 于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片刻后,与身旁的曹真留下一句:“子丹,待诸军回营后,便传告各部将校,收拾行装。” “诺!” 曹真拱手应之。 ———————————————————— 身在扬州的惠衢,是最先得到曹军大将于禁水淹下邳的消息。 当即便留下水师继续呆在水寨内,坐镇东南。而后抽调广陵、九江、庐江一带郡兵、壮勇,北上进驻淮阴、盱台、钟离一线,谨防于禁所部,趁势杀入江右。 而就在惠衢率军刚刚出兵不久,悄然回到了吴县的孙策,便收到了来自大楚天子的诏书。 加平南将军,山阴亭侯。 孙策开开心心的笑纳了天使带来的官职爵位后,转头便砍了这人脑袋。 随即,孙策开府建衙。 平南将军府第二日便发出檄文,言袁术背弃汉室,僭越称帝,大逆不道,共邀汉寿王刘表,兖州牧曹操,讨伐袁术。 檄文方下两日,江左尚未遍传,更别提江右一带了。 而孙策与大将徐琨,各引精兵,突袭丹徒、曲阿,大破惠衢派来的三千兵马。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粮秣,再度夺了回来。 这还不止,早早便率水军埋伏在丹徒一带的周泰、蒋钦二将,一得君侯消息,立即发兵,驱水军两万余,舰船两千艘,直奔对岸的楚国水军。 也许苍天幸之,夜半雾气,楚游伺快舟,皆不得发现来敌。 丹徒、曲阳的突袭之战打响时,长江江面上,江东水军也趁着夜雾,来到了楚国水寨的上游位。 而后,全速前进。 一马当先的二十余艘艨艟、斗舰,更是如同旗号一般,引领着身边百余小弟,朝着不过十里开外的楚国水寨而去。 途中,自是不可避免的遇到了侦察四周的楚军快船。 但,没有一艘船放缓速度。 反而,随着冷风渐起,诸舰帆、桨齐用,速度更快三分。 “敌袭!” 距离水寨尚有百余步,仓皇逃回的楚军快船,便向水寨边缘的哨塔高呼。 只是,距离遥远,又兼雾气渐重,楚军哨兵根本看不清情况。 随着江东水军诸多舰船从茫茫雾气中,突然显出身形,哨兵才大惊失色的吹起号角。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距离水寨不过百步,江东军立即点燃船内易燃之物,随即跳入水中。 江风一吹,巴掌大的火光,腾然而起。不过四五息,已是火势大燃。数百艘火船,直奔水寨。 吹着号角的楚军士兵,望着越来越近的火船,丢下了水中的号角,翻身就往江中跳去。 “轰!” 一艘火船,一头撞上哨塔,停了下来。大火顺势而上,转眼间小小的哨塔就被大火包围。 更多的船只,则是越过哨塔,撞上水寨。 水寨之内,听闻号角响起,楚军各部已经纷纷警觉。只是,在看到那茫茫无际的火船之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四万余水军,舰船数千艘,全都停泊在此。 因为,战事结束了。 扬州水师向孙策投降了,所有人都认为属于他们的战争即将结束。甚至,大多数的战船都泊入水寨,等待着军令下达,回到原本的驻扎地点。 “快逃啊!” 一声惊呼,掀起千层浪。 泊在寨外的船上水兵,要么转身朝着内陆逃去,要么驾驭起小船,顺江南去。 至于那些大船? 多数水兵都上岸了,船上只留有警戒的士卒和不足半数的桨手。人力不足,那些大舰,真的无法迅速逃离。 一瞬之间,数不尽的楚兵开始溃逃,包括那些军吏。 组织反抗? 怎么反抗? 拿着肉身,去阻拦火船? 更何况,眼下东南风正盛,寨内外又挤满了战船。只要有一艘沾上火,其余的都会着。 溃兵的溃败,连带着寨内尚不清楚状况的楚兵,也糊里糊涂的朝岸上逃去。 很快,所有人都不再迟疑,仓皇朝着岸上逃去。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水寨寨墙烧起来了。 两丈高的寨墙,几乎在眨眼间就被大火吞没,而且还有几段寨墙倒塌,十几只火船涌了进来。 不需要浇油,那愈来愈猛烈的江风,比什么都厉害! 风势一吹,撞进泊在寨外舰船的火船,顿时引起了周围两三艘船的火势。 不过片刻功夫,寨外已是火海一片。 所谓的寨墙,也纷纷塌陷,大量烧了一半了火船,顺着江水,漂入营内。 此时,见楚军水寨火势已盛。 江面之上,送了近万将士上岸的江东水军,也擂起战鼓。 千帆竞下。 旌旗凛凛。 第896章 渡江 火海糜烂,见之百里! 夜半时分,广陵城内,十余万军民,惊惧的望着南面那烧红的夜空。 时不时耳边还会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嘈杂声! 是水军大营! 可那是大楚的水军大营啊,四万余将士,数不尽的战船,虽未有排山倒海之能,却有横江断流之力。 但现在,很显然! 有人进攻了大楚的水军营寨。 是何人胆敢犯之虎威? 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目标,便是荆州刘表。 因为,全天下也只有荆州水师,能与大楚水军不分上下! 这不仅仅是无知百姓的看法,城内一应官员、士民,也皆是如此认为。他们还不知道江左孙策已反,更不知道多数向江北传讯的探子,被江东军斥候捉了住。 也许有人绕过了江左几个重要的港口,但时间上注定来不及了。 广陵城第一次在宵禁期间,打开了城门。 百余名信骑奔出四座城门。 有的要去查探水寨那边的状况,一解众人之疑。有的则是北上盱台,向扬州刺史惠使君报此急情。有的则去相邻的九江,一来示警,二来求援。有的直往汝南奔去,这一路要去洛阳报急。 广陵城内,广陵太守遣出信骑后,便安排郡府吏员疏散百姓,征召青壮。又责郡尉,派出兵马,准备收拢败兵。 广陵县城,距离江边水寨,可是足有四十里。 四十里开外,烧了半边天,可想水寨内的情况会有多恶劣了。 这种大火之下,莫说四万余大军,就算是再来十万八万,也只不过是火中余烬而已。 大军溃败不可避免! 而收拢败兵,就是广陵城要做的第一步。 不论如何,敌军既然敢夜袭纵火水寨,必然准备充足的军队,来攻打广陵城。否则,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仅仅是为了消灭楚国水军? 笑话! 即便是荆州刘表老儿也知道,烧了水寨,烧了那数千艘船,对于大楚而言只是略有损伤。不出三年,便可再建一支同样规模的水军。 大楚,有这个实力! 巢湖、芍陂湖、彭蠡湖。 大楚二十余万匠户聚集在这三大造船基地内,西面不远又是大别山区,造船良木取之不竭,用之不穷。 所以,占据江右,必然是敌军的下一步计划。 只有占据广陵、九江、庐江三郡,大楚才会彻底失去争夺长江中下游控制权的能力。 唯独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若是荆州水师来袭,缘何弃近而求远,缘何沿途水寨皆未发现敌踪,以致敌军直趣广陵! 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前往水寨探查状况的信骑,便回来了。 也告诉了他们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孙策! 近日来声名大震的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 大楚刚刚任命的平南将军,山阴亭侯! 紧接着,第一批溃兵,遇到了出城收拢败军的广陵郡兵。 大军虽溃,但好在这些士兵还没有彻底失去斗志。因为,他们连敌人的面都不知道,只知道火势太大,只能先跑出来再说。 败兵中,几名校尉也趁着各部兵马略有镇定后,开始鼓舞士气,重编部曲。 此时此刻,谁也不会多想。 谁都知道,敌军的步兵很快就会杀来了,各部都有逃散的情况下,还是要先重建部曲,再不济也能有点战斗力来坚守城池。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散兵游勇回到广陵城。 天色即亮。 广陵郡尉足足收拢了近万败兵,而后带入城内。 敌军杀过来了! 江东军约莫万余人,自西而来,离城不过二十里。 —————————————————— 随着孙暠、孙河二人,于广陵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后,江面上的战斗也彻底结束。 再没有一只战船从火海中驶向江中,封锁了楚军水寨的江东水军,也开始朝着已经燃烧殆尽的水寨进发。 最先烧起的西寨、以及南寨,全都化成了灰烬,泊在寨外的数百战船,也鲜有余火。 只不过,此处火势虽然熄灭,但搭建营寨的巨木,肯定不会燃尽。一股股黑烟,从块状焦炭中冒出,汇聚到一起,直冲云霄。 一刀砍断木炭,中间的木心依旧红的透亮。 可这并不耽误江东军的战船,朝着里面火势逐渐开始变小的内寨前进。 装备在战船上的水战利器拍杆,也成为了扫清障碍物的利器。巨大的拍杆,在江东军水兵的操纵下,将那些残烬尽数扫入江水中。 同时,跟在水军主力后面的大量辅助战船,也开始返航,朝着丹徒而去,准备接应大军北渡。 而在楚军水寨的东西两个方向,孙策帐下大将朱治、吕范亦是各率三千精兵,仍在追杀楚军溃兵,直至广陵城下。 沿途斩获首级,不计其数。 丹徒城头之上,孙策正满是欣喜的望着那滚滚而去的长江。身旁的徐琨等将校,亦是如此,无不是面露笑容。 水军胜了! 天色渐亮,雾气尽消。 虽然再看不到那烧红了半边天的壮景,但眼下滚滚直入云霄的乌烟,一样在告诉所有人,他们赢了。 大楚九成水军,尽数埋没在此。 余留的一成,远在河洛一带,且实力不济。 至于他们所知道的巢湖、芍陂、彭蠡三处水寨,想要再打造出一支可堪一战的水军,起码也得两三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去摧毁了。 毕竟,此时此刻,江右三郡,极度空虚。 大楚全部的兵力,都在豫州作战。而南阳和江夏的两万精锐楚军,还要防范荆州,难以驰援。 只要拿下这三郡,掠走三处水寨的匠户,自家势力即便不敌楚军主力,也大可退守江左,划江治之。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暂时还没有人会如此想。 谁让他们是孙策的帐下! 刚刚横扫了江东,他们不介意再横扫江右,乃至纵横淮北,以争中原! 趁势而起,莫过于此。 “报,启禀君侯,程将军已遣部分水军回寨。” 一名信使飞奔上城。 话刚说完,正端望江面的孙策,便看到了那海角处显出的一团黑影。 瞳目逐渐放大! 直至满目之间,皆是船帆。 “子瑜,传告诸部曲,渡江!” “诺!” 第897章 转战 一日过后,广陵城外的江东军,已逾三万。 这其中真正的步卒只有两万,但耐不住楚国水军尽灭,四下江湖无所匹敌的江东水军,派遣了半数水兵上岸,协助步军攻打广陵。 余下所部,则分成两部。一部搭建水寨,一部来回渡运兵马。 南下讨伐会稽的江东主力,早早便调回了程普军,已至丹徒,等待渡江。而钱唐方面,孙策只留下了孙贲率领一军,虚张声势。 吴郡、丹阳二郡,各抽调民夫数万众,来为大军提供粮秣输送。 城外三万江东军兵临城下,修筑营垒,打造攻城器械。 城内则是人心惶惶。 广陵太守征召了数千名壮勇,再加上一万两千左右的兵马,按常理而言守城是足够了。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士气低迷,军无战心,民无余勇。 最关键的是城内的粮草问题,广陵倒无缺粮之危,可驻扎在盱台、淮阴两地的兵马,全都要断粮了。 这两地可是聚集着广陵、九江、庐江三郡泰半郡兵,他们若是败了,那整个江右都再无任何力量抵挡孙策大军了。 至于广陵城,能守一日便是一日。 城内兵马,没有冒然出城一战,生怕再损兵折将,让低落的士气,再下一层。 可在城内,却不代表士气不会降低。 傍晚时分,孙策与徐琨二人,带领着五千精锐,乘船入邗沟,过广陵,延之北上。 城头上的楚兵,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后怕。 邗沟通向哪里? 淮阴! 广陵重镇,也是淮南重镇。 重要程度犹在广陵城之上,与合肥不相上下,仅次于寿春。 寿春是楚国在淮南、江右的重要据点,也是芍陂水寨的根基。常年都有驻军,此时驻守钟离的便是寿春守军。九江郡治阴陵的郡兵,都不及寿春三成。 合肥,巢湖水寨建立的基础,也是三大水寨中规模最庞大的一处。同时,与广陵、历阳共同形成长江防线。 而淮阴,则是淮河末段的重城。本属齐国,为楚国所据,占领时间不长,再加上齐国兵败如山倒,淮阴的重要性在伐齐一战中,并未凸显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扼守着淮河、邗沟的淮阴,成为了整个淮南的支点。 淮阴一失,孙策便可以与曹操、陶谦联络上,势力范围也能形成一片。此外,占据了淮阴的江东水军,便可自此而纵横淮河流域。或攻盱台,或攻寿春、或攻当涂,等等 太多了。 到时候,水军尽殁的大楚,根本无力与孙策军在淮河一线作战。 然而,面对江东军顺邗沟北上的军事行动,广陵城上下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快骑,能够突破江东军斥候的封锁,把消息传给惠使君。 又是一个黎明的到来。 邗沟中的局面,让广陵守军,更加沮丧。 城外江东军军营,便驻扎在邗沟之侧,搭建了几十座船坞。一艘艘大船,停靠在此,一队队兵马来到广陵城外。 整整一天的时间,泊船不下千次。 江东水军运送援军不下两万之数,运送粮秣不知几何。总之,敌军兵力、粮草,充沛的紧! 广陵城看不到的长江江面上,江东水军再度扬帆。数百艘主力战船,泛江西进,他们要去春谷对岸。而后,进入施水,继而杀进巢湖。 ———————————— 两日后。 身在淮阴的惠衢,收到了广陵的急报。 有敌偷袭水寨,泛大火,诸军将溃。 惠衢愣了片刻,当即派出亲信前往广陵。然而,亲信刚刚出发,广陵的信骑便一骑接着一骑来报。 偷袭水寨者乃孙策是也,江东诸军皆反。 水寨火势滔天,诸部尽溃。 广陵收拢败兵万余人,退守城内,江东军杀至城外,请求援军。 “砰!” 惠衢身行一颤,顿跪案前。 看着案上一封封信报,一天之内,二十余封急信,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骑。带来的讯息,也让人有些承受不起。 孙策谋反,水军尽殁,广陵被围。 细细思索了良久,惠衢哪里还想不明白整件事情的过程。 原来,从见到那陈子正的一刻,自己就成为了人家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且,还是捅向陛下胸口的一把利刃。 “传令诸将,各部整装,明日一早,发往平安。再派信骑赶往盱台、寿春,着各军速速驰援广陵,不得有误!” “诺!”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自己能做的只剩下补救了。 若是处置得当,也许自己顶多被降职。若是处置不当,不消陛下下罪,自己都无颜立足于楚国上下。 惠衢如何做,且不多说。 反倒是沿着邗沟北上的孙策,在中渎水拐道之处停了下来,就此登岸。 登岸地点距离惠衢口中的平安县城并不远,只有约莫五十里左右。但平安并非淮南重镇,县内区区百余郡兵,连及数百壮勇,都被征到了淮阴。 小县城内,只剩下一应官吏,以及几十名衙役,维护治安。 次日凌晨时分,江东军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平安县城,接管城池,封锁要道。留下一曲人马看住城内之人,其余兵马则在孙策的率领下,继续北上。 设伏! 毫无戒备,且心急撩撩的惠衢,带着八千余将士,一头撞进了孙策的埋伏圈。 半数是久不经战的齐国降兵,半数是连训练都没有经历过的征召壮勇,在身经百战、士气如虹的江东军面前,如同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乱军之中,惠衢为无名小卒所杀,八千兵马损失殆尽,逃散不计。 自然,孙策也得到了惠衢随身所带的扬州刺史印绶。 惠衢既死,整个扬州的楚军,在短时间内都没有了直属上司。 随意打扫了战场后,孙策亲率三千精锐,向西行进,准备伏击盱台的楚军。广陵有难,淮阴、盱台又岂会坐视不理? 而徐琨则率余下将士,连带着伤员,拿着惠衢的印信,直奔淮阴。只要夺下这处淮南要害,江东水军便可进入淮河,战场的局势也会立即发生转变。 一日后,徐琨趁夜以惠衢印信骗开淮阴城门,城内数百楚军多数归降。 两日后,孙策于东阳县东南二十里处,与盱台楚军交战。 楚军失利,退回盱台。 未能成功伏击到楚军的江东军,也有了不小的损失。 同样,孙策对于盱台守将,也不禁好奇起来。虽然楚军失利,但敌将绝非惠衢那般不知兵之人。 颇是谨慎小心,更兼退而不乱。 能够带着这么一群弱兵,在自己手下全身而退,自己果真小觑天下人也。 第899章 震动天下 陈忠不再言语,陈纪、陈谌也不再说话。 帐内多数人都以为陈氏,就此向皇权低了一头。 但身在上座的袁术,却怎么也感觉不对劲! 目光瞥了一眼杨弘,没有吭气,微微颔首沉思。 不得不说,杨弘之策与陈纪所言的退兵之策,皆有可取之处。 抽调河洛、南阳精兵,驰援刘勋。再以桥蕤所部,或与张勋合兵一处攻打定陶,或直趣昌邑,都足以改变现在一潭死水的战局。 然而正如陈纪所言,淮南兵马悉数北上,后方空虚至极,为孙策所趁。若战事出现万一,河洛等地再为他人所趁,大楚可能就要面临更大的危机了。 可是就此罢兵,徒耗钱粮,损兵折将,又失淮南,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而且,退兵之后,纵是南下淮南平叛,也最多只是夺回淮南,却灭不了孙策。因为,大楚的水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如此,一来无法彻底消灭孙策这个后顾之忧,而来又给了曹操喘息之机,再想破之,只会更加苦难! 莫要忘了,北面那个庶子也在虎视眈眈。 也许明岁其就会将兵南下,也许是后岁,总之不可能等到三年之后。 虽说赵国攻曹,大楚可以趁机占便宜,但袁术也知道绝对不能让赵军渡过大河。否则,大楚可没有能力拦截那数以万计的铁骑。 自从当年周、魏三万铁骑,纵横南阳,所向无敌后,袁术就想要建立一支精骑。 只可惜,有着周国的封锁,王允老儿也是傻子,宁死不肯卖自己战马。导致现在,楚国只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 所乘战马,也都是低矮的南马,战斗力十足的渣渣。 再说,还有周国呢! 十几万大军征巴蜀,袁术不认为刘璋有那个能力挡住。到时候,占据巴蜀的周国,说不定就会想着要河洛之地了。 这天下,留给大楚的时间不多了。 “丞相,稍后便遣快骑,调河洛、南阳精兵。再传令各郡县,征召兵马,守备地方。” 想通了之后,袁术起身朝着后帐而去。 “臣等恭送陛下!” 恭送完毕,杨弘这才开始朝着帐内诸卿臣,下达命令。 每一位王者的诞生,都有着无尽的凶险,伴之左右。或临危而惧,一事无成,跌落低谷。或斗胆相博,踏碎诸阻,登足山巅。 于常人而言,退一步海阔天空。但于楚国而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以前大楚败也就败了,实力雄厚,败个几仗,也伤不了元气。 眼下不同,大楚也来到了所有势力都需要面对的转折点! 正如大周所面临的鲜卑南下,赵国所面临的幽冀大战,每一个拥有着定鼎可能的势力,都免不了这一步。 而这一步,是进是退,便决定着势力的未来。 周国和赵国都向前踏出了这一步,波及元气,但现在也都成为了一顶一的强大势力,拥有着一统六合的可能。 大楚,也只能进。 不能退! 楚国虽内斗不休,但做事的效率还是很不错。毕竟算得上是世家政治,在袁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一应的关系密切的世家,无不是奋力而为。 河洛三万兵马,被抽调两万大军,来到行营。而后,拔营出汜水,南下陈留。 南阳郡这座袁术苦心经营的地盘,也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一万精锐,自南阳郡邓县,一路北上。沿途,一队队世家私兵,加入到这一行列。 未至汝南,队伍便已经扩大到了两万人左右。 可以预见,在进入袁氏的老窝汝南后,这支队伍很可能会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九月十三日,周泰率江东水军,占据楚国巢湖水寨,获舟船二百余,匠户十余万。 十五日,破合肥。 十六日,水师中主力大舰及半数小船,开始运送匠户沿途返回。而周泰,领水军五千余,小型舟船六百余艘,经施水入肥水。 十八日,江东水军破芍陂水寨,缴获船只、匠户无数。 后袭寿春,不得稍退。 同日,广陵开南城,向江东军投降。 随即,蒋钦领江东水军,再入邗沟,欲入淮泗。 天下为之震动! 旬月横扫江左的孙策,再现神威,不过一月功夫,又扫了淮南。 长安、邺城、洛阳、昌邑、郯城、襄阳。 无不为之侧目!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年龄刚刚双十的幼虎,竟有如此神威。 江东小霸王,名至实归,不却其父猛虎之威。 未央宫中,高诚看着扬州调查司送来的一堆信封,几乎一天一封,每一封都会给人带来震撼! 江东,彻底成势了! 虽说孙策趁人之危,且目前只是拿下了广陵。 但楚国十几万匠户,悉数为其所夺。这些匠户之中,包含了世间所有的工种。 因为他们是打造战船的匠户,战船不论是在从前,还是在现下,亦或者是在未来,都代表着一个势力最巅峰的工艺水平。 而夺得了这十几万匠户的江东,坐断东南已成必然。 天下第一水师的名头,只怕要不了四五载,江东水军就能从荆州水军的头上夺过去了。 与江东小霸王相比,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穿越者啊! 这剧本,比历史还他娘的要扯! 高诚长叹一声,有些羡慕孙策,没了周瑜还有这般运气。自己浑浑噩噩三十余载,眼下还得祈望征蜀大军能够把巴蜀打下来。 同样长吁短叹的还有身在彭城外的曹操。 孙策崛起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尤其是江东水军,第一时间就去了巢湖和芍陂,夺去了十几万匠户。 罢了罢了,眼下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没有击败袁术之前,自己与孙策还是盟友。 说起袁术,曹操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没想到一向无能的袁公路,也居然能下的起如此豪赌! 御驾亲临定陶前线,得了三万生力军的张勋当即展开攻城,子孝守的很是艰难。 桥蕤率军放弃了协助刘勋的策略,而是折道北上,直取昌邑。自己想要派兵阻拦,可又为刘勋牵制,不能成。 最主要的还是昨日新到的一支楚国大军。 据斥候所报,四五万众,进入了彭城境内。 楚国哪来的兵马,曹操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要面对倾国之力的楚国了。 张勋八万大军,桥蕤三万余众,刘勋六万众,新至楚军四五万人。 二十余万! 经历了孙策叛变,水师尽殁的楚国,二十万大军应该是其极限力量了。 而自己,将要以十万久战之兵,来迎接最艰险的一场挑战了。 胜则鲸吞豫洛,与孙策瓜分齐楚二国。 败则身死族灭,为他人所并! 第900章 赵国内权 越来越多关于江东军战果的讯息,传遍出去,天下人的目光,也紧紧的盯向盘踞在中原核心地带的楚国。 一个月前,楚王术称帝之际,不少人都想趁机杀杀楚国的气焰,可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楚,一点点吞噬兖州,吞噬江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凭借着强大的国力,大楚足以占据整个黄河以南,大江以北,以及江东、闽越之地。 但,事情变的太快,有点让人措不及防。 邺城内赵国上下,前几日还在想着如何遏制楚国的扩张。甚至,为此都传令颜良暂缓进攻青州。曹孟德就算是挡不住楚军,也能为大赵休养生息争取时间。 然而,一眨眼之间,似乎不需要大赵做什么了。 诺大的楚国,如同霜遇初阳,飞速的丢失着手中的地盘。 赵王袁绍的心情,也伴随着所传来的江东军讯息,日渐欣喜。 自己这个阿弟啊,还是那么自大、无知,以为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却殊不知这天下,正值英雄辈出之际。 痛快,痛快! 殿下的赵国重臣,也多是面色从容,略带惬意。 “大王,孙策势若猛虎,楚军节节败退,颇有抵敌不住的态势。臣以为,当使大将军出兵青州,以绝曹操退路。” 沮授出身建言,欲攻曹操。 殿中审配拧了下眉头,言道:“公与兄,若是大将军出青州,曹操首尾难顾,态势尽失的话。楚国,或有浴火重生之日。毕竟,孙策虽势头正劲,但江淮之地终究是楚国经营十余载之地,民心深厚。” “正南所言甚是,曹阿瞒拢共不过十万兵。眼下楚国已聚集兵马二十余万,民夫四五十万,可谓是举国攻之。吾等再攻青州,曹操可顶不住。拿下了曹操,陶谦、孙策,在楚国二十万大军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逢纪亦是附应说道,沉吟片刻,继而再言道:“曹操虽叛吾大赵,吾等臣子自是恨不得朝夕覆之。然,为国之大计,此时需谨防楚国坐大。楚强曹弱,不帮曹亦不能再弱曹。兖州世家,深受曹操迫害。若其大势一去,彼等必弃曹而投楚,于国大不利!” “元图所言,图不敢恭维。楚虽强,却已失天下民心,更兼内斗不休,外将叛变,局势动荡。孙策虽根基未固,可其仗水军足以纵横淮泗。曹操亦非凡辈,与楚国交战不下十余次,皆胜之。陶谦虽弱,却仍有钱粮无数,足以补孙曹之不足。” 郭图神色肃穆,全然未有他人之轻松写意,又说道:“孙曹合兵,已不下十五万之众,又有粮秣无数。诸君可曾想过,一旦楚国大军兵败,将会是何等局面?” “哼,不过是中原两淮,为孙曹两分而已,亦胜过楚国一家并之。” 自己的说法,被郭图指名点姓的反驳,逢纪当然非常不爽。 连带着审配,看向郭图的目光,也充满了愤恨。 为一己私利,而坏国之大计,无外如是! 沮授也许只是提个计划,毕竟其站在何人一方自己还不清楚,但沮公为人河北皆知,绝非郭图之辈。 而郭图之念,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再一步壮大长公子的势力吗? 逢纪有审配撑腰,可他郭图也不是没有帮手。 一旁的辛评,当即站出言道:“王上,臣以为当出兵伐曹!当年许公月旦之评,言其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许公观人一生,皆无所差。可见,曹操方是大敌,而袁术,不足为虑!” “仲治好大的口气,二十万楚军,治民千万的楚国,在仲治眼中,竟不值一提。不知仲治有何高见,配欲一闻!” 辛评这个长公子的心腹跳了出来,审配也不能坐视自己现在唯一的伙伴受欺负。 谁知,辛评还没说话,倒是张导出身言道:“审总参,袁术之能,天下瞩目。虽义薄云天,然争天下,非此成事。楚国精兵,早已在南阳之战、荆襄之战、匡亭之战、河洛之战中损失殆尽。眼下二十万楚军,不察军纪,旬月无操,皆乌合之众。” “反观曹军,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其骁锐不弱于吾军,其虎豹不下于飞熊。再观孙策,横扫江东,板荡江右,兵马虽多是降卒,可士气如虹,锐气正盛。尤其的是江东水军,其旦入淮,楚国必不能战之。此战,孙、曹并非没有胜利的可能,而此二人一旦击败楚国,定分其地,势当成也。” “便是如此,明岁吾大赵南下,彼等不能化楚地,但亦不会散其盟。江东水军,若入大河,吾军是过不过河?若渡之,则为其所断。若不渡,则空耗国力,一无所得。所以,无论三家谁胜谁负,吾大赵必须南下青州,以此为基,再行蚕食之策!” 张导说完,恭敬朝着众人一礼,而后退归列内。 审配、逢纪皆不再言语,因为张导并非是郭图那一班人。而且,各持其理,唯有使王上定夺了。 袁绍冲着张导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导乃是从一开始便跟随自己的老人,常年治理巨鹿,才能出色,政绩斐然。 可是,该怎么选? 是个难题! 袁术不用说,就是一蠢货,若不是为家族计,自己早就率军南下河洛了。曹操也不多说,背弃小人,生平之恨,不杀不快! 思忖间,袁绍看向了帐下头号幕僚田丰。 田丰踱步前出,拱手一礼,言道:“王上,臣有一贤才举荐,当解王上心中之惑!” “嗯?” 袁绍身躯微微向后挺了一下,凝视着田丰,疑惑问道:“元皓乃吾河北名士,智绝于天下,亦不能解孤之惑哉?” “非也非也。有国一朝,当老壮青相继也。臣与诸卿,岁皆长矣,天下大势仍不可明。虽壮有正南、元图、公则、仲治、佐治、景明、友若等天下英才,然仍需补些青少之杰,加以培养啊!” 田丰带着些许感慨,又有些惆怅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殿内众人,也都将目光看向田丰。 谁都知道,大赵又将出现一位绝顶天才了,否则能值得田元皓于庙堂之上,出此之言? 大赵国内的年轻俊杰可不少,审氏审荣、沮氏沮鹄、高氏高干、高柔、荀氏荀闳、博陵崔均、崔钧以及清河崔林等等,后进子弟,多不胜数。 但在田丰口中,却是一言略过。 第901章 司马懿 “元皓,欲荐何人?” 袁绍问及,余众也皆附耳相闻,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家子弟,竟得田公如此青睐。 田丰笑而言道:“大王,此子已在殿外恭候,一见便知。” “噢~” 袁绍心中好奇,给身旁内官使了个颜色。 内官当即奔走出殿,很快就见到了已在恭候之人。 见之很是惊讶,倒不是认识此人,而是此人看起来也未免太年轻了。尚未及冠,一副儒嫩之色,略有颔首,礼节倒无所失。 然而,年岁啊,仍旧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埑。 “小郎君,王上传见。” “多谢内使通传,感激不尽。” 司马懿冲着内官见了一礼,整理了下身上衣衫,平复着心中的波澜。 “小郎君不必多礼,随吾来。” 内官说完,提步踏阶。 司马懿也狠狠的呼吸了两下,踏上那阶梯,尽头便是整个大赵的最中心。 近来几月,沮师忙于军中事务,不可开交,便让自己先跟随田公学习。几月授学,自己能够感受到田公对自己的欣赏。 今日,更是伴随其入邺宫。 可中途,便被人传召至此静候。 从站在台阶下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在想该怎么面对赵国君臣。 到现在,仍旧思绪如麻,不得其解。 毕竟不是先前去拜访沮公,自己腹中早已做下定论。现在,就看这几日心中所想,会不会用的上了。 ———————————————————— “小子司马懿,拜见大王!” 事到临头,司马懿反而浑身放松下来,大大方方的见礼言道。 殿内众人,看着眼巴前的毛头小子,无不是诧异非凡。这其中,听说过河内司马氏的人很多,听说过司马防的人也很多。 甚至司马防之子司马朗,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唯独这司马懿,闻所未闻! 不同于别人,袁绍早在司马懿拜沮授为师时,就知道了此人。司马防次子,字仲达。 河洛之变后,司马家遭遇灭顶之灾。司马防及其三子,皆殁。 只是没想到,原本应该在袁氏记录的关东俊杰上划去的司马懿,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来到了赵国,拜了沮公与为师,学于田元皓。 “孤道是谁,原来是沮公高徒。田公所荐,使公与无功也!哈哈哈~” 袁绍向着田丰开了句玩笑话。 田丰亦是面显笑意,沮授摇摇头苦笑道:“王上,仲达天赋异禀。臣本想教导二三载,再为国举才。今日田兄先行,且看这孺子表现如何!” “公与大气!” 袁绍赞了一声沮授的气度,转看向司马懿,笑着言道:“仲达,今中原楚、曹、孙大战,群臣献两策。一乃弱曹之策,一乃坐观之策,孤意难决啊!” 说完,众人目光皆注视着殿内的这位少年郎。 司马懿微微颔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思忖了片刻,俯身躬礼言道:“启禀大王,小子年岁尚轻,历事不足。胸腹之见,不过尔尔,万不敢与庙堂诸卿相论,更不敢定诸国栋之策。”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面色各异。 袁绍有些皱眉,心中也在奇惑这小子究竟是不敢,还是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至于有才无才,沮授和田丰可不是瞎子。 但别人心中的想法,就未必如此了。 有的人认为这司马懿年纪轻轻,倒是深得进退之道。无此言,即便其今日高谈阔论,日后在赵国军政之间也是寸步难行。 毕竟,这是一场权力的争斗,一孺子冒然闯进来,不被搅得粉身碎骨都是天大的运气了。没看到,殿内很多人都闭口不言,坐视审配、郭图相辩吗? 连他们之中的某些人都不敢妄言,更别提这区区司马懿了。 而有的人则认为这司马懿不过如此,空顶着沮授高徒的名号,腹无定论。 “仲达,不必拘谨,尽可言之。” 袁绍看到了沮授和田丰的从容淡定,再度开口言道,想要看看这个小家伙是不是还打算推了去。 果不其然,司马懿突然之间也有些失据。 自己还是逃不掉啊! 于是,再度俯身,朝着两侧的赵国重臣言道:“小子若有失言之处,还望诸位长者,莫要怪罪。” 随后,这才挺起胸膛,向着袁绍言道:“敢问大王,欲何时举大军南下?” “噢~今岁如何?明岁又如何?几载后又如何?” “若今岁南下,则攻楚国。若明岁南下,则攻曹操。若几载后南下,则两相并攻。” 司马懿神色越来越淡定,坦然说完后,便肃身等候着他人的再度发问。 袁绍没有再言,而是逢纪站出问道:“仲达所言,皆出兵攻伐,莫非以为吾之策有不足之处?还望司马~仲达指点!” 逢纪说完,司马懿心中便晓得其与审配应该是主张按兵不动的一方了,回礼言道:“逢中丞言重了,小子初涉世事,理应多向中丞请教,岂敢言指点一词。不过,既是论策,当不弊言辞,方乃吾大赵名士风范。” “懿斗胆而言,还望中丞勿怪。按兵不动,于吾大赵此时而言,并无不可。待到曹使君与楚王拼个两败俱伤,而吾休养足粮,再挥师南下,确实妙计。只可惜,曹使君帐下亦有荀文若、程仲德、戏志才、陈公台等谋略绝伦之人,又岂会坐等吾大赵成渔翁之利!” “懿不知彼等如何谋策,但吾大赵若无动静,必然处被动之局。正所谓,两军对垒,料敌为先。中丞乃颍川名士,当知一步失,步步失之理。” “妙!妙!妙!” 郭图见到逢纪落了颜面,当即不忘再补上一刀。 而后,又言道:“仲达,还请明言为元图兄解惑啊!” 逢纪当即面色涨红,盯着郭图那贱贱的笑意,恨不得当场撕了这贼厮。 而司马懿,也皱起眉头。 自己礼仪尽到下,果然还是出了差池。 可现在,骑虎难下之时,当迎难而上。至于日后,待回去后,再向沮师和田公请教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吾大赵当自定谋略。一如田公对阵王司徒,任其百般妙计,唯吾依计独行。今岁,吾大赵尚需修养,难以动大军。但大将军处可增兵两万,按兵不动。再使长公子率并州兵马攻河内,以为日后计。明岁,冀州可恢复八成元气,有举大军一战之力。” “若为数载计,当先攻青州,夺此积蓄兵马粮秣。而后以长公子所部,袭扰河洛,制楚国心力。使其东不能灭曹,南不能平孙,内不能休养。如此,大军南下之时,楚国心力交瘁,曹操势弱兵少,难阻吾天兵定鼎中原。” 司马懿说完,再度行礼言道:“小子妄谈谬论,献丑了!” 没有人回话。 袁绍注视着这少年,心中在感慨。 田丰、沮授皆是喜之若狂,仲达的表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大赵国策乃是一统河北,再拥强兵南下山东。而后西进关中,一如光武故事,并统中原。 现在,司马懿说的这么多,全然就是如何南下山东的策略。 什么今岁伐楚、明岁伐曹,数载后两相伐之,连起来就是如何一步步的拿下中原之地。 屯兵平原、河内,势必使楚、曹心生紧迫,急于一战。楚胜则河内动,使其不敢并兖州。曹胜则攻青州,击其后腹。 让楚、曹、孙,处于一种畸形的平衡状态下,来为大赵谋利! 第902章 破势(1) 定陶城破的消息,让身在彭城前线的曹操,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一夜之间,城外十几里的曹军大营,便没了踪影。 斥候确定了曹军仓皇退兵后,刘勋立即率领大军,开出营垒,朝着曹军军营而去。 看着那依旧坚挺着的大营,上面旌旗羽帜与常时一般无二。可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星罗密布的帐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 刘勋的眼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被曹操这孙子怼的损兵折将,若不趁此机会,找回点颜面,自己日后还怎么在大楚立足。 留下两万人负责防守彭城、保护粮秣后,刘勋的大纛引领着三万余众,顺着曹军遗下的足迹,追了上去。 同时也没忘记让统帅南阳大军的陈瑀、陈琮兄弟,及其帐下大将陈简、陈牧等人,紧随自己之后,以为后援。 未行半日,沿途所见,皆是甲械弩矢散落,更有粮车丢弃,足见曹军仓皇之样。 见到这番局面的刘勋,心下更加确定了继续追下去的想法。 于是,前军速度迅捷。 天色刚落,刘勋就来到了留县城南三十里外。 斥候仍在趁夜追寻曹军的踪迹,不过想来定然不会距离太远! 刘勋也与几位大将,聚于帐内。 “车骑,吾等如此追击,末将担心曹军有诈啊!” 担忧了一整天的乐就,趁此时机,劝言道。 刘勋点了下头,冲着乐就一笑,说道:“放心,本将又不是第一次上阵。曹孟德这点把戏,可唬弄不了本将。” “车骑莫非有良策?” 雷薄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将。今日曹军的布置,未免也有些太明显了。那曹军素来军纪森严,传闻不下于周军。又岂会做出抛弃甲械、粮秣之举?他们只是撤退,而不是溃逃啊! 刘勋轻嗯一声,与二人道:“本将欲将计就计!今夜汝二人各引五千将士,左右蔽行。待到曹军伏兵击某,尔等便杀将出来,必能大胜!” “曹军尚有五万余众,车骑以贵躯诱敌,万万不可,还是末将来!” 乐就抱拳一言。 刘勋随即冷哼一声,压了下手掌,示意乐就静静听来。只闻:“某与阿瞒,也算是相识甚久,其能力确实胜于某。但某太了解他了,此时昌邑危急,设伏断后之兵,必然不过万人。虽然功劳小了点,但总能为吾等挽回点颜面。日后,在朝中如何站稳,可就看这几日了。” “车骑放心,末将二人唯车骑之命是从!” 乐就、雷薄立马表明立场,因为车骑将军显然不仅仅与颍川陈氏交好,更与下邳陈氏也有关联。甚至,卫将军桥蕤都乐得与车骑相交,更何况他们两个没什么背景之人。 “下去准备,本将不会亏待了二位!” “多谢车骑,末将告退!” 两人退出大帐,各做准备。 —————————— 而此时的曹操,就在留县之内。 留县城外,皆是就地度夜的曹军将士。既无营寨,又无帐篷。 好在夏季夜风习习,全无寒意。 城内县衙中。 一间屋舍内,灯火通明。 曹操、荀彧、戏志才三人,正围着舆图观察形势。 “文则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想来也应该快回来了。文则有大帅之才,眼略独到,想必当会随机应变!” 戏忠沉着面色,眉头也稍微皱起。 局势的变化,有些出乎意料。 自己还是估算错了楚国的实力,或者说是汝南袁氏的影响力。 赶来支援的刘勋的兵马,从两万人涨到了五万人,这点早就了解了。也没人将其放在心上,可让人难受的却是北上的桥蕤所部。 桥蕤所部本只有两三万众,这点兵马想要拿下昌邑城,异想天开。 即便是其与张勋汇合,定陶、昌邑一带自家也有三四万众,坚守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可现在的状况是,桥蕤一路北上,沿途望风而降。 再加上定陶失守,张勋大军东进。济阴、山阳各地豪族,纷纷附起,领私兵、乡勇,加入桥蕤所部。而鲁国、东平国、任城国,更是径直换了大旗,举兵叛乱,响应张勋、桥蕤。 昌邑所在的山阳郡,几成孤地。 “现在是要想办法处理桥蕤所部,张勋虽然攻破了定陶。但子孝将军那里损失不大,加上昌邑守军,尚有三万众。但是桥蕤所部,却拦在吾等与昌邑之间,不破此獠,难以辗转。” 荀彧亦是面色凝重,眼下的形势极为不利。楚国的奋起一击,转瞬间就改变了战场的局势,打破了持续数月的僵局。 曹操深呼一气,瞅着这舆图,说道:“文若、志才,吾欲效王司徒之计,如何?” 荀彧、戏忠眉头紧蹙,注视着曹操,见非玩笑之语,也开始静心思索起来。二人,时而盯着舆图,时而错耳交语,迟迟不能定。 曹操冷静的呼吸着,确实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尤其是这一法子,还是有失败者先例的时候,更加让人缺乏信心。 良久,二人商议出了点眉目。 “主公,忠不赞成此策。此策初略一观,确实有可行之处,然实不可行也。只说一点,吾军将士,多是兖州人士。一旦楚国全据兖州,将士必逃亡甚重。主公嫡系部曲逃散过重,还如何再压住臧霸、管亥等人。” 戏忠摇着头说道。 闻言,曹操顿陷纠结,目光看向荀彧。 荀彧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劝言道:“主公,王司徒乃无为之计,方行此略,以图求存。而吾等不同,主公经营兖州十余载,待民如子,民心皆向。纵是士族皆投袁氏,兖州愿为主公效死者,仍有数十万众。” “何况,兖州诸君,支撑数月,等的便是主公大纛。若主公弃之,日后又何以收拢人心。眼前局势,颇是困狭,但亦是主公奋起之际。袁术何许人也,瞬遭大变,尚能坚定心志,举国之兵,不破不还。主公若不能迎难而上,破而后立,岂不是连袁术小儿都不如也?” “砰!” 曹操嘴唇一凛,拍案顿喝:“文若这是何言?哼,吾曹孟德,再不济也比他袁公路强!桥蕤那边,文若可有妙计?既然他袁术想要搏命,那曹某岂能退之。” “得主公启发,思一良策!” “噢~速速道来。” “主公且倾听之。” “” 三人脑袋凑到一块,片刻后,皆抚怀大笑。 第903章 破势(2) 天色即亮。 刘勋再度引军出发,皆轻装而行。 只有一校部曲,带着随军粮秣,尽量追赶主力的步伐。 而雷薄、乐就二人,各引精兵五千,先于刘勋主力抵达留县。位于东侧的乐就,发现了曹军的踪迹。 听着斥候的汇报,留县城外遗留了大量曹军闲杂之物,显然曹操率领的主力,昨夜便是在此宿营。 “立即汇报车骑将军,另外加派斥候,一定要探得曹操设伏兵马所在!” “诺!” 信骑一出,乐就继续引兵往北行进,曹军主力就在不远处。 这一追,便是数日功夫。 三日后,乐就立足丘顶,眺望着远方的沛县。 斥候所报,曹军分兵了。 其主力大军径直往西面丰县而去,而兵力较少的曹军偏师,却是持有曹操大纛,继续北上往湖陆去,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中原大地,广袤无垠,一片坦途。 曹军不论是走丰县,还是走湖陆,最终都能够抵达昌邑。 而且,自己为了隐蔽行踪,一直与曹军保持着二十里开外的距离,在泗水东岸。雷薄那边,则是在泗水西面。 一条泗水,就能耽误斥候半个时辰的时间。 稳妥起见,乐就放缓了速度,等待着后面车骑将军的决策。 至于雷薄,也发现了曹军的分兵行动,但未作迟疑,便继续北上。因为,斥候没有在这支往湖陆去的曹军中,看到曹操的大纛。 擒贼擒王,自古之训。 若能拿下曹操,自然是此战最大的功劳。到时候,即便是首功记载车骑将军头上,但自己能得到的也会更多。 当夜,乐就、雷薄皆得到刘勋将令,追击曹操大纛。 刘勋的想法与雷薄相同,至于敌军那支所谓的主力,则是加派斥候监察。 ———————————————————— 又是两日后。 曹军大纛之下,曹操与荀彧、戏忠等一众心腹幕僚,及诸将,皆会于此。 身后仅余万八千众的青州将士,也在管亥及诸黄巾降将的统帅之下,紧紧跟随着大纛的步伐。 日至晌午,烈日灼灼。 曹操以掌遮眉,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湖陆县城。 “文若,水边那片林木如何?” “夏雨方过,正值盛茂,确实乃良地。” “管亥,汝率三千将士,避于林木之中。听吾鼓号,伺时杀出。” “诺!” 管亥抱拳应声,抽调了帐下最精锐的三千将士,朝着泗水旁的一片树林而去。 稍后,曹操又冲着身后一将言道:“蔡阳,汝领兵两千,匿于西侧。待到管将军杀出,尔亦出之。” “诺!” “其余诸将,虽某于此静候,且待吾那子台贤弟到来。” “吾等遵命!” 随即,这部曹军主力就地埋锅作灶,等待着即将赶来的刘勋。 然而,曹操可不知道,其一举一动,都在楚将雷薄、乐就的耳目之下。 至于刘勋主力,已经距离曹操不过二十里。原因便是,曹孟德放缓了速度,否则刘勋一直追不上来,那还怎么伏击他。 刘勋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胸有成竹的他立即号令各部加快速度。 今日,天色尚早,正是诛杀曹孟德之际。 只不过,此时的刘勋,还不知道自己派遣的斥候,已经失去了丰县一带曹军主力部曲的踪迹。 仅是一夜之间,斥候就发现曹军不见了。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鬼,可就是不见了啊! 足足三万多人的曹军,硬生生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斥候当即便有人去汇报刘勋,然而相距甚远,少说也得三两日功夫才会报到军前。亦有斥候,向即将抵达沛县的陈瑀所部汇报这一情况。 说来,陈瑀也是恼火。 这刘勋看见功劳,未免也忒心急了。 原本其部与自己不过相隔二十里,尚能首尾呼应。可现在倒好,他轻装前进,自己却要全副武装行军。 距离越拉越大,直到眼前,车骑将军距离湖陆不足二十里,而自己还没赶到沛县。 同样跟不上刘勋步伐的还有其留下的一支部曲,押送着军中粮秣辎重的他们,此时已经编入了陈府君的队伍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仍有一万楚军,领着数万民夫,押解着十万大军的一月军粮,远远吊在留县一带。 再加上从彭城不断涌出的运粮队,自此至湖陆之间,二百四十余里。 十万兵马,能拉扯这么远? 各部之间,光是为了维持联络,仅是斥候就派出了一两千人。如此,才堪堪做到半个时辰一报! 罢了罢了,反正曹军已经狼狈退兵,无碍大局了。 时间一点点度过,目光划到湖陆南的泗水之南。 曹操率万余人,已是立下阵脚,严阵以待。对面的刘勋大军,也是分列各阵,准备进攻曹军。 临战前,曹操没有与刘勋这位少时好友阵前相叙,只是命人送了一封信过去。 所言之意,不过是劝刘勋就此退去,沙场无眼,莫要丢了性命。 同样,刘勋也回了曹操一封信。 闻曹兄用兵如神,临阵机变,如臂挥指。弟不才,欲以一试。若败,自会退去。若胜,必擒兄长,献于陛下阙前。 曹操微笑着摇了摇头,逐渐抬起手臂,而后猛然落下。 “杀!” “杀!” 两军将士,不约而同,皆顿声大喝,张己威势。 短兵未接,弓弩先发,互为攒射,双方各有伤亡。 弓矢九发,步卒接战,皆列住阵型,盾牌竖于前,戈矛于后,朝着对方的盾牌兵乱捅。万千戈矛之下,刀盾兵的伤亡无疑是最大的,但他们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如此。 刀盾兵们,顶着巨大的伤亡,仍在继续前进。 其间,数不尽的轻兵奋勇而出,希望运气爆棚,躲过对方的戈矛,冲入阵中,为己军打开缺口。但那只是希望,现实的状况就是,每每跳出一名轻兵,行不及一息,冲不过两步,便被捅出一片窟窿眼。 阵战焦灼之间,彰显的便是统帅的临阵之能了。 随着曹操的一号一令,六个交战中的曹军军阵,各有进退,又互为遮掩。时而齐头并进,猛然一击。时而退步三丈,诱敌深入。 点点滴滴间,曹操将手中这万余人,彻底玩出了花来。 直看的对面刘勋,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知道他曹孟德厉害,但这未免也忒 面对阵战之能胜过自己的曹操,刘勋一步步进入落入对方的节奏中,只能尽力拖延着时间。 很快,刘勋便撑不住了。 右翼的一个军阵,在来回交错间,抵敌不住,被曹军趁势推进了数十步,右侧出现了漏洞。 不等刘勋做出反应,曹操便抓住机会,命人再击鼓号。 隐匿在楚军右翼的管亥,当即率伏兵杀出,喊声大震。 同时,蔡阳亦帅伏兵杀出。 一时间,楚军危急。 可偏偏在这时,又是一阵喊杀声突响,曹操侧目相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904章 破势(3) 刘勋玩了一把将计就计,但仍旧未能大溃曹操。 一招壮士断臂,曹操主力部曲,得以从容退去。而留下断后的兵马,悉数为刘勋所戮。随后,更是挥兵掩杀。 惨遭战败的曹军,亦是呈现出败军之像,沿途丢盔弃甲,粮秣钱帛,洒落一地。 这一次,可不再是诱敌了! 要知道,曹操率领的本就是青州兵。一群黄巾军的高个而已,但仍旧是农民军。若不是曹操拉拢住了张宁,这些青州兵说不定早就溃散了。 毕竟,打仗不是他们的强项,但论起败逃,却是轻车熟路。 一追一赶之下,沉着夜色,曹操终于再度与刘勋的追兵拉开距离。寻了一隐蔽处,查点部曲,结果军中将校失散半数,兵卒更是仅余六千余人。 中途休憩时,曹操、荀彧、戏忠无不是苦笑相视。 弄巧成拙了。 “文若,恐怕先前之策,不能用矣。” 曹操看着散落在四周的将士,任由军医拔下胳膊上的一根箭矢,摇头叹息。 荀彧的面色也不好看,自己一向认为智略还算拔尖,可谁知居然中了刘勋的计策。刘勋是谁,己军的手下败将,现在却翻了身。 其次就是逃跑的路上,确实不好受。 虽然运气较好,没有受伤,但狼狈之色,显露无疑。 “唉~” 短叹一声后,荀彧垂下头颅。 本想伏击刘勋成功后,夺其衣甲,袭桥蕤部。现在仗没打赢,自然也就没了后续。 “咳咳咳~” 旁边的戏忠一阵干咳,当即惹起二人注目。 “志才无恙否?” “志才贤弟!” 戏忠捂了下胸口,冲着二人勉强一笑,言道:“主公、文若,不必担心,忠无恙。” “唉~主公,祭酒眼下伤势颇重,不宜远行。” 与曹操绑扎箭伤的军医,看了一眼戏忠的面色,叹声说了一句。 曹操神色一怔,回头凝视了军医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戏忠道:“志才还是先下去休息。稍后,操命人造一抬倚。” “主公,忠无大碍,不必费心。眼下,忠却是思得一良策,若行之,未必不能胜桥蕤。” “志才~” 戏忠注视着曹操,直到曹操暗叹一声,抬首示意军医退下,这才继续说道:“此策,或许有辱主公,用与不用,皆在主公之念。” “志才且言!” 曹操肃重起面容,仔细的听着戏忠的每一言,每一语。 良久。 曹操沉默着不说话,紧凑起眉头,陷入思虑之中。 策乃良策,自己也并非不能犯险。但是,自己信不过管亥,信不过青州兵。怕就怕,青州兵顺势而为,自己一败涂地。 荀彧也是愁容难展,太冒险了。 不成功,便成仁啊! “管亥,如何拉拢?” 曹操凝声问向戏忠。 戏忠微微颔首,回道:“可许长公子迎张宁为正室,再遣人册立长公子为兖州刺史,谨防不策!” “不行,太冒险了。昂公子虽才德两全,但年岁尚轻,未必能压住军中诸将。何不如寻一与主公面容相似者,纵是不能大破桥蕤,亦有转圜余地。” 荀彧摇着头,不想走这一步。 “文若,非某不成。” 曹操带着一丝微笑,注视着荀彧,继续说道:“此事,便交由文若了。若吾所遇不测,当扶昂儿继之。有文若佐政,文治不愁。至于军中,尚有子孝、妙才、元让,无人敢动。” “彧~” “放心,操吉人自有天象。稍后,某派蔡阳引亲信,护送汝往昌邑。实不可行,便弃昌邑,退泰山,或徐州。” 荀彧缓缓闭上双目,屈身一礼:“主公待彧如国士,彧必生死以报。” “好,操得文若挚友,善也!” “来人,传管亥将军来。” “诺!” ———————————————————————— 与此同时,自知分不了功劳的陈瑀,也不慌不忙的在泡水南岸扎营,打算明日再行渡河。 楚军大营东南,啮桑。 曾经饱受洪灾的古城。 没错,放到这个时代,啮桑都算的上古城。 元光三年,水没十六郡,啮桑就是在这场大水中,彻底荒废。 然而此刻,在这片废墟之中的黑暗里,却是藏匿着数不尽的曹军将士。 赵俨看着聚在周围的李典、史涣、刘岱、王忠、刘若五员大将。以及早早便来到啮桑的路招、牛盖、殷署等将,不由暗叹了一声。 早在分兵的那一刻起,每至入夜,自己统帅的主力大军,就会趁夜遣出数部。其余部曲,则大张旗鼓,继续前行。 路招、殷署等将就是第一夜潜离的部曲,也是最早来到啮桑的部曲。 但现在,还是出了问题。 “乐进、冯楷、徐翕、毛晖、张喜五人呢,怎么还没到?” “不知,斥候也不敢探查过远,以免遇到楚军斥候。” 殷署皱着眉头回答道。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夜间行军,尤其是诸部分散的状况下。走丢一两支部曲,太正常了。 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五人率领的兵力不多,但也有六千余人,这么多兵力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势了。 赵俨摇了下头,言道:“不管这五人了,据斥候所报,楚军统军大将,乃是楚国南阳太守陈瑀。兵力五万人左右,精锐只有一万,其余的多是士族私兵,战力不足为惧。本将打算,趁夜袭之,驱敌于泡水,尽灭此部楚军。” “都督,下令!” “末将等人早就等不及了!” 其下几员大将,皆是抱拳请战。 原本,他们的任务只是配合于禁将军,回攻彭城,可斥候正好发现了陈瑀这支兵马。身为曹军的中高层将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支兵马。 只不过,所有人也都没有想到刘勋都过沛县两三日了,陈瑀居然还没到沛县。 楚军为何将队伍拉的如此之长,只能说是轻敌所致。 “好!诸将听令,李典、史涣,汝二人率一万将士,攻敌左翼。刘岱、王忠,汝二人领一万将士攻敌右翼。本将与刘若将军,率余部自南相攻。卯时一至,击鼓而进,务必将所有楚军,都给本将赶到泡水中!” “诺!” 五将及诸校尉二十余人,齐声应命。 第905章 破势(4) 一场算是计划之中的奇袭,在晨曦即将突破黑暗之际,悄悄来临。 趁着最后的一点夜色,三万余曹军,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泡水南岸的楚军营寨东西南三面。 刚刚朦朦胧胧初醒的陈瑀,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包了饺子。 瞥了眼还黑着的帐内,陈瑀一翻身,再度眠去。 仅仅是用车马和戈矛构成的营寨,卯时前一刻,渐渐传出声响。早早起来的辎重兵,把露宿在外民夫,全都喊了起来。 其余将士也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的收拾着行装,准备继续出发。 好不容易偷得片刻睡觉时间的陈瑀,在被亲卫唤醒后,亦是满面不悦。随即,命人取来温水,洗面、肃装。 接来干燥的丝锦,陈瑀将脸上水珠擦拭一遍,狠狠的伸了个懒腰。 转过身来,话音刚开:“着” “杀!” “咚咚咚!” 陈瑀眉头一紧,匆忙回身,凝视帐外:“速速着甲,来人,出了何事?” “府君,尚未清楚,陈简将军已经赶往后营。” 帐外的亲卫也都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纷纷拔刀出鞘,聚集在中军大帐四周,望向三面。 惊天的鼓声不断传来,喊杀声也嘎然骤盛。 哪里来的敌军? 莫非是已经逃走的曹军? 不应该啊! 中军还在怀疑来犯者何人,后军及左右两军,已经乱成了一片。 掉以轻心的楚军,在听到那喊杀声后,立即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队伍。只是,大清早的人还都没睡醒,仓促间乱哄哄的,到处都有兵卒乱跑,使得营内更加糟糕。 左右两军还好,真正难的却是后军。 数量庞大的民夫,刚刚散开,多数在后军收拾充当营寨的车马。余众则分成东西,正散乱的朝着左右二营而去,同样是为了收拢车马。 但曹军的突然杀出,吓了民夫一大跳,扭头就朝着营内跑去。 不等曹军突到百步,仓皇而逃的民夫又撞上了前往车马准备拒守的楚军将士。好不容易聚集了三千多人的陈简,气呼呼的看着部下再度被冲散。 眨眼间,曹军就已经纷纷跃上车马,冲进围栏之中。 都不用自己出力,楚军的民夫自个就把楚军的阵型给冲的乱七八糟。混乱之下,曹军片刻后便追了上来,肆意砍杀着落后的民夫,进一步加快了民夫溃逃的速度。 被乱军裹挟之下的陈简,无奈的望着手下兵马的混乱,暗叹一声,扭头朝着中军而去。 后军只有万余兵卒,却有着足足六万多的随军民夫,根本阻拦不住民夫的溃败。现在,只能仰仗兵马众多的中军,能够及时列住阵脚。否则,必是三军溃败。 随着赵俨率部迅速冲进后营之中,掩杀溃军。左右两营的楚军,也逐渐显露出败势。 比起老弱病残居多的后营,左右两营以世家私兵居多,再不济也是手里有家伙的军队,总比那些老百姓强。 甚至本就不善阵战的世家私兵,在这种乱战中,也颇有战力。 李典、刘忠等人所率曹军虽然依旧在不断前进,可却没有赵俨部那般攻势如雷。但这一切,都伴随着楚军后营的崩溃而改变。 侧面那黑压压的数万人,蜂拥的朝着后面中军跑去,使得左右二营侧翼没了遮掩。自是引起了各部的骚动,紧接着毫无纪律的世家私兵大幅度后退,直至指挥系统彻底混乱,开始溃败。 三部曹军疯狂追杀,直看得登上望楼的陈瑀不知所措。 自己是第一次领军作战,到彭城那么久也没打过一仗,现在第一仗就被人家给袭击了,而且各军还抵敌不住开始溃败了。 这~ “琮弟,陈牧那边怎么样了?” 望着三面黑压压朝着中军溃败的部曲,陈瑀心下更加着急。看样子,曹军是想要把所有人都赶到中军这里,然后再赶到背后的泡水之中! 好狠毒的敌将! “阿兄,陈牧将军已经率军赶至中军。中军各部,也皆列阵完毕,曹兵想要趁势杀将而来,也要问问吾等愿不愿意!” 陈琮看起来比陈瑀更加英武,一身甲胄披身,看起来也有几分模样。 听到自己弟弟的话语,陈瑀也增了三分信心,言道:“好,告诉陈牧,此战本府君交给他了,务必给老夫挡住曹军。琮弟,汝率本部曲,赶往前军,构筑营垒,收拢溃兵,重编其部。” “阿兄放心!” 陈琮拱手离去。 “哼,小儿也敢犯君子乎!” 不知什么时候,陈瑀突然间信心倍增。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陈牧率军拦住曹军。溃兵自两侧而过,又被阿弟收拢。后再整部曲,以倍敌之兵,反败为胜的美好局面! 然而,初次领军的陈瑀,姑且尚未明白兵败如山倒这句话。 山崩而倾,岂是人力可挽。 若是一曲、一校,乃至一军兵败,尚可凭借着统帅的军事实力,挡住对方的突进之势,重稳阵型。 可现在,楚军后、左、右三军皆溃,不提那些民夫,仅是溃兵就占去了楚军半数兵力。 这么多人的溃败,足以对其余部曲的战心,形成巨大的冲击。 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己方溃军,列住阵脚的楚军,不禁开始出现松动。在他们的目光下,所过之处,皆是溃兵,根本看不到敌军身影。 那么多的部队都败了,他们能挡住吗? 更何况,他们该如何阻拦来自三面的溃兵? “风,大风!” “大风!” 仅余的数千弓弩手,齐齐举起手中弓弩,瞄向三面的溃兵。 老将陈牧眯着眼睛,望着疯狂涌来的败兵,在彼等越过在地上钉了一排的箭矢后,当即麾下臂膀。 “嘣!” 几千张拉满的弓弩,发出摄人心魂的声响,直锤胸口。 逃跑中的败兵,立死一片。 但,根本无法拦住那数量众多的败军,尤其是无路可去的败军。 他们也知道军中律法,也知道溃败部曲,不得冲击后方军阵,需得从两侧绕过。可是,两侧也都是被曹军追着杀的袍泽啊,怎么绕啊? 看到被箭雨清空的区域,转瞬间又充满败兵。 陈牧暗叹了一声,扭头冲着身旁亲卫言道:“速报府君,溃兵已不可阻。请府君立即率前军精锐渡河,于北岸再行收拢败军。” “将军!” 亲卫拧着眉。 “代某敬告陈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死尔!” “诺!” 亲卫狠狠提了一气,抱拳应声,转身退下。 随后,陈牧缓缓拔出腰间佩剑,高喝:“传令三军,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将军有令,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号旗挥舞之下,楚军各部之间,顿时响起一声声高呼。 一场袍泽间的厮杀,就此开始! 第906章 破势(5) 袍泽相残,也许并不合适。 因为在军令下达的那一刻,前沿楚军也迅速混乱,不断后退。各级军吏,强力弹压之下,也未能赶在溃兵冲进军阵前,稳住军心。 数千名溃兵,冒过连连箭雨后,来到了军阵之前。 昨日还是同属大楚军队,今日凌晨便要生死相博? 那可是七八万楚人,他们拦得住吗? 更何况,就算酣战一场后,又如何对抗掩杀而至的曹军。 一名将士将前指的戈矛竖了起来,连带着周围数百人都收起矛阵,扭身就跑。越来越多的人丢弃手中碍事的长兵,加入了溃败的行列。 军队,最终还是由人构成。 既是人,就免不了从众心理。 溃兵携带的滔天颓气,在面对面的一瞬间,就击溃了楚军那脆弱的奋战心气,继而引发其等崩溃。 好~说白了,这两万多人也都是世家私兵,对于军纪本就没有什么感觉。 放在眼下,更没有人去在乎那所谓的军纪了。 大家都在逃,自己不逃是傻子吗? 陈牧还保持着高举佩剑前指的姿态,从军令下达,到各部溃逃,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后面的将士,一看到前面的袍泽溃逃,以为己军已败,亦是相从溃败。 拦不住的! 纵是淮阴侯再生,也不可能只手翻天了! “死战!” 陈牧愤恨的大喝一声,领着身旁的数百亲卫,逆流而上。 沿途所阻者,皆挥刀斩之。 最少,也要死在曹军的手中! 自己征战一声,若是连曹军的面都没见到,就战死沙场,未免也太可惜了! —————————————————— 中军大纛下。 陈瑀的幻想被现实击打的粉碎,望着连丁点抵抗都没有的中军就此溃败,不由傻了心神。 怎么会这样? 那些士族,不是一个个都说自家家兵,皆是敢死悍战之辈吗? 现在,怎么就未战即溃了呢? 然而,这又怪得了谁! 沙场用兵,本就神鬼莫测。 纵是当今天下以稳妥持重的名将周王,不也曾惨遭首阳山之伏。 三军尽溃,仙神难挽。 中军大旗一走,再也没人管那些溃败的楚军了。 无数人冲着数里外的泡水狼狈狂逃,没有人在乎前面是不是有道河,只在乎曹军有没有追上来。 让陈瑀感到幸运的是,前军陈牧留下了两条渡桥,足以让自己安然退至北岸。 这支楚军中最精锐的一万将士,仍旧保持着阵型,丝毫未乱。待到陈瑀大纛来后,领军大将这才命人护送陈瑀、陈琮渡河。 随后,后军退,中军准备,前军阻敌。 一刻钟后,铺天盖地的溃兵至此,但也由此而散。 因为兵力只有三万的曹军,也做不到自三面包围十余万兵民的楚军。仰仗着奇袭,得以大败楚军,已是天幸。 数不尽的溃兵开始朝着左右两侧逃去,沿河而走。也有不少人,仍在朝着泡水跑来,这些人肯定对自己的水性有足够的自信。 然而,也有些不会水的旱鸭子,被别人挟裹着跑到泡水岸边,或是来到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楚军面前,红着眼睛望向连接南北的渡桥。 “退!” 两千余楚军,随着军令,转身退去,开始渡河。 泡水不宽,只有百余步而已,两条渡桥,可容四五人并列而行,撤退的速度很快。 当赵俨率军杀到泡水岸边,渡桥之上挤满了仓皇而逃的败军。时不时,都有人被挤入河水中。甚至,还有挥刀砍杀前面袍泽之人,仅仅是为了尽快逃到对岸。 泡水之中,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去,少说也得有几百颗脑袋进入眸中。自东向西,岸边跑的,水中游的,数不胜数。 曹军各部也因为追杀溃兵,而失去编制。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 所有人都在疯狂的追杀着那些不敢抵抗的楚军,毕竟每一颗脑袋,都是战功。 赵俨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匹战马,望着水中不断游向对岸的楚军,欣然大笑。笑过之后,看着对岸那支保持阵型的楚军,鄙夷的摇了摇头。 一挥手,身后两千余弓驽兵上前,朝着水中的楚军攒射。 身后战场上,一片狼藉。 旗帜、戈矛、兵甲、车马、粮袋、尸体 抬目相望,不知几里。 至于河对岸的陈瑀,则是长叹一声后,不甘心的退往沛县。 军心涣散,还是先进入沛县为好。起码,有城可倚,能给自己添两分安全感。 一天下来,每时每刻都有溃兵,垂头丧气、气喘吁吁的来到沛县城外。多则二三十人为伍,少则一两人为伴。 然而,纵是如此,坐在城头整整一天的陈瑀,还是掩不住心中的悲伤。 六万大军啊,几近覆没。 次日凌晨,斥候所探,曹军已退。 泡水南岸的战场上,也被曹军俘虏的民夫打理的干干净净。那些有头的、没头的尸体,都被堆积在一起,覆上黄土封之。 京观。 简单而粗暴。 两万多具尸体,筑成了几十座低矮的京观。还有几座完全由人头、黄土堆积的土丘,也许是时间不足,这土丘都没了京观的形状。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惊胆战。 同时,各部也统计了收拢的败军。 万余溃兵回到沛县,再加上建制健全的万余将士,合计两万兵马。民夫也逃回了两万多人,但仍旧有近四万军民,不知所踪。 也许,这些人就此逃回了故土。 也许,不知走到哪里当起了盗匪。 战乱年代,那如同杂草一般丛生的匪寇,几乎半数都是由溃败的兵民构成。因为这些人知道即便逃回军中或者乡里,也终究会受到惩罚。 偏偏又没有吃食的他们,只能落草为寇。 失败方少不了低落个十天半月,而胜利者,自是气势恢宏。 仅仅损失了不过两三千将士的赵俨,当即率军继续南下,他们最终的目的,乃是彭城。 沿途之中,也终于与跑迷了方向的乐进等人一一汇合。 手中仍旧握着三万余精锐的赵俨,不由意气风发,挥师南指,虎步江淮。 但是 每当有人刚想傲娇一下,总会被老天爷泼一盆凉水,醒醒神。 第907章 破势(6) 赵俨看着彭城城楼上,高高悬挂的曹军旗帜,不由沉了下脸色。 于禁于文则,这家伙跑的还真快! 城门一开。 赵俨定目望去,果是于禁,不禁苦笑一声,摇头叹息。 本还以为自己能赶在于禁之前,拿下彭城,而后纵横江淮。也可使天下皆知,英雄非孙伯符一人,亦有赵伯然。 可惜啊,好事被于禁插了一脚。 “伯然贤弟,真良帅也!” 于禁笑面上前,并礼言之。自己刚刚得到斥候所打探的消息,泡水一战,其声名鹤起也。 赵俨回礼言道:“文则兄言过了,泡水一战,终比不得兄长水淹下邳,震慑天下啊!” 两人各自恭维对方足以自豪的战绩,关系立好。 然而,知道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俩人截至今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战绩了。 但没有人会去小觑众星拱卫的两员年轻将军,一战成名,莫过于此。 说来,曹军也是一支年轻的军队。 比起周军,更富有活力。 因为,曹军中的一应老将,皆被慧眼识珠的曹操给压了一把,挑出了两员能力最强的将军,来统帅这两支最精锐的曹军。 其余一如曹真、曹纯、曹休、乐进、李典等后世皆知的名将,在眼下也只能对着两位比自己年轻的将军俯首应令。 而赵俨、于禁,也没有辜负曹操的期望。 彭城,这座徐州重镇,也落在了曹军的手中。 自此,整个齐国徐州,除了州治郯县外,开阳、彭城、下邳在曹操属下,广陵又在孙策属下。所谓的齐王,也只剩下郯县周遭,数个县邑可以指使,名存实亡。 两军会师彭城,自是要庆贺一番。 大宴过后,初步建立友好关系的赵俨、于禁二人,也进一步加深对对方的了解。 同时,赵俨也知道了彭城是如何为于禁拿下来的。 先前,赵军大将颜良帅军兵平原,刚刚水没下邳的于禁,就被调往青州,打算对阵河北名将颜良。 而于中途,于禁却是私自做出抉择,折图回军,奇袭彭城。 这一点在分兵前,自己也有所了解。因为戏祭酒很看好于禁,且猜测于禁必会明察局势,奇袭彭城。但怎么着都没想到这家伙跑的这么快,很可能在信骑送达军令前,就已回师。 结果不言而喻。 两万楚军,一万人带着民夫北上了,与自己擦身而过。若不是心中想着尽快拿下彭城,自己也许还可能再立一功,想想都感觉可惜。 余下的万余楚军,早就失了戒备之心,被于文则趁夜夺去了。 宴会一毕,众人皆未醉,就此商议军机。 室内大小曹将四十余人,围在舆图前。 这其中,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赵俨、于禁两人,皆是主帅。其次乃李典、乐进、曹真、曹休、曹纯、臧霸、刘岱、王忠、刘若九人。其余人,皆是一校校尉,参议尚可,但还轮不到他们做决定。 “现在陈瑀大军为吾所破,彭城为文则兄所下,周围仅余约莫在留县的一万楚军,以及退之沛县的陈瑀败兵。再往北,就是刘勋率领的三万精锐楚军,此刻应该快到昌邑了。东面齐国兵马的部署,俨知之甚少,还请文则兄解惑。” 赵俨与周围诸将大概讲解了眼下的局势,目光转向徐州之时,又转向于禁。 于禁点了下头,说道:“陶谦陶公祖,无治军之能,却有善政之才。其若是玩起阴谋权术,在场的恐怕无人是其对手。不过,三千丹阳精兵,两万徐州兵,使其有心无力。” “听闻丹阳兵乃天下骁锐,于将军身在徐州甚久,此军战力如何?” 旁边刘若出声问道。 于禁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臧霸却是抚怀大笑,与刘若言道:“刘将军,这丹阳兵,徒有虚名尔。军纪涣散,无阵无行,徒争孤勇而已。对阵军纪差劲的楚军,自然算得上骁锐。可若是对阵吾等,不过尔尔!” “不错,什么丹阳精兵,某帐下虎豹,一战破之。” 年轻气盛的曹纯,更是颐气扬眉,丝毫未将丹阳精兵放在眼中。 此言一出,室内不少人都大笑而起。 谁都知道,曹纯统帅着军中唯一的一支骑兵,也是唯一的一支战力最强的军队,虎豹骑! “丹阳兵正如子和所言,不足为虑。而那两万徐州兵,则由徐州名将曹豹统帅,战力嘛堪堪入目。” 谈起徐州兵,于禁又是摇头蹉叹。 这天下中,恐怕徐州兵也就比黄巾兵强一点了。虽然不知道北胡、南蛮、山越、西羌的战力如何,但凭感觉而论,也得比徐州兵强。 因为,这徐州兵之所以比黄巾军强,靠的就是那甲械充足。否则,谁强谁弱,也不一定。 “徐州膏腴之地,豪族众多,又有盐铁之便,商贾之利,战力自是不会强到哪里去。不过,文则兄打算如何处理这齐军。是随吾等征战,还是~?” 赵俨嘴角微微扬着,略含深意的注视着于禁。 于禁嗤笑一声,说道:“有齐军跟随,禁岂不是得派两校将士护他们周全,哈哈!” “所以,还是杀了为妙!” 说完,于禁冷着眼眸,回视赵俨。 其余人原本听到于禁的玩笑话,皆是面带喜色,正想大笑。可谁知,下一句,这味道就变了,变得阴冷起来。 “好,志同道合也。俨奉祭酒之命,据彭城后,下徐州,以为昌邑后路。” “那禁便去主公故土走一遭,顺便汝南也安静的太久了,是该水花了。” “孙策那边,文则可有计议?” “划淮而治,共击汝南。” “未必啊。若俨所料不错,其拿下庐江后,当会攻江夏。” “这便非吾二人所虑之事了。” 只言片语后,二人定下战略目标,依旧分兵相攻。 剩下的便是具体的进攻计划了,齐军战斗力确实差,但好歹也有两万三千余众,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于禁以曹纯率虎豹骑助赵俨攻齐国。 而自己则领着余下的曹军精锐及泰山军精锐,两万余众,攻谯县。 整整一夜功夫。 几十员将校,讨论了一宿,才将诸事安排妥当。 尤其是重中之重的粮秣。 彭城内聚集了楚军不少粮草,但现在随着战争的持续,彭城一带早就被交战双方劫掠的干干净净。 日后,自己在明,仅靠就粮于敌,总是有些危险。 第908章 破势(7) 东缗县外。 桥蕤引楚军四万余众,聚集在此,离昌邑仅五十余里。 在东缗西面,还有张勋率领的主力大军,八万之众。整个昌邑城,都已经被楚军团团困住。 周围县邑,几乎也尽数被楚军占据,曹军在整个兖州战场上的局势,几乎是濒临崩溃之际。区区三万人防守昌邑,兵力确实不少,可民心却是陷入低谷。 困守孤城,外无援军。 若不是还有曹使君长子曹昂身在其中,说不定昌邑城早就守不住了。 昌邑西城门楼上。 年纪轻轻的曹昂,披甲戴胄,手拄佩剑,煞是英武。 身旁则是几员身形高状的大将,皆是驻足观望城外楚军军营。 八万大军。 张勋打下了定陶,也将曹仁从梁丘城内逼了出来。交战之中,损失的兵力绝不下于两万之数,然而相比起那源源不断的援军而言,两万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河洛、颍川、陈国、梁国,四郡足足数百万口,来为张勋大军补给兵力。 此外,被占据的陈留、济阴两郡内,也有大量世家投向楚国。不仅出粮出兵,更为楚军提供了大量的情报。 再加上东平、鲁国、济北三郡悉数叛乱,整个兖州只剩下东郡太守陈宫,引数千兵进军临邑。打算先行平定东平和济北的叛乱,重新打通与青州的联系,并且还可一解昌邑之围。 而泰山太守邓遂亦是招募壮勇、山民,出博县攻肥城,与陈宫南北呼应。 至于青州刺史陶谦,则整军备战,沿大河设防,谨防赵军南下。他手中兵卒不过万余人,真打起来也拦不住赵军,更多的只是保证青州这块退保之地。 脑海中回想着整个中原战局的状况,曹昂不禁暗叹了一声,看向曹军大将曹仁等人,言道:“昌邑乃吾兖州之要,几位叔父旦有所需,尽可与侄儿或仲德叔父言及。城内状况,侄儿还能压的住。” “子修放心,吾军尚有锐士近三万人,坚守昌邑绰绰有余。” 曹仁带着浑厚的声音,不仅是向曹昂说道,更是与其他人说来听。 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等人,亦是环视这城楼上非曹、夏侯两氏之人。因为,彭城大战的未有胜果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成为楚军的内应。 “曹将军所言甚是。昌邑,稳如泰山!” 相比起曹仁这般军中大将明目张胆的威吓,那赵达的话就如同阴风一般,浸入所有人的骨肉之间。 抚军都尉赵达,中书典校事官长。 那一对阴狠的眼睛,每扫过一个人,下面的嘴角都会露出一丝讥讽。 从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实力还比不上周调查司、赵刺奸司的中书典校事,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昌邑城内。 四郡叛乱,赵达知道,但不在乎。 有陈府君和邓府君在,足以击败那些乌合之众。 城楼上的所有人兖州人士,皆默不作声,心中不断的分析着其间利益。 曹昂在此驻足沉思良久,直至日落西山。 ———————————————— 而桥蕤则在望着向自己军阵靠近的一支曹军部队,目光逐渐凛冽起来。 “报!” “启禀将军,已探清曹军部队,乃曹操主力,大纛尚在其中。”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禀报。 桥蕤面色一喜,当即冲着身旁将校言道:“整阵,迎敌!” 真是没想到啊,曹操居然自己寻了上来,到手的功劳可不能飞了。 “诺!” 显然,知道曹操在对面后,众将也不禁心中激动起来。只要拿下曹操的脑袋,万户侯全然不在话下啊! 鼓号一起,出营列阵的三万楚军,保持着阵型,朝着曹军迎去。 距离渐近,桥蕤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曹军的阵型太混乱,甚至可以说毫无阵型可言。 约莫五六千人的曹军,虽然仍聚集在中军大纛之下,可表现的却是很随意。既无前后军,又无左右翼,彷佛就是一支游兵散勇。 这真的是曹操率领的精锐? 莫非,刘勋那边打赢了,击溃了曹操。否则的话,怎么都不符合脑海中曹军的形象啊! “报!曹军来使!” “传!” 疑惑中的桥蕤,准许了曹操派来的使者靠近。 一身儒甲,腰系白布,头绑丧巾,便是手中的节杖,都挂上白帆。 桥蕤目光逐渐凝聚 “在下见过桥镇南!” 曹使恭敬一礼,抬起头来,显出沮丧的面容。 桥蕤点了下头,直言问道:“贵使何故以丧白束身?莫非,欲借此暗喻本将?” 声音有些冰寒,可曹使神容丝毫未必,摇着头叹息说道:“将军误会了,在下非是无礼,实乃心中悲痛难忍。曹公待吾,恩厚如山,无以为报,谨以敬哀。” “什么?” 桥蕤身体一顿,抬目望向对面的曹军,隐约间倒可见有不少白布丧甲,但终难探究竟。心中升起的疑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证实。 如果如果是真的,那可当真天所幸哉! “走!” 桥蕤抬手示意众将,三军立动,继续朝着曹军压去。 “将军?” 曹使皱起眉头,不知道桥蕤想要作甚。 “贵使此来,所谓何事,途中可言。” 桥蕤留下一句话,驱马前进。 曹使无奈,只能踱步跟上桥蕤,言道:“将军,在下奉荀别驾之命,向将军请降。” “请降吗?那本将还是与荀文若商谈,有些事汝做不了主!” 桥蕤头都没回,径直领军前去。 很快,来到曹军军前。 数千曹军根本没有戒备之意,个个沮头丧气,毫无士气可言。并且军前旌旗、鼓号,亦无调度,败军之师啊! 示意帐下将士隔百步列阵后,桥蕤胆大包天,径率诸将及亲卫进入曹军阵中,朝着那灰蒙的大纛而去。 留在阵中的楚将,无不是把心提到了喉咙眼,弓弩手更是准备就绪。一旦曹军围攻自家将军,势必发起进攻。 曹军没有动静。 自上而下,都知道他们效力的君主已死,也知道他们这群败兵要向楚军投降了。 也许,这场战争很快就会落下帷幕。 桥蕤见到了荀彧以及戏忠两人,也见到了曹军中的几员大将。 荀彧灰头土脸,衣饰批白,再无颍川王佐之风。 曹操头号幕僚戏忠,那个曾经让楚军极为忌惮的人,也终于露出其弱不禁风的身形。 躺在一张木板上,面色惨淡泛白,气息若有若有。 将死之人啊! 最终,目光落到大纛旁边的车驾上。 一辆很平常的军中运粮马车,却是以旌旗撑起了帏帐,四周挂满了丧布。 曹操。 曹孟德! 第909章 破势(8) 桥蕤走到车驾前,想要探手打开棺椁,查验真假。一想到自己身处曹军之中,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万军从中,众目睽睽之下,冒犯失礼,只怕会引起众怒。 于是,一手搭到棺椁旁,长叹吁吁道:“唉,惜哉曹公!” 随后,桥蕤又回到荀彧身前,言道:“桥某见过荀先生,吾家陛下久闻王佐之才,今日得幸君至,定喜出望外也。” “将军客气了,彧平平之辈,怎敢言之王佐。曹公既去,彧身后这数千将士,还请将军好生安待。彧无甚所请,只欲护送曹公归谯郡故土,以入祖祠。” 荀彧微微颔首,向桥蕤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但这些,显然不足以打动桥蕤。 “荀君,桥某自会善待归降将士。然曹公逝去,吾家陛下若闻之,必怀伤痛。陛下与曹公自幼相识,又岂能不见曹公最后一面。” “彧明白,往洛阳无妨,但还请将军向陛下美言两句。至于昌邑、陈宫、于禁、赵俨等人,彧不才,愿去以书信相劝。” 荀彧说完,桥蕤目光一闪。 别的不说,若是能不费刀兵拿下昌邑,再加上今日之功,这爵位没得跑啊! “如此也好,早日罢战,亦能早日使中原百姓休养生息。为天下计,为万民计,辛劳荀君了。” 桥蕤拱礼一语。 “多谢将军成全。” …… 曹军降卒被看押在桥蕤军营之内,尽解甲兵。 而曹操的棺椁,则是被刻意关照,放到了距离桥蕤中帐不远的一处宽敞帐篷内。 荀彧等一众亲信,皆批丧白,在这座帐篷内,为曹操立起灵堂。 忙活到半夜,才多以散去。 唯独荀彧,在此守夜。 火盆内,一点余烬即将然完之际,荀彧随手又取出几张阴钱,放入盆中。 火焰再起。 帐帘突然打开,火焰一阵摇曳,最终恢复平常。 “荀君,桥某深夜打扰,别无他事,一探究竟而已。” 桥蕤注视着荀彧,客气的说着话。 自己刚刚收到了刘勋信骑的快报,大败曹操,伤及其。但并未言曹操身死,自己必须要好好看一看。 荀彧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回道:“将军能至深夜放来,彧感激不尽。还请轻些,莫要扰到曹公。” “荀君忠义,蕤深敬之。” 说完,桥蕤示意身后两名亲随,打开曹操棺椁。 椁盖退两分,正露出躺在其中的曹操上半部躯体,面色惨白,死气漫漫。 桥蕤近前,细细端摩着曹操的面容,相貌无差,正是那曹孟德。观其上部,也无发现什么异常。 摇了下头,桥蕤随即冲着帐外唤了一声:“让仵作进来。” “诺!” 亲卫身行刚转过去,躬身在侧的荀彧皱眉头,拱礼言道:“桥将军方才已许于在下,缘何无故亵渎彧故主乎?” 被荀彧这么一问,亲卫的身行当即顿下,看向桥蕤。 桥蕤也有些尴尬,开棺椁已经是很过份了,再让仵作这等贱职查验曹操尸身,却有不当。但,自己心中总有疑惑,有点不敢相信曹孟德就这么死了。 “荀君,蕤无亵渎之意。只是,这般事情,仵作深谙此道啊!” “哼,吾主亡于楚军毒箭之下,尔等竟还不甘心,再作践吾主亡躯,彧焉能坐视!” 荀彧比桥蕤想象的要激动许多,话音说完,就抽出身后置于架上的利剑,横于身前。眉目直视桥蕤,大有以死相博的气势。 桥蕤拧着眉头,心中对作阻的荀彧很是不爽。不过,也自知所为犯了忌讳,于是改口言道:“既然如此,还请荀彧告于蕤,曹公中毒箭于何处?” “左胸上一寸。” 荀彧眯着眼睛,只要仵作不进来,那一切都好说。 桥蕤冲着亲卫摆了下手,亲卫当即将曹操上衣解开部分,正露出那惨白的肌肤,以及心口处巴掌大的一块黑印。 “将军,毒及心口。” 亲卫与桥蕤言道。 桥蕤瞥目一观,暗叹一声,言道:“闭上!” “诺!” 很快,桥蕤便带人离开了这座帐篷。 刚出不过十余步,就命亲卫去曹军降卒中暗查,以确定曹操死因。 而帐内,掀起帐帘一角暗察的荀彧,见桥蕤远去,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转而继续端坐椁前,等待着凌晨的到来。 ———————————————————————— 一翻查探下,桥蕤得到的口讯皆是曹公已死。还有人都看到了曹公身受重创,更有人见到了曹公的身死。 而且,曹公入棺椁至今已有两日,即便是活人也能闷死了。 这下,桥蕤心中凝结不去的疑虑,总算是散了去。 曹操死了最好不过了! 随即,着笔着书一封,交由信骑,送往定陶,奏禀陛下。 然而,桥蕤可不知道,正有一支近千人的部曲,静悄悄的摸到了他的大营之外。 真正的曹操,正蹲伏在地,等待着斥候的汇报。 身旁管亥,也是聚精会神,凝视四周。 很快,斥候无声无息的摸了回来,带了让人可喜的消息。 果然,楚军几无防范。 曹操身死,其嫡部曲悉数而降,楚军顿时松懈了下来。 此外楚营内,亦无动静,内应也做好准备,随时可发。顺便着,桥蕤遣人密查曹操身死无果的消息,也被内应送了出来。 闻之,曹操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下更是庆幸不已,与管亥言道:“天公将军之术,果真神妙也!” “区区小技,于大业无异。若非应时,无人用此技。” “确实,易容之术神乎其神,于大业无用。然,对于操言,无异于再生之术。操先前所诺,必会应之,还望诸君用命!” 曹操感慨一声。 管亥点头应诺,而后却是陷入沉思。 曹公的许诺很简单,那就是让长子昂迎娶天公之后张宁。黄巾军,自此也就可以彻底摆脱乱匪的身份,成为真正的青州军。 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自己想不明白张宁为什么认定曹操能成大事。纵观天下大势,怎么看都属这曹操的处境更加艰难。 与楚国的这一战,能不能最终胜利,犹未可知! 寅时刚过,楚营内突然火势大起,片刻间便形成一片火海,于风势之下,骤然席卷。 营内,高呼着走水了的声音,连绵不绝,数之不尽。 可这其间,又怎会仅仅是走水那么简单。 趁乱之际,两千余曹军降卒复叛,抢夺守军兵刃,肆意攻杀,继而引起其余几处曹军降卒的叛乱。 很多曹军降卒也只是以为走水而已,可直到那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曹军叛乱后,他们也没办法坐住了。 经熟知其中内情的军吏一蛊惑,当即附和而起,大闹楚营。 第910章 破势(9) 数千降卒叛乱,对于楚军的影响不大。 尤其是当桥蕤闻声整肃中军后,处于后营位置的叛乱,只会显得不堪一击。 “传令左右二营,与中军合围后营,但凡舞弄刀兵者,皆斩之。前营入中军,诛杀细作,稳定中垒。再命人立即诛杀荀彧、戏忠等人,一个不留。” “诺!” 桥蕤的沉稳镇定,让刚刚集结完毕的中军护军,彻底定住心魂。随着一道道军令传达至各部曲,中军近万精锐楚军逐渐开始朝着距离不远的后营压去。 杀伐果断,将明令清。 只不过,左右两营的混乱,在军令下达后,仍旧持续了一段时间,才稍有减弱。这些归附楚军的兖州士族私兵,连楚军都不及。 后营的火势已经有些不可阻挡,径直朝着楚中军营垒而去。 但,就此为止了! “快快!” 一声声呼喊,在集结完毕直面后营的楚军军阵中响起。同时,数不清的楚兵将连接沟壕的栈桥斩断。 栈桥一断,原本铺设其上的木板,也悉数掉入沟壕内。 就这么一道沟壕,成为了后军与中军的天埑。 被大火追杀的溃兵,跑至跟前,看着足有两丈宽的沟壕,纷纷绕了过去,希望能够从两侧另寻出路。 而桥蕤率领的中军弓弩,悉数顶在壕沟边缘,一根根带着寒光的箭矢,直指对面的溃兵。进一步迫使溃兵,由两侧而退。而一旦有人想要跳入壕沟,翻越过来,那就别怪他们手下无情了。 溃兵跑完了,剩下的自然也就是作乱的曹军。 三四千余曹军,拿着楚兵丢弃的兵刃,也来到了壕沟前不远。当头便是一阵箭雨飞来,射翻一片。 这些箭雨挡不住曹军,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悍不畏死,更是因为屁股后面的大火也即将烧过来。 迫不得已,他们唯有前进。 冒着连绵不绝的箭矢,曹军终于来到这道壕沟面前。 可,更加让人绝望。 先前冒死冲锋陷阵之际,他们可没注意到沟壕。直到近前,趁着火光,才发现还有如此天埑。 前路被阻不得进,又顶着楚军连绵不绝的箭矢射杀。曹军转瞬击溃,同样朝着两侧逃去。 桥蕤身居阵中,看着局势乱军皆走,留下弓驽兵继续守着东寨门外的沟壕。而后,引其余部曲,分兵两路,奔东西二门,准备收拢溃兵,诛杀叛乱。 然而,事情可没有桥蕤认为的那么轻松,或者说桥蕤委实高看了左右二营。 不及中军分至二门,左营大溃。 右营随之而变。 楚营外的曹操,也是刚率部抵达楚军左营,正见溃兵涌入营内。局势一直未能稳定下来的左营,就此溃败。 于是,借势为之,曹操大虚其势,各布将旗。帐下千余人,也接连高呼曹军诸将名号,以张声势,恐吓楚之溃军。 夜色之间,左营的溃兵根本不知道曹操有多少人,甚至都不知道杀过来的是什么人。由是,更是慌乱奔走,为曹军趁势掩杀。 桥蕤率部曲赶至中营南门,看着已经溃不可阻的左军,亦是无奈的皱眉摇头。自己还是中了曹操的计策,看来那棺椁之中,定是他人。 只是不知其众几何,若是其主力皆在于此,恐怕仅凭军心大落的中军和前军,不能当之啊。 “传令各部,立即赶往前营汇合,暂退。” “诺!” 下达完军令,桥蕤也不再管溃败的左军,径直率军赶往西门,直入前营。 于前营汇合前军一万精锐后,引各部曲继续向西退避。 这一退,直至天色大亮,方才作罢。 桥蕤率领的两万精锐楚军,仅是奔波有些疲倦,其余并无大碍。而后,籍此驻营休整,遣部曲收拢败军,责斥候查探曹军状况。同时,又派信骑飞报大将军张勋,以及处于陈留的陛下行营。 大战一场后的曹操,也很快打理起战场来,尤其是身陷敌营的荀彧、戏忠、蔡阳等人。为了让桥蕤中计,自己可谓是搭进去了老本。 万幸的是,荀彧等人早有准备,多数在寅时到来前,就有所准备。 然而,当戏忠的遗体,被人抬到曹操面前时,曹操黯然失色。 衣冠遭乱的荀彧等人,也顾不上再整理仪表,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戏忠在曹军中的地位,尤比周之郭嘉,赵之田丰,不可谓不重。 “护卫志才的卫士呢?” 曹操阴沉着脸,质问着抬戏忠遗体而来的将士,冰寒慑骨。 “主公,吾等寻到祭酒时,诸壮士皆死于其近。” 闻言,曹操缓缓闭上了眼眸,长叹一声,只能言道:“且先好生安置,待操斩了桥蕤小儿后,亲取其首,为志才及诸将士祭!” “诺!” 戏忠的死,让曹操有些沮丧,有些失意。 但,作为曹操,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何等局面,他知道自己可以独自悲戚,却不能彰显于外。 因为,这是一场大胜,一场用志才的命换来的大胜。 因为三军将士,需要的是一场欢呼,而不是悲伤! 他们急需鼓舞! 曹操强露出丁点笑意,看向诸幕僚,及众将,言道:“此战大胜,当告示三军,大贺之!” 荀彧等人,知道自家主公的无奈,可很少有人能在大悲之际,转变面容。纵是有,也不过委颜强笑罢了。 事实上,这就是一场大胜! 桥蕤停留了一日后,收拢溃兵近两万众,再度后撤,欲与大将军部汇合。 这一战损失不大,可意义却不同。 曹军从彭城撤了回来,虽然只有数千人,但根据行营那边传来的信报,曹军仍有一支主力不见踪影。 而这支部队是从丰县一带北上,现在曹操都到了,这支部队很可能就藏在某个地方,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此外,曹操的回归,无疑也让昌邑,让兖州曹军的士气大振! 但只要合兵一处,大楚仍旧胜券在握! 伴随着桥蕤退避,曹操亦是率军占据了东缗,传示四方,告之各地他曹孟德回来了。 很快,紧随而至的刘勋,也进抵东缗城外。 昌邑得知曹操回军的消息,上下振奋。曹昂更是遣大将曹洪,领三千余锐士,出东城,赶往东缗,以援其父。 距离最近的任城国内,附应楚军的乱军,也放弃攻打郡城任城,向东缗靠去。 在淮南、豫南,一只只信骑,更是直奔洛阳以及陈留行营。 第912章 破势(终) 汝南平舆的俞涉守地非常坚决,孙策又是趁虚而入,不过区区三万的兵马,一时间也拿平舆没有任何的法子。 随着桥蕤率楚军主力自陈国进入汝南,江东军迅速放弃了对平舆的进攻,转而直面桥蕤带来的楚国精锐大军。 八万人马,放到天下间任何地方,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相比较之下,江东虽在短时间内夺取了江左两郡,淮南两郡外加广陵,地广人多。但这些地方仅仅是占领而已,完全没有转化成自己的势力。 起码,直到现在,孙策都没能从庐江、九江、广陵招募出一万兵力。无奈之下,也只能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召些壮勇,协助守御地方。 但随着楚军主力的到来,整个后方都开始风起云涌。 袁术经营庐江、九江并不长,只有四五年而已。可相比于孙策来说,士族只会选择楚国,因为楚国比江东强大。 孙策想要尝试一下,即便不能击败桥蕤,也绝不能使其越过淮河以南。否则,自己冒着如此大风险夺取的地盘,转瞬间就会被楚国收复。 江东军放弃攻打平舆的第二天,就转战到了平舆东面的项县一带。所领万余水军,亦是进入颖水,截断此水的同时,掩护江东军侧翼。 桥蕤则率军进驻南顿,平舆俞涉亦是率数千兵出城,筑营南顿东二十里。 于此同时,楚军撤兵后,危急解除的曹操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孙策没有让自己失望。随后,重整部曲,兵进任城,协同陈宫、邓遂平叛。 当赵俨消灭齐国主力,齐王陶谦奉郯县而降,上呈徐州郡县名册、帐籍、玺印等物的消息传至昌邑后,老曹的心情终于在喜悦的冲击下,逐渐淡化戏忠身死的哀思。 拿下谯县的于禁,率军进入陈国境内,俨然一副要配合江东水军,抄了桥蕤后退的打算。不过,驻扎在睢阳的陈瑀,亦是率军进入陈国,拦住了于禁的进军。 甚至,为了预防陈瑀再度在曹军手下吃亏,定陶的刘勋也派出万余人支援陈瑀。 三方势力一连十余日,各有交战,互有伤亡。 九月刚刚进入中旬。 洛阳就传出一道震惊天下的消息。 楚相杨弘、陈瑀、张勋、桥蕤等人,以陈纪、陈谌兄弟勾结曹操、孙策,暗泄军情为由,杀其二人。陈氏子弟陈忠、陈群分带家眷逃离楚境。忠北上冀州,群东去仕曹。 楚帝袁术回到洛阳后,当即便去杨弘相位,下至陈留太守。 虽然杨弘受到了一定的惩罚,但颍川士族可没有一个傻子。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谁能看不出来。 最恶心的是还将杨弘打发到陈留当太守! 不过,颍川陈氏遭此重创,也的确吓住了其他士族。一时间,整个楚国朝堂间,诸议皆顺,诸令皆达。 而新任的楚国丞相,则是楚尚书令何夔,荀氏荀悦则补任尚书令。 司徒、司空皆空置。 陈氏故吏,悉数拔除,补以袁氏旧吏。 随后,楚国河洛水军,借大河水量充沛之际,渡军北上,欲夺回河内东部,屏障洛阳。 两军战于河北,楚稍有失利,既退回河南。赵军虽胜,却为大河及楚水军所阻,不得越。 但赵军的攻势,不仅仅在于河洛一带。 就在曹操尚忙于平定诸郡内乱之际,赵国大将颜良,亦帅兵马乘舟过大河,陷高唐,东攻青州诸地。 曹操得到消息后,当即命身在徐州的赵俨,率军北上,协助孔融抵挡颜良。 关东局势,伴随着赵国兵马的突然行动,变的更加混乱。 而西面汉中,周国的计划,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生变化。即便是在楚军主力抽调一空,河洛空虚之际,仍是望目巴蜀。 雨季过后,关中及褒斜道,再度充满了运粮队。 至九月底,南郑东北的粮仓,已经庞大到汉中即将承受不住的地步。原本只是在南山南麓角下的粮仓,已经顶到了南郑北门,相距不过三里。 东西二十余里,南北十七里。 汉中、关中民夫三十余万,兵马十余万,皆聚于此。 仓内粮库高达两万余座,屯粮七百万石。 这就是雨季过后短短一月的成果,为了南郑城外的这座粮仓基地,周国都不惜停止了往武功屯粮的动作。抽调大量民夫进入汉中,建设南郑粮仓。 因为,马上就要进入十月份了。 一入十月,也就宣告着周国各地的秋收即将开始。骤时,这数十万民夫九成都要归乡收获一岁的果实。 等到秋收过去,再召集起如此众多的民夫后,冬季也会随之而至。 天一冷,雪一降,褒斜道也很容易遇到大雪封山的状况。那时,汉中所能仰仗的就是囤积在南郑的粮秣,来支撑整个冬季。 期间,关中也只能做到尽力而为。 所以,现在往汉中运多少粮食,都不会心疼。 南郑城内。 汉中王张鲁及周军主将徐荣,及周国、汉中诸将,皆汇聚一堂。 战争准备情况,基本完毕。 距离最远的护氐军,也在杨驹的率领下,前不久刚刚抵达汉中。赵衢、周瑜的第三军和第八军,也已经进驻预定位置。 米仓山北麓,米仓道入口。 同时聚集在此的还有一部賨兵,由賨人头领朴胡亲自带来。 除此外,历经数月功夫,徐荣终于得到了峨嵋山城的来信。而且,义军首领之一任岐更是亲自带着几名将校、吏员至南郑,参加此次军议。 大殿之内,周国四员军将,傅燮、赵衢、周瑜、杨驹,挺身而立。身后,第二军副将魏杰,师帅郭援、赵昂。第三军副将薛兰,师帅廖化、夏谦。第五军副将裴羲,师帅柳丰、王邑。第八军副将庞德,师帅张辅、成邵。护氐军副将苻健,师帅李贵、窦茂。 其中第三军副将薛兰为河东薛氏,夏谦为夏育长子。第五军副将裴羲乃河东裴氏嫡支,裴茂兄长。柳丰出自河东柳氏,王邑出自龙门王氏。护氐军副将苻健为武都氐首领,李贵原为兴国氐首领阿贵,后更名李贵。窦茂为河池氐首领,三人皆是自河首宋建兵败后归顺大周。 此外,周国将领尚有羽林中郎将姜叙、虎贲中郎将杨阜。新任骁骑校尉李深,李堪之子。骁骑司马梁义,梁兴之子。函谷都尉士孙萌,征蜀军中军司马郝昭,征蜀军护军将军华安等人。 尚有征蜀军参军袁涣,副参军鲁肃,征蜀军六曹其四张就、庞延、庞淯、傅巽,征蜀军参佐李义、耿纪、傅允、傅干、射援、贾穆、金袆等人。 殿内中人,周占其六。 第913章 定略(上) 除周国众人外,其次便属汉中王帐下将校、官吏最为众多。 其中升任大周后将军的张卫,自是当先列首。身后依次是汉中诸将杨柏、杨松、杨任、杨昂四员要将,及汉中王诸子富、盛、广等人。而汉中国相阎圃,则领汉中太守杨霖,郡尉昌奇,及相府诸掾属,更于侧。 賨部首领朴胡,賨人头领李应等人,亦在汉中官员之后。 益南义军首领之一任岐,领益南豪族张续等人,及大将王咸、李福。一同而至的还有周军军候马超,军司马马岱两人。 林林总总,汉中王府的主殿之内,硬是挤的满满的。 众人之中,身份最为高贵的汉中王张鲁,自是端坐于上首。不过,那一副祥和慈容,却有些坏了其身为王的威严。 “诸君汇聚一堂,可见吾大周英才广盛啊!有诸才统筹,刘璋无能小儿,焉能阻天兵降之,哈哈哈~” 张鲁见到今日盛况,心里也是深感喜悦。 毕竟,往常汉中王府聚议,多则六七人,少则二三人。比起今日,差之十倍不止啊!这些人虽然不归自己管辖,可在众人面前,彰显一下自己汉中王的尊贵,也是足以让人欣慰之事啊。 得到小小满足的张鲁,一开口就是喜庆话。 殿内众人,多举声附和。 事实上,于所有人心中,都不会怀疑此次征蜀会有什么意外。 相隔近两载,大周扫清了凉州西北一带的反抗氐人。又策以谋略,使关东大战不休,再结荆州刘表为应,诱使五溪蛮、南中豪族互为征伐,此次伐蜀再无后顾之忧。 而且,蜀中内乱已生。那赵韪和刘璋大打出手,这般局势下,彼等宵小,焉有反抗之力? 徐荣面色也显得轻松无比,荆州水师已经出发,兵甲、军粮数百船。更添水军两万,由荆州军师将军蔡瑁统制,直发江州。 荆南刘磐更是聚大军于汉寿,一旦发现五溪蛮与南中豪族休战,便会立即进攻五溪蛮。以免这些蛮子,再误了伐蜀之事。 万事具备! “诸君且休。徐将军,此次征蜀,周王任君为三军主将,统筹各方兵马。如今,粮秣屯积如山,兵甲储备富饶,将军心中可有定略。” 张鲁摆摆手示意附声的众人作罢,而后问向徐荣,掀起此场军议的序幕。 徐荣挺身出前,来到位于大殿中央的沙盘旁,面向张鲁,拱礼言道:“大王,此次征蜀,荣与袁参军及诸参佐,早已议定。伐蜀,必胜!” “噢,孤恭耳闻之。” 张鲁说完,起身走到徐荣身前,注视着徐荣的同时,也时不时瞥两眼沙盘。先前众仆抬此入殿之时,自己还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 现在走进一观,才发现其间尽显山川河道,煞是奇哉。 徐荣自是发现张鲁的好奇,于是言道:“此为沙盘,吾大周军国之利器。往岁,吾等将校领军征战,以斥候为耳目,以舆图明四方,但终究不及这沙盘之壮瑰。” 话音方落,除周国诸将外,其余人纷纷踱步上前,注目观看。 “咦,这是汉中及蜀中地形?南山、米仓山、阳平关、葭萌关” 阎圃看着这沙盘上的山山水水,城池关隘,口中几乎脱口而出。但每每道出一处,汉中及賨人众人,便愈加吃惊一番。 唯独见多识广的张卫,悄悄昂起胸膛,面露喜意。 哼,一群土鳖,连沙盘都没见过! 张卫是什么心理,徐荣可不会在乎。踱步两尺,徐荣以腰间佩剑,悬指沙盘中央,言道:“此沙盘,以粘土形山峦,以白纸做河水,以木雕筑城隘,以角旗充三军。此间山河形胜,皆依汉中、巴蜀山形地貌为实,数千斥候费三月之久,军中匠作依言图而作,终有所成。” “不过,时日方短,此盘与实际地形仍有些差池。水陆之道,城隘之在,并无差异。唯长远,或许短上六七余里,或许长些里,于大局无碍。待到平定巴蜀,由关中大匠,细心雕磨,至多五载,必能成就山河实图。” “所差不过七里?未曾想,世间竟有此般神物!” 汉中大将杨昂不由感慨一声,比起那鬼画符一般的舆图,眼前的沙盘绝对是军国重器。而其之重,正如所制山河之重,这就是江山! 舆图之差,但凡行军打仗之人,必然会为之吐槽不已。或依之迷途,或从之绝道,不足为奇。可有了此物,纵横巴蜀山峦之间,只怕很难再出差池啊。 这时,賨人首领朴胡身后一年轻人站了出来,言道:“此物虽妙,可重量不钧,更易损坏,行途之间,携之多有不便。而且,一旦为他人所获,却是助敌之奇妙。毕竟,制作起来并不难!” “平儿住口!” 朴胡听到后面一句,当即冲着何平斥责一声。他虽然看不懂这玩意,但从徐荣口中也知道这是周国将校费劲心思所成。在平儿口中,却成了不难之事,未免有些折周将颜面。 何平当即再度躬礼稽首言道:“末将鲁莽,多有冒犯,还请将军责罚!” 这一请罪,让周军将校中几名跃跃而出的家伙,个个冷哼一声,压住了心中的跳动。 唯独徐荣,带着笑意看着这年纪轻轻的賨人,颇感好奇。 一个蛮夷,居然懂的这么多! 不错,沙盘虽好,但仅限于中军、庙堂之用,委实不适用于军前。 携带不便,容易损坏,是其一。 其二,沙盘之用,利于辨识不熟地形。攻入他人境内,有沙盘在自然熟络道路通途。但对于敌人来说,地形说不定早就被人家了记于心。若是得获沙盘,对方顷刻间便能造出。 难以制造,只是针对于不熟络地形之人。 “好小子,说的不错。不过,汝虽有别见,却并未言及此物真正所要。沙盘制作确实不难,虽可明观形貌,然舆图做仔细了,亦不差于其。但是,此物所重,在于庙堂之高,之远。” 徐荣看着他,一言一语的道出沙盘最大的用处。 没错,它就是为了让长时间呆在朝堂上,连舆图都看不懂的朝臣们,别睁着俩眼瞎说话。 有了沙盘,起码那些家伙也能清晰的知道山河之形,想要遥指大军,也不会出现那种带着前线部队跳入火坑的状况。 其次,也能让朝堂诸臣,清楚的知道军事行动进行到哪一步。 毕竟,信报说完,有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信中所说的某城某隘在何地! 第914章 定略(中) “诸位且看,此为葭萌关,本将的计划与苏都督所想无二。由本将亲帅吾大周精锐第二军、第五军将士,及杨军将的护氐军、后将军所领汉中将士,充作主力,攻葭萌关。而赵军将、周军将领第三军、第八军及賨兵,走米仓道,再攻江州。” “峨嵋山城一带~” 说到这,徐荣突然嘴角一扬,冲着任岐言道:“任府君,长安前不久来天使,使君为益州布政使,总揽巴蜀政务。另外,以贾从事为益州军将,武阳军更名为益州守备军,一律将校皆加爵一级。棘道师暂时不变,杨洪师亦不更之,且杨洪、严斌、甘宁、娄发、邓芝、何袛皆加爵一级。” 听到徐荣所言,任岐面色不由洋溢出喜意。出自其口,定然为真。 虽然不知道这布政使是属于哪一级的职位,但总揽巴蜀政务,就已经对得起最近两载的艰辛了啊! “臣前有所失,不能为王上取巴蜀以益国,更损兵折将无数。王上不加怪责,反使臣再拔高位。歧此番,定为王上夺巴蜀,灭刘璋,不死不休!” 任岐垂身北躬,稽首立言。 徐荣点着头,别的不说,任岐的态度起码是站在大周这一边。可惜,贾龙未至,不知道他又是怎么想。 贾龙、任岐是大周调查司策反的益州官员,彼等可不是什么忠心耿耿之辈。要是没有点野心,也不会贸然作大周的犬牙了。 再者就是武阳军悬于南中北部,天高地远,调查司探子都未曾在此常驻。所能给予国朝讯息的只有马超这一曲兵马,偏偏马超又是马腾之子。 不仅仅是朝堂诸卿,徐荣对于手握重兵的贾龙,也一样有疑心。 不过,眼下正值关键时刻,一切都得等到拿下益州之后再说。 “恭喜任使君了,布政使乃国朝议后,方方定下来。似于汉刺史,又如其名,掌数郡布政之要,真两千石。与君同列者,乃凉州布政使乃是河东裴茂裴使君,司隶布政使杜楷杜府君。” 徐荣拱手一贺。 任岐这才彻底明白布政使之重,何止似于汉刺史啊,足可比肩汉州牧矣。依大周制,文官治民,武官治军,军政两分。但布政使也照样管着一州郡县,手握政令大权。那些太守、县令长也一样没了军权,对于自己这个布政使的号令只能任从。 相较之下,汉州牧虽掌民、掌军,可同样下面的太守也个个手握军权。真不想听州牧的话,大可以直接举旗不干了。 何况,裴茂、杜楷何许人也? 一出自河东望族裴氏、一出自京兆望族杜氏。 自己一个出身蜀郡小世家之人,能够与他俩同尊,何其幸也! 更可见,拿下巴蜀后,蜀郡任氏必能在自己手中,成长为一郡郡望! 其余人,也堪堪反应了过来,多是羡慕的看着任岐。 真两千石,三公九卿之下。 日后,只要不胡闹,必然列于九卿之位。 而汉中王张鲁,却是感觉不一样。 益州布政使? 那他的汉中怎么算? 周国没有封国、食邑一说,只有明禄实俸。也就是说,日后自己可能都得按照他任岐的政令走了? 这算什么嘛! 两次伐蜀,汉中出兵出力那么多呢! 张鲁渐渐拧起眉头,心中有些纠结。 再在汉中呆下去,恐怕要受任岐所制。倒不如往长安去,以自己汉中王的身份,在都城脚下,没几个人敢给自己使绊子。 没错,在那一瞬间,张鲁想起了曾经的汉刺史的所作所为。 值汉一朝,最容以获得政绩的就是刺史。尤其是辖区有封国、封王的刺史,只要逮着这些王侯一个劲的整,就没有不升官的。 因为,没一个王侯的尾巴是干干净净。 老张也担心任岐这货为了九卿,乃至三公之位,使劲的找自己麻烦啊! 伴随着众人的道贺,以及任岐的回语,闹闹腾腾半刻钟,军议才再次回归正题。 “任使君,益州守备军的主要任务就是牵制赵韪所部,以掩护赵军将、周军将的攻势。若形势有利,亦可夺回武阳。但是,三军主力未至,不可冒然进攻成都。” “徐将军放心,任某回峨嵋后,定会再三叮嘱贾军将。” 身份的骤然提升,任岐也立即改变了自己的语气。毕竟,军政两分嘛,徐荣身为征蜀主帅,有督领四方之权。但不代表自己这个布政使,就必然要低他一头。 为国所虑,作为文官重臣,若是落了身位于军方大将。日后,国朝必然武重文轻。 “好,益南诸事,便仰仗任府君与贾军将了。” 徐荣没有在意,从布政使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军政才堪堪处于平衡的状态。 随即,徐荣看向赵衢、周瑜二人,言道:“伯达、公瑾,此次走米仓道,途间凶险。但本将不管尔等如何,纵是伤亡惨重,也得给某拿下江州、垫江。明白吗?” “将军放心。” 二人拱手应下。 “拿下江州、垫江后,若伤亡较大,可就此休整。待实力恢复,再取涪县、梓潼。另外,蔡瑁已率荆州水军西进,会于江州一带协助汝部,且有粮秣兵甲补充。” “末将明白。” 二人再应。 东路军的安排基本没有变化,不过西路主力军,却是有了改变。 “葭萌关一线,本将亲帅第五军及汉中军于此。傅燮、杨驹,本将与曜卿商议后,打算使汝二人所部,再入阴平道。” 说完,徐荣、袁涣皆是看向傅燮和杨驹。 杨驹倒没什么问题,仅是面容凝重,拱手应下。 阴平道,氐兵伤怀之地。 万余氐兵身殁此处,自己的父亲也在此地身受重伤,熬不过两载故去。 “将军,末将斗胆,请将军许末将征伐阴平诸狄部之权。” 杨驹再说话,向徐荣请命。 徐荣知道杨驹想要做什么,毕竟父仇族怨,甚于血海。 不过,军国大事,不容儿戏。 阴平道本就难行,他二人能赶在降雪前走出阴平道已算是不易。若是再因仇恨,于途中迁延时日,很有可能重蹈覆辙。 目光转向袁涣,徐荣想听听袁涣的看法。 袁涣沉着的点了下头,与杨驹言道:“杨军将,许汝之权不成问题。然而,若因私仇,误以国事,连累三军,重蹈前事。莫说王上责罚,便是将军也无颜再面对杨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杨驹缓缓闭上眼睛,随后躬礼言道:“末将鲁莽,还请将军责罚。” “不必,涣便代前将军许汝征伐诸狄之权。如何行事,将军自取,唯望将军莫要辜负了王上与养老将军的厚望!” 袁涣说完,冲着徐荣点了下头。 徐荣会意,亦是说道:“曜卿都如此说了,本将便不多说了,王上有赐本将斧钺,今取斧予汝!” “将军?” 众人蓦然一惊! 第915章 定略(下) 很快,一柄长斧来到了杨驹的面前。 年纪轻轻的杨驹,何时曾见过这等贵重之物,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当即屈身请罪:“将军,斧钺乃王上亲赐,末将岂敢僭之,还请将军收回。” “不必,区区一死物尔。若能奋吾将之勇,振吾士之气,才有其用。反之,明珠暗藏,空无一用!” 徐荣说完,持斧甲士,当即将手中锋锐的长斧,交到杨驹手前。 杨驹咬着牙,狠狠的喘息两气,一把接过,大喝道:“不下巴蜀,驹死于此斧之下!” 说完,杨驹直退回列中,持斧而立。 傅燮看了一言回到列中的杨驹,带着疑惑,问向徐荣:“将军,大军走阴平道,恐粮草难支。” “粮草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某与曜卿商议后,决定分兵进军。先以护氐军一部人马前进,打通各途道。而后第二军带足军粮,补为护氐军后援即可。” “这~” 傅燮有些不痛快,他第二军什么时候干过这事,给别的军当后援? 他们可是第二军啊! “怎么?南容有何疑惑?” 徐荣反问了傅燮一句,顿时让傅燮有些无奈,懊恼的叹了声气,拱手应道:“诺,末将遵命!” “嗯,这就好!” 看着垂头丧气回到列中的傅燮,徐荣心中暗自笑了一下。 而后继续言道:“进兵阴平,所需粮秣甚多,这一点民夫那边抽调一部人马,专司输送粮秣,能帮助汝二人一点是一点。” “诺!” 仓曹令武周,拱礼应之。 “诸位,可还有甚疑惑,尽可言来。” “将军,末将有一惑。吾等各部兵马,既走阴平,又走米仓入川。那何不如直接攻打成都,成都一下,葭萌自降矣。何必多此一举,攻打涪县?” 賨人首领朴胡,疑惑的问了一句。 徐荣笑了一下,言道:“朴首领所言甚是。不过,本将担心赵韪与刘璋,于吾等大军压境之下,握手言和。骤时,孤军在内,粮秣不济,恐有闪失啊。” “将军明略,胡考虑不周,妄语也。” “朴首领不必如此,今日军议,皆为吾国朝要事。三人行,必有吾师。诸位心中有何所想,皆可言语,查缺补漏。” “将军英明!” 诸将附和一声,而后各有所言。 不过,彼等之言,多为琐事,早已在诸参佐的考究之后。 大略议完,剩下的便是行军所要。 这一方面,徐荣可谓是虚心请教杨驹以及朴胡,对于大巴山以及米仓山的地形、时气,都有问及。 其余诸将,也在认真的听着杨驹和朴胡的介绍,以便传于诸军吏将士。 最终,定下出兵日期为三日后。 随后,诸将皆散。 大将赵衢、周瑜,连夜而走,往米仓道北口军营去。 当夜,徐荣、袁涣又与诸曹、诸参商议了一夜,定下各个运粮部队的负责部曲。同时,粮道的维护,以及出发时间,悉数作成公文,连夜下发至南郑城外的诸多民夫部曲。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次日一早,城外粮仓早已准备就绪的民夫队伍,再度出发,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阳平关、米仓山北口、白水关。 三处出兵要地,早已囤积了不少的粮秣。不过,大军一动,那几十万石粮食真的算不上什么。 而且,阳平关以及米仓山北口的民夫队伍,还要先一步军队进入山道,寻找囤粮要点,积蓄粮秣,以供应后续大军补充。 他们会一直走到所携带的粮草耗尽,然后靠着沿途设置的粮站,进行补给以返回出发地。而身后的运粮队,会将他们所耗的粮草再度补充齐备。状况允许的话,还可以在粮站中多储备些粮秣。 白水关则不一样。 白水关粮仓建立在此关与身后的阳平关之间,狭窄的地形导致粮仓只能沿道路铺设,连绵三十余里。 即便如此,也最多囤积几十万石粮食。后续所需,皆需要自南郑粮仓源源不断的补充。 快骑只用了两日功夫,就抵达阳平关及米仓山北口。 在军队出发之前,两处各有三四万民夫,携带大量粮秣,配备兵刃弓矢,进入茫茫大山之中。 队伍中的氐人、賨人,引以道路,每行二十里,便会留下一批粮草和一曲民夫,负责建立、保护粮站。 山中多的是野民部落,他们不归属任何势力,只是在这隔绝战乱的大山中过着自己的狩猎生活。 与世隔绝,但不代表他们会对送上门的肥肉大开善心。 粮食,放到当今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紧缺物资。 尤其是那些山民和夷狄部落,粮食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这其中,尤数阴平氐羌,危害最大。 阴平氐王雷定,年轻气盛,更负勇略。于两载间,已是合并七部氐落。今时今日,手握氐兵万余众,又与阴平诸羌互为勾结。 而这阴平氐王雷定,也就是杨驹的仇敌。 当年杨腾兵马,便是为阴平雷部所败,损失惨重。 周军大败河首宋建后,杨腾招各部氐人归顺大周。兴平、河池、武都诸氐皆投靠大周,唯独阴平氐不为所动。 一曲民夫,据之险要,树立营垒。 第三日。 徐荣于南郑城外筑台,誓师进军。 十余万大军,各执旗鼓,塞道而行。 甲戈相接,羽帜相连,部曲相及,不绝于目。 张鲁伫立在南郑城头,眺望着那分成十余纵并进的大军,以及数不尽的民夫相携而出。似乎眼前的汉中谷地,全然成了人山人海。 目光所及,旌旗、兵马,交错缠织。 遮天蔽日,势如山海。 米仓道北口处,亦是三军续进。 第三军与第八军将士,跟随在賨兵之后,踏入茫茫米仓之中。 初入米仓山,倒未感如何,如似平常山野。道路虽窄,可并不耽误大军行进。 一日过后,行三十余里,正值粮站所在。 休整一夜,次日一早再度开拔。 随着渐行渐远,山路也开始崎岖起来。 賨兵一边寻找着来途,一边斩断迅猛生长的藤棘植物,时不时还得铺路架桥。 很快,未到傍晚,他们就已经看不到太阳了。 树木太茂盛了,枝叶将阳光遮住,也许趁着那缝隙,才能感受到一丝阳光的温和。 第916章 王平子均 “朴首领,尔等来的时候,走的便是这条路?” 行进间,周瑜拧着眉头,看着前面搭桥的将士,不由问向朴胡。 心中充满了怀疑,賨兵不少,两三千人呢。这么多人来的时候,难道不搭桥的吗? 哼! 朴胡也在看着这位年轻的军将,听赵军将说,此人乃是中原豪族子弟,深得大王喜爱。年不过双十,便已晋身大周高层将领。 对于这般人物,朴胡心中只有敬畏。 于是,躬身言道:“周将军不知,这深林之间,草木繁长。也许前日吾等所过之路,已经又被草木覆盖。此外,便是山中野兽。吾等賨人搭桥,不过是以长木二三根铺上即可,谈不上坚固。那些猛兽,待吾等过后,便会坏去独木,以护己地。故而,才会出现这般状况。” 朴胡说话间,仔细听着的周瑜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略有思忖后,也颇感有理,于是言道:“朴老,方才在下言语多有不敬,望勿见怪!” “哎~将军这是哪里话。听闻将军乃是关东人士,故土袤野千里,皆为良田?” “不错,两淮之地,河渠纵横,灌之于野。更兼民户以百万计,顷田无数,是为天下富庶之所在。” “老夫已五十有二,当年有幸见蜀地良田,遍及天地,深以为憾。不知,比之蜀地,那所谓的两淮,又如何?” 朴胡也对繁华的中原好奇起来,原因便在南郑城外。 终朴姓十余代,从未曾见过如此之多的粮秣。有仓数万座,积粮八百万石,足够巴郡所有的賨人吃上三年啊! 而且,这还要减去那高达几十万的民夫,沿途所耗。 天知道为了囤积这八百万石粮食,周国总共消耗了多少? 也许一千六七百万石,也许两千多万石。 什么概念? 朴胡现在想起那一幕,尤是浑身震颤。 而大周,也只不过是全天下其中的一个势力而已,甚至听说都只能排在第三位。 那名列甲乙二等的,又是何等盛状? 岂不是粮秣积如米仓山? “巴蜀吗?说不好!” 周瑜摇了下头,继续与朴胡讲解道:“两淮之地,虽然富庶可比巴蜀。不过淮、泗二水,常有崩之。动遏漫数百里,不比蜀中宁静。不过,丰载相论,两淮终胜巴蜀一筹。” “犹胜巴蜀?” 朴胡倒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反倒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何平,惊讶的问道:“周将军,那以后若是有机会,能带平去看看吗?小时候去过蜀中,现在长大了,却不想一直呆在这大山里。” “嚯,没问题啊。不过啊,汝小子若能建功立业,何需瑜带领。日后,将兵一军,踏足两淮,为王上尽取其地,岂不美哉!” 周瑜突然之间,感觉这生性跳动的何平,甚是有趣。 “好,那平就带我们賨兵,建功立业。日后,再去中原、两淮一探究竟!” 何平欣喜说道,旁边的朴胡也露出一丝喜色。 平儿是部落中的一名后进之辈,虽然生性洒脱,可一身勇武,冠于诸部。其心志所在,亦合自己心意,故而带于身旁。 不若趁此机会? “周将军,老夫听赵将军言,将军熟读兵书,才华横溢,冠名长安。若将军不弃,日后就带着何平这小子。其生性顽劣,有将军看着,老夫也省心不少。” 朴胡似乎在开玩笑一般,小心谨慎的观察着周瑜的面色。 汉人最重颜面,收一蛮子,很可能为他人所笑。所以,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周瑜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给朴胡答话。朴胡所想,莫非是知道自己的关系,想要籍此获益? 何平也愣住了,这事自己可真的不知道,朴伯可从未与自己提及。不过,话已出口,何平也只能抱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看向周瑜。 “也行。不过,这一部賨兵得编入吾这第八军,不知朴老以为如何?” 周瑜面色一松,轻开唇齿。 而给朴胡和何平带来的就是那无尽的喜悦,朴胡压住心中的激动,言道:“多谢将军。将军还有何要求,莫说区区一部賨兵,纵是再募数千兵,与将军大恩相比,皆不足道。” “要求肯定是要有的。不过,两千賨兵足够了,正好编为一校部曲。另外,所有賨人都要更汉名、习汉语、着汉服!” 说完,周瑜注视着朴胡。 这个代价可以说是非常大,毕竟易名、易言、易服,三代之后,天下再无賨人。 “没问题!说来宕渠早已设县邑,吾等賨人也多数走出山野,进行耕种。汉人生活,吾等所向啊!” 朴胡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答应了下来。 种族传承? 笑话! 汉人的强势,賨人自古以来就知晓。当年造反起事,还不是因为汉人欺压。 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是賨人,不是汉人。 若是有汉人这层身份,总不至于活不下去,提刀造反啊! 再说了,汉人的繁华富贵,谁不羡慕。 自己在深山老林当一首领,怎么比得上去长安享受? “改名吗?朴伯以为,平怎么改之?” 就在朴胡脑海中幻想着有朝一日去长安享富的时候,何平突然开口问道。 于是言道:“汝父母早已改汉姓,何必再改。不过,这何姓乃汝母之姓,汉以父姓贵,便改回王姓。” “王姓,王平吗?” 何平面色骤显黯淡,随即恢复神态,躬礼向周瑜拜道:“王平,拜见恩师!” 周瑜仓促无妨,被这一声恩师给震撼了一下。 自己本只想王平为自己家将而已。谁成想,王平当是误会了。 而后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才不过二十岁,世事尚且不明,怎能授学他人,不妥不妥。 于是。 周瑜前出一步,扶起王平,言道:“吾不过长汝四岁,日后唤某兄长即可。恩师,可不能乱叫。” “可~” 旁边的朴胡当即就轻拍了一下王平的脑袋,笑着与周瑜说道:“还不快见过汝义兄!” “” 周瑜干巴巴的看着朴胡,好,就这样! “平见过兄长!” “平” 周瑜语次稍错,改言道:“平弟,此为军前,若言称兄弟,多有所犯。这样,朴老可否为平弟取字否?” “自无不可。老夫带平儿也有两三载了,算的上亲近之人。” 朴胡点了点头,陷入思忖。 汉人取字,极为讲究,自己可不能轻便。 “平,均也。周礼地官有言,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物而奠其贾,然后令市。当年市令不平不均,使吾賨部,迫而反之。周王训导吾等,更责市令,以平以均。” “子均,望汝日后,也如周王所置市令那般,平之公之,不负周王之恩。” 第917章 粮站 架桥开路,并非是什么难事。 军中的辎重校,专司这种活计,周瑜等人没聊上一个时辰,数百人齐齐动手下,就架好了一座桥。苍木粗干,铁钉麻索,一座可容纳车马而过的桥梁架设完毕。 大军继续前行,賨兵识别道路,披荆斩棘。旦有所难,皆报于辎重校,由彼等架桥开路。 沿途猛兽毒虫,也在賨人提供的土法子下,趋避十里。 相较之下,东路军的行进就没有那么顺畅了。 说起来,临近武都、汉中一带的阴平山道,并没有米仓山那么险峻,真正险峻的地方要等进入广汉郡及广汉属国交界的山区,那里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阴平道更多的凶险,来自于山中野民、氐羌部落。 就好比杨驹眼前的一幕,小小的营垒为贼焚之一炬,数百颗汉人首级,插在两尺长的树枝上。就摆在道路一侧,排列的整整齐齐! “可恶!” 杨驹喘着粗气,盯着那一排排的首级,胸膛此起彼伏,咬牙切齿恨道一句。 谁干的,不需要猜测了。 雷定! 阴平氐! 不,不,阴平氐的老巢在广汉蜀国,也许还有周围的大小羌落。 “将军,无一生还者,站内粮草也都被夺走了!” 一名校尉来到杨驹身前,摇头叹息汇报说道。 杨驹冷哼一声,皱着眉头,自语道:“营寨虽小,可也有三四百余人坚守。刀甲弓弩皆有置备,人少了肯定打不下来。立即派出斥候,给本将搜,雷定必然集结了不少人,定有踪影。” “诺!” 校尉应声而走。 旁边的副将苻健却言道:“将军想要先消灭了雷定?如此,恐怕有违前将军之命,耽误三军行程啊!” “是啊将军,若是与雷定追逐山野,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成。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咱们的粮草也不足以渡过阴平。” 李贵亦是附言说道。 杨驹摇了摇头,说道:“放心,本将知道分寸。先让斥候把雷定他们找出来,然后报给傅军将,由其部负责清剿。不然,吾在明,敌在暗,三军难宁!” “将军英明。” 既然杨驹没有与雷定交缠的心思,苻健等人也放下心来。他们倒不是不想剿灭雷定,只是与夺蜀大功相比,区区雷定算什么? 护氐军在此驻留了片刻后,便再度启程。仅是派人通知后面窦茂率领的第二师,命其小心行事,免得中了雷定的伏击。 行不过十里,天色便暗了下来。 此处距离下一个粮站还有十余里的路程,斥候也已经在与彼等联系的途中。 子时末了,去往粮站的斥候便回到营内。 前方粮站倒是没有遭受攻击,也没有发现有他人在周围活动,这消息让杨驹陷入沉思。 然而,在更前面的一处粮站外,情况却截然不同。 数不清的氐羌散兵,仗着山高林密,慢慢摸到了粮站附近。 粮站建立的地点还是非常不错,前面一片空挡区域,身后是一处陡峭的山壁。左右两侧虽有林木,但稀稀松松,根本藏不住人。 唯独对面,山林茂盛。 即便民夫砍伐了不少树木来搭建营寨,依旧无法清出一片隔离地带。 不过,此处民夫部曲的军候,显然戒备之心甚重。 营寨外面挖了两道壕沟,一在远处,配以火堆,做警戒之用。一在营门十步外,做防守之用。 二十余座燃起的火堆,让守夜的民夫,勉强能够观察远处的状况。 雷定此时就在听着手下斥候的汇报,白天周人戒备森严,巡戒人员众多,斥候不得近前。只能等到夜晚,再去查探状况。 等到斥候说完,雷定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不比前日所袭周寨,此处恐怕有些难打啊! 两道壕沟,自己手下的人想要再悄悄的摸到周人寨前,难! 踌躇了片刻后,雷定还是下定决心,命手下人分批越过壕沟。 自己就不信了,那周人能不打瞌睡! 百来号氐兵,匍匐前进,逐渐靠近壕沟。看着那距离不远的火堆,纷纷翻进壕沟中。 不然,只要他们一起身,很有可能被周人发现。 只是,刚有人滚进壕沟,当即便响起一声声惨叫! “啊!” “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 “” 一声声惨叫,让后面的雷定及其帐下,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那些尚未进入壕沟的人,探头查看后,才发现壕沟内不满了倒木。 而此时,这么多人的哀嚎惨叫,哨塔上的周人,也当即惊呼起来。 “敌袭!” 随即,拿出腰间的号角,鼓力吹响。 “呜呜呜~” 寂静的夜色间,当即被这一声号角打破。 营内无论是被惨叫声惊醒,而不知发生何事的民夫,亦或者尚在沉睡的民夫,都轰然起身。 披上布甲,拿起身旁的环首刀、戈矛,就朝着帐外跑去。 出帐后,营内近四百人,多数已聚集起来,正在寻找各自的队伍。 “快快,甲队上营墙,准备御敌。乙队分守营门,丁队弓弩,上弦备箭,丙队进食养锐,充为预备。” 军司马冲着手下四名队率大声的吼道。 各队率纷纷应命,领部曲自去,军司马亦随之上营楼,督战! 他们都是民夫,除了每年秋收后训练两月外,只有在南郑城的时候集训了一月时间。战斗力孱弱,是事实。 不过,若是据营死守,也不是不能打。 毕竟都是关中汉子,没几个怕死的! 再说了,战死抚恤与战兵等同。逃走,丢了军粮,也少不了为军法所斩。那时,不仅没有抚恤,更会给父老乡亲抹黑! 等军司马上了寨楼,外面的雷定已经号令大军进攻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敌军的数目。趁着火光,只感觉人头济济,数不胜数。 且由于人力较少,时间又不充足,所谓的壕沟,尚不足一丈宽。有些健壮的敌军,蓄力一跃,便能度之。 还有些敌军,扛着一根足够长的树木,往壕上一横。敌军踩独木过之,如履平地。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军司马不禁回身望向陡壁之上。 一道弱小的火光腾然而起,短短十余息间,便腾起一团火炬。 看着火焰逐渐升长,军司马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大声冲着周围将士喊道:“弟兄们,烽火已起,援军不久便至。杀贼立功,一如正卒行赏!杀!” “杀!” “弓弩准备,放箭!” “嘣!” “嗖嗖~” 第918章 宵小之徒 “杀!” 一阵阵箭雨,虽射翻敌军不少人,可依旧无法阻拦那数之不尽的敌人靠近营墙外的壕沟。 原本在中原作为防守利器的壕沟,此刻在氐人面前,却如同笑话一般。 长木一搭,氐人飞悬而过,纷纷来到寨墙下。 那不过一丈半高的营墙,反倒是成为了氐人难以逾越的天埑。 雷定在进攻之前,可没有准备什么攻城器械,甚是连木梯都只备了二三十架而已。唯独撞木,倒是不少。 几个人齐力抱着,开始朝着寨墙撞去。 营门处,也有两根撞木,一左一右,交替撞击。 只是,寨墙又岂是那么好破? 两排寨木之间,可是塞满了一袋袋砂石土砾,算不上非常坚固,但也绝不是区区几人合抱的撞木能够轻易摧毁的。 而寨门后面,一名名民夫,也在不断的扛着沙袋,朝着营门后面堆积。只要堆到一人高,敌人的撞木,压根就撞不开寨门。 寨墙上的兵卒也没闲着,深处山林,最不缺的就是石块和木头。周人自上而下,不断地朝着下方扔着重物,使得氐人损失惨重。 氐人只有少数的精锐部队手中,才会有制作的藤牌,可以抵挡上面丢下的石块等物。更多的人,莫说盾牌了,连件衣服都残破不堪。 当然,氐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反抗。 其中的猎手,手持猎弓,也在朝着寨墙上的周人射出一支支箭矢。二十多架木梯,也供使氐兵攀城。更有氐人,以绳索为器,悬墙而上。 只可惜,徒做无用之功。 面对周人的戈矛,借索攀城的氐兵,吊在半空中,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躲来躲去,终为周人所杀。二十多架木梯,也无法对营寨上的守军,造成很大的威胁。 看着撞寨墙的部下,久久无功,雷定也终于坐不下去了。 周人烽火已经点燃了快两刻钟了,想必他们的援军也即将赶到。再僵持下去,自己除了损失惨重外,什么也得不到。 “退兵!” 军令一下,苦熬良久的氐兵,纷纷退去。 一场夜袭战,持续了不到三刻钟,就此结束。 雷定丢了数百具尸体后,无功而返。 而守卫粮站的周人,也在此战中伤亡了近百人。 直到天亮,陡壁上的烽火早早逝去,营内的民夫部曲,也没见到任何援军。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出城割取敌人首级的民夫,个个面带喜色。每一颗首级,都是战功啊! 依大周制,民爵只有十四级,比军爵等都少了六级。甚至,他们这些没有什么背景,又无豪富的黔首,最多只能得到第五级爵。 可哪怕是第一级的平民爵,也能每月领取些许钱粮,直至终老。 算下来,一年所领钱粮,都赶得上一岁所收了。 而营寨足有五六百级,平均下来就是两颗脑袋,足以得到第二级的士民爵了。 上下欣舞之际,没人会希望援军这个时候跑过来分功劳。 割完地上的敌首后,一名名民夫从寨内搬出梯子,开始将那些悬挂在寨墙外面的敌人脑袋割下来。 至于尸体,按照司马所言,就挂在寨上,震慑敌军。 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再来进犯! 割取首级,掩埋死尸,清理战场 当粮站彻底恢复昨日般的宁静后,关门闭营,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寨墙上悬挂的一具具尸体,以及地面上浸着的血迹,告诉着别人这里曾经是一处战场。 援军,在军司马的预想中,根本不可能有。 那陡壁上的烽火,只不过是自己突发奇想设立的,为的就是在有敌人来犯的情况下,吓唬对面。毕竟,周围山高林密,莫说他们周人了,只怕常年生活在此的山民羌落,都不敢保证能把周围所有的地方都搜索一遍。 但军司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一支援军来了。 人数不多,只有四百余人,一曲之兵。 天色刚刚亮起,军司马便打开寨门,迎援军入寨。 “职下见过军候。” 作为民夫曲的曲长,自然要比正规军的曲长要低一级。因为,他是军司马,对方却是军候。 军候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言寨内的状况,于是询问道:“我手下斥候,前夜发现烽火,尔等所遇之敌,有多少人?” “夜色太暗,不过起码应该在三千人以上。前夜一战,吾等足足斩首五百七十八级。” 军司马言道,目光也逐渐凛冽起来。 因为,他发现对方似乎并非汉人,看起来与前夜所杀之敌更加相似,不由心中警惕。 正想要示意手下戒备之际,又闻那军候说道:“三千人吗?可知晓敌人往何处退去?” “西面。” “好!来人,速速回报杨军将,其余人随我立即追寻!” “诺!” 随后,军候又冲着军司马言道:“斩首之功,可待杨军将主力抵达后,报于军务队。彼等回报长安,自有定功。另外,敌军可能还会杀回来,小心行事!” “诺!” 带着疑惑,军司马有些搞不清了。 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汉人? 不过,在军候匆匆领军西进后,军司马也将心中的疑惑扔到一旁。 管他呢,自己只要保住粮站不失,就是功劳一件。日后,说不定能籍此进入正规军,当个屯将、队率呢。 到了傍晚时分,杨驹率护氐军主力,来到了这处粮站在,倚寨宿营。 同时,军司马也见过了杨驹,国之大将。 此时此刻,哪还会有什么怀疑啊! 这阴平道内,除了大周外,谁能出万余大军。 了解了大概情况后,杨驹便命人引这司马退去。而后,着书一封,遣斥候送往后面的傅军将所在。 雷定距离并不远,前军斥候想来也应该快追上他们了。 哼,宵小之辈,也敢触犯天兵。 杨驹猜想的没错,趁着夜色,斥候军候领着几个人,站在山上,眺望着远处林中的星点火光。 兵力不少,不只有三千人。 火光密密麻麻,具体有多少不知道,但估摸着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也就是说,敌军应该在五千人左右。 “速速报于军将,吾等已寻到阴平氐所在,兵力不下五千,请发援兵相助。” “诺!” 第919章 抵关 斥候曲所报,杨驹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比那粮站司马所说的三千人多了小半,但依旧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宵小之徒。 同样,杨驹也没有派兵去支援斥候曲。而是命人传令,使其等转而与后面的傅军将联系。雷定所部,不值得充当先头部队的护氐军去分心。 大军自此启程后,再无干扰。便是途间粮站,也再未受到任何袭击。 护氐军斥候发现了雷定等人,雷定手下的氐人,也没差到哪去。发觉有人在跟着他们后,便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之中,不再靠近阴平山道。 似如硕鼠,逢险则避。 雷定的小心谨慎,也让跟在护氐军身后的傅燮,烦躁的挠了挠头。 进深山围剿,铁定不行。 哪怕是有护氐军斥候带路,大军也很难彻底把雷定这股乌合之众给剿杀干净,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可若是放任不管,也不行。 自己所部走过之后,粮站虽然会就此撤销。可这块地盘日后总的治理,还有山林连绵不绝的广汉属国,肯定得设置县邑。 雷定等氐羌,早晚都得剿灭,否则会影响大周在广汉属国的统治。 傅燮头疼的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赵昂所部,专司剿灭雷定之事。而后大军继续前行,独留下赵昂气呼呼的冲着手底下的兵大呼小叫。 本想着打巴蜀建功立业呢,结果倒好! 第二军行六七日,来到最后一个粮站,将士们搬空了其中粮秣,而后焚火毁寨。 行走于阴平道的西路军,以及米仓道的东路军,都绝非短时间内就能进入益州腹内。而行军路线最短,沿途最便捷的中路大军,业已在徐荣的统帅下,来到了白水关外。 短暂休整一日,顺便补充军中粮秣后,大军继续沿江南下。 葭萌去白水百五十里,山途险峻。 西汉水,婉转南下,途经葭萌关。而葭萌关便在这西汉水以西,临江傍山而成。 右侧西汉水奔涛浊流,左侧牛头山北麓崇山峻岭,遮蔽方圆。 徐荣大军沿西汉水西岸行军,因为他们不需要去阆中,走东岸无用。 此时的葭萌山道,还没有后世那般宽阔的冲击平原,只有山麓下临近江边处,有一条简捷道路。 行军四日,距葭萌关二十里,周军就此下营。 营垒未成,徐荣便引诸将,端望关前雄阔。葭萌关还是与当年一样,地处险要,扼守通衢。那关墙,似乎高了一些~ 罢了罢了,高不高无所谓了。 这等雄关,仰仗的可不是关墙,而是那浑然天成的地利。 驻足山坡,回望大军营垒,军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尚未建成的营垒,便是当年哀兵出葭萌,颇蛮众之处。 十余万埋骨在这片故址之下。 左侧,肉眼可及,一座座京观矗立,怖气森然! “来人,与那黄公衡送去口信,约其明日出关一叙。” “诺!” 亲卫纵马驰下山坡,直奔葭萌关前。 行近关前数百步,途路陡然而窄,就此登坡,至建立在坡上的葭萌关外。 关上蜀兵,各持弓弩,搭箭上矢,瞄准了下面的那名周军骑兵。 “哼!” 徐荣亲卫嗤之一笑,似乎笃定对方不敢伤及于己,慢慢环视了城头一遍,大声喝道:“葭萌关守将黄权可在?” 闻言,关上一人抬身望去,直呼人名讳,有些不敬啊! “尔等何人,吾家将军名讳,岂是汝一小卒可呼?” 一校尉探出上半身,朝着下面的亲卫斥责道。 亲卫可不在乎,继续言道:“哼,大周前将军,征蜀大都督徐荣,有请将军明日出关一叙。再奉告诸位一句,若无吾家大王,彼等蜀人早已被蛮子屠戮殆尽。今忘恩负义,据关割土,抗吾天兵。吾大周二十万将士,人皆愤恨。今日开关献城,可免一死。待吾将士破之,必尽屠之!” 说完,亲卫回身调马,奔驰而去。 关上鸦雀无声。 倒不是被那周骑所言之语给吓住了,而是心中自有所想。 十三年前,高督督也就是今天的周王,率关凉之兵,入蜀平蛮。高都督坐镇他们脚下的葭萌关,总督诸方军事,拒板楯蛮于外。关外的徐将军,引各路兵马,南赴蜀中,三月而定乱羌。后发诸军,攻犍为,雪夜破武阳,彻底平定益南叛乱。 再之后,便是闻名天下的牛头山大战以及葭萌关大战了。 先败后胜。 牛头山之败权且不提,但是那葭萌关大胜,就足以让所有人回味犹惧。 斩首十余万,筑以京观。 君不见那板楯蛮,十年来,再不敢生乱? 没错,上次周军南下,他们挡住了。 但敌军都是谁? 除了那苏则的第四军外,其余的也都是歪瓜裂枣而已。而且,那苏则虽也参与了平蛮之战。可终究不闻于巴蜀万民耳目,并无声威。 可徐荣不同! 蜀中平羌乱,何其迅捷。奔之千里,雪夜袭城,何其胆壮。 黄权心中也不由心生向往,因为徐荣是真正的天下名将。那苏则,虽同号都督,同列周之军将,但终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徐荣不同,是真正的天下名将,或许周王都未必有其擅阵之能。 回望关前诸将校,果真,闻徐荣之名,众皆有惧色。当初,闻苏则之名,可未有几人生惧。 “巴蜀何其多难哉!” 不知道是心生感叹,还是黄权想要抚慰军心,莫名惆怅一语,闻于众人。 闻其言者,无不是面露难色,心中想起这短短数年来益州的状况。老主公一死,周人伙同叛军、蛮兵,趁机相攻。好不容易,周人退避,却又生了赵韪之乱,至今尚战于成都外。而今,内乱不定,外患又至。 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兵丁,心中也都开始担忧起家中妻小的状况。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赵韪乱军骚扰,有没有被战事波及 许久后,众人面上全然不再见恐惧之色,反是坚定毅重之色。 他们,心无所念,唯护佑家小而已。 也许,他们曾听说过周军军纪严谨,颇有仁义王师之城。但战乱之下,谁又敢将一家老小的安危,寄托于敌人所谓的仁义之下。 纵是千言万语,天下乌鸦,终是一般黑! 第920章 势、力!势力! 如期相约。 晨曦刚出,凉气习习。 然,日光不显,温和柔润。山林微伏,云雾清清,甚是沁人心脾。 关前三里。 南北各有两队军士相向。 甲具齐全,将旗高挂。 其间,两案隔半步正对,二人互面,各持樽酒敬饮。 饮毕。 一身儒袍的黄权,看着披甲席案的徐荣,端详着此人面容。 今日,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徐荣,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天下名将。 别看巴蜀自号蜀中名将、大将者不少,甚至周国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大将。然而一旦放眼天下,九成都排不上明面。 周王、段煨、徐荣、张任而已。 蜀中? 无人也! 也许,若是此战再退徐荣,自己或有可能位列其间。 但现在,观其沉稳,难! “徐公老矣!” 黄权第一句话,言急其老。 而徐荣也不反驳,笑着捋了一下黑白参半的胡须,言道:“始皇求仙踪,武帝好长生,未见其久。荣亦常人,焉能不老乎!” 黄权摇摇头,也许徐荣明白自己话下之意,也许不明白。 可轻笑一句后,还是眯起眼睛,说道:“老而昏聩啊!公征战半生,不安享天福,反造杀戮。恐为青壮所制,声名尽丧!” 徐荣抬头注视着黄权,也不生气,回了一句:“公衡只知老而昏聩,不知少而轻浮否?” 哼,小兔崽子,老夫都还没到方刚年及五十,更是博奋之际,竟敢如此咒骂! 黄权闻言,也是嘴角一抽。 少而轻浮? “徐公,苏都督无功而返。今公之来,想必抱有胜算矣。” “胜算谈不上,天命所属,大势罢了。” “言之天命,于军无益。” “含沙射影,又有何益?” 黄权逐渐皱起眉头,看着始终面带轻谈的徐荣,不禁稳了稳心中躁动。 “公之所选,无非便是中出葭萌,东走米仓,西越阴平。权手中并无大权,江州为赵韪乱军所据,公取之甚易。垫江城内,赵莋虚名无实,邓贤日渐妄大,皆非良将,不足守。此途,公胜之。” 黄权言道一半,顿词看向徐荣,见其无所异动,于是继续说道:“葭萌不必多言,莫说公至,便是周王至,不可破也。权无所能,军心尚稳。兵非众,粮秣奇多。” “西走阴平,山途险峻,公以军行之,纵越千里又能如何?江油有重兵,德阳亦有重兵,攻之不破,退之无粮。空耗精锐,全无所得也!” 听黄权说完,徐荣点了点头,言道:“领军征伐,无非汝攻吾守,汝退吾追,汝进吾阻罢了。然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故自先秦起,兵家大作盛行,谋明策,何止百余。故吾等将帅,持兵率卒,争之以地,战之于野,皆倚势取策,随之应变。观公衡语论,非赵括也!” 嘶~ 黄权倒吸一口冷气,这老东西,逮着机会就抵辱自己啊,真记仇! “哼,公以为赵括如何,权又如何?” “括有奇才,天下异之。终究,历之甚少,不知兵随势变。更兼,秦赵强弱早分,力不能继,心生急躁。如此失措,在武安君面前,足成胜势。” 徐荣先是点评了一句赵括,而后又看向黄权,言道:“公衡较之赵括,尚有持稳之心,不易。然,尔尚轻薄,终为所切。” “公以权比括,以己比起?骄兵必败矣!” “嗤,老夫败又如何?不用三月,再将雄师临关。公衡呢?若有所败,可有余力否?” 徐荣笑看着面色逐渐凝重的黄权,两相所倚,胜负已分。 黄权沉默了片刻,随即换了心态,拱礼言道:“巴蜀再无合纵,强周却有连横,此战胜败与否,唯尽心尽力尔。” “善!眼略未乱,大有成望啊!” 听到黄权的话,徐荣不吝开口盛赞。 正如黄权所言,这场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势! 大周,用了载岁时间,破巴蜀合纵,除之后忧,而后连横。再蓄之以力,聚众齐粮而发。 大周,打的起这场战争。 而巴蜀,打不起。 去岁之粮,方刚用及。今岁之粮,尚未存库。 莫说一载,便是两载,大周也能坚持下去。毕竟,还有着荆襄粮仓,最多付出些利益而已。 可巴蜀,能撑到明年这个时候,就算是天幸护佑了。 二人汲汲长谈,各取所用。 然而,蜀中腹地,却是早已打乱了! ———————————————————— 成都城头。 刘璋面带难色的望着列阵的两军,心中的忧虑,早已罄竹难书。 广都城外,三军大败。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可它就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被粮秣逼上绝路的赵韪,奋起一击,趁夜袭击蜀军营垒。 一战而胜。 聚敛在广都城外的七万大军,差点全军崩溃。若非吴懿手握东州精兵,挡住了趁胜大进的叛军,也许自己此时就是在雒城了。 可即便如此,蜀军也是惨遭重创。 伤亡两万余,逃散不知几何! 眼下成都内的兵马,只剩下两万部队,以及吴懿手中的两万东州兵。 四万人马,跟对面的叛军比起来,也没差多少。可真正能战的也就东州兵了,那万余败军士气全无,守城恐怕都有些力不从心。 原本的成都守军,四五年了,都没怎么操训过,怎么跟赵韪手下的精兵比拼。 眼下,刘璋也顾不得蜀中那些大族的看法了,不仅升了吴懿的官职,还命其总揽益州兵马。因为现在,也只有倚仗吴懿了。 蜀中大族? 呵呵,若不是有吴懿在,有东州兵在。说不定他们昨夜,就会打开城门,拥立赵韪成为新的益州牧了。 这几日来,叛军横扫了整个成都附近乡亭,再加上大军败退遗留的粮秣。 赵韪,其之所急,亦解矣。 唉~偏偏这个时候,又赶上周军南下,何其多难! “杀!” “杀!” 伴随着一声怒吼,阵阵鼓声,顿时响彻成都内外。 刘璋也匆忙回过神来,目光注视着两军战阵。 胜了,士气复燃,尚有后言。 若是败了,只怕成都也不足守了。甚至,可能连雒城都呆不下去了。 刘璋不禁在心中保佑起来,希望只有两万兵力的吴懿,能够击败那仍有五万大军的赵韪! 也希望,自己的兄长没有骗自己! 他,吴懿,足以仰赖! 第921章 成都交锋 吴懿的能力算不上很强,但放眼蜀中所谓的名将之中,也算是能拔个尖了。毕竟家学渊源,基本功很扎实。带兵的时间也不短,打过的仗也不少了。 可相比起真正的蜀中大将赵韪而言,确确实实仅是一个毛头小子。 然而,让赵韪没想到的是,自己失利了。 看着吴懿亲帅一军,破前军所向披靡,直捣自己大纛所在,心中不由担心起来。调兵遣将,欲拦住此人,而后以左右抄之。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向认为战力彪悍的本部部曲,在东州兵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不等左右两翼兵马合拢,中军便已呈现抵敌不住的迹象。 一支支部曲,不断被吴懿逼向两侧,杀出直往中军的通道。 “退!” 无奈之下,赵韪之能下令退兵。 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被吴懿这小子杀到自己跟前,说不定全军都可能溃败。 但临阵退兵,亦非说退便退。 大纛之下的护军,半数被赵韪抽调上去,顶住吴懿的进攻,镇住己军士气。而后,以旗号,示意左右两军主力脱战。 直到两翼兵力拉开后,赵韪这才命令身后鼓号,鸣金收兵。 大纛后移,左右二军遮掩退后。 金锣一响,两翼留下的阻敌部曲,也纷纷开始向后面大军逃去。阻挡吴懿的护军,以及中军接战部曲,亦是徐徐后退。 不过,吴懿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追杀。 在见到各军都退去后,赵韪中军将士难免军心晃动,又被吴懿这么一冲,顿时溃逃。丝毫不顾身后的东州兵追杀,只一心逃跑。 见状,东州兵士气大振。 追之二百余步,畅快淋漓。 想要再继续追杀时,又闻后方金锣响起,当即驻下脚步。 只见早已退避的赵韪,已是号令军中弓弩前压,弯弓搭箭。只要蜀兵进入射程,必然遭受射杀。 叛军溃兵,在弓驽兵的掩护之下,逃回本阵。 而后,赵韪退兵回营。 东州兵耀武扬威一番,亦是大军回营。成都城内,民夫涌出,打扫战场。 城门楼上观战的刘璋等人,无不是大松一口气。而城内聚集在周府之内的一众益州士族,在得知消息后,皆面色暗沉,阴郁森凛。 吴懿胜了。 东州士人,要再度崛起了。 他们好不容易把东州士给一口气打到九幽之下,谁成想居然还能咸鱼翻身! 其次,广都一战的惨败,使得他们在军中的将校全无颜色。而今日,吴懿大展身手之下,可想日后使君必以吴懿为重。 此时此刻,益州内部的利益关系,刘璋已经不在放在心上了。待吴懿入城后,当即设大宴庆功,厚赏军中将校。 一如周舒等人的预料,吴懿成为刘使君的侧重。 而城外的赵韪,在失利一阵后,广都大胜的气焰顿时熄灭。以五万士盛锐士,与两万敌军,正面阵战,惨遭失败。 自上而下,都逐渐弥漫起一股沮丧的气息。 骤然从山巅跌落,伴随着的便是那无尽的低迷。 甚至,也包括了赵韪。 想不明白吴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并没有任何失误。不可否认东州兵的战斗力确实强,但也绝对不可能强到这个地步。 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足足比对方多了三万人啊! 结果,仍旧败了。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手下的兵卒很烂? 一连数日,赵韪军都没有任何动静。仅是漫无目的的打造攻城器械,同时派各部曲劫掠乡野,意图以财帛、杀戮,逐渐恢复军心。 这短短的休战期,却是给了刘璋缓气的机会。 趁此,刘璋以吴懿之策,调涪县及巴西精兵入成都,以城内败军驻扎涪县及巴西之地。而后,吴懿以东州军诸将,各率精锐部曲,散于乡野,劫杀叛军。 不过四五日时间,下乡劫掠的赵韪军便损失了三四千人。随即,赵韪也做出反应,聚敛部曲,想要以优势兵力,趁着东州兵出城之际,一一消灭。 再不济,也能杀伤些敌军,来为之后的攻打成都减轻压力。 两军追逐于乡野,连番交战,各有损伤。 吴懿没有达到自己杀伤叛军,为决战做铺垫的目的。赵韪也没有达到杀伤东州兵有生力量,削弱成都兵力的预想。 最先赶到成都的乃是涪县精锐,一万余人。 接着,巴西诸部,徐至成都。 成都内外,刘璋手中掌握的兵力,再度恢复到四万人。但新赶至的涪县兵及巴西兵,可不是那些残兵败将,士气充足,战力可堪一战。 再加上精锐的东州兵,吴懿心中的成算,也增大了不少。 相反,赵韪军的士气,始终未能得到良好的恢复。而随着一支支蜀兵进入成都,赵韪这位主将的压力,越来越大。 成都,越来越难打了! 或者说,吴懿以两万东州兵,便能败自己全军。现在又有两万士气良好的蜀兵为援,自己恐怕更加打不过。 唉~ 赵韪熬了一夜,都未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甚至,连自己的退路,都没了头绪。 荆州答应的粮草,迟迟不至,粮秣渐见。三军士气,又颇是沮丧,能不能击败吴懿都是难题,更别说攻打成都城了。 最终,赵韪选择了退兵,退回武阳,再言后计。 周军南下,他刘璋可是顶在前面。自己就不信了,他吴懿还能挡得住周军。只要周军突破葭萌一线关隘,自己再趁机攻打成都,未尝不可。 再往后的话,另说! 实在不行,就只能答应刘表那个老狐狸了! 降周,赵韪没有想过,从围剿贾龙等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可能再考虑此事了。 听人言,周王甚是仁厚。 但赵韪相信,一国之君,就是一国之君,仁厚从来不会出现在帝王身上。 伴随着赵韪率军退走,蜀军立即便收复了广都、江原两县,重新构筑了成都的外围防线,紧紧盯着南面不远的武阳。 而此时,历经二十余日,费尽千辛万苦的护氐军,也终于看到了那道真正的天埑! 第922章 摩天岭 看着眼前的摩天岭,杨驹不禁咂舌。 心中对于天险的认知,再度增加了一个档次。 高站岭上,垂而望之,几乎算得上是悬崖峭壁了。那所谓的倾斜,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而且,陡壁之间,光滑润平,山脚之下,却是峭石丛生。 不仅仅是杨驹,连军中的老卒,见此也皆是畏而不前。 他们曾经是氐人,常年生活在山林之中,善于攀岩走壁。但不代表他们无所不能,这般天险,连附岩而下都很难做到。 “绳索!” 杨驹冲着后面唤了一声,没有绳索,他们根本没办法下去。 “军将,绳索昨日架桥就用光了,藤枝倒还有几根。” 身旁的苻健,开口提醒了杨驹一声。 杨驹皱了眉,言道:“藤枝也行,看看能否顺下去。” “诺!” 很快,几名善于攀岩的老卒,抱着卷起来的藤枝,来到杨驹身前。 一根藤枝放下峭壁,结果看起来连两成高度都达不到。 “接起来试试,记得绑结实了。” “诺!” 几名老卒熟练的把粗硬的藤枝,用铁钉和圆木,给结结实实的钉在一起,足有十余丈。 再放下,肉眼观望,似乎堪足。 但是,就在老卒准备就此下去的时候,杨驹却陷入了迟疑,挥手示意士卒不用着急。 而后转目看向苻健,言道:“苻叔,一根藤绳,一天能下多少将士?”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苻健,闻杨驹此问,也当即陷入思索。片刻后,方言道:“山岩陡峭,纵是矫健之人,也得小心翼翼。岩壁高逾十丈,一天下来,至多能下三百人。” “不行,太慢了。” 杨驹摇摇头,暗叹一声,口中喃呢道:“现在吾等有数千人,一根藤绳不够。旬月时间,莫说阿贵,只怕傅军将的兵马都能赶上来了。立即派人去砍藤条,务必一日之内,准备三十根。” “山中林密茂盛,藤本就稀少,又多长于峭壁,伐之不易啊。” “那也总比干等着强,派人去。如此险要之处,蜀兵无人驻防,已是天佑吾等,又岂能轻言放弃!” 杨驹知道苻健的想法,以及其心中的担忧。不只是他,所有的将校、士卒的心中,恐怕都是如此作想。 自从离开了最后一处粮站后,他们没有任何的外来补给。军中粮秣,眼下所余不过十日之用。就这,还是在死了两千多人的情况下。 对于一支近万人的队伍来说,死亡两千多人,一般人早就崩溃了。若非自己在拿大周的军法和身后的第二军压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现在,自己必须强硬,否则军心稍有松动,就彻底没希望了。 “唉~好!” 苻健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而后,杨驹这才点了一名老卒,命其下去查探一番。 老卒小心翼翼的抓住藤绳,慢慢的朝着崖下而去。 半刻钟后 当其着地之时,顶上顿时响起一阵阵欢呼声,杨驹的面色也总算是好了一点。 随即,又使其余人顺之而下。 一名名护氐军将士,纷纷而下。其间,不免有人粗心大意,失足跌落,当即摔成肉泥。但相比起身后的宪兵而言,只要小心一点,活下来的几率比畏惧不前要大得多。 整整一个上午,三个时辰下来,也只有堪堪二十来人而已。 这速度,直看的杨驹急的跳脚。 好在砍伐藤枝的士卒,没让杨驹失望。下午的时候,就有了十一根直趣而下的藤条。 到了傍晚时分,崖下聚集的将士,已有三四百人之多。 夜色一落,护氐军将士也没有松懈。 甲师师帅窦茂率先下崖,统领已经下去的将士,而自己则盯着尚在崖上的数千将士。 夜晚,会有逃兵。 不看着的话,说不定第二天一起来,自己都有可能成光杆军将。 夜里攀岩的难度,比起白日,尤过几分。 第二天,崖下又多了数十具摔成烂肉的尸体,同时也多了一倍的将士。 藤条,又多了几根。 这几根藤条并没有如之前那边,顺下崖去,而是做成了藤梯。藤梯一成,不仅危险悉数大减,连下人的速度亦是提升了数倍不止。 短短两日功夫。 杨驹率领的护氐军,已有三千人来到崖下,并且开始继续向西探所山道。 又一日,杨驹亲自率领本部精锐,越过摩天岭。 唯独留下苻健,率领余下的五千余将士,慢慢过岭。顺便,保护这条可行之路。 驱兵直进。 ———————————————————— 当天下午,一路开道的窦茂,遭遇蜀兵。 两军都毫无准备! 护氐军过摩天岭的时候,见无人驻扎,便以为蜀军没有在这一带设防。毕竟,摩天岭那般险要,不用百人,就能死死的卡住他们的进军。 而蜀兵,则是没想到翻越摩天岭的周兵,居然那么多! 摩天岭,蜀兵当然知道这是一处险要之地。但也正因为其过于险要,因此蜀将只是留下几名斥候看着,主力则驻扎刚氐道前沿,距离摩天岭不过三十来里。 纵是山道难行,斥候需要一天的时候汇报大军,然后军队再赶到也需要一天时间。可摩天岭那般险要,给敌军天,也至多下来五六百人而已。 这么点兵力,只要自己大军一道,寇等退无可退,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到时候,士气大挫的敌军,自会知难而退。 结果 大意之下的蜀兵,被突如其来的护氐军将士,杀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走了将近一月的山路,是个人心中都有数不尽的怨气。 此刻,全都发泄到了蜀兵身上。 一战斩首千八百余,掳三百余人,逃走者不过数十人而已。 大胜的消息,传到后面杨驹那里,也是军心士气大振。 随即,周军趁势攻下只有二三百人驻扎的刚氐道邑城,夺取了蜀兵些许军粮,补充己用。 次日,窦茂继续率前军沿涪江南下,自此再无险峻山路。 杨驹领兵紧随其后,为其后援。 更后面,越过摩天岭的苻健,已是与阿贵会军。留其静待第二军,保护藤梯后,率军追赶前中二军。 而于东路军,第一次面对这种深山老林的赵衢和周瑜,也终是费劲千辛万苦,来到宕渠城外。 两军以及賨兵,近四万人,在回到宕渠时,死者、失散者千余人,更有伤病三千余人。 好在,他们不像杨驹、傅燮那么困难。 虽然仍旧有些缺乏粮食,可宕渠、垫江都有屯粮。他们随身携带的军粮,也尚且足用,不愁吃食。再加上賨兵之中多有谙熟采药之人,减免了大部分伤员的死亡。 到了宕渠,更是能好好休整一番。 第923章 江油城 越过刚氐道,直至蜀中重镇江油,顺江而下,沿途通荡。 而此时,身在成都的刘璋,也收到了来自于葭萌关大将黄权的来信。信中所言,葭萌险峻,徐荣不能破,当谨防刚氐道、江油以及垫江、涪县等地,以免周军翻山越岭攻入。 刘璋本人,并不懂得军事部署,但也知道江油乃阴平出口,涪县乃成都北部门户。不过,如今赵韪虽然退去,可蜀中的局势,仍旧不稳定。 面对全身而退的赵韪,蜀兵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武阳,灭不了赵韪。 四万兵马,起码要留下两三万人保护成都一带,否则无论北面守御的有多好,自己都很难再翻身。 粮草,不仅仅是周军的压力,刘璋的压力也非常大。 当年贾龙等人反叛,可是杀入了蜀中平原,毁坏粮秣无数。幸得巴蜀富庶,存粮足够大军平叛。紧接着,便是与赵韪的对峙,七万人聚集在前线吃粮,后方就是十几万民夫运送。 这种每日耗粮数万石的日子,可是足足持续了一年有余啊。再多的家底,也禁不住如此消耗。更别提赵韪还跑到成都周围扫荡了一遍,劫掠粮秣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这赵韪究竟是哪根筋差了,自己被周军灭了,对他就有好处了吗? 满怀惆怅的刘璋,无计可施,便寻来吴懿,打算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吴懿很快就进入了刘府,击退赵韪军后,东州兵便一直在成都休整,顺便清剿一下顺势叛乱的盗贼。 而成都军则抽调了一万人,分驻广都和江原,充作前沿。 “使君,不知有何时急唤懿来?” 年岁不过二十三四的吴懿,此时却是充满了沉稳,颇有良将风范。 刘璋见爱将及至,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言道:“方刚公衡遣人送来战报,言刚氐道、江油、涪县、垫江,都需要派遣援兵,以防周军自东西,翻越山岭而入蜀中。某思虑良久,难以择决,不知子远有何看法。” 吴懿微微颔首,似乎很是认可黄权的看法。毕竟,上一次周军伐蜀,便是西走阴平,中发葭萌,东攻江州。如今,故技重施,无可厚非。 不过,吴懿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说道:“使君,黄将军所言,并无差池。若非兵力不足,懿也会往这四地,增援更多的兵力。可惜,广都一战,不仅未能消灭赵韪,反为其所败,损失惨重。细数各军,所余之众,不足七万人,其中泰半皆是弱旅。吾等,只能援一城,不能再分散兵力,各驻要害。” “垫江那边,虽然无法增援兵力,但有邓贤的一万精兵,以及阆中的近万将士,据城坚守问题不大。涪县那里也不需要增兵,五千人驻守,又在江油、梓潼之后,足以。江油那边,末将领万余东州兵去。余下部曲,留守成都,提防赵韪反攻。” 刘璋一边听着吴懿的话,一边点着头,慕然叹息道:“子远,益州士族汝怎么看?” “可用,但不可大用!” 吴懿神色不改,微微躬身,继续说来:“士族之想,无非以公假私。纵是末将,也是无法改变东州士人的心思。可无论如何,益州动荡不堪,还得仰仗巴蜀士人,维持时局,此可用也。待到击退周军后,再谋彼等之事即可。故而,不可大用。” “话虽如此,但某担心周舒等人,见子远为吾侧腹,心怀鬼胎啊!” 刘璋还是担忧的道出实情,只要有军队在,自己就不用担心赵韪。成都城高墙坚,钱粮充足。便是给他赵韪数月时间,他也不可能打下成都。 所以,自己担心的是周舒等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中在想什么,但天下大势会告诉所有人。 周强益弱。 强者连横,弱者孤战。 益州的局势很不妙,肯定有人在谋划着投敌的事情,以保全宗族。 “使君放心,一万东州士人,足以压下所有的声音。” 吴懿坚定一声,也给了刘璋几分自信。 刘璋注视着吴懿,犹豫了丁会后,冲着其点头示意,答应了出兵一万前往江油的计划。 一万兵,还在自己的承受之内。 “末将告退。” 吴懿稽礼退去。 当天,驻扎在城外的半数东州兵,踏上前往江油的路上。 途中,吴懿并不心急。 刚氐道、江油皆有两千三兵马驻守,又扼守险要,面对翻山越岭而至的敌军,怎么着也能撑到自己到来。 自成都至江油三百余里,自刚氐道至江油百五十里。 两者足足差了一倍的行程,不过从成都出发,沿途官道通衢,畅便无阻。自刚氐道而行,虽顺江而下,可行进速度仍旧比不上在平原地带行进。 然而,一军急行仓走,一军稳重持行,出发时间又差了约莫两日功夫。 直到窦茂抵达江油城外时,吴懿军也刚刚出绵竹而已,正赶往涪县。 ———————————————————— 一队护氐军将士,换上了缴获的蜀兵甲衣,残破不堪,扮成溃兵,从山上奔了下来,朝着江油城而去。 蜀兵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支溃兵的真假,因为他们确实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接收了一支溃兵。刚氐道被周军攻破的消息,也迅速朝着涪县送去。 最迟后日,涪县的援兵就会赶来。 护氐军将士安然进入江油城内,观察其形势。 夜色一落,山上余下的千八百将士,也在窦茂的率领下,偷偷摸摸的靠近江油城,等待着内应的开城。 从抓的降兵口中,窦茂清楚的知道城内有两千五百守军,与刚氐道一样多的兵力。 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划到了黄权麾下,分守各塞。周军举兵南下后,便纷纷放弃要寨,主要防守刚氐道以及江油城。 守军比自己帐下将士还要多,强攻根本不可能破了这江油城。 所以,只能拼运气了。 没错,就是拼运气。 运气好了,守将松懈,内应开城,大军杀入,八成概率能拿下此城。 运气差了,那就只能等待后续大军赶之,强攻江油了。 也许,窦茂今天的运气不错。 看着城头上,突然出现的火把,冲着城外摆了三下后,便知计成。 当即招呼藏匿在城外的将士,纷纷起身,朝着江油北城奔去。 此时,江油城北门门楼内,五六十名护氐军将士聚集在门洞内,搬下城门木栓,合力打开城门。而上面则有十余名士卒,手持弓弩,盯着城内直往府衙的主干道上。 上上下下,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歪倒在一旁。 城门左右两侧,各有一支十几人的小队,攻占箭塔,防备着城上守军的杀来。 黑夜之中,火盆照耀之下。 一名弓弩手,眼睛逐渐眯了起来,望向主道上传来的奔走声,又趁机回头看了眼不见五指的城外。 同样,大量军队跑动的声音,愈来愈刺耳! 第924章 下江油 “杀!” 黑暗的街道中,一声高呼顿时在这冷静的夜空中,掀起千层浪。 将令一下,城内赶来支援北门的蜀兵,顿时悉数大呼,飞快朝着百步外的城门杀去。 城上弓弩手当即发矢,以为下面门洞内的袍泽争取时间。 门洞之内,将两扇沉重的实木城门打开后,诸周军内应也纷纷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聚集在门洞入口,紧紧盯着对面。 敌众我寡,唯有仰仗这略显狭窄的城门洞了。 而夺占了左右箭塔的周军内应,在半途中亦是听到北门处传来的喊杀声,立马加快了脚步。他们必须要守住已经打开的北城门,只要大军入城,所有人的封赏都会极为丰厚。 可若是得而复失,那便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性命! 城外的护氐军将士,亦是心中着急起来,不由加快了几分脚步,朝着那百余步外的门洞飞奔而去。 “杀!” 区区百步,区区十余弓弩手,怎么可能拦得住数之不尽,一拥而上的蜀军。 几十名蜀兵,率先越过上面弓弩的封锁,冲进门洞内,与坚守在此的三十余名护氐军士卒,展开厮杀。 两方皆怀必死之心,悍而无畏,手中的刀刃,径直朝着对方砍去。而面对砍向自己的刀刃,却视为无物。 一声声利刃入肉的声音传出,伴随着的便是连绵不绝的惨叫。 不少人身中数创,仍凭借余力未消之际,再度挥使手中环首刀砍向对方。 短短不过三两息,便倒下十余人,余者更尽气力厮斗。 “杀!” 又是一阵呼声,迅速赶至城门一二十步的护氐军将士,皆是大喝一声,涌入门洞,支援那片刻间几乎损失殆尽的袍泽。 瞬间涌入几十名护氐军将士,守军攻势腾然一挫,互为搏杀。 随着城外大军的逐渐赶到,小小的城门洞,也变得异常拥挤。前面的将士在奋力的击杀敌军,以望将守军杀退,冲入城内。而身后的将士,则是不断的挤进门洞,补充前面的消耗。 蜀兵亦是如此,后面不知状况的士卒,往门洞里面挤。前面酣战的士兵,退无可退,只能以死相拼。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莫过于此。 两方将士,皆是不断的往门洞内填着人命,每死一名士卒,都会有人瞬间被挤上去。 呼吸间,便有人被乱刀砍死,也有人被践踏而死。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争战,小小的门洞内就堆满了尸体。两军厮杀最激烈的地方,已经聚集起半人高的尸身。士兵们不断的踏着尸体,朝对面的人砍去,个个面红耳赤,珠目充血,容相狰狞,甲衣血染。 伤亡一重,两军的差距便体现了出来。 常年奔走山林之间的护氐军将士,显然比长于富庶之地的蜀兵要坚韧许多。再加上身后那严苛的军法,护氐军将士在损折了两百余人后,仍旧勇力不减,嘶吼着朝着蜀兵杀去。 反观蜀兵,面对凶悍的敌人,以及逐渐增长的伤亡,开始不断的后退。 只是,身后都是人,这一退,气势便彻底一泻千里了。 于此地形交战,气势落了下风,想要再扳回来,几乎不可能了。 几乎是一瞬间,蜀兵骤然溃败。 从第一个转身想要朝后跑的蜀兵被护氐军将士砍死后,其周围的蜀兵也开始往后跑,连带着所有人都开始往后跑。 狭窄地形,人人相挤之下,朝着后面跑,可跑不过追着砍的周兵。 敌人露出后背,再无抵挡,最开心的莫过于冲杀在前的将士。当即放开手脚,一把环首刀随便挑了个人便砍了过去。 整个门洞的局势,顷刻而转,不断前进的周兵,将逃跑的蜀兵砍翻在敌,勇往无前。 这种状况,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便因为蜀兵悉数逃出门洞而止。杀入城内的周军将士,也相应散开,追杀一股股逃窜入道中小巷的蜀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周军入城,这座阴平塞邑,就此易手! 一夜之间,周兵稳定了江油形势,两千五百余蜀兵,死者近千,余者悉降。 拿下了江油,窦茂也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安排各曲,坚守城池。天亮之后,又责斥候,打探江油南面状况。 江油不过下县,口户不足三千,府库有粮五千石之余,足够让原本的守军吃上一月了。但对于兵力众多的护氐军而言,远远不够。 斥候不仅仅是要打探南面涪县的消息,谨防此处蜀兵沿江北上相攻。还要查寻江边村邑,换取粮秣,以供应将士。 于此同时,东路军的赵衢、周瑜、朴胡等人,亦是将兵四万人,来到了垫江城下。 第三军一万五千余人,第八军一万八千余人,賨兵近六千人。 旗鼓招展,至之江水。 垫江,地处西汉水、涪水、潜水相汇之处。 然而,大军赶到之时,让人意外的却是,荆州军先于他们一步,驻营在潜水南岸。 随之,周军驻营潜水北岸,两军隔水相望,同觎垫江。潜水之间,荆州军战船,亦是来回巡视,兼顾左右。 营垒初建,赵衢便责信使,过潜水至荆州军军营,欲邀蔡瑁一叙,共讨破敌之良策。 信使,也将赵衢的原话带给了荆州军主将,不过其人非是蔡瑁,而是荆州大将王威。 待到信使回到自家军营,中帐已成,遂报于赵衢、周瑜。 大帐内,原本在商议如何渡过西汉水,攻打的垫江的两人,互视一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蔡瑁居然不是荆州军主将?这刘表,在搞什么?” 赵衢拧起眉头,与同样心中不解的周瑜道了一句。 周瑜摇摇头,目视身前舆图中己军与荆州军的所在,暗自叹息,言道:“江面上的荆州水师所挂旗号,乃是蔡字将旗。也许,是荆州军故意为之,具体由头,看来要看看这王威怎么说了。”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啊,蔡瑁不是主将,吾等的粮秣恐怕没那么好要了啊!” 赵衢心中略有担心,军中粮秣最多也就是撑上半个月,因为刘表答应了为他们供应粮秣的要求。同时,以蔡瑁为主将,表明心意。 但现在,蔡瑁竟不是荆州军主将,甚至都不在对岸营垒内。 那王威,不好说啊! 旁边的周瑜,便没有那么在意了,轻笑言道:“伯达兄,他王威胆敢不给,吾等大可自己去拿即可!” “唉~盟约尚在啊!” “不能为大周出力的盟友,留之何用?” “这话倒也是啊~” 第925章 行阵入江河,截水断流! 周军大营,中垒辕门。 赵衢、周瑜,一左一右,并居北位,席案而坐。朴胡、李虎,则于右置案,居于下首。其对面,亦置案二张,留待荆州军主将及其副将相坐。 两侧,军中锐士,披甲执戈,谨列对阵,旌织凛瑟。 “报,王威已登战船。” 听到士卒所报,赵衢冲着身后的廖化摆了下手。 廖化会意,抽身而退,直至右营。 右营将士,正是其下之师。 占地甚广的前营,足有三四千周兵,正束衣裹甲,佩刀持矛,伫立不动。 待到廖化一至,顿时高呼:“拜见师帅!” “出营,沿江行阅!” “诺!” 将令一下,两名校尉应令,转身招呼着帐下兵卒,依次出营。 或许是凑巧,也或许是早有打算。 王威携军中幕僚及诸将校,方近岸边十余步,正欲就此靠岸,便见到一部周兵,踏尘而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王威,不禁皱起眉头,命诸下暂缓靠岸,想要看看周兵能给自己什么样的下马威。 哼! 果然,周兵至岸边百步列阵。 观望其阵势,王威不由感叹了一声。周军,不愧是天下骁锐。 这军阵,横看竖望,宛若一体。 旌旗密塞,戈矛如林,甲士巍然,骑官神骏。 很快,周军中竖起将旗。 各级军吏,分至阵右,高呼发令,声明军法。 而后,通鼓骤响。 廖化所部,皆嚯声齐喝,声势大然。 “列阵~!” “嚯!” 大鼓方息,军令又起。 鼓声再响,却不复通鼓,唯有齐震一声。 声落,声起。 在鼓声落下的那一瞬间,数千人齐齐而动,竖盾横矛,如临大敌。 王威眉头紧蹙,这就是周兵的示威吗? 确实震撼! 但让王威没想到的是,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 “进!” “嚯!” 一声令下,数千人齐齐甩步,持盾挺矛前进。 “嚯!嚯!嚯!” 每一次齐嚯声,周兵皆是走了两步。数千人,宛若一人,声步相并。 “嘶~!” 王威紧紧的咬住牙齿,发出倒吸冷气声音的却是身后众人。 一如幕僚韩嵩、刘先、邓羲,大将文聘、陈生、张虎、吕介,无不是心魂震慑。 第三军他们都有所耳闻,曾经的大周精锐之师。但于数年前,鲜卑大举南下关中之际,几近全军覆没。军中大将,更是仅余如今的第三军军将,曾经的一师之帅赵衢。 可今日,第三军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了。 几乎重新组建的一支军队,竟仍有如此赫赫军威。 这才是第三军啊! 那名号尤甚的第一军、第二军,战力更强的第四军、第五军,又是何等姿态? 且不止。 观望周军军阵行进,及触心魂。 下面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张掉了下巴,包括一向自认见多识广,颇为镇定的王威,也不禁颤抖起来。 只见,周军军阵,临至水边。 号令不止,三军犹前。 第一列的数百人,齐齐踏入水中,或有踉跄,却无胆怯。 口中仍旧高喝,没入水中的脚步,却未停止。 其后,列,悉数应声入水,践行江河。 “六步!” 王威看着已经河水,淹没前列周军的腰部,心中也默念了一句。 此时此刻,自己甚至都能将周军士卒那坚毅不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距离越来越近的矛尖都未注意到。 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五步。 水没腹脐。 四步,水至胸膛。 三 王威身体猛然被人往后一扯,心下刚想动怒,只见身前三步外的周军士卒,皆是水没下巴。身材略低些许的士卒,已经无法张口。 至于他们手中的长矛,正顶在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 或许,若非有人拉扯了一下自己,可能那些矛尖就真的会戳在自己身上。 毕竟,连水都不怕的北兵,丝毫不会介意误杀一人。 “立!” “嚯(唔)!” 王威微微颔首,冷着眼眸,注视着那一名名面色逐渐涨红的周军士卒。 以及,面前那一排寒光凛凛的矛尖。 “驻!” “嚯!” 周军竖起长矛。 “退!” “嚯!” 数千人齐齐退后。 不,算不上整齐。 最前面的刀盾兵,很多人都是身体踉跄。 身旁战友眼疾手快的话,一把拉住。稍微慢了点的便直接歪倒在水中,旁边袍泽还在水中摸了两把,才将其扯了起来。 有的人只是一时气闷,胸腹露出水面后,大口的喘息着。 而有的人,真的是在憋足的一口气泄开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随即,被袍泽抬上岸去。 “回营!” “嚯!” 周军列阵回营,渐行渐远。 可水面上,距离那岸边不过十步的几艘荆州水军战船,却是仍未缓过神来,迟迟未向岸边靠近。 良久。 王威身后的大将文聘,长叹一声:“天下骁锐,无愧其名!” “有士如此,周王何愁不能东出函谷!横扫六合啊!!” 荆州从事刘先,亦是出言感慨。 王威缓缓闭上眸目,面色晦暗,颇显沮丧。 自己领兵三十余载,未尝闻如此之师。 北军临水,莫不惊惧。南兵面马,无不恐骇。 天下皆知之理。 可今日,北军行阵入江河,截水断流,勇悍至斯。 而南军,尚未面马,已是胆碎。 更何谈,素有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之称的周国精骑。 最关键的是,见此者甚多,今日未过,三军皆知,或敬畏,或胆寒,士气必然落入下风。 那,后面又该如何去改变? “靠岸!” 王威丢下心中的忧虑,下令言道。 再怎么震撼,也终究要面对这一切。否则,若是经周军这么一个下马威,而不敢入其营,岂不为天下笑哉! “诺!” 战船一动,尚处于震撼之中的荆州水军,也纷纷回过神来。 不过,回味方才,犹感神人! 上了岸,荆州将校兵卒,见之周兵,无不是肃目敬望。 尤其是入右营,遂见衣甲尽透的第三军将士,更加仰望。 他们出身江河广布的荆州,自诩善于水性,可也未曾有此胆魄,依号而行,列阵入水,踏波驻足。 而他们,出自关凉,从不善水,却身生熊胆,无所畏惧。 何其壮哉! 第926章 弱蜀岂难分 十月份的天,在川东一带,尚不显寒,仍是气候宜人。 日落西山,兼傍晚霞。 王威刚至中军辕门,便看到了那等候良久的赵衢和周瑜二人,以及左右所列周国将校、军卒。个个昂首挺胸,傲气滔滔。 也是,有这般将士为羽翼,自己说不定比之二人更加傲气凌云。 可惜,那是周兵,而不是荆州兵。 微微偏身看了眼身右的几名大将,观其神色,唯有文聘一人尚且镇定自若。余者,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周军盛势之中,不能自拔。 “唉~” 轻叹一声,王威抬步踏入辕门。 直至赵衢、周瑜面前,执礼言道:“二位将军好雅兴,乘此黄昏晚霞,辕门行酒,正合威之心意。” 王威说完,赵衢莞尔一笑,口中逞强,又有何用。 “听闻王老将军,身为刘荆州信重,又领军数十载,身经百战,引为镇南将军司马。后进赵衢,便称呼将军王司马如何?如有失礼,还望见怪!请坐!” 赵衢肃身而起,稽礼作言。 身旁的周瑜,却是冲着身旁的一人说道:“周司马,王司马既到,还不责人速速奉上酒肉。” “诺。” 可对面方刚落座的王威与韩嵩,却是面色稍有羞怒。其身后等人,更是怔目张须,怒视周瑜。 “哼,久闻庐江周氏,家学渊源,礼仪足道。更尝闻,周氏子瑜,幼传江右,胸襟坦阔,文学斐然,雅音独步三吴。今日一观,如此轻浮,枉负君子之名。” 作为老一辈的荆州名士刘先,当即张言训斥周瑜。 周瑜面色不改,敬言回道:“瑜见过始宗先生,方才小子若有失礼,先生尽可名言,无需暗中喻指!” 刘先眉头一皱,言道:“王将军为镇南将军司马,吾军宿将。虽职称同似,但还请周军将言而明之,莫要生惹误会!” “原来如此。先生不知,瑜乃第八军军将,亦是吾大周安东将军。虽无开府之权,却仍有长史、司马。周从既是吾族中兄弟,又是吾第八军亲卫校尉,更是吾之司马!” 周瑜仍旧带着那副从容和气的微笑,言语间礼节尽到,兼其英姿,端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不敬。 赵衢看着玉树临风的周瑜,不由摇头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称其。那刘始宗,一言一语中,暗藏杀机。公瑾稍有失言,便会中其计,甚者身败名裂。 谁成想,这小子竟以堂堂正正之词破之! 刘先亦是心中感叹,不愧是周郎公瑾。 弱冠之际,宠辱不惊,镇定自若,言辞谨慎,煞是罕见啊。如今,其又更领一军,得周王信重,可测其将才,必然不凡。 如此文武兼具,雅礼冠绝之人,叹不能为荆州所用,惜哉,惜哉。 “周公之子,学富五车,为一司马,可惜!” 刘先又言一句。 周瑜没有说话,反而看向身侧的从兄。 只见周晖与刘先见礼后,言道:“三军之中,唯有将校职属之称,而无父子兄弟之谓。晖虽年长几岁,比之军将,差之千里,为一司马,尽忠报国,足以!” 刘先再度被呛言,摇摇头,回礼道:“庐江周氏,果广阔之家,腹纳四海,先敬之。” 言毕,再躬礼。 周瑜、周晖应之躬身回礼:“先生名传荆楚,瑜(晖)尚轻,不敢代族宗受之。” “庐江周氏,诗礼传家,二子不负其宗也!” 韩嵩开口盛赞一句,顺便着将场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给缓和了下来。 负责唱红脸的赵衢,也接话言道:“不错,庐江周氏确实名不虚传。不过,今日见荆襄诸君,亦感荆襄文学之盛啊!” “赵军将谬赞了,于周之前,荆襄不敢言文学之盛。吾家主公,亦常言平生所憾,唯未能一观长安科举射策。” 韩嵩回头,又和和气气的抬了周国的科举盛事。 两句话说完,场中周荆诸君,皆喜笑开怀,方才之事,闭口不言。 趁此快时,酒肉继上,四人举案相敬,各汇其词,多谈风月。 时值,夜色渐落。 周围将士,亦是点起火盆,中垒辕门,火光通彻。 待到军卒,撤下酒宴,换上茶水后,所有人都再度肃穆起神色,该谈要事了。 “王司马,衢未出汉中之时,便闻长安来信,荆军乃由蔡军师督领。不知出了何事,竞临阵换将,着实不妥啊!” “军将不知,蔡军师刚过鱼腹不久,便染上了痢疾。且军中,中此疾者,足有数千人。故而,蔡军师便帅诸将士,留守于鱼腹,以防疾疫广传。” 赵衢神色一凝,有些断不出王威所说的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蔡瑁万一出了事,对于大周日后的计划,可大有不利。若是假的,那荆州军又必然暗怀鬼胎,仍旧不是什么好事。 “唉,不想军师竟遇此疾。衢稍后便命人速传长安,以安王上之心。” “将军劳心了,此事吾主,已责快骑报于长安,还请将军勿忧。” 王威顿了一声,又说道:“此外,威并非军中主将。军师染疾,威受吾主之命,暂代统帅。不过,荆州所应周国之粮秣,必不会少一颗。南营明日,即会送粮至北营。” “噢~” 赵衢带着一丝讶异,惊噢声后,言道:“如此,多谢王司马了。” “吾等既已盟誓,自不会背信弃义。” 王威也回了一句,表明态度。 不过,一直在旁边听闻的周瑜,却是捕捉了其中重点。只是,值此时下,人多口杂,不好言及,便罢此心。 最大的忧虑解除了,赵衢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看来,这个下马威,的确不错。 否则,这王威怎会如此爽快! “吾等同心协力,此战必能破蜀!骤时,划地分之,皆悦也!” “此言甚是,以关凉之锐士,荆襄之广粮,何愁弱蜀难分!” “” 茶水一过,歌舞继上,此场大宴,直至月抵中空方休。 荆襄众人,趁夜渡船南归。 而赵衢与周瑜,在散宴后,则是一同回到了大帐之内,商讨着心中的疑惑。 第927章 深夜 深夜之下,中帐之内。 油灯燃起的火苗,随着一阵阵吹入帐内的冷风,而摇曳不止。 伫立在舆图前的赵衢,不禁缩了下脖颈,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公瑾的意思是,荆州兵可能不只王威所部?” 周瑜点了下头,回转身来,面向赵衢,言道:“伯达兄,王威已是荆襄重将,其才能虽有差许,但资历绝对不下于蔡瑁、黄祖二人。蔡瑁是否染疾,瑜不敢断言,但观荆襄诸将,还有何人可指使王威?非刘表,余者不足。” “不对不对。” 赵衢摇着头,口中喃呢了一句,反驳言道:“公瑾所言,皆以蔡瑁去主将之职。可王威也不过暂代主将而已,也许蔡瑁并未下兵权。” “伯达兄哎,蔡瑁何许人也?那王威又是何许人?一为荆北豪族,一为刘景升心腹尔。再者,今日汝吾所见,所来荆将、幕僚如文聘、韩嵩、刘先等人,皆是刘表心腹,令人生疑啊!” 周瑜说完,眉头微微皱起,事情肯定不对劲。 荆州君臣之争,已经颇有些势同水火。蔡瑁想要将诸蔡,横行荆北。刘表则想要压制住蔡蒯二氏的壮大,以维持境内平稳。甚至,还有黄、马、习、庞、诸葛等家,为其爪牙,对木秀于林的蔡蒯二家,虎视眈眈。 这般状况下,蔡瑁出任大军主将,帐下却全是刘表的心腹之人。莫说行事了,只怕军令出了中帐,都可能石沉大海。 或许,这也是刘表的调虎离山之计。 毕竟,襄樊水军可是蔡蒯二家的倚仗,其统帅蔡瑁远入巴蜀 “妙!妙啊!原来如此!” 周瑜突然之间,神色一喜,不禁赞言。 旁边的赵衢,看着公瑾自语,顿感疑惑,问道:“公瑾,可是想通了其中关键所在?” 周瑜喜意溢于颜表,冲着赵衢点了点头,随即转而反问道:“噢,怎么~伯达兄也觉察到蹊跷之处了?” “嗨!” 赵衢白眼一翻,叹了一声,说道:“公瑾话都说到了这一步,衢又非固执之人,怎么可能还想不到。蔡瑁充为主将,帐下却无亲信之人,这般主将,能有何为?” “不错,瑜正是此意。但是,蔡瑁、蒯越,不愧是荆北雄才,刘景升的打算落空了!” 周瑜心下大为轻松,却是难了赵衢,未能想通关键的赵衢,唯言道:“公瑾,莫要深藏不露了。为兄愚钝,还是速速道来的好!” “哈哈,伯达兄且听弟言。蔡瑁乃镇南军师,又兼荆州水军统帅。后虽为江夏黄祖分权,可仍旧手握战舰两千余艘,水兵二三万众,为江河雄锐,卧于襄樊之侧。兄长且说,那刘景升岂能安睡榻上乎?” “刘表觊觎蔡瑁、蒯越久矣,若非有王上和吾大周支持,只怕刘表早就动手了。” “所以,借吾大周伐蜀,以王上之命,调蔡瑁统军,却配他人部曲,使熊虎离穴。如此,襄樊水军,唯余蔡瑁族弟蔡和。蒯越身在襄阳城内,蔡瓒、蔡琰,皆在外郡,襄樊水师还不是任由刘景升拿捏!” 周瑜语气逐渐由温和,渐变冷瑟,但又藏蕴讥讽。 经闻此言,赵衢也是想明白了许多,很多时候只需要别人点明佳处,余者融会贯通。 “的确是好手段,这么一说,蔡瑁全然无恙了?” “那是自然,鱼复虽具襄阳甚远,但也绝对比江州距离襄阳远。而且,鱼复城内王威所言的数千染疾之士,只怕尽是蔡氏心腹。据此要关,刘表断然不敢动手。否则,数万精锐被堵在益州,刘表舍不得!” 周瑜说的很轻松,赵衢听的也是喜意上涌。 但,还是有不少的疑点,在心中产生。 “依公瑾之言,刘表做好了与吾大周决裂的准备?” 赵衢所问,使得周瑜身行一顿,喜意渐没,凝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稍有测言:“刘景升~年岁大了!上一次大病,虽有康复,但他心中肯定会愈加着急。争霸天下,没有几个诸侯愿意等死!” “刘表若有异心,那吾等不得不防!” 赵衢亦是言道。 周瑜微微摇了下头,目光看向荆州地界,说道:“伯达兄,言归正传。不论刘景升是否有异心,荆州军究竟会以何人为主将?” 赵衢想了一下,回道:“或许是刘磐,此人既是刘表子侄,又有能力,在荆南一带,可谓是横扫诸寇。” “不,刘磐要么不动,要么便会率荆南诸军,进入南中地区。” 周瑜极为肯定的说了一句。 然后,便难住了赵衢,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说道:“刘磐不能动,那江夏黄祖肯定也不能动。袁术和孙策正打得火热,江夏又是要地,必须留下大将驻守。如此,悉数荆州余者,皆不足为大将!” 闻言,周瑜不断的摇着头,还有一人,足以为大将。 不过,话却是如此说道:“伯达兄,明日吾二人,去寻杜指挥使谈一谈如何?咱们都到垫江城外,还没见过杜指挥使呢!” 赵衢面色一苦,言道:“公瑾,以衢看来,怕是杜指挥不想见吾等。否则,早就责人来相邀了。” “这是何故?” 周瑜疑惑的看向赵衢,有些不太明白。 “唉,上次苏都督伐蜀,杜指挥使联络了贾龙、任岐他们,又与五溪蛮约事。结果,五溪蛮叛乱,导致功败垂成。苏都督那边还好,虽冒然伐蜀,可毕竟损失不大,又是大王义兄,怎么着也不会受到责罚。” “但伐蜀一役,终究是败了,总的有人负责。” 赵衢说完最后一句话,周瑜也尴尬的苦笑起来,说道:“不是曾有传闻,说杜指挥使深得大王看重吗?” “公瑾,此话日后可不要再明说了。国朝上下,从几年前,全都知道大王对杜指挥使很是钟意。甚至,听闻当年杜畿到益州担任指挥使的时候,王上就说过让他锻炼几年。回到长安,就顶国相的位置呢。” 赵衢透漏的小道消息,周瑜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后面听的更加认真。 “结果呢,国朝定伐蜀国策多少年了。杜指挥使在宕渠这旮旯地,呆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赶上苏都督伐蜀了。谁成想,国朝公卿并没有打算举国攻之。仅是观察局势,若都督有为,则发大兵入蜀。若无为,则另候良机。” “后面的事,想来公瑾也都知道。伐蜀一败,苏都督为国朝重将,再加上赵、汉大战时刻,不能擅动。于是,杜指挥使使不升反降,一口气砍了三级爵位。此次伐蜀,只怕杜指挥使憋足了劲呢。要是还不能借此回长安,这辈子恐怕都要呆在宕渠了。” “唉,还有传言说,这是王上在打压京兆韦杜。这句话,公瑾可不能传出去啊!” “放心,伯达兄,瑜岂是无分寸之人。” “嗯~说起来啊,杜伯侯确实厉害,当年” 夜色愈深,二人话语,却是越聊越来趣。 第928章 久违的杜伯侯 正如赵衢所言,杜畿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把积压了数年的抑郁,全都发泄到了这次的伐蜀之战上。 举国四军精锐,十万劲卒。 仆从数部,兵马六七万。 积仓半载,蓄粮成山。 他杜畿杜伯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太久了 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忘记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忘记了当年仗胸壑遥指江山的气魄。 削爵三级。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大王放弃自己的信息。 但在杜畿眼中,这是大王想起自己来的信息。 为人臣子,加官进爵,自是喜事。削爵罚俸,也未必就是坏事。 毕竟,比起那些让大王想都想不起来的人来说,削爵罚俸,说明大王还记得自己。 不容易啊! 怒,肯定有。 正值芳华年岁,几载虚度,是人都会心生怨气。更何况,是自己这般才华横溢之人。 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心中的怨气,腹中的怒火,胸中的抑郁,都随着这次伐蜀,尽数消散。 没有人,比自己更渴望这场迟到的战争。 上次被苏文师给坑了一把,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心中暗自立下言誓,杜畿将目光,再度转到了案前的书信上面。借着身旁的油灯,上面所书,尽遗心中。 而在杜畿下面,二十余人伫立,静静的等候着杜畿的发号施令。 很难想象,深夜之中,益州调查司的衙门,还会出现这么一幕。 “好了,都说说各地的情况。” 杜畿看完密信,小心的收置袖下,而后看向堂下众人,尤其是那十一位巡查使。 指挥使之下,便是这些巡查使了,每郡一人,负责发展内线,收集各军探子所得信息。其次,便是与其他巡查使联络。毕竟,有些秘密,牵扯的可不只一个郡。 “指挥使,蜀郡那边最新的信报,赵韪虽败给了吴懿,但主动退兵到了犍为郡内。蜀兵则收复了广都和江原,重新设立了防线。刘璋的意图,应该是要将兵北上,阻挡吾大军南下了。” 蜀郡巡查使话音刚落,就听见上首的杜畿冷哼一声。 “哼,这些信报不用汝说,下面的探子都传了过来。本指挥是问汝杨洪所部的情况,都多长时间了,数万人没有丁点消息?汝若是无能,那便早日交上印信!” 杜畿的语气很是严厉,直听的那巡查使差点给跪了下去。 “指挥使,非是吾等无能,实在是河首高原太大了。也很少有人熟络道路,职下派了二三十批探子,几百号人,结果回来的还不到十个人,损失太大了!” 旁边,广汉属国的巡查使,不禁开口言道。因为,寻找杨洪所部踪迹,也有他的一份。 “哼!” 杜畿冷哼一声,冲着身后力士挥了下手,口中说道:“既然无能,那便交上印信。” “这~” 两个巡查使还想要多言,却是被力士赶上一步,直接扣在堂下,取掉了身上印信。 随即,神气全无的被拉了出去。 余人见之,莫不心惊胆颤。 因为,他们是调查司,是不能见人的! 纵是下面的探子,想要不干,也没那么轻松,更何况他们掌握一郡探子,熟知指挥所在之人。 不干,就代表着死! 没有人会明说,但心中都明白的紧。 犹如看尸体一般,杜畿亲眼看着被自己送上绝路的两个巡查使,由力士拖的远远。随后,看向自己的副手指挥同知,言道:“明日,再选两个人顶上,告诉他们,本使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乐的人!” 说完,目光就看向了堂下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家伙。 那几人不由羞愧的垂下了头,吃喝玩乐,没啥正经事,这就是他们巡查使。 机密大事,哪有那么多。 一些小虾米的事,莫说指挥使了,他们都知道没啥大用,随手就丢给副手处理了。 于是乎,除了局势紧张的蜀郡和犍为郡,其余人大多都没啥事。郡内重要人物的信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但现在,显然不同了。 国朝大举伐蜀,是个人都知道得好好表现了。 战事一至,各郡收集的信息,就全都递上来了。按理来说,有了这些情报,国朝大军肯定要轻松不少。 可惜,今天的指挥使,显然不满足仅仅只有这些,甚至都不惜杀鸡骇猴! 果然,随后众人便听到杜畿说道。 “从明日开始,所有人立即回归本郡。最多不过半月,任使君就会回到峨嵋。到时候,杜某也不要求过多,所有心向吾大周的人,都必须动起来,配合任使君,搅乱巴蜀内部。不论攻城陷地,还是劫粮烧仓,本使要巴蜀无寸土之宁,明白吗!” “诺!” “吕指挥使,永昌距离最远,消息通传不便。本使便不与汝强定时日,回去告诉王府君和汝兄,永昌不需要做什么。让濮部、闽濮部、僄越部、鸩僚四部各自出兵向南、向西、向东扩张,走到哪就算哪。有敌人敢阻,便报于吾大周,待天兵南下,尽为齑粉。此外,树立界碑,调吾汉家将士驻守,明白吗?” “职下明白,还请指挥使转告大王,永昌不负王上厚望!” 界碑是什么,吕振当然清楚,也清楚杜畿这番话的意思。很显然,定界碑肯定是要有王上发话。否则,一个臣子,没有资格要求郡县定下界碑。 杜畿着重看了眼吕振,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永昌天南,不失寸土,再开新疆,铸国界碑。国朝此时虽不能顾望天南,但一扫六合后,总归会北去、南望、西进。骤时,永昌吕氏,世为镇南公!” “嘶~” 不仅仅是吕振,堂内其余人也都是一口冷气入肚。 镇南公! 当朝最贵者,也不过是县候而已。可镇南公,显然已是国朝最高爵位郡公。 吕振面色涨红,心中激动澎湃不已,再稽首:“臣定为国开疆拓土,永镇南疆,不负王上圣恩!” 郡公啊! 若王上能横扫六合,肯定会有一些郡公,但能得此爵者,非是三公,必是外戚。 他永昌吕氏,若能得此勋贵,何其幸也! 这是王上的承诺,也是王上的应许。 而吕氏,能不能接住这天降大贵,就看自己肯不肯努力了。 永昌虽是荒僻边郡,可周围也都是一些小弱蛮夷,以府君和兄长的能耐,这镇南公,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第929章 严、律、密、令 整个夜晚,杜畿几乎都是在叮嘱着手下的这九名巡查使。 这一晚,负责郡县巡查使们,终于是见到了指挥使不同寻常的一面。平日里,指挥使整日悠闲寥寥,无所事事。每天喝茶垂钓,甚是轻松写意,面上也都常挂笑意,看起来是一位非常亲和的人。 但今夜,但凡他们所报之难决杂事,指挥使不过三两息间就做出了决定。清秀的面庞上,再没有了和蔼的笑容,反倒是威严肃重,让人不敢有任何驳言。 一言一语之间,几乎将他们所有的迟疑,都化解的干干净净。 直至晨曦稍显,杜畿这才放了手下巡查使离去。许多地方,都已经叮嘱了不下三遍,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之中,咸鱼翻身,就只能看天意了。 益州的地形太复杂了,除去蜀郡外,其余郡县多是山林,途路难行。消息传递的速度,不晓得慢了多少。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自己大放手中权力,命各郡巡查使所得讯息,直接报给附近国朝军队主将,甚至一讯多传。 而自己,则将主要精力,放在荆州军身上。 众人离去后,杜畿又收拾衣着,走出了这处位于垫江城内的调查司暗点。 没错! 早在战争准备阶段的时候,杜畿就已经来到了垫江城内。益州调查司总部的大小人员,也悉数转移至此。为的,便是方便各郡讯息的传达以及传送。 宕渠,实在是太远了! 出了庭院,两丈宽的朱红大门,上嵌金玉。门口的两座石狮,威风凛凛,观其门面,便知乃是大富大贵之人。 一身丝锦盛装,佩剑带玉的杜畿,进入早在门口等候的车驾之中。 “出城,去赵军将营内。” “诺!” 就这样,杜畿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的蜀兵,还算尽忠职守,拦住了车驾。 片刻候,得了不少好处的军吏以及兵卒,便为其打开西城侧门,车驾驶出垫江,城门随即而闭。 出西门,径行数里后,车驾折向东去,直往周军大营。 行约一个时辰。 一队周军斥候,逮着了这辆闯入禁区的车驾。 “立即回去,这里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 斥候什长,提着手中的环首刀,指着驭者,冷言说道。 驭着神色镇定,冲着其拱了下手,回道:“什长,吾等往大营而来,自是有要事寻赵军将和周军将!” 说完,自身后车帘角口,接过杜畿递来的随身佩牌,奉向那什长。 九名周兵斥候将目光,看向自家什长。对方看起来虽然是富贵之人,但也绝对不可能知道赵军将和周军将。 自从改制后,大周军中最主要的就是以军旗充为大纛,非是交战之时,大纛岂会轻显人前。而将旗,也在今岁的整顿私兵后,严谨各军制备。 再加上大军刚到垫江不久,莫说蜀兵了,便是盟友荆州军,也只有其高层将领才知道。 可眼下,车驾之内的人,却是一清二楚。 什长抬步向前,走到驭者旁,接过令牌查阅起来。 牌为铜质,略显暗红,首先印入眼中的便是一个鬼画符。 什长皱起眉头,脑海中则回忆着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但并没有任何印象。 或许是驭者看出了什长的疑惑,于是张口言道:“什长若是不明,可请汝之官长一观。吾等车驾在此,走不了。” 耳中听着驭者的话,什长也不迟疑,将令牌丢给了旁边的一名士卒,斥令道:“速报军候。” “诺!” “走!” 一行人,押着这辆车驾,也朝着大营的方向移动。 对于车驾中人,什长心中也有了些谱。 令牌,早几年就有了,只不过国朝令牌种类颇多,自己不懂很正常。因为,军中最常见的便是军牌,上刻剑形符号,名字、生辰、籍贯等。而国朝文吏的令牌,又不一样,刻的是书册的形状。 其余的一如皇室、内官、医者、匠户、商贾等等,多的很。 普通人,还真的记不清。 什长一行,走了还没五六里,便有一队快骑至此。 “职下见过军候!” 什长看到军候亲至,心中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没错。 军候没有说话,只是使了个眼色,而后径直来到驾前,执礼言道:“先生,请随职下来!” “有劳军候了。” 车内杜畿轻言一句,大周律法严谨,军中更是森明。 随后,军候接过什长的职责,亲自护送杜畿前往营中,留下小小的什长,心中疑虑不定。 至此,总算是再无所阻。 有着斥候曲的军候在,不说直入辕门,起码进入中军大营绝对不成问题。 周军军营,于垫江城东不远下寨。 当来到大营前时,已近午时,三军将士正值休憩之际。 途径各寨寨门,多是询问一番后,便打开拒马放行。 唯到中军辕门,方再次受阻。 走到这里,军候上前与那驻守辕门的卫士说道了两句。中军护军当即有人折身入内,汇报两位军将,而他们只能静静等候。 大帐之内,赵衢和周瑜两人,也在就今晨刚刚收到的一封密信,进行着探讨。 信中所书,事关重大,两人一上午的时间,都坐在帐内愁眉苦脸。事情很不对劲,甚至在经过昨夜的长谈后,都清楚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一切都是可能,周瑜也不敢断下决议。 朝堂诸卿,或许还被蒙在鼓中,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等知晓此间详细,已是两月之后的事情了。 到了那个时候,说再多都已经晚了。 “启禀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 “职下不知,唯有此牌!” 说完,亲兵将护军上交的令牌,交到赵衢手中。 赵衢仅是一观,便匆忙自亲卫手中,拿过令牌,仔细端摩。 随即,面色一喜,向周瑜言道:“公瑾,也许此事终将见之分晓!” “这是杜指挥使?” 周瑜也在凝视令牌,自己见过郭嘉随身携带的令牌,是金制的,符号也是一样,为调查司。不过字体委实太过潦草,要不是自己问及奉孝,只怕也认不出这居然是三个字。 “伯侯亲自来寻吾二人,看来定是为吾等解惑也,走!” 赵衢又是赞了一语,随即出帐,周瑜紧随其后。 第930章 追根究底 “伯侯兄,许久未见矣!” “瑜见过伯侯兄!” 刚一见面,赵衢便向杜畿打了声招呼,周瑜也作见礼。 杜畿略带笑意,亦是回礼道:“伯达如今晋身军将,羡煞畿也!” “嗨,第三军的惨状,伯侯兄也不是未尝耳闻。衢能居此贵位,实为大王信重,非是如此,又岂会轮得到衢一偏将之才,充斥大将!” 赵衢知道杜畿不过是开玩笑,但还是谦逊一语,免得再引起杜畿那几载深藏之苦。 杜畿只是冲着赵衢摇了摇头,折目看向周瑜,问向赵衢:“这位便是吾大周最年轻的军将,周瑜周公瑾了!” “瑜不敢当!” 周瑜折身作言。 “有何不敢当,畿于宕渠这荒蛮之地,亦尝闻长安才俊,唯公瑾冠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英气雄阔,有大将之风。” 杜畿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筹的周瑜,不禁感慨而言。脑海中又想起周公瑾才赋音律俱佳,领军余来,颇有建树,嘴角也是泛起苦意。 还有与其齐名者,鲁肃鲁子敬、耿纪耿季行、张既张德容,皆是国朝青年一代的杰出者。还有杨修、法正、傅允、傅干、射援、张烈等,紧随其后。 唉~大周才俊,日渐繁多啊! 自己再不抓紧,恐怕要为他人后来居上了! “伯侯兄~长安才俊何其多也,瑜又岂敢妄自尊大,言之冠绝!” 周瑜还是那一副谦虚的表现,苦笑着说道。 “行了行了,吾等也莫要客套了。今日,伯侯兄亲自前来,必有要事相商,且入帐一叙。” 说完客套话,赵衢便匆忙将话题引回正事。心中的疑虑不解,心难自定。 “伯达、公瑾,请!” “伯侯兄,请!” 三人相邀入帐。 随即,亲卫便肃清中帐周围百步,严加防范。 一入帐,赵衢便等不及的言道:“伯侯兄,长安那边的来信,是否为真?” “当然是真的,此乃都指挥使亲自命人传达,不会有假。刘琦入益,已是必然!” 杜畿神色微暗,给了赵衢一个确切的答复。 闻言,赵衢与周瑜,也都凝起面容。 周瑜思忖了片刻,问道:“伯侯兄,王上和国朝公卿,没有任何怀疑?还是说,调查司已查的清清楚楚?” 说完,周瑜目光紧视杜畿,赵衢亦是如此。 调查司的情报来源,要比他二人多得多,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更多。 “公瑾所言不错,调查司虽不能说查的一清二楚。但有蔡氏相助,结合荆州局势,早已分析的七七八八。先前,畿还不敢断言,但自蔡军师染疾一事传出后,便一切都明了了。” 说完一段话,杜畿走到了帐内悬挂的舆图前,指着鱼复言道:“荆州军此次出兵三万,但现在南岸王威所部,不过万五千人。余者,皆在鱼复。其中,蔡军师在命王威主力率军过鱼复后,便以心腹部曲,绝断东西。荆州军的后军万余人,全都被堵在了鱼复以东,不得入蜀。” “公瑾猜测的果然不错,刘表想要调虎离山,而后清其巢穴。蔡军师反而制之,以入蜀荆军为挟,逼迫刘表不敢动手。” 赵衢感慨一言。 闻者杜畿,不禁看向周瑜,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厉害。 不过,周瑜的神色可没有那么好。 只见其长叹一声,说道:“伯侯兄,是不是刘表又以吾和伯达兄所部作挟,使得王上应其所求?” “嚯,厉害!” 杜畿大喝一彩,真不愧是名冠长安,仅是自己前面数语,便猜到了后续。 “不错,既然蔡军师能以鱼复挟刘表,刘表又岂肯吃下这闷亏。那王威的后军,亦是就此停驻鱼复城东。荆州随军的运粮船,停在鱼复以东,驻足不前。吾等粮秣,随时都有可能被王威给断了。若非如此,王上也不会答应刘表小儿的要求。” “刘表想要什么?” 周瑜问道。 杜畿摇着头,言道:“江州、垫江、平都、临江等地,巴郡南部,他都想要!” “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呢!” “伯达兄说的是,只不过一口气吃这么多,他刘景升吞的下吗?” 周瑜讥讽一言,又与杜畿言道:“伯侯兄想必早有良策以对。” 嘿~ 杜畿不甘心的看着周瑜,这小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快被他给掏空了。 但还是说道:“伯达、公瑾,汝二人可能不知。荆州军进抵江州城后,赵韪军便将此要地拱手相让,守军退至符节。再结合先前赵韪与刘表勾搭了那么久,两人必有密议。要不了多久,畿就能将刘表的所有打算都摸得一清二楚。” “瑜尚有一惑,刘表请大王许刘琦入蜀,究竟所图为何?” “无非是嗣子之争,已定下决议。刘表想要借此战,来培养刘琦的威望,以便日后压的住荆州众人。” “不会这么简单!可以说,只要有吾大周支持,刘琦不需要此战,一样可以镇得住荆州诸郡。若是无吾大周支持,他又能如何斗得过蔡瑁、蒯越。” 周瑜摇着头,反驳了赵衢了看法。 杜畿轻嗯一声,说道:“公瑾说的不错,刘表不必多此一举。可既然这多出的一举,已经动了,那必然还有其他谋划。” 帐内突然间,陷入沉寂。 三人都在冥思苦想,希冀能够提前一步,猜测出刘表的打算。 良久~ 周瑜目光渐掠寒意,口中冷冷的说道:“二位兄长,刘景升会不会在这关键时刻,阴图吾伐蜀大军!” “嗯?” “不可能,那刘表守成之徒,焉有这般胆量?” 赵衢还在疑惑之间,杜畿却是心底一凉。口中虽不将刘表放在心上,但内里却是有了些猜忌。 “瑜不过自断,不敢言之与否,但不得不防!” “伯达、公瑾,畿先走一步了!” 听到周瑜的劝言,杜畿也顾不上许多,只想着赶紧回去安排一下。 不仅仅要打探王威与赵韪的一举一动,还要联络荆州的杨指挥使,好好把荆州给查上一番。 赵衢看着匆忙道别离去的杜畿,暗叹一声,看向周瑜,言道:“公瑾,有这么严重吗?” “不知~但刘琦,确实有资格统帅荆州军。王威、韩嵩,皆是刘表亲信,必能为刘琦所用。蔡军师,虽断刘表奇策,但只怕小觑了刘表的决心啊!” 周瑜目光看向舆图中的荆州,心中也是余惊未去。 不知道,王上和诸公卿,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931章 兵无常形 当天下午,对岸的王威送来了两万石军粮。 少的可怜! 对于近四万大军的赵衢他们,两万石军粮,也就是四五天的用度而已。 但,既然心中有了戒备,赵衢和周瑜也没有过多计较。而且,纵是和王威再理论一番,彼等也不会多给自己军粮。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自己想想办法。 相安无事了两日后,周军亦是打造了不杀的攻城器械,具备进攻垫江城的能力。 天色一亮,赵衢的第三军全军出动,外加第八军一师兵力,两万余人,列阵于西汉水东岸,遥望对面的垫江城。 渡河! 军中辎重校,制作了数之不尽的木箱,备齐了绳索、实木、铁钉,以及十几艘小船。百余人迅速登舟,开始渡河。 河对岸似乎没有任何蜀兵在此布防,十几艘船迅速靠岸,于河岸边,钉下四根足有孩童手臂粗的铁棍。尾端,还带着一串三四丈的铁索,深入土中。 随后,留下几艘船,备以弓弩手,驻留河中,谨防蜀兵斥候破坏。 余者悉入河中,沿途钉下木桩,挂之绳索。 几个来回下来,便是半日功夫没了。 而浮桥的绳索才刚刚布置完毕,开始进行浮箱、木板以及撑木的铺设。 东岸。 赵衢和周瑜眺望着盘踞在不远处的垫江城,皆是皱眉不已。 蜀将任由自己等人搭设浮桥? 那赵莋虽然不懂军事,可邓贤好歹也是号称蜀中名将,岂能不知此番道理! 要么敌人埋伏的有兵马,想要半渡而击之。要么就是敌人有了充足的准备,可以让己军纵是搭建好浮桥,也难以渡河。 “伯达兄怎么看?” “斥候有回信吗,还有荆州水军那边,可有派人来报迅?” 周瑜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赵衢轻叹一声,说道:“看来,蜀中那支水军,就在附近啊!可惜,汉中水军要负责运输粮秣,不能驰援吾等。否则,区区西汉水,小小垫江,何以阻吾二人!” “稍后退兵!若是巴蜀水军在附近,绝对不能渡河。否则,必然损失惨重。这浮桥,虽能载人乘马,但还不足挡住战船的破坏。” “那吾等就只能令寻他法了,荆州军怀有异心,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回去了再想办法!” 看着逐渐成型的浮桥,以及那平静的水面上。 赵衢和周瑜又等了一个时辰,此间所有斥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鸣金收兵,三军回营。 连那搭建到一半的浮桥,都给随意的丢在河面上,无人顾问。 这本就是一场试探! 若是蜀兵有所阻拦,周军或许还会尝试进攻一番。可若是彼等毫无阻拦,那万万是不能打。毕竟,蜀中再差劲,还是有着三四百艘战船。而周国,只有那十几艘小船,都不够看的。 回到营内。 两人直奔中帐,再度趴在舆图前,思索着进兵的策略。 “没有水军相助,这垫江城就是把吾等全填进去,也碰不到分毫啊!” 赵衢愤慨的锤了一下身前的屏风边框,对于荆州军更加的怀疑。按照原计划,荆州兵马的主要作战目标,就是替大军解决掉巴蜀水军,同时掩护大军渡河。 现在倒好,他俩说不定还要防范荆州兵马一手,愈加掣肘。 可惜,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想了一会后,赵衢又言道:“公瑾,分兵渡河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将所有部曲都散开,西汉水这么长,吾就不信,他巴蜀水军能顾应的过来!” “不妥!巴蜀水军确实顾不过来,可渡河之后,又如何聚集部曲。从垫江到德阳二百多里间,皆是深山茂林,大军根本聚不到一起。” 周瑜摇摇头,将赵衢的想法给扑灭。 “砰~” 赵衢冲着屏风边框就是一重锤,烦躁的骂道:“他阿母的!不如咱们直接灭了荆州军如何!省的看见这帮孙子心烦气躁!” “怎么灭?” 周瑜白了赵衢一眼,那王威可是荆州宿将,荆州兵也不是益州兵那些战五渣。别的不说,只要他们大军一动,荆州兵铁定直接跑回江州城,那时候更加尴尬! “那汝说怎么办嘛,军中粮秣最多支撑半月。到时候,王威只要拖延着不发粮,吾等都得不战自退!” “瑜有一想法,或许有可行之处!” “说!” “让王平带一部精锐,趁夜渡河,奇袭江州!” “袭江州?” 赵衢面色一变,小心翼翼的言道:“吾等虽然对荆州军有所怀疑,但若是刀兵一动,那局势可就不一样了。荆州自友转敌,很可能影响进攻益州的计划。” “荆州军的粮秣,肯定囤积在江州。只要拿下江州,王威也一样没粮吃。而后,大军渡过长江,攻打符节,与武阳军汇合。先破赵韪,自益南杀入成都!” 周瑜彷佛没有听到赵衢所说的话,自顾自的讲者心中的策略。 赵衢安静的听完,转而再度伏身舆图前,看着江州以及其西面的符节、江阳,直至棘道。再往西面去,就是武阳军所在了。峨嵋北,则是盘踞在武阳的赵韪,而后是成都平原! “来人,寻王平来。另外,速速命人密报杜指挥使,请其商议军机!” 赵衢左右权衡了不到半刻钟,便下定决心。 见此,周瑜面色不由轻松下来,目光也变得更加凌厉,言道:“前日彻夜长论,吾二人便陷入局中,直至今日,瑜才自觉。王上有一句话说的好,打仗不能跟着敌人的步子走,得让敌人跟着吾等步子走。” 说完,也不知是心生感慨,还是犹有欣欣,继续说道:“吾大周国力强盛,纵是荆州出兵,相助益州又能如何?大不了,一故作气,全都扫个干干净净!” “说的好,吾大周将校,就得有这气魄。早就看荆州军不爽了,公瑾汝打算何时动手。王平只率一支精兵,可未必能挡住王威的反扑!” 赵衢神色也愈加坚定。 “荆州军想要坐山观虎斗,成渔翁之利,其军必然松弛。王平一军,袭取江州足以。吾等各部,则以伯达兄之策,分散部曲,暗自渡潜水。约以时日,相攻荆州军大营,如何?” “嗯?哈哈,看来为兄之策,也并非毫无用处啊!” “在深山密林之中难以聚集部曲,可若是在荆州军营内聚集部曲,那就简单许多了。不过,还是得伯侯兄来一趟。即便不能胜,咱们也要准备好退路。符节、江阳那边,是赵韪心腹大将庞乐,其军阻于道中。没有武阳军配合,吾等很难会师!” “富贵险中求!若依公瑾之策,一切顺利的话,明岁春咱们便能抵近成都!” 第932章 阴图荆军 王平就在营内,很快就来到了帐内。 显然,今日上午的无所作为,使得王平的心情并不是很舒畅。 满怀信心而至,正欲大展武功,以图建功立业。可谁成想,耀武扬威一番,半途而弃,三军率归,失意而回。 “职下拜见赵军将、周军将!” 见礼过后,王平肃身而立,扫了下面庞上的失落,恢复平常心境。 赵衢笑而不语,看向周瑜,示意其与王平言。毕竟,这小子可是公瑾的义弟,轻兵袭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周瑜乃王上器重之才俊,日后的成就,肯定比自己要高的多。也许,自己能否再提上一级,就要看此战能否与其结好了。 所以,任何有损自己与周瑜的行为,赵衢都不打算做。 “子均,此时瑜不以官职制之,仅以吾等兄弟称呼。为兄欲行献计,袭取江州。汝所部賨兵,晓通形地,敢战与否,皆在汝一念之间。” 说完主要目的后,周瑜又踏前两步,走到王平身前,为其梳理了一下颈口衣襟,言道:“为兄且先言明,若汝部为荆兵所现,或袭城有失,亦或为兄大军攻打王威大营失败,都可能陷入死地。此去,几近九死一生!” 话音落下,周瑜注视着王平的眼睛。 王平也微微侧目,坦然与其相视,心中却是立下绝断。 “兄长贵胄公子,不弃平蛮夷之辈,许为兄弟,平此生不忘。兄长可能不知,平父乃宕渠王姓汉人,平母乃宕渠何氏賨人。当年賨人作乱,平父为賨人所杀,平与母幸于外祖父庇护,得以免难。可惜,阿母亦于那年岁末伤怀逝去~” 说到这里,王平不禁垂下常常昂起的头颅,面流伤意,心念旧亲。但,随之扫去,复挺胸膛,高声喝道:“外祖自幼教平,男儿丈夫,生则建功立业,死则马革裹尸!平别无所求,惟愿建此奇功,复吾汉儿籍身!” 观王平之起伏,周瑜也不禁紧咬牙口,情绪跌宕,应其言道:“依周制,父为汉人,子女亦为汉人。或承爵制,建功三级,可入周籍,为汉家儿郎。子均,欲选何径?” 王平面色一喜,嘴角微有扬起,畅言道:“何需选之,平之所愿,建功立业尔!” “好!” 旁边的赵衢,猛然拍了下王平的肩膀,赞扬道:“不愧是吾汉家儿郎!王上若闻南有子均,定引为信重!” “不错,王上最好胸怀志向之才俊,如此子均,定心甚善之。” 无疑,代以王上的喜好赞之,比寻常夸奖,要好上许多。 王平面上虽未有大乐之情,可心中早就澎湃了起来,谦逊道:“平一凡辈,身无寸功,不足以为王上挂念。待功勋卓着,亦或化为烈士,再见王上不迟!” “来,为兄与汝叮嘱一番。” “诺!” 三人复到舆图前。 周瑜指着江州,问向王平:“子均,今日夜色一落,汝便率部蔽身而行。最迟三日后,一定要渡过潜水。八日内,袭取江州。” “不消三日,营西南折角处,潜江经此而过,渡之稍微容易些。垫江距离江州百余里,五日后,职下便能率军袭击江州。” “好,骤时汝自择良机。不过,为兄这边进攻王威大营,若胜王威自身难顾。可若不利,大军就要先退回宕渠,等待后方粮秣送至。江州若不能守,便渡江东去,寻任使君,明白吗?” “职下遵命!” “别的就不说了,如何行事,汝一言而决。稍后,便去准备行装,入夜后就出发。” “诺!职下告退!” —————————————————————— 夜色稍至,王平率众,往后营而去。 自己选择的渡潜水地点,便在后营东面不远。 一路上,翻丘越岭,穿林行寨,还免不了众多的关卡和岗哨。 而大帐之内,杜畿也气喘吁吁的再度来到此间。 一见面,杜畿就是一阵道苦。 自己先前出了垫江城,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否则很容易被蜀兵发现身份。所以,便去了成北十多里的一处村庄内。 这一路纵马赶来,差点把身子骨给颠散架了。 “伯达、公瑾,出了何事,这般着急?” 缓了两口气后,杜畿才问向两人。不过,观二人神色,似乎不像是遇到难事的样子啊。 一个个面带喜色,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好事? “伯侯兄,荆州军内怀二心,已不容置疑。今日,吾与公瑾尝试渡河,荆州水军丝毫未动,益州水军也无踪迹。” 赵衢言道。 杜畿沉下眉,说道:“益州水军就在德阳与垫江这段水域间,具体在何处,某也不知。但彼等,绝对就在这里。荆州水军,自抵近垫江后,至始至终都没有与益州水军交战。看来,刘表想要下把大棋啊!” “或许,不过这并不妨碍吾等如何做!” 周瑜轻松一语,显然杜畿还在跟着刘表的思路去走,自己也该提醒下。 果然,杜畿逐渐拧起眉头,想通之后,不由微摇着头看向周瑜。 这不曾想,时至今日,自己还需一后进之辈,指点迷津! “公瑾有何打算?” “吾已派王平袭取江州,而吾等大军,则分散渡潜水,攻杀王威大营。若功成,尽得其粮,然后过长江,与任使君、贾军将会师,北上!” 周瑜说完,看着陷入沉思的杜畿。 片刻候,杜畿不禁赞叹一声:“好计策!如此一来,纵是刘表小儿有千般谋划,也得胎死腹中。不过,擅自改变战略部署,攻杀盟友的后果,公瑾可曾想过?” 周瑜轻言回道:“略有所思!不过,也巧了,某与伯达兄年岁轻轻,骤居高位,难免秀于林木之间,久之必摧。不若借此,安平一二载,定能获得良多。” “啧啧~” 杜畿咂咂舌,看着周瑜的目光,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欣赏了。 怪不得能居长安才俊之首,这般眼光之独到,世之罕见啊! “善!有伐蜀大功在,王上纵是稍有惩处,但也不会忘了汝二人。善,善啊!” “伯侯兄谬赞了。瑜尚有一问,不知伯侯兄可知王威营垒所设?” “有,略微粗糙。手下那些探子,没几个人懂的军事,某与帐下僚属费了几日功夫,才堪堪整顿出来。不过,未在身上,当速命人取之。” “伯侯兄言过了,有其营垒行图即可。王威颇为谨慎,吾军中斥候,只能探得沿水一线,不得深入查之。” “那某便先听听公瑾谈兵!” 第933章 夜泅潜水 王平领着手下两千多人,来到心中的渡河地点。 看着下面缓缓淌过的潜水,百十步外,一处天然行程的拐角,经此回环,继续往东而去。 抬目端望片刻后,王平便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黑暗之中的密林里,顿时涌出数不尽的黑影,躬着身子,朝着水边跑去。 人人身着单衣,腰间别着环首刀,怀中搂着一根半人高的粗木。木头中央,被掏的一干二净,以便减轻重量。 渡河的方法有很多,可当下王平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笨法子了。 泅渡。 即便没有荆州兵作阻,也肯定会有伤亡,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军令如山! 十几名善于水性的老卒,率先抱着空心木,踏入水中。 “嘶~” 一名壮汉,在踏入水中的那一刻,不由倒吸了口冷气,真凉。 临近十月中旬,益南的天气虽然还算温和,可夜间的江水,却已是冰凉彻骨。 前行了数步后,江水渐深,一根根木头,开始在江中漂浮,后面缀着一道暗影。正值此处拐角,江水略急,顺水斜向游去,速度比平常快了好几分。 很快,十几人纷纷上了对岸,无一所损。 两人趴在岸边的草丛中,其余人则向东南两个方向侦察,以便警示大军。 王平等了约莫两刻钟,心中不由着急了起来。夜色之下,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甚至都不晓得那十几名探路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校尉快看。” 身旁亲兵,突然指着江对岸,冲着王平喊了一声。 王平当即肃目,顺着亲兵所指望去。 只见,丁点火星于夜色之中若隐若现。 “快,让所有人,准备渡河。” “诺!” 王平没有迟疑,当即下令。 军令一道,同样等待良久的士卒,也纷纷踏入江水中,无一迟疑。 早在出发前,他们就知道自己等人此行乃是九死一生。可挡不住周人主将的承诺,实在是太诱人了。 死了,能得到周人的户籍,成为大周子民,抚恤一律以野战军标准发放,家小亦有军属司照顾,全无后顾之忧。 活下来了,自是不用多说,周人户籍也可以得到,一律以野战军标准计功行赏,萌荫妻小。 另外便是,只要有了大周的户籍,他们就拥有一次迁徙的机会。一家老小,都可以走出荒蛮的大山,去那向往依旧的繁华世界。 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个极其诱惑的承诺。 四千多賨兵,人人愿往,可惜王平只要两千人,擅习水性的优先,身材健壮者优先。 林林总总挑了两千人,来作为此次奔袭的锐士。 王平亦是褪下身上精甲,露出红色的内衬,腰间绑上绳索,与几名亲卫连在一起,依次入水。 一时间,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流动的浮木,以及小心翼翼的賨兵士卒。 人人以绳索相扣,扶携渡水,速度比起自由渡河的斥候慢上不少。时间一长,便有士兵撑不下去了。 冰凉的江水,逐渐使得士卒的躯干麻木,直到失去知觉。 途中,时不时都有一两根浮木,脱离大部队,顺江东去。 但小小的潜水,已经不足以拦住一心渡之的王平所部。 很快,主力部队踏上对岸,迅速钻入山中密林,联络其余队伍,汇报伤亡损失。 王平窝在一处山谷内,湿透的衣袍,正摊在地上凉着,光着膀子蹲伏在地,倾听着每一名斥候的汇报。 以什为队,两百队渡河将士,现在联络上的只有五十余队,其余人尚不知在东多远。 毕竟,顺江而渡,想要将部曲悉数聚集,没那么容易。更别说,岸上皆是丘陵密林,进一步加大的集结部曲的难度。 眼看着天色将亮,两千人聚集到了一千八百人,尚有百余人不知所踪。也许没入江中,也许迷于密林之间。 总归,顾不上他们了。 千八百人,当即趁着夜色,朝着东面而去。 他们要往东走远一点,避开荆州军的营垒以及斥候。 —————————————————————— 经过一夜的商讨后,赵衢、杜畿、周瑜三人,将所有能想到的全都布置了下去。 剩下的,便是等待取王威营垒图的探子回来。 击败了王威,后面的事情就很容易进行下去了。若是未能击败王威,自己三人此刻筹划的再多,也肯定要比想象中的艰难。 天色逐渐亮起,新的一日到来。 未至正午,一骑快马入营,直进中帐。 杜畿摊开手中的羊皮卷,赵衢、周瑜当即侧目观看。 羊皮卷不大,三尺长宽,上面却是画了不少东西。 “且看,王威军营,只分前后二营,以此相隔。” 杜畿指着羊皮卷上明显分隔开来的两处营垒正中,一处小小的圆圈,继续言道:“此口无名,王威在此筑一小寨,权且唤其军口寨。此处,乃是王威营垒关键所在,连接前后营。” “再说前营,与吾等等同,无甚大寨,皆是小营丛立。丘陵山谷纵横,树密林深,很多地方都属于那种易守难攻之地,亦或是扼守要道。王威中军所在,距离军口寨不远,也是其营垒内最大的一座军寨。” “后营的具体布置,密探查询不多,过不了军口寨,多是登上山顶观察灶火,确定其寨大概位置。” “前后营的兵力,可有具体情报?” 周瑜插口一问。 杜畿摇摇头,回道:“没有!谷壑纵横,树大林密,打探了半月时间,都无法根据灶烟分算其前后营兵力。不过,荆州军总共两万人不到,水军约有舰船二百余艘,起码占去五千人左右。如此算来,也就一万五千人左右,但前营肯定比后营的兵力要多。” “吾等有优势兵力,但在这种地形之下,夜间突袭,兵力多反而可能会更加麻烦。” 赵衢想起自己营垒的那地形,就是一阵头疼。 到处都是沟沟道道的,四下还全是密林,莫说自己了,有时候传令兵都能跑错地方。潜水南岸的王威军营,显然也是相差无几的地形。 大军冒然进攻,一不小心,可能会把己军给搞乱套了。 周瑜亦是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有太过于担忧,因为自己是进攻的一方,而王威只能被动防守。 不可否认,这种地形确实易守难攻,可对于守军来说,也一样有些麻烦。 通讯,太难做了! 第934章 进略 下午时分。 赵衢召集军中诸将议事。 薛兰、廖化、夏谦、庞德、张辅、成邵六人,还是刚刚知晓自家两位军将的谋划。 昨夜賨兵营内的动静,让他们虽感疑惑,但并未放在心上。甚至以为,彼等是北上绕道渡过西汉水,以便策应大军渡河,攻打垫江。 直到现在赵衢将事情讲明,才晓得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荆州军。 “军将,攻打王威,也一样要渡过潜水。潜水虽没西汉水宽阔,可荆州水军便在西面交汇之处,如何渡之?” 薛兰心下还是有些担心,这两日来,军中可谓是传言四起。不少人都在讨论荆州军不守信诺,答应好的军粮,却只给了几日之用。也有人在说,荆州军心怀异胎,想要让他们跟益州兵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利。 总之,所有的矛头,都在指向荆州军的不作为。 身为大周的仆从军,如此作态,未免有些可疑了,军中将校都不是傻子,多少能察觉出些许蹊跷。 “薛副将不必忧心,朴头领奉上一策,各军可如王平所部一般,携木泅渡。剩下的便由周军将,为诸君点明军令。此战,事关吾等能否继续伐蜀。胜,则夺其军粮,补为资用,继而伐蜀。败,则粮秣不济,唯有退兵宕渠,等待汉中粮秣。” 说到这里,赵衢目光不禁横扫众人,顿声喝道:“所以,只能胜!诸君若有不尽心尽力者,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诺!” 六人皆心如重锤,躬礼应诺。 “诸位且看,此为王威军营垒布置。” 紧接着,周瑜上前接过话,众人纷聚那张小小的羊皮卷前。 “此战关键,便是各自为战。全军各部以曲散之,趁夜渡河,而后群起相攻。张辅,汝部所有部曲,无需攻营拔寨,只管于某向南冲杀,截断荆军各寨联络。成邵,汝部则越过这最前线的八座军寨,攻其身后的六座营寨。夏谦,汝部与成邵所部一样,越过一二道军寨,直趣军口寨以及王威中军诸寨。” “廖化,汝部渡河之后,径直西去,若遇荆州水军驰援,则全力破之。若未遇,则击其水寨。賨兵一校,由朴胡统率,深入荆军诸寨左右,或摇旗呐喊,或张锣纵火,扰乱敌军即可。两军中军三校,则由赵军将、本将、薛副将、庞副将率领,逐个攻杀各寨。其中,本将与赵军将,率亲卫校,攻敌正中四营。薛副将、庞副将,汝二人则率斥候校、辎重校,攻左右四营。另外,营内万余民夫,悉数发放衣甲刀矛,以为后继之卒。” “渡河之后,各部勿要休整,直攻敌营,各依目标所去。尔等下去后,务必与每一位军候好生交代。吾等全军四散,必然有所混乱,但也一定要把荆军搅乱。此战,所有人悉数去胄,以赤巾抹额,以便明清敌吾!” 说完,周瑜缓了一口气,望向诸将,问道:“若有不明之处,尽可问某。” “军将,这般进攻,是否太过混乱,各部曲全无联系,很难齐力相攻。甚至,稍有不慎,便会为荆军一一所破!” 庞德紧凑着眉头,这是所有人都担心的事情,太乱了。 周瑜点了下头,回道:“没错,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尔等主将务必记住这张图卷,记住荆军营寨所在。而后,如何与下面军候讲明,便是尔等之事了。即便诸军不能依计划,攻所定之军寨,但也务必把荆军打乱。乱战之下,吾相信尔等,勇力倍盛荆军!” “全军四万余人,部曲百余,各从何处渡河,若是太过密集,必然为荆军所现。失了先机,只怕会给王威准备的时间。” 周瑜刚与庞德说完,下面廖化又发声问道。比起其余主将的任务,自己的任务显然更加困难一些。因为,要聚集部曲。 其余各部渡河之后,只管往南冲杀即可。但自己所部不行,荆州军水寨在西面十几里开外。若是让各曲独自行动,只怕走着走着就不知方向了呢。 周瑜踱步来到帐内悬挂的舆图之上,其余众人也紧步相随。 “荆州水军在西十余里外,夜路难行,所以廖师帅,军中打造的所有的舟船,本将都配予汝部。汝部务必保证部曲完整,以便与闻讯增援的荆军作战,也务必击败对方。否则,乱战之中,荆州水军数千人,足以影响整个战局,明白吗?” “军将放心,末将明白。” “现在,本将安排渡河之事,尔等务必记牢。廖化军,于最西侧小石溪出渡河,过河之后,全军直奔荆州水寨。夏谦,汝部自枫木林渡河,过河后自荆营左翼,绕过其诸寨,而后东去直击军口寨。庞德,汝率领的斥候校、辎重校,自周坡渡河,攻荆营左翼二寨,突破后继续向南进攻。中军及民夫部曲,自龙口渡河,攻敌四寨。朴胡,自太公石渡河。薛兰,汝自黎家岩处渡河,攻敌右翼两寨。张辅,自土门渡河,经荆营右翼杀入,直管冲击。成邵,从石原渡河,自荆营右翼杀入。” “诸君,荆军松懈,不知吾等所谋。斥候多有密查,沿水几无防范,故而此战渡河不难。难在如何于乱军之中,取王威苍首!” 最终,周瑜以一句激励士气的话结束各军渡河点的安排。 众将闻之,原本沉重的面色,也露出一丝笑意,轻松了许多。 “稍后,尔等回营后,立即安排诸军候,万不能有失!” “诺!” —————————————— 整整一个下午,帐内几位身兼重任的将校,都在研究着王威营垒。 最前列的八座军寨,自西向东,各处要道。其后六座军寨,中四左右各二。其中中四寨,分别处于前沿八寨之中,沟通联络。左右各二,一则掩护前寨侧翼,二则充为中垒岗哨。中垒一带足有十四五座军寨,有十余座沿贯通其营的一条小河分立,余者环伺中营。 中营地处平坦区域,西侧不远便是沟通前后营的军口寨。 后寨诸营,多都布置在军口山道南端的一片平坦地区之中,唯有寥寥几座军寨,布置左右,遮蔽前后。 临近傍晚,众将纷纷画下王威军寨所布,一条小河,一座军口寨,在纸间更是显眼。 而后,归营召及诸校尉、军候。 第935章 攻 一夜过后,次日赵衢、周瑜再召诸将军议。 此次连军中校尉,也都一并参与其中。 又是整整一个上午的安排,众人散去后,再度叮嘱了下面的军候几遍。 下午,周军各军调整营垒部曲,每支部队都来到距离预定渡河地点最近的营寨。同时,暗中准备大量空心木。 荆州军在潜水北,肯定有斥候。 但是,周军一直都在大张旗鼓的打造木筏、竹排,似乎想要籍此渡过西汉水,来攻打垫江。 得知消息的王威,也是冷笑一番。 没有荆州水军相助,周军凭什么渡过西汉水,就凭那些一碰就碎的竹筏? 笑话! 显然,整个荆州军上下,似乎都在等着看周军的笑话。 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总有人会反其道而行之! 一日安宁后。 王平率部离去的第三天夜晚,周军大营内,斥候遍出,迅速扫干净了整个军营四周。而后,各曲分别出营,赶往江边。 廖化距离江边最近,近五千将士,抬着十几艘小船,以及四五十张竹筏,迅速来到江边。也不做任何准备,当即渡河。 其次是夏谦所部,帐下十个曲,分隔百余步,布置在整个渡河点的沿岸。他们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要等待中军主功部队到位。接着庞德、赵衢、周瑜、薛兰、朴胡、张辅、成邵等人,依次而就位。 周瑜联络了薛兰所部后,知其各部曲已准备完毕,当即传令各军,开始渡河。 最东面的朴胡、张辅、成邵三部,在抵达江边后,就展开了渡河。因为,他们距离较远,需要一部分时间来赶路。 而此时,廖化所部数千人,亦是悉数渡过潜水,正重新整齐部曲。 随着军令一下,各部纷纷涉水泅渡。 十余里长的江岸边,一道道黑影相继涌出,进入水中。 百余部曲,四万精锐,经此一散,全无那滔天气势,只剩下隐匿在夜色之中的蓄力一击。 而此时的荆州军大营之内,却是毫无察觉。 沟壑隔绝的营寨上,哨塔中两名士卒有的没的低声沉语,说着近日来的趣事。下面的守卫寨门的兵卒,亦是不断的打着哈欠。 在所有人看来,他们根本不会遭受到任何攻击。 周军是盟友,垫江城的蜀兵都不敢出城,赵韪的军队也有江州挡着,安然无忧。 一片祥和! 泅渡过潜水的周军,马不停蹄,斥候于前开道,部曲径直冲向南面的荆军营垒。左右两侧的夏谦、张辅、成邵三支突击部队,则是避开记忆中的荆军范围,朝着大后方绕去。 赵衢、周瑜率领的中军亲卫校于南岸汇合后,立即派出不少信骑,联络周围部曲。打乱战,可不是说真的什么都不顾。能整合多少兵力都行,哪怕是多一个曲,都能增加丁点胜算。 联络间,亲卫校亦是直逼荆军的四座前寨,各分千卒进攻。 很快,中军与薛兰以及庞德下面的几个部曲取得了联系,相约而进。其余各曲兵马,仍旧不知身在何处。 最后方组织的民夫,也驾着准备好的竹筏,开始渡江。 伴随着夜色之中的一声号角声响,最先发起进攻的便是中军。不知是负责哪座营寨的军队,被荆军暗哨发现,吹起了号角。 紧接着,周围三支部队,纷纷扬起号角声,朝着既定目标冲杀过去。 连锁反应之下,薛兰、庞德所部,凡是距离敌军已经很近的部曲,皆是闻声而动。 一时间,数里长的战线上,到处都是号角声,以及震天的厮杀声。 荆军的反应算不上快,但也绝队没慢到哪里去,纷纷登上寨墙,观察寨外四周,漆黑夜幕中,不见人影,却闻厮声一片。 而有的军寨,却是迎来了周军的攻势。 数百人突兀间出现在荆州军的眼前,顺势进攻营垒。没有云梯,也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只有途中临时砍伐的几根巨木,在十几名士兵的环抱下,冲向寨门。 左右手持刀盾的士兵,遮蔽上方落下的箭矢。 身后的一队弓驽兵,尽力的朝着寨墙上发射箭矢,以掩护撞木撞门。 寨上,荆兵亦是回以箭矢,门后数十名士卒牢牢的撑住寨门。他们发现敌军并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只要守寨门,那就能等来援军。 “不好了,敌军杀进来!” 就在前门酣战之际,侧翼突然遭中了。 一曲摸迷了路的周军,听着声音跑到了侧面,直接冲破了只有十几人把手的侧门,呼啸杀入寨内。 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更多的战况是,周军部曲几乎攻不破荆军的营寨。没有攻城器械,只能靠着人命去堆,撞门、撞寨墙,无所不用其能。 但在大批部曲自两翼杀入的情况下,主攻部队也只哟一万余人,面对数量少不了多少的荆兵,很难在一瞬间打开局面。 僵持了片刻之后,荆州兵却是率先乱了起来。 朴胡率军自侧翼绕过营垒,径直冲进了整座大营的中心地带。一边摇旗呐喊,一遍虚张声势。连带着原本预定要切断敌军联络的张辅部曲,也有不少跟着四处攻杀纵火。 当成邵所部,奔波数里,冲进第二道营寨中后,最前方的八座荆兵营寨,除去一座被破外,余者皆人心惶惶。 深夜之间,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周军。 他们没想到周军会袭击他们,也没有做任何充分的准备,仓促之间组织的抵挡,虽然挡住了周军一时。 但,也绝对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周军有四万多人,很快他们就会被敌军包围。 不少人都派出信使,向身后的中军求援,但多是石沉大海。甚是,还有身后营寨的兵跑到自己的营寨内求援。 搞什么? 周军是怎么突破到后面去的? 身后六座营寨的战火一起,前方余下七寨,再无斗志。 周军都杀到后面,他们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 进攻不到一个时辰,荆军前营八寨,或被破,或弃守。 中军数千人,连同左右的薛兰、庞德所部,有的部曲继续向后面的六座营寨进攻,而有的部曲则是径直越过,杀向了更后方。 山林沟壑之间,到处都是奔走的士卒,到处都是厮杀的呼嚎,战火连绵! 第936章 乱战 局势的不利,最难受的莫过于荆州军统帅王威了。 身在中营寨墙之上,端望着前方的如佘战事,心中百感交集。 无论是不是周国调查司从襄阳那边得到了消息,还是说这只是赵衢、周瑜的临时起意,自己都犯了领军大忌。 轻而无备! 一个而立之年,一个弱冠之际。 自己太大意了,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如此魄力。 若无今日战事,周军困境,只会日渐严重。最终的结果,只有退兵返回宕渠一途。而后剩下的就是荆州军表现的时候了,小小垫江在荆州军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一切都随着今夜而改变! “报,中军右翼发现敌军,不知其众。” “报,沿河军寨,皆发现有周军偷渡过河,各寨军候,请求支援。” “报将军,信骑完全联络不上前面十五寨。而且,左翼甲丁二寨,也失去联系,只闻厮杀震天,未能探得虚实。” “报,右翼甲营,遭到敌军攻击。” 一名名信使匆匆而来,又仓促而走。 伫立在寨墙上的王威,却始终镇定自若。 不可否认,敌军对于己军这场突袭策划的非常好。数万大军,分散渡河,使得己军斥候全然无所发现。而后,各自相攻,突进侧击,截断通讯。又遣别部,偷入己军各营之间,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动摇己方军心。 虽然看起来很乱,但敌军部曲皆有分工,或攻营拔寨,或侧入奇进,或搅乱后方,或左右兼顾。 不过,若仅是如此,就像彻底击败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派出信骑,传令沿河各寨,固营死守,无令擅退者杀。传令中军斥候,保证中军各营垒,及左右两翼军寨的通讯即可。” “诺!” “将军,以末将之见,还是暂退军口寨为好。如此,扼守要道,与后军汇合后,聚集大军,击敌之散众,大可横扫。” 王威刚下完军令,旁边的文聘,便硬着头皮劝言道。 王威也不生气,看向年纪轻轻的文聘,教之说道:“仲业,若是对阵楚军、江东军、汉中军,或者是那些山民宗贼,如此尚可。但面对周国的虎狼之师,稍有退怯,便是三军皆溃之局。小小军口,虽据险要,但军心若丧,吾等也唯有退去一途。” “这~多谢将军教导!” 文聘恭敬拜礼,自己还是有些年轻稚嫩了,没王老将军看的明白。 “报,将军,西门外有一支败兵归来。” “嗯?哪来的败兵?” “败兵言周军已经攻破了两处军寨,他们趁乱败退,沿途亦见其余五寨,悉数在于周军交战,故而直接退至中军。” “又破了两寨,唉~” 王威暗叹一声,轻摇着头,这一手轻兵奇进,搅乱己军后阵,还真是威力巨大。 想都不用想,定是那些营寨守军见后方起火,再无战心,故而为周军所破。否则,就凭那些数百人的周军部曲,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想要攻破坚寨,没那么容易。 “哼,让他们都编到左部诸营。再传令陈生,收拢左翼营寨败兵,坚守中军左部,务必给本将拦住周兵。” “诺!” 令兵刚走,王威又突然皱了眉头,心生疑惑。 左翼军寨过后,要经过中军左部陈生坐镇的几座营寨,为何溃兵径而直接来到自己所在之处? 不对不对! “仲业,汝速速率亲卫,赶往军口,一定要保证军口寨无恙。” “将军,怎么了?” “老夫担心有周兵奔袭十余里,直击军口,截断吾前后两军。快去,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军口。另外,整顿后军,严防周兵突袭。” “诺!” 文聘再不迟疑,应声而去。 看到离开的文聘,王威心中稍微安心了一点。中垒距离军口寨不远,不用两刻功夫便能赶到。 只要军口不失,无论如何自己都有继续交战下去的资本。 “杀~” 然而,就在此时,中垒西面突然响起一阵厮杀之声,惊扰众人。 王威肃目望去,心中稍微一想,便知当是那所谓的溃兵,可能乃周兵所扮。随即,目光南望! 周军都跑到自己中垒前了,那军口也必然会遭到敌军攻击,希望仲业能够赶得上。 “御敌,传令各寨,坚守营垒,不得擅自出寨!” “诺!” 但是,王威所在营寨受到攻击,护卫中军的各寨,又怎会无所反应。 再加上还有周兵,假扮荆兵,传其驰援中军。 不等王威的军令下来,便有几个营寨,分兵出寨救援中军。 结果不言而喻,埋伏好的周兵杀退援军后,顺势拿了下两三座营寨。紧接着,荆军左翼各寨,悉数皆破。 周军杀到了中军,负责遮掩其侧翼的各寨,又哪还有心情坚守下去。 同时,中军前部沿小河设置的几座营寨,亦是军心晃动不已。隔河便可见,数之不尽的周军兵马,正在攻打己方营寨。 而身后,亦是有周军杀向中军,处于中间的各个部曲,顿时没了主意,不知道是该坚守营寨,还是说驰援中营。 很快,随着王威将令的传达,多处营寨才稍微稳住军心。 可小河对岸的营寨,却是撑不住了。 庞德身先士卒,亲自带着七八百人,连破两寨,携大胜之威,一鼓做气向西面营寨攻去。 周军攻打营寨,确实如王威所想的那般,很困难! 仰仗着敌军军心涣散,夺下的几座营寨后,进攻中的各个部曲,仍旧与荆军再度僵持在小河北岸的四座营寨前。 毕竟,他们手中能够利用的只有那简简单单的撞木而已。 但随着薛兰、庞德两人帐下的部曲,纷纷到来后,周军的兵力优势开始彰显出来。 赵衢、周瑜手中能够调度的部曲也越来越多,指挥体系也慢慢恢复起来。 仗着人多势众,周瑜撤下了进攻其余两寨的兵力,只留下一曲人马看着即可。而后,聚集兵力,全力先破一寨。 四面相攻下,荆军营寨便抵挡不住了。 兵力太少,死一个就少一个。 反观周兵,死了一个,眨眼功夫就有二三人又冲了上来。 不仅是进攻的主力部队,便是轻兵突进的张辅、成邵、夏谦、朴胡四人帐下部曲,也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慢慢汇聚起来。 说到底,战场只有那么大,这么多部曲,多多少少都会有几个碰面的。 比如说,负责搅浑敌军的朴胡,领着一曲人,就和同样带着一曲人的成邵巧合的碰面了。 他们没人能说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只能感觉还在王威中军附近。 此时,听到西面的厮杀声,二人一合计,也迅速带兵杀了过去。 第937章 荆军失利 “杀!” 成邵与朴胡领着八百余人,正在无名的山沟里行进时,两侧突然一阵喊杀声响起。 二人猛然惊了一下,大声呼道:“迎敌!” 然而,黑夜之中,周兵将士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被伏击,颇有慌乱。下面各级军吏,尚未来得及招呼将士,便见不知多少敌人,自山丘上的密林间杀至跟前。 诸多将士来不及再布置阵形,当即奋起举兵,倚靠着身旁袍泽,互为掩护,迎向冲来的敌人。 “杀!” “杀!” 短兵相接之下,片刻间便死伤近百人。 可突然间,又有人大声呼喊道:“都住手,住手,是友军,友军!” 很快,停手的声音,逐渐从战场一端,传到另外一端。 忽然醒悟的两支周军部曲,皆是心惊胆战,余有后怕的看着对方。 只见,眼前士卒,的确未戴头盔,额间绑着一根红绳。 当真是友军! 反应过来的军候,也迅速来到了朴胡和成邵面前,看着两人,颇有些不知所措。 朴胡还好,毕竟是賨人,自己就算是误伤了,也就误伤了。 但为什么偏偏成师帅也在啊~ “职下见过成师帅!夜色晦暗,未明乃成师帅所部,职下鲁莽,还请成师帅责罚!” 军候想都没想,直接躬礼请罪。 成邵阴沉着脸,心中很生气,可见这军候的模样,也知道非其过错。乱战之中,莫说他一小小的军候了,自己心底也非常紧张。 “算了,速速责人救护伤兵。另外,汝部缘何在此?” “回成师帅,职下乃夏师帅所部,冲杀间不知途径,来到这左近。军中斥候,左右探查,皆是荆军,恐是深入荆营腹地。且西侧喊杀声大起,职下不敢肆意行进,故而埋伏在此,准备截击驰援战场的荆军。” 军候一板一眼的回道。 成邵却不怎么满意,说是埋伏,鬼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留下一队人,保护伤兵,其余人汇入本将,吾等前往击敌之东侧,响应附近部曲。” “职下领命!” 很快,军候便安排好一切,留下百余人,护着误伤的几十名袍泽。 余者,汇入成邵、朴胡部曲,达千余人,继而向西行去。 而眼下的这一幕误伤,并非少见。 长十余里,宽数里的地方之间,百余支部曲,再加上逃散的荆兵,到处都是喊杀阵阵。便是周军之间,也有颇多误伤。 好在先前有所准备,赤巾抹额下,只要近身接战,都能及时阻止误战。 可依旧有不少的士兵,死于友军的弓弩之下。 这一点,谁也没办法确保不会发生,夜色幽幽,将校、军吏、士卒无不是心中紧张异常,稍有异动,可能就会引发一起袍泽相残的惨剧。 正面主攻战场上,在接连拿下小河北岸的数座营寨后,赵衢与周瑜并没有匆匆命人攻打河对岸的荆军营寨。 而是收拢各部部曲,同时等待后续的民夫大军。 从出营,到渡河,再到攻营拔寨,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负责主攻的各部将士,皆疲倦不堪。而且,进攻荆州军营寨的伤亡也不小,急需休整。 此外,到现在还有很多部曲不知所踪,也需要收拢部曲了。 想必王威也应该彻底反应过来了,后面的进攻将会非常难,需要集合兵力,来完成此次突袭的最后一击。 当身后的民夫队伍到达后,兵力足足多了小两千人,全都是沿途汇聚的游兵散勇。 正好,临时停下休憩的各部曲,也拆除了几座荆州军营寨,用其寨木,扎了几十副木筏。新至部曲,当即乘此渡河,以便后续的进攻。 ———————————— 前面战况如何,王威压根就顾不上了。 西门遭受周军攻击,刚刚挡住,谁知东侧也遭到周军进攻,而且力度比西门还要大。 营内主力,已经悉数调至东门阻敌。 西门只有自己带领的三百余人,来抵挡周军的第二次进攻。 不止如此,各寨似乎也都陷入了战斗,皆有厮杀声传来。这般状况,让王威有些担心,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军,突入到自己中军附近。 “报,将军,军口寨遭到周军进攻。左右两部十余寨,皆遭敌袭。业已有五寨被破,其余营寨,尚在坚守。” 传令兵飞快来报,言毕又匆促离去。 王威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局势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太多了,周军有兵力优势,在乱战之中,分散的己军部曲虽有营寨可倚,但终究兵力过少,逐个为敌所破。 在这样打下去,恐怕会有全军覆没之危。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时刻候在王威身旁的传令兵,当即应声。 “前部各营状况如何?” “回将军,方才张虎将军来报,已逼退袭击的周军。不过河北军寨,已悉数被破,周军主力正在休整,随时可能会过河进攻。” “去传命张虎,率各营将士退回中军,与某汇合。另外,再遣令兵,分去左右部诸寨,命彼等退回中军。切记,告诉彼等,谨防周军趁乱设伏。” “诺!” 军令下达后,王威才微微缓了口气。 待集结各寨兵力后,无论是坚守中军,与军口寨成犄角之势。还是说,直接退到军口寨,扼守险要,都能够支撑下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信骑也该到水寨了。骤时,以水军进攻周营,烧起营垒,坏其粮秣。 赵衢、周瑜,撑不了三日功夫。 到时候,还是自己获胜! 可惜,王威却不知道,他寄以厚望的水军,也陷入了危机之中。 信骑确实到了水寨,也传达了王威的军令。 荆州水军将校,尚未集结起各部将士登船上舰,东面陆寨便响起了喊杀声。 不知多少周军,杀至水寨。 各部将士本就在向水寨集结,准备上船,陆寨兵力抽调一空,只有区区百余人驻守。突遭袭击之下,被周军直接突入营内。 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呼啸朝着水寨涌来。 荆州水军也顾不上再登船了,当即回守营寨,迎战周军。 已经上船的数百兵卒,则准备将战船驶出水寨,免得为战火波及,焚烧一空。 若是在江面乘船作战,荆州水军绝对不虚天下任何人。可上陆阵战,他们确实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周军。 廖化率各部,一如江河奔腾,直杀的荆州水军连连后退不止。 见势不妙! 荆州将校当即命后军上船,准备逃离水寨。 只要到了江面上,谁也拦不住他们。 而前军则继续阻挡周兵,为登船士卒争取时间。 第938章 复至江州 黎明渐渐到来 潜水南侧,那漫无边际的丘陵山林之间,喊杀声也渐渐落下。 燃起大火的营寨,也在时间的过渡下,化为灰烬。 也许,尚有未灭之处,但很快就被打扫战场的军队给扑灭。毕竟是在山中,虽然荆州军将营寨周围数十步内的树木砍伐一空,但谁也不敢保证丁点火星,会不会形成大火。 这也是部署策略之时,赵衢、周瑜不约而同放弃火攻的原因。 周军纛旗,已是过了贯穿荆州军营寨的小河,直面王威中军。于此立下中军,收拢散落在各处的部曲兵卒。 完好无损的沿河诸寨,成为了周军的临时驻扎点。 荆军弃守了这沿河所有营垒,直接退回到王威中军。而且似乎不止如此,左右两翼的成邵、夏谦,都占据了荆军的营寨,对王威中军形成包围之势。 不过,最终的军口寨,还是没有拿下。 夏谦亲自率精锐进攻,仍然袭击失败,还被荆军来援的一支部队给差点击溃。若非退的即时,他夏谦估计都可能埋在这无名山道中。 身披二三创的夏谦退去之后,也来到了王威中军,一边继续攻打其西寨门,一边聚拢本部部曲。东寨门外的成邵、朴胡,亦是逐渐等来了一支支来援兵马。 至于都有哪些人,成邵也发懵。 不仅有自己帐下部曲,还有賨兵,还有张辅所部,甚至连庞德带领的中军三校的曲都有。 周军东西两面相攻之下,兵力不多的王威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但得到王威军令后的张虎,及时的率沿河诸寨士卒赶回大营,协助王威击退了成邵、夏谦所部。随后,左右二部诸寨的守军,也纷纷回到中军。甚至,连那些被攻破的营寨,也有残兵败将逃回。 略微一算,竟也凑齐了三千余人。 别的不说,守住这军口寨以北的唯一营寨,问题是不大了。 何况,还有军口寨及后营的数千兵马,随时可以策应中军。 天色大亮后,众多迷失的周军部曲,也开始纷纷朝着战场中心汇去。 同时,荆州军水寨处,廖化也带兵打扫完了战场,正守在水寨。 足足一百六十多艘战船,光是这缴获,就足够给他们算上一级功了。 至于荆州水军,死伤惨重,逃走者不过千余人,战船四五十艘而已。归降者两千余人,悉数被看押在陆寨内。 及至正午。 周军收拢了大半部曲,即便那些还在往中军赶的部曲,也都取得了联系。 可即便如此,算了一遍后,仍有两支部曲跑的不见了踪影。而且,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足足三支部曲,跑到了东面二十多里的地方。甚至,那两只不见踪迹的部曲,也可能如他们一样。 从上岸后不久,估计就迷失了方向,远离了战场,或是在某个地方兜兜转转的转不出来了。 若非天亮后,看到战场处升起的硝烟,估摸着还摸不到正确方向呢。 当然,这些都是处于最边缘的部曲,否则纵是迷失方向,也不至于听不到战场上的喊杀声。 一场夜袭,攻破敌寨十七座,敌军弃守了十二座。 杀敌约五千余人,俘虏仅有千人左右。 而周军自身的伤亡,却是高达近万人。战死五千余人,受伤四千余人。 混乱之中,误伤几乎占了三成。 伤亡有些惨重,但对于赵衢、周瑜来说,仍旧达到了不错的目的。 虽然,未能拿下军口,彻底即溃荆军。最起码也没失败,不至于无功而返。 午间,三军吃食过后。 周瑜给王威写了一封信,劝其退回江州以东,以免全军覆没之险。 王威看完信后,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水军已经逃回了后营西侧的水寨处,几近全军覆没,还被周军俘获了七成战船。 这个打击太大了! 水军一败,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进攻周军那空虚的大营。也就是说,周军的余粮尚在,虽然不多,但足以撑上十日功夫。 十天,自己未必能守得住! 不过,面对周瑜的来信,王威也毫不示弱,毕竟自己也不是没有任何底气。 坚守不住,大不了先退回江州罢了。 反正自己军粮多,只要熬上半个月,周军回宕渠都得沿途靠草根树皮充饥。 于是,一封回信,讲的那叫一个信心十足! 得到回信,周瑜摇摇头,便知又要做过一场了。 王平那里,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自己若是在粮秣消耗殆尽之前,彻底击败王威大军,也能够迅速南下夺取江州,以补资用。 五天,便是周瑜定给自己的目标。 当天,并没有再发生战斗。 周军各部主战部队就地休整,辎重校及民夫万两千余人,则全力打造攻城器械。 ———————————————————— 此时,江州城东北二十里外。 王平正倾耳听着心腹亲卫的汇报,江州城内果然如义兄所料,松懈无备。 说来也是啊,北面有着王威两万大军,城外又有水军千余人,城内也有千余人驻守,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得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呢。 从垫江至江州,九十多里山路。 再加上自己为了避开荆军斥候,绕其大营行进,路程起码增加了二十里。 昼夜兼行,三日而至此。 若是此刻继续前进,正好可以在深夜之间发动奇袭。 但王平放弃了这个着急的念头,夜间奇袭的确是良机,可江州也会宵禁闭城,光是打开城门就是一件难事。 反倒不如,明日派斥候扮作山民入城,以为内应。 而且,手下弟兄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恢复精力。 回头望了眼身后只剩下一千五百人的弟兄,王平冲着亲卫摆了下手,示意其先去休息。 “平哥,还有一事!” 心腹亲卫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以寻常在宕渠的称呼,唤了其一声。 王平皱了下眉头,而后言道:“何叔,还有何事?” “今日我在城内被人认了出来。” “什么?” 王平猛然一惊,斥责道:“怎么不早说?究竟怎么回事?城内守军,有没有异动?” “平哥莫急,此人乃是巴郡功曹龚谌。他是命仆人带我秘密进了龚府,其余人并不知晓。而且,那龚谌唤我至府上后,询问了我一番。我虽然没多说话,但还是露了马脚。不过,他也说若咱们打江州城,他可以作为内应。事后,要保他做一郡太守。此外,出城的时候,我也留了几个弟兄在城内,若是有异动,很快就会来报。” “噢~” 闻言后,王平面上也不见方才心慌的神情,反而有所臆想。 功曹官不大,但手握实权,别的不说,起码手中有一支部曲。否则,当不了功曹。此外,安汉龚氏,自己也有耳闻,巴郡豪强。 “赵叔,稍后汝再入城。告诉他龚谌,只要拿下江州。我王平,保证他能做到一郡太守。另外,不妨将我乃周军将义弟的讯息也告诉他,好让其尽心卖力!” “行嘞,平哥放心,我这就回去。” 第939章 夺势 龚府内。 龚谌正心平气和的饮着茶,读着自周国购买的书册,顺便还盯着下面两个小子习读蒙物。 清脆的读书声,不断的传入耳边,却丝毫不影响龚谌自己的阅读。 时不时,还会指点出孩子们的朗读失误之处。 不知过了几时,家老踱步走了过来,在敞开的室门外,恭礼报道:“主君,辰时客复至,于外厅候着。” 闻言,龚谌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眼俩儿子,随后言道:“禄儿、福儿,为父先去一趟,莫要偷懒。稍后,为父可要检查尔等学业!” “阿翁放心,孩儿决不会偷懒!” 年岁较小,性情颇为活泼的龚福,当即兴冲冲的叫道。 反倒是稍长些许的龚禄,沉稳的微行一礼,口中无言。 龚谌摇着头,无奈的看了下次子的形态,性格跳动,言举夸浮,日后难有大器。 不过,长子龚禄的一举一动,让其内心瞬间冲没了对此子的宠溺,大为欣慰。 随即,出室而走,径往外厅。 很快,龚谌再次见到了何冲。 “见过龚功曹!” 何冲向龚谌行了一礼,然而时间尚短,颇有不到位之处。 龚谌也不在意,毕竟是賨人,虽然汉中王教化了一年半载,但指望他们学会礼仪,太苛刻了。而且,自己在乎的可是其身后的周人,尤其是周国军将的看法。 两日前,周国大军抵达垫江的消息,传到江州。一并送来的还有周国军将的信息,赵衢、周瑜。 两人皆非无名之辈,甚至可以说,更加倍受他人关注。 太年轻了,大周最年轻的两位军将,怎么会不受到别人的重视呢? “吾知汝乃賨部何氏之人,与朴氏心向周人。此番回去,汝家将军怎么说?短短四个时辰,一个来回,以尔等脚步,看来贵将军也就在城外二十里啊!” 龚谌说完,对面的何冲就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人居然根据自己来回的时间,就算出了大军在城外远。 没错,二十里路,走了三个时辰左右。若非是山路难行,自己还能再快一些。再去掉汇报和中途休息的时间,龚谌猜的一点都不差。 “吾家校尉乃是王平,吾何氏首领外孙,大周军将周瑜义弟。校尉说了,只要功曹能助吾等拿下江州,日后必保功曹为一郡太守。” 何冲将王平的许诺,尽数言出。 龚谌点了点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消化何冲带来的讯息。 一校校尉? 根据周军军制,也就是两千人。 这么点兵力,纵是能拿下江州,能守得住吗? 江州的荆州兵不多,但北面可有着王威的两万大军。而且,自己还知道周军的粮秣,全都在江州城。 轻兵奇袭江州,所图者必是粮草。 唔~原来如此! “好!明夜子时,东城应约开城。” “多谢功曹,某这便回去报于校尉。” “嗯,龚叔,带壮士出城,小心些,莫要为他人发现。” “主君放心!” “壮士,请!” —————————————————————— 约下期日,何冲离去后,龚谌也大松了一口气。 自己猜的果然没有错,周军必然不会让他人把持大军的命脉。从周军到来后,江州只比上次运粮多发了两万石,自己就知道了王威的打算。 与赵韪阴图,以粮秣克周军。 未免也太过拙劣了,什么荆襄名士,居然能出此策! 想必,眼下周国大军已经在攻打王威军营了,也许已经胜了。 唉~刘景升啊刘景升,可惜了汝这番谋划! 作为江州功曹,龚谌知道的很多很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刘表与赵韪、与庞乐之间的所有联系。 赵韪反叛,自己审情夺势,离开了刘璋。 因为,刘璋不足成事,或者说蜀中士族,不足成事。 接着看到刘表与赵韪的打算,若是行事周密,说不定还真能把周军给坑的死死的。但,王威等人的一招错棋,坏了所有布局啊。 送粮两万石? 明摆着都要掐着周军脖子了,人家会就此罢休? 也不想想,现在的荆州,拿什么跟周国明目张胆的对抗。 老老实实的给周军军粮,让他们打下垫江,继续北上与蜀兵拼命不好吗? 待到周军于蜀兵在梓潼、绵竹等处大战之际,再配合赵韪轻取成都,以水师奇袭葭萌,或截断汉中粮道。 二十万周军,不说全军尽殁于蜀,也得留下半数人命! 周军再图巴蜀失利后,荆州大可联系贾龙、任岐,夹击赵韪。此二人也非忠心周王之人,定然应允。 如此,据巴蜀,而襟荆表。 或顺江东去,结刘表,图江左,坐断南国,伺机北伐。 亦或,趁周、楚元气大伤,夺汉中,据陇上,收南阳,何不美哉! 再不济,也能据天府之国,割地一方。 而现在~ 呵呵! 他们完全忽视了关凉之人的脾性啊! 也忽视了,那虎步天下的大周骁锐! 只要助周军拿下江州城,那巴蜀再无复存之望。得了江州城内近百万石粮秣,周军不论北上断葭萌之后,与主力汇合。还是西去峨嵋,与贾龙、任岐合兵,直取赵韪、刘璋,蜀中兵将,皆不能阻。 据有关凉巴蜀,周成先秦、高祖之基也! 龚氏,籍有此功,再不济也能成为郡望,一同分享巴蜀这块周国新得的蛋糕! 艰难的等待了一夜后。 天色一亮,龚谌就为龚氏的未来,开始谋划。 得幸于荆州与赵韪的约定,庞乐走后,江州城内多数的蜀地士族,也一并朝着武阳跑去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周军对于士族的苛刻,却不知道赵韪与刘表的阴谋。所以,心中害怕,想要再多享会福。 整个江州,巴郡太守、别驾、功曹等大吏,只剩下自己一身。 新任的巴郡太守綦毋闿,一介大儒,空有满腹才华,却只知治学,论到理政,当真不怎么样。 别驾黄威,荆州黄氏子弟,治理地方倒是轻车熟路,看来是一位常年地方官员。作为綦毋闿的副手,也算是相辅相成。 其余诸曹僚属,皆出自荆州士族。 唯有自己一介功曹,仗着巴郡豪族的身份,得以屹立。 没有自己,一群荆州人,想要治好巴郡人,难的很呢! 所以,龚谌与綦毋闿见了一面后,便转身去了军营。军中将校兵卒,皆是庞乐原先招募的江州本地人。 寻了向来交好的一名军候,密谋一番后,便又去了仓廪,查阅府库。 而后,回郡府,查阅户籍、吏册。 林林总总,将所有事务安排妥当后,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下午,龚谌便一直呆在府内,等候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谁知,天色未黑,突然有人造访! 第940章 人心消散 看着眼前之人,龚谌心中有些发慌。 与荆州诸官吏交处旬月以来,差不多每个人的习性自己也都摸的差不多了。但,对于这个默默无闻的功曹掾属,龚谌始终都不知道其底细 深藏不露! 应该指的就是这种人了。 “机伯兄来的正巧,仆人已备齐晚膳,不若一同用之。” 龚谌客气了一句。 伊籍却不客气,轻捋了下下巴的胡须,笑而言道:“正该如此。不过,需置齐酒肉,籍欲与君作乐至子时也!” 嗯? 龚谌眉头骤然拧起,作乐至子时? 莫非这伊籍,发现了自己今日的谋划? 不可能啊! 短短一日功夫,他一小小掾属,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更何况,连时间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机伯是奉府君之命而来?” 龚谌心中不由将话语指向綦毋闿。 “非也,非也,籍自来尔!” “噢~” 龚谌嘴角渐渐扬起笑意,躬身请言道:“机伯且请入内详谈,待仆人备好酒肉,再作欢乐如何?” “可!” 伊籍面色不改,始终保持着那一副淡淡的笑意。 入了内室后。 二人对案席坐。 龚谌看着镇定自若的伊籍,心中的猜测也愈加肯定。 “机伯,子时夜色甚佳,可有兴趣一观趣事。” “这是自然,籍今日所来,便为此尔。顺便,也让君知晓,荆州非是无人!” “荆州才俊,繁不胜数,谌不敢自大,又岂会视荆州无人乎。不过,若皆如机伯这般,怀才而难用,荆州不足为虑!” 龚谌一点点的试探着伊籍心中的想法。 而伊籍的表现,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言道:“不知周王与君许了何诺,又能许籍何诺?” “区区一郡守尔,不足挂齿。然若是换做机伯~” 说到这里,龚谌突然顿了下来,不再言语,静静的盯着伊籍。 伊籍也不着急,端茶饮水,等待着龚谌的下话。 “唉~不知机伯可知,近日来西面的传闻?” “君意指任使君?” “不错,益州布政使任岐!” “任使君才华虽无显世,然治郡县十几载,躬亲勤恳,励精图治,乃良吏也。以其居布政使,既可安益州民心,又可收峨嵋众人之心。” “以谌观来,若无任使君,机伯可当此任!” “笑言尔~” 伊籍笑了下,摇头言道。 心中却是颇为向往龚谌所言,自从随刘使君入荆州以来,多少年了。从一青年才俊,至而立之年。 如今,而立过半,却仍旧是一区区僚属。 原因何在? 资历尔! 荆州文吏,不论韩嵩、宋忠、綦毋闿等人,皆是名传荆扬的大儒。他们的威望,自己不敢觊觎。可若是彼等能治世也便罢了,却偏偏无治地之才,仅有治学之能。 彼等尚能就此居高位,身兼数职,而自己却之能苦熬,连中层的门槛都摸不到。 因为,填补中层官吏空缺的是荆州士族子弟。 而且,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使君一旦有恙,自己这个所谓的亲腹,也将会在荆州呆不下去。 更何况,这帮荆州人的操作,委实看傻了自己。 使君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来谋划,却毁于区区两万石军粮! 哈哈~荆州府库,莫说两万石,纵是两千万石,也能掏出来! “机伯,谌也不多言。毕竟,某未有身命,予不了机伯什么承诺。但谌相信周王,不会让任何一个有才华的人,埋没于县邑之间。再不济,谌任郡守后,也大可以机伯为辅,不消两载上计,周王焉能不识机伯!” 龚谌的话很中肯,可也很没用。 伊籍也知道现状,他龚谌给不了自己任何好处。所以,今日自己来看看龚谌,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测一般。 现在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些就足够了。 “君且放心,待汝等拿下江州,城外水军定行舟见降。” 伊籍留下一句话,起身便走。 龚谌匆忙起身:“机伯,此刻便去?” “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好,若如此,谌定予机伯,报功于周将!” “多谢!” ———————————————— 时间一到。 龚谌不知道王平到没到城外,但想来其也不会有所差池。毕竟,如此大功一件,军中将校岂会耽搁! 子时方至片刻。 江州东城,突然缓缓打开。 一直潜伏在城外的王平所部的先头部队,当即从地上爬起,朝着洞开的城门跑去。同时,后方藏匿在三里外的主力,也纷纷显出身行。 大军轻而入城。 候在城内的江州军军候,在见到王平后,当即见拜,言道:“王校尉,城内军营有兵千余,内有某两屯弟兄,可助校尉破之。” “好,其余三门状况如何?” “三门守军不多,都只有百余人而已。倒是郡府所在,有三百荆州兵,攻打可能需要费点功夫。” “无妨!这样,某再调于汝一曲兵马,由汝率领,攻打军营。尔是本地人士,想来应该能处理好。” “校尉放心,职下知道如何行事!” 很快,接到军令的几支部曲,各自开始行动。 新降军候带着近八百人,直往军营去。王平则率八百人,直趣郡府。另有二百将士,由何冲统领,依次攻打其余诸门。 大军越过城墙五十步后,很快就被居民发现。 毕竟,这么多人跑动,声响小不了。 但兵来兵往的,老百姓也非常配合的把门窗又紧紧,然后躲在自认为稍微安全些的地方,沉寂无声。 谁也不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但等天亮后,大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 夜色之中,躲在家里的百姓,很快就听到了那幽幽传来的厮杀声。 寂静的城市,霎那间喧嚣了起来。 而江州城外数里处的水军营寨中,一员校尉正驻足寨墙上,端望着夜空中微弱的红光。 隔得很远,但不会影响校尉的叛乱。 江州城内,如约而乱! 校尉回身看了眼静坐的伊籍,不由眯起眼睛问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算不上什么,籍区区无名小卒,又岂敢与异度先生比拟。” “起码吾家主君,尚不知晓先生已识破在下身份。” “王威一步错棋,致使人心离散,天亡荆州。现在,校尉可以动手了吗?” “先生放心,那些人跑不掉一个!而且,某这便传讯主君,护佑先生妻小。” “多谢了!” 两人说话间 水寨之内,也响起了片刻热闹,但不过一刻钟,便彻底消匿。 随后,校尉与伊籍共同下了寨墙,离开陆寨,来到水寨。 看着一队队兵卒,登上战船。 伊籍不禁暗叹了一声,使君还是太小看蔡、蒯两家的实力了。 从当年宛城破黄巾后,荆北便是蔡、蒯联手坐大,背倚周王,侵吞各族,暗蓄实力,早已非当年蔡、蒯、黄、庞并立之势。 第941章 江油 天亮后,城门上竖起的旌旗,也全都换成了赤红色,且绣有周字的大旗。 周军,占领了江州城! 城内的荆州诸官员、僚属、军吏、将士多数被俘,死者不过百余人而已。投降荆州的江州本地兵勇,也几乎没有做任何地方,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周的军队。 其次,便是城外荆州水军的来降。 龚谌有些许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两千人的水军部队,居然全都被伊籍给劝降了。 而王平,就是喜出望外了。 原本还在想,拿下江州城后,是坚守城池,还是说先摧毁城外的荆州水军一部。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投靠了自己。 小小的江州城,短短一夜之间易主。 左右近四千荆州兵,也更旗易帜,成为了大周的军队。 王平一校尉,突然间手下就有了五千余人,这可是大周师帅才能掌管的兵力啊! 骤然功成的喜悦消去后,王平也着手准备起江州的防守事务。 荆州军有江河之便利,不出两日功夫,江州易主的消息就会传到王威的耳中。且不管赵军将和义兄那边有没有成功,但自己总归要做好准备,以策完全。 对于龚谌,王平直接使其暂代巴郡太守,挑选官员、掾属,发布政告,以安江州民心。江州军的军吏,一律职位不变,各司其职。具体赏赐,且待大军赶至后,再做定夺。 而荆州水军校尉,王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一来,此人与自己同为校尉,虽不同属,但谁也不会自认低人一等。 二来,其乃是荆州蒯氏的心腹,帐下也都是蒯氏部曲,如何定夺,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于是,就此搁置,任由其便。 毕竟,拿水军用来守城,也未免太铺张浪费了。 自己带来的賨兵部曲,则分守四门,以及郡府、府库、粮仓等要地。 一上午的忙活,让江州城再度回归到了昨日午间的宁静。若非城头上的旗号变了,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座城池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 益北,重镇江油。 江油城不大,周围乡亭也不多。 此时,整个江油一带,再不复往日的和平与宁静。反倒是那被践踏的田野,焚烧过后的村庄余烬,无不显示着此地,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战争。 战争的双方,自是不用多言。 已经败退至城内的杨驹,满是沮丧的表情,神色间更是疲倦不堪,脸色苍白。身上所披之创,也多是凝成一块,结在伤布之间。 站在小小的城头上,眺望外面的蜀兵,杨驹只能哀叹一声。 回望城内,一位位部族勇士,也不复先前勇猛,虚弱不堪,萎靡无振。城内百姓全都被驱赶了出去,只剩下一群残兵败卒。 “军将,喝点汤。” 这时,窦茂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只破旧陶碗。 杨驹没有客气,接过汤碗,却又是短叹一声。稍后,一饮而尽,末了也没忘记将那碗内一把草根揪起,塞到口中。 这便是一军军将今日的饭食。 没粮,就是他护氐军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 不,不,或者说从三日前,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若非没有军粮可用,纵是那益州兵再精悍,他们近五千人,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从窦茂拿下江油城后,便开始收集粮草。可江油本就是下县,说难听点,放到关中也就是一个大点的邑而已,都算不上县。 搜遍整个江油乡亭,所得粮秣,还不够窦茂等人两天吃的。 没办法,窦茂只能让人去更远的地方搜刮粮秣,但是没想到蜀兵来的这么快。各部曲都分散了出去,等再集结的时候,损失了近半人手。 自己来到后,大军缺粮的问题更加严重。 严重到自己不得不派兵出城,与蜀兵交战,希望能够击败蜀兵,夺取对方粮秣。 可敌将似乎知道自己面临的难题,避而不占,反倒是开始焚烧村庄,毁坏耕田。而且,不知何时其还派了部曲,去江油北面,重新封死了阴平道。 棋差一招的自己,只能再度出兵,攻打敌军在北面山道中的军寨。但,苻健带领的主力还没到,只有自己部曲的进攻,蜀兵守的很是轻松。 直到现在 粮秣耗尽的他们,只能驱赶百姓出城,夺其粮食。 今日,已是断粮的第二天了。 城内的草根昨日就挖的干干净净,塞到他们的肚子里。现在,城也被蜀兵围住,打不出去。 倒是昨夜,北面的蜀兵军寨,响起了一阵阵厮杀声,想来是苻健率军杀来了。 自己,总算有让将士们撑下去的希望了。 “窦茂,今晚把帐内的那些吃食,都散给弟兄们!” 杨驹向窦茂下令道。 窦茂迟疑了下,说道:“军将,猎杀的那些土狗和家禽,要全取出来吗?” “对,全拿出来!” 杨驹坚定言道。 可窦茂却始终未下决心,毕竟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是用来突围前给弟兄们饱腹的! “去,今夜某再堵一把。若是能胜,也用不到他们了。若是败了,无非为国死难尔。家小妻儿,大王忘不了!” “诺!” 听到杨驹的最后一句,窦茂心中也不禁扬起几分血性,喝声应诺。 随后,窦茂又问道:“军将今夜打算如何行事?” 杨驹微微垂下头,与其说道:“窦茂,城内尚有卒兵三千余人。今夜,汝领千人,大张旗鼓,袭击蜀兵军寨。只要汝部一有动静,苻叔必然举兵响应。如若不可为,那便散入山林,绕过蜀寨回去。” “军将,你呢?” 窦茂皱起眉头,心中有点担心杨驹做出那个决定。 “某吗?放心,两日来蜀兵围而不攻,等的便是吾等活生生饿死,但驹岂会如他所愿!而且,蜀将必以为吾等纵是拼死一战,也会是攻打军寨,与主力汇合,绝不会想到驹会袭其大营,胜算可嘉!” “不行,让茂去,军将率部突围!” 窦茂想都没想,大声说道,不由引起周围几名士卒的注目。 杨驹摇摇头,笑着说道:“窦兄,汝尚有妻儿、老小,不似驹,孤寡一人。” “哼,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该茂去。茂就算是死了,好歹还有俩崽子!” 见窦茂如此倔强,杨驹不由苦笑,于是拿出了杀手锏。 “吾大周军队,军律为先。本将将令,不容置疑!” 第942章 围杀 当夜,氐兵大餐一顿。 一大碗肉羹汤,对于饿了两天的他们来说,无异于是超乎想象的美味。 随后,对于军将杨驹的决定,也是欢欣鼓舞。 饿死,对于征战沙场的他们,太难堪了。 反倒不如,拼死一战。 或胜,耀武炫功。 或败,马革裹尸。 无论是哪一种下场,都必饿死来的强! 夜半时分,江油城四门洞开,各有部曲冲出。 依旧是斥候先行,解决沿途蜀兵暗哨,主力随即跟上。 但显然,困守孤城的他们,想要不留痕迹的除掉蜀兵的斥候,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这支蜀兵,还不是那些常年驻守地方,毫无作战经验的兵卒。 而是,蜀军之中的精锐,东州兵! 前有败赵韪大军,又有剿杀氐兵部曲,此时的东州兵正值士气高昂,战力彪悍之时! 杨驹率大军出城没多久,便有人将氐兵杀出城外的消息,报给了大营内的吴懿。 吴懿踱步出帐,就站在帐门口,召来诸部将校。 脑海中,则是思考着氐兵的目标。 四门洞开,显然有些是偏师,有些则是主力。 不一会儿,各部将校,齐聚帐前。 “氐兵全军出动,必然会来袭吾大营。左右二营,立即做好准备,后营出寨与吾等包围来袭氐兵。” 吴懿短短两句话,让身前的一众将校,颇具疑惑。 “将军,万一氐兵主力去袭军寨,与其主力合军,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吴懿撇了眼发声的校尉,啥也没说,斥责说道:“还不下去准备!” “诺!” 几员将校皆是面露苦涩,应声而退。 很显然,不少人都认为氐兵应该是去攻打军寨去了。因为,只要打通了军寨,彼等合军也有近万人了。最关键的是,他们能够得到粮秣补给。 也许不多,但起码能够支撑十天半月了。 但吴懿不这么想! 军寨扼守险要,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攻下,那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莫要忘了,氐兵可并不擅长攻城拔寨,也没有打造任何攻城器械。最多准备一些木梯、撞木而已,仅凭此想要拿下两千人驻扎的军寨,痴心妄想。 所以,不出所料,那杨驹想的应该就是攻打自己的大营。 趁乱奋勇。 若是如下面的校尉那般想,调兵救援军寨,说不定还真会被这小子给钻了空子。 随后,吴懿转身回帐,安心的等待战事的到来。 沉寂了约莫一个时辰。 营外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伴随着的便是如雷滚滚的鼓声。 闭目养神的吴懿缓缓睁开眼眸,起身出帐,就伫立在此。 前寨的厮杀声,愈演愈烈,而且通天的战火,似乎也一路在朝着中军蔓延。 吴懿不由嘴角微扬,果然如自己所料。 自以为偷袭得手的护氐军,正士气高昂的直冲蜀兵中军,却殊不知左右两翼,正有兵马缓缓围了上来。 不等吴懿下令,早就准备好的蜀军士兵,纷纷从帐内杀出,来到中军辕门,准备阻击即将杀到的护氐军。 此部兵马足有两千余人,汇合了前寨九成兵力,以及中军的所有兵马。 护氐军似乎并不知道蜀兵的兵力,一群人呼啸着从蜀军前寨,杀向辕门,径直冲入堵在辕门附近的蜀兵人群中。 悍不畏死! 勇气可嘉! 但终究抵不住蜀兵的兵力优势。 于辕门处酣战了不到两刻钟,左右两寨蜀兵随即压至护氐军将士面前。 三面被围,让不少氐兵心生凉气。 可这似乎并没有激起他们的胆怯之心,反倒是愈战愈勇,无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出营埋伏的后寨蜀兵,也很快加入到这场围杀之中。 包围圈随着时间的流失,逐渐缩小~ 但战斗仍在继续! 看到这一幕,吴懿紧锁剑眉。 轻兵死士。 近两千名氐兵,心甘情愿的为大周奋死。 周王,到底有何能耐,竟有忠士如斯? 夜色之中。 蜀兵军营四下鼓号齐振,左右兵马互为进军。陷入死地的氐兵,也毫不惧死,身所披创,犹高呼酣战不休。 猎猎作响的旌旗,让整个战场显得更加肃杀。 就在此时,吴懿身后的后寨,突然也想起一阵厮杀声。 吴懿回目望去,见动静也不小,早就没了那份轻视的心,也不由惊跳两下。匆忙唤来亲卫,言道:“速去查探!” “诺!” 亲卫当即领一队人,奔向后寨。 可吴懿等的还不到一刻钟,一队蜀兵就跑至身前。 “将军不好了,氐兵已攻破后寨,吾等兵少阻敌不住。” 一人跑到身前,痛哭流涕的冲着吴懿汇报道。 吴懿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后又感疑惑,亲卫队尚未来报,怎么反倒是一队溃兵来报? “本将亲卫呢?” 吴懿紧盯着跪在身前的小卒,喝声问道。 小卒沉默了两息,突然起身,提起手中的环首刀,就朝着吴懿砍去,口中尚且还大喝道:“杀!” 心中有了一份防范的吴懿,当即闪身欲躲。 身旁亲卫亦是瞬间拔起佩刀,准备格杀刺客。 周围的蜀兵见状,也纷纷准备围上来。然而,杨驹带来的人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片刻间,百余人皆是拔刀而起,杀向蜀兵。 杨驹一刀砍在吴懿左肩,不过其正好后倾,刀刃割破了心前札甲,却没有再入三分。 踉跄倒地的吴懿,连忙向一侧翻滚。 本欲追上再砍的杨驹,也被吴懿身后的几名亲卫拦下,战成一团。 突然发难的一支氐兵,让整个中军都有些混乱。 尤其是周围部曲,皆举兵救援,可随即又被一队自家后寨跑出来的部曲给拦住,酣战在一起。 一时间,整个中军,到处都是身着蜀兵甲衣的士卒在乱战。 很多部曲,都无法分清敌我,血战一团。 逃过一劫的吴懿,在亲兵的护持下,回到大纛所在。望着中军局面,不由愤恨的锤了下身前栅栏。 显然,敌军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蜀兵甲衣。趁着自己主力剿杀那杨驹抛出的诱饵时,混入了后寨。 不,甚至有可能都混入了自己的中军所在。 毕竟,整个后寨和中军留守人马,总共还不到五百人。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去胄,敌吾必有区别。” “诺!” 匆忙之下,吴懿也只能想到此法。 束发,是汉人的标志,氐兵未必会有人束发。 果然,随着一声声去胄的呼声喊起,中军这块小站场上,不论是蜀兵还是杨驹帐下氐兵,皆取下头盔。 因为,不止是蜀兵分不清敌我,氐兵也随着混乱,难分自己人。 头盔一去,顿显不同。 不少上了年纪的氐兵并没有束发,还有一些人或许是心知自己没有束发,故而未去掉头盔。 这些人,当即受到了周围蜀兵的围攻。 可周围的氐兵,也在一瞬间,分清楚了蜀兵都有哪些。 混乱再度升级! 如果说前面的混战,尚有士兵保持着心中的冷静,砍杀前多用语言试探。但现在,所有人都顾不上再试探了,多是直接先砍一刀再说。 而主战场方面,各部蜀兵将校,自是发现了中军的异样,纷纷派人打探情况。 得到的唯一消息就是,中军不知何故,自相残杀起来。 这样的答案,让所有蜀军将校,都不敢擅自派兵增援中军。 谁也不知道派遣援兵后,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第943章 军败寨破 不得不说,杨驹的计划,非常漂亮! 这场奇袭中军,打乱了吴懿的节奏,也让吴懿不再掉以轻心。 可说到底,杨驹兵力太少了。 中军虽乱,主将未失,大纛未倒。 蜀兵主力仍旧处于战场中央,丝毫不乱。 身经百战的几员东州兵校尉,皆未派遣兵马驰援混乱的中军。而吴懿再看到去胄辨敌之法,反而产生更加混乱的局面后,也果决的带着大纛退出中军。 来到了围攻氐兵诱饵的前寨兵马中,重新树立中军指挥。 随后,调动左右以及前寨两千余众,横在中军之外,但凡出营者,悉数射杀,任由营内自乱。其余各校部曲,继续剿杀包围圈内的残敌。 乱,也不过乱一中军。 敌吾区区千人而已,改变不了大局。 陷入重重包围的三曲氐兵,在酣战良久,筋疲力尽后,也大势将去。 天色渐亮。 吴懿看着阵前被射翻的百余具尸身,皆身披蜀军甲衣,可能是自己的东州兵,也可能是氐兵。但无所谓,没有人冲的出来。 当然,也有不少人奔逃而走。 吴懿没有管这些人,逃兵不足为虑,反倒是带着戏虐的表情,看着混乱停息的中军。 二百余人,聚集在寨内,既不出营,亦不退走。 氐兵也! 身后的大军,也悉数开始重新整阵,脚下踏着一具具尸体,来到大纛左右。 “将军,各部曲已列阵完毕!” 听到身后校尉的汇报,吴懿点了点头,轻言一声:“杀!” “诺!” “将军有令,各部前进,围杀敌军,杀!” “杀!” “杀!” 一声声的齐喝,杀气滚滚而至,直冲中营内的两百残兵。 杨驹落寞的长叹一声,一一扫过身旁的将士,不由哀意更盛。 “弟兄们,驹无能,未曾斩了吴懿这狗贼。今日,千五族民,已悉数为敌所戮,吾等刀斧加身,也在片刻之后。” 杨驹冲着身旁的将士说了一句,稍顿两息又言道:“驹别无他言,唯死战尔!” 喝声过后,二百来人,无一回应,但皆是抬起手中环首刀,凝视顿步而来的敌军,毫无惧意。 围上来的蜀兵,也没有跟杨驹废话,弓弩率先出阵,弯弓搭箭,直指杨驹等人。 “杀!” 杨驹大喝一声,挥刀向前,身先士卒。 余者,纷纷高喝,紧随其后,并向蜀兵。 “放箭!” “嘣!” 一声紧绷,千余支箭,朝着那兵力少得可怜的敌军飞去。 “再放!” “继续” —————————————————————— 江油北面的蜀兵军寨。 寨内士兵,正全力抵挡着下面不断涌上来的氐兵,厮杀不休。 一名名蜀兵,倒在敌军的弓矢之下,同时也有不少的氐兵,倒在寨上蜀兵投下的石块或是巨木下。 至于营寨四周,更有三处栅栏已被撞木冲烂,蜂拥而入的氐兵和奋死抵抗的蜀兵,纠缠在一起。刀矛剑戈之间,血肉横飞,戾气滚滚。 营内校尉望着四周局面,心下充满了无奈,敌军太多了。 昨夜后面受袭,虽击退了敌军,但己军在混战中也损失了不少人马。尤其是闻声而至的敌军主力,更是趁此机会,撞毁了三段栅栏。 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两军围绕着这三处漏洞,展开消耗战。 最关键的是,敌人有充足的后备兵力,而自己手中的兵力却是捉襟见肘。连战之下,莫说酣战的将士,充作指挥的自己都有些疲倦。 大营那边,也迟迟没有援军到达,自己撑不到中午了。 同样在观战的还有护氐军副将苻健,以及师帅李贵。两人就站在进攻部队的身后,距离战场也只有区区二百余步。 相比起蜀将,二人心中的急躁,无需多言。 从一开始,自己等人看到这座突然出现在要道中的营寨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因为,自家军将以及先行的甲师,与大军失去了联系。 几日前,蜀寨后还有兵马厮杀,显然是军将在进攻。 自己等人虽有配合,可终究无法突破敌寨。 时隔两日,寨后再无动静。 直到昨夜,突然响起的厮杀声,让两人都意识到军将那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当夜他二人便整顿兵马进攻。 可打了一夜,损失多少,暂且没统计,可战果仍旧不理想。 不足百步的敌寨,实在是难以施展他们的兵力优势,而且山路难行,进攻时多有不便。趁乱撞开的三处栅栏,也皆不过是步宽而已。众多将士,冲杀了一个多时辰,都未能击溃蜀兵,进入营寨内。 反倒是兵马的拥挤,让对方弓弩大展手脚。 可是,没办法啊! 他们不能不顾杨驹的安危,氐人能有今日,可不是靠的他们两人。 没有杨驹,他们很难在名将辈出的大周站住脚。 “嚯~嚯!” 突然,观战的两人发现寨门处,响起一阵阵欢呼声,顿时喜上面梢。 “报~” “启禀将军,敌营寨门已破!” “传告三军,杀!” 苻健想都没想,直接大声喝令。 终于破了! 寨内蜀兵校尉,在看到寨门又被撞开后,也不禁暗叹一声,下令各部曲撤退。 再坚守下去没有意义了,寨门一破,士气皆散。 还不如早点跑,能活几个是几个。 蜀兵一退,氐兵士气更上一层楼,不少人直追杀出去,掩杀蜀军败兵。 占据了军寨的苻健、李贵二人,也不敢稍有停歇。 李贵率本部兵马,继续前进,直去江油,救援杨驹。 而苻健则命人修缮军寨,布置守卒。以免再被蜀兵绕道背后,塞道筑寨,阻拦身后的傅燮所部。 李贵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苻健就与窦茂见面了。 攻寨未破的窦茂,率领残兵数百人进入了旁边山林,休憩了一阵后才开始行军。但方未行太远,便发觉己方主力攻破了敌军营寨,遂返途入寨。 而后,苻健就知道了江油发生的一切。 怒火中烧! “混账!军将若有三长两短,你窦茂还有何面目呆在吾护氐军,有何面目面对上邽的族人!” 苻健喝斥了一句话,亦是闭目长叹。 随即,命各军整兵,急发江油。 至于这破军寨,随便它! 若是杨驹身死沙场,他们护氐军或者的将校,没一个有好日子过! 第944章 涪县 傍晚时分。 苻健来到了李贵乙师所在。 数千人马无不是心情低落的看着眼前的战场。 几千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狼藉的战场之中,残破的大营,不出意外就是蜀兵主力先前驻扎之地。从前寨,一直到后寨,血迹蔓延,残肢遍野。 周围伫立在营寨木栅上的乌鸦,成群成片,凄厉的叫声,更让人心生烦躁。 苻健逐步从前寨,一直走到中军。 越过了那片尸体堆积最多的惨烈战场,有许多许多的族人,不计其数。目及四周,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中了蜀兵的埋伏,被包围了。 否则,两军将士的尸身,不会如此泾渭分明。 行过辕门。 那一片插满箭矢的土地上,连个踏脚的地方都不见,但却倒下了二百余面向自己的尸体。 再往里面走,就能够发现营地内,全是身着蜀兵甲衣的士兵遗体。可这些人的临死的模样,却是互相残杀的姿态。 苻健在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构建着昨夜发生在蜀兵大营的这场战斗。 这场,几无胜算的战斗。 李贵快步走到苻健身前,皱着眉头,口中憋着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苻健看了其一眼,长叹一声,言道:“说,老夫还承受的住!” “没发现军将的遗体,不过在东面数里外的一处树林中,发现了吾军将士的诸多甲衣,包括军将的甲胄、印信、军旗等要物。” 李贵沮丧的叹声言道。 军将,说好听点下落不明,说难听点基本上就能判定结果了。 作为大周的一军军将,一位年轻的军将,他肯定不会接受自己被敌军俘虏的结果。那么,唯有其一。 苻健缓缓颔首,苦颜摇头叹息:“嗨~收敛好军将遗物,以及印信,报送傅燮军将、徐将军以及王上。军旗,替下纛旗,告知三军。休整一宿,明日整军,兵进涪县,为军将报仇,为吾军雪耻!” “诺!” 李贵紧锁牙关,沉声应之。 尚未及进晚食,护氐军上下所余八千之众,皆闻其军将杨驹战死沙场之噩耗。 此次,未有如同上次兵败的萎靡不振,所有人无不是缄默不语,安静的擦拭着手中寒人的兵刃。 军心可用不可用,苻健不知道,但自己知道什么叫做耻辱! 护氐军,自建立起,第一次伐蜀,为蜀兵勾结宋建、雷定等寇,截道伏击,惨败而归。不过一载,曾身负重伤的前军将杨腾,疮发病故。 第二次伐蜀,大军刚刚走出阴平,又为蜀兵围杀,军将杨驹惨死。 护氐军,若是不能复此二世之仇,还有何面目,作为大周编制中的一军。 更何况,出征前,军将曾言,他们只要立下大功,拿下巴蜀。护氐军,就将更改军号,成为大周的第九军。所有氐人部民,不论老弱,皆可入周籍,成为真正的周人。 现在,事未竟,一军主将先亡。 他们这些部下,又有何面目去要那第九军的编制,有何面目去见父老乡亲。 ———————————————————————— 次日一早。 护氐军留下负伤的千余人,同时予军中民夫分发札甲、兵刃,编入部曲,汇军万人,发兵直向涪县。 两日而至城外,筑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 于此时,身在其后的傅燮,也领着第二军万余主力,抵达那座残破的军寨前。 得到杨驹战死沙场消息的傅燮,再没有先前的抱怨情绪,一改常时懒散,复振威凛,率军急行。 杨驹,不论其是否有孤军冒进之缘故,他都是大周第二位战死沙场的军将。 李堪战死甘泉,周国上下杀胡骑十余万。 如今,杨驹战死,没道理不大开杀戒! 而且,众所周知,杨驹之父方于数月前旧伤复发病故。其尚未娶妻纳妾,更无兄弟,白马杨氏父子两代,为大周效死尽忠,何人不敬,何人不愤,何人不怒! “传令各部,加快速度,驰援苻健!” “诺!” 杨驹一死,最过于愤怒的当属其部下诸多氐将。 傅燮有些担心苻健等人意气用事,冒然攻城。若是损失惨重的话,他们这支偏师,可就没有能力再继续下一步的计划了。 败退或战死沙场,倒非大事。 就怕耽误了整个伐蜀布略,致使三军耗用辎重无数,而无所得,那才是真正的万死难辞咎。 傍晚,傅燮至江油。 两日后至涪县。 抵达涪县城外后,傅燮才大松了一口气。 苻健并没有让自己失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等待自己大军的到来。同时,其于这三日间,亦是打造了不少攻城器械。 明日便足战矣。 当夜。 城外周军中帐。 傅燮阔马金刀的伫立在前,看着身侧左右数员大将。 “杨军将的身死,本将业已知晓。没什么好说的,壮烈!燮,敬服!” 傅燮抬首作礼,直面向北,看向帐内众将,随后又冲着护氐军的苻健、窦茂、李贵三人言道:“诸位,明日何部愿担任主攻?” 说话间,傅燮的眼色也极为凌厉的注视着三人。 军将阵亡,副将、师帅全存,可笑! “将军不必挖苦某等,攻城之先自是吾护氐军将士先行。若能胜,必破城屠之,为军将报仇雪恨。若不能胜,唯悉死城下,不负吾护氐军之声名。” 一句话,也激起了苻健心中的怒火。 杨驹身死,己等犹存,最怕的就是那众言万口。 “好!” 傅燮猛喝彩一声,言道:“既然如此,那本将也不复先前对于杨军将的承诺。若尔等能下涪县,第九军非尔等莫属。另外,既同是大周军队,燮又岂会坐视友军孤战,落天下之口。” “涪县,乃蜀中要地,连同江油、梓潼,更是葭萌关蜀兵粮秣仓廪所在。拿下涪县,葭萌可破,大军主力遂入蜀中。但同样,城高三丈,堪比州所,且傍依涪水,唯有吾等所在西北可攻。所以,护氐军与第二军将士,交替进攻。吾等就是耗,也要把涪县拿下来!” “下城之后,如三位所言,屠其城,祭吾大周上将!” “多谢将军,吾等上下,皆抱死念,唯破城尔!” “杀!” 第945章 所想 涪县攻城战,如期而至。 天色刚放亮,驻足在门楼上的吴懿,望着远处如同红海一般涌来的周军,不由暗叹一声。 自寻死路! 涪县虽非葭萌天险,可也绝对不是外面那区区两万人能拿下来的。 那天夜里,杨驹的突袭,虽然对己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再加上军寨一校部曲被击溃。但纵是如此,自己手中仍旧握着六千余将士。 更别提涪县常住两万余户,随随便便就能能拉出万余壮勇。 五倍围之,十倍攻之。 周军兵力太少了! 战事的发展,一如吴懿所料。 大周第二军确实精悍,护氐军也的确表现出了哀兵必胜的气势,准备的攻城器械也有不少。 可,就是攻不上城头。 一日攻防,两军死伤无数,各自休兵。 回望东川。 赵衢、周瑜二人已率众进驻江州城外。 得到大量军粮补给的周军,士气更上一层,恢宏炫日。 王威率领的荆州军残部,业已败逃枳县。 原本,王威想的非常不错,据守大营中垒,与后军相依,共抗周军攻势。一连三日,赵衢、周瑜都未能打开局面。 但随着江州失守的消息,传到王威营内。 所有的荆州军将校、幕僚全都傻眼了,一是不敢相信,二是心生后怕。 他们不相信有人居然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绕至江州,还拿下了足足四五千人驻防的江州城。他们后怕,因为周军完全不用再担心粮秣的问题,反倒是他们荆州军需要考虑粮草了。 王威也没废话,当夜就带着大军向东遁逃。 源源不断的信骑,让王威彻底了解了江州失守的全过程。城内原江州兵叛乱,城外荆州水军造反,再加上周兵奇袭,龚谌开城,江州这要是都不丢,还真没天理了。 所以,要赶紧跑。 荆州水军一部投向周军,自己主力退的慢了,很可能被断绝归路。 不,也许已经被断绝归路了,那鱼复关内的蔡瑁,肯定不会放自己回到荆州。 但只要能够和鱼复关东西大军汇合,自己就重新拥有了一定的实力。骤时,不论是先消灭蔡瑁,还是反攻江州,都可取。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保存实力。 王威一退,那西汉水中的荆州水军残部,就尴尬了。 一群败兵,驾着五六十艘船,彻底被廖化以及新降的荆州水军,给堵在了河道之间。 当然,人家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向周军投降了。 因为,他们也要断粮了。 本来倚仗着大营,还能靠着王威将军随军军粮度日。现在,王威跑了,他们拢共就日的吃食。 怎么打? 眨眼间,入蜀的荆州水军,几乎全都白送给了大周。 尤其是那二百余艘艨艟、斗舰以及快船,在巴郡中大小水系里,再合适不过。 休整了一日的周军,也在这一天,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 得益于江州轻易夺下,以及荆州水军的归降,周瑜的布略与先前又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江州降兵继续驻守江州,廖化所部则配合一部水军,顺江东下,直趣鱼复,解救蔡瑁。而后,听其调度。 第三军夏谦所部,则朔水北上,直去涪县,继续完成徐荣原定任务。 而后,其余大军则沿江西进,与武阳军汇合。 当天,三军尽出,数万兵马兵分三路而进。 与此同时,回到峨嵋的大周益州布政使任岐,也正在与武阳军主将商议着进军事宜。 峨嵋山城,比起初建之日,雄阔数倍。 依山傍水,尽据险要。 左右田埂漫野,村落星布,颇有三分繁荣之像。 郡守府内。 任岐与武阳军一众将校,聚于大厅之内,围绕着舆图。 “贾兄,赵军将的计划便是这般。如何,可否行之?” 作为大周益州布政使,任岐自然是不能再担任武阳军副将之职。即便相隔数千里之远,但任岐也知道大周文武之分。 故而,再将赵衢的计划说完后,便问向贾龙的意见。 贾龙没有着急回答,盯着舆图,揣摩了片刻,言道:“太远了,吾等若去江州,只能顺江东去。沿途近七百里,光是行军就需要一月之久。那时,尘埃早已落定,还不如直接攻打南安,牵扯赵韪主力。” “不错,七百里。若是吾等有战船,或许尚有机会接应赵军将大军。不过,严师帅所部,有八千余众,接应大军主力,应当不成问题。而吾等,则北上南安,为赵军将打通前阻。待其赶至后,便可直逼成都。” 下面的王咸亦是开口言道。 任岐点着头,沉吟低嗯一声,目光转向厅内的马超、马岱二人。 此二人乃是大周将领,根正苗红。 贾龙与王咸说的不错,但总要看看这两人的意思,免得国朝上下对己等有所误解。 “孟起、伯瞻,以为如何?” 听到任岐相问,马超也不再闭目装睡。眉目一张,精光四溢,直言道:“诸位,赵军将与周军将粮秣不济,逆攻王威,颇为冒险。一旦事有不殆,必然遭受重创。而严斌所部,战力一般,江阳却有庞乐帐下三千余众驻扎,符节亦有两千余人,皆扼守险要。” “超只有一句话告知诸位,赵军将乃耿老将军门生,周军将在下不用多言,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两位上将,若有所失,莫说诸位,超也得自裁谢罪!” 说到最后,年纪不大的马超,却显露出非常人所思的煞气。 一对虎目,扫视众人,威势凛冽。 马岱亦是趁机插口言道:“周军将乃蔡大师女婿,周家又曾救过王妃、世子性命,如何抉择,诸位当三思而后行!” 这俩人,几句话下来,让厅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任岐倒无大恙,毕竟自己是文职,军事成败与自己的关系真不大。甚至,就算是立下泼天大功,也没自己的一份功劳。 贾龙阴沉着脸,看着狐假虎威的两个小子,心中的愤慨,不言既出。 拿着王上以及蔡邕、段煨等人的身份,来压自己,哼! 下成都的泼天大功,他赵衢、周瑜想要,自己就不想要吗? 笑话! 武阳军上下近三万众,再加上严斌所部,绝对有机会尝试一番。 毕竟,赵韪虽然还有四万人,但士气不高,粮秣紧缺。武阳,又是他们诸多士族故土,击败赵韪不难。 到时,收其众,少说也能得两万兵。 五万大军齐压成都,四面楚歌的刘璋,就算是坚守成都城,也撑不过旬月。 不等他赵衢、周瑜赶来,自己就能拿下成都! 第946章 惊变 厅内,一片沉寂。 沙沙的风声,愈加衬托着里面冷凝的氛围。 贾龙的想法,也同样是李福等人的想法。 这功劳太大了,谁都想吞下来。 更何况,他们也急需要借用此功,提高自己家族在即将到来的大周统治内的地位。否则,历经数年战乱的益州士族,毫无力量抵挡关凉士族的侵入。 说到底。 贾龙等人,嫌给自己的职位太低了。 现在的武阳军,足足有三万左右的兵马。训练之法,也都是袭用周军操训之法,除却甲胄、弓弩尚未齐全外,战力并不差。 可结果呢,赵衢一句话,他们就要编成守备军。 守备军驻守地方,虽然有利于他们家族在益州的壮大。可当大周拿下益州后,关凉士族又怎么会不咬一口眼前的肥肉? 想要保护住各家的利益,他们几位代表人物,必须成为野战军中的将校。否则,无立功之机,这辈子也就到这了。 马超神色依旧狰狞,扫视着对面的武阳军将校,心中冷哼一声,继续僵持下去。 自己就不信,这些人敢违背大周的意志。 从,尚能分点下成都之功。 不从,拿下巴蜀后,都躲不过大王的惩处。 自家大王是什么人,马超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自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阿翁当年一念之差,导致现在正值壮年之际,却得在长安养老。连带着自己,也硬生生在这小小峨嵋呆了一年半载,无尺寸之功。 第四军副将,名头非常大。 然而,却是常驻长安,几乎国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王上在惩罚当年父亲错误的决定。而且凉州守备军的副将韩遂,也一样身在长安。 马家,可就全看这次伐蜀,能不能捞点功劳,缓解一下家族的困境。 自己绝对不允许,武阳军有任何异变。 哪怕是擅自北上,都不行! 时间一长,本感不关己事的任岐,也坐不下去了。 于是开口和言道:“嗯~孟起所言甚有道理。不若这样,由王咸率军一万,驰行江州。与严斌一同接应大军,如此定当无虞。贾兄呢,则率余众,先拿下南安再说,以免赵韪发现异常,固守长江天险。否则,纵是吾等数万雄狮,也难渡长江啊!” “不行!” 马超毫不迟疑的顶回任岐的建议,而后冷眸言道:“任使君,超且言一句。君贵为使君,前途似锦。可莫要触及王上底线,自毁前程。” 任岐面色一变,身板一挺,胸前起伏不定,被马超这娃子气的不轻。 区区一小辈,也敢议己。 “任使君,军候所言并不差。蔡御史,可是铁面无私。军政两分,旦有僭越,轻者以渎职论处,丢官罢爵。重者以不轨论处,家族堪危!” 马岱又是一盆油浇上。 偏偏,任岐还无法反驳。 大周军政两分的惩处的确很严重,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越权半分。因为,谁也不知道大王会不会真的抄家灭族。 “大周军制,以下犯上,又该当如何论处?” 贾龙眯起眼睛,冲着马超、马岱问道,嘴角渐渐扬起笑意。 马超气势一顿,皱起眉头,贾龙想要用军法来压自己? 哼! “在下忠国之言,军将若不听,那便自行其事!至于以下犯上,抱歉,在下属第四军苏都督帐下,而非军将之属。如何处罚,自有苏都督处置,还轮不到汝贾龙来说话!” 说到最后,马超心中也上了三分火,直呼贾龙名讳。 “马超小儿,焉敢如此无礼!” 旁边的李福当即出身,喝言斥声。 贾龙抬起手臂,示意李福退下。 目光放到马超那稚嫩的面庞上,轻言道:“没有贾某,赵军将想入成都,无异于登天!” 眼看局势有些失控,马岱立马就换了副脸色,笑嘻嘻的与贾龙言道:“军将这是哪里话,方才大兄无礼,岱在此向军将赔礼了。吾等俱为大周之臣,自当为王上,为国朝考虑。些许意气,不足以存心生燥。” 顿声后,再言:“嗯,这样,方才任使君之策,颇有道理,便依此而行如何!” “哼!” 贾龙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马超的面庞。 马岱见此,不由苦笑了下,偷偷扯着马超的裙甲,暗示其莫要上头。 可马超是谁! 正所谓年轻气盛,更何况身负神勇,又是关中名门之后,他马孟起何时怕过! “噌!” 马超心中越想越怒,尤其是看到贾龙那略带得意的笑意后,更是怒火中烧,瞬间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贾龙。 “贾龙老儿,胆敢心怀不轨,受死!” 说完,马超竟然真的抬起利剑,径直朝着对面的贾龙砍去。 身在其间的任岐、贾龙、王咸等人,无不是大惊失色。 便是马岱,都傻眼了! “小儿何敢!” 一直在贾龙身侧的李福,随即拎起佩剑,扫向马超砍来的利刃。 “铛!” 剑鞘应声而破,剑刃相及,皆段。 马超身行稍顿,紧紧冷视着近在眼前的贾龙。 而李福,则是握着断开的剑鞘和佩剑,右臂摇摇晃晃,鲜血自虎口直下。 看向马超的目光中,也充满了震惊、恐惧! 早就听闻马超神勇,那一曲周兵无不是崇拜至极。 但是,他们武阳军上下,都没见过马超用武,不以为意。 今日一剑之下,终知其勇。 贾龙、王咸,包括任岐也都震惊的看着身材挺立的马超。 李福在武阳军中,也算是颇有勇力了。 可,犹不当马超一剑。 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马超真的是想砍谁就砍谁! 厅外护卫,自是发现了里面的动静,当即涌进六七人,迷茫的看着这一幕。 马岱随即反应回神,来到马超身旁,低语道:“阿兄,不可意气用事。” 接着,又带着歉意,来到贾龙身前,躬礼言道:“贾军将,武阳军虽盛,但吾大周更盛,还请三思,告辞!” “哼!” 马超讥讽冷哼一声:“伯瞻,与彼等心存异心之辈,何需言及甚多。若非吾大周,他们早就被赵韪杀的人头滚滚了。一群鼠目寸光之辈,焉知天下之大!” 说完,马超随手将短剑甩到贾龙脚下,入土三分,径直离去。 马岱长叹一声,再度冲着贾龙、任岐一语:“诸位,还请三思。大周今日之盛,是杀出来的,而不是求来的!” 第947章 拉拢收买 马超、马岱走后。 贾龙看了一眼任岐,没有说话,缄默思忖。 李福魂不守舍的由侍卫带了下去,包扎伤处。 余者,也多躬礼言辞,遂而退下。 唯独只有王咸留了下来,长叹一声,说道:“使君、军将,违命北上成都,替王上取蜀地,咸无不可。但若是划地拒周,王氏一族决不允许!” 话音方落,贾龙凌厉的目光,就转到王咸身上。 王咸毫不示弱,直视贾龙目光。 武阳军,不是贾龙一言之部曲。 他王氏虽弱,可亦有兵将五千余众。 而且,军中大头张氏一族,可未必会跟随他贾龙的脚步。 自己的父亲,随周王战死沙场。周王,也未负父亲之勇,使阿翁承祀十余载,名扬益州上下。自己绝对不能让父亲的名声,朝夕而败。 大周下巴蜀,几成必然。 同样,张氏也同样不会叛变大周。 因为,张氏一族上下数百口,可不像贾龙一家五口那么轻松。 更何况,张家得到的利益也不小,其嫡子张承,在去汉中后,便于徐都督幕府中,充任书佐。再加上留候张良之后,张承的未来,绝对不会差了去。 张氏,自然而然也会全力以赴的为张承,打造足够的政治环境,以助其高升不断。 贾龙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显然是考虑到了武阳军内部诸家的利益得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此时造大周的反,恐怕没几个人愿意跟随自己。 “末将告辞!” 王咸拱礼请辞,转身离去。 任岐看了眼贾龙,长吁道:“贾兄,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说完,任岐亦是起身离去。 厅内,独剩下贾龙一人,冷眉沉思。 —————————————————— 然而,峨嵋那边如何,却是丝毫不关严斌的决定。 任岐归途路过棘道,并未留下什么命令。但从打算攻打荆州军那一刻,杜畿便命密探速传棘道,请严斌出兵,攻打江阳,以援应主力大军。 此时,密信方至。 严斌便毫不犹豫的带大军出城,直奔江阳城。 比起贾龙、任岐等人,他严斌可没有那么多想法。 阿翁在大周担任第一军军将,位高权重。自己也必须得给父亲争口气,怎么着也要捞把功劳,以充自身资历。 日后,有着父亲照应,熬个十几载,说不定也能坐上军将的职位。 而其帐下大将娄发、甘宁,也是一样,别无他念。 他们两人都是出身巴郡豪强,家族势力不强,也就在县内有点小名望。若是能再建功勋,对家族,对自己,都有莫大好处。 况且,谁不知道这次大周伐蜀,几乎是必胜之局。 江阳在犍为郡内的地位并不高,东有治所江州,西有要关棘道。虽同处三水交汇之所,可论耕田面积,不如北面汉安、资中。论战略地位,更比不上江阳、棘道。 故而,有些惨淡。 寻常时间,庞乐也就在此驻数百人而已,作警戒之用。 毕竟,还是符节比较易守难攻。 但随着荆州军的到来,赵韪与刘表交易后,自己退出了江州城。四顾之下,符节成为了最东面的要塞。而江阳,则成为了西面的要地。 摇身一变,江阳的地位骤然拔高,足有三千余赵韪军兵卒驻扎。 至于庞乐,在审时度势一番后,毅然去了汉安县,远离南边的是非之地。 成都一战的失败,对于赵韪势力而言,兵力上虽损失不大。可是战略进程被摁断,军中将校都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退,基本上就只能困守地盘了。无论是大周顺利进入巴蜀,还是刘璋成功阻止周军南下,赵韪都将面临最大的一个难题。 携大胜之威的敌军,谁能拦得住? 靠荆州军吗? 笑话。 他庞乐不傻,荆州军的目的,就是夺取巴郡,乃至犍为。 刘表也害怕大周拿下益州,所以想要率先占据长江上游诸塞,以争取时间积蓄实力。 所以,庞乐直接就退到了汉安。 坐关荆州局势多变,而后择贤主伺之! 所以,当见到深夜来访之人后,庞乐在心底也很快做出了决定。 夜半三分,被人吵醒,一般人都会生点火气。 庞乐也不例外,不过见到来人后,火气立消。 “原来是赵贤弟啊!” 庞乐见礼后,促坐于案,问道:“不知赵贤弟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啊?” 年轻的赵岸,嘴角一扬,轻松写意的说道:“在下前来,唯劝庞兄归吾大周也!” 庞乐点了点头,继续听着赵岸所言。 “李兄那边,想必庞兄比在下还要清楚。家小妻室,皆在长安,远避战乱之祸。家用支度,国朝补之,尽享富贵。幼儿更有贤师教导,未来可期。庞兄,不向往乎?” 赵岸没有第一时间透漏自己的底线,因为庞乐同样也不是对赵韪忠心耿耿之辈。他与李异一样,同是赵韪手下的军头,而且势力比李异庞大的多。 手握一万多人,占据犍为北部数县,横在赵军将、周军将之侧。 赵岸现在还不知道江州城已被周军拿下,也不知道周军已经兵分三路,各自出击。他只是奉命,来拉拢庞乐,为国朝下巴蜀减轻压力。同时,也能够压缩刘璋的战略空间。 庞乐终于开了口。 因为,李异在大周的待遇却是羡慕人。 他庞家也只是益州一介豪强而已,先前在刘璋麾下,实在是没有发展空间了。故而,果断随赵韪举兵。现在,赵韪这里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任何前途而言。 能给自己选择的,只剩下大周和刘表了。 所以,只要不是脑子一根筋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更何况,还有李异这位好友,日后在大周也能互相照应。 “赵贤弟,为兄不图得李兄之厚待,但也总归要为子侄们,谋些好处啊!” “简单,兄长长子正值二八,风华正茂,且先去徐都督军前,充任书佐如何?也可往周军将军前,充任书佐。兄长,欲如何选之~” “这” 庞乐不禁陷入揣摩,徐荣自然是不用说,大名鼎鼎的周国重将。书佐虽职位颇微,但顶不住时刻能在徐荣面前晃悠啊! 混个脸熟后,日后啥事不好说。 而周瑜,自己也听闻过不少。年及弱冠,充任一军军将,又得周王厚爱,众目可见,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在闪耀。 一个得利快,一个得利慢点。 “贤弟果然痛快,为兄便让琪儿跟随周军将,好生学习。那么,为兄与幼子,又当如何?” “兄长能得到什么,弟无法应之,李兄那边也是一样。所以,最终大王如何犒赏两位兄长,可就看吾等作为了。” “甚好,甚好!若是贤弟大许承诺,为兄指不得要三思一番。现在,为兄需要如何行事,还望贤弟指点。” “好说好说,弟已得密令,赵军将、周军将要先灭了王威。所以,贤兄当速速发兵,进攻江州。不论成败,赵军将看到了兄长的表现,也必然会为兄长在王上面前美言两句。” “没问题,明日大军尽出东下。” 第948章 遇周军则和之 天色方亮。 庞乐便领部曲出了汉安,往江阳而去。 同时,又有快骑,先行一步,通告各地诸将校,收拢兵马,遇荆州军则击之,遇周军则和之。 赵岸原本还有些担心庞乐会不会压不住手下的诸多军头,但相谈一番后,便抛之脑后。 赵韪军是典型的军阀势力,除去其本部部曲外,还有李异、庞乐两大军头。而此二人之下,又有军头无数,清一色的益州豪强部曲。 庞乐在军中也不是一言堂。 之所以昨夜能够爽快的答应下来,自然是早就跟下面的军头商量妥当了。 否则,但凡有一个人坏事,赵韪那边知晓后,都麻烦的紧。 一众军头,不论是否为赵韪心腹,皆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谁都看得到,赵韪这艘船,在慢慢的下沉。 早点下去,还有活路。 下的晚了,就只能与其陪葬了。 忠心耿耿的人,自然也有,可早就被庞乐联合其他手下清除的一干二净。不然,赵韪也不会放任庞乐所部近两万人不用。 顺江南下,庞乐所部的行军速度倒也不慢。 正好与东来驰援严斌所部,一同赶到了江阳城外。 小小江阳,左右聚集了两三万人。 庞乐与赵岸两人,听闻守军所报后,也是立即来到江阳西城。 端望城外军营,派遣斥候打探其旗号、兵力。 很快,斥候回报。 “启禀将军,城外兵马乃是棘道武阳军,军中旗号为严字,当是严斌亲来。其部部曲,六七千人,疑似倾巢而出。” 斥候说完,庞乐大松了一口,看向赵岸。 赵岸同样放松了下来,直接言道:“兄长稍后,弟这便往严将军营中走一遭。” “甚好,大周第一军军将之子,多有耳闻,未尝谋面,乐且于城内置下酒宴!” “好,兄长安候,弟去矣。” 说完,赵岸随即下城,乘马而出,直奔严斌军营。 严斌此时并未在营内,而是驻足营前土丘,端望扼守要害的江阳城。 城内守军旌旗密布,显然守军不在少数。 自己手下只有不到八千人,不好打啊! 确实不好打。 旁边的甘宁也是紧蹙眉头,与严斌说道:“严兄,打江阳,起码得填上三千弟兄啊!” “唉~没办法。不打不成,若是赵军将和周军将有了什么闪失,纵是拿下了巴蜀,咱们也少不了被雪藏。” “这么严重?” 甘宁疑惑的歪着头,看着严斌。 严斌没好气的说道:“废话,赵军将还好说,关键是周瑜。这小子,当年可是救过王妃和世子殿下。就算王上宅心仁厚,汝兴霸敢言,日后世子继位后,吾等还能安然无恙?” “这,算了算了,打就打!” 甘宁最终还是暗叹一声。 “兴霸说说怎么打?” “嗯?” 甘宁白眼一翻:“汝问某,还不如去问娄兄呢!” “” 严斌咂了下嘴,确实,自己不该多这么句废话。 “哎~看,城内出来几人。” 旁边亲卫突然说道,引得严斌、甘宁转目望去,果然见六骑快马,正往己军营寨赶来。 “走,迎上去看看!” “诺!” 驻足在此的一行人,也当即策马相向而去。 不过半刻钟,两拨人便碰了面。 赵岸掏出了自己腰间的令牌,直接纵马来到严斌、甘宁二人身前,言道:“在下乃是益州调查司之人,还请二位相助,引见严将军。” “不用,某便是严斌。” 听到调查司那三个字后,严斌就直言讲明自己的身后,而后盯着赵岸。脑海中构思着,调查司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赵韪军中。 “原来小将军便是严军将爱子,果真虎父无犬子,英姿不凡啊!” 赵岸愣了一下,随即奉承之语张口就来。 严斌抬了下手,示意赵岸不用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问道:“汝缘何在赵韪军中?” “将军误会了,庞将军已易帜归顺吾大周。如今,江阳城内,庞将军帐下万五千人聚集于此,正欲东去攻打江州,以助赵、周二位军将!” 赵岸略喘一息,继续说来:“今日,某与庞将军也是方至江阳,闻将军在此,便来相见。” “噢~原来如此。只是,斌又如何谋断真假?” “将军若信,吾等便于江阳城内合军会宴。将军若不信,自可在城外安歇。待某与庞将军与赵、周二位军将汇合后,再来见将军。” “呵!兴霸,可敢一去?” 严斌没有回赵岸的话,反而是与甘宁说道。 甘宁眉头一扬,嬉笑道:“宁纵横山川江河,一座小小江阳,岂有不敢之理?” “来人,回去传讯娄副帅,命其好生在营内等候。” “师帅~” “不用担心!” “诺!” 与亲卫说完,严斌这才与赵岸说话:“前面带路,走!” “严将军果然虎魄,在下敬佩,请!” “请!” —————————————————————— 此时此刻,赵衢和周瑜也率领本部大军,抵达符节东二十五里下寨。 沿江一处空旷地区,成为了大军扎营之所。而再往前面走,只有符节城外有足够宽敞的区域安营扎寨。 赵衢没有大意,因为自己并不知晓符节的守军情况。但却知道庞乐所部,不下两万众。若是大意之下,中了埋伏可就功亏一篑了。 再说,二十五里,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得了江州的粮秣,他们也耗得起。 营垒未起,大批的斥候就撒了出去,朝着符节方向一丁一点的扫了过去。 符节城。 还不知晓自己的东面来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 直到第二天,出城日常巡查的斥候,才发现周军的踪迹。随即退走,直报符节。 同时,赵衢、周瑜拔寨出兵,赶往符节。 两万兵马,再加上数千民夫,沿江而行,拉扯出了十余里长的队伍。于山林之间,旌旗隐现,声势时盛时息。 闻讯,符节上下,大为吃惊,守军纷纷登城。 他们真的不知道江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荆州军究竟有什么打算,更不晓得周军会不会对他们发起进攻。 没错,他们知道自家与荆州军有所联络,也知道周军是荆州军的盟友。 可他们不是周军的盟友。 等到周军抵近城外,城内守军无不是倒吸冷气。 何止十倍之敌! 然而,惊慌了一夜的符节上下,第二日就摆脱了这一恐惧。 因为,庞将军发出的信使,以及守将家属命人传来的密信,都到了符节城。 周军正在攻打荆州王威所部,若遇荆州军则击之,若遇周军则和之。 家书写的更加详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打开城门,迎周军入城,方是要事! 第949章 会师 守军开城投降,让赵衢和周瑜有些发懵,但这个时候管那么多干嘛。 只要大军入了城,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还没有阴谋诡计。 周军前军率先进入城内,接管城防,而后主力方才入城。 待到赵衢、周瑜中军入城,再度与前军换防,其余各部过城于城西门外筑营。 稍作安顿后,赵衢、周瑜两人,与投降的守军校尉,敞怀聊谈。 校尉将一切如实相告,也使得两人心中疑惑大解,不由感慨杜畿帐下调查司的厉害。 赵韪手下大将庞乐,举军顺义,改旗相归。 这消息,对于二人来说,当真是无与伦比的好消息。 从做出进攻荆州军王威的计划以来,一切都非常顺利。自江州出兵以来,二人最大的担心就是赵韪所部,负隅顽抗。 打通与武阳军的联络,两人有信心。可怕就怕,被沿途的符节、江阳两处险要,给堵上几个月。 时间耽误了,就会给予赵韪主力以及刘璋,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无论是扼守长江天险,还是调集兵马,坚守城池,都会让己军有口难下。 现在好了,庞乐归顺大周,自己等人麾下的实力不仅大大增加,而且还能打赵韪一个措手不及。 次日,留下数百人驻守符节,两军合兵一处,顺江北上,前往江阳。 行至中途,正遇庞乐及严斌南下兵马。 会师之际,两军将士皆欢欣鼓舞,诸将亦是心情通畅。 毕竟,那美好的前景,对于他们而言只剩下咫尺一步。 夺下成都,整个巴蜀都将陷入崩溃的局面。到时候,十几万大军入蜀,平定地方,不过尔尔。 而后,赵衢统辖各军诸部,举兵直向峨嵋。 山途略远,但挡不住众人激奋之心。 同样,城高墙坚,也一样挡不住周军的悍死之心。 涪县城头。 八架云梯,一名名周军士兵,飞快的朝着城头攀去。 而后,跳下女墙,加入到抵挡蜀兵的小战场中。 五十余名士兵,奋力的朝着两侧冲杀,以图扩大这一段占领区。但蜀兵兵力更多,两侧源源不断的士兵,也在不断的朝着这段城墙挤压。 刀劈矛刺,卒兵横死,不过一瞬之间。 两方短兵相接,死伤颇为惨烈。 按常理而言,守军应该占据着极其有利的优势。因为,攀爬云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得上守军支援的快。 周兵上来一人,蜀兵就能上来十几人。 以命换命的情况下,周军绝对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但事实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蜀兵不仅没能迅速将周军赶下城去,反倒是周军一点点的将占据的城段给逐渐扩大。 门楼上总揽全局的吴懿,也不禁侧目注视着北面的城头战事。 周军的攻势,很强烈! 第一天的进攻,彷佛就像是在拼命一般,但己军的士气也很高,所以周军一无所得,连城头没碰到。 第二天的时候,周军的攻城重器又多了几架。出动的兵马,气势上也比昨日周兵的凛冽许多。但己军毫无惧意,依旧轻松的挡住了周军。不过,付出的伤亡要大上不少。 可从第三天就不一样了。 是前日第一次攻城的周军部曲,这两支兵马从军容上就能分别出来。 悍不畏死,面死犹生! 自己不知道敌将怎么鼓舞了士气,周兵战力爆棚,一鼓作气攻上了城头。 虽然很快就被己军赶了下去 直到今日,吴懿仍旧镇定,仍旧坚信自己能守住涪县。哪怕原先预期中的轻松写意不在,仍依旧不改信念。 可惜,似乎下面的士兵们,意志开始不坚定了。 似乎,被敌军给吓住了! “去,将周军赶下去!” 吴懿回过头来,背向身后亲卫说道,平淡、沉稳。 亲卫没有迟疑,当即拱礼应声:“诺!” 随后,数百亲卫兵,奔下门楼,直往那段失守的城墙赶去。 沿途不断推搡,将那些久久不能退敌的弟兄给推开,腾出一条道路。 “杀!” “杀!” 及近十来步,一众亲卫齐声高呼,与骁勇的周军将士,厮斗在一起。 久战之兵,自是难当吴懿军中最精锐的部曲,短短不过十余息,亲卫兵就将周兵给逼退了四五步不止。 而且,还在逐渐后退。 见南面方至的蜀兵来势汹汹,周兵也调整兵力分配,多数人都回头与亲卫兵交战。下面不断上来的士兵,也径直加入到防守城断的战斗中。 城外。 驻马观战的傅燮,目光一直盯在那段暂时拿下的城头。 势有突变,也立即发现。 当即冲着身旁的郭援道:“怀玉,速遣精锐,支援城头。” “末将领命。” 郭援应声,遂遣军前亲卫曲上阵。 而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城头,心中不断的祈佑,一定要守住,一定要给大军拿下涪县。 几日不间断的攻城,莫说拿命填的护氐军,就算是大周精锐的第二军上下,每日伤亡皆不下千人,损失惨重。 自己一个师五千弟兄,现在只剩下三千能战之士。现在,弟兄们还在攻城,也许退下后,又要减少数百人。 全军上下,伤亡已然过四成。 近两千受伤的弟兄,在后营哀嚎。既无良医,又无良药,三军粮秣渐尽。 局面,每过一日,就会困难几分! 城头酣战仍在继续,其余部曲的攻城也一样在继续。 整个涪县东城,到处都有周军登上城头,但随即被涌上的蜀兵打了下来。唯一在坚守的地方,还是那段城头。 四百人的亲卫曲,迅速的赶到城下。 周围将士纷纷让开了道路,以便让体力丰沛的亲卫曲上城。 可城头上,却是有些等不及了。 残余的几名士兵,很快就被蜀兵淹没,沦为肉泥。 一名刚刚攀到女墙的士兵,刚看了一眼城头,便被一把利刀,给削飞了脑袋。无头尸身,颓然跌落云梯,砸向下面拥挤的周兵。 亲卫曲当即攀登云梯,准备再攻城头。 此时,后方突然响起一阵金锣。 鸣金声! 还没来的及交战的亲卫曲,无不是懊悔的长叹一声,回头奔向军阵。 军阵前的傅燮与郭援等人,亦是长叹。 可惜了! 第950章 逆袭 兵马回营,士气不由更落。 往常,每天攻城无果,回到营内,军卒虽然气沮,但信心未丧。 可今日,明明拿下了一段城墙,眼看着下城的机会,逐渐消逝,让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他们究竟能不能拿下涪县。 吃过晚食,各营报备伤亡。 死者,就地掩埋。伤者,悉数送至后营。 傅燮也再度召集诸将。 魏杰、郭援、赵昂、苻健、窦茂、李贵。 再加上主帅傅燮,七人面色各有沮情,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包括召集者傅燮,也陷入缄默中。 看着帐下几员大将,心下暗叹不已,果然自己还是不如大王。回想当年,现在自己还记得葭萌关大战前的那一夜。 似乎,无论遭受什么挫折,王上都有办法把将士们的心气,重新给拉回来。 可自己 “唉~几日下来,战死了近四千将士,还有六千余弟兄受伤。吾等,已伤亡过半。城内守军的伤亡,应该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傅燮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此似乎更会让本就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 果不其然,几名大将面现苦意,无话可应,只剩下吁嘘短叹。 伤亡都是小事,看不到希望才是重点。 城内的守军,具体数目犹不知多少。数日伫于望楼典查守军的斥候,只给了个大概的兵力数量。 不下一万人。 不可否认,自家将士在这场攻城战中的表现,已是上佳。 守军的伤亡,虽不及己军,但也绝对不会少于四千人。 那么,按一万人算,守军起码还有六千人。 而他们,就算拼光最后一兵一卒,守军仍旧会有余众。 真的看不到希望啊~ “明日,予民夫分发甲刃,各部精锐尽出。” 傅燮沉索了片刻,依旧打算再拼一把,而后扫视诸将,喝道:“诸位,军粮已不足十日之用,退兵吾等也回不到汉中。与其死在深山老林中,还不如死在涪县城下。本将亲自督战,各级将校,一律身临前沿。大纛不退,任何人敢后退,休怪本将无情!” “唰!” 帐内六将齐齐肃身,应声道:“末将遵命!” “下去好生告知诸军吏,明天便是决死一战!” “诺!” 随后,傅燮随手一摆,示意众人散去。 既然自己没办法提升士气,那便只有以军法相逼。 虽然显得很是绝情,但效果也绝对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的多。自己相信,没有一个弟兄愿意背军法,逃之夭夭。 因为,他们跑的了,他们的父母妻子跑不了! —————————————————————— 夜战,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人人都知道夜战很容易击败敌军,但人人也都知道夜战很容易被人家给反杀。 比如眼下。 正值月黑风高,寅时方至。 夏谦望着周围江面上几十艘着火的战船,不由抽了抽嘴角。 随即,想都没想,便号令身后的运兵船迅速撤离战场,原路返回。 而其本人,在将军令传达给接战的诸多战舰后,调头南返。基本上处于崩溃边缘的水军,亦是迅速与蜀军水军脱战,开始朝着南面逃跑。 不到半个时辰,江面上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只剩下那尚在燃烧的六七十艘战船,铺满江面,向苍天诉说着这场战斗。 蜀军水军大获全胜,自是狂欢不已。 而仓皇逃走的周军,在稍顿休整中,无不是灰心丧气。 夏谦更是凭栏面北,长叹连连。 朔江北上,奇袭涪县。 计划是好计划,只要趁着夜色,小心避开了益州水军。三面临水的涪县,绝对想不到自己会突然杀出来。 可,谁让自己倒霉呢? 鬼知道蜀军水寨,居然设在江东岸? 垫江、德阳二城,都是在西汉水西岸。以常理而言,蜀军水寨肯定是设置在西岸更好。一来,补给更加方便,也能得到陆地上的支援。二来,就算有了巨变,水军放弃水寨,也能退守城池。 然而,两个时辰前。 自己正偷偷的打算渡过这一段区域,因为附近不远就是德阳城。沿途未见的蜀军水军,很可能就在这一带。 眼看着就要过去了,心中本还有些小小窃喜。 谁知道,转眼斥候来报,发现了蜀军水寨,就在前面数里,水寨筑于东岸。 东岸? 东岸! 沿着东岸岸边偷渡的大军,就这么凑巧的一头撞上蜀军水寨。 自己当时愣了片刻,随即果决的下令大军奇袭敌寨。 因为,自家快船既然发现了蜀军水寨,那蜀军的快船很可能也会发现己军。己军无论是水军兵力,还是战船数量,都处于极大的劣势。 想要打赢,只能立即夜袭。 否则,等到天亮,排兵布阵后,再无一丝机会。 就这样,自己带着大军,一脚踏上了不归路。 夜袭很顺利,蜀兵毫无防范,被自家船只冲杀了一番。但很快就被蜀军的楼船,给活生生赶了出来。 天知道,那帮子益州人,是如何把楼船给弄到这小小的西汉水之中? 也许,造船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两艘楼船,在西汉水中,就是无敌的存在。 己军阵中的艨艟、斗舰也不过二十艘而已,面对楼船根本抵挡不住。再加上蜀军水寨,不断涌出的主力战舰。 就这么简单的无情反杀了。 折了近四十艘战船,充作主力的艨艟、斗舰也损失了十四艘。两千余水军,更是只剩下聊聊数百人而已。 好在,身后的运兵船没有加入战局,自己本部的五千将士,没有什么损失。 不然的话,回去都不知道如何跟军将交代。 损失惨重的夏谦所部,休整了片刻,调集兵卒充任水手,沿途返回江州。 他们已经失去了朔江北上,攻打涪县的能力。 而于江州之东,负责前往鱼复关的廖化所部,倒是沿途无阻。 荆州水军进入益州的也只有近万将士,二百八十余艘战船,外加上数之不尽的运输船。 随着王威的大败,近两百五十余艘战船悉数成为了大周的水军。 剩余的十几艘船,则是聚集在枳县这处长江要点。 但率先逃回的王威,一到枳县,便让这残余的水军放弃据点,退往鱼复。至于城内的十几万石军粮,全都被廖化给缴获。 水军一路顺江东下,凡于江侧,遇城邑、乡亭,皆有步卒上岸,接管地方。 第951章 焚粮绝生 清晨的气息,方刚降落人间。 一股冲天煞气,便将其全部驱散,只余下那锋锐的军威。 猛虎虽伤,余威犹寸。 周军便是如此。 接连几日的攻城战失利,士气的确比起刚刚抵达涪县时,要低落的多。 但是,他们不是其余那些势力的军队,是大周的军队。 尤属第二军,作为以骁武闻名天下的大周野战军,排名第二。第一军不出,他们相信自己的步战能力,就是天下无二。 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使得他们即便士气低落,仍旧锐意毕露。 数千名第二军将士,以曲为单位,分列大营之前。可面朝着的,却是自家的大营,以及第二军军将,大周悍将傅燮! 其后,乃护氐军将士。 不同于第二军将士,护氐军近日来,已经没有了那种奋死为杨驹报仇雪恨的信念。因为,那永远只是别人的命。 当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威胁的时候,替别人报仇,显然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可终究身旁还有着第二军将士在身旁,人心从众。 第二军将士士气虽丧,军心未失,也是稍微拉起了护氐军的士气。况且,大军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地步,当逃兵的后果比战死还要严重。 故而,驻足于望台间的傅燮,看着两支差异甚大的军队,心中立下决定。 军心士气,很低落,很低落。 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所以只能用最后一个法子。 “烧!” 傅燮轻声冲着身侧的亲卫言道。 亲卫没有丝毫迟疑,转身朝着营寨内堆满的粮草走去。 周围护卫粮秣的士兵,无不是将目光转向亲兵。也许阵前的弟兄们还在疑惑,为什么大部分的军粮,会从后营给拉到前营来。 可他们心里却一清二楚! 这一堆堆粮袋下面,早就放了不少助燃之物。 那些干草、硝石、黄石是干什么用的,他们比普通士卒知道的也多。因为,进入辎重校的每一个人,都要熟知这些助燃物。而后,每天巡视粮仓,检查的便是有没有这些物品。 现在 自家军将,很可能要一把火,将其烧的干干净净! 果不其然。 亲卫走到一堆粮袋前,接过身后弟兄递来的火把,回身望了一眼那望台中的军将。 见傅燮背身而立,拄剑无动。 “唉~” 低声叹了一下,亲卫将手中的火把,丢到粮袋下面压着的干草上。 目光注视着火苗的升腾! 一点,一点,从下至上,慢慢的 眼前的堆积的粮袋表面,彻底燃烧起来。麻袋没撑多久,就被火焰撕扯开来,一把把粮食洒落入火中。 接连不断的燃炸声,清脆的响起,跳击着周围每一个人的心灵。 辎重校士兵缄默不语! 直到大火彻底吞噬这一堆粮袋,朝着旁边的粮袋烧去。 立于营外的第二军将士,不少人都发现了营内的异样,想要侧目相望,却又担心军法的惩处。 军中有律,三军列阵,无令擅动者,斩! 苛刻吗? 苛刻! 但也正是这样严苛的军法,才能将九成九不识字的兵卒,训练成这般精锐。 一道道目光,聚集到傅燮的身后。 傅燮,仍旧矗立不动。 背后,那冲天的焰火,已经烤的自己后背生热。 不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说! 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或是三军兵变而皆溃。 “宪兵!” 傅燮突然高喝一声,让距离较近的将校兵卒,皆吓了一跳。 “在!” “亲卫!” “在!” “列阵本将身后,持刀督战!” 中军亲卫、军中所有宪兵,都转目看向望台,而后齐声应之:“诺!” 随即。 傅燮抓起手中佩剑,拔剑出鞘。 “呲!” 倒握剑柄,锋利的剑尖轻易的刺入身前木板之中。 傅燮再度扫了一眼阵中将士。 寒风中,万人大阵,旌旗猎猎。一排排竖起的戈矛,形成长林。一队队挺胸而立的将士,形成赤海。 “本将,姓傅名燮,字南容!出身北地泥阳燮氏,家族显贵,富有千金万帛。但,今日本将就站在这望台!退一步,中军亲卫、军中宪兵,人人可杀之!” “旗令官!” “职下在!” 远在左侧的旗令官闻名,当即分奔而至台前,躬身听令。 “竖纛,立军旗!” “诺!” 旗令官应声后,冲着早已准备好的手下挥手示意其等上前。 很快。 两什士兵,各执旗纛,走上望台。 大纛在右,军旗在左。 并立高耸,迎风招展。 也许将卒过多,最后面的护氐军,根本看不到纛旗和军旗。但,第二军上下,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所有人,肃目敬望。 军旗,第二军的军旗,寻常之战,轻易不现,久藏中军。 现在,它屹立于众目之下。 连带着代表中军指挥的大纛,大营内外,最为瞩目。 “传告三军将士,胜则入涪县,杀蜀兵万人,祭杨军将灵前。败,则上下皆殁,旗纛尽毁。军粮已焚,有进无退!” “诺!” 随着一名名传令兵,纵马奔走三军左右,传讯部曲。 大阵,也随即响起一阵阵山呼海啸。 “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第二军将士士气骤提,粮秣烧不烧对于他们而言,无所谓! 真正重要的却是那位居大纛之下的军旗。 大周曾有定,军旗殁,则军殁,撤销编制。 但于今岁,这个规矩就坏了。 第三军没了军旗,仍旧重建了。 也许底层的士兵,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可他们也知道编制未重建的第三军余部,那阵日子过得有多苦。 全军大胜数十万鲜卑胡骑的状况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庆,所有参战军队都在享受着来自平民百姓的羡慕和赞美。 唯独第三军将士,回到长安后,直接被扔到了蓝田大营,孤孤单单的渡过这段举国皆庆的时期。 不仅如此,总参寺把后勤供给都给断了。 第三军残部,居然要靠着蓝田大营的供给度日。 即便是战事的详细,慢慢向外面散步出去后。浴血奋战,几近全军覆没的第三军,得到了他们迟到的荣誉。 可那些残部却反而更加痛苦,因为别人都战死沙场了,唯独他们苟活了下来。 没错,就是苟活。 莫说兵卒,赵衢在面对那一名名袍泽遗属的时候,痛苦更胜他人百倍。 没有人说他们的不是,也不是他们多想。 而是,军旗不在了! 军旗尚在的话,他们可以走出去,挺起胸膛,大声的说,自己是第三军的人,是浴血奋战过的大周将士。 没有军旗,他们就没了那底气。 如出一辙,若是此战战败,军旗被毁,他们第二军上下,也一样如此! 出兵十几万伐蜀,若是第二军尽殁于此,却没打出什么名堂。 生前身后,所有的名誉都将毁于一旦。 包括最底层的士卒。 今岁归乡,一提起自己出自第二军,人人竖起大拇指。 若名声扫地,别人只会说,看~ 这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第二军呢~ 第952章 破釜沉舟 护氐军,还没有因为自己所在的军,而产生那无法割舍的颜面。 也许第二军的将士,会考虑面子的问题,但护氐军不会。他们考虑的是,军粮真的没了! 滔天的火焰,很快就吞噬了整座前营。 即便是站在最后的将士,也能看到滚滚狼烟升起,直冲云霄。 真的把军粮烧了! 所有人第一个想的就是等会吃什么? 他们可是卯时刚过,就出营列阵,丁点东西未进肚。 现在,不少人都感觉到丝丝饥饿。 可是,军粮全给烧了。 这~怎么打仗啊! 随后,一道道的军令传到他们耳中,他们才明白,这次真的是不胜则死了。 因为,拿不下涪县,他们连今天的吃食都没了。甚至,就算是败逃,也跑不过军粮充足的蜀兵。 苻健比那些士卒,还要震惊。 自己列于阵右,并未在最前面。 直到傅燮的一言一语,传到耳边,才知道这傅燮玩的有多大。 军旗、大纛皆竖,中军亲兵、宪兵临阵督战,甚至后营的伤兵,也没了吃食。 孤注一掷。 打不赢,真的是全军尽殁的下场。 也有,有人会说,在北面山中,还有赵昂一师之兵。 可当第二军全军尽殁,军旗损毁的状况下,赵昂也要承受当年赵衢所经历的一切。 相信,他也许会在这二者中,更想与袍泽弟兄,并葬沙场。 很快,军令未至,苻健便听到了望台处的鼓声响起。 死战的时候到了! “向涪县,进!” 军令及下,苻健便迅速纵马来到军阵,护氐军数千将士皆看向其。 只见,苻健驻马阵前中央,呼声高喝:“弟兄们,进涪县,杀敌祭将,夺粮饱腹!” “杀敌祭将,夺粮饱腹!” “杀敌祭将,夺粮饱腹!” 比起傅燮的高言大义,苻健简单粗暴的话,更深得护氐军将士的心。 “进!” “嚯!” 一声齐喝之后,诸阵皆发。 或严阵相进,或推动重器,或扛梯而行。 凛冽寒风之中,近万周军,如火如海,满携旌织,径向战场。 震彻十余里的鼓声,以及那大军的涌动之音,早就引起了涪县城内守军的注目。 吴懿身披精甲,手摁佩剑,领着一众将校,迅速上城,来到门楼前。 驻足观望。 远远望去,西面那漫山遍野的赤海,滚滚而至。 临近城外一里,周军止步。 而鼓号不息,军伍嚯声不止,声劲雄厚! 吴懿不禁皱起了眉头,周军昨天的确败了。可一夜过后,士气如虹,三军威武尽散。 反观左右将士,皆为敌气所骇,颇有萎靡之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军一夜之间,能够恢复如初? 莫非,其等有援军新至? 除了援军,吴懿实在是想不到别的。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周军粮秣短缺,顿兵坚城之下。几日强攻,皆无所得。士气也只会越来越低,哪有突然骤盛之说? 思索间,吴懿不禁将目光转到城外敌军军阵。 周阵分开,数百人推着一架望台而出,立足阵前。 傅燮端坐其间,案上置有将印、符令,以及一把精美的长斧。身后纛、旗树立,左右十余人,并列两侧。 台下,更有数百人,持盾布阵于前。 一众周军望着那位于军前的望台,心中渐渐的汇聚起杀意。 望台所在,就是他们能退到的最后位置,距离城墙不过两百八十步而已。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两百八十步内。 “杀!” 跪坐案前的傅燮,凝视了一眼前方屹立不倒的城墙,轻喝一声。 今日,不破城池,万死无悔。 “杀!” “杀!” 一声高喝,瞬间点燃战场。 未曾停息的战鼓,再度轰响起,更胜方才。 万余将士,亦是山呼不止,踏步向前。 而此时,门楼上的吴懿,却没有去看那呼啸而至的周军。目光却是凝视着周军的身后,一股股冲天黑烟,让自己瞬间明白了许多。 敌军纵火焚营,破釜沉舟。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吴懿缓缓闭上了眼眸,身旁将校的呼唤,却彷佛未曾入耳。 周军,本就悍不畏死,昨日城头激战,帐下部曲亦有力逮。现在,破釜沉舟之下的周军,又该有多强? 人多虽有势众之优,亦有势众之劣。 一旦有人支撑不住,人越多反而越难以控制,很容易形成兵败如山倒的崩溃局面。 这一点,自己有过亲身经历。 广都一战。 真说起来,自己帐下两万东州将士,成都城外尚能大破士气如虹之众。可在广都,却唯有且战且走,难挽败局。 因为,人多,心也多。 史书之上,一人乱致三军皆溃者,数不胜数! 守城,也是一样。 “传令,让弟兄们都上城,把壮勇撤下去。” “将军?” 身旁的校尉,显然有些不理解自家将军的意思。 吴懿也懒得再解释太多,那些壮勇根本挡不住周军,被击溃的几率很大。再加上,城内守军多半是壮勇,有一崩溃,全军尽溃。 “速去!” “诺!” “将军有令,东州各部悉数上城。民夫壮勇,速速下城备战。” 校尉连城都没下,就冲着守在城梯附近的传令兵喊道。 传令兵当即奔向身后,传令各部曲。 可此时,周军距离城墙已经越来越近了。 吴懿眯起眼睛,喃呢一语:“时间够了!” 一队队壮勇,自城梯、箭楼而下。迅速赶到的东州兵,则飞快奔上城头。 “杀!” 最前面的周军军吏,在心中默数了两百步。当即大吼一声,拔出佩剑,身先士卒,踏入城内百步。 “放箭!” 各部东州兵已上城泰半,而弓弩却早已备好。 居高临下的蜀兵弓弩,当即发矢,阻拦周军的步伐。 随着阵中一声声的高呼,原本保持阵型,持盾掩护进军的周军,在一瞬间分散开来,朝着城墙飞奔而至。 沿途,羽矢擦肩而过,却无惧色。 袍泽应声而倒,也只不过引来一道侧目而已。 数千护氐军将士,呼啸奔至城下,纷纷竖起扛着的云梯,搭上城头,蚁附攀城。 方上城头的东州兵,正好赶上,抱起脚下准备的石头、滚木,就朝着下面爬梯的周兵砸去。 沿城一线,百余架云梯,不断有人跌落。 然而,抱起石头往下砸的速度,远远不及攀爬云梯的速度。 周兵看都不看歪倒摔下城去的袍泽,口中叼着环首刀,手脚并用,迅速爬到女墙口。一手抓住云梯横木,一手握住口中的环首刀,朝着怀抱石块骤然起身的蜀兵刺去。 那蜀兵,怎么也没想到下面的人居然爬那么快。 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一刀捅入胸膛,口中鲜血满溢,怀中的石块也落到脚下。 周兵拔出环首刀,一股憋足了劲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还不等他再向前一步,跳下女墙。迎面就刺来一刀。同时,左侧的蜀兵也持着长毛,刺向其左肋。 “噗!” 无处闪躲的周兵,当即被捅个透心凉、穿肠洞。 蜀兵看着面露凶煞,却干呃吐血的周兵,恨恨的吐了口吐沫。正想一把将其推下云梯,谁知那周兵突然用尽气力,搂住了自己的脖颈。 慌忙间,蜀兵左扒右扯,想要抓住些东西。 因为,这周人很可能想要抱着自己摔城。 可惜,他抓住女墙一角,周兵又是张口冲着其面部咬去,硬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鲜血横飞。 蜀兵惨叫一声,抓住女墙边角的手中,也不禁泄了下气。 两人随即朝着城下歪去,同摔落在地,成为那无名尸体中的一员。 第953章 大丈夫,何惧其死!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整面西墙,全线告急! 目光不断在左右扫视,吴懿看着正在战斗的帐下将士,不禁凝重起面色。 周兵搏命之下的战斗力,委实有些强,至少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也许,用更狠来表达,才符合眼下。 那一队队身披甲胄,衔刀攀城的周兵,悍不畏死也就罢了。拼人命,城内的人命更多。 但其身后的弓驽兵,什么都不管,朝着那片城头就是一阵箭雨覆盖,让守军无不惊骇! 因为,城头就这么大,而箭矢的落点范围,却要广泛的多。 很多正在攀城的周兵,都被自己人射杀,但这些人没有一个畏惧退却,反而更加勇猛。彷佛,那背后扎着的箭矢,让他们更加视死如归。 守城的东州兵将士,算得上是巴蜀境内最精锐的军队了。 可现在,面对着这些连死都不怕的敌人,他们心中生了一丝杂念。 当一名周兵将士,背携箭矢,跳上城头,硬挨了刀,跳到人群中。手中环首刀,漫无目的的朝着身边剁去。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换上一命。运气不好,谁也碰不到,眨眼间就被剁成肉泥。 然而,这只是其中一个。 其后,源源不断的周兵,同是如此。 什么城墙,什么刀矛,什么弓矢 他们眼中,只有杀敌! 身为军将的郭援,亦是如此。不过,身上披着的厚甲,让他免于被自己人射杀的命运。而且,三重甲的他,在跳上城头的那一刻,注定会大杀四方! 手中环首刀,气沉力大,朝着蜀兵的脑门就劈。至于砍向自己的刀刃,却丝毫不顾。 敌死,己存。 一队重甲兵,近三百余人,成为这场攻防战的突破力量。 郭援身负勇力,亲自上阵,身先士卒。 搏战息,身中十余劈刺,却连最内里的一层甲都未受损。随后,又是几名精锐上城,虽不如郭援那般,大杀四方,可也成为了蜀兵眼中的噩梦。 “驽兵,驽兵!” 一时间被杀的节节后退的蜀兵,当即呼唤弩手。 手中刀矛,伤敌不得,只能倚靠驽兵了。 五十步内,必能杀敌! 然而,不等蜀兵弓弩来到,守军却是率先挨了周兵弓弩的射杀。 一排箭矢,不知几何,尖啸着落到酣战的周兵身前。 毫无防备的几十名东州兵将士当即被射成刺猬,城头上的郭援等人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插满了箭矢。运气不好的,更有被射中脖颈、射穿头盔的弟兄。 趁着这被弓弩清空的片刻,郭援看了眼左右,几名弟兄正越上城头。不远处,又有几十名蜀兵寻来大盾、戈矛,倚阵自左右压来。 “哼!” 郭援冷哼一声,扭头冲着身后的弟兄大喝一声:“削断箭矢!杀!” 士兵应声抬刀,将郭援身上挂着的箭矢,尽数扫断。 其余人,有样学样,皆行此径。 “杀!” “嗖!” 郭援等人,喊杀声骤起,侧面一阵箭矢,先行一步,洒到蜀兵人群之中。 “杀~” “放箭!” 东州兵十几名弩手,当即朝着冲来的周兵发矢。 郭援冲阵在先,奔跑中耳边不断响起弩矢带来的尖啸,身行时而一顿,随即复进。连带着甲胄,近二百斤的身躯,直接撞开了两盾间接,突如到戈矛之中,手中环首刀四溢横扫。左右刀矛盾击,如同雨落。 身后,数名冲在最前的将士,也没有倒下。直到撞进蜀兵中,这才血尽失力,不甘而倒。但他们后面,会有袍泽替他们报仇雪恨! 一师师帅,放到国朝,绝对算得上权贵人物。毕竟,数百万人,也只有这三十来名师帅而已。 彼等身具富贵,尚不畏死。 更遑论,他们这些,非贵非富的匹夫! 死了,家中妻小,国朝供养! 大丈夫,何惧其死! “杀!” 又是十几人突入这城头小阵之中,浴血厮杀。 短短数十息,随即而溃。 戈矛手被砍了个干干净净,被迫近战的驽兵,更是拿重甲兵毫无办法,宛如待宰羔羊。 蜀兵一溃,周兵气势更盛。 不到二十来人,横扫城段。 左右相攻,被占据的城段愈加宽敞。 待到余下的百余重甲兵上城,加入到抢夺城头的激战后,被人从死人堆里拔出来的郭援,也在两名士兵的护卫下,来到女墙墙根。 方褪胄,便见鲜血四溢,面上更有一道狰狞的伤痕,血流不断。 但他还没死,还有气息。 彷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闭着眼眸的郭援,抬起手臂,作劈砍状,却又无力垂下。 口中,亦喃呢一声:“杀~!” “杀!” 不负郭援所望,三百精挑细选的甲士,正如猛虎下山,左右横冲。 一连二百余步,向左直杀到西门门楼殿前,向右仍旧勇不可当。 被占据的这一里有余的城头,很快就被爬上来的士兵给堆满,分向左右,继续作战。 吴懿已经退到门楼大殿的二层,凭栏相望。 百余名周兵重甲之士,酣战近三刻,犹有余威。 守在这大殿四周的亲兵,也是节节后退,看样子用不了半刻钟的功夫,敌人就会冲上台阶,抢夺城门了。 唉~ 五味陈杂。 这几日下来,挡住了周兵无数次的进攻。 但今日,却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 看着那不断被挤下城梯,尸横左右,却难当周兵之勇的壮勇,吴懿不禁暗叹一声。 “走,涪县守不住了!” 做出决定后,吴懿转身便行,左右亲卫相继紧随。 数十人出大殿,向南门而去。 沿途,所过西城之处,皆是酣战不止。 时而,他们就会碰到拦路的几名周兵。时而,还会遇到仓促而逃的个别将士。 一路走来,让吴懿心中难定。 自己自认为最精锐的东州兵,也硬生生在一个时辰内,被周军给杀溃了。 他们差吗? 不差! 他们曾经以两万之众,大败赵韪五万精锐。 但,他们还是败了。 非战之罪,实乃国策所败。 行走间,吴懿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也逐渐明白了周兵悍不畏死的缘故。 军法,只能算是其一。 而周国为其将士一解后顾之忧,再以厚赏重慰,方得如此之多的忠勇壮士! 自己曾经以为,那周王设置的军属司,不过是为了更加严格的管控军队。毕竟,军法严苛,加强监管,防范逃兵也是常人之理。 显然,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第954章 下涪县 吴懿一走,莫说那些壮勇民夫,便是抵抗在最前线的东州兵,也没有信念再坚持下去,顿作鸟兽之散。 越来越多的周兵将士,飞快的跳上城头。 或是沿着城墙,朝其余三门进军。或是自此下城,打开城门,迎主力部队进城。 吴懿领月末千余亲腹,经南门而走,直抵城外的荒野之间。一行人翻出来时收集的船只,顺江南下。 驻足船后,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涪县城。 除去万千的感慨,只剩下那无尽的叹息。 来时近万将士,区区两战,几乎尽殁于此,只余千人。 待回到绵竹,只怕成都城内,又要生了变化。 而此时此刻,傅燮尚不知晓吴懿已经逃跑,只知道自己帐下的将士,真的做到了这不可能的奇迹! 顿马驻足于城门前,傅燮抬头端望着已经悬挂城头的大周旗帜。 昨日的余烬,尚且肉眼可见。 城门外两侧的土地上,还堆积着不少焚烧过后的残碳,以及破旧不堪的旗帜。脚下,却是鲜血横溢,数不尽的周军将士,倒在城门左右。 至于门楼之上,方刚留下的战斗痕迹,更是清晰醒目。 “进城!” 傅燮没有多言,指挥者跟随着自己的亲卫以及宪兵,踏足涪县城内。 一进城,便看到已经有将士,在清理两侧楼梯的尸体。己方袍泽的遗体,安安静静的摆在一旁。蜀兵的尸体,则是随意的丢弃在一起。 “傅军将,吾军将士已分兵两路,沿主道及城墙进兵。敌军主力已溃,涪县已是吾等囊中之物。” 苻健从城门侧走上来,向傅燮汇报着大体状况。 听到蜀兵已溃,傅燮便松下了紧绷的心弦。 溃败之势一成,那蜀兵几乎就是任由己等宰杀了。 巷战? 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出来的,否则全天下还不是尽是大王! 正常情况下,门楼一失,城门被夺,敌军杀入城内,守军也就没有抵抗的心思了。 现在,显然也是这般。 望了眼远处,厮杀声犹丝丝入耳,彷佛距离很近,彷佛又很远很远。 “苻副将,先派一部人马,去抢占城内府库。” “傅军将放心,末将早已有安排。” “嗯好!来人,在城门处,设下中军,布置岗哨,分遣斥候联络各部曲,汇报情况。” “诺!” 中军驻下后,一名名信骑,散入城内,冲着那些有厮杀声存在的地方跑去。 涪县城内的战局状况,也很快便传回刚设立不久的中军。 最先回报的便是于城西北清剿残敌的重甲兵,血战良久的三百多人,连半数都不到。身上重甲也都卸了去,再加上体力不济,故而负责目前最简单的任务,清剿城西北区域。 城西北,是周军最先突破的战场。 因为西城北段便是由重甲兵打开突破口,各部击退守军后,许多人自箭楼下城,沿着城西北区域的街道追杀敌军。 西北一带,已经扫荡一空。 俘获敌军败卒近千人,余者皆逃向府衙所在。 北门也正在交战,但敌军大势已去,要不了多久便能拿下。 西南区域,有不少守军褪去甲衣,混入百姓家中,暂是无心一一清查。各部遂进军府衙,协助己方部曲,攻打守军最后一个据点。 府衙内聚有敌众千余人,负隅顽抗,各部主力赶到后,也只是螳臂当车。 中午时分。 苻健派出的部曲,已经拿下了位于城东北府库,并送来粮食酒肉。 傅燮饱餐一顿,有些疲倦的身体,也随即恢复如初。 虽然居中指挥,没有亲临战阵杀敌,那般辛苦。可那时刻紧绷的心弦,却是让人感觉更加乏匮。 随后,傅燮抽调亲卫校,赶往城内府库。同时,又命几支正在休整的部曲一并前往,以便向尚处于清剿残敌的将士们,运送吃食。 得到粮食补给的周军,士气狠狠的翻了个翻。 大餐过后,腹饱力足,各部周兵继而再战。 末时中,周军击溃守军,占领府衙。 自此,整座涪县城,再无一处敌军的指挥点。余下的些许游兵散勇,不足为虑。 申时一过,天色亦暗。 西门处傅燮所在中军,已是点起无数火盆,照亮四方。 一个个人影,在火光的照耀下,从伫立在道旁的傅燮身前走过。 大道两侧,数不尽的周兵士卒,持戈矛而立,警戒左右。中间,被押解出来的战俘,依次通过城门,朝着那用栅栏围起来的营寨。 四周,也有周军将士,竖哨监察。亦有将士,伫立在侧,紧紧盯着那些走出城门的战俘。 一旦有战俘胆敢逃跑,他们绝不会犹豫。 神情低落的战俘,根本没心思去看四周,垂头颔首,紧跟着前面人的脚步,踏入这座营寨。而后,随意寻了个地方,坐在地上,缄默不语。 或是回味着战争的恐惧,或是怀念着兄弟袍泽的战死。 时不时间,战俘营内,都会传出一阵阵低泣。 具体有多少战俘,傅燮并不知道,因为太多了,从眼前走过的人不晓得有多少。 坚持了一整日,未曾休息的他,早早便回到帐内。 一夜的时间,各军军吏,将自己部曲的损失,以及获得的首级,纷纷报至军务处。军中不多的文吏,更是忙活了一宿,才将此战斩获与伤亡,统计个大概。 再具体的数目,只能等到天亮后,一一排查。 次日,天色一亮,傅燮便升帐聚将,听取着统计出来的战果。 拿下涪县不用多说,算是完成了徐都督交付的战略任务。虽然损失惨重,但拿下了就是拿下了。 仅昨日攻城一战,出兵一万八百余人,战死三千余人,伤千余人。斩首五千余级,降俘近八千众。 己军伤亡,主要产生于昨日上午的攻城战。至下午破城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守军,则是在溃败中,被斩杀甚多。真正算起来,在争夺城墙战的时候,最多杀伤千五百人而已。 欣喜的表情,显露于帐内所有人的面旁上。 毕竟,这一战,绝对可以在史书中留下一笔了。 以少敌众,破其城,掳其军,何其壮哉! “好了,昨日大胜,将校用命,三军死战,本将全都看在眼里。稍后,某便着书,向徐都督为诸位请功!” 傅燮绷着嘴角,压制着内心的喜悦,向着诸将说道。 帐内众人,无不是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们拼命至斯,为的不就是活下去嘛。现在,活下来了,当然也要想想加官进爵的好事了。 傅军将一句话,可算是说到心坎里去了。 “军将指挥有方,吾等效命而已。” 第955章 屠城 “下面,还有一事,诸君且听本将安排!” 傅燮收敛起面间笑意,看着伫立的各位将校,沉声言道。 “军将有何吩咐,末将等必万死不辞!” “对,军将尽管安排!” 第二军几名校尉,兴致冲冲的叫嚷道。 昨日一战,提气的很! 傅燮似乎含带一丝苦意,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案前端坐。 苻健观其神色,又察军中诸将面情,心中不由想到了什么。遂提步上前,来到傅燮跟前,躬身言道:“傅军将,如今破城足以,无须” “苻副将不用多言,稍安勿躁!” 傅燮没领情,抬手示意苻健稍后,而后冲着诸将校言道:“且都上前来!亲卫,中帐百步之内,不得有等闲之辈。” “诺!” 听到傅燮的命令,各将校也都收起笑意,纷纷聚至傅燮身前。 又有亲卫送上跪垫,皆至左右环绕。 “吾等只是拿下了涪县,涪县之侧还有梓潼,南面可能还有益州的水军,局势远没有诸位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吾军经此战后,只余六千人左右,城外却有八千之多的蜀兵降卒。” 傅燮神色渐冷,话至于此,在座的人都知道自家军将要干什么了。 “不错,吾等兵力不济。若是有蜀兵来攻,战俘置于城内,还要抽兵看押。若置于城外,只怕转而复为大敌。不若坑杀了,一了百了,简单省事。” 第二军副将魏杰,眯起眼睛,没有任何犹豫,便赞同了傅燮的念头。 苻健没有说话,而是在盯着傅燮。 谁都知道,这八千降卒中,起码有八成人,是涪县本地人。坑杀了这些人,那他们的亲属,又岂会善罢甘休! 还是说,傅军将打算把所有人都给坑杀了? 屠城吗? 也是,先前已应诺诸将士,又岂会食言? 想到这里,苻健面色一暗,却没说话。 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果不其然,傅燮盯着魏杰的目光,嘴角一扬,却是说道:“不仅仅是战俘,还有他们的家小妻室,都要杀!否则,吾等难以立足!” 魏杰逐渐眯起眼睛,看着傅燮。 屠城? 傅燮在想什么? 先前说说也就罢了,真要做出此等事来。只怕,以大周的军法、国法,他纵是王上义兄,也绝对落不得好! 毕竟,有那么多人在盯着军将的位置呢。 与人把柄,众口睽睽,王上也未必能扭转局面。 最关键的是,周军以仁义王师自处,一伐蜀地,先屠一城,平白坏了声名啊! 坏了声名~? 魏杰突然拧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后,持礼言之:“末将乃军将之副,自是听命行事。况且,军将所言,甚是有理。旦杀战俘,其族必乱。反倒不如大开杀戒,以儆效尤,摄蜀人心魄。待拿下巴蜀,国朝施以恩义,如此,恩威兼济,方可成久治之安。” 下面的校尉,都敢想不敢言。 屠城,也许士兵们非常乐意,因为可以得到首级,得到钱帛。 但他们这些将校,绝对不大乐意。败坏名声不说,这大好前程,基本上就毁了啊! 可眼下,真不是他们能改变的。 只要傅军将敲定主意,军令一下,他们也只能依令行事。 “嗯,本将亦有此想。所以,诸将听令,自今日起,三日不封刀。一一搜索城内住户,但凡协助蜀寇,拒吾王师者,其家室妻小,三族五服之内,男子及胸者,一论坑杀示威。女子悉数发往武都,充塞凉州。” “而未曾拒吾王师者,一律不许妄动。旦有违者,依军法论处!” “诺!” 应声散散落落,参差不齐。 “去!” 诸将校随即散去。 军令已下,日后国朝会怎么处置他们,再另说! 很快,得知军令的一众将士,神色各异。 护氐军兵卒不用多说,心怀深仇大恨,昨日破城后就在想着傅军将所言的屠城,究竟作不作数。 现在,明令既下,虽有限制,但足以满足他们心中囚禁的欲望了。 而第二军上下,则多有不乐者。尤数军候、屯将这些低级军官,很多人都派回斥候,复讯校尉、师帅。 但无论如何,军令已下。 城外各部曲,很快涌入战俘营内,激起一阵动荡。 不过,在听闻周军只是记录他们的信息后,战俘们又安稳了下来。开始陷入周军编织的谎言下,幻想着过两日与家小的团聚。 一队队战俘被带出营地,向南赶往涪水边。 没用两个时辰,所有战俘居室所在,全都记录在册。随后,交到城内蓄势待发的诸部曲军吏手中。 以屯散之,各执名册数十户,散入城间里闾。 一队士卒确定一户位置后,破门而入,将里面老弱妇孺,悉数押到门外,立于闾道前。 而后凡男子,悉数就地枭首。 被吓傻的女人和孩子们,则是神不在焉的任由士卒拖走。 一闾百户,半数遭此横祸,门前沥血,苍首少头四滚,血流满闾。 观望者,无不惊骇,惧周兵之残暴。 然而,军士们尚高言不惭:“协助蜀寇,拒吾王师者,便是此般下场。望尔等黔首,引以为戒,休要致使家破人亡!” 涪县城,乃是蜀中要地,结涪水之便,耕田甚众。城内居民,近两万户,十余人口。 而此时,丧钟敲响,暴行肆虐! 整座城市,陷入混乱。 数不尽的士兵,大肆屠杀平民。 军队逐渐释放出心中压抑良久的恶魔,血色恐怖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到了夜晚。 已是不仅仅在屠杀而已,抢劫、纵火、奸杀,逐渐在黑暗中显现。 傅燮驻足在门楼上,看着再度陷入混乱的城池,不由哀叹一声。 屠城! 自己的结果不言而喻。 但自己要的便是如此。 正如都督所言,王上义兄,国之重将,上承君厚,下握兵权,取死之道。 大兄比自己看的清楚。 现在,唯有如此,以自毁声名,为君之孤臣。 终究啊~ 大王是君,自己是臣! 所谓的三日不封刀,在第二日中午未至前,便停止了。 第二军将士完成上面下达的军令后,当即收敛暴行。各部曲宪兵四出,一旦发现有人再行暴虐,就地枭首,传示诸卒。 接着,第二军的宪兵,也开始管制护氐军士卒。 军纪更差的护氐军,显然要难以管制的多。因为,他们不属于同一军。 两军一度爆发摩擦,最终军中十余名宪兵队率,同去中军诣请。 军令遂止。 各部悉归。 但此时此刻,为时已晚! 一天一夜过后,整座涪县城内,到处都是无头尸体,到处都是鲜血横流。 数不尽的人在哭泣,数不尽的人在恐惧 至于城外,涪水岸旁,数千具尸体横断江水,塞而不通 第956章 挫折 涪县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其北部梓潼县城。 守军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夜报于葭萌关。 而今日,黄权刚刚指挥将士,击退了周军的进攻。 关外百余步,尸横遍野。 这是第几日了? 愤怒的周军,果然不好惹。 但黄权也仅是如此感叹而已,再强大的军队,面对天险,有时候也无可奈何。 自北而来的数万大军,顿足关外数月,没少发动进攻,可全无所获。而且,要不了十天,大雪应该就会到来了。 想到这里,黄权不禁紧了下襟口。 呼啸的寒风,直透过衣服的缝隙往里面钻。 在这绵绵大山中,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些彻骨了。 不像南面,说不定到现在都没换上冬衣呢。 比起关内,关外还要冷上三分,毕竟没有那关墙、民屋充作遮风。 退回大营的周军将士,收运伤员后,其余人皆围到营内点起的篝火处取暖。后营那边,也埋锅造饭,准备让大家伙吃个热乎饭,暖暖身子。 徐荣面色平淡的回到中帐,似乎一次进攻的失败,对于他来说彷佛没有发生过。 其余诸将,可就没那好的心境了,面对失败,总有些沮丧。 尤其是现在傅军将所部再无消息,此次伐蜀的计划,很可能就此失败啊! 一行人进入中帐,几处火盆带来的热量,让所有人身上心下微暖。 各自落座。 “怎么样,斥候和调查司的探子,有什么消息吗?” 徐荣扭头问向袁涣。 袁涣暗叹一声,摇着头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吾等的进攻不能停。傅军将他们本就是孤军深入,粮秣、甲械具缺。如今,杨军将为国死节,护氐军士气低落。无论傅军将如何抉择,吾等都要牵扯住葭萌关以及梓潼的蜀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唉~老夫失算了啊!” 袁涣说了这么多,徐荣也长叹一声。 确实失算了,没有想到那赵韪居然败的这么快,以至于蜀中精锐东州兵有了充足的时间北上。 从得知吴懿率东州军于成都,大破赵韪的消息时,自己就曾有过一丝异动,想要调回傅燮、杨驹所部。 现在,却是详尽未知,使人生忧啊! “明日,让汉中兵上,具体指挥,交由张将军。” “诺!” 没由来的,徐荣下了道军令,立即有人应声。 看着心不在焉的徐荣,袁涣当然知道,这位老人正承受着庞大无比的压力。也只有在将士们面前,才会露出那轻松无比的写意。 整个伐蜀布略的进展,可以说是非常不利。 西路军孤军深入,奇袭江油,使杨驹战死,傅燮所部等人也再无音训。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江油有没有拿下来,更别提是涪县了。 所有人抱有的希望都不大,因为吴懿率领的东州兵不在少数,江油、涪县又据之险要。算下来,傅燮等人的军粮,也应该快要断了。 最大的可能,不是被蜀兵击溃,就是在那茫茫大山中,活生生饿死在归途。 三万六千余人,若悉数战死巴蜀,对于大周而言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最关键的还是傅燮本人,杨驹死了也就死了,但傅燮万万不能有恙。 所以,大营也在前两日派出了民夫,重新沿途建立粮站。又派人与赵昂取得联系,命彼等驰援傅燮,再不济也得把傅军将给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东路军赵衢、周瑜部,也没有那么好过。最新传来的消息就是荆州军的不配合,荆州水军不出,益州水军截江,周军连渡过西汉水的能力都没有。而且,荆州军还掐着赵衢等人的军需供给。 严重缺乏军粮的二人,很大的可能也是退兵回宕渠,等待军粮转运。 刘表在想什么,袁涣不是很确定,但肯定是抱着不能让大周轻易下巴蜀的想法。正如公瑾密信中所言,蔡瑁身困鱼复,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中路军,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首先就是粮秣的转运,原初的计划,大家都感觉不会有问题。可实际施行下来,巴蜀之地的道路,实在是太误事了。 汉中近些年虽然也没少打仗,可都是在境外,其内诸县邑的基建还算不错。可出了汉中,那简直要了老命了。 南郑城外囤积的几百万石军粮,可就是运不上来。中路大军的粮秣供需,都出现了漏洞。若非及时从关中抽调民夫,很可能他们也会出现缺粮危机。至于往宕渠运粮,更是艰难十倍不止。 粮秣奇多,然甲兵无粮。 其次,天气越来越冷了,按照汉中诸将的估计,最多十日之内,就会降雪。 十日? 大军近六万余众,再加上随军的五万民夫,十余万人啊。到现在,军中将士尚有万余人没有冬衣,民夫悉数还穿着秋天的单衣呢。 大雪一落,天气更寒,且山途尽断。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要么在十日内拿下葭萌关,要么就退回白水关,等待军需供给。 另外一个难题,就是刘琦到了,已至南郑城。 刘琦的到来,袁涣随便一想就能明白是什么缘故。 不出所料,大军估计刚刚出兵,那刘表便遣使见王上了。谈些什么,不需要去了解,因为郭奉孝献的策就是扶持刘琦。 王上派刘琦前来益州战场,很大的可能就是借此使其成为荆州军统帅,助其建立声望,以便日后掌控荆州。 可是啊,现在情况不一样啦。 荆州军暗地里反水,不作为也就罢了,还卡住了赵衢两人的军需,显然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信骑正在报往长安途中,但现在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刘琦,是扣在汉中,还是纵其南去。 种种事务,自己不能决,就全都压在了徐荣的肩上。 帐内的氛围,也愈加的沉闷。 徐荣看着诸将,心中想法,却不便张扬,于是说道:“走,吾等去看看裴副将怎么样了?这天冷的真快,老夫和裴兄这把老骨头,比不上尔等年轻人啊!” “都督~” “报~!” 柳丰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帐外一声急报打断。 随即,见一斥候,气喘吁吁的闯入大帐,背插三副赤旗,引众人侧目。 徐荣也凝其神色,站起身来。 “启禀都督,赵衢军将,加急密报!” “速速呈上。” 徐荣闻言,当即喝道。 很快,信筒交到眼前。 徐荣取出信封,打开一观,眉头逐渐凝起。 阅完,递于袁涣,而后目向南方。 太过冒险了啊! 眼下伐蜀大略,已受挫折,再战荆州军,只怕 “速传讯汉中王,立即捕杀刘琦。” 倒是身旁袁涣,毫不犹豫,当即代徐荣下令。 帐内诸将,一阵错愕。 捕杀刘琦? 那可是大周盟友荆州刘表的长子啊! 第957章 大势已去 也许是时来运转,也许是苍天护佑。 总之,一日后,徐荣收到的消息,越来越喜人。 西路军傅燮一如自己所料,重整旗鼓,复夺江油,眼下正攻打涪县。信中,亦无他言,只言必破涪县。 战事进展如何,尚不知晓,但傅燮只要有这个信心,自己就敢相信他能办得到。 毕竟,是大周第二军! 两日后,东路军再来捷报。 大军已破荆州军诸营,王威溃败在即。 显然,这道战报,应该是紧随前日战报之后。但可能是路途艰险,以至迟了数日方至。 下午的时候,又是赵衢战报。 王平率賨兵夺江州,尽取荆州粮秣。王威闻讯而逃,大军尽获荆州水军,沿途南下江州。 “好!” 看到这消息,徐荣沉闷了几个月的心情,终于打上了一阵强心剂。 东路军把整个局面都盘活了啊! 江州一下,军粮供需足以支撑数月。 无论其二人是选择沿长江西进,直趣成都。还是说,沿涪水、西汉水北上,都将解眼下局面。 果然,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没有这些年轻人有冲劲了! 哈哈~ 又一日。 傅燮下涪县,战报至中帐。 徐荣、袁涣,皆呈两难之状。 信报来自于梓潼的调查司探子,说的很清楚,大军攻破涪县,傅军将下令屠城。 而且,还派人大肆于梓潼、绵竹宣扬,胆敢助蜀寇拒大周王师者,便是此般下场。 四下惊骇! 帐内诸将面色各异,难出一言。 谁都明白,消息传到长安,傅军将只怕很难在军中呆下去了。 徐荣沉吟了片刻,遂执笔作书,而后下令:“去,命人将此书信,送至葭萌关内。告诉黄权,就说老夫很欣赏他。” “诺!” 劝降,唯此而已。 屠城,虽然为人憎恶,但确确实实的足以震慑人心。 包括,葭萌关内的那些蜀兵。 再加上赵衢等人,将兵西进,直取成都的消息,想必黄公衡会做出抉择。 黄权看着手中的书信,无奈的叹了口气。 天亡益州,实非人力可挽啊! 涪县被周军屠了消息,自己昨日便知晓了。当时很气愤,但随后就想明白了许多。 吴懿并非是无能之辈,拒雄兵守坚城,却还是被缺粮少甲的周军给攻破了。具体情况,自己无需知道太多,不重要了。 现在的难题是,葭萌关彻底被围死了。 梓潼? 今日刚来战报,闻风而降,涪县的一部周军已经拿下了梓潼。大量粮草辎重,皆为周军所获。 而关内,只有旬月之粮。 兵不足两千,粮不足一月,呵呵~ 还有眼前徐荣的书信。 数万周军沿长江西进,直趣长安。 唉~自己也早就知道了,毕竟从益南把消息传到成都,远比绕上一圈经汉中传至徐荣军前,要快的多。 甚至,自己都知道赵韪手下大将庞乐,举军降周,与赵衢、周瑜合兵共进。再加上峨嵋的武阳军,赵韪面对周军近七万众,会不会也投降谁也说不准。 “关外周军在做什么?” 黄权放下书信,问向驻身在前的心腹。 “周军送来书信后,在收拾行装,看来他们率先撑不下去,要退兵了。” “呵,这老狐狸啊~” 闻言,黄权不禁苦笑连连。 徐荣当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眼下局势至此,想要破局只能搏命。但徐荣大军一退,自己找谁搏命? 待到十天半月后,关内不战自溃! “派人告诉徐荣,想要黄某归降,周军日后就不得于巴蜀再行屠城杀俘之暴行!” “将军?” 亲卫愣了下,没想到自家将军居然会说出归降二字。 “去,周军已经打到武阳了。赵韪逆贼,挡不住周军,成都即将陷入战争。吾等前后,皆无出路,关内粮秣亦不足一月。再打下去,也改变不了局面,何必再添尔等性命为刘氏陪葬!” 黄权感慨一声,黯然垂首。 亲卫闻言,亦是长叹。 而后,方应声:“诺!” ———————————— 徐荣猜的不错,黄权也做出了最合适的抉择。 开关归降。 这座阻碍了大军数月之久的葭萌关,自己终于踏足其间了。 徐荣于关门内,与黄权再度谋面。 数不尽的周军将士,涌入关内,接管城防。 大军主力,继续南下,出关南门外,择地扎营。同时,联络梓潼、涪县,与军汇合。 不过,在拿下葭萌关、梓潼及涪县后,周军数日内,也未再轻举妄动。而是,就地休整,拒险要以渡寒冬。 大雪骤降,险道堵塞。 军中一应民夫,全都加入到转运粮秣的行动中,以保证大军能够安然过冬。 徐荣也见到了损失惨重的第二军及护氐军所部,除去第二军乙师赵昂所部损失较轻外,其余各部伤亡皆在五成之上。 三万六千将士,余者不过足万五千人,其中尚有三千余伤病,也不知能否熬过凛冬。 好在,与大军汇合后,军中医匠及抽调的梓潼、涪县两地医者,让伤员的休养条件大大提高了不少。 但是在南面,一场大战,再度拉开。 历经月余,赵衢、周瑜、庞乐、严斌等人,终于来到了鱼涪津。 贾龙最终选择了屈服于周国之威下,调动各军,仅仅只是夺取了鱼涪津,连南安城都未曾一碰。 十一月中旬。 赵衢等人率部自鱼涪津悉数渡过长江,进抵南安城外。 七万周军,行营十余里,长江两岸,辎重往来,何其繁多,何其势状。 守卫南安的赵韪部下,于大军抵达的次日,开城投降。 城内兵卒约莫三千余人,面对贾龙所部两万人,还能撑上一下。可面对各军汇合的周国大军,他们挡不住。 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赵韪这艘即将沉没的小船而豁出自己的性命。 身在武阳的赵韪,早就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接连不断的噩耗,让这位四十四岁的人,宛若六十岁的老者一般。 神色萎靡,精神颓废。 荆州军惨败,自己唯一的外援,也被周军隔绝于千里之外。而且,庞乐举众归降,南安望风而降,都一次次的重击着赵韪的心灵。 但赵韪并没有选择放弃,反而愈加疯狂。 武阳城内,尚有三万余众,粮秣虽然不多,可维持二三月不成问题。 现在天气已寒,自己就不信那些还都穿着单衣的周军,能挨得过寒冬不成! 只要击退周军,自己就有喘息之机。 同时,赵韪也没忘记去拉扯最后一根稻草。 成都刘璋! 第958章 人心 赵韪的日子不好过,刘璋的日子也是一样的不好过。 吴懿大败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席卷过成都后,十室九空。 大量的百姓,开始往县邑、乡亭逃去。不只是那些富贵人家,连带着平民百姓也是一涌而出。 涪县被屠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紧接而来的便是恐惧。 大量的商铺关闭门窗,百姓们也是疯抢生活物资,然后窝在家中,不再出行。原本整个中国西南,最富饶的成都城,在短短几日内,成为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城市。 宽敞的大道中,冷冷清清,只剩下寒风的呼啸。 时不时可能会出现一队巡逻兵,也是心不在焉的随意走过。 此外,最难进行的还是属征兵工作的进行。 一句胆敢助蜀寇而拒吾王师,尽屠其室,让成都内外的青壮男子,都逃入了山野之中。更有甚者,自断手脚,以躲避州牧府的征召。 不可否认,刘焉、刘璋两代十几载来,对待蜀中百姓还算是宅心仁厚。但在阖族老小的安危面前,大势已去的刘家基业,显然不足为道。 征募新兵、征召民夫、积蓄物资、准备守城器械,所有的事务都陷入停顿。 诺大的成都城,在周军尚未破绵竹之际,就已然成了这般模样。 真不敢想象,如若天兵骤降,又会是何等局面? 其次,大量兵卒的私逃,也成为了刘璋头疼的另一因素。 不只是北面的绵竹、雒城,还有成都,还有广都、江原,驻守兵卒部曲,皆有逃散,禁之不止。 这两日来,刘璋每日醉酒府邸,荒废政务。 唔~也算不上荒废政务,毕竟连那些州吏们,都开始想着怎么讨好周国,自己就算是想要处理政务,只怕也难以寻到顺手之人。 什么蜀中名士,不过尔尔! 所以,当赵韪的使者,进入这座曾经巴蜀最繁华的城市内后,心中已然凉了一半。 等来到州牧府后,看着洞开的大门,走进内里。 遍行一周,却无见一人,不由哑然失笑。 而后,折转刘府,为厮仆拒之门外,遂无功而返。 真没想到,手中尚有兵甲三万余众的刘璋,都没等周兵杀到眼前,就彻底放弃了反抗。 唉~ ———————————————— 庞府上。 庞羲披着厚厚着的绒衣,靠在榻上,享受着寒天里那温和的日光。 “主君,诸位府君、长吏,已在亭室恭候。” 远处小仆轻唤一声。 闭目养息的庞羲缓缓睁开眼眸,随即而起,朝着厅室走去。 厅室之间。 州中长吏皆已至此。 十余人端坐,虽有畅谈,可终究掩不住神色间流露的忧色。 王商、陈实、程畿、张肃、张松、龚扬、赵敏、王澹、孟彪、谯岍、董和等人,皆居州府要职,为庞羲所信。 很快,庞羲步入厅内。 也不等诸人见礼,直言问道:“诸位,眼下主公已无战意,如何抉择,都放开了说!” 庞羲话音一落,厅内众人面色各异。 已无战意? 那岂不是要开门请降了? “庞公,吾巴蜀尚有甲兵三四万众,绵竹、雒城皆在握,敌距之甚远。且今大雪已降,周兵受阻,数月缓冲之机,足够吾等备足辎重,与其再战。今,敌未至,便言归降,何其辱也!” 性格冲动的张肃,当即持言劝道,希望能够拾起大家浴血一战的信心。 可惜,莫说庞羲等人,便是在其身旁的张松,也无奈的摇摇头,不赞同自己兄长所言。于是,说道:“兄长,大势已去矣!” “不错,子乔说得对。君矫,老夫知汝乃忠义之士,但眼下时事如此,莫要强求了。主公非是称雄之主,而周王却是虎狼之君。再打下去,不仅对主公无益,对吾等更无益。” 庞羲亦是和气说来。 主公的心思,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刘氏本就怀抱割据之心,全无称霸之意。眼下大周强势入蜀,再打下去,成功退敌的几率也很渺茫。毕竟,周国在汉中屯粮千万石,怎么可能为三月寒冬所退。 待到春暖花开,必是大军齐至成都,早晚也逃不了一个降字。 如此,反倒不如早降,也许周王看在他们这么识趣的份上,日后的待遇会更好一些。 张肃黯然垂首,顿坐案前,满是愤慨。 可他也知道,今日众人汇聚在此,商议的便是降周之事。 自己,无能为力。 “子乔善辩,明日汝便辛苦些,往徐荣大营走一遭。如何?” “庞公宽心,松必竭力而为。” “嗯~另外,周群等辈,诸位有何想法?” 与张松说完,庞羲又将目光转向众人,口中直指周群、任安等徒。 益州如今势颓,少不了周群等徒的祸害。 一群夸夸其谈之辈,妄定州政,致使州内数载难安! “唉~周群等人,虽有乱政,但此祸皆因赵韪而起。赵韪,偏又是老夫所荐,罪过啊!” 益州治中王商,摇头苦笑一语。 庞羲抬手止住,言道:“文表兄莫要言此,赵韪本州之良将。怪只怪吾等疏忽大意,致使其掌握重权,而生逆举。现在,吾等既要降周,那势必得打压一番周群等人。否则,日后此般宵小必累吾等。” “如此也简单,不若先下手为强,诛州内祸害,禀明使君,再委身周室。” “对,先下手为强,免得这些人抢先吾等一步。” “不错!” 众人纷纷谏意,皆欲先诛周群等人。 庞羲压下众口,思忖片刻后,言道:“也好,那便与杨怀、高沛二位将军相约,今夜诛杀周群、任安等党。” “好,某这便下去安排!” “嗯,都回去准备。” 当夜。 刘璋正与自己的兄长刘瑁,齐案坐谈。 “兄长,弟~嗨~” “季玉,天道轮回,大势使然,不必自责,为兄说不定做的还不如汝呢!” 刘瑁深居静养数载,自是心境平和,今夜也显得格外乐观。 刘璋苦笑着饮了一爵酒,放下酒樽言道:“阿兄,弟与庞公言明了降周之意。子远那边,便由您去书一封。” “唉~季玉如此做,可曾考虑过周群等人的性命?” “他们必须得死,纵是庞公不杀,周王也不会让他们活着。” “这倒也是,毕竟声望威隆,又是季玉心腹。” “嗨~愧对诸君啊!” 宁静夜色笼罩下的成都城,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 刘璋端着酒樽的手臂,不由一顿,面色一暗,随即满饮而尽。 怪只怪,自己无能! 第959章 内应 天色大亮后,成都也复归平静。 刘璋还是前两日那姿态,只顾饮乐,不理政务,不问他事。 似乎,这益州,已经不属于他了。 庞羲等人,亦缄默不言,一边联系着周国征蜀都督徐荣,一边稳定着郡县。 至于死于乱兵之下的周舒等人,已经被他们忘记了。 但有的人,却忘不了,昨夜的疯狂! 凡在成都之属吏,无不是心惊胆跳,纷纷往庞羲众人府上拜访。或得幸一见,或留下厚礼,归之稍安。 他们不清楚庞羲具体的谋划,可绝对清楚现在他们的小命就在庞羲手上握着。 刘使君数日不曾出面,反而庞羲以雷霆手段清理了政敌。 那么,他们这些曾经站错队的小虾米,又怎么敢有所不敬! 至于庞羲是打算挟持使君与周军对抗,还是归降周军,对他们而言,皆无大碍。因为,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不论是刘家天下,还是高家天下,都需要他们来稳定地方。 然而,成都城内发生的一切,对于赵韪来说,无异于惊天噩耗! 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到,刘璋等人居然如此懦弱。周军尚在绵竹以北,他们就开始了内斗,开始清理不需要的人,开始谋划投降事宜。 没骨气! 赵韪只能拍着桌案,无声的怒骂! 整整一天,赵韪都将自己锁在房屋内,来着悉数不见。 直到次日,修理须容,重整神气,聚将议事。 帐下大将的心境,无一例外,灰心丧气。 谁都看得清楚,周军拿下巴蜀,已是必然。 成都的状况,在传回武阳的那一刻,就注定瞒不了。 眼下,人心皆乱。 如若成都不降,他们武阳好歹还有近三万人,抵挡八万周军不成问题。可偏偏成都要降了,如此不出半月,又将会有六七万周军兵临城下。 十几万大军啊! 也许敌军进抵之际,武阳城内各部曲,就会不战自溃。 说白了,没人想再打下去了,注定失败的战争,不值得他们去拼命。 一场议事,多数人都在想着法的劝赵韪。 可赵韪,早在出现在众人前的那一刻,就已然下定决心。 打! 自己投降不得! 别的不说,那任岐已经是大周的益州布政使,封疆大吏。自己就算是举兵而降,也绝对无法超过任岐、贾龙在周国的地位。 再加上成都刘璋等人皆降,自己无权无势,别说在大周冒头了,能不能躲过那明枪暗箭都尚不敢言断。 所以,不能投降,哪怕是马革裹尸,也总好过为小人暗害! 众将不敢反驳赵韪的决定,毕竟其威尚存。 于是,皆心有不愿,却不敢不从。 唯独李异,插口一言,坚决支持赵韪的意见。又言明利害,希望能够使众将齐心拒敌。 看着李异毫不犹豫的紧随自己,赵韪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芥蒂。 庞乐与李异交善,然终不及其之忠耿。 会散过后,诸将自归。 李异也不例外,回到城外军营。随后,调两千亲腹入城,驻扎西门。 当夜。 李异城外军营。 一名年轻人伫立在正在着书的李异面前,神情颇是轻松写意。 没一会儿,李异着书毕,拿起纸张,轻轻的吹干其上墨迹。而后卷到一起,交由赵岸,言道:“贤弟,后日丑时,东门洞开。” “兄长放心,待拿下赵韪,最起码州军副将。” 李异摇了摇头:“贤弟,王上如何安排,异绝无异议。如今,人心离散,城内兵卒,悉无战意。纵是无愚兄在,待成都一降,此地兵卒,必做鸟兽散。” “非也非也,若无贤兄,庞兄岂会轻信于某。若无李兄,吾等又如何借机铲除宵小!” “为国尽事,竭力而已。” 李异神色平淡,道了句忠心耿耿的话。 接着,又微微倾身,附耳言道:“贤弟身居调查司要职,与杜指挥使交善。日后,于国朝内,愚兄与庞兄,可全仗贤弟多多照顾了啊!” 说完,声音更沉,喃呢一声:“雒城东南三十里,愚兄故居北百九十步,有一神祠,贤弟可细察。” 赵岸眼睛一眯,注视着看着自己的李异,心中纠结不断。 其言之中,会有何物,不言而喻。 既然李异敢与自己说道,那必能憾己之心。 “李兄,大周律法严格,不可如此。不若,借此之物,贡之国朝,引为军政资用,王上必心甚喜。” “嗯~这” 李异顿了一下,没想到赵岸不好此物。也是,年轻有为,不值得为此冒险。 于是,改言说道:“好好,贤弟年轻有为,才能斐然,是愚兄冒失了。” “贤兄无需如此。但日后在王上麾下任事,兄长可万莫如此了。若有事关兄长,弟自与兄长言。” “如此,多谢贤弟了。” “话不多言,弟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嗯!” 赵岸冲着李异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折身出帐。 兜兜转转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间。 等其回到周军大营时,寒意正盛,天色正暗。 而后径入中军,来到赵衢帐前。 静候片刻后,这才入内。 赵衢身披厚衫,眼角尚有微闭,显然半夜被叫醒,还有些迷糊。 “职下见过军将。李异那边有消息了,后日丑时,东城。” 闻赵岸言,赵衢眉目一张,顿时精神了起来,欣喜道:“可信几分?” “尽可信之。” 赵岸嘴角一扬,坚定说道。 赵衢可不知道赵岸早在数年前就与李异有联络,只以为赵岸这小子确实厉害。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劝降了赵韪帐下两员重将。 只要李异愿为内应,那赵韪必败无疑。 “速速唤公瑾来,吾等好生商议一番。” “诺!” —————————————— 在赵岸离去后。 李异独坐帐内,也陷入了沉思。 没错,白日所谓的忠耿之表现,不过是做给赵韪看的。顺便,也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大小军头给一并打压了。 因为,功劳就这么点。 众人齐分,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独吞呢。 所以啊,只能委屈那些袍泽了~ 第960章 屋厦坍塌 不等赵衢、周瑜等人展开行动。 北面的绵竹,便率先打开了城门。 吴懿率领着千余残兵败将,正式向前来受降的傅燮投降。 周军迅速接管了绵竹,并将吴懿所部将士,悉数带至城内军营,闭门警之。 而傅燮则把吴懿带到了县府厅室,散退众人。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傅燮冷嗤一声,言道:“汝便是吴懿吴子远?” “回将军,罪将正是。” “莫要称呼罪将了,吾手下败将尔。东州骁锐之名,也不过如此啊!” 傅燮看似的在讥讽,可面上又全无嘲笑之一,似乎还夹带着一丝感叹。 吴懿神色不改,丝毫没把傅燮的话放在心头。毕竟是自己败了,是益州败了。胜者,说什么都是对的。 “将军所言甚是。” 不温不蕴。 让傅燮有些很不爽。 这样说话,毫无胜者的成就感啊! 罢了罢了,现在还计较这些干嘛。 “说,杨驹的遗体在哪?” “成都。吾等上下,不敢有所不敬,以铸棺椁,容其暂安!” 吴懿微微躬身,并礼言道。 傅燮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虽然杨驹正是吴懿所杀,可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又各为其主。今吴懿既降,自己再追究此事,无甚益处。 要追究,那也该是护氐军上下。 “稍后,领部曲北上,去面见徐都督!” “多谢将军,罪将告辞!” 正午方过,傅燮便留下一队兵卒,暂稳民心。而后,率主力三千余众,继续南下。 次日傍晚,抵雒城。 雒城诸官吏,早已打开城门恭候,各持户籍、典册。 天兵一至,众人皆纳。 自此,成都大门,彻底向周军敞开怀抱。 夜色一落,武阳周遭,也是暗流涌动。 周军大将庞德引张辅所部,绕过城南赵韪大营,暗抵武阳东门外。成邵引本部,伏于赵韪军营之东。严斌引本部,伏于赵韪军之西。 赵衢、周瑜亲率两军中军部曲,及新归庞乐所部、武阳军主力,伏于赵韪大营正面。 一切准备就绪,静待李异内举。 子时旦过,便及丑时。 伏于城东的庞德、张辅二人,正亲临前沿,盯着城头上的一举一动。 很快,一人手持火把,现于眼下,左右挥摆三下,随即而匿。 庞德眯起眼睛,半抬手臂,朝前一挥。 夜色之下,数千名周军锐士,突兀而出,朝着城门迅速赶去。 赵韪大营外。 幽暗之中。 身上那薄薄的单衣,丝毫不能为将士们提供丁点暖意。呼啸的冷风,直入骨髓,多数人都紧咬牙关,想压住不断颤抖的唇齿。 即便是身披厚装的周瑜,也时而打下摆子,搓搓冰凉的双手。 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营寨。 突然之间,营寨内瞬间沸腾起来,李异留下的一校将士,莫名其妙的朝着周围的友军进攻。更有部曲,直接夺下了寨门。 见此情形。 挨了半夜冻的赵衢,当即下令埋伏的各部曲,进攻赵韪军营。 数万大军,不断的在黑夜中留下一道道虚影。临近敌营,齐声呐吼,奋勇向前,直扑内应已经打开的营门。 营内的乱势丝毫未有停歇,别的部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李异部为何突然攻打自己等人。 营下四乱,几为炸营。 “周兵杀来了,快跑啊!” 很快,就有人发现数不尽的周军涌入营内。 毫无战心的赵韪军将士,当即大呼小叫,仓惶逃窜。 近两万驻在营外的赵韪军,闻声而溃,纷纷朝着武阳城逃去。 但逃不过二三里,溃兵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武阳城内也着起了大火。 此时此刻,庞德已经冲杀到郡府外面,正在奋战厮杀,以便入期内诛杀赵韪老二。而张辅、李异,则各率部曲,分取诸城门,以及城内府库。 毫无戒备的城内守军,全都是一触即溃。 唯独郡府这里,有赵韪亲兵护持,酣战不休。 可显然,区区二三百名亲兵,挡不了太久。 赵韪在里面静坐,听着府外的厮杀声,极为清醒冷静。 自己怎么就信了李异这贼厮的寥寥数语呢,大不应该啊! 不过也罢,纵是没有李异,只怕还会有别人。 人心已散。 以一己之力,想要挽大厦将倾,根本不可能啊! “主君,弟兄们正在抵挡周兵,吾等需速离去。” 旁边亲卫,看着一动不动的将军,不由心急起来。呆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啊。 赵韪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尔等离去,老夫已心无杂念!” “主君!” 亲兵当即伏地,欲再请言。 随即便被赵韪抬手压下。 “走,不值得为了某这将死之人,搭进一条性命。另外,去江州一趟,老夫独子,便拜托尔等了。日后,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主君不走,仆焉能独去!” “去,非汝,他人老夫信不过。” “这~嗨!” 亲卫长叹一声,锤地泄愤。而后,三拜言道:“主君且先行一步,待仆安顿好公子,便寻主君。” 说完,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看着亲卫离开,赵韪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唯独放不下的便是那独子啊! 随着府外厮杀声渐弱,赵韪抬目,冲着南面看了一眼。 遂提浊灯而起,来到榻前。 目无生气。 手中浊灯,掷于榻上。 灯油四散丝锦,火势腾燃。 赵韪环目四望,莫名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久而不止。 待到庞德浑身浴血的来到这间厅室前,火势早就吞没了整间屋子。 据府内属吏所言,赵韪便居于此间。 哼~ 自焚而亡! 庞德冷哼一声,随即冲着众人道:“清剿残敌,护住郡府典籍、册令。” “诺!” 众人齐声大喝。 —————————————————— 到了天亮。 城内硝烟尚升,城外狼藉一片。 赵韪军营左右,横尸遍野,旌织倒烧,直至武阳南门。 南门外。 近万名降卒,跪伏在地,毫无喧嚣。 周围,三千余名李异帐下将士,看押着俘虏。余者诸部,除两千人尚驻于城内,别部皆承担起打扫战场的任务。 而周军主力,悉数入城。 大胜之下,自是趾高气昂。 途遇降俘,无不是讥讽溢于颜表。 当日正午,周瑜领第八军、武阳军,及严斌、李异、庞乐各一部曲,往广都进军。 余者悉数随赵衢驻于武阳,看押降俘,顺带接应正在疾驰赶来的益州布政使任岐。 北面的傅燮,也进入新都城内。 于此驻足,不再前进,只派信使与成都城内众人通之往来。 相应的,周瑜抵达广都后,接收了早已准备归降的守军,同样驻足不再向前。 成都投降,轮不到他和傅燮来受降。 毕竟,在益州境内,大周益州布政使、大周征蜀都督都在其间。 第962章 捷至未央 时间悠然而逝 身在长安的高诚,亦是心中煎熬万分。 伐蜀之战,几乎每日都有信骑从汉中传信而来。 从一开始的大军誓师出征,再到徐荣主力顿兵葭萌关外。其间,皆无要事,亦无悲喜。 顿兵葭萌,乃是必然。 天险如此~ 可接下来的消息,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没过多久,便传回徐荣抽调关中十余万民夫,入汉中转运军粮。自古征战,粮秣为要,自己也无任何迟疑,甚至还给徐荣多调派了数万民夫。 但随着天气渐冷,前线再传急报,汉中准备冬衣不足,仅有十五万套,唯够三军足用。数十万民夫,尽无冬用。 于是,关中上下,加班加点的制作冬衣,甚至向民间百姓购买冬衣。 每备齐万套,便急忙朝着前线运送。 因为冬天不远了,没有冬衣,死伤是小事。 就怕诸路兵马士气萎靡,军心一泄,莫说险关,便是小邑都难下的很。 冬季筹备的紧急时刻,前线再度传来了坏消息。 西路军主将,大周护氐军军将杨驹,率精锐占据江油,后为益州精锐东州兵,截断山道,隔绝主力,聚而攻灭。大将杨驹战死,兵卒军吏,死伤四千余人,唯有窦茂引数百残兵逃出。 得此消息,高诚一整天下来,除了沉默,就是叹息和担忧。 沉默的是,知道伐蜀不会容易,但也没想到开局如此不利。折损大将,一师之卒,几乎尽殁。 叹息的是,杨驹非有名将之才,但也有良将之实。尤其是其乃异族,独特的身份才使得自己对其钟爱有加。如若非有此事,日后不说高成名就,但顺风顺水绝对没问题。 因为,他可是自己选定的标杆啊! 结果,大业未竞,率身死国,可惜! 最后的担忧,则是针对于整个西路军。 杨驹战死沙场,必然导致西路军上下震撼,军心沮丧。再加上粮秣紧缺,前有江油险关,又有涪县重镇,破之甚难。而欲归途,却无粮秣,几为死地。 如果东路军全军覆没,整个伐蜀进程都会被打断。 事关社稷大业,容不得自己不担心。 接着,没几日,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荆州军主将更替,既不协助东路军进攻垫江,又克扣军用辎重,致使赵衢、周瑜无足月之粮。再加上蔡瑁早先发出的信使,也正好抵至长安。 这 刘表必有异心! 都不用再想,高诚都晓得刘表这老狐狸必有二心,而后责人往汉中,捕押刘琦。 敢断周军之粮,显然抱着不让自己顺利拿下巴蜀的心思,如此反复小人,必有阴图。 接着,高诚收到了赵衢、周瑜要进攻荆州军的消息。同时,将彼等所测,以及蔡瑁受困鱼复的消息,也一并送至。 到了这一步,高诚也能理解二将的想法。 退兵是不可能的! 这若是一退,那最起码得等到明岁春中时节,才能再重新发起攻势。但如果攻打王威顺利,如其所言,夺江州之粮,足够撑到他们杀到成都了。 毕竟,还有武阳军为之呼应。 没几日,终于听到了个好消息。 赵衢、周瑜胜了,不仅拿下江州,更击败王威主力,已是顺江西去。 紧接着,似乎霉运走到了头,好运接踵而至。 傅燮克涪县、庞乐归降、周军与武阳军会师、葭萌关守将归降 就在前几日,李异举旗响应大军,共破武阳城。成都上下,敬献降书,供奉珍宝,来使至长安。 如今,鸿胪寺早已与益州使节商定细务,正在夺断如何安抚益州降众,尤其是刘璋的位置,该放在哪里。 心似蜜饯! 无过于此! 自起家十四载,从一小小军候,做到今日周王之位。 心中自有成就! 但都已经位及王者,谁也不想摸一摸那皇帝至尊呢? 称王以来,大周东征西讨,打出了赫赫威名。国朝八军,更号天下骁锐,又有凉州大马,可谓是横行天下。 然而,说难听点,这几年大多是空耗国力。 除去出兵河东一事,周国得以据河东,拥秦晋之险外,其余战事,皆无所得。更甚者,与步度根一战,大周还丢了河西四郡,至今未复。 看着天下诸雄,攻城略地,扩大实力,自己心中也着急啊! 如今,大周终于要腾飞了! 拿下巴蜀,国朝正式灭亡了一个势力,对于全国来说都非常提气。而且,已成自己胸中久念的秦汉之势。 据关中险要,襟巴蜀富庶,坐望关东并乱,静待天时良机,虎师出函谷! 从举兵造反那一刻,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拿下巴蜀的这一天。 而今,终于到了! 即便是周军尚未进驻成都,但十几万大军聚于蜀中平原,成都城下,高诚相信刘璋不会食言。 “大捷,大捷!成都已降!” 一阵呼啸声,突然自远方传来,起于何处,高诚并不知晓。 唯凭栏西望。 益州使者来的很隐秘,大周也在封锁着消息,不可能流露出去。 欢呼声似乎自城门传来,逐渐朝着城内散去。 不过一刻功夫,长安西城已经陷入狂欢。 大街小巷内的百姓,无不是举足欢庆,甚至连一向严谨的城内巡查宪兵,已是加入到狂欢之中。 众所周知,国朝为伐巴蜀,出十万荆兵,更结汉中兵、氐兵及武阳兵,不下十五六万精锐。而民夫,几乎抽光了整个关中所有的青壮,连河东都出民夫二十万。 再加上汉中的民夫,军民不下六十万之众,可谓举国之力。 对于这场战争,朝野上下,无不望目相期,今不负众生之祈! 约莫一个时辰后。 高诚左右观望,耳边传来的欢呼声,来自四面八方,久久不息。 长安城,陷入半载来,独有的一次狂欢中。 “王上,信骑入城,其发于前,徐都督与任使君,已入成都。” “好,好,好啊!” 高诚并未回身,嘴角扬着喜意,连声道好。 巴蜀入囊! “传命国相,休民三日,举国大宴,共庆盛事!” “诺!” 这么好的消息,当然要好生庆贺一下。 再度驻足望景片刻,高诚带着久之不散的喜意,踱步回至深宫。 今天,自己也得慰劳下前阵子的后怕啊! 第963章 宫宴 也许是身处平原地带,长安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直至此时方至。 十二月末。 距离岁旦只余下三天时间。 自南方巴蜀不断传来的捷讯,为今岁的未央宫,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中央官署上下官吏,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巴西一带的赵莋、邓贤聚诸县归降,荆州闻讯退兵,蜀中各地的剿匪进展,亦是顺畅无比。 最关键的是,战争结束的非常快。而且刘璋的主动投降,也使得巴蜀富饶之地,没有再一次承受战争的波及。 战争远去,各地开始休养生息,抚慰着内战对百姓造成的巨大破坏。 除去赵衢所部仍旧在剿灭蜀中匪患外,护氐军及第二军两支损失惨重的大军,悉数撤回汉中。汉中兵择取近万精锐,分别进驻蜀郡属国汉嘉,以及蜀郡西北部的广柔县。谨防西南越巂夷,以及西部大牂、龙桥、薄申等羌。 第三军夏谦部,则与严斌所部,回驻峨嵋、棘道,严防南中诸豪族。第五军与第八军,依旧驻扎蜀中,坐镇地方。武阳军分别部接管巴东、巴西诸县防务,李异、庞乐所部则进驻北部葭萌一带。 此外,便是大量民夫开始朝着关中赶回。 战争结束了,虽然他们九成人没上过战阵,但仍旧可以得到加一级爵位的赏赐。 而长安乃至整关中、河东,数不尽的百姓,倚门相盼,等待着亲人的回归。 未央宫内。 高诚正在与几位国朝重臣浅谈。 列案焚香,张钟布鼓,酒肉齐置,显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宫宴。 “王上,刘琦再有三日,便归长安,不知如何处置?” 郭嘉呡了一口小酒,回味过后,转而嬉笑着与高诚说到正事。 高诚顿下酒樽,言道:“还是送回荆州,以顾德珪阖族。” “虽获人心,却未必是好事啊!” 下坐的贾诩带着点阴阳人的口气,说了一句。旁边,郭嘉急忙点头附应。 高诚白了眼这俩狡猾之徒,自顾自的喝酒观乐。 倒是钟繇笑言道:“腹子未出,尚不知男女,尔二人却忧心忡忡,莫非世子殿下给汝等灌了几樽仙酿,未闻且醉乎?” “哈~元常兄可算是说对了。世子德行善爱,胸襟之阔,嘉甚喜之。” 郭嘉对于高龑丝毫不吝赞许。 其余人也都笑意盈盈,皆未反驳。 唯独掩面饮酒的高诚,闻郭嘉之语,狠狠的抽了几下嘴角。 什么德行善爱,什么胸襟之阔,几个熊孩子! 外出游玩,也不知道谁出的鬼主意,偷偷摸摸的拿石头,去丢人家圈养的牛,以此作乐。要不是福大命大,又有侍卫在侧,早就丧命牛角之下了。 结果,人家牛也跑了,还有一侍卫受了重伤。 那几个熊孩子,再命人送侍卫回城疗伤后,给人家找了一夜的牛。 他奶奶的,都是什么鬼玩意。不是自己给他们擦屁股,满城风雨就会是另外一番言论。 说难听点,顽劣无知。 唉~自己这早早定下的世子,有点让人不放心啊! 好在,去岁诞下一女的蔡玑,昨日一查,又怀上了。 额 好,蔡玑年方十八,正值貌美芳华,自己去的次数多,也属正常。 故而,才有了眼前郭嘉和贾诩,想要打杀一下蔡氏劲头的话语。 没办法,现在王室的情况来看,王妃估摸着是无法再诞下麟子了。而侧妃,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心忧啊! 虽然世子之位早定,但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世子会不会有啥出格的表现,亦或者王上会不会另宠他子。 往好了说,那也能借此机会告诉蔡氏,别净想些乱七八糟的,有他俩在,世子之位就不是他蔡氏所能觊觎。 随着世子渐长,国朝重臣、士族的目光都开始往其身上汇聚。关凉之人,自然是力保龑儿的世子之位。因为,姜纾出身凉州,姜氏也迁至长安数载。 上回蔡玑临诞后,一听是个女孩,不少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们缓两口气舒坦一下呢,这边又怀上了。 于是,那根折断的弦,又给重新系上,而且绷的更紧了。 虽说龑儿世子的地位,非常牢固,但那些家伙,心里却是敏感的紧。毕竟,诸蔡的势力,一点都不小。 最显眼的莫过于上林苑中,昆明池内的水师。以及,仍旧在汉中的水师主力。 水师目前的编制只有一个军,军号什么的都没有。 可在蔡中的训练下,也颇具几分精悍模样。日后水军肯定要扩大,用来进攻荆襄,无需置疑。那么,能用的水军将领,只有蔡氏之人。 仔细想一想,日后蔡氏在大周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低了去。 扯开这个话题,几人又闲聊其他。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刘璋的身上。 “哎~以老夫来看,封公未免有些高了。一侯爵,足矣。” “刘璋是第一位投降吾大周的诸侯,若是封侯,以后予其他诸侯考虑的空间就小了许多啊!” “不错。若刘璋封侯,其余人必然要不断往下降,总不能落在最后的一位,连侯爵都得不到。如此,天下岂不笑吾国朝诸公卿?” “” 高诚听着几人所谈,也是陷入了沉思。 因为,心中早就被郭嘉这小子勾起的称帝念头,似乎越来越重了。 而且,东面那第一位称帝的袁术,也没有遭到群起而攻之。虽然大败一阵,连连失地。但再改变了总体策略后,楚军在淮南战场上,也表现极佳。起码,比以往强上太多了。 江东军一时气盛下,也不断遭受失利,逐渐被楚军赶回淮河以南。 若不是水军损失惨重,暂无对抗江东水军的实力,恐怕楚兵早就渡过淮河,收复庐江、九江了。而且,楚国上下也不是在闲着,似乎打算密谋遣精锐翻越大别,进攻江右。 另外,称帝也能解决掉张鲁汉中王的尴尬处境。直到现在,由于汉中王的独特地位,导致国朝迟迟不能彻底将汉中纳入治下。 “王上,臣还是以为封刘璋为安乐县公较好,可为日后留有余地。” “安乐县公,可。另外,此次伐蜀大胜,诸将士的赏赐以及爵位进加,过了岁旦,就开始筹备。徐荣,撤去征蜀都督,加车骑将军,进辽阳县公。” “臣稍后便去安排。” 阎象拱礼应之,对于高诚的安排,并无异议。 徐荣从一县候,越过郡侯,直达县公,合乎大周所需。 段公前日大病一场,现在还在休养,今日聚宴,便未能及此。所以,国朝急需一员重将,来接替段公的位置,镇住场子。 徐荣,威名在外,资历于内,上上之选。 第964章 河套风云 甩去脑海中对于称帝的幻想,高诚回过神来,看着众人,凝声问道:“傅军将一事,如何处置?” 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静,肃重神情。 屠城的消息,被徐荣擅自封锁了一阵子,直到那天大军进驻成都的信报传来时,他们几人才知道伐蜀之中,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今,这件事还在压着,没有向外有任何透漏。 “王上久积仁厚之名,吾军又自诩王师,屠城大不应该。然今事情已发,必须要严惩南容,否则不好与朝野交代。” 阎象丝毫不留情面,直言说道。 听着,虽有叹息,并无反驳。 “那阎相以为,傅燮当居何职?” 高诚又问道。 自己头疼的就是如何安排傅燮,屠城这等暴行,必然为天下所指。惩处傅燮,毋庸置疑,可如何处置? 既要让天下人知道傅燮遭受的处罚很严重,又不能失去自己培养良久的义兄。 大兄和二兄,可是自己为龑儿准备。 高氏无别宗亲,真正能信得过的还得是两位义兄。所以,他二人从一开始就掌握着军权。为的就是自己一旦有何不测,能够稳住朝局,助龑儿掌控大权。 当然,这只是打个预防针,包括立龑儿为世子,皆是因此。 毕竟,谁也说不准,自个哪天会嗝屁。 “不若贬置河西,也可为收复河西做准备。毕竟,那几个小辈,资历太浅。有南容去,局面更好掌控。” 阎象思忖了片刻,提出一个意见。 高诚随即便摇了摇头,不符合自己的初衷。河西已失,几时能够收复,还得看北面步度根与轲比能之间的战事发展。 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收复,傅燮在河西数载,远离庙堂,不妥。 见王上摇头,阎象也顿时没了主意。 这么严重的事情,总不能贬成吏员,自己虽然可以充当会恶人,但心里可没打算跟军方交恶。 高诚将目光,转向郭嘉、贾诩两个大小狐狸。 贾诩头垂,端起酒樽自饮。 郭嘉眨巴了几下眼眸,突然间灵目一定,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径而直言:“王上,巴蜀之地,兵力众多。汉中兵、賨兵、蜀兵、武阳兵、李异部、庞乐部、邓贤部、黄权部太过杂乱了!不若让南容兄,留在蜀地,一来,可震慑蜀人。二来,也能就地整编各部兵马,有其身在,必可保蜀中无恙。” 闻言,高诚亦是眼前一亮,确实是个好主意。 蜀中方定,大军撤回后,必然要有重将来震慑巴蜀。而且,巴蜀富庶之地,不似河西偏僻,可以维持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太合适不过了! “奉孝,且说说,另设何职,以整编诸军?” “校兵郎如何?职权唯有负责监督、整编各部曲,既无调兵之实,又无赫赫之名。” “也可,校兵郎虽然听起来不过尔尔,且无权力。但凭借傅燮在军中的威望,足够了。” “来,诸事既定,吾等共饮。” “共饮!” 大殿内,再度响起阵阵欢声笑语,诸人互为调侃,轻松至极。 而于北方河南地。 却是大军云集,黑云压城。 步度根率领的西部鲜卑精骑,高达十六万。再加上为之驱使的牧民,有二十万之众。 除此外,还有数以百万计的牛羊,及车马粮秣,为其军需。 周军斥候驻足黄河东侧,眺望着那茫茫白雪中,黑压压的一片鲜卑大营,不由撼而生畏。 他们都是第一骑兵军的老卒,经历过甘泉宫一战,大破过十余万的鲜卑骑兵。可现在,再望其势,唯有莫名的恐惧。 不比甘泉宫一带,那复杂的地形。 眼前,空旷一片。 站在丘陵上,甚至能够感觉到阴山的存在。 而现在,从大河边缘,直至阴山脚下,百里之间,皆是胡营。 也许,自己的肉眼看不到那么广,可在心里想一想,都感觉后怕。自鸡鹿塞起,直至大河,围绕申屠泽,方圆之百里,牛羊成群,人嘶马嚼,铺天盖地! 几个月前,秋草正肥之际,步度根就已经率众杀到了鸡鹿塞。 而后,其便将主力驻扎于申屠泽,以便取水之易。同时,又可以威胁有两万中部鲜卑守卫的临戎城。 不过,为大河所阻,兵马不得轻渡。 故而,步度根一边遣别部精骑,分开渡河,进入河套,四处烧杀劫掠。 缴获很少,反倒是与周骑、中部鲜卑骑兵的交战,损失了不少兵力。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步度根也逐渐了解了大河以东的状况。 大周两个骑兵军,全都在朔方郡内,有三万六千余精骑,战力绝对顶尖。 轲比能有八万精骑,聚集在朔方郡内,战力不俗。 此外,轲比能应该还有两万余骑,不知身在何处。 两军合计近三十万铁骑,汇聚在小小的朔方郡内,旌旗云集。 对于轲比能的人,步度根有着绝对能战胜的信心。但面对周军的两支精锐,心中却有些打鼓。 甘泉宫一战,步度根虽未直接参与,但自战后也了解到了周军的实力。 战力不俗,身披甲胄,足以战几二三骑。 而且,还有一种骑兵并列冲锋的战术,如墙一般,所过之处,皆化为齑粉。 不过,那应该只是精锐部队,但也不能不妨。 眼下大河已经结冰,待到过河一战,便能知晓。 同样,身在临戎城内的张任、公孙续以及轲比能,也一样是忧心忡忡。 以先前的打算,周骑不应该直接参与到战场。而应等到步度根与轲比能拼个两败俱伤后,再言参战一事。 可现在,步度根的实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兵力倒无甚大出差,二十万左右。 然而,当斥候一打探,得知其军中骑兵,披甲率高达三成后,张任等人想都么想,直接来到了朔方郡。 三成披甲,那就是五六万真正的精锐骑兵。 而这仅是观察步度根大军,其王帐下也不会少于近万披甲骑兵。 这般实力,绝对可以横扫了中、东部鲜卑。 甚至,大周精骑,单独面对步度根的话,胜算也将跌到五成已下。 甲胄,不用说,肯定是从西域那边得来的。西域虽然偏远,但大国也有不少,工匠更是不缺。 但能够收集到六万套甲胄,步度根这厮莫非将西域各国军中的甲胄,都给扒下来了不成? 然而,张任绝对想不到,步度根眼下也有了一支王牌! 一千具装甲骑! 第965章 调任、编兵 河套的战事,随着大河结冰,正式打响。 然而,地处大河边缘,扼守天险的朔方郡郡治临戎,直接被轲比能及张任放弃了。十几万西部鲜卑骑兵,渡过大河天险,前无险阻。 紧随而至的便是连绵不绝的散骑交战,步度根以诸部部骑,分散扫荡朔方。轲比能与张任,则集中兵力,围杀其所散部曲。 一连十余日,双方各逞其能,互有胜败。 只不过,兵力的不对称,仍旧迫使二人不断的往五原、云中一带撤离。 当步度根大军渡过大河的消息,传至长安时,已是岁旦之后了。 明武三年二月初。 匆匆月余过后,刘璋随汉中王张鲁,一并来到了长安城。 国朝朝会之上,面见周王,俯首躬礼。 而后,遂以安乐县公爵,就居长安。刘璋兄长刘瑁,则为郎中,领一闲职。 汉中王张鲁,于长安另置府邸,正式定居大周国都。 其长子张富,加城固侯,领国相掾给事。其次子广、三子永,为世子陪读。 这样的待遇,让老张近几日来,都是喜笑溢于颜表,久久不散。 自己就不多说了,都是汉中王了,再往上封就是必死之局。封富儿为侯,也足以慰张氏伐蜀之功。次子、三子的待遇,更是好上几分。 别看自己是第一次来长安,但对于大周国朝的了解,绝不算少。 世子龑深得王上喜爱,更得关凉士族倚望。日后,只要做好为人臣、为人子之道,继承社稷,毋庸置疑。 广儿、永儿日后的成就,必胜富儿啊! 同时,国相府及中尉府下发的封赏,以及高诚所敕诏命,也抵达成都。 原成都州牧府,换上一块门匾,摇身一遍成为了大周的布政司。 益州布政使任岐,大周车骑将军徐荣,同案席坐。 下列各军将校,及益州降众。 “诸位,国朝有命,即日起汉中郡划入司隶校尉府。巴郡自垫江以北,为汉昌郡,治所垫江,辖安汉、充国、阆中、汉昌、宕渠、宣汉六县,以赵敏为汉昌太守。垫江以南,仍为巴郡,治所不改,辖枳县、黄石、平都、临江、朐忍、鱼复六县,以王澹为巴郡太守。” 任岐顿了一下,继续与众人说道:“此外,蜀郡属国更名汉嘉郡,谯岘为太守。广汉蜀国更名阴平郡,治所阴平,孟彪为太守。龚谌调任蜀郡太守,李福调任广汉太守,赵莋调任犍为太守。峨嵋暂设县,张续为县长,待日后拿下越巂,复立郡国。” “诸位的任命书也都到了,王商任治中从事,武周任别驾从事,周生烈任薄曹从事,阎圃任部郡国从事。陈实调任司隶校尉府治中从事,庞羲调任司隶校尉府别驾从事,张肃调任司隶校尉府部郡国从事,程畿调任凉州布政司治中从事,龚扬调任凉州布政司别驾从事,董和调任凉州布政司部郡国从事。张松,调任大鸿胪寺大行令。余者县令、长及诸掾属、吏员,各发郡县,多有调动。” 说完,厅室内数十人,皆是面有改色。 除去王商外,几乎多数人都被调至外州任职。日后,再想要于巴蜀作威作福,可就难大了天啊。 然而,比起场内的张松,其余人起码也没有别的芥蒂。毕竟,一州从事的俸禄也不低了。最重要的是在地方熬上几年,出头的机会很大。 而那大鸿胪大行令,呵呵 大鸿胪是干什么,负责礼仪典教,负责祭祀出行,负责外夷来朝等等礼节类的事宜。 想要刷政绩,委实有点难。 说难听点,位高权低,还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张松也有些沮丧,这职位确实距离自己心中所想,差的远了。 不过,想到当年自己那一手合众之策,让周国吃了闷亏,似乎得到这么个位高之职,已是幸运。 “任使君讲完,那本将也说说益州军事事宜!” 等了一会,徐荣待众人消化完任岐的话后,肃容言道。 厅内诸文职,兴趣不大,武职却是神情一震,来了! “益州,设守备军一,下辖五校,编制两万余。以贾龙为军将,杨昂为副将,邓贤、吴兰为师帅、雷铜、杨怀为副帅。兵员组成,由汉中兵一万,益州兵一万,驻所益州各要害,负责清剿州内匪寇。另增第十野战军,编制一万六千余,以吴懿为军将,杨柏为副将,王咸、卓膺为师帅,娄发、高沛为副帅。兵员组成,由东州兵一万一千余,武阳军五千人。驻所武阳,谨防南中诸蛮犯境。” “此外,护氐军更名第九野战军,以苻健为军将,李异为副将,朴胡、李贵为师帅,窦茂、王平为副帅。兵员组成,抽调賨兵、武阳军所部补充,驻所汉中。另,组建无当飞军,一师编制。以严斌为师帅,甘宁为副,挑选精锐,编五千兵员,驻棘道。” “张承、杨松、黄权,调任中尉府从事中郎。庞乐调任中尉府司马,杨任调任中尉府别部司马,马超、马岱调任中尉府军候。” 说完,徐荣扫了一眼厅内诸将,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车骑,两军一师,纵是再补第九军,蜀中各部部曲,仍有余盈,不知作何处理?” 时任参军的袁涣,抬步出身,禀言问道。 “正如曜卿所言,王上已有安排。” 徐荣冲着袁涣和气一语,转头看向列中傅燮,斥声道:“傅燮何在?” “末将在!” 傅燮闻声而出,神色淡然,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 徐荣轻哼一下,言道:“王上有命。第二军军将傅燮,戡破涪县,大肆杀俘,又行暴举,屠城绝户,坏吾大周王师之名。今去其军将之职,迁校兵郎,负责蜀中各部兵力裁撤一事。事毕,即返长安,幽禁居所。” “末将谢王上不杀之恩!” 傅燮面北伏地叩首,口中高唱。 在场的人,多带震惊颜色,不敢相信周王对傅燮的惩罚如此严重。 傅燮是何人,他们早就知根知底。当年入蜀平蛮,其与王上结八拜之交。凉州羌乱,傅燮随周王一路征战,功勋累累。 即至先前,充任第二军军将,是王上心腹中的心腹。 但现在,就因屠城一事,而彻底撸到了底。 什么校兵郎,有第五军和第八军主力在成都,裁撤诸部部曲,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傅燮来负责。 唯一的可能就是蜀中方定,王上想要借傅燮屠城之威,震慑蜀中。 过不了三个月,益州就能稳定下来,骤时也就是傅燮回到长安,遭受幽禁的日子了。 当然,惩罚归惩罚,傅燮身份特殊,早晚肯定还会出仕。 但那时,早已芳华不在! 第966章 福祸相倚 诸事既定,益州上下皆奉诏而行。 不知几人,冒着寒冬,或是北上赶往关凉,亦或是举族回到关中。巴蜀人士出任外州布政司职属,多未动宗族。但曾经因躲避凉州羌乱的关中人士,多纷纷欲归。 云集在巴蜀境内的军队,已经远远超过了周军伐蜀的兵力。 十几万大军伐蜀,直至成都投降,死伤近三万人。其中损失惨重的第二军、第九军,已是失去战斗力。可即便如此,余者仍有十万之数,再加上武阳军上下三万众,诸多降兵,不减反增,几近高达二十三万左右。 细算起来,伐蜀一战,除去涪县攻防,蜀兵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六万余众也仅损失了近万东州兵,及数千普通部曲,余者悉数而降。 赵韪所部也是如此,庞乐、李异归降,武阳城破之际,军心涣散的赵韪军亦是闻声伏地。 仅是李异、庞乐等部,亦有五万之余,累积一算,伐蜀战争结束后,周军多出了足足十万兵力。 再加上关凉各地兵马,全国兵力近三十五万之余。 养活不起! 裁军事宜,当即展开。 优质兵员武阳军将士、东州兵将士,成为了新编第十军及补充第九军的主力。因为,武阳军士卒再不济,也被马超等人,以周军操练之法,训练了足足两年有余。只需要再严肃军纪,战斗力并不弱于第六、七、八三个军。 益州守备军,以汉中兵及蜀兵中挑选精壮,余者老弱悉数裁撤,回归地方,加入到益州恢复的生产之中。 有着新任屠夫傅燮,和大周车骑将军徐荣,及第五军精锐坐镇成都,裁兵事宜几无异变。 蜀中上下思定久矣,各部兵卒也早已厌倦了持续近三年的战争,没人想要再继续打仗了。再加上国朝裁撤兵员给予的补偿,也算是丰厚。 诸多老弱兵卒,皆欣然归之故里,寻觅家小。 益州士族,在看到局面已定的时候,也放弃了心中的小心思。那些有名有姓的豪族,被调任外州,都没吭气,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窝着。 再者,没了战争,和平繁荣的益州,与他们也有更大的益处。 乱世之下,万民皆为草芥! 散兵游勇,打家劫舍的可不在少数。 益州经数年之乱,大小士族家破人亡者不下二三十余。 百年家业,朝夕覆没 ———————————————————————— 长安未央,寓意长治久安! 然而,天下大势的走向,似乎与此寓意,正好驳背而行。 未央宫,静室内。 高诚急忙传来了郭嘉、贾诩、钟繇、阎象等人,商议军机。 众人落座。 阎象见高诚面色不善,便开口问及:“王上,生了何事?” 高诚喘着粗气,眉目横冷,叹言说道:“诸卿且看看!” 手中信纸,交由阎行,传阅阎象。 而后,高诚继续说道:“张任和轲比能败了,惨败!吾大周三万两千余精骑,死伤近万。轲比能,也折了三万余众。呼厨泉损失了两万骑,十几万大军,溃逃数百里。彝凌已退至使匈奴中郎将,轲比能退至云中,呼厨泉退至南单于庭。” 室内氛围顿时一阵冰冷,郭嘉、贾诩皆收起来时轻松之意,凝重非常。 钟繇更是紧蹙眉头,言道:“怎么会损失这么大?先前彝凌不还曾言,与步度根游击之间?” “游击之术,虽各有胜负,但并不能阻拦步度根大军东进。所以,彝凌欲与其大战,以吾骑墙之术,正面破敌。故而汇聚轲比能、呼厨泉诸部,聚集近十五万骑兵,于九原一带交战。具体交战情况,尚未报回,不得而知,缘何惨败!” 高诚黯然垂首,因为自己也同意了张任的决策,而且并未知会他人。 毕竟,三万多精通墙式作战战术的国朝骁骑,再加上十三万鲜卑、匈奴骑兵,怎么看都是胜算极大。 那步度根虽然知晓国朝的墙式冲锋战术,但显然并没有充分的认知。 怎么就给败了呢? 还是惨败! 关键是,河套一战失利,轲比能、南匈奴,皆损失惨重,必萌生退意啊! 脆弱无比的联盟,根本不堪一击。 “要不要暂缓益州裁兵之事?” 阎象看完后,收起了书信,转而问道。 高诚还在迟疑,旁边的贾诩便言道:“不必!步度根虽然势盛,但凛冬之下,胜了此战后,其必然不会再战。否则,二十多万大军,他靠什么养活?数百万牛羊,也不过月之食,想要南下关中,犹有不足。” “不错,粮草为其一。其二,有轲比能与南匈奴在侧,步度根绝对不敢贸然南下。但是,吾等也要防范胡骑劫掠边地。” 一侧郭嘉,亦是断言说道。 两位智囊所言,让高诚紧绷的心弦松了几分。 北方游牧民族,自古以来,便是华夏大敌。 步度根也许没有冒顿、檀石槐的雄才大略,可眼下锋芒大盛,全据西域、河西。兼此大胜,河套、南幕不久也必归其所有。而后是北幕,是匈奴地 很可能,这一世的步度根,会成为檀石槐之后的又一位一统鲜卑各部的君主。 抬目北望,尽是胡虏地! 而大周,延绵千里之边,皆临其境。不用想都知道,日后必然边患甚重。 若大周真走上姚秦的道路,那统一天下,遥遥无期啊! 显然,几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面色,尽是不善! “必须要相助轲比能了,步度根绝对不能统一南幕,否则国朝失势。” 钟繇说道。 贾诩摇摇头,叹息道:“何其难也!合三家十六万精骑,与彼兵力相近,尚不能胜。可见,步度根在西域。实力得到了很大的补足啊!” “这是没办法之事,西域虽远,吾等尚且能闻其地物产之丰,不下中原。金银器物,甲械兵刃,亦无不及。更兼国小兵弱,为步度根所掠,得其匠户、铜铁,胡虏可置精甲利刃,实力增五六成不止。” 郭嘉笑而言道,别人或许对西域仅有个大概的了解。可调查司,对西域的了解,绝对冠于国朝上下。 高诚神气一颓,现在的西域,可不是武帝时期的西域了。 大鱼吃小鱼之下,已是成就了四大强国,各具兵马数万,甲械齐备。 但他们仍旧是多步卒,少悍骑,面对动遏数万,乃至十余万的鲜卑精骑,丁点抵抗能力没有。 “再难也要做啊!否则,边患日重,吾等好不容易做下的大势,荡然无存!” 阎象感慨一声,坚定而言。 边患看似无存亡之危,实则犹胜一战之惨败。 它更像是一把短匕,不断的割着大周的皮肉,放着大周的血液,直至大周不堪其负,血尽而亡。 第967章 心境 “国相所言甚是,眼下有何法可制步度根?” 高诚问向其余三人,希望能够有人想出个好法子来。自个,是真不晓得该如何制约了。 一战惨败,损失惨重,步度根甚至都不用考虑大周的存在。只要一心灭了轲比能,统一北方草原,日后再不济也能与中原分庭抗礼!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赠予轲比能精甲利刃了,短时间内也唯有此法能提高其帐下骑兵的战斗力。” 贾诩张口献策,不是什么好计谋,但胜在简单省事快捷。 遭受大败,轲比能帐下诸部必然人心怀异,面对步度根的进攻,恐怕难以再像之前一般游刃有余。所以,迅速提高战斗力,稳定人心,极其重要。 只要轲比能能撑过这三四个月,就能缓过气来。 高诚沉默着片刻,而后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方略,资胡虏甲器,不太妥当。” “教其训练墙式战术呢?如何?” 郭嘉突然说道。 阎象迟疑了下,言道:“不太好,墙式战术乃吾大周精骑制胜之术。若传于鲜卑,不论是轲比能胜还是步度根胜,彼等都将上下而习之,战力倍增。日后再对抗彼等,难度更甚啊!” 郭嘉笑笑不说话,看向高诚。 阎相虽善治国,但于军事而言,知解不算太多。 墙式战术虽然可以大幅度提升骑兵的战斗力,可面对步兵军阵,除了具装甲骑外,基本不会占优势。而且,墙式战术要求骑士人马并一,密集冲锋,步兵弓弩、矛阵见后,必然欣喜。其次,北方胡虏,最善游击,奔之百里,去之千里,无影无踪。可却又近在咫尺,朝夕可至,环伺左右。 若是鲜卑人都用上墙式战术,那也就代表他们放弃了最擅长的战斗方式,转而向汉人擅长的大兵团阵战倾斜。 不出郭嘉所料,高诚微微扬了下嘴角,与阎相说道:“阎相,墙式战术虽然精悍,但并非无敌之术。一如当下,吾国习擅墙式战术的两军精骑,不也落败了吗?再者,如果鲜卑人都会了墙式战术,孤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是何道理?” “胡虏擅游而击之,却不擅列阵对敌。历代以来,北伐最大的困难,就是找不到胡骑的踪影。而墙式战术最大的要求,就是兵力聚集,结成阵势,打大规模战争。不过,步度根和轲比能也不是傻子,未必不会发现其中关键,此策可行,但机会恐怕不大。” “那也得试试,总不能坐视步度根并统草原。” “最好还是援助一批粮秣、甲械,好让其安抚帐下军心。不然,军心涣散,不等他们学会墙式战术,只怕就被步度根杀回弹汗山。” “如此也可,把往年征战缴获的那些劣质品给他们。” “当然,好的甲兵咱们还不够用呢。” “对了,能不能从凉州那边想想办法,若是可以夺回凉州,吾大周再与步度根交战,可选性就多了。西域臣于其兵威,只消一善辩之士,便可让西域脱其部众。” “不行,大军主力尚在蜀中,而且粮秣多积汉中,再转运出来,实在是浪费。” “那总不能把几百万石粮食,全丢在汉中啊?” “巴蜀军队众多,其地又久经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当减税休养。且,益州基建也当趁此时开始,百姓困苦,若每日得粮,必蜂拥而至。” 高诚看着四人,莫名其妙的把话题带偏,不由一阵气结。 什么啊,步度根的事,这就完了? 天色渐晚,直到最后,高诚完全不记得那几个家伙谈的什么了,总之跟自己最担心的鲜卑,没任何关系。 回到深宫。 高诚径直入了重新树立起来的椒房殿。 温馨的吃好晚膳后,高诚与姜纾齐案对坐。 一人手持藉册,观阅名书。一人不断摆弄着女工,织纺着孩童衣物。 高诚偷偷瞥了几眼,心中暗叹。 衣物小的很,显然不是九岁大的龑儿能穿的。再赶上最近蔡玑的肚子越来越明显,姜纾在想什么,自己总能猜出分。 可这种事,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老天爷不给面子,自己没丁点脾气。 “纾儿,今日北面传来兵败之讯,汝有何看法?” 放下书,高诚突兀一问,让姜纾有点不适应。 “吾说王上怎么了,原来是彝凌吃了败仗。妾身为妇流之辈,理应不问国事。但有一言,还请王上纳之!” 姜纾的注意力,至始至终都集中在高诚身上,自然也发现了夫君今日的神色不对劲,似乎忧心忡忡。 “且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须忧虑,当重贵躯!” 姜纾口中一边轻言细语,一边挽手抚了下高诚额边散开的几缕发丝。 高诚摆了下头,苦笑言道:“吾亦知之。只是,经此一败,步度根将已成势。北去千里,尽是其地,胡虏患重啊!” “臣妾尽知,夫君一直将华夷之防,视之甚重。然以妾身妇人之见,夫君已失心劲矣。” 姜纾笑语言来,听的高诚有些疑惑不解。 “何解?” “今日,吾大周已定巴蜀,国力倍增。那么,夫君且回头想想,当年步度根二十万胡骑南下,可讨得便宜?国朝以一关中,便能力退胡酋,更何况现下乎?再望十载前,夫君领三万凉州健儿,出兵关东,尽殁于孟津。而后呢~大周不依旧走到了今日?” 姜纾说完,高诚慢慢垂下了头,回味着纾儿的一番话语。 是啊,自己是怎么了? 当年一穷二白之际,锐意进取,硬生生带着虚弱不堪的征西将军府,走到了今日坐拥关凉巴蜀的强周。 当年举国之众,奋起抗敌之际,犹心怀必胜,无所畏惧。 怎么到了现在,进攻巴蜀,患得患失。彝凌只败一阵,又忧愁万分。 “唉~老了啊!” 高诚自苦一笑,连连叹息。 姜纾知道自家夫君已经想明白了,亦是心怀喜意,言道:“夫君若是老了,那赵王、楚王,岂不是已成枯骨乎!” “嘁,汝一女子,竟也嘲一国君王。” “那有何妨,谁让臣妾夫君,乃盖世英雄呢!” “盖世英雄?” 高诚低沉自语一句,而后心情通畅,大啸一声:“不错,什么步度根,什么轲比能,什么袁氏二子,又怎么能比得上某高诚耶!” “夫君豪气!” 第968章 河首 次日一早,高诚连几位心腹重臣都未知会,直接下敕令至中尉府。 广于关凉,征募骑士。 可怜中尉府上下,目前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当朝中尉段公,尚在府邸养病,诺大的中尉府,只有长史及诸曹。 随后,中尉长史安排诸曹立即去办,自己则再度入宫,向王上请示。 作为大周中尉长史,知道的当年要比别人多。也许诸曹及掾属还在疑惑,为何莫名征召骑士。但他知道,北面吃了败仗,听说损失惨重。 征募骑士的布告,刚刚张贴城门,传往凉州及关中其余县邑的信骑,刚走不远。 便有不少人围在城门处,观读告示。 一听说是征募骑士,不少人都兴致冲冲的往家中赶,顺带着将此消息,传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自从当年张任率精骑于甘泉宫大破十万胡骑后,周国上下就掀起一场习练马术的风潮。尤数大小士族子弟,家有余财,养得起战马。 可是,这一等就是几年时间,国朝就没有扩充骑兵军的打算。 导致不少专门为此一心习练马术,想着加入到骑兵军中,上阵杀敌的青年们,郁闷不已。 但今日不一样了,中尉府下达的征募骑士布告,显然代表着国朝终于要扩充骑兵部队了。 于此同时,收到王上亲下敕令的少府卿秦怡,也派出众多信使,传讯各地马政、牧苑,将所有成年战马,发至上林苑。 数九寒冬,挡不住战争机器的运转。 —————————————————— 同样,在遥远的地方,一场战斗,也即将打响。 相比起那繁华的平原,这里只有荒芜,和冬季的痕迹。 皑皑白雪,尚未化去。 马蹄馃下,为雪所没。 周遭步卒,皆踏雪而行。 身裹皮毛,杂乱不堪,犹似野人。 而对面,数千名骑兵,齐刷刷的一片,列阵于前。身上披裹着羊皮袄,手持弯刀,看起来更像是正常人类。 但是,寒风凛凛下,两军的士气,顿见高下。 数千名精悍骑士,阵行散乱,时而有不禁退步者。倒是他们的对手,三千精骑,万余步卒,阔步前进,巍然不惧。 宋建乘于马上,驻于大纛之下,轻咳了两下。 望向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愤恨! 这支敌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他们的头领是几个汉人,手里也有五六千汉兵。口音,似乎是巴蜀之人。 但宋建不明白,为什么巴蜀之人会跑到了这里,跟自己抢地盘。 从南面的大牂羌一带杀过来的,到了河首一带的时候,其众仍旧不多。自己当初虽于凉州惨败,但对付这么一支不知分寸的部曲,足够了。 于是,大胜之后,自己砍了对方一位首领的脑袋,耀武扬威。 但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载之后,对方就杀回来了。 这次杀来的不仅有汉兵,还有许多大牂羌人、龙桥羌人等。 夜袭,又是夜袭。 对方怎么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驻地,又如何避开了南面大小部落,无一而知。 只晓得,对方打赢了,杀了自己的妻小,屠戮了部民三万余人。男女老弱,尽皆杀之,何其残暴! 从秋天,打到冬天。 整整半载时间,自己无时不刻率部偷袭其众。对方,也无时不刻的在寻找自己主力的踪迹。 渐渐的,河首诸落,投靠了那无名之辈。 而自己,也走到了绝地。 数千紧随自己这位河首平汉王的将士,已经饿了三天了。 辅马吃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就剩下坐下战马了。 是该奋死一搏了! “杀!” 宋建大喝一声,帐下原本还为敌军其势所摄的羌骑,纷纷怒吼一声,纵马疾驰。 而对面。 饱含沧桑的杨洪,冲着奔驰而来的胡骑,冷哼了一声。 随即,挥手示意三军,进! “君肃兄,洪今日必为汝报仇雪恨!” 杨洪咬着牙关,低吟自语。 各部曲向前,三千精骑,分为左右,步卒居中。 很快,宋建帐下精骑,便撞向杨洪步军。近万步卒,面对数千骑兵,一个不小心就是溃败之局。 但是,此时此刻的杨洪,又岂会让彼等如愿。 几乎宋建骑兵前军,一头撞上军阵的同时,左右两翼精骑齐出,将敌军自中截断。 战场也没有出现一面倒的状况,反而是陷入了酣战间。 不过,只要细腻观察,就能发现,杨洪军正在一点点的吃掉宋建前军。 没有后援的敌人,更像是在负隅顽抗。 但同样,夹在敌人中间的杨洪所部精骑,死伤亦是惨重。 不到半个时辰,交战中的双方将士,皆是气喘吁吁。坐下战马,亦是浑身生汗。 此时,拥有更多兵力的杨洪,占尽了便宜。 同时力竭,两个打一个,更加简单。 一个时辰后 看着仓皇逃窜的千余散兵游勇,以及被重重围住的宋建大纛。 河首平汉王? 好大的口气啊! 可惜,只怕连周王都不知道,这厮居然还是一位王,呵呵! 杨洪轻蔑地笑了笑。 两万余义军将士,一路走来,冻死、饿死、得瘴病而死者,几达半数。 自己沿途烧杀劫掠,屠灭部落,才抢得足够的吃食,足够的御寒衣物,从而来到了河首平汉王宋建部族的驻地。 自己轻敌大意,以为又是一个小部落,又能在这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抢掠一番。 结果死伤过半,连君肃兄,都为宋建所杀。 如今日的羌骑一样,仓皇而逃。 现在,不一样了。 仓皇而逃的是宋建所部,甚至他的部民,丢弃了他。 回想种种,历尽磨难。 自己都未曾想过,还有机会杀回来。 也许,是王上庇佑,也许只是运气而已。 总之,这场战争,自己赢了! 很快,宋建的首级出现在杨洪的面前。 看着这颗血流不止的脑袋,杨洪暗叹一声,下令道:“收兵,回河首。另传快骑,通报伯苗,让其备其物什,大祭吾君肃兄!!” “诺!” “收兵,回河首~” “收兵。” 一声声高喝,在狼藉战场中响起。 大胜过后的杨洪军将士,收拢己军尸首,开始往东面行去。 至于战死的宋建部下,唯有暴尸荒野。 等他们走过之后,到不了天黑,那些尸体就只会剩下枯骨。 成群结队的狼,早已环伺战场左右。 静静的等待活着的人类离去,然后享受美食! 第969章 往事今常 河首,名曰赐支河首。 其东积石山、岷山,其山赐支河曲、西海,其南便是发羌荒蛮之所,其西数百里乃是昆仑山口。 扎陵湖、鄢陵湖畔,就是杨洪等人所言的河首。 以前,枹罕就是宋建的势力范围,西北面的湟中是烧当羌的地盘。但自从诸羌被赶尽杀绝后,宋建也退出了陇西郡,于东至西倾山、北至西海河曲、南至积石山、西至河首一带,继续过着自己称王称霸的美好生活。 但两年前,宋建率军而出,与徐荣交战。惨败后,又放弃了河曲以及西倾山一带的势力范围,深退至河首区域,消失在周人的眼中。 时至今日,城头换大旗。 河首地区,正高高的悬挂着杨字大旗。 当杨洪率军回到营落时,已是十余日过去。 鄢陵湖东北近百里处,一座低矮土城,就此掘地而起。 此处,濒临黄河,不缺淡水。河首一带,又可种植青稞,以为谷粮。再加上分散在远处的部落,皆放牧游居,时而都会至此货殖,亦不缺乏肉类补充。 也算是一个好地方了!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鄢陵湖侧有一处盐池,天然形成的盐池。 否则,宋建亦或者杨洪,也不会就居在此。那些游牧在外的牧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货殖。 控制着盐池的杨洪,拥有着在当地最大的话语权。 这也是宋建能够牢牢掌控着周围十余万牧民的重要原因。 大军回城,居于山城的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他们知道宋建亡了! 留守的邓芝,在看到宋建的脑袋后,更是欣喜异常。早已准备好的何袛灵位,终于等来了它最需要的物什。 祀祭订在了三日后,毕竟大军远行数百里作战,疲倦不堪,积蓄休息。 杨洪亦是回到自己的府上,黄泥筑墙,青石垒舍。 看起来,有种中原乡下暴发户的模样,虽然心中不太满意,可比那羊骚味浓重的帐篷,强上太多了。 高高悬挂的门匾,第一次让杨洪感觉到,身在异乡终有家。 “夫君~” 没有厮仆,只有一位在院内学着女工的女子,听到外面响动后,出来一观。 便见朝思暮想之人归来,衣甲虽破,却遮不住那意气风发的骄傲,更挡不住历尽沧桑的面庞。 杨洪看着倚在门口,晶莹欲落的妻子,不由心下暗叹一声。 女子并非天下绝色,亦非奇丑难堪。出落细腻,眉目清秀,颊腮天成,颇有七分巾眉姿容。若非久居高原,习好纵马游猎,致使面色略显麦黄,自己绝对会更加喜欢。 唉~谁让自己于蜀中膏腴长大,见多了清灵白秀的女子。 然而,既结白首,何须他言。 薄姬! 薄申羌族长之女,其部万民眼中的西海明珠。 其父往来蜀地繁多,深慕巴蜀之秀丽,又好汉家之典礼。也许是听多了那些权贵人家,对爱妾的称呼,于是就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取名姬。 有此姻缘,天也命也。 冒失一战,损兵折将,失之故交,仓惶南遁。 得彼父收容,得天女幸慕。 自己才有能力重整旗鼓,大败宋建,成就威名! 杨洪踱步至前,轻抚其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细语道:“使卿久等了,洪回来了!” “郎君~” 薄姬玉口刚开,眸中晶泪,潸然而下。 终见,君之笑颜! 昏已半载,他终于对她笑了。 “载年来,洪身负血仇,常肃穆无言,使汝倍受委屈。” 杨洪轻揽薄姬入怀,抚摸着那盘起的发丝,附耳微言。随即,抬目仰首,放松的大声说道:“今日,大仇得报,洪不负诸君之共举,不负卿之所倚候。稍后,取酒置肉,吾夫妻二人,当一醉方休,共庆大成。” 薄姬亦是出怀,望着神气挥豪的郎君,目光中充满了爱意。遂屈身作礼,言道:“郎君且去换衣服,妾身这就煮食!” “那不叫换衣服,叫更衣沐浴,哈哈哈~” 突然间,杨洪开了句玩笑话,指出薄姬言中不雅之词,大笑入内。 薄姬也不生气,稍有疑惑,却很快就抛掷脑后,紧随其行。 更衣沐浴? 唉~汉人说话都好繁琐啊,换衣服还得这么说吗? 更衣沐浴。 未曾焚香。 于此之地,于此凛冬,烧水都费劲的很。 看着忙里忙外,奔走不停的薄姬,杨洪不由微叹摇摇头,上前接过薄姬费劲提着的木桶。 “缘何不寻些仆婢?” “呼~累死了。阿翁说,汉人妻子不仅要出落大方,礼节尽到。且需谙熟女工,生火煮食,如此方为贤妻良母。所以,吾都得慢慢学着做,不然日后随郎君回中原,别人会嘲笑郎君的。” 薄姬站在一旁,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似乎颇为自豪的说道。 杨洪白眼一番,苦笑说道:“日后,且听为夫,寻些仆婢。这些苦累活计,不该卿亲为。” “噢~” 薄姬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见状,杨洪也懒得再管了,拎着木桶,将其中温水,倒入浴捅中去。 来回十几遭,方毕此事。 稍后,杨洪回头看了眼薄姬,见其亦是端着木盆,备好巾布,驻足一侧。 额~这当是婢女干的活啊! 罢了罢了,说多了估计这婆娘也不会去寻仆婢。 闭上门窗,杨洪褪下鞋屐,走到木桶旁。 身上内衬脱下,露出那矫健的上身,看上去尽是筋肉。若放至两载前,养尊处优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精悍躯干。 厮杀、奔波。 硬生生锻造了一副好躯干。 而后衣物尽去,进入浴桶中,感受着半载来不曾享受过的水温,杨洪不禁神气涌上鼻头,轻喘一声。 舒服! 沐浴,当真人之美事! 倒是薄姬,走到身前,取来巾布。 蘸水轻揉。 每每划过那难堪的疤痕,都不免心伤,直欲泪落。 征战数载,披创十余,沙场常事! 杨洪安安静静的享受着~ 待过时辰,终净上下。 难得一见,杨洪重新换上了儒袍,更显玉树临风,姿发勃然。 由此,薄姬进一步确定了,日后绝对不能请女婢! 真的好英俊啊! 第970章 东去 参与祭奠何袛的人并不多,只有原义军中的几位主要将校。 祀礼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府衙的杨洪、邓芝二人,也开始考虑起日后的事了。 所谓的府衙,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寻常院子,比杨洪的府邸好不到哪去。 粗糙板案前,两人摆上酒食,边喝边谈。 “如何,季休兄考虑的怎么样?” 邓芝带着玩笑口气,问向杨洪。 杨洪顿下酒樽,短叹一声,说道:“若是当初刚进这高原诸羌时,某倒是有几分心思。毕竟,天高皇帝远,称王称霸未尝不可。现在嘛,不行啦~在这里就算是自称皇帝又如何,过得还不如蜀中一豪强呢!” “哈哈哈~” 邓芝当即捧腹大笑,正如其言,在这里的日子是真没家乡好啊! “伯苗兄,汝说吾二人莫名奇妙灭了宋建,助大周平了河首之乱,周王会怎么封赏吾等?” 杨洪不禁开始向往起来,不似往年,了无牵挂。 而今,有了妻室,自己总归要努力了,也好封妻荫子啊! 邓芝也在猜测,因为自己并不知道大周和益州的状况。得到的最新情报,就是大周正在进攻巴蜀。去掉行程,少说也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地处荒远,就是如此不便。 “也许,会给季休兄封个军将呢。毕竟,宋建虽然威胁不大,可周国也难以抽出闲暇剿灭。吾等阴差阳错,平了宋建,总不至于什么都得不到啊!真要是什么都不给,大不了咱们立地为王,看他周王还敢轻视吾等!” “哈~所言甚是。” 两个年轻人,丝毫不忌口,有啥说啥,直听到门外亲兵苦笑不已。 但谁都明白,两个将军只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比起大周,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马不过千,卒方过万人而已。 可以说,连之前宋建的实力都比他们强。 此外就是甲械兵刃的问题了,极度匮乏,粮秣也勉强够维持。 何况,早就听闻周王仁厚,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铁定委屈不了。 “伯苗,不若过几日某率千余骑兵,亲自往金城走一遭。若有可能,就去长安一行,见见周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何袛兄以及战死的兄弟们,连个名都没有。” 杨洪突然说道,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说起下高原的话题。 邓芝点了点头,言道:“可行,早晚都要见嘛。河首城这里,就交给吾了,丢不了。” “有伯苗在,吾自然放心。不过,吾想说的是,伯苗可有书信付吾。此次东去,吾必然也要回益州一趟,高堂尚在,未能尽孝膝下也就罢了,一连数载渺无音训,却是大不该。” “也好。” 邓芝轻声回了一句,神色不禁有些落寞。 而后二人谈尽所及,各作书信。 星月高悬,寒风瑟瑟。 “兄长打算何时启程?” “事不宜迟,明日就走。” “那芝不多送了,一路保重。” “伯苗在河首,也要注意,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放心,出不了岔子!” “哈~好,走了!” 二人短暂的告别后,便各自归府邸。 回到自家中,杨洪便与薄姬说道了此事,使其整理衣物,收拾行装。 次日一早。 夫妻两人,乘马而出,直奔城外军营。 选骑千余,沿大河东去。 —————————————————— 凡凡几日。 南匈奴单于庭,迎来了一支援军。 大周第五军,以及新募集的一万骑士。 南匈奴单于庭,连营寨都算不上,一道简单的栅栏,规范了方圆六七里之间。其内篷帐数千顶,常居两三万人而已。 这些人就是挛鞮氏直属部民,周遭还散布着不少小部落,在方圆数百里间,游牧而居。 张任、公孙续、轲比能以及呼厨泉,亦是在王庭外恭候。 待见到远方赤云滚来,当即迎上。 见礼过后,遂入匈奴王帐。 苏则毫无顾及的坐在了原本属于呼厨泉的位置,无人敢有他异。 别的不说,现在的南匈奴再度被打回了原形。原本吞没了屠各部的呼厨泉,也有了五六万骑,谁成想本该必胜的一仗,打成了溃败,折了两万多部骑。 势小而声弱。 鲜卑王轲比能,也没了当初在雁门郡境内的雄心壮志。一场大败,再加上先前的交锋,自己帐下十万余骑,损失了近四万人。 只剩下六万骑的自己,只能选择与周国合流,权先击败来势汹汹的步度根再说。 “具体情况,本将都已知晓。一千具装甲骑,嚯嚯~这步度根还真是阔绰啊!” 苏则轻松写意的说着,满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帐内众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境了,毕竟吃败仗的就是他们。 “大都督,现在吾等沿长城设防,虽然拖延了步度根不少的时间。但仍旧有大量西部鲜卑骑兵,自云中进入雁门以及南幕劫掠。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啊!” 张任神色还算好点,一场大败,吃了不小的亏,但对于大周来说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嗯~” 苏则轻嗯一声,看向轲比能,言道:“鲜卑王如何看?” “某已派人传讯南幕诸部,暂退回弹汗山一带。另外,负责在辽东剿杀乌桓余部的部曲,也正在往云中赶来,有三万众。” 轲比能已经将所有的老本都投进来了,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自己在所不惜。 不比周国,打不过大不了退回上郡,坚守内长城防线。更不像南匈奴,打不过也可以选择归附步度根。 自己不行,必须打,打不过也得打! 放弃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步度根可以放过天下任何人,但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 “好!如此一来,鲜卑骑兵尚可聚九万之数,南匈奴亦余三万余众。而吾周骑,不日便可补足兵员。又有吾第五军,合计下来,近二十万步骑。他步度根,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吾等三家之力。” 苏则器宇轩轩,口中丝毫未把步度根放在眼里。 帐内诸胡将,闻言皆是一震,士气稍复。 是啊,三家吃了一场大败,损折六七万人,可现在不又是聚集了二十万之众? 即便是再败一阵,还有大周呢,周军可足足有数十万众。 有何惧之! 就在众人战心复燃之际,又闻苏则言道:“此外,吾王已下达征募令。关凉二州子弟,望者云集。上林苑中,集战马五万余匹,甲械充备。但是,应募者近五万众,吾大周有足够的甲胄、兵刃,却无足够之战马!” 说完,苏则目光在轲比能与呼厨泉身上,来回晃悠。 第971章 利益置换 轲比能紧绷着牙口,微微颔首,脑海中不断的考虑着。 大周的口张的太大了,五万战马,这可不是小数目! 最关键的是,给了大周五万战马,大周便可再组建五万骑兵。加上使匈奴中郎将驻地的两军周骑,周国将拥有八万铁骑。 这么庞大的数目,即便击败了步度根,自己日后恐怕也对周国造不成任何威胁了。相反,可能还得时刻防范着周骑,会不会杀向弹汗山。 “最多一万战马!接连交战,吾等战马损耗也非常大,抽调不出如此多的战马。” “太少了,鲜卑王不够诚意啊!” 苏则笑了笑。 轲比能目视苏则,凝眉直问道:“周王想要多少战马?” “五万,一匹都不能少!” 苏则也肃重面色,直视轲比能说道。 轲比能脸色当即一片煞白,愤怒的说道:“五万战马,本王就算是把坐下战马奉上,也凑不齐此数!” “无妨,又不是只要鲜卑王自己出,还有南匈奴呢!” “咳咳,匈奴诸部也损失不小,最多凑上一万战马。” 呼厨泉想都没想,只说出一万战马。 一万战马,对于南匈奴来说,不是少数。但匈奴可没那么穷,好歹也有四五万匹战马的存数呢。 “两万战马,本王只能给这么多了。” 轲比能冷着眼眸。 “四万,一匹都不能少!鲜卑王若是不愿解囊,吾大周却是愿意让土。当年步度根打不进关中,现在就更不可能打进来了。” 苏则轻蔑的目光,让轲比能一阵恼火。 “噢对了,吾王还说了,若是鲜卑王大气,大周也不会小气。三万把环首刀,两万戈矛,以及一万副札甲,可充作厚礼。” “嘶~” 轲比能倒吸了口凉气,汉人居然愿意赠予自己兵甲? 刀矛不用说,自己军中正需。 莫说自己了,就是那并了西域的步度根,手下也有几万骑兵,连个好点的兵刃都没有呢。 更何况,还有一万副札甲! 一万啊! 这大周竟如此富庶? 一万札甲,说送就送? “当真?” 轲比能目光中带着渴望,甲胄对于自己来说,比战马急需的多。 “当真,已经于长安装车,何时发往云中,就看鲜卑王的抉择了。” “好!呼厨泉,汝匈奴出两万战马,吾鲜卑出三万战马,就这样定了!” 轲比能当即大喝。 直听的呼厨泉一愣一愣的~ 卧槽! 还能这么玩? 呼厨泉下意识的看向苏则。 苏则也是眼前一亮,直言道:“如何定,鲜卑王与单于商议便是,本将只要五万战马!” “呼厨泉,汝有异议?” “额,没有没有。不过,那些兵甲,可得分吾匈奴些。” “这是自然!” 很快,两人就敲定了利益划分。 三家,皆大欢喜! 鲜卑和匈奴,不缺战马。 也许一口气出五万战马,有些不小的影响。但要不了两年,就能补回来了。 毕竟,身为游牧民族,若是手里没个数十万匹马,没个五六万成年战马,那怎么好意思称游牧民族呢。 正如大周一样,刀矛多的是,制作起来也不难。也许,一万副甲胄,需要费上几年功夫。可能换来五万匹战马,绝对是稳赚不赔。 一副札甲,顶天了五十金不到。 但一匹成年战马,往楚国那地界一放,坐地起价,妥妥的三百金往上走。 “苏都督,不知何时,这五万骑能北上支援?” 轲比能再问道。 苏则疑惑的看了眼轲比能,反问道:“鲜卑王莫非以为吾汉家健儿,与鲜卑男儿一般,上马能战乎?” “这” 轲比能不由苦笑了下,自己太心急了,怎么就给忘了这茬。汉人想要训练一批骑兵,最起码也得两三年之久。 可这么长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啊! 也许是看到轲比能眉头皱起,苏则猜测到了其想法,于是又言道:“鲜卑王不用担心,最迟夏秋交际,可有两万骑来援。” “两万骑?大周训练骑兵这么快?” 轲比能凝声质问。 不用想,苏则既然敢这么说,那就说明周国有这个能力。而且,众所周知,训练不到三两年的汉骑,战斗力真不怎么样。 周王再豪阔,也不会白痴到让这两万骑跑来送死。 “当然,吾周骑墙式战术,想必二位也已尽知,感觉如何?” “如墙而进,所过皆摧!” 下面呼厨泉感慨回言。 墙式战术确实厉害,当日大战,周骑可是杀的步度根前军屁滚尿流。若不是那一千具装甲骑,突兀出现,周骑又无甚准备,估计败的就是他步度根了。 而且,自己也算是见识墙式战术最多的人了,也是见识具装甲骑之威最多的人了。 “对了,苏都督,在下有一问。” “单于且问。” “当年谷口外,有幸见识大周具装甲骑神威,不知现在~” “本将带来了,八百骁骑校!” 苏则毫不掩饰的直言说道,今天来这里,说白了就是彰显大周的阔绰。 不管能不能击败步度根,所有人心里都会犯点悚,想要打大周的主意,就要考虑到更多。从而,可以为大周争取不少的恢复时间呢。 “好,有骁骑校在,下次看他步度根还如何张狂!” 轲比能最是激动,说一千道一万,破不了步度根那一千具装甲骑,自己就无法击败轲比能。 现在,有了同样的陆地重器,步度根的具装甲骑终于有对手了。 “噢,还有一事。若是两位不介意,吾大周愿为二位训练帐下骑兵,传授墙式战术。待到三月后,吾等二十万铁骑,如墙而进,莫言步度根大军,便是那贺兰山阙,亦能踏碎!” “当真如此?” “当然是真的,吾大周既然敢说,又岂会食言。” “如此,麻烦苏都督了!” “不算麻烦,吾等共同对敌,理当齐心协力。” “不错!” “说得好!” 轲比能和呼厨泉对于苏则提出的训练墙式战术,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答应下来。 毕竟,这种骑兵战术的威力,自己等人也是亲眼所见。 然而,两人却不知道,苏则这一顿忽悠,对整个北方游牧民族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第972章 西鲜卑 苏则等人的想法很不错,据守长城防线,步度根也不可能越过十几万大军,而将主力投放到内里。 然后,待到东部鲜卑别部来援,待到胡骑训练完成,再与步度根交战。 三个月,是个非常好的时间节点。 因为,在大周总参寺的推论下,步度根随军的牛羊,最多也就维持三个月了。那时候,大周在巴蜀的大量军队,也将整编完毕,亦或者回驻关中。 只要北面开战,关中就可以出兵河西四郡,威胁步度根最不能丢失的西域。 步度根有今日之盛,靠的就是广袤西域诸国不断的供血。 粮秣甲械,尽出其间。 就在这多数人对战争的胜利胸有成竹时,步度根退兵了。 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苗头,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来势汹汹的步度根退兵了。 退的不远,仅是离开了云中,回到了五原境内。 这个距离很巧妙,既可以随时出兵,却又不会引起苏则等人的警惕。因为,留给苏则等人反应的时间,很充足。 同时,步度根的使者,也来到了南匈奴单于庭。 所言者便是休兵之事,西部鲜卑只是为了收回丢去的河套,而并未想要与三家死战到底。又言,以西河长城为界,西部鲜卑绝不越过长城以东,中部鲜卑也不得出长城以西。西部鲜卑不会越过廉县、大城、使匈奴中郎将驻地以南,周国也不得越过青盐泽。 留下话后,步度根使者便离开了。 只留下猜忌不疑的苏则、轲比能、呼厨泉三人。 苏则看着两人的目光,可谓是大不一样。 步度根突然退兵? 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起步度根和轲比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密谋。 呼厨泉也是一样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两人。 轲比能一言不发,心中勾想着大周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看,大周在这场战争中,没吃一点亏。 大城、使匈奴中郎将驻地以南,还是大周的疆域,最多也就是丢了万把人命在五原郡。可自己呢,死的人比周国还多,还丢了五原、朔方。 三人心照不宣的都缄默下来,不一会就散了去。 打,是肯定不会再打了。 哪怕是有必胜的信心,也没人敢打下去了。 苏则担心轲比能有异心,轲比能也担心周军临时变卦,让自己单独和步度根死拼。 然而,三人虽心有猜忌,却也不会就此罢盟。 轲比能需要周国和南匈奴的力量,来抗衡步度根。大周,也需要轲比能和呼厨泉,来维持草原上的平衡状态。 故而,皆不多言,各归驻所。 步度根大军,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退入五原以及朔方。同时,又遣精骑北上,准备继续往北幕扫荡。 九原县城。 早就残破的不成样子了,城垣坍塌,屋舍悉没,荒草丛生。 就在这破旧城池的旁边,一座雄阔的大营屹立。 十余万西部鲜卑主力,散布于周围,顺带着还有十几万的牧民,已经开始寻找游居之所。 中心王帐之内。 步度根正稳坐金榻,左右珠玉盘旋,满目间透漏着壕气。 帐下十几员重要部落首领,环伺在侧,向步度根汇报着来自各处的情报。 “王,前线大军已经悉数退回五原,宇文部已至燕然山,准备向北幕进军。” “王,使节已归,苏则、轲比能、呼厨泉并无异动。” “王,西域置鞬大人来报,大宛、疏勒合兵犯吾蒲犁,派人请援。另外,呼衍王已经拿下了栗戈人北部疆域,栗戈王已遣使往柳中来。另外,伊列人、呼揭人、坚昆人、金微人,都派使者来归附。” 步度根听着下面人的汇报,沉忖了片刻,言道:“告诉宇文,拿下丁零,他就是孤的继承人。” “王~?” 宴荔游神色一怔。 步度根却是看向推演拓跋邻,问道:“普回那小子,推演觉得如何?” 拓跋邻笑了笑,如实答道:“依雄才大略而论,普回不如大王及轲比能。若以武勇而论,则反胜之。” “唉~不错。普回善勇,却不好习读汉家书籍。殊不知,唯有汉册,方能扩略。但年轻一辈中,也就普回和诘汾这俩小子出众了。” 步度根无奈一言。 自己没有子嗣,长兄魁头之子便是宇文普回,中兄扶罗韩之子乃是泄归泥。现在西域,掌管着蒲头的部族,震慑西域诸国。 至于其有没有胆量造反,自己不知道,只知道不等消息传过来,安排的那些心腹,就能将其首级送至跟前。 所以,自己最佳的继承人,只能是普回了。 虽然自己还身处壮年,但也该早点锻炼锻炼普回这小子了。 “大王说笑了,诘汾庸碌之辈而已啊!” 拓跋邻恭恭敬敬的抚胸致礼,口气甚为谦卑。不论诘汾才能如何,都只能是庸碌无为。否则,拓跋鲜卑必然遭受打击。 见拓跋邻识趣,步度根也不再过问,转而言道:“嗯~呼衍王那边,告诉他继续向西,既然栗戈王准备降了,那便使其上贡。” “是!” 拓跋邻沉声应下。 呼衍王,北匈奴单于。 当年东汉大败北匈奴后,接连两人呼衍王战死,现今的呼衍王也再不敢于汉人面前露面。甚至,北匈奴残部,都跑到了栗戈人北部。 直至今日,大王掌控西域,隔绝汉室,呼衍王闻声来附。 虽然成为了鲜卑人的打手,但显然北匈奴的生存环境大为改观。没了乌孙、栗戈、呼揭等人的围攻,总算是能安心的喘口气了。 而且,偏偏这个栗戈人脑子犯抽,呼衍王更是充为急先锋,先打这个不从鲜卑王步度根之命的杂碎。 “王,匈奴吞并了栗戈人不少部族呢!” 宴荔游没有那么好的心境,反而有些担心。 如今西域各国,只不过是在强大的鲜卑面前,收起了獠牙,但不代表他们没了獠牙。一旦自己等人有异样,彼等必然反噬。 尤其是,他们南边还有一个大周,无时无刻在往西域那边掺着沙子。 步度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说道:“不然,孤又岂会轻易休兵。那轲比能,算不上麻烦,唯独大周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呢!” 第973章 密谋 听到步度根所言,拓跋邻也不由露出笑意。 周王,确实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啊。 当年,派马腾和韩遂,跑去西域搅合。结果,被边靖所谋,逃回河西。现今,周失河西屏障,看着似乎无意夺回,可实际上呢? 借着一场通天谋划,又在河西扎了几根钉子。 不过,周王和他手下的调查司,还是骄傲了啊,真以为大鲜卑占据河西三载有余,还没消化个彻底吗? “听闻王上极重边靖,不若立其为河西王如何?” 拓跋邻突然开口说道,让步度根也为之一怔。 立边靖为河西王? 不可否认,边靖这小子,确实有乃父之风。 但是,拓跋邻这老狐狸,想要干什么? 步度根目光紧紧端视着拓跋邻,见其面色无异,问道:“立边靖为王,未尝不可。不过,他父亲在凉州威隆甚重,但他可未必。” “呵呵~毕竟边靖也是汉人嘛,再不济也能给周王添些堵,不能让周国轻而易举的布局啊!” 拓跋邻笑颜回道。 “嗯~本王再考虑一下。” “大王英明。” 拓跋邻知道步度根疑心所在,也不多言。 稍后,众人散去,独留步度根一人居于帐内。 没了他人所在,心中也慢慢静了下来,一定一点的分析着拓跋邻的建言。 最终,步度根嘴角微微扬了下,摇头叹息道:“唉~还真是让人感觉头疼啊!若不是有这么些个野心勃勃之人,大鲜卑早就有能力南下中原了。” “真是费劲!” 说起费劲来,还是要算上高诚一份。 看着自北面传回来的信报,高诚只感觉心真的好累! 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有两个傻子,来让自己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少些坎坷。 步度根退兵。 脑子都不用转,高诚就知道这贼死想的是啥! 中原内乱,仅是北方就有大周、大赵、大楚、曹操,四家争雄,南面还有刘表、孙策、士壹。 换成自己,肯定也会选择坐山观虎斗。 而且,步度根顺便还能给自己和轲比能的眼睛里掺点沙子,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按照计划,步度根的成算并不大。毕竟,有着周国源源不断的给轲比能,给呼厨泉补血,耗也能把步度根给耗残废了。 只要步度根率领的鲜卑主力损失稍重,大周在河西的布局就可以展开,收复河西四郡不是梦。 如此一来,再勾搭下西域诸国,庞大的西鲜卑,转瞬间就能崩塌。 当年的北匈奴,就是这般被东汉整的苟延残喘。失去了震慑力量,西域以及其余部落,都不是那种忠心耿耿之辈。 墙倒众人推啊! 先辈门走过的路,自己再走一遍,多轻松。 可偏偏步度根这贼厮,不让自己安安心心的走路。 他这一退,显然是要收拾刚刚夺回的广袤牧场。日后,再蚕食轲比能和呼厨泉,再没事骚骚大周,积蓄实力。 等到周国跟大赵或者大楚,拼的差不多的时候,伺机南下。 啧啧~ 自己又何尝不是隔岸观火呢! 大周拿下巴蜀的消息传开后,袁绍显然是坐不住了。 其下刺奸司大举清理冀州内部,虽然摧毁了不少调查司的据点,可仍旧拦不住消息传回长安。幽州、冀州各郡,都在源源不断的向邺县汇集粮秣。 同时,赵国境内各支军队,也都在集结。 除此外,青州的颜良所部,亦是放弃与于禁的纠缠,退回大河北面的平原。 其目的所在,不言而喻啊! 楚国,大成皇帝,袁术! 但是袁术帐下也不是傻子,赵国都如此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我要来打你们了,又岂会没有防范。 刘勋大军已与孙策休战,放弃了夺回淮河以南的疆域,转而调动兵马北上。 河洛一带的楚军,更是严加训练,倚关谨防。 蠢蠢欲动啊! “王上,郭祭酒、贾参军到了。” “让他们进来!” 很快,郭嘉、贾诩步入殿内。 “臣见过王上。” “行了,没别人在,无需多礼,坐。” 高诚放下手中的信报,冲着二人随意说来。 “谢王上。” 两人谢过一声,各坐左右。 “步度根退兵,还真是出乎吾等所料啊!” 高诚率先感慨一声,想要看看两位心腹谋臣有何想法。 贾诩老神在在,一坐下就闭目休憩,俨然没有表达看法的意见。 于是,苦了郭嘉。 郭嘉撇了下嘴,对于贾诩老狐狸这种行为,非常不耻。 “王上,步度根又不是傻子,权衡一番,退兵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臣关心的是,王上对轲比能有何心思?” “没有心思。大周刚刚拿下巴蜀,宜休养生息,不宜再动刀兵。” 高诚白了眼郭嘉,心思肯定是有,但无法付之行动。 “噢~那弄死南匈奴如何?想来,有三万余骑,也足够了。” 谁知,郭嘉又突然开口说道,让高诚有点迟疑了。 弄死南匈奴,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轲比能手中的实力不差,中、东二部鲜卑,好歹还有了个小十万骑兵,一时间肯定是吃不下。而且,打了轲比能,还会搞得两家日后没法说话,不合适。 但南匈奴嘛,就没那么多的合适不合适了,弱小就是原罪。 至于说,会不会给了步度根什么机会~ 嗯~给他了机会,就看他敢不敢来了。 只要大周和轲比能还保持同一对抗步度根的战线,他步度根就讨不到便宜。 “要不,派个使者密会轲比能,平分南匈奴。吾大周,不要别的,只要战马,匈奴、屠各牧民,都给他轲比能也无妨。” “可以,等会回去,臣就安排调查司派人去。” 高诚和郭嘉一言一语间,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末了,高诚才问向贾诩:“文和,如此做如何?” 贾诩出身半响,这才睁开眼眸,微微笑道,说:“不这样做,赵国又怎会南下呢。” “田丰、沮授那边,恐怕会劝阻袁绍。” 高诚并没有否决贾诩的话,正如其言,大周不强势些,赵国真有可能继续休养生息下去。 休养生息,大周并不怕赵国,可楚国和曹操就未必能撑得住了。 所以,把赵国再拉下水,才是最妙。 “袁绍未必会听啊!” 郭嘉带着讥笑言了一句,贾诩也是笑而不语。 高诚却不敢这么肯定,历史上的袁绍确实没有听田丰和沮授的话,但现在这个世界,自己也说不准啊! 第974章 劝阻 邺宫之中。 一场大朝会,就此散罢。 赵王袁绍领诸百官归赵王府,复议。 坐在上首的袁绍,面色阴沉不散,目光全都汇聚在田丰的身上。 良久,哀叹一声,凝声质问道:“元皓,经载岁休息,冀州千里沃土,早已恢复。国库所积粮秣,不下千万石。甲械弓弩,堆积成山,战马载以数万计,骁锐数十万,安不得南下乎?” 袁绍冲着田丰说完,又是挫败的长叹两声。 从许攸献策以来,田丰便一直反对现在出兵。自己当然不乐意,仍旧使诸县邑往邺城输运粮秣备战。 但是,今天自己是真没想到,田丰居然敢在朝会之上,公然违背自己的意向。 不仅导致自己再次请诏南下失败,更丧威严! 然而,袁绍神态怎么样,田丰都一无所动。 稽礼言道:“王上何以焦躁难耐?只因,周得巴蜀乎?” 袁绍眉目一横,差点就拍桌子了。 废话,周国得了巴蜀,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对手了。哪怕是一头猪当上周王,凭借关中险要,巴蜀富饶,也有能力跟大赵叫板了。 再者,眼下楚国刚跟曹操、孙策打的两败俱伤,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田丰见袁绍不语,顿明其意,于是再问道:“主公,老臣劝言亦有半月之久,利害言急不下十余遍。今日吾且问主公,此战若败,威隆顿丧,如之奈何?” “田相这是何言,吾大赵带甲百万,养精蓄锐载年有余。楚贼兵不过十余万,士气低落,彼等闻声不降,已是幸甚,焉有败吾王师之理?” 旁边许攸看着这老对头,早就不顺眼了,当下见田丰口有失言,立即抓着不放。 袁绍也是怒不可遏,未战尚言败,放在军中就是扰乱军心之罪。 田丰可不会在意许攸的狂吠,径言道:“今日吾大赵,能威慑河南诸雄,靠的便是灭公孙,并晋汉,靠的是奉天子以令诸侯,靠的是日积月累的威望。然,举国之众,一旦败仗,三军军心尽丧,民心思异,群雄虎视,有倾社稷之危。” “且周国盘踞关中,唯望东出,以争中原。吾大军尽出,与楚国力战,彼等必趁人之危。主公且言,纵是胜楚十万雄兵,吾大赵还能与周国二十万虎狼之师相争否?更有曹操在于东,或击冀州,何以战之?纵而观之,稳妥之策,当缓缓相图,心存急躁,必予敌良机,为贼所趁。” 田丰说了不少,但袁绍连听的心思都没有。 这番话,自己已经听了十几遍了,耳朵都生茧子了。 许攸也是无奈,只能拿出以前的话语,继续对峙:“田相只言缓缓图之,如今缓图一载,空无所得。倒是楚国,连胜孙策,士气恢复。再拖延下去,战后创伤,彼等尽消,实力复存,为时更难取也。” “哼,楚国已失江淮,折众十余万,又有孙策、刘表在后,彼何以安心休养。” “那周国呢~现在周王已取巴蜀,若待二三年后,巴蜀富庶为其所用,可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先秦之基业,确实大有可为。然吾据之河北,光武之基,就不可为了?” “那时新朝,有绿林为祸!” “今有鲜卑,为其后患!” 渐渐的,许攸便力不能支。 几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田丰都能一句一句的反驳回来。 最终,无话可说。 田丰神色不改,再看向袁绍,道:“王上,非臣多言,而是今时绝非良机。楚虽失江淮,但后患未显。其下三军,尚怀复江淮之心,今吾断之,必使其合心。然国朝不动,楚、曹皆莫敢动之。且楚既失江淮之富庶,又不敢裁军以自弱,不消三载,粮不足以养兵,钱不足以更甲,彼不战自败尔。” “楚失江淮,士民离心,待彼钱粮匮乏,民不聊生之际,望贤主而顺之者,比比皆是。骤时,大王举王师南下,并拢人心,不费兵卒,可取楚地。人心所向,纵是周国出兵,亦难阻吾大势。而后,曹操或死守兖青徐,或退往江淮,以投孙策,皆不足为患。” 袁绍暗叹连连,谁又不知道呢,但是知道归知道,如何做却归如何做。 “散!” 袁绍一如往常,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绝对意向,再度命众人散去。 离开王府后。 田丰的心情愈加沉重,不出所料的话,这场战争,很有可能会在今岁冬季打起。 还有起码十个月的准备时间,但同样,楚国也能准备十个月啊! 回到田府,田丰便命人去沮授府上询问。 沮公与,究竟何时能归。 王上为了这场大战,下了不少的心思,率先把沮授给派到幽州去了。 现在,自己独木难支啊! 促案而坐,手中的书册,根本没有心思读进去,心如乱麻。 举国之战,看似威势甚重,摧人心魄。 但楚国人心未散,军心尚存,据山河之险,足以拖延到国朝大军筋疲力尽。 最关键的还是西面的那只小狐狸啊,周王可不是简单人物。 “田师,缘何忧愁难解?” 就在此时,司马懿走了进来,端着茶水近前。 田丰接过其所奉香茶,叹息言道:“唉~王上心生急躁,好大喜功,必遭祸患啊!” “小子近日来也听闻不少,以小子观来,此事易尔。” 司马懿屈眉一笑,似胸有良策。 田丰也顾不得许多,直言相询:“仲达有何良策?” “田公何不让上一步,让王上如愿?” “这是何解?” 田丰不由眯起眼睛,言道:“王上虽然犹豫不决,某转而同意出兵,使王上心生疑惑,可阻一时,但非长久之计。” “要出兵,可以。何不相约步度根,一同出兵。有步度根南下,周国难分二心,国朝也能一心灭楚。” “仲达的意思吾明白了,确实是妙计!” 田丰不由洋溢起笑意,心中的忧虑,也随之尽散。 自己还是钻了牛角尖啊,既然劝不动大王罢去出兵念头,何不旁敲侧击呢。 劝王上联合步度根一同南下,要简单太多了。 然而,步度根一两载内,绝无攻周之心! 妙啊! 第975章 交心之论 说做就做。 次日,田丰就再度面见袁绍。 袁绍虽然心中不喜,可其毕竟还是赵国国相,不见委实不妥。 然而,这一次见面,差点让袁绍泪流满面。 这元皓,终于想通了。 “好,就依元皓之计。若那步度根愿意协助,国朝灭楚,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这步度根,可有心思南下周国。毕竟,那周国当初,曾败其数十万大军啊。” 袁绍心中还有些担心。 田丰却言道:“王上,步度根早晚都要与周国一战,否则其后腹不宁。而如若没有鲜卑人牵扯周国精力,国朝南下,必然举步维艰。故若南下,必结鲜卑,否则难行其事。” “唉~元皓说的孤都知晓。” 袁绍短叹一声,继而又言道:“元皓不知,孤今岁已四十有二,八年内若能勘定北方,以谭儿之姿,或可灭南国,或可守城。然而,曹操、袁术、高诚三人,皆非等闲之辈,八年犹感不足也。” 初闻此言,田丰也不禁垂下老首,比起王上,他已是五十年岁,能活多久,全看天命了。 “便是如此,大王也不应心急啊。再者,长公子精熟战事,今治并州,又多行仁政,乃贤明之相,可以倚之国事。反观群雄小辈,周世子未及十岁,纵有善名,也不过周国一家之词。大楚太子耀,碌碌无为之辈,说起来袁术当比王上更急。唯独曹操其子昂,具有名声,不可轻视。” “嘁,那高诚今岁也不过才三十有二,正值奋壮之际,熬个二十年不成问题啊!” 袁绍嘴角一苦,不禁羡慕起高诚的年轻。 三十有二,自己当时也刚入冀州不久,十年沧桑,终有小成。 田丰心情顿舒,自家王上能与己交心之谈,说明王上还心存理智。于是,言道:“天命也,何人敢言自己百年乎?更何况,中途夭折者,不在少数,皆由天定啊。” “也罢,就听凭汝这老家伙之言。日后,如何行事,全看元皓了。” “老臣明白!” 话说到这一步,田丰心中已有所测。 也许,大王并不着急南下,必有其他缘故啊! 也许,是时候,寻许攸好好谈一谈了,刺奸司究竟得到了什么消息,能让许攸为大军迅速南下,急不可耐! 那许子远,并非庸碌之辈,定有蹊跷。 正如其所料,掌握着赵国刺奸司的许攸,确实得到了很多情报。 比如,袁术突然患病,成疾在榻。 亦比如楚国境内,士族不稳,多有离心。 天赐良机。 但自昨夜后,又不一样了。 袁术亲临孟津,巡视诸营。 说明,他的病好了。 赵国南下的良机,没了。 与田丰见面的那一刻,许攸就全权交代了出来,因为机遇已失,再藏着捏着没什么用了。 田丰没有感慨,也从来没有说因为出兵与否的争执,而不喜许攸。 “子远,日后切莫如此急躁了。袁术患疾,是真是假犹未可知,也许是阴谋,也许是真的。但无疑,这回跳出来的人,都逃不过袁术手中的刀。” 田丰眯着老眼,将所有的事情,往最阴暗的方面想,没有错。 许攸亦是点头回言:“国相还是一如往岁沉稳,不为所动啊!这次,确实是攸心急了,险些酿成大祸。” 心中肯定后怕! 昨夜得知袁术白日巡视孟津大营的时候,自己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哪有人病重月余,突然两三日间转好的。 楚国上下必然有所阴谋,做好了把赵国举国之兵,埋在河洛的准备。 许攸不怀疑楚国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从来没有小看过天下任何人。更何况,楚国那些年老成精的家伙不提,年轻一辈里还有刘晔这个奇才。 全天下所有人都不把楚兵当回事,但没人会不把楚臣当回事。 “田相心中究竟如何打算的?” 许攸突然一问。 他想知道田丰,究竟打算如何破这北方四强鼎力之局。 不破此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田丰轻轻摇头,注视着许攸,言道:“破局不易!然子远谨记,敌人如何行事,吾等不用管,也管不着。只需要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即可。” 许攸似懂非懂,缄默间不再言语。 田丰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饮茶。 所有人都在想对方会如何行事,从而应对,各显神通。但,跟着对方的步子走,早晚都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而忘初衷。 良久,许攸才怀着巨大的疑惑,谨慎的问道:“田相,看清了许多?” 田丰眼前一亮,不由扬起笑意,说道:“哎~看清了许多,可终究还是没看清汝这小辈。许攸许子远,果然不负年少时名。老夫本以为,汝受王上重视,故而骄横,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田相就莫要取笑攸了,攸这点拙劣伎俩,都被您一眼看透,嗨~” “算了算了,汝明白就好。周王打的如意算盘,老夫又岂会让其失望。” 田丰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而后突然神色有变,叮嘱道:“子远,老夫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刻。如若不能,破周这个重任,就放到汝肩上了。” “田相这是哪里话!国朝方兴,正需田相为吾等引明方向,继而勘定天下。” “人入知天命矣。” “这~” “谈了不少,走了。” 田丰悠悠起身。 许攸当即起身,搀扶了田丰一把,而后恭言道:“田相路上慢些。” “放心,这把老骨头,还颠不散。” 田丰笑言说了一句,而后回头低语道:“司马仲达那小子,汝二人可多多来往。仲达,不简单啊!” 许攸眉头一紧,点点头,应了下来:“攸明白了。” “走了,走了!” 送走田丰后,许攸这才又回到方坐之处。 田相所言,解了自己心中大半的疑惑。 周王所行之策,确实了得。不仅一举扫清了伐蜀的障碍,更是引得山东诸州,三足鼎力。短短时日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还可为大周消化巴蜀争取足够的时间。 而且,田相似乎也有意如此。 灭王允之时,周国就已经布局,不过国策所在,田相顺了周国的心思,也就顺了。毕竟,解决掉王允,才是当务之急。 但之后,任由楚国、曹操、孙策交锋,而无动于衷。 国朝虽要休养生息,可只要表个态都能做到打破中原各方势力的平衡啊。 难道,这也在田相所图之中? 第976章 虓虎落魄 赵国的动作,并未停止下来,数不尽的粮秣依旧在朝着邺城汇聚。 顶着巨大压力的大楚皇帝袁术,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国终于放弃了南下,南面的刘勋也终于率精锐大军,赶回了河洛。 病是真的病了,不过只是小疾,躺在榻上也不过是伪装而已。 却借此除掉了几个傻乎乎冒头的家伙,又喝退了赵国南下的欲望,这场病病的真是值了。 楚国,看起来还是个雄壮的汉子,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外壮内虚罢了。 一场中原大战,差点把骨头给折了。 丢了江淮富庶,折了十几万兵马,损失惨重。 从孙策造反,到彭城大败,楚国一口气从山巅跌到谷底,上上下下的心气别提了,要多惨淡有多惨淡。 要不是仗着军队还有点心气,还怀抱着收复江淮的信念,局面说不定只会更差。 刘勋一入洛阳,就被袁术单独召入宫内。 “怎么样,军队的状况如何?” 袁术有些灰心丧气,说话间的底气都没有当初称帝会那么强了。 刘勋多有感触,稽礼言道:“陛下,臣帐下将士,多出身江淮,南下之际,士气高涨,上下皆欲寻孙策逆贼报仇雪恨。但,今时北上,丧了不少士气。” “就猜到会是这样!” 袁术长叹一声,再问向刘勋:“国事颓靡,卿可有何良策?”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尽可言来。” “眼下,当西结周国,南好刘表。” 刘勋话语简洁,可让袁术有些不适应。 大楚,可是当世之强,与周国交结也不算丢分,可跟刘表这个死对头结好,算什么事! 不过,话也在理。 大楚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北面要防范袁绍,东面刚败在曹操手中,东南还得想方设法从孙策手里夺回江淮富庶,以供养三军。 四下局面,太困难了。 “如何交结?” 最终,袁术还是承认了现下的困顿局面。 刘勋继而回道:“周国那边,只需遣一使者,更复缮盟即可。南面刘表,可遣使联姻,以公主下嫁刘表长子刘琦,彼必愿之。而后,借其众,破孙策水军,收复江淮。” 联姻。 袁术面色暗淡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言道:“刘琦之生母,乃是汝南陈氏之女。今陈氏几覆于吾手,其心甘愿?” “正因为没了母族,刘琦于荆襄,寸步难行。若迎公主,其必甚喜。” “罢了,稍后,朕便遣大鸿胪往襄阳走一遭。” 袁术同意了刘勋的看法,刘表想要立刘琦为世子的心思,自己也清楚。若是抛弃陈氏之怨,他父子二人没有不乐意的由头。 随即,袁术又问刘勋:“吕布此人,卿如何看?” “虓虎之勇,天下闻名。不若使其往兖州,扰曹贼之休养,掩国朝大军收复江淮。” “其来投,相向赵国,不为妙哉?” “陛下,眼下不宜与赵国再结怨也。” “那好,那便使吕布领征东大将军,加兖州王,如何?” “陛下英明!” —————————————————————— 话说吕布,自打兵败,仓惶逃出幽州后,便深深藏匿在太行山中了,往南面中原而去。 沿途惨淡,不用多言。 除去尚且追随自己的千余狼骑外,余众悉数逃散。 身边将校,更是仅余赵云、魏续、曹性、张辽四人,余者或死或降。 惨淡如斯。 而曾经强横一时的晋汉,降的降,死的死,也终于烟消云散。 朱儁、张杨、高顺、成廉、宋宪战死沙场,董和、候成、郝萌、穆顺、郭蕴、张燕等众,遂降赵国。王隗、郭太降于周国,不为其用。 只剩下自己五人,领着这千余匪寇一般的精锐,从北到南,昼伏夜出,不敢现于光天之下。 直到现在,进入大楚境内,总算是渡过了那段惶惶之日。 曾经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虓虎吕布,也长满了碎渣胡须,沧桑难掩。 向来以英俊着称的赵云,亦是蓄须丁寸,不遮目中沮丧。 魏续深陷其悔,难出其悲。 张辽更有迷茫,不知何往。 唯独曹性,似乎认准了吕布,纵是千难万险,也未见其心向所改。 帐内这般氛围,已经持续了月余。 可以说,从来到楚国境内这一个多月来,就没有丁点好转。 望着几位袍泽,看着手中的诏书,吕布暗叹了一声,看向赵云,欲言难言。 楚王给的待遇很丰厚,起码在自己看来,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兖州王,算不上什么,关键是袁术同意自己征募兵马。毕竟,想要自己充当其打手,不让招兵,自己就算是神仙眷顾,也难展手脚。 但接受了袁术的恩惠,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第一个代价,就是眼下。 “子龙,明日布好好布筹一番,恭送君去!” 最终,吕布还是率先说了这句话。 赵云的志向,谁都知道,谁都明白。 “哎~云愧对大将军!” 赵云暗叹一声,只能言愧。 “哈,子龙何必出此言。吾等最难之际,子龙尚且不弃,今有改观,吾等亦不能阻拦子龙自奔志向所在。” 曹性倒是看的开。 此言一出,魏续、张辽也不再心怀芥蒂。 是啊,当初在太行山里钻林子的时候,赵云都不曾离去,现在离开,无可厚非! “袁术称帝,实为大逆之道,云不能从之。今之所去,必为汉室所兴而尽心尽力,万死无悔。” 赵云神色有些落寞,口中说着微言大义,可让人听起来却是饱含困惑。 而后,其又言道:“大将军放心,曹公虽心怀复汉之志,但云与诸君相交莫逆,自不会去。” “哼,不去曹操那里,汝还能去哪?曹公为人还算厚道,又喜寒门才子,得子龙必然重用。怎地,阵前交战,子龙还怕为布所斩乎!” 吕布一声叱喝,却打不动赵云分毫。 张辽也趁机劝言道:“子龙,大将军所言不错。曹公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总不能让汝这一身才华,尽付烟尘。” “奉先兄、文远兄,不必再劝云了。云,心下已定。” “去哪?” “回真定,募集乡勇,与袁绍,势不两立!” “不可!” 吕布大手一摆,当即喝声:“回真定,汝能募集到什么人,拿什么跟袁绍对抗?如此,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那归隐山林也可,不是吗?” 赵云突然无奈一笑,说道。 吕布摇摇头,长叹一声,无奈说道:“汝~唉~真不知该说汝愚忠,还是说汝倔强!” “去周国,毕竟燕侯也在。” “云,心志唯坚!” 第977章 三分天下策 赵云孤身离去了。 残余的百余名白马义从,都留在了洛阳城外。 约莫日后,吕布率领其等,东出汜水关,进抵陈留。 不过千余人的抵达,送到曹操面前,就是楚军一别部,入驻陈留,没有惹起曹操集团任何人的注意。 打完了这场战争,兖州也是难受的紧。 虽然很幸运的夺取了徐州这片钱粮富足之所,但也难以在第一时间,给青兖二州供血。 兖州东部诸郡,被楚军劫掠的不轻,无数耕田被毁,更有百姓流散。 至于青州,两载来都莫得安宁,也是穷的一干二净。 许多事情,需要曹操去操心! 但说这么多,都不能解决眼下己方势力内的当务之急。 一口气吞并了青州、徐州,自己已是手握三州之土,但官职仍旧是兖州牧,还是自己背叛的袁绍所封。 原本汉天子还给自己了个王号,结果被袁术给扣了下来。 现在,还顶着兖州牧的名号,治理青徐,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啊! 荀彧和戏忠坐于下首,也是愁眉苦脸。 因为,眼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给自己正名了。 当今天下,天存二日,一为汉帝刘辨,一为楚帝袁术。可无论是刘辨那边,还是袁术那里,都不可能给予自家主公名器。 其余如周王、刘表,也没那个资格,至于孙策,比他们还要惨呢。 “自称如何?” 荀彧苦颜言道。 曹操和戏忠,都是面色一难,自称不是好主意啊! 没人承认,那依然啥也不是,反而会给别人留下口实,成为耍阴谋手段的由头。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王允虽然有心,可惜袁术不予啊!” 戏忠亦是无奈说道。 曹操沉默了片刻,而后问向二人:“自称的话,与周王联系下如何?” “也可,若是周王肯发声,总归好上不少。” 荀彧点点头回道。 戏忠暗叹一声,说来:“自称征东,还是镇东,亦或是王?” “当然是王!” 曹操丝毫不掩其内野心,毕竟自己承认的大汉已经灭亡了。袁绍,又是自己头号大敌,再尊刘辨,自取其辱。 与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点! 荀彧面色顿了下,思虑会儿后,也终究放开心态。天下局势,已不用多言,汉室再无复生之机。 “那称陈王,还是齐王?” 戏忠继续问及。 曹操思忖了下,谯原是陈国故地,为楚所灭,遂改称谯,勉称陈王,倒也可以。至于齐王,想想还是算了。 陶谦老儿,着实坏了一个好王号。 不等曹操决下心来,旁边的荀彧就说道:“陈王也不妥,今陈国尚在,那些黔首岂不是还以为主公乃是陈国之王,而非其等之王。” 戏忠也明白,但能咋办呢,细数周遭,根本寻不到好的王号啊。 “主公,以彧之见,还是称齐为好。一来,青州本就是齐之故地,名正言顺。二来,陶谦虽坏此名,可亦使徐州为齐数载,稍入人心。称齐,可速安民心!” 荀彧说完,曹操看向戏忠。 戏忠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别无他策。 长叹一声,老曹也知道着实为难二位智囊了,于是言道:“那便依文若所言。此外,何人可为使,往周国走一遭?” “让子恪领二公子一同去~” 荀彧一语,老曹当即变了脸色。 凝声低语道:“为质吗?” “周国总要讨些好处,哪怕是名义上的好处,也得给啊!” “也罢,就让丕儿去!” 曹操决定后,荀彧又说道:“孙策那边怎么回应?” “文若以为呢?” “不若拉上孙策一块,使其称吴王。” “嗯好!不过文若总得说说汝究竟有何打算?” “结周之势,横吴之强,三分天下!” “可否详言?” “此次赵国举动,显然南下之际,先伐楚国。其若心急,举国南下,必为周楚所败,则吾连周吴弱楚。而后,静待良机,北上幽冀,据于东。若赵国沉稳守健,周国到时恐怕也没机会阻拦赵国。如此,当连周吴,合攻强赵,瓜分其土。” “若赵国率先攻吾呢?” “赵王心大的很,但田丰和沮授,不敢犯此凶险。赵国虽强,尚不俱同灭两家之力。纵观周国,伐蜀之前,也得先让吾等闹腾起来呢!” “三分之后呢?” “三分之后?那就要看小辈们的能力喽!” “哈哈哈~所言极是。” 就在这欢声笑语中,三个中年人,定下了日后奋斗的目标。 —————————————— 旬月后,长安似乎成为了整个天下的焦点。 先是楚国使者赶至,紧接着刘表的使节,也跑了过来。没两日,曹操的使者也来了。最后,连孙策以及最南边的士燮都派人来了。 孙策来使,高诚还能想明白,可士燮跑过来,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同时,大周王师也凯旋而归。 一时间,长安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啊! 这些使节,不论是早来的,还是晚来的,高诚一律未见。 因为,自己知道,这些人都怀着小心思,晒阵时日,未尝不可。毕竟,自己身后是强大的周国。 强大,就是原因,就是道理。 凯旋大庆,少不了。 谁让人家跟着自己打江山,图的就是荣华富贵和生前身后名呢。 当君上的,怎能吝啬! 不仅仅是在宫内大宴将校,其后一连三日,高诚携世子龑,深入军中,与诸将士同宴。 一来,让大家都见见,免得这些胜兵们,一高兴就把给他们的封赏的周王忘了。二来,也让将士们认识认识大周世子,让他们知道自己百年后该效忠于谁! 楚国、曹操、孙策、刘表、士燮的使臣,都参与了这场大庆。 也见到了身经百战的大周雄师! 当然,面色各异。 楚国平平淡淡之下,隐藏着深深的提防。因为除了赵国,对楚国威胁最大的就是周国了。一个个顶在大楚的脑门前,让人睡觉都不安稳。 曹操的使者略有喜意,大周强大,是个让人感到欢喜的事情。只有大周强大了,才能承担起覆灭二袁的主要任务啊! 孙策的使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许含带着点期待。 毕竟难以在北方打开局面了,目光自然而言就得朝着荆襄看去了。所以,打一入长安,刘表和孙策的使节就互相带着敌意。 顺便着,还有对周国的敌意。 他们已经按照约定,释放了蔡氏阖族老弱,但周王至今还扣着琦公子。 言而无信,当不至于。 只怕是周王想要荆州来人,解解心头之恨! 第978章 称王号齐 大庆过后,长安再度恢复平静,开始新的一轮博弈。 高诚最先接见了曹操的使节。 “吕虔,吕子恪,孤久闻之。” 高诚看着下坐之人,不禁赞赏了一句。 出身行伍的吕虔,身材颇为矫健,更兼文气缠绕,彬彬礼致。闻高诚所赞,挺身稽礼谢道:“大王厚赞了。虔不过曹公帐下一从事,缄默无名之人尔。” “子恪,小看吾大周调查司了。纵观曹公帐下诸才,文若、志才之后,君可居余首也。” “虔万万不敢当啊!” 吕虔是确实没想到周王居然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虽然对自身才华,也充备自信,但再怎么着也难以居余众之首啊。 “周王,外臣此次前来拜见大王,乃是奉曹公之命,有要事相请。” 迫不得已,吕虔只好摆脱这一话题,提出正事。 高诚也镇镇脸色,沉稳言道:“子恪且言,孤恭闻之。” “多谢大王!” 吕虔又谢一礼,这才说道:“大王,吾家主公,欲称王齐,故责虔远及长安。青兖徐三州虽定,曹公威望亦是不凡。然近楚临赵,士族多居异心,还请大王鼎力相助,以慑宵小。” 高诚眼光渐渐眯起,称王号齐? 曹操想要称王了? 那荀彧也同意了? 看来,很多人的心境,都随着晋汉的败亡,变了啊! “曹公欲称王,孤心甚喜。不过,如何相助,孤且需与诸朝臣商议一番啊!” 说完,高诚注视着吕虔。 吕虔也明白,笑而言道:“大王不必如此繁琐,曹公称王,只需周国相持一言,秉持公义即可。” “秉持公义?何为公?何为义?” 高诚微微笑问,想要看看吕虔怎么作答。 吕虔神色不改,轻松如旧,回道:“江东使者此来,亦是欲与吾主同相王。大王威隆甚重,天下皆知,相王会盟,自以大王为首,此便为公,为义!” 话及至此,高诚总算是知道了曹操的底气何在了。 说实话,若是只有曹操一人,自己并不打算与其结盟。因为,还有更好的选择,袁术! 名不副实的楚国,更有利于大周的战略操纵,因为楚国已经对大周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只要肯舍弃些东西,楚国完全可以成为大周的急先锋。 但自己依旧先见了吕虔,给的就是他曹孟德的面子。 自己相信,曹孟德不会就此在滚滚大势下销声匿迹,其一定会有大动作。 果不其然,拉着孙策来找自己结盟。 自己还真是难以割舍啊! 曹操一个人自己看不上,但加上孙策,那就未必了。 有了孙策,大周下一步的战略意向,选择性多了许多。 “相王吗?可以,孤可以助曹公、孙朗,但曹公和孙朗能予孤,予大周什么?” “吾主愿遣次子丕入长安,与龑世子为伴。此外,日后齐国必唯周国马首是瞻。” “子恪且先回去,孤心有定策。” “多谢大王,外臣告退。” 吕虔大松了一口气,成了。 其退后,高诚并没有直接唤来孙策的使者,而是寻来了郭嘉、贾诩。 一来,让吕虔给孙策使者透个信。二来,也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从中渔利。 很快,郭嘉、贾诩就来到殿内。 高诚将方才与吕虔所言,尽数言与二人听闻。 “怎么看~” 高诚笑问二人。 郭嘉沉吟道:“也不错,有了孙策加盟,无论是对袁术,还是对刘表,都有足够的震慑力了。不过,曹操的想法,一目了然,彼必会从中渔利,绝不对任由吾大周驱使。” “这是必然。孤也不指望这两人能助大周一统天下,孤在意的是吾大周能从中得到什么益处。” 高诚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唯首是瞻,都是放屁。 就算立了盟书又能如何? 还不是该撕的撕! “大王,以诩之见,与孙策为盟,大为不妥啊!” 贾诩突然说出一句。 依常理说来,闻此言高诚再怎么着也得惊上一下。不过,看到贾诩那平淡的面色,完全没了那种感觉。 暗下吐槽了一句话,高诚问向贾诩:“何意?” “与曹操结盟尚可,与孙策结盟不当。孙策据有江东、江淮,又偏安一方。只要其愿意,载内,其境皆可修养生息。最关键,刘表江河日下,刘琦又很难镇住荆州兵将。臣知王上有欲借江东之力,拿下荆州的想法。但怎么拿?” “吾等想拿下荆州,必然要倚重孙策的水军。可倚重其水军,那拿下荆州的还会是吾大周吗?说不定,吾大周反倒会沦为孙策手里的刀啊!甚至,那孙策如不愿与吾大周为敌,大可将襄阳拱手奉上,而后退保长江,王上以为如此行事,孙策可得多少?” 贾诩说了那么多,高诚哪还不明白,自己有点大意了啊。 若依贾诩所言,孙策再不济也能吃下荆南四郡,坐断东南,提早十数年形成史上东吴的势力范围。 唉~这么些个人,咋就一个比一个精呢! “那现在孤当如何做,毕竟已经与吕虔说漏了底啊!” 高诚面色一苦,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想毁言只怕就得背负上不守诚信的污名了。 谁知旁边的郭嘉却是偷笑了两下,言道:“大王啊,怎地就被文和兄给吓唬住了。不可否认,孙策肯定是抱着这般打算。但如若不与孙策结盟,载后,孙策西进,吾等难不成还要帮刘表抵挡孙策不成?吾等所在,乃是中原,而非江南。孙策成势,从楚军退兵那一刻起,就决定了。” “奉孝,拆老夫的台,很有趣吗?” 贾诩瞪了郭嘉一眼,恶狠狠的说来。 唯独高诚,嘴角直抽,好啊,都敢拿自己来开玩笑了。 “嗯~那明日就由文和汝去见孙策的使者!” “” 贾诩扭捏了下,还是执礼言道:“大王,臣不善言辞,恐误国事啊!” “嗯!” 高诚点了点头,没一点改主意的意思。 贾诩苦笑着摆了下头,自己这次被郭奉孝那小子给忽悠了。 于是,看向郭嘉的眼色,也充满了恶狠狠。 可此时笑得正开心的郭嘉,可没丝毫没顾及贾诩的面色,只顾着自个乐了。 第979章 姻联江东 江东的使者,自是陈端。 于惠衢一行,陈端在江东势力内,可谓是声名大起,顺带着也传到了天下各方势力的耳目之间。 周国上下,自是知道此人。 不过,贾诩对眼前这位小辈,却熟络不多。 因为,自己早就不管调查司的事了,对于此人,仅局限于耳闻。 “陈子正,广陵陈氏子弟,所出者,皆贤也。” 见面嘛,少不了要讨个吉头。 贾诩也不例外,不管其好歹与否,先说句好听话,不能失了礼节。 陈端亦是稽礼附言:“贾总参赫赫威名,端偏居江南,亦是如雷贯耳啊!” 两人客套了一番话,随即才进入正题。 昨日得了吕虔口信的陈端,显得非常轻松写意,对于贾诩所问,亦是顺答如流。 最终,二人进入利益予给阶段。 “汝主号吴王,吾家大王自是欣然。说起来,孙文台亦与吾主相交莫逆,难得其子得此成就,焉能不助。” 贾诩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嘛,这私交终归是私交。吾王也需要口辞,来讲与诸朝臣,子正可懂?” “自然自然。周王不吝相助,吾等又其能不顾及诸君。吾家二公子,虽年长龑世子几岁,但同为少年才俊,自当聚首相交。” 陈端亦是面带欣喜,只要能得大周相助,称王对于江东的益处太大了。 尤其是收拢人心,这些人是不知道那江左四大家族有多难缠。 至于说遣子为质,不论曹操和孙策,都不怎么介意。 且不说周王信诺早已闻名天下,仅是观这千载以来,质子基本上都不会出现人身安全问题。毕竟,大周也绝对不允许在长安的质子,有所危险。 此外,质子作为联盟的一种媒介,比起简单的一张盟书,可信的多了。 “额” 贾诩突然有些无措,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陈端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拒绝啊。 贾诩面色间的变化,自是全部落入陈端眼中,于是陈端主动言道:“贾参军,如此不合周王意乎?” “非也非也。吾王绝非贪得无厌之辈。不过,有一言,不好开于唇齿啊!” “嗯?” 如此,轮到陈端凝眉难展了,再躬礼问及:“总参且言,纵是端不能自决,亦可报于吾主,请吾主抉择。” “那诩有冒犯之处,子正还需莫怪啊!” “总参这是哪里话~” “听闻吴王有一爱妹,时有四岁(虚岁),不若~” 话说一半,贾诩便带着暧昧的目光,不断的示意陈端,生怕这小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陈端当然不会会错意,从贾诩说完前半句,自己就知道贾诩的意思了,不由露出笑意。与贾诩相视一笑,言道:“龑世子未曾有指腹之姻!” “未曾!” 贾诩已经露出了大白牙,喜意难掩。 闻言,陈端当即大喜,笑道:“哈哈~巧了,吾主正有此意!” “当真?” “当真!” “哈哈哈好,好!” 二人相视大笑,情投意合! 孙策当然不知道,但陈端知道,自家主公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哪怕这桩婚事,起码还需十年时间期待。 与周国联姻,对孙家的好处不言而喻。 盘踞关中巴蜀的周国,已经具备了定鼎天下的可能。而江东,还得取得荆州后,才有机会争夺天下共主的位置。 所以,联姻对孙家,没有丝毫坏处。 甚至,如若天命当真在周,孙家力拒一番后,还能籍此保证家族的繁荣。 谁让大周到现在,都只有一个世子龑呢! ———————————— 当高诚知道此事的时候,还是陈端离去后,贾诩来静室汇报工作的那一刻。 看着自作主张,给自家寻了个儿媳妇的贾诩,高诚真的很想照着这老家伙的脸上来一顿奇妙王霸拳。 这么大的喜事,居然都事先不给自己说一声。 太不厚道了! 龑儿是自己的崽,他的大喜事,自己这个当爹的居然是第三个才知道! “快快,立即命调查司,给孤于江东筹备厚礼。” 高诚吐槽片刻后,当即冲着贾诩喝道。 这还没完,手忙脚乱了半天,又突然说道:“对了对了,不能急。先派人问问孙策,问问孙夫人。看看孙夫人有没有意见,若是没有,再筹备厚礼,先订下再说。” “” 看着自家大王这份猴急的模样,贾诩很不厚道的笑了笑,颓然忘记了年前贾访成婚时自己的样子。 “还有,告诉其他人,谁要是敢路上作阻,大周第一个灭了他!” 高诚宛如发神经一般,又是嘣出一句。 贾诩苦笑着稽礼道:“诺,臣这便下去安排。” 唉~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都不用自己说,稍后啊,陈端估计就会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这事了。 到时候,有几个人闲着没事,找大周和江东的麻烦! 贾诩一走,高诚再也忍不住笑意。 “哈哈哈~好啊好啊!儿媳妇也有了,这辈子不亏啦!哇哈哈~” 没了臣子,自然也就懒得在意君威了。 欣喜若狂的高诚,走路都比平常,多了几分畅快。 大摇大摆的朝着椒房殿走去。 嫩大的喜事,当然得给纾儿说道说道啊! 事先,那些懂事的宦官,自没有将消息往椒房殿透漏。毕竟,由大王亲自告诉王妃,大王才会更开心啊! 于是。 看着姜纾的表情,高诚也没了先前笑意,一如贾诩看自己的表情。 “王上,王上,快与臣妾说说,那孙家女品行如何啊?” 姜纾比自己想象的要开心的多,同样问的也多。 高诚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自己所熟知的孙尚香,那只是史书上记载的,算的上特别,非常有后世的那种女汉子个性。 但这肯定不能跟姜纾说,不然姜纾估计就得换副脸子了。 再说了,现在孙尚香也就才三岁,按虚岁算,也就四岁大的小屁孩而已,鬼能看出什么品行啊。更何况,自己连见都么见过呢。 “那个~纾儿啊,听说这女娃自幼就喜好书画乐律,想来长大后,必是出落得体。” 高诚一句好话,说的姜纾满面桃花开。 “甚好,甚好。对了,臣妾也得备点殊礼,王上汝说送些什么比较好!” “嗯?这个” 高诚眼珠子一怔,说的好像也是个理啊。 虽然还未谋面,但先备点礼,日后见了亲家母,也好说话不是。 “那就赠玉、赠书如何?” “唔,也好。美人如玉,知书达理之喻,甚是不错。孙家几位公子,要不要也都备份薄礼?” “这个就不需要了?” “怎地不要,毕竟日后都是龑儿的妻兄呢!” “也是,好,都备上!” “还有” “嗯?怎么还有?” “这才到哪,多着呢~” 第980章 江淮事 不出贾诩所料。 今日未过,满长安都知道他们的世子殿下,要与江东孙家嫡女订亲的喜事了。 都用不上官府宣扬,上下自行庆贺了起来。 闻此讯的楚国使者和荆州使者,脸都黑了。 大周和江东联姻,最大受害人就是荆州了。第二受害人则是楚国,毕竟曹操和孙策还在穿一条裤子呢。现在大周要跟孙策联姻,再加上第一个接见的就是曹操使节,还用说别的吗? 这仨货,摆明了要穿一条裤子! 此外,楚国和荆州,彻底被仨货给围了个实实在在。 是个人,都开心不起来。 没当场离去,就已经算是心境不俗了。 所以,当郭嘉被指名点姓的见刘表使者的时候,满脸的不乐意。 心里全都在骂着贾诩老狐狸。 肯定是这老货,在报前日之仇,向大王进献谗言! 荆州使者,不是他人,正是当世大儒宋忠。 在宋忠面前,郭嘉自然只有恭听的份。 整整两刻钟,这厮一直再说着微言大义,痛斥着周王不守信诺,至今不肯放琦公子回荆州。 偏偏郭嘉还无法反驳,大周确实在扣着刘琦。 抱着的想法,当然是等刘表走后,好以大军护送刘琦入襄阳啊! 这可是一个机会! 当然,这机会说白了,就看刘表能撑多久,看大周能拖多久。 “宋公,琦公子如今在长安苦学,已是太学院学子,明岁便可参加吾大周第二次科举。如此文学盛事,宋公怎能夺他人之美哉?” “一派胡言!郭奉孝,别人不知道汝,老夫还不晓得吗?” 宋忠随即怒斥一声。 他是南阳人,离颍川近的很。就颍川出点名的那些才子,自己就没有不曾听闻过的。尤其是荀氏二子,和眼前的郭嘉。 甚至,当年郭嘉与南阳游学,自己还曾谋面。 郭嘉嘴一苦,事就是那些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 紧接着,又是一顿训斥。 郭嘉只好安安静静的听着,根本莫得反驳。 不然哩,大王不出面,贾诩老儿龟缩起来,连蔡老头也躲到弘农去了。 还不是因为大周失了礼,被这么一位大儒打上门来,谁敢遮拦啊! “宋公息怒,息怒~” 郭嘉陪着笑,让累的气喘吁吁的宋忠歇会,顺便再亲自满上茶。 宋忠冷哼了一声,呡了口茶,看着郭嘉,说道:“奉孝,尔等作何打算,老夫岂会不知?虽说荆州背信在前,但亦承江州之败,已食恶果。今吾等礼送蔡氏阖族北上,尔等纵是再拖延下去,亦能改变什么?” “唉~国家大略,岂是嘉所能决。” “汝为周王心腹,老夫知道周王在看着某。老夫千里迢迢而来,若是无功,那便死在这未央宫内!” 宋忠一狠心,口出厉言。 没办法,谁让这帮西凉蛮子,口说不动呢! 郭嘉也被吓了一大跳,当即言道:“宋公这是哪里话!消消气,消消气!稍后,嘉便报于王上,看看琦公子意下如何?” “随汝!老夫话尽于此!虽匹夫之怒,但也足够汝大周难为数载!” 说完,宋忠起身离去。 郭嘉看着那背影,狠狠的松了口气。 看来,是留不住刘琦了! 这老头以死相逼,够狠! 刘琦回荆州就回去,再怎么着也比宋忠死在长安强。这么一位当世大儒,要是挂在了长安,估摸着得被那些山野村夫骂上几年。 回到宫中,郭嘉神态萎靡的将宋忠的威胁,予高诚尽数道来,其间自然少不了诉苦。 高诚也是唯有苦笑,真没想到宋忠如此大胆。 “委屈奉孝了,既然宋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把刘琦放了。不然,宋忠死在长安,咱俩还不得被蔡御史给骂死!” “大王英明。” 郭嘉恭维一句,终于不用再受这苦了,紧接执礼道:“那臣这便下去了,明日臣再与宋公见一面。” “好,有劳奉孝了!” 看着郭嘉走后,高诚瞥了眼大殿一侧的珠帘,言道:“鱼令史,方才戏言,未曾注录?” “王上放心,君臣相交如宾,臣自不会坏王上名声。” 鱼响收起笔墨,敬礼言道。 高诚这才松了一口,要是老鱼不给自己面子,把方才所言记上。日后,少不了自己又得背上暗辱大臣的污名。 “对了,鱼兄,听闻令子诞下一麟子,恭喜啊!” “王上美意,响心领了。” 鱼响却是丝毫不给面子,一句心领,打断了高诚的后话,而后收拾笔砚,径直起身离去。 “唉~好,都当上王了,结果人家该不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啊!” 老高感叹一声后,也冲着身侧的老宦官,说道:“走了,去椒房殿。” “老仆领命!” —————————————————— 此时此刻,正午时间。 江东,也迎来一场喜庆之事。 江东之主孙策,纳皖县桥氏二女为妾。 话说这江东二桥,美名声传江右、江左,不知为多少年轻才俊所慕。 但说回来,孙策早已娶妻,纳二桥不过为妾尔,却是大肆张扬。 外人间,自是看不透其中所已然。 甚至说,连孙策也颇有不解。 这舒县乔氏,虽然在庐江也有一定的威望,更与当年桥太尉之家有所关联。但委实不用如此大张旗鼓,仅是纳妾而已啊。 大宴过后。 欢度良宵。 隔日一早,孙策就跑到了张昭府上,现在自己妾也纳了,总归该说明情况了下。 “张公,如此张扬,非善事啊!” 孙策开门见山,面怀忧色。 张昭却是摇头笑了笑,言道:“主公若是以寻常之礼纳之,这江淮士族,不仔细打听,可不知此事啊!” “张公,策委实不明,皖县桥氏虽在庐江有所厚望,但于江淮~” “夫人出自江左,而江左乃吾江东根基所在,固动摇不得。纳妾,若寻江淮大族,彼等又怎么会以嫡女相之。主公即将称王,若侧妃为庶,岂不为他人笑尔。故此,桥氏上上之选~” 悠哉游哉的说完后,张昭老脸一扯,笑而问道:“莫非,主公觉得二桥不甚满意?” “啊这~没有没有!” 被问到这种事,孙策也不禁有些尴尬。 确实是上上之选啊! 既不会折损身份,却又可以拉拢江淮人心。 “此外,主公称王后,江淮大族现在笑得有多开心,日后就会有多悔恨。” 第981章 荀氏中人 楚国使者,姓荀,名芝,未曾听过,当是出自荀氏旁支。 心中有过计较后,高诚很快就见到了这位荀氏子弟。 年岁不大,三十五六左右,倒也姿态不凡。 “外臣见过周王!” 荀芝拜行一礼。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贵使不必多礼。” “多谢大王。大王,此次外臣奉吾家陛下之命前来,所为者两家之好也。当初吾大楚与大王订立盟约,互不攻伐。可惜曹贼背信弃义,致使盟约有缺。故今时,吾家陛下欲与大王重修盟好!” 荀芝直言不讳,点明来意。 毕竟,这几日下来,已知周王心思。重修盟好,也许有可能,但也许没有任何可能。 所以,准备的那些说辞,再拿出来也显得毫无用处了。 高诚轻嗯着声,踌躇了片刻,而后目光盯着荀芝,言道:“贵使,重修盟好,自无不可。不过,楚国南阳郡,须得分吾大周一半!” 荀芝面色轻变,但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直视高诚,问道:“大王,想要南阳哪些?” “噢~贵使的意思是,贵国陛下愿意割爱?” 高诚眼前一亮。 荀芝摇了摇头,说道:“芝不过臣子而已,出使周国,乃是陛下厚爱。故而,一应决策,芝自当禀于陛下,由陛下定夺。” “唉~好!” 高诚自讨了个没趣,还以为袁术给荀芝的权利很大呢。现在看来,索地一事,没那么容易喽。 “吾大周也非贪得无厌,南阳郡内湍水以西诸县,尽划于周。大周,可保证三年之内,无人敢犯楚境。” “若是赵国举兵南下呢?” “吾大周自会出兵并州,迫使袁绍不敢南望。” “若是吾大楚,南伐孙策,收复江淮呢?” “大周只能保证孙策不会侵入现有楚土,至于楚国主动出击,吾大周可作壁上观!” 高诚带着几分邪笑,看起来颇有轻浮。 荀芝暗叹一声,无奈的摇头道:“大王先与孙策立盟、联姻,今又与吾大楚相约,委实让外臣信不过啊!” “那是自然,孤也不需要汝相信,只要楚帝相信即可。” “邓县、穰县、骊国、朝阳四县,不能予!” “大周可以不要这四县。” “那便请大王稍候旬月,且待外使报于陛下。” “可!” “外臣告退!” 荀芝执礼相辞,刚转身两步,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又回头问道:“大王,外臣有一私事相询,还望大王不吝赐教!” “且言。” 高诚正想着袁术这货答应割地的几率有多大,根本没啥心思去管荀芝的私事,口气也很是轻浮。 “大王,吾荀氏子弟荀攸,数载前,于河东失联。荀氏遍寻北方,未闻其踪迹,还请大王如实相告,周国是否知晓荀攸下落。” “荀攸?” 高诚的心思,当即被荀芝所言之人,勾了回来。 捏着下巴,盯着荀芝。 不对啊~ 荀攸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在老曹手底下了吗?毕竟,荀彧都过去了,没道理会把荀攸落下啊! “难道其不在曹公那里?” 高诚疑惑的问出心中所想。 荀芝摇了摇头,回道:“文若兄长便在昌邑,若有公达讯息,肯定会第一时间传达颍川。” “嘶~” 高诚皱起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周国境内也没得啊! 要是有荀攸的踪迹,郭奉孝就早跑来跟自己说道了。 “赵国那里有没有可能?毕竟,荀公达当初于汉庭司职,吾大周夺回河东之际,王允早已迁汉庭至晋。去岁,吕布大败,汉庭百官,尽为赵国所获。” “不在晋阳,家叔当初自晋回颖川前,便从未见过荀攸。” 荀芝神气不由一颓,周国这里也没见到荀攸人的话,那恐怕很可能是死在乱兵之下了。否则,也不至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叨扰大王了!外臣告退。” 失望的荀芝,再度稽礼相辞。 高诚这次也还之于礼:“荀卿好走。公达一事,孤会让人彻查一遍,若有消息,必知会荀氏。” “多谢大王了!” ———————————— 荀芝离开后,高诚立马就派人去寻郭嘉。 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荀攸荀公达,这么一位大才,居然失踪了? 不应该啊,除非荀攸深藏山林,否则凭借荀氏的人脉,必定可以找到。 多管闲事? 自己不这么认为,不管有没有找到荀攸,只要大周做出样子,日后也能跟荀氏搭上话不是。 楚国袁术,已是冢中枯骨。 颍川四大士族,陈氏已入曹操囊中,韩氏北上河北,钟氏正在关中。尚在楚地的,只有荀氏。 眼下东汉末年才子辈出的颍川诸族,皆是以荀氏唯首。 若能在楚国坍塌之前,拉拢到荀氏,好处肉眼可见啊! 没一会,郭嘉就懒懒散散的进入大殿。 “王上,传臣来,可是有要事安排?” 郭嘉这副浪荡的模样,高诚早就习惯了,也不在乎,问道:“奉孝,荀攸荀公达汝知道吗?” “嗯?当然知道啊,吾之良友!怎,王上有公达的下落?” 郭嘉当即收起慵懒,神采奕奕的注视着高诚,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可惜,高诚摇了摇头。 郭嘉亦随之苦笑,感叹说道:“唉~公达兄绝代之才,却是落得个不知踪迹的下场,可惜~” “方才荀芝与孤说起荀攸的事,孤觉得有些蹊跷!” “噢~臣恭听王上见解。” “荀芝言,其长辈自晋阳归颍川前,从未见荀攸,也就是说荀攸根本没去晋阳。奉孝明白了吗?” “王上的意思是说,还是在于河东一战!” “不错。如果荀攸没有隐匿山林,那吾等不可能查不出来。毕竟,破安邑时,孤记得三军并未大肆屠戮,死于乱兵之中的可能性并不大。” 高诚慢悠悠的说着,郭嘉也听得仔细。 破安邑时,是徐荣在场,纵兵屠戮肯定是没有的。因为当时,过了大河后,河东几乎望风而降。 而且,荀攸是汉庭官员,衣着打扮必然不同于常人。那些士卒,再蠢也知道抓活的比死人的奖赏高。 “王上,臣这便下去查往年备案。” “嗯~仔细查查。另外,也让京畿的调查司探子,好好搜索一番。” “诺。”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荀攸正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奋斗着。 第982章 追寻 郭嘉出宫后,一路直奔国相府,寻到了老国相阎象。 “阎相~好生悠闲啊!” 郭嘉笑眯眯的朝着在官署池前,垂钓静心的阎象走去。 阎象闻声回头相视,见是郭嘉,也是露出会心笑意,言道:“唉~汉中粮秣的用处,已经定下来了。国朝户口普查的事情,也都忙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布政使一设,老夫总算是能偷些闲时了。” “哈哈~看来嘉来的正是时候啊。眼下,正有一要事,需请阎相相助。” “唔~汝小子不会又出什么馊主意了!” “哪有,真的是要事。” “说来听听!” “荀攸,荀公达。不知阎相是否有所耳闻?” 郭嘉说完,看向阎象。 阎象点了点头,感叹道:“当然听闻过啊,毕竟荀氏八龙之后的两大才俊,与王佐齐名啊!” “正是!不过,荀攸自当年国朝拿下河东后,至今下落不明。而且,其也未曾入晋阳。” “下落不明?” 阎象促然回首,盯着郭嘉,疑惑问道:“奉孝的意思是,这么一位俊杰,正在吾大周境内?” “所料不差,当是如此!” “老夫这就安排人去查典户籍,只要他还活着,必然遗漏不了。” “不仅是户籍,还有其他往年书录典册。而且,其归隐山林的可能性,也不小。” “不会,即便是归隐山林,也必然与人接触。只要他与人有所接触,户籍之上,必有此人!” 阎象信誓旦旦的话语,听的郭嘉有些发愣,不禁疑惑问道:“这户籍普查,这么厉害?” “嘁~” 阎象冷嗤一声,言道:“不然呢,若是一如汉制所查,哪用的了两三年的时间!不过,过阵子,又得忙活益州的户籍普查了。骤时,估摸着又得两年时间哩。” “嗯,公达此事,就有劳阎相了。稍后,嘉还要去徐车骑那里走一遭。” “不碍事,去。当初,文良是主将,他知道的应该不少。” “那嘉先行告辞了。” “嗯,慢走~” 出国相府,转过两条街,郭嘉就来到了徐荣的府上。 清冷的很,丝毫没有那权贵府邸之相。 然而,徐荣就是这样的人,不声不响。 先前,受封大周车骑、辽阳县公。 他是大周第一位受封公爵之人,到现在连中尉段煨、国相阎象,还仅是侯爵呢。 按照常人言,这般大喜事,肯定要操办一番不是。 结果徐荣倒好,啥也没干。 现在,看着这府邸前的门匾,还是简简单单的徐府二字。 “清廉忠义,莫过徐公也。” 低吟一声,郭嘉便命仆人叩门。 一小仆闻声而出,疑惑的看了眼府外的车驾,而后问道:“敢问公子何来?” “在下郭嘉,特来拜见徐公。” “原来是郭祭酒,祭酒快快入内,仆速禀主君。” 小仆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郭嘉,虽有震惊,但好歹礼节没失。 跟着小仆,走了没多会,就迎面见到了徐荣。 “奉孝步子还真快!” 亲自出来相迎的徐荣,不禁笑言道。 郭嘉稽礼言道:“今日嘉有要事劳烦徐公,自然步子快了些。” “噢~走,入书房详谈。” “徐公请!” “请。” 越过府内园林,折路一转,便至徐荣所言的书房,单独的两间屋舍,煞是清静。 走进书房,郭嘉过目一眼,便叹言赞道:“真是清闲雅处。” “长安市闹,寻一清闲尔。” “徐公笑言尔!” “哈哈哈” 两人调笑几句,促案对坐。 “奉孝此来,有何要事?” 徐荣率先问及。 郭嘉轻嗯一声,言道:“徐公,当年国朝拿下河东,率先进入安邑城内,是哪支部曲?” “嗯~” 徐荣不由拧起眉头,想了半响后,才言道:“是李利的骑兵。破安邑,有内应开城,轻而下之。” “那李利所部,当初入城,可造杀戮?” “未曾!这一点老夫记得清楚,其所报轻破安邑,而后尽俘城内之众。” 徐荣坚定一言,然后就露出不解,疑惑问道:“奉孝问这么多,究竟是所为何事?” 郭嘉苦笑叹声,说道:“唉~还是为了荀公达啊。当初河东战后,公达便下落不明,至今已有数载。” “数载?这么长时间,恐怕难寻其踪啊!” 徐荣亦是摇头感叹。 乱世之间,失踪了数年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了。 “对了,姓荀?他叫什么?” 徐荣突然相问,荀姓?似乎有点印象啊! “荀攸!荀公达!” 郭嘉眼前一亮,紧紧盯着徐荣。 最终,吭哧了半天的徐荣,还是没想起来。 时间太久了,几年前的小事,哪记得住! “奉孝不如去石渠阁,查询当年战报,老夫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战报中有所提及。” “多谢徐公,那嘉先行一步,告辞了!” 得到了只言片语的信息,郭嘉如获珍宝,再也按耐不住,当即起身告辞。 说完就走。 徐荣看着急匆匆的郭嘉,不禁哑然失笑。 荀攸? 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莫非没有这个人? “哎呀,坏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突然,徐荣猛拍了下大腿。 当初河东有不少汉庭官员归附,自己应该让奉孝去问问这些人啊。 算了,算了。 反正查以前的战报,奉孝也自会发现那些归附之人,到时候如无所获,也应该自会寻他们。 而郭嘉匆匆出了徐府,又乘上马车,马不停蹄的朝宫内赶去。 没办法,所有的军事情报、战报、行令等,都保存在未央宫石渠阁内,由总参寺负责安排人掌管。 石渠阁,非常恢弘。 比王莽毁坏之前的阁殿,还要恢弘。 东汉这么多年来,仅仅是重建了天禄阁和石渠阁,但从来没怎么使用过。因为,都城在洛阳。 而大周定都长安后,修缮未央宫时,由于皇室人丁不旺,就让二阁并了其周围的几座宫殿,再加以修缮。 两阁东西相对,间隔二里。 东为天禄,存放书籍史册。西为石渠,存放各类档案。 天禄阁内外,时不时都有中央官署的官吏进出。毕竟,就挨着了这么大的一座图书馆,那些好学之辈,怎么可能放弃进去抄阅的好机会呢。 要晓得,如今的天禄阁,不仅有诸大世家贡献的藏书,还有许多国朝大儒对经典名作的注释呢。 反倒是对面的石渠阁,冷淡的很! 第983章 石渠 “石渠阁!” 郭嘉看着硕大的门匾,轻吟一声,内寄希望,踱步入内。 以前,自己直以为公达兄去了晋阳,而后才不知去向,自己也只是寻些熟人帮忙打听。可今次荀芝一语,让自己总算是寻到了点苗头。 石渠阁,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找到公达的名字。 止于河东,那必然深藏其间。 “职下见过祭酒!” 郭嘉刚入阁内几步,石渠令便已出来相迎。 实在是这石渠阁,除了那些往来送取的吏员外,几乎见不到国朝要员。今日,祭酒前来,可真谓蓬荜生辉啊~ “令史不必多礼,嘉前来叨扰,还望勿扰令史清静啊!” 郭嘉态度很和气,对于这么一位小官,也是恭敬如宾,这也是年纪轻轻的郭嘉,能在大王身旁伫立十几载的原因之一。 国朝上下,要么不闻其名,不见其人。要么闻见如斯,交好往来。 石渠令连忙摆手道:“祭酒说笑了,能为祭酒解忧,职下心之所向。” “那便麻烦令史了!” 郭嘉微微颔首,稽礼谢言。 石渠令转而问道:“不知祭酒,是查阅何案?” “嗯~当年国朝下河东一役所有战报!” “所有战报吗?” 石渠令低吟一声,随即冲着身后吏员言道:“速速调取,初平五年夏秋战报。” “诺!” 吏员应声折身,往阁室而去。 石渠令又看向郭嘉,恭请道:“祭酒,战报用不了多久便能取来,可坐饮稍后片刻。” “好,多谢令史了。” “祭酒请!” “请~” 二人促案而坐,等待着取战报档案的吏员归来。 不过二三盏茶功夫,方才离去吏员与另外一人,抬着一个木箱至前。 “阁令,这便是初平五年所有战报,春时未有战事,其内自六月大王往离石相王计起。” 说完,吏员打开木箱,正见内里信报一张张整齐的拜访着。 郭嘉起身踱步至前,拿起一张。 初平五年,五月,调羽林、虎贲至渭桥,静候余部。 初平五年,五月中,调 军破安邑! 郭嘉看完前几张,就迅速的开始跳着翻越。 五月、六月、七月 直到现在,看到这一张战报。 初平五年,八月中末,吾部精骑破安邑城,俘获郑泰、赵温、何颙荀攸、裴茂等人,及其家眷。城内守军,尽数皆降。此外,王允精骑,即将临至,望将军速遣部来援。” 是了,就是这了。 “令史,此封战报,嘉可否抄录一份?” “速取笔墨纸砚。” 石渠令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命人去取用品。 这些档案,都是几年前的了。莫说是郭祭酒了,就是别人来抄录,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有两年之内的信报,还暂未彻底放开。 郭嘉很快就将此封战报抄录下来,而后便相辞离去。 出了石渠阁,自是前往总参寺。 若依信报所言,那公达必然是以战俘处置的,如此总参寺自然就知道公达兄的后续所在。不过,让郭嘉有些哭笑不得是,这信报所列人名,大多数都成了大周的官吏。即便是一些不愿意归顺的,大王也都特赦了。 虽然不许他们擅自离开长安,但也都过得好好的,大有在长安另立族支的苗头。 唯独这公达兄,怎地就没声没响的不知所去了呢? 总参寺内,贾诩正眯着眼睛浅睡。 时不时,还会抬头望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嗯~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该下班了! “嘿~老家伙,汝还真是悠闲啊!当司之际,休憩养神,荒废军务啊~”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贾诩眉头微动了一下,不慌不忙的说道:“郭奉孝,老夫年岁已长,这睡意也不自觉的频繁起来。不若改日,老夫与大王多言两句,让汝兼领副总,也好为国尽力啊!” “嘁,行了,不跟汝胡扯了。嘉此时来,乃是有要事在身,看看可有印象!” 说完,郭嘉就将手中抄录的战报,往贾诩跟前一送。 贾诩睁开眉目,接过纸张,只瞥了一眼,就又丢给了郭嘉,没好气的言道:“奉孝,老夫纵是再清闲,也不会亲自过目战报啊。不然,老夫还要那些参佐干嘛!” “嘿~汝这家伙,谁让汝看战报了。吾是想问汝,这荀攸尔当初是如何处置的?” 郭嘉被贾诩这老家伙两句话给呛的不轻,气呼呼的言道,顺便又把战报给丢到贾诩面前。 贾诩这才凝神。 因为,郭嘉小子方才提到了荀攸。 相处甚久,自己也知道郭嘉为了找这荀攸,当初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一度还让自己,给外州的友人们传信,让他们帮忙留意。 现在~ 贾诩拿起战报,仔细的看了一遍,果然有荀攸的名字。 只是这 八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罢了罢了,奉孝随老夫来,吾等去查询一番备令。” 贾诩站起身来,冲着郭嘉言道。 郭嘉大松了一口气,看来有希望了。 “走~” 两人在总参寺内绕了一圈,来到了隶属于总参寺的藏阁。 这里,存放着自打总参寺成立以来,所下达的每一道军令,以及所收到的每一道情报、战报的备份。 眼看着两位大佬到来,本一心想着即将下班的藏阁书吏,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两句。 然后,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 他们可不似石渠阁的人那般清闲,有大把的时间来整理。 所以~郭嘉看着天色尚亮到天色渐暗,又到天色晦暗,最终一口气等到了黑透。 “呼~总总参,找到了!” 书吏气喘吁吁的握着一张纸,来到两人面前。 郭嘉感激的接过纸张,谢言道:“辛苦了~!” “没事没事~” 书吏干笑一声,口中说着没事,目光却是看着那脸都黑透的衙门老大,心里直打哆嗦。 贾诩只是盯着这书吏,一言不发。 目光凌厉的紧。 就找一份几年前的纸令,居然能让自己等了快俩时辰,都干什么吃的! “哼~日后该如何做,不需要老夫亲自教尔等了!” 贾诩冷哼一声,口吐一言。 书吏急忙躬礼拜言:“总参放心,明日职下便将藏阁梳理一番,绝不会再误总参要事。” “哼,退下!” “诺!” 第984章 陈仓 “悉迁长安,发往廷尉?” 郭嘉一声低语,目光转向刚刚发了官威的贾诩。 贾诩老脸一红,尴尬言道:“奉孝啊,这都几年前的事了,老夫都无甚记得了,莫要在意,莫要在意。” “哼~吾公达兄要是受了罪,某绝不让汝这老家伙安生!” 郭嘉气呼呼的发了通狠。 贾诩干笑以对。 知道这小子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在意。 不过,还是劝言道:“阎卿现在估计也回府休憩了,不如稍后去老夫府上,小酌片刻。明日,再去拜访阎卿不迟。” “那是当然,今天跑了一整天了!” 郭嘉厚着脸皮,径直说道,随即又附耳相问:“老头,吾记得王上赐汝的佳酿,还有?” “嘁~汝这不尊长者的混小子,还想喝点好的?” “是是,小子鲁莽了,当称呼文和兄~” “这才对嘛!哈哈哈~” “那,这就走~” “走!” ———————————— 次日一早。 贾诩闲来无事,便与郭嘉一同来到了廷尉府。 廷尉府! 嗯~ 看着就有一股子阴森味。 也是没办法,谁让旁边就是诏狱呢。 故而,廷尉府也从繁华的未央宫附近,给迁到了东城角落。 寻常间,连个人影都不会在周围逛达。 只剩下那一队队的宪兵,来回巡逻。 贾诩和郭嘉,自是不会去往诏狱,而是走进诏狱旁的廷尉府。 府内掾属、吏曹往来,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匆忙,似乎也颇有些轻闲。 很快,廷尉正便来到二人身前。 “职下见过总参,见过祭酒!” “嗯~怎地不见阎卿?” 贾诩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廷尉正的见礼,而后问及阎忠。 廷尉正疑惑了一下,言道:“总参不知吗?” “嗯~?” 这下轮到贾诩犯迷糊了,阎卿近来也没与自己说道什么啊。反而是,自己也快半月时间没去阎卿府上了。 “怎么了?” “总参不知,阎公府上新添一男丁。再加上年岁日长,府内又无要事,故而现下廷尉府上下,只有职下来决事了。” “嚯~” 贾诩神色一喜,随后又换了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恨说道:“好歹也是同乡故交,这等喜事都不予老夫说一声。哼,稍后再找他阎卿算账!” 廷尉正尴尬一笑,默不作答。 这两位大佬是乡里,又是至交。 “廷尉正,今日嘉与总参至此,乃是有一要事相询,汝且看看,可还有甚印象?” 郭嘉却是有些心急了,插口言道。顺便着将带来的总参寺行令备份,递于廷尉正。 廷尉正接过看了一遍,言道:“中平五年的事了,确有此事。当初总参寺行令后,吾廷尉府便传诏狱,往河东带人至长安。但是,之后这些人多数归顺吾大周,亦或是王上特赦,准许他们居于长安啊!不知祭酒,是想要寻某人下落,还是?” “荀攸,荀公达!此人并未特赦,也并未归顺吾大周。其乃吾好友,多年来,嘉一直以为其或去晋阳,或去冀州。不成想,却可能遭受牢狱之苦。” 郭嘉感慨一句。 廷尉正闻言,表情也立即肃重起来,而后言道:“原来是祭酒好友。祭酒稍后,某这边传廷尉平来。其掌诏狱,必然知晓。” “多谢了。” 没让三人就等,廷尉平便回到了府衙。 “张兄,这位是贾总参,这位是郭祭酒,有些要事相询。” 廷尉正率先向廷尉平介绍贾诩、郭嘉。 毕竟,作为廷尉副手,当然见过贾诩和郭嘉,可廷尉平就未必了。 廷尉平躬礼言道:“职下拜见总参,拜见祭酒。” “不必多礼,廷尉平且看看这封行令。其内众人曾押解诏狱,后来王上特赦以及归顺吾大周的人除外,可还有人在诏狱否?” 郭嘉问及。 廷尉平看了一遍,思忖片刻,言道:“有,约莫四五人,算不上大官,也算不上吏员,但是骨头硬气的很,职下记得很清楚。不过,这几人在当年改元的时候,就移交将作大匠了。” “嗯~这是为何?” “当年改元,大王虽未大赦天下,但国相府行令,将所有牢狱中无奸淫、贪腐、命案在身之人,悉数移交将作大匠,让他们充作劳役。表现好的,三年释放。表现差的,五年释放。诏狱里的人,想必祭酒也知道。” “唉~文和兄,看来还得去见见大匠了。” “别介,直接寻秦卿。将作大匠只管制器,是能工巧匠,让他们管人,恐怕不行!” 贾诩直言道。 旁边的廷尉平也插口一言:“确实,将作大匠属少府,管理那些刑犯的也是少府官吏。而且诏狱中人,编往哪里,也只有少府有备案。” “多谢了。” 郭嘉执礼谢言,而后与贾诩说道:“走,直接去上林苑,秦卿当还在铸钱署呢!” “那是当然,秦怡那小子靠着铸钱署,一步入公卿之位。再加上王上也看重,肯定还窝在那呢。” 贾诩不禁开口戏言道。 二人随即离开廷尉府,自东门出,沿城向西。 上林苑铸钱署,离长安城不算太远,可也有十几里。乘车马而行,没用一个时辰,就到了铸钱署。 铸钱署的规模,这两年都没有扩大,但依旧在上林苑内处于一枝独秀的地位。 因为,其内匠户,足足四五万人,连带妻小二十余万在此。 原本这个世上最庞大、最绚丽的林苑,却莫名多了数不尽的村庄。虽然距离建章宫遗址,以及离宫等七十余殿尚远,可总归让人感觉有点掉份。 毕竟是皇家园林啊! 沿途,二人除了称赞上林苑的秀丽外,就是吐槽王上对那些百姓的放纵。 大量的流民以及匠户、养马人之类的国属工人家眷,就这样树立起一座座村庄。 听说,先前长安令杜楷也非常不满这种状况,上书请奏把流民分化至各郡。虽然如愿了,但王上却不允许强行迁徙百姓,百姓愿意离去才行。 结果,杜楷费了老鼻子劲,还是没让上林苑这座皇家园林恢复原样。 到了铸钱署,见了秦怡。 自然少不了蹭顿饭,趁此间少府官吏也查到了荀攸所在。 已经划到陈仓了。 而且,陈仓还聚集了所有的刑犯,约莫三万余众,为的就是修复栈道。 关中至汉中之间的栈道,早就经过张鲁的几次修缮,但高诚还是不满意。尤其是褒斜道,不仅仅要修栈道,还要在可以建造夯土路的地段,以驰道的标准,修建道路。 然后,还有蜀中各地的栈道,全都要好好修缮。 什么时候,这些栈道修缮完成,也就代表大周彻底掌握了巴蜀。 巴蜀富饶,也能畅通无阻的往来长安。 第985章 大修栈道 陈仓,关中重镇。 郭嘉并没有去往陈仓,而是径直来到褒斜道。 少府的人不难寻找,只要询问一番守卫关寨的士卒,就能得知荀攸所在的刑役人员,所在何处。 距离不远,只有三十多里。 但时隔数载未曾出长安的郭嘉,真的没想到自己车驾所行道路,叫褒斜道! 坚固的夯土路,足足有二十多米宽,起码可以容下五六辆车驾并行。而且,道路两侧,还都细心的用低矮的条石封住,山上滑落的尘土,皆被阻拦于外,使得大道看起来很是干净。 前面十多里,郭嘉还只是饶有兴趣,对于褒斜道的变化有些好奇。 不过,褒斜道最艰险的还是属于其间栈道,而非褒斜北段。 大周修缮栈道的工程,还没有到达最艰难的时刻。 行约莫十余里,二十余米宽的大道,就已经窄了小半,只剩下十多米。可两侧依旧铺条石,充作美观。 再行十里,最宽处可达十几米,最窄处却仅余六七米而已。 而这段最窄的地方,还有不少民夫尚在劳作。 他们的任务就是开山,把道路两侧的山石,不断砸落,扩大道路的宽度。 费力而不讨好,莫过于此。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没啥愤恨之意,反而有说有笑,手中也没有丝毫闲着。似乎,这开山之事,并算不上什么。 郭嘉下了车驾,褒斜道的扩建、修缮,可以说是国朝第一要务了。自己出京时,王上便交代了几句,途间好生看看。 王上在想啥,郭嘉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担心有人贪腐! 这些不需要自己亲自去查,手下的调查司早就盯紧了每一个在场的官员小吏。毕竟,这可是计划今明两岁要花不下八万万钱的大工程啊。 甚至,这八万万钱,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自关中至蜀中的所有工程。也有可能,修完褒斜就用完了。 如果没有拿下巴蜀,谁要是有花这么多钱修栈道的想法,王上绝对会往死里打。 唉~没办法,拿下成都,大周可谓是得了一笔横财! 仅是成都府库,就存有钱十一万万,粮秣四百余万石。这也是刘璋几年来大肆招兵,又接连作战的底气。 现在,全归了大周。 再加上,周国占据的蜀地数郡,有口三百余万人,铸钱司又能狠狠的铸一番钱了。 大周,也有了底气去开展这项大工程。 “祭酒,这天色渐黑,不若在职下居所就餐如何?” 少府的一员小吏,负责的就是这地方的三千多劳壮力开山。碰见郭嘉这位大神,当然要尽心伺候了。 莫说周国人了,便是赵国、楚国人也都知道,郭祭酒可是大王心腹中的心腹。 看看满朝文武,除了郭奉孝,谁敢在大王面前嘻嘻哈哈~ 郭嘉也没拒绝吏员的恭请,谁让褒斜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往前,估计没个十来里,连下榻的地方都没有。 值此之际,众多辛苦劳作的民夫,也都开始收拾家伙事,准备下班。 郭嘉和吏员,就这样随着一群糙汉子,回到了临时驻地。 一处山谷,不算大。 谷口设寨门,内置大房百十间,看起来像是武功那地方装粮食的仓库。 吏员时刻都在盯着郭嘉的目光,见其看向工舍,当即言道:“祭酒,这些工舍,都是按照武功那边的大仓建造。一间可容二十余人休息,衣被皆足。如今,这褒斜道沿途数十万民夫,都是居住的这种工房。虽是拥挤了些,但好歹夜晚可有下榻之所。” “不错,不错。褒斜道见险难行,左右很少有空旷之所。” “正是,当初几位官长都愁白了头发,不知道如何为民夫们提供居所。最后啊,还是一青年人所提。大家一想,确实是个好主意。” “噢~听汝这么一说,某对那青年人颇是好奇啊!” 郭嘉眼前一亮,难不成自己寻找公达兄的路上,还能为国朝发现一大才? “祭酒必然能见到,前面听说有一段几十步的栈道正在修,似乎就是那青年在主持呢!” “当真?” “职下骗谁也不敢骗祭酒啊~” 吏员当即言道。 郭嘉轻嗯一声,这倒也是。毕竟,自己可是调查司的头头,糊弄自己跟找死没啥区别! “民夫们的伙食怎么样?” 行走间,郭嘉又询问道吃食方面。 吏员哈着腰,应道:“祭酒放心,职下绝对不敢克扣。所以,吃食方面一律依照关中劳役标准准备。不过,越往南恐怕也会越差。” “这点某理解,褒斜道毕竟不是关中坦途。” 郭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很快,便踱步至民夫聚食之地,顺便瞄了几眼。 “嚯,还不错嘛,这股肉香味,诱的某都馋了!” “祭酒说笑了,乡野伙厨,自是比不上长安美味。好在,职下倒也搜罗了一位好手,做的一手地道关中味。” “噢~走,正好也腹感饥饿了!” 看到郭嘉兴致勃然,吏员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郭祭酒不是普通人,轻易更是不出长安。如今,虽然顶着寻找故友的名义,跑到这褒斜道来,谁都会有点疑心。 没办法,大名鼎鼎的调查司都指挥使啊! 眼下,只要饭食过得去,自己也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官场上的规矩嘛,哪怕自己就是浑身干干净净,那也得做出姿态。 更何况,还不怎么干净呢? 大的谁也不敢动,国朝从明示对于贪官腐吏的处罚以来,至今都没人敢当冒失鬼。所以,只能偷偷摸摸溜上丁点了。 数目小,上面的人也不会在意。 谁让他们干的是最麻烦的活呢? 说是盯着民夫干活,可实际上跟伺候祖宗一样。 活还没干,少府卿就下了严令,但凡有人举众闹事,他们这些负责看管的吏员,一律斩首,别无他言。甚至,若是出现了民夫哗变之类严重的事情,所有人都躲不过那一刀,连他们家人也躲不过。 然后~大家伙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民夫。 顺便着,也总算是有由头,给自己补给下了。 这一点,郭嘉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贪那么丁点,国朝不在乎,只要你把手中的活干的漂漂亮亮,没人提那鸡毛蒜皮事。 但你要是贪了,还把事给搞砸了~ 不砍人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其次,褒斜道的扩建、维修,仅是艰难险阻。不仅是民夫,连这些底层吏员,也都要好生供应着。 干工程嘛,最怕的是啥? 是停工! 工程不停,士气不懈。 但只要停上天,再想找回先前的干劲就难了~ 第986章 欲通天地绝 离开了这处小小的施工现场,往南行十三四里。 终于来到了这处最大的施工现场,民夫连营有十余里,十几万民夫聚集在此,修筑着这一段路。 有开挖路基者,有凿石拓宽者,有拌土输运者,有打磨条石者 凡凡数十种,石匠、木匠、陶匠、铁匠等等,皆现于此。 除了长安,这里应该是大周工匠总类聚集最多的地方了。 此外,还有画师这种高端艺者。 反正一大群老头子聚在一起,看的郭嘉兴致尽来。 因为,工程的总负责人少府少监,就在这群人之中。 十几号人,围绕着一圈,听着其中一名青年人挥斥。不过,那人似乎带有口吃,说话断断续续。有时,两三息才把一个字嘣完。 “少监~” 一名吏员,显然注意到了郭嘉的到来,疑惑的唤了声顶头上司。 这人看衣着就不是简单人物,尽显豪贵。可褒斜道这旮旯地,士族子弟会闲着没事来吃土? 少监闻声后望,只看了一眼,便当即顾不上场中众人,匆忙来到郭嘉面前请礼:“可是祭酒临此?” “嘉私行尔,耽误少监了。” 郭嘉带起微笑,和和气气回礼。 少监也许不认识自己,但昨日那吏员不可能不报于其。 其余人,也都沉下声来,看着眼前的权贵之人。 “祭酒所来,职下早已准备,已命人往前面去,传唤荀攸先生。另外,还请祭酒恕罪,职下先前并不知晓荀先生,乃是祭酒故友!” “无妨无妨。若非此番细察,嘉亦不知好友服刑役于前。” 郭嘉没有在意,谁让公达兄自己想不开呢,怪得了谁。而后,又冲着少监言道:“方才嘉闻诸君探讨正酣,可否一闻之?” “有祭酒指导,吾等荣幸!” 少监当即恭维一句,心里面却是在吐槽,果然是大王派来视察的。否则,这些连负责天下技艺的自己都听不懂的玩意,祭酒能听得懂就有鬼了。 接下来~ 自诩智绝的郭嘉,也是听了好大一顿天书。 旁边的少监,时不时还能插句嘴,可自个真的是满脑浆糊~ 但是,自己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地方会有画师的存在。 头发斑白的老画师,按照那青年人的吩咐,不断的在一幅悬崖峭壁的画纸上添笔。 “诸位长者,不论是横梁撑之,亦或是立柱顶之,都无法保证车驾安全通行。而且,南山山中古木虽多,木制虽好,但仍是木料,难躲风雨吹化。如此修缮,不出二十年,必然需要彻底翻修,虚耗民力、财力。” 少监身旁的一名吏员开口言道,语气颇为严苛。 但随即便有人反驳:“可若依马小子之言,凿峭壁开行道,起码需深入近丈,壁道虽畅,然谁也不敢保证其上山体,会否坍塌。若是坍塌,前功尽弃。” “小小子,算算过了不会!” 马钧亦是回道。 “如此空算,谁都皆可。然,旦有万一呢?” 还有人不服。 马钧皱起眉头,看向少监。 少监思索了下,随即看向郭嘉。 连带着其余人,也都不仅将目光折向郭嘉。 气氛的突然安静,让郭嘉有些莫名的尴尬,干笑一声,朝着众人言道:“诸位长者,嘉确实不通修建之道啊~” “祭酒,现在不是修建的问题,而是如何修建的问题?” “嗯?有区别吗?” 郭嘉回视少监,什么叫不是修建的问题,而是如何修建的问题,那不还是修建的问题嘛。 少监嘴角一苦,言道:“是钱的问题。以横梁或立木之法,只需巨木即可,可上南山伐巨木,顺水而至。耗费不了太大的功夫,自然也就花不了多少钱。但是若凿壁取路,仅是这百步宽的路,少说也得三月功夫,花费自然就高。” “二者,孰优孰劣?” “自然是凿壁占优啊,只要山体不出现坍塌,栈道至少可保百年之久。” 少府没敢夸下海口,真要是依马钧所言,凿壁开路,无天灾无人祸,三百年打底。自己当初听了,差点没把这小子给撵滚蛋。 结果,不声不响,这小子找人凿通了两步长,确实比用木梁石梁强的多。 “那就凿壁开道!国朝所图永久之策,而非一时之策!” 郭嘉当机立断。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跳出言道:“祭酒不知,当年明帝命人以火烧水激之法,费时三年,方开十二步石硐,名曰石门。而眼前峭壁,却有百步,且向南段,沿途峭壁几近百里,皆凿壁开山,纵是吾等老死,亦未必能成啊!” “是啊~祭酒,马小子年少无知,您居国贵,当辨良言啊!” 场中一时激愤。 马钧也不由垂下头颅,暗自感叹。 郭嘉逐渐拧起眉头,看向马钧,问道:“老丈所言可否属实?” 马钧点了点头。 明帝,永平四年,诏书开斜,凿通石门,永平六年始,永平九年终。 但是,明帝所想,仅是石门一段,皆因此处无法立栈道,故而凿山硐成门。而且,仅是调用两千余民夫而已。 而他们不同,非山体开洞,大可依栈道,于峭壁开道,分段施行,三月凿百步不成问题。 至于南段动遏数百步,甚至数里的峭壁,也一样可以故技重施。因为,他们有二十万人,人多就是倚仗。 “马钧,这百步,多久可以凿完?” “三三月!” “三月?” 郭嘉眉头未展,百步就要三月,那若是上千步呢,岂非数年之功? “一千步呢?” 郭嘉问了出来,目光直视马钧。 若其回言载岁,自己就得改变主意了。因为,褒斜南段自己虽没亲自走过,但也听过太多了。沿途峭壁,不下百里。 那可是三万步啊! “三月!” “嗯?缘何时日相同?” “分,分段分段开工。人,足够!” 马钧没有丝毫的胆怯,回言道。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分段开工? 如此,二十万人可以同时开凿多少步远?若是远超千步,以此法而行,未尝不可。 “好!本祭酒就信汝一回,便依此法!待回到长安,某自会向王上说明此事。眼前仅是褒斜道而已,若吾等尚不能克,那金牛道、米仓道、阴平道怎么办?” 此时,郭嘉的目光,已经扫向在场的一应老者,口中言辞不断:“马均有一句说的非常好!有人!有人就是吾等最大的底气所在!二十万人不够,待春耕结束,国朝可调动五十万,一百万!甚至,吾等死后,还有儿孙在!” “凿壁开途,通天地之绝,何等壮魄。待其成时,吾等皆名留青史,泽被千秋万代。” “待嘉回朝,必奏禀王上,请为诸君,留名褒斜,为后人瞻仰!” 第987章 商君垦令 次日,在少府少监及马钧的细心安排下,十几名资老大匠亲自盯着凿壁开道之事。 百步栈桥,最多也就容下不过三百人而已。 三百人分成二十余段,接力凿岩。 然而仅靠椎、锤等物,想要凿出马钧心中所预估大小的岩洞,何其难也。 整整一天下来,也仅仅是凿出脸盆大小,深不过半臂而已。便是这一所得,也是付出了不小大的代价,铁锥、手镐都使坏了好几百把。 郭嘉看着这一日的成果,也是颇有些欲哭无泪。 这也忒慢了! 在岩壁之间开凿道路,最起码也要宽高一丈,否则连车驾都难以行过。而凿道仅是最开始的工程,后面还要加固、防护等,三月真的能完成吗? 即便是以火烧水激之法,但也别忘了,只要山岩有所松动,这栈道可就不能用了。 其所嵌入山体内的梁木旦有松动,其必坍塌! 郭嘉没有去寻马钧,因为用人不疑,现在才刚刚开始,还没到打自己脸的时候呢。 马钧也神色如常,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甚至,比预料中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没有郭祭酒的出现,众人必是心生疑虑,继而力难从心,事则难为。现在,祭酒一番阔论,刺激了所有人的心思,力从心生,诸事则竞。 休息了一夜,栈道上的民夫,再度开始三班倒的工作。 所凿碎石,悉数转运至外。 时至中午。 少监引领一人,来到了郭嘉的临时居所。 “公达兄!” “奉孝?” 二人见面,反倒是荀攸露出了疑惑,随即面生喜意,得遇故友,人生之幸。 郭嘉走到荀攸面前,连连摇头,叹声道:“公达兄何意?” “嗯?” 荀攸还正想着可以与郭嘉阔谈一番,却突闻郭嘉之问。转而,心有所解,言道:“这个奉孝,非是攸不欲寻汝~” “哼!嘉于大周,不敢说使兄骤居高位,但也不至于使兄遭受牢狱、苦役之苦。兄在河东被获,嘉不多言。既辗转长安,缘何不寻嘉焉?是嘉,不足以为兄所倚?” 郭嘉越说越有些生气。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偏偏死憋着不吭声,否则哪有那么多麻烦。 荀攸笑了下,说道:“奉孝,非是汝之所想,且听攸细细道来。” “今天兄不说清楚,嘉可不乐意!” 郭嘉略放狠话,又与少监言道:“张少监,汝处可有浊酒,且备些!” “祭酒放心,职下已经安排人去取了,稍后便至。那张某也先行告辞,不扰祭酒雅兴~” “多谢少监了。” 郭嘉面色和气,微屈致谢。 待到少监一走,回过头就换了脸上,看着荀攸的面庞,颇有些牙痒痒。 “说~让嘉好好听听兄长的高谈阔论!” “行了奉孝,汝就别拿为兄说笑了。” 荀攸当然知道郭嘉小子在闹小脾气,摆摆手长叹一声,言道:“奉孝不知,当初刚为兵丁所获时,攸心气尽丧。本来嘛,见不少人都为周王特赦,放了出去,本想着就此归乡,再好好学造一番,去去浑身浮躁。” “不成想,特赦没吾甚事,直到了长安诏狱,这才发觉有些严重了。当时也有想法,寻奉孝求助。但三思过后,攸以为牢狱一行未必是祸。正所谓,福祸相依,于牢狱之中,更是清静非常,攸得以省己身而更过,所得良多。” “之后,言周王仁义,却又感如此清闲时际为人所阻,煞是不爽。然,王命不可违啊。攸遂于与众人,编入刑役,铺路修渠,历经种种,终知周王仁义。” 郭嘉一边仔细的听着荀攸所说的话,一边观察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一身破旧麻衣洗的发白,顶上也没了他喜好的儒士冠,换了块干净麻布,充以布牟。腰间,也再不见宝剑佩玉,更无丝锦绶带,只是布条缠身。 面上间,也全不见当年清秀儒雅,尽显沧桑。 最为重者,须发贲张,不修边幅,甚是有失礼仪。 “兄长,比嘉甚之。” “此言怎讲?” 荀攸看郭嘉开口,于是问言。 郭嘉微微摇头,说道:“吾得王上厚重,得居高位,久于庙堂,而难下至。此次一行,乃嘉五年来,第一次出长安这么远。沿途所见,虽不得细察,亦能心明许多。” “噢~那攸便要考考奉孝了,明出甚事?” “工赈乃国之良策,曾助大周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日。但行至今日,已有数载,年年更胜。尤数农闲,动遏数十万计。遂是国朝基建大展,民继而有富。不过,看似国朝日盛,可有其益,必有其弊。嘉未细察,仅知道去岁秋计,国朝粮税少了二百万石,思之念及,当在工赈之策。” 郭嘉道出了心中的担忧,虽然这只是自己所猜测,但绝对有关联。或者说,若自己猜错了,可能会更好。 猜对了,那就麻烦大了啊! 荀攸感慨言道:“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爱子不惰食,惰民不窳,而庸民无所于食,是必农。大夫家长不建缮,则农事不伤。爱子、惰民不窳,则故田不荒。” 说完,荀攸看向郭嘉,周国上下,多以陷入工赈所带来的利益之中,而忘乎根本。 不出所料,听闻荀攸此言,郭嘉如若雷震,缓缓闭上眉目。 恍然大悟~ 商君书,垦令!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声服无通于百县,则民行作不顾,休居不听。休居不听,则气不淫。行作不顾,则意必壹。意壹而气不淫,则草必垦矣。” 荀攸又言道。 郭嘉闻声相视,苦笑说道:“唉~声色丧志吗?幸得,天禄藏有商君书,改日嘉也要好好读一读了。” “商君变法,垦令为其先。耕战耕战,耕在战前。” 荀攸亦是注视着郭嘉,继续说道:“大王更二十等军功爵,确实乃是必行之举。汉之前制,已是荒废,需得破而后立。然一去其耕,二嘉其财,有失妥当。” “当何以更正?” 郭嘉身体前倾,凝声相问。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奉孝,此事问攸叔父,其或许能答。然问之于某,怕也无可奈何啊!” 郭嘉白眼一翻。 随后,二人相视苦笑。 都是智绝之事,虽明其中道理,但同样也都明白其事之艰。 商君变法,何其难也。 眼下虽不比商君之难,亦不下征战之难。 因为,大王已经树立起了一批又一批的利益既得之人。想要更变,就必须要打破这些人的阻拦。 甚至,或许会殃及到王上。 第988章 何其悲哀 “不说这些了,兄日后打算怎么办?” 正值浊酒常食上案,郭嘉亲自予荀攸斟酒,继而问道。 荀攸看着木爵中的浊酒,顿时腹中静了几载的酒虫涌动,当即举樽对言:“先饮一樽,再谈别事。” “哈哈~倒是忘了,兄这些载未曾饮酒了!” 郭嘉笑言共饮。 “啧~虽是浊酒,然此际更胜仙酿啊!” 浊酒入腹,荀攸眉目微闭,享受着那相忘已久的感觉。 “周法有令,刑徒不得作饮。劳役虽不能在做工期间饮酒,但归家后,便无约束。兄长,不容易啊!” 郭嘉小呡一口,看着酒兴大起的荀攸,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初。 荀攸摇头长叹:“可不是嘛,攸甚苦于此令。” 而后,不经意间,荀攸看着郭嘉那还有一大半酒水的木樽,疑惑问道:“怎的~奉孝于长安美酒仙酿足供,这般浊酒,不足以入口乎?” “非是如此,实在是嘉现今不善饮酒。” “嚯~当年在颍川,说起饮酒,吾等士子谁不得冲着奉孝喝彩。短短数载未见,就戒酒食素了?” “兄长莫要嘲笑嘉了,大王强令啊,嘉也不得不从啊!” 郭嘉苦笑一声,就没碰见过这般大王。不过也好,比起往年,轻松了不少啊。 荀攸看着郭嘉面色间的转变,心中疑惑更盛,问道:“怎么?缘何周王强令汝戒酒乎?虽说尔等君臣相交甚密,但他人私事,周王当不会如此做啊?” “兄长不知。一来,嘉年幼无知,饮酒误事。二来,前些年,酒色不拒,灵丹妙药不断,病了好大一场呢。这三两年休养,才好了许多。” “竟有此事?” 闻言,荀攸不禁也肃重起面色,关心的注视着郭嘉。 郭嘉点点头,劝言道:“大王曾言,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皆充斥火毒,煎烧五脏,久而则五脏俱焚。兄长日后,也勿要再食啊!” “五石散吗?” 荀攸苦笑一声,说道:“刑役三载,兄纵是想食,也见不到啊。更何况,为兄也不好此物。” “那便好!唉~原先吾还不太相信,当年汉中王依附国朝后,久闻其乃仙师正宗,故去信相询,方晓皆不过是那些术士故弄玄虚。反都倒是一心信仰羽化登仙的正一教,无人去熬炼金丹。” “巴蜀神鬼之道盛行,术士也是最多,其中不乏名门大宗,周王想要整顿,只怕得费上好一阵功夫呢。” “行了行了,酒也喝了,就别岔开话题了。” 郭嘉突然间不耐烦的说道,直盯着荀攸,言道:“嘉亲自至此,来意兄长也知。兄长若有意,那便随嘉回长安。若是无意,嘉便禀奏王上,骤时安排兵丁,礼送兄长归乡。” “额~好,还是没拖过去。” 荀攸自嘲一声,然后抬头看向窗外,片刻方言:“奉孝,攸不想再参与其间了~年少无知时,自感才华出众,可谋定天下。现在观来,攸所自信的谋,也不过是杀人的利器而已。而所杀之人,却是这些勤恳的百姓,何其悲哀!” 说话间,荀攸手头指着窗外,目光滑过远处忙碌不休的民夫。 话毕时,收受腹间,端身正坐。 郭嘉眉头微皱,看向窗外,不可否认,这些最底层的百姓确实是大乱之世的受苦者。世家豪族,虽逢乱世,但灭亡者寥寥尔。 倒是他们,动遏乡亭尽殁,或是阖城皆死。 最关键的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 在官吏的忽悠下,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是必胜的一方。却殊不知,他们也不过是大人物眼中不值一提的存在。 送死的是他们,享受的却是别人。 何其悲哀~ “兄长所言甚是,但天下不一,战乱何止?百姓又如何稳居?” 郭嘉连问。 荀攸面不改色,亦不作答。 “唯以杀止杀而!吾等身负才学,所图者无二,功名利禄,天下安定尔。兄,愿平费己身才学?亦或是,坐看天下再乱上几十载?” “奉孝,汝不明甚多。” 荀攸只说了一句,却让郭嘉有些语尽。 郭嘉不解,凝眉相视。 “奉孝,汝出身寒士,虽知黎民之苦,但从未做过黎民。而攸不同,此时此刻,吾比黎民还要低下,吾只是刑徒。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攸,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奉孝,汝明白吗?” 荀攸长叹一声,道出心中之言。 郭嘉眉头皱的更紧了,手臂也不禁有些颤抖,惊惧的问道:“兄长之意,是那三万刑徒之意?亦或是国朝数百万百姓之意?” 荀攸笑了,郭奉孝果真还是那个郭奉孝啊! “不错,民富而思安,故忘危尔。攸这三年刑役,无处散财,所积之富,足有八万钱。这么多钱,足够于乡亭里间,筑屋一所。再有国朝分配户田,如此躬耕田野,岂不美哉!” 郭嘉缓缓闭上了眼眸,长叹一声。 工赈施行不过数载而已,若是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兄长,日后所居之所,定要告于嘉。嘉心中忧急,欲速返长安。改日,某去书颍川,接大嫂、侄儿来长安。” “那便有劳奉孝了。” 荀攸看着郭嘉这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谢言道。 郭嘉点了点头,起身便走。 踱步门前,回头相视。 “公达兄,待来日闲暇之余,嘉可要登门拜访的。骤时,可莫要慢待了嘉。” “放心奉孝!对了,若有难解之题,或可致书吾叔父。” 荀攸慎重一语。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大周无人可出良策,解此困顿。 因为到现在,也只有郭奉孝一人,察觉出端倪而已。若非有自己提点,只怕奉孝也不过管中窥豹罢了。 郭嘉亦是肃目敬言:“嗯~若有难处,嘉自当请教文若兄长。” “也罢,攸稍后也去书一封。” “多谢兄长了,就此别过,来日再聚。” “奉孝途间小心。” 郭嘉仓促离去,荀攸独坐此间,又是饮酒,又是食肉,大饱其腹。 随后,这才离开,朝着南面而去。 自己干活的地方,可在前面十几里呢~ 不吃饱肚子,回去可没饭吃喽! 第989章 烧岩凿道 “快快,都从栈道上下来,从两侧凿山。” 一名小吏,冲着寨桥上挤满的民夫,大声的吼着。 时隔两日,被划分为二十段的这百步峭壁,已经出现二十余处半人高,半步长宽的空洞,里面堆满了石炭。 临走前,有些民夫还不忘再朝里面塞些石炭,以保证岩石的不断燃烧。 此外,几十步高的山顶上,也悬挂着两道绳索,以及十几名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一边朝着坚硬的山体间缝夯着木橛,一边准备着吊绳。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吊下栈道处,往那些空洞内填充石炭,保证火势不息。另外,顺便还要在施工程中,观察山体的状况。 谁也没有试过,也不清楚在峭壁边缘凿出一道道路,会不会导致山体的坍塌。 下面的民夫,走下栈道后,便伫立在一旁,观看着真正的开工。 不比峭壁中央,两侧在昨日就已经焚炭烧岩,一夜都没有停歇。现在,肉眼可见那凹凿边缘的石体,正升起定定点点的热气。 “倒些水,试一下!” “好嘞!” 一声应下后,便有民夫端着一桶水,来到火洞前,以木瓢舀出半瓢,泼在边缘的石体上。 “呲呲呲~” 当即一阵刺耳声大作,泼上去的水,瞬间化为蒸汽。 “可以,岩石有龟裂之状。” 民夫上前一观,见其处密密麻麻的升起一片细纹,回身大声吼道。 “好,只要火一灭,立即干活。” “诺!” 一大群人,围在一旁,等待着凹糟内的炭火熄灭。 马钧也在一侧看着,还有少府少监以及许多大工。 今天是开凿山道的第一天,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否则,也不至于烧上一夜又半日,为的就是保证开工大吉。 良久,炭火终熄。 “灭了!” “泼水!” “呲呲呲~” 一大桶还不够,又是好几桶浇上,不仅是岩洞边缘,还有内里,都泼了一遍。 不断升腾的白烟,弥漫四周,遮蔽眼目。 “二三子,开山!” “嚯~” 三人齐喝一声,当即拎着大铁锤冲了上去。 “咚!” 手掌长宽的大铁锤,顺着凹槽,轻轻松松的砸下尺长大小的石块。 三人各分左中右,把原先不大的凹槽,逐渐扩大,直到边缘位置再也无法轻松砸下时,才抽身而退。 方刚退下,便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汗水如雨。 看着将将达到八尺高,九尺宽,两尺深的岩壁,不禁面庞露出笑意,不负众望。 紧接着,又是三人手持手稿、铁锤、铁锥上了去,开始慢慢锤凿。又有民夫,帮忙清理碎石。 这一干就是一下午,成果非常显着,足有一步有余。 浑然一体的大山,就这样被人力,给凿出了一个豁口。虽然不大,虽然磕瘆不平,但他们成功了。 作为凿壁开道工程的总负责人马钧,自然也是露出笑意。 第一步,很成功,成功的激起了士气,提高了众人的信心。万事开头难,只要把这头起了,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其余人也都面露喜意,口中称赞不休。 “好,才半日就凿出一步,算上烧岩,一日便是一步。如此,月余便足成矣啊!” “不错不错,真没想到,能如此之快。” “不能这么算,别忘了这中间还有二十余处凿洞在烧着呢,到时候立减十余日不止啊!” 少监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喜。 真要成了,这马均肯定会得大功,自己也能分上一份。 最关键的是,褒斜道南面还有几百里,悬崖峭壁数不胜数。若皆依此法通路,功在千秋也,作为负责褒斜道修缮工程的总负责人,自己已经不敢想象日后了。 “德衡,彩!” 少监一个彩字,将心中的喜意尽皆相诉。 马钧回头一礼,亦是难掩眉间笑意。 随后,少监又看向众人,大声言道:“诸位!诸位!马德衡此法既然可行,那吾等便有用武之地也。褒斜道五百余里,自古以来便是崎岖险道,若吾等凿山开路得成,必功在千秋,为后人敬仰。这留名青史的机会,本监也不多说了,抓不抓的住,皆在诸位一念之间。” “另外,本监也不放大话。待褒斜成时,大王必然大肆封赏。十个侯爵,绝对少不了,吾等要不要?” “少监不必激吾,此般滔天大功,老朽其能轻让乎!” 一名半头斑白的老者,当即敲着拄杖,愤愤言道。 余者悉应,无不从者。 滔天大功,再加上青史留名,甚至可能还会刻石勒名,谁都想要拼上一把。 毕竟,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国朝数载前便设立民爵,上者与军功爵无异,封顶郡公。但他们这些匠户,许多人都是五六级爵,想要越过这道天埑,晋级公侯,眼前便是机会。 国朝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必然不会吝啬。 原本,在所有人心里,都是认为大规模的国家工程得等到几十年,天下一统之后,才会提上日程。但是没想都啊,今昔便逢之,焉能弃之。 ———————————————————— 不说这些大匠、官吏怎么想,反正高诚是压根没想过扩大到这般规模。 按照计划,随便凿凿路边的山体,扩宽下道路。那些栈道呢,都加固一番,也就行了。毕竟,以前那些牛掰的皇帝都是这么做的,自己连皇帝都没当上呢,暂时不用想太多。 修缮一下,也足够大周用的了。 等到统一了天下,再谈大规模动工也不迟。 咱也不说修个万里长城啥的,就修建几个大渠,给添些文治,留个文治武功俱佳的名声,也就可以了。 所以,当郭嘉回到长安,汇报到褒斜道修缮进展状况时,高诚脸都黑了。 “大王,凿山开道,想想就让人震撼啊!” “呵呵~是挺震撼的,那等会汝郭奉孝去给阎相说道说道!” 高诚黑着脸,恨不得把眼前这小子给活吞了。 郭嘉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变成尬笑,又变成干笑、苦笑,问题好像似乎确实有点大啊。 去跟阎相说道,那老头子不得吃了自己啊~ “大王,没~那么严重?” 郭嘉探着脑门,悻悻问道。 高诚白眼一翻,感情这货什么都没算过啊,那还敢跟一群匠户们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尔说呢?二十万民夫,光是吃饭,一月就得三十万石,再去掉运输所耗,四十万石打底。一年就是五百万石粮食啊,还不包括肉、菜、酱、盐之物。” 高诚虽面间带笑,可口中却是大声的吼着,呡了口茶,继续说道:“这只是吃食,还有工钱呢?一人一天就按二十钱算,二十万人那就是四百万钱,一个月就是一万万两千万啊!尔当孤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是可以兑换成粮食吗?” 郭嘉小声的道了一句。 “奉孝,汝以为留在汉中的粮食是干嘛用的?” “” 第990章 隐患 “关中、汉中抽调了二十万民夫,孤的打算就是把道路修缮一下,能加宽的就加宽。栈道更是只需要维修一下就可以了,南面还有巴蜀诸道,也要维修一下呢。按计划,最多一两年功夫,就能修缮一个遍,足够吾大周用上几十年了。” “现在好啦~按照汝郭奉孝的计划,仅是褒斜道就要六七年。不提这些花费,咱还东出不?” 高诚瞥着眼,注视着眼前这货,越说越无奈。 好好的找荀攸不好吗? 好好的看看有没有贪腐,不就成了吗? 非掺和那么多事干嘛! 如今倒好,整个褒斜道的人都知道郭嘉是自己派下去的人,他说的话基本上跟自己亲口说的没啥区别。 金口玉言。 现在再想改口,那不仅是郭嘉的名声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得坏在这。 凿山开道,听着真震撼人心。 那可是秦岭山脉啊,褒斜道就不下百里的栈道,再加上入蜀的主道金牛道,少说也得三百里栈道。 这工程虽然没秦朝连接诸国长城那么宏伟,但工程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火烧水激之法,早就有了。 要是国力允许的话,大汉早就干了,哪还轮得到自己啊! 现在倒好,这小子蹭的一下给整出个大篓子来。 “想想怎么办?” 高诚冲着郭嘉,长叹一语。 自己是没辙了,肯定不能修,否则大周估摸着得被拖垮。 但要是就此改命,不仅打击那二十余万民夫官吏的士气,还折损威望,更不值得。 “大王,以臣看来,修个褒斜道还是没问题的,大周顶得住。实在不行,修完褒斜道,打上一仗,不就可以可以作罢此工程了?” 郭嘉尴尬一笑,献策说道。 实在是失策了,自己当时也有点被这宏伟的工程,给迷住心窍了,没考虑那么周全。 打一仗? 高诚嘴角抽了下,说的好轻松啊! 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到时候,打着战争的口号,征调民夫,截断此工程也是可行。 关键是,这几年日子怎么过? 还有眼前,怎么跟阎相说道? “阎相那边,汝去说?” “” 听到大王提及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话题,郭嘉立马转口道:“王上,此次臣见到了荀公达,交谈一番,所获良多。” “嗯?” 高诚轻嗯一声,想扯开话题,也不是这个扯法啊。 算了算了~ “那荀公达呢?不愿仕吾大周?” “公达兄言已无意庙堂,不过却是打算定居长安,也不是不可行。” “嗯~也好,总归比转投他人强的多。这样,奉孝汝稍后给颍川荀氏去书一封,荀攸定居长安,可是其自愿,孤从不做难为人之事。” “臣明白,大王放心就是。” 郭嘉点了点头言道,随即思虑了一番,又说来:“此次相见,公达提出了吾大周几处弊端,大王可愿一闻?” “噢~说!吾等治国,毕竟是亲历亲为,身在局中,难察端倪。” “大王且听嘉一一道来。” 郭嘉将与荀攸的那番谈话,悉数尽告,包括荀攸说的那几句商君书垦令内的几句话。 良久 高诚眉头紧蹙不展,回味过来后,问道:“奉孝怎么看?” “工赈之法,确实是吾大周重要之国策。若无工赈,吾大周绝无今日之盛。而今,工赈使百姓趋之若鹜,荒废耕田,必然有之。更使百姓得以巨利,心生安逸,亦是必然。但天下未定,不宜立断。” 这些便是归途中自己所想的一切。 工赈弊处虽已彰显,但其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比如,大周几次动兵,都是十几万,乃至二十万人马。这么多战兵,需要的民夫数目极为庞大。若无工赈所带来的劳役日俸,几十万民夫会心甘情愿? 还不都是为了钱和粮食,能够养家糊口。运气好,还能够得到军爵或是民爵,光宗耀祖。 自周国建立以来,几乎战无不胜,靠的可不仅仅是军队强悍的战力,还有庞大的国力,以及庞大的民夫队伍。否则,纵是军队再强,纵是国力再盛,军需物资送不上去,还是白搭。 高诚没有当即说话,而是再度于脑海中想着工赈利害。 当年大水,国朝百余万口,流离失所,国库粮钱紧缺。光养着那些流民可不行,所以自己借鉴来了以工代赈之法。 效果非常明显。 到了后面,国朝稳定下来,可工赈始终在继续。于是,传承千年的徭役制度,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因为,在工赈之前,服徭役、兵役是每个成年男子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国朝只需要管饭就行。 可工赈又管饭,还发俸禄,一月一结的工资制度,就稀里糊涂的被带了过来。 原本的徭役制度,自然被冲成了烂瓜皮。 搞得现在,大周的徭役和工赈已经不分你我了。工赈是管饭加发工资,徭役也是管饭加发工资。 噢对了,还包住! 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高诚不由嘴角流露出苦意。 付出的代价当然大,比如之前的伐蜀之战,四五十万民夫,光是钱一天就得出去几百万。所幸,大周的工资,随时可以从钱变成粮食。 那些民夫,也不介意,照领就是了。 也得亏伐蜀就用了半年,否则大周能否如计划中维持战事两三年都说不准。 这点,也是今岁刚刚发现的问题所在。 由于工赈的问题,大周的战争成本,无限度的拔高到了另一个档次。 一天七八百万,一月就是三亿,一年下来四十亿没的跑了。 这么多钱,就算是东汉中期,也没如此阔绰啊! 人家东汉跟西羌连连续续打了三次持久战争,也拢共花了四百亿不到,还是分成了五十年。这要是换成大周,五十年内打三十年,一千多个亿,谁顶得住。 直到今岁,大周的财政收入,才堪堪达到八个亿啊。 也许,等到明年益州赋税加上,估计能超过十个亿,可也是让人揪心啊。 好在,问题出现了,想办法解决便是。 “民有富,而忘危。这一点权且不用担心,孤有的是办法!” 高诚沉下心来,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忘危? 想的美,这时代又不是后世。 值处乱世,只要战事一起,他们有点小钱了反而会更加卖力。因为,敌人杀进来了,他们又得回去过以前的苦日子。 只要宣传做的好,忘危的问题不大。 毕竟不是巴蜀、江东这般偏安的地方,关中脑门上还顶着大大的两个字,鲜卑! 此外,老百姓手里有钱了,才会刺激经济啊。 最庞大的人群不消费,仅靠那一小撮有钱人消费,大周内部的商税,根本上不来。光靠外贸的话,完全没能力像西汉那般,打持久型大规模战争。 “难题是,如何在工赈实施的同时,保证百姓不会荒废耕田?奉孝,可有法子?” 第991章 诸务 “无非就是强制不许荒垦,或是减少徭役使用这两个法子。” 郭嘉说道。 “唉~” 高诚长叹一声,紧促着眉头,言道:“强制不许垦荒,不过是张口闭口的事。若是青壮趣之做工,妇孺为耕,可以保证土地不会荒废,但耕田亩产也必然大降。一亩两亩自是不显,可国朝近万万亩耕田,显而易见啊!” 郭嘉嘴角一苦,无奈说道:“现在在国朝,做工一载,便可得钱近八千,换成粮食就是一千六百石。而一户之家,田百亩,粮价五十钱一石,一岁一收也最多不过六千钱而已。百姓,也知道该怎么选择啊!” “奉孝,稍后汝去国相府,与阎相将褒斜道一事言明。另外,再告诉他,明日准备好去岁诸税册本,带入宫内。吾等几人,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不解决不行了。” “诺!” 郭嘉躬身应下,田垦之事可是事关国本,区区褒斜的扩建,在眼前这问题面前,也不过是小事一件,不足乐道。 随后,郭嘉折身退去。 高诚也回到自己的书房,需要把奉孝提出的国政问题给捋一捋。 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有。 废除工赈,重启汉制徭役就可以了。前提是,大周以及自己的威望都将受到严重的打击,甚至国朝的许多体制,都会遭到惨重的冲击。 因为,工赈带来的利益团体太多了。 他们没有什么权力,只是普通百姓,但却是关中、河东所有的百姓。 唉~根本无法废除! 现在的工赈,已经成为了大周社稷的基石之一,动不得。 此外,做工肯定要比种田挣钱,这一点后世彰显的明明白白,所以土地有所荒废或是垦种照顾不周,乃是必然。毕竟,干农活的主力,青壮年都去做工了,只靠妇孺照顾百亩耕田,确实很难。 但是,让自己想不明白的是,大周能够提供这么多的工作岗位? 现在,可是封建农耕时代啊! 自己到底要不要让大周进入资本主义萌芽时代? 只要老百姓都去做工,国朝就有办法把那些荒废的土地收回来。到时候,自己松开口,那些世家豪族,就会一拥而上。 将耕田不断的从百姓手中夺取,然后赶着百姓去做工。青壮年可以,妇孺也一样可以做工。以此,来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不出百年,资本遭受到瓶颈时,必然如同历史大势那般,引发工业革命。 然后再继续发展,再不断的去突破瓶颈 当然,按照古人的尿性,高诚还是有点担心。 很有可能自己一挂,那些士人就会把他们的竞争对手商人给撵到最底层,然后圈地自萌。 再之后,资本进程随着商人的完蛋,陷入停滞,内部矛盾就会不断的积压积压再积压,最终掀起一场农民大起义,把一切都打碎。 后世子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续口命。运气不好的话,大周当场就埋了。 “唉~这治国,要不要那么难啊!” 高诚无奈的仰天长叹。 现在自己算是明白了,那么多人不想改变的原因了。 充满了麻烦,充满了未知。 自己现在也不想改变,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再任意肆行下去,大周会不会如同大多数割据势力一般,埋没于茫茫的历史长河中。 但是,自己却知道不做出改变,只会慢性死亡,这种感觉才是最难受的啊! “王上,王妃来了!” 门外内官一语,打断了高诚心中的纠结,目光看向门口。 室门随之而开,姜纾一身华服,头戴金玉配饰,端显雍容华贵。身后跟着两名宫婢,各持玉盘,似乎是带来了好吃食啊! 看到这,高诚嘴角立马露出笑意,遂起身来,言道:“纾儿,今熬的什么粥?” “妾身见过大王!” 姜纾率先执礼,身后两位宫女也随之躬身见礼。 然后,才回答道:“鹿茸汤,淡米粥而已。王上从大殿回来,想必也该感觉腹饥了,所以妾身准备了些。” “辛苦了。” 高诚和声笑言谢道。 饭食进腹。 高诚舒坦的伸了臂膀,看着眼前的姜纾,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原本肃穆端庄的姜纾,见自家夫君莫名其妙的的自笑,也是心中大为不解,问道:“王上,何故生笑?” “卿在孤侧,孤心甚喜。” 闻言,姜纾白了高诚一眼,把玉颜扭向一旁,都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嘛。 “方才见奉孝,讨论了些国政时弊,颇感心怀沉重,社稷难治。但此刻有卿相陪,又感些许皆不过尔尔!” 高诚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觉,紧紧盯着姜纾言道。 早就习惯了这王宫规矩的姜纾,却是突然别扭起来了。打情骂俏,两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当年,夫君毕竟不是王。 而今,夫君贵为周王,不仅是君臣,还有君妾,都要分的很清。 “大王~” 姜纾眉头一蹙,正想劝言。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高诚已经把手抬了起来。 “好了好了,孤知道!” “” 坐叹一声,高诚看着姜纾,也不禁怀念起以前。 帝王,孤寡之人啊! “大王,静室尚处属前宫,而非后宫。若是在后宫之中,大王欲何为,皆可由心而至。然在前宫,自当威严凛冽。” 姜纾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 直听的高诚有点头大! “罢了罢了,命人把龑儿唤来,孤要考校他的学业。” “龑儿还在蔡府呢,尚需两个时辰,才能回宫。” “那就去把珶儿唤来!” “琼珶今天跟着龑儿去蔡府了~” “???” 高诚歪着脑袋,看着自个媳妇,搞甚? “珶儿还没一岁呢,去蔡府干嘛?这万一磕着碰着病着喽咋办?” “大王就放宽心,妹妹也跟着去了,不会有恙!” “不对啊!” 高诚突然凝神看向姜纾,问道:“如实说来,蔡府生了何事?怎么都去了?” 看到自家夫君这般疑惑的模样,姜纾一个没忍住嗤笑一声。随即,感觉失礼,又当即整了整衣襟,端庄言道:“大王不知,今日是琬儿及笄!” “琬儿?” 及笄高诚知道,跟男子冠礼差不多,但这琬儿? “嗯?是蔡师次女?” “正是。昨日妾身见了,正可谓芳华之龄,煞是羡慕人啊!” “嚯~琬儿及笄,那其与德祖的婚期,也该定下了?” “对,今日杨长史也亲自去了。” “怪不得,如此也好!” 高诚沉下心来,转而考虑起杨蔡联姻之事。 而姜纾,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王,那孙家女娃,何时能至长安啊?这也有两月了?” “才两月功夫而已,陈端说不定也刚回江东,急什么?” “龑儿的大事,大王忙于政务关心不来,妾身不得多上心啊!” “” 儿子还不到十岁呢,虽然儿媳定了,但这未免也忒心急了些~ 第992章 议策 次日。 静室内,郭嘉、贾诩、阎象、钟繇,皆至。 “阎象,如今国朝在籍口户、匠户、军户,都有多少?还有去岁税收的情况,都给诸君说一下。工赈之事,今天必须得定下章程,拖延不得了。” “臣明白。” 阎象冷着脸,心情很不好。 一来是工赈国策的弊端,自己先前竟然毫无察觉,可谓是有所失职。二来,郭奉孝这小子又给自己添了大麻烦啊! “诸君,如今益州户籍尚未开始普查,故而暂不作取。截至普查完毕,关中、凉州各地百姓共计八一十三万两千余二户,口四百六十万九千四百七十二口。其中军籍二十六万余,匠籍十一万九千余。军籍老夫便不多言了,这匠籍中将作那边有七万余,余者悉属铸钱署。” “税收的情况,去税得粮一千四百万石,比前岁少了两百万石。得钱八万万三千万二百万余,其中商税占其三,民税占其六,盐铁之利占其一。比前年岁收增了万万余钱,这其中就是商税的增加,几乎翻了两倍。” 阎象说完,看向高诚,言道:“王上,工赈之策,不宜立断。即便要断,也最好等到一统天下后再言。否则,商税大减,仅靠民税及盐铁之利,想要维持大军作战,太难了。”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阎相,孤知其中利害,工赈之法万万不能断。其乃国朝根基,吾等焉能做出自毁根基之事。不过,大家也都听到了,粮税少了两百万石。那就是说,吾大周所有耕田的产量,比前岁少了两千余万石。” “奉孝昨日已与臣说了强令之策,老臣以为恐怕不足行。正所谓人为利往,百姓有利可图,自然会选择做工。” 阎象拧着眉毛,稍顿下,又忧心言道:“王上,还有一事,容老臣禀奏。” “阎相尽管说来。” “长安城内,现今多见士族、大家雇佣佣工,钱以日结,渐成体系。而且,诸家所雇佣工,最高者日四五十钱。” 阎象说完,高诚猛然将眼睛眯了起来。 昨天自己就已经想到了,因为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私工的工钱这么高,自己可不知道。 “看来,工赈之策,委实动不得了。” 高诚感叹一声,目光扫视众人,出主意不是自己的长处,还得靠眼前几位。 “此事易尔!既然谷贱伤农,那就提高粮价即可!” 贾诩眯着眼睛,敬献一言。 高诚嘴角一抽,好,方才的话当没讲,这老家伙靠不住。 不等高诚说话,旁边的钟繇便摇着头,反驳说道:“提高粮价,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正如阎相所言,若长安城内日钱已有提高,日后其余地方也必然会提高。国朝所有佣工的日钱都提高了,徭役的日钱也必然要提高。那时,总不能让粮价跟着工人日钱涨?” “没错,绝对不能如此。否则,不出数十载,石粮数百钱,乃至千钱的话。不仅是粮市崩溃,连通宝钱也得崩溃。再说,眼下石粮五十钱至六十钱,也算不上谷贱伤农!” 阎象亦附言说道。 贾诩眨巴了两下眼,好,好~ 自己擅长的机谋,不是理政。 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那,能不能出政令,限制工人日钱。然后,再提粮价呢?” “嗯?” 在场其余四人,皆将目光转向郭嘉。 高诚拍了下额头,自己是真的蠢啊! 工资既然能有最低工资,为什么就不能有最高工资呢?现在可是封建时代啊,自己可是大周之主啊! “如何?” 高诚的目光,在阎象、钟繇两人身上,不断挪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如此虽能保证提高粮价带来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也没法保证那些使用雇工之人,私自提高日钱。若是彼等提高日钱,吾等又该如何处置?得利的毕竟是百姓,很容易引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阎象顿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很尖锐! 在场的几人,用脑子一转,就知道真的出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高诚刚刚松弛了一下的心弦,又给绷紧了。 是啊! 有人私自提高工资的话,国朝又能怎么办? 而且,如此也很容易让百姓以为,国朝与民争利,不让他们挣钱。 断人财路,可不是小事。 更何况,还是断这么多人的财路。 别有用心之人,很容易就能把百姓给煽动起来。 就这样,室内静了好久一阵。 案上的茶水,都换了好几茬,几个国家首脑,愣是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要不换个法子,劝耕!假如土地荒废,罚重金。土地亩产落差过大,亦罚之,如何?” “这不行,各地状况都不一样,耕田有好有坏,时气也是不一,众口皆持理,如何相罚?” “以村内伍长作监,哪一户耕田照料不周,便处罚其,宣示乡里,杀鸡儆猴!” “什伍乡邻,或是亲族,或是交好,难以监督。” “” 又喝了几盏茶,别说高诚了,连贾诩都有点喝不下去了。 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啊! 于是,老家伙脑子转了一下,言道:“王上,老夫还是觉得限制日钱为妙。虽有弊端,但绝非无解决之法。吾等治国,善理政务,但说到钱帛梳理,恐怕还不如一商贾呢!” “嗯?” 高诚愣了下,疑惑道:“文和的意思是,寻个商贾问策?” “此法不错,最好寻一位雇佣过佣工的商贾。” “雇佣过佣工的商贾,会认同限制日钱的法子?” “那当然啦,日钱不高,商贾付出的日钱不就少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奉孝这么说,倒也合乎于理。” “那寻谁?” “” 一听高诚问到找哪个商贾,几人立马闭上口齿。 “文和?” “大王啊,老臣久居府邸,未曾与商贾有所联系啊。” “阎相?” “大王,老臣政务都忙不过来呢,哪会识得商贾啊!” “元常?” “王上,要不待臣回去问问?钟氏下面,倒也有依附的几个商贾,打理些家中产业。” “算了,那些人恐怕不行。大王,臣有一良选!” “何人?” “河东裴氏!” 高诚沉索片刻,言道:“好!稍后立即派人去裴府,让其将负责食盐转卖之人带来。” 河东裴氏! 郭嘉不说,自己还真差点忘了。 这可是大周的头一号大款啊! 河东盐田,说白也是官商结合。裴氏负责雇人采盐,国朝盐政则掌控话语权,掌控出运权,以及售卖权。这里出的盐,往哪个县走,走多少,都是由盐官负责。更相当于,大周盐政把河东盐田分包给了河东士族,却牢牢把控着多数要权。 国朝可以用盐利拉拢河东士族,但同样也不会让彼等彻底掌控大周的盐脉。 而河东士族,自然也不会介意。本就有加入大周的心思,更别提还能得到额外好处。所以,两方一拍即合。 河东盐田,也成为大周朝廷与河东士族互相信任的关键所在。 第993章 献策 等到裴府的人过来,自然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中午,几位重臣,享受了顿宫宴。 直到午时过后,裴府的人才至。 几人也放下所聊的其余事,将精力再度集中在上午的难题上。 “老朽拜见大王,拜见诸公卿。” 一名花甲之龄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躬身行礼。 吓的老高当即摆手示意,言道:“长者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小子裴潜,拜见大王,拜见诸公卿。” 两人一一见礼后,便各自落于下坐。 短暂间,高诚也在内臣的低声禀告下,知道裴潜的身份。 “文行,怎么不见汝伯父尔?” 高诚带着欣慰的口气,与裴茂嫡长子言道。 裴潜当即起身拜礼,谦言道:“启禀大王,家伯近来受了风寒,不能下榻。故而,今日小子冒昧觐见,还望大王恕罪。” “噢~稍后准备些补养之物,尔亲自送至裴府。” “诺,老仆这便去准备。” 高诚与内臣说完,又与裴潜言道:“文行,稍后归府,代孤与汝伯父一言,好生休养,国朝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啊!” “诺!小子代家伯,谢王上厚恩!” 裴茂深躬行之大礼。 起身后,又言道:“启禀大王,张伯乃是裴氏家宰,正负责河东盐田的雇工、售卖等事宜。小子奉王命,引张伯觐见,吾等有效力之处,大王尽可吩咐!” “别无他事!阎相,汝与这位长者说来。” “臣领命!” 阎相执礼领命,随后面向老丈,谦礼言道:“在下大周国相阎象,见过长者。” 裴府的张伯,急匆匆的站起身来行礼,道:“老朽拜见国相。” “长者,今日乃有一事,吾等不熟商贾之习,故而向长者请教” 很快,阎象就将事情的大概,与这老人说了一通。 闻言,老者沉着眉头,思索了半刻后,问道:“大王及诸公卿,乃是为如何限制日钱所惑?” “正是!若强令行之,难免有宵小坏乱,骤时国朝也不好处理。” “老朽有一拙见,不知可行不可行?” 老者眉头微蹙,看得出来,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大周名副其实的掌权者。自己虽见多识广,年龄又长上许多,但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出了问题,基本上就是个掉脑袋的下场。 “长者尽可言之。” “吾大周服徭役者,一日二十钱左右,为私人做工者,现在多数仍以徭役日钱为准。只有少部分,高于徭役日钱。所以,老朽以为,不若便以徭役日钱为基,遂限其高。毕竟,服徭役乃是为国效力,名正言顺。而为私人做工,乃是为他人私利,名不正言不顺。若彼等宵小所出日钱,远超国朝所限,数倍于徭役日钱,那便有收敛人心之嫌!” 老人说话间,时而微眯眼睛,时而怔瞪珠目,气势斐然。 闻着,皆陷入思索长者所言,是否可为。 “妙啊!” 郭嘉率先赞了一言。 自己等人,想了那么久,却是未曾想到这一点。 正如长者所言,徭役乃是国朝之制,凡成年男子,都是要服劳役的,完全可以说是为国效力。而私家若做的过了,涉嫌收买人心,那可是一顶大帽子。 到时候,莫说别人了,就是那些拿了高日钱的工人也不敢吭气。 收买人心,这罪名擦着碰着,就是流放的下场。若是坐实了,就是抄家灭族了。 他们,远远躲着都来不及呢,更别提仗义执言了! 但,高诚可不敢信郭嘉,目光看向阎象。 这位大周现任的国相,对于国朝状况最清楚,他觉得可行的话,那此策才可行。 “阎相以为如何?” 高诚见阎象迟迟不语,开口问道。 阎象皱着眉头,答道:“如此,确实是一举多得。不仅可以限制日钱,而且徭役日钱是国朝定下,那么国朝总体的日钱,也变相由国朝所定。老臣以为大有可行,元常汝怎么看?” 末了,阎象还问了钟繇一句。 钟繇亦是点头,言道:“此法有可行之处。不过,日钱是新出现的问题,吾等以前从未遇见过,也无他处借鉴。所以,需得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一旦其中有所差池,及时止住,也不至于伤了元气。” “投石问路!既然先前阎相说长安已有高日钱的存在,不若先在长安试行。若有人跳出来,那就杀鸡儆猴。若无人敢言,便可全面开展下去。待到行及各地,即便有人闹,也翻不了天了。” “嗯,正当如此,文和所言甚是有理。” 阎象点着头,赞同贾诩的缓缓图之,而后面向高诚,躬身言道:“臣请大王纳长者策,赐长者功!” “万万使不得啊!老朽不过胡言乱语,安敢居功!” 张伯一听又有了自己的事,立马起身请言。 旁边的裴潜,亦是言道:“吾等为大王子民,自当为大王效力,不敢言功!” 裴潜不大,年方十六,但光是听贾诩的那番话,也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少不得国朝又得砍几个人的脑袋,来吓唬一下观众。 而且,据自己所知,那些给佣工日钱甚高的,都是勋贵大族啊。 万一有哪个傻子不懂事,非要特异独行,被大王砍了。到时候,肯定会牵连到裴氏。 然而,四个大小狐狸,岂会放过裴氏。 国朝大小豪族,河东诸族可是丝毫不下于京兆诸族。 至于他俩头顶上的弘农杨氏,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 因为,人家老早就跟紧了高氏的步伐。可以说,若不是杨氏没有适龄女娃,根本轮不到江东孙氏。 “有功就要赏,此乃国朝之策,岂能废之!” 阎象冲着二人道了句后,又拱礼向高诚言道:“大王,臣稍后归相府后,便命人论功,必不负国朝良士。” “嗯~此事就交由相府了,此乃大功也!” “臣明白!” 君臣二人,一言一语说来,直听的裴潜苦笑连连。 这大王是要把河东士族给彻底绑紧了啊~ 也是,若是河东士族也遵守此策,此策行之,几乎不会再有任何难度。 更何况,限制日钱,得利的是雇佣佣工之人,也应该不会有人犯傻! 第994章 限薪令 限薪令。 一个让很多人都不开心的政令。 那些在城内给富贵人家做工的佣工,谁不是想着每天多挣点钱。毕竟,这世上,钱是挣不够的,人心也是无法满足的。 相对应的多数雇主,则是心怀喜意,限薪令一出,那些抬高价招好手的想法也都付之东流,自家省下不少的钱财。 不过,这种事情,不论是受益还是受害,没有人会把话给说到明面上。顶上天,也就是背地里吐槽两句,亦或者开心一阵。 因此,原本想着找两个倒霉蛋发发虎威的高诚,拎着刀空等了好久。 几日后,长安限薪令的风波,就被大众给隐匿了下去,没人再把这事一直挂在心上。长安附近以及周边地区的日钱也恢复到了正常情况,最高者也未过三十钱,这就是国朝的标准。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陇西的一道快骑,传回了一条振奋朝堂心气的讯息。 宣德殿内。 大周正如常举行朝会。 文武百官悉至,共议国事。 但场面间,却是国朝君臣,全都在听着一名信使的汇报。 “启禀大王,陇西太守急报。原益州义军大将杨洪,于前岁西上高原,两岁内攻伐河首,已除凉州大患宋建。今时,吾大周于河首业建一城,收敛高原百姓,聚之耕牧。杨洪将军,亦率千余骑,正往长安急来,不出十日便至。” 信使报完,便起身退出了大殿。 只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的互相观望着。 高诚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自打起兵以来,老天爷可是丝毫没放过自己啊,给爷们挖各种各样的坑。 结果,今日居然也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刻! 哈哈哈~ 内心暗自开心了许久的高诚,将目光折到贾诩身上。 段煨的病情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转,军中大小事务,几乎全都压到了贾诩这个总参身上。所以,类似这般军务,自然要寻贾诩。 “文和~此事便交由总参寺了,看看如何规划防务。” “臣领命!” 贾诩躬身出列,言毕又问:“大王,防务规划,倒是不难。国朝自与宋建大战一场后,便征募壮士,于高原练兵,今有可往兵员八千余众,可以一用。不过,河首北临祁连,西至昆仑,南接发羌,东又与金城合,其地域广阔,内有杂羌无数,三军设防无碍,然仍需遣以官吏,教化胡夷。” “国相怎么看?” 听到贾诩所言,高诚就看向贾诩,河首之地,也就是青海。从汉至唐,这块土地就一直不为中国所据。直到明朝,羌塘才名义上成为中国的疆域。 真正设置县邑,就是清朝后期了。 疆域广阔,山迈众多,又有着独特的高原气候,这就是河首之地能独立于中国数千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汉人,也很少会没事往那旮旯看。 因为,它头顶上的西域,要更加美丽。 “划郡设县,更服束发,无有二者。” 阎象眉头一沉,杀气腾腾的说道。 羌胡,在周人的眼中,是最为可恨的胡夷。 无他,皆因凉州诸乱,故而阎象也丝毫不怀以仁义,大有那些羌胡不听话,就赶尽杀绝的意味。 然而,老阎可不知道,河首之地的羌胡,跟西羌、东羌还真不一样。 除了宋建前岁主动跑到陇西,跟大周干了一仗外,那些河首之地的羌胡就没扰乱过凉州。毕竟,巴蜀就在眼巴前,傻子才跑大老远去凉州抢劫。 而钟寸、白马诸羌也没少跟烧当诸羌干仗。 高诚摇了摇头,也没在乎那些河首诸族的站位,对于大周来说,河首之地的蛮夷都是羌贼。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羌族,谁也没那心思去细察。 “不设郡!河首之地偏远,而且吾汉人多数难以适应其高原之气候,可用耕田又少,不足以大规模迁民填境。所以,还需以羁縻之法治之。” “羁縻之法?” 阎象疑惑的低吟一声,问道:“大王所言,莫非一如西域长史?” “不错。不过,河首与西域又有不同,毕竟河首眼下已经被吾大周打下来了。所以,便设都护府、都督府。国相府调派些官员,去往河首一趟,能适应的就入都护府,治理民政,教化蛮夷。陇西所练之兵,与杨洪所部,受都督节制,镇守边域。” “” 在下的阎象,咂了下舌。 这跟以前的西域都护府,区别还真不大,只是依旧文武分治。 不过,还有最主要的一问。 “大王,那些羌胡头领,如何处置?” “悉迁长安!旦有不从者,杀!” 高诚也不含糊,杀气尽显。 “吾王英明!” 阎象躬身拜礼大喝。 其余人,亦纷纷拜礼山呼:“吾王英明!” 看到众臣的反应,高诚还是很享受的猛吸了一口气。 而后,言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羌胡,乃吾大周世仇,故当严制。彼等遵吾周法,易服束发,改其旧俗,愿为大周良民,自当一视同仁。但若心怀不服,吾大周天威,也不是说笑。其余诸夷,亦当如此。汝吾华夏,则华夏之!” “臣等遵命!” “嗯~此事就此定下。诸卿可还有奏秉,尽可言来。” “启禀大王,今日大儒宋忠,已与汉汉寿王世子离开长安。” “噢~为何直到今日才离去?” 高诚心疑了下,自己先前并没有关注过二人。既然已经决定放刘琦归荆州了,也不值得为一名久久悬心。 “启禀大王,不仅是汉寿王使,还有楚使,二者结伴而行。” 杜翕又是一言。 高诚随即将目光看向郭嘉。 “大王,臣稍后便安排人去调查一番。” “尽早查清详细!” “臣明白。” “杜卿,还有何事吗?” “回大王,这交趾士燮的使者,怎么处置?一直无人问津,长久下去,有失礼仪啊!” “无妨,不着急。待南面的详细传回长安后,再见不迟。不过,鸿胪寺也要招待好交趾使者。” “臣领命!” 杜翕方退,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启禀大王,臣有奏。” “许!” “诺。前日裴使君曾奏报长安,言鲜卑犯吾廉县,劫掠乡亭,杀戮过甚。上郡太守,亦曾报鲜卑入境,劫掠村里。由此可见,鲜卑边患已显,吾大周当需急制之。否则,任由彼等肆行,久必为腹心之患。” 高诚看着冒头的官员,自己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不太清楚其站出来的目的何在? 鲜卑边患,自己比他清楚的多。但这件事,并没有大肆流传出去,只是在中央官署内传开。若不是没有办法,自己早就安排了,还轮得到他站在这里提及? “爱卿所言甚是。然兹事体大,且待段中尉恙体安康后,再作大议。” “诺!” 第995章 长兄如父 次日,阎象与贾诩就将计划提报到高诚眼前。 河首命名为西海郡,设西海都护府、西海都督府。西海都护府都护,一如内郡太守,其下掾属亦同内郡。郡丞及其一下官员,国相府已定下。西海都督府,则置一守备军,负责西海郡防务以及针对于周边诸羌胡的军事行动。一师师帅及其下军吏,皆已定下,另一师是帅及其下军吏,需择杨洪帐下将校。 “杨洪,是做都护,还是使其为都督?” 看着两位重臣,高诚将心中的犹豫道了出来。从调查司对杨洪的了解来看,其更甚于军事,充作都督是最合适的。 但是,西海完全可以说是杨洪独自打下来的,再使其充任都督,掌握军事。 自个心里不担心,那才叫有鬼呢。 毕竟,自己不熟悉杨洪,不知其秉性,亦不知其是否忠耿。 “最好还是以杨洪为都督!此支义军,当年战于蜀中,为蜀兵所败,沦落西逃,对于吾大周的认同,并不强烈。若是他人为都督,只怕杨洪手下的部曲未必会遵从。” 贾诩的话,高诚自是听的仔细。 不错,这就是自己担心的所在。不让杨洪为都督,那些将士很可能就直接掀锅盖了。反正西海天高皇帝远,区区宋建都能于此称王称霸,他们凭啥就不行。 “阎相怎么看?” “大王决定即可,老臣乃是文职,不当过问此事。” “也罢,那就让杨洪做西海都督,西海都护由谁来做,阎相可有人选?” 阎象沉索了片刻,言道:“大王,不若让杜畿去如何?当初巴蜀义军,可都是伯侯拉起来的,其与杨洪等人必然有过接触,也好相处。其次,伯侯常年在巴蜀,名望也不差,能镇得住杨洪,对大王更是忠心耿耿,不二人选。” “伯侯吗?” 高诚苦笑一声,心中不禁感觉有点惭愧。 这家伙,估计又得吐槽一番了。 唉~可惜了,定蜀之功得来的美缺,又要飞了。 “那便如此,加杜畿为侍中,任西海都护。” “诺!” “对了,伯侯也该回来了?” “快了,要不是调查司的事宜需要交接,只怕其早就跑回长安来了。” “那此事就这样安排了,二位爱卿先去安排!” “诺!臣等告退。” ———————————————————————————— 当天傍晚,高诚刚刚用过晚膳,就有内臣禀报祭酒郭嘉觐见。 于是,高诚再度踱步至静室,接见郭嘉。 “臣拜见王上!” “奉孝不必多礼,这才一日功夫,就有眉目了?” 高诚看向郭嘉,傍晚了来觐见,那应该是昨日安排之事。 果不其然,郭嘉嘴角微扬,稽礼言道:“启禀大王,臣以查明详尽。宋忠和刘琦之所以在长安停留久日,皆因一桩婚事。” “婚事?” “不错,袁术有意择公主配与刘琦。” 郭嘉说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高诚也不禁嚯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孤与曹操、孙策结盟,让袁术、刘表怕的很啊!” “那是自然,三面受敌,彼等岂会不抱团取暖。” “那此事,吾大周要不要做个姿态?既然大楚皇帝不愿意割让南阳诸县,吾等自取便是。” “臣倒无异议,不过阎相那边恐怕乐意啊。褒斜道的事,阎相还在愁着呢,再打一仗只怕老国相得天天往静室跑!” 郭嘉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高诚。 高诚微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汝还好意思说!罢了,反正袁术和刘表如何做,急的不是吾等。大河北面哪位,可就要更心急喽。” “哈哈哈~袁本初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一来,赵国想要南下,可就难上加难了。” 郭嘉亦是大笑说道。 说来,这赵国也是霉气缠身。最强横的时候,被王允拼死一搏,搞的一两年动弹不得。此刻眼看着明岁就能大展身手,却又发现南面几个势力都结盟了。 “唉~赵国啊!破局何其难也!” 高诚心里也开心,虽然莫名其妙的就连累到了赵国,但真的让人很开心啊~ 这位头号大敌,估摸着三四年内也动弹不得喽。 “对了,前些时日,汉寿王登坛称王,孤尚未送上厚礼。稍后,奉孝回去安排下,让调查司的人在襄阳准备些礼物。等会,某安排杜卿,择一良才,往襄阳走一遭,二礼一并送上。” “那臣这便回去,不耽搁大王休憩了。” “嗯~” 郭嘉一走,高诚也哼着小曲,往椒房殿而去。 ———————————————————— 时近两月,陈端也终于从长安,回到了江东。 孙策自然也就知晓了陈端此行的成果,谈不上高兴与否,遂归内府。 “阿母,您意下如何?” 孙策跪坐在榻前,一名妇人,正靠在榻上,面色、身体看起来都显得些许虚弱。 “唉~策儿,汝父出征前,阿母怀了尚香。又怎知道,尚香未诞,汝父便先一步去了,故而为母甚宠尚香。平日里,多有矫蛮,也不见怪。可现在,要尚香远去长安,千里之遥,想要再见,千难万难,阿母舍不得啊!” 吴夫人说话间,伤怀盈泪,尽是不舍之情。 孙策微皱眉头,敬言道:“阿母,小疾未痊,切莫伤心。阿母若是舍不得,那孩儿便拒绝了这桩婚事就是了。” 见儿子突出此言,吴夫人也感觉方才所言不当之处,当即凛眉言道:“使不得,使不得。阿母的确是舍不得尚香,但也知家国大事,妇人之见,万不可取。如今,吾儿即将登位吴王,家事便是国事,还需问策大臣,而非为母。更何况,这江东基业,乃是吾儿打下,吾又其能坐视吾儿基业,因阿母不舍之心,丛生危机。” “阿母言重了。纵是不与周王联姻,孩儿也有信心击败刘表狗贼,为阿翁报仇雪恨!” 孙策气势骤燃,自信说道。 “为母说了,家国大事,岂能听信妇人之言?张昭、张竑,皆天下大贤,腹有经纶,当问策与其!” 吴夫人亦是铿锵斥言,紧接着又和声言道:“策儿,阿母知道汝是为吾考虑,担心阿母身子。但为人君王,诸事尔当自决,万勿再来问吾。且孙氏嫡宗,汝父业亡,尔为长兄,自当主之家事。若是权儿和尚香有所不愿,那阿母亲自教他二人何谓长兄如父!” 话说到这里,吴夫人已经下了决心。 绝不能因为自己,使得儿子亲手建立的吴国基业,毁于一旦。 哪怕这个可能,小的足以让人无视,自己也绝不允许! “阿母~” 第996章 东吴根基 次日一早,就在这原吴郡太守府内。 新兴的江东势力君臣,就联姻高周一事,进行着商议。 孙策、张昭、张竑、陈端、秦松、程秉。 “称王一事,还需与齐王定下期日,相约互王。而后,遣使往长安,报于周王。如此,由周王择定相王之地,吾吴国及魏王遣要臣,代参相王。这便是臣的计划,大王以为如何?” 张昭说完,看向孙策。 相王,是必须要进行的。只有相王,只有得到周国认同,吴国的建立便不会如那水上浮萍。虽然,名义上仍旧是自称。 孙策缓缓闭上眉目,暗叹言道:“那就是说,权弟必须去长安为质,尚香也必须与高龑联姻了?” “嗯?” 室内几人,皆是眉头一凛,互有目视。 大王不愿与周王联姻? 这就是几人心中的第一想法! 张昭再度稽礼,说道:“大王,权公子为质长安,并无不可。周王仁厚,必然不会怠慢公子。至于联姻,臣以为此乃必行之事。” 孙策睁开眼睛,紧紧看着张昭坚定的目光,问道:“难不成,不与周王联姻,吾吴国就无法立足于东南?” “那倒不至于,但联姻带来的益处,亦是吾吴国初建急需。” 张昭苦心相劝,口中不停:“往年旧事,臣也多闻程普、黄盖、韩当三位老将军说起。当年周王统三军十余万大军,缘何单欲谋杀先主?无他,皆因那时周王便心怀异心,想要提前为自己扫除困难,故暗害天下英雄。河洛一战,徐荣败先主大军,王上叔父战死沙场,实乃憾事。但种种之事,早已过去。” “吾吴国既立,自当图强图盛,方不负诸英烈所期。而想要吴国强盛,与周国的联姻,势在必行。自大王起兵倒戈,征讨逆楚,不过一岁而已,江东根基之薄弱,实为大患。且吾吴、周、齐三国互盟,那刘表与袁术也必会摒弃前嫌,订立盟约,以应对东西相攻之势。外有强楚盛荆,内有江东士族、山越诸宗,还请大王三思啊!” 孙策暗叹一声,头首微颔。 张昭所言并不差,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正如阿母所言,尚香得阿母宠爱,可又何尝不是得自己宠爱? 阿母舍不得,自己也颇是不舍啊。 “大王,长史所言正是,与高周联姻,于吴大有益处。且臣在长安,亦见到交趾使者士壹。不过,直至臣离开之时,周王都未接待士壹。显然,周王正等着大王的消息。若是联姻,交趾必与吾等互盟,对于征讨山越一事,利益甚大。而若是不联姻,只怕交趾就会成为周王手中的利刃,深匿吾等后腹啊!” 这时,陈端也站了出来,皱着眉头进言。 自己猜想的不知道对不对,但交趾对于大周而言,最大的益处就是让荆州以及江东后方不宁。 周王以及周臣,也决然不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 远交近攻! 孙策抬目看了下陈端,没有说话。但是眉目中的傲气,显然并未把交趾放在心上。 江东之南,皆是荒蛮之所,江东大军进剿山越,固然费劲。但交趾士燮,想要攻打江东,自不量力罢了。 不过 “罢了,那便让权弟和尚香,去长安!” 孙策长叹一声,无奈说道。 士燮和山越,自己不放在心上。但仍旧盘踞会稽的王朗、严白虎,自己可不能轻视啊! “大王不必担忧,老臣愿随二位公子,一同前往长安。骤时,有臣照料,必然无虞。” 突然,张竑出列笑而请言。 孙策一惊,匆忙说道:“万万不可!吴国将立,国朝新建,正是用人之际。策虽勇武,然不知政务,还需多仰仗二公辅佐。今公去长安,吴国将奈何?” “大王言重了。治国领政,一人足以。子布之才,甚于臣,可为国相领政。余者子正、徳枢、文表,皆有大才,可用为卿。待与周王结盟联姻后,江东士族必然不敢轻动,蛰伏顺归,其诸族中,一如张允、顾雍,皆世之大才。而两淮如严畯、薛综、吕岱等人,皆青年俊杰,加以培养,日后不失为名臣良将。” “此外,乡野之间,贤者多聚。大王只需招贤纳士,多行仁义,必有诸才云聚。而纮于长安,一来可照顾二位公子,二来也可为吾国与周国通联。毕竟,江东偏于东南,远离长安,来回一遭,快则月余,慢则二三月,多有不便。所以,当有有驻使长安,以为顾应。” 张竑不慌不忙的说来。 一言一语间,皆是为吴国所虑。 孙策思虑了片刻后,便点头应允,言道:“先生为吾吴国所建之功,策此生不忘!” “大王不必如此,江东偏安,需怀进取,切不得为虚华障目。否则,难定中原,难成大业!” “先生放心,策谨记心中,必不负先生厚望!” 张昭亦是看了眼张竑,没有多说。 子陵所想,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了。大王倚重于己,必然待子陵有所不及于己。同是大才,同是闻名两淮,同并二张之名,子陵自然也有骄傲之心啊。 如此也好,去长安既可便于吴周联络,又安全无忧。而且,高周大势已成,只待休养生息后,必然东出,并取中原。 在当今天下有识之士的眼中,高周夺取天下的机会,比孙吴大太多了。 甚至,袁赵之势,也一时间为拿下巴蜀的高周压制。 不管日后如何,子陵兄可做的选择,总会好上许多。 “此事既定,那便不再多言了。现在,诸君以为,当何时征讨王朗、严白虎之流,彼等居于会稽,策日夜难眠。” 孙策目视众人,问道。 张昭冷哼一声,说道:“哼,之前吾等忙于与楚国交战,无暇顾目彼等,使得宵小得势。可代相王过后,举兵平定会稽。” “粮秣足否?” “这一点诸位不必担心,吾等进据楚地,所得颇丰啊!当初袁术用来供应刘勋的近千万石粮秣,皆为吾等所获,焉有不足?” “哈哈哈~此时,方感袁公路甚是好矣!” “哈哈!不错,不错!” 室内一阵欢笑 便是孙策,也不禁露出笑意。 北上伐楚所得,的确是自己胆敢称王的资本。 江东如今正于多地征兵练兵,达十三万众。其中马步十万,水师三万。 若不是庐江、九江濒临楚境、荆土,不太安全,那俘获的十几万造船工匠,早就可以打造大量战船了。 现在安置于江东内腹,吴县西面太湖之中,正在筹建船坞。 只待船坞一成,便可大造战船。 第997章 永为中国 而于长安,高诚也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杨洪,及其妻子。 责众臣盛宴过后,杨洪自归于国朝已在长安备好的府邸。 方入新宅,杨洪还未得休息,便有内臣传召入宫。 杨洪没有迟疑,再度出转往未央宫而去。途间,自是好一阵思忖,大宴过后,王上又召自己,所为何事? 带着疑惑的心思,杨洪跟着内臣,来到静室。 “季休刚刚回府,又被孤唤来,可莫要介怀啊~” 高诚看着杨洪,面上喜意很重。 杨洪当即拜礼言道:“大王深夜唤臣,自是有要事安排,臣又岂敢心怀他念。”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多谢大王。” 杨洪落座,再度问道:“大王,不知深夜传臣,有何要事?” 高诚点着头,微言道:“要事倒算不上,不过有些话叮嘱一下季休罢了。顺便着,把这些说清楚,免得日后季休为国镇疆,心有疑虑。” “臣洗耳恭听!” 杨洪颔首稽礼。 “先说第一件事,西海都护府、西海都督府的规划,想必汝也知道了差不多了,孤便不再多言。只说一句,大周虽军政两分,但地处边郡,外夷甚多,军事为先,明白吗?” 高诚注视着杨洪,只见杨洪点了下头,答道:“大王放心,臣心下甚明。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诸多羌种,为祸边地良久,野性未除,当以雷霆慑之。” “好,正解!” 高诚大喝一彩,说道:“没错,羌种之人,不识礼数,不明忠义,需得雷霆手段。伯侯汝也熟悉,到时候与其多多交流,区区羌种,在汝二人手中,还不是任由拿捏!” “大王谬赞了!对了,为何未曾见到伯侯兄?” 杨洪谦虚一句,转而问了一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高诚嘴角扯了下,笑着说道:“嘿~原本伯侯借伐蜀之功,可充任要职。其在宕渠呆了数载,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不过,前些时日,孤与阎相还是觉得伯侯与汝熟悉,又与蛮夷交往的经验丰足,故而使其去任西海都护。这不~闹了些小脾气!哈哈哈~” “” 杨洪听的一愣一愣的,伯侯兄的惨淡自己在巴蜀的时候,就知道许多。没想到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连长安都没回,就又给打发到了西海那荒蛮之所。 说起来,自己也不想做这个西海都督。 那等荒僻之地,若不是伯苗还在,自己又确实于西海威望甚重,乃是都督最佳人选。说不定,自己也要上上奏疏,看看能否在关中诸军任职。 “下面说第二件事。听他人言,季休有意立薄女为正室?” 高诚面上喜色尽去,仔细的端摩着杨洪的表情。 杨洪面色不改,点着头说道:“回大王,臣正有此意。当年若非薄姬,臣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更无其后为国朝拓疆之功。所以” “嗯~不必说了,孤许了。不过,以汝拓疆之功,起码也要封侯,知道孤缘何未予吗?” “臣不知!” “汝这侯位,便为薄女改籍。不是汉女,纵是孤亲下诏命,也难遮汝父母之言啊!” “这” 杨洪还真没考虑过这一点,现在想来,恐怕二老还真不会愿意。 毕竟,杨氏自今日起,不同以往了。 二老也肯定希望自己能娶汉女,最好是娶关中、巴蜀的士族之女,以为未来着想。 区区一羌女,顶多也就是为妾。 “唉~臣思虑不周,多谢大王成全!” “好说好说,婚嫁之事,乃是喜事,孤乐为月老也!” 高诚笑嘻嘻的说完,而后面色一改,又言道:“既然季休执意以薄女为正室,那孤就事先与季休说明白了。汝往西海,可另纳汉女,伴汝身旁。但薄女及汝嫡子,必须留在长安。尤其是汝嫡子,此生不得往西海。” 闻言,杨弘不禁皱起了眉,转而便明了其中关键。 嫡子? 不就是与薄姬的孩子吗? 身怀汉羌之血,确实不宜于西海。 “臣,明白!” “第三件事,西海都督的第一要务,汝仔细听。” “大王尽可吩咐,臣定做到。” “这件事很难,可能不下于征服天下,但却是吾等必须要做的事情。” 突然的一句话,让杨洪再度拧起眉头。 自己能够感觉到大王心情的沉重,以及对这件事的重视。 于是,言道:“大王旦言。” “树立界碑!为吾大周树立界碑,亦是为中国树立界碑!” 高诚目光紧紧盯着杨洪,更言道:“不止是西海郡!西海之西,乃是昆仑山口,再往西是为何地?” “是西域,不过闻当地人所言,昆仑山脉多雪山冰河,常人难以生存。” “没错,西海与西域并不相通,孤也不在意。但西海往西南去,迁延万里,但无人烟之所,是何人之土?其再往西南,便是大月氏、贵霜之地,吾等不取,彼等便取了。” “荒僻之地,人畜难活,恐取之无用。” 杨洪皱着眉头,不太理解大王的想法。这种地方,人都无法生存,即便是占了也守不住啊。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吾等确实取之无用,但吾中国,取之大用。夏时,吾等所据巴蜀,也是荒蛮之所。商时,青徐幽,皆是东夷之地。周时,荆州尚是蛮夷之土。汉时呢?不论巴蜀、荆扬、青徐、幽冀,皆吾中国之土。” “吾大周也许无力顾及发羌、唐旄之地,然季休可知未来何如否?一千年不行,那就两千年,三千年!如夏至今,数千年来,吾中国从河渭,据有万里。而今至数千年后,吾中国,当从中原,据有两万里,乃至三万里!” 话说到这份上,杨洪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这不是为一时计,亦不是为一朝计,而是为万年计啊! “大王雄心壮志,臣虽万不及一,亦愿效身而往!” 杨洪起身,郑重向高诚拜礼。 高诚亦起身来到杨洪面前,亲手扶起寄予厚望的杨洪,叮嘱道:“发羌、唐旄,皆荒僻难行。所以,需择死士,不断向南,向南,再向南!只要是无人所据之土,那便为吾大周,为中国,树立界碑。不求此碑永存,惟愿深藏地底,他日再现人前,使天下皆知,此乃汉土!” “发羌、唐旄,必永为中国!” 第998章 少时心性 杨洪于长安驻留了月余时间,才再次踏上西去西海郡的道路。 这一次,他又有了奋斗的目标。 而早已经跑到金城郡的杜畿,正随着赶来的大军,进行着适应训练,以便前往西海郡。 明武三年,六月初。 大周境内的限薪令已经开始朝着郡县颁布,而大修褒斜道的费用,也初现拖累。 国库之内,数不尽的五铢钱,每日都要拉出百余车,直看的少府秦怡、国相阎象,心里直滴血。 然而,再苦再累,也得把大修褒斜这个恶果,给吞进肚子里。 六月中旬,曹操使者与孙策使者,再入长安。 这一次,来的依旧的吕虔,不过曹操次子曹丕,亦是一同而至,入周为质。 江东来人,却是大出高诚及众人之意料。 谁也没想到,闻名江东的二张之一,居然会亲自来到长安,陪同孙策胞弟孙权,及胞妹孙尚香,久居长安。 当然,谁来不重要。 在高诚眼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媳妇终于到家了。 还有,历史上的两条蛟龙,也来到了长安。 既然来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归去了。 —————————————————— 初见儿媳,高诚便是满头无奈。 果然一如历史上那般,倍受宠溺的尚香,丝毫没有见人生的表现,反倒是活泼好动,不拘礼节。 这样的女娃子,自然是很讨人喜欢。 张竑看着丝毫不顾君王威严,抱着孙尚香逗乐的周王,不禁满额黑线! 吕虔也是苦笑不已。 倒是陪宴的阎象、贾诩、郭嘉几人,咂了下舌后,也都没多言。 最近这些日子,谁不知道宫里面的这两位,期待这女娃子许久了。信使刚报江东使节正在赶来,自家王上就派了驻扎在蓝田的第六军、第七军火速赶往武关。 这还不止,又派使节往洛阳,往荆州。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谁敢动江东的使节,大周铁定就跟谁没完! 然后,信使一日一报,每近长安一里,大王、王妃就跟吃了蜜饯一样,眼笑眉开。 所有今日有这般举动,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 比如,一直坐在旁边的高龑,看着自己父王这么宠爱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孩,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 也不知道为啥,过完岁旦后,父王管自己甚严,比往日十倍不止。 连带着母后也是,天天让自己读这读那,还要习练宫中礼节,更得习练武艺。 可怜自己才不过九岁啊,却要受那么多苦。 这还不算,连和邵弟、维弟出去玩耍都不许了! 烦人! 当然,高龑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痛苦来源,就是父王身旁的小女孩。 听老师说,自己以后的妻子,就是这个女孩。 长的也不咋滴啊,还不如琬儿阿姊呢! 哼~ 高龑的一举一动,没人在意。 今个让他来,就是跟自己未来的媳妇见个面而已。 毕竟,孙氏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来到了长安,国朝早就置备好了宅院府邸。 倒是年岁较长的孙权和曹丕,时不时都会看向高龑。 大周的王,他俩现在也见过了。 曹丕没有任何感觉,自己是世子,是为父王,为大齐分忧。为人子,为人臣,本分而已。 孙权倒是大松了一口气,周王喜爱尚香,那他们兄妹在长安,就肯定不会受到欺负。 嗯~比起旁边那个孤身而来的曹家仔,强多了! 宴会一散,吕虔、张竑等人,各自归周国置备的府邸休憩。 而高龑,则被高诚叫到了静室。 顺便,闲来无事的唐瑛,也一块被唤了过来。 亦无什事,不过叮嘱两个小屁孩,日后要一块带着曹丕、孙权、孙尚香去玩。 毕竟,人家都来了,自己要是不管不问,那也太不厚道了。 ——————————————————— 次日一早,唐瑛一个待出阁的姑娘家,毫无兴致的领着一群屁大的娃子,在长安城内四处溜达。 没办法,谁让贞姬妹妹的家教,最近也严紧了呢。 同样面临婚姻大事,为什么自己和令明兄的事,就没人过问呢? 庞令明也是,天天就知道出去野。 也不晓得军营里有什么好玩的,自己难道不好玩吗? 走在大道上,唐瑛拧着英眉,气呼呼的跺了几脚地面青石。 一抬头,便看见一群屁大的娃子,又在乱跑,不由气急,大声斥道:“都给我回来,乱跑什么!” “快来快来,这个好好吃噢~” 孙权抓着一把烤串,冲着唐瑛喊道。一边说着话,一边也不忘往口中再塞两下。 真没想到,长安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以前,听都没听过哎。 “权,汝好歹也是吴王之弟,大庭广众之下,须得注意。” “丕,尔少废话,汝又凭什么管某。” “吾这是为汝好!” “尔吃不吃~” “吃!” “那不得了!” “阿兄~我还要!” “找龑儿去,别找阿兄!” “嗯?为什么?阿兄不要尚香了吗?” “龑儿是汝郎君啊,要吃吃他的。再说,他可是周国世子,比吾等有钱。龑儿,汝说是不是?” “额~兄长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尚香,给~吾的都给汝。” “啊啊啊~龑弟,汝名怎么这么难写!” “” “对,好难写噢~龑阿兄,汝快来教教尚香怎么写!” “额那个,咳咳,好。” “这个,应该不是龑,都不一样哎?” “怎么可能~这就是龑,龙不是这样写的吗?然后下面一个天~” “这个虽然跟龙很像,可是少了几笔?” “是吗?” “不是吗?” “也不知道汝父王怎么想的,咋起了那个难的字。而且,以前好像也没见过啊!” “不晓得,听老师说,以前确实是没这个字。父王当初给吾起名的时候,说叫高龑。一开始,很多人都以为是别的字呢,到最后才知道是这个龑,意为飞龙在天。” “丕,汝那名字是什么意思?” “丕同大之意啊!汝的权字呢?” “权就是权啊,吾问过阿兄。阿兄说,他的字是符,取武勇之意。以后我取字就取谋,权谋,文也。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噢~” “丕,尔以后取何字?” “桓字,这是阿翁早就定好的。” “桓?”“桓不是柱子吗?” “不会~丕,尔大柱子乎?” “权,某打死汝这匹夫。” “丕,尔还真动手啊!打就打,谁还怕尔这个小屁孩!” 劈里啪啦~ “别打啦!” “大柱子,某打尔个小屁孩,还不跟玩一样。” “呸~尔文在汝兄武之前,不忠不孝!” “嘿~尔就是一根大柱子!” “汝不忠不孝!” 第999章 骊山相王 经过几日的商议后,高诚等人与吕虔、张竑谈妥了相王事宜的一切。 由于楚国和荆州这两只拦路虎在,孙策和曹操自然不可能冒险进入关中,所谓的相王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更近乎于借互王之名,订立盟约。 六月二十八日,便是二王所订下的登坛称王之日,距离今天也只不过剩下十几日的功夫。 但周国上下也不慌不忙,互王地点就定在骊山之侧。 距离甚近,一日可达。 倒是先行发了数千民夫,前往骊山之侧,修建营寨,筑成拜坛。 几日后,自长安出发的队伍,驶向骊山。 高诚亲携周国王室众人,由国相阎象领国朝诸卿百官,车骑将军徐荣领在朝武官,羽林、虎贲护卫左右,撑旗支帜,张锣布鼓,浩浩荡荡的往骊山行进。 乘行舆之间,高诚一边看着手中的藉册,一边搂着一位岁余左右的小女孩。 “琼珶,别揪父王的胡子!” 高诚昂了下头,让自己那好不容易留到三寸长的胡须,逃离了小祖宗的魔掌之下。 小丫头咯咯的笑了几下,探着手还想要去抓。 无奈,高诚只好放下书册,两手掐住琼珶的胳肢下,故作威严,吓唬说道:“莫要再动,知道不!好好学学你哥,那小子小的时候也没你皮!” “父父王,高高!” 小家伙看见高诚的两手掐在自己胳肢下,顿时回忆起了另外一件好玩的事,当即手舞足蹈的嚷嚷大叫。 “” 高诚嘴角一扯,举高高啊? 这要是在后宫,自然无恙。可现在百官外臣皆在,会不会有些失宜。 “来人,把车帘放下。” “诺!” 一直跟随在行舆侧的几名内臣,当即将车帘拉下。 片刻后,随行的内臣,就听到行舆内,一阵阵的欢笑之声,无不是垂头颔首,不敢细闻。 车队中午于枳道亭休憩进餐,傍晚遂至骊山北麓下的新丰县城外。 新丰县令,亲率县府诸官吏,奉上酒肉,供食君上诸卿。 次日,行舆在羽林骑的护卫下,才进驻已经建好的大营。先行一步的虎贲军,早已扼守营口诸要。 接下来的数日,就是游玩之际了。 一群文人谋士,自是相携登骊山,山水作赏,手谈作乐,游戏其间,怡情殆趣。 武臣们,却是乐往于不远处的鸿门亭,瞻仰鸿门宴之故事。 高诚则是领着姜纾、以及怀身六甲的蔡玑,去了骊宫休憩几日。 至于孩子们,时而随诸卿在骊山上下玩乐,时而又跑到鸿门亭游玩。总之,好不容易可以出宫那么远的他们,也野了起来。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让人颇有些雅兴未尽。 至二十八日,互王大礼如期而举。 高诚着王饰,戴冠冕,佩王印,亲登筑坛,先行敬告皇天厚土。 祭三牲五畜,宣祀词。 所作言者,惟告天命,祈国运昌隆,愿万民安康。至后,方提齐王操、吴王策,有贤明,得帝王气,敬请嗣王。 作祭完毕,后由吕虔登坛,同祭天地,而后面东作祀词。 张竑为末,登坛祭天地,面东南作祀词。 而于此同时,曹操于昌邑城南作坛设祭,敬告天地,自请归王命,敕齐王,是为曹齐,改元黄初,定都昌邑。 孙策于吴县北作坛设祭,敬告天地,自称吴王,是为孙吴,改元黄武,定都吴郡。 于此之后,混乱的中国大地上,尽是帝王。 汉帝、楚帝、周王、赵王、齐王、吴王、汉寿王,六国纷争。 —————————————————————— 互王订盟事罢,众人折返长安。 然而,伴随着这场三国互王的发生,汉寿王刘表及楚帝袁术,自然是无法安坐。 周国的远交近攻之策,活生生的将楚国、荆州给整成了饺子馅。 于是,袁术与刘表,及后于南阳宛县订盟。 同时,汉寿王长子刘琦,迎娶楚国公主,以为盟好。 七月方过一半,坐于河北,南望中原的赵国集团,终于呆不下去了。 随着袁术与刘表互盟,大河以南分成了两大势力集团。一是以周国为首的合纵集团,二是以楚国为首的横强集团。 两大军事集团,摆在明面上的战斗力,几乎难分高下。 先前,吴国、齐国虽势强,但那也只不过是在楚国大意之下,失了先机,才连连败退。但稍有复整后,楚国的一群残兵败将,就压着孙吴打,收复了淮河以北的失地。 若不是水师力量尽殁,楚军完全有能力打到长江边缘。 而荆州的实力,放在中原诸侯的眼中,自是不强,因为水师的战船终究上不了岸。但放在两淮、江南水网复杂之所,却是睥睨无敌。 即便孙吴夺取了楚国大量的造船工匠,五年之内,也难与实力强横的荆州水师争雄。 最关键的是,楚国眼下最缺乏的力量,正好荆州给补足了。 至于独立于西的大周,在与吴、齐合盟后,对于中原的影响力,更胜往年数十倍。 毕竟,大楚的国都,就堵在周国东出的门口。大周想要东出,就必须要拿下楚国的国都,委实太难受了。 击败楚军,打下洛阳,大周上下对此毫无疑虑。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北面的赵国会不会趁机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击败楚国主力后,大周也未必就能够再击败赵国主力。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给赵国打工了。 而今不一样了! 有了齐国牵制楚国东部以及赵国南部,有吴国牵制荆州东部以及楚国南部,大周东出的难度从地狱级别,降低到了困难级别。 然而,种种之事,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作壁上观的赵国了。 原本打算坐看中原诸雄争强,伺机南下。现在可好,两大军事集团一成立,大赵先打谁都有些麻烦。 攻楚,若能于河洛俘获袁术,自然就没那么多事了。但这个几率,小的可怜,只要袁术想跑,肯定能跑出河洛。然后,大赵反倒是替楚国承担了来自周国的压力,同时上党也面临着周国河东、西河的压力,冀州腹地还面临着周国盟友齐国的压力。 同样的道理,大赵有信心击败楚国大军主力,但没信心大战之后,再与周国主力作战。 攻齐,也是麻烦甚多。从东郡进军,周军可从河东出兵,直接攻打河内,威胁大军后路。上党、太原也可能会面临周国军队以及轲比能的进攻。 别忘了,高诚这孙子,跟那轲比能还有一腿呢! 从平原进军的话,却是未必能打开局面。 甚至,就算是一口气击溃了齐军,曹操也能往南撤退,联合孙策共同面对赵国的进攻。到时候,赵国还要防范周国,精力两分,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步度根那孙子也是,到底敢不敢打周国。 没那个胆量,还装什么大佬,订个狗屁的盟约啊~! 第1000章 巍巍西南 赵国的难处,袁绍的苦恼,也使得赵国上下,动作频繁。 但谁都明白,现在谁也不敢乱动,大家都有后顾之忧。也许,前脚动了,后脚就被人给剁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大周。 周、齐、吴结盟,的确使得大周东出的难度大大降低。可是,谁让大周屁股后面缀着一头最大的老虎呢? 东出非是小事,动则必然灭国,否则还不如不动。 而依照总参寺的战略规划,不论是灭楚还是灭荆,都必须要抽调近十五万的主战部队。因为楚国军队尚有十五万,荆州也有八万步军以及五万水军。 即便有吴、齐牵制,大周也需要动用如此数量的兵力。毕竟,对方终究处于防守一方。若是战事进展顺利,十五万足用。若是战事不顺,比若顿兵坚城之下,亦或是一城一地的攻打,二十万可能都不够填的。 大周拿下了巴蜀,新建了两个野战军,达到了十个军的编制。又有无当飞军一个师,西河都督府一个军,三州守备军以及羽林、虎贲、禁军、诸关守军,总兵力达到了二十八万。 供养这么多军队,不算是难事。可要是调动这么多兵力作战,大周也顶不了一年。甚至二十万大军作战,都未必能撑住一年。 二十万军队,屁股后面就得有起码四五十万的民夫,负责粮草输运。二十八万军队,就得六十万民夫打底。 若是没有那越来越坑人的工赈,大周挤挤凑凑,出动二十五万兵力作战,有那个能力。 但现在,自食恶果啊! 国力不支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步度根的鲜卑大军了。 东出,主战部队都需要出关作战,远离关中。到时候,鲜卑必然会趁机杀至,关中抵挡不住。 当年河洛大战,大胜了楚军,周军都被迫撤回关中。更何况是现在,洛阳已经成为了大楚的国都。难以攻下不说,一旦大军后退关中防范鲜卑,说不定楚军也会趁机插足。 还有跟步度根订盟的赵国,也决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至于轲比能,不来掺和就是最大的好事了。说不定,人家也要趁机取利呢。 大家伙谁都动弹不得,那就只能休养生息了。然后,慢慢的等着谁先出混招,伺机而行。 中原的老百姓,谁也没想到天下就此安定了下来。 而诸英才士子,也都艰难的分析着局势,时不时都要同好友探讨一番,这天命究竟归于何人,何国? 亦或是,一如姬周后期,六国并立,各承数百载,等待着下一位如同始皇帝一般的伟人出世,重定乾坤。 ———————————————— 七月末。 高诚接见了来自交趾的使者。 士壹,交趾之主的士燮的弟弟。 所谈者,乃称臣纳贡之事。 交趾地处荒蛮,百蛮居多,军事实力弱的可怜,但凭借着独特的气候、地形,成割据之实。 士燮所求者,自然是南越王的名号。 但高诚却并不希望南越王继续存在,所以,南越王的名与器,万万不能给。 南越王,太容易整合交趾诸郡的人心了。 交趾布政使,龙编公。 这就是大周的给予,当不当大周的臣子,就看其如何作择了。 待到士壹离去时,高诚能够感觉到士壹心中的愤慨。毕竟,在长安被凉了几个月,要说没点怒气,怎么可能? 但那又如何? 交趾,还不是士家独大的交趾。 自打朱符死后,继任交趾刺史的便是张津,但刚刚从南面传来的消息,张津为其属将区景所杀。区景携州兵,占据了合浦、郁林二郡。而荆州刘表,也趁机插手,派了赖恭去当交趾刺史,又派了吴巨担任苍梧郡太守。 如今在交趾,反倒是刘表的掌控的赖恭一班,势力最强。毕竟,背倚桂阳、豫章二郡,还有着刘磐的数万大军为后盾。 区景的实力第二,掌握着州兵万余人,盘踞两郡。 唯独士燮,原本的合浦郡被区景占了去,自己的弟弟士武掌控的南海郡也被区景、吴巨给隔断。好在九真和日南郡还在士家兄弟手中,但那林邑国也是时不时侵扰日南。 原本就顶着个交趾太守的士燮,本就没有名义去掌控这么多的地盘。要不是兄弟众多,士家真未必能争得过刘表。 交趾布政使,作为大周的一州长官,足够让士燮有名义去掌控交趾七郡了。 士燮会不会愿意,那就要看其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了。 —————————————————————— 八月初,杨修与蔡琬成婚。 大周最富盛名的弘农杨氏嫡子,与周国大儒、御史大夫之嫡次女蔡琬的婚事,成为最近几日百姓乐谈之事。 当年为人津津乐道的长安四大才子,如今可谓是各有成业啊。 四人之首鲁肃,前两日刚擢升为长安令,前途不斐。其下周瑜,亦是当朝御史大夫蔡邕嫡长女蔡琰夫君,又是大周第八军军将,四人之中最惹人羡慕所在。 杨修身为弘农杨氏嫡子,在这场婚事之后,亦是与周氏形成姻亲之联,威望更盛。 倒是另外一人法正,法孝直,也正在准备明岁科举。 不过,听传闻其传家法学,日后少不得也是进入御史台或是廷尉寺。 又有着这么一群飞黄腾达的好友相助,日后前程必然似锦。 九月初。 北方传回战报,苏则引领本军,及第二骑兵军,汇合轲比能五万精骑,剿灭南匈奴之叛乱。 至于,南匈奴为何叛乱,无人所知,也无人去过问。 总归,大周又打了一场胜仗。 缴获马匹二十余万,其中战马三万余匹。 而轲比能则尽获南匈奴、屠各部众十余万口,牛羊数百万,实力又增长些许。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战死沙场,首级悬于长安门阙。 南匈奴左贤王去卑,为乱马践踏而死,尸首无全。 南匈奴右贤王刘豹,领数百残兵败将,西逃西部鲜卑。 九月中旬,袁术、刘表,各奉钱帛,示为友好。 九月下旬,王舆出巡。 宫婢、寺人千余随行,禁卫、羽林、虎贲,护持左右,往西南褒斜而去。 留世子龑监国,国相阎象总领国事。 浩荡行舆,巍巍西南。 第1001章 出巡(1) 帝王出巡,在茫茫青史中,并不少见。 或是彰显威严,或是游行玩乐,但不管帝王自甚出于何等目的,出巡都有着意味非常的政治倾向。 尤其是对于那些处于出巡途间的官吏,敏感的他们当即就可以嗅到一丝丝的不寻常。 周王出巡,亦是如此。 一来,看看褒斜道大修的进程以及成果。二来,安抚汉中以及巴蜀民心。 这就是高诚此次出巡的目的所在。 行舆沿渭水南岸,经上林苑而行,途经槐里,右扶风太守亲引诸官吏,过渭水而奉王驾。酒肉美食,自是少不得。 由此,也是历代帝王出巡,所谓的耗费民力所在。 但真的说起来,除非是如同后世杨广下江南那般规模,正常情况下还真花费不了太多。 比如眼下,禁军、羽林、虎贲皆携有粮秣,郡县所奉的酒肉,自然是要供应王上、随行大臣以及军中将校。级别低的人物,当然是吃军粮啦。 行至武功,行舆进行粮秣补充,带足两月所用,而后就此往西南去。 不到五日功夫,便进入褒斜道。 初入褒斜,高诚看着那宽阔的大道,也是面露喜色。 修的不错。 渐行渐远,褒斜大道也越来越窄。 入褒斜三日,高诚一行人,便来到了褒斜道途中第一个硐道所在。 负责褒斜修建工程的少府少监,以及马钧等一众大匠,早已闻讯至此,恭迎王驾。 前军羽林骑,驻足道路两侧,警戒左右,予王驾让出道路。 “臣等,恭迎大王!” 一群人当即俯身躬礼山呼。 随着王驾渐近,高诚也看到了恭迎的众人,而后于众人前十步外驻车,亲自下驾,来到少府少监面前。 “爱卿快快请起!” 高诚右手虚抬,示意其起身。 而后又看向众多匠户,再抬手示意,言道:“诸位皆乃吾大周有功之人,无须多礼。” “臣等拜谢大王!” 数十人齐声躬谢。 “爱卿,来!为孤介绍下诸位大匠。” “诺!” 少监应声而动,探手指向身侧之人,言道:“大王,此乃马钧,修建硐道方略,便出于其。” “噢~马钧?” 高诚注视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不由微笑言道:“君真神人也,孤于长安,日夜听取褒斜道修建之进程。尤其是那硐道,观书尚显其难。然,于君之手,比若无艰也。” “大王谬赞了。臣不过出言提案,真正厉害的乃是诸多亲自动手的匠户,以及诸民夫壮勇。若无彼等齐心奋力,臣纵是有再多方略,亦是无用。” 马钧谦逊一言。(口吃,算了,直接就这样写了。) “君,谦虚也。” 高诚笑着留下一句,目光转向其身后之人。 少监眼色即到,立即为高诚介绍道:“大王,此乃李老丈,从事匠职四十一载,经验深厚。褒斜道修建之顺利,亦是多亏李老丈等老匠户。无彼等传授经验,恐怕更甚难也。” “老朽,老朽拜见大王!” 李姓大匠显然是第一次见到一国之君,神态颇是激动,口中说着说着就要伏地再拜。 高诚急忙探身,抓住老丈两臂,略使用力,言道:“老丈已是高龄,尚为国建功,孤焉能受此大拜。老丈,速速起身!” “老朽遵命!” “老丈,年有几何?” “不瞒大王,老朽已是六十有三。” 李老丈眉目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拧到了一起。 高诚微促眉,转头看向少监,问道:“孤记得不是有所行令,年长者不宜从此重工吗?老人家身体渐弱,出了好歹,岂不负吾子民?” “回禀大王,非是臣下不尊行令。而是先前修硐道时,遇有难题,吾等皆无所解。故而李大匠,遂请其尊长而来,这才解了当下之难。” 嗯? 高诚愣了下,而后回头望去,正间一人挺身而出,言道:“大王恕罪,在下不知行令,故而请家父至此,怪不得张少监。” “唉~国朝兴师动众,大修褒斜,可谓是耗费民力,非仁善之举。而君奋力不言,更请尊长效之国事,孤甚是惭愧啊!” 高诚龙首微颔,感叹言道。 张少监闻言,当即拜道:“大王不计当下,大修褒斜,乃是为后世计。臣等不及王上英明,惟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吾等惟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众人亦是拜言。 见此,高诚大手一挥,朝着诸人道:“诸君有功于国,有功于万民,孤也非吝啬之君。来人,为诸君,悉加爵一等,赐下金玉丝帛。另取酒肉,今晚孤与诸君,共醉褒斜!” “诺!” “来来,诸君皆起。孤出巡至此,正欲一观诸君之杰作也!” “大王这边请,硐道就在不远处。” “移步。” “诺!” 越过这简单的民夫营地,很快高诚等人,便至那百步硐道前。 高诚看着那宛若隧道一般的硐道,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而后,颇有兴趣的看着一位位民夫,经由此处通过。 绕过硐道,经绝壁外眺望远处,只见前方呼声震天,显然是民夫们还在劳作。 “走,上前看看。” “诺!” “大王请。” 踏在平坦的夯土路上,高诚不由感觉这位少府少监办事,甚是不错。 通往硐道口的夯土路,有三米宽左右。但至硐道口,已只不过两米而已。 看着自家王上端摩着硐道口,张少监当即详言道:“大王,此硐道,高九尺二寸,宽八尺九寸,长五十六丈八尺有七。可容下常规车驾通行。” “不对,这下有夯土平路~” “便是自夯土路而量,高九尺二寸。” “九尺二寸!” 高诚低吟一声,一尺约在二十三四公分。九尺二寸,那就是两米一,刚刚足够车驾通行啊。骑兵若是乘于战马上,尚不能过也。 “有些略低了些啊!” “大王所言甚是,所以南面正在修建的一处硐道,业已增高至一丈三尺。如此高度,骑兵亦能乘马奔驰。而且,宽度也增加到一丈八左右。” “一丈八?” 走进硐道之内,高诚看着右侧支撑山体的巨木,疑惑问道:“一丈八太宽了,只是靠巨木的话,未必能撑住。一旦山体坍塌,想要再通此径,那就是千难万难啊!” “大王英明,吾等先前便是为此所困扰。于山体右侧凿道,其上山体必然下坠,寻常之物,难以撑其重。然多亏了李老丈人,想出了折中之法。” 说完,少监往前走了两布,指着硐壁言道:“大王请看,此乃是山体也。五步便留有山石成柱,其间以铁木作撑,故旬日有余,安然无恙也。” “还是不太妥当,即为木,势必朽。” “大王英明,后面的硐道,也放弃了借助栈道修建,而是如石门一般,从中凿空硐道,以为作道。” “算了,明日再召集众人,孤与尔等好好商议一番。” “诺!” 第1002章 出巡(2) “诸位,昨日孤已看过此段硐道,甚是不错,可支百余年啊!诸君,有功于天下,有功于三代矣。” 一间搭建的木屋之中,高诚站在沙盘前,大肆赞扬着屋内的官吏以及大匠。 足三十余人,皆拜礼谢言:“谢大王赞许。” 高诚压了下手,目光注视着张少监,问道:“听闻诸君欲于后诸段,皆依石门之法,于山体之中,凿出硐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此段硐道,乃是吾大周初建,本以为所行之法,会易于石门之修建。然观以时日,并未节省多少。且撑山巨木,久之必朽,维护尚是小事,怕就怕山体突然坍塌。” 张少监依着昨天对大王那番话的理解,小心谨慎的说道。 高诚满意的点点头,问向诸大匠:“张少监所言正合孤之心意,巨木虽大,然终究为木,蚁虫蚕之,甚不安全。且,国朝耗费如此心力,大修褒斜,所图者焉为三代哉?开山凿道,乃千古壮举,如若不能存千年,使后人用之,焉感吾等修建之功?另外,孤在这里也说明了,褒斜道成,一公十侯,这便是孤予诸君的承诺!” “一公十侯?” 马钧瞪大了老眼,自言一语。 其余人的大脑,也多是突然间一片空白,回味着那四个字,不禁咽了下口水。 数月前,郭祭酒也曾许下侯位,但事后一想,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其毕竟是臣子,焉能替大王做主。更何况,历朝历代,匠户封侯者,少之又少。国朝更立民爵,使得有公侯之位,得万千匠户及目,然终感遥不可及。 那些将军拼死沙场,马革裹尸。那些大臣日夜理政,殚精竭虑。 也未必就能博得公侯,更何言他们这些动动手,鼓捣鼓捣木石之人呢~ 但现在 不一样了! 大王亲自许下一公十侯,金口玉言一开,也就是说褒斜成时,必有公侯! “吾等愿为大王效死!” “吾等愿为大王效死!” 看着群情激慨的众人,高诚再度抬手,压下众音,大声敕言:“先前郭祭酒说过,要为诸君勒名刻石,孤亦有此意。代诸硐道成,可于诸硐道出入口,立石勒名。不仅仅是诸位,还有那二十万壮士们,也皆勒名石上。国朝,不会慢怠有功于国之人!” “大王仁厚,吾等拜服。” “大王仁厚,吾等拜服。” “孤,许了不少,诸君也须得用心用力。骤时,乃依功行赏,可非倚之资历。现在,诸君且说说,此硐道山体如何相撑,使其支之千载?” “莫过于铸浑铁!硐道山柱,两尺有余,若铸铁墙,那便是两尺厚。重有万钧,定能撑山之体。且,千年万年,风雨不能蚀尽,可保万无一失。” 张少监没说话,原先那位李老丈便沉眉言道。 在场之人,莫不是看向自家大王。 铸铁墙,不算太难,毕竟只是百余步,分段施行,不成难题。 难的是这需要非常多的铁,也需要非常多的铁矿熬炼,更需要大量的民夫劳力。 高诚眼角眯了一下,当即下了决断:“那就铸铁墙,为万世计,为安全计,区区百步铁墙,何足道哉!” “大王英明!” “百步铁墙,国朝尚可。可若是百里铁墙,纵是倾中国之力,亦难为也。所以,孤想听听诸君,为南面诸段峭壁,有何作想?” “硐道修建,惟马大匠最善其事,不若由马大匠为大王言之。” “德衡,说说看,让孤听听!” 高诚笑着看向马钧。 马钧不迟疑,目光扫向身前沙盘。褒斜五百里,尽在其间。 而后,手指其北端一点,言道:“大王且看,吾等正在此处。褒斜自眉县西十余里起,经太一山,入南山。而后自此向南六十里,西接褒水,顺水直至南郑。故而,折道之后,所需开凿硐道,由此剧增。” “往南六十里,再无栈道,其折入褒水之间,有几处栈道,最长者二百余步。开挖深山,起码需半年之久。而后沿褒水向南,少者二三十步,多者动遏数百步。其间,最长的一段,有千余步,三里之余。另外便是与故道相接的连云栈道,地形也是非常复杂!” “故臣之打算,还借栈道,分段施行。栈道穴山插梁,多不足三尺之深。吾等隔之百步,深凿山体,入之七八丈,左右互开,接连其余穴洞,以成硐道。去掉硐道丈八之长,尚余五六丈,足以撑山峦之重。如此,亦可由栈道输运凿出山石,更换民力,补给水食。待完工后,再拆除栈道即可。” “呼~” 高诚大吐了一口气,感叹道:“大工程啊~” 凿山入其内八丈,二十五六米,何其之难! 以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烧水激之法,也得数月之功,才能入其内八丈。而且,日复一日的凿山,最是枯燥,常人很是难以相持。 毕竟,费劲浑身气力,辛苦一天,成果最多不过二三尺,有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马钧所言的分段施工,确实是好办法,最起码不会跟大汉修石门那般,埋着头从两头挖。一个石门,耗费三年之功,去掉春耕秋收,也就是一年半左右的功夫。 但其间那些人肯定也是遇到了自己猜想的困难,否则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 士气! “深入八丈,起码半年功夫,士气问题,怎么解决?” 高诚直接问向马钧。 马钧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而后,高诚看向张少监。 张少监嘴角一苦,垂下头来。 作为工程总负责人,论技术支持,十个自己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大匠。所以,日常任务就是维持民夫的秩序,以及鼓舞民心。 高诚暗叹一声,知道张少监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的确没能力处理。 或者说,他所处的职位,不足以让所有人,听他的话,死劲的卖力。 看来,还得自己下场啊! 毕竟,在整个大周,也就自己的话,最有份量了。 “这样,以这二十万人为基础,编成吾大周的建设兵团。所有民夫刑役,编入军籍,所享待遇一如野战军。他们不需要上阵杀敌,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国朝基建工程,依军功论赏。若因工程导致伤残,军属司会照顾其家小。若因公致死,皆按战死沙场抚恤,入凉州共葬墓。有大功者,可陪葬王陵。” 高诚咬着牙,心里滴着血,说完这段话。 而后,匆忙又向张少监言道:“张少监,明日汝便暂代褒斜建设兵团军将。另加左将军,封褒中县候。” “???” 张少监瞪着两眼,不敢置信。 自己,这就坐地升官封侯了? “还不接诏命?” “臣叩谢大王厚恩!” 张少监一个激灵,当即伏地叩首,大拜。 高诚抽了下嘴角,暗叹一声,遂言道:“褒斜修建乃至日后其余工程修建,孤就交由汝了,莫负君恩!” “大王放心,臣若有负大王,有负国朝,定提头来见。” 第1003章 出巡(3) 说完,高诚就咬着牙,出了木屋,只留下一群还在震撼中,迟迟未醒之人。 一回到王驾所在,高诚彷佛丢了魂一般,坐在榻前。 “啪~” 见四下无人,高诚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狗日的,自己这张破嘴,把别人忽悠瘸也就算了,自己怎么也跟着瘸了。 这下好了,一咬牙多了二十万户军籍,等阎相知道,就那老身子骨,可千万别一口气没撑住了啊! 算上益州,国朝上下最多也就是一百四五十万户。 自己这嘴一张,此消彼长,军籍近五十万户,再去掉匠、商,国朝也就剩下八九十万民户。 这还不算军籍的优待政策~ 天呐,自己干了什么啊! 难不成这些可以名留青史的大工程,真的可以让帝王都奋不顾身? 唉~ 高诚抬起头,苦笑着扫了一眼四周。 似乎,还真是啊! 自己总算是明白始皇帝修长城,隋炀帝修京杭大运河,那时的心境了。 成就感?满足感? 罢了罢了,人家好歹也是统一全国后,才着手动工。 自己现在算什么? 频费民力、不思黎民之苦、好大喜功 惨了惨了~ 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为什么,前一阵子自己刚批评完奉孝,现在还不长记性啊! “来人,取笔墨!” 高诚平复了下心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金口玉言一出,谁也收不回来了。 老国相,只能委屈汝几年了! 很快,高诚含恨写下了这封密信,交到心腹内臣手中,安排道:“先交给祭酒和总参,密令此二人,务必与阎相好生解释。还有,让他们顾着阎相的身子,别出了岔子!” “仆明白,大王放心。” 内臣什么鬼都不知道,但只知道大王让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大王让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 “去!” “仆告退。” 看着内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高诚缓缓闭上眼,扶额长叹,估摸着当时奉孝大肆作许的时候,也是这般迷离在幻想褒斜道成的那一刻! 然而,高诚的痛苦,对于张少监等人来说,却是莫大的喜悦。 很多人在从这突然砸下来的惊喜回过神后,便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互相注目。 军籍、匠籍之分,在眼下大周的确没什么区别,都可以评功得公侯爵。然而,在这近千年里,匠户的地位就在不断的下降,再下降。 甚至,有些时候商户都比他们尊贵。 唯独军籍不一样,秦汉两朝再败落,军户依旧是普通百姓向往所在。 因为,军户与军队是一体的,身后有着军队的背影。 而今,脱匠籍入军籍,对于他们的子孙后代来说,都是大有益处。 当然最激动的莫过于少府少监了。 少府少监,也算是少府体制内,中偏上的职位了,手下能管许多人。但说白了,也就到这一步了,再想往上爬,寻常间几乎不可能。 大修褒斜,自己为何这么卖力。 还不是想着再往上爬两步,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坐一坐少府卿的位置。 现在,自然是不需要了。 建设兵团军将,加右将军! 天呐~ 这么大的好事,咋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大周的军将,不提俸禄,谁也不好给其定个上下。与三公自是比不得,更似九卿之重。最关键的是,大周的军将要么是元老功勋,要么就是大王提携的年轻将校,皆是深得王上看重,君之心腹。 嗯! 大王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可一定要办好大王交代的事。 “诸位!” 想到这里,张少监当即大喝一声,把众人从喜悦之中,拉了出来。 而后言道:“大王赐天恩于吾等,吾等万不能相负。既然国朝组件建设兵团,一应待遇皆依野战军之制。那么,建设兵团日后,自也是要严行军法。尔等皆国之大匠,但也万莫因大王厚爱,而生骄纵之心,否则也莫怪本将手下无情!” “军将放心,吾等自当效力国朝。” “吾等自当效力国朝。” “好!下面听本将令,吾建设兵团,有人员近二十万。王上也没交代什么,本将就自作主张,定下编制,依旧分师、校、曲。不过吾等人员众多,一师便以万人为制,划二十师,各立师帅,司掌诸部曲。” 张少监说完,马钧便拱礼问之:“军将,吾等当以何人为师帅?” “暂以诸大匠们代师帅,且看日后表现。若表现良好,自然转正。可若是表现不好,那便退位让贤。” “不妥当,吾等大匠多善于匠作,不善于治军啊。如此,恐误国事,不若请命王上,抽调将校,以镇民夫刑役。” 李老丈抬言说道。 完后,房间内的氛围当即就是一变。 很多大匠的面色都不好看,建设兵团成立,他们心里都可想着能混上师帅做做。毕竟,一师之帅,能够得到的利益更多。 而李老丈一语,却是绝断了诸人之想,坏人前途啊。 张少监嘴巴张了下,不禁抚额暗叹,果然让这帮子匠户做师帅不合适啊。 自己方才所言,为的就是聚聚人心,给这些大匠们好处,日后卖力干活。现在李老丈一语,却是让所有人都没了台阶下啊。 谙熟官道的张少监,可比李老丈会来事,假作思忖片刻后,与众人言道:“嗯~李大匠所言甚是。师帅一职,乃国朝重器,吾等私自决定,难免为御史台所奏。这样,王上去休憩了,待到晚间,本将再向王上禀明此事,由王上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作思索,便接连应了下来。 他们虽然很少涉足官场,但也都知道国朝御史台的厉害。 蔡大家那可是敢指着王上骂的当世大儒,更别提他们一群得天之幸的小军户了。而且,听说最近两三年,御史台无甚要事,天天就往底下跑,就希望找点把柄,彰显下御史台的存在呢。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私定国器的罪名扣上来,估摸着张军将也得完犊子。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等本将的消息。现在,速速将此要事,通报褒斜沿途诸将士。另外,也需加紧督促各部修建事宜。大王如此厚待吾等,可不是让吾等享清福的,明白吗?” “诺!” 第1004章 出巡(4) 当天夜晚,张少监再度于高诚面前,提起白日的伤心事。 随便考虑了下,高诚就同意了张少监的提案。从蓝田大营抽调十名培养起来的将校,再由诸大匠中择十人,来担任这二十名师帅。 折中之法,既照顾了那些大匠,也能确保这支民夫兵团,掌握在王权之中。 不到五日功夫。 褒斜道北段的民夫,就都知道了他们被编入建设兵团的消息。 十余万人,多心怀喜意。 他们大都是关中、河东之民,熟知国朝律令,更知道军籍比民籍的好处多许多。 当然,肯定也有心怀不满者。 比如刑徒们~ 几近半数的刑徒,都是挂着一副苦瓜脸。 本来还想着服完刑役,自己就能回家团聚了。结果,现在又被编入建设兵团。既然是兵团,那肯定是按军队的管理方案来执行,又不得回家了。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荀攸。 荀攸嘴角抽了半天,这就是大周国朝对于工赈的处理方案吗? 虽然说,编为建设兵团,以军队的形式维持,不必再每天付予钱财。而且,还可以借此藏兵于民。但是,都是军籍的话,大周的税收可就少了许多啊。 周国的军籍福利,自己也有所了解。军队确实没有日钱,不过也有爵位的月支啊。 那也一样是钱哎! 现在看这些人都没啥爵位,也没有所谓的月支。但时日一长,肯定要给人家补充爵位,否则天天干活,连钱都没有,那还不如去做工呢。 就好比那蓝田大营训练的新卒,半年训练期一过,几乎都赐有一两级的爵位。 在大周,就这点不好。 民户可以去做工挣钱,但想得到爵位,千难万难。而军户虽然得爵容易上许多,但六级军爵及以下的月支太少了,还有战死沙场的风险。不过,潜在的待遇,肯定要比民爵好的多。 对于普通人而言,很难抉择。 对于自己而言,那肯定是选择民户啊。 自己不想再出仕,否则的话先前又何必拒绝郭嘉的邀请呢。 二话不说,荀攸就跟管着他们这一队刑役的吏员说了句,往北面而去。 吏员自不作阻,眼前这位可是当朝祭酒的好友啊! —————————————— 建设兵团的整编很快,原本众多的民夫,就是按照千人一队,分散在沿途之间。军令一下,十个队组建一个师,两个队合成一校,充任队长的吏员,一个提拔为校尉,一个提拔为副手军司马。 下面的曲、屯、队等,从民夫中有人望的人选拔上来就行了。 然而当编入军籍的消息,传到褒斜南段的时候,民夫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 征召的数万巴蜀民夫,短短两日跑了个大半。 而消息传到高诚耳边的时候,又是几日过去,鬼知道那些巴蜀民夫,还剩下几个。 高诚二话不说,就命人持诏命往成都。 靠! 大周军籍的待遇这么好,居然还有人逃亡? 闹呢~ 王使方持诏离去,便有人报荀攸求见。 闻讯,高诚眨巴了下眼,嘴角微微一扬,冲着外面说道:“告诉他,孤不小心感了风寒。如今民夫、刑役所有事宜,都交给了张军将。让他,去寻张军将!” “诺!” 外面没了动静后~ 高诚阴笑两声,自语道:“哼哼~小样,既然在小爷的地盘上,还想蹦出五指山吗?” 王驾居所外。 内臣告于荀攸,请其寻张军将,并且安排了一名小宦官,为其带路。 荀攸沉默不语,黑着脸跟着小宦官朝着张军将的居所而去。 脑子一转,都知道周王在打什么主意! 张少监,噢~不对,现在是张军将了。其既然从了军,自然也就可以不讲道义了。真要是强留自己在建设兵团,该如何是好啊! 脑子里做着坏打算,荀攸不知不觉,便随小宦官来到了张军将的居所。 不片刻,就见到了张军将。 原本一身官袍,许久未见,就已经换上了一身甲胄。 “公达贤弟,还请先行入内。” 张军将一眼就瞥见了小宦官和荀攸,当即欢声言道。而后,又与小宦官作礼谢言道:“内官见谅,方见公达,心甚喜急。” “张军将客气了。方才荀先生请见大王,不过军将也知,王上受山风之寒,卧榻难起。故而,命咱家领荀先生来军将处,还望军将好生招待。” 小宦官面带忧色,与张军将说完,又怀以歉意,向荀攸言道:“荀先生,吾等慢怠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罢了罢了!” 荀攸摆了摆手,摇头苦笑。 而张军将皱眉思忖了下,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大王自是无恙,否则咱老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再联想到先前郭祭酒来褒斜,一切不言而喻啊! “内臣还请回禀王上,请王上放心,末将定好生招待荀先生。” “有劳军将了。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内臣慢走~” 片刻后,张军将亲自给荀攸斟满了浊酒,抱以歉意,言道:“区区浊酒,慢怠先生了。” “唉~张张军将不必多礼。” 荀攸呡了口酒水,继续说道:“今日攸来见军将,乃是有一事相求。攸早已看淡功名,故只想待刑役结束后,寻一偏僻之所,修身养性,不问世事,攸之愿也。所以,还请军将高抬贵手!” 看着荀攸作礼持言,张军将放下酒樽,暗叹一声,言道:“公达贤弟,不是为兄不助尔,实乃此次编军乃大王诏命,为兄也不得不从啊。此外,想必公达还不知巴蜀逃民之事,皆是闻编兵之讯逃散者。今日上午,大王刚刚遣人传口命,所有逃民一律押回,悉数编入建设兵团,为刑役一年后,再行改籍。” “” 荀攸嘴角一扯,这是在吓唬自己吗? “贤弟若是不信,这两日想必南段逃民的消息也就该传开了。所以,为兄奉劝贤弟,还是依诏命改军籍。国朝律法甚严,调查司又分散朝野上下,先生终归逃不掉啊!” “吾” 荀攸张口欲言,却不想被张军将给打断了。 只闻其言:“贤弟若是怕吃苦,那本将晚间看看王上何时可起榻。骤时,定向大王举荐先生。” “非是怕吃苦,委实是不想再掺和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啊!” 荀攸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 张军将眉头一跳,又言道:“那简单,这建设兵团初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官职。参军一职如何,先生意下如何?” “” 还要自己说多少遍。 自己没有出仕的心思啊! 荀攸注视着张军将,满是无奈,最终摇了摇头,叹道:“罢了,那就请军将,授予职下参军印绶!” “好~与贤弟共事,为兄甚是大喜。来~饮酒!” “印绶~先说明,也别指望某出谋划策。” “印绶长安那边还在制作。其余的无所谓,只要先生在侧,陪为兄饮酒畅谈亦可。” “周军律令,军中不得擅饮?” “” 第1005章 出巡(5) 出巡队伍次日就再度启程,离开了张军将所在,继续往南面汉中行去。 而于此时,郭嘉才刚刚收到来自高诚的密信。 看着信中所言,郭奉孝不厚道的笑了好一阵。 而后,才派人请贾诩过府一叙。 贾诩不似郭嘉这般悠闲,将手中的丁点军务忙完后,才临郭府。 直入府后,正间郭嘉于庭院小湖旁的树荫下垂钓。不由摆了下头,无奈叹了一口气。 让郭奉孝管调查司,怎地就这么多闲暇呢,当初自己管的时候,事情一大堆,天天手忙脚乱,不得空闲。 “奉孝,邀老夫郭府,所谓何事啊?” 隔着十余步,贾诩边向郭嘉走去,边开口问道。 郭嘉回过头来,招呼了下手,言道:“没甚要事,大王予文和兄安排些小事。” “说~什么事?” 贾诩停步在郭嘉身旁,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湖面望去。 “给,看看~大王可比某郭奉孝狠多了啊!” 郭嘉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来,从怀中将密信掏出,递给贾诩。 贾诩接过,打开细看。 看完后,大呼了一口气,苦笑道:“确实比汝郭奉孝狠多了,不过这可不是小事啊!” “那嘉可不管,阎相那边恐怕得劳烦文和兄了。” “奉孝,少来糊弄老夫。此信既然交予汝手,大王定是让汝来办。” “某倒是想。不过,万一阎相看见某,又想起先前之事,再念及此事,恐怕有些风险啊~” 郭嘉两手一摊,带着一丝坏笑,细看着贾诩的面部变化。 贾诩嘴角抽了一下,顺手将密信塞入怀里,扭头便走。 “哈哈~此事就拜托文和兄啦!” 看贾诩一言不发,沉声而退,郭嘉当即笑道。 这可不是个好活计啊,阎象那老头子,官威大的很呢!上回自己就差点被数落的不成样子,这一回终于有人替自己顶缸了。 贾诩也不耽误事,径直去了国相府。 近些日,益州户籍普查已经铺开,阎象每天都要忙活到很晚,应当还在府衙。 果不其然。 见到阎象的那一刻,其刚好忙完了手中的事,皱额间的细汗,显然最近相府确实有些忙碌。 “文和?怎么这时来了?” 阎象看到贾诩,也不禁好奇。 望望外面天色,并不是很忙的总参寺应该早就回去了。而贾文和,却是赶上这个点过来,必然是有所要事。 贾诩嘴角强笑了一下,说道:“阎相,诩来此自是有些事。” 阎象点了下头,冲着殿内众人摆了下手,示意彼等出去。待人都出去后,才问道:“说,究竟是何事?汝贾文和可是一向不问他事啊!”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褒斜道那边,大王安排了些事。” “嗯?” 阎象眉头促然皱起,又是褒斜道? 不会~ 眼睛渐眯,阎象沉声问道:“又生了何事?” “嗯咳咳,大王呢,将那些民夫刑役,组建成了建设兵团。所有人的户籍,全都转为军籍。另外,就是待遇一律依野战军。嗯,就这些事!” 贾诩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抬着头,注视着阎象。 谁成想,阎象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 不过,一直不说话的阎象,也害的贾诩探言问道:“阎相?切莫动怒啊!” “文和误会了!大王毕竟是大王,作为臣子,又怎能心怀怨恨。不过,老夫却有些担心。吾大周方下巴蜀,便动此大功,唯恐浪费时日,虚耗国力,使国朝东出无望啊!” 阎象眉间的忧色,显而易见。 听到国相如此问,贾诩也就放下了心,言道:“大修褒斜,确实耗费国力甚多。除去当年大灾之际,以及征伐之用,国朝从未动用过如此多的民夫,来修建工程。即便是前岁修缮未央,也不过两万余人而已。” “国朝第一次大举动工,很多都需要摸石头过河,二十万不多不少,国朝也能撑下来。待其一成,长安与巴蜀的联系,更加便捷。到时,不论是商贸,还是调兵遣将,皆大有益处。再者,三两年内,各国是打不起来了。” 阎象点着头,短叹一声,说道:“巴蜀富庶,若能大通商贸,多上二十万户军籍,国朝也养得起,咱大周可不是虚胖!” “哈~这还多是阎相之功啊!阎相领政数载,治国有方啊!” “行了,说什么恭维话。真算起来,还是诸位同僚为国朝尽心,否则象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一人也治不了一国啊!” 阎象带着笑,谦逊一言,转而问道:“文和,军方究竟有何打算?下一步,是不是要夺回河西?” 贾诩神色一暗,感叹言道:“段公大病不愈,许多筹谋,都暂时停了下来。不然的话,早就把南匈奴灭了。至于河西四郡,吾等并无此意,大王也不乐见先于西鲜卑开战。” “如此,象就放心了。西鲜卑精骑劲卒三十万,又有西域为托,争战河西,委实不妥。” “没错,自打步度根让边靖当了河西王,国朝布置的手段,也遭受了打压。如果不能一举歼灭步度根主力精骑的话,河西很可能打成汉羌之战那般。动遏数十载,费时费力,还难竞其功。” 贾诩摇着头,心里面对西鲜卑很是不爽。 这么一头巨兽盘踞在大周的背后,太让人难受了。 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且静观其变,西鲜卑可拧不成一股绳,总有机会。” “也只能如此了。对了,阎相,巴蜀什么情况,少了二十万民籍,多了二十万军籍,这一减一增,阎相居然毫不在意?看来,巴蜀甚是富饶啊!” “哈哈,让文和说中了。汉中十三万户,巴蜀七十六万户,加一块九十万户啊!” “嘶~怎么这么多?不应该?” “益州原本自是无这么多人,桓帝永寿三年,这益州上下也不过六百多万口。黄巾之乱、刘赵相争,人口起码锐减了近三百万口。但是,吾大周拿下巴蜀不过半岁,仅是外州逃民迁入益州者便有十二万户之多。再加上降俘的賨人、氐人、蛮人、羌人,也有三十余万口。且士族私兵一散,民户皆归,方有这四百九十万口啊!” “吾的天~” 贾诩咂了下舌,真不敢置信。 而后,问言:“照这么说,吾大周有户近一百八十万,口几近千万?” “千万还达不到,但也有八百多万口。全天下,在此上者唯袁绍、袁术尔。” 第1006章 出巡(6) 行过斜谷,向西而行,便会见到褒水,也就进入了褒谷。 出巡队伍近万人,于此处的一处栈道前,安营扎寨。 高诚领数人登山峦,左右相顾,犹可见一群群如同蚂蚁一般辛勤劳作的民夫。 走了这么远,众人见到许多,也都明白了褒斜大修之难。 仅是方才,所过山峦便不下十余座,而于此间,皆是山道陡窄,崎岖不平。而民夫们,却要从后方挑石土,走上许远回到自己隶属的一段。 夯土还不算费劲,真正费劲的还是属开山。 道路要足够宽,最少也得三步。那青绿山体,光是用碳石烧,都得烧上一天。山体碎石,还要寻个地方,堆放在一起,以便日后填山壑之用。 反反复复,似乎永不停歇。 只靠人力开山,太难了。 感叹归感叹,大周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次日一早,行舆继续西行,至褒水入褒谷,籍此南下,直奔汉中。 十月末,赶在雪降之前,出巡队伍出了褒斜道,抵达褒中县城外。 早就闻讯的汉中一应官员,已然至此,亲迎王驾。 当夜,于褒中作息。 三日后,进入南郑。 南郑城,汉中平原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汉中人口最多的城市。整个汉中郡,也不过十三万户,仅是南郑就有六万余户。 天子一行入南郑,自是引得百姓观望。 不管是汉中太守张愧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总归是一件好事。 巡视汉中、巴蜀,最大的目的就是稳固民心。 百姓不知其王,焉知其国? 旦见到有百姓出城十余里相迎,高诚就钻出了行舆。并调羽林骑为前军,整肃衣甲战车。而高诚更换王服,戴冠冕,拄王剑,驻足帅车。 一排排精骑掠过,无数百姓很快就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贵人,大周之主周王高诚。 那显目的王服冠冕,金丝玉缕,甚是刺目。 “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 行于正中,耳边不断传来拜见大王的山呼海啸,震耳发聩。 坚守在两侧道旁的第九军将士,也纷纷单膝跪地,恭迎王驾。 好在,大场面见的多了,高诚神色镇定,也不张口,只是冲着百姓不断抬臂,示意彼等起身。 就这样,人山人海,叩首山呼,直至城门方止。 第九军军将苻健,正率军中亲卫军,驻守北城门。两千余甲士,清空了城门四周三百步,不说闲杂人等,便是百姓都不允许靠近城门。 汉中周边十几万百姓,恭迎王驾,谁也不敢保证一点乱子不出。 而城门,自是最重要的地方。 “末将等恭迎大王!” 苻健领第九军将校,俯身功拜。 高诚走下帅车,来到苻健面前,亲手扶起,视其言道:“第九军,不负孤之所望。杨军将那里,可安排妥当?” “回禀大王,杨军将出征前遂成婚,留有遗腹子,杨夫人不日将诞下麟子!” 闻言,高诚身行一颤,当即言道:“好,好!来人!” “大王,仆在!” “立即派人快马赶往长安、冀城,命未央御医速速赶往略阳,命裴茂务必照顾好杨夫人。” “诺。” 随后,高诚又转身看向汉中太守张愧,言道:“公异,吾等入郡府。” “诺!” 张愧应下声,探手恭请:“大王,这边请。” “嗯,走。噢~对了,孤来汉中,诸百姓出城相迎,有心了。今岁,就免了汉中的赋税。” “大王仁厚,臣代汉中万千百姓,拜谢大王。” “走!” “诺!” 王驾入城,禁卫随行,虎贲、羽林,则驻于城外。 汉中百姓,在闹腾了一阵后,亦相继归去。 到了郡府,汉中文臣武官悉至于此。 数十人纷纷落座,恭候大王教诲。 高诚环视一周,见苻健、张愧,都有些拘谨,不由笑言道:“孤来汉中,非有要事,不过巡视地方而已,诸君不必拘束。” “大王勤政,不惜举贵而行,实乃吾大周百姓之福啊!” 张愧恭维一句。 苻健等人亦是俯身一拜。 见此,高诚不由苦笑了下,果然身份带来的差距,想要这些臣子们放松些,也根本做不到。也许,自己说的每一句,这些人都可能会琢磨个十几个遍呢。 “罢了罢了,汉中依附大周数载,去岁方归。公异啊,国朝法令,可如一下达地方,告知百姓?” “回大王,臣等已命地方县邑,向百姓布法。不过,汉中归国朝不久,百姓愚昧,恐怕还需一二年时间教导黎民。” 张愧说完,高诚点了下头,言道:“无妨,公异只需要恪尽职守,安排好诸事宜即可。” 随后,顿了下,高诚又言道:“对了,正一教众如何了?” “嗯?” 张愧心下一惊,眼皮匆匆眨了两下,稽礼言道:“回大王,臣已命正一教众,严守刑法。凡有聚众敬祭鬼神之事,需报备郡府。” “嗯,不错,孤曾与汉中王商量过。明岁,正一教将会有大改动,教徒多居于汉中,公异到时可要做好万全之准备。” “诺,臣遵命!” 张愧口中应下,心中却是狐疑起来。 兄长并未与自己提及过关于正一教的任何事情啊,莫非是大王想要借自己之口,给兄长提个信? 与张愧说完,高诚就看向了苻健。 汉中,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正一教以及军队。 正一教不用说,必然要整顿。因为,正一教也是源出于道教,而鬼神之说,糊弄百姓又是最为快捷方便之法。有太平道前车之鉴在,自己总归要限制一下道教。 不过,正一教算是当今天下除太平道外的另一大教了,也不能打压的太狠了。 因为,佛教已经在开始壮大了,自己必须要保证中国宗教的势力平衡。 至于军队,主要还是忠诚的问题。 汉中扼守巴蜀门户,重中之重。 自己将汉中划归到司隶校尉部,正是效仿后世,将这巴蜀门户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自古以来,凡天下动乱,巴蜀必然割据。而后,倚仗地形,少则割之数十年,多则百余载。时间的长短,就在于巴蜀是否掌握了汉中。 虽然说巴蜀已是大周的一部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到底,蜀道难行。 道路不畅,也就代表着长安与成都的联系,不会顺畅。 即使是今日,从长安到成都一个来回也得四五个月。这么长时间,巴蜀一旦有变,等长安反应过来,基本上就是半年后了。 半年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长安必须要给汉中驻军放大指挥权,那么汉中驻军的忠诚度,异然重要。 而苻健,还不是自己心中最佳的选择! 第1007章 出巡(7) “第九军现状如何了?” 高诚和声问向苻健。 苻健躬身作礼,面带些喜意,言道:“大王,第九军如今已经编员完毕,正在加紧训练。他日,再临战阵,定为大王建立新功。” “嗯~好,将军有心了,孤甚慰之。” 高诚嘴角一扬,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苻健虽然不如杨驹那般衷心耿耿,但毕竟在氐人中威望很高。能力嘛,倒也说的过去,暂时无甚合适人选,只能用其了。 “大王谬赞了,末将等得幸天恩,自当生死以报,不负君恩。” 苻健倒是明白事理,不断的表着忠心。 毕竟,自己能当上第九军的军将,可以说是有些运气的成分。杨驹战死沙场,自己以副将之身,暂代军将。伐蜀胜后,依功行赏,再加上氐人中又无人可用,自己才安稳的坐上这个位置。 眼下,虽然知道大王不会动自己军将之位,但多表些忠心,不过费些口舌罢了,何乐而不为? “将军忠心体国,孤省的了。第九军如今,都驻扎于何处?” “回大王,第九军甲师驻于西城,负责汉中东部事宜。乙师及军部,都驻扎在南郑,负责汉中西部事宜。” “嗯~南阳、荆州那边不得不妨。这样,第九军乙师驻扎在阳平关,军部也移驻西城即可。前不久,楚国和荆州结盟,肯定会对吾大周动些小心思。汉中乃国朝连接关中、巴蜀要害,绝对不能有失。有将军坐镇西城,孤也放心些。” 高诚凛着眉头,筹思片刻后言道。 闻言,苻健当即俯身拜礼,言道:“大王厚重,臣不敢有负大王。明日,臣便率军部诸校曲,赶往西城,必保汉中无恙。” “好好,那汉中防务,孤可就倚交将军了。旦有外敌威胁汉中安危,将军可先行后奏。孤只有一个要求,汉中绝对不能出事,明白吗?” 说完,高诚冷眯着眼睛,看向苻健。 苻健点头稽礼应诺。 旁边的张愧,却是心中一跳。 先行后奏? 大王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方才所言整改正一道之事? “军政之事,交予二位,孤甚放心。来,共饮作庆!” “谢大王!” —————————— 在汉中呆了不过三天,高诚就离开了南郑,往巴蜀而去。 汉中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深受大周国政影响数载,百姓的归属感还是要强烈不少。又有张鲁之弟张愧坐镇,出不了什么乱子。 真正需要重视的,在巴蜀这个天府之国啊! 经沔阳、定军山、阳平关、白水关,进入益州布政司境内。 阳平关及白水关,原属广汉。但既然要分割巴蜀天险,自然不能让汉中在面对巴蜀之时,无限可守啊。 于是,曾经益州的两大关隘,成为了司隶校尉部的治下。 阳平关、白水关都是名声在外的险关要塞,但与自己还真没有什么缘分。直到来到葭萌关下,王驾再次停了下来。 葭萌关! 王驾未曾入关,高诚也随着三军,驻于关外。 守关将校,自是出关朝见,恭伺左右。 趁着天色大亮,高诚便率亲骑,纵马直奔京观所在。 来到一座座京观之前,回身望了眼背后的葭萌关,隔之数里,却相差十二载。 十二年了 自己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成名之地! 几十座京观,还有着当初的模样,同样也有着岁月的痕迹。 十几年来,未曾有人修缮,风吹日晒下,京观也显得更加恐怖。原本覆盖的土层就不多,现在更是骸骨四露。 高诚纵马踱步,行过一座座京观,嘴角的笑意也愈加浓厚。 区区蛮夷,何足道哉! 当年,自己能以两万残兵败将,大溃数十万蛮兵,杀的彼等闻风丧胆。 如今,自己手握数十万精兵悍将,更有关中、巴蜀以为后继,何愁不定天下,不俘胡虏? 身后跟随的亲骑,也都不断的望着这些雄阔的京观,瞻仰着王上当年的风采。 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一辈,十二年前,都只是半大小子而已。 对于葭萌关大战这一段,早就听出了茧子,可就是不得一观。 现在,得如所愿! 走着走着 很快就来到了掩埋当年汉军将士的墓地所在。 看着茫茫大地上,一座座凸起的坟墓,高诚及诸亲骑,皆跳下战马,踱步上前。 一块石碑,毅然伫立于前。 上书,祭平蛮佑民之将士。 高诚摇了下头,摸着石碑上的痕迹,看起来并不是新铸,应该是大战过后,益州恢复和平后有人刻的这块石碑。 当年,自己并未留下石碑,仅是插着一面汉军大旗。想来,早就为人去掉了。 越过石碑,高诚来到了最为显目的一座墓碑前。 “汉将军王敦之墓。” 高诚轻吟一声,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位憨厚的中年校尉。 “来人,取些酒来!” “诺!” 不片刻,一名亲骑,便端着一樽酒水,来到跟前,弯腰恭上:“大王,酒来了。” 高诚接过酒樽,注视着墓碑,言道:“王校尉,满饮!” 说完,倾酒墓前。 而后,又自语道:“王咸很不错,有将帅之才,后辈可望啊,汝也可安息了!” 与王敦辞别后,向其后行两步,便见二坟,紧紧依靠在一起。 高诚促然停下脚步,缓缓闭上眼睛,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才睁开眼,回头与跟在身后的亲随言道:“带的可有肉食?” “大王,吾等这便去取。” “嗯!” 高诚就驻足在此,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座依靠在一起的坟墓,墓碑也是紧紧的挨着。 不同于王敦墓碑,这两座墓碑都有些沧桑破旧,更有豁角之处,显然从来没有得到他人的修缮。 亲随带着酒肉,拿着取下的布鞍,铺在墓碑前,一一放置。 毕后,躬身回礼。 高诚这才大出一口气,踱步上前,端坐于碑前。 “大胡子,小迁,某来看你们了。” 高诚强颜一笑,满上了两樽,小心翼翼的放到墓碑前。 虽然心里知道此处只是衣冠冢,但还忍不住心情沉重,有些伤怀。 自己,也好几年没去过共葬墓了。 十几名亲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家大王,端坐墓前。 与那已故二人,不断的饮酒自语。 喃呢声不绝于耳! 说些什么,他们都不晓得,甚至连这两个已故之人,都不太清楚是谁。 “好了,不说了。大胡子啊,嫂子和侄子,都在冀城,安生的紧。过几年,吾那侄子就可以再提一提,到长安当个京官。对了,汝儿媳已有身孕,莫要担心了。” “小迁,安民那孩子不错,跟着龑儿也有几年了。日后,大富大贵少不了。还有,今岁安民也要成婚了,世家女公子,也不算辱没老韩家的门楣。” “哎~不说了不说了,走了。改日,再去凉州,看你们。” 第1008章 出巡(8) 葭萌关的这块墓地,很大很大。 高诚仅是走了没多远,便回去了。 四万多人,不论是有没有尸骨,都留了个坟。 许多坟前的木碑,都换了新的,看来还有人关注着这些战死的巴蜀将士。至于来自凉州将士的坟,几乎没人照料。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凉州诸将士的遗骸早就安置在了共葬墓,有人照料。 在葭萌关外呆了三日。 高诚看了京观,看了墓地,还去了牛头山一趟。 原先的战场,寒风瑟瑟,阴气腾腾。 顺便,葭萌关内的府衙,也旧地回味了一番。 而后,继往梓潼。 经涪县,过绵竹,至雒城。 于雒城,高诚收到了身后追赶上来的长安信使。 时间,也来到了195年末,十二月下旬。 于院落中,高诚看着手中的信报,无奈的长叹一声,幽邃的目光中,透漏着悲哀。 大周中尉,前朝太尉段颎之弟,段煨。 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来人,拟诏命。” “诺!” 内臣取来笔墨丝布,以及王印,伏案恭听。 “武威郡侯煨,于国十载,总揽军务,整缮三军,使国朝兵威盖世,所向无前。凡载年,躬身务事,劳苦功高。今闻公去,孤甚哀矣,国失功臣,军失名帅也!今孤远在巴蜀,不得亲祭公也,惟以子龑代之,望公莫怪。” “公之勋绩,孤未忘之,追公以凉国公,谥忠武,加大将军,以王礼国葬。另以忠武公嫡子俚嗣爵,进武威县公。另前朝太尉颎孙琼,加苍松侯。唯此,不足以纪公之重勋,悲矣哀矣!” “大王,已书毕,请大王阅览。” 内臣捧着刚刚写好的诏命,奉到跟前。 高诚接过,查阅一遍,无他样后,摇摇头言道:“就这样,速速下至国相府,请国相代孤操办忠武公丧礼。另外,传讯王妃,携世子,代孤亲祭忠武公。” “诺!” 内臣应诺,缓退归案,于诏命之上,印上王印,而后辞言:“仆告退。” 高诚彷佛没有听到一般,看着外面的飞雪,哀叹连连。 对于段煨的病故,国朝公卿,包括自己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到来时,却发现还是难以避开心中的哀伤。 段煨对于自己的帮助,应该算是最大的了。 没有段煨的鼎力支持,当年造大汉的反,只怕凉州没几个人敢随自己。 自己也回之以报,倚为重臣。 十余年来,大周的军务自己只需要考虑将士的忠诚,其余的基本上都没管过。即便是改军制、编军籍,也都是安排一句就行了。 可谓是,轻松的很! 现在,段公一走,自己该选择谁? 究竟是徐荣? 还是苏则? 另外,大将军一职,也是时候设立了。 徐荣、苏则两人都有足够的资历,担任大将军一职。论信任程度,那肯定是苏则无疑。毕竟是自己义兄,不会拆自己的台。 但是,从南容屠涪县一事看来,二位义兄也都在为自己称帝后的事情考虑了。 说到底,君臣有别啊! 如此一来,也就剩下徐荣了。 徐荣做大将军,也无不可。生性淡泊,不结交朋党,行事严谨,可谓是上上之选。 然而,其出自魏国一系,恐怕接任大将军,关凉派系会有所为难啊! 思忖了片刻后,高诚眉头才舒展开来。 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来人。” “大王有何吩咐。” “密传郭祭酒,荣华予贵,则自疏之。” “诺!” 内臣愣了片刻,有些不明白大王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多问。 “行了,去。” “诺!” 内臣离去后,高诚不由轻喃一句:“大周啊~” ———————————— 长安城,段府。 丧白正挂,奠堂之中,一名名自外郡赶来祭奠的人,来回涌过。 一直担任中尉亲身侍卫的段俚,正着桑麻,接待着前来祭奠亡夫的军中将校。 “主君,琼公子回来了。” 刚刚送走一名将官,段俚正欲回内,闻厮仆所言,当即看向大门。 果见,一名身着厚甲的将军,正阔步而来。 “仲玉~” 段俚轻唤一声。 段琼回视一眼,步伐慢了些,目光扫着四周的丧白,来到段俚身前。 “叔父,怎会这样?” “旧创复发,能撑上近载岁,已是不易。今,天寒地冻,就撑不下去了。” 段俚强颜说道,看似轻松,却沉重无比。 “嗨!” 段琼懊恼的长叹一声,泣声言道:“前线正紧,琼儿不孝,不能奉叔祖于榻前,不孝啊!” “好了,无甚大事,某就安排妥当了。” 段俚拍了拍段琼的肩膀,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走了,去祭拜下,阿翁走时,最挂念的就是仲玉汝了。” “嗯~” 段琼擦拭了下眼眸的泪水,接过仆人递上来的丧衣,阔步向前,直趣奠堂。 段俚没有随段琼而去,反而来到府门外,准备迎接其余将校。 第一军将士中,与段家有交好的将校不少。 仲玉既然回来了,那想必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阿翁逝世的消息。即便回不来,也都会派家中子弟前来祭拜。 然而,最先迎来的却是王妃、世子。 “臣拜见王妃,拜见世子殿下。” 段俚上前见礼后,随即又言:“王妃,天气严寒,不必日日皆来祭奠家父。王室如此厚爱,俚受不得啊!” “唉~段公也是国之重臣,今王上恐怕已至蜀中,来不及赶回来。吾母子二人,暂代大王祭拜段公,聊表敬意。” “王妃、世子,皆尊贵之躯,若感有恙,让俚无地自容啊!” “无碍无碍!” 姜纾摆手示意,而后问及:“方才听人言,仲玉也回来了?” “回王妃,仲玉方刚赶回。” “也好,龑儿从记事来,还没见过仲玉。稍后见见,也是善事。” 只一瞬间,段俚就明白了姜纾的意思,当即言道:“王妃、世子里面请。” “公子请!” 正如段俚所想,段琼归来的时候,第一骑兵军上下将校,也都派家里人来祭拜。 整整一日下来,往来祭拜者不下百余家。 而高龑,也籍此机会,与段琼见了面。 面对王妃和世子的好意,段琼当然不会拒绝。 叔祖逝世,段家的顶梁柱榻了,仅靠王上余恩,难撑三代。 所以,家里需要一位新的顶梁柱,一位能够与让当今王上,以及未来王上都信得过的顶梁柱。 段琼,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009章 出巡(9) 中尉段煨的病逝,耽误了出巡队伍几日的行程。 直到岁旦前几天,出巡队伍才再度启程,争取赶在岁旦前进入成都。 为了赶时间,这脚步自然就快了些,沿途的两县也没心思过去看看,毕竟成都上下估摸着等的都有些着急了。 岁旦前夕,二十九日。 王驾抵达成都郊区四十里外,濒临第二军以及第十军驻地。 “大王,前面斥候来报,有百余人正在斗殴。” “嗯?” 高诚正在闭目作憩,大年三十进成都,也能图个喜庆。 可现在内臣突然跑到身旁说,有人在斗殴,还不下百人? 车帘扯开,高诚虎目一蹬,质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这” 内官迟疑了下,略带着些担心,答道:“听斥候说,是吾大周将士,不知何故打了起来。前军羽林宪兵,已经赶过去了。” “哼!” “传令,进驻傅燮营地。” “诺!” 军士斗殴,在大周军中已经严令禁止好些年了。 尤其是恶意斗争,更有着严重的惩处机制。 现在倒好,王驾在前,居然还敢有人如此行事,真就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管不到他们了? 在王驾周边,只有第二军和第十军驻地,肯定是这两军中的士卒。不然,别的部曲也不可能奔上几十里地来打架斗殴。 不等王驾靠近第二军驻地,傅燮就已经率领第二军上下将校,来迎王驾。 同时,那百余名士卒,也都被羽林骑的宪兵给带了过来。尤其是领头的两个卒长,以及其帐下的几名队率。 嚯,好家伙,军吏领着士卒斗殴,可以啊! 高诚与傅燮见礼过后,目光便一直在带到跟前的几名军吏身上晃悠。 几名军吏也是欲哭无泪,为了这一场较量他们可是瞒着不少人,专门挑了个隐蔽的地方。谁成想,正好赶在王驾出巡的队伍。 要晓得,先前军中就已经下了明令,在大王出巡益州期间,严禁违反军纪的行为。一经发现,全部由重处置。 不一会儿,第十军的军将吴懿,也带着将校赶至王驾前,参拜君上。 刚来的吴懿,看着处于王驾和自己等几十员将校中间的八名军吏,不由有些疑惑。 至于傅燮,脸早就黑了。 这帮兔崽子,千叮万嘱之下,还是搞出了乱子。 那几个军吏,自己不认识,但随便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有第二军的人。原先军中就有不少人跟第十军的士卒私自斗殴,压了两个月,结果现在打到王上跟前了。 “哼!” 吴懿等第十军将校到了后,高诚也不想让所有人都凉在这野外,冷哼一声,言道:“都随孤去第二军中帐,这几人也一并带过去。士卒们,谁麾下的兵,谁领回去处置。” 说完,高诚摆驾起行。 羽林骑也不给两军将校面子,径直开道,往第二军大营去。 傅燮、吴懿等人,自是苦笑不已,摊上这事,谁也没想到啊,只好默不作声的跟着王驾。 第二军驻于成都东北二十余里,第十军则是驻于成都北二十里,两座军营相隔不过几里地而已。 很快,出巡队伍进入第二军大营营垒,一路开道,直抵中帐。 羽林骑驻于第二军大营外,虎贲郎驻于辕门外,禁军居中帐宿卫。 中帐内。 高诚坐在原先傅燮的位置,两军将校分列左右。 傅燮、魏杰、郭援、赵昂。 吴懿、杨柏、王咸、卓膺。 除此八人外,还有八名已经被困住手腕的军吏,跪在一票将校中央。 看着这大场面,八个人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 “说,何故聚众斗殴?” 高诚斥责问了一句,直吓的八个人浑身一颤。 “卑职认罪!” 一名卒长倒也果断,二话不说,直接认领了罪名。 满口的关中腔调,也让高诚终于知道哪一伙是第二军,哪一伙是第十军了。 从这几人被押到军前,自己心中基本上就猜出了个大概,肯定是第二军的人跟第十军的人打起来了。 毕竟是刚刚占领巴蜀,要说两军将士,心中没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军在伐蜀之战,损失惨重。偏偏在拿下涪县后,还屠了城,两军将士仇视对方的人不在少数。 第二军卒长认了罪,高诚的目光就瞥向了另外一名卒长。 “卑职亦领罪!不过,还请大王明鉴,乃是张卒长有约在前,与卑职下了战书。卑职也是七尺男儿,自是不惧彼等。” “住口,违反军纪,找什么借口!” 旁边的吴懿当即怒斥一声。 高诚摆了摆头,探手止住吴懿的责怪,而后言道:“有血性,孤甚欣赏。不过,军有军规,既然犯之,不是说找个由头,就能躲过去。否则,吾大周军法,岂不虚置矣。” “卑职自是甘愿受罚,不过还请大王秉公处理,莫要照顾旧部!” 第十军那卒长头一横,丝毫不惧的说道。 高诚也愣了下,随即就明白了那卒长的话,笑而言道:“旧部?不错,第二军可是当年随孤南征北战,功勋赫赫的旧部。但作为旧部,彼等就更当以身作则,而不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说到后面两句,高诚话语间的怒意,已经遮掩不住,目光也凝聚在第二军的卒长身上。 “卑职有损军威,甘愿受罚。” 第二军卒长也不解释,还是一如方才,径直领罪。 倒是其身旁的队率,拖着膝盖向前挪腾两步,言道:“大王,卑职有一言,不吐不快。” “嗯?” 高诚眉头一皱,有些恼火。 “卑职出身凉州,吾阿翁当年便随大王南入益州,平板盾蛮乱,战死在牛头山。吾家三兄弟皆从军,大兄比吾和二兄早,和羌狗打过仗。吾与二兄,是鲜卑大举南下那年从的军,那年吾大兄战死沙场。去岁,吾等随军将攻打涪县,吾二兄亦战死城下,正为东州兵所杀。” “哼,咱凉州人当年为了平定益州蛮乱,死了万余人。他们益州人忘恩负义,抵抗王师,卑职人微言轻,也懒得说。但长兄如父,二兄之仇,岂能不报?” “呸,尔等屠了涪县,吾正欲杀汝等以报家仇!” “南蛮子,汝找死!” 突然间,两名队率就站了起来,朝着对方踹去。 “混账!” “住手!” 第1010章 出巡(10) 高诚紧握着拳,看着傅燮和吴懿亲自下场,不停的踹着那俩猖獗的队率,咬牙切齿。 “大王,末将等管教无方,致使部属君前咆哮,甘愿领罪!” 二人踹老实了那俩队率,便躬身请罪。 高诚冷哼一声,问道:“只是君前咆哮吗?” “来人,把这两人拖出去,枭首警示三军!” 一闻高诚所言,傅燮二话不说,便直起身来,冲着帐外喊道。 外面卫士,随即入帐,正欲拖走二人。 “混账!” “啪!” 高诚怒不可遏,抓起案前的一把令箭,就砸到傅燮身上。 入帐的卫士,也顿下脚步,不知所措的伫立在帐内。看着一群大佬发脾气,心里慌的一批。 “末将知罪!” “知罪,知罪,汝傅南容知的什么罪?” 高诚起身,冲着傅燮就是一顿咆哮:“让汝领第二军,是为孤排忧解难,为国朝开疆拓土,而不是让汝屠城的!一座死城,于孤何益,于大周何益?” 傅燮躬身不敢言语,但心里面却是轻松了许多。 今日一骂,日后自己也总算可以彻底摆脱权力,安然无忧了。 说完傅燮,高诚也没忘记数落吴懿:“还有汝吴子远!一军之军将,贵在何处?要的便是尔等,管教士卒。今士卒心怀怨气,尔等不思为其相解,反倒是动遏枭首,做甚?真以为,以杀止杀,就能稳住军心了?” “末将知罪!” “吾等知罪!” 这下,不仅是傅燮和吴懿,其余六名大将,也都躬身请罪。 高诚走到跪在帐内那几名军吏身前,凝视片刻,而后言道:“给他们松绑!此事,大罪不在彼等,而在于孤。不过,私自斗殴,亦有违军纪,稍后回营后向宪兵领罚。” “卑职等谢大王开恩!” “都起来,列诸将校后,听今日议。” “诺!” 几名军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让他们在大帐内,听大王与诸位将帅军议? 高诚说完,便再度回到了案前端坐。 目光凝视着帐内诸将,问道:“实话实说,从益州归附后,军中发生了多少起斗殴事件?有多少是因此而生?有没有发生更恶劣的行径?” “启禀大王,第二军发生了一千二百余起,一千一百余起因此而生,伤三百余人。尚有三人因持刀杀人,已被末将枭首示众。” “第十军也没好到哪去,有一千余起,八百余起因此而生,伤二百七十余。有二十九人持刀,杀九人,伤十二人,皆已受军法。” 傅燮和吴懿说完,帐内众将皆沉下头颅。 高诚也不例外! 没办法,在益州人的眼中,周兵确实属于侵略者,而且还有着屠涪县的暴行。 两军交战,死伤无数,肯定有亲朋好友,为对方所杀。现今,同属周军,却终究难掩心中的仇恨。 “那看来守备军与其余各部曲间,也多有矛盾了?” “情况相差无几,过了岁旦应该就会好些了。吾等交战不多,杀伤亦不多,很快就会消弭。” “哼,那汝等就不想想办法,非要等到仇恨自消?” “这” 傅燮也一时无语,不是没想办法,只是这家仇之恨,自己除了加强军纪外,也别无他法啊! 傅燮不说话,吴懿自然也不会开口。 见两大将缄默不语,高诚也暗做思虑,指望这些带兵打仗的来给将士们做心理辅导,也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这样,过两日汝二人与贾军将一起商定一下。把心中有怨恨的将士们,都组织到一块,举行一场比武。披甲胄,戴厚麻手套,让他们一对一的打。以前,他们各为其主,征战沙场,生死有命。现在,他们都是吾大周的将士,杀戮袍泽,是为军中大忌。毕竟,日后若共同面敌,他们还需并肩作战呢。所以,这回就让他们发发心中的火气,只要不死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想了片刻,高诚也委实没啥好主意。 毕竟是身负亲朋血仇,想靠三言两句让将士们消去仇恨,难如登天。 反倒不如让他们好好打上一架,只要不死人,出了心中的恶气,这仇恨就能消下去不少。然后,再寻个由头,让他们一块去打南蛮。 自己就不信了,共同面对外敌,他们还能窝里横不成。 “这,能行吗?万一全打起来了怎么办?” “几万大军,难道还看不住几千号人?” 听到傅燮的质疑,高诚白了一眼。 然而,傅燮却是嘴角一苦,说道:“可能不只区区几千人啊~” “那孤就亲自坐镇!” “” “这事,汝三员大将就负责。” “大王,末将已经去了第二军军将一职,不知新任军将何时能至啊?” “汝权且暂代着,代孤回长安后,另有安排!” “诺!” 傅燮嘴角一苦,自己真的很想早点离开这军将的位子啊。哪怕是回长安,闲赋在家也好,早点摆脱重权在握的名声,自己也能早点安心。 对于由谁来接任第二军军将,高诚心中也有了丁点打算。 不过,想要具体定下来,还得等回到长安之后再说。 “大王,末将听闻当朝段公” “不错,段公终究没等到孤回去啊!” 吴懿突然一问,也让高诚心中不禁又有些伤怀,长吁一叹。 帐内其余人也都垂下了头,作出正确的表情姿态。 “国朝已据关中、巴蜀,甲马三十万,段公虽去,然国朝仍需责一重将,以代大王掌管诸将啊!” 吴懿躬着身,贸然说出两句。 闻言,不仅是高诚,连傅燮都大感奇惑。 吴子远并非愚蠢之人,怎么这个时候说出此话来? 他只是区区一降将而已啊! 高诚注视着垂首的吴懿,脑海中在想着别的东西。 吴懿是一降将,也是巴蜀投降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话应该就代表着巴蜀大多数官员的心思。 尤其是军中一派! 显然,他们很想知道谁回来代替段煨的位置。 是苏则,还是徐荣。 可,不论怎么说,苏则、徐荣都有着率军伐蜀的经历,于他们而言,似乎无甚区别啊! “中尉一职,至关重要,孤尚需回长安,与诸公卿商议一番。” 高诚含糊其辞的说了一句,而后又安慰吴懿道:“子远放心,孤不会慢怠了巴蜀诸将。” “末将多谢陛下!” 吴懿面露喜意,拜言谢道。 第1011章 出巡(11)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之际,临时停驻于第二军大营的出巡队伍,再度启程。 沿途加快了脚步,抵达成都北门时,尚未至正午。 同样老早就出城等候王驾的任岐等人,在看到旌旗飘扬的那一刻,立即上前迎去。 “臣等拜见大王!” “末将等拜见大王!” 任岐带着益州布政司上下官员属吏,以及由贾龙带领的一众益州守备军将校军吏,纷纷山呼大拜。 高诚走出车驾,十几名禁卫拱卫左右,来到任岐、贾龙二人面前。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扶起二人,高诚注视着两人,不等二人谢礼,便又说道:“说起来,两位爱卿归吾大周已有数载,而今日方才一见,惜哉惜哉!” “臣等有幸识得龙颜,毕生之幸啊!” 任岐拱手再拜,恭维的颇有些夸张。毕竟,作为大周三大布政使之一,想见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此时此刻,谁也不会在乎这个。 岁旦当头,当惟喜惟庆! “来,孤与两位爱卿,尚有千言万语,在城外说谈,不妥,不妥!” “大王所言极是,臣已于司府内,布下酒宴,还请大王移步。” “好!爱卿有心了。” 说话间,高诚抬步便走,任岐、贾龙紧随其后。而后,一众禁卫抢先于诸军政官吏一步,紧紧随之。 而后,阎行与姜叙、杨阜以及一名内臣,商量了几句后,出巡队伍,分往他处。 阎行率禁卫加快脚步,朝着先行一步而去的众人赶去。姜叙率羽林骑,往东北方向而去,要驻扎于此。杨阜率虎贲郎随着宫内常侍,往州牧府偏门而去。 王上欲南巡益州的消息,一传到成都,任岐就带着诸多官员,离开了州牧府,将办公场所迁到了蜀郡太守府。至于太守府往哪搬,那任岐就管不着了。 总之,成都城内最恢弘的州牧府,肯定是要留给陛下下榻。 当高诚来到州牧府前,还是被这恢弘的建筑物给震了一下。 区区成都州牧府,当然比不上未央宫,但是作为下面州治所,一个州牧府修建成一座宫殿群,足以让人感到诧异。 “唉~巴蜀之富,今日方知啊!” 高诚不禁摇头感叹一声。 旁边的任岐悻悻的点下头,言道:“刘焉父子横征暴敛,集巴蜀之财富,修建宫殿,可见早有忤逆之心。大王替天行道,为民除暴,益州万千百姓欢腾啊!” “欢腾?” 高诚自语一语,摆着手说道:“益州百姓如何看待大周,如何看待孤,还是要看爱卿汝如何做啊!” “臣本不过一太守,得大王提拔,治一州之地,自尽心竭力。唯恐才能不济,有负大王厚爱啊!” “哈哈哈~无妨无妨,孤不也是在学着治国。吾等皆是初次,慢慢来,不要心急即可。益州是为吾大周要地,卿治此地,还需徐徐行之,凡事当有三思。保证益州平稳发展,孤自不会亏待爱卿!” “臣受教了!” 任岐躬身稽礼。 “嗯~此处无名?” “回大王,前名乃刘璋所取,今大王取之,自当由大王另置其名。” “噢~嚯,好!” 高诚面色一喜,取名自己在行啊! “此宫殿,及于何处?” “回大王,吾等自北城而来,行于太城、少城之间,而州牧府便处于少城西南,假借少城城墙,为之宫墙,内有殿室二十七座,楼阁亭榭百余。北望凤凰山,又引府河水,涧行其间,与太城隔河相望。” “噢~” 高诚轻噢一声,回头引目望去,果见太城。 这太城与少城,都是秦取巴蜀之时所建。而后聚引百姓,历经五百余年,形成了今日之成都。原本两座小城,也成为了城中之城。 “结少城以为宫桓,倚太城以为羽翼,甚是不错啊!不若,就为其取名太少宫如何?” “太少宫?” 任岐垂首暗自一语,回味着大王的意思。 刘璋所营建的州牧府,说起来真的不大,毕竟只有一座宫殿群而已。放眼长安百里,这般规模的宫殿,不下几十处,更别提与盛名已久的长乐、未央、建章三宫比拟了。 大王方才说结少城为宫桓,倚太城为羽翼,看来对于太少宫的规模,有点不甚满意啊! 那自己可要好好筹备一番! “此名甚妙!不过,既为太少宫,又岂能仅结少城。臣以为,当好生修建一番,以正其名,也好充作大王南游之时,下榻行宫所在!” 任岐抱着恭维的态度,想要看看大王的意思。 大王若是许了,自己怎么着也要把太城纳进太少宫。若是不许,那日后再说嘛,反正太少宫三个字在这,这太城早晚都是太少宫的一部分。 高诚摇了下头,也没直接拒绝任岐,笑而言道:“嗯~只结少城,确实名不副实。不过,眼下蜀中方定,中原未定,不宜如此铺设啊。且等等,待孤尽使天下入囊,定要使其名副其实!” “诺,臣那便先命人准备些前期工作,以待来日,修缮太少宫!” “唔~修缮这个词,用的好,孤甚喜之。” “大王谬赞了!” “好了!让诸君,皆入太少宫内,孤大宴诸君!” 得了一座宫殿群,高诚心中自然欣喜,这可比后世的别墅牛掰多了。 “谢大王!” 一群军正官吏齐齐喝声。 站在外面,全看大王和任使君说话了,终于能进去歇一歇了。 一入其内,任岐反倒是先愣了下。 看着守在前殿门口的卫兵,不禁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没想到大王亲卫,居然这么快就接管了太少宫。 随后,也没在意其他,而是引领着高诚及诸多同僚,往太少宫正殿而去。 到了正殿前。 十几名禁卫,左右列守。 阎行居于其中,身后殿门大开。 高诚率先而行,未及近前,阎行便已闪开身行,同时冲着高诚点了下头。 心领神会后,高诚阔步入内。 余者诸君,一如觐见,整襟去屐,躬身见王。 “臣等拜见大王!” “诸君安坐!” 礼行罢后,酒肉频上,岁旦大宴。 第1012章 出巡(12) 值岁旦际,益州文武诸君,本该休沐在家。 不过,王上南巡至成都,谁也不敢拿休沐说事。 故而,这场大宴,从正午末,直至月悬星稀。可算是让手底下这帮子官吏,吃好喝好,尽兴而归了。 一下午的时间,高诚也饮了不少的蜀酒,脑袋昏沉的厉害,那种久而未见的迷离醉意,再次品尝到了。 两名宫婢,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王上,回到太少宫寝殿内。 坐在榻上,高诚迷离着目光,尽量保持着身子的稳定。但,这对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显然挺困难的! “啊!来人,侍寝!” 高诚大唤一声,松了气力,当即歪在榻上。 两名宫婢对视一眼,最终一同上了榻。 这可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大王寻常间,根本就不怎么饮酒,更别提有醉意的时候了。 次日一大早。 高诚打着哈欠,眨巴着眼睛,看着一左一右的两名宫婢。 “唉~这叫什么事啊!” 抚着额头,摇晃了脑袋,高诚一遍拍着两人的肩膀,一边说道:“速速起身!” “呜~不要,冷~” 好! 自己怎么碰见了个奇葩的宫女! 另外一名宫女,倒是不失所望,突然就睁开了眼,愣神片刻后,匆忙把被子拉到脖颈处,害害羞羞的回头看向自家大王。 “奴婢奴婢奴婢这就侍奉大王着衣!” 说完,就欲掀开被子起来。 高诚一把压下被褥,言道:“不必了,好好照看这个小迷糊,孤自己就行!” 小迷糊? 那宫女显然愣了一下,不太明白。 高诚也懒得废话,径直下了榻,穿上衣襟,就往门口走去。 临近门口,又回头言道:“稍后,孤会安排人来服侍尔等,好生休息。待回到长安,尔等再去拜见王妃。” “奴婢遵命!” 一出门,就是阵阵寒风。 “嚯~” 高诚紧了下衣口,成都都这么冷,那今天北方估计要比去年还冷上不少啊! “大王!” “嗯?彦明?” 看着阎行手攥着一件羊旄披风,高诚也愣了下,皱眉言道:“孤不是说了嘛,有弟兄们在,不必日夜守在殿外。” 阎行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披风,帮高诚挂到背后。 高诚裹了裹前襟,系紧后,又说道:“日后切莫如此了。汝可是孤最信得过的人,尔要是冻出了什么毛病,让孤上哪再找个宿卫大将?嗯?” 说完,还拍着阎行的肩膀,笑了下。 阎行点着头,回应道:“没了末将,还有一众兄弟呢。再说,昨夜不比平常。” “嘁,怎么?难不成,这成都城内,还有人敢暗害孤不成?” 高诚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随口说了句。 稍后,见阎行不说话。 自己嘴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失,面色渐冷。 “赵常侍呢?” “已在偏殿等候,还请大王移步。” “走!” 高诚原本热腾腾的心,逐渐冰凉,没想到还真有人打算暗杀自己啊! 呵~ 不错,有胆量! 哼~! 距离不远,走了百余步,绕过一处院落湖秀,高诚便随着阎行,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居室。 门口,也足足有十几名内臣守着,不同凡响。 走进室内,赵常侍正伫立在前。 “仆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让外面的人都散开。” “诺!” 高诚坐到案前,闭门沉息。 赵常侍和阎行,并立于前,等待着大王的询问。 “具体是什么情况?” 高诚睁开眼睛,看向二人问道。 阎行抬手作礼,言道:“回大王,昨日末将率禁卫入太少宫后,便掌控宫内险要。在检查任使君留下的厨匠、厮仆以及婢女时,有一婢女身怀凶匕。” “而后,阎统领便命人传讯于老仆。老仆一一检查了所有饭食,于鼎羹内,现有剧毒。现在所有的厨匠、厮仆、婢女,全都审查了一遍。” 赵常侍捋了下白鬓,沉声言道。 高诚深呼吸了一口,突然回想起昨日进入正殿时,阎行冲着自己好像点了下头。看来,由头在此啊。 若没有阎行和常侍的小心谨慎,自己估摸着都够死两遍了。 还真是够狠,担心杀不死自己,又置放毒药。 呵! “查出来了吗?” “众口一词,指向任使君,而且他们所有人,也都是任使君府上的人。另外,昨日入太少宫时,任使君在见到禁卫的时候,身行颤了一下!” 赵常侍年纪不大,眼光却是毒辣的狠。 高诚眨巴了下眼,也没回忆起他所说的任岐颤身,摆了摆头,说道:“不会是任岐。孤死了,对他任岐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孤在,他任岐才能坐稳布政使的位置。汝二人怎么看?” “老仆乃是内臣,不当插手外朝之事。” “大王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做!” “” 听到两人所言,高诚不由嘴角一苦,早知道就把奉孝也带来了。起码,遇见事,也能有个商量的不是。 “尽管开口说话,祭酒和参军都在长安,身边就尔等亲信。汝二人不说,难不成还让孤去问策于兵卒、内臣?” “末将不敢,大王不如传任使君来太少宫,一来可细察此人是否忠耿,二来即便不是任使君,但宫内外人皆出其府邸,也可了解一二。” 阎行当即言道。 旁边的赵常侍,倒是沉索了片刻,稽礼言道:“大王若是缺智谋之士,老仆倒是有一人选!” “嗯?何人?” “成都张松!” “张松?” 高诚眉头一紧,问道:“张子乔不是进鸿胪寺大行令了吗?莫非还在成都?” “这调查司那边言张松有些不满此职,故而一直未去长安就职,反倒是留在成都,闲赋在家。” “嗯?汝这老仆,看来没少从调查司那边了解情况啊。” “这是老仆应该做的。” “嗯,那就派人去请任岐和张松来。孤倒要看看,大行令这么适合他张子乔的位置,缘何不坐。” 一场合纵抗强,可是让高诚对张松很是重视。 本来还打算让他干几年大行令,然后就可以慢慢提拔起来。毕竟还是有些年轻,骤居高位,他人可不服气。 熬上十几载,当个大鸿胪卿,伐交伐谋,尽显其能,岂不美哉。 结果,居然不乐意,呵! “诺!” 第1013章 出巡(13) 明武四年,也即是196年的大年初一,高诚感觉过的非常不爽。 辛辛苦苦从长安跑到成都,光路上就花费了三两个月,到地了虽说吃的也不错,可毕竟家人都在长安,不能团聚啊。 这也就算了,成都居然还有人想要谋害孤。 这是打心眼里不想让自己过个好年啊! 等待任岐和张松的这段时间里,高诚不断地在脑海中吐槽。 不到半个时辰,任岐就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一进门,蹭的下就伏到地上,请罪言道:“臣御下不严,致使宵小混入其间,暗害大王。臣有罪,还请大王责罚!” “哼,起来说话!” 高诚盯着任岐,还是摇了摇头,任岐行刺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自己死了,对任岐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大王,臣已命人暗查全城,旦有丁点消息,定速速报予王上!” 任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后怕,自己也的确没有想到,留在太少宫内的那些厨匠、厮仆之中,居然有刺客。若真是大王受了伤,或者说薨了,那自己阖族老少都不够砍的啊! 着实可恨! “任爱卿忠心耿耿,孤相信爱卿不会如此行事。再者说来,阎统领司职甚严,孤不也没出什么事嘛!” 高诚嘴角一扬,换了套面容说话。 既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自己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孤安然无恙! “大王~” 任岐眸间一热,再度稽礼拜谢:“臣何德何能,得大王如此重信。” “嗨!毕竟爱卿乃吾大周三位布政使之一,孤若是信不过爱卿,还能信得过何人呢?” “君待臣如国士,臣必以国士事君!” 任岐说完,俯首再拜。 高诚起身来到任岐身前,好生叮嘱道:“行刺不过下流手段,幕后主使胆量不小,必然还有其他行略,来坏吾大周在益州的统治。爱卿身披重任,日后当小心行事啊!” “臣明白!大王放心,有臣在,益州安然无恙!” “好,有气魄!” 高诚拍着任岐的肩膀,喝彩一声,而后言道:“方才,孤已派人去传张松张子乔了。不知爱卿对张子乔此人,如何看?” “张子乔吗?” 任岐沉吟着张松的名字,思索片刻,拱手说道:“大王,张子乔确实有才华。若非年龄尚幼,足以冠巴蜀之首。然,才华横溢之人,免不了有些恃才傲物。张子乔,有些过于自傲,且胸怀不算广阔。” “爱卿这是褒贬各有之啊,让孤如何抉择是好呢~” “大王乃明君,胸纳四海,执缰绳,驭六驹。区区张子乔,王上若加以高爵厚禄,佐之恩威,必能御之。” “那孤稍后,可就要好好看看这张子乔,究竟是否有真才实学。” “应当不会让大王失望!” 近一个时辰后,张松才跟着一名内臣,来到这不显眼的屋室前。 “启禀大王,张行令到了。” “让其进来!” “诺!” 屋门一开,一人走进室内。 张松目光瞥了眼室内之人,又当即垂下首,面向高诚,行拜礼:“臣松,拜见大王!” “张行令,不必多礼,落座!” “谢大王!” 待张松落座后,高诚就径直问道:“想必来路上,张行令也听说了昨日之事,汝如何看?” “回大王,臣才疏学浅,未曾看出什么来!” 张松微微颔首,直言不讳。 高诚嘴角一抽,嚯,这小子一米六出头的个,里面装的怨气还不少呢! “今日说的好了,孤不介意让汝任侍中。但若是让孤不满意,这辈子汝便在成都张府养老!” 高诚也不客气,话音一落,张松那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侍中吗? 似乎也足够自己用了。 哼,等小爷做了侍中,吾看尔等匹夫,还敢嘲笑于某乎! “大王,依臣之见,刺客所行,不过是为栽赃嫁祸而已,意在激怒大王,除去阻途之人。幕后之谋,也无非就是动摇大周在益州的根基,从而勾结外贼,图谋巴蜀。” 张松面色平静的说出自己来时所想。 因为,这次行刺,未免也太过粗糙了。当然,若是大王身边的人粗心大意,幕后之人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但,显然不可能! 天下间,很少传出大王遇刺的消息,那就说明大王身边的人做的很不错。 对方既然敢行此事,必然经过长久谋划,这粗糙的一事,应该就是试试水罢了。 “子乔的意思是,对方只想借大王之手,除掉老夫?” 旁边的任岐,却是嘴角一抽,问向张松。 张松点了点头,看向任岐,言道:“此次行刺,也许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大王,而是使君,亦或者是其余布政司要职。无论如何,只要死了人,成都必然人心惶惶,到时他们才好行事。” “孤可没有那么小气!” “大王没有,不代表国朝没有!” 听到张松回顶的一句话,高诚眉头一紧,不再言语。 话说的不错,自己遇刺的消息,传到长安,肯定会引起朝臣震怒。真要是死了人,哪怕是死个小吏,任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已经无关气度大小,而是准则底线。 “子乔的意思,孤明白了。任卿,稍后便委屈下成都令、蜀郡太守!” “臣明白。” 与任岐说完,高诚又看向张松,问道:“接下来,如何找到幕后之人?” “区区一刺客,值得大王如此重视吗?大王的目光,应该放在天下九州,放在御下万民,而不是区区宵小!” 张松直视高诚的目光,口中一板一眼的说道。 高诚怔了下,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感慨说道:“还是子乔看的明白!” “谢大王盛赞。此事,大王完全可以交给调查司去做即可,寻不寻的到,皆无大碍。吾等只需要知道荆州、南中有什么动静即可!幕后之人所行,皆不过是乱吾益州,充为内应,引外敌攻入益州。所以,不是南中豪族,便是荆州刘表。防住了此两方势力,区区内乱,能成甚大事!” “刘景升已经薨了,其子刘琦业已继汉寿王位!” 高诚眼角眯起,回味着前两日调查司传来的密报。虽然说荆州上下,秘不发丧,但蒯越还在襄阳啊,大周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松眼前一亮,轻噢一声,说道:“那看来,幕后之人还没得到消息啊。待其得知此讯,益州一两年内不会再生事端了。” “怎么,子乔也认为是刘表所为?” “南中豪族没那个实力,躲在深山老林还行,出了南中,不堪一击。也就荆州刘表,有谋取益州的实力。” 第1014章 出巡(14) “子乔且说说,如何做?孤遇人行刺,总不能一声不吭,如此岂不为他人所笑!” “大王若想一出心中怨气,大可引兵屯上庸,趁刘琦上位不稳之时,直趣襄阳。另外,刘琮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蔡氏阖族,虽尽入关中,但蔡夫人还在襄阳啊!” 张松说完,便静静的看着自家大王。 高诚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虽是良机,但此时出兵,于吾大周毫无益处。楚国兵马,不论攻函谷,还是攻武关,亦或入南郡,吾军都掣肘甚多,不好打啊!” “那大王不得泄怨,为他人所笑,怎么办?” 张松绷着脸,认认真真的把高诚先前的话,又说给高诚听。 “” 高诚咂了下舌,这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罢了罢了,反正让他们笑话几句,孤也掉不了一根毫毛。” “然为人臣子,主辱臣死,臣却不能无动于衷!” “” 方才汝怎么不说这话。 高诚看着张松,嘴角抽了下,恨不得抽他丫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说,何策!” “刘表死了,大王需遣人往去吊唁,再备厚礼。此外,刘琦于长安甚久,大王可多多交好,长久下来,荆楚之盟,土崩瓦解!” “嗯?离间计?” 高诚歪着头,凝视着张松,说道:“这么简单的计策,刘琦和袁术可不是傻子。” “那又如何~众口烁烁之下,假话亦可成真!” “三人成虎!” 高诚不禁眯起眼睛,离间计确实简单,但同样花样也多的很。能玩好离间计,那绝对算得上一位优秀的纵横家。 “子乔打算以何言作谶?” “汉寿王琦心念周室重恩,即可。” “如何行计,仅是送些厚礼,未必能勾起袁术的疑心。” “今日送些战马,明日送些札甲,后日送些刀矛。再让调查司好好查查楚国的机密,时而说给袁术听闻。一日两日不成,两年三年还不成乎?” “爱卿之策,甚妙!” 高诚嘴角一咧,不厚道的笑了笑。 战马、札甲、刀矛,大周缺吗? 不缺,但荆州缺,尤其是战马,荆州缺,楚国也缺! 至于说,荆州会不会籍此组建成编制的骑兵部队,自己也不担心。荆楚的骑兵再强,能强的过凉州大马? 荆州步兵的战斗力再强,能强的过关中锐士? 荆州强在水师,其水师败了,再多的步卒也是无用。就好比历代北方强军,到了荆淮这等水网复杂之地,再多的步卒,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另外,还可以派点人去南阳劫掠。劫掠所获,赠与荆州一部分,也无妨。” “嘶~” 这就杀人诛心了啊! 高诚看着张松,越看越喜欢,甚合孤意啊! “张子乔,确实厉害!” “大王所言甚是,有子乔之策,不用两三年,说不定楚国就和荆州先打起来了。” “哈哈~” “可即便荆楚败盟,吾大周要伐楚国,身后的鲜卑人,仍是大患啊!” 旁边的阎行,不禁提及西部鲜卑步度根。 高诚也逐渐收起笑意,看向张松,问道:“如何?对于步度根,子乔打算用何策?” 任岐、阎行都将目光转向张松,想看看这位年轻人,是否真的还能那般轻松写意的出定国之策。 张松摇了摇头,口中说道:“无需他策,照猫画虎便是!” “还用离间计?离间何人?” “河西王边靖!边靖乃是汉人,无论如河也不会得到步度根的信任,只需多多联络,其必归周。” 闻言,高诚暗叹一声,与张松说道:“子乔应该知道,杀死边章的,正是孤。边靖为其子,父之大仇,岂会忘之?” “彼时边章为逆贼,大王为汉臣,各为其主。再者,沙场无眼,将军战死其间,不过常事。大王只需重缮边章之墓,追以爵贵,边靖早晚会归吾大周。他,毕竟是汉人,而不是羌胡,更不是鲜卑种。其不为声名计,也会为子孙计。” “纵是边靖归吾大周,于步度根而言,也伤不到皮肉。” “国朝可密遣使者、将校,远去西域。听闻西域尚有国,正与鲜卑交战。不过尔等一盘散沙,吾周使合其纵,共抗强敌。无论成败,步度根都不会舒坦,死的也不是吾大周的兵,何乐而不为之?还有,步度根杀其兄,其兄部族,也不是不可以连络。甚至,北幕以北,西域以西,也有其他部族,悉数联之,足以让步度根首尾难顾。如此,他步度根,如何跟吾大周斗?” “啧啧,合纵连横,奇也妙也!” 听闻张松这一番话,高诚也不禁感慨而言。 历史上的张松,绝对不一般。毕竟,能跟法孝直这么个瑕疵必报,才华横溢之人交好的家伙,又能差到哪去? 至于张松、法正、孟达三人组,孟达也不差啊。虽然他老爹的黑点不小,可也是实打实官二代兼富二代。最关键的是,能让曹丕手下一群文臣,称之为将帅之才、卿相之器的人,绝对有真才实学。 固然这其间有魏国厚待蜀国降人,作样子给蜀国上下看的缘故,但也足以证明孟达并非庸碌之辈。否则,也不值得魏国君臣大张旗鼓。 不过现在嘛,也不晓得张松若是去了长安,还能不能跟法正、孟达俩人玩到一块去。 “大王,不知臣之所言,可合乎心意?” 张松突然起身,稽礼问道。 高诚点了点头,笑而言道:“孤甚喜之!孤不如始皇那般,能使甘罗十二为相,但亦能使野无遗贤。即刻起,汝便是孤之侍中,伴君左右。” “臣,叩谢大王!” 张松当即伏地叩首相拜。 侍中权职不大,但那可是王上亲近之人,常伴君侧,地位尊崇。 先前那大行令算什么,就是一个跑腿的活计。放到三公九卿面前,人家瞄都不带瞄一眼的那种。而现在的侍中,即便是三公九卿,也得正眼相看。 哼~ 从今天起,看那些巴蜀才子,谁还敢言,自己才学不过如此! 一个个不都很有本事吗? 来啊,弄个侍中让松瞧瞧! 嘁! 第1015章 出巡(15) 刺客一事,随着任岐、张松的离去,也彻底落下帷幕。 一如张松所言,宵小之徒,不足为虑。 如何稳固益州,显然比抓刺客这等琐事,重要的多。 几日下来,休沐一过,益州布政司也恢复正常的办公状态。所有人在看到任岐安然无恙,大王只处置了成都令以及蜀郡太守后,也无人再谈论那所谓的刺客。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乎。 比如调查司,比如龚谌。 益州调查司在前几天就全员出动了,目的就一个,抓住幕后主使,死活不论! 大王在自家地盘上遭遇了刺杀,幸好无恙,否则他们所有人都他娘的得掉了脑袋。尤其是刚刚上任不久的益州都指挥使,本想着趁此机会,在大王面前好好表现表现,结果出了这么个岔子。 老大震怒,下面的探子们,丝毫不敢怠慢。 同时,原蜀郡太守龚谌,也找到了调查司。帮助调查司联系先前的同僚,争取早日拿下幕后主使。 当初自己为了助大周拿下巴蜀,可是拼上阖族性命! 国朝也不负自己所望,拿下江州后,便让自己当上了巴郡太守。拿下巴蜀后,更是平迁蜀郡太守。 多好的肥差啊! 自己甚至都可以看到未来的似锦前程了! 然后,就被这么一场刺杀,给连累了。 豪赌一场换来的蜀郡太守,就这样没了,换了谁也得暴跳如雷啊! 成都城明亮间欢声笑语,迎接着明武四年的正月。而背地里,却是暗潮涌动。 几日下来,高诚都未再出太少宫。 于宫内,传召益州布政司官员,指点布政利弊。 首当其冲的便是逃役一事,这件事任岐要背最大的锅。不过,有了先前的这些事,以及近些时日来任岐的好生招待,自然也不会再怪罪其了。 但是那些逃役,还是免不了要做一两年的刑役,然后再改军籍。 同时,益州布政司也于巴蜀诸郡境内,大肆张贴布告,将国朝军籍、民籍、匠籍之利弊,使百姓闻之。连带着户籍普查、律令普及、三爵制度、徭役制度、抚恤制度、优待制度,也悉数一并而行。 此外,便是官方的一些要务。 比如通宝钱的流通问题,益州诸多杂币的处置方案,新旧钱币的兑换,都是益州政事当务之急。而诸盐池、盐井、铁矿、铜矿等矿物资源,也要尽快整顿录册,交接于少府。 再之后,便是最难的大规模收敛士族、豪强土地,以及给无地民户或是流民,分发耕田,行劝垦令。 益州乃天府之国,产粮甚多。但一如其他州郡,在东汉末期,朝廷无力监管地方士族后,士族、豪强吞并耕地的情况,非常严重。 大周在拿下益州后,第一时间就强制解除了所有士族、豪强的私人武装。但佃户、耕田这一块,还没人敢妄动。 因为,巴蜀归大周时间尚短,安稳民心尚来不及,更别说火上浇油了。 现在一年时间过去,百姓不说对大周的归属感有多么强烈,最起码大周在巴蜀的统治,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那些所谓的世家豪族,交出耕田、佃户,尔等还能在大周的官场上,保持着似锦前程。若是不交,那就没得说了。 要么死,要么逃到大周境外去,反正这耕田大周要定了! 有人反抗吗? 肯定会有,且不会少。 然而,谁让益州士族中,还夹杂着东州士人。 如此不对付的两班人,一拉一打,好解决的紧! 安排好诸多事务,收田分田之事,还得十天半月的筹备,下面的人总得要去统计一下需要收的耕田,以及需要分田的民户。 趁此其间,军方也终于把所有的调皮蛋给拉到了成都城外。 三员大将傅燮、吴懿、贾龙,一同入宫面王,商议比武之事。 次日,高诚便出了成都城,来到城外军营。 营地不小,占地数里,看规模起码有万八千人。 今日高诚披了一身的大红精甲,身后阎行率禁军,姜叙率羽林,杨阜率虎贲,环伺左右,涌进营内。 一入营门,便能感觉到聚集在此的将士,有着泾渭分明的态度立场。 营门向内,中央空出一条大道,左右篷帐分隔。一队队的士兵,成伙的聚集在一起,也有不少兵卒来回奔走。 但观望了半天,高诚发现左边的人,打死也不会往右边去。右边的人呢,也是不往左边去。连那十几步宽的空旷大道,似乎也分了左右。 走在其间的人,多互相敌视。 高诚领的人不多,几十个人入营,更多的士卒在营外休憩。 而营内也有不少人再观望着高诚一行,不过没有旗帜彰显,也不识得是谁。也有许多人发现了营外作休的精锐,但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也许,这些人跟他们一样,都是来参加那什么比武的呢! “喂,老张,那是宫禁?” 一名屯长,看了高诚一行好大一会儿,突然拍着身旁晒暖的手下问道。 张卒长忍着屁股上的疼痛,翻过身来,朝着屯长指的地方看去,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错,就是宫禁。这帮孙子,上回乃翁跟第十军的打架,就是被他们硬生生架到了大王面前。好说歹说了半天,就是不肯放人。屯长你说说,咱都是凉州人,给个面子不就过去了,某也不至于挨了三十军棍啊。” “狗屁,那是宫禁,你当是守备军的那群货色呢?” 屯长没好气的骂了句,又说道:“这今个宫禁怎么跑过来了,那领头的看起来应该是个将军。你说,会不会是阎行将军啊?” “怎么可能,阎行将军会来咱这地方?人家可是要时刻护卫在大王左右呢。” “也是。” 屯长点着头,应了句。 就在这时,下面一个小队率跑了过来,说道:“屯屯长,屯长!” “慌里慌张干啥呢!” “俺刚才跟外面休憩的弟兄说上话了,他们是虎贲军的弟兄,说咱大王已经入营了。” “大王入营了?” 屯长愣了下,随即回头看向不远处那位身披赤红精甲的男子。 进了大营的,也就那帮子人啊! 卧槽~ 不会真的是大王? “走走,快去通知其他人,大王来了,迎接大王!” 屯长蹭的下就起了身,匆匆忙忙的冲着队率喊了声,而后又冲着那张卒长踢了下,吼道:“赶紧起来!” “哎哎~知道了!” “头盔,我头盔呢?” “在这,在这。” 屯长一把接过头盔,往脑门上一套,系紧后,抬步就往高诚一行快步走去。 至于高诚,这会已经有点小生气了。 什么玩意啊! 尔等大王都站在小两刻钟了,居然没一个人恭迎? “彦明!” “大王,某就说,咱不报身份,这帮兔崽子估计没两个认识吾等的。” “唉~这些孙子,就算不认识孤,难道还不认识禁军,不认识羽林、虎贲?” “都是些兵蛋子,最多也就是屯长,说不准还真认不出羽林、虎贲的甲衣。” “” 第1016章 出巡(16) “哎,那人好像在朝咱们走来,彦明汝说他是不是猜出来了?” “应该!” 高诚没去听阎行的回话,而是笑嘻嘻的看着不断靠近的屯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军营右边的半部分,突然热闹起来。 “都他娘的起来,大王来了,快起来迎接大王!” “真的假的?” “大王在哪呢?” “骗人的,大王尊贵之躯,会来咱们这?” “让你们起来就起来,都他娘是第二军的人,别给傅军将丢脸!” “快点,快,把甲胄穿好,迎接大王!” 看着突然间闹哄哄的场面,高诚不禁将目光从走来的屯长身上,朝着其身后望去。嘈嘈杂杂,闹闹腾腾。 顺便,扭头瞥了眼左边。 果然,左边的人,大多数还在迷迷糊糊的看着仇敌们整衣列队。甚至,还有人在莫名的嘲讽。 “卑职拜见大王,恭迎大王!” 屯长咽了下口水,跪在地上,叩首拜言。 脑子里则是恨不得锤自己一顿,没事装什么大头蒜,跑出来迎个屁啊! 自家大王被凉在营门小半个时辰,这要是怒火大发,还不得砍了自己啊! 高诚瞥了眼这屯长,轻嗯一声,说了句:“起来,身后跟着。” “诺诺,诺!” 屯长一连应诺数声,匆匆起了身,跑到宫禁后面,大口的吐着气。 而此时,左边不少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小声交谈了起来。不片刻,便有人起身列队。当然,还有人不明所以,使得左边有的人在列队,有的人还在无动于衷,混乱不堪。 右侧,倒是好上不少。 虽然都是挑选的各军底层军吏以及将士,没得一个将校,但军事素养摆在那里。 很快就穿戴好衣甲,拿起戈矛,跑到中央大道前列阵。速度慢的人,则不断的从帐篷内涌出,填补着常规阵列。 看到右边关凉兵都跑出来列阵后,左边的巴蜀兵终于坐不下去,约莫数百名军吏,大声招呼着兵卒出去列阵。 可是,跟右边一比较,差之千里。 轰! “拜见大王!” 右边数千名将士,齐隆隆的单膝跪地,恭见王驾。 而左边,阵也没列成,反倒是更加混乱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边的巴蜀兵身上。 约莫两刻钟后,那些巴蜀兵总算是给列好了军阵,而后伏地跪拜,山呼:“拜见大王!” “哼!” 高诚黑着脸,没好气的抬了下手,示意众将士起身。 随后,纵马直往中间行去,身后禁卫紧随其后。 没有中帐。 高诚也不介意,命人搬来桌案、蒲垫端坐,看着左右列阵的数千将士。 也不说话,也不安排什么,就静静的看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正午即过,军阵中便有人体力不支了。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见到带他们这些兵蛋子来的高级将校,不由让人大感疑惑。 而后,没一刻钟,左侧巴蜀兵阵内,就有许多人摇晃着身子,显然快撑不下去了。 右侧的关凉兵,仍在勉力支撑。 “怎么,私下斗殴时,流血流汗都不是事,站了这么会,就顶不住了?” 高诚声音不大,正好够距离最近的几十名巴蜀兵听到。 于是,一传一,不服输的状况下,所有的巴蜀兵又都强撑着身子,挺起胸膛。 “行,有点爷们的样了!再挺挺胸,看看爷们怎么站的!”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 高诚不由将目光看向关凉兵阵列,哪个王八犊子叫唤的! “二三子,让对面的关凉崽子看看,咱蜀人也站的直,站的住!” 高诚又把头扭向左侧。 呦呵,较起劲来啊! “彦明!” 高诚轻唤一声,阎行随即踏步而出,沉气大喝:“阵中,严禁私自喧哗!” 声音,浑厚大气! 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怕这帮兔崽子较劲,反正累的又不是自己。 “君不见!” 就在阎行吼声落下,关凉兵中,又起一声。 高诚眉头一紧,有些动怒。 反倒是阎行,瞥了一眼后,嘴角逐渐扬起。 “君不见, 竖儒风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胡虏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敌。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君不见, 看着诸多关凉将士,一个个挺着胸膛,齐声高喝之间,高诚心中原本初生的怒意,也随着这几句话,尽散烟尘中。 杀人歌! 后来,蔡邕为其冠名,将军令! 无意间,与后世它原本的名字,一摸一样! 不过,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到啊,第二军将士居然把它当作军歌来唱。 噢~不对,他们对于军歌这个概念,还没有认知。 至于秦风无衣,秦军唱过,汉军也唱过,但始终都不是军歌。因为,在这个时代,什么场合,让将士们唱什么应景,都有专门的官员挑选,然后传给将校,让将校安排下面将士唱喝。 比如现在大周军队凯旋、大宴、祭祀,都是由乐府安排。 大周,也没有固定的军歌。 然而,诸将士所唱,显然是精挑细选的一段。 将军令全词下来,太过失和,且杀气过重,与军中高调宣扬的军纪,大有违和。 掐头去尾后,倒也过得去。 不过,这词还是有点太针对儒士了,开头就点了名,也不是很利于国朝文武的默契配合。第二军单独唱唱,也就罢了,充作军歌不妥!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雄厚之音,高诚也逐渐甩去心中的杂念,微微闭上眼睛,手指叩在案上,随着节奏,顿挫击之。 关凉诸将士对面的巴蜀兵,就有点焉了。 很多人都听不懂关凉兵喝唱的是什么,那些北兵平常说官话的时候都带着方言腔调。现在一唱起来,更严重了。 不过,即便是听的不太懂,巴蜀兵们也能感受到北兵逐渐上升的气势,以及越来越浓厚的杀气。 气势一落,巴蜀兵再想比过关凉兵,就难了。 而此时,吴懿和傅燮,也正在大营之外,听着北兵雄厚的唱声,各作姿态。 傅燮跟高诚的姿态差不多,乘于马上,随着那起伏的顿挫,闭着眼眸,不停的点着头,口中也附声喃呢。 旁边的吴懿,则是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大王将他们这些将校,留在营外,自是有想暗察那帮兔崽子的心思。 现在唱声一起,第十军算是彻彻底底的败了个干净。 北兵所唱之歌,自己当然知晓。 毕竟,那可是当年周王阵前作词,当世大儒蔡邕冠名的传世杰作。 将军令! 杀气凌天啊! 第1017章 出巡(17) 末时,高诚便让众将士散去。 观察了几个时辰,也大概了解了巴蜀兵的战斗力。 显然,比起第二军差上太多了。要知道,先前第二军伐蜀之战中,可是损失惨重,这其中很多都是自蓝田大营补充的新兵。 益州编军到现在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但巴蜀兵各部显然还没有达到周军的标准,尤其是在战阵训练方面,大有不及。 这也怪不得别人,吴懿、贾龙他们都是益州人,不太了解周军的操训制度。再加上第二军偏偏又跟巴蜀兵闹的很僵,想来也没指点过益州兵马操训中的不足。 待到傅燮、吴懿入营后,高诚便问起比武一事的准备情况。 二人将比武的大致计划,尽数道来。 这场所谓的比武,也就是让将士们泄泄心中的怨气,委实不需要特别安排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进行!” 高诚听完两人的讲说,点着头说道。随即,又言道:“对了,到时候安排几个信骑,伺机进入军营传达军情。就言,越巂犯吾汉嘉即可。” “大王打算趁机平定南中?” 傅燮珠目一亮,颇感兴趣的言道。 吴懿皱起眉头,缄默不语。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权先拿下越巂郡和犍为属国,再缓图南中。” “吾大周拿下巴蜀已有一载,南中诸豪族、夷帅无一进献,显然是不服吾大周。既然要打,不若借此机会,扫平了南中诸大姓。彼等实力并不强,仅凭第二军、第十军,再加上无当飞军,足够了。” 傅燮说完,高诚不禁看向吴懿。比起他们这些关凉人而言,吴懿好歹在巴蜀生长了十余载,对于南中的情况也了解更多。 吴懿拱手作言:“大王,依末将看来,南中可打而不可取。” 高诚皱起眉头,吴子远的意思,应该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南中诸大族以及夷帅,虽然兵力加一块也有个六七万,但兵卒无训,甲械不全,挡不住国朝锐士。不过,南中地势复杂,毒瘴遍地,而且夷汉杂居,很难处理。 反倒是不如以兵威,在毒瘴不算太严重的越巂和犍为属国打一仗,逼迫彼等降服。只要别没事就玩造反,恶心大周就成。 傅燮却有些不满吴懿的看法,说道:“大王,若只是教训一下南中诸大族、夷帅,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末将虽然在成都只呆了一年,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彼等倚仗地势,不尊法令,动遏叛乱。况且,还有先前联合武陵蛮,阻吾大周一事,可见彼等已是彻底掌握南中诸郡。若处之不理,彼等必成割据之实。” “益州雍氏,乃是前朝开国大将雍齿之后,于南中威隆甚重。爨、孟、董、毛、娄、焦、李,这些原先的南中大族,皆为其所制。而越巂夷、朱提夷也多以雍氏为首,西南夷诸部,亦是附声相从。不趁此机,击溃雍氏击其附属,待其吞并诸族,广纳南中、西南后,再想除之,更难矣。” 高诚暗叹一声,问向吴懿:“雍氏,有整合南中、西南诸大族、夷帅的实力吗?” “回大王,若无意外,不出三十年,雍氏便能掌控南中、西南。目前,已经被雍氏吞并部曲的便有毛、娄、董、爨、李、焦六家。唯独孟氏,仗着其族中子弟,与炎帝祝融氏联姻,故雍氏未并其众,使孟氏领朱提夷、滇池夷、建伶夷、夜郎夷、句甸夷等,为其驱使。此外还有越巂夷帅,结姑复夷、楪榆夷、挵栋夷、连南夷、邛都夷,及余者小种,合氂牛羌,势力不小,雍氏短时间内不能并之。” 听完吴懿所言,傅燮也闭上嘴巴不吭气了。 高诚摇着头暗叹道,雍氏势力最庞大的时候,应该就是历史上诸葛武侯平定南中那段时间了。 越巂夷在那个时候,显然已经被雍氏给吞并了。而孟氏应该是出现了分裂,孟获想跟着雍闿干一番大事。 唉~可惜,雍闿没打过诸葛武侯。 不然的话,凭借着西南大族以及诸夷的实力,再倚仗那复杂的地形,说不定雍氏也能当个西南王,割据一方呢。 “永昌那边” “永昌王、吕为大,同样吞并了当地的赵、陈、谢、扬几家的部曲。再加上距离委实太远,且又有哀牢夷相助,雍闿拿王伉、吕凯没办法!” “哀牢夷?” 高诚眉头一紧,国朝得到了永昌郡消息中,可是丝毫未提及哀牢夷啊! “不错,哀牢夷。现在哀牢虽然没有柳貌时期那么强大,但也有口众三十余万,于永昌的势力很大。再加上濮、闽濮、僄越、鸠僚等部的附庸,实力非常强。另外,其南面尚有掸国、扶南国,骠国。嗯~骠国实力也很强!” “嗯?不对啊,当年不是说哀牢王类牢被击败后,就逃入掸国了吗?” 高诚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吴懿怔了下,尴尬的说道:“这个末将就不了解了。不过,末将在蜀十余年,听的最多的南中雍氏、哀牢和骠国。因为,三方势力都不小,讨论的人自然也多。” “罢了,子远在蜀不过十余年,就能了解这么多,也是不易了。现在,雍氏也可以说,掌握了南中大半了,的确是个大患。若是彼等据险要,阻王师,割据一方,时而祸乱,于国朝也不是善事。子远,可有解决的办法?” 高诚又把话题重新点回到雍氏一族上面,对于骠国、哀牢,大周还没那个实力去管。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南中,不会出现统一的状态。然后,大周才可以安心的东出。 吴懿沉索了一下,说道:“雍氏在南中威隆太重,末将还是那句话,可打不可取。眼下,南中局势,雍氏实力最强,越巂夷实力逊了几筹。末将以为应当攻打犍为属国,暂且放过越巂夷。而后,坐观南中局势,制强扶弱。待到国朝平定中原,再考虑彻底南中局势亦不迟。” “那便改一改信报,让信使传报说雍氏携诸夷犯境。” 高诚也当即作出了选择,改口言道。 傅燮拱手应诺:“末将明白。不过,既要伐雍氏,是不是把第二军和第十军主力,也都调回来。或者,先行一步,往棘道去。” “不,此次征伐犍为属国,不需要调动那么多兵马。免得南中那些杂碎,闻风丧胆,联合到一起可就麻烦大了。” “那就以这九千余人?会不会太少了些?” “让他们跟严斌的无当飞军汇合,一同征讨犍为属国。” “以何人为将?严斌年纪尚轻,末将业已卸去第二军军将之职,子远担任主帅的话,恐怕那些小兔崽子不服气啊!” “就让严斌为主帅,加平夷中郎将,以无当飞军、第二军一部、第十军一部、守备军一部,组建平夷军。此战目标就是拿下犍为属国,而后平夷军解散,各部回归其军,无当飞军镇守平夷,威慑南中。” 第1018章 出巡(18) 次日,比武开始。 高诚亲坐高台,观摩将士奋勇。 单打独斗,形似擂台。 但狠辣程度,可就高上不少了。 两帮子人,原本就互有敌对之心,见面就眼红的那种。 以前,有着军纪得到约束,再加上寻常间碰不得面。也就趁着出去打水,或是斥候巡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干架。 时间一长,就形成了私下约架的模式。 但现在不一样了,光明正大的干,还有那么多袍泽弟兄看着,谁也不想丢了脸面。 比武自然也有规矩! 一场校斗下来,谁也没留手。套着的厚麻手套,砸在札甲上,不仅挨的人疼,出拳的人手也疼。 可在这荷尔蒙浓厚的氛围里,谁还介意那点小事。 干倒了对方,身后就是一阵欢呼喝彩声。被对方干倒了,也少不了一阵痛骂声。 为了方便管理,避免大规模的斗殴事件发生,整场比武,划分了十处擂台。每处八九百人,围在一起,给己方上阵的弟兄加油助威。 才半天不到,就已经有三千多人比斗,打了一千五百余场。合计下来,最快的一场连半分钟都没用。慢的着,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 毕竟都是军中汉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大多都是,你打我一拳,我回你一拳,谁先扛不住,谁就滚下去! 中场休息的时候,高诚特意去安慰了一下重伤员。 鬼晓得这帮崽子一个个下手那么狠,虽然没死人,但被打骨折也有百十号人。 一个个脖子上吊着个伤布,坐在简易木棚下瞎胡侃。其中,有巴蜀兵,也有关凉兵,嚎嗓着自个刚才多牛掰,那一拳一脚多厉害。 结果呢,全是在吹牛! 但看着这帮孙子乐得瞎吹,自然不会有人搅了兴。 显然,出了心中的恶气,并不能让他们彻底瓦解心中的仇恨。可毕竟都是周军,再加上当初乱阵之中,谁知道亲手杀死自己亲朋的人是谁。 他们心中更多的是那一直压抑着,难以释放的自责。 发泄过后,就会好上许多了~ 下午的时候,比武继续,那些跃跃欲试的崽子们,也都纷纷上阵,或是被锤翻在地,或是欢欣鼓舞的跳下擂台。 时间一长,高诚看的也有些疲劳了。 “报~” 就在此时,自营外,一骑飞奔而入,背插三面赤旗,口中高喊着:“紧急军情,拦路者死!” 正在兴头的上的将士,也闻声让去。一见是军中信骑,当即纷纷让开道路,而后皱着眉头,探讨着发生了何事。 背插赤旗,这可不同于寻常信使,不是紧要战事,根本用不上。 紧要战事? 不少人都探头问着,哪里在打仗,结果无一人而知。 他们野战军都驻扎在成都城外,整个益州除了南面的南蛮外,都是大周的地盘了。境内的乱匪,也早就被守备军给清了个遍啊! 高诚当即来了精神,终于等到了。 装模作样的打开信封,皱着眉头观阅了片刻,还没说话,就见营外又是一骑驰来。 就这样,一连七八骑,呼啸入营,皆背赤旗。 围观的将士们,也意味到事情非同小可了,纷纷离开擂台周围,开始自主列阵,准备听候军令下达。 这么多信骑,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很快,将士们就知道了。 南中雍氏寇,引百蛮诸夷五万余众,出朱提北上,攻南广。驻棘道之无当飞军,已率军南下御敌,又请快骑飞马至成都请援。 一时间,大营内寂静无音。 关凉将士们一言不发,但目光中的兴奋,却是溢于颜表。大周以首级计功,不打仗那就没有功劳。现在南蛮主动跑过来送脑袋,岂有不砍之理。 而巴蜀将士们,也是一样,但他们与关凉兵又不一样。祖祖辈辈生活在蜀中,不论是长辈说道的西南夷叛乱,还是十余年前的蛮、羌、夷祸乱,都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男儿需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挡不住那些蛮夷,让他们杀进乡里,必是尸横遍野。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些蛮夷有多么残暴,动遏杀戮殆尽,烧光抢光,无恶不作! 高诚在高台上,看着近万的将士们,已经列于台下,不由高喝一声:“将士们!不管尔等先前是关凉人,还是巴蜀人。现在,尔等就是周人,就是周兵!吾等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炎黄血,但那些蛮夷不是。正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即日起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秦蜀,皆有拒敌守土之责!” “嚯!嚯!嚯!” “三军归帐作歇,静候孤之军令!” “谨遵大王命!” “谨遵大王命!” —————————————— “嘿呦喂,兄弟今个劲够足的啊,差点没把爷们给踹懵了!” 一名高大的凉州汉子,来到蹲着磨环首刀的蜀兵面前,笑着说道。 蜀兵回头一看,正是今上午在擂台上干过一场的家伙。但可惜,自己败了。于是,嘴角一苦,言道:“还不是败在尔手上了!” “嘁,乃翁可是俺们那屯最能打的,输了不亏。” 凉州将士骄傲一语,而后将腰间别着的环首刀取了下来,蹲到其身旁,言道:“汝刀磨的不错啊,可否与某换换。用汝这刀砍蛮夷,定然不错!” 蜀兵拧着眉头,注视着那凉兵,又看看手中磨的锃亮的刀刃,上面细小的豁口,犹可见之。 “唉~这是吾大兄的刀,他死在了涪县。今天,就赠予汝。不管如何,过些阵子,尔也是帮吾等蜀人上阵杀蛮夷。” 蜀兵长叹一声,带着不舍,将手中的刀,往凉兵身前一递。 那凉州汉子,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注视着蜀兵,叹声言道:“抱歉!不过,兄弟放心,前事已过。俺会拿这把刀,砍下蛮夷的脑袋,来祭奠汝兄!” “来,此刀跟了俺六载了,豁口不少,但砍蛮夷的脑袋,正合适!” “多谢,某也会用此刀,砍下蛮夷的脑袋,为其添功。” “保重!” “保重!” 二人互锤胸口,赠刀赠礼,而后别。 不止这么一处,早已安排好的几百名第二军将士,以互赠佩刀之名,带动了整个军营所有人。 白日里,还互有敌视的将士,在这一刻,只剩下相惜相叹! 而高诚,暗自间看着这一幕幕,却感到了一丝愧疚。 第1019章 出巡(19) 三日后,送走了出征大军后,高诚也将目光再次放在益州布政司众人的身上。 至于战事,交给年轻的小辈,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胜了也就胜了,败了也无伤大雅,反正大周禁的住。南中诸豪族及蛮夷,也没那个实力,打进重兵驻扎的益州腹地。 权当历练小辈了! 倒是益州境内的各项基政工作,进行的颇有些困难。 士族的抵抗力量很弱小,毕竟大局已定,再加上领头羊们都被弄到了凉州或者关中。剩下的这些小虾米,完全是任由自己宰割。 但没想到的反而是百姓的抵触比较大,各县邑反应上来的情况,多有不同。然无一例外,皆是百姓对大周律令的繁苛有些微词。 原先在刘璋父子的治理下,益州更像是道家的无为而治,百姓不必承担那么多的徭役。可大周的徭役,却是不少,虽然有日钱的存在,但这些人根本不信做徭役官府还会发钱发粮。再加上原先征召修建褒斜道的徭役一事,不少人都害怕被充作军籍。 军籍,那可是祖祖辈辈都要当兵打仗的,闻之心怯。 此外就是通宝钱的置换,也是一大难题。益州民间中有各种币类,数量极为庞大,从长安铸钱署调来的一批钱,根本不足置换,缺口甚多。然后,由于准备不够充足,就造成了益州通宝钱的高昂。 跟以前河东一样,存在着有人拿着自己换来的通宝钱,改变兑换比例,从百姓手中换取大量旧币,而后囤积起来,等着再跟官府置换。以投机取巧的方式,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大量的金钱。 大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河东没归大周所有,士族们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大周只要把通宝钱填满河东就成。 但现在,益州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却是不能不处理。 任岐领着几名从事,陪着高诚,在太少宫内,思索着这个问题的处理方案。 “不太妥当,这几种办法,虽然都有可行之处,但现在正在进行的事务也很多。尤其是佃户和收回耕田的事,跟置币一掺和,就复杂了。” 任岐心中有些担心,不比去岁刚刚拿下益州那会。那时候,百废待兴,只需要管理好秩序,让百姓逐渐安稳就行了。现在,大刀阔斧的进行基政铺设,莫说百姓了,自己都感觉力不从心。 高诚点着头,明白任岐的辛苦,然而还是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孤也知道如此行事,有些着急。可益州大局已定,些许宵小也翻不了天。倒是诸君,恐怕要辛苦很多啊!” “大王言过了,为国效力,谈何辛苦。只是,臣担心多令齐下,在成都附近还好,有臣等盯着。可距离一远,下面的小吏们,未必就能做的好。” 任岐诉着苦,也在诉说着封建时代的地方治理难度。 高诚沉默了下,封建时代就是如此,即便是把士族打压下去,可乡里之间,基本上还是乡里之人管理。朝廷和地方郡府、县府,也最多就是指导和监督而已。 想要让诏令直下乡里,也只能依靠地方上的三老。 其次就是,上面的政令一层层的传达下去,鬼知道那些心里好琢磨的官吏会理解成什么样子? “这样,待孤回长安后,安排御史台抽调一批御史,下到益州郡县,督察指导各地的工作。骤时,任卿可需要好好安排一下,最好寻几名熟悉情况的人跟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臣明白。” 任岐拱手应下,而后问道:“那钱币置换一事,就先让调查司去查清楚,再与收地一事一并处理了?” “就这样,不出半个月,调查司那边就能查的清清楚楚。趁着这段时间,任卿也安排一下,把那些有名有姓的商贾和士族都请到成都来。没名没姓的,就依破坏钱币流通,投机取巧之罪处置。” “诺,臣这便下去安排。” “臣等告退!” 布政司众人离去后,高诚长叹一声,凝视着殿外。 多令齐下,让任岐等人肩上的担子严重超载。即便是大周最稳定的关中,也是一道一道的铺设。 不过,也没办法,大周财政急需要益州的补充。益州只要把各项基政铺设下去,国朝今岁秋计,就能按照大周的收税标准来进行了。 去岁秋计,为了照顾刚刚安稳的益州,大周没有收税。如今,长安相府上下,早就盯着这块肥肉呢。 不出意外的话,益州上下,怎么着也能收个两亿钱。光是那四百多万口,一人头就是二三十钱,这就是妥妥的一个亿。再加上其他的税,自己方才都说少了。 如此一来,国朝一年也能收个十几亿钱了,维持褒斜道的修建,不成问题了。 再过个四五年,等益州彻底安稳,商贸彻底恢复,税收还会进一步增加。大周,也终将越来越强。 ———————————————— 半个月后,征讨大军抵达峨眉。 任岐也将益州境内诸多士族,以及传世商贾,皆唤到了成都城。 而后,任岐接见商贾,高诚接见士族。 所探无他,就是钱币置换,以及佃户、耕田的收回问题。 面对不同的社会阶层,所交代的话,自然也大不一样。但唯独在语气上,如出一辙。 任何人不得投机取巧,以此牟利。任何人,不得存有佃户,以及超过国朝户田。 投机取巧,破坏通宝钱流通市场,以刑罪论处,轻者罚钱、发配,重者枭首、族诛。佃户也一律解除,上交契约至布政司,统一销毁。国朝户田,成年男子均百亩,女子均五十亩,以成年男女子论,不得逾越。逾者需上交国朝,国朝以平价收购。有所不配合者,发配或族诛,二选一。 原本就知道没好事的士族和商贾们,在一众士卒的威压下,纷纷垂首相应。 次日,还没缓过神来的他们,就得知布政司署衙,下达了新的布告。布告所言,便是钱币置换以及佃户、耕田的处置事宜。还附带了不尊法令的处罚,那赫赫的族诛俩大字,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上。 第三日,布政司衙役、益州守备军将士及城外第十军将士,三司配合,拿着调查司给予的情报,一家一家的敲开大门。 被找上门的都是前些日子,从老百姓手里大赚了一笔的不法商人,以及影响力不大的小豪强。 三司也不是不讲理,拿着各种证据以及昨日办法的政令,先礼后兵。 罚款交齐了,就留下口头警戒一番。不交罚款也简单,布政司衙役当场拘人,胆敢拒捕,再由守备军将士动手。 至于第十军,更多的只是看着,毕竟没几个人敢拿一家老小的脑袋开玩笑。 一连几日下来,成都百姓算是见识到朝廷的强势。 数百家交齐罚款,六十七人被拘于牢狱,面临着三到五年的处罚。相比起东门阙上悬挂的十一颗脑袋,似乎还是坐牢比较好。 随着布政司的强势举动,一场风暴也从成都,开始向四周散开。 短短半月功夫,成都平原诸多县邑,仅是拘入狱中的便高达三百余人。枭首示众者,达七十八人。 族诛新都一户上下四十六口! 拒交罚款、拒捕、持兵攻杀将士!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只是布政司散布的一个假消息。 周兵只是将其一家老小,秘密押走,而后布政司那边更改户籍,这家人就成了汉中人。 消息,有人说是假的,因为没人见到那一家老小的脑袋,当兵的可能没砍。 但没人信,反倒是更相信布政司说的那一套。 也没人,愿意拿阖族老小吃饭的家伙,去尝尝族诛啥滋味。 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益州诸多士族和商贾,最完美的释言了。 第1020章 出巡(20) 益州基政铺设,也是一件大工程。 如今,虽然一股脑的将大周制度,全塞到了益州郡县,但想要让益州变成如同关中那般,成为大周的根基,起码还需要年的时间。 而年,也最多是让百姓明晰其令而已,这些也足够了。再往后,就只能靠时间的积累,让国朝逐渐深入人心,代替那大汉四百年的威望。 想想都知道这压根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无百年之基,难入人心啊。 正月过去,二月中旬。 已经赶到棘道的征讨大军,传来信报,主力部队已向南广进军,先与平夷中郎将合军。 就在益州基政铺设,大刀阔斧的进行时,长江南岸也展开了一场战事。 大周新任的平夷中郎将严斌,正在南广县城东南的周营中军大帐内,看着斥候递交上来的信报。 自己提早一步得到大王的军令,进军南广,收复犍为属国。书信中,还有加自己为平夷中郎将的消息,还有后方近万援军的消息。 但让自己疑惑的是,为什么讨伐南广,要先把南广城给烧了呢? 虽说这南广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县邑,常年居住的人口也不过千八百户而已。先以蛮夷来犯的消息,吓唬百姓迁徙棘道,再焚烧城邑、村落,简单的很。 可终究让人有些想不明白,大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思考这些了,杀过来的数万南中兵,已经近在咫尺,战胜对方,才是关键。 就在残破不堪的南广城外,一座周军的壕营屹立在东南。而再往南,约莫两三万的南中兵,亦是蜂拥而来。 周军突然从棘道至南广,让朱提的爨氏、孟氏大吃一惊,慌忙召集朱提夷诸部,及郡中壮勇,由爨习、孟都亲自领兵,进抵南广城外的周军军营前。 同时,责信使报传益州郡雍氏,向其请援。 周军南下的消息送到益州郡郡治滇池后,南中雍慎便匆忙派出使者,联络牂牁朱宏,命彼等召集郡内诸夷壮勇,来益州郡集结。又遣使往越巂而去,准备联络越巂夷,共同抵挡周军南下。 说起来,长江以南,南中五郡的口众也不少,足有一百五十余万。真要狠下心召集壮勇,仅是雍氏就能聚集七八万众,越巂也能有个四五万众。而那个二五仔永昌郡,估摸也能聚集三万众左右。 所以,当下的雍氏族长雍慎,也有些担心。 不可否认,南中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但同样周军战力强悍,也是不争的事实。第一次周军伐蜀,未尽全力,南中各族也只是和响应周军的义军交战。就这,还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呢。而第二次周军伐蜀,可以说是势如破竹,短短月不到,成都投降。 这迅猛如雷的攻势,雍慎能切实的感受到那种压力。周蜀开战的消息,刚传到滇池,自己还在思考要不要帮助下刘璋,结果自己就观望来了成都投降的消息。 巴蜀数万之众,顷刻瓦解。 南中嘛~ 呵呵哒! 以前跟益州的蜀兵打仗,就讨不到什么便宜,现在蜀兵凉了,自己也迎来了更加强大的周军。 至于眼下这次,驻扎棘道的周军无当飞军南下,雍慎不知道周王想要得到什么,但周王绝对没想和自己全面开战。否则,区区无当飞军五千余众,可拿不下整个南中。 当然,若是益州的第二军和第十军南下,那就说明周王目标是整个南中地区了。自己就得先下手为强,除了屁股后面的二五仔吕凯、王伉,然后再与周军纠缠。 周兵兵强,南中难以与其正面争锋,最好的办法就是仰仗着南中地形、南中瘴气,拖垮周军。 从成都到朱提,就有一千多里,再到滇池,又是七百里。这延绵一千七百里的路程中,山路便占去了大半,又有瘴气无数。只要自己游而击之,不给周军决战的机会,拖个一年半载,周军必然主动退去。 到时候,这南中,还是自己的天下! 短短十日功夫,聚集在滇池的南中兵,便有三万之众。而仍有许多人,还在赶来的路上,甚至牂牁的兵马还没有出动。 同时,雍慎也收到了前沿爨习的进一步消息。 周军来了近万援军,一无旗号,并不太清楚是不是第二军或第十军的主力部队。不过,一万五千周兵,也给了爨习很大的压力,希望益州郡能增援两万兵马。 雍慎没有给爨习派兵,而是传以密信告知,使其徐徐后退,坚守朱提。若周军强攻朱提,可守则守,不可守便退回益州郡,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上。 不等爨习收到雍慎的消息,身在成都的高诚,便准备启程返回长安了。 值时,已是入了阳春三月天,成都春暖花开一片,百姓也匆忙着准备春耕。 益州百废待兴的第二年,就已经有了成效,尤其是周国新政策的下达,官府备足了耕牛,帮助军户犁田,让所有人都见到了军户的切在好处。 而律令和垦令,也让百姓知道了违法犯纪,和荒废耕田,要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总归,益州现在很忙。 而自己,在成都呆了近三个月,也是时候要折返长安了。 天气晴朗,阳光和媚。 选的日子很好,王驾、宫禁、内臣、宫婢及羽林、虎贲,在成都百姓的目光下,出成都北城,折向东北,往雒城去。 回城的路途,基本上与来时无二样。 相比起来,反倒是回去的速度要快上不上,似乎不仅仅是高诚,大家皆是归心似箭啊! 南广城外,南中兵与周军战了一场。 不服输的孟获,带着数千人,营外叫阵。严斌也打着旗开得胜的心思,鼓舞士气。于是派出了唯一完整编制的无当飞军,由大将甘宁统帅出战。 结果不言而喻,数千甲械不全的蛮夷,在无当飞军严谨的战阵前,不堪一击。 首战失利,折了两千多号人,爨习和孟都也都压下心中的不服气,扭头带着大军往西南撤退,直奔朱提城。 南中兵退走,严斌也不着急,而是仍驻于南广,继续着军队的编组。 自己是真没想到啊,大王派来的援军,最全的编制也不过是一个什,甚至还有许多游兵散勇。 匆忙赶路而来,临时抽调的军吏,也没时间去整编队伍,拉着部队就跑到了南广。 现在,不好好整编一下,太乱了。 于是乎,平夷军成为了大周唯一一个三师编制的军,少了隶属中垒的亲卫校、斥候校及辎重校。中垒所属,仍旧是无当飞军的亲卫曲等编制。 此外,趁着部曲整编的时间,还要等候远在四五百里外的民夫、辎重。 半个月后 这场收复犍为属国的战事,才真正开始。 第1021章 基建狂魔 半月时间不到,出巡队伍便回到了汉中。 于汉中停留了一日后,便再度启程。 当抵达建设兵团所在位置时,已是临近五月天了。南中最新的战报,也送到了高诚跟前。 严斌不负自己厚望,势如破竹之下,拿下了朱提城,斩获三千余级。盘踞在犍为属国的爨氏、孟氏率军退入丛山之中。下一步打算夺回汉阳,而后收复平夷,完成战略目标。 喜在当头的高诚,也没有发现其间端倪,称赞了严斌两句后,就开始观阅建设兵团军将赵成的成果。 从去岁来时,至今时归此,中间已是经历了半年有余。半年前,建设兵团主力,还在斜道,现在已至褒道。 看了前半段,高诚还感觉不错。可后半段看完,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褒斜道全场五百余里,斜道拢共下来也就百余里,还得去掉关中平原的一段平坦地区。现在褒道修了四十多里,可先前距离褒道也就不远。也就是说,半年下来,建设兵团修了不到百里山路。 最关键的是,硐道工程,还在斜道和褒道连接的这一段磨蹭呢。甚至,斜道中的硐道还有一部分正在进行后期的施工。 等褒道这三百余里中的硐道开始修建时,估摸着得到年末了。 唉~ 将手中的信报,往案前一丢,高诚无奈的长叹一声。 虽然知道硐道的修建难度很大,可到现在还没有开始褒道硐道的修建,委实让人感到沮丧。要知道,整个褒斜道,硐道最多、最长的全都集中在褒道间。 这可真是要修到猴年马月啊! “赵军将现在在哪呢?” “回大王,军将还在后头监督硐道的修建了。卑职这边,仅是负责加宽山道,所以进度较快。” 一名小吏躬着腰,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高诚轻嗯一声,言道:“辛苦了,汝先回去。待日后,褒斜道成,人人皆赏。” “卑职多谢大王,吾等必尽心竭力!” 听到这话,小吏顿时露出欣喜之意,躬礼谢言。 要不是想着从这褒斜道成的大功中,分些功劳,鬼才天天愿意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小吏离去后,高诚等人在此处营地,休息了一夜。 次日,继续向北,沿途也不再停留,直奔斜道与褒道相连那条东西走向段。 于此,高诚总算是见到了褒斜道修建的难度。 驻足舟上,眺望着东面连绵山峦,无数的人影奔走其间,褒水岸边亦是立下足足六座船坞,以便舟筏、商船、战船停靠。 万余民夫聚集在岸边,从船上抗下一袋袋的石炭,放到木车上,朝着东面转运。 不止石炭,还有其他的许多物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自己还真是没想到,工程之浩荡,竟至于斯。 “大王,光是今岁以来调动的商船、舟筏,不下万余次。往来输送石炭,足有七十多万石,然仍不足用。仅这东西段区区三十二里,同时开工的便有七十二处,各种匠户、民夫在此者,有七万八千人。转运物资,实在是太费力了。” 张成站在高诚后面,大倒苦水。 道路艰难是一回事,马钧搞这么大手笔,也是其中原因之一。按照老马的说法,就是借此段锻炼众人同时多段开工的组织能力。以便日后,直接在百里山路中,同时开展多段施工。 疯子的境界,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总之这三十二里,就把自己是累了个半死。 要是百里之间,好难啊~ 高诚亦是长叹一番,言道:“工种之多,困难重重,孤都了解。不过既然做了,吾大周就一定能够把此事做好。孤也相信爱卿,能够做好此事。” “末将,定不负大王期望!” 一句话,就勾起了张成心中的信念,方才的杂念悉数而散。 高诚点了下头,指着前方,言道:“那是战船,怎么战船也都来了?” “这个,蔡都督闲来无事,就借此让水师的弟兄们,来锻炼锻炼。” 张成嘴角一僵,说话的语气也有不一样。 高诚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只言道:“走,去看看。对了,水师是谁带队?” “蔡都督亲至。” “噢~嘿,好久未见德珪了,走!” 众人划着小船,很快就来到了岸边,高诚所乘小船,自斗舰之侧而过。看着那堪比两层楼,五六米高的侧弦,不由好奇起来。 如同大多数北方旱鸭子一样,高诚两辈子了,都没有亲眼看过大船。 以前只是在网上过过眼瘾,现在终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战船的英姿啊。虽说是古代战船,但那也是战舰啊! 下了小船,高诚登上岸,又从正面看了眼,但船艏也高的很,看不到什么情况。 “爱卿,陪孤一同登船看看?” “这蔡都督此时,应该在北面那艘楼船上,不若大王登楼船望之,可比上这斗舰舒服的多。” “噢~楼船?楼船能进来吗?” “昆明池那边刚刚打造了一艘三层楼船,为的便是从褒水入汉中,蔡都督便是乘此大舰而来。” “嚯!没想到啊,那艘建了小两年的楼船,终于成了,走!” “大王,这边请!” 有着张成引路,高诚很快就见到了那艘三层楼船。 看着如同一座小山般的楼船,高诚还是没忍住咽了口气。于此时观望起来,可比当年在渭河看那四层楼船,还要震撼。 毕竟,当初好几艘楼船在渭水,眺望一番,感触并不大。 而现在,在周围数百艘船的衬托下,近距离观望这艘三层楼船,震撼力着实不同。 不过,也正是这么多船只遮挡,先前来时,自己居然未曾发现。 “末将拜见大王!” “末将等拜见大王!” 就在高诚仰望船艏时,侧边突然响起一声,高诚不由探目望去。 正间蔡瑁引诸将走下战船,迎来拜首。 “德珪,一别数月,近来可好?” “劳大王挂念了,末将已是无碍!” “如此甚好,走,陪孤登舰一观。吾大周建造的第一艘楼船,孤可要好好看一看!” “大王,请!” “走!” 第1022章 长安 兴致勃勃的在楼船几层间绕了一个遍,高诚站在最顶一层,扶着女墙,眺望着左右四方,面色间掩不住的喜意流露。 “不错,不错。吾大周,费时两载,方成此大舰,还是多亏了德珪带来的船匠啊!” “大王过赞了,此乃末将应尽之事。” 蔡瑁拱着手说道,语中尽是谦卑之意。 高诚瞥了眼蔡瑁,嘴角笑了笑,问道:“德珪啊,汝自长安来,玑儿的状况可否如常?” “回大王,侧妃身体并无别恙。” “那就好,有时间啊,到宫里多看看玑儿。世子岁长,德行且可,改日孤让龑儿带琼珶去拜访下蔡老爷子,住上旬日。” “嗯?” 蔡瑁听着高诚这话,眉头顿时紧紧奏起,抬手应道:“诺!” 随后,心里就跟翻了天似的,思索着大王的用意,是在告诫自己,还是说试探一番 “德珪,孤闻张军将言,此次汝亲自南下,有意训练水师将士?” “回大王,臣正是此意。昆明池大而稳,楼船行于其上,风波不起,宛踏平地。但,以末将观来,吾大周水军,最终还是与荆州水师、江东水师,争锋大江两淮。以前除了昆明池,也没什么好地方,现在拿下了江州,所以末将打算将水师主力调往江州。此外,也顺路去巴蜀,收编蜀中水师。还有,便是从巴蜀招募水兵,关凉将士委实不善于舟!” 蔡瑁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的道出来。 高诚点着头,算是认可蔡瑁的想法。北军善马,南军善舟,地理环境决定了关凉将士,不可能成为精锐的水军将士。所以,从一开始大周的水军也就千人。 直到联姻蔡氏后,蔡家硬生生抽调了近万水手,充作回礼,来到长安。 大周的水师,总算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而今,国朝并有巴蜀后,自是要从犍为郡内,招募善水之士,充作水兵。 “文和那边如何安排的?” “回大王,总参计议,末将先率此楼船及诸多斗舰、艨艟南下巴蜀,汇合汉中、巴蜀水师,进屯江州一带,严加训练。而后,再想办法将昆明池的楼船,送入沔水,驻扎汉中。” “既要分成江州、汉中两部,那德珪可有合适的人选,统帅汉中所部?” 高诚一听就知道贾诩,这是要拿蔡瑁开刀。最终目的,不言而喻。 蔡瑁嘴角一僵,吭哧着:“这” 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国朝之内,通晓水战之人,除了自己也没其他人了。自己两位族兄,治理地方尚可,行军布阵有点高看了。至于蔡中两位族弟,在荆州的时候就统帅水军,但能力嘛,呵呵哒。 再说了,贾诩都明目张胆的要打压蔡氏势力了,自己也没法推荐蔡氏心腹啊。 军中别的将校,还真没人了。 “大王,吴王那边善于水战的将领不少。比若那程普、蒋钦、周泰,率江东水师大破楚国水师,能力可见一斑。而今,世子即将与吴王之妹订亲,不若求将于吴国。想来,吴王心胸宽广,定会慷慨解囊!” 蔡瑁说完,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话,总不至于还盯着蔡氏不放。 为了大周,蔡氏付出了多少,结果扭头就卸磨杀驴。要不是玑儿又有了身孕,自己才懒得出来统帅周国水师呢。 闻其言,高诚倒是眼前一亮,照蔡瑁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啊。 自己那亲家,肯定不会介意。 虽然说争霸天下,人才谁都不嫌多。但同样,天下大势不明,大家也都留有后手,保证家族无忧。 说白了,跟孙氏联姻,自己也有给高龑加份保险的心思。 孙策的心思,自然也跟自己一样。如此,派个心腹大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日后在周国,也能有人在军中给世子妃撑场子嘛。 “德珪此计甚妙,待回长安,某便于张博士说一声。倒是这巴蜀水师,就要烦劳德珪费心了。” “大王这是哪里话,末将为大王臣子,自当替大王分忧。” “嗯~好好做,国朝终究不会亏待了蔡氏。行了,就说这么多,孤且去休憩一番,明日启程,折返长安。” “末将恭送大王!” 下了楼船,在赵成的陪同下,高诚顺路看了下硐道的修建。 所有人都在卖力的工作,但是开山凿道,本就非常事,速度慢也在情理之中了。 终究,自己不可能让官吏们拿着刀,把民夫们往死里逼。 随即高诚等一行,便回到了禁卫的驻地,休息一夜后,再度启程。 临别前,高诚也没忘记叮嘱赵成。 硐道的修建,慢些也就慢些了,但绝对不能出现官逼民反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不用说赵成也明白这道理。 为了似锦前程,为了头顶上的官帽子,赵成巴不得拿建设兵团的将士们当猪养呢。最好养的白白胖胖,好卖力干活。 他们干的好了,自己的公侯梦,才能实现啊! 经此一别,北上百二十里,高诚一行,隔之七日,便踏在了关中平原的土地上。 此后,更是一日三十里,飞奔长安。 待至长安西三十里之际,业已至明武四年六月中旬,这一年也过去了一半。 长安官员,由国相阎象率领,出城三十里相迎王驾。 见礼和言一番,遂同行至长安直城门。 直城门外,世子高龑,正领一应内臣,于此静候。城门周围,皆是围观百姓,呼声阵阵。 父子相见,别无他言。 高诚换乘华盖战车,凭栏驻足,以身面现于众目。又使高龑,立于侧,以示亲昵。 御者小心翼翼的赶着驭马,行走于直城大道间。 沿途所经外城,百姓无不是纷纷观望。或拥于道侧,或伏身窗框,或倚门庭,张首欲观天颜。 刺客? 不存在的。 打一得到大王王驾已归关中,调查司上下就开始清理长安城内的各方密探了。 平常有所怀疑的,也借此机会,清理个干干净净。 但凡能站在这里观望天颜的百姓,哪个没被搜过身? 益州太少宫事件,可是让调查司上下,为此次大王归长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不小心再出了什么意外。 要不然,大周调查司可就真成笑话了! 看着王驾,缓缓驶入内城,夹杂在百姓中调查司探子,无不是大松了一口气。 外城人多眼杂,监控难度比起内城,要大上许多。 好在,平安无事! 第1023章 三司 回到长安第二日,高诚便寻来了几位心腹智囊,于宣室内密议。 不同于静室,宣室乃是高诚就寝之殿。即便是高诚最信赖的郭嘉,也是第一次来到未央宫宣室殿。 所以,郭嘉能感觉到这一次密议的非同小可。 贾诩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阎象立于侧,注视着对面的年轻人。钟繇闭目作憩,等待着众人开口。 张松有点小紧张,这就是大周最高层的会议了,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大周很重要的一项国政。 而自己所任侍中,便有此参议机要之权,纵是心中早有准备,仍感不足。 高诚看着下面四人,叹了一声,问道:“文和,孤打算以徐荣接任大将军,军中诸将态度如何?” “回王上,臣已过书于苏都督,不成问题。” 贾诩拱手回话。 早在先前,段公薨去时,众人就已经从大王追谥诏命中看出端倪。追为大将军,那就说明大王想要置大将军了。同时,那颗迟迟不肯称帝的心,说不准也有所晃动了。 “那便好,文良身经百战,于军中威望甚隆,与诸将亦相交不错,担任大将军,国朝兵威想来也能更胜一筹。” 高诚神色不该,口中虽说着话,但丝毫看不到那种顺己心意的轻松,反倒是显得有些谨慎。而后,长吐一气,看向阎象,张言道:“既然要立大将军,那国朝官制,也需变动了。孤,想要复设丞相,不知阎相以为如何?” 阎象眉头一紧,嘴角微微绷住。国朝复立丞相,那得利最大的无疑就是自己了。国相、丞相,一字之差,千里之别啊。 虽说这大王器重,使自己以国相之身领百官,录尚书事,总揽朝政。但,区区国相,说起来也只是两千石的官而已,与郡太守无异。 “大王,臣以为万万不可!” 阎象话音刚落,众人便露出不同的表情。 高诚皱着眉头,有些难以取舍,遂问道:“阎相,如今吾大周虽未戡平天下,但亦不下战国诸雄。数千里之疆,总不能一直使国相领政,名不正言不顺啊!” “大王所言甚是,然臣以为万不可复相。” 阎象还是那句话,不过这次说出了心中的理由:“大王,纵观前朝之初,相权甚重。君王旦弱,相者无不权倾朝野,故究汉一朝,自吕产后,弃之不置。后汉哀改丞相为大司徒,遂废相制。今王上威严凛重,复相自无不可。然为后世计,万不能复相。” 听完阎象所言,高诚短叹一声,看着阎象,说道:“不能复相,孤却是委屈了爱卿啊!” 阎象摇头稽礼言道:“臣得大王厚重,领百官修治国政,已是大幸。臣无他愿,惟助大王戡平九州,君临天下矣!” 高诚匆忙起身,扶起阎象,一手紧握其腕,看了其余四人一眼,言道:“阎相为公废私,天下大公,得卿等相助,孤复何求!” “臣等愿鼎助大王勘平九州,君临天下!” 三人齐拜首,将这君臣相知的一幕,掀过篇章。 而言,高诚目观五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不复相,那孤打算置一中枢府,以阎卿为中枢令,位在九卿上,领百官,录尚书事。另外再设侍中台,与中枢令、尚书令共商国事,同处机要。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 郭嘉嘴巴张了下,没说话,这不跟国相府一个样子嘛,换汤不换药。想到这,郭嘉还瞥了眼钟元常。 果不其然,元常兄又是那尴尬的苦笑。 周承汉制,设有尚书台。然而,汉制中尚书台这位台寺主官根本不常置,多以尚书仆射司台要务。但钟元常自罢相后,便被大王委以尚书令,而国相既要领国政,那必须得挂录尚书事的头衔。如此一来,钟元常却是尴尬的紧。 现在的中枢府,跟国相府也没什么区别,阎相还是挂着录尚书事的头衔,引领国政。 不过,倒是侍中台,让人回味啊! 侍中乃是近臣,与宦官担任的中常侍一般无二。甚至,在前朝时,侍中还要位次于中常侍。但由于侍中由郎进位,非属内臣,又兼顾问应对、与闻国事,故而权柄渐重。 现在大王要设侍中台,意味太明显不过了,加强皇权尔。 尤其是赋予侍中台与中枢令、尚书令共商国事、同处机要之权,一如当初汉置尚书台,分司徒之权。 唉~从古至今,所谓的相邦、相国、大司徒,乃至今日的中枢令,皆不过是丞相而已。再怎么更名改姓,总领国政这一要权,依旧没变。 有了尚书台分相权,现在再设侍中台,再分中枢令之权! 唔~倒也不错。 两相竞衡,终究不如三足鼎立容易掌握。 张松还在发愣,尚未从那突然砸下来的惊喜中回味过来。 自己是无论如河也未曾想到今日,当初于成都,博那侍中之名,也不过是想以君上近臣的身份,加己殊荣。 而今,侍中已经不仅仅是近臣了。 那共商国事、同处机要八个字,就足够将其撑到国朝重臣之列。 阎象丝毫不在意侍中台的建立,反而建言说道:“大王,依臣之见,不若去臣录尚书事之权。臣与元常相交莫逆,老是抢着元常的风头,终究不合正理。” “阎相何出此言,若无录尚书事之衔,何以领国政?况且,若以中枢府、尚书台、侍中寺三司同掌国政,不分高下。那三司长、吏必然互相推诿,各争所执,如此何以处之国事?” 钟繇当即开口说道。 自己再不说话,别人说不定要都以为自己心生怨言呢。 虽然,自己确实有怨言,但自己知道,跟别人知道是两码事! 高诚抬目看了眼钟繇,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亏待了元常,几次三番的让阎象顶着录尚书事的名头。但是,自己必须要掌握尚书台啊,也只好以其任尚书令,来保证尚书台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没办法,尚书台的职权,就决定着其必然是要引领国政。 天下之要,皆在尚书。 在前朝尚书台不过少府卿下属之际,便有人能看清楚尚书之要。更别提现在的大周了,几番改政下,尚书台早就跟少府分家过日子了。而且,越居其上~ 自己不是信不过阎象,而是有些权力,自己必须要有亲腹在把持着。 这是要做给国朝百官,做给天下人看的。 让所有人都知道,尚书令在一天,国相府就做不到只手遮天!自然,也包括自己设想中的中枢府! “不错,元常所言甚是。中枢令、尚书令、侍中三司并立,孤意以中枢令领持国事,若无录尚书事之衔,难服众口。所以,三司便如此规制了。” 第1024章 台寺下县 说完三司之事,高诚沉了口气,便提及另外一个署台。 “今既有大将军府、中枢府,各领军政,然终究还是少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几位爱卿以为,御史台如何?” 高诚微微眯笑着眼,看着身前四人。 大将军、中枢令、御史大夫,这便是自己心中勾画出的三公,大周的三公。 “御史台,监察国体,臣以为甚是妥当!” 郭嘉率先躬了身,稽礼言道。 阎象点了下头,不出乎意料,毕竟军政大权在外,肯定还要有别的台寺制衡。御史台,必然就是最佳的选择。 随后,张松、钟繇、贾诩也都默不作声的点了头,表示赞同。 前朝是用司空,来制衡大将军及大司徒,国朝用御史台也无不可。 唯一有一点,就是御史台的威风,现在有点小~ 因为他们现在只有监察事务之权,没有处理的权利,甚至连纠察、弹劾的权利都没有。最多给君上打打小报告,怎么处理,还是要看尚书台如何处置。 “大王,若欲使御史台,为三权之一,还需加其权柄,否则恐怕难行其事。” 作为统领国政的中枢令,御史台的定位,自是由阎象率先提及。 阎象说完,尚书令钟繇也开口说道:“不错,御史台至今只有监察之权,权利过小,而失其威。但同样,也需限制御史台的权利,不能过甚。其中取舍,甚是难也。” 高诚点着头,知道二人的意思。 如阎象所言,御史台权利太小,只有监察之责。 何为监察? 最简单的例子,当年大水,左冯诩因为特殊原因,产生了很多不堪之事。而作为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蔡邕,纵是跑到左冯诩,最终也得报给诸台寺。因为,他只有监察的权利,没有纠察之权。 也就说,出了什么事,御史台发现了端倪,可以上报,但不能自己去查。 监和纠之间的鸿沟。 同样,也如同钟繇所言,御史台权柄不能过重。若是跟后世明朝那些御史似的,国朝不乱才怪。 风闻奏事,什么概念!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可以让御史权利无限度的扩张。 明朝后期的御史,几乎成为了内阁压制皇权的利器。这其中谁也说不清谁是为国为民,谁是为了一己之私。 “那便增御史台纠察、弹劾之权,有权调查官民案理,但无司法之权。御史所奏,亦须经中枢府、尚书台共同审理,而后下文书于廷尉寺,由廷尉寺执行收押、审问、刑处之宜。另外,于廷尉加封驳制,其有权封驳回中枢府、御史台之不符国朝律令之议。” 高诚考量了半晌,这才慎重言道。 阎象亦是思虑片刻,问道:“大王,御史台纠察之宜,怕是与廷尉寺权职有所冲突啊!” “那就要看司法程序如何进行了,这一点阎相回去后,可以与蔡师商讨一番。虽说要增加御史台的权利,但也绝对不能让其为所欲为。最好还是监察上奏中枢府,中枢府再依其奏言,问及廷尉。事件不大,由廷尉出察,事件重大,则由御史纠察,或者由御史、廷尉共同审理。” “那臣回去后,便寻蔡师再商讨一番。” “嗯,说完御史台,就不得不说廷尉了。廷尉寺,孤打算让彼等下到地方去。” 高诚突然没由来的一句话,让五人皱起眉头。 廷尉寺下到地方? “大王是打算增设廷尉平,长驻地方?” 事关地方郡县,阎象最是敏感,当即问道。 高诚摇摇头,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的张松说道:“阎相,大王的意思,应该是想要于地方设置廷尉。将地方郡县刑罚、牢狱之权,收归朝廷。” 张松说完,高诚就满意的笑了下,与阎象说道:“不错,子乔所言,正是孤意。孤与诸卿,久居庙堂。国朝建立以来,廷尉大多负责地方所献疑狱。然而,地方上每年上计案理文书之中,又有多少是吾等知晓?这其中,谁又敢保证是否有冤假错案?” “所以,孤的想法就是在县邑置廷尉司、于郡国置廷尉署,于中央则有廷尉寺。刑狱之事,不仅是从地方独立出去,更要从中央独立出去。治大国,如烹小鲜!那些不起眼的冤假错案,一经广传,纵是孤与诸卿下达再多益民政令,也弥补不回来!” “要是于地方设置廷尉署、司,那必然需要诸多谙熟罪案审理之人。而今国朝,恐怕选不出那么多官吏啊!” 钟繇眯着眼睛,提出一个问题。不可否认,让刑狱司法独立于外,可以避免很多人上下插手,而致使刑狱偏颇。 阎象轻嗯一声,思忖了片刻,言道:“这个不是难题,廷尉署、司铺设到郡县不是简单的建栋府衙,所需要准备的事宜也非常多。这期间,吾等可在上林学宫、太学设立专门的法家科目,以筹备人才。而且,当今法家名士法衍,正在上林学宫授学。其手下倒也有一批饱学法家之士,可以一用。” “既然如此,那何不如将御史台也下到地方去。一来监督地方,二来也能制衡地方廷尉。中央三权制衡,地方亦当如此。” 张松眉目横凛,张口而出。 高诚愣了下,御史台也下到地方的话,那 “甚妙!子乔所言甚是!虽说在地方纠察之权上御史台与廷尉必然有所冲突,但正因如此,也能互相制衡。而且,廷尉既然独立在外,那便无法权衡地方军政。而御史台不同,它可是有监察、纠察、弹劾之宜,足以制衡地方军政。” 看着郭嘉兴致勃勃的高谈阔论,高诚也不再迟疑,目光转向阎象,问道:“阎相,如何?” “大有可行。有廷尉和御史台下至地方,也可宣扬中央权威!” “这可不是个小事情了,想在地方上形成制衡,很困难啊。到时候,御史台和廷尉,都要派人下到地方,监察己部,免得有人刚到地方,就被那些士族、豪强收买了。” “倒是地方官长,恐怕少不了要抵触一翻。这一刀下去,当真是割了他们的心头肉了,哈哈哈~” “哈哈哈~” 贾诩一句开玩笑的话,惹得室内众人不禁笑起,气氛也经此瞬变。 第1025章 宪台 “地方上有所反弹,乃是必然之事。所以,目前暂时不用着急,先把中枢府、侍中台构建好。而且,吾大周的三位布政使,还在收地方之权。上林学宫、太学院也要储备法家人才,慢慢来即可,宜缓不宜急。” “元常所言不错,这种大事急不来。眼下,局势平稳,国朝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进行台寺下县。” 高诚亦是叮嘱了几人一语,而后又言道:“还有一事,孤打算改宪兵司为宪台,加其威重。而后,以总参寺、宪台,制衡大将军府。文和,以为如何?” 被指名点姓的贾诩,扫了一眼诸位同僚,正见彼等目光云集己身,不由苦了下嘴角,说道:“大王,尚书台有宪台之称,若改曰宪台,会不会使朝臣百姓有所误会?” “这个不用担心,骤时下发布告,明言相告即可!” 阎象嘴角一扬,断了贾诩的后路。 自己执政这么多年,每每都在想着如何劝言大王。不曾想,今日大王自有思虑,终于要限制兵权了。 舒坦! 然而,贾诩又岂会轻易退却,禀言道:“大王,还有一事,臣要与大王提一句了。” “噢~何事?” 高诚看着贾诩,莞尔一笑。 限制大将军府,那就是遮人耳目的词罢了。大周军权最重在于总参寺,无论是大将军府,还是宪台,其实都是在分总参寺的权而已。 所以,贾诩有所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大王,先前卫尉卿、光禄勋、杜使君、京兆尹、长安令,寻臣商量了一下,提及能否除去宪兵纠察治安之权。如今,若再设宪台,只怕诸台寺,更会不满啊!” 贾诩说完,便退到一侧。反正,这就是自己能找的理由了,实在推不过去了,也只好从了。反正,没了宪兵,也不算啥大事。 闻言,高诚眉头逐渐皱起。 宪兵纠察长安治安,这事自己知道,也是自己安排的。毕竟,长安这地界,权贵众多,只靠京兆尹的衙役,想要整治太难了。而宪兵则不一样,他们隶属于军方,被他们逮到,管你什么权贵,该罚就罚! 谁不知道,大周的将士背后,有大王的鼎力支持! 效果呢,也极为显着。 可,也的确抢了不少署衙的权利。 但这关卫尉和光禄勋什么事? “宪兵整治长安,夏育和宋斌有所不满?” 高诚凛着眉头,问向贾诩。 贾诩摇摇头,说道:“夏卿和宋卿对于宪兵治理长安倒没什么不满,不过宪兵司整治的不少权贵子弟,多长于内城,时而都需要在内城走动。前些时日,夏卿长孙,也被宪兵司本部的人给修理了一遭,所以~” “” 高诚嘴角一抽,叹声道:“宋斌那小子的崽,也被宪兵司给修理了?” “那可不,卫尉和光禄勋订下姻亲,走动频多。宋苘和夏缪又是同岁,俩小子自是经常一块玩耍。嗯~时常还会跟着世子一块去游玩。” “嘶~文和,龑儿也被庞恭那小子修理过?” 一听和自己的崽有关,高诚当即眯起眼睛问及。既然贾诩敢说出来,那高龑个小兔崽子肯定在前阵子闹了事。 “敬之自然不敢有犯世子,不过是把世子送到了蔡师府上!” 贾诩不厚道的笑了下,显然世子殿下没少挨蔡师的训诫。 高诚抚了下额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的好听,可当爹的有几个狠的下心。更何况,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哪能不呵心护着。毕竟,社稷根基啊~ 但同样,庞恭确实管的有些太多了。 想到这里,高诚不由抬头白了一眼贾诩,这个老狐狸 “那便设宪台,不过宪台从今往后,不得插手地方治安,管好大周一十四军即可!” “臣遵命!” 贾诩大松了一口气,有这句话就够了,宪台的权利范围,也就彻底被限制了起来。 “不论宪台,还是中枢府、侍中台,都是新设机构,诸卿还须用心行事。其中所需律令、职权等,都要三思而后定,为后世计。” “大王放心,臣等遵命!” “好,子乔,汝将离间之计,与诸君言来。说完了政务,总要谈谈军略。吾大周休养生息,可不能让关东闲下来!” “诺!” 张松秉礼应声,而后深吸一气,面向其余四人,言道:“诸君,松些许下策,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诸君指点。” 随后,张松将于太少宫中所献离间计,再度与阎象、贾诩、郭嘉、钟繇四人说道。 话音落下,闻策四人,皆各有所思,考虑着其间妥当。 良久。 郭嘉脚步抬了下,出而言道:“子乔之策,确实大有可行。袁术虽与刘琦结为姻亲,但毕竟楚国还占着荆州的南阳、江夏。二者又疆土濒临,早晚必生龌龊。只不过,行此离间,用时不短,恐怕达不到让关东无法休养生息之大略。” “奉孝,这还不简单嘛。只要离间计一施,吾等便可如子乔所言,出精骑劫掠河南、南阳,楚国外广而内虚,一年下来,就能让袁术掉层皮!” “非也非也,文和兄,楚国确实无法阻拦吾等精骑劫掠,但河西、鲜卑怎么办?若如子乔之策,河西也要离间边靖和步度根,到时候张任、公孙续都要驻扎于上郡内,以应时变。如此,吾等也抽调不出骑兵啊!” “哼,那就用步卒。使大将将万精锐,兵函谷,出武关,屯而不打,胁而不进。以吾军之强,以楚军之弱,彼等少说也要屯兵两倍于吾。吾等再适而增之,长久下来,他楚国可撑不过吾大周!” 贾诩老谋深算,张狂四溢。 没办法,大周就是比楚国强! 郭嘉也是眼前一亮,朝着贾诩坏笑道:“文和兄此策绝妙啊!那吾等便以堂堂正正之师,结离间之计,拖垮楚国。而后,西望河西、鲜卑,赵国见此必然南下。关东不乱,吾等难觅良机也。” “若如此,再让齐王屯陈留,吴王屯淮泗,仰作出三家分楚之势如何?” 钟繇又献策言道。 作为老大的高诚,也不禁摇了下头。 这一回,袁术是真的惨! 三国屯兵边境,楚国所有的兵力都得调动起来,以防大敌。而后,迁延之下,刚刚安生了大半年的楚国,如何撑的住啊! 现在的楚国,可没了江淮之富庶! 第1026章 军事演习 “既然如此,那当何时行事,某也好准备准备。” 阎象看着几人的谋划,出言说道。 贾诩脱口而出:“现在就出兵,待兵马云集函谷、武关,正值临近秋收。如此,楚国秋收,必然因民夫调动而吃紧。若是再赶上一两场大雨,坏其今岁秋收,再好不过了。” “不错,两月时间,足够信使传讯齐王、吴王,秋收之前,三国大军皆临楚境,楚国上下震动,必然大肆征召民夫以备战,秋收定亏。” “那奉孝稍后回去安排一下,让调查司于荆州备上厚礼。上林苑那边,也抽调五百匹战马,以作交好之礼。” 高诚也当下立断,与郭嘉说道。 “臣明白。” “还有一事,既要出兵,需当有名,否则难正王师!” 阎象拧着眉头。 师出有名,只不过是为了糊弄一下百姓而已。毕竟,百姓都是希望不打仗的,能安安稳稳的挣钱种地,有几人想要上战场。 这个名,最大的作用,就是调动国民的战心。 或者说,是民夫的心。 “军事演习,这只是吾大周的一场军事训练,不打仗~” 说完,高诚嘴角一扬。 借口很多,很好找,但不好收手。 而军事演习不一样,我也不打仗,就是想在边境训练军队而已。 “军事演习?” 几人都是愣了下,没太明白此话的意思,不过从字意之间,似乎也有点懵懵懂懂。 高诚耐下心,与几人言道:“没错,军事演习。此次,大周将调动五个军,于函谷、武关,进行军事作训。同时,共邀吴军、齐军,加强三国军队协同作战能力。” “” 贾诩嘴唇张了下,咂咂舌,将到了喉咙眼的话,给憋了回去。 其余几人,在想明白后,也都不禁于腹中吐槽。 够狠! 谁信谁傻子! “河西那边,由谁去办比较好?” “韩遂!” “韩遂!” 贾诩和郭嘉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完,俩人还互相对视坏笑。 高诚摆了下手,问道:“这不太好?当年让韩遂、马腾去西域,他二人便是被边靖给阴了,手下兵将损失殆尽,可见边靖深恨韩遂啊。这要是韩遂死在河西,那一切都不好办了。” “不会,边靖既然能在西域把韩遂给阴了,那说明此人绝非庸者。吾等都能看出步度根的心思,他边靖又怎么会看不出?此时非彼时,想必其也知晓,步度根不过是拿他当箭靶而已,早晚都会杀了他。” “没错,当年边章在凉州的威望甚高,步度根岂能不狐疑边靖。边靖,又岂会不知。所以,韩遂他不会动,也不敢动!” “如此行事,总归会伤了臣子之心,孤不赞同!” 高诚拧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众人说道。 郭嘉会意,当即言道:“大王待臣子以视亲友,臣等明白。不过,既为大王臣子,又岂能身负王恩?大王且宽心,嘉定能劝得韩遂,往河西走一遭。” “唉~劳烦奉孝了。还需与韩副将,好言交代。若其不愿,亦不可勉强。” “诺!” 旁边看着两人作戏的张松,不由抽了下嘴角。 随即,也没在意。 “西域那边呢,让河西那几个小子去?南容,去河西还行,去西域不妥。” 说完了韩遂,高诚又说道西域之事。 按照张松的计划,西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仅要有口才,还要有绝对的能力。否则,纵是联合了西域诸国,能力太差的话,也消耗不了西鲜卑太多的实力。 “那就让李桓、李应去,呆在下面那么久,也该让彼等活动活动筋骨了。” 钟繇叹声道。 高诚沉默了片刻,问道:“也好!奉孝,小心行事,不得有失。” “臣明白。” “孤昨夜闻王妃言,轲比能跟袁绍打了一仗?怎地未见战报?” “吾等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具体情况调查司还没有送归长安,只知道轲比能败了。并州赵军,在袁谭的率领下,夺回了雁门关。现在,轲比能有没有放弃阴馆,还未得知。” “是赵军先动的手?” “不,是轲比能~” 贾诩脸一黑,有些无奈的回道。 高诚:“” “轲比能这厮,也未免太不周密了。主动出击,还被赵军给打了回去,丢了雁门,轲比能也只能龟缩南幕了。” “大王所言不差。唯一麻烦的就是,轲比能败了一仗,对吾大周的臂助之用,几乎可以不计了。” “不用管他,反正孤也没指望轲比能能做什么。现在,只要他不被步度根灭了就行。” 高诚毫不在意的说道,而后沉吟一番,与众人言道:“诸君,其他地方,可还有要补充的?若是没有,今日就散了,吾等都好生准备一番,五年之内,大周必要东出。能不能做到,就看吾等的了!” “大王放心,五年内,势必东出!” “势必东出!” 殿内五人,皆躬身应之。 “此事,仍需诸君共勉,待功成,诚定不负诸君。” “诺!” 随后,众人引退。 —————————————— 三日后,大周大鸿胪寺,遣诸使往东南去。 所为者三,一为联络齐王,联兵演习。二为交好汉寿王,行离间之计。三为面见吴王,联兵演习,请将外仕。 不等诸使节,抵达目的地。 大周境内,便掀起一片传言。 国朝欲更中尉为大将军,许开府。更国相府为中枢府,置中枢令,录尚书事,领国政。更宪兵司为宪台,纠察三军军纪。又说增置侍中台,与中枢府、尚书台,共参机要。 又闻御史府加纠察、弹劾之权,廷尉寺加封驳之制。 一条条流言,让不少身在长安的官员、名士,思忖探讨不断。 而后,又是传言,为不少人解开心底的狐疑。 大王打算诏命徐荣为大将军、太尉,阎象为中枢令、司徒,御史大夫蔡邕,司空。还有就是张松要为侍中令,领侍中台。 如此,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的三公诞生了。 大将军、中枢令、御史大夫! 这便是大周的三公了。 同时,不少人也对突兀间出现的侍中令张松,产生了好奇。纷纷派人去打听张松的一切,以便结交这位国朝新晋的重臣。 但谁都没想到,一番打听过后,张松居然是个黄毛小子~ 年方二十有六,位列侍中令,与国朝诸贵,同参机要! 第1027章 辞而有荐 高诚看着眼前的徐荣,沉默着不说话。 徐荣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家大王,神色略带些轻松,一点都没在意高诚那黑透的面色。 “文良,汝于军中,威望卓着,汝不为大将军,何人可为?此事,孤与诸卿商议已定,莫要多言了!” 缄默了片刻后,高诚摆着手,把话一口气说到绝路。 自己是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拜大将军而不受者。那可是大将军啊,国朝实打实的三公。先前调查司散播的流言中,大将军、太尉并之,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大将军日后就是三公之一。 结果倒好,正式诏命还没下达,徐荣就跑来觐见,不当这个大将军! 闹呢~这是汝徐文良说不当就不当的吗? 然而,徐荣仍面色不该,胸有成竹的说道:“大王,末将委实不适合担任大将军,还请大王更之诏命!” 看着徐荣躬礼辞拒,高诚深吸了一口气,凛着眉头,紧紧盯着徐荣,问道:“行,文良汝不做大将军,那汝告诉孤,谁来接任大将军?国体新更,岂能空其位,家国名器,岂不为他人所笑?” “末将知晓!不过末将确实不足胜任大将军,但不代表别人不能胜任。” 说完,徐荣还笑了一下。 这看的高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言道:“孤之义兄苏则,苏文师?哼~他和南容的心思,以为孤不明白吗?一个借梯下墙,想要深藏功名,不与国朝军要。一个屠城自污,想要籍此脱身,不介朝野纷争。孤,就那么让人害怕?” 发泄完,高诚心中也是有了三分火气。 莫说自己没有杀功臣的想法了,就算是有,动谁也不会动两位义兄啊。大司命下,插香拜首,皇天后土前,结拜之交,岂是玩闹而已? “大王,文师和南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论大王愿不愿意,这称帝早晚之事,他二人自要避嫌。不过,末将所言,并非文师。军中,亦有比末将和文师更合适的人,来担任大将军之要。” 徐荣话音落下,高诚就皱起了眉头,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军中还有何人,足以胜过徐荣和苏则。 “唉~罢了,文良直言!” “多谢大王。末将所荐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第一军军将严颜严希伯!” 高诚眯起眼睛,严颜? 严颜出身巴蜀,当年自己平定西羌之乱时,引亲腹往巴蜀募兵,以补陇县之战损失。而严颜义辞郡中属将之职,招募壮勇,遂北上而援,自此成为自己帐下一员大将。 此后征战,彼所率蜀中精锐,亦跟随自己南征北战。 军制初改,夏育任第一军军将,而因抗洪不利去职,严颜初任第一军军将,至今已有数载。 虽然说严颜也是周国军中宿将,但其战功不多,声名不鹤也是事实。尤其是北拒鲜卑一战后,第一军常驻河东。而后,又常驻灞上,拱卫长安。数载来,未曾征战,故而声名也高不到哪里去。 最关键的是,他是巴蜀人。 想到这里,高诚不禁抬头看了看徐荣,见其面色无异,心中起了狐疑。 南巡巴蜀之际,吴懿冒昧相问,莫非其早就猜到了这些? 不可能! 吴懿又不是能掐会算,还是说巴蜀军政大员,都在为严颜上位,出自己的一份力? “文良何以认为,希伯更加合适?须知,希伯虽是宿将,但于外声名不显,于内亦无赫赫之战功,何以居大将军,震慑宵小?” “大王,希伯自大王平定边章之时,便是军中大将,资历充老。且,于凉州数载,与诸将关系善佳。而后出任第一军军将,镇守河东,有拒晋汉之功,又与河东诸将,多有结好。再加上,其出身益州,使彼任大将军,亦可提拔些蜀中将校,如此巴蜀归心。有希伯坐镇大将军府,更可调节诸将、诸军之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听着徐荣的夸夸其谈,说白了就是严希伯老好人一个呗。能力略有不足,但也过得去。而人缘好,跟军方所有派系,关系都好。出了啥事,有严颜这位老将出面,谁都得给几分薄面。 高诚摇了摇头,嘴角苦笑,自己是真的没想到啊! 原本想着寻一位资历足够,武功赫赫的大将,来坐大将军的位置,震慑三军将校。 没想到 不过,依徐荣这么说,严希伯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严颜,能力也有,人缘也好,关系网多,年龄也正值老壮之年,跟着自己也有十几年了,实打实的老资历。 让他当大将军,军中也没谁会不服。 还有就是,严颜当上了大将军,就相当于国朝给巴蜀军政释放了一个很重要的信号。大周对待巴蜀军政,亦与关凉一视同仁。 这很重要,也只有这样,巴蜀军政才会真正的归心,脚踏实地的在大周的军政两界奋斗。 “文良且回去,孤再与阎相、文和商究一番。” 高诚思忖了片刻后,与徐荣言道。 徐荣当即稽礼请辞,遂而归去。 出了殿门,徐荣嘴角就扬了起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大王心中意向已定。 唉~什么大将军,哪有第五军军将的位置好。 也许在还不太明白大周军方的巴蜀人士看来,大将军还是如同前朝一般,执掌天下兵马。可实际上呢,大将军府的职权,早就被总参寺截胡了。 那总参寺既规划战略部署,又负有三军辎重,更有军中参军升迁。以前的中尉府,也就只能管管将校的升迁,参军、宪兵、军务所属人员升迁,都插不了手。 而且军事调动方面,基本上也都是按照总参寺规划的战略,进行大方略调动。战术行进调动之权,又都在一线的军将手中。 说白了,有段公坐镇的中尉府,都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利。所管辖的部队,更只有中尉司马一部。 现在的大将军府,和宪台,都是用来制衡总参寺之权的,想必也能从总参寺手里夺回一点权利了。 可,职司条令不下,谁也不知道大王会给予大将军府哪些权利。 大周三公,大将军最名不副实了。 那中枢府再不济,也有领尚书事的权利。御史府,听阎相那般说,权利几乎番了几番。 照自己说,坐这大将军的椅子,还不如坐总参的椅子呢! 第1028章 拜三公校五军 与阎象、贾诩商量过后,高诚便改了心中之决定。 好在,不论是大将军的任命,还是中枢令的任命,都是国朝重事。尤其是,在将大将军、中枢令、御史大夫抬到三公的地位后,国朝第一任三公,更是要挑选黄道吉日。 很快,宫内便有内臣,来到长安内城的严府,先行一步通知严颜,让其做好准备,等候着封坛拜将的吉日到来。 紧接着,长安城内各处流传的小道消息,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调查司散播的,而有的则是闻风而起,传着传着变了味的。到最后,更有连人都变了的传言。 于此同时,国相府也下达了最后一道政令,征召民夫,往函谷、武关运粮,历时两月。 农忙之前,好多青壮一听是运粮这种轻松活,当即去报了名。反正国朝都明说了两月,那就肯定不会耽误了秋收。 而驻扎在司隶校尉府境内的各支主战部队,也纷纷调动,向长安云集。 六月一十八日。 周王向国朝诸府、寺、台、署、司下达诏命,增置大将军府、宪台、侍中台,以大将军、宪令、侍中令为主官,各置掾属。改国相府为中枢府,提御史台为御史府,各级掾属依职司作调。予御史府、廷尉寺新置职司,加置掾属。 又责黄门,奉诏命往严府、阎府、蔡府去宣诏。 拜严颜为大将军,拜阎象为中枢令,拜蔡邕为御史大夫。 三人奉诏,沐浴更衣,出南城。 高诚亦引宫内诸内官、羽林、虎贲、诸郎,会中央官署百官,及外府三府、三台、十寺诸多掾属,同出安门。 至坛台。 甲士相围,百姓观拜。 严颜、阎象、蔡邕,早已来到,于侧静候。 随即,先登将台,高诚于万众之下,亲自宣读诏命,拜严颜为大将军,授大将军印绶。严颜三拜而受,叩谢天恩。 又登相台,拜阎象为中枢令,领尚书事,率百官朝政,授中枢印绶。阎象亦三拜而受,叩谢天恩。 最后,登御台,拜蔡邕为御史大夫,纠察国体,肃正纲纪,授御史大夫印绶。蔡邕三拜而受,躬谢之。 随后,会三公,临制北台,观三军校武。 第一军由新晋军将杨秋、副将马玩统帅,全军一万六千余将士。第三军由军将赵衢、副将薛兰统帅,全军一万六千余将士。第五军由军将徐荣、副将裴羲统帅,全军一万六千余。第六军,由军将樊稠、副将贾逵统帅,全军一万六千余将士。第八军由军将周瑜、副将庞德统帅,全军两万两千余。 以及京畿守备军由军将士孙瑞、副将第五儁统帅,在京部曲五千二百人。羽林军由羽林中郎将姜叙统帅,全军两千余骑。虎贲军,由虎贲中郎将杨阜统帅,全军两千余甲士。又有光禄勋宋斌,引宫禁、诸殿郎士,千八百人。卫尉卿夏育,引长安诸城门都尉、缇绮、执戟、武库、仓廪、诸府、台寺守卫,四千二百人。 最先校阅的便是羽林、虎贲、光禄勋所属、卫尉所属以及京畿守备军。 羽林、虎贲及光禄勋所属,自是不用多言,都是南北宫禁卫,即便真是战斗力可能没那么高,但光那副扮相,就没人会小觑他们。 而大周不设执金吾,由卫尉执掌内城、外城及诸寺、府库、门禁。连同着常驻长安的京畿守备军一部,这些兵马倒也看的过去。总归,队列走的还算不错。毕竟,长安诸卫,那可是大周军方的颜面。 随后,五军主力,由西向东,列阵徐进。 八万余众,齐齐而动,声势浩荡,引人瞩目。 高诚携三公,同伫高台,环目望之。 唯见西面连天所在,皆是军阵相倚,甲士成群,旌帜连幡似海,赤红滔天。 正规军一动,早就等待着这一刻的百姓们,纷纷围观欢呼。 从大清早的跑过来围观,一直等到午时将至,只有少部分人是专门来看国朝拜三公,而大多数人皆为正规军校武而来。 人云亦云,很多人都只是听说国朝甲兵势胜,可见过的真不多。尤其是新生代的年轻人,以及少幼,更久闻不得一观。 今时今日,五大主力军,八万雄师云集,脚步顿挫,立引万民欢呼。 最先来到校台的自然是第一军将士,虽然久不经战,但第一军上下,不负三军冠首之名,兵强马壮,军阵形严。可见,在严颜的率领下,常年驻扎地方的第一军,并没有籍此荒废。 一连十六座军阵通过,踏步声早就将百姓心中的热火点燃,回味无穷。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三军一到,四面皆杀气腾燃,呼啸迎面。 方刚经历了巴蜀战事,大破荆州兵的第三军将士,正值兵骄将傲。于此校武,更是丝毫不掩杀伐之气,威赫所及。 赵衢看着鸦雀无声的校场,嘴角不禁扬起。作为沙场精锐,第三军不需要第一军那种上下欢腾,需要的就是眼前这种,四下肃穆之状。 如此,方显军威,方慑诸宵! 看完了第三军的行进,压抑气氛久久不散,连带着第五军全体行过,都感觉索然无味,不负方才凶悍之威。 第六军 略过! 作为原魏国大将樊稠,能力不上不下,也就导致第六军在大周诸军中,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常年驻扎地方,打过的仗,屈指可数。 同样默默无闻的还有第七军,两军难兄难弟。 最后,迎来了压轴大戏! 第八军! 作为军中最年轻的军将,作为大王极其厚爱的军将,作为长安四君子之一的周瑜,显然名如其声。 第八军一上场,所有人又来了精神,想要一观国朝美周郎的姿容。 尤其是今日前来的,也有不少大家闺秀,及诸多妙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听说了周瑜所领的第八军,也要参加校武后,纷纷跑来一瞻周郎风采。 说起来,第八军军阵所显露出来的杀伐之气,自然也不逊色于第三军。但由于第八军兵员组成,以及周瑜的个人魅力。 导致场中的欢呼声中,总感觉夹杂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气氛,也不像第三军所行那般,肃穆无音。 周瑜一身精甲,乘于战车上,看着四周呼声,顿时苦笑不已。 唉~不成想,在长安自己的主场上,还是输给了伯达兄! 而于下观望的众人,自是也看到了军阵中唯一的一辆帅车,那拄剑而立,自然就是人们心中所向往的周郎,周公瑾了。 人群之侧,一群大家闺秀之间。 蔡琰嘴角微扬,笑看着周围的女子瞩目观望。玉手,轻轻的挽着两岁周循的小手。 去岁,也是如同今日这般。 看来,郎君又要出征了 第1029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国突然的校武行径,自是引起了楚国上下的关注。 自打周国取得巴蜀,楚国的日子就非常难过了。北面有着最大的敌人赵国袁绍,东面还有个齐国曹操,东南又有吴国孙策占据原楚国江淮地。 倒是南面荆州,联姻后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仍旧不足以解决问题。 尤其是手握函谷关的周国,一把尖刀直愣愣的顶在楚国的心口。河洛八塞,看似险要十足,但崤函北道的函谷关在周国手中,崤函南道又无险可守,陆浑道中的要塞陆浑关,也是在周国手中。只要周国愿意,随时都能调动大军,直指楚国京畿。 故而,周军于长安校武,继而东去的消息,一传到洛阳。 袁术便立即派遣使节,赶往长安。同时,又命洛阳诸关塞守军,加强戒备。又调豫州兵马,准备入洛,以防周军冒然来攻。 一连数日,楚国上下都在朝会中大议周军动向一事。而军方大将军府,也是日夜间,派遣密探打听周军行进。 虽然楚国司徒杨弘以及大将军张勋,都不认为周军会贸然开战。因为周国刚刚拿下巴蜀,又值近秋收,北边还有赵国虎视眈眈,周国不会犯险。 但袁术不信啊,谁知道高子明那孙子会不会脑子一抽抽,命令周军全力进攻大楚。毕竟,河洛之地,自己是从高子明的手里夺来的。 曾经两国也有过会盟、交好,可自己忘不了当年之辱,高诚也忘不了父母深仇。 随着各种消息逐渐传回洛阳,楚国朝臣都渐渐开始怀疑起先前的决定。 周军五军之众,除却第六军声名不显外,其余四军要么声名久闻,要么是刚打完巴蜀之战的精锐,足足不下八万精锐。其一军两万余人,径入弘农。余四军,南下武关道。周国亦抽调民夫近二十万,转运粮秣,悉屯函谷、武关。 而后,匆匆赶往长安的使节,也派快马回报洛阳。 周王、中枢府、大鸿胪寺,均送贴不得。其余周国官员,也都是闭门不见。显然,大周的态度,对于楚国而言并不乐观。 同时,使节还于长安打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周国已有使节,赶往襄阳、吴县,不排除有密使亦去往昌邑。大周打着军事演习的名头,欲邀齐军、吴军,各自聚兵,加强三国军队联合作战的能力。 这下袁术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国军政官员,也都纷纷推翻先前的所有计划,从新规划部署。同时,派加急信使赶往襄阳,请汉寿王出兵,帮助楚国共同对抗三国大军的进犯。 而北面的赵王袁绍,再得到刺奸司的密报后,亦是召集幽州、冀州各地兵马,云集邺城。又命并州袁谭,率并州兵南下,进入河内郡。 若是周、齐、吴三国真和楚国、荆州打起来,大赵也不会客气。正好先前在邺城囤积的几百万石粮秣,也能派上用场了。 末了,袁绍还不忘让人送信给西鲜卑步度根,这个绝好的时机,万万不能错过。 赵国国相田丰,这回也没有劝言袁绍。周国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论打不打的起来,对赵国都没有弊处。能打起来最好,大赵可以坐收渔利。打不起来也无妨,就当练下兵,顺便助周国一臂之力,给楚国施压。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天下大势,正如先前周国君臣所预料的一般。 所有人都在等着先动手的那一个,然后从中牟利! 所以,当曹操见到周国密事后,便唤来了荀彧、程昱、陈宫三位心腹幕僚。至于戏忠,身患重病,正在休养。 三人落座后,曹操便将周国密使所言之事,尽道于三人听闻。 而后,笑着问向荀彧:“文若,汝怎么看此事?” “大王,周王恐怕真的只想练兵而已。不过是借此机会向楚国施压,误其秋收罢了,断然不会打起来。” 荀彧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刚刚拿下益州的周国,急需修养生息,恢复益州的生产力。所以,周国君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开战。但会三国之兵,云集楚国边境,那打定主意是要误了楚国的秋收,进一步削弱楚国的实力。 曹操亦是感慨一声:“周国君臣的计策确实厉害,这回楚国即便是知道周国不会开战,恐怕也不敢掉以轻心,秋收必误矣。” “如果,万一开战了呢?” “嗯?” 程昱一句话,让曹操和荀彧都扭头看向其。 旁边的陈宫亦是言道:“仲德兄所言甚是。即便周国君臣不想开战,可两国大军云集边境,难免会出现摩擦,万一开战,吾等是打还是不打?” 闻言,老曹沉默了片刻,猛的拍了下桌案,气呼呼的骂道:“这高子明也太不厚道了,连孤都想一块算计?” “不止是大王,也许还有赵王、吴王、荆州呢!不用多说,周王肯定给周将交待了许多,让彼等避免出现摩擦。到时候,就看吾齐国或是赵国、吴国、荆州谁的兵马出现交火,引起大战了。” 荀彧也不禁抽了下嘴角,不是程昱和陈群提醒,自己差点就忽略了这一点。几万大军在边境和敌军对峙,谁敢保证不会打起来。 恐怕,连军前将校,不特意叮嘱的话,也未必能避免。 “哼,周国打定主意,想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程昱冷哼一声,却也含带着许多无奈。 没办法,谁让周国取得了先机,夺了巴蜀。如今,大周有着巴蜀、关中数不尽的良田,自是有十足的底气。 曹操摇了下头,说道:“仲德,不管周王想要做什么,这一次吾齐国也必须得出兵。也该让天下人都知道吾大齐的力量,震慑宵小!” “不错,十万精锐屯边,足够让赵国和楚国明白,齐国也不是好惹的。借着这次机会,日后能给国朝争取更多的休养时间。” 荀彧眯起眼睛,顺着话尾,继续说道:“再者说了,屯冤句距离昌邑也不远,运粮便捷。顺便,还能帮助周围的百姓秋收,耗费不了多少粮秣。” “看来,今年徐州的上计,要超出吾等预料不少啊!” 见荀彧底气十足的语气,旁边陈群当即笑而言道。 曹操、荀彧,亦是相笑不语。 曹齐可不是陶齐! 今日的齐国,也未必就比楚国差了。 兖州锐甲、徐州富庶、青徐煮盐,大齐比之失去了江淮之富的大楚,更强! 第1030章 吴军西讨 八月上旬。 周国第八军抵达函谷关外,于关外十里,扎营筑寨。 周国第一军、第五军、第六军,近五万精锐,出武关道,于丹水城北四十里外驻扎。 周国第三军,出崤函南道,直面伊阙关筑营。 同时,齐国大将曹仁,亲率十万精锐,进屯冤句县,每日操训三军。吴王孙策,自领军攻破山阴,杀严白虎、祖郎。而后引水陆兵马五万余众,战船两千余艘,东进彭蠡湖。 不得不说,吴军的动向可谓是挑逗着荆州上下的神经。 出使荆州的周使,在得到调查司密讯后,立即派人将此讯送往长安。而后,继续在襄阳诸多官员中往来走动。 刘琦不负众望,收下了周王送的厚礼。 也许别的不算什么,金银珠玉,荆州上下也不缺,但那五百匹健壮战马,着实馋人。 不掌国政,不知家务事。 以前父亲统领荆州的时候,刘琦还觉得父亲老了,没了雄心壮志,不敢争雄于天下。最终,导致自己去了长安为质。 在长安,自己见识涨了许多,尤其是对于周国那精锐的羽林骑,更是了解甚多。 自己也知道南舟北马之别,所以也曾经幻想着等自己掌权后,组织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 然而,当回到荆州,逐渐接触到荆州权力,直到正式接管荆州大权后,自己才明白许多。不是父亲老了,也不是父亲失去了雄心壮志,而是荆州士族压根就没有争霸天下的心! 如果说有,那也是以前的蔡氏,而蔡氏为的是周国的天下,不是他刘家的天下。 其余一如黄、庞、马、习等大小家族,都在忙着争夺蔡氏去周后,留下来的权力真空。他们在想着争权夺利,在想着为家族谋利。 一族子弟,分仕数家,自己也见的多,无妨! 可一族嫡系,几乎全都迁往巴蜀是怎么回事? 就留下几个人,继续呆在荆州争权夺利,糊弄谁呢这是? 马家和习家的一番神操作,让刘琦认识到了荆州权力的复杂。 这还不算啥,比起世家,那些宗帅做的更加过分! 马家和习家也不过是知道荆州的实力,难以在诸雄中崛起,早早躲入益州逃离战火,以免波及宗族。虽说也带走了不少的中小士族,但起码马家和习家还有子弟在为汉寿王府效力。 而那些宗帅,自己父亲一薨,就急不可耐的造反。 他们以为,压在头顶上的大山没了,以为新即位的自己不过是毛头小子,以为刘琮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殊不知,父亲留给自己的积蓄,非常多! 荆南,刘磐三万大军汇合交趾刺史赖恭、吴巨部曲,达四万余众。还有张允率领的一万荆州水军,足够横扫了荆南四郡的所有宗帅。 但,随着楚使到来,天下局势似乎又不一般了。 多少属吏请求自己驱逐周使,以绝其交,免荆楚两家为周贼离间。 离间计吗? 谁看不出来? 在大周自己呆的时间并不短,但说到与周王交情,呵呵 周王不会无缘无故的赠送自己厚礼,但自己为什么不能收?说的好像,楚国就是荆州的好朋友一样? 即便自己的王妃是楚国公主,可自己终究不是楚国的人。 时至今日,自己向袁术讨要了几回江夏,楚国上下无一予口。至于南阳,那就更别想了。何况,两家仅有沔水相隔。若非局势不利,早就大打出手了。 所以,周国白送的东西,自己为何不拿? 拿了,袁术又能拿自己怎么着,只要周国在一日,楚国都离不开荆州的支援。 搞清楚,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是荆州,不是他楚国。 没了江淮之地的大楚,还叫大楚吗? 汉寿王宫中,刘琦稳坐案前,看着庭外风色,目光逐渐凛冽。 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大王,豫章太守诸葛玄急报!” 一名侍者,手持竹筒,快步走到跟前。 刘琦沉稳的接过竹筒,取出其间信报,观摩了一遍,至始至终面上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后,与侍者言道:“去,传王威、韩曦、文聘、黄忠、魏延来!” “诺!” 时过三刻,数员大将,纷至前殿。 刘琦待诸将落座后,便开口言道:“吴王孙策,亲率水步五万余众,沿江西来。信报传至,已近彭蠡,现下当入彭蠡矣。” “大王,末将愿请兵万余,驰援黄将军!” 作为刘表留给刘琦的心腹大将,王威二话不说,便起身请兵。 刘琦注视着王威,摇了摇头,说道:“王公威望隆重,若亲率大军战吴军,孤相信,彼等必闻风而丧胆。然而,如今周、赵、齐、楚皆动兵,天下局势云遮雾绕,难堪其明。王公还需坐镇襄阳,为孤明察秋毫啊!” “大王,嗨~老臣明白。不过孙策弱冠之龄,便横扫江左。又顺势而起,荡平江右。今其已定会稽,携大胜之威而来,不可小觑。” 王威有些遗憾,但随即便将憾意丢到一旁,言及孙策及吴军之厉害。 其下韩曦、黄忠皆点头附应,认同王威所言。毕竟,吴国的崛起,实属骇人听闻。 但总归有人,持之他见。 只见年龄不大的魏延,遂而起身,稽礼言道:“大王,末将以为王公所言,有些夸大。孙策,确实为天下英雄,但彼如其父,有勇而无谋。吾荆州,当年能杀猛虎,而今焉不能杀雏虎哉!” “好!文长所言,大振孤心!” 刘琦当即赞了魏延一句,不是自己对王威等人失望,而是他们终究不是自己亲自提拔的将领,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老而持重,说的便是王威、韩曦、黄忠。 不敢犯险,荆州难从天下诸雄中,脱颖而出。 所以,刘琦说完,看向了文聘,言道:“仲业,可有破敌之策?” 刘琦问完,余者纷纷看向文聘。 王威、韩曦、黄忠,似乎也都知道自己的能力几何。而魏延,心中则非常无奈。 没错,自己确实是大王提拔的心腹,不然也没资格和一群荆州老将坐在一起。但家世背景,胸中所学,目前皆比不过文仲业。 文聘思忖了片刻,言道:“周、齐皆屯而不攻,驻而不打,唯独孙策,欲报父仇,扬师西来,可见彼必有几分成算。” “成算?” 魏延疑惑自语一句,而后与文聘说道:“说到成算,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吴军。孙策五万余众,水军不过两三万,尚不及黄将军所部。更遑论,舰船交锋,黄将军可比那程普之余,强太多了。” “不错,黄将军手中仅是水军,便有四万众,战船三千六百余艘。身后又有刘磐将军三万锐士,以及张允将军万余水军,一千五百余战船,充为后倚。但孙策既敢来攻,怎会没有准备?” “如聘所料不差,荆南必有他事丛生,以为其拖住刘磐、张允所部。” 第1031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仲业的意思是,荆南除了那些宗帅,还会有别人心生异端?” 王威渐渐眯起眼睛,眉目间露出丝丝杀意。 文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区区宗帅,先王在时,便在一直打压彼等。此时彼等反叛,虽声势广大,但不过乌合之众,翻手可覆。倒是长沙太守,张羡!” “张羡?” “张羡去岁方任长沙太守,但其先前亦任零陵太守,又与桂阳太守交好。且武陵太守乃是金旋,其子于周国任职,未必不会和张羡勾结。还有那武陵蛮,张羡若反,彼等蛮夷必相应之,趁乱取利。” “哼,先王临终前,将张羡调离零陵,就是防止其事后谋乱。现在,若真如仲业所言,其与孙策勾结,当如何行事?” 刘琦冷哼一声,向众人求策。 “大王不必担心。张羡虽于长沙一载,但人心不附于彼。桂阳荒僻偏远,威胁不到汉寿。零陵太守刘度,乃是先王一手提携,必然不会随其反之。而武陵,不若让周使走一遭~” 韩曦说完。 刘琦便是眼前一亮,让周使去,再好不过。 周使方来襄阳与己交好,好行那离间之计。只要其去了武陵,与金旋言之要害,金旋不会不顾其子周全,贸然行事。而武陵不反,武陵蛮也就不足为虑了。 “可。不过,孙策和张羡勾结,吾荆州兵力有限,分两部作战,只怕战事迁延,累害己身啊!” “大王,末将有一策,可破孙策。孙策一败,张羡困守无援,不足为虑。” “仲业且言。”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文聘说完,目光便直直注视着刘琦。只要大王肯用自己之策,那孙策必败无疑! “如何施行?” “末将所料不差的话,张羡闻孙策兵来,必然反之。骤时,可命刘磐将军引兵回救长沙,围而不战,暗遣精锐自宜春入赣水进豫章。而吴军前来,定是夺柴桑,黄将军水师强而步卒少。可命其坚守待援,只要不贸然出战,柴桑无恙。待到刘磐将军所部至时,吴军正是兵疲马乏,一击可破!吴军一败,张羡失之外援,声势困顿,独守临湘,焉能久持?” “荆北各部按兵不动?” “可命大将引兵渡江,进入荆南平叛,以惑孙策之耳目。” “大王,仲业妙计,大有可行!” “极是也!” 在王威和韩曦的赞扬下,魏延也不得不承认,文聘的计划,比自己心中的谋划,成算要大的多。别忘了,此际正值秋雨连绵,柴桑守住不成问题。而且,吴军久顿坚城,士气不复,成算甚大。 “好!那便速速密传刘磐,告之予其,荆州稳固,悉系于君!” “诺!” 商议既定,荆州表面上看起来,一如往常,不察左右,而背地里密使往来不断。 待到孙策举兵西进,屯兵柴桑,揽船浔阳、彭蠡二津的消息,传遍荆北后。襄阳终于做出了军事调动,由大将韩曦、黄忠引兵一万,驰援柴桑。 但兵马刚行,未至江夏,荆南便传来张羡举郡叛乱,桂阳、零陵悉反,刘度望风而逃的消息。 随即,原定支援柴桑的韩曦、黄忠,引军折道,顺沔水南下入云梦,往洞庭而去。 显而易见,欲先平内乱,再御外敌。 同时,刘琦也传召周使,请其往武陵而去。 周使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汉寿王请自己去武陵的目的,所以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孙策所做所为,违背了大王及诸公卿之意。 大周要结好刘琦,以离间荆楚,又聚三国兵,威压楚国。而今,孙策先是背径而行,丝毫未遵约定,屯兵寿春。反倒是引兵西征,攻伐荆州,不合国朝之意向。 如今,荆南四郡之中,三郡应孙策反叛。唯独剩下武陵,也只有自己去,方能压住金旋。除非,他金旋不想要身在长安的阖族老小了。 于是乎 屯兵函谷、武关、伊阙的周军,莫名奇妙的看着南方大战,将校皆心生狐疑,传书长安大将军府,询问是否要发起进攻。 而楚国上下则是吓了一跳,就知道周国军事演习是假,实则要攻国朝城邑。否则,孙策攻打荆州的意义何在,肯定是得周国授意,拖住楚国的外援荆州兵马。 大楚也顾不上秋收,当即征召民夫,开始向谷城、伊阙、丹水、陈留输运粮草。同时,又大肆征募兵马,以准备应对周、齐两国十八万大军的进攻。 也许,这就是那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当长安得到孙策西征荆州的消息后,上下聚议两日,便命于边境训练的诸将,将声势再闹大一些。最好,搞出些有意无意的军事摩擦,好压迫楚国上下那根绷紧的弦。 先前,也不知道楚国君臣是看透了周国的打算,还是感觉一时打不起来,没有秋收重要。居然也是据城屯兵后,放任不管了,使得大周坏楚国秋收的计划落空。但不成想,这孙策还真是好队友! 虽说,违背了大周原定计划。可若没有孙策的西征,说不定原定计划的效果也达不成呢。 至于齐国,则有些懵逼。 曹操也没想到孙策的举动,他既没有中了高子明的奸计,在寿春屯兵。但西征攻打荆州,却是自己一脚踩进了周国的奸计中啊。 嗯~孙策没中计! 他只是把门关上,寻了个窗户翻进去了。 不过,吴国西取荆州,此时此刻也的确是个绝妙的机会。楚国,有自己的齐国和周国十八万大军看着,没那个能力举兵南下支援刘琦。 孙策,只需要对付刘琦即可。吴兵久战精锐,兵力上虽不比荆州军,可张羡和荆南的宗帅造反,一样牵扯了荆州大半的兵马。 还是有不少胜算啊! 如若能借此机会,夺下荆州。 不,哪怕只是荆南四郡和豫章郡,吴国亦可成就大势。 拿下荆南,交趾依附,而据有江淮、吴会之富。蓄养数载,取荆北,争中原。亦或,扬帆西进,据蜀土,吴国再不济也能坐断南方,成南北平分天下之局。 可惜,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那么多弱鸡呢? 北面强大的赵国,正如日东升。西面楚国虽江河日下,但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国还没有一口气吃下去的能力。南边的吴国,据江淮之险,拥千帆万舰,齐军连淮水都过不去。 而东面 茫茫大海,何处才是齐国出路啊! 第1032章 以夷制夷 调查司将越来越多的讯息传回长安,长安对于南方荆吴战事也逐渐了解更多。 不可否认,孙策挑选的进攻时机不错,但时间错了。吴军与黄祖所部,交战不过两场,便迎来接连旬日的雨天。 再加上黄祖也不是庸碌之辈,以帐下大将苏飞率水军主力,驻守水寨。自己则亲自坐镇柴桑,坚守不出。吴军攻打柴桑城的进展很是不利,而江面上,两军水师交战,也互有胜负。 战局,陷入僵持! 闲庭别院,高诚与张松二人,正端坐在阁间,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着南方战事。 “大王,孙策恐怕要败了。” “哼,管他呢!世子虽与尚香联姻,但吴国还不是大周的势力范围。再说,不听话的人,也该敲打一下。” 对于孙策贸然进攻荆州的行为,高诚心中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不管如何,大周还是三国会盟的盟主。孙策不尊号令也是事实,大周决不然助长此风。而且,吴国吞并荆州的话,对大周也会产生巨大的威胁。 只有实力弱小的吴国,才更加符合周国的利益。 “不过,子乔,汝以为此战,吴国是小败,还是大败?” “荆州主力都在长沙围剿张羡,黄祖所部只能坚守,犹不能出。孙策又是久经沙场,时日一长,士气一泄,吴军应该就会撤退了。以孙策及吴国诸将的能力,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张松思索了一番,如此与高诚说道。 高诚微微皱了下眉,呡了口茶,短叹一声,说道:“荆州的决策,有些稳妥了。不若让调查司帮帮忙,如何?” 张松闻言,遂而静思。 荆州先平内患,再御外敌的决策,的确稳妥。只要不出意外,柴桑荆州水步四万余众,守住城池不成问题。只要柴桑不失,吴国就威胁不到荆州内腹。而长沙张羡,虽说举三郡叛乱,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剿灭起来也容易。 那么,大王所说的帮帮忙,应该就是给吴国使些绊子了。 不过,没那么容易啊! “大王,调查司给黄祖送些情报,不成问题。但,孙策也未必就会给机会。若是吴国群臣察觉一二,只怕引火烧身啊!” “不不,孙策刚刚平定会稽,那里不服气的山越宗帅应该还会有不少。让调查司隐秘点,找几个人闹闹事就成。总归,吴国不能再壮大下去了!” 对于张松所言的引火烧身,高诚一点都不担心。 即便孙策和曹操知道了又能如何? 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大周坐拥关中、巴蜀,莫说他俩,就算是袁绍吞并了中原,自己也有六成的胜算。 “臣遵命,稍后臣回去与奉孝兄商谈一下。” 这回,张松没有再反驳。 给孙策使绊子,对于大周并没有什么好处。但谏言两句就行了,自己是侍中,不是外朝臣子。 “嗯~对了,子乔对南中那边怎么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解决?” 说完孙策和荆州的那点破事,高诚话语一转,提到昨日刚刚自南中送来的战报。 张松也顿时犯了愁,苦思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南中战事的进展,从战略上来看,周军达到了目的。收复了犍为属国,拿下朱提、汉阳、平夷三县。 但是,南中的抵抗还在继续。 整个朱提之战,周军仅仅歼灭了不到千人,收复汉阳和平夷,更是没受到丁点阻碍。因为,所有的南中兵都散入了山林,从而不断的袭扰三城,以及三县之间的据点、粮道。 在犍为属国,足足有一万五千周军,正面作战的话,面对五万南中兵也未必会虚。可面对从朱提至平夷间近六百里的山路,无计可施。 以严中郎将传回的战报来看,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周军损失了六百余将士,以及两千余民夫。这损失,比拿下三县付出的代价还要大,甚至都要赶上数月来周军的斩获了。 “大王,南中蛮夷、山民,皆长于其地,熟悉地形路径,又善奔走攀岩。第二军的将士们就不说了,便是无当飞军那些在巴蜀长大的将士,也未必能在南中地区追上蛮兵。更何况,朱提至平夷之间,委实过远,予那些蛮夷不少机会。” 张松说完,便默默收了下衣袖,饮茶不语。 闻其言,高诚便知道张松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唉~也是。游击战即便是放到二战,也让人无计可施,更别说是现在了。而且,偏偏那些蛮夷,在南中地区还有扎实的群众基础。 想要破解游击战的法子,只有两种。一是加大力度,歼灭雍慎所属的主力军,占领滇池一带的富庶区。而后,一拉一打,与蛮夷抢夺群众基础。但,此时调遣第二军和第十军进入南中的话,大周起码得被南中拖进泥潭好几年呢。而且,傅南容日思夜想的想回长安,连带着严斌战报一同送来的,便有其去职请求回长安的奏折。 另外一种,就是退兵。离开了这处泥潭,南中蛮兵要是敢出来,大周将士会教他们老实做人。 可同样行不通! 大周收复朱提和占据平夷的目的何在? 就是监控南中各方势力,避免南中出现一统的局面。谁实力强大的,周军就可以快速出兵,打压强者,扶持弱者。 若是退兵的话,自己不用想都知道雍慎会怎么宣传。 到时,击败了周军的雍慎,在南中就真的无人可当了。巨大声望加持之下,说不定要不了两年就能整合南中地区。而且,国朝就此罢兵,下次怎么办? 南中,可是有着百十万平方公里的山区,雍氏整合南中后,国朝得调动多少大军去破游击战术。又得出动多少民夫,来为陷入泥泞的大军供应粮秣? 自己可不想跟晋朝那般,打了十几年,最后落了个无奈之果。 “大王,不若先放弃平夷,坚守朱提,减免损失。” 看到自家王上神色几变,张松也能大概猜出王上心里有多么纠结。南中局势的关键就在于,现在退不能退,进不能进,前后为难。 所以,也只有这个折中之策了。 “唉~也罢,稍后子乔与大将军商议一下。待到国朝勘定中原,吾大周才有精力转目南中啊!” “的确如此。不过,这回雍慎仗着南中地形,给国朝添了那么大麻烦,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子乔?莫非,已有良策?” “回禀大王,算不上良策,不过以夷制夷,羁縻之策罢了。吾国朝将士,确实不善于在南中那复杂的地形作战,但越巂夷却可以。” “越巂夷帅,他也未必会相助国朝。毕竟,国朝此次出兵南中,给越巂夷带来的压力也不小。如今,没有和雍慎结盟,已是善事。” 高诚摇了摇头,越巂夷帅也不是傻子。那雍慎能把南中其余诸家玩死,却就是弄不掉越巂夷帅,可见其再不济也能明察局势。 谁知,张松却是一笑,言道:“若是国朝刚刚出兵时,也许越巂夷帅还想着坐山观虎斗。而现在,天兵失利,越巂夷帅就未必还能坐的住了。吾军一旦退兵,那越巂夷帅可就首当其冲了。” “唔~” 听到张松这么一说,高诚也露出了笑意。 没错,如果周军退兵,雍慎威望大涨,越巂夷帅的麻烦大了。大周,最多也就是日后彻底平定南中多废些劲,他越巂夷可是要面临被吞并的险境。 “子乔,奇谋也。此时,就交由汝了,与大将军和大鸿胪卿好生计划。” “大王放心便是。” 第1033章 恭请加尊 周楚边境,三处大军,每天都在寻衅滋事,引以度日。 而齐楚边境,齐军也向前移营二十里。 不论周国和齐国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楚军就是龟缩不出,任由彼等寻茬。不过,屯驻在谷城、伊阙、丹水、孟津以及陈留的兵马,却是高达十六万之多,连城结寨。 而后方不断为前线输送粮秣的民夫,也足有三十余万。 虽说从探子传回的情报来看,周齐两国内的民夫征召都不过万之数,但楚国君臣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早在周军进兵前,就曾调集大量民夫运输粮草。再加上武关、函谷本就是周国屯粮要地,这些粮秣供应数万大军维持三月战事,根本不成问题。 齐军则是大军屯驻之地,距离昌邑非常近。不像楚国,得从汝南和颖川,经轩辕关输送粮草。洛阳地区,虽说又是迁民,又是休养,但地理位置就决定洛阳本地产粮,根本不足以维持朝廷运转和大军吃用。 更别提现在河洛三个方向,四支军队分驻各地,民夫需要征调的更多。 唯独丹水那边好上一点,南阳是大郡,产粮足够让丹水驻军吃用许久。 于是,足足调用了近五十万劳动力的楚国,今岁秋收必然要耽搁了。即便楚国朝臣想尽了所有办法,也难以弥补回来。 时间就这样拖到了十月份。 上计结束后,楚国国相杨弘满脸都是愤怒和无奈。 今岁上计,足足比去岁少了三成! 三成啊! 去岁收成本就不好,又动兵收复失地,耗费极大。可仍旧比今岁,来的强多了。 平白损失了三成的粮食,放到谁身上,都让人火气大。 包括了袁术! 不过,无论是周军、齐军,还是赵军,现在仍旧屯驻在楚国边境,大楚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苦果。 而南方,一则消息,却是让天下都猛然一震! 十月初八。 高诚看完手中的加急密报,面色也是一变,随即命人传阎象等人。 宣室内。 几人看完信报,皆是面色异于常。 高诚看向贾诩,言道:“真没想到啊,刘琦还有这般谋划,将吴国数万精锐,尽殁于柴桑城外。文和,接下来如何行事?离间之计,是否还继续下去?” “万万不可!离间之计,关乎吾大周于天下走势的控制,绝不能半途而废。再者,吴国虽然损失惨重,但尚无覆灭之危。” 当初献离间计的张松,当即执言道。 郭嘉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未必。此次孙策西征,征调了讨伐会稽的所有精锐步军。又调集手下大半水军,汇聚五万锐士。此番大败,兵马十步寸一,孙氏于江东的威慑力大大降低。再加上先前臣已安排人联络焦己、许贡、严舆等人,此时更易,为时已晚啊!” “不错。五万大军,残存者不足万人,孙策亲腹部曲几乎损失殆尽。原来那些不服孙策统治的扬州士族,恐怕也会按耐不住性子。” 贾诩垂首暗叹一声。 可以说,眼下的吴国,几近旦夕之危。若是事后,稍有处理不当,很可能就会为荆州吞并。 “不行,吴国现在还不能出事。长江以南,绝不能出现统一的势力。这样,立即派密探,联络武陵蛮,力争使彼等响应张羡。再告诉金旋,稍微抵挡一番,退入益州。” 高诚锁着眉头,一锤定音的说道。 张松张了张口,但想了下,还是没说出来。 倒是新任的大将军严颜,却是持反驳态度,稽礼言道:“大王,老臣以为用武陵蛮乃是下下策!” 高诚注视着站出来的严颜,手指不自禁的紧了下,凝声问道:“希伯,荆州的实力并不差。而且,此次刘琦的谋划,蒯越没有传回任何讯息。孤不确定蒯越是已经为刘琦效力,还是说已经被刘琦排斥出权力枢纽了。” “不论如何,引武陵蛮反叛,依旧是下策。老臣虽是益州人士,但也知道武陵蛮侵凌荆州甚重,一如賨蛮于益州之害。大王平定賨人,故而得巴蜀民心人望。可若引武陵蛮侵荆州,荆州上下,必深恨之。此外,武陵蛮战力不强,荆州军足以平定,无非多浪费些时日。可平定了武陵蛮,刘琦于荆州的威望亦是乘势而起。如此,来日伐荆襄,难度倍增!” 闻言,高诚便陷入了沉默。 而严颜再次开口说道:“老臣得大王信重,以鄙夷朽身,居大将军府,兼三公之贵胄。老臣无以为报,惟尽心尽力,为国效死。还请大王,三思而行!” 说完,严颜俯身大拜。 高诚随之起身,踱步至严颜身前,扶起严颜,直视言道:“希伯何需如此!正所谓,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立于行。孤非天人,亦有心急乱下药之时,有君等奉良药,孤又岂能弃之不用?” “老臣多谢大王。” 严颜执礼慨言,遂又说道:“大王,臣有一策,可解吴国之危。” “噢~希伯速言。” 高诚眼前一亮,注视着严颜。 其余人也纷纷看向严颜,有些想知道严大将军的真才实学。 严颜突然伏身拜礼,叩首请言:“吾王,国朝于戊辰立国,开建社稷,至今已八载有余。八载以来,大王布施仁政,外御夷狄,内安巴蜀,使国朝万民,人人果腹,户户余财,安居乐业,堪于前朝文景。老臣冒昧,叩请吾王,即皇帝位,登至尊,率精甲万民,平四海宵小,安九州之宁!” “” 高诚听到一半,就猜出来严大将军的后话了。 而旁边的郭嘉、贾诩两人,早就按耐不住了。严颜话语刚落,两人就朝着身边的张松、阎象、钟繇打眼色。 随即,几人纷纷伏地叩请,高呼:“臣等恭请吾王,即皇帝位!” 高诚拧了下眉,虚请几人,言道:“诸卿,即皇帝位,能解当前之局?” “不能解,但立世子为太子,册孙氏嫡女为太子妃,吴国之忧立解!” 严颜当即回道。 其余几人,思忖了片刻后,亦是赞同言来:“大将军持国之言,臣等请吾王纳之。” 高诚轻叹一声。 严颜的打算,还真是一举多得啊! 随即目光看向郭嘉和贾诩,是不是这俩狐狸,早就跟严颜串通好了。不然,又是称帝,又是立太子的,未免也太多心思了。 他们先前肯定都不知道吴国会战败,但正好赶上这个时机了,严颜是老而弥精,率先想到这个法子。 至于效果嘛,肯定是有。 周王称帝,势必会如楚帝袁术那般,出兵征伐,以竖帝威。 等自己称帝后,想必荆州也能平定内乱了,到时候刘琦不敢东望江右,反倒是要盯着蠢蠢欲动的周国。 “皇帝贵位,悉有天命!孤上未能戡平九州,下不能安天下黎民,德行犹缺,安敢觊皇帝之尊。诸卿,且先回!” 第1034章 商议 严颜僵了一下,正想说话。 就听到旁边的郭嘉言道:“臣等遵命!” “臣等遵命!” 随即贾诩几个听明白的人,立即拜首。 唯独剩下严颜,稀里糊涂的被郭嘉、贾诩扯了出去。 以前恭请大王称帝,王可不是如此作回。 而今,话语不同,意思自然也就不同了。 几人一出宫,便同往中枢府而去。 中枢府便是原本的国相府,门匾一换,署衙也就改了名。 到了自己的地盘,阎象自是端居首座,大将军严颜居于左,右侧空置。余者几人,纷纷落座两侧。 “阎相,这回大王总算是松了口。依贾某看,不若命人寻些百姓,以万民请书,如何?” 贾诩此刻全然没了平常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眉目间尽是欣喜之色。 阎象摆了下手,说道:“如此不太妥当!正如大王所言,帝位乃有天命,仅是以百姓相请,恐难以服众。稍后命人传九卿来,吾等各命衙司官吏,率先请之,此为一请。而后再以百姓之名上书,此为二请。然三请本相目前也无眉目啊!” “阎相的意思,松略有所明,三请需有应天命之物。不若,假以祥瑞如何?” 张松贸然一句,引得众人纷纷移目,但无人赞成。 众所周知,自家大王最烦的就是那些糊弄人的祥瑞。再说了,祥瑞这东西,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如此,难免会被楚国和赵国笑话! “应天命之物~吾等伐楚,逼袁术奉还传国玺如何?” “行不通,袁术称帝,仰仗的便是手握传国玺,彼又岂会奉还。到时,大战连连,反倒是误了国朝大局。” “那怎么办?祥瑞之法行不通,这天下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代替传国玺了啊!” “也不是没有办法!” 几人目光看向郭嘉。 “奉孝有何妙计?” 阎象身子微倾,问向郭嘉。 郭嘉嘴角一扬,反问向阎象道:“阎相,那传国玺至始至终都在未央,何言无传国玺哉?” “嗯?” 几人愣了下,随即表情各异。 阎象看着郭嘉,嘴角抽了下,言道:“传国玺早就给了袁术了,即便是现在诬陷袁术所持传国玺乃假物,恐怕这天下也没几人信啊!” “那可未必,须知三人成虎。吾大周调查司的密探,眼下已遍及天下十二州,涵括八百余县,外围探子不下十余万。只要让所有人动起来,一月之间,全天下的百姓都将知道楚帝术所得传国玺乃伪劣之物。真正的传国玺,至始至终都在未央宫内!试问天下百姓,那传国玺乃天命之物,大王又岂会以区区八十万石粮食,置与楚国!” 郭嘉面带笑意,对于此事有九成的把握。因为,楚国至今都没有成立类似于大周调查司、大赵刺奸司的机构。 “奉孝兄,纵是流言四起,只怕楚国也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反驳吾等。到时候,两国互诬,独赵国得利啊!” 张松说完。 郭嘉当即又言道:“要的就是天下人议论纷纷,混淆视听。如此,大王称帝,即便有人怀疑传国玺的真假,也不敢直言大王得位不正!待灭了楚国后,取回传国玺,一切质疑都将烟消云散。” 说完,郭嘉一甩衣袖,笑言道:“哼,再说了吾大周也不是没有当世名儒。使彼等为大王言,何惧楚国诸生?” “这” 张松也无话反驳,目光看向中枢令阎象。 混淆视听,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总感觉让人很是别扭啊! 阎象捋着白须,思考了整整一刻有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可还有别策?若是没有,那便用奉孝之策了!” “要不,让调查司的探子试试,看看能否收买楚国符玺郎,把传国玺偷出来,也比这样做要好的多啊!” 张松最后倔强了一下。 阎象瞥了眼郭嘉,遂言道:“这样,奉孝汝命调查司看看能否与楚国符玺郎接触一下。只要能取回传国玺,封侯封公,不在话下。本相这边,也命人暗自搜寻蓝田玉,伪做传国玺。不过,此事只有吾等六人知之,明白吗?” “阎相放心,吾等谨记于心。” “好,来人,去请御史大夫及九卿过府一叙!” “诺!” —————————————————————— 荆州汉寿王府。 大庆过后的刘琦,再度召集了王威等大将,欲图东吴。 站在悬挂的舆图前,刘琦背着手,看着荆州五郡,以及扬州豫章郡、交州郁林、苍梧二郡。汉寿王府辖下,有郡八,民五百余万口。 不过,看着南郡上面的南阳,以及豫章东面的丹阳、会稽数郡,刘琦不禁暗叹了一声。 荆州目前掌握的人口,有五百万出头,算的上不少了。但这五百万口中,光是蛮夷就占去了百万之数。而且多为名义上屈服,时降时叛,难以稳固。 荆州七郡,原有民近六百万,这其中仅是南阳就占去了近二百万,江夏更多的只是地理位置关键。所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夺回南阳郡,那可是足足近二百万口啊! 要是能有机会夺回南阳郡,自己又何需对大周如此忌惮。 “王公,柴桑一战,吾军斩获便有两万之数。水军也摧毁其战船千余艘,俘获数百。吴国精锐,一战而殁其七,如此良机,就此放弃,孤不甘心啊!” 刘琦背着身,与身后伫立的王威等将说道,语气中那种无奈和不甘,悉数道尽。 王威亦是长叹一声。 不错,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孙策不仅大败,兵力损失惨重,连带者吴国水师也失去了战力,荆州水师顺江东去,无人可当。而且,其帐下大将,战殁沙场者,便有孙暠、徐琨、刘由、张奋四人,其余将校不下百余人。 良机难得! 但,正如仲业所言,东征吴国,于国不利! “大王,韩将军所言,乃秉国之论。荆南尚有张羡等贼作乱,大军还需先行剿灭彼等。而且,柴桑一战,吾军也是损失了万余将士,战船数百艘。更有周国在吾之后腹,需谨慎防之。” 王威再度劝言。 刘琦烦躁的摇了摇头,周国,周国,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王老将军,延以为可以一试。孙策之妹,虽与周国世子订姻,但周国未必就会籍此出兵相助吴国。毕竟,其侧亦有楚、赵。此外,周国想要进攻襄阳,无非出汉中、巴郡或以武关兵,经南阳相攻。吾等只需扼守险要,周军想要攻进来,如越天埑。而南阳是楚国大郡,周军攻南阳,楚军必全力作阻。如此,何需担忧周国来攻!” “文长所言甚是,但莫要忘了,还有武陵金旋和交趾士燮呢!” 第1035章 破局之议 刘琦沉默了片刻,也制止了想要继续反驳的魏延。 眼下的大周,确实不需要自己动手,周王只需说两句话,荆州就绝无可能趁势而入吴国之境。 交趾士燮、武陵金旋! “王公,派人传令黄祖,权且按兵不动,先等刘磐平定张羡再说!” 刘琦的话,无疑是向现实低下了头。 王威亦是心中立解,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让人不爽。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大争之世,终究是弱肉强食。 “诺!” 众人随即散去,独留刘琦一人感怀时局。 而魏延心怀愤懑的随着文聘,乘车归文府。 文府在襄阳内城的地段,也算不上太好。虽说文聘得大王厚重,可毕竟家族势弱。在襄阳这诸家横强的地方,想要争个好地段可不容易。 “文长,今天汝委实心急了些。” 文聘平声和气的与魏延道了句。 但原本就有些火大的魏延,听了这话,更是腾升两分,直言道:“仲业,要延说,王老将军就是老了,不敢犯险。而殊不知,当今天下,周、赵横强,楚、齐居于次,而吾荆州与吴,又次之。不敢弄险,何以破局?” “稍安勿躁!汝吾都明白的道理,大王和王老将军又岂能不明白。只不过,吾二人只需考虑战事方面。不像大王和王老将军,还得顾虑到荆州内部。” 文聘也不着急,慢慢与魏延说道。 魏延摆了摆头,反驳道:“非是延不敬!大王终究还是没有周王那般心狠手辣!世人皆道周王以仁义着,岂不见周王对待士族又有多么果决!若大王狠下心来,先整荆北诸族,再制荆南士族、宗帅,荆州内部稳和,便可如大周那般,肆意征伐,而无内患之忧。” “唉~大王年纪尚轻,又无厚望。纵是想如周王那般行事,恐怕也于荆州弊大于利!” 文聘感慨一声,魏延看的的确明白。 说白了,今日之议,大家心里其实都有计较,东伐吴国不可取。但,又忍耐不住心中的不甘! 荆州内部,实在是太让人难为了。 最大的士族蔡氏,举族入关中后,黄、庞两家,一崛而起。如此状况,马、习等家族,自然不乐意。他们可不想赶走了蔡氏,又来了黄、庞压在脑门上。故而联合诸多中小士族,形成一体,企图遏制黄家的扩张。 没错,就是遏制黄家。 虽说庞德公于荆州的威望,比起黄承彦更盛。但庞氏一族,与黄氏一族相比,却是又逊色了不少。尤其是蔡氏入关中后,黄氏仗着与蔡氏的姻亲之联,吸纳了大部分的蔡氏残余力量。而荆州军中大将黄祖、黄忠,皆是黄氏之人。甚至,吴国大将黄盖,周国大将黄权,亦是黄氏同支,承祖黄香。 当年蔡氏之盛,便有其三,乃是与黄氏联姻所就。 更遑现在? 车上两人都缄默了下来,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文府。 “文长,请!” “仲业兄,请!” 二人携同入里。 至书房,又备案坐谈。 “仲业兄,依汝观来,吾荆州当如何逆周之大势?这天下,虽说赵国亦不比周国差,但毕竟远在千里。不破周势,荆州难有大为啊。” “嗯~文长提到了点子上。” 文聘呡了口茶,缓缓赞了一句,而后沉思片刻,又言道:“周国有巴蜀一日,吾荆州便受周之掣肘,故而先王不惜弃信,欲坏周伐巴蜀事宜,可惜事未竟也。但若说到破周之大势,也未必就在巴蜀上面。” “此话怎讲?” “有两策,其一巩固内己,东取吴国诸郡,而后南拥交趾,如此坐断东南,视天下形势而决,乘机北上中原。其二,柴桑一战,吴国非数年之功,不能复有其势。而这几年间,中原必乱,骤时可趁机北上,虎口夺食。” 文聘说完,便注视着魏延。 魏文长乃是大王心腹,今日所言,说是与魏延听,不如说是给大王听。 魏延皱着眉头,喃呢几声,说道:“一为上策,二为下策。事到今日,有识之士皆能看出周国大动旗鼓,不过是弱楚之计。楚国一旦虚弱不堪,赵国必然南下,凭赵王的威望,轻取楚国不成问题。但同样,吾荆州想从赵国口中夺食,未免太过犯险。” 说到这里,魏延又短叹一声,问向文聘:“仲业兄,荆州内部复杂,想要悉数整合,只怕不知何时何日矣。眼下,吴国虚弱不堪,正是良机。此时不能取,待数年后,吴国已复实力,再取之不易啊!” “文长所言不错,所以大王要迅速整合荆州世家,等待着赵国南下那一刻!赵国南下之前,势必会想尽办法,拖住周国,以就大势。甚至,周、赵相并,也不一定。而这个时候,便是荆州取东吴的最佳时机!吴国数年后能恢复实力,而吾等又岂是在原地不动?” 文聘嘴角一扬,笑看着魏延。 魏延不禁点了点头,而后再问:“仲业兄,那如何助大王迅速整合荆州诸家?黄氏权且不论,仅是这庞氏、习氏等,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文聘的面色也迅速沉重了下来,叹息道:“文长,聘亦无良策。不过,有一人,若肯为大王出谋划策,此事易尔!” “何人?” “蒯越!” 文聘倾吐两字。 闻言,魏延身形顿仰,摇头道:“蒯氏与周王的关系,延不多说,想必仲业兄也知晓。蒯异度,岂会为大王谋策?纵是其愿,只怕也心怀不轨,事向西北尔!” “此事,就非吾二人所能决定了,要看大王愿不愿意尝试了。有时候,对大周有利的事,未必就对吾荆州有害!” “这” 魏延考索着文聘这句话的意思,想了良久,也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后,两人又交谈良久。 最终,魏延携夜归去。 等仆人报魏延已经出府后,文聘才摇着头,连连叹息。 大王,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荆州,早就成了筛子,想要补全,可不容易。 第1036章 求策效事 这边魏延出了文府后,便怀着心事,再度回到了汉寿王府。 见了刘琦,行礼过后。 落座后,遂将自己与文聘所言,悉数相告。 “大王,以末将看来,文将军还是值得信任。其所献之策,正是吾荆州所急。” 末了,魏延又道了句。 刘琦思忖间,并没有着急与魏延说道,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文长,王、韩两位老将军,以及仲业,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孤甚知之,并没有狐疑之念。使汝往文府一遭,便是想看看仲业的态度。如今,其与孤不谋而合矣!” “大王,也有心思整顿荆州内部?” “不错。内部不宁,荆州扩张之言,谈何说起。值此张羡叛变,孤可以顺势而为。只可惜,在荆州孤能信得过之人委实不多。而今,有仲业和文长在策,孤亦有信心矣。” 刘琦笑声说道。 听到君上此言,魏延心中也是受用,执礼言道:“末将本无名小卒,得大王提拔,位列大将。旦大王之所往,末将必持刃亲护,披荆斩棘!” “文长忠心,孤知矣。来人,备上酒食,孤与文长当长夜共饮!” “诺!” “大王!” 魏延的声慢了侍者一步,随即又被刘琦压手打断。 “文长,不必多言,孤已命人去府,只管静下心来,好生饮酒食肉!” “诺,末将遵命!” 刘琦这般说话,魏延也不好再拒绝,遂应之。 ———————————————————— 次日一早。 刘琦便整理衣容,率亲卫来到蒯府。 蒯府门外厮仆,匆忙请刘琦入府客室,而后报于蒯越。 原本正在读书渡日的蒯越,闻讯收敛衣襟,面见来意不明的汉寿王。 “大王此来,何不遣人提早言一声,臣也好准备一番,扫榻相迎啊!” 蒯越皮笑肉不笑的拱着手,来到刘琦身前数步,恭恭敬敬的拘了一礼。 刘琦起身虚扶,言道:“今日来拜会蒯师,匆忙了些,多有打扰,还望蒯师勿怪。” “当不得,当不得啊~” 蒯越虽说摆着手迁就着,可心里面怎么想就指不定了。 两人安坐后,倒是陷入了片刻沉寂。 刘琦呡着茶水,时不时观察着蒯越的面容,希望能从那老奸巨猾的面孔中,探索些需要的东西。 但玩起这一手,蒯越可比刘琦老练的多。 微微闭目,双手搭在腿间,一声不吭,仰作休憩,等待着刘琦先开口。反正是他刘琦来拜门,肯定有事相求。 僵持了一会,刘琦便沉不下心来了,自己是肯定耗不过这老狐狸,还不如明话直言。 “蒯师,孤欲伐东吴,不知您怎么看?” 蒯越睁开眼睛,赞道:“彩!大王此时不取,来日便再无机会!” “嗯?” 刘琦轻嗯一声,眉头紧蹙,有些拿不准蒯越心里在想什么。 按道理而言,蒯越与周王关系甚密,与入周的蔡瑁更是相交莫逆,以兄弟相称。此时,他却是执赞许之论,再加上那夸张的喝彩,很是可疑啊~ 狐疑了下,刘琦又张口言道:“孤亦是此想,可惜军中诸将,多有另议啊!” “迟而不决,难成大事!” 蒯越一语中的,不等刘琦多想,又言道:“言而不尽,何需亲至!” “这” 刘琦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就不该这么多废话! “也罢,不瞒蒯师,孤今日前来,欲请策也!” “大王且详言。” “昨日,仲业献策,上策先平张羡内乱,而后整合荆州内部,休养生息。待周、赵大战一起,再取吴土,坐断东南,与中原成南北之局。” 说完,刘琦目光紧紧盯着蒯越。 蒯越点了点头,赞赏道:“文仲业虽是军中大将,但其才略,亦不下荆州诸司才子。其如此想,大王亦如此想,而吴王,又何尝不是如此想?” “蒯师的意思是” “大王,臣还是方才那句话。此时不取,来日再无时机。” “非是孤不愿取,实乃掣肘甚多。荆州内部,难合与一,尚有张羡未灭,此时伐吴,必然再生祸端!” 刘琦神色略有萎靡,蒯越似乎有点让人大失所望。 然而,蒯越可不知道刘琦对自己的失望,又言道:“大王魄力,比之先王,差有千里。” 刘琦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就拍上桌案,目光直愣愣的盯着蒯越,做人可不能一直这般倚老卖老啊! 前面让汝教训两句,是敬你乃先王之要臣,可不代表孤真的没有脾气! 看着有些生怒的刘琦,蒯越不禁又暗自摇了摇头。 先王终究错付了人啊! 自己所言,说真的,对荆州的好处,太大了。外人只看到东伐吴国,会导致后方不稳。可却看不到,若荆州后方始终如现在这般一潭死水,刘琦又如何铲除异己,整合内部? 若是换成先王,只怕都不需要寻自己,他自己就做出决定了。 不过,刘琦的表现,还算不错,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再言道:“孤知道蒯师乃荆州大才,还请蒯师教孤,如何整合荆州内部。内部不平,孤无力他向啊!” “那臣便问大王一句,是否东伐吴国?” “孤不打算伐吴,此时虽为良机,但彻夜苦想之后,伐吴太过冒险。” “那便只有另外一策了!” “还请蒯师教孤!” “效刘焉故事,结避乱之英才,聚荆扬之荟萃,弱士族之权。” 蒯越说完,刘琦便陷入了沉思。 刘焉故事,便是聚避祸巴蜀之中原士子,引为东州士,而后籍此压制益州本地士族。效果很明显,但同样后患亦是无穷。 “观周伐巴蜀,人心四散。东州士,有欲降周者,益州士亦有叛蜀者。如何制止?” “心随势乱而已!大王只观益州,而不观周国乎?且看周国,有随周王征战者勋功,有凉州将臣,亦有关中将臣,更有已没魏国之将臣,遂未见其人心思异。何也?无非,势强而聚罢了!” 蒯越耐着性子,暗含着丝丝责意,与刘琦言道。 刘琦恍然大悟,拱手言道:“孤一叶障目,多谢蒯师堪明。” “嗨~也罢,荆州至此矣,臣便再多言一句。自中原避祸荆州者,才名莫过王氏二子。君上有妹,当以妻之。王氏二子旦归,余者如和洽、繁钦等必应声而来。且豫章诸葛玄,得先王施惠,可以引为臂用。如此,王朗、虞翻、许邵、许靖等人可进而招之。如此,借王朗、许靖、许邵等资望老宿者充要职,以和洽、王觊等青杰居要吏,足以使荆州衡平!” “孤,多谢蒯师教导。今番见蒯师,受益良多。不若,蒯师居孤之左,也好时刻使孤受蒯师之学!” 见刘琦起了重用之意,蒯越便起了身,拜而言道:“大王,臣已无心政务,惟愿湖畔垂钓,以度闲暇。大王贵重之躯,不宜在外久居,还需早早回去啊!” 蒯越也丝毫不给刘琦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刘琦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从自己当上汉寿王后,何曾遭遇过这等脸色。不过,面对刚刚献策的蒯越,心中还是暗叹了一声。 “蒯师保重,来日孤再登门拜访。” 说完,刘琦便引侍者离去。 而蒯越,伫立在堂中,看着逐步远去的刘琦,不禁心生感慨。 自己能感受到刘琦那想要拼搏的心思,只可惜大势如此啊! 数年后伐吴~ 呵! 真当周国、赵国那些以天下为棋的国士,没有仲业考虑的多吗? “传下去,即日起闭府,来客悉数不见。” “诺!” 第1037章 准备 十月中旬刚过,周国大将傅燮,卸职回归长安,而代替傅燮成为第二军军将的则是凉州守备军军将张猛。 凉州守备军军将一职,则交给了凉州大将王灵。 而三日后的朝会之上。 由中枢令阎象领三府、十寺诸官长、掾吏,司隶布政使杜楷领京兆尹、长安令等人,大将军严颜领卫将军张卫、总参贾诩、宪台令庞恭,及在朝武将,共同上书,敬请周王承天命,即皇帝位。 周王尚以德行不足,且拒之。 次日,魏王秉、汉中王鲁、武威县公段俚、安乐县公刘璋,及诸在京勋贵,纷纷上书请命。 一时间,长安朝野,尽知百官请大王即皇帝位的消息,继而外传。 不等长安百姓把瓜吃干净,军方实权大将们,也纷纷上书请命。 由车骑将军、辽阳县公徐荣,亲领诸军军将、副将、师帅、校尉,联名同书,请大王承奉天命,即皇帝位,戡平天下。 这还不止,大周一十四军一师,纷纷敬书,以部曲将士各押其手印,联名请命。 军方这么大的动静,地方郡县官员自是不肯落后,亦纷纷上万民请命书。 等到东西都到了长安未央。 高诚看着几十名宦官,在十几辆马车前,来回搬运奏书,苦笑不已。 三军二十八万将士,几乎全都按上了手印。还有关凉、巴蜀一百八十二县的万民书,及地方官员联合署名书。 硬生生装了十几车! 真是瞎折腾! 未央宫陷入了沉默,在以德行不足的理由,拒绝了外朝后。对于军方和地方的请命,却是一言不发。 十一月初,长安太学院学子汇合上林学宫数千名师生,及京兆郡学、扶风郡学、弘农郡学、冯诩郡学诸多师生,计万九千余人组成代表团,来到长安。 而后三日,司隶布政司所辖治下,乡亭三老相约亦至长安。 同时,自河套地区南归的第二骑兵军军将、燕侯公孙续,回到长安。河东魏王董秉,也在国相卫觊的陪同下,至于此。 身在深宫的高诚,不停的听着调查司的汇报,平静的看着阎象他们搞出来的大动作。 学子、地方三老、诸王侯 这是想玩把大的啊! 不过,第二次请命,就搞这么大阵仗,第三次请命他阎象怎么办? 然而,高诚可不知道,阎象准备的第三次请命,已经在筹备之中了。 大周蓝田谷。 周国最富有名望的玉匠,都聚集在一处秘密的山谷之中,周围甲士林立,左右许进不许出。 大周尚书令钟繇,也在其间。 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玉石,钟繇无奈的摇了摇头。 眼前的玉石,有很多种类。有产自关中、有产自传国玺酝酿之所荆山,更有产自遥远的西域。但无一例外,这其间无一可用。 想要伪造传国玺,又哪有那么容易! 毕竟是稀世珍宝和氏璧,从其诞生之初,始至今日,未曾闻有可与其比堪之精玉。 这种状况,让钟繇很沮丧。 来和田谷前,自己可是对着十几年前诏命之上的传国玺章,学了半个月的虫鸟篆字。虽然说没有李斯字体的那种神韵,但放在外行人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没有适合的玉,一切都是白搭啊! ————————————————————— 此时此刻,洛阳荀府,来了一人。 荀悦看着来人,不由惊讶。随即,摇头叹奇道:“真是没想到啊,周王心腹幕僚,竟亲至洛阳。奉孝,汝就不担心被陛下捉了去?” “有仲豫兄在,奉孝何以忧之?” 郭嘉稽礼含笑,与荀悦说完一句,而后又言道:“仲豫兄,可有良酒美食?这一路上,嘉为了躲避楚兵,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嘁,自然有,奉孝请!” “仲豫兄先请!” 二人径入书房。 下座后,荀悦便一直盯着郭嘉。 郭奉孝在周国的地位可不一般,今日冒险来洛阳寻自己,肯定是有大事。而再联想到从长安传回来的消息,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奉孝~所来何事?” “嗯?仲豫兄这么心急,不若先用食,过后再谈也无妨嘛!” 郭嘉打了句哈哈,但显然想就此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 荀悦摇了摇头,言道:“吾也知周王正在谋划称帝一事,所以奉孝还是明言!” “也罢,嘉来洛阳,知仲豫兄位居楚国太仆卿,故而有一事还请仲豫兄相助。” “何事?” “还请仲豫兄,为嘉引见楚国符玺郎!” 郭嘉目光直盯着荀悦,吐出惊天一句。 “什么?” 荀悦猛然一惊,目光紧紧盯着郭嘉,直视片刻后,坚决言道:“不行,此事奉孝还是另请高明!” 见到郭嘉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可万万没想到,周国想要的居然是传国玺! 唉~天下大乱,礼乐崩坏! 竟不想,周国诸生,竟为周王出此下流之策,有辱斯风! 郭嘉也不心急,慢慢说道:“仲豫兄,楚国的状况,想必您比嘉更了解。吾国弱楚之策,最起码要维持两载。兄以为,两年后,大楚还会有希望吗?” “哼,楚国就算是灭亡在即,尔等也不能如此行事。私窃至宝,以足人欲,何其荒谬!尔等,就不怕偷窃传国玺一事传扬出去,为天下所笑?” 荀悦喘着粗气,心中火气喷张欲出。 “不,仲豫兄此言差矣。符玺郎本就是吾周国调查司密探,闻吾王欲即皇帝位,敬献传国玺而已。何言,偷窃焉?” “天下有识之士,岂会看不出尔等之拙计?” “那又如何?等吾王一统天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将烟消云散!” “尚有青史以着,遗笑万年啊!” “哼,鱼令史确实有气节,嘉甚重之。但此事,无论如何,他鱼氏都得给嘉烂在腹中!” 郭嘉突然间,杀意凛凛,目光如矩。 “唉~” 荀悦长叹一声,颇感无奈。 这就是乱世,就是帝王! 什么正义,什么仁厚,若有不利,还不是肆意篡改青史。 京兆鱼氏,自己也知道,世代为帝王作起居注,死守气节,从一而终。甚至,不惜以身死,而憾其志。 可现在,郭奉孝都直言要逼迫鱼氏作假了,呵呵! “奉孝,鱼氏之人,可不会惧汝!” 荀悦轻笑一声,随即又说道:“这样,明日某会派人在宫门口盯着。如若符玺郎出宫,自会有人报于汝。至于后事如何,某不想牵扯到荀家。周王日后,是否为天下所笑,悦也管不着。” “多谢仲豫兄了!” 郭嘉承言致谢。 洛阳调查司的探子数之不尽。 可,就是没一个人认识楚国的符玺郎。实在是平常时日,谁也不会关注一个符玺郎啊。所有人都认为,收买楚国的符玺郎,于大周屁用没有。 但是谁能想到还会有今日呢? 第1038章 窃宝(上) 郭嘉站在繁闹的洛阳街道的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一名常人打扮的家伙,心里不由阴笑一声。 随后,与身后厮仆道:“行了,汝先回去,代某谢谢兄长。” “先生,这符玺郎乃是袁家家臣,能力不怎么样,喜好巨财。先生还需备下厚礼,若是少了,恐怕这厮也未必会向陛下引荐先生。” 不明所以的厮仆,还好心好意的与郭嘉说道了一句。 郭嘉冲其笑了下,说道:“多谢了,某稍后就去准备。” “那小的就先回去了,告辞。” “路上慢些~” “多谢先生关心。” 小厮告辞后,心满意足的在人群中穿行。 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不让自家主君引荐,非要寻这好财的李就。不过,先生待人还真是和气,自己一个小厮,都有礼有节,看来应该也是迫不得已。 郭嘉看着远去的小厮,颇感有趣。 有他那句话,自己也不用再去废功夫打听那李就所好了。 稍后,郭嘉也消失在闹市之中,转进了一家酒肆里。 粗糙木案,一只瓷碗,一坛浊酒,三两下酒菜。 郭嘉独自坐在一角,无视周围的饮酒之人的喧闹,自顾自的饮着。 没两刻,一坛子酒便下了一半,案上酒菜,也去了三成。 郭嘉舒舒坦坦的打了个酒嗝,目光看向外面,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片刻后,一名披金戴玉,浑身上下充满壕气的胖子,走进了这座酒肆。那对小眼睛,在酒肆内扫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角落的郭嘉,当即踱步至前。 刚坐下来,胖子就端起酒坛,给自己斟了一碗。 还没喝呢,便言道:“先生长途跋涉而来,但也不能如此擅饮啊~” “胖子,汝要是敢说些什么,信不信小爷让汝去交趾活动活动筋骨?” 郭嘉白了一眼,口中毫不留情。 胖子尴尬的笑了下,摆手言道:“咳咳~情况打探的差不多了,跟那小厮说的不离样,好巨财,寻常厚礼,难见其面。另外” “他是李丰之子!” 胖子身子前倾,小声的与郭嘉说了后面一句。 郭嘉眉头一拧,歪着头问向胖子:“李丰是谁?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李丰就是他杀的!” 胖子手指往上面戳了戳,低语道。 郭嘉目光一怔,这就麻烦了啊! 怎么还牵扯到了私仇? “行了,某知道了。稍后,把李丰的情况打听一番,传给吾。” “没问题。” “那吾先回去了。” 说完,郭嘉便起身离去,独留下胖子在那吃喝。 —————————————— 在城内绕了大半圈,郭嘉便来到了调查司的秘密据点,一处闾里。 把守闾里的壮勇,丝毫未作阻拦。因为,这位先生是闾长的亲戚。在洛阳,小小的闾长屁都算不上。但在这安平闾里,那可是二把手呢,一把手就是官府派来的吏卒。 回到住所,郭嘉便静静的等待着下面人的消息。 直到夜落星稀,闾长才跑了回来。 “打听清楚了,李丰死后,袁术封其为新平侯,由李就嗣爵。而且,听传闻,袁术也知道李就贪财的事,但从来没有管过,反倒是时不时还会赏赐李就。可见,其深得袁术信重,想要收买只怕不易。” “嗯,某知道了,休息。明天,吾亲自走一趟!” “嗯好,某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厚礼,置放在胖兄那里。” 次日一早。 郭嘉收拾了下衣饰,再度出了闾里。 刚到胖子府上,其就已经准备妥当,二人也不迟疑,领着几名小厮,赶着两辆车马,往内城而去。 入内城门,胖子大手一挥,直接给守门的将士甩了句,下班后到张家酒楼去取些吃用。 守门楚兵似乎也跟胖子很熟,闻言后直接就放行了。 直到几辆车马走远,士卒才议论纷纷。 “头,这胖子还真是有钱啊。三天两头的往内城跑,那些权贵估计都快被他给喂饱了。” “废话,没有内城的这些人撑腰,他张用能搞起那么大的酒楼?知道吗,上回某可是亲眼看到太子殿下,也去了张家酒楼呢!” “真的?那咱们以后,还收不收胖子的赏了?” “收,这是规矩,不能破!那些权贵们吃肉,咱们总得喝口汤啊!” “还有,以后别他阿母的胖子胖子的叫,让人家听到了,尔等这汤也别喝了。” “行嘞。” 郭嘉的感觉,和那些士卒没啥区别。 尤其是看到胖子这家伙,碰见洛阳内城诸府的家臣,也都互相打招呼的时候,更是感叹不已。 张家酒楼,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但其实一点也不普通。 在洛阳城内,足足占了一个闾的规模,这酒楼仅是规模,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更何况,酒楼也不仅仅只是喝酒,更有汉女作乐,胡姬乘舞、士子赋兴,文生点笔。 时至今日,这张家酒楼,恐怕是大楚境内最出名的士子聚集场所。 而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酒楼内置放着不少当世大儒的时论、书法、五经点注等等文学作品。 它们,才是张家酒楼最壕的地方。 区区一个来往西域的商人,自是没那个本事做到这一切,但不代表大周没有这个本事。 有人生疑吗? 肯定有,但没什么用! 因为这是弘农杨氏的产业,张用也不从事间谍工作,无论是大周还是大楚的人,只要不是周楚两国机密,都可以从他口中得知。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李府。 见到了李就,郭嘉没有太大的感观,形貌普通。 而张用在给李就引荐了郭嘉后,便径直离去了。 厅堂内,只剩下郭嘉、李就两人端坐。 李就呡着茶,郭嘉静坐仰歇。 一会儿,一名小仆跑到李就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就面容当即现出喜意,看向郭嘉,言道:“赵先生,手笔不凡啊!” “面见新平侯,岂能小气?” “哈哈~先生说笑了。不过,就倒是好奇,先生是如何能让张用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呢?那家伙,虽说大方,但可也不会白白出手。” 李就带着邪笑,注视着郭嘉。 郭嘉点着头,环视周围,遂言道:“新平侯,可否单独详谈。” 李就也不在乎,冲着周围仆人摆了下手,示意彼等退下。 而后,言道:“先生,可以说了。” “在下乃是赵人!” “嗯?” 李就眼睛一眯,自语道:“赵人?有意思!” “今日前来,某想问问新平侯,对这天下大势如何看?” “天下大势?哈哈~就才薄学浅,不知大势如何,惟知效忠陛下,尽人臣之道。” 看着李就说出这话,郭嘉皱了下眉头,摇头言道:“既然如此,那某也不多说其他了。如今,周王称帝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眼看着周、楚皆称帝,吾家大王不免也有些心思。但承于汉室,纵要禅让,却也缺了一物。” “何物?” 李就目光凛冽,自己身居何职,谁人不知。赵王称帝,缺了一物,不出所料,便是那至宝了。 郭嘉嘴角一笑,言道:“新平侯何必明知故问!赵王也不吝啬,若新平侯能奉于吾王,万户侯,世袭罔替。此外,李家永为袁氏家老!” “呵~” 李就轻呵一声,不再说话。 郭嘉也不心急,继续慢慢说道:“楚国之势,某不用多说,新平侯也一清二楚。周国之谋划,在于弱楚。不出三载,楚国势微,吾大赵势必南下,楚国挡不住,周国也一样挡不住。待扫荡中原,整合袁氏力量后,区区曹操、刘琦、孙策,不足挂齿。而周国,有光武之事在前,也不过是多废些功夫罢了。” “另外,吾家世子早已过继与长公子,嗣安国侯。新平侯莫要忘了,汝是袁氏家臣,而不是袁术家臣!何况,君以为吾赵军南下时,就没有袁氏门生相投吗?李家于袁氏诸臣中,本就声名不显。到时,再从众相投,新平侯一爵反倒可能成为祸害啊!” “这” 李就不由蹙起眉头,心中产生了犹豫。 正如赵先生所言,若是赵国南下,楚国根本挡不住。势如破竹之下,鬼才知道那些忠臣们有几个人会为陛下效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王将其长子袁谭,过继给了袁基公子。 不论是陛下,还是赵王,都不是袁家家主。真正的袁家家主是嫡长子袁基,嗣爵安国亭侯,他才是袁家家主。 而他死后,本该成为接任袁家家主的陛下,被袁绍以长子过继给袁基之法,截胡了! 第1039章 窃宝(中) 不等李就想通一切,就闻郭嘉又言。 “新平侯可知,楚帝缘何渐渐疏远荀悦否?” “为何?” 李就问及。 “哼,荀氏早就打算归吾大赵了,就等着天兵南下的那一刻。如此,新平侯还下不了决心吗?” “嗤,信口胡言,谁人不会?” 李就反而嗤笑一声,怀疑这位赵先生所说的话。 郭嘉摇了摇头,叹声道:“新平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查,吾大赵刺奸司这旬月来,去了荀府几遭,逗留了多久时长。” 李就微微颔首,沉默了下来。 这都不用查! 刺奸司何止是去荀家,连带着其余颖川诸家,天天也是跑的贼勤快。 “说起来,楚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观其纵之不管刺奸司的举动,便可知楚帝也在筹备后路。快则明岁,慢着三载,这便是大势所趋!” “先生请回,容在下思虑一翻!” “无妨,若新平侯有了决定,让人去张家酒楼寻在下即可。” “先生请!” ———————————— 离开了李府,郭嘉出内城,往张家酒楼而去。 随后,李就也派心腹,出了内城,往赵国刺奸司所在的寻去。 仅仅听闻那赵先生一人之辞,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谁又敢肯定那赵先生,就是赵国密使呢? 不消三时三刻,李就心腹便跑了回来,将自己所知,尽数告于了李就。 李就皱起眉头,陷入苦思! 还真是赵国的人,不过自己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是向阿翁那般,为陛下尽忠?还是说,为了李家,更进一步? 世袭罔替,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啊! 袁氏的安国侯,尚不是世袭罔替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袁氏家老。 袁基死后,袁谭公子就已经继承了袁氏的安国亭侯。 不,是安国侯,赵王又将安国亭侯,提回了安国县候。 而待赵王百年后,袁谭公子可能就是赵帝了。 自己这袁氏家老的地位,也将会更进一步啊! 而郭嘉就呆在张家酒楼的雅间,左揽汉女,右拥胡姬,美酒精脍,好不享受。 玩乐了整整一天,郭嘉半醒半醉的回到了闾里,倾听河南指挥使的汇报。果不其然,那李就心有狐疑,派人去查了刺奸司。 但可惜,自己早一步就料到了。 赵国刺奸司在洛阳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大周调查司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了,想要来个偷梁换柱,还不简单的跟个一似的。 至于刺奸司后续的动作,应该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了。 想来,不出三日,李就会作出决定的。 第二天一大早,张家酒楼的小仆就跑了过来,言是李府来人相请。 郭嘉嘴角一扬,事成了! 收拾了衣襟后,便赶往李府。 再次见面,李就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满面笑呵呵的,礼节尽到。 大宴一场后。 李就带着笑意,言道:“先生,不知可否往在下书房走一趟?” “无妨无妨,请!” “请!” 两人离开客厅,在诺大的李府中,七转八转,来到一处隐蔽的场所。 “先生,此事可不容易。就即便是为陛下心腹,但也很难携传国玺出宫!不知先生可有何妙计?” 李就没有二话,直言如何取出传国玺。 郭嘉看着李就这副着急的模样,心中不由感叹,人心都是如此。大楚的人心,从陈氏几近灭族那一刻,就在崩溃的边缘游离。若非荀氏扯了一把,大楚早就崩盘了。当然,荀氏也没安啥好心,想要谋图个三公之位,给家族涨涨光。 “放心,吾刺奸司已经打听到了些许周国的军事行动。要不了三日功夫,楚帝必然会有军事调动。骤时,送予虎符之时,暗藏传国玺出宫,应当没有问题。” “若有此机会没问题,某可命人准备特制夹盒。不过,就想问先生,吾这一家老小,先生可有打算?” 李就又问向郭嘉。 郭嘉点了下头,说道:“放心,若是新平侯愿意,今晚某就可以命人带李府上下出洛阳城,往函谷而去!” “嗯?往函谷去?” 李就突然一惊。 “放心,吾等是经函谷往河东,自河东入并州。毕竟,传国玺丢了,新平侯以为楚帝几时能发现?” “不出一天,就会发现。” “这便是了!另外,楚帝在李府也未必没有眼线,某的身份很可能楚帝已经知道。不过,楚帝应该不会清楚咱们的谋划。所以,吾等要走弘农。否则,径直往河内,恐怕会被楚军拦住。” “先生所言甚是,那便请先生安排一下,最好今日就带某之家小出城。” “为何如此着急?” “今日宫内密议,某虽不知道是何事,但经先生一语,想必就是周军有所动作的消息,传至洛阳了。” “噢~这么快吗?” 郭嘉眨巴了下眼睛,周瑜还真是行动迅捷啊。唔~应该是当夜这家伙就行动了。 “好,没问题。不过,某在城内等着汝,出宫后直接去张家酒楼,吾会准备妥当。” “嗯,那先生先回去安排,稍后某让家里人准备一番。” “不要准备,带足丝软即可,免得引人生疑。稍后,张家的车架会来接他们。” “从先生言!” “那某先回去了。” “先生请!” 当天,张家仆人又拉着几箱钱帛,来到李府。而后,携李就亲属一十三人,出内城。 到了张家酒楼,换乘车驾,齐出洛阳。 郭嘉看着远去的李府众人,目光则看向北方,大楚皇宫! 下午,临近傍晚之际。 宫内来人,传李就入宫。 在崇德大殿外等了许久,才有黄门出来,赋予板案。 陛下命取虎符,送往大将军府,交付大将军张勋,以便其调动诸军兵马。 虎符? 李就心中还是一惊,没想到陛下要动用虎符。 莫非这次周军的举动非同一般,不然何必动用可调动全国兵马的虎符。 怀着疑心,李就回到了符玺阁。 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匣子,李就不慌不忙的取出虎符,放置到自己带来的匣子。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打开另外一个匣子。 一块四寸方许的玺印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相比起这阁中那些一寸多点的玺印,要大上不少。且,其角镶金! 这便是大楚之传国玺,天下英雄皆欲得之物! 李就突然闭上眼睛,深深的吸吐几次,才再度睁开眼睛,缓缓拿起传国玺。 陛下,臣不忠,还请恕罪! 默念了一声后,李就不再迟疑,将传国玺放到匣子的夹层中。 稍后,舒缓了下心情,面部表情逐渐恢复至往常后,这才踏步而出。 抵至宫门,李就取出板案,与宫门郎将说明出宫之意。又取出匣子,以示其检查。 郎将打开匣子,正见半片虎符,躺在其中。 随即,合上匣子,躬身行礼致歉,放李就出宫。 就这样,李就携带着传国玺,出了大楚皇宫!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仅仅谋面两次之人的言语,就轻易的使李就叛主窃宝。 但事实就是这样,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人都会自主的忽视掉心中反对的声音,而不断的在内心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自己能得到的回报,也值得冒险! 第1040章 窃宝(下) 李就与郭嘉汇合后,当即藏于张府的车驾内,朝着洛阳城外而去。 而此时,身在大将军府内的张勋,迟迟未等到虎符的到来,不禁派人回宫,去往符玺郎处催问。 周国驻扎在函谷关的第八军周瑜部,突然前出,直抵谷城外,更顺势围城。 楚国群臣商议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遂决定准备与周国开战。 因为,在这样下去僵持下去可不行。 今岁的秋收已经耽误了,可周军丝毫没有退兵的念头,反倒是周王即将称帝,周军周瑜部前出。周国所有的动向,都毫不掩饰的告诉了大楚。 今年没过上安生日子,明年也不用了! 所以,坐以待毙,不若搏命一击。 反正明年的秋收再给耽误了,大楚连供养士兵的军粮都要出现缺口了。到了那时候,就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向百姓强加增税粮,然后跟周国干仗。 说了一大圈,还是要打,那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余粮,好好打一仗。 于是,自己向陛下请了虎符,打算调动东线的一部分兵力,以及防守大河沿岸的兵马,先歼灭前出的周瑜所部。而后,能拿下函谷关,就夺下函谷关。 拿不下函谷关,那就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同样势单力薄的大周第三军。而后,经崤函南道,或断武关周军主力粮道,或直趋弘农! 对于此战的成功,张勋还是有很大的把握。 不可否认,周军战斗力确实在楚军之上。但若是以众击寡,自己还打不赢的话,还当个屁的大将军啊! 然而,派去宫内寻符玺郎的人回来后,张勋就纳闷了。 符玺郎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出宫往大将军府送虎符了。不仅是符玺阁的人这般说,连守卫宫门的郎将都如此说。 这下,张勋就纳闷了? 什么情况? 自己在大将军府一刻都没有离开啊,那李就早就出来了,怎么未见人至? 疑惑了下,张勋便安排府内司马,带人去李府看看什么情况。又亲自往皇宫去,打算觐见陛下,说明此情况。 到了皇宫,张勋很轻易就见到了袁术。 听闻张勋所言,袁术也皱起了眉头,李就既然出宫了,不给大将军送去虎符,还能干什么。 但等到大将军司马到了宫门,由郎将代为转报的消息,送到袁术和张勋面前时,两人可谓是大惊失色。 李府上下除了仆人,余者悉数不见。李就及其老母、妻子,皆不知去向。 袁术猛然一惊,当即命人去符玺阁查验,是否丢了贵重玺印。 至于张勋,就只能在心底骂娘了! 卧槽! 堂堂大楚大将军,居然还能碰见这种事? 然后,两人碰见了更加让人懵逼的事情! 传国玺丢了! 那符玺郎李就不仅带走了虎符,还盗了传国玺! “混账!” 袁术大怒,一把把案上的书册砸在地上,口中大骂道:“李就小儿,小儿也!朕待尔李家不薄,竟背主盗宝,无耻之徒!” “砰!” 怒火攻心的袁术一把掀翻身前桌案,而后目光紧紧盯着张勋,言道:“大将军,速速封锁洛阳诸塞,务必取回玉玺!” “诺!” 张勋不敢迟疑,当即应诺而走。 待张勋离去,袁术瞪着虎目,又看向周围跪着的宦官,斥言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派人传命洛阳令,封锁城门,给朕搜!” “诺!” “还有,传国相速速来觐见。在者,此事谁要是敢传出去,尔等知道后果!” “陛下息怒,仆等万万不敢声扬!” “滚,都给朕滚!” “诺,诺诺~” 一群宦官心惊胆跳的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 紧接着,大楚皇宫四下封禁,任何人无陛下命,不得出宫。 杨弘的到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先行封锁消息,让人去打探李就近日来都与谁接触过。 说起来,这几日李就的接触过的人不多,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其间的关键人物,张府张用! 天色尚未黑! 张用就被楚军士兵带到了皇宫内。 看着高高在上的袁术,以及右侧的杨弘,肥胖的身躯抖了下,张用还是没忍住,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草民拜见陛下!” “哼,朕且问汝,李就匹夫究竟为何而走,汝张用又为何助此狗贼?” “回陛下,草民不知啊。某知道几日前赵国刺奸司密使找了草民,然后让某去打探李符玺的情况。某领其拜见了李符玺后,就没在注意这事了。谁知今日上午,赵国密使让某准备些车驾,去接李符玺家小,回乡探亲。草民也没在意,就收了厚礼安排了一番。后面,李符玺也亲自来了,与那赵国密使,一同离去。其余的,草民真不知道!” 张用所说之话,九成九都是真的,唯独隐瞒了郭嘉的真实身份。 毕竟,弘农杨氏还都在周国呢,无论如何都要照顾郭嘉啊。 说完,张用又疑惑的问道:“陛下,难不成李符玺犯了罪事?” “哼!” 袁术此时已经懒的再废话了。 从张用的口中得知的消息,与其他人打探的情况基本上时间都对的上,想来也就是这般状况了。 袁本初这个狗东西,周国弱楚之际,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今日更是让人收买李就,盗走传国玺,当真可耻可恨! 也是,除了袁绍,还有谁能打动李就! 可恶,可恶! 袁术一甩衣袖,阴沉着脸走进偏殿,自寻个地方发泄怒火。 而杨弘在注视了张用片刻后,遂言道:“没什么事,李就不过是犯了死罪。张用,汝助李就出城,也少不了一个枭首的下场。回去,准备后事!” “啥?” 张用大眼一瞪,转而嚎啕大哭,哀求道:“司徒,杨司徒,草民真不知道李就犯的死罪啊。草民只道他是回乡探亲,故而才让人给他准备了车驾啊!杨司徒,杨司徒,草民不想死,您看看可有别的处置法子。只要留着草民这吃饭的脑袋,其余的要什么都行!” “那行,三百万石粮食,换汝一条狗命!” 杨弘留下一句,也踱步而走,不想再跟张用说那么多。 张用愣神片刻后,大松了一口气,匆忙谢道:“草民叩谢杨司徒饶命之恩啊。三百万石粮食,两月就送到洛阳来。” 看着一言不发,逐步远去的杨弘,张用也自作主张的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三百万石粮食,还不是轻轻松松。 想来,这帮家伙也不敢杀了自己。要晓得,自己可是弘农杨氏的人,得罪了弘农杨氏,楚国就真的不用玩这场争霸游戏了。 第1041章 至宝入周营 杨弘走进了后殿。 发泄一通怒火的袁术,也静坐下来。 看到杨弘到来,出言问及:“就这样把张用那贼厮给放了?” “陛下,杀一张用于吾等无益。而三百万石粮食,再不济也能供大军吃用些时日。” 杨弘不急不忙的说道,却是听的袁术很是烦躁。 “算了,区区一个张用,杀不杀也无所谓了。对了,消息可传给大将军府,李就叛贼定是往孟津去了。” “已经安排人去了。” “嗯~那就好!” 袁术长叹一声,而后幽幽问道:“爱卿,后事如何处理?” “不论如何,李就盗走传国玺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若是能夺回传国玺,那便以谋逆罪诛李就阖族。若是不能夺回传国玺,就更不能让他人知道吾大楚传国玺丢失一事。” 杨弘面色有些凝重。 “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截不住李就?” “刺奸司插手其中,臣担心就算是抓到李就,也未必能夺回传国玺。楚国境内,刺奸司暗探不少,大河也要不了多久就会结冰。刺奸司只要从李就手中接过传国玺,躲上一阵子,再北渡大河,吾等就很难了!” “唉~国事多艰,有劳爱卿尽心尽力了!” “陛下放心,臣定全力以赴。不论如何,臣都会誓死追随陛下!” “爱卿心意,朕知之。” “那臣便先行告退,安排诸司,搜索河洛。” “爱卿且回!” 杨弘离去后,袁术仍旧坐在后殿之内,环目四望,颇感沮丧。 李就,李丰之子,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由其掌握大楚至宝传国玺。结果,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连他都会背叛自己。 而今,在这洛阳城内,究竟还有几人对自己忠心耿耿? 杨弘? 也许还有些忠心,毕竟自己付之于相,倚重于其。不说知遇之恩,仅是这重用之情,终究能换回些安慰。 至于其他人? 刺奸司的动作,自己也清楚的紧,但却是无能为力。 不是自己不想诛尽刺奸司的贼子,而是从发现刺奸司的动静时,就已经动不得了。真要牵连下去,朝廷只怕连维持运转都难了。 杀鸡儆猴,也没什么作用,大势已是如此啊! 袁绍若是得了传国玺后,必然也会称帝,到时候只怕国朝更是人心散散了。 自己该如何行事? ——————————————————— 夜色之间。 洛阳城内,一队队甲士,封锁闾里,入内搜寻。 而城外诸道,也纷纷设卡,检索来往之人。 只不过,此时郭嘉一行人,已经是赶到了谷城东十里至外。 乘于车内的李就,并没有生疑,往函谷去,必须要经过谷城。虽说前面有周军围谷城,但想必也不会阻拦张用的车驾。 稍后,过了没多久,李就就看到车外一骑快马飞奔而过,直去了前面先生的车驾。 约莫半刻钟,郭嘉就纵马来到了李就车外。 “李兄,不出在下所料,洛阳出动了不少骑士,直奔北面大河去了,哈哈哈” 李就闻言,嘴角也是一扬,拱礼道:“这多亏了先生妙计啊,否则就也未必就去的了邺城呢。” “是吗?那行,某先回去了,与李兄说一声,好让李兄宽心。” “多谢先生!” 夜色间,李就也未曾发现郭嘉那鄙夷的神态,待其走后,安心的闭上眼睛,打算休憩一会。 而郭嘉走远数步后,亦是低语感慨:“唉~利令智昏之人啊!” “周军将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某已派弟兄去大营了,想必要不了一会,就会有精骑前来护持。” “好,让兄弟们准备一下。时刻看着李就妻小,绝不能出现意外。噢还有,注意李就,绝不能让其自杀了。吾等,还用得着此人。” “诺!” 安排好后,郭嘉回过头来,看了看李就所在的车驾。 毕竟是杀父之仇,若是其知道背主盗宝,却是给杀父仇人作嫁衣,只怕会心生短见啊。 也是,换个谁,也顶不住这样的打击! 可怜的愚人~ “驾,驾~” 一阵马蹄声,很快就传到了郭嘉的耳中。 抬目看了眼西面的夜色,郭嘉便冲着车窗外的人招呼道:“去,盯紧李就,绝不能出事!” “诺!” 很快,马蹄声就惊醒了车驾内的人。 不仅是李就妻小,李就本人也醒了过来,正欲出车查看情况,却被郭嘉安排的人拦住了。 “李符玺不用担心,是张用找的周国骑兵。有彼等护持,吾等一路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周国骑兵?” 李就眉头促然一紧,颔首思索了两息后,便一甩衣袖,坐回车内。 而后,外面的调查司探子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 “莫要让周国骑兵靠近某之车驾,明白吗?” “李符玺放心!” 探子摇着头,扬着笑意,拱礼朝着里面回道。 嘁~被祭酒耍的团团转的人,要求还不少哩。 而郭嘉,也与前来接应的周军大将会面了。 “嚯,某当是谁,原来是令明亲自来了!” 看着走来的大将,郭嘉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是庞德这位副将,亲自镇场子。 庞德来到郭嘉面前,拱手一礼道:“奉孝兄,好久不见!此事事关重大,且谷城外还有不少楚军的斥候,所以德便亲自来了。” “那嘉这条小命,可就全仗令明了,哈哈~” 郭嘉开了句玩笑话。 庞德没有接,因为自己真的不想让别人拿自己当猛将看。自己的梦想,可是一军统帅,而不是冲锋陷阵之徒。 但似乎很难改变了,当年百骑救主,给自己带来巨大威望的同时,也把自己万人敌的勇猛深深刻在别人心中。 “奉孝兄莫要开玩笑了!对了,至宝呢?” “喏~还在后面呢!” 郭嘉头扭了下后面,口中说道。 庞德皱了下眉,言道:“要不要某先让人取回至宝。” “不,不着急,免得李就狗急跳墙。等到了军营,一切都在吾等指掌之间。” “好,那事不宜迟,公瑾兄已经备好酒食,就等奉孝兄一至了。” “善,善!” 一听到公瑾俩字,郭嘉脸上顿时跟吃了蜜饯似的,满满的喜意根本抑制不住。 车驾当即启程,直奔周军军营。 而庞德亲率的军中三百余精骑,护持四方。 第1042章 卑鄙手段 李就带着怀疑的目光,凝视着周围的周军将士。 没见到赵先生,也没见到自己的妻小,一切的一切,已经让自己心中感觉到不寻常了。 张用是弘农杨氏的人,能量很大。 但李就可不信,张用的本事能大到结交周军将领的地步。 自己身后可就是辕门啊,周军中军,一军军将之所在。 还是说,刺奸司走漏了风声,让调查司知晓了自己身携传国玺的事。若是如此,周军截住自己等人,也不出乎意料了。 阴冷的目光,盯着身旁严肃以待的周军士卒。 不一会儿,一名军吏走了过来,冲着李就身旁的周军士兵言道:“带他进去!” “诺!” 士兵应诺后,就想架住李就,往中帐去。 李就一甩袖,斥道:“莫要碰某,吾自己会走!” 事到如今,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中暗叹一声,随即抬步而走,两名将士紧紧跟在身后。 没过百步,李就便看到了周军中帐。 而后,径直入了内。 目光扫了四周一遍,当即诧异不已。 自己看到了什么? 坐在首座的无疑就是周军军将了,而赵先生坐于右侧首座,另外一名将军打扮的壮汉,落在左侧首座。 其下,还有四员大将,各自下坐。 什么情况? 赵先生在周营中,居然只居军将之下,在余将之上? 不对,不对! 想到这里,李就的目光紧紧盯着郭嘉,凝声问道:“赵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郭嘉回头看了李就一眼,没有回其话。 倒是上首的周瑜,面色一扬,冲着李就致了一礼,言道:“先生想必便是楚国符玺郎李就,在下大周第八军军将周瑜,字公瑾!” “哼!” 李就冷哼一声,继续凝视着郭嘉,再问道:“先生不是赵人?” “唉~” 郭嘉长叹一声,遂顿下酒樽,站起身来,走到李就身前。 “李兄,到了军营,在下也不瞒汝了。某乃大周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 “郭奉孝!” 李就虎目一瞪,看着那刚刚熟悉的面孔,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来是大周调查司的主官,怪不得,怪不得啊!就,大意了!” “算不上,刺奸司在冀州,尚且拦不住吾调查司,更别说近在咫尺的洛阳了。” “那也就是说,是周王想要至宝了?” “不错!嘉知道李兄与吾王有杀父之仇,但当年罪非吾王,实乃袁术蛮横无理,杀吾王心腹大将。故而,吾王破其营,杀其众。尊父身死其间,嘉甚感惭愧!” “哼,莫要多言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无能,身陷尔计,不能为父报仇,那亦当与父相会泉下!” 说完,李就突然自腰间拽下一个锦囊,朝着帐内摆放的火盆丢去。 坐在距离最近的成邵,看到李就突然朝着火盆丢出一物,想也没想就起身一脚把火盆支架踹翻。 翻倒的火盆,顿时激出炭火无数,洒向中帐左侧。 而丝囊也躲过一劫,砸在地上。 成邵捡起丝囊,冷哼一声,打开取出一个匣子,朝着周瑜走去。 此时,帐内几人皆已起身。 周瑜的面色很不好看,冷着脸给庞德打了个眼色。 庞德抬步靠近,冲着帐外吼道:“来人,把帐内余烬清一下。” 说完,又眯着虎目,恶狠狠的冲着李就说道:“莫要不识好歹!老老实实按照祭酒的安排坐,汝一家老小可保平安。否则,本将不介意杀十几个妇孺!” “尔” 李就丝毫不怯,瞪着眼珠子,正想说话,却又被郭嘉打断。 “李兄,想开点。两军交战,皆有死伤,何必心怀不忘?况且,若汝按照吾的安排走,待吾王称帝后,再不济嘉也能许汝一个万户侯。甚至,县公也未必不可!何必放着似锦前程不走,非要牵连阖族,走上那绝路,是不是?” “呵,少废话!就贪财好利,趋贵忘忠,行背主盗宝之事,已是不忠。但家父深仇雪恨,就纵不能报,亦不能事之仇敌!” 李就说完,突然伸出舌头,就欲咬舌自尽。 幸亏伫立在身旁的庞德早就有所准备,又眼疾手快,一把掐住李就脸颊。 巨大的力气,瞬间将李就上下两排牙齿捏开,内肉被庞德手指捏的挤在口中。李就尝试了两三下,都不能咬到舌头。右手又被庞德摁住,只能用左手扯着庞德的右手,希望能够掰开此人的手臂,让自己如愿以偿。 但可惜,跟庞德比气力,李就太高看自己了。 没办法挣脱开来,李就亦是心下一狠,照着脸颊内侧的肉咬了下去。 顿时,口中鲜血四溢,顺着庞德的虎口,直流到袖甲上。 剧烈的疼痛,也让李就珠目间,充满了血丝。 而后,又是一口咬下。 庞德也拧起了眉头,是个狠人! “来人,把此人口齿塞住!” “哼!” 郝昭冷哼一声,从脖颈间,取下御寒的麻布,在手中握把了两下,走到李就身前。一只手帮助庞德摁住李就左手。 拿起握成一团的麻布,硬生生塞到其口中。 随后,士兵也上前,以绳索捆住了李就臂膀,使其挣脱不得。 这下,庞德才退到一旁,拿起一张布巾,擦拭着手中的血液。 郭嘉看着如此行事的李就,也不禁摇头感叹。这人虽说见利忘义,背主不忠,但还算不上不孝之徒。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策了。 其若从之,那便了无一事。其若不从,那便也是有些孝心之人,可以其母逼之。 郭嘉也不迟疑,命人带李就之母入帐。 可怜李就,血目干瞪,却又无可奈何。口中不断流淌的鲜血,也逐渐浸透了成团的麻布,愤怒的嘶吼,也没有任何人倾听。 不一会儿,李母便被带到了帐内。 方入帐,李母便一眼看到了被士卒摁跪在地的李就,一道道绳索缠满了上半生,口中还血流不止。 “吾儿~” 李母走到李就身前,一下子扑倒在地,双手扶着儿子的面颊,看着那浸透血红的麻布,不禁泪水横下。 “吾儿,这是怎么了?” 毫不知情的李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儿子为何会遭到此般虐待。 李就摇着头,口中嗡嗡作声,血目之中,亦是流下男儿泪。 李母回过头来,看了眼大帐内的众人,即便不知道内情,却也知晓吾为鱼肉。再联想到外面心惊胆战的儿媳和孙儿,遂径直起身。 回头看了眼儿子后,李母来到周瑜、郭嘉几人身前,突然跪下,说道:“老身恳请诸位将军,绕过吾儿一命!小儿无知,心怀恨意,诸位将军要杀,就杀老身。唯求诸位将军,绕了吾儿!” “呜呜~呜呜!” 旁边李就看着阿母这般作为,当即就想挣开士卒的手臂,想要阻止阿母。 不过,浑身被缚,他如何挣的开! 周瑜俯身握住李母双臂,硬生生将李母扶了起来,遂言道:“老夫人,在下区区晚辈,何以受老夫人大礼。再者,某也并无杀李符玺之念啊!” “多谢将军,老身多谢将军了!” 李母大松了一口气,口中不断的说着谢语。 旁边的郭嘉,趁机言道:“老夫人,只要李兄能从吾等之意,奉献传国玺予吾王。吾王大喜之下,自不会再寻李兄麻烦。而且,说不定还会封李兄为公侯呢。” “公侯不敢当,老身只想吾儿安康即可。” “那,便请老夫人,劝劝李兄了!” 郭嘉说完,冲着周瑜打了个眼色。 几人随即出帐,连同摁着李就的士卒,也一并出来了。 只留下李就母子二人在内! 第1043章 小公主 等再度见到李就时,其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那种平静至极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次日,周瑜便拔营而走,退往函谷。 郭嘉领着李就等人,在第八军精骑护送之下,直奔长安。而其军副将庞德,更是率人先行一步,护持至宝,快马加鞭往长安而去。 于此同时。 长安未央宫外,上演着一幕壮观之景。 一万九千余名学子以及学官,连同长安周围诸县四千余名三老及乡里厚望,在大周魏王秉、汉中王鲁、燕侯续、安乐公璋的带领下,齐齐聚在宫前。 二王一公一侯,各持印绶,分代已经灭亡的四家势力,同书上表,敬请王上即皇帝位。 近两万名师生,亦以文治之功,请王上即皇帝位。 三老乡望,则书诸多仁政,请王上即皇帝位。 不比上次百官敬请,这第二次上请,人多势众不说,更是代表了国朝真正的基石。王、公、侯乃国朝武功之象征,学子师生乃国朝诸学之砥柱,三老乡望亦是国朝布政之基础。 于是,高诚亲领王室、三公、诸卿,登前殿楼。 如何应对,自然是心中早有计较。 第一次百官上请,以德行不足应之。第二次万民上请,具言文治武功,德行兼备,那自然要用天命来推辞了。 高龑站在父王身边,看着父王一口一个无天命所应,不宜登至尊,也不禁感觉煞是繁琐。 哪来的那么多事呢? 不就是称帝嘛,那东边袁术称帝,也没见这么多麻烦啊! 了无兴趣的高龑,拽着琼珶的小手,就想偷偷摸摸的朝后面溜去。 但两个小家伙身行刚动,就被蔡玑一把拦住。 蔡玑偷偷瞪了高龑一眼,随即便恢复常态,面带笑容,无聊的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高龑逃脱不得,只好沮丧的继续站在父王身边。 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高龑后脑勺上,小屁孩抬起头,委屈的看向父王。可惜,看到的还是那副满含慈意,右手不断向下面百姓、学子招手的父王。不过,倒是父王左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虚向着自己。 就好像在冲着自己说,再敢偷跑,饶不了汝小子一样。 熬了片刻后,高诚等人总算可以回到殿内,然后准备召见诸多学子、百姓代表了。毕竟,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要是简简单单的打发回去,未免有失风度。 倒不如寻十几个代表觐见,也可向世人表现自己宽怀大度、和善亲民的态度。 作为大周世子,高龑自然也被留在了大殿内,挨了顿训斥的小家伙,正身端坐,倒也有几分世子殿下的模样。 先是接见魏王、汉中王以及刘璋和公孙续,而后又接见三老乡望代表,最后才轮到诸多学子代表。 不知不觉,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完事后,莫说高龑了,连高诚都感觉疲惫不堪。 回到宫内,高诚直奔椒房殿,来寻自己的两个小宝贝。 到了蔡玑所在,一进门就看到琼珶正趴在一个摇篮车里,嘻嘻哈哈的逗着自己的妹妹。 高诚与蔡玑说道了两句关心话后,也蹲到摇篮车前,一手抱住琼珶,一手捏着自己小闺女的脸蛋。 时不时,还逗的小丫头咯吱咯吱的笑。 蔡玑一脸无奈的坐在榻上,看着自家大王跟着小孩子似的,哄着刚诞下两月多点的闺女,莫名的有些绝望。 一连诞下两女,虽然说大王甚是宠爱,可终究不是王子啊。 蔡氏一族全压在自家身上了,结果就是不出麟儿。 王室孕率不高,已经是周国上下皆知之事了。王妃自从诞下龑儿,便再无孕身。自己怀孕两次,却都生的是女娃。 唉~即便下次能怀上,说不定诞下的还是女娃呢! 自己都感觉到绝望,更别说父亲那边,说不定比自己还要绝望呢。那可不仅仅是蔡氏一家老小,还有不少父亲拉拢的士族,都寄希望自己能诞下麟子呢! 也许是察觉到了蔡玑的不乐,高诚放下琼珶,让其好生陪着妹妹后,便坐到了蔡玑身侧。 “怎么,还在介怀生了个女娃?” 高诚轻问一句后,就把蔡玑揽到怀里,安慰道:“这都两月了,劝汝多少次了,孤喜欢女孩,不必介怀。德珪那边,孤也派人去了,没人会责怪汝!” “大王~” “好了好了,莫要不乐了。世人皆言,母凭子贵,可难道就不能母凭女贵吗?待孤称帝后,琼珶可就是吾大周的长公主。还有这个没起名的小丫头,那也是郡公主。日后,再挑两个好女婿,蔡氏衰败不了。” “妾身无所求,只希望大王能看在妾身的份上,善待蔡氏即可。” “放心,放心!” 高诚一边轻昵的抚着蔡玑秀发,一边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这下,蔡德珪只怕一点心思都没得了~哈哈! 能在这乱世之中,避开诸子争嫡,可谓是一件大幸事啊。当然,日后龑儿的安全,就得更要注意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 十二月初,庞德一行在长安城郊外,已经停留于枳道亭十几日了,迟迟没有进入长安城。 而今日不同,一行百余骑,纷纷整装缮甲,将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 “将军,义公主传来消息,大王将于明日,于未央宫寿安殿,为小公主举办百日宴。” “好!” 庞德大喝一彩。 随即又问道:“后面呢,祭酒到哪了?” “祭酒已至十里外,正快马加鞭赶来。” 庞德满意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奉孝兄这脑袋瓜子就是好使。要不是他提醒,自己说不定就一头扎进长安了。 现在有瑛儿在长安,不断传送消息,待到明日,次公主百日之宴,至宝入未央,双喜临门,大王定会大喜。 等了一个多时辰,庞德就看到东面一骑烟尘而来,遂率众人迎上。 与郭嘉谋面后,两支队伍,汇于一处,同向长安而去。 当夜,于长安东十里外的一处乡亭落脚休憩。 次日一早,再度启程。 而长安城内,未央宫中,天色未亮,宫内内臣、宫女、侍卫便开始张灯结彩,按照大王的安排,准备隆重奢华的次公主百日宴! 第1044章 百日宴 天色大亮后,收拾了许久的高诚也隆重出场。 寿安殿外,已是张红一片,到处都悬挂着红稠。即便是伫立在周围的宫中宿卫,也都在甲衣外罩着一层红稠,显得格外艳丽。 大殿门口,几张玉案,坐西朝东,各依排列,其下阶台,各立桌案。而下,殿外敞处,亦分列之,延绵东去,有百余案。案左,皆置宫婢,侍于其侧。 高诚在宦官和宫婢的环伺下,并没有径直落座,而驻足在案前,目视向东。 “请百官入内!” “请百官入内!” 一声声传下去,很快百官便在三公带领之下,徐徐而至。 从殿外广场,到殿前阶台,再到殿外檐下,一张张桌案的分布,不用别人告诉,这些官员就心里跟明镜似的。 “臣等拜见吾王!” 众官先是行拜礼山呼。 “诸爱卿请起!” 高诚亦回之一言,遂有宦官高唱:“落座!” 话音一下,高诚率先坐下,目视群臣。 三公九卿皆登上台阶,来到布置在阶台处的桌案前,各自坐下。其中三公尤为贵,距离高诚首座,不过步,皆一如高诚,坐西面东。其次九卿,斜向布案,兼顾上下。其下百案,依之国制,武臣在右,文臣在坐,互为照应。 待众人一一落座后,众人便肃身正坐,等待着王妃等人的到来。 时间安排上,自然不会让诸多外朝朝臣久侯。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王妃亲携世子高龑,领蔡妃、秦妃、林妃,身披旖旎,诸婢相衬,从寿安殿侧出。再于其后,则是王上义女唐瑛,亲自抱着今天百日宴的主人,身旁还跟着王女琼珶,幽幽转出。 来到高诚面前,姜纾领三女齐齐见礼。 而后,姜纾踱两步上前,与三公见礼道:“妾身见过大将军、中枢令、御史大夫。” “臣等见过王妃,见过世子殿下!” 严颜、阎象和蔡邕三个老家伙,亦是起身见礼。 由下,百官皆俯身拜礼:“臣等见过王妃,见过世子殿下!” 见礼后,众人便纷纷落座,王室诸人,除王妃姜纾及世子高龑,分居高诚左右外,余者悉数在左侧面君下案。 “诸位爱卿,今日乃孤幼女百日之宴,故请诸君移步,同为庆贺!” “臣等恭贺大王喜得麟女!” 百官一丝不苟的齐声庆贺,让高诚有点扫兴。 有时候,搞的场面太大,也会让人很拘谨。毕竟,只是婴儿的百日宴而已,自己一家子庆贺一下就行了。龑儿的百日宴自己都没参加,琼珶的百日宴也就是在椒房殿一家几口聚聚而已。 鬼知道阎象这老家伙在搞什么鬼,硬生生的说了一大通道理,来给这个连名都没起的小家伙过如此恢弘的百日宴。 不过,也罢了。 正好可以借此次百日宴,让蔡氏知道自己非常宠爱幼女,省的他们不安心。 “诸卿不必多礼,同喜同贺!” 高诚微微抬手示意众臣,而后眼光扫了眼身旁的赵常侍。 “备宴!” 赵常侍也不含糊,当即高唱一声。 早就在四周侧殿等待的宫婢,纷纷端着酒食,排成两列,依次而至殿前,分置酒食。 高诚看着眼前的宫婢一个接一个的走过,再看看殿下,数百位宫婢穿行其间,在百官案上,各依尊卑,摆放酒食、食器。 很快,诸多敬奉酒食的宫婢便下了场。 高诚盯着身前案上的食器,不禁皱起了眉头,九鼎、三陪、八簋、二十六豆 小小的桌案,硬生生摆放满了。 这规格制度,分明就是以皇帝之制安排的啊! 目前还没有称帝,就这般用食,传出去声名可就不好了啊! 想到这里,高诚瞥了眼赵常侍。 那赵常侍嘴角一苦,暗中瞄了一眼下面的中枢令,随后颔首不语。 这下,高诚倒是疑惑了,阎象再怎么老糊涂,也不会不知道列鼎之制啊,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那么,就只能是其别有用心了。 高诚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近日来阎象的怪异行为,一边眯起眼睛。 这老家伙不会是想借自己幼女的百日宴,来搞三请加尊的最后一请? 想到这里,高诚也不再介意于此,反倒是想要看看,阎象准备拿什么,来诠释自己天命所归! 鼎食置备后,宫中大吕之声盛起,数十名舞姬,也相携来到殿前。 百日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伴随着乐、舞之伴,众多官员也纷纷放松了下来,多交耳互赞,或执酒相谈。可即便如此,也时时刻刻注意着礼之细节。 连端坐右侧诸案的武将们,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失礼之处。 毕竟,他们之中虽说也有不少出身世家,可更多的还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哪见过今日这般规制。 吃个饭还要分几鼎几簋,甚至连先吃哪样,吃多少都他娘的有规制! 高诚也很烦列鼎之制的繁琐,可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其余好吃的流口水。然后,静静的等待侍者奉食。 “世子殿下~” 无所事事的高诚,突然听到旁边女侍轻唤了一声,不由转头望去。 旁边姜纾也是 正见这家伙嘟着嘴,指着盛着鱼脍的鼎,伸着脑袋跟女侍说着。但显然,女侍不同意。小家伙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食器里的一块豕肉,闷闷不乐。 “嗯吭!” 姜纾不动声色的吭了一声,吓的小家伙当即埋下头,吃着豕肉。 看着这一幕,高诚也不禁苦笑了下,有些无奈,繁琐的礼节啊。 “报!” 就在这舞乐大盛之际,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高诚嘴角一抽,听着那隔着老远的大喊,抬目望去。在场中人,也纷纷望去,想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来破坏气氛。 舞乐,也停顿了下来。 诸多舞姬,看到奔来的宫中郎卫,纷纷退到百官身后,静静的等待着。 “启禀大王,军师祭酒、第八军副将庞德,同至殿外,请求觐见。” 宫卫报完,就蹭蹭的退下了。生怕大王发怒,因为这么点小事处罚自己。 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人多的份上,高诚少不得要抽这王八蛋几下。郭嘉和庞德来就来呗,放他们进来不就成了,至于打扰了气氛吗? 哎~不对啊!奉孝这小子怎么才来? 高诚愣了下,自己也有好长一阵子没见到奉孝了,一直以为是在帮着阎象准备三请事宜。毕竟,连钟繇和贾诩,也是好久不见人影。 怎地,现在才来,还跟庞德混在一起。 想到这,高诚瞥了眼义女唐瑛,庞德肯定是这丫头喊来的。 果不其然,唐瑛回应的点了点头。 “让他们速速进来。” “诺!” 赵常侍随声应诺,安排身旁候着的小宦官,往殿门去迎。 第1045章 宝宝 “臣拜见吾王,见过王妃,见过世子殿下!” “末将拜见吾王,见过王妃,见过世子殿下!” 郭嘉、庞德二人见礼过后,其二人身后一名白发苍苍的妇人,也走上前来,跪拜高呼道:“民妇拜见大王!” 高诚在注视着那妇人。 阎象也是疑惑的看着那妇人,郭奉孝可没说还有这么一出。不过,倒是那妇人手中的匣子 百官,无不是看着中央三人,有点搞不懂。 祭酒乃是大王心腹,前来参宴合情合理。庞德将军,不日也将迎娶王上义女,算是大王一家人,更没啥问题。 可这老妇人,是什么情况? “两位爱卿请起,夫人也请起。今日乃孤爱女百日之宴,不必拘谨。” 虽然不认识这老妇人,但高诚还是予以尊称。 “谢大王!” 郭嘉谢礼后,挺起身,带着笑意,又言道:“大王,李夫人听闻大王即将进位至尊,又逢大王爱女百日之宴,特奉上贵礼!” “嗯?” 高诚拧起眉头,看向夫人手中托着的匣子,有点搞不清楚郭奉孝这小子在整哪出。 随即,便见妇人踱步而出,将手中托着的匣子,抬到眉前位置,颔首高喝:“民妇敬献至宝,以请大王即皇帝位,祝公主殿下福禄永昌!” 一句话,从老妇人口中喊出,却没了那股慷慨之意,但却多了几分忧忧雅叹。 高诚摆了下手,示意赵常侍去取来看看。 同时,口中亦言道:“孤谢过老夫人予小女之贺了!” 丝毫不提即皇帝位的事! 赵常侍也没怎么在乎,一如平常,从妇人手中接过匣子,转过身来悄悄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又蹭的一下,合上匣盖。 目光失色,脚步也有些虚晃,魂不守舍的朝着高诚走去。脑海之中,全都在回忆着方才的画面。如自己所料不差,那应当就是,就是传国玺了! 高诚也察觉到了赵常侍的不同,不禁眯起眼睛。 查验他人所敬奉之物,乃是赵常侍的本职工作。毕竟,全天下想要暗害自己的不多,但也没少到哪去。即便是心腹郭嘉带来的人,也是一样,规矩不能破。 可从老赵担任常侍以来,看过的东西何以百计,怎地此刻如此失常? 怀着疑心,高诚紧紧盯着赵常侍走来,又盯着其奉到眼前的匣子,瞥了眼赵常侍。 赵常侍轻轻颔首,没说话。 高诚顺手接过匣子,既然没问题,那干嘛还如此大惊小怪。 随即,一手打开匣子! 额 面上表情瞬间凝固,看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的玺印,那种熟悉感呼啸而来。 这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传国玺吗? 以前从来没有称帝的心思,对于传国玺的感觉,虽然有后世的好奇和珍惜,但在周国面临巨大危机之时,自己还是毫不犹豫的送给了袁术。 可自打前阵子,严颜恭请自己称帝的那一刻起。 每一日,每一夜,自己都在想着它! 因为,不称帝,当真不知其重! 阎象所搞出来的百官一请,万民二请,自己很满意。而那三请所需的天命,自己也从来没奢望他们奉上真正的天命所归传国玺。甚至,自己一度考虑着给阎象打个招呼,随便弄些祥瑞,糊弄下老百姓算了。 但现在,它真的回来了! 曾何几时,自己深夜里都想抽自己俩耳刮子。 没事装什么清高,那传国玺能是说拿出去换着玩的吗?现在,事到临头了,想称帝连传国玺都没有。最坑的是,当初怎么就他娘的才换了八十万石粮食。 狗日的,现在自己就算拿八百万石粮,那袁术也肯定不会换! 所以,这传国玺是怎么被奉孝弄到手的? 高诚眯着眼睛,看了眼郭嘉,又看了眼那李夫人。而后,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取出传国玺,托在手心里,伸向御史大夫蔡邕。 “蔡师,还请一观,鉴别真伪!” 高诚的举动,让蔡邕也稀里糊涂,不过委实看不清大王手中托着的是何物。遂起身来,走近一观。 未至高诚身前,蔡邕耸拉的眼皮,当即撑了起来,紧紧盯着那镶金一角。 几有手掌方寸,又一角镶金,这般玺印,只怕唯有那传国玺了! 老蔡邕当即加快脚步,小心的从高诚手中接过传国玺,仔细的揣摩了其上之纽,又覆过来,查验其字。 真是传国玺! 随即,蔡邕目光就转向那妇人。此人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得到传国玺? 那传国玺乃楚帝袁术最爱之宝,必以心腹符玺郎藏之,焉会在其手中? 台下郭嘉见蔡邕看向李夫人,当即心有所会,拜言道:“启禀大王,李夫人正是大楚符玺郎李就之生母。传国玺本是李就所献,然于出洛阳之际,为楚贼追杀,身患有伤,故而臣请其母代为献之!” 郭嘉的声音很大,大到场内几乎所有人都能听的到。 即便是有些语词未能听清,但传国玺那三个字,怎么着都不会漏。 “什么?吾没听错,是传国玺?” “的确是传国玺,不过真的假的,楚国再不济还能丢了传国玺不成?” “废话,没听到祭酒说的吗,是楚国符玺郎冒死向大王敬献此宝。符玺郎,就是掌管玺印的啊!” “不会!郭祭酒这般能耐?能收买楚国符玺郎?” “不要命啦,小声点!” 随着郭嘉话音落下,顿时宴中之人,无不是交头接耳,谈论此事。 蔡邕将传国玺奉还于高诚,敬言道:“大王,老夫年长老迈。不若请长安诸望,火速进宫” 高诚皱了下眉头,目光盯着蔡邕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再说下去了。 真伪之辨,以后有的是时间。 于现在而言,这传国玺即便是假的,此刻它也得是真的! “好!李就假事楚帝,心系于孤,孤甚感之。有忠如此,孤复何求!传诏,李就所献之宝,孤心甚喜,特进李就略阳县公,赐金三千,钱两千万,丝帛千数。另,诏封其母,为重泉君,以加殊荣。诏封其嫡长子,为显亲侯。” “仆遵命!” 赵常侍也不给其余人反应的时间,当即应声,转身与候着的宦官说道。 李母愣了一下,才回味过来,当即跪拜谢恩:“民妇叩谢大王厚恩!” “重泉君速速请起,不必拘礼。” 高诚还不知道李就的底细,面上也是和蔼可亲,与李母说道。 李母心中五味陈杂,再度谢恩道:“臣妇代吾儿,拜谢天恩!” 这 高诚看向李母,无奈再言道:“重泉君多礼了!今日,正值孤之爱女百日宴,重泉君当入坐,与百官同僚,共庆之!” “大王,先得爱女,又得至宝,今日可谓是双福齐至啊!” “臣等恭贺大王!” “大王,王女百日之宴,至宝应归,可见王女必有天福。臣恭贺大王,恭贺王女!” “臣等恭贺大王,恭贺王女!” 看着阎象和下面郭嘉一应一和,带着百官庆贺,高诚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不论奉孝他们是如何谋划,能想到让传国玺,于爱女百日宴之日奉上,这份心思总归是好意。 “好!孤之爱女尚未取以乳名。值今日至宝复归,孤怀二宝,一乃爱女,一乃传国玺。即日,孤之爱女,便取乳名宝宝,意为孤之双宝!” 说到这里,唐瑛非常识趣的把宝宝抱到高诚面前。 高诚接过后,便宠溺的抚了下小家伙的脸蛋。 下面的百官自然无甚异议,只是乳名而已。宝宝两字,比起那些什么猪啊狗的,强太多了~ 于是,纷纷道贺。 宴礼遂继! 第1046章 聚议中枢府 大庆过后,高诚便当场安排阎象,准备召集群臣,明日宣德殿大议。 所议之事,自然别无其他,惟称帝一事尔。 稍后,群臣散归。 高诚宠溺的抱着宝宝回到椒房殿,逗乐了一会后,便回到静室,好生观摩着失而复得的传国玺。 当然,在独自享受的期间,也没忘记让赵常侍连夜去郭嘉府上,探寻具体事宜。以及,那李就及其母的底细。 大周新增的一位县公和一位县候,再加上其母的封君,说是家门骤显也不为过啊。若不好生打探下底细,那可不行! 而于此同时,长安中枢府内。 除了郭嘉外,阎象、蔡邕、严颜、贾诩、钟繇以及张松、庞恭,皆聚于此。还有九卿,少府秦怡、大鸿胪杜翕、太仆赵岐、卫尉夏育、太常韦端、光禄勋宋斌、大司农杨衡、廷尉阎忠。以及中枢仆射杨彪、大将军长史袁涣、司马段俚、御史中丞杨懿、尚书仆射庞柔。 在场中人,几乎掌握着大周绝大部分的政治权利。 厅室不小,却也被这么多人挤的满满的,尤其是排位论坐的时候,一群人纷纷嚷嚷,谦谦让让的,鼓动了小两刻钟,才都落了座。 既然是在中枢府,阎象又录尚书事,领百官。和蔡邕、赵岐两个老不死的让了半天后,当然还是自己坐在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蔡邕和赵岐,则是一左一右,分坐阎象两侧。即便是大将军严颜,也得给七十九岁高龄的赵岐让座。 前几年的时候,赵岐看起来就已经病怏怏的了,甚至一口气在家卧榻两年。结果,去岁的时候,又活蹦乱跳了。于是,这位原本没有引起大王注意的老人,就成为了太仆。 毕竟,放在这个六十岁都可能随时病故的时代,七十多岁的人,放到官场上,绝对算得上一霸。 这一干就是两年,太仆卿得益于其年长的岁数,也是威隆日渐。 “严兄,文良怎么回事?” 阎象扫了眼场中众人,独独发现少了一位军中的关键人物。 严颜耸了下肩膀,无奈说道:“出了宫,文良就回府了。他那人本就不好参与这些。今天百日宴,要不是王上专门派人去请,只怕他都懒得出来呢。” “嘿~罢了罢了,那吾等现在就开始谈谈大王称帝一事,怎么准备?” “阎相,今日大王得到了传国玺,又宴后安排几句。那明日,吾等是否还需要三请?” “三请还是要的,总不能虎头蛇尾啊!” 阎象回应了秦怡一句,而后又与秦怡言道:“不过,称帝所需准备的事务繁多,明天就要开始准备了。” “这点阎相放心,吾太常寺已经择好了良辰。明岁二月二十三,癸卯月壬申日,值西方大吉!” 太常韦端插口说道。 阎象冲着韦端点了点头,言道:“恩好~不过太常寺也需要专门安排祭者好生习授祭礼,万万不能出了差池。” “阎相放心,端明白。” “秦卿,少府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相令,大王帝服、冠冕已经准备好了。帝驾、鼓吹仪仗,尚未置备齐全。目前,少府诸匠正在全力制作。而车驾、鼓吹、仪仗所需人员,还需太常、太仆早做准备。” “此乃吾等份内之事,不过所需车驾、器物,可能及时筹备齐全?” “赵公放心,少府管辖匠户众多,明岁二月之前,势必完工。” “好!” “杜卿,大鸿胪寺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使者可有发出?” “业已悉数派发,不过相令,南中诸蛮,是否需要遣使往去?” 闻阎象相问,杜翕当即回应道,还多问了一句。 随即,阎象目光转向严颜和贾诩,问道:“南中战事如何了?若是有所平缓,让那些蛮夷过来倒也无妨,正好让彼等见识一下国朝威严!” “唉~恐怕不妥当。严斌那小子虽说已经率部退回了朱提,可同样南中散兵,也越过犍为属国,开始为祸犍为郡南部。看样子,雍慎此獠,想要拿吾大周的平夷军立威呢!” 严颜说完,贾诩接着说道:“猖獗蛮贼,确实可恨。若非弱楚之计,不宜有差,吾大周覆手可灭彼等!” “不是说联合越巂夷吗?怎么,越巂夷帅没动静?” “倒也不是没动静,只不过越巂夷帅的实力,实在小的可怜。在越巂郡还行,出了越巂,被雍慎兵马打的落花流水,不足堪用啊!” “永昌那边呢?” “王伉、吕凯显然也没吾等预估的那般厉害,根本威胁不到雍慎牢牢掌控的益州郡。” “杜卿,那便不要联络南中诸蛮了。不过,轲比能那边可莫要忘了。此獠虽说实力损失了不小,但日后对付步度根,还有点用。借此机会,予其施点恩惠,好处不少呢!” “阎相放心,翕已命人去了。不过,先前发诸使时,太常寺那边具体日期未定,到时还需要调查司散播下消息,言明期日。” “没问题,明日某与奉孝说一声。” 阎象应了一句,目光再转向卫尉夏育,说道:“夏卿,长安的戒备工作,明日就提上日程。调查司那边,某亦会让奉孝配合。即日起,务必保证长安,不能出现任何治安不利之像。” “阎相放心便是!不过,育是粗人,说话可能有些不太好听。诸君回去后,还需要安排家里的小子,莫要在此关键时刻生事。否则,到时候可别怪夏某不讲情面!” “哈哈哈~卫尉所言甚是啊!” 夏育话音刚落,便有人大笑着相衬。 说实在的,得益于大周的律法,长安的治安已经非常不错了。可总有那么一群勋二代、官二代以及军二代,混在一起折腾,尤其是还有世子殿下带头,更让人感觉棘手。 “还有世子殿下那里,蔡师也得好好管管!” 夏育不满的朝着蔡邕发了句牢骚。 “嘿~” 这下,蔡邕可就不乐意,反驳道:“汝先管好汝家那俩小子!还有尔等,不是汝等子弟,一个个天天围在老夫府上,世子殿下哪里会有闲暇出去。” “蔡师这话就不公道了,您可是世子殿下的老师。您吃肉,总得让吾等喝口汤!哈哈哈~” “哈哈哈~” 赵岐也不禁笑了起来,这种能时常开玩笑打趣的官场,只怕也唯有此朝了。 “行了行了,商量正事呢!” 见到场子有点失控,阎象当即制止说道,生怕这群家伙把话题带歪喽。 于是 中枢府的聚议,再度回归正题。 第1047章 国体、天命 次日大朝,百官俱至。 阎象等人以传国玺回朝,天命归周为由,三请加尊。 这回高诚也没有再谦虚,遂言明武功文治,及涉天命之应,命百官筹备称帝事宜。 随后,又商定国号、年号、增爵、封赏等事宜。 大半天的时间,就在君臣朝议间度过。 时归正午,大朝尽散。 周国诸府寺,于朝会后,当即命人传散大王准备于明岁二月二十三日,行舆兰池,祭天称帝的消息! 除此外,传国玺复归周国的消息,也是不断的在市井之间流传。 周国百姓,自然是闻讯而喜,上下鼓舞。 至于外界,那就不一样了。 楚国得到消息的时候,袁术等人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从李就盗宝出洛阳的次日凌晨,洛阳东门都尉报言张府车驾往函谷而去。紧接着,周军围谷城兵马撤回函谷,更加印证了这一点。但可惜的是,由于先前判断失误,等楚国精骑抵达函谷时,李就早就进入了周国境内。 甚至,由于李就的叛变,原本国朝谋划的军事部署,也就此放弃,业以为周国已经得到了具体计划,担心为敌所趁。 这月余来,袁术每天都在宫内怒骂着高贼匹夫。但楚国上下,多数不知传国玺被盗之事。 而现在,周国上下皆言传国玺出现在了长安,不由惹起议论纷纷。 为了应对这般尴尬的局面,楚国也迫不得已命人散播消息,谣传传国玺至始至终都在洛阳。周王所得传国玺,乃彼等伪制! 周国当然不虚,毕竟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楚国就是在硬撑着死倔。也是不断的反驳着楚国上下的谣传。 在这场关乎国体的争论中,自是谁也不肯轻易认输。于是,一番口水仗,就此打响 安坐在大河北岸的赵王,看着周楚两国在那里腻腻歪歪,也是挺烦的。从秋收开始,到现在都几个月了,就是不肯打起来,有意思吗? 迫不及待想要南下中原的袁绍,也只能看着微妙局势,老老实实的让邺城聚集的十万大军,尽数散归地方。毕竟,岁旦马上就要到了,两三个月后就得筹备春耕之事。 秋收耽误了下,没啥大问题,冀州人多地广,少个百万石粮食,影响不了什么,但春耕可不能误了! 至于两国的口水仗,袁绍遵从大臣的意见,敬请汉天子,下讨伐檄文。一讨楚国,夺回本属汉天子的传国玺。一讨周国,怒斥尔等妄称天命,僭越称帝。 总归,也就过过嘴瘾而已,谁也不会当真。 或者说,要是赵国此时攻打楚国,周国上下还巴不得呢。 随后,周国不服,以汉室无道,失之天命,群雄当共逐之。又大赞周王武功文治,德行仁厚,乃有为之明君,天命悉当归之。 于是,周国群儒,一边跟楚国打着国体之争,一边跟赵国打着天命之争,甚是豪气。 默默积蓄实力的齐王曹操,看着三位大佬来回谩骂,也不禁乐了起来。而后,自顾自的准备明年的发展计划以及军事部署。同时,又将逼近陈留的十万大军,撤回昌邑。 冬寒已至,周国早晚也会收缩兵马。按照程昱的猜测,明年四月份,春暖之际时,周军可能才会继续屯兵边界。到时候,再搭把手不迟。 南面汉寿王刘琦,默不作声,按照蒯越的谋划,招揽着外州避祸而来的才子。更以王妹,下嫁同乡山阳王氏嫡子王粲,以其族兄王凯为南郡太守。又重用和洽、杜袭等北方士子,掌居机要。 又加诸葛玄为王府长史,同时纳诸葛玄从次女为侧妃,以示亲好,再征辟侧妃长兄诸葛谨为汉寿王长史掾。不仅一口气将诸葛家上下老小拉入自己怀里,还断绝了黄氏想要拉拢诸葛玄这位豫章太守的心思。 接着,从江东逃到豫章避难的王郎、虞翻等辈,刘琦也亲自命人接至襄阳,登门请之,以尊位拉拢。 至于军事方面,则依旧以平定张羡之乱为主,为此王粲也写出了《三辅论》,以示师出有名。其才名,亦自此大显于荆州。 荆州没有趁机东取江左的心思,自然是让周国上下轻松了不少。 但孙策可没有丝毫放松! 柴桑惨败,对于孙策的打击非常大。举国精锐,损折七八,浮海雄舟,亦散去半数不止。吴国境内,更是宵小蜂起,趁机为祸。 从回到吴郡的那一刻,孙策就没有停歇下来。带着刚吃了大败的军队,来回奔波,剿灭江左各地叛乱。而江右三郡,则悉数交给了大将孙贲,使其镇守,谨防楚军、齐军犯境。 可以说,若不是刘琦没有东进的心思,楚国兼顾不暇,齐国屯兵边界,吴国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恢复环境。 初遭惨败的头几个月,整个吴国,时局不稳,人心不宁。 但熬过了这几个月后,吴国内部的动荡,也逐渐平息,步入缓和。吴国上下,也才有能力,重新征募将士,发展经济,慢慢舔着伤口。 周王欲称帝之事,早在两个月前,就传到了吴县。 这皆得益于身在长安的张竑,其信中一一言明了柴桑大败后,周国君臣的决策。周王欲加尊位,以世子龑为太子,以王之爱妹为太子妃,声援吴势。 书信中周国君臣的态度,让心境面临严重挫折的孙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虽说荆州没有顺江而来,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但未必就没有周王称帝的缘故。全天下,谁都知道周国仅有一位王子,也仅有一位世子妃,那就是自己的妹妹。 由是,当周国使臣抵达吴县之时,孙策丝毫不吝啬,亲自引国朝百官相迎,以示敬谢。 而后着书一封,敬请周王称帝,交由使臣代为转交。又命大将周泰,亲自携吴国所备厚礼,前往长安,庆祝周王称帝盛事。 时隔半年,孙策最终还是走出让将这一步。 周泰也没有拒绝,因为在先前大王已经寻自己商谈了许多次。不管去了大周后会怎么样,自己始终都不会忘了孙氏之恩! 孙策心中虽然不舍的周泰这位大将,但总得考虑日后。 经此大败,吴国非四五年之功,难以复声势。而四五年后,这天下局势恐怕就会愈加明朗了。 到时候,不论吴国是否有机会,自己都要为尚香准备一番。 有周泰在周国引为大将,日后尚香在周国宫内的处境,要好上非常多。毕竟,明岁二月二十三日后,尚香就是大周的太子妃了。 第1048章 解怨 就在周国上下,筹备大王称帝事宜之际。 高诚也终于偷的闲时,来见见那位奉上传国玺的李就了。 看着眼前之人,高诚无奈的暗叹着,具体的情况自己基本上都知道了。这其中,郭嘉等人对于李就的胁迫,自然也一清二楚! “略阳公,当年平黄巾之时,袁术肆意杀孤心腹手足,诸将愤而相攻。尊父,亦丧于此战,孤无话可说。不过,奉孝与公瑾,迫公之事,孤会命二人登门道歉。” 高诚注视着李就,口中说道。 李就摇了摇头,比起周王,自己心中才更加复杂。看着杀父仇人,在于眼前,可自己却顶着其赐予的略阳公,无可奈何! 刺杀?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罢了,然阖族上下皆为周王所控,委实不值。 “大王不必如此,郭嘉与周瑜,业已送来书信致歉,就已不介怀!” “如此也好,那现在就谈谈,汝父之死!” 高诚直接将话点明,打算今日和李就说个明白。毕竟,其可是大周的略阳公,若是擅自杀了,那可不行。而不杀的话,其心怀恨意,又居略阳公之位,也许威胁不到自己,但未必就不能威胁自己的家人。 “大王放心便是,就为了阿母,会暂时方下心中的仇恨!” 李就也不含糊,直言和高诚说道。 现在,母亲为贼所制,自己受限于人。但待阿母百年之后,自己可不会再如此沉沦下去了。 高诚长叹一声言道:“略阳公之孝心,孤甚为感叹。所以,为了日后孤之家事,公之阖族,今日得敲定下来。” “呵~大王想如何做?” 李就轻蔑一笑,说的好听,今天解决了这生死之仇。可,怎么解决?难不成,汝周王在称帝之前,会舍得那些荣华富贵,皇帝之尊? 看到李就的轻蔑,高诚莞尔一笑,也不在意,遂言道:“相信公也听说过孤所主导的葭萌之战?” 李就目光一凛,点头应道:“葭萌一战,两万残兵,大败数十万蛮兵,世之罕见,就久闻之!” “既然公有所耳闻,那孤便明说了。当年葭萌大战前夜,三军士气低落,孤削发代首,以示三军,势与将士同生共死,不胜则亡。遂士气高涨,将有敢死之心,士有奋命之念,由此大胜之。” 说到这里,高诚再度看向李就,又言道:“人皆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去之不孝。孤曾削发代首,脑袋上这颗吃饭的头颅,早就交给了当年葭萌战死以及幸存的将士们。现在,再削发代首,孤都感觉有些作作。可是,除此之外,孤想不到其他解决公与孤之间的深仇大恨!” 李就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的盯着高诚。 削发代首,这还真未听说过。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去之不孝。但仅是一束发,解自己心中血仇,不甘啊! “若公不以介怀,便以此法解公之仇恨。若公心尚不甘,孤也别无他法,只能顶着世人谩骂,永绝后患了!” 一句杀气凛凛的话,让李就如坠冰窟! 这就是了,吾为鱼肉,人为刀俎! “唉~” 长叹一声后,李就的神情,显然有些颓废、落寞、不甘。但,却又无可奈何! 听到这声长叹,高诚也明白了李就的决定。 自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真要是不从,尽诛李氏也顶多被天下人骂两句,反正又掉不了一块肉。 当然,他若是从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反正前世也没少剪头,一点头发算得了什么? 随后,高诚便小心翼翼的取了冠冕,解开束带,一头长发披肩而下。同时,又拿起桌案上准备的金匕,朝着李就一抬。 李就有些疑惑,不明白周王想要干什么。 “愣着作甚?虽说以发代首,但毕竟是汝父之血仇,还需汝来亲手做。难不成,还要孤来替汝?” 高诚一句话,让李就有些发愣。 目光直挺挺的注视着高诚,嘴角蠕动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而后,缓缓踱步上前,接过金匕。 “王上!” 旁边的赵常侍也想不通自家大王再搞什么,万一李就这贼厮 高诚压了下手,冲着赵常侍一笑,言道:“放心,略阳公心中自有分寸!” 李就拔出金匕,露出那锋锐的刃芒,绕过桌案,来到高诚身后。手中握着金匕,颤颤悠悠的杵到高诚脖颈前。 赵常侍身行刚动,便被高诚阻止了。 似乎,拿捏准了李就不敢下手的心思,言道:“略阳公,使汝亲自动手,汝应该明白孤的意思。” 李就颤抖的手,猛然后折,目光也凌厉起来,应声道:“臣多谢大王!” “臣?” 高诚嘴角一扬,感叹道:“听到汝这一声,孤心甚喜。放心,李氏有汝为公,孤可以许李氏子弟,立宗庙,世代祭之。” “诺!” 此时,想明白所有的李就,身行也不再颤抖,握着金匕,从高诚三千发丝中,截取三丝。 而后,复归案前,奉还金匕。 至于那三丝发,则藏在了怀中。 “公且回,待到称帝事毕,孤会再行厚赏李氏。” “臣明白,然臣尚有一请,请大王允之。” “公且言。” “臣冒昧以请大王,许臣为亡父立下衣冠墓!” 李就说完,直接跪在地上,轻轻叩首。 看着李就,高诚现在也不觉得这李就有多么小人了。也许背主忘恩,可能会为天下人所不耻,所谩骂。也许他不是一个好的臣子,但绝对算得上一个好儿子。 “人伦孝道,孤岂能不许!可!” “臣,叩谢王恩!” 谢过后,李就便抬步离去。 待李就离去后,高诚才摇头长叹,与赵常侍说道:“老赵,让人继续盯着。只要他不做出格之事,那便不用管了。” “大王,依仆之见,还是杀了为好,免其另生祸端。” “让汝怎么做,就怎么做!” 高诚眉头一横,冷言道。 赵常侍一惊,当即伏身在地,叩首请罪:“仆知罪,仆领命!” 自己怎么就忘了,马上大王就要称帝了。看来,以后很多地方都要改改口,格外注意一番了。 而高诚则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常侍,冷哼道:“跪着,一个时辰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另外,让宫里的宦官,也都注意些。时代不同了” “诺!仆领罪!” 第1049章 大礼在即 岁旦来至,大周百姓在安平的夜晚,迎来了明武五年,也即是197年。 新的一年,肯定会有许多大事发生。 因为,在二月二十三日,大王将即皇帝位,天下自然也会因此生异。不过,会发生什么,对于老百姓而言,没什么好猜测的。 若是国朝伐他国,自有子弟出征,建功立业。若他国侵国朝,亦有子弟迎面击之,退敌于诸塞之外。而他们,只需要安分守己,奉承国令即可。 但国朝百官,于此关键时刻,却是更加的繁忙,连休沐之日也一并取消了。 实在是称帝事宜在即,再谈休沐,唯恐准备不当。 天下诸使,也纷纷汇聚长安,以参加周王的称帝盛典。 赵、楚二国不多说,口水仗还没停下来呢,更不可能派遣使者入周了。而齐王曹操,派来的还是吕虔,领着十几人的使臣队伍,携带厚礼,下榻长安曹丕府上。 孙策的使臣便是周泰,径直入了长安孙府,也不出去与他国使臣谋面。倒是张竑,来来往往,与吕虔交流颇多。 接着便是北面轲比能的使臣了,来者一个老胡夷而已,没人在乎。大鸿胪寺的寺丞也不过是安排彼等下榻驿馆,让手下人好生招待而已。 同时,西鲜卑步度根的使者也到了长安,与轲比能的使者队伍,仅一墙之隔。如此,两家自是生了不少龌龊,让驿馆的吏员,恨的牙痒痒,几次通报京兆府来抓人。 眼看着称帝的时间越来越近,最让周国上下没想到是,辽东公孙度也遣使而来,与最南边的交趾士燮的使者,同至长安。 公孙度使臣抵达长安,诸多外使皆都准备看赵国的笑话了。 辽东在哪? 就在幽州的屁股后面,毗邻扶余、高句丽、乐浪郡。 天下大乱之际,当年的燕王没心思管辽东以及更东边的玄菟郡和乐浪郡。因为太远了,而且有贫瘠寒苦,本就不富裕的燕国再摊上辽东和玄菟、乐浪,日子都没法过。也就没管过辽东的事,任由公孙度称王称霸。 燕王灭亡后,赵国屯兵幽土,公孙度便上表归顺朝廷,自然也就懒的再管。再加上还有乌桓人拦在辽东西面,也威胁不了幽州腹地。 但随着乌桓主力于雁门几乎全军覆没,辽东公孙度也失去了掣肘,开始了自己的扩张之战。东伐扶余、高句丽,重新将扶余和高句丽纳入了玄菟郡的版图。而后,又南下乐浪,驱逐三韩,恢复乐浪郡县。 扶余王尉仇台、高句丽王伯固皆附之,其声势大振。南面三韩,遂俱畏之。 短短几年功夫,辽东公孙度便打下了辽阔的基业。由此,对于原先自称的辽侯,就有些不满意了。 而今,来到长安,那意味自然就不同了。 赵国,将居于何等地位? 果不其然,消息一传到邺城,没两日天子讨贼诏书,就公之于众。命幽州刺史李宣,整集幽州兵,东伐辽东。 但公孙度偏安一隅,既然敢行此事,自有一定的底气。 且不说辽东偏远,辎重难行,仅是现在寒冬凛冽,赵军东伐辽东一事,起码也得半年后再做计较了。 随着时间渐近,大周终于迎来了最鼓舞人心的一天。 二月二十二日是夜。 高诚也是几乎一宿没睡,抱着传国玺,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硬是眼看天亮了,才小眯了会。 但二十三日一大早,高诚却是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彻夜未眠的疲倦。 任由宫婢为自己披上玄赤相间的皇帝华服,上绣日、月等十二章纹,戴上十二旒衮冕,着四色黄赤绶。绶上钩络,左悬皇帝剑,又挂玉佩,携周王印玺。 整整捣鼓了半个时辰,诸多宫婢才为自己穿戴好整套一副。同时,还有不少宫婢端着其余几套皇帝服饰,立于侧。 这些都是需要派上用场的,称帝之事,非同寻常。仅是祭祀,就需要好几场。而祭祀规格的不同,穿戴的服饰自然也大有不同。 着装完毕后,这才在宦官、宫婢的环视下,走出宣室,朝着宣德大殿而去。 途转椒房殿。 姜纾还是以前的那套周王妃服饰,蔡玑几人也不例外。倒不是没有订制皇后衣饰,而是皇后需得皇帝册封。 眼下大礼还未开始,姜纾自然是不能着皇后服饰,亦包括其余人。 高龑似乎也倍受叮嘱,知道今天不是个平常日子。一身穿戴严谨,搭配着那严峻的小脸,颇有几分镇定沉稳之风。 而后,众人行至宣德殿。 文武百官早已在中枢令阎象和大将军严颜的率领下,于殿外恭候。 随即,传百官入殿。 由常侍宣读称帝之命,百官山呼恭迎吾王移驾。 众人籍此出宣德殿,至殿群外,少府、太仆、太卿三寺,早已准备好车驾、鼓吹、仪仗,及所属人员。 宫中郎士亦披甲挂稠,以张威武,列于两侧。 随即,高诚入帝撵,居其内。以中枢令、大将军各居左右,以太仆掌缰绳,以御者作驾。高龑乘于其后车驾,以世子僚属掌车马而行。妃妾皆尚其后,各乘所车。而百官,亦皆入车驾。 诸多甲士,各归其位,环伺在这足足二百余辆车驾之侧,更兼有宦官、宫婢无数,常侍左右。 及吉时到,鼓吹骤响,数十甲骑开道,车马、卫士横行,直出未央宫。 出直城门,折道东去,经明光宫,入内城,其中公侯、勋贵、外使早已做好准备,各置车马、厮仆,静候。待大驾过后,方随百官同行,朝着外城而去。 行至外城,甲士更多,京畿守备军几乎全员调动,分布在内城通往洛城门的这条大道之间。 比起以前的大庆,这一次长安的戒备更加森严,所有百姓不得出门,阻拦大驾。所有商铺、市闹悉数关闭,不得惊扰大驾。 整条大道,一望不见其末,却是空无一人。 两侧二层高楼之上,也皆不见打开之样。实则乃是调查司,早就伫于其间,谁敢居高而开窗,那就是死路一条。 虽说大王现在还没有称帝,但正在去往称帝的路上,尔等开窗,居高而俯之,是何意哉? “拜见吾王!” 京畿守备军的将士,纷纷单膝跪地山呼大喝。 而大驾,视之不见,继续往行。 第1050章 称帝大典 方出洛城门,于城外恭候的诸多朝野名望及乡亭三老,几三万余人,皆拜呼万年。 于诸望、三老面前,高诚亲出曰起,命彼等随行,参称帝大典。 北去队伍,再一次增加。 同样,早已准备妥当的羽林骑、虎贲郎以及卫尉、光禄勋所属各部,亦是参与行伍,护持左右。 行及五里,还未抵近中渭桥。 聚集围观的百姓,就已经开始欢呼起来了。 严肃了快半日的高诚,也是扯开车驾窗子一口,瞄着外面的景象。 只见所过之处,百姓皆是伏身在地,耳边传来不断的山呼万岁。可惜,今日大典,礼制甚严,自己根本没法出车驾,观望盛举。 但听着那山呼海啸的声音,少说也得有个数万人! 然而,这个猜测,还是远远低估了。 前往兰池的队伍,仅是诸望、三老就有近三万人,又有虎贲、羽林、宫禁及卫尉、光禄勋所属,亦有万人。再加上其余王室宗人、公侯勋贵、百官家属、宦官、宫婢、厮仆等,不下五万余人。 至于中渭桥左近,更是人山人海。 从此至桥头,五里之间。自渭桥为中,东西两分,又有二里有余,皆是长安百姓。而渭桥对岸,更有冯诩百姓,亦列于对岸相拥,以观盛举。 没错,他们只能在这渭桥左右观望大王来去。再往北去不远,便是兰池,周遭悉数封禁,擅入者死。 为了抽调出足够的将士守卫,大周更是调动了蓝田大营常年保持的两万新兵,以维持秩序。 大驾过中渭桥,径往兰池。 设坛祭天之场所,便在兰池宫外不远处。 而兰池守卫的警戒范围,可以说直至渭桥北岸的围观百姓处。 待到了祭坛处,周围清平的巨大的空旷地,也很快被随行人员塞满。诸多甲士,层层环扣,维持着秩序和安全。 高诚车驾则是入了兰池宫前殿,于此静候良辰。 没休息多长时间,良辰便至。 高诚再度穿着那二三十斤重的衣服,朝着祭台而去。 依旧是那山呼万年相伴,高诚走上了祭台,身侧少府谒者相伴。 先祭苍天,后祀后土,以祭词告天地,禀明神灵。 又作诏曰:惟中国之君,自始皇帝起,历经二代而终,传于汉高。汉高起于淮泗,戡定天下,汉武扬兵北幕,悬单于首于华阙,汉室大昌。中承新朝,汉光武复之,由而再兴。然传于桓、灵,荒暴不止,以致天下困苦,黎民难存,九州遂分,天命尽失,群雄逐鹿。朕起于关陇,兴正义之师,伐残暴之举,遂有国周。置英贤于左右,施以德政,四下安平。今百官、黎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勉徇于情于周明武五年二月二十三日,告祭天地于兰池之畔,即皇帝位。于此,定天下之号曰大周,以周元年续之,是为明武。是日,恭诣太庙,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大社大稷于长安,分置南北郊。以册宝立妃姜氏为皇后,嫡长子龑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大周明武五年二月二十三日! 诏毕,即皇帝之位。 而后,有司奉上皇帝六玺。 高诚敬而纳之,悬于绶带。 再三敬拜天地,而后移驾东北。 至汉高祖长陵,早已寻觅好的汉室宗亲,恭列长陵外左右之侧。 咸使相引,遂至于陵庙。 而后,作祭作词,拜而敬之。 祭拜过汉高后,便有汉室宗亲,奉上传国玺,以示天命,自汉归周。 高诚三拜玺印而受之,诏封其为归命公,许立社稷、宗庙,传汉之祭祀。 整套流程下来,丝毫没把正儿八经的大汉天子刘辨放在眼里。当然刘辨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自己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已经当着高皇帝的面,把天命归于大周了。 稍后,又回到兰池。 再祭天地,承奉至宝,以示天命归之。再祭四海山川,诸灵神袛。 至此,称帝大典算是结束了大半,百官万民陛下万年、大周万年以庆。 随后大驾折返长安,归于太庙,祭告诸祖。追尊文王为文皇帝,祖父为太皇帝,曾祖为高皇帝。 敬告祖先后,称帝仪式,才算正式完毕。 而后,高诚领百官归宣德殿。 正式册封姜纾为皇后,授皇后印绶。册封蔡玑为贵人,秦妃、林妃皆为美人。 接着,正式册封高龑为皇太子,加秦王,授秦王印绶,居太子宫,许开府。同时,册封世子妃孙氏,为太子妃、秦王妃。 再册封嫡长女高琼珶为长公主,位同诸侯王,授长公主印绶。册封嫡次女高宝宝为京兆公主,位同郡侯。册封义女为河东公主,位同郡侯。 除去嫡长子的太子位,以及嫡长女的长公主位,公主亦或日后所诞皇子的封爵,基本上也由此定下论调,那就是位同郡侯,连县公都没得。 如此制度,自然是为了限制日后皇子的权利。毕竟,他们只是郡侯,即便再怎么混也最多混个县公。但是跟太子所居的秦王一比,就差之千里了。 而嫡长制,自然也是大周的传位之制。 把自己一大家子封完后,就轮到百官。 三公自是不用多说,悉数加封县公,而郡公则是留给追封的,总不能日后诸公薨了不追赠。至于国公,即便是三公,也未必就能享受到追谥国公的待遇。 九卿悉加郡侯,军将悉封郡侯。其余诸官,依劝进之功,悉数进加。 大肆封赏过后,国朝并没有开始举国大酺,而是准备了一番后,马不停蹄的就赶往冯诩郡,直奔黄帝陵。 好在路程不远,高诚领百官皆乘快马,终在三月初三赶到了黄帝陵。 早就准备妥当的栗邑令,恭迎帝驾入黄帝陵。 而后,高诚领百官,大祭轩辕始祖。 后命谒者引黄帝陵中香火,归于长安社稷,以示香火传承。 又诏封栗邑令,兼黄帝陵令,负责修缮黄帝陵,每年祭祀,香火不断,祭物不绝。 待到黄帝陵香火,传至长安大周社稷后。 高诚又领皇后、太子、百官敬祭,祈告香火不绝,社稷永传。 三日后,帝着天子服饰,登新建南北郊。 祭天于南郊,就阳之义。祀地于北郊,即阴之象。 奉传国宝玺,秉轩辕香火,即天子之位。 第1051章 明武五年 称帝之后,大周便陷入全国狂欢的热潮。 大酺三日,这是大周第二次举国大庆。 三日后,新的朝会开始! 大周也制定了新的军事、政治方略,政治方面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事情,主要还是春耕以及台寺下县的准备工作。 而军事方面,依旧是弱楚计划的继续。 其余诸事,几无所动。 朝后过后,大周皇帝高诚也一一接见了来自华夏各地给自己庆祝的使臣。 齐国吕虔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多多往来,顺便谈一下春种过后,齐军屯兵边地事宜,以继续进行弱楚大计。 孙吴那边倒是让高诚欣喜了一下,吴国大将周泰,自此归周。作为久在东南的吴国大将,周泰对于水战还是比较熟悉。虽然比不上蔡瑁,但绝对比大周这帮旱鸭子强! 高诚也不吝啬,直接任命周泰为汉中水军军将,总揽汉中诸舰及水军将士事宜,加郡侯。 士燮、轲比能的使者,都只是赏些财帛,就此作罢了。 唯独步度根的使者,让高诚也感觉有点棘手。倒不是说来者有多么厉害,而是其所提出的一条建议。 暂时打发步度根使者回驿馆后,高诚就命人传来阎象、郭嘉、贾诩等人。 “方才,朕接见了步度根的使者。依其言,步度根有意与吾大周,合通丝路。诸位爱卿,觉得如何,是否可行?” 还是在静室内,如同平常一般,高诚坐在上首,看着几位心腹。 阎象几人也没有说高诚一称帝,就变得彻底拘谨,不过也约束了许多。只闻阎象说道:“陛下,与步度根合通丝路,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不错,丝路初开之际,西域不过蛮荒之地。而通丝路不过百载,西域之富,堪比中原。臣虽经走丝路,但也知道西域诸国多设关卡,甚至强买强卖,剥削吾汉商过甚。而后转卖康居、大月氏、贵霜等国,图取厚利。如今国朝尚未一统天下,国力难触西域之远,且西域又为步度根掌控,实力强劲,难护国朝商贾之利益。” 钟繇亦是开口说道,抱着不支持的态度。 而郭嘉在思忖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阎相、元常兄,嘉以为不是不可行!” “奉孝,此时开丝路,无异于增强步度根的实力。日后,西北之大敌,必难除之。” 阎象皱着眉头,直接反驳说道。 郭嘉摇着头,回道:“话不是这么说,开丝路的确对步度根有莫大的好处,但对吾大周的好处也绝不小。往年,丝路尚持之际,国朝能获利多少?河西一失,丝路一断,国朝又少了多少商税?” “国朝现有巴蜀、关中富饶,税负达十万万钱,已补当年丝路之损!” “当年丝路仅有关中商贾可行,而今国朝坐有巴蜀,且商贸日盛,再开丝路,国朝获利,必比往年更甚。” “未必,若是步度根从中作梗,他得到利益,比国朝要更多!” 钟繇拧着眉头言道。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步度根从中所谋之利,会比国朝更多,但那又如何?当下国朝所需的是什么?是不断的扩充实力,早日戡平天下。只要天下一定,区区西域,何以与整个中原争锋?” “步度根实力若盛,亦会并轲比能,重现檀石槐时期鲜卑之盛!” “檀石槐不还是死了吗?鲜卑不还是分裂了吗?只要国朝一统,即便是与鲜卑再打一场汉匈之战,那又如何?中原地茂物盛,人口众多,打得起百年大战!而西域和草原,他们也许能猖獗一时,但绝对耗不过中原!” 郭嘉坚持己见。 一语过后,贾诩也站了出来,帮衬说道:“陛下,臣以为祭酒所言正是。纵观古今,北方夷狄之崛起,无不是趁中国之衰弱。匈奴起于楚汉之争,鲜卑起于汉羌之战,而今天下大乱,故无暇无力压制彼等,使尔做大。然,只要吾大周一统天下,聚中国之力,四方蛮夷,何有不能破者!” 高诚也是有这种想法,那就是先统一全国。之后,即便西鲜卑再强大,只要大周能够用好轲比能这颗棋子,那鲜卑就不可能有汉初匈奴之强势。 但自己心中也担心,万一,万一大周无法做到一鼓作气,统一天下。那么,西鲜卑步度根就有可能一统天下。而且,步度根也未必就会看着大周统一中国。 “诸卿先回去,再商议商议,看看如何取舍。朕,也回去再思虑思虑。” “臣等遵命!” 是否重开丝路,并非一件小事情,关乎着国朝的命运,谁也不敢轻下绝断。 于是,这一商议,就是小半个月。 与此同时,大周内部的春耕工作,也相继开始。军队方面,也再度拉开边境演习。与去岁唯一不同的就是,第八军抽调至了伊阙关外,与第三军合兵一处。至于函谷关,有着充足的守卫,楚军也没办法短时间内拿下来。 周军的调动,自然也影响楚军的调动,甚至楚军的动作,要比周军更大,显然是想打上一仗,摆脱周国军事威胁的尴尬的处境。 此外,就是赵国的动静。 大周皇帝高诚册封公孙度为辽王一事,让整个赵国都感觉很恶心。 辽东的军事实力,并不怎么样,军队不过四五万。再加上高句丽和扶余的仆从兵,也不过八万人左右,而且战斗力低下,甲械不全,粮秣不充。 可,那地方实在是太远了,而且山多天寒,击败辽军简单,但想要彻底剿灭辽军,却是很难。 再加上中原局势紧张,大赵不可能抽调主力,去讨伐公孙度。 更何况,即便是拿下了辽东,又能如何,只会让赵国摊上个烂摊子,丁点好处都没有。 然而,不打又委实太丢面子,且身后多了一个周国的狗腿子,不教训一下,边境都安宁不下来。 于是,赵国观望了周楚边境好久,见还是跟去岁一样打不起来,也就抽调了部分主力部队,赶往幽州,准备杀杀公孙度的威风。 让他知道,赵国也不是好惹的,老老实实在辽东那嘎达圈地自萌,别总想着出来蹦跶! 第1052章 大战在即 四月刚过,大周第一支前往西域的商队,正式从长安出发。 开通丝路一事,商议了许久时间,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虎谋皮。同时,由周军负责自武威郡内至长安一段商旅安全,由西鲜卑军队负责自张掖郡至葱岭一段商旅安全。葱岭以西,就听天由命了。 此外,在与西鲜卑使节的商催中,大周不费一兵一卒夺回了武威郡,这一点也是周朝上下同意开通丝路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武威郡并算不上什么富庶之郡,但其好就好在它所处的地理位置。西扼守河西通道,北抵大漠,南蔽金城、汉阳、安定三郡,东接北地郡。 先前武威丢失之际,西鲜卑游骑大可径入凉州腹地汉阳,或南下金城、陇西,或截断北地富春的退路。而对于凉州守备军来说,防守压力大大增加,甚至国朝还得调动第七军,来协助凉州守备军防守西北诸要。 现在,武威回到大周的手中后,虽说一样要在武威屯积重兵,但总算是可以遮蔽武威身后的凉州诸郡。不至于向先前那般,胡骑可以随意在凉州诸郡肆虐。 当然,战略防守仅是其一。步度根为了开通丝路,不惜使河西王边靖手中最好的一块地盘,还给大周,那边靖又岂不会多想,非常有利于大周离间之计的实施。 除了武威郡外,开丝路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大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西域散发自己的影响力。再不济,大周也能更加便捷的支持西域反抗西鲜卑的势力。 四月末,华夏大地上的春耕事宜,正值最繁忙的时候。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得到大周皇帝册封的辽王公孙度,挥师西进,大举进攻幽州。辽东兵马不多,两万步骑而已。反倒是扶余兵和高句丽兵,却是达到了五万之数。 足足七万大军,可以说辽国算是倾国而出了。 不过,也属正常。辽国诸郡以及扶余、高句丽所辖的地盘,耕田本就稀少,自然也能在中国农忙时节,出动如此多的军队了。 辽军大兵压境,赵国幽州兵马自是不甘示弱,更何况幽州境内,还驻扎着两万来自邺城的精锐部队。 赵幽州刺史李宣闻讯后,二话不说便抽调了两万郡兵,划到常年驻守幽州的韩猛所部。 由是,韩猛率精锐部队三万余人,外加幽州郡兵两万,五万兵马开往辽西临渝,出城东二十里扎营,扼守辽西走廊。 对于韩猛的操作,公孙度也是非常不爽。 自己好不容易称了王,这回出动大军也就是想到辽西、右北平这俩贫瘠的地方,抢上一波,让扶余王和高句丽王明白,自己不是以前的辽侯了。 结果,这韩猛都不打算让自己进辽西。 那辽西的百姓,有三千户白,值得保吗? 于是,公孙度扬大军进入辽西走廊,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韩猛这孙贼! 当然,面对强大的赵国,公孙度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找帮手。 五月刚到,幽州北面的中部鲜卑以及西部鲜卑,在轲比能的率领下,再度南侵劫掠。 上一次,轲比能大意之下,被并州的赵兵杀的丢盔弃甲,早就怀恨在心了。经公孙度这么一勾搭,立马便上了船。 不过,经历了上次的惨败,轲比能可不会再小觑赵兵了。 自云中直至右北平,足足数千里的边塞间,到处充斥着鲜卑小股部队。鲜卑兵也没有再攻打山谷间的陷寨要塞,反而是不断的从其余山道,朝着幽州腹地杀去。 而这,才是鲜卑人最习惯的作战方式。 像周国的那什么墙式冲锋战术,净是坑人!上回大战,要不是非要使用墙式战术,跟赵兵正面刚,再怎么着也不会败那么惨! 身在邺城的赵王袁绍,看着屁股后面的俩跳骚又出来蹦跶,直气的牙痒痒。 尤其是那公孙度,胆敢向周国称臣,自己还没讨伐他呢,他倒是先打上门来了。随即,赵王命大将颜良,率军三万北上,协助幽州兵马。又命屯驻在河内的袁谭大军,抽调部分兵马,回防晋阳、雁门。 没办法,值中原时局正紧,赵国不可能不顾天下大势,费心劳力的去灭掉这两只跳骚。轲比能那贼厮就不说了,手底下全都是骑兵,反观赵国上下,自打乌桓人差点被灭族后,骑兵部队也只剩下三万余骑。 而且由于乌桓人被迫进入幽州避难,也失去了大量的养马之地。赵国骑兵部队的扩充速度,远远慢于数年前。 更何况,轲比能那厮打不过还能往南幕跑,以步兵居多的赵军根本没办法将轲比能一口气打成元气大伤。 辽国也是烦人,距离那么远,躲在苦寒之地好好的过日子不舒坦吗,非要来找茬。偏偏赵军也不可能抽调主力兵马,远去辽东灭了公孙度,太远了。 如果说拿下中原后,倒可以考虑消灭公孙度。 天下大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随着公孙度和轲比能合伙打算抢劫赵国的消息传到中原,立即引起周、齐、楚三国高层的警惕。 北方大佬被牵制诸了,中原的局势也出现短时间的天平倾斜。 周国一连三日大议,商催着是否趁机尝试伐楚。而楚国先动了一步,春耕即将完毕,早就耐不住心思,想要打破周、齐两国的夹击态势。 楚以大将军张勋,率领京畿五万兵马,东进虎牢。同时楚卫将军刘勋,率驻陈留三万余众,东抵陈留、济阴边境。身在汝南,任楚骠骑将军的桥蕤,亦是聚集汝南、陈国、颖川、梁国四郡郡兵。 楚国军队的调动,显然是打算以大兵,先行进攻没有险要可守的齐国。 虽说在齐军手里,楚军吃了不少的败仗,但在周军手里也一样没讨的好啊。相比起昌邑一带那平坦的地形,周国还拥有函谷、陆浑、武关等险要,是个人都知道该先打谁! 至于周国的进攻,楚国上下也不是没有防备。洛阳有诸塞设守,面临的周军也只有伊阙外的第八军和第三军,不到四万周军,怎么着也能防的住。南阳面临着周国主力,压力不小。不过桥蕤调集的兵马,也随时可以根据战场局势,决定其支援方向。 楚国几路大军的动作,曹操也立即作出反应。 齐国的实力并不差,占据着青兖徐三州之地的曹操,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早就消化了青州和徐州。 帐下兵马不多,但也有个十五万。 得益于周、楚、赵三国互相暴兵,实力稍逊一筹的齐国,自然也是要大举扩充兵力。不然,每一次开战,都要做到以少胜多,曹操也不敢这么玩。 同样,维持大量军队,对于各国的财政压力自然也非常紧张。 所以,对于即将来临的这一仗,老曹还是打算兵分两路,速战速决! 第1053章 大将军府 五月中旬,齐国密探将齐王操密信,交与身在长安的吕虔。 吕虔当天便求见于高诚,商谈机密。其一离去,高诚便又唤来郭嘉、贾诩等人,商量了会。而后,传诏大将军府,于明日恭迎帝驾。 次日一大早,高诚便早早出宫。 与常时不同,今日高诚特意穿上许久未披的甲衣,头戴武牟,腰悬天子剑。乘战车出宫,直奔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就在未央宫旁边不远,没走片刻,便至于此。 正值卯时。 大将军严颜率府中属官、从吏及军中将校,纷纷见礼。而其侧,贾诩亦率参军寺诸人、庞恭率宪台诸人,同是见礼。 礼过之后,高诚先行,余者鱼从而入。 各自落座后,高诚环视左右,厅堂内聚集的大周英才可不少。 大将军严颜、大将军长史袁涣、大将军司马段俚及大将军府从事中郎张承、黄权,大将军府校尉李异,军司马庞乐。大将军府主薄鲁肃、东西曹掾庞延、张就。大将军掾李义、射援、贾穆、金袆等。车骑将军徐荣,属官、掾吏皆无。卫将军张卫、卫将军长史杨松、卫将军司马张富,掾吏无。 卫尉夏育、光禄勋宋斌。京畿守备军军将士孙瑞、副将第五儁。羽林中郎将姜叙、虎贲中郎将杨阜、骁骑校尉李深、骁骑校司马梁义。 以及齐国曹丕、吕虔二人。 众人驻足正中,则是一张平摊着的天下舆图。 “大将军,今日朕亲临大将军府,诏诸将聚议,乃是为配合吾盟军齐军之军事计议。子恪,汝先与大将军,及诸君再说明一遍。” “外臣遵命!” 高诚说完,吕虔当即拜礼应命,而后看了一眼厅内满满的人,抬起步伐,来到了舆图前。 众人,也纷纷移步,围绕着舆图,准备听听吕虔如何说道。 “在下吕虔,见过诸君了。虔奉吾王之命,特向陛下求援,实乃楚国声势太大,吾齐国一力难支啊!” 吕虔先是客气了一下,众人也皆纷纷回礼。 而后,吕虔拿起舆图上的一根精致木棍,直接点在齐国国都昌邑,与众人道:“诸君,此番楚国军队的调动,想必皆有耳闻。楚大将军张勋率众出虎牢,与刘勋汇合,有兵八万余众。而汝南方向,桥蕤亦是集结大量兵马,同样在五万左右。这些军队,据吾齐国密探所察,张勋率领的八万楚军主力,皆是精锐兵马。而桥蕤所部,则大多是新训之兵,也就是跟吴国打过一仗。” “而南郡则是由楚国太尉袁胤亲自坐镇,有兵马约三万余精锐。纵是抽调南阳郡兵,也不会超过四万人。所以吾王打算,亲自率领五万兵马,进屯定陶,对峙张勋所部。而吾齐国大将于禁,则率八万大军,自徐州直击汝南。其余两万兵马,镇守大河沿岸,防止赵军南下。” 吕虔说到这里,场中很多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也都有所猜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吕虔便大声喝道:“诸君,吾王使虔,敬邀陛下,两家分楚!” 高诚在上首满意的点点头,笑看向严颜,问道:“大将军以为齐王之策,如何?” 严颜盯着舆图,沉吟道:“回陛下,臣闻子格之言,想来齐王是想要吾大周出兵南阳,与于禁将军东西夹击,先消灭楚国南部之兵。此计,确实可行!但需得先给荆州找点事做。否则,荆州军若是北上驰援,吾两国兵马很难迅速会师。有所迁延的话,张勋也必会放弃进攻昌邑,转为防守,调兵南下。” “噢~” 高诚眼前一亮,再问向严颜:“文良有把握一举即溃袁胤主力?” 说起来,今日大议,就是为了看看大家伙的意见。自己心中也有点想法,若是能趁此机会灭了楚国,对于大周来说也算得上好事。可就是担心徐荣和于禁,能否迅速击溃袁胤和桥蕤的主力部队。 这方略,说起来连计策都算不上,而且成功的机率不大。因为无论是袁胤还是桥蕤,都会紧依城池防守,想要迅速击溃对方,很难的好不好! 严颜摇了摇头,说道:“文良手中只有五万精锐,那袁胤在丹水城呆了大半年之久,日夜修建工事,想要迅速击败对方,完全没可能。但,依臣之见,吾等无需击溃袁胤。大可让文良所部携带部分军粮,绕过丹水,直取武当,而后从汉中走水路,输运粮秣。到时,袁胤必然从丹水而退,想必文良会有办法对付撤退的楚军。” “” 高诚眨巴了下眼,还别说,自己先前确实没有想到。汉中沔水的水流量虽然不大,但维持五万将士,应该问题不大。更何况,也不需要维持多久,国朝大军只要拿下武当,袁胤就必须要撤出丹水。不然,被截断粮道的可就不是周军,而是楚军了。 想到这里,高诚又看向吕虔,问道:“文则那边,可有对付桥蕤的法子?” 吕虔摇了摇头,言道:“陛下,吾王也是尽数将精锐部曲,交付于将军。至于如何破桥蕤,只怕唯有于将军自己知道了。” “那诸君,可有良策,掣肘荆州兵马,尤其是荆州水军!” 高诚问策于众人。 众人无不是苦笑不已,荆州水军太强大了,东吴若是没有先前的柴桑之败,或许还能牵制下。可现在,根本没办法。 严颜长叹一声,言道:“如若无法牵制住荆州水军,那自沔水运粮,也就无从谈起了。想必,此时刘琦也未必会坐看楚国灭亡。” “不错,离间之计,虽然还在施行,但效果并不大。刘琦前阵子招揽名世贤才,手下聚集了不少智绝之辈,不会如此看不清局势。” 献出离间计的张松,与此刻也挺身附言。 自己的离间计,并不算什么阴谋诡计。按照原本的计划,离间三年,弱楚三年,楚国虚弱不堪之时,联合齐国拿下楚国,亦或者是诱惑赵国南下。此间关键就在于大势,要让刘琦明白即便出兵相救,也只会损兵折将毫无利益可得。如此,灭楚便再无荆州掣肘。 但现在,大势还没来到! “不过,臣倒是以为,此时非灭楚之良机。不若,以大势相逼,如此楚国必求救于荆。而吾朝亦可遣使说荆,许其南阳、江夏二郡!” 张松带着坏笑,献上一策。 高诚还没明白过来,身旁的郭嘉便说道:“唔~确实不错。不过子乔,楚国又岂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南阳、江夏二郡,相让于刘琦。而且,此计也未必就能糊弄的了刘琦帐下。” “奉孝兄所言甚是,然楚国会不会割让二郡,那就看吾周、齐两国能做到哪一步了!至于荆州,其等想要争天下,必须要拥有南阳。” 张松彷佛胸有成竹。 然而高诚却感觉,这不是个好计策! “若依子乔之计,吾等费劲苦心,岂不是为荆州做了嫁衣,使刘琦平白得了两郡?” “陛下,楚国也失了两郡啊!且荆州再强,又能强的过楚国?荆州不会因为多了南阳、江夏,而骤然强盛。吾大周反倒是会因为多了南阳,而多一荆州为后患。” “陛下,臣以为子乔所言极是。朝廷拿下南阳,只会让荆州上下不宁。且荆州水师强盛,日后国朝与袁绍交战,荆州必为后腹大患。” “可荆州的战船,也上不了岸。荆州步军若敢过江,吾军精锐会让他们见识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步军。” 高诚还是感觉不妥当,拿下南阳,可以为大周增加很多赋税。 毕竟,那可是有着一百九十多万口的富庶大郡,谁不稀罕? 朕也很想要啊,懂不懂~ 大楚历经了多少次大败,结果仍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因为手里握着南阳和汝南两个大郡,就这两个郡都快赶上大周半数的人口了。 第1054章 另有别见 “陛下,依老臣之见,不若先走一步,看看再说。如若子乔之计能成,那国朝不要南阳郡也罢,日后楚国没了南阳也更加容易灭掉。如若子乔之计不成,那吾等也大可与荆州一战,杀杀荆州兵马的锐气!” 场内阎象张口言道。 闻其言,高诚皱了下眉头,心中还是想着能拿下南阳郡。毕竟,大周的实力摆在这里,荆州想要出兵,那也得先拿步兵跟徐荣较量一下。 “陛下,阎相所言正是,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随后张松、郭嘉、贾诩几位重量级人物,也都出言附议阎象之见。 面对此般情况,高诚也只能暂时听从阎象的意见,言道:“那便依阎相所言,希伯,出兵事宜,汝与文和、子恪再具体商量一下。朕,就先回宫了。” “诺!臣恭送陛下!” “臣等恭送陛下!” 大体已定,高诚也不想在大将军呆下去了,要赶紧回宫。 阎象、张松、郭嘉、钟繇几人,也是一同随高诚回宫。 两刻钟后。 未央宫宣室内,高诚坐在榻上,看着身前站着的四位重臣,拧着眉头说道:“此事,朕怎么感觉颇有些蹊跷?” 阎象嘴角一扬,秉礼言道:“陛下英明!此次乃是楚国伐齐,齐王却请吾等出兵,合分楚国,有些借力打力的意思。” “陛下,臣等之所以劝言陛下,正是因为如此。此番,看似乃灭楚之良机,实则不然。荆州断然不会坐视楚国被灭,彼等出兵乃是必然。而吾大军一动,则就要面对荆楚两国的主力。齐国,大可坐收渔利。” 张松亦是说道。 高诚摇了摇头,曹孟德那老匹夫,再不济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明显。于是,目光转向郭嘉。 “陛下,若要依臣之见,此次不出兵更有利。楚国,要打的是齐国,而齐国这几年休养生息之下,实力可一点都不差,击败楚军完全不成问题。臣担心,日后灭楚,恐怕得利最大的是齐国,曹孟德并非庸主。” “不出兵不妥,关东的局势,必须要发生变化了。此番,赵国为轲比能、公孙度所牵制,吾周国不动,只怕也打不起来。” 张松反驳了一句。 郭嘉皱着眉,轻嗯一声,说道:“没错,国朝大军不动,楚国也不敢擅自动兵。所以,袁术为何会出兵攻打齐国?” 一声质问后,郭嘉目光扫向几人。 不论是阎相,还是钟繇和张松,也都陷入锁眉沉思,确实有些让人不解。 “没错,朕也是疑惑此点。此番袁术倾国之力,欲伐曹操,难道他就不怕吾周军大举东出,拿下洛阳?” 高诚也发出灵魂质问,又言道:“还有,朕与袁术也打了不少交道了。此人能力确实并不出众,但也不是没脑子。况且,袁术看不出来,杨弘还会看不出来?行此般征伐,一旦败了,楚国可就面临灭顶之灾!” “陛下所言甚是。那么,袁术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很值得深思了~” “奉孝兄的意思是,莫非袁术也打算学刘琦,玩一手声东击西?” “未必没有可能!之前李就献上传国玺时,带来了楚国虎符。虎符之用,嘉便不多言了,想必楚国在年前便对国朝动了图谋之心。当时,为了掩护传国玺归国,嘉让周瑜出兵围谷城。现在周瑜和赵衢合兵一处,却也并不是无懈可击!” 郭嘉沉着脸色,将心中狐疑,尽数道出。 “不好!” 钟繇惊叹一声,说道:“若真如奉孝所言,那张勋所率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回到了河洛一带。此刻,再传讯周瑜、赵衢,只怕为时已晚。” 高诚也铁青着脸,不用钟繇提醒,郭嘉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谁都会想到伊阙关外的大军。 先前,不仅自己没有想到,连奉孝、文和都疏忽了,那么就说明楚国真正的目标,极大的几率就是周瑜、赵衢所部了。 弱者想要战胜强者,只能出其不意。而现在,楚国做到了。 “伊阙关外的情况,吾等也不知晓,现在还是先想想,后续如何应对?” 高诚很快就平复了心境,看向郭嘉。 事情不大,即便是楚国击溃了周瑜、赵衢所部,大周也能承受的住,伤不了筋骨。 “立即抽调蓝田大营的兵马,兵分两路,一路驰援函谷。若函谷失,则退守弘农。一路驰援陆浑关,若周瑜他们败了,也必会退往陆浑关。此外,还要命武关加强警戒,谨防楚军出奇兵,偷袭武关,截断徐荣大军的粮道和退路。再让汉中第九军、水师立即顺江而下,威胁南阳。” 郭嘉也不含糊,当即回应说道。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那便如此,稍后立即派人密报大将军。至于吕虔那里,让其请齐王立即进攻楚陈留。” “臣明白。” “阎相,粮秣输运也准备一下,实在不行就先让褒斜那边停了。朕刚称帝不久,绝不允许吃这么大个暗亏!” “陛下放心,老臣稍后便去安排。” “都下去准备!” “臣等告退!” —————————————— 不说长安,便是身在伊阙关外的周瑜,也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站在营中望楼上,周瑜和赵衢并肩而立,身后跟随着几员大将,以及亲卫。 居高临下,眺于周遭。 大营正前方不远,便是伊阙关,而洛阳也就在十里开外。左右便是崤山之麓,北面是楚河南县城,西南乃是陆浑关。 三万六千余人,加上随军民夫,计四万余人,就驻扎在尴尬的地点。 不可否认,出崤函南道对洛阳的威胁很大,但同样己军的处境也很危险。大营依雒水扎营,东南有伊阙威胁侧翼,雒水北岸又有楚河南城。大军想要进攻洛阳,势必要拔掉这两颗钉子,不然就会陷入三面围堵的境地。 可,又哪有那么好拔掉。 眼下,虽说河洛一带的楚军主力,都调往了陈留那边。但伊阙仍旧有五千余人驻扎,河南有近万人,至于洛阳,也有不下万余人。 “伯达兄,今天斥候可有探得什么消息?” 周瑜心中有些担心,问了一句。 赵衢摇了摇头,说道:“公瑾,汝是不是多想了。洛阳一带,楚军还是这么多人,全都坚守不出。斥候甚至都能摸到洛阳以东,可至始至终都未发现异常。而且,调查司那边也联系上了,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样,楚军主力皆在陈留。” “不对不对,楚国不可能无视吾大周的威胁,抽调主力去陈留攻打齐国。要知道伊阙关外,虽然只有咱们两军,但河内还有三万赵军,朝廷和赵国随时都可以增兵,进攻洛阳。楚国,不会犯险。” 周瑜说完,沉索了片刻,又言道:“这样,伯达兄汝稍后率第三军,暂时退至后营,守住崤函南道。反正吾等大军聚在一起,又不攻打伊阙。” “还是让第八军退到后营,汝居后阵。” “行了,瑜又不是娇生惯养,也打过几场仗了。” “嘁,衢才懒得管这些。汝可是陛下看重之人,要是伤了毫毛,让衢怎么跟陛下交代。还有弟妹那边,侄子那边呢!” “第三军乃是精锐之师,战斗力比第八军强。一旦出了事,第三军还能稳住局面。” “公瑾想多了,哪会有什么事。” “小心无大错嘛。” 第1055章 夜袭 “杀~” 周瑜猛然从榻上惊醒过来,听着幽幽传来厮杀声,当即一跃而起,刚穿上鞋子。庞琪便从帐外冲了进来,匆匆汇报。 “军将,南营遇袭,情况暂时不明。” “速速命亲卫校整顿兵马,谨守营寨。命前营郝昭,速速率军退回中军。命北营庞德,速领兵退往后营,与赵军将合兵,准备御敌。” 周瑜一边迅速的披上甲衣,一边与庞琪说道。 “诺!” 随着厮杀声越来越响,周瑜也很快穿戴好衣甲,来到中军的望楼处,眺望南营。 南营是由第八军师帅张辅率本部坐镇,有兵五千人。只要统筹得当,不会败的那么快。而中军,业已准备妥当,亲卫校、斥侯校等皆以严阵以待。 “南营的情况怎么样,斥候为何还未传回消息?” “不太清楚,卑职已经派出十几批斥候,但都未传回消息!” 庞琪的回话,让周瑜紧紧的拧起眉头,可有暂时无计可施,只好再度观望南营的局势。 敌军兵力不知,又联络不上张辅,中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营化作一片火海。 而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喊杀声皱起。 “敌袭!” 周瑜惊讶的看向中军南门,但夜色之间,又无法看清局势。 “庞琪,速带亲卫驰援。” “诺!” “快看,是北营和前营。” 庞琪还未动身,便听到身旁亲卫高呼。 周瑜亦是引目望去,只见北营和前营,皆突然升起火势。 果不其然,楚国的目的根本不是攻打齐国,而是想吃了自己和赵衢所部。 “军将?” “立即带些人去南门,拦住楚军的攻势。” “得令!” “再去探郝昭所部的情况,如若接战,立即命郝昭留下部曲断后,主力退回中军。还有庞德将军所部,令如一同。” “诺!” “再派斥候去南营,告诸将士,死战不退!” “诺!” 就在周瑜不断下令之际,南营的周军处境异常不妙。 张辅带着亲卫曲剩下的百余人,正在全力向中军方向突围。其余各部,早就被数目众多的楚军分割开来,失去了联系。 如今,全师五千余人,都在各自为战。 “噗~” 张辅一刀捅死眼前的楚兵,抓住身旁的亲卫,就吼道:“弟兄们,杀,杀出去!” “杀~” 百十号人很快就杀出了营门,但是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楚军。 黑夜之间,即便是有火光照耀,也难以分清敌我,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流窜的黑影,也不知道是自己帐下弟兄,还是楚兵。 而东面郝昭,则是看着身后着火的大营,无奈的叹道:“传令,所有接战部曲,就地阻敌。其余人,立即退往中军。” 前营距离中军不远,两座营垒,也就相差不到两里,留下断后部队后,郝昭很快就与周瑜会面。 “军将,看来楚军来的不少。” “进攻汝部的敌军,有多少人?” “少说也有万余人,末将留了两个曲阻敌,这才安然退回中军。” “好,汝立即率部前往后营,与赵军将汇合,中军段后。” “军将,还是末将来断后。” “不必多言,速速退下。” “诺!” 随即,郝昭继续率领部曲,往西面后营退去。 而中军多数兵力,都聚集到了南门御敌。北面只留下不过数百人,准备接应郝昭所部的断后兵马。 此时此刻,不说南营,便是北营和前营的营垒,也已有大半被烧毁。 整个伊阙关外,火势通天。 周瑜在中军又等待了片刻后,依旧没有得到南营的消息,甚至连南营的溃兵都没见到。 看来,楚军这次的谋划,准备的很充足啊。 一口气截断了南营和中军的消息,这可是要调动不少兵力呢。 想到这里,周瑜目光看了眼虢略地,不出所料,楚军应该就是从此处发难,截断两营的。真没想到,楚军居然绕了这么大圈子。 “报~军将,前营断后兵马已经入营,不过楚军衔尾追杀,诸部正在御敌。” “传令,中军后退,各部全力拒敌,闻金可退。” “诺!” 下达完最后一道军令,周瑜便走下望楼,领着众亲卫,开始向后营而去。 因为,北面的敌人也杀来了,自己手中的部队,根本做不到三面御敌。更何况,也不知道楚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很快,周瑜便进入后营,与赵衢汇合。 金锣声,当即大响。 中军阻敌各部,纷纷开始朝着后营退去。 周军一退,楚军也是士气大振,呼啸着掩杀而至。 “放箭!” “风,大风!” 后营之内,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松开手指。 “嘣~” 伴随着劲声,数千支箭矢,朝着百步外黑压压的人群覆盖而去。 人影应声倒下一片,谁也不知道其中没有没慢了脚步的周军,总之肯定能够大量杀伤楚兵。 能够及时退到后营的周军将士并不多,只有区区数百人而已。 追杀而至的楚军,在挨了几波箭雨的射杀后,也纷纷退去,不再进逼后营。 看着厮杀声渐弱下的战场。 驻足在营楼的赵衢,不禁感叹道:“多亏了公瑾有所准备啊!” “不过,还是咱们败了。今夜,损折的将士,可不少啊~” “下面怎么办?要不要打回去?陛下刚刚称帝不久,吾二人就吃了败仗,传回长安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等天亮看看局势,楚军来的不在少数。” 周瑜心中暗叹一声,南营几乎是全军覆没,前营的状况好点,赔进去了近千人。中军的损失也不小,第八军一夜之间,差点折了半数兵马。 “对了伯达兄,陆浑关那边,有没有派人去?” “放心,某已经派廖化率部去了。那边是关城,有城墙可依,没那么容易让楚军得手。” “那就好!” 待到天色大亮,被楚军纵火焚毁的南、北、前三营,已经尽化为灰烬。倒是保存完好的中军大营,成为了楚军的临时驻地。 天亮后,后营也不断有败兵从南侧的山谷里逃回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南营诸将,第八军师帅张辅及其副将成邵。 两人浑身满是血迹,狼狈不堪,左右更只有七八人跟随,甚是惨淡。 等到正午时分,周瑜也得到了斥候的汇报。 楚军兵力甚多,不下五万之众。 第1056章 伊阙大战(1) 五万人马? 周瑜还是小看了张勋,或者说小看了周国两支主战军,在楚将心中的战斗力。 为了这次突袭的必胜,张勋足足带来了八万多人。其中五万是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精锐部队,在前往虎牢途中,与民夫更换衣甲,偷偷摸摸的来到了伊阙南面。不仅如此,还调动了五千余精挑细选的将士,昼伏夜出,从陆浑关的眼皮子底下,来到了周营之侧。 截断周营中军和南营联系的就是这支部队,而进攻北营和前营的则是另外三万兵马,来自桥蕤聚集的豫南郡兵。 这还不算原本就在河南城以及伊阙关屯驻的楚军,如若一块算上,仅是在这伊阙关一带,就集结了十余万楚军主力。 大胜之后的张勋,也没有掉以轻心。 此次突袭,虽杀了周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周将的处理,也使得战果远远没有达到预想。斩首不过五千余级,外加上一千多降兵,周军仍旧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反倒是现在,双方都直挺挺的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后,就要看两军正面作战的能力了。 周国也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调兵来援。 “大将军,张珪将军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不等张勋话音落下,张珪就满是沮丧的走进了大帐。 “末将没能拿下陆浑关,请大将军责罚。” 张珪也不多言,直接俯身请罪。 张勋注视着自己的长子,暗叹一声,走到其身前,拍了拍其肩膀,言道:“子玉,此次是汝第一次独自带兵打仗,没拿下陆浑也无妨。” “可是~” “本就没指望汝能拿下陆浑关,周朝良将颇多,那陆浑关又处险要,靠偷袭就能拿下的话,为父早就打下来了。” “唉~不能拿下陆浑关,咱们就无法逼退周军,更无法从崤函南道进攻武关,局势依旧不善啊。” 张珪的眼光还算不错,对于国朝的处境更是知之甚多。 张勋没有说话,背手走到了帐内悬挂的舆图前,张珪也随着父亲,来到近前,看着洛阳、河南、伊阙一带区域。 “子玉,稍后汝给家里回个信,让汝阿母带着子刚,回故居住上一阵子。” “阿翁?” “此间就汝吾父子两人,为父也不瞒汝。此战若能胜,一切都好说。若是败了,为父也没颜面再去面见陛下了。汝在军中,身不由己,总得给张家留个后,明白吗?” “孩儿明白!” 张珪颔首应声。 眼下大楚的境地太难了,而筹谋后路,阿翁准备的算是晚了。像颖川、河洛诸族,早早就开始跟赵王联系了。而南阳诸族,也都在跟荆州联系。唯独剩下豫州的诸多士族,在勉力支撑着大楚。 这个成立不过两年的王朝,眨眼间就陷入了无与伦比的窘境。 ———————————————— 次日,楚军攻打周军大营。 周瑜、赵衢二将,率众坚守营寨,楚军进展无果。 一连数日相攻,楚军损兵折将,都未能拿下兵力尚足的周军。甚至,都做不到逼迫周军后撤。 而当消息传到长安时,国朝君臣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 周瑜、赵衢仅是损失了近万人,并没有被击溃,这对于周朝后续的军事反击,非常有利。 中央官署,总参寺战略厅内。 高诚召集重臣,于此商议军机。 楚国刀兵相向,大周要不要和楚军主力,在河洛一带交战。要打的话,打多久,打到哪一步,这些都需要好生考究。 毕竟,北面的赵国也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洛阳。 “蓝田大营的新兵,都到哪了?” “即将抵达弘农,按照原定计划,将会于弘农分兵,分别进入崤函南北道,驰援函谷以及陆浑。” 严颜说完蓝田新兵的动向后,又言道:“陛下,老臣提议,不若将蓝田新兵编组成军,由周瑜调派。函谷关那边传来的消息,并没有敌军进攻,甚至谷城驻扎的楚军还有减少。可见,楚军也不想攻打函谷险塞。” “大将军的意思是打算在伊阙一带,跟楚军好好较量一场?” “回陛下,臣正是如此想。” 严颜稽礼作应。 高诚没有着急说后话,目光转向贾诩,问道:“总参寺这边,可制定出战略部署?” “回陛下,臣等已有谋算。此战,臣也认为当在伊阙与楚军交战,战略目的就是消灭张勋率领的楚军精锐。” “赵国在河内以及邺城的兵力,多有调动。在伊阙交战,赵军可能会南下直取洛阳。” 郭嘉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另外,荆州也调动了两万步军,进入了南阳郡。徐车骑已经率主力部曲,退回武关之后,谨防荆楚有所阴谋。先前出武关,夺取南阳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了。” “意料之中,徐车骑经年老将,退回武关乃是最佳之选择。不过,臣倒是以为赵军现在南下也不是不可以。” “文和,别卖关子了!” “陛下,赵军南下后,会如何做?是继续南下,全面接手袁术的势力呢,还是只拿下洛阳就足够了?” “田丰这个老不死的,应该会劝说袁绍拿下洛阳后,暂时休兵。等待北方边塞战事结束,再提接手袁术势力的事。” 郭嘉口中一点也不留情面,直白的骂着田丰,不由惹起几人的笑声。 随后,张松献言:“若是赵国只拿下洛阳,那麻烦可不小。西面有吾大周,南面还有残存的袁术,东面还有齐国。更何况,洛阳还孤悬于大河南岸。” “奉孝,子乔,吾等管那么多作甚?只要赵国渡了河,不就合了咱们的心意?无论是离间之计,还是弱楚之计,一切可都是为袁绍准备的。现在,他若是提前南下,那对于吾大周而言,再好不过了。” 贾诩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说着:“赵国若是拿下洛阳后不心急的话,那咱们也不必心急,大可静待时机。待到日后东出之时,随随便便都能让赵国南北无暇兼顾。其若是心急,想要一口吞下楚国,那吾等大可径取并州,使齐国绝其后。洛阳,就是一块是非之地,赵国拿下洛阳,也未必见得是好事。” “好,那就跟楚国,在伊阙打一仗,歼灭张勋所部。朕就不信,张勋被灭后,他袁绍还会坐的住。” 第1057章 伊阙大战(2) “根据周瑜传回来的消息,在伊阙一带的楚军,约莫有十万之众。那么陈留,就只剩下刘勋的三万兵马,汝南也只有两万多人,以及南阳的四万余楚军。再加上荆州输送的两万步卒,荆楚两国所有能用的兵力,都在这里了,有二十一万众。至于荆州水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陆上交战,荆州水师也无关大局。” “而国朝在河洛一带的兵力,有周瑜、赵衢所部余两万五千余锐士,加上正在赶往伊阙的蓝田新军,四万五千人左右。在陆浑有第五巡的陆浑校两千人,函谷有士孙萌的函谷校两千人,共计五万人左右。于武关,徐车骑率第一军、第五军、第六军,加上武关韩武的武关校两千人,也在五万人左右。于陈留,齐国也出动了十三万兵马,尤其是于禁所部,想来即将进入楚国境内。” 贾诩先是将周、齐与荆、楚之间的兵力部署,大致与众人说了一遍。 而后,又继续说道:“所以,臣打算抽调徐车骑帐下第一军以及第六军,兼程赶往伊阙,与周瑜会师。而武关,则注重于防守,有徐车骑的第五军,再加上从汉中东出的第九军和水师,荆楚两军不可能突破武关防线。不过,伊阙那边兵力还是处于下风。” “这样,抽调第四军、京畿守备军主力以及羽林、虎贲、骁骑诸部。河东那边,让第二骑兵军东进协防。再命第七军也率军进驻长安,随时准备支援伊阙。让西海都督府抽出半数兵力,协助凉州作防。” 高诚说完,贾诩便接话道:“步度根那边,会不会趁机来犯?” “应该不会,国朝与其刚刚合通丝路,步度根不会这么快背信弃义。” “那么,士孙军将,京畿守备军能抽调出多少兵力来?” 贾诩目光转向士孙瑞。 士孙瑞思索了一下,言道:“河东和长安的兵马不能动,那就还有三个校以及在长安的军部,有八千左右。” “八千兵马,算上羽林、虎贲、骁骑三校,那就是一万四千余人,将近一个军的编制,临时编为京畿军,战后解散。如此,加上第一军、第四军、第六军、第七军,那就是近八万人。十三万兵力,足够应对伊阙的战事了。” 贾诩口算了一番,向高诚稽礼道:“陛下,伊阙战事,还需择一重将担任统帅,使令出一处。” “苏军将久经战事,在军中的资历也足够,就让他担任主将。” 高诚不假思索的说道,让第四军前往伊阙,就是为了这个。虽说前线还有周瑜,但周瑜现在毕竟是年轻了点,未必能压住这么多军队部曲。而且十三万大军在外,自己能放心的也只有苏则了。 “军需粮秣那边,还需要再征召些民夫输送。此战虽说只需要歼灭张勋,但张勋也是老将,要是他坚守不出,难免会多费些功夫。” “文和放心,中枢府那边已经在筹备了。第一批运粮的队伍,明日就能出发。” 阎象直接言道。 “陛下,此外还需再遣使者联络齐王,让彼等加大攻势。眼下,荆楚两军的主力,几乎都聚集在伊阙、武关两处。齐国面对的楚军,只不过区区五万人而已,有齐军牵制,苏将军也许能更快的找到机会。” “阎相,稍后派人去大鸿胪寺一趟。文和,还有其他需要吗?” “回陛下,足够了。剩下的,就看苏军将的了。” “那此战文和预计,要打多长时间?现在马上就六月份,距离秋收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若是迁延久了,某也好早做准备,免得误了秋收。” “应该不会,袁绍也不会等到秋收再出手。” “那便好。” ———————————— 次日,驻扎在长安的各支部曲开始赶往灞上。 羽林骑、虎贲郎、骁骑校,以及京畿守备军军部,再加上从冯诩、弘农、扶风调来的三校兵马,将会在灞上组成暂编京畿军。军将、副将依旧由士孙瑞和第五儁担任,其余将校,由士孙瑞安排。 京畿军也将会在灞上,等待自河东南下的第四军。 同时,自长安发出的加急信使,也正快马加鞭的赶往各处。尤其是去往武威的信使,更是一路换马换人,生怕耽搁了时辰。 六月初。 伊阙关外的战事,已经停下了近十日。 暂编蓝田军抵达周营后,楚军亦是闻讯后撤十里,于伊阙北甘城邑下寨。其正南有伊阙万余兵力,北面雒水北岸河南县的一万余驻军,过谷水,进屯蒯乡、凡阳亭。 如此,伊阙和蒯乡的兵力,正好可以遮掩楚营两侧。而后,以洛阳为后背,屯积粮秣、军需。 周瑜等人亦就此拔营,复建了原先的营寨,并且不断的扩大营寨辖区,以为后续赶来的援军做准备。 同时,武关方向,第一军军将杨秋及第六军军将樊稠,率军往卢氏县。 灞上京畿军业已与第四军汇合,同开往弘农,经此进入崤函南道,赶往伊阙。 大周第九军军将苻健,亦率本部军进抵钖县。大周汉中水师亦在周泰的率领下,先出钖县,赶往武当。 汉中段的沔水,并不算宽,但也足够跑楼船了。 三艘楼船,便是周泰帐下最强大的战船,其中的一艘四层楼船,充作为旗舰。此外,尚有斗舰、艨艟主力战舰二百余艘,辅助的快舟、小船、运输船有五百余艘。 总计七百余艘战船,兵员一万六千余人,其中真正的作战兵员只有万余人,余者皆是临时征召的水手。 说起来,在大周的军队中,水师虽然受到的照顾很多,可却总感觉没什么存在感。尤其是到现在连个完整、详细的编制都没有。 三艘楼船从长安那边跑到汉中,连后勤维护人员也没有。若不是战事要紧,皇命在前,周泰真不想带着水师,去找荆州水师的麻烦。 去岁,强大的吴国水师,都在荆州水师手中落了个惨败而归,更别提大周的水师了。 当时间赶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 驻扎在武威城的第七军军将张济,才收到来自长安大将军府的调令。 二话不说,万六千余人,当即南下,赶往冀城。 等军令达到西海郡郡治河首县时,已经是七月份了! 第1058章 伊阙大战(3) 洛阳楚国皇宫。 袁术也在听着大将军张勋的汇报,说起来前线距离洛阳并不远,一天的时间足够跑两个来回了。 说是伊阙大战,其实也跟洛阳大战没啥区别。 楚军一旦战败,洛阳也是保不住,所以袁术心里还是很担忧,这才不顾前线之局,召回张勋。 然而,面对袁术的询问,张勋也只有尽可能的说些好听的话。 “陛下,先前奇袭取得成效并不大。现在周军举国来攻,臣有信心挡住。不过,东面陈留和南阳那边,臣也不好说。” 张勋微微颔首,作礼言道。 袁术点了下头,也明白张勋的难处。毕竟,周国的动静可是一点都不小,几乎把能调到伊阙的兵力,全都拉过去了。 连久在长安护卫京畿的羽林、虎贲都到了伊阙,鬼知道高子明会不会也来个御驾亲征。 “爱卿,洛阳的防务,朕就交予汝了。至于陈留那边,司徒正在与齐王联系。南阳那边,荆州很快也会调动荆南平叛部队北上,给予武关一带压力。此战,即便是不胜不负,也足以打破周朝弱吾之策了。” “陛下放心,伊阙一带,绝不会有失。洛阳这边,陛下还是要叮嘱诸塞,尤其是孟津,谨防赵军南下。” “嗯~朕会安排卫尉的。前线事急,朕就不多留爱卿了。” “诺,臣告退!” 等张勋再次回到伊阙大营,一天又过去了。 宁静的夜晚度过之后,再趁着晨光,眺望周营时,又发现了新的部曲旗号。 多少天了,从那支第一次出现在眼前的蓝田军抵达战场后,几乎每天都有周军赶到。旬月以来,只怕少说也有四五万军队了。 从大营望楼回到中帐,张勋便唤来了长子。 “怎么样,斥候打探的如何了。周军不可能调来那么多部曲,连第十军的旗号都有,怎么可能?那第十军一直驻扎在益州,除非从四月份就开始往这边赶。” 说话间,张勋不由生了怒。一是气周国将校也未免太小觑自己了,故弄玄虚也不能把自己当傻子啊。二来就是对军中斥候的不力,而感到恼火。 楚军有多少,估摸着早就清清楚楚的摆在人家主将案前了。可自己呢,到现在也只能估算出周军有十万余人,具体的兵力压根就不清楚。 “大将军,周军的斥候也在百般作阻。还有便是周军许多都是从来没有的军号,像那京畿军、蓝田军,都是第一次出现,具体的编制很难探清。” 张珪也是有苦说不出来,斥候打不过周军斥候,只能看运气。运气好,绕过了周军斥候,还能摸到一处营寨看看,回来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的谨防遭遇周军斥候。 张勋摆了下,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别探查周军的编制了,先给本将把周军的具体兵力给报上来。另外,再抽调一万人,移营雒水北岸的蒯乡,让蒯乡原有驻军,回防河南。” “再抽调一万人,咱们主营就只剩下五万人了,在侧翼摆那么多兵力,是不是” “蒯乡在吾等之后,随时可以支援。倒是河南得防上一手,免得周军绕道函谷,断了吾等后路。” “诺!” “另外,让诸营将士,继续挖壕。某就看看,周军敢不敢来攻!” “诺!” ———————————————— 与楚营相对的周营内。 苏则领着一应大将,也在观望着远方遮天避地的楚营。 伊阙关前这一带,受制于雒水在侧,以及难免虢略地山谷不少,使得周军营垒的右翼很难防范。而左翼,也跟楚军一样,于雒水北岸扎营,正面楚军布置于蒯乡一带的军营。 右翼谷地颇多,周军仅是设置了三个营寨,其间以岗哨相接,布置大量斥候,以免再像之前那般,被楚军截断营垒之间的联络。 “公瑾,这楚军营盘,汝怎么看?” 苏则问向周瑜,对于这位深得陛下喜爱的大将,也是好奇的紧。自己在长安的时日并不多,与周瑜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国朝上下有关周瑜的传闻,那可是丁点不少。 周瑜没有着急回答,楚军的营盘自己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甚至在脑海中随时都可以勾勒出来。可,苏将军显然不是想听这些,因为自己知道的他也知道。 “将军,张勋乃是楚国宿将,其以主力居主营,以伊阙为侧翼,以蒯乡充为右翼及后方,更兼携洛阳。这等营盘,强攻的话,不填上数万人,难见其效。不过” 周瑜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不由引起众人的注视。 前面说的这些在场的都清楚,最关键的就是后面这几句话了。张勋的营盘,一如周营,深沟高垒,正面强攻反倒是很容易给楚军机会。他们几乎都没有想到什么破解的法子,观现在周瑜所言,似乎有破解之策。 在众人的目光下,周瑜抬起手,指向南面,说道:“新城!吾等可将一军,攻新城。伊阙若坐视不管,那么吾等可多抽调一个军,一路攻入颖川,一路直逼大谷关。” “大谷关距离洛阳腹地不远,又在张勋大军之后,且居险要,最多也就逼张勋抽调数千人而已。甚至,洛阳募集壮勇,就可以守住大谷关。” 周瑜说完,苏则便回话道,显然想从大谷关绕击张勋大军之后,亦或直逼洛阳,行不通。至于说函谷,也是一样。 “的确,大谷关很难拿下。若是能拿下,自然是万事诸好。即便拿不下,两军也可以汇合继续向东,杀入颖川,断绝河洛粮道。只要齐国那边能够拿下陈留,那洛阳就成了瓮中之鳖。七十万洛阳百姓,再加上十万大军,洛阳的粮食吃不了多久。” “” 苏则摇了下头,叹道:“洛阳乃楚国国都,积粮绝对不少,怎么着也能支持一年半载呢,于国朝大略不符。” “楚国上下,可不知道咱们只会打到秋收前。” “噢~” 周瑜提醒的一句话,顿时让苏则眼前一亮。 是啊,秋收前无论能不能击败楚军,他们都会退回关中,因为不能耽搁了秋收。可这消息只是在周国高层以及高级将领之间流传,楚军丁点都不知道。 若是以两军之兵,杀入颖川,张勋必然会分出兵马驰援,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了些机会。 陈留正值大战,颖川再落到国朝手中,即便是洛阳屯再多的粮草,也无济于事。因为,整个河洛之地,都被周、齐两军给堵死了,人心、士气,都会发生巨大的转折。 第1059章 伊阙大战(4) “走,回帐议事。” 苏则也不再迟疑,当即与诸将说道。 众人纷纷拱手应命,齐齐下了望楼,朝着中帐走去。 一进帐,侍卫已经准备好了舆图,悬挂在大帐之侧。众人云集舆图前,等待着苏则的将令。 “齐军现在都到哪里了?” 苏则看着夹在弘农、颖川、陈留、南阳、河内之间的洛阳,河内暂不用考虑,弘农在大周自己手中。南阳与洛阳之间有霍阳山,想要进入洛阳地区,也得从鲁阳先进入颖川,转而入洛。 而陈留,就得看齐军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回将军,齐王已亲率大军,将刘勋逼退至陈留城附近。齐于禁将军,也已出彭城,杀至相县。要不了半月,就能进入汝南境内。不过,于禁军一路攻城略地,显然是打算吞下楚国一两郡。” “不用管他,只要于禁杀进汝南,那么桥蕤手里区区两万多人,顶上天也就是困守平舆,无法支援颖川。这样,此次进攻颖川,就交由第六军和第二军。樊军将、张军将意下如何?” 苏则轻而一笑,丝毫不在乎于禁的小动作,又与樊稠、张猛二人说道。 二人也不含糊,当即谢言道:“末将多谢将军,吾二人能拿下颖川,绝洛阳诸南道。” “不需要拿下整个颖川,只要拿下阳城,就足够封锁颖川入洛诸道。到时候,二位就给本将钉在这里。另外,此去进攻颖川,道路颇远,为妨粮食转运不便,本将准许二位将军攻破府衙后,尽取其库中仓廪。” “诺!” 听到苏则所言,张猛和樊稠还是非常欣喜,没想到此行既可以拿功劳,又可以搞些钱财。 其余人也只是略带一些羡慕的神色,看了两眼,随后便抛之脑后。 相比起来,肯定还是击败张勋主力的功劳更大。 “另外,士孙老将军,明日汝率京畿军,移屯伊阙南,给本将掐死伊阙道,遮掩第二军、第六军后路。” “末将明白!” 士孙瑞拱手应了下来。 此次伊阙大战,自己能来,可以说是托了虎贲、羽林两部的光。唔~或者说姜叙、杨阜两人更合适些。 不管先前的伐蜀之战,还是此次的伊阙之战,姜叙、杨阜都率领羽林骑和虎贲郎上阵,就是给二人刷资历。 在场的人谁心里都明白,所以苏将军也是照顾两人,选了这么个又有功劳,又没啥危险的任务。 至于自己嘛,都半只脚迈入棺椁了,帮萌儿混些功劳也不错。 “此外第三军抽调一部,进驻右翼甲营,如果伊阙出兵,那就径直进攻伊阙关。” “末将得令。” “再派斥候,传讯车骑将军,请其务必与第九军相互配合,牵制住南阳的楚军和荆州军。还有齐王那边,敬请齐王封锁河洛诸道。” “诺!” “将此番谋划,传达长安,再问问第七军到哪了,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诺!” 商议既定,当天下午,周营内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也立即引起了楚军的注意。 张勋当即派遣斥候,无论如何都得打探清周军的一举一动。 时至夜晚,张勋才从斥候的口中,得到了大概讯息。 周营内的京畿军,将营寨搬到了伊阙南,扼住了伊阙道,伊阙守将请示,是否趁周军尚未立寨,攻打周军。 另外,还有大约三万余人的周军,沿着伊阙道,径直南下。 “告诉伊阙守将,坚守关隘。另外,派人向陛下请奏,周军有可能进攻大谷关、轩辕关,请陛下安排人马防守二关。” “诺!” 张勋看着舆图,很快就明白了周军的意图。 无非就是想绕过自己大军,从大谷关或者伊阙关杀进洛阳。不过,倒是颖川,有些麻烦了。陛下那边,再与曹操商谈不妥的话,颖川根本无兵可守。到时候,洛阳八塞皆被敌军围困,成了孤地啊。 “来人,命人传讯太尉。告知太尉,若能打破武关,那便请其尽快突破。若是不能,还请其抽调兵马,驰援颖川,周军要攻打颖川。” “诺!” 安排完,张勋长吐一气,剩下的就看大楚的命数了。 局势如此,非君不贤,非臣无能。 也许,从一开始从周国手中,夺下洛阳,就是最大的战略失误。也许,是孙策逆贼的倒戈一击,就是大楚命运的转折点。 总归,洛阳、豫州虽有天下之富,可毕竟四面皆敌! 七月中旬,新城失守的消息,自伊阙传到张勋耳中,同时还带着周军顺势东去,直取颖川轮氏的消息。 周军的战略意图,与张勋想象的没什么区别。 而此时此刻,曹操已经在陈留城下,呆了小一个月了。望着对面刘勋的大营,又看看手中来自周国大将苏则的来信,嗤笑一声。 这苏文师,莫不是当刘勋是傻蛋,还是拿自己当神仙了。 没错,张勋的五万河洛精锐确实都回了洛阳。可假扮这五万精锐的民夫,穿上甲胄后,也算是兵啊。 刘勋手里握着八万乌合之众,结陈留城据营盘坚守不出,自己五万人能怎么办? “唉~仲德,让虎豹骑去堵路,另外让妙才率一万人,驻浚仪,进攻中牟。” “那袁术使者那边,怎么交代?” “哼,他不愿意给,孤也不介意再打上几场。” “明白。” 汝南城父,桥蕤带着一万人,驻扎在濄水西岸。 而对面,则是于禁率领的五万大军。至于另外三万多人,有五千人留守刚刚拿下沛国,有五千人往梁国杀去,两万人南下龙亢,经此过濄水。 等到龙亢大军过濄水的消息,传到桥蕤营时,他必然要继续西撤。 区区两万人,想要守住沛国、梁国、陈国、汝南四郡,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在自己大兵压境之下,他桥蕤只能困守平舆。 南阳郡丹水楚军大营。 收到张勋的来讯的袁胤,思考了半天后,便抽出一万人马,驰援颖川。 不是袁胤不想多派兵马,而是实在是抽不出来。 自己手中上上下下也就四万人左右,一万人在丹水大营,防范徐荣出来。一万五千人在丹沔水交界处,与周国第九军交战。剩余的五千人则是驻守地方,自己还不知道调走一万人后,能不能挡住徐荣这家伙。 说来也是让人恼火,那荆州军真他老母的废物。 在阴县一带被周国的第九军给杀的溃不成军,一口气逃到邓县的荆州水寨。虽说知道荆州步军很差劲,但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至于荆南的军队,听说现在还在围攻临湘呢! 第1060章 伊阙大战(5) 长安收到了来自第九军军将苻健的捷报,大败荆州军,斩获八千余级,俘获三千余,余者皆散。 这样的好消息,当然是要大肆宣传了。 正值此大战之际,任何能提升军民心气的机会,都不能错过。更何况,也能借此弥补前面周瑜失利带来的影响。 此外,作为周国的中心,长安接收到的消息,也远远不止来自于汉中。 “希伯、文和,对于文师的计划,怎么看?” 高诚驻足在沙盘前,身旁围着严颜、贾诩、郭嘉、张松、袁涣五人。 严颜点了下头,认可的说道:“陛下,苏将军的计划,不成问题。如若能够和齐王一同绝断洛阳与豫南的联系,张勋主力也必须要主动出击了。否则,四面楚歌,人心惶惶之下,楚军还怎么打这场仗。” “不错!洛阳一旦被围困,人心尽散,赵国也会难耐不住。” 贾诩亦是如此作答。 旁边的郭嘉,则是笑着说道:“昨日冀州调查司刚刚传回的消息,邺城调动了三万人左右,向西去了。不出意外,就是和袁谭汇合,以便观时势南下。此外还有袁术使者入襄阳的消息,具体情况已经打探清楚了。袁术希望刘琦能够调动荆南平叛的精锐部队,进入南阳,以解危局。” “袁谭抽调了两万军队,回防雁门、晋阳,阻遏轲比能的攻势。河内现在应该只有袁谭的三万人左右了,再加上邺城的援兵,五万人上下,的确不少!不过,五万人想要吞下河洛,有点异想天开了!” 高诚冷嗤一声,看着沙盘中大河北岸的河内。 要知道在大河南岸,不论是己军还是楚军,都聚集了十万以上的军队。袁绍想用五万人就拿下洛阳,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大不了国朝改变计划,围而不攻,只要他袁绍南下,也可任由张勋回防洛阳,反正无论怎么着,主动权都在国朝手中。 “应该不止!想来,当时赵国内部尚未统一口径,对于是否南下还别有争论。” 默不作声的袁涣,也突然说了一句。 “奉孝,公孙度那边如何了?跟韩猛僵持了许久了?” 听到袁涣所言,贾诩转头问向郭嘉。 郭嘉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了,幽州那边太远了,消息不灵便。不过,有韩猛和颜良坐镇,公孙度占不了什么便宜。” “那也就是说,赵国随时都可以抽调北方的军队,云集邺城了?” “应该没问题。轲比能虽然大举入侵,但最多也就是劫掠一番,攻城略地不现实。” “荆州那边如何?刘琦会调动刘磐北上吗?” 高诚又问道。 郭嘉回言:“不会,荆州军抽不出闲暇来。大战之前,荆州步军本就只有六七万左右。此战北上南阳的两万军队,都是常年驻扎襄阳的部曲,久不经战,战斗力孱弱的紧。而荆南刘磐所部,在三万人左右,战斗力不差。不过,张羡的能力似乎有点让人意外。虽说困守临湘,但荆州军至今仍没有破城的迹象。” “所以,刘琦绝对不会为了楚国,而放弃对临湘的围攻。不然,给了张羡喘息之机,荆州也要出现大麻烦。更何况,损失了两万步卒,荆州上下最多也就余下一两万步卒,还需要驻扎地方,把守襄阳,荆州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了。” “那,国朝有没有夺取南阳的机会?” “” “陛下,南阳还是不宜早下。反正就在武关外面,什么时候拿下都可以,不必着急一时。” 贾诩抽了下嘴角,没想到自家陛下还是对南阳郡念念不忘。 听到贾诩的话,高诚就心里很不舒坦了,言道:“文和啊~汝是不知道阎相的辛苦,昨天还在宫里坐了半天呢。十几万大军调动,一月就是几百万钱的开销,还不算上粮秣资械。南阳可是近两百万口,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有个万万钱的税收呢。更何况,现在看来荆州军根本没有威胁南阳郡的能力。就算是与赵国开战,一军之兵,足以挡住荆州军了。” “陛下,赵国是其一,但齐国,也不得不防啊!” 贾诩短叹一语。 高诚愣了下,问道:“曹操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苏将军的信报中,除了这次谋划外,顺便还提了一句。齐国大将于禁,率军一路攻城略地,现在应该已经吞下沛国、梁国。而且,刘勋也未必守的住陈留。陈留再被曹操拿下的话,那陈国、汝南,都有可能被齐国吞下。” 贾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沙盘上圈着。 看着沙盘上,东面突然吃胖了一圈的齐国,高诚等人不由纷纷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片刻过后。 郭嘉长叹一声,有点尴尬的说道:“咱们,是不是中了齐王的圈套了?” “” 不用郭嘉提醒,所有人看向沙盘的目光,都有了一丝别恙。 “唉~吾等君臣一心谋划,诱使赵国入场,却是忽略了齐国在面对楚国的优势。中原大地,坦荡无险,楚军主力被牵制在河洛,齐军可谓是横扫之势啊。” “不,是袁术给了曹操机会,虚晃一枪,却不成想真正威胁到楚国根基的,却是齐国。” “齐国若是吞并楚国诸郡,那实力将不会下于吾大周与赵国啊。” 听着几人言语,高诚也苦笑了一声。 还真是没想到,终究让曹老板逮到壮大的机会。 不过,想要稳稳当当的吃下楚国这么多郡县,又哪有那么容易,赵国可是一直在盯着这块肥肉呢。 “无妨,齐国占了地利的优势,能够得不少便宜。然只要赵国南下,曹操势必会与赵国自此一战,争夺豫州。” “陛下英明,到那时,国朝的机会就来了。” “那就告诉苏则,不用管齐国如何,能击败张勋就击败张勋。如若不能,那也要楚国逼到绝境。只要赵军渡河,吾等的目的就达到了。” “诺!” “对了,第七军到哪了?” “已经过了武功,要不了日,便能抵达长安。” “嗯~大将军府准备一下,第七军久驻凉州,又远途跋涉参战,要好好鼓舞一番士气。让将士们知道,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戍边之苦。” “陛下放心,臣稍后便回去准备。” 第1061章 伊阙大战(6) 四日后,第七军在军将张济的率领下,抵达长安。 当日,高诚亲率长安诸将,入军营,校阅诸将士。而后,赐下酒肉,大犒三军。 次日一早,第七军气势如虹的开出大营,朝着东方战场而去。 与此同时的襄阳,却是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 汉寿王府内,刘琦更是浑身甲胄披挂,坐在主座上,不停的饮着茶水。 来来往往,不断出入的斥候和掾吏,汇报完情况,便再度出府。 “大王不必忧心,张允将军此战必能胜之。” 相较起刘琦的焦虑和担忧,下面坐着的王威,却是沉稳的很,对于荆州水师胸有成竹。 不可否认,北上南阳的两万步卒,被周军轻易击溃,给荆州上下带来了一种不可战胜的恐惧感。但是,那毕竟是以己之短,击彼之长。 在陆地上,襄阳那些老爷们兵们打不过身经百战的周军,太正常不过了。可在沔水之中,若说周国那可怜的水师,能战胜荆州水师,那就见了鬼。 然而,王威的话,显然并没有让刘琦的心态,有所改观。 “老将军,步军惨败,实在是让孤无法接受。虽说襄阳驻军,久不经战,但好歹也有两万之众,比周国的第九军还多了数千人,却是落了个惨败的下场。所以此次水战,不容有失!” 说起来,刘琦也是心里苦。 两万襄阳驻军,自己刚刚借着打仗的名头,以老将韩曦和心腹文聘、魏延,夺得了指挥权。也有意趁此机会,上战场建功立业,给自己刷刷声望。 结果倒好,周军也没用什么阴谋诡计,就是直挺挺的强攻大营,愣是打了个惨败。 两万人被周军追了二百余里,就这逃回邓县的还不足三千人呢。 损了这么多兵,心疼是肯定有的。 但是,最关键的是老将韩曦,也战死沙场了,自己失去了一位军中重将。 现在,自家军队被周军狂砍了二百里,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襄阳这边就不多说了,流言蜚语突起。就连荆南那边,也出现了不小的震动,已经平定的零陵、长沙诸县邑,又蹦出了不少的叛贼。 再加上久攻不下的临湘张羡,局面非常不利啊! 所以,这一场为了找回面子的水战,就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刘琦的话,也让王威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自家大王。 周朝第九军,自己也不是没有听闻,伐蜀之战中,这第九军展现出来的勇猛,丝毫不下于周国的主战军第二军。 败了也属正常。 自己不也曾带着精锐步军,在周朝第三军和第八军手底下吃了个大败? 没办法,硬实力就是拼不过! 不论是军纪、训练、经验、甲刃,荆州步兵都要差上不少。即便是荆南刘磐帐下的精锐兵马,也未必就能在周军手里讨的好。 “报~大捷!张允将军率水军,大败周朝水军,击毁敌船舰无数,破敌寨而归!” “好!” 刘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喝一采,而后言道:“老将军,速速命人准备酒肉,代孤犒赏诸将士。” “老臣领命!” 此时此刻,刘琦可不管张允斩获如何,只要打赢了就好。 水师胜了,那就足以向荆北百姓说明,周军越不过沔水,杀不到襄阳,更灭不了荆州。 没错,这就是这一场水战的主要目的。 天知道都是哪些宵小在作崇,步军一败,整个襄阳到处都是周军要杀过来了的流言,搞得全城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出逃。 徒然忘了襄阳北面,还有沔水存在,更有荆州水师的存在。 不让水师出战,稳定不了民心啊! ———————————— 周泰听着斥候所报,站在楼船顶层上,扶着女墙,眺望着远方起火的水寨,不禁摇了摇头。 荆州水师烧了水寨,外加上来不及带走的百余艘运输船,开开心心的退回筑阳水寨了。 不是,这到底是图啥? 也不追击自己所部,也没有往陆上运兵,与楚兵夹击第九军的意图。 难不成,就为了烧自己的水寨? 有意思吗? 有第九军在,水寨烧了,要不了两天就能再建一座,反正就是个简易的水寨而已。 不过,这事也让人有点糟心。 汉中水军的第一仗,就是不战而退,还被人家烧了营寨。传回长安,恐怕少不了要挨顿骂,另外军心也要鼓舞一下。 但自己也没办法啊,张允那王八蛋一口气拉过来六艘楼船,斗舰、艨艟更是有四五百艘,其余舰船不计其数。 整个江面上,全都是荆州水师的船,连绵十余里。 这规模,可以说襄阳一带的荆州水师倾巢而出了。就凭自己手底下这点破船,怎么打都是一个输字。 好在,自己早有预料,快船发现的也及时。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简易营寨的好处了,跑的时候的确省事。 “报,军将,苻军将那边派人来询问,要不要他们第九军帮忙守住陆寨?” “回报苻军将,不必了,反正水寨已经烧了,咱们就在这里重新立寨。不过,代本将向苻军将道谢,另外吾等水师会尽量遮掩其部后方,让彼等小心行事。” “诺!” ———————— 也许荆州水师的这场所谓的大胜,对于荆北,对于刘琦来说,极大的鼓舞了心气。 但是,放到这个涵盖了河洛、南阳、豫州广大范围的战场上,根本无关大局。甚至可以说,水师在北方的大国征伐之中,成败无所谓。 很快,前出颖川的第二军和第六军不负众望,不仅击败了自轩辕关出击的三千楚军,还拿下颖川郡治阳翟,以及颖川要地郏县。 自南阳前往颖川驰援的一万南阳兵,刚出鲁阳不远就得到了周军一部占据郏县的消息。不得已,再度退回鲁阳,以防止此部周军继而攻入南阳。 随着南阳兵屯驻鲁阳,汝南桥蕤无力派出援兵驰援,陈留刘勋自顾不暇的情况,楚国要郡颖川,基本上宣告放弃了。 而洛阳,也几乎失去了来自豫南诸州的支援。 颖川、伊阙道被周军封锁,中牟被自浚仪攻来的齐国夏侯渊所部占据,荥阳以及敖仓都在齐军的威胁之下。 陈国、汝南、陈留尚在楚军控制下的县邑,只有在大军屯驻的陈留掩护下,从开封一线保持与洛阳的联络。 但中牟失守,这条联系通道也存在随时被切断的危险。 更何况,随着于禁大军的四处攻掠,诸郡县邑,都面临着朝不保夕的惨境,也无力为洛阳提供支援了。 自此,周军完成了自己的战略部署。 第1062章 伊阙大战(7) 赵国邺城赵王宫内。 袁绍再度召集群臣,就是否南下一事,定个章程。 “大王,此时再不难下,楚国便会被周国和齐国分了。骤时,周国握有河东、洛阳,齐国并豫州之富,吾大赵再想要南下,可就不会如同今日这般简单了。” 许攸直言不讳,从周楚屯兵开始,都商议一两个月了,在这么迟疑下去,早晚必受其害。 其侧,郭图亦是言道:“大王,子远所言甚是。周国实力本就不弱于吾大赵,若是再扼制河洛,拥四塞八关之险,南下大略不知何时矣。此时楚国正势弱,洛阳城内望大王如久旱祈甘霖也,当立取之。” “不妥不妥。此次周齐攻楚,显然是诱国朝南下。吾等纵是夺下洛阳,孤悬大河之南,三面临敌,必承其苦。此时,当趁机攻青州,夺齐之地,而后或西向河洛,或南及徐州,方是上策!” 审配持言论之。 “取青州确实不错,然中原广大,待及河洛时,楚国早已为周齐瓜分,骤时二敌并据于吾,攻吾并州、河内,又当如何?是大军继续征战中原,还是调兵回防?” 辛毗当即反驳审配。 “佐治此言差矣,既攻青州,那兖州势必也要一同进攻,以雄霸之姿,鲸略青兖。如此,有周齐灭楚,吾等作渔翁之利,复灭齐国,一举兼并齐楚郡县。如此,纵是周国取河洛,据南阳,又能如何?” 逢纪亦出口攘助审配。 许攸、辛毗等人的想法,自然是攻略河洛,如此长公子袁谭便可掌握军权,建功立业,以增资望。 自己等人当然不能看到此番局面的产生,若是如此三公子还谈何与袁谭争锋。 袁绍看着一众幕僚在那里作口舌之辨,不由也是心烦,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原因何在,自己当然也清楚的紧。 可是,自己也很难选择了。 长子袁谭年岁最长,这两年治理并州,也算中规中矩,在军中呆的时间也长。但三子袁尚自幼聪慧,又富有孝心,尊长爱幼,有贤德之名。现在在冀州刺史府内充任官员,能力显着啊。 与长子一样,都拥有众多的支持者,自己也很难抉择。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元皓,此番局势,汝怎么看?” 袁绍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田丰,向其询问对策。 田丰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言道:“大王,周国至始至终都想要吾大赵渡河南下。方才闻诸君之言,不论是进攻河洛,还是进攻青州,都会如了周国君臣所愿。既然如此,那还是进攻洛阳最好!” “田公” 审配皱着眉头,正想说话,便被田丰抬手压下。 只闻田丰继续说道:“洛阳有八塞四固天险,此时相取,最是容易。拿下洛阳后,周军也不会轻易与吾大赵开战,否则不符合周国之利。而齐国,更不会主动与吾大赵争夺洛阳。如此,留下一部兵马坐镇洛阳,足以守之。秋收过后再遣别部,攻打青州,齐国即便拿下豫州诸郡,也无法将其化为己用。” “寒冬一至,修缮甲兵,蓄积粮秣,来春便可两路齐进,灭了齐国。如此,既不失洛阳要地,又能兼灭齐国,并有中原。待整合关东诸力后,便可图谋关中,定灭周之计。” 田丰说完,在场的人也都不着急说话了。 先前有所争辩,那是因为大家各谋己利,谁也不想落了下风。可现在田丰将两方派系的利益都考虑到了,思量下来似乎也并无不可。 袁绍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元皓有法子。 “大王,国相之策,秉国良言,臣附议。” “臣等附议!” 很快,有所满足的两方派系握手言和,齐齐附言。 “好,那便依元皓之策,先下河洛,再攻青州。来人,传车骑将军。” “诺!” 两日后,赵国车骑将军文丑,率帐下大将高干、朱灵、吕威璜、韩莒子、韩荀五人,引邺城步骑三万,前往河内。 八月上旬刚过,楚将张勋便忍耐不住了,向对面的周营下了一道战书。 不打不行了。 洛阳那边已经是流言四起了,军中要不是自己还在压着,河洛地区被周、齐两国包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 但如今也瞒不下去了,还不如趁着士气暂未受到影响,拼上一把。 而且,周军派了两个军去了颖川,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机会了。 殊死一搏! “大将军,周军答应应战了!” 张珪闯进帐内,一句话,让张勋严峻的面色,不禁好上许多。 而后,立即下令道:“立即让蒯乡、河南、谷城的兵马,速速赶来大营汇合。还有伊阙,也抽出八千人,参与会战。” “这样一来,诸城塞守军大减,周军会不会趁机派兵偷袭,而后毁约坚守?” 张珪听到父亲下的将令,不由担心的问了句。 张勋摇了摇头,说道:“苏则出身扶风苏氏,既然应战了,当不会毁约。更何况,此战不打,咱们又还能坚持多久?不若趁此时机,集合全部力量,拼死一搏!若是胜了,丢了的城池关隘都能夺回来,还能慑住赵军南下的心思。” “唉~末将这就去安排。” 同一时间,周营中帐内也是诸将云集。 “诸位,这张勋终于是忍不住了。不过,吾等少了第二军和第六军三万多人,也不好打啊!” 苏则口中虽然说着不好打,但嘴角却是一直带着笑意。 其余人也都是一副的轻松的模样,这张勋只要出来了,那就容易解决,就怕他一直窝在营里不出来。 毕竟,好歹也是有十余万楚军,要是一个营寨一个营寨的强攻,周军还真没丁点法子。 “将军,张勋此战必是聚集全力,那么其余一如伊阙、河南等地,兵力空虚,吾等要不要趁机拿下?” “不必,此战若胜了,吾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轻取。想那么多,还不如全力以赴,打赢此战!” “第七军到哪了?三日后就要大战了,他们能及时赶过来吗?” “没问题,今天的信骑来报,第七军已经到了宜阳。” “再派信骑传告张济军将,告之此事,命其部全速行军,务必于大战前,赶至大营,与诸军汇合。” “诺!” “另外,让虎贲郎、羽林骑、骁骑校三部,也赶回大营。伊阙营,就交由京畿守备军防守。” “诺!” 第1063章 伊阙大战(8) 八月十二日中午。 第七军军将张济,率部抵达大营,与诸将汇合,共同参与今夜的军议。 一块八尺方圆的沙盘上,在那模拟的雒水南岸,红、黄两种小旗,足足有数十根,密密麻麻的插在沙土中。 “诸位,吾等这两日在沙盘上也演练十余遍了,胜负六四,可见此战不容小觑。明日会战,各部卯时出营,于雒水南岸汇合。到时,一如演练,以第一军、第四军为中军,布置阵线,本将与杨秋、赵衢两位军将,居中指挥。” “右翼接雒水布置阵线,以第八军为主力,虎贲、羽林、骁骑三校,亦列于右翼,以周瑜为右翼主将。” 说到这里,苏则顿了一下,冲着周瑜说道:“公瑾,右翼的兵力是三军中最少的,很可能会成为楚军主力的进攻点。而且羽林骑、骁骑校四千精骑,皆在汝部下,反攻也将由右翼打响。待大战一起,本将会抽调能动用的斥候骑兵,加入汝部,胜败皆在于右翼,明白吗?” “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陛下及将军厚望。” 周瑜神色镇定的拱礼应声说道。 而后,苏则继续与诸将说道:“左翼,就交给第七军和第三军了,以张济军将为左翼主将。张军将车马劳顿,方至于此,便要承此重任,本将心甚愧之。” “将军说笑了,末将带着帐下兄弟奔波数千里,为的就是这一仗。明日,第七军上下,必奋死向前!” “好!” “蓝田军是第一次上阵,就充为后备兵力。此战,吾等动用六个军以及三校兵马十余万将士,对阵楚军十二万之多。能否胜之,皆赖诸君矣!” “诺!” 说完主要部署,剩下的一些细节所在,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直到夜色将黑,大帐内的主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定下来的阵线部署如令下达各军师、校。 临到末了。 苏则看着帐内诸将,再度拱手一拜,言道:“沙场征战,变幻莫测,本将身负皇恩,总统三军。但谨防万一,若本将纛旗失陷,则由杨秋军将竖起纛旗,居中指挥。若中军失陷,则由右翼周瑜军将竖起纛旗,指挥全军。总之,任何人,谁退谁死!宪兵队,会于后督阵,军将退则杀主将,师帅退则杀军将,以此类推。” “诺!” “都下去准备,明日大战,必胜!” “必胜!” ——————————————————— 周军在做着战前部署,楚军同样也是如此。 张勋亦是带着一群将校,商讨了整整一日,完成了明日列阵部署。 但是在诸将退下准备后,张勋仍旧独自一人,在舆图前观望了良久。明天这一仗,很难打,胜算并不大。 自己抽调了洛阳地区几乎全部的兵力,甚至连洛阳的守军都调来了一部分,凑足了十二万的军队。但同样,对面周军的兵力,也在八、九万之间。 三四万的兵力差距,也许在别人看来,优势非常大。 可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除了那五万精锐将士外,其余部队都是常年驻扎地方,经历的战事少之又少。且,训练、军纪等等,楚军都比不过周军。 要不是在兵力这块还有点优势,自己也没有丝毫把握去跟周军正面硬憾。 希望,这多出来的三四万兵力,能够抹平楚军在军纪和训练上的差距。 “阿翁!” 张珪突然跑了大帐,仓促的来到张勋身前。 这让张勋有点不乐,临阵之余,最忌将校心急气燥,不由斥声道:“慌什么?若是明日上了战阵,汝还是这般模样,那如何与周将交手?” “阿翁~大事不妙啊!” 张珪没时间来考虑那么多,放低声音说道:“阿翁,方才孩儿帐下斥候来报,周军又来了一部援军,观旗号是第七军。” “嗯!” 张勋不慌不忙的点了下头,没了后话。 这让张珪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焦急言道:“阿翁,周军恐怕也将会达到十万兵力,若还是按照白日布置,恐有所失啊?” “多虑了,汝现在回营,好生休息。不要去想其他,平复心境,准备应对明日大战即可。” “阿翁?” “回去!” “嗨~” 张珪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中帐。 反观张勋,一直都没有什么心态变化,第七军的到来,也在意料之中。第七军从长安出发时,就已经被楚国的探子知晓,有什么大惊小怪。 要不是第七军赶来,那苏则也未必会答应出来一战呢。 毕竟,自己的兵力情况,苏则一清二楚。三四万兵力的差距,不容忽视,那苏则也不会作这种赌博的行径。 再者说来,难道周军来了援军就能不打这一仗了吗? 南面河洛局势的紧张,让身在温县的袁谭也不由打起精神。 一边加大对大河沿岸楚过守军的刺探,一边广撒斥候侦察周楚两军主力的调动,还不忘向后方传报,请文车骑加快行军速度。 短短两日,周楚两军调动频繁,尤其是楚军,孟津的兵力虽然没有减少。但平津、平津关的驻军几乎抽调一空,连带着洛阳也抽出了大多数的兵力。 这些兵力的去向,无一例外,都集中到了伊阙一带。 也就是说,伊阙,要有一场大仗了。 周楚两国主力,二十余万军队,要来一次正面的冲撞了。 这等大战,可非同小可啊。 自己带军这么多年,打的最大规模的仗就是晋阳之战了,但说起来交战双方的两军加一块也没超过八万军队。 赵国经历的所有战事,也只有雁门之战能与其相论了。 至于楚国、齐国、荆州、东吴等等,都没有打过这种二十万规模的会战。包括三年前楚国与曹操、孙策的那场大战,规模最大的彭城之战,也不过十六七万参战军队而已。 也可以说,从东汉王朝开始崩塌的那一刻起,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爆发的所有战争中。只有葭萌汉賨之战、汉阳汉羌之战、丰镐之战三场战事规模,超过了二十万军队。 也许,只有等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有机会参与这么一场规模恢弘的大战! 第1064章 伊阙大战(9) 明武五年八月十三日。 清晨。 天色方刚放亮,透过薄雾映射到雒水之畔,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河边游荡的鸟类,扇着翅膀自由的翱翔,似乎这大乱的天下,与它们丝毫无关。 也许是稍微累了,不少鸟类落到岸边的草丛上,在其间寻找着露头的虫子,充作早食。 突然间,早起的鸟儿们纷纷抬起滚圆的目珠,踮着脚朝着西面望去。不过,雾气遮掩之下,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倒是仍在天空中飞翔的丛鸟,发起一声声尖叫,引的地面觅食的鸟儿皆是扑棱起翅膀,回到无人干扰的空中,向西面飞去。 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打扰了它们的进食。 穿梭于雾气之间,翔掠在琼天之下,听着那轰鸣的倾诉。 划过数里,一片赤色的海洋,凸现于诸鸟目光之间。似乎从那河水之畔,到南面群山之间,全都变成了红色。 翅膀呼啸直下,直抵红海正前,低掠而去。 一名名身穿玄甲赤色甲衣的人类,举着盾牌,拎着闪烁寒光的环首刀,面容肃重的朝着前方走去。 “哧哧~” 身体轻巧的鸟儿,轻易滑过迎风招展的旌旗,朝着后方那漫山遍野的人海飞去。 也有些好奇的鸟儿,轻巧的伫立在人群中的一辆战车车栏侧,圆滚滚的小眼珠,眨巴眨巴的瞅着四周肃穆前进的军队。 当看到鸟群飞远后,这只观看了半天的鸟儿也再度飞上天空,朝着鸟群赶去。 途间,不知飞行了多远,那赤色的人海似乎无穷无尽似的,让它们有些烦躁。尤其那在晨光下,露出一片片寒光的戈林,让他们心生凛意。震耳发聩的脚步声,战马群的嘶吼声,以及时不时突然响起的人类高呼,让他们都不敢休息片刻。 继续往西飞了片刻后,依旧无法看到自己喜欢的树林、草地,映在眼里的还是那红色的海洋。 于是,鸟群偏转方向,朝着北面飞去。 在它们的记忆里,河水就在不远处,只要飞过了河水,应该就可以从这赤海之中逃离。 它们的选择很正确,再度来到河水旁后,望着空旷的雒水北岸,鸟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片的鸣叫,似乎在庆幸它们正确的选择。 十万余将士,北接雒水,南临谷麓,横八里之余,纵五里之间。 车马兵马,夹杂其间,左右有秩,南北皆序。 周军中军大纛所在,苏则披甲拄剑,伫立帅车之上,眺望周遭,凡目光所及,尽是甲士戈矛,旌旗游马。 两军将士,三万两千余,有阵三十一,围绕中阵,四面部署,气势恢宏。 其左里余相隔,便是左翼周瑜部,有兵两万六千余,其中两万两千步卒,有阵二十一,形同中军,围绕左翼主阵行进。而其之侧,滨水之畔,四千精骑,沿河而进。 其右亦间隔里余,为右翼张济所部,有兵三万两千余,皆精锐甲步,阵数相左,并步而进。 其后亦里余,为后军蓝田军,属中军所指,甲兵一万五千余,列阵循进,紧随中军大阵。 “传令全军,进三里,驻足整阵!” “诺!” 随着苏则一声将令,居于其侧的信骑校尉,当即拱手应诺,而后走马于侧。 “传令全军,进三里,驻足整阵!” 信骑校尉大声朝着麾下十几名军候、屯将,高呼令道。 闻声所至,信骑飞马而走,各向自己所负责之阵形传达中军主帅将领。 百余骑穿梭大阵之间,呼声不绝于耳。 与周军正应,隔十里外,楚军亦是人山人海,漫山遍野。 十二万楚军将士,玄甲黄衣,宛若沙尘之暴,自山水之间,席卷西去。 亦与周军同,分阵其四,居左中右后。 中军帅车所在,便是楚大将军张勋所在,所属中军辖豫南将士三万余人,各以将校属阵,分列左右,环伺中阵。 其左翼以河洛诸部为主,有兵四万余,以大将雷薄为主将,督阵其下将校五十余人。其右翼以大将陈式为主,督阵下属将校四十余人,领张勋帐下精锐将士三万余人。 其后军以大将陈兰为主,督将校三十余人,领精锐两万人。 十二万大军,在张勋的统帅下,亦是循环渐进,并无丝毫混乱,信骑穿梭阵中,传达军令。 以气势相观,楚军足以与周军一较高下。 毕竟,不仅仅是那些底层的将士,就连楚军的一些高级将校,也只以为周军的兵力只有九万人左右。己军多出对方三万余人,占据着非常大的兵力优势,故而士气并不低。 只不过,若是细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一个楚军的军阵,都算不上非常严谨,更谈不上什么整整齐齐。 若不是左右军阵皆有空荡,又有诸将校时而训斥,整座军阵能走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很快,周军前进三里之后,驻足停下。 各部各军阵之间,信骑频出,军令直达将校军候屯将。原本互相间隔的军阵,逐渐开始汇聚,同时又有部曲依旧间隔于侧,充为主阵侧翼遮掩。 楚军前军斥候,亦是将周军动静,悉数报于张勋。 楚军多行进了些,两军隔两里余,各自整阵,准备迎战。 主力部队整阵之余,两军的斥候也没先闲下来,纷纷前出观察对方军阵,报向己方纛旗。而后,主将猜测着对方的心思,不断的调整着三军兵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伴随着斥候将自己所看到的对方部署,再度传到苏则耳畔后。 苏则观望着对方大阵,也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这种临阵微调,作用并算不上太大。毕竟军阵纵深实在太大了,斥候也没办法探查到对方每一支部曲的调动。 真正影响战局的是,部队的战斗力,交战时的军阵调整,以及先前的战斗部署。 “击鼓!进军!” “击鼓!进军~” “击鼓!进军~” 一声声高喝传达下去,中军的力士,也纷纷举起鼓椎,敲响牛皮鼓面。 浑厚的鼓声,瞬间响起。 大战,一触即发! 第1065章 伊阙大战(10) “列阵,迎敌!” 随着对面周军一动,楚军各阵亦是纷纷接到信骑军令,准备迎敌。 十几个弓弩手军阵,迅速从阵形的缝隙之间穿过,来到左中右三军最前列。取下弓,,挂上弦,抓出矢,倒插于地,驻足观望对面。 数里之间,到处都是鼓声以及大军前进的脚步声,震耳发聩。数不尽的周军将士,正一步步的近前。 其余楚军军阵,也相继调整位置,竖起盾牌,架起戈矛,准备迎击心急的周军。 很快,大军移动的轰鸣声逐渐消弱。 周军十余万人,最前方的军阵在距离楚军弓弩手二百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后面数不尽的军阵,一点点的缩小着阵型之间的空隙,做好最后的战斗准备。 战场间的气氛渐渐凝固,奔驰于军阵中的信骑,也越来越多。 整个伊阙战场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事,必然惊天动地。 “进!” “嚯!” 一声令下,周军中军十余军阵,齐齐前出,身后弓弩紧紧相随。 左右两翼最前方的军阵,也轰然而动,朝着对面的楚军军阵前进。 “上箭,准备!” 不用张勋下令,前方严阵以待的近万楚军弓弩手,立即在本部校尉的令下,拔出地上箭矢,搭上弓弦。 身体后仰,满拉开弓。 “风!” 旦见周军最前面的兵卒,越过阵脚,军吏当即大呼一声。 “大风!” 随后,万千弓驽兵亦是高呼一声,同时松开紧捏的手指。 一声闷嘣! 数不尽的箭矢呼啸而起,飞向空中。 “御!” 阵中刀盾兵,举起盾牌,搭在头顶,遮蔽上空。阵中将士纷纷缩紧身行,低下头颅,无一人去观望天空中那壮观的一幕。 成千上万的箭矢聚集在一起,于空中互相交错,而后朝着地面前进的军阵,哗哗洒去。 举着盾牌的周兵突然感觉手臂受了一下重击,随即接连不断的箭矢钉在盾牌上,平常轻易就能坚持许久的盾牌,现在也愈加沉重。 至于其余袍泽的状况,他没有时间去看,也不敢去看。 那数不尽的箭矢,会向雨点一般,不会放过任何间隙。而盾牌之间,也必然会有缝隙。 损失的将士不算多,这个千人的军阵中,只损失了三十多个人。大多是运气不好,被那些从盾阵缝隙中窜出来的箭矢,射中要害。 “快,削去箭矢!” 一阵箭雨过后,阵中军吏当即高呼一声。 众多的刀盾手,纷纷将盾牌竖下,右手中的环首刀,顺着盾面自上而下,一刀削去。上面钉着的众多箭矢,皆应声而断。随后,再度举起,恢复盾阵。 紧接着,又是一片箭雨落到这支军阵中。 就这样连顶了三波箭雨后,楚军弓弩手也迅速开始向阵中后撤,准备在阵中继续对敌军进行远程打击。 而周军军阵亦是竖下盾牌,加快脚步朝着三十步外的楚军军阵杀去。 不等他们赶上前去,后方终于进入射程的的弓驽兵,率先朝着楚军军阵洒了一波箭矢。密密麻麻的箭雨落到楚军军阵中,顿时射翻了一片。 与进攻的周军不同,楚军要准备对抗二十多步外的周军,只能匆匆防范下箭雨的打击。 “杀!” “迎敌!” 两军挺着数不尽的戈矛,立即展开了近身博战。 刀盾兵扛着盾牌,格挡着不断捅来的戈矛,同时掩护着身后的戈矛兵,刺击对方人员。阵中单刀兵,则是试图越过密集的戈矛,冲进对方人群之中。 但这种突进行为,与寻死无异。几十名单刀兵身行刚窜出盾牌,就被对方戈矛刺倒。甚至连举着盾牌的将士,也时不时会被突然刺过来的矛尖捅翻在地。 阵后,两军的弓驽兵,互相朝着对方接战部曲释放着箭雨,来回交错的箭矢,让整个战线更加的残酷。 从雒水之畔,直至最南侧,两军有近三十多座军阵,互相交错攻击,都想着以侧翼兵马,突击对方战线,打开缺口。可又都正好撞到一块,导致接战的三万多人,沿着这条死亡线,不断的填着人命。 空中发出一声声的尖啸的箭矢,地面上一阵阵的厮杀声,使得整座战场,成为了绞肉机。 拼光了刀盾兵,两军的戈矛兵便直挺挺着互相戳杀对方,直至伤亡殆尽,亦或是后方军阵替换上来。 一条人命,在这接战的最前线,也只不过是撑上一两息罢了。 苏则伫立在望楼上,眺望着前方陷入激战的军阵,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与自己设想的并不一样,楚军的坚强出乎了自己所料。根据各个来源的情报,楚军真正的精锐并不多。 虽说整条战线都在往楚军推进,楚军中军以及其左翼也在不断的后退,但依旧在顽强的抵挡着己军部曲。而且左翼的进攻,更是都无法逼退楚军一步。 想来不差的话,张勋应该是将精锐部曲,大多布置在了右翼,以便抵抗己军左翼布置的精骑。 “传令下去,让中军诸阵加强攻势。” “诺!” 这道军令的下达,也并没有让战场局势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两刻钟后,双方将士丢下了数千条人命,但周军仅仅前推了不过三四十多步而已。 倒是右翼的强力进攻,逼退了楚军左翼不少,可依旧无法趁势将楚军左中右三军之间的阵型给逼出漏洞。 张勋在阵后,不断地下达军令,命接战各部军阵顶住周军的进攻。同时,抽调三个军阵,三千余人,支援左翼,以免左翼被逼退的过快,将左翼与中军之间的衔接部位暴露出来。 对面的苏则可不知道,为了抗住周军猛烈的攻势,楚军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除了后备的两万兵力外,其余兵马悉数都顶了上去。 即便是无法与周军交战,也能缩小己方军阵之间空档,逼着前面的楚军将士退无可退。 二十余万人在这片狭窄的战场中,不断地厮杀,一人死去,便立马又有一人顶上。一个方阵可能都撑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打散,亦或是损失殆尽。更不用说,这同时交战的军阵,就不下三十余个。 听着下面将校的汇报,苏则眉头越皱越紧,处于中军前沿的第四军甲师,下属的两校兵马皆已是损失惨重。乙师顶上去没多久,现在也报销了一校将士。 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就和楚军拼成消耗战了。继续耗下去,胜利肯定还是属于自己。哪怕楚军兵力比自己多,也改变不了事实。但是,自己带来的周军将士,都是国朝身经百战的精锐部曲。莫说一换二了,就算是一换三自己也是亏。 很快一道军令,朝着左翼下达而去。 “将军,大纛军令,命精骑出击,打开局面。” 信骑说完,调马便走。 周瑜暗叹一声,亦下令道:“传令骁骑校,破阵。” “诺!” 下完将令,周瑜阴沉着脸注视着交战的双方。 比起中军、右翼,左翼的进展微乎其微。兵力上自己应该并不占据优势,但在战力方面,第八军也不比其他军差到哪去。可左翼的战线推进,比中军、左翼差了许多。 显然,自己面对的应该就是对面十二万楚军中的那部精锐兵马了。跟随张勋南征北战数载,与天下诸强皆有交手的精锐。 而张勋既然如此安排,肯定就是为了针对自己左翼的那四千精骑。怕只怕,此时让骑兵进攻,依旧无法打开局面啊。 若是战事不如意,那再这么耗下去,对于己军就得不偿失了。 位于阵后的骁骑校,早就在热闹非凡的战事中等的急不可耐。尤其是现在两军僵持不下之际,更理应由他们来打开局面嘛。 故而,当周瑜信骑传到跟前后,李深二话不说便命诸将士着甲,准备冲阵。 作为骁骑校,自然是具装甲骑。这支曾经在谷口一战扬名的部曲,曾经几乎被打散的部曲,在重建后,依旧还是那支威名赫赫的部曲。 羽林骑的诸将士,帮助骁骑校的袍泽,穿戴上几十斤重的铁甲,更是扶着他们上了战马。而后以铁锁连五骑,以皮革束身于马背。 两千余骑,穿戴齐整后,立即开始在校尉李深的率领下,朝着北面而去。 这支陆上重坦,将要从军阵的左侧绕过,斜向插入楚军军阵。 骤时,在他们的铁蹄之下,所过之处,皆化为齑粉! ---------------------------------------------- 就在伊阙大战爆发不久后,大河北岸赵军中帐内的袁谭,也终于收到了信骑的消息。 刺奸司密探飞马来报,周楚两军主力尽出,将大战于伊阙之北。 洛阳的那些袁氏故吏所言果然不差,楚国大将军张勋欲与周军决一死战。洛阳、孟津、平津关等地的兵马抽调,都是皆为此战。 现在,想必两军已经打起来了。 若是如此,不论此战谁胜谁负,大赵都将是最大的得益着啊。 “儁义,车骑将军的兵马到哪了?” 袁谭问向张合。 张合指着野王,言道:“斥候最新的消息,车骑将军所部,五日后,便能抵达野王,与淳于将军汇合。” “那儁义汝说说,吾等要不要趁机出兵?” “依末将之见,当立即出兵。如今周楚主力大战于伊阙,无暇顾及洛阳以及大河防线。此时乃天赐良机,不可不取。” 张合的想法与袁谭一样,因为这的确是个良机。 虽说他们在孟津对岸的兵力只有两万人,但在身后还有野王淳于琼的三万兵马,更有正在赶来的车骑将军文丑所部三万兵马。 若是放到先前,自己也会等文丑兵马到来,再言攻打孟津的事。因为在之前,孟津有五千余出兵驻守,平津关也有数千人。只靠他们两万兵马,想要拿下孟津没那么容易,必须要等到主力抵达。 可现在,由于张勋要跟苏则打一场伊阙大战,孟津的兵力被抽调的只剩下两千人而已。兼以此刻大战既起,那张勋也必然无法抽调兵马,驰援孟津。 孟津,可一战而下。 拿下孟津后,平津关也就不足为虑了。 “不过殿下,吾等若是攻打孟津的话,还是要与淳于将军说一声,请其率本部精锐为吾后继。” “儁义放心,这点谭还是明白的。儁义打算怎么打孟津?是现在就强攻,还是等待夜间突袭?” 袁谭问道。 张合沉索了几息,言道:“立即出兵进攻,谨防夜长梦多。如果周楚两军主力真按密探所言,于今日大战。那此时,必在酣战之中,洛阳不会没有提防,说不定孟津的援军就在路上了。” “好,那就立即进攻,儁义快快下去安排。” 骤听到张合此言,袁谭也是心里一惊,当即说道。 不是张合提醒,自己也险些疏忽了。若是伊阙那边打起来,自己那位叔叔再蠢也肯定会派兵马驰援孟津,谨防自己来攻呢。 “末将得令!” 张合拱手应声,随即退出中帐。 越过辕门,向南面水寨而去。 赵军水寨,并算不上真正的水寨,况且在大河这种水流湍急的地方,不花费大力气也没法建立完整的水寨。 所谓的水寨只不过是陆寨一围,加上数之不尽的船坞,以及停靠在侧的船只、舟筏,仅此而已。外围水域间,既没有营寨庇护,也没有岗哨、寨门。 “传令三军将士,立即着甲备刃,准备登舟船,渡河攻孟津。” “诺!” 军令一下,营寨内都是赵军当即开始集合,而后有秩序的朝着船坞走去。 他们将会在这里登船,渡过大河,进攻对岸的孟津。 而赵军的动静,尽在楚军快船的眼皮子底下。 一艘小舟,伫立着几名楚军斥候,眺望着对面突然热闹起来的赵军营寨。 直到他们看见赵军将士纷纷出营,挤在船坞准备登船后,便明白大事不妙。 赵军很可能是想趁此时机,攻打孟津。 “快,速速回去,禀报校尉。” 快船迅速调转船头,朝着大河南岸的孟津水寨而去。 第1066章 伊阙大战(11) 两千具装甲骑的行动,根本无法遮掩。 尤其是那前进的动静,比起万余步军同进,犹有过之。 负责楚军右翼的陈式,在望楼之上自是发现了河畔侧奔腾而进的一行骑兵。不过距离太远,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使得陈式以为是周军的骑兵尽出,才有如此般的动静。 “传令甲戊、丁卯、庚午、辛末、乙亥、壬寅六阵,速速调整阵型,面北迎敌。诸弓弩兵,布置其后,准备防御骑兵冲击。” “另外,速派人禀报大将军,周精骑尽出,请求后备兵马驰援!” “诺!” “中军诸阵及本将将旗,向北移动,各阵随时支援接战部曲。” “诺!” 一道道军令下达,楚军右翼当即发生巨大的变化,除去正在对抗周军数阵的七八千人外,余阵纷纷向北面靠近。同时,肉眼可见六座楚军军阵,已经调整方向,戈矛北向。 弓驽兵亦纷纷置于阵后,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揉搓着臂膀,争取稍后能多发两矢。 便是陈式的将旗以及楚军右翼中军诸阵,也是向北部六阵靠近。 身处中军位置的张勋,也发现了右翼的动静,不禁皱起眉来。陈式也算是老将了,征战多年,应当知道临战之际,不宜擅动阵型。而此刻,却不等报于自己,便挪动阵型。 看来,是周军的骁骑校出动了。 对于骁骑校这支久负盛名的具装甲骑,张勋格外的重视。 因为这一仗,只要能稳住军心,以优势兵力抵抗周军的进攻,问题并不达。周军想要破阵,只能靠骁骑校那支具装甲骑,来打开缺口。 “传令下去,命后军陈兰,立即调派一万人,支援右翼。再调派两千人,支援左翼。其余人马,按兵不动。” “诺!” 信骑退下后,张勋继续看向两军中军的对垒。 最前沿的战线,早已是尸横遍野,双方将士都在奋命作战。每一次周军新阵换上,都会将楚军阵型击退十几步乃至几十步。但楚军将士,也没让自己这位大将军失望,当周军军阵损失不小,交替换阵之际,楚军将士就能将战线再度往西面赶上一些。 虽说总体趋势,楚军依旧在不断后退,可只要能拖下去,那此战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想到这里,张勋不由抬起头,看了眼天空高悬的烈日。随后,又望向右翼陈式所部,以及正在准备调动兵马的后军。 一定要拦住骁骑校,这是此战最后的考验了。 不只是张勋,苏则的目光也紧紧注视着楚军右翼,以及即将展开冲击的骁骑校。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骁骑校,就是自己的第二次进攻。如果能打开局面,此战也就赢定了。如果打不开局面,那就只能靠最后的羽林骑了。 “羽林骑到哪了,命姜叙速速抵达位置。告诉他,此战务必用命!” “诺!” “再传令孔信,率两军亲卫校,前沿督阵,各阵不在换阵,加强进攻。务必牵扯楚军兵力,为骁骑校争取最大的机会。” “诺!” “传令周瑜,左翼所有兵马全都投入进去。” “诺!” 事实上,不等苏则将令,周瑜就已经拼上一切了。 第八军护卫左翼将纛的四个军阵,已经在赶往前沿战线。而其手中最精锐的两千虎贲郎,也已披甲上身,准备配合骁骑校,冲击敌阵。 “杨阜到了吗?” “回将军,还未抵达位置,部曲军阵太多了,无法结阵。” “砰!” 周瑜恨恨的拍了下望楼护栏,大声斥道:“告诉杨阜,不要管那么多了,立即让虎贲郎进攻,骁骑校即将发起冲击。还有,传令前沿诸阵,立即让开位置,让虎贲郎诸曲进攻。” “诺!” 与信骑说完,周瑜再度举目两军前沿。 两千虎贲郎以曲为单位,穿梭在诸阵之间,但由于顶上去的军阵兵马太多,虎贲郎各曲根本无法汇合。 而对面的后备援军肯定也在路上了,必须逼迫楚军右翼主将分出兵马,驰援步兵军阵,为骁骑校争取机会。 两千骁骑校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主要是为了保存体力,同时维持阵型。 等李深率领骁骑校,看向对面严阵以待的六个军阵时,才渐渐提起全军的前进速度,拉近距离,准备冲锋。 而此时,将令由信骑传达到了五个曲的虎贲郎军候处,杨阜以及其下的几名军候,也不再迟疑,当即大呼小叫的让前面阵中将士让开道路。 正在与周军军阵交战的楚军,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有许多周军将士,冲开自家阵型,抵到他们的戈矛前。 诸多戈矛兵当即收回点戈矛,朝着突进而来的周军单刀兵捅去。 “噗噗~” 一声声戈矛入肉的声音,伴随着虎贲郎的惨叫,突然杀出的几十名将士,纷纷倒下密集的戈矛之下。 即便他们身披两层甲,可依旧有被戈矛刺中甲胄防护的薄弱处。但更多的虎贲郎却是硬顶着戈矛,继续向楚军戈矛兵靠去。 “快,挡住他们。” 楚军军吏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与身旁将士大声呼道。 这是重甲步兵,身上少说也得披了两三层甲,否则这么多戈矛,不可能只刺死了几十人。 但戈矛再长,也只不过三米有余而已,再度拼了百余人的伤亡,残存的二百多虎贲郎闯进了楚军的戈矛兵阵中,手中环首刀看都不看就四处乱捅。 被贴身的戈矛兵顿时死伤惨重,阵中的楚军单刀兵上前,也是无法阻挡虎贲郎的突进。只能靠着人多,拼着伤亡,以人命消耗这些重甲步兵的体力。 交战的八个军阵,瞬间就有五处军阵出现混乱,被敌军的精锐步兵突入阵中。最关键的是周军精锐步兵身后的军阵,再度挺着戈矛前进,将阻拦在前的楚军将士,纷纷捅翻在地。 陈式看着突然陷入混乱的阵线,不由暗道了一声不妙。又看看了北面正要冲锋的骁骑校,紧紧皱起眉头。 “再去传报后军援兵,加快速度。” “是!” “杀!” 终于进入冲锋距离的骁骑校,在校尉李深的一声怒吼下,将座下战马的速度,提到最高。 两千具装甲骑,大周总体国力的体现。 奔腾的马蹄,摇曳的锁链 无不是敲打在楚军将士的心头。 第1067章 伊阙大战(12) “速命陈兰,率余下将士,支援陈式。” 身处中央的张勋,看着左翼阵线突然出现的混乱,当即冲着在身旁等候的信骑吼道。 看来,苏则把宝全都压在了骁骑校身上啊。 但,此时调兵支援,还是有些晚了。 李深所率的骁骑校,帐下五曲,各择一阵展开冲击。 数百具装甲骑,瞬间便将那直挺挺的戈矛撞个粉碎,连带着战马身上的骑士,也都纷纷胸骨尽碎,亦或是戈矛穿体而过。 坐下战马,也有不少被刺穿马甲,透入体内者。 但甲士束身在马,战马锁链相连,第一冲锋波次的战马无论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都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轰然撞入人群。 脆弱的人体,根本挡不住这股庞大的冲击力。 最前排的百余名楚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战马一口气震碎五脏,身体更是被冲撞出去。即便是他们身后的袍泽,也被这股冲击力掀翻一片,非死即残。 更惨烈的莫过于那些受了伤的战马,在被其余战马应带着撞入阵中后,翻滚倒地,也使得余下四匹甲马身体失衡,翻身倒地。而他们身下,那被掀翻的楚兵,当场被压断了浑身筋骨。 紧接着第二波次的具装甲骑,应声而入,继续践踏着这残破不堪的阵型。 连绵不绝的骑兵,撞上那脆弱的戈矛,也冲入那密集的人群之中,掀起一片片的波涛。成排的楚兵将士撞翻、掀倒,严整的军阵也变得岌岌可危。 而在其侧,众多的楚兵依旧无法阻挡突入阵中的虎贲郎。连带着楚军整个右翼军阵,不断的后退。 陈式在望台上,观望着局面,心中愈发的着急。 护卫自己的其余军阵,已经悉数布置在阻挡骁骑校的方向。此时,若是再把军阵调回来,根本来不及啊。 “报,陈兰将军的兵马已经到了。” “什么?快,让他们快顶上来,支援战线,顶住周军主力的进攻。” “诺!” 两千多人的加入,让那五个被虎贲郎冲的混乱的阵型,逐渐稳了下来。 而骁骑校,在冲散了阻挡自己的第一道防线数千楚军后,马不停蹄的朝着楚军布置的第二道防线冲去。 这道防线也有着六七座军阵,数千人马。 最关键的是,李深已经能够望到防线后面,高高飘扬的楚军大将旗帜。 “杀,冲击敌军将旗所在!” “杀!” 奔腾的骁骑校将士,不再管那些四散而逃的楚军败兵,纷纷驾马朝着楚军新的防线冲去。 “准备御敌!” “弓弩手,放箭射杀任何冲阵之人!” 看到面前有无数溃兵,慌不择路直冲军阵后,陈式也是心狠手辣,直接命弓驽兵射杀溃兵。或者说,弓驽兵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 面对具装甲骑,除非驽兵跑到阵前,在三十步内朝着那些人马俱甲的玩意射击。不然,难伤其要。但这根本不可能,三十步那是严整的阵型所在。 而面对军阵最大的危害溃兵,弓驽兵的杀伤力可不低,再不济也能驱散溃兵。 至于被驱散的溃兵会逃向哪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一阵箭雨泼下,直冲阵型的溃兵当即被射杀不少,余者纷纷向东西逃窜。 紧接着,奔腾的具装甲骑,再度冲向楚军密集的戈矛。 形同先前,戈矛尽断,人马皆死,楚军军阵也是瞬间被踏烂。后面的弓弩兵,不断的发射箭矢。 此时此刻,能射杀一人就是一人,能阻拦一刻就是一刻。 “将军,军阵拦不住了,权且退一退,等待后军援军抵达。” “噗!” 一名跑上来劝言的校尉,话刚说完,就被陈式一剑捅死在身前。 而后,陈式看着身旁的几员校尉,杀气凛凛的说道:“右翼以本将为尊,本将不退,胆敢擅退者死!” 说完,陈式回过头来,冲着信骑说道:“传令,诸军汇聚将旗之下,誓死阻敌。另派人告诉陈兰将军,于右翼之后布置防线,掩护大军侧翼。” “诺!” 刚刚杀了一员将校的陈式,让周围的楚将楚兵,都有些心惊胆战,不敢反驳。 “还不下去聚集将士?” “诺!” “末将这就去!” 望楼上的几名将校匆忙跑下望楼,开始汇聚即将溃败的兵马,甚至连抵挡周军步卒的几个军阵,也都纷纷后撤,围绕在陈式将旗左右,继续抵挡周军。 见势,周军各部纷纷前压,替换下酣战已久的虎贲郎,进攻楚军。 而楚军中军张勋,见到右翼糜烂之后,也知道陈式那边撑不了多久了。当即下令中军各军阵,边战边退,与后军陈兰重新布置的右翼重新汇合。 左翼雷薄那边,亦是在片刻后,得到中军将令,拉扯后退,与中军及新建立的左翼保持一线。 楚军一退,周军立即就前压,似乎打算趁此机会,击溃楚军。 但可惜张勋的能力并不差,中军在徐徐后退间,依旧挡住了周军的进攻,且阵型未散。 倒是楚军右翼,在具装甲骑的冲击下,各部纷纷溃败,再也无法阻挡周军的进攻。周瑜率领左翼大纛也向前压去,各部准备歼灭被抛弃的陈式所部。 而陈兰亦是努力的收敛溃兵,在新的阵线后面,重新组织他们,希望到时候能够用的上。 很快,陈式的将旗就淹没在茫茫的周军人海中。 不过,也正是因为陈式的阻挡,周军的骁骑校以及虎贲郎,也失去了再度进攻的能力。其余周军部曲,也大多数伤亡不小,筋疲力尽。 而楚军主力在张勋的指挥下,缓缓退到陈兰所部南侧,构建成了新的左中右三军。 可就在此时,周军右翼之侧,却是突然杀出数千骑兵,直奔楚军雷薄所指挥的左翼兵马侧方,让所有楚将都有些措手不及。 张勋望着战场边缘荡起一阵阵烟尘的骑兵部队,再看看久战之下的左翼各部,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声。 没想到啊,自己还是略逊一筹。 手中所有的后备军都调动了起来,再也没有兵马去驰援左翼。 原本就在周军右翼进攻下,摇摇欲坠的将士,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阻拦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部队。 “传令陈兰,率兵马后撤。中军各部,亦徐徐后退。告诉雷薄,放弃一部兵马阻敌,余者稳住阵型,徐图后退。” “诺!” 第1068章 洛阳会战(1)赵军南渡 时至正午,数以万计的周军纷纷退去,不再进攻楚军新布置的军阵。 看着周军退去,阵中的张勋大松了一口气,此战算是过去了。虽说损失并算不上很大,但结局还是大败。 身旁的几十员将校,以及不少的将士,都垂着头,沮丧异常。在他们想来,此战不应该会败,他们可是比周军足足多了三万多人。 以前在洛阳打不过,那是战略问题,被周兵给偷袭了。可现在,是面对面的硬刚,而且他们处于防守方,又占据优势兵力,结果还是败绩。 背锅的人当然是陈式,掌握着军中大半的精锐兵马,却打成了右翼率先溃败的结局。不过,陈式已经战死沙场了,多说无益。 而左翼的雷薄,不仅拦住了数万的周军,还舍弃部分兵力,拦住了周军精骑,阻止了大军的溃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左右将校的胡思乱想,全都在张勋的目光之下。 此战败绩,也就宣告着河洛一带,将要面对更加严峻的局势。因为,北面的赵国得到此消息后,肯定会扬兵南下渡河。而周军,亦会向洛阳一带挺进。 “传令下去,让伊阙关的守军,退回洛阳。其余各处守军,也一并回守洛阳。” 与亲卫说完,张勋回过身来,看向诸将,言道:“诸君,此战虽败,但洛阳还需要吾等设防,陛下还需要诸君护持社稷。稍后,本将会向陛下请罪,退兵!” “诺!” “大将军?” “将军!” 诸将各自作声,目光注视着张勋。 虽然大家都不想背这个战败的黑锅,但让大将军去背,他们以后的日子又岂会好过。那可是大将军,陛下最信任的大将啊! “退兵,回洛阳,还有一场大战,等着吾等呢!” 张勋也不多说,留下一句后,回头瞥了眼西面的战场,无奈的长叹一声,神情顿沮。 随着张勋离开,诸将也只好应命,各归本部,招呼帐下将士撤兵。 而战场之上,数不尽的周军将士,正在打扫战场,搜救着两军伤残将士。顺便清理尸体,打扫战场。 持续了仅仅一个半时辰的大战,却留下了连绵南北十余里的死尸。 待到傍晚时分,原地筑营的周军,基本上将战场清理的差不多了。 身在中帐内的苏则,也得到了军吏送来的战损及缴获状况。 己军战死了七千二百余人,伤亡有万人左右,其中有多少人能活下去,谁也不清楚。也许会有千人,也许只有两三千人。 损失最严重的尤数骁骑校以及虎贲郎,骁骑校连冲数万人的大阵,损折了近八百余骑,没有伤者。而虎贲郎则是战死了九百余人,伤五百余,几乎损失殆尽。 然后便是自己帐下的第四军以及第八军、第七军的主战部队,许多师、校多是损折过半。 而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就是这场大胜。 斩首一万两百余级,降俘近两万三千余人。大多数都是楚军右翼的兵马,被击溃后不少人跑到了东面,然后被退出战场的骁骑校给俘虏了。其次便是被楚军主力放弃的断后兵马,数千人弃械投降。 还有四千多人的战场伤员,有概率活下来的不会很多。 总体来说,此战周军算是失败了。既没有达到朝廷歼灭张勋所部的战略预想,自己本身的损失还有点大。 帐下将士伤折的事,一直凝在苏则的心头,对于那些缴获戈矛箭矢等,很难放在心头。 ———————————————— 次日一早。 周军中帐聚议。 十几员大将的神色,还算可以。 虽说损失有点大,但毕竟也是场胜仗嘛,怎么都值得高兴一下。 “楚军的情况说说。” 苏则不悲不喜,开口言道。 周瑜站了出来,回道:“将军,张勋率领的楚军已经全部退往洛阳了。而且伊阙、河南、谷城一带的楚军,也都退往洛阳。看来,楚军打算放弃伊阙一线,准备坚守洛阳了。” 苏则点了点头,看向诸将,凝眉问道:“此战没有打好,未能大破张勋所部,再加上此刻楚军悉数退回洛阳,赵军应该不会趁机南下了。稍后,本将会向陛下请罪,诸位也都回去安排一下,准备撤军。” “苏将军~” “将军,末将无能,还请将军责罚。” “苏征北,此战已是获胜” “” 苏则抬起手,压了一下,示意诸将不必多言。 而后,方刚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中帐就突然掀开,一名亲卫躬礼报道:“启禀将军,帐外斥候求见。” “嗯~?让他进来。” “诺!” 很快,一名形色不显的普通士卒进入帐内。 随即其便拱礼报道:“小的见过诸位将军,刚刚吾等抓了一名暗探。其言乃是调查司之人,小的等人不能辨明,特带来中帐。” “带进来!” 苏则有些不耐烦,抬手言道。 又是三人进帐,其中两人押着一名寻常百姓打扮的家伙。 那人一入帐,便扫了眼帐内诸将,大声朝着苏则呼道:“可是征北将军在上,小的乃是洛阳调查司密探。赵军已经度过大河,拿下孟津了。” “什么?” “当真?” 帐内诸将无不是神色一变,惊讶的看着那名自号调查司密探的家伙。 苏则摆摆手,示意亲卫放开那密探,而后盯着其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赵军有多少人南下?” “昨天的事情,指挥使也是昨天半夜得到的消息,让小的趁夜出城,向征北汇报。根据信报,渡河的赵军约有两万余人,楚国孟津已经丢了,洛阳城今日早上也应该得到孟津失守的消息了。” 苏则缓缓闭上眼睛,面色一松。而后睁开眉目,嘴角也扬起丁点笑意,看向诸将。 诸将无不是面带喜色,真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本以为没能大破张勋,使得楚军主力回撤洛阳。赵军看到这么多楚军齐聚洛阳,很可能放弃进攻河洛的心思。没想到,赵军昨日大战的时候,就已经渡河了。 “速速命斥候打探消息!” 苏则还是稳了一手,让斥候先去打探消息的真假。随即又冲着那密探说道:“好了,汝先下去休息。若消息无误,本将有厚赏。” “多谢征北将军,小的拿性命担保,绝对无误。” “嗯,下去!” “诺!” 第1069章 洛阳会战(2)巡狩东南 次日傍晚。 连夜前往洛阳一带侦察的游骑斥候,回到了伊阙外的三军大营。 夜落星稀之际,周军中帐内,苏则和十几员重将,正拿着赵军南下说事。 “斥候的最新消息,赵军率先南下的乃是袁谭的并州兵。兵力不多,只有两万人左右。但已经拿下了孟津,而且平津关也被其拿下了。如今,拒守平津关和孟津,应该是等待赵军的后续主力。” 苏则说完,看向诸将,又言道:“稍后便派人去颖川,让赵衢他们回来。” “将军,撤回颖川的兵马,那楚国在洛阳的兵力,岂不是就能逃脱出去?不若封死楚军逃走路线,让他们和赵军拼个你死我活!” 杨秋的话,代表了帐内不少人的心思。 然而苏则摇了摇头,说道:“从一开始,朝廷的目的,就不是灭亡楚国。若是楚军无处可退,那洛阳一带的楚军很有可能会在士气低落的情况下,向赵军投降。而且,袁术死了,齐国和赵国都有机会吞并楚国豫南疆域。而吾大周,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苏征北所言正是,不若给楚军一点希望,洛阳说不定就能坚持更久的时间。甚至,袁术回到豫南后,也会继续抵抗赵军。楚国存在一日,赵国拿下河洛的时间就会被拖延一日,对于国朝而言,非常有利。” 周瑜亦是帮衬一句,配合苏则说道。 “罢了罢了,吾等争论再多也无甚用处。消息已经送往长安了,半个月后,长安的命令就该到了。这样,明日移营,暂退三分,收敛河洛、颖川流民,没有本将军令,谁也不准靠近洛阳。” “末将等遵命!” 同时,退回洛阳的张勋,也来到南宫,觐见楚国皇帝袁术。 “臣有负皇恩,请陛下责罚!” 一入殿,张勋二话不说,便伏地请罪。 此战失利,又被赵军趁机夺去了孟津和平津关两处要地,洛阳已经直挺挺的暴露在赵军兵锋之下了。 “哼~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 袁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对于张勋也有些不满。伊阙之战,河洛所有的兵力,几乎都调给了他。要不然,孟津和平津关也不会如此轻易失守。结果,伊阙之战还打败了。 这让人还怎么玩嘛! “朕的大将军啊,赵军占领平津关,直临洛阳。如今,城内人心惶惶,该当如何啊?” “臣稍后便整顿兵马,夺回平津关!” “整顿兵马?” 袁术面色一苦,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大军新败,士气低落,唉~” 听到袁术这般说话,张勋垂着头,亦是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 现在的局面,乃是大势所趋。 即便今岁不打这场伊阙之战,到了明岁,更加难打。 殿内沉寂了良久。 袁术最终无奈的下令道:“就这样,若卿能夺回平津关,大楚的国都尚可存之。若是不能,吾大楚社稷,只怕将亡于前啊!” “陛下,臣有句话,请陛下纳之。” 张勋没有当即接话,而是拱礼言道。 “爱卿且言。” “臣,请陛下迁都平舆。洛阳虽有四塞之险,但直面周、赵二国,东面齐国也日渐强大。局势稍有不利,便是三面被困之局。且就以眼下局势而言,周军侵入颖川,洛阳便是孤城困守。豫南粮秣、兵马皆不能驰援,四战之地,不宜为都。” 张勋说完,袁术便点起了头。 先前定都洛阳,是为了向众人表示楚国君臣争夺中原,北上并冀的战略意图。因为,洛阳虽处四战之地,但同样亦是四方通衢。 可现在,国势衰弱,再以洛阳为都,就显得很是尴尬了。 “放弃洛阳,有失民望。” 心中虽然赞同张勋的说法,但袁术知道自己还需要一番借口,不然本就孱弱的国势,再行迁都,民心必然一落千丈。 “洛阳不会放弃,臣愿领军坚守洛阳。而陛下乃万金之躯,岂能居于危墙之下,当巡狩东南,总统时局,为社稷计。” “不可,万万不可!” 张勋话音一落,袁术摇着头当即拒绝道。 坚守洛阳? 怎么坚守? 平津关不用说也知道夺不回来了,一群败兵,能够赶在赵军主力打到洛阳前恢复士气,就算是不错了。 洛阳,可是死局啊。 “陛下,非如此,不足以稳时势!伊阙大败,臣罪不可赦,能坚守洛阳,为国死节,已是陛下开恩。臣无能挽之大局,唯有尽忠效死尔。” “爱卿,汝若是身死洛阳,让朕如何是处?周、赵、齐三国名将辈出,唯有爱卿能将兵以拒。爱卿去之,孤又托重任于何人哉?” 袁术也明白张勋的意思,不论是伊阙之败,还是洛阳之危,甚至洛阳失守,都需要找一个有足够威望的人,替自己这位皇帝背下黑锅。 可让张勋来背,以后怎么办? 楚国上上下下,将校数以百计,然皆无堪当大任之人。 也只有张勋,有那个能力跟周国的徐荣、苏则,赵国的颜良、文丑,齐国的于禁、曹仁等人交手过招。 “陛下,当断则断,迟之必受其害!” “这” “罢了,朕不会亏待爱卿妻小。” “多谢陛下厚爱。那臣便先行告退,整顿兵甲。” “爱卿去!” 次日,楚国朝会,便商定了东南巡狩事宜。 而楚国大军,则驻扎于石桥、土乡聚一带,休整甲兵,准备迎击南下的赵军主力。 当日下午。 楚国皇帝袁术帝驾,及朝廷百官诸寺,自南门出,直奔缑氏。其后,宫廷内臣、宫婢、官寺掾属、权贵豪族,纷纷出逃洛阳。 连带着城内城外的百姓,也无不是仓惶向西逃去。 皇帝都光明正大的跑了,说明赵军来势汹汹,洛阳能不能守住都不一定。这种局面,平民百姓只能往西面的周国逃去,以躲避兵灾战乱。 当然,也有不少人逃亡南面的群山中。 洛阳大规模出逃行径,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城外刚刚败于伊阙不久的军队。 好在,大多数部队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撤往豫州。 留守洛阳的三万军队,更多的是常年追随张勋的旧部,倒也没出现什么大的骚动。 九月初。 赵军主力在文丑的率领下,抵达洛阳城东的尸乡。 第1070章 洛阳会战(3)兵临城下 赵军主力来的已经很晚了。 此时的洛阳城,几乎成了空城一座。 很难想象,原本城内有十余万居民,城外更有近二十万居民的洛阳,在这短短数日之内,跑了个干干净净。 村庄里没有一个人,地里的谷粮也是收去了些,但更多的是一片灰烬。 这是张勋最后的顽强! 百姓跑光了,那些成熟的粮食,却没有人去收割。自己也没有充足的时间让将士们去收割,只有一把火烧个干净,反正绝不能留给赵军吃。 至于城内,粮食是丁点不缺。 九月初三。 文丑率军掠过原野,抵达圉乡,就地扎营,同时命民夫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驻足在山坡之上,眺望洛阳城,还是那般雄伟! 五六丈高的城墙,连绵数十里,不好好准备一番,可打不下洛阳城。 城外的楚军都已经闻风逃回了城内,丝毫不敢呆在城外,直面自己的大军。看起来,是打算依托坚城,死守不出了。 对于洛阳城的状况,文丑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晓甚多。 城内百姓应该不会超过万口,守军将近三万,其余人都跑了干干净净。其中,就包括了楚国皇帝袁术,以及楚国朝臣百官。 而留守洛阳的乃是楚国大将军张勋,刚打败了伊阙之战的张勋。 他手下的兵卒,自然也是伊阙的败兵,士气不高。 想到这里,文丑不禁嗤笑了一声,望着洛阳城,带着讥讽不断的摇着头。 “走,回大帐!” 回到中帐,文丑便命人寻来了袁谭和淳于琼。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中帐。 “长公子、前将军,坐。” “谢车骑。” “谢文叔。” 二人刚落座,便闻颜良说道:“前将军,河内那边现在是谁负责辎重转运?” “回车骑,是末将部下冯礼将军和王使君在负责此事。” “稍后命人去信,让王使君和冯将军加快辎重输运。洛阳周遭未收割的谷栗,都被张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末将明白,不过车骑,能否征召洛阳一带的百姓?大河北岸的民夫虽然不少,但修建浮桥,确实耗费人力颇多。” “这没问题,顺便把东面诸县邑也都拿下来。尤其是汜水关和敖仓,留下些兵马驻守,谨防曹操小儿,趁机夺食。” 文丑话音落下后,袁谭便皱起了眉头,问道:“文叔,司隶东部县邑不少。而且汜水关和敖仓都直面曹操所率的齐军,以及刘勋部下八万余众。留守的兵力少了,只怕无济于事。可若是外派兵马过多,攻打洛阳,恐怕兵力稍显不足啊!” “无妨,洛阳城坚,守军又有三万之众,强攻徒耗兵力,宜当围之。” 文丑毫不在意,而后又继续与淳于琼说道:“前将军,还有大谷、轩辕两关,也要派兵占下。袁术等人逃回汝南后,必然重整旗鼓,攻打二关,以救洛阳。到时候,务必死死守住。若是兵力有所不足,尽管来报。” “诺!” “长公子,伊阙、函谷那边有何动静?” “回车骑,伊阙已经被周军掌控,函谷、谷城、河南的周军,皆没有动静。而周军大营,则是在接收洛阳逃出去的百姓,迁往关中。其大军,倒没有任何靠近洛阳的意图。” 袁谭数完,看向文丑。 文丑摇了下头,叹声道:“看样子,周军是打定主意看着吾等跟楚军交战,渔利其后了。不过,也不能不防一手,免得为周军所趁。这样,让张合率大戟士,进驻唐聚,拒河渠守之。周军不来攻便罢,若是来攻,那吾等也与周军做过一场。” “车骑将军,如果依此之略,恐怕有失啊。前将军所部三万余人,要占领司隶东部县邑,又要留守兵马扼守险塞要地。洛阳城外,只有某帐下大戟士与车骑所部四万余人。若是再分兵唐聚,莫说攻城了,骤时楚军怕是要出城与吾等一战了。” 袁谭对于文丑的安排有些不满意。 若不是他与自己外舅颜良相交莫逆,自己早就不奉陪了。 本来就抽调了两万多人回援并州,自己能获得的功劳也就少了许多。现在,拢共手下两万将士,岑壁率五千驻守平津关,彭安率五千驻扎孟津。打洛阳城,自己的本钱就只有张合率领的一万大戟士了。 若是再按照命令,跑到唐聚驻扎,那下洛阳的功劳,就没自己的份了! 文丑沉默了下不说话,冷冷的注视着袁谭。 煞气凛凛的目光,让袁谭有些不适,但也是丝毫不虚的回视着。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赵国长公子。他文丑虽然得父王看重,可终究还是袁氏的家将而已。 淳于琼也微微颔首,沉默着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文丑为什么突然在军中打压起长公子了,看来邺城的局势,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又发生巨大的改变啊。 “军令如山,长公子还是依本将军令行事为好!” “哼!” 袁谭对于文丑的话,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去,丝毫不给文丑留丁点颜面。 文丑目光一凝,注视着离去的背影,不禁握紧了拳头。 淳于琼在侧,不得已也拱手道:“车骑将军,可还有其他安排?若是没有的话,那琼也先行告退,安排诸将行事。” “前将军且去!” “诺!” ———————— 洛阳东城中东门门楼上。 张勋也在观察着外面赵军的动作,其营垒布置的很大。从北到南,应该有十二三里,南北也有十余里,连绵一片啊。 “阿翁,各门的守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另外,城内所有能征召的百姓,都召集起来了。不过,只有两千多丁壮,其余的都是老弱。” 张珪来到父亲身旁,忧心忡忡的说道。 张勋回过头来,看向爱子,感慨道:“唉~人都跑光了,有一个人是一个人。这样,让轮休的将士,帮忙准备守城物资。还有,让人把诸多城门封死,把武库、府库内的粮食物资,运往内城和宫城,能运多少就运多少。外围城墙太长了,两万人根本顾不过来啊!” “孩儿这就去安排。” “对了,将府库内带不走的钱,都拿出来,给弟兄们分分。另外,派人去周军那里,联系下苏则,为父倒是有一件事请他帮忙。” “这找周军帮忙?会不会?” “都到这般地步,不用想那么多,去。” “诺!” 第1071章 洛阳会战(4)将帅不合 入夜后。 袁谭独自一人坐在帐内,闷闷不乐的吃着酒。 帐帘突然掀开,张合阔步走了进来,看着上座的长公子,无奈长叹一声,拱手说道:“长公子,各部已经集结完毕了,就等长公子将令了。” 袁谭手中端着的酒樽一顿,抬起头看向张合,冷眉相对,斥道:“儁义?谁让汝聚集将士的?” “这” 张合嘴角一苦,劝言道:“今日中帐内的事已经传开了,长公子,且听末将一言,还是勿要与车骑将军作对的好。” “砰!” 一听张合这么说,袁谭当即就不爽了,猛地将酒樽拍在桌案上,怒吼道:“哼,他文丑再厉害也管不到本公子头上。让弟兄们散了,某倒是看看,他文丑难不成还能拿谭的脑袋来祭旗!” “唉~长公子此言差矣!” 张合摇着头,颇具耐心的劝言道:“长公子且想一想,若是公子拒绝军令一事传回邺城,大王会怎么看?军前将帅不和,公子以一己私利,不顾军略之要,大王心里对公子的感观岂不是又要降下不少?更何况,邺城多是三公子的人,随意散播些谣言,公子的名声就毁了啊!” “可恨!” 袁谭怒斥一声,喘着粗气,不服气的拎起酒坛,猛灌了两口,而后与张合说道:“儁义,汝说谭做的还不够好吗?以前的旧习,谭已经改了。政务方面,非谭所长,但某托付仲治,几年下来,并州安平,百姓乐居。军略方面,又有儁义相佐,北据鲜卑,东抗苏则,南逼河洛。冀州能安稳休养,不还是靠吾等在并州所为?” “公子” “显甫呢,有何作为?现在也不过是在冀州刺史府,做一佐吏尔,于国何功?” “公子慎言!三公子才学斐然,又近在邺城,得大王看重,亦在常理之中。但那又如何,自古以来,凡君王继嗣,以嫡长尊之。大王无嫡,自当立长。公子只需修身养性,统筹并州之局,外据国敌,内治万民。待大王百年后,自理居世子之位。” 张合说音刚落。 袁谭便苦笑着摇着头,叹道:“儁义啊,汝还是太小看审配、崔琰他们了。这些冀州士族,可不会让某顺利得到世子之位!” “公子何出此言乎?颌难道不是冀州士族?高将军亦是出身冀州士族。公子不必自扰,审氏、崔氏的心思,代表不了整个冀州士族的心思。冀州人心,所向公子者,比比皆是。” 对于袁谭的心思,张合也能明白许多,世子之争,实在是太费心劳力了。 “儁义说的不错!” 突然,帐外传来一声对张合的赞同。 帐内两人,当即折目帐帘,何人胆敢窃闻他们主臣二人所谈? 帐帘掀开,文丑孤身一人,走进帐来,直看得袁谭有些不知所措。 张合也是愣了下,而后当即回过神来,见礼道:“末将拜见车骑将军!” “儁义不必多礼!” 文丑看着张合,嘴角笑笑,摆手言道:“河北庭柱,儁义有之。长公子,还是要多听听儁义之言,误不了。” “车骑将军差矣,末将为人臣,焉敢僭越!” “文叔~” 袁谭也不适应的见了一礼,浑身感觉别扭。 倒是文丑,冷哼一声,看向袁谭,与儁义说道:“有何不敢?为人主,若连心腹之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还如何领天下万民?显思,显思,白亏了这好字。” 袁谭腾的下又站了起来,看着文丑,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几个意思! 文丑看都不看袁谭,径直寻了座,坐了下来,又继续跟张合说道:“儁义,坐下说话。” 张合看了眼袁谭,袁谭点头示意后,才应声道:“诺!” “显思~” “车骑将军有何教导?” 袁谭没好气的回了文丑一句。 文丑也不在意,说道:“本将从邺城来时,颜兄还专门叮嘱了某一句,让某照顾照顾显思汝。不过,身不由己啊,今日之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那某也与显思明说了。主公想看看显思,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变化。” “文叔,这是何意?” 袁谭已经皱起了眉头,牵连到邺宫,牵连到父王,那一切就不再是小事了。 文丑沉了一气,说道:“还不明显吗?大王想知道显思汝有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并州上上下下,七万余众,更有大戟士这般精锐,又占尽地利,名将良才具有。” 说到这里,文丑还特意看了眼张合。 但袁谭着重的地方却不是这里,而是文丑方才说被有心人传了出去,难道不是他自己传的? “这一点文叔放心,谭再不济也知道自己为何能走到这一步。没有父王和赵国,谭什么都不是。不过,方才文叔说白日中帐的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莫非是指前将军?” “怎么?淳于琼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汝才知道?” 文丑带着一丝戏虐,回了袁谭一句。 这下,袁谭就尴尬了。 原来白日在中帐,文丑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淳于琼支开,让自己和他获得更多的功劳。 这 “若不是文叔点明,侄儿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白日的事,是侄儿莽撞了。” 袁谭当即面向文丑,稽礼致歉。 “哼,颜兄都给某传话了,某还能不放在心上。不过,显思也不必担心,某会把白日之事的影响给抹去。不过,世子之位,某也不方便直接插手,毕竟某是大王的心腹,明白吗?” “侄儿明白!” “另外,汝吾二人还需要演一场大戏给张勋看。三日后,再让儁义率人去往唐聚。至于这两日嘛,好生骂某即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这侄儿不敢。” “那某听汝刚才骂的挺起劲的啊~” “” —————————— 次日,淳于琼率近三万赵军,兵分数路,攻掠河南尹东部县邑。 而留在洛阳城外的四万大军,却是所有人都感觉不好了。 长公子帐下的大戟士,并没有离营,说明昨日流传的长公子跟车骑将军不和的传言,可能是真的了。 接下来从文丑中帐,一连四五道军令,送抵长公子营内。 结果,大戟士稳如泰山,毫无遵令调动的念头。 第二天,车骑将军更是亲自带人去了长公子的营内,帐内是什么情况不清楚,只知道大戟士终于出动了三千人,往西面的唐聚而去。 但随后,长公子便率众离营,跑到了大营南侧,重立一营。 这算什么 仗还没开打呢~ 三军主将就和长公子闹到这个地步,将帅不合,怎么打仗! 第1072章 洛阳会战(5)罢兵迁民 在赵兵围洛阳之际,刚刚经历大战的伊阙,也再度热闹起来。 数不尽的百姓,从洛阳逃了出来,来到了伊阙这一带。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周军的作梗,不然那些百姓可不会往军队这种暴力机构的脸上撞去。 周军将士环伺在左右,围绕着庞大的百姓人群,维持着秩序。在人群的前方,几十张桌案,百余名军中文吏,给这些百姓做着登记,发放铭牌。 登记完毕后,这些百姓就能靠着这铭牌,到后面的军营,领取口粮。然后,在军队的护送下,前往关中。 苏则等军中大将,也在其侧,看着眼前的局面,神色颇是轻松的很。 “怎么样,有多少人?” “河洛这边逃过来到百姓,能收拢的都收拢了,约有八万多人。另外,赵衢他们那边,从颖川也带回来了六万多百姓。再加上河南、谷城、新城等地的百姓,总共算下来,将近二十万口。” “哈哈~看来伊阙大战,也没白打嘛,阎相估计要多喝几口茶了。”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撤军?” “等百姓迁徙完毕后,再行撤军。洛阳那边情况怎么样?” “唐聚来了一支赵军驻扎,看来文丑对咱们还是有所防备。” “那就不管他了,只要不越界,咱们也不去管赵军的动作。” “” 几员大将在边说边笑,对于眼下的局面,还是感觉非常不错。因为,长安那边的封赏已经下来了,不多不少,爵位能长一级的都长了一级。余者,也都有些别的赏赐。 至于将士们,也都依功计赏,士气复振。伤员亦是送回了弘农,在那里能得到更好的医治。而战死的将士,后方也在准备抚慰亲属之事。 不过,遗体还在返回长安的路上,国朝另有一番安排。 相比之下,十几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却是怀着担心,踏上了前往周国的道路。 前营的忙碌,和后营一比,什么都算不上。 更多的周军将士,也都聚集在后营,维持秩序。因为在这里发放的口粮,很容易引起流民的哄抢。 那些百姓可不知道从军队这里领完半月的口粮后,到了周国还有没有吃的。要晓得,秋收刚过啊,他们距离安家立业,重新播种、收获,还需要近一年的时间。 一群刚刚领了口粮的百姓,拖家带小的跟随着一队周兵,往西面而去。 刚出军营不久,一名老汉拄着拐杖,就寻到了这队周兵的队率。 “敢问官长,咱们是去弘农,还是去京兆啊?” 队率摇了摇头,言道:“先去弘农,在那会有书吏带着尔等去长安。然后,朝廷会安置尔等。” “那敢问朝廷,打算如何安置吾等百姓啊?” “俺就是一小官,这事哪清楚,到了地就知道了。总归啊,陛下仁厚,爱民如子,不会亏待了尔等。” “唉~” 与队率说了两句后,老汉唉声叹气,失望回到队列中。 刚一回去,便有不少人询问他,但得到的回答,都不尽人意,队伍也变得有些沉闷沮丧。 队率也没管这些百姓怎么想,反正他们只需要把这些人送到宜阳就行。到了宜阳,自然有其他人安排。 “队率,这些百姓不会去关中跟咱们抢地?” 就在这时,一名伍长凑到队率跟前,低语说道。 队率眉头一紧,小声说道:“应该不会。再说,关中的地多着呢,再塞个四五十万口应该都不成问题呢。就凭汝,再生二十个小子,都有足够的地。” “这不是为大家伙考虑嘛!” “想恁多做甚,陛下还能没汝考虑的周全。汝还是好好想想,下回打仗砍几个脑袋。三个崽子,以后上学,备束修可需要不少钱哩。” “唉~现在束修一年比一年多,哪像以前,买条肉就成。” “废话,以前汝那崽子想上学,人家还不要嘞。束修再多,能多哪去,学出息了,就不用像咱们这样拼死拼活了。” “照队率汝这么说,那以后崽子们都学字了,岂不是没人肯当兵了?” “似乎有点道理啊!” “铁定的啊,都识字了,谁还愿意上战场搏命啊。” “行了,这就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 赵兵渡河南下,兵围洛阳,在整个中原地区都掀起了一番风浪。 楚国皇帝袁术率百官群臣仓惶往东南而逃,曹操也没有做任何阻拦,甚至对于陈留的进攻力度,也大幅度减小。 对于赵国,曹操也是心生忌惮。 楚国连洛阳都不敢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内部被刺奸司渗透的非常厉害! 孟津失守,平津关降。 洛阳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丝毫作用未起,就被赵军拿下。不可否认兵力不足是一个问题,但更重要的还是人无战心。 与楚国一样,自己的地盘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兖州从自己当兖州牧的时候,地方上九成的官吏,都跟北面赵国说不清道不明。当初跟袁绍分道扬镳,杀了不少人,镇住了他们一时。可依旧避免不了藕断丝连的问题,校事八成的力量都布置在兖州,就是为了阻止刺奸司的渗透,以及震慑那些心有他念的人。 唉~说到底,仅凭齐国,未必扛得住赵国的进攻。 洛阳楚国肯定是守不住了,到时候赵国的兵锋必然东向,自己也得赶紧找个人搭伙,共同对抗赵国。 至于周国,呵~ 那高子明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等的不就是中原与河北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举众东出! 到那个时候,周军肯定不会出兵相助。 那唯一能帮上忙的就只有楚国了,齐楚现在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谁死了另外一个都过不下去。 好在,楚国有着汝南和南阳兜底,军队也还有十几万,能帮上不少忙。 很快,曹操在与诸位幕僚商议一番后,便做出了决定。 一边派遣使臣,前往觐见楚国皇帝。一边加派信骑,让于禁收手,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如果袁术愿意合好,手拉手一起抗衡赵国,那一切都好说。 要是袁术不愿意,那自己就只能拼尽所有,先除了楚国这个后患,然后跟袁绍决一死战。 是死是活,全赖天命了! 第1073章 洛阳会战(6)所谋不密 “阿翁,打探清楚了,赵军确实有些异样。袁谭与文丑不合,也许这是咱们的机会!” 张珪快步朝着父亲身旁走去,一边欣喜的说道。 张勋倒是神色淡定,看着圈圈划划的洛阳周遭舆图,问道:“袁谭的那几千人,去哪了?” “也是挪营去了唐聚,连袁谭也亲自去了。” 张珪近前,手指向舆图上小小的唐聚,进言道:“阿翁,吾等可以夜袭袁谭军营。他只有一万人左右,唐聚一带也无险可据,是个良机。而且,文丑也未必会派兵驰援他。” “唉~” 张勋抬起头,注视着儿子,凝目问道:“珪儿,文丑再不济也是河北名将,汝就这般小觑于他?” “这倒没有,也许那所谓的将帅不和,是文丑耍的诡计。但洛阳城大,从文丑大营到唐聚袁谭,便有十几里。文丑即便是想救援袁谭,距离也太远了。而且,即便有所不利,吾等也大可退回城内。” 听到张珪这番话,张勋也陷入了沉默。 正如儿子所言,十几里的距离,再加上消息通传、集结部曲,需要的时间太多了。 自己未必不能搏一搏,毕竟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淳于琼的部队,到了哪里?” “不太清楚了,但可以确信其部已经过了巩县。” “好,那便纠集一万将士驻扎西城左近,明日夜晚为父亲自率部进攻。” 张勋下了决定,而张珪却不答应:“阿翁,您贵为大将军,总领城内三军,岂能亲自犯险,还是让孩儿去!” 张勋看着儿子,拍了下其肩膀,轻笑一声,说道:“行了,文丑不是善类,说不定赵军在唐聚备有埋伏。汝刚领兵不久,出了问题,根本压不住将士们。为父不一样,只要军队不乱,为父便没有危险。再者,汝在城内,也随时可以支援。” “阿翁,要不还是不尝试了,咱们坚守城池。” “嘁,怎么?有点麻烦,就不敢犯险了?珪儿,汝要明白,带兵打仗,都是在犯险。下去准备!” “阿翁~” “去,正如汝所说,这是个机会,试一下总比不尝试的好!” “诺!” 张珪深呼了一气,看着自己的父亲,抱拳应下,折身退去。 看到儿子离开后,张勋再度俯身,观看着舆图。 这一战 唉~ ———————————————— 经历了长时间的南逃,袁术与朝臣百官,终于回到了颖川郡治阳翟。 六万余军队,加上那些官僚宗族、宫中奴婢等闲杂人等,都有近十万之数了,必须得在阳翟进行一番补给。 到了阳翟,袁术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那些跟着自个跑过来的朝臣百官,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不敢守洛阳的主要原因便是这群王八蛋,一直跟赵国勾连不断。现在,自己都跑出洛阳来了,还甩不掉那些领着大楚俸禄,背地里跟赵国眉来眼去的家伙。 看样子,不把自己搞死,这帮孙子是不死心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什么好消息。 东面的刘勋派来了亲腹大将,领着曹操的使节来了。齐军退兵,放弃了陈留的围城,进攻汝南的齐军也撤兵了。曹操不想打下去了,希望能跟自己联合起来,对抗赵军。 这事,袁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事到如今,再掰扯着什么颜面之类的,就纯粹找死了。要是能够跟曹操联手,说不定还能将大楚的社稷保存下来。 次日一早。 袁术带着人,继续往南面平舆而去。曹操的使节,也转向东去。 抵达颖阳时,天色已经黑了。 而洛阳,则迎来一场交战。 西城广阳门处,楚军将士悄悄的打开了城门,数不尽的楚兵纷纷涌出城门,直奔西面的唐聚赵营。 张珪站在门楼上,看着下方不断从城门涌出的将士,没有打一根火把,趁着夜色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一片片的黑影。不过,寂静深夜中,这么多人行动,传出来的声音也不小。 等待的时间也不长,广阳门主门、副门齐开,万余将士逐渐远去。 “关门!另外,让李将军所部,在城门附近休憩,等待某之军令。” “诺!” 借着月光,张勋领着自己亲卫,迅速的行走在林木之间。 显阳苑、上林苑。 从洛阳向东往唐聚,要经过这两处皇家园林,而这也有利于自己部队的隐蔽性。 “几位将军都到哪了?” “赵将军在咱们北面两里,跟咱们在差不多位置。杨将军沿河岸行进,道路平坦,比咱们快了些。” “告诉杨将军,抵达位置后,立即发起进攻。” “诺!” “斥候那边的情况呢?” “赵营的防范并不算是森严,另外在赵营北、西两个方向,也没有发现有别的赵军。” “嗯,走~”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张勋来到了唐聚两里开外的位置。 一名名斥候不断的向张勋传达着情况,赵军没有发现他们,毫无戒备。周围的赵军斥候,也基本上处理干净了。 不过,目光望向南面,杨将军那里比自己的速度还要快,为何还没发起进攻。 “传讯杨帛,立即进攻,不然某砍了他脑袋。” 张勋有些生气,冲着身旁的令兵说道。 “诺!” “赵将军呢,到位置了没有?” “已经抵达既定位置,并派人询问,什么时候进攻?” “让他等着,先让杨帛所部进攻,看看赵军有没有埋伏。若是有埋伏的话,立即撤退。若是没有,便等待本将军令。” “诺!” 下达完军令后,张勋抬起头,看看了月光,子时刚过不久。 时机很不错,就看赵军有没有别的准备了。 等待了片刻后,令兵便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报道:“大将军不好了,杨将军不见了。” “嗯?不见了?什么意思?” 张勋眉头一紧,这杨帛,不会是临阵脱逃,跑了。 “不清楚,卑职问了几名校尉,他们言到了既定位置后,就找不到杨帛将军了。几名校尉询问,还要不要进攻?” “那为何不早早来报?” 张勋怒斥一声,随后便暗叹一声。也对,连主将都临阵脱逃了,那几名校尉心里会不想些别的? “不对” 突然,张勋惊呼一声,当即言道:“传令,速速退兵!” “大将军?” 令兵还有些不解,弟兄们都来到了这,就为了看一眼赵军? “杀!” 随即,远方便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 张勋抬目望去,不由暗叹。 唉~果然如此。 第1074章 洛阳会战(7)楚军失利 “杀!” 阵阵喊杀声从前方的赵军营寨传来。 除了张勋,其余人都惊讶的望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难道赵军有埋伏? “报~大将军,赵军杀过来了,快退!” “嗯~退兵!” 已经猜测到缘由的张勋,面色不改,沉静的继续说道:“去,告诉赵将军,领兵断后。其余人后军转前军,退回洛阳!” “诺!” 军令一下,张勋亲自率领的六千将士,当即转身便退,人人心皆惶恐,颇有草木皆兵的感受。 而张勋回头看了眼身后,也是暗叹一声,踱步而去。 距离太近了,再加上杨帛叛变,使得赵军率先发难,自己也不得不留下一支兵马来断后,能逃回一个是一个。 很快,张勋等人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厮杀声。随着脚步不断,战场上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双耳再也听不到的时候,诸多将士才大松了一口气。 行不过三四里,张勋便迎头碰上了张珪率领的接应部队。 父子说道两句后,便一同退回城内。 归城后,全军士气大降。参与出城夜袭的将士,无不是垂头丧气。便是留守城内的将士,也是长吁短叹。 他们都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赵军有埋伏,要不是大将军果决的留下兵马断后,只怕所有人都不好过。 然而,与赵军的第一战,就以失败告终,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回到大将军府的张勋。 张珪看着父亲坐在上首,沉着面色,不停的喝着酒,却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的怒气,直让人心中发悚。 “阿翁~全城将士,还要仰仗您呢!” 张珪皱着眉头,劝言一句。 张勋不说话,只是摇摇了头,接着又摆手示意张珪退下。 见状如此,张珪无奈的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 袁谭率领兵马,来到雍城门,耀武扬威! 军中将旗之尖,插着一颗散发的头颅,由一名精锐骑士,高高举着在城门外左右巡奔。身后也跟着两名骑士,扛着缴获的旗帜。 列在城下的百余名力士,也在不断的冲着城头上面叫嚣、辱骂。 得到手下汇报的张珪,阴沉着脸,来到雍门门楼,眺望着下面的赵军。除了叫骂的力士外,连一架攻城器械都没有,显然赵军没攻打城池的心思。 “他们在骂什么?” 张珪随口冲着身旁的亲卫问道。 亲卫拱手回道:“刚问了前面的弟兄,是赵将军的首级,以及被赵军缴获的旗帜。至于敌军所骂,不堪入耳。” “嗯~那就不用说了。告诉将士们,赵将军为保大军,不惜死战。今战死沙场,大将军定会向陛下奏禀其忠,陛下也不会使忠士寒心。” “诺!” “还有,派人出城,请赵国长公子谭,看在赵将军那一腔忠勇的份上,归还其遗骸于洛阳,由吾等厚葬之。记住,大张旗鼓的去。袁谭是赵国长公子,多少要考虑些影响,说不定会迫使其归还赵将军遗骸。” “卑职明白。” 亲卫下去后,张珪倚着女墙,看着城外耀武扬威的赵军,心中暗自叹了两声。 要不是昨日失利,致使城内将士士气低落,就凭他袁谭的一万人马,自己早就杀出城去,何使其大胆耀武于城下。 很快,雍城城门打开。 在阵中观望的袁谭眼前一亮,心中以为楚军要出城一战了。 息后,袁谭看着奔出来的那十几骑,大感失望。随后想想,也是苦笑摆头,那张勋经年老将,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么简单的激将法要是有成效,那才是怪事呢! 片刻后,前方将士将楚军使臣的要求,报给了袁谭。 让袁谭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拿捏不定。 楚军索要昨日阵斩的敌将首级,直接还给张勋,自己岂不是很丢面子,总不能赵军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可若是不给的话,万一楚军大肆宣扬,传及天下,自己的名声还真会受到影响。以前倒是不在乎,可偏偏赶在与显奕争嫡的关键时刻,不得不在乎啊! “退兵,回营!” 袁谭纠结不定,当即下令三军。 先回去与儁义商议一番,若是别无他法,大不了自己就拖着,拖到洛阳城破后,这等小事没人会在意。 “诺!” 赵军将士带着疑惑,听从后方的金锣,移步后退。 回到营内后,袁谭便找来了张合,询问主意。 张合静静的听着袁谭说完这件事,思忖了一阵,言道:“长公子的担心不是没有可能,此时非彼时,不过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若,明日归还那敌将的尸身,另外还需长公子追封一下那楚将。然后,再使杨帛率归降的楚兵,于城外劝降。由此下去,洛阳守军必然心感公子仁厚,士气立下。” “这么做好吗?关键是,某也没有太大的权利封赏他人啊。否则,又岂能让儁义汝到现在还顶着杂号将军的名头。” 说到这码事,袁谭也有些心中不快。自己虽然牢牢握着并州,但在赵国乃至大汉,实际上的官职还是左中郎将,没有开府之权,更没有封赏之权。 “长公子,末将追随公子,又岂是为了区区官职。自从归顺大王以来,颌沉宦数载,无人问及。唯独长公子,礼贤下士,重用于颌,颌心中万分感激,无以为报,唯牵马坠镫,生死相随尔!” 张合恭敬一礼,禀执其言。 “谭得儁义,亦是三生有幸。若非儁义数载以来,躬亲左右,谭今日何以与吾那三弟争锋。有儁义在一日,谭心即安之。” “长公子!吾等离晋时日已久,不知太原可有异常?” “那当然,吾等率众南下,吾那好弟弟又岂会放过此良机?昨日仲治来信,言朝廷升其为御史丞,要他去邺城就职。另外,郭先生在邺城,也倍受审配等人打压。” 袁谭一边说着,一边压着心中的郁气。经历的多了,自己也习以为常了,反倒没了最初的愤怒。 张合摇着头,叹息笑言:“长公子且看,三公子也就这点手段了,能拿公子如何?审配再厉害,终究进入大王眼中的时日短。那逢纪,虽说有点资历,可惜随着冀州诸才入大王府邸,他也显得日益渐下了。” “话虽如此,可许子远到底是什么意思?明面上跟三弟走的近,可暗地又给吾等通风传讯,某有些拿不准,这究竟是许子远自己的想法,还是父王的想法。” “长公子多虑了,许子远不会插手争嫡一事,他不敢,大王也允许!” “那就是父王的意思了” 第1075章 洛阳会战(8)四面楚歌 次日早上。 袁谭命人收敛了一番楚将遗体,配上让人连夜打造的棺椁,可谓是给足了楚人体面。 这还不止,又命六十四名力士抬棺,铁骑开道,数百人披丧,夹道送往洛阳西城雍门外,敬告楚国大将军。 张勋昨日也得知了儿子的举措,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准备一番。 也许其是猜到了些袁谭的想法,总归昨日的准备,今日刚好用的上。 楚军大开洛阳雍门,出甲士千余,尽皆披白,出城相迎。自赵军力士手中,接过棺椁,迎至城内。而后,又命人赠予赵军酒肉,以谢其意。 入城后,更大摆奠堂,使三军将士尽来祭之,欲以此鼓将士心气。 到了下午,赵军就突然换了一副模样。 前夜脱军归降赵军的杨帛将军,领着那一夜归降的左部两千将士,在城外大肆宣扬赵军善待降俘。又言,洛阳已被四面围困,飞鸟难出,赵国二十万大军更是齐聚河内,洛阳必破等不利于楚军的消息。 张勋原本打算借赵将军之忠勇战死的事,来提升守军士气的想法,也籍此落空。甚至,得益于上午赵军如约归还楚将遗体,反倒是军中更加不稳。 将士们之所以随着张勋留守洛阳城,一来是他们的确跟随大将军张勋征战良久,信任、遵从他们的将军。二来便是洛阳并没有成为孤城,陛下已经安然撤往南面,他们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整集大军,驰援洛阳。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们,洛阳已经被四面围困时,很多人的心中就多了一分的考虑。 接下的数日内,赵军每天都是派人在城外宣扬,还时不时派使者入城劝降。虽说效果不大,但赵军也没啥损失。 毕竟,攻打洛阳,尤其是里面有三万大军驻扎,这让人很为难。 于是,文丑和袁谭在商议过后,也就此打算跟楚军耗下去了。攻城器械也每日打造,用不用的上另说。反正,粮草充足,不怕! 而这,皆是得益于淳于琼的功劳。 洛阳被围、皇帝出逃,河南尹东部诸县邑,几乎是闻风而降。哪怕是轩辕关、汜水关这等要塞,也无一例外。 甚至,淳于琼所部,都越过了原武、中牟一线,来到了封丘、浚仪附近。 封丘县令想都没想,直接降了。酸枣则是没人,被一队赵兵占了去。唯独浚仪这边,夏侯渊也不给赵军丁点面子,直接出兵击退了跑过头的一部赵军。 淳于琼在得知浚仪一带有齐军驻扎后,便命各部部曲,暂停攻城略地,稳固已经全部占据的河南尹东部诸县邑。另外,又在汜水关、轩辕关、敖仓、中牟四地,加派兵马。同时,于各县邑募集壮勇,征召民夫,以为大军所用。 九月下旬。 齐楚正式休战,曹操亲率大军北上封丘、酸枣,打算夺回这两座顶在最前线的县城。而楚军车骑将军刘勋所部,率众退出陈留郡,交由昌邑来的齐军接管诸县邑。 八万人马,虽说只有三万人称的上精锐。但毕竟人多势众,浩浩荡荡的开进颖川,还是给了淳于琼不小的压力。 同时,周国也将最后一批百姓安排妥当,由将士护送至宜阳。 随即,主力大军撤回宜阳。 独留下第七军和第八军,一驻伊阙,一驻新城,把控着周国自崤函南道东出的两条主要路线。 南阳战场方面,多日对峙来,双方基本上都没有交战。 只有周军和荆州兵马在水陆两方面,各交战一场,互有胜负。而今,徐荣亦是率第五军,退回武关。 第九军则是退到武当,大有盘踞在此的意图。 没了南阳方面来自周军的压力,汝南方面的齐军又主动交好后退,楚国的局势终于有了些好转。 随即,楚王袁术抽调南阳兵马近三万,赶往颖川,支援刘勋进攻轩辕关,以图夺回洛阳。 然而,赵军主将文丑,对于楚、齐两国休战,同发兵相向洛阳一事,有些不上心,仅是派人向邺城汇报了一下而已。 倒不是小觑两国,而是文丑实在想不出两国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动反攻。 楚国丢了洛阳,更丢了陈留、陈国、梁国、沛国,颖川被周军劫掠了一番,汝南也被齐军祸害的不轻。 现在周军卡着新城和伊阙,楚军攻打轩辕关,想要夺回洛阳。而轩辕关虽然不如汜水关出名,可不代表轩辕关就比汜水关差劲。 或者说,伊阙关都比汜水关出名。 因为无论是汜水关还是伊阙关,都是经历过许多次战事,故而出名。而轩辕关,经历的战事太少了。 没人愿意选择攻打轩辕关,即便是当年讨董联盟中的各路大军,也只有豫州刺史孔伷在轩辕关外逛该。 轩辕关位于如今的嵩山太室、少室之间,实打实的扼守险要,跟巴蜀境内的那些出名险塞,有的一拼。 当年孔伷不是真的想逛该,而是轩辕关看的他不得不逛该! 没有人会选择攻打轩辕关入洛,因为太费力气了。而楚军想在冬季抵达前的这两个月内打下轩辕关,完全不可能。楚军要有这么厉害,还会放弃洛阳? 顿兵险关,冬季一到,楚军自个就会退兵。 唉~真不知道袁术是气糊涂了,还是怎么了,好好的新郑一线不走,非要打轩辕关。 当然,走新郑也无妨! 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曹操已经率兵西进,现在可能已经进入河南尹境内了。若是楚军也走新郑一带,应该可以和齐军会师了。 但没有如果,也无关大局! 因为,还有汜水关! 总的来说就是,只要周国不动,那凭借自己统帅的八万兵马,攻陷洛阳、守住河南,绰绰有余。 淳于琼只要安安心心的在汜水关内,那曹操带来的五万人,就打不破汜水关。 除非他调动更多的兵力,可其若是将于禁带领的主力也拉到汜水关下,那青州、兖州,都将会面临邺城的大军进攻。 现在,那于禁应该是在往青州赶,布置青州一带的防线! 而眼前的洛阳城,已经是真正的四面楚歌了! 第1076章 洛阳会战(9)困守孤城 十月初。 赵军扼守轩辕、汜水两关,齐、楚兵马,皆不能进。 随即,曹操率齐军退回陈留,大军主力分驻中牟、浚仪、酸枣、濮阳等要地,构建防御设施。而齐国大将于禁,率数万兵马,驻扎高唐、临淄、临济三地,顾应整个青州防线。 然而纵是齐军主力尽出,皆屯兵大河南岸重镇以及河洛要害,但这延绵千里的防线,仍旧是漏洞百出。 而且,伴随着赵军南下的压力滚滚而来,整个齐国的内腹之地,只能抽调出两万多人来部署,既要防范楚军、吴军,还要维持内部治安。 曹操等人,可谓是愁白了头发。 同样,楚帝袁术也不好过。 十几万大军聚集在颖川,攻关半月有余,全无破关而入的迹象,反倒是被赵军利用地势,杀伤了不少将士。 再加上为了维持大军的作战,楚国从六月份开始,就征召了大量民夫,直至现在。若不是有军队镇压,那些民夫早就跑光了。可是,民心的丧失,是最为惨重的。 其次,便是豫南的收成再度耽搁了,国库消耗过甚,已是入不敷出。整个楚国想要继续维持下去,只能加征税收,以补财政、积粮所缺。 迫不得已,袁术只好命令刘勋退兵。 这场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大楚连年征战,中间休养生息的时间,极其短暂。可又不是像周、赵、齐三国那般打赢了战争,能够用战争红利来弥补财政。能维持到今日,全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否则,这些年光是战死于沙场楚国将士的抚恤,都未必能补的上。 时至今日,只能蜷缩在汝南、南阳、颖川、江夏四郡,慢慢恢复实力了。毕竟,大楚的人口基数还摆在这里,社稷也仍旧存在。 伴随着两路进攻河洛的兵马撤军,身在洛阳的文丑,就更加轻松了。 雄伟恢弘的洛阳城,上上下下弥漫着衰败的气息,城内的守军,更是人人神色萎靡,心无所动,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内。 然后等待着先前投降赵军的袍泽们,到城下向他们汇报齐国、楚国军队的动静。 没错,这就是赵军主将文丑的四面楚歌之计。 日复一日 从先前洛阳四面被围困的狐疑,到齐楚大军两路进攻河南尹的振奋,再到现在援军皆退的绝望 将军们说赵人说的都是假话,是在削弱他们的士气。 有的人信了,有的人不信。 因为,他们不相信赵军会花近两个月的时间,来编织出这么一场恢宏的谎言。更何况,赵人封锁的并不严谨,外界的消息,时不时都能传进来。 直到大将军出面,说这些都是真的,赵军没有骗他们,而朝廷也没有能力再救援洛阳了。 这种情况下,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洛阳煎熬什么? 他们现在真的希望赵军能够攻城,让他们这些久战沙场的将士,痛痛快快的杀上一阵,解解心中烦闷也好。 但赵军不会攻城,甚至他们想要出城袭击赵军营寨,也得先越过诸门外的那些赵军哨寨。 夜里有人翻城逃了出去,向城外的赵军投降。 次日,城墙上的守军,亲眼见到了百余名身穿甲袍的袍泽。这些人代替了往常那些劝降的家伙,继续腐蚀着坚城内的人心。 越来越多的人,趁夜出逃,投降赵军 一连持续了十几日,张珪将军也杀了不下百余人,可依旧遏制不住这种现象。 所有人都知道,军心散了。 那些胆小鬼的出逃和投降,使得不少原本打算为大将军效死的将士,意志力逐渐衰败。 但张勋能走到这一步,自然就少不了死忠的亲腹。 亲卫部曲不说,城内大多是跟随大将军征战已久的老兵,有太多人心甘情愿与他们敬仰的大将军生死相随。 十一月转瞬而至。 明武五年的第一场大雪降临! 洁白纯净的雪花,洒落在苍茫大地上,覆盖了所有的硝烟和枯败,将洛阳构建成了冰雪世界。 赵军也有十余日没出来了,因为天气太冷了。其次,便是城内该投降的都投降了,剩下的就是宁死不降的楚兵了。 不多,八千余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守卫洛阳的两万六千余楚军精锐,出逃和投降者高达一万八千人。 这 文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三万多楚军,从自己率军包围洛阳以来,战死了一千多人,投降了两万多人,可能还有几百人逃入了山里。 围而不攻,松而不懈。 这一仗,自己打的非常漂亮。 虽说时间上可能比大王预估的要长不久,但己军几乎无所损伤,而且不出意外,大赵将会得到完完整整的洛阳城。 很完美了! 可是,八千多人心甘情愿的陪着张勋同死洛阳。 自己真的很羡慕张勋! 同为上将,张勋征战十余载,败多胜少,却深得军心。而自己,虽胜多败少,但有几人能够像城内楚军将士对待张勋这般,来对待自己? 深得军心,必为君王所忌,道理谁都明白,然而又有几人能做到张勋这般? 恐怕,无人能及! 为大将军,总揽三军大权,深得楚帝信重,将士敬爱。 可惜,可叹! 城外的赵军,冬衣披在身上,虽说挡不住那凛冽的寒风,但却不至于于冻得浑身哆嗦。 邺城十月份紧急抽调民夫,为河洛大军输运冬衣以及粮秣、石炭等物,为大军继续围洛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城内,却是愈加惨淡。 站在城上箭塔放哨的楚军将士,不断的颤抖着身躯,时而搓着手掌,希望得到一丝温暖。原本该握在手里的长矛,也早就丢到一旁,碰都不想碰一下。 “六子,时辰到了,下来烤烤火,让老叔上去。” “唉哎好!” 六子眨巴着冻得有些僵的眼皮,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便抬着麻木的双脚,朝着木梯走去。 来到梯口,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六子不禁扬了下嘴角。 虽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嘴角扬起。 回到下面的藏兵洞,没了呼啸的寒风,加上燃烧着火焰的柴堆,六子缓了好久,猛然大松了一口气。 暖和~ “来,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嚯,真烫!” 六子接过黑乎乎的木碗,看着里面不见米粒,只飘着两片菜叶的清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呡了起来。 断粮三天了,听上面的人说,陛下走的时候,留下了几十万石粮食。但实际上,那都是账本上的数目,仓廪里有多少,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撑不了两日了。 喝下了一碗热汤,身体终于舒坦了。 就这样,七八名楚军将士,穿着秋天的单衣,围绕着火堆坐在一起。 时而说笑,时而同哀。 第1077章 洛阳会战(10)落幕 “阿翁,外面风正大,天又寒,还是待来日天气晴朗了再上城!” 张珪伫立在一侧,看着亲卫,一件件为父亲披上甲胄,不由关怀的说道。 “咳咳咳~” 张勋猛然咳了几声,哀叹道:“无碍,这一躺就是近月时日,咳咳得看看弟兄们。” “阿翁~” 张珪无奈的低唤一声,没了后话。 父亲今岁也不过四十有八,算不上年老,正值壮年的尾巴。以前身体健朗的很,每日都得吃上斤肉。 而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让父亲瞬间老了近十岁。 月前,刘车骑率主力大军,攻轩辕关的消息传到洛阳时,父亲就再也顶不住了。大骂虽是不止,却挡不住身体的疲倦。 沉积旧伤,心气颓废,再加上士卒的不断逃亡,一层又一层的冰霜,覆盖在那颗逐渐衰老的心脏上。 自己作为亲子,却无能为力~ 披上皮裘,张勋佝偻着身躯,强抬起些神色,在张珪的微掺下,推开了大门。 “呼~” 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张勋不由眯起眼睛。 缓了片刻后,这才缩了下脖子,暗叹一声。 军中是什么情况,自己基本上都清楚,珪儿想要隐瞒,又哪有那么容易。缺粮少衣,又赶风雪交加,困顿如斯啊! “咳咳~走,先去耗门。” “诺!阿翁,慢些,地上有冰雪。” “放心~老夫还没孱弱到走不了路那一步呢。” “嗯。” 一行脚印,从洛阳宫城外的大将军府邸,延绵东去。 走到内城城门处,张勋看着门口的几名将士,身上裹着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禁皱起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自己身为大将军,自是不会缺少厚重衣服,以来御寒。更何况,家就在洛阳城,夫人带着幼子应该已经到了长安,但府邸还有几名老仆在呢。 而将士们,则不一样了。 城内府库根本没有储存的冬衣,洛阳城空后,能搜罗出来的衣物应该也不会多。此时,多件衣服让将士们稍微暖和些,纵是有损军容,那又何妨。 不过,出了内城后,张勋才真正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下面的心腹骗了自己,而是他们把问题说的有些轻了。当然,怪罪不得,毕竟当时的自己还卧病在榻。 可怜,将士们却是受苦了。 走在空旷的大道间,根本看不到任何将士。 但不代表听不到 推开那完整无缺的屋门,张勋便看到眼前的一幕。 十几名将士蜷缩在屋里的一角,旁边燃烧着一堆木柴,人人穿着单衣,捧着可见碗底的汤水,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将军。 “大大将军,卑职等” 一名军吏匆忙站起身来,口中哆哆嗦嗦的说着。 话说一半,便被张勋抬手打断了。 “唉~走了一会路,冻的浑身发冷。去,给某也盛碗热汤来,暖暖身子。” 张勋强颜欢笑,与那军吏说了句,而后示意张珪扶自己坐下。 于是,十几名大眼瞪小眼的楚兵,就看着尊贵的大将军,跟他们一样,坐在茅草垫上。身上的甲胄,还是那么鲜亮,内里的衬衣肯定是丝绸做的,而且穿了好几层。 但,就这样坐在他们身旁。 与张勋相隔不远的两名士兵,刚想挪下屁股。不说坐远点,但起码得坐到下首的位置。他们虽然穷,虽然卑贱,但刻在骨子里的礼节,还是有的。 “不必动,怎么,都愿意和老夫死在这洛阳城了,还怕跟老夫平起平坐不成?” 张勋一眼就看出了士卒的拘谨,于是开怀乐言。 “大将军,小的等,小的等岂敢与您平坐。跟随您,战死在洛阳,是小的荣幸。但” “没什么好但是的,坐好了说话。” 张勋面色一肃,带了点苛刻,随即又冲着那盛汤的什长吼道:“什长,汤呢?咳咳咳老夫虽然老了,但眼神可不老,磨叽什么呢!” “” 什长嘴角一苦,看着手里黑乎乎的木碗,有点不想盛。 他们这些糟蹋的兵蛋子,没那么多讲究,脏点就脏点了,反正烂命一条。可那是大将军啊,怎么能用这种食具。 “二狗,别坐着了,去找些食具来。” “啊噢,好,好的好的。” “行了,都坐下,就用那木碗盛汤即可。老夫当年跟汝等也没什么区别。可能,比诸位兄弟运气好些,碰上了陛下。” 在张勋的二道命令下,什长也不再拘束了,将那陶罐里面能捞到的实货,全盛在碗里。 然后,奉到了张勋面前。 张勋毫不迟疑,接过木碗,然后目光便是一冷,长叹一声。 什长刚想跪下请罪,就听到张勋突然说道:“珪儿,城内丁点粮食都没了吗?” 旁边伫立的张珪不禁垂下了头,微微点头回道:“没了。” “那某天天吃的都是什么?” 张勋眉目一横,斥声问道。 “阿翁,您先前病重,那是张府的存粮,以及诸位将校让人在城里搜出来。孩儿三天前,也断了粮,吃的也是这些。” “什” 张勋身体微微后仰,神色怔愣了良久。 最终,含着泪水,将木碗送到唇边,慢慢的喝完了这碗汤,一滴不剩。而后,擦拭了下嘴角,冲着身旁的楚兵,笑言道:“哈哈~老夫此生足矣!” “某征战一生,列大将军,人臣之极也。逢今日困顿,得八千余将士生死相随,夫复何求。又有犬子如斯,秉承吾志,与诸将士同甘共苦,老夫甚幸啊!甚幸!” “大将军~” “不说了,走了。老夫还得去城头上,看看别的弟兄。把火点旺点,天寒~” “大将军!” 出了这间屋舍,张勋在张珪的陪伴下,又来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屋舍。 就这样,走过一间间房屋,见过一名名避寒的将士,也见到了冒着寒风,在城内巡视的将士,更见到了耗门下,躲在门洞里瑟瑟发抖的哨兵。 进了藏兵洞,也是几名楚兵,围在火堆旁取暖。 而踏上木梯,到了箭楼顶上。 看着那值哨的老卒,寒风呼啸,体凉心寒 当夜。 遗书一封。 楚大将军,长平侯,自饮鸩酒于洛阳大将军府。 第1078章 洛阳! “大将军薨了~” 洛阳城大将军府内,一声嘶喊,惊动了全城。 相距不远的张珪,第一时间就直奔父亲的居室,而后失魂落魄的看着这间房屋,心境尽丧。 室门外,二十多名负责日宿卫的亲兵,已经自刎于院落中。 而室内,一张桌案前,张勋低着头,彷佛睡着了一般。 但案上咳出的血液,却是永远的印在上面,诉说着一名将军的身前身后。那封遗书,也沾着滴滴血迹,留下了楚国大将军最后的言语。 张珪失神近了前,跪在案前,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父亲,情不自禁的垂下头颅,抽搐了两下后,便猛吸下鼻孔,毅然站了起来,拿起那封遗书,细心的观阅。 看完后,张珪长叹一声,摇头叹道:“阿翁啊,何必如此矣~” 话音落下后,张珪抬步走出了屋室。 一开门,便见百余名亲卫,团团围在院落中,一个个瞩目盯着少将军。 他们刚得到消息,有点不知所措,急需一人来当他们的主心骨。 “诸位将军都在路上了吗?” “将军,已经派人通传诸位将军了。” “好,传讯张府,命人挂白布丧。大将军府,亦是如此。另外,再派人于城内,搜寻良木,给大将军做副好的棺椁。” “将军,大将军真的” “去!” “诺!” 当诸将来到大将军府时,张珪已经换上了一身麻衣,府内的亲兵也寻了些许白布,挂在府邸内。 正厅张勋的遗体,便放置在一张木榻上,身前摆着三碗栗饭,以代祭品。 诸将虽说在途中已经有些时间来缓和心情了,可到了大将军府,还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待众将一一祭奠过后,张珪便带着他们来了旁边的偏房。 “少将军,节哀顺变啊!” “是啊!” “” 到了屋内,众人又纷纷与张珪说道。他们现在,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大将军之子的身上了。 张珪面色肃穆的坐了下来,看着诸将,言道:“诸位叔伯,家父临走前留下遗书。希望叔伯们能带领城内将士,开城投降赵军。家父不想看着爱戴他的将士们,活生生的冻死在城内。” “少将军,吾等坚守洛阳已有两月,要想投降,早就投了。如今,大将军尸骨未寒,吾等便开城投赵,岂不为天下唾弃!” “不错,不能投啊。吾等就算是冻死饿死,也绝不投降赵军。纵不能为大将军报仇雪恨,亦能陪大将军,同死于此。” “少将军,吾等决心已定,岂惧生死。今日,大将军先于吾等一步,城内诸将士,不能无首。末将请少将军暂代大将军之权,统领三军,坚守洛阳。” “末将等请少将军暂代大将军职权,统领三军,坚守洛阳!” 一人起头,余者纷随。 张珪也怔住了,闭目缓思片刻,言道:“诸位叔伯抬爱,珪幸甚之。然珪尚有自知之明,又无朝廷诏命,岂敢觊觎尊位。诸位,家父的遗言,也是为诸位好。早在留守洛阳的那一刻,吾父子二人,便已怀死志。唯不曾想,有诸君相随。家父不忍,珪又何忍?今天寒粮尽,洛阳已是绝地,诸位出城,不只是家父之愿,更是珪之愿。” “少将军,吾等何尝不是心怀死志哉?” “对啊,虽然没粮,但再拖上赵军几日,那也值了。” “朝廷和陛下早就跑远了,谁还管吾等。少将军继大将军之位,何人敢有异议!” “可是尔等考虑过下面的士卒吗?” 张珪反问一句,诸将却是瞥着头,不愿去想这一方面。 谁都知道现在城内是什么情况,可以说天天都有冻死的人。但那又如何,困守孤城的那一刻起,城内的人就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城破人亡。 怕死的人,早就跑出城投降赵军了。 再者说来,先前赵军是为了打击城内军心士气,大肆接收降兵。而现在,在城外熬了这么久,文丑未必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沉寂。 直到有人打破! “少将军,话不多言,末将唯有以死明志,先去追随大将军了!” “嗯?” “慢~!” “噗!” 一腔热血,洒到周边数名将校的甲衣之上。 人群之中,一人应声而倒。 张珪看着倒在地上的这名校尉,自己都记不住他叫什么名字,可现在 “少将军!吾等宁死不降!” 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将,当即铿声喝道。 “对,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众人纷纷大喝应之。 “唉~” 张珪猛然挫下身躯,微微颔首,低语道:“传令下去,把城内所有能吃的东西,分发给将士们。待到家父归府,魂归家兮后,三军抬棺出战,攻赵营!” “诺!” 众人心气一振,皆尽力应声。 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哪怕是知道必死的一行,他们也不会畏惧,反而会感到开心。 这种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午时,阳之极,亦阴之极! 数百名亲卫披麻带桑,内衬甲衣,手持长戈,列着齐整的队形,护卫着中央的车架,缓步前进。 车驾是军中大车,亦是大将军生前,唯一的一辆车架。 内里的棺椁,取木于宫城内的名贵之木。可惜,军中的匠户,早就跑光了,不能替大将军按照规制打造一樽好的居室。 当头者,张珪披麻戴孝,手中抱着一面牌位,阔步于前。其后,军中将校,皆尽随之。 于队伍之后,亦有二十一尊棺椁,由数百名城内将士扛着,紧紧跟在大将军丧队之后。 不等队伍抵达张府,城内各处闻讯进入内城的将士,就不断的加入到队伍之中,为他们的大将军送行。 过张府,张珪搂牌位入祖祠,将先父的灵位,放置在其间。而后,告祭列祖列宗。 临走后,张珪又叮嘱了一直留在府内的几名老仆两句。 随即,领诸将校、兵卒,抬棺起行,向中东门而去。 军令早已传遍全城所有部队,队伍刚出内城,便见数不尽的将士们,持戈持矛,伫立大道两侧。 身上的单衣,在寒风中来回摆弄,一股股凉气,不断的涌入逐渐消失的体温。 但是,没有人妄动。 在大将军车驾经过眼前的时候,还不忘伏地跪迎。 越过之后,士卒们自觉的加入到队伍之中,越来越庞大的丧队,慢慢的与中东们缩短着距离。 ———————————————— “开城门!恭迎大将军!” 军吏伫立在城门洞前,在看到二百多步的送丧队伍时,当即大喝道。 “开城门,恭迎大将军!” 伴随着士卒的一声呐喊,高大的中东门城门,在十几名将士的齐力协作下,逐渐打开。 城门外不远处便是一座楚军哨寨,每天都有人盯着洛阳的各个城门。也正是如此,使得城内的守军,根本没有出城偷袭的机会。 而今,紧紧关闭了近月的中东门,居然突然打开了。 伫立在哨塔上,裹着厚厚冬衣的赵兵将士,疑惑的瞅着门洞片刻后,便大声冲着下面吼道:“快去大营,楚兵开中东门,恐欲出城一战。” “快,快去通报车骑将军。其余人,披甲,准备战斗。” “诺!” 周圆不到二百步的小哨寨,当即热闹起来。 一名名赵军将士,匆忙披上甲衣,拿起长戈、刀盾,聚集到寨门后,打算倚仗拒马作战。 不过,他们的队率在眺望了中东门片刻后,就疑惑的冲着上面吼道:“什么情况?楚兵呢?” “不知道,可能正在整队!” “狗屁~” “快,快看,楚军出来了。!” 队率闻声凝目望去,只见中东门处果然出现了不少人。只是,有些让人感觉奇怪! 随着时间的过去,自城内涌出的楚兵越来越多。 赵军将士们,自是也看到了楚兵的一切。 披麻之兵? 什么情况? 谁死了? 这些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后,队率便不再迟疑,冲着身旁的弟兄们吼道:“快,报车骑将军,楚兵全军尽出。” “诺!” “其余人,速速撤退!” “诺!” 他们的营寨距离城门太近了,只有百余步而已,现在赵军都已经出来近千人了,可后面仍旧密密麻麻的人群。 而且,随着出城的楚兵越来越多,楚兵的前列将士,也更加逼近哨寨。 若是像先前那般,楚兵几十号人百余人,来夺取哨寨,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面对城内八千楚兵,他们唯有撤退一途。 几十名赵兵,迅速的从寨后门而出,退往下一个哨寨。 而随后楚兵就来到了这座哨寨,同时中东门处仍旧有大量的将士,不断的向城外走去。 很快,这片人海,就淹没了十几座哨寨,来到了赵军营前五里的一片空荡区域。 而赵军,已经在文丑的率领下,全军出营,严阵以待,静候出城拼死一搏的楚军到来。 只不过,当文丑看到楚军的那一刻时,也不禁触动了下。 能值得城内楚兵为其披麻者,唯有张勋一人,余者皆不足矣。 张勋,居然死了! 唉~一群求死之人! 文丑暗叹一声,望着对面的人海,感觉有些可悲。 根据斥候的汇报,这些楚军将士,大多数人都穿着单衣。稍微好点的人,也就是乱七八糟的衣物裹在身上。 而且人人面色惨白,毫无精气。 严寒、饥饿! 这些楚兵可以说没有一点战斗力! 但他们还是勇敢的出城了! “来人,传令全军,军阵不动,等待楚兵来攻。” “诺!” “汝,回中帐,让人备份酒肉来。” “车骑?” “唉~张勋死了。洛阳应该断粮几日了,他张勋再不济也是袁氏家臣,更是闻名天下的楚国大将军。值此阵前,本将也唯有取些酒肉,为其送行了。” “诺,卑职这便去。” 很快,亲卫便回到了文丑身旁。 文丑看着亲卫端着的一坛酒水,以及一大块可能稍微煮了下的肋肉,暗叹了一声。时间紧迫,没办法等肉煮熟了。 “去,代本将于张勋柩前,祭奠于其。” “诺!” 亲卫应声而走。 穿越过丛丛军阵,亲卫自本阵而出,端着酒肉,阔步走向楚军散乱的军阵。 而楚军阵前正中位置,张珪伫立在父亲的柩前,凝视着在两军军阵间行走的赵军将士。 孤身一身,手持异物,可能是来劝降的,也可能是来耀武扬威的! “报~” “将军,来者言,其奉酒肉,代赵车骑将军,祭奠大将军!” “嗯?” 张珪怔了下,随后便言道:“让其上前!” “诺!” 不一会儿,赵兵便出现在张珪的眼前。 其扫了眼阵前灵柩四周之人,最终在张珪的身上停了下来,抬步靠近,躬礼问及:“敢问将军可是楚大将军勋之长子珪否?” “在下正是!” 张珪微微点头,回之于礼言道。 而后,赵兵亦是再拜,道:“在下见过少将军。奉赵车骑将军丑之命,特奉上酒肉,为楚大将军勋践行!” “多谢,还请壮士稍后归阵,代在下谢过文车骑。” “诺!” 赵兵应诺后,又请问之:“少将军,可否” “壮士,请!” “请~” 稍微整顿了下,赵兵端着酒肉,恭恭敬敬的踱步至张勋柩前,拜之大礼。而后,将盘中酒肉,一一放置到柩前桌案,折身稍退,再三拜之。 礼毕之后,赵兵再度来到张珪面前,言道:“在下代车骑言,请少将军节哀顺变!” “代某多谢文车骑。” “告辞!” “慢走!” 阵前祭奠对方主将,战场上所有人皆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这等之事。但今日,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两军交战,虽互为仇寇,然礼节未泯,战事未休。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伤及楚大将军张勋灵柩,违命者斩!” “诺!” “击鼓,杀!” “杀!” 就在赵兵回归本阵后一刻,在洛阳中东门外,两军主将不约而同的下达了军令,吹响此战的号角。 “杀~” “御!” “嚯!” 一面严阵以待,一面形如散兵,孰胜孰负,一观可知! 第1079章 肉脯 一场并不激烈的战斗结束后 小小的战场之间,楚军将士的尸体,铺满了整个赵军军阵前面的空地。其间残破的旌旗,四处歪倒。密密麻麻的箭矢,让负责打扫战场的民夫都感觉无处下脚。 赵军的损伤,不过区区百余人,可谓是大胜了。 但行走在漫山遍野的尸体中间,文丑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快意,反倒是微微拧着眉头,缄默不语,自顾自的踏过一具又一具瘦弱的尸体。 很快,就越过了这八千楚兵,来到楚军最开始的阵角所在。 比普通马车稍微大了一点,和豪华根本联系不上,但上面躺着的便是楚国的大将军,死在战场上八千楚兵的统帅。 其大纛,亦竖于侧,安安静静的陪伴着这樽灵柩。 “唉~” 文丑长叹了一声,盯着车驾上的灵柩,又看了看旁边的大纛。 这应该便是一名将军,最好的归宿! 颐指三军,将抵阵前,纛立于左,巍然不动。而将校敢先,士卒忘死,以沙场伴终生,以威凛踏黄泉。 “张勋其子可寻到了?” “已经寻到了,但其死于乱箭之下,将士们正在为其整理仪容。” “嗯~传告大营,让人准备上好的棺椁两副,以侯之礼,葬于” 文丑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看了下周围地势,算不上太好,但应该是最适合的了。于是,继续言道:“就葬于此地!另外,那些楚军的尸体,也都埋葬在其二人左右。忠勇之士,不当暴尸荒野!” “卑职遵命。” “走,回营!” “诺!” 文丑回到大营后不久,便有将士将张勋的灵柩,运入营内。同时,张勋之子张珪,亦为士卒好生打扮了一番,重新穿上那套满是箭孔的战甲。手中的佩剑,也擦的干干净净,放置在其左手旁。 文丑领着诸将,来到了张勋父子所在,没有祭奠,仅仅是观望了良久。 而后,遂归中帐。 当天傍晚,袁谭自洛阳城内而出,进入文丑大营中帐。 “末将拜见车骑!” 袁谭的嘴角带着笑,向坐在上首的文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喜意不言而出。 文丑冲着袁谭微微点头,言道:“显思,坐。” “多谢车骑。” 袁谭落座于文丑之右,在诸将之上。 “诸位,今日一战,彻底消灭了洛阳的所有楚兵。长公子,亦率部占领洛阳诸门。纵观此战,吾等损失小之甚小,而得此大胜。更阵斩楚大将军勋、其长子珪,及其下楚国大小将校一十八人。诸君,功不可没啊!稍后本将就奏禀吾王,为诸君请功!” “车骑言过了,此战得益于车骑妙计,吾等才能大胜之。末将等唯依车骑令行事,乃本责所在,安敢居功啊~” 左侧的淳于琼,在文丑落下话音后,便开口谦言。毕竟,文丑已经说了为大家请功,怎么着也得客气一番,不然岂不是显得居功自傲? 淳于琼说完,帐内诸将亦纷纷谦言敬语,恭贺此胜。 这其中,亦包括了袁谭。 说起来,此战文叔可以说是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机会啊。张珪率军出城作战,洛阳空无一人防守。而文叔,便传军令于己,率部入城。 呼~入城! 也就是说,洛阳城是自己率先占领的,这一先登之功到手了。再加上,洛阳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先登之功也就显得格外耀目。 更不用说,未下洛阳前,自己还击败了张勋一阵。随便操作一番,自己在赵国的威望都能蹭蹭的往上跑啊! 于夺嫡而言,重之又重。 文丑抬起手臂,压了一下,笑言道:“诸君莫要客气了!本将虽有良计,但也需有诸君依令而行。故尔,此战功劳,诸君皆有。本将已是位极人臣,便不掺和了~” “车骑真国之柱梁也!” 淳于琼明目张胆的献了一语,正合了其余人的心思。 于是,帐内诸将纷纷从肚子里找词,来赞扬文丑,直听的文丑都有些顶不住。 稍后,聚帐大宴庆功。 次日一早。 三军开拔,挺入洛阳。 城内袁谭所部早已准备就绪,大开耗门,迎大军入城。 袁谭亲率一校大戟士,为三军之前锋,列队通过耗门。其后便是文丑中军,领诸将、护军、亲卫等依次而入。再其后,数万赵军,各依将令,鱼从入城。 抵至洛阳宫城,袁谭依文丑令,遣一部将士,进入南北宫,把守诸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而后赵军分别占据城内各处官寺、府库,以及四处要害,留守兵马设防,余者入城内军营、闾里间休整。 数万兵马以及大量民夫涌入洛阳,使得寒冬下的洛阳城,略微有了点生气。 清理城内各处,转运城外粮秣入府库,修建城内军营,部署城内防务等等,一大堆的事情让文丑操碎了心。 十日过去后,文丑才大松了一口气。 洛阳城,算是彻底拿下了。 然而整个河南尹,却还有几个地方,为周军所占据。 围攻洛阳期间,齐楚两军攻城略地,占领了汜水以东不少县邑。但现在都被赵军轻而易举的收复了。 唯有西面的伊阙、谷城、河南以及西南的新城,四座县邑关卡,成为了文丑的心病。 周军主力早已退回了关中,但根据刺奸司的密探所查,其军大多数都驻扎在弘农、潼关、河东一带。如此部署,显然周军也在防范赵军西进。 自己没有西进的想法,函谷、潼关经过这些年周国的修缮,具备着非常强的防守能力。而西南陆浑关,比起函谷、潼关要易攻一些,但周军肯定也有所防备。 再加上国朝也不打算先和周国交战,所以周军应该是在防范自己攻打伊阙和新城。 很难办啊! 洛阳本就是四战之地,险要虽多,但也容易被人掐住脖子。尤其是不久前的周攻伊阙一战,经新城杀入颖川,配合齐军封锁东部,整个洛阳地区就成了孤地。 这一点自己不得不防,因为周军也有能力如法炮制,以对付楚国的法子,来对付赵国。 其中关键就是河内! 周军屯兵河东,不是没有缘由。只要自己攻打伊阙,河东的兵马随时都可以杀出箕关,截断洛阳与并州、河北的联络。甚至,冒险之下直逼邺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加上并州出动了两万兵力参与洛阳之战,而太原一带,只有五万余人。看似不少,但没有离石之险,周军可以长驱直入,径抵太原。若是再有轲比能相助,周国在河东、西河的兵力,同样对并州也有非常大的威胁。 当然,拿下洛阳,对于赵国而言,有着巨大的好处。 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卡住了周国东出的念头。 只要国朝依照田相的谋略,拿下中原之后,周国也就这样了 随后不久,文丑使大将高干、朱灵二人各引兵一万,分屯枳县、野王。又有河内太守王匡及其帐下大将方悦,屯兵万余于怀县。 三万兵马驻守河内,足以支撑到邺城、洛阳、太原三个方向的援军抵达。而洛阳则是由自己亲自率余下四万兵马,亲自坐镇。河南尹东部诸县邑,由袁谭率大戟士坐镇荥阳,由其下大将岑壁率军五千驻守垣雍城,大将彭安率军五千驻守新郑。 各军抵达指定驻军点时,邺城方面的嘉奖和封赏,也送抵洛阳。 同时,洛阳失守的消息,也传遍天下。 邺城赵国君臣,自然是欢庆之。在国朝整体战略中,夺取洛阳也是关键之一。虽然对于袁尚一派系的人而言,长公子袁谭依靠洛阳之战获取了巨大的战功,有些不利于己。但既定的明岁分兵两路南略中原之时,他们将会获取更大的利益。 而相对应的楚国君臣,就不一样了。洛阳失守,大将军及国朝诸多大将战死沙场,还有更多人的投降于赵,对于刚刚开始往深渊外面爬的楚国而言,无异是一块巨石又砸到脑门上。 军队的士气就不用提了,张勋能成为大将军,在全军中的威望都很高。不只是朝廷百官,连底层的士卒都知道,大将军是他们楚国最优秀的将军了。至于太尉、车骑和卫将军,不便言多。 此外便是朝野民众的心气,国都失守,大将军战死沙场,几万军队或死或降,让所有人都心生不宁。 这世上没有人是傻瓜,即便是那些贫穷的民夫,也知道国都失守,大将军战死沙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什么概念! 一个不好,可能就是国灭。 楚国社稷亡不亡无所谓,反正他们已经经历过大汉帝国的败亡,不外乎多一个楚国。可国势弱,势必就有别人来欺负,战端一启,最遭殃的还是他们。 于是,逃亡、避祸开始了。 百姓大量流失,是每一个国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然而,楚国却无能为力。大量的军队还部署在边境线附近的城池里,以防备其余势力趁机来攻。内地根本就没多少军队来管理,更无法封锁境内所有的道路。 眼看楚国又遭了殃,难受的还有曹操本人。 借着合周攻楚一战,本打算就此瓜分楚国。但一来赵国逮着周、赵伊阙大战的良机,果断迅速南下。二来,自己的主力大军又被拖在陈留一带。三来,周国显然也没有打到底的想法。 于是,占据洛阳的赵军,让齐国边防的压力,更上一层楼。 而今,邺城都不用派探子去打听,只要走过去,就知道赵国明岁要兵分两路,南下中原。赵国君臣也丝毫不忌惮,全然不管那四处散播的战略信息。 知道了对方的大概战略部署,是一件好事,同样也是一件坏事。 因为,齐国真的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对抗赵军。尤其是现在,赵军还拿下了洛阳。 兵分两路,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一路出河洛攻兖州,一路出平原攻青州,将战场拉扯开来,完全发挥赵国的兵力优势。 年初,鲜卑、辽国合伙侵略幽并,被赵军顶了回去。鲜卑不多说,应该还有南下的可能。而辽国,就未必还敢跟赵国叫板了。公孙度现在正忙着如何威慑高句丽、扶余等部落呢,刺奸司也不是只是打探个情报。 根据群臣及诸幕僚的预估,赵军如若南下,兵力起码在二十万以上,而且骑兵的规模不会少于两万骑。 甚至,若是状况允许,赵国多抽调五万人加入南下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军队九成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觑。 而齐国呢,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万军队,这还是东拼西凑,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部曲。真正的精锐部队,只有十万人左右。当然,这里面也掺了青州兵这等私货。 到时候赵军大举南下,楚国和吴国会不会动小心思,亦或者青兖豫徐四州各地,会不会有人造反响应赵国,都不一定。 起码得留下万人,看着后方。要是后方乱成了一锅粥,那自己就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了。 荆州距离赵国虽说不远,中间也就夹着个南阳郡。但南阳是楚国目前的心头肉,赵国想要威胁到荆州,起码先灭了楚国再说。 有着袁术和曹操顶缸,躲在两国后面的荆州,一点都不担心。甚至,还想着能否在赵国南下的过程中,偷上两口肉吃。 而吴国,就更加没啥心思了。 休养了一年半载,吴国总算是从icu爬了出来,现在还老老实实的养着伤呢。对于洛阳被赵军拿下来,一点想法都没有。 至于那传播开来的明岁赵国南下中原的消息,更没丁点心思。 总之,老曹汝先顶着,等某养好了伤,再谈共同拒敌的事。 全天下,唯一称得上开心的便是周国了。 赵军南下洛阳,周国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而今,邺城又明目张胆的准备明岁大军南下的事宜,还不封锁消息,这简直让高诚乐开了怀。 有的人以为这是场豪赌,因为如果赵国胜了,那中原千里沃土,并入赵国。再有河北之富,幽并之骏,那时周国就难办了。而且,这种几率非常大,没人会认为虚弱不堪的楚国和刚刚强了点的齐国,能拦住河北大军。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一场战略博弈的胜利。 因为,关东不大打出手,周国就没有任何机会。 中原是一块肥美的肉脯,赵国和周国都想吃,可旁边还有几方势力,也想插上一脚。使得周国和赵国,谁先动手,谁就会为对方所掣肘。一个不小心,肉吃不到,还得被刮上几刀。 现在,显然是赵国先动手了。 第1080章 明武六年 明武六年。 岁旦后的第一个朝会,就在长安未央宫的宣德殿内进行。 大周君臣对去年的军事行动以及署政执行,作了一场总结大会。总之,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之下,国朝各地安定稳固,盗贼消迹,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大军亦是完成战略计划,大败楚军,扬吾国威。 而后,群臣之间,互为和洽的谈论一番时政,定下国朝今岁内部发展的大体计划。同时,抽调各地物资、甲械,汇聚长安,以应对赵国南下中原一事。再对明年展望一番,鼓鼓诸官员的心气,朝会也就结束。 但在回到宣室后,高诚便又召来了阎相、钟繇、张松、杨懿、阎忠、秦怡、杨彪等诸寺主要人员。 朝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不可缺少,因为无论是什么决策,都需要众多的官吏去完成。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真正的决策层,依旧是少数一部分人。 所以,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在朝会上来说道。 人多口杂,派系各执己见,很容易就把事给拖了下来。 “阎相,先说说褒斜那边的状况,进展到哪一步了?去岁出动了十几万大军出关作战,国朝都差点没喘过这一口气来。褒斜究竟还需要多久?” 高诚端坐在上首,看着下面各自落座的十几位重臣,目光注视在阎相的身上。 新年后的第一个朝会,大家肯定都是报喜不报忧,图个吉利,但这不代表大周就过的非常舒坦。 去岁出兵十几万兵马,还是兵出三路,调动的民夫就高达二十多万。就这,还是大战前积蓄了不少粮草呢,否则动用的民夫更多。长安周遭,都亏了些收成,更别说下面的郡县了。 再加上褒斜道工程的巨大消耗,以及安置军队掳回来的百姓,大周差点没给一口气呛死。 鬼知道义兄还整了这么一出,长安这边刚收到他的信,第一批的难民就都快抵达弘农了。本来就忙上忙下的百官,仓促之间还得做难民的安置工作。 这么多事一起怼过来,谁也顶不住啊! 好在,近二十万的关中百姓,安置的差不多了。战事也将告停一大段落,朝廷也就可以专心注意的将手头上的事一件件搞定。 “褒斜那边主要道路的修建,即将完工。根据张成那边的汇报,最多到三月份,便能完成褒斜道主要道路的扩建。而汉中太守那边,则可能要晚上一个月,才能把郡内驰道,与褒斜连接。” 阎相回答说道。 高诚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嗯,告诉汉中太守,不必心急,切记顾及民心。褒斜工程,是一件大工程,但时至今日,诸郡皆无百姓暴动的情况的发生。说明,各地县邑抚慰工作做的不错。事到末了,朕可不想听到坏消息。” “陛下放心,老臣这边一直在盯着。下面的郡县官长,也不敢搞出什么事来。” “嗯~硐道修建到哪一步了?估摸着还需要多久时间?” 高诚又继续问道。 阎相沉默了片刻,暗叹一声,回道:“陛下,硐道的修建进度太慢了。按照张成和马均的预估,起码还需要三年时间来修建硐道。不过,建设兵团的人,只需要留下万即可。地方有限,人多了扎在一起,作用也不大。” “三年吗?也好,少了十几万人呆在褒斜道里,粮食输运的难度就大大减少了。这样,让张成带建设兵团十万人,先行一步进入凉州,帮助凉州布政司完成关东百姓的安置工程。褒斜那边留下十万人继续修建,主道完成后,看看留下多少人继续修建硐道,其余人都去凉州和主力汇合,大力建设凉州基设。” 高诚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着。 旁边的钟繇皱起了眉头,执礼言道:“陛下,建设兵团若是进入凉州,只怕凉州容不下这么多人啊。凉州这些年状况好转了不少,但也养不起十几万张口啊。” “元常说的没错。先前给巨光一口气丢过去十六万关东百姓,巨光可是给臣连连回书,大倒苦水。若是再过去十几万建设兵团的人,凉州现在养活不起。要是过个一年,关东百姓安居下来,垦耕田野后,或许还行。但,现在很难办得到。” “那从关中调粮也可以啊,关中各郡的驰道都已经修建完毕,凉州虽然人少,但也完成了关中至冀城的驰道,粮秣运转速度很快。” “不妥,建设兵团可是要长久在凉州呆下去,以修建道路、水利、河渠。即便有驰道便利,也要耗费不少民力。而且,赵国还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南下呢。到时候关中还得负责大军作战所需粮秣,民夫都凑不够了。” “那就用老办法,屯田!凉州的地虽然荒了很长时间,但那是没有足够的人开垦。让建设兵团一边修建水利、道路,一边屯田。最多也就是明年秋收过后,凉州应该就有能力来满足建设兵团的吃喝了。” “屯田的法子不错。反正凉州荒僻了这么久,快点慢点也差不了多少。” “那行,那就让建设兵团边屯边修。关中这边也出点力,帮助凉州布政司解决一部分粮秣压力。” 在经过一番出谋划策后,最终由高诚拍板钉钉。随后,高诚又与阎相说道:“对了,告诉巨光,凉州苦了十几年了。朕把老家交给他,可要好好做。有什么困难,就跟朝廷说,凉州对于吾大周而言,重要无比。” “臣明白。” 阎象应声道。 高诚点了点头,正如自己所言,凉州对于周国的重要性的确非常大。其一,他是自己起家的地方,全国都非常看重。在大周当官,关中和凉州就是很多人打破脑袋想要钻进去的地方。其二,赵军南下后,如不出意外,大周就要全力以赴的去争夺中原了。到时候,朝廷绝对不能被西鲜卑牵制住。 凉州防线,就是为了预防于此。 迁民,只是第一步,发展是第二步,后面还有很多计划,都需要来一点点的布置。 想到这里,高诚微微摇了下头,此事定下来了,先不考虑,还有其他的事要安排呢。 “御史府和廷尉寺准备的怎么样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十月末,科举射策完毕之后,就要准备府寺下县的工作了。” 看到高诚目光转过来,杨懿当即稽礼道:“陛下,御史府好说,官吏准备没太大的要求。各郡、县的主官,臣与蔡师都议定了一份名册。吏员目前也挑选了六百多人,待到科举过后,再选用一些年轻才干,足以保证台寺下县的初步完成。” “廷尉这边呢!” 杨懿说完,高诚就看向了阎忠。 随着御史大夫蔡邕的年纪越来越大,杨懿这位御史中丞,也基本上挑起了御史府的大梁。而且,不论是蔡邕还是自己,都对杨懿的才能有着非常高的赞扬。 而阎忠,则就是实实在在的老臣了,还是出身凉州的名士。 “陛下,廷尉这边吏员倒是好说,实在不行可以将县狱的人编进来,也能暂时用着。但是这地方主官,臣实在是没办法啊。上林学宫、太学,臣天天跑,可季谋那边也没办法短时间教出这么多学生。” “唉~” 高诚暗叹了一声,这倒也怪不得阎忠。虽说他能力一般般,但名望不低,管理廷尉寺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关键还是人才不足啊,当年对法家学派,有些疏忽了。不然,再不济也不置于出现现在的局面。 “法衍那边暂时有多少可用之人?” “回陛下,臣与季谋谈过不少次。以他对自己学生的了解,三个廷尉司的主官倒是足够了。二十四位廷尉署主官,也有十六人能够胜任,其余人就只能充任县邑上的廷尉平。纵是如此,县邑这边起码还差了近二百人。” “两百人?” 高诚眉头一紧,言道:“这样,从廷尉寺里抽调些良才,先把郡上主官凑齐。吏员这边,爱卿与阎相稍后商量一下,地方的狱吏关系复杂,可以用但不可以全都用,这其中的比例把握好。至于县邑主官,实在不行也先让地方的人担着。只要把架子搭起来,朝廷有的是时间来替换官吏。” “臣遵命。” “嗯,趁着这断时间,诸位爱卿都好好准备。尤其是调查司、御史府,都要动起来。台寺下县一事,绝不允许出现差池。” “臣等谨遵陛下命!” —————————————— 次日,高诚又召见严颜、贾诩、徐荣、苏则四人,在静室密议。 相比起昨日召见文官,军方奉命觐见的人更少。但他们四人,足以代表整个军方势力了。 严颜作为周国大将军,又是益州人士,既代表着在京将领、守备军将领,又代表着益州将领。而贾诩,则是代表了整个总参寺人员。苏则不多说,代表的自是元老一系的将领。而徐荣,则代表着原魏国一系的将领。 倒不是自己想分的那么明白,而是在自己称帝之后,军方人员就纷纷开始寻找自己的派系。这种情况的出现,亦是必然,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不过好在天下还没一统,益州派系的将领也在逐渐融入其中。 静室内放置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比起去年,上面又多了不少小零件。未来每一年,这张沙盘之上,就会多出些许物什,直到全天下的一山一水,一城一邑,都纳入其中为止。 “严卿,各部的调动,都差不多完成了。” “回陛下,自河洛归来的大军,都已经抵达指定位置。第二骑兵军也进入河东,第十军也已进驻蓝田。”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嗯好,调查司那边可否查出来赵军到底什么时候南下?” “陛下,赵国君臣也还未定下来,奉孝也没办法确定赵军具体南下的时间。不过,最大的可能便是今岁春耕过后,或是秋收过后这两个节点。” 贾诩说道。 旁边的徐荣,也开口言道:“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秋收之后。去岁赵国北退鲜卑、辽国,南取洛阳,来回调动的兵马不下二十万,民夫征调更多。虽说冀州富庶,但应该会等待几个月,在秋收后再南下。如此,成算也更大一些。” “还有一种可能,趁着春耕完毕,征召民夫聚集粮秣,在秋收前南下,然后就食中原!” 苏则亦言道。 贾诩眼前一亮,看了眼苏则,后礼向高诚,说道:“征西之言,不是没有可能。国朝大军以王师自居,故而自改制之后,便再无就食于敌的行为。但赵国就未必了” “怎么样?” 高诚也是扬着嘴角,看向严颜和徐荣,笑言道:“若是朕,也当以此法行之。大战一开,赵军锋锐正盛。曹操即便是有万千谋划,也会选择避其锋芒。如此,赵兵就食于中原,必能大大缓解后方粮秣输运的压力。” “就食于敌,确实是良策。不过,袁绍会如此不顾及中原百姓的民心?” “文良,再怎么顾及民心,也要先打下来再说。地盘还未到自己手上,何必替别人考虑民心?” “” “若依文师之言,赵兵在秋收前南下,那就是八九月份,正值盛夏。吾等现在也得开始准备粮秣以及冬衣了,免得到了时候有所缺乏。” “严卿放心,这事朕已经叮嘱阎相了。现在,朕只问一句,兵力够不够国朝完成战略目的。现在吾军的驻防,并没有刻意隐瞒,赵国想必也能发现不少端倪,免得到时候出了差池,皆无所得。”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要是征兵的话,那就一口气扩大五个军的兵力,来保证此战的必胜。战后,或可转为守备军,驻守地方。” 贾诩一语惊人。 但高诚已经习惯了,自打年前将战略计划商定的差不多的时候,这老家伙就一口气要五个军的编制。 那可是八万人啊! 多了八万军队,后方需要的民夫,起码得增加十五六万。一来一去,那就二十五万左右的劳动力用来作战。 再加上原定计划内出动的十个军,以及所需要的五十万民夫。 为了这场仗,国朝要动用百万兵民! 到时候,不只是褒斜道的修建要停,其余地方服徭役的人,也都要加入到后方民夫中,给前线大军运粮。 基本上,整个国家的人,都在为这次战争服务了。 而自己,也将宝全压在上面了。 这个赌博,太冒险了。 “不行!最多两个军,再多民夫够不够用不说,粮草肯定不够!” 第1081章 褒斜之行,祈平硐道 正月刚过去,朝廷便面向全国各郡,发布征兵告示。 诏以诸县邑,各自选拔兵员一百五十人,二月前征召完毕,五月内必须抵达蓝田大营。 同时,先前随大军参加伊阙大战的蓝田军,正式更为第十一军,以京畿守备军副将第五儁担任军将,其余将校由大将军府调派人员补任。 二月初,关中各地新征募的将士,抵达蓝田大营,开始作训。 月末,褒斜道建设兵团军将张成得到长安诏命,立即率主力人员启程前往凉州。于褒斜留下马均等大匠以及八万余人,继续修建硐道,以及维持最后的一段主干修建。 三月初,关中一批粮秣运抵凉州郡治冀城,且自褒斜起、陈仓、陇县、略县等地,皆有粮秣储备,以为供应建设兵团人员。 月中,凉州新募将士,出陇关,直奔陈仓。 而益州各郡县的新兵,亦是抵达汉中南郑。 望着眼前的南郑城,以及城内外广袤的农田,正昂不禁叹了一声:“汉中王虽好道,亦无大志,然能力非凡啊!” 身旁同样骑着马的焦璜,却是笑了笑,言道:“正兄,汉中有今日之繁荣,乃是陛下之功,国朝之故。” “非也,若无汉中王打下基础,张府君何以短短时间,就能将汉中治理于此般境地。” “嘁~正兄这就不明白了。璜以前亦随家父往来汉中多次,五年前的汉中可不是这般。人人心向天师道,而汉中王、卫将军等人,对教众甚是宽容,亦多赏赐。故而,汉中百姓,大有荒废耕地,不事生产之者。所食者,皆汉中府库也!” 出身益州大族的焦璜,显然比正昂要知道的多。于是,继续说道:“唉~也正是因为如此,天师道教众,深感汉中王之恩,每逢与安乐公交战,必奉之死命,遂胜多败少。然汉中又每每因粮秣不足,无力趁机南下,僵持甚久。” 待到焦璜说完,正昂便凝眉问道:“焦兄消息广通,那现在朝廷是如何将汉中治于此乎?” “正兄可不之情,早在陛下封汉中王之时,汉中王便已是命汉中各县邑官长,学以国朝之制,用于地方。再加上朝廷当时也有意和平兼并汉中,不仅派人来帮忙,连陛下都时刻指导汉中的内政。汉中,早在三年前就有这番场景了,不过某也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南郑城居然有这么广袤的耕田。” “其内缘由,也许得益于褒斜道的修建。” 正昂思忖了片刻后,便开口言道。 “好了正兄,不说这些了,今晚就在南郑扎营了。稍后,吾二人还得拜访一番张府君。” 焦璜摇了下头,懒得去考虑这些,于是和正昂说道。 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示道:“正兄,见了张府君,可莫要提天师道的事。” “嗯?这是为何?” 正昂有些不理解,天师道也是有三把手的,汉中王自然不用多说。而卫将军张卫、汉中太守张愧,都是天师道的主要人物。 焦璜瞥了眼四周,身体微倾,靠向正昂,小声道:“某刚得到的小道消息,朝廷已经正在整改天师道了。现在咱们称呼的天师道,就是陛下赐予正一教的新名。保不齐啊,张府君要不了多久,也得去长安了。” “嘶~焦兄,缘何汝消息那么灵通。这等事,某可从未听人谈起过。虽说日常也有所思,陛下早晚都要点明下汉中王。可帝王心意,何其难测也!” “嘿嘿~犍为指挥使可是某兄弟。不然,汝以为某能带着这近万号新兵,往长安去吗?这么好的差事,多少人想要挤破脑袋往里钻呢。” “嚯,怪不得,那昂可算是托了焦兄的福了。” “好说好说。某家里人现在应该也快到长安了,到时候打点一番,再不济也能当个校尉。正兄,可有意一同在军中谋出路?” “到长安再说,昂想多走走多看看。” “没问题。”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很快,这支数千人的队伍,就抵达预定位置,安营扎寨。 而焦璜和正昂两人,领着十来骑,奔进城内,拜访汉中太守张愧。 作为汉中的地头蛇,焦璜和正昂两人路过,肯定要见上一面。更何况,调查司那边虽有朝廷要整改天师道的消息,但无论如河汉中王还是大周的王。即便是陛下,也肯定会给张氏几兄弟加官进爵,来作为交换。 此时,不说交好,谋个熟面,对于日后也大大有利啊! ———————————————— 次日一早。 焦璜等人再度启程,往北面走过了褒中,就正式进入褒斜道了。 早就听闻褒斜道的修建规模极其庞大,光民夫就动用了二十多万,再算上那些负责运送粮草的,起码也得个四五十万人了呢。 那些往来关中、巴蜀的商人,一个个将新修的褒斜道,都快夸上天了,自己心里也很猎奇啊! 当晚,过褒中,于城北三里扎营。 安渡一夜后,数千巴蜀将士,正式进入褒斜道的范围。 然而,似乎有点让人失望。 焦璜望着前方道路,密密麻麻的人散布在山道前,似乎在挖土。 看起来人是不少,这一眼瞟去,漫山遍野,少说也得个几万人左右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全军都没法通过了。 来到军前的焦璜,看着修路的民夫,再看看道路,不禁皱起了眉头。 什么啊~ 原来那十几米宽的路,硬生生被这帮家伙给挖光了,还向下又挖了一尺多深。 所料不差,应该是打算新修的路了。只不过,这里面到处都是人在向两边挖土,自己带领的兵马还怎么过啊? “让人过去问问,能不能让出条道来,误了期日,老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焦璜当即冲着跟在身旁的兵卒吼道。 别人不着急,自己着急啊。鬼知道这些民夫什么时候,能把这段路修完。要是一直堵着路,拖上十天半个月,累死自己也没办法如期赶至蓝田大营了。 “诺!” 等待的时间不长,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士卒就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将军,对面校尉说,要我们等上三天。三天后,路基就平好了,到时候才能过。” 士卒附耳在旁,小声的跟焦璜说道。 焦璜眼珠子一瞪,当即骂道:“放屁!” 喝完,也朝前走去,对面那几个人,应该就是负责修路的官了。 “在下焦璜,奉益州布政使任使君之命,率新募兵丁,赶往蓝田大营。兄弟,某帐下也就九千人左右。要不了一日的功夫,就能过去。” 焦璜遂以的抬了下手,冷目盯着对面几人环绕中的一人说道。 那人摇了摇头,言道:“一日?焦兄,不是在下小觑,某身后二十多里,都在修路。一天的时间,汝部真过不去。某光是派人禀报师帅,师帅再派人通知各部让道,就得半天的功夫呢。” “误了期日,某掉脑袋,汝也脱不了干系!” 焦璜丝毫不跟这人摆理,直接说道,满满都是威胁的味道。反正依大周律,自己误了行军期日,落个误期不至的罪名,不掉脑袋,也得服个载的刑役。而他,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一样要服刑役。 不过,没人是好欺负的。 更何况,也不止是他焦璜有期日啊。 “哼,某奉命于六日后,要挖成到褒中的路基。某误了期日,汝也一样别想好过!” “嘿~咋滴!” 焦璜虎目一蹬,手一把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哼,吓唬谁呢!” 对面亦是一横,抓住腰间剑柄,与焦璜对视。 两人互瞪片刻,谁也不肯服输。 站在焦璜身后的正昂,暗叹一声,摇着头走上前去。 来到两人中央,抬手示意二人莫要动怒,又言道:“二位稍安勿躁,某有一想。不若这样,白日修路,晚间吾部通行何如?” 说完,正昂目光看向焦璜,使了个眼色。 焦璜冷哼一声,手松开剑柄,转身离去。 而正昂又看向建设兵团的校尉,校尉倒是有些礼节,冲着正昂说道:“便依先生之策,不过吾等酉时停工。酉时后,汝部方可通行。” “劳烦校尉了,还请校尉遣人通告其余各部,免得惊了诸位兄弟。” “没问题。” 于是,焦璜黑着脸,硬生生等到了日落西山。 酉时刚至,便迫不及待的招呼各部起身,准备赶路。而对面的建设兵团的人,也是纷纷收拾物什,朝着北面的营地而去。 近万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巴蜀新兵,很快就赶了里地,见到了另外一幕。 前面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立着一座庞大的营寨,一队队建设兵团的人,依次进入营寨。 而营寨前 一条足足有四五十步宽的大道,印入他们眼中。 当然,这条所谓的路,也只不过是挖出了路基,打平了其间的碎土。可能上面还会铺设别的,但基本的轮廓,就足以颤动人心了。 四五十步宽的路? 贯穿成都城的南北、东西两条主干道,也只有二十步宽啊! 这真的还是他们从小听长辈说到大的褒斜道? 记忆中的褒斜道,都是羊肠小路呀~ 焦璜亦是不禁咽了下口水,自己也的确没有想到,新的褒斜道居然有这么宽。 自打褒斜开修以来,很多商人、行人都改走子午道和阴平道了。因为褒斜正在修路,只有那些并不着急的商人、行人,才会仍旧选择此道前往长安。 那些人只是说,路很宽,很平,很结实,也说硐道之壮阔一言难尽。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继续前进!” “诺!” 踏上还未完成的褒斜大道,九千余人的队伍,立即分成三个纵队,齐头并进。 因为,道路太宽了,足够容纳三个纵队一起前进。 队伍的长度缩短了三分之二,这行进速度,自然也是快上许多。 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南山南麓的山道口。 到来这里,褒斜大道,徒然窄上许多,可仍旧有十余步宽,大军只需要恢复原先的单纵队,就可以继续行进。而不必再像数年前,还得再度拉长队伍。 山道的平坦度,和方才走的路,差了许多。 趁着火把提供的亮度,仍可看到道路两侧人为扩宽的痕迹。 而这一行,就是十余里,直至天亮。 刚刚好,焦璜所部,也来到了第三座建设兵团的营寨前。 于此,在和此处的建设兵团的几名校尉商议一番后,他们得以在营寨内休息。而建设兵团人员,则拿着工具,继续进行着褒斜大道的修建。 又是一夜行军,焦璜通过了这段正在维修的道路,来到了已经修建完毕的褒斜道。 山道还是十余步宽,上面垫了一层白石、沙土、石子混合而成的物什。用人力,一点点夯平后,又使牛马拉着圆滚滚的石碾,轧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现在 “铛!” 焦璜牙口一紧,握着环首刀的手掌猛然颤抖着。 而后,惊讶的看着路面上一道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的痕迹。 这也太硬了 试了下路面后,焦璜便回到了战马上,摇着头和正昂感叹着褒斜道的厉害。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当焦璜看到栈道上的修建工程时,更是眨巴着眼睛,不敢置信。 一块房屋大小的凸出山体,在一声巨响中,化为一片碎石,洒入褒水,荡起一片片水花。而站在两侧的建设兵团将士,应声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 一名名建设兵团的将士,挑着两筐碎石,不断的从栈道上走下来。 紧紧牵着栈道的山体,被掏出一个个窟窿,最后将会汇聚到一起。 一连走了十日的夜路,全员无一损伤。 对于出身巴蜀的将士们来说,这也是很大的震撼之一。 从小到大,谁都知道巴蜀前往关中的褒斜道最好走,但也不好走。白日行走,如若不小翼翼,也有坠崖的危险。往年间,每年都得有不下二三百人,坠崖而死。 听说,当年朝廷大军南下的时候,走褒斜道也摔死摔伤不少人。 而现在,他们夜间行军,却无一损伤。 当穿过真正的硐道时,所有人反倒是更加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头顶上堆积的山体,轰然塌下。 突然 后面一阵响闹,吓了焦璜一大跳。 匆忙命人查探后,才知道原来是将士们发现支撑山体的是铁。 铁? 焦璜看着身旁不过两尺的墙体,黑不溜秋的很难让人发现什么。而且,硐道内的灯火,也不是很亮,自己一直以为是巨木,又或者是铺路的那些三合土呢。 谁成想,它们居然是铁汁浇筑! 抚摸着那铁壁,回头看了眼后面那丁点明光,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进入硐道前那面石碑上所书。 祈平硐道。 高一丈九尺,宽一丈八尺,长三百六十二步余三尺。 三百六十步铁壁? 这 第1082章 蓝田大营 四月底,焦璜、正昂二人,带着九千新兵,进入京兆尹辖境内。 而后,先抵长安,入大将军府报备。待得到大将军府授下的关防印信后,焦璜才得已继续南下,赶往蓝田。正昂则是留在了长安,因为他想看看数月后的科举盛事。 作为一位刚刚二十岁的益州士子,正昂的运气并不是多好,或者说益州的士子运气都不好。 今年,是大周拿下益州的第三年,也是大周第二次科举射策。 但是由于益州刚刚并入,除了那些于平定益州有功的巴蜀人士子弟外,其余人都没有机会得到特许,进入上林学宫、太学院亦或是关凉郡学,正昂亦不在此列。而且,大周科举制度,只有各郡县中的学生才能参加。 等到益州各郡的郡学建设完毕,广面招生的时候,他正昂已经超过了年龄要求。 没错,直到今年,益州各郡大学的建设,才刚刚完成,甚至学官、教习都没有配备齐全。至于县学、庠序的铺设,才完成了成都平原这一区域。其余地方,皆因遥远、道路不便、山林阻隔,使得铺设难度异常困难。 正昂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对上学有着年龄限制! 自己超过了入郡学的年龄,也就代表着日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和自己相同命运的人,又何止千人、万人。 心中的疑惑和诉求,正昂也不知道该找谁来说道。只好来长安看看有没有其他机会,比如进入诸府寺署衙。 顺便,也能满足下心中小小的愿望。 即便不能参加科举,但自己也要参与到这场科举盛事之中去。 于是,长安又多了一名在各府寺投递名帖的巴蜀士子 —————————— 五月中,焦璜终于来到了蓝田大营。 依常理来,从长安到蓝田,再怎么着也不会用上半个月的时间。可,焦璜确确实实走了拖了半个月。 路上那数不尽的关卡,就少说耽误了一两日的功夫。 这也就算了,到了蓝田大营前面的蓝田县,更是全军被要求驻扎在此。然后先是御史来查,接着又是宪兵,最后连调查司都一个挨一个的检查兵员。 这些所谓的检查,其实就是调查新兵身份。虽说耗的时间不短,也搞得人心惶惶,但效果很明显。 九千人中扒出了十二个细作,其中三人是南中雍慎的奸细,五人是刘琦的奸细,其余人都是赵国的细作。 这些低级细作的用处可不少,能够帮助调查司揪出更多的敌人细作、密探。 其次,调查司也顺手安排了几十号人,又收录了四十多名探子,插入军中。这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密探监察军中部曲,陛下又怎能放心。 而和调查司有点关系的焦璜,更是调查司第一个寻上的伙伴。 于是乎,暗中加入了调查司的焦璜,顺理成章的内定为第十二军乙师副师帅,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高出一级。当然,爵位就得看自己的能力了。 进入蓝田大营,焦璜也是被这壮观的一幕,震撼的片刻。 早就听说蓝田大营的规模非常大,是朝廷训练新兵的主要营地,负责供应各军兵员以及补充兵员。 但今日一观,当真是恢弘壮阔。 营地内到处可见奔走的将士,也能见到一队队的新兵,在几名教员的呵斥下,训练队形。更有不少配戴上织宪字袖章的宪兵,在营中转悠。但凡看到有不规矩的新兵,就是一顿训斥。 一连穿梭过十三个营寨,焦璜来到了一片空营之中,大约有十几座的样子。 “就这!左侧这十个营寨,就是尔等益州新兵暂时的居所了。等到大将军府正式调令下来,会分配诸军,重划营垒。” 带着焦璜的一名军吏,大手一划,将十个空寨,分给了益州新兵。 “兄弟兄弟,璜冒昧问一下,吾等益州兵会划到哪一军啊?” 焦璜掐着笑,踱步到军吏身前。 军吏摇了下头,低声说道:“听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有小道消息说,大将军府那边会把所有新兵打散重组,不再像以前那样依州里、郡县、乡亭、什伍来划分了。” “啊~!” 焦璜眨了下眼,出了下神,有些意外。而后,抬手谢道:“多谢兄弟了。” “等到明天再说谢谢也不迟!” “嗯?兄弟此言何意?” “嘿嘿从明天开始,某就要带队训练尔等益州兵了,可莫要让某失望啊!” “” ———————————— 一口气从益州赶到关中蓝田,林林总总走了两个多月的路,要说不疲倦那是假的。 于是,在进入营寨后,焦璜当即倒头大睡。 其余新兵,收拾好睡铺后,亦是放了羊,各忙各的,状态非常松懈。 夜深 “咚咚咚!” 不知何时,焦璜听着耳边吵的烦人的鼓声,不禁眯开了条缝,瞥了眼外面。可总感觉天还黑的厉害 突然,焦璜一跃而起。 使劲紧了紧眉目,深呼吸几口,从榻上下来,开始穿戴衣甲。 差点给忘了,现在可不是在行军的时候,这可是在大营内,要是刚来的第一天就被冠了个点卯不到,那就麻烦大了。 待到焦璜出帐,其余将士也都迷迷糊糊的钻了出来,在营内四处散漫着,不知道为啥击鼓,更不知道为啥要在大半夜击鼓。 焦璜看着高悬夜空的明月,也不禁暗叹了一声。 这应该就是训练之一,参军前自己早就打听过蓝田大营的训练,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就一个严、一个累。 “列队,别站着了,速速列队出营。” “去,告诉其他九个营寨,速速列队出营,谁敢耽搁,某便砍了谁的脑袋!” “诺!” 焦璜冲着身旁的新兵,大声的吼道。 很快,自己所在营内的将士,便列好阵型。大家伙虽说都是新兵,但每年农闲都要集中操训。 “出营。” “诺!” 近千人列着队,逐渐走出营寨,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行进。 而后面的九座营寨的将士,也依次缀之。 到了营内校场,焦璜才发现早就有数不尽的将士,在校场中列阵。还有更多的将士,从四面八方涌入校场,排列队形。 焦璜选了个最近的位置,带着手底下的这九千多益州新兵,列队在校场最西侧,与东侧的部队连接成一体。 夜色之下,宽阔的校场之中,没几个人知道这里到底聚集了多少士兵,更不知道缘何深夜聚军。 但没有人敢私语议论,整个耳边除了鼓声依旧外,便是连绵不绝的踏步声。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夜色,也清淡了许多。 “肃静!” “肃静!” 一阵阵齐喝,传遍了本就宁静的校场。 其内,黑压压的人群中,更加寂静。 “大将军府告诸将士!即日起,蓝田大营所有部曲,进入战时状态,军中律令,由常时法令,更为战时法令。望诸将士谨记于心,勤于操训,以备大战,莫要以身犯法!” “另,大将军府军令,第十二军军将贾逵贾军将,第十三军军将裴羲裴军将,将于三日后,携诸将校,抵达大营。蓝田大营所有将士,务必严守法令,遵循将令。旦有违令者,一律枭首示众!” 两条军令一下,焦璜心中也不禁咯噔起来。 战时法令,可比常时法令严苛多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了脑袋。看来,过几日要小心些了,免得有人给自己下绊子。 对于这一点,焦璜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人生地不熟,刚到长安,就接着调查司的力量,内定了一个副师帅的位置。当然,其中也可能有阿翁的功劳。 但是,国朝总共就扩编了两个军,莫说师帅、校尉,军候都有一大堆人拼尽力气,想要钻进来呢。 “散!” 随着一声大喝,金锣应声而起。 听到鸣金,校场中的新兵们,也都明白可以离开了。 各部曲还是按照原来的队形,依次离开校场。生怕搞混了队伍,以乱军之罪掉了脑袋。毕竟,从大将军府告令传达到众人耳中的那一刻起,蓝田大营就是战场了。 回营后,焦璜便睡不下去了。 因为夜色已经很淡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夜色就会散去,到时还得再起来集合。 果不其然 鼓声在一个多时辰后,传遍了整个蓝田大营。 没休息好的新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走出帐篷,重新排列的队伍,也显得很是懒散。 待到鼓声落下后,几名军吏带着二十来个宪兵,进入焦璜所在的营寨。 焦璜眯了眯眼睛,看向打头的那人,正是昨天白日带自己入驻营寨的那名军吏。不过,此刻军吏脸上满满都是严肃。 目光扫了眼列队的近千人,军吏冷哼一声,喝道:“在下第五昂,于教导校任队率。从今日起,某便是尔等教官,某身后几名弟兄是为尔等教习。诸君方来乍到,昂先为诸君接风洗尘。” “三军听令,全副武装,跑步出营,向东行军三十里,就地宿营。” 焦璜一愣。 随即回过神来,应声道:“诺!” 然后,回头冲着将士们吼道:“都动起来!快!” 一群迷茫的新兵们,在两名暂代军候的带领下,开始朝着寨外跑去。 而第五昂看着这些新兵蛋子,不厚道的笑了一下。随后,安排两名教习在前带路,两名教习和宪兵们于中监督行伍。自己则和另外两名教习,缀在队伍之后,防止有人趁机逃跑。 倒不是信不过这些益州新兵,而是做的多了就习惯了。 从寨内,跑到蓝田大营,许多益州新兵还没感觉到什么。但一口气跑了近十里后,九成的人都累的直吐舌头,队伍也散散乱乱的不成样子。 偏偏那些宪兵和教习们,在一旁还拿着棍子,时不时赶着他们继续跑。 未到目的地,所有新兵都顶不住了,或是互相搀扶着前进,或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的挪腾着。 而宪兵和教习,却依旧闲庭信步的走着,还有力气嘲讽他们的无能。 焦璜也有点顶不住,摁着俩膝盖,刚弯下腰喘了两口大气。旁边的教习就走了近前,手中的木棍,直戳在焦璜面前,满满的威胁。 焦璜抬起头,看着这个家伙,有点来气。自己可是内定的一军副师帅,遭这种罪也就算了,还得被汝一个小小的教习威胁,成何体统。 “砰!赶紧起来,继续前进!” 不等焦璜发火,那教习就是一木棍拎在焦璜背上。 “吾” 焦璜差点被打岔气,挺起胸膛,瞪着眼前这家伙,杀心大气。 “焦兄,看什么看!在蓝田只要是参训之人,都得听吾等教导校之号令。” 不知何时,第五昂突然出现在焦璜旁边,怒斥了一句。 焦璜回过头来,见是第五昂,也不再搭理那小教习。而是紧紧盯着第五昂,言道:“兄弟第五氏,想必应该是第五军将的子侄。” “不错,家父正是第五军将。所以,焦兄还是听昂一句。不说汝现在还未正式受职,便是受职之后,也要参加操训,还是得听某的。这一点,便是即将到来的两位军将也管不着。什么时候,尔等出了蓝田大营,某便管不着了。” “第五兄,莫非只有军将不用操训?” “那倒不,从大将军府来的人都不用操训。” “” 焦璜目光一怔,从大将军府来的都不用操训,那凭啥自己一个副师帅,就得操训啊! 也许是看出了焦璜的不服气,第五昂又笑着说道:“安心,大将军府只会安排军将、副军将以及师帅。所以呢,焦兄汝无论如何,都要参加操训。” “凭啥师帅就不用操训?” “因为人家都是打了几年仗的人了,还用和焦兄这般没上过战阵的人一块操训吗?” “某” “别磨蹭了,赶紧前进。焦兄汝作为这九千人的临时统帅,现在居然落到了最后,如此怎么领军!” “” 焦璜脸一黑,扭过头来,抬步就走。 什么鬼东西,自己都当上一师副帅了,居然还要跟手底下这群人一块操训! 看着焦璜再度启程,第五昂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自己当教习、教官也好几载了,以前还好,军中副帅及以上的军官,都是朝廷直接派下来接收部队。最多也就对付对付那些校尉,但放在蓝田大营,校尉真不算啥。 比职权比不过,可比爵位,教导团就没怕过来这里参加训练的人。 不过,自己也是第一次训练一师副帅啊。焦璜虽然没爵位,但听阿翁说,这家伙可能是调查司的人。 还是不能太过得罪啊! 毕竟,这一回阿翁好不容易当上了野战军的军将,第五氏也将再度迎来一个小高潮。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调查司。 那可是陛下的鹰犬,是陛下的人! 第1083章 三军尽出 五月、六月、七月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值于次日,蓝田大营内训练了将近三个月时间的各州新兵,正式由大将军府授予军旗。 其中亦是包括了去年临时组建的蓝田军,于今日也正式成为大周野战军的编制之一。三支新编军队,皆是一万六千人的正常编制。由第五儁出任第十一军军将,原武关都尉韩武出任其军副将。由贾逵出任第十二军军将,由大将军府司马李异出任其军副将。由裴羲出任第十三军军将,由皇甫坚寿出任其副将。 两个军,就是高诚给予贾诩的答复。 扩编五个军,大周根本承担不起。就这两个军,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毕竟,关中益州还是比不上中原的人多,就那么青壮,都去当兵了谁来种地,谁来做工。 总参寺针对于赵国即将南下的战略部署,又是重新规划了一遍。兵力达不到原先的要求,只能调整推翻重来,不断的在沙盘之上演示,而终确定下来方略。 于今时,不仅仅赵国在动员全国兵力,连大周也几乎是同样的行径。无论是南面的楚国、刘琦,还是东面的曹操,都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传来的一道道消息。 尤其是曹操,齐国正顶在风口上,赵国的战略目的早就确定先攻齐国。可偏偏旁边还有个周国渔利。 这一仗,自己败了,周军必然东出河洛之地,亦或是并州之地。自己若是胜了,说不定周国有可能连自己也一并收拾了。 因为,连自己都没有绝对的信心击退赵国。即便苍天佑护,击败了赵国后的齐国,也必然没有能力再打一场倾国之战。 齐国国都昌邑,已是一片冷清。 春耕过后,齐国所有的青壮男子,几乎都被组织起来。选其健壮,临时扩编三军,择其老弱,负责镇守地方。 短短数月时间,齐国就多出了六万余兵力。虽说都是新兵蛋子,但在冷兵器时代,六万新兵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此外,便是粮秣的积储。 齐国使者、商旅往来他州,就图一个购买粮食、兵甲。大批的钱财散了出去,全力在最后这段时间内,加强自身的实力。 而周国自是开开心心的卖给了齐国三百多万石粮食,来帮助齐国消耗赵国的实力。 不同于自家陛下,周国百官基本上没人认为齐国能挡住赵国的兵锋。虽说齐国在扩军之后,也有二十万多万军队了,但双方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赵国占优。 最关键的是赵国还有不少的骑兵部队,在中原这等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发挥空间太大了。 所以,能临时增强齐国的实力,对于大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齐国的盟友楚国,大成皇帝袁术,也是对赵国心怀极度的不满。 趁人之危,卑鄙小人,无耻庶子,焉有德行据有中原! 于是,楚国再度把刀子拎了起来,由楚国太尉袁胤担任主帅,新晋大将军刘勋担任副帅,聚集了车骑将军桥蕤、卫将军乐就、大将陈兰、俞涉、陈纪、雷薄、刘详、黄夲、荀正等人,率领十万大军,进驻长社北十里,威胁赵国河南郡新郑。 另外一位帮不上的忙的盟友吴王孙策,也派遣使者聊表心意,示以吴国必与齐国共进退,抵挡赵国南下,而后奉上刀矛三万余,箭矢二十万。 可惜,这点东西老曹是真看不上眼。 刀矛都是旧的,而且混杂不堪,很可能是孙策平定江东的缴获。这些破旧玩意,连徐州陶谦留下的存货都不如。 至于箭矢,徐州郯城府库多的是! 若真是有心,还不如送几十万石粮草呢! 齐国风风火火的拉拢盟友,寻求援助,全都在赵国刺奸司的眼皮子底下。 看到齐国打定心思要拒己于外,赵王袁绍也不甘示弱,派遣各方使者,往天下势力而去。同时,大肆征召民夫,转运粮秣,调度兵马。 ———————————————— 公元198年,周明武六年,大汉昭宁六年,八月十二日。 河北邺宫,赵王袁绍上奏汉天子,请命南下,讨平中原诸侯,戡平天下,恢复汉室江山。 大汉天子刘辨准其奏,命有司拟讨伐逆贼伪齐诏书,赐赵王绍天子虎符、节钺、旌旗,号令天下兵马,领兵伐齐。 赵王绍承受名器,回赵宫。 次日,以赵王掾属陈琳作笔,书讨贼檄文《为赵王檄豫州文》,遣骑使散布天下。 两日后,八月十五日,云集邺城的十万赵军,在赵大将军颜良的率领下,祭祀蚩尤,校武誓师,开拔西往河内,欲先入洛阳。 十六日,于邺城南,汉天子刘辨率百官群臣,典校禁军,为赵王绍大军践行。 而后,袁绍率幕府掾属、赵宫诸校、仪仗及三万河北精骑,挥师西去,紧随颜良大军之后。 同时,东南青州平原郡,由赵王三子尚,以侍中、汉征南将军、持节,引领诸将,于平原城外誓师。即,引河北精兵五万,挥师南下高唐。 此外,赵王以审配坐镇后方,督导三州民夫,转运粮秣。 于是,颜良大军方至朝歌,袁绍所率精骑于淇园,随后民夫便自此而及邺城。旌旗、甲兵,连绵二十里。民夫、车马,及百余里。 黑山之下,尽是豪烈赵儿。 不止此,自幽州、冀城诸县邑,官道之上,皆是民夫、车马接连相行,遂往邺城。 八月二十日。 齐王曹操收到中书校事密报,赵王已发大军,挥师南下。 看着手中密报所言,袁绍和赵国大将颜良,率步骑不下十五万,经河内去洛阳,必是与文丑合兵,而后来攻。 十五万人,再加上河洛一带十万左右赵军,那就是二十万大军。这其中,虽说有两万楚国降兵,但是赵国将主力尽至于此,莫非是放弃了青州那边的攻略? 自是不可能! 当曹操收到来自于禁的奏报时,心中却是大松了一口气。 平原有五万赵兵南下高唐,看来赵国的计划还是没有改变。不过,区区五万人,想来文则应该能应付的过来。 倒是河洛的二十万赵兵,怎么对付啊! 赵军南下后,曹操虽然没有对付袁绍的头绪,但心情委实缓了一大口气。先前那种厚重的压抑,让人直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了,该来的终于来了,是胜是败,就看后面的这场大战了。 八月二十五日,赵军抵达怀县,自此开始渡河,进入河南境内。早就收到赵王命令的文丑,已是率军五万余人,在荥阳一带静候。大河上铺满了浮桥,等待的就是邺城主力兵马的到来。 同时,昌邑城外,曹操誓师出兵,领大将曹仁、曹洪、赵俨、臧霸等人,率新募兵马六万余众,开往陈留一线。 此外,又命人抽调青州于禁帐下的虎豹精骑以及两万精锐,回师昌邑,随时等候军令。 再责人传达楚将袁胤及楚帝袁术,寄希望两军合兵一处,共同对抗来势汹汹的赵军。 —————————————— 大周长安。 夜晚下的长安城,还是如同平常那般,灯火通明,丝毫未受到天下舆论的波及。 即便是大汉天子的讨伐诏书,以及赵王袁绍命陈琳书的讨贼檄文早就传到了长安,但身处长安城内,却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大战来至的压抑。 反倒是那讨伐诏书和讨贼檄文的到来,让长安周围聚集的十余万精兵悍将,鼓噪四起。引得长安周遭百姓,时而跑去围观。 毕竟,那可是数万大军,在长安南面广阔的空旷地上,实打实的排兵列阵,演练军团合战。 以往,老百姓们哪能见到这么一出! 不少人担心这么大张旗鼓的演练战阵,会让赵国的奸细探清国朝大军的详细。然而,高处庙堂的大周君臣,却是丝毫没有半点担忧。 军制改革以来,大周各军的战斗力都是有目共睹。相比起以前的部队,战斗力更加强大。但也不是没有缺点 军制分明,部曲详细,也更加有利于敌方探子搞清所以。国朝就这么多军级编制,一个军就是一万六千人,只要知道有几个军,就能晓得大周有多少兵马。 太透明了! 不像赵国那般,依旧沿用以前的部曲军制。有的部曲可能有一校兵马,其中一千人、一千五百人乃至两千人不等的都有。而有的部曲,可能有更多的校。再加上数都数不过来的将旗羽帜,想要搞清楚赵军具体有多少兵马,非常困难。更多的时候,周军斥候只能大概估算对方的兵力。 齐国倒是好上不少,因为学了国朝的军制。不过,曹操似乎早就看清这一点缺憾,同是一军,但师、校的数量,多有更动,也导致有的军超过两万人,而有的军可能连一万五千人都不到。 然而,久久考量之后,大周还是放弃了对军制再动手脚的想法。 无所谓了 编制透明化,虽说让敌方的探子得了些便宜,但大周才是最得利的啊。透明的编制,更加有利于主将统筹兵马,也让国朝百姓对军方的认知很清晰。 再者说了,编制再混乱,兵力在那搁着,每天吃食,总得有那么灶坑。两军对垒之际,只要斥候得利,双方都能很快的摸清对方兵力。 所以,就在这长安南,百姓们兴致勃勃的点评着在空旷区域演练战阵的朝廷虎贲。 而朝廷也仗着此番演练,使得百姓们暂时忘却了大战的到来,使得周国上下,并无多少紧张。 未央宫内。 高诚召来了文武诸将,听着郭嘉的汇报,众人面色都有些严肃。 “赵国怎么多了这么多兵力?有些超乎吾等的预料了!” 郭嘉说完了两军具体详情后,贾诩就揪着白胡子,皱着眉头,暗含忧色的说道。 严颜冷嗤一声,说道:“不出所料!齐国都大张旗鼓的征募新兵,赵国岂能无动于衷。若是还按照先前吾等预估的二十万赵兵,可能袁绍此此南下,连昌邑城都看不到。” “哈哈哈大将军所言甚是。齐国原本就在陈留一线布置了近约五万余人,再加上各地郡兵和新兵,也有是十二万之多了。若是坚守城池,二十万赵兵死个干净,也拿不下陈留城。” 徐荣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对面的阎象不自禁的点了下头,而后问向贾诩道:“文和,如今赵、齐两国兵马,都有些超出预估。原定计划,是否还可行?” “这没问题,赵国出兵越多,说明晋阳、冀州一带留守的兵马就越少,胜利的机会也就越大,更利于吾等。某只是担心,齐楚主力兵马,在赵国的优势兵力下,能抵挡多久。若是旬月为赵所破,袁绍派兵回援,恐怕后期部署,有些麻烦。” “赵国南下,肯定是百般提防着吾大周。调查司那边,也得到了赵国使者前往步度根的消息。只不过,现在还在并州、上郡一带搜索其踪迹。步度根那边会不会出兵攻吾关中尚未可知。” 郭嘉插口一言。 高诚摇了下头,说道:“应该不会。步度根不是傻子,他就算是想要攻打吾大周,也一定会等到朕与袁绍大战之际,伺机而动,坐收渔利。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陛下,那吾等何时开始?” “何时?” 听到贾诩一问,高诚也竖起眉,沉思了片刻后。 “那便今夜,依原定计划,立即行动。” “臣等遵命!” 殿内十几人当即起身躬身应命。 众人散去后不久,数不尽的信骑,就从长安诸门而出,奔往四方郡县,传达朝廷告命。 次日一早。 长安城南第五军、第八军、第十军、第十一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六军各部出营集结于霸水西岸,等候着陛下及百官的到来。 徐荣、周瑜、吴懿、第五儁、贾逵、张猛六人,伫立在帅台上,拄剑静候。 很快。 高诚帝驾,自霸门出,抵达霸水大营外。 皇后、太子、大将军、丞相、九卿、诸寺、百官,悉聚于此。 而后登坛拜将,高诚亲授徐荣虎符、节钺、旌旗,使其以大都督职,节制诸将,亲率六军之兵,出函谷、陆浑,攻略河洛。 又诏命苏则为副都督,使持节,节制第二骑兵军、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第六军、第七军等七军步骑,攻略并州等地,诏达即行。 三日后,由徐荣亲率的大军,出潼关。 随后,高诚留太子监国,以丞相辅政,领大将军严颜、总参贾诩、军师祭酒郭嘉、侍中张松、卫尉夏育、光禄勋宋斌,及其下台寺诸要,以宫禁、虎贲、羽林、骁骑、大将军府府卫、缇绮等部曲护持,出长安东去。 御驾坐镇于弘农! 第1084章 天下棋局 八月底。 赵军各部悉数进入河南郡,皆至预定位置。 中军以袁绍所率亲军,及三万河北精骑,坐镇荥阳、敖仓一带,是为中垒。 左垒以大将军颜良,率赵军主力十二万余众,于卷县阴沟水南岸扎营,又大建浮桥,连接身后的卷县、垣雍城,形成一座北跨阴沟水,南抵鸿沟的大营。 右垒以车骑将军文丑为主将,率余下六万余将士,出管城城东三十里,于圃田泽一带扎营,直面中牟一带的齐军主力。 又有大将淳于琼率余部两万人,驻守洛阳,遮掩大军粮道。 河内尚有袁谭率并州诸部,分设险要,谨防周军出河东。 三军布置完毕后,赵军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大肆征召河洛民夫,修建河洛一带的道路,以及屯积粮秣。 待入九月,曹操亦率昌邑援兵,抵达陈留。 而周军此时却是停在了弘农郡内,似乎在等待着赵、齐两国开战,从而渔利其后。 陈留城内。 刚刚率诸幕僚、将校赶到的曹操,根本来不及松口气,便和原驻扎在中牟一带的夏侯惇、刘岱、王忠等将聚议郡府。 厅堂之内,尽是身披甲胄的将校。 曹操也是穿上精致的甲胄,身旁围绕的程昱、陈群、陈宫、娄珪等文官、幕僚也是穿戴着儒甲。 “赵军布置如何?” 曹操直接问向夏侯惇,自己刚到,对于早到了不少时日的赵军部署,还不太清楚。 夏侯惇沉下气,指着中央舆图边划边言道:“大王请看,河北名将颜良,率领赵军主力,在卷县直至鸿沟一带扎营,连营六十余里。而且多布旌旗,末将尚未探清其部究竟有多少部曲。不过,在圃田泽一带驻扎的文丑所部,已经查探清楚,五万人左右。在后方,袁绍大纛在荥阳、敖仓附近,兵力暂时不明,依斥候所观闻,赵军骑兵应该就在这荥阳。” “卷县、垣雍城、圃田泽、荥阳、敖仓” 曹操眯起眼睛,小声的喃呢着这几个重要地点。而后看向程昱问道:“仲德,依汝之见,袁绍如此布置大军,所图为何?” 程昱摇了下头,叹道:“尚不太清楚,袁绍当年也曾统兵作战,经历过战阵,却如此布局,委实让人琢磨不透。夏侯将军,最近赵军可有来攻?” “并没有,从赵军渡河以来,一次进攻都没有发起过。最多也就是斥候之间的交锋,吾等斥候落了下风。” “意料之中,赵军有战马,吾等少马,斥候很难敌得过对方斥候。” 曹操突然插口一句,目光却是在紧紧的盯着卷县一带的颜良大营,继续说道:“再多派些斥候,务必给孤探清颜良大营的虚实。哼~连营六七十里,这可不是河北名将颜良能做出来的,很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迷惑吾等。” “不错,袁绍在荥阳一带的兵马肯定不多。而圃田泽又只有五万人,赵军主力不可能都在卷县。卷县一带,虽说能自原武、酸枣一带,直取东郡或是直逼昌邑,但没什么用。吾等主力在陈留,实在不行也大可退走。赵军南下,不消灭吾齐国主力,又谈何并有中原!” “公台所言甚是,再者吾等大军在陈留,他颜良想要攻昌邑,也得问问吾等是否愿意。仅凭圃田泽的五万人马,可牵制不了孤。” 曹操冷目注视着卷城,更加确信心中的狐疑。 “楚军在哪?” 陈群突然出口问了一句。 曹操抬起头,看了眼陈群,自己方才心中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而后,目光转向夏侯惇。 夏侯惇手指在舆图上,直指新郑,张口答道:“在新郑,赵军主力入河洛后,刘勋便出兵了,欲先夺新郑,卡住赵军可能南下侵入颖川的道路,扑灭先灭楚国的心思。” “砰!” 曹操猛的拍了下桌案,喘着粗气,言道:“仲德,速速派曹洪率兵一万,进驻尉氏。” “颜良是率部攻打楚国去了?” 程昱没有着急应令,此时再心急也没用了。赵国不顾秋收在即,南渡大河,攻略中原,却反而停在诸地近半月。 若颜良真的去攻刘勋,半月时间,昼伏夜出也足够赵兵赶到新郑附近了。 “应该不会差。赵国南下,意在速胜。毕竟,二三十万大军,再加上后方的民夫,赵国百万之兵一点都不假。维持这么多人吃食,赵国再强也撑不了一年半载。就食于中原乃是必然之事,如此又岂会使三军虚度时日。” 陈群拧着眉头,压不住心中的担忧。 虽说自己与楚国袁术有着深仇大恨,但今日事主齐王,总归要考虑的更多。十万楚兵,应该是目前楚国能拿出来的最多兵力了。 自打河洛大败,洛阳失守,张勋战死后,楚军、楚民的逃亡,就成为了天下皆知的事情。十万大军在前,又有两三万人镇守后方,这就是如今的楚国,虚弱不堪。 可不管怎么评价楚国,新郑城外的十万楚军,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对于齐国来说太重要了。有了十万楚军相助,齐楚联军在兵力上,就跟南下的赵军不相上下了。 即便战斗力依旧未必比得过赵军,但坚守不出,赵军也没丁点办法。 只要成功的挡住赵国的第一波强烈的攻势,那么赵国并有中原的想法就会破灭。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赵军举国南下,兵锋正锐。挡住了这一鼓作气,赵军士气必然由盛转衰,那时防守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小。 拖上一年半载,赵国自己都维持不了这么多军队在外作战。 但反过来,若是颜良击溃了新郑外的刘勋大军,那么兵锋正锐的赵兵,势必更上一层楼。而齐、楚两军,都会因此士气衰落,一增一减之间,差距就拉大了。 其次,如果楚国失去了刘勋十万主力大军,那莫说颖川,即便是汝南,赵兵也能来去自如,行似入无人之地。 最关键的是,打废了楚国,赵国或自卷县出兵直击昌邑,或三路合围陈留,或攻取豫南诸郡、徐州之地,形成大战略包围。 无论哪一个法子,齐国的局势都会雪上加霜! 旁边的程昱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些,幽叹说道:“现在再派兵进驻尉氏已经晚了,不若趁颜良南下,全力先灭了文丑所部!” “文丑大军有五万之众,圃田泽一带地形虽然平坦,可亦有利于文丑挖掘埑壕。三天前,前方斥候就已经来报,文丑营垒已成,亦是学周兵广布埑壕,层层设防。想要拿下文丑大营,没那么容易。” 夏侯惇皱着眉头,不赞成程昱所言,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文丑大营有多么坚固了。 这些年,楚军和周军交手最多,基本上没赢过。但也从周军那里学来了不少本事,尤其是最简单的挖埑壕。齐军也和楚兵交手多次,自然也能学到这点。可以说,从十年前的封丘大战后,楚兵就越来越难对付。 因为楚军一感觉打不过,就开始挖战壕坚守不出,让人毫无办法。 尤其是去年的陈留之战,刘勋带着八万楚军,硬生生把陈留城外挖了十几里纵深的埑壕,大王来了也是丁点法子没有。 现在大军之所以选择以陈留作为和赵军交战的主战场,就是想要利用刘勋留下的埑壕。 “赵军肯定有所防备,大军主力南下先灭刘勋,又怎么可能不防一手吾等。攻打赵军营垒,实乃下策。” 曹操开口说完,其余幕僚也知道再围绕攻打赵军营垒说事没用了。 于是,纷纷埋头苦思。 “刘勋现在应该还不知晓颜良奔袭于其,必然全无防备,所料不差,当是败绩。诸位,先且说说颜良击败了刘勋后,接下来会怎么做?” 曹操看着众人沉寂,便再度开口,把氛围拉起来。总不能想不到应对方案,就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这样下去还怎么打仗! 程昱率先开口说道:“若是臣,必将兵攻取雎阳。如此,一旦陈留战局不利,吾等无论是退往昌邑,还是退往徐州,都将会受到雎阳的威胁。此外,雎阳向东可取彭城,继而入徐州。向南可攻谯县,向西可配合洛阳赵兵,合围陈留,实乃要害所在。” “攻雎阳乃是中策,必不为田丰、沮授所用,上策无过于攻汝南!” 陈群摇着头,持有不同的见地。 程昱疑惑问道:“汝南可是楚国根基所在,袁术威望尚存,足以据汝南相守,颜良想要拿下汝南,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说多,只要袁术拖上旬月时间,局势就不一样了。” “不,仲德兄,汝出身东郡,不知道袁家在汝南的威望。别忘了,如今的袁氏家主可是袁谭,是袁绍之子。很多人,看的不是袁术的威望,而是看袁术在袁氏的地位。然而,赵王好手段,一手偷梁换柱,让袁术措手不及,这也是楚国迅速衰败的主要原因。而且,更不要忘了,袁术逃回汝南的时候,文武百官可是一同跑回了平舆,为何?” 陈群说完,程昱当即怔住了,眨了下眼,有些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洛阳都要落在赵国的手中了,结果楚国的文武百官悉数跟着袁术跑回了平舆。看似忠心耿耿,可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跟赵王有联系的。现在,他们到了平舆~呵! 高明啊! “唉~田元皓,区区河北名士,慢其实也!” 曹操在侧,听着帐下两位心腹幕僚一言一语,也是不禁黯然垂首。 田丰,也只有田丰有这个本领了! “田元皓确实厉害,当初王司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尽灭魏晋,何其壮哉。然终究败在了田丰的手上,而今老贼不死,吾等难安!” 陈宫在旁边,更是郁郁言道。 “文长,继续说下去。假设汝南为颜良轻易下之,后续会是怎样?” 在陈宫话音落下后,曹操当即说道,生怕众人的心气,再被摁下一截。 “唉~平舆一下,汝南必然悉数尽降。颜良必出兵直趋徐州,先夺吾等粮赋之地,且能切断吾等与周国、吴国的联络,形成以河北、河洛、徐州包围青兖之势。到时候,没了徐州不断供应粮秣、钱财,吾等纵是有雄兵百万,亦难持三月。” “此外,其若出雎阳,可能会为吾等所阻,存在一定的不测。但攻汝南,几乎尽在掌握。拿下汝南,中原大地必然四处有人响应袁绍。徐州诸族,只怕也会闻风而降。而下雎阳,说不定还要攻昌邑,可下徐州,吾等不攻自破。田丰,必择于此计。” 陈群坚定不移的说完最后一句。 听完后,曹操本就有些黝黑的脸色,更是犹如滴墨一般,其间亦有阴郁回转。 “呼~” 思索了片刻后,曹操长吐一气,而后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可能?中原四通八达,颜良可以选择的路线太多了,吾等需要考虑到每一点,对症下药!” “大王,末将亦有一猜想。” “噢~伯然且讲。” “诺!大王,臣以为,田丰确实厉害,颜良也的确是河北名将。但,赵军吞并中原,最大的阻力,反而是周国。如今吾等所议,皆以国朝与楚言之,却是忽视了周国!” 赵俨之言,算不上谋略,更像是提醒。 曹操微微昂首后仰了一下,目光看向陈群,问道:“文长以为伯然所言,可否另有别机?” “不是赵将军提醒,吾等几却忘了周国之存在。听闻周军已有大军屯于弘农,近十万众。其与赵国可谓是三军尽出,其一欲并中原,另一则欲趁机谋利。所以,田丰不会考虑不到周国。袁谭已经回到了并州,便可见之。” “其次,自晋赵一战,在下却是看出田丰乃大智之人。舍小利而取大利,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果田丰足够果断的话,未必不会放弃太原,坚守壶关、上艾、天井,防住周军攻入冀州即可。而后,全力先下中原。只要冀州不失,夺下中原之后,乘大胜之势,周国君臣也未必会再与赵国交手。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吾等能让赵国流多少血!” 陈群说完。 曹操微微闭上眼睛,叹道:“文长,汝且说说,究竟是田丰、沮授厉害,还是那贾诩、郭嘉更胜一筹?” “臣并不可知。郭奉孝乃是颖川名士,少有急智,如今于周国,更显奇才。而贾诩,似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威胁!” “文长这就年轻了啊,越是贾诩这种人,就越要提防。” “大王认为贾诩比之田丰更甚?” “不,是高子明比那袁本初更甚。高子明,比袁本初,更懂棋道啊!” “而孤,亦必以棋子之躯,覆九州之局!” 前半句,曹操流露最多的无奈。而后半句,彷佛换了个人一般,意气风发,枭姿昂扬! “末将等愿攘助大王,万死不辞!” “大王雄姿,臣委以生死付之。” 第1085章 各自思量 “好了,现在颜良所部在击败刘勋后的下一步行动,诸君也都差不多清楚了。那么,如何应对?” 给诸将打了一针强心剂后,曹操眯起眼睛,再度开口发问。 相比起一开始的毫无头绪而言,现在在场的众人就对局势明了了许多。不等程昱、陈群几位智囊说话,在侧观闻良久的曹仁,便言道:“昌邑那边还能抽调出两三千兵马,再加上其余各地负责镇守的兵卒,凑足一万人绰绰有余。不若发往郯县,郯县不失,徐州就安然无恙。于禁那边应该也能抽调出部分兵力,驰援郯县。” 曹仁说完,曹操微微摇了下头,派兵赶往郯县,并不能解决主要问题。 国朝大军全都集中在陈留、高唐一线,但若是派兵赶往郯县,一万人的确可以抽出来。然而,丝毫没用。 只要颜良率领的赵军进入徐州境内,一两万兵力防守郯县没问题,可郯县外面呢? 昌邑、临淄都距离大河不是很远,又无险可守。一旦赵军南下,很有可能失守或者放弃,故而国朝在两地屯积的粮秣并不多,真正供应粮草军需的还是徐州。 所以,颜良所部即便拿不下郯县,也能切断两处大军的粮草供给。而这,对于赵军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田丰也是死死的抓准了自己无法抽派主力大军,赶赴徐州一线,保证颜良无法威胁徐州。 所以,派不派兵驰援郯县,意义并不大。 “看来,吾等也要速战速决了。” 程昱短叹一声,无奈的说出此话。 速战速决,完全违背了先前国朝对抗赵军南下的整体战略。但别无他法,颜良所部逼近徐州,几乎已成定局。徐州无论是否失守,陈留、高唐两线的大军都将面临后方粮秣供给断绝的难题。 而仅靠昌邑、临淄,最多维持半年。就这,还得是保证军心士气良好的状态,否则时间可能会更短。 陈宫摆着头,驳言说道:“如何速战速决?赵军正值兵锋锐利,正面交战,吾等将士并非赵军对手。更何况,颜良所部远击汝南,其余赵军必是深沟高垒,以防范于吾。强攻赵营,非是良策。” “公台兄,眼下局势如此,不得不变啊!” “非也,不若派遣精锐转屯雎阳。若颜良攻徐州,吾等则攻汝南,断其粮道。若颜良攻雎阳,则田丰之策更之。而其余部曲,尽弃酸枣、封丘、浚仪等地,退往陈留、雍丘、匡城、平丘一线。如此一来,着急的反倒是赵军了。” 陈宫一语,让程昱陷入了沉思。 曹操等人,也纷纷纵身上前,围绕着舆图,不断的探讨着。 “公台所言不差,于酸枣、封丘、浚仪设防,确实有些突前,浪费了陈留一带的埑壕防线。稍退一步,赵军必然为难。进则其具体兵力,尽在吾等眼下。不进,其一失锋锐,二则吾等大可再增兵马于雎阳,迫使颜良改变直趋徐州的计划,转攻雎阳。” 娄珪在曹操身侧,对于陈宫的计策,很是赞同。 曹操也不自禁的点了下头,陈宫的法子的确很妙,化被动为主动。既能调动河南境内赵军的部署,又能迫使颜良不得不先解拔下雎阳。 “确实不错。” “长史妙计也!” “” 剩下的一群大老粗们,也都乐呵呵的赞扬说道。 但陈群还没有开口,仍旧注视着雎阳。 今天的军议,雎阳出现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不可否认雎阳确实是豫青兖大地上为数不多的战略要地。 然而,都将目光聚集在雎阳,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不定,田丰那个老狐狸,也在等着他们调兵赶往雎阳呢! “大王,调兵雎阳,调多少?如今颜良兵力尚不清楚,所以,出兵少了,则雎阳未必就能威胁颜良后路。而且颜良兵力有余的话,也大可分一部兵力,看住雎阳,其余兵马继续进攻徐州。而出兵多了,说不定这也是在田丰的计划之内。” 陈群拧着眉头,垂着头和曹操说道。 曹操耸了下鼻尖,疑惑说道:“文长之意,此乃田丰调虎离山之计?” “也未必没有可能!臣非智绝之辈,更非算无遗策。吾等说来说去,都是颜良率赵军主力兵马,先灭刘勋,而后攻汝南。然而,赵军主力在击败刘勋后,亦能分兵,不可不防!” “文长不赞同派兵往雎阳?” “不赞同,如若有失,吾等则为赵军分割包围。与赵军相比,本就处于兵力劣势,若是一再分兵,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文长可有他策?” “暂无对策,猜不透田丰具体想要干什么。还是要多派斥候,打探情况,尤其是新郑那边。” “诸君,孤倒是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曹操嘴角微微扬起,笑看着周围众人。 “不知大王之良策,是为何?” 程昱拱手一礼问道,其余人皆纷纷瞩目在曹操身上。 老曹深吸了一口气,一指点在黎阳,大喝道:“攻打黎阳!” “黎阳?” 程昱眉头更加紧了,目光瞥了眼舆图后,便出言道:“黎阳位于大河北岸,吾等舟船仅有数百艘,如何过河?且据斥候之报,河洛一段,大河之上,尽是赵军舟师。彼等或作阻,或断吾之后,皆易尔。” 曹操不说话,看向陈群。 陈群也是露出一丝笑意,赞了声:“大王真英明也!大张旗鼓,攻打黎阳,袁绍必然调军回防。然冀州空虚,河内、并州皆需防范周国,唯有从洛阳出兵。而敌,必取酸枣,走燕县,攻白马,绝吾之后,以迫吾等回师。调虎离山,围城打援!” 陈群眼眸中闪烁着精光,瞬间就想明白了曹操的意思,继续说道:“而且,赵军只要一动,吾等也许就能探情河洛现在各部兵马的虚实了。不过,需要挑个好时机,不然达不到效果。” 攻打黎阳,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所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曹操相会一笑,说道:“没错,想要搞清楚田丰究竟打算什么,那么攻打黎阳就是最好的法子。若有机会,亦可如文长所言,攻敌之援兵。时机嘛,自然就是刘勋兵败传到陈留的时候。另外,吾等也放弃酸枣、浚仪一线,先看看赵军敢不敢动!” “到时候,子和将军和子丹将军,也应该能赶赴战场了,正可一用,先杀杀赵军的锐气!” 陈群亦是合时宜的喝声一句,慷慨言之。 “就这样办了!诸将听令!” “末将在!” 曹操等人在陈留聚议军务,大周君臣武将,自然也是在商讨着赵军的意动。 徐荣率领的南路军,悉数聚集在弘农郡治弘农县四周,其中除第十军驻于陕县外,其余五军,皆在弘农城南,随时都可以经崤函南道,重回伊阙、陆浑。 而高诚御驾,此时也是在弘农。 御驾亲征谈不上,主要目的就是想要离前线近一些,这样也能更快的接到前线讯息,作出决断。 御帐自然是设在城南大营,与徐荣的中帐紧紧挨着。 大帐内,除了大将军、卫尉等随驾而来的朝官、诸军主副军将外,还有潼关、伊阙、陆浑、函谷四关都尉,更有自北路军匆匆赶来的几员大将,以及弘农郡太守及其下僚属。 “赵军的打算,应该就是先吃掉刘勋所部,然后进兵徐州,对青兖形成战略包围。或者是调虎离山,分割齐军主力,各个歼灭。” 徐荣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堆,最终汇聚成一句,想法和齐国君臣不约而同。 “陛下,臣讲完了。” “嗯~” 高诚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大将军严颜,问道:“文良所言,于朕所测几无二哉。严卿,怎么看?” “陛下,赵军要拿下中原,就不可能不考虑到吾大周。此次赵军斥候和刺奸司,几乎全部出动,遮蔽战场。大军现在驻扎在弘农,斥候往来几近月余,仅靠调查司那边的情报,很难判断赵军真实意图。” “陛下,大将军所言甚是。这几日来,臣应洛阳指挥使之请,不仅将新训练的密探拨给洛阳,更是调遣关中诸郡大量密探赶往洛阳驰援。和刺奸司的对抗,死伤太大了。” 郭嘉插口诉苦一句。 高诚看都没看,继续与严颜说道:“伊阙、陆浑、函谷三关的斥候,也查探不出什么吗?” 严颜摇了下头,随后看向帐内的三关都尉,示意彼等言之。 函谷关守将士孙萌,看了眼身旁的陆浑守将第五巡以及刚担任伊阙都尉不到一年的皇甫郦。 第五巡冲着士孙萌笑着点了下头,示意他不用紧张,皇甫郦亦是如此。 随后,士孙萌深呼吸了两下,目光直看向帐内上座的那名中年男人。 他就是大周的皇帝! “末将函谷都尉士孙萌拜见陛下!” 上前两步后,士孙萌当即俯身大拜见礼。 高诚看着士孙萌,眉头一动,目光看向了第五儁,向其问道:“这位小将军,便是士孙军将的嫡子!” “回陛下,正是士孙军将犬子。” 第五儁回答道,目光也是盯着士孙萌,巡弟可是给了汝小子一个打头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啊! 闻其言,高诚对于士孙萌更加好奇了。自己记得函谷都尉好些年没换过,也就是说这位看起来不过不过二十五六的小将,从军的时日可不短了。 此时,高诚身侧侍候的张松,也附耳低语:“陛下,士孙小将军字文始。初平五年,率军与楚将在大谷交战,伏而大胜。后又参与洛阳大战、与鲜卑一战,积功函谷都尉。另外,第五老将军亦是其外舅。” “唔~” 高诚心领神会,与士孙萌说道:“文始,不必多礼,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诺!” 士孙萌不明所以,微躬作礼稍颔首,丝毫不敢逾越。 高诚点了点了头,虽说看不出来什么,但本就只是为了显示亲近之意,不必在乎太多。于是,继续说道:“嚯,不错,不错。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文始不负老将军之期望啊!吾大周,就需要像文始汝这般的年轻将领!” “末将不敢当陛下盛赞!” 士孙萌当即再度大拜,谦虚言道。 自己家啥处境,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外舅都从京畿守备军副军将,坐上了第十军的军将,可阿翁还在那位置上呆着不动。 阿翁和外舅在大周军方的资历都差不多,可在京畿守备军中地位自然有高下之分。依常理而言,升任野战军军将,自然是阿翁优先,可朝廷却是完全忽视了阿翁,更忽视了伊阙大战的阿翁的功劳。 所以,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来,说说函谷关的情况!” 高诚一句话,打断了士孙萌的思路,当即回话道:“回陛下,函谷关并无异样,内外皆已修缮。倒是最近奉命派遣斥候,打探河洛的状况,损失了不少锐士。” “伊阙、陆浑也是如此吗?” “回陛下,三关斥候的损失皆不小。” “这样,严卿、徐卿,从大军抽调一批斥候,率先赶往三关,探查赵军的一举一动。” “臣等遵命!” “文和,田丰就在荥阳,沮授也担任着赵军监军都督,这两人可是河北智囊。如此,就被吾等参透军略部署,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高诚眯着眼,右手指敲着左手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太简单了。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赵军兵多将广,实力强劲。与齐军相较,处于优势一方,自然不会再摆弄那些阴谋诡计。如此堂堂正正,以阳谋相逼,更让齐王难受!” 高诚瞥了眼贾诩,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只老狐狸会这么说话。 “奉孝、曜卿,汝二人怎么看?” “调查司跟李将军联系上了,虽说李将军无法了解具体的战略方案。但赵军大概部署,与吾等所探所思,几乎无二。参军说的也有道理,堂堂正正之兵,大势趋之,更符合赵军的进兵!” “不,与齐军相比的确如此。甚至,加上楚军,也无二也。可若是再加上吾周军,就不是一个道理了。” 第1086章 从原点回到原点 “曜卿认为,赵军可能会针对吾军耍些诡计?” “陛下,如今弘农有六个军,十万之众。而河东、西河一带,则有七个军,十一万众。二十万大军在侧,赵军岂会不防。所以,赵军想要并下中原,必然有对付吾军的计划。” 袁涣说完,高诚看向郭嘉,以正常思路来看,袁涣说的一点都没错,更不用说面对的是袁绍、田丰、沮授了。 郭嘉沉了下脸,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调查司在赵国所有的人,都没有任何赵军要对付国朝的消息。所有的信息,全都是赵军严防死守,打算以城塞之险,拒吾等于外。” 边说着,郭嘉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自己有些大意了,这么明显的疑点,都给忽视了。 “看来,还有吾等未曾猜测到啊!” 听郭嘉说完,袁涣也是短叹一声,皱眉苦思。不过,没有头绪,怎么想似乎都在做无用之功。 就在这时,高诚站起身来,扫了眼帐内众人,面色带笑说道:“诸君,不必深究于此。时间,会让阴暗逐渐浮出水面。吾等,只需要等待即可,而不是迈进黑夜,寻找阴暗!” “大王所言甚是!田丰、沮授皆世之大贤,谋略出众,万不可跟着彼等的脚步走下去啊!” 老而弥精的贾诩,也是神色轻松的说道一句,似乎就不担心田丰搞什么幺蛾子。 众人神色各异,依旧对于此念念不忘。毕竟,人的好奇心,以及对未知的追索,就是人类发展至今的主要因素。 “文先,长安那边状况怎么样了,秋收没耽搁了!” 高诚将话题一转,说到内政之事。 杨彪应声出列,执礼言道:“回陛下,臣昨日尚与阎相通书一封。从信中之言且看,阎相甚是轻松写意,应是未误秋收。” “哈~这可多亏了文先良策啊!” 高诚闻言,也是一喜,赞扬说道。 此次调动二十一万大军,分屯河东、弘农,对于国朝的压力非常大。尤其是民夫的供需,二十万军队起码也需要四五十万青壮来运粮。虽说国朝在春耕农闲后,便征召民夫,往河东、弘农运输粮秣。 但真到了现在大军一出,数不尽的仓库,说不定瞬间就空了。 而杨彪的良策,也很简单,那就是分工制。使征召的民夫,不再像以前那般,悉数聚集在一起,然后由军方人员负责调配。而是先以总参寺的计划总略定下国境内粮道,然后使各郡各县征召的民夫负责当地,分段运转。 当然,即便是分段运转,仍需要征召一部分民夫,专门负责将聚集在长安和弘农两个郡级转运站的粮食,给送到前线。 虽说征召的民夫还是有不下五十万之数,但其中八成都是在当地当县运输。最远也就是两天功夫,就能回家。对于民夫思乡之情有了很大的缓冲。 自古以来,凡征召大量民夫,无不是因民夫久日在外,夜夜思乡,导致人心不稳。尤其是农忙时节,老百姓把地里的粮食,看的比命还重要,不得归乡的状况下,不出事才怪。 杨彪之策,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一隐患,而付出的代价,自然就是粮秣输运的速度降低了不少。 大周诸军停驻在弘农,一是在等待赵兵和齐兵大打出手,二便是屯积粮秣,减少后方压力了。 高诚对于此,并不在乎。朝廷一开始就抱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所以不需要着急。而且,在国朝境内转运粮草,消耗的也算不上多,大周还熬得住。 最好是在秋收之后再动兵,那就完美了! “科举射策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此番正值大战,朕可能赶不回去参与此盛事了。” “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善于用人之才,又持重有余,明君之像也。尚有阎相这般重臣辅佐,科举射策一事,当无恙也!” 杨彪先是夸赞了一番太子殿下,然后才说到重点。 高诚也点点头,认可了后半句话,至于前半句,自动无视了。知子莫若父,龑儿那性子不捣乱就算是好的了。自己真正放心的还是阎象和蔡邕两位老臣,有这二人在,既不用担心政事,也不用担心太子会搞出什么乱子。 留太子监国,怎么说呢,算是无奈之策。 不同于当大王的时候了,这当了皇帝,很多事就必须有个交代。不仅是给江山社稷交代,更是给朝臣交代。 有太子监国,即便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龑儿也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啊呸~出个屁事,自己在弘农呆着,能有啥事! 高诚微微摆了下头,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散去,而后继续与杨彪、钟繇、张松等人,问于国朝政务之事。 帐内的一群将校们,则是聊无兴趣的听着陛下和尚书令、侍中、中书仆射的对话,煎熬的等待着陛下散会的号令。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当散字从宦官口中说出后,一应将校,如闻天籁,纷纷秉礼告退。 出了御帐,廖化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明白当初军将他们没一个愿意来御帐的缘故了。这聚议,还真是有点让人头疼。 前半段还好,谈些军略之事,自己听得懂,也能学些东西。可后半段陛下跟文官们讨论政务,自己听的再明白又如何? 军政分家,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接触到政务的事! “阿翁!” 站在辕门外,廖化看到义父出来,当即迎上前去。 “嚯,好小子!来,给汝引见一下。” 韩武自然也听到了这声亲切的呼唤,看到义子廖化的时候,也是止不住的洋溢着喜色。而后,拍着廖化的肩膀,继续说道:“这位便是第五老将军,还不快快拜见!” “末将廖化,拜见老将军!” 廖化也不迟疑,当即躬身拜礼。 第五儁注视着这位与萌儿看起来差不多岁数的小将,又瞅了瞅韩武,疑惑道:“韩老弟,老夫可从未听闻汝还有如此虎子,不厚道啊,哈哈~” “第五兄,元俭当初与某有缘,以为假子。再者,元俭又没有文始那般能耐,声名不显,某也不好张扬啊!” 韩武莞尔一笑。 第五儁拍了下廖化的肩膀,言道:“好小子,现在军中,任何职啊?” “回第五将军,末将于赵军将帐下,任师帅一职。” 一听廖化自报官职,第五儁再度看向了韩武,张眉瞪眼的说道:“老韩,汝这就不够意思了,元俭年纪轻轻,便已担任师帅一职。文始这小子,若非老夫提携,还在函谷关呆着呢!” “兄长所言不错。朝廷拢共十八个军外加西海都护及无当飞军,师帅数一个遍也就三十三人,这还叫声名不显?” 第五伦亦是打笑一句。 “二位老兄,是吾的不对,吾的不对。走,回帐一起小酌几杯!” “那也得等等文始那小子,君荣兄让老夫好好看着这小子,岂能不管?” “也好,正好让元俭、文始他们认识认识,都是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是极!” 廖化站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没能插上一嘴,不禁有些沮丧。好在,此次奉命来弘农,应该要呆上很久一段时日,与阿翁相处的机会多的是。 倒是那士孙萌,让廖化有些好奇,先前在陛下御帐内,一群大将、朝卿在前,自己区区一师帅,只能窝在后面,根本没看清那士孙萌的面容。不过,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熟悉,彷佛以前在哪听过。 不一会儿,士孙萌终于出了辕门,朝着第五儁等人走来。 “孩儿拜见外舅、外叔,拜见韩将军!” 士孙萌冲着第五儁、第五伦一一见礼,到了廖化面前时,却突然愣住了。一来感觉此人似乎面熟,二来也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第三军师帅廖化,字元俭。” “在下第十军师帅士孙萌,字文始!” 二人见礼后,都感觉有些怪怪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几位长辈在前,也不便多多问及。 “文始,何故如此慢也,让老夫等汝,成何体统!” 待到士孙萌见礼毕后,第五儁当即板着脸,教训士孙萌。 士孙萌嘴角一苦,也不敢反驳,说到底还是自己失礼在前,只好解释道:“外舅,孩儿这不是好不容易和皇甫兄谋面,故而逗留的有些久了。” “唉~皇甫郦,也是青年才俊。可惜,皇甫老将军” “皇甫嵩世之名将,心念汉室,终为其忠,却被刘备竖子杀之,可恨可悲可叹!” 第五儁和第五伦两人,一人一语,无不是在感叹着当年久负盛名的皇甫嵩。 可自从皇甫嵩死后,其子坚寿、其从子郦便一直跟随朱儁。先投赵国,后叛赵归汉,至于真定,朱儁战死,晋汉灭亡。二人,也回到了国朝境内。 不过,若非射坚举荐,只怕朝廷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二人在扶风境内隐姓埋名呢。 “皇甫嵩的确厉害,某当年追随陛下,平定黄巾,也见过皇甫嵩。” 韩武的话,不冷不热。当年张安将军为袁术所害,皇甫嵩、朱儁二人逼迫陛下一事,他可忘不了。 第五儁自然也明白韩武的心思,这种事放在现在任何一位大王元老重臣的心中,都不可能忘记。而韩武,在知道其将担任自己副将的时候,早就打探出了其底细。 从陛下出凉州平江夏乱开始,就一直跟着陛下,打过了每一场陛下经历过的大战。可谓是实打实的老人,而且也是宋斌的人。 皇甫家的俩小子隐姓埋名,就是因为宋斌的存在。生怕宋子文把他二人给宰了,替陛下和那些追随陛下的老人出口恶气。 当然,现在射坚也没好过到哪去。眼看着国朝有很大的机会在此战中夺回洛阳,他的河南尹又能名副其实的时候,又传出消息要被扔到凉州那旮旯了。 射援倒是因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让宋斌无可奈何,连带着其妻兄皇甫坚寿、皇甫郦也终于不用再隐姓埋名了。 “走,回帐再叙!” 想到这里,第五儁就不再往下想了,而是与几人说道。 五人很快就回到了第十军的中军大帐,相谈甚欢。 夜落之后,帐内几位长辈,还在阔谈。 廖化和士孙萌,倒是偷偷溜了出来,来到士孙萌的帐内。 “元俭兄,萌初见兄,甚有种熟悉之感,吾二人是不是在哪见过?” 说了两句后,士孙萌便直奔主题。 廖化微微一笑,言道:“文始所问,正是化之所惑也。若是说道起来,吾二人最大的可能,还是当年在洛阳与楚一战。那一战,化经走过函谷关不少次。” “非也非也,洛阳大战的时候,萌还不是函谷都尉呢。也就是洛阳大战,某在大谷关伏击了楚军一部,才有了点声名。” “那文始有没有参与徐车骑指挥的最后一场交锋?” “当然啦,参加了洛阳大战,最后的落幕一战哪能不凑不上去。哎~元俭兄是不知道,那时候萌领的还是京畿守备军一校,战力低下。要不是伦叔帮忙说道,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想来应当是那次大战后,吾二人有过谋面。可惜,时间太长了,都记不清了。” “哈哈~此乃缘也。不曾想,今日再聚!” “来,满饮!” “满饮!” 二人同笑同饮,咽尽浊酒。 “洛阳大战是文始第一次上阵?” 饮完,廖化便开口问道。 士孙萌点了下头:“嗯,第一次。以前一直在京畿守备军里当校尉,有家父照顾,甚是享受,可是非萌之所愿。” “化,第一次上阵的时候,还是十四年前呢!” “十四年前?萌观兄长也未长几岁,缘何” 士孙萌一惊,有点不敢置信。十四年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自己还在读家学呢。 “不对,今年是明武六年,十四年前,不是中平元年吗?那时候,黄巾叛乱?” “准确的说是光和七年。那年,天下大乱,化生父母尽丧于黄巾之乱,某当年十二岁,亦被挟裹。也许,苍天照顾,跟着黄巾贼走了好多郡县,打了好些败仗,竟然活了下来。” 廖化感慨言之,不禁回忆起往年的那些不堪。 士孙萌不会理解廖化的感受,所以也越过了此事,问道:“那元俭兄,何时与韩副将认识的?” “丰镐一战!” “嘶~” 士孙萌大眼一蹬,有点 有点离谱! 若是依元俭兄之言,其出身黄巾,那在丰镐一战中,就是陛下的对手。然而,丰镐大胜之后,陛下可是屠杀了所有战俘。 “不用惊讶,化运气好,碰到了义父。义父当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军候,那时见某胆略非凡,其妻小又亡于羌乱,便生了认吾为义子的心思。杀俘的时候,化被义父藏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到光禄勋寻上义父,某出身黄巾的身份,才为他人所知。” “不过那时,义父就已经是武关都尉了,光禄勋也就没再过问。而后,化参加了与关东诸雄一战,打了虢亭会战,打了孟津之战,也经历了首阳惨败。命大,逃了出来。然后军改,在蓝田大营熬了些时日,第三军成立后,再度出任校尉,参加洛阳大战,参加抵挡鲜卑一战,积功至师帅。而后,又打了平定巴蜀一战,打了伊阙之战。现在,某又要到洛阳打仗了!” 听完廖化一篇长论,士孙萌也不禁感慨一句。 “是啊,吾等又即将回到洛阳,再打一场洛阳大战。不过,对手却换了赵兵!” “呵,赵兵!孟津一战,若非齐王那阴险之贼,化等早就在孟津杀了袁绍了。现在,再打他袁绍,化必斩之!” “兄长豪气!” 第1087章 退兵、合围 新郑,在河南尹境内,算不上出名。 它既不像荥阳、中牟那般,坐拥商贾通便,富裕非凡。又不似成皋、偃师等地,臂揽要害,决断东西。 但现在,它却成为了楚赵争锋相对的绝对点。 赵军想要拿下新郑,作为据点,来遮护后方颖川、汝南。而赵军则要守住新郑,掩护荥阳的王帐,以及卷县、中牟一带大军的后路。 新郑城,在赵军彻底占据洛阳后,便一直驻扎有军队,因为从这里可以直接杀入颖川、汝南,千里无险。故而,原本残破的城垣在历经近一年的修缮下,也足有近三丈高,称得上坚城一座了。再结合城外的洧水,深掘埑壕,倒也是固若金汤。 数日前,楚国大将军刘勋率十万大军抵达洧水对岸后,只用了三天时间构建浮桥,打造攻城器械。 而后,便至接连不断的强攻。 时至今日,城外的诸多道埑壕,早被赵将韩莒子放弃了。 面对有着优势兵力的楚军,韩莒子手下只有不到一万人。据埑壕和楚军坚持了两日后,便顶不住伤亡,被迫退回城内。 虽说杀伤了楚兵四五千人,可自己也有近两千人的伤亡,并不是很赚。埑壕体现的最大作用,恐怕就是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从而也使得新郑城多撑了几日。 现在,城内只剩下三千多能战之士,外加上小两千的轻重伤兵,援军再不来的话,新郑城挺不了两日了。 这刘勋,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根本不在乎他手下兵卒的伤亡,死了命的攻城。 日落黄昏。 韩莒子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楚军如同海水一般退去,不禁无奈的在心中吐槽。 城外不远便是楚军的大营,越过洧水的楚国大军,把所有埑壕天平,建立了一座横跨洧水的营寨。其前营,距离城下,也只不过二三里而已。可以说,只要楚兵愿意,吃完饭出了营门就能继续攻打城池。 一连数日,无不是如此。 前两天还好,自己帐下弟兄还能轮替着吃饭,而现在承受了巨大伤亡后,只能吃些干巴巴的栗饼来充饥。 果不其然 没过半个时辰,一队队的楚兵,就涌出前营,扛着一架架云梯,朝着城下行进而来。 “楚狗来了,准备作战!” 城头上的军吏,都不需要韩莒子再下令安排,时刻警戒着这种状况的他们,当即冲着靠在女墙下休息的弟兄们吼道。 一名名赵军将士,或是麻木的站了起来,握住刀矛,望向城外。或是慌里慌张的将手中剩下的半块栗饼给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开始准备守城器械。 楚兵的攻势,没有一点锐气。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强攻数日的楚兵,已经没了刚来那时的锐气。更别说,这几天下来,损失惨重的他们了,士气比起赵军还要低落。 这波攻城很快就结束了,几千名楚兵在城下煎熬了两刻钟不到,仍了四五百具尸体,便匆匆退回营内。同时,那些可恶的楚兵弓弩手,也顺势回营。 很无奈! 刘勋虽说声名不显,但毕竟打老了仗,经验丰富的很。强攻了两天后,楚兵就改变了策略,就如同方才那一次进攻一样。 出动数千人进行攻城,然后弓驽兵掩护射杀自己的部下,稍有些损失,便立即退去。 如果只是一天一次,那也就罢了。 可一天不下三十次,谁能顶得住? 攻城的楚兵根本无法对自己的部下造成什么伤亡,但那些在后面掩护攻城的楚军弓弩手,却是给守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时不间断,连夜不休。 承受着伤亡和疲倦的守军将士们,过的非常艰难。 包括自己,从昨天中午,直到现在,也没有休息片刻。没办法,自己必须要站在门楼上,来鼓舞军心。只要自己不退,弟兄们也不会退,何况援军应该也快到了。 也该到了 夜色落下前,楚军如法炮制,再次给新郑的赵兵来了一下子,又使得守军减少了近百人。 今夜,不知为何,前半夜过去了,楚兵都没有再进行攻城,让韩莒子在疑惑中,大松了一口气。 “传令下去,安排一曲将士,警戒四城,让其余弟兄都休息一下。对了,再派些人出城,点些火堆,免得被楚兵偷袭。” “诺!” 一名亲卫应声退去传令。 而另外一名亲卫则拱手劝言道:“将军,您也回去休憩休憩,都快两天了,您还要统筹全城将士呢!” “不必回去了,就在这门楼殿内眯会就行。尔等也帮助弟兄们警戒,有什么事,立即报某!” “将军放心!” “嗯~” 韩莒子点了下头,抬步朝着身后钉满了箭矢的门楼内走去。 在里面,寻了处不错的位置,靠着木柱,眼眸稍闭,没一会儿,疲倦的他的便进入了梦乡。 也许,只有在梦里,自己才不用想那么多,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在城外的楚军大营内,却没了前些时日的安宁。 得知今夜不用在出营攻城,那些有苦难言的楚军步卒,总算是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也许大将军攻城的策略很有效果,但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煎熬,就是去送死,好让后面的弓弩手,来杀伤城内的守军。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位又一位的熟人死在城下 若不是刘勋的高压政策,以及吊在辕门处的十几颗军吏的脑袋,楚军将士们早就自溃了。 所以,逢个今夜,着实心里一松。 不过,楚军中军大帐内,却是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几十名将校。 刘勋沉着脸色,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舆图,死死的盯着大军的出发地长社,不断地喘着粗气。身上厚重的铠甲,也压不住起伏的胸膛。 “大将军,斥候回来了!” 雷薄气喘吁吁的一头闯进帐内,面色有些难看,着急的说道。 刘勋眉头一紧,见到雷薄这副表情,也感觉可能有些不妙了。不过,当着诸多将校的面,还是镇住面色,问道:“情况如何?” “长社已经丢了,领兵的是赵国大将军颜良。而且袁太尉及留守长社诸将,皆战死在长社。另外,斥候还说,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赵军斥候,有所交锋,疑似赵军主力在往新郑这边杀来!” 雷薄说完,紧紧盯着刘勋。 帐内,其余人也纷纷夺目看向刘勋。 刘勋眼睛一闭,暗叹一声,没想到,袁胤也战死在了长社。 “传令下去,立即封锁消息。三军诸寨,但凡有一丝消息流传,本将就杀谁!另外,陈兰汝立即率领后军,于大营东二十里,从新筑寨。若赵军杀来,那就给本将死死的拦住赵军。若赵军没来,那边作断后部队,何时能撤,候本将令!” “诺!” 刘勋话音刚落,陈兰便抬步应声,也不多说。 为陛下将,无非马革裹尸,以报天恩! “其余诸将,速速回营,集合兵马,抛弃辎重,只需带够五日之粮,依次向巽水岸边撤退。” 说完,刘勋眼珠一瞪,扫了遍帐内众将,恶狠狠的说道:“诸君,大营之兵马,已是朝廷最后的精锐,万万不能有失。否则,国破家亡,覆巢之下亦无完卵!吾等皆公子心腹,赵王不会饶过吾等的!” “大将军放心,末将等心里明白紧。” “大将军放心,吾等明白!” “刻不容缓,都下去准备,等候本将军令。” “诺!” 中军大帐,很快就只剩下刘勋一个人。 坐在上首案前,刘勋迷茫的看着帐内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颜良来的太快了,也许自己率军出发的那一刻起,朝堂上就有人把消息传给了赵王。否则,颜良再快,也得在三日后赶到,那时自己完全可以拿下新郑。 然后,据城而守,颜良也无可奈何。 可现在,恐怕有些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退回阳翟。 长社聚集了大军几乎所有的粮秣,同时也是大军后路的保障。被颜良拿下,自己只能向西撤退,从巽水退回阳翟,而后再回到汝南。 麻烦啊~ 刘勋苦恼的取下兜鍪,抚额闭目。 夜半时分,刚刚休息了不久的楚军将士,就被军吏唤醒,重新集合起来。不过,以为又是要连夜攻城的他们,真的提不起什么心气。 怀着怨气、无奈的楚兵,老老实实的集合起来,然后开始朝着中军退去。 ? 朝着西面走? 西面是中军营垒啊,新郑城在东面呢! 怎么会往中垒走? 不少察觉到行进方向不对的将士,不禁起了疑心,有些搞不明白那些当官的再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只要不攻城,那就好! 跨过浮桥,一队队的楚兵将士,以曲为单位,徐次进入中垒。 到了这个时候,越来越多人感觉疑惑了。 因为,人太多了! 似乎,前营所有寨内的袍泽,都退回了中垒。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傻子,虽说攻城伤亡惨重,各部士气都低落的紧。但眼看着新郑城快要拿下了,前营悉数放弃营垒,退回洧水南岸,那肯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三军逐渐嘈杂,到处都有小声打听消息的兵卒,军吏只能尽量的吼斥,禁止士卒交头接耳。 但越是这般,士卒便越感觉不妙! 很快,汇合了中垒、前营、左营、右营的各部楚军,纷纷开拔,朝着后营退去。 六万余人到了后营时,诺大的后营,早就空了,只剩下那一座座的仓廪,安安静静的伫立在营内,注视着一名名将士从眼前走过,继续西向。 而这一切,新郑城内的韩莒子所部,无一人察觉。 直到天色将亮。 “砰砰砰!” 一连数声叩门 睡足了刘勋,猛然惊醒,起身便走,以为是赵军又来攻城。 尚未出殿,亲卫便推开了殿门,带着喜意道:“将军,大将军的援军到了!” 行走间的韩莒子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亲卫,迷茫的眨了两下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到了吗?” “到了,刚刚有大将军信骑入城,大将军已经率主力大军杀来了!” “快,信骑在哪,速速带来见某!” “诺!” 亲卫走后,韩莒子深深呼吸了两口,僵硬的面庞,也骤然出现了笑意,自叹一语:“唉~来的好啊!” 片刻后,亲卫便引一人入殿。 “小的拜见韩将军!” “不必多礼,大将军现在何处?” “启禀韩将军,小的来时,大将军已率主力大军,拿下长社,正在朝新郑赶来。大将军让小的告诉将军,若发现楚军撤退,还需速速作阻,延缓楚军逃走,为大军围歼楚军争取时间。” “这” 韩莒子眉头一紧,当即冲着亲卫道:“城外楚军可有动静?” “回将军,并无异常!” “不好,速速集合城内将士,派斥候去楚军营垒打探。刘勋,可能跑了!” “卑职这便去!” “嗯~” 韩莒子轻嗯一声,又与那信骑说道:“汝速速回报大将军,韩某会尽力牵制楚军。不过刘勋应当是昨夜便得到消息,连夜逃跑。某帐下部曲伤亡惨重,只有两千余能战之士,恐怕难有成效!” “小的明白!” “去!” “诺!” 约莫半刻钟后,聚集在西城附近的赵兵将士,便集合了起来。 待到出城打探的斥候回来,韩莒子便匆忙下了城墙,立即带兵出城,追击楚兵。 刘勋,果真是在昨夜逃走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楚军突然改了性子,不攻城了! 哼~ 而于新郑南二十里外,不等韩莒子让信骑回来传讯,颜良就已经知道刘勋跑了。 因为,眼前的路,被人挡住了! 十万余赵军将士,排兵布阵,行进于这洧、巽两水之间。 东西八里,南北十余里间,数百个赵军军阵,浩浩荡荡的滚滚而来。 旌旗遮天蔽日,甲士如云似海! 陈兰也在注视着对面压来的赵兵,凡目光所及,皆是赵兵甲士旌帜,漫山遍野,不知几何! 自己呢? 两万匆匆赶来的将士,都来不及喘息,阵型还未摆开 却要面对数之不尽,如江河滔滚的赵国大军! 第1088章 合围之势 “传令夏昭、邓升二将,立即率部进攻楚军。另传令耿武、程奂、李傕、赵浮四将,立即率精骑,追击楚军主力,务必给本将拖住刘勋主力。” “诺!” 信骑下去后不久,庞大的赵国大军军阵,就出现了调动。 中军左翼,三万余精骑,加快速度,沿巽水岸边,朝着北面行进。 刚刚列阵完毕的楚军大将陈兰,自是看到了这一幕,赵军精骑显然是打算绕过自己的军阵,去追击大军。自己兵力有限,阵线根本无法将洧、巽之间彻底拦住。 而且,赵军也不只是出动了骑兵,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大军,更是有数十军阵突出于前,要来攻自己所部了。 可,若就此放任赵骑过去,大将军那里怎么办? 踌躇了片刻后,陈兰当即下定决心,派出五千余人,迅速向动移动,争取赶在赵军穿过前,截住他们。 其余部曲,各自列阵,准备迎战赵军。 看着断后楚军的调动,颜良在阵中,不禁摇了摇头。 楚将,显然是想多了。 数千步卒,如何拦得住三万余精骑? 区区一两万步兵,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十余万大军? 别忘了,巽水并不宽阔,且新郑、长社以东就是颍川郡治阳翟。刘勋向东仓皇撤退,携带不了太多的辎重,所以他必然会去阳翟进行补给。 所以 “杀!” 一阵阵厮杀声,打断了颜良的思绪,抬目望去,正见己方两万余将士,已然是和楚军接战。数万人沿着这洧、巽一线扭杀在一起。 四下,鼓号齐响,旌帜乱舞。 同时,在大军的左侧,三万余赵骑主力,也已越过跑来作阻的数千楚兵。只留下两三千精骑,在这一部楚兵前,来回奔走,寻伺良机。 被一支骑兵紧紧盯着,莫说楚军步卒,换谁来都不敢妄动,露出破绽。 故而,完全没有达到陈兰心中的预想。 赵军骑兵主力,依然朝着北面飞奔而去,荡起片片烟尘。 战场的局势,可以说已是尽在掌握。 颜良也再度下达一番军令,中军各部就地休整,右翼诸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支援夏昭、邓升。 而左翼各部曲,以及后方赶到的民夫,立即于东侧巽水岸边,搭设浮桥。 既然刘勋已经提前撤退,又留下大军阻拦,那自己原本急击楚军主力的想法,也就破灭了。而且楚军的断后兵马也有两万之数,击溃他们起码也需要一两个时辰。如此浪费时间,还不如就此东去,直趋阳翟! 不等夏昭、邓升击败断后楚军,随军的数万民夫以及左翼三万将士同力协作之下,很快就搭设好三座浮桥。 毕竟,巽水真的算不上什么大河。几万人下去,估摸着就能把河水给堵住了! 而后,左翼将士开始集结,各部曲依次渡河,民夫继续搭设浮桥。 战场上,夏昭所部已经将楚军中军逼得连连后退,负责进攻两翼的邓升所部,也大有建树,要不了多久,楚军就顶不住了。 哪怕陈兰中军大纛,至始至终都没有退后一步,但当百步外的将士们,杀到其大纛附近时,一切都会改变! 这边赵军刚刚渡过巽水不过千余人,那边夏昭帐下部曲,就已经杀到了陈兰大纛下。 数不尽的楚兵将士,团团围在大纛四周,奋力的抵抗着赵兵的进攻。除去少有的几个军阵,还能勉强维持阵型外,其余军阵大多已经分散开来,在陈兰的指挥,逐渐形成一个圆阵。 至于左右两翼的部曲,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了,各部退后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刻不到,就被赵兵逼退到了中军侧后,继而赵军开始合围陈兰中军。 战场东侧的一块副战场中,数千楚军兵卒,已经有些军心涣散了。 他们连夜而出,一口气来到了这里,不等他们休息、吃食,赵兵就杀了过来,然后作战。 疲倦、饥饿,一直在伴随着他们! 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要面对赵军骑兵,这让全是步卒的他们,如何对敌? 赵骑攻又不攻,退又不退,持续不断的环伺在周旁,使得他们所有人,无不是紧绷心弦。高强度的精神集中,也让本就疲倦的他们,更加不堪。 再加上,主战场那边,眼看着中军即将被赵兵团团围住,左右两翼的袍泽也不断后退。他们身后,已经不是己军的右翼了,而是赵兵! 僵持不下,动不敢动,便是这一部楚兵的尴尬境地。 “楚兵败了!” “敌将已死,杀啊!” “陈兰死了,敌军败了~” “” 突然间,正在观望大军渡河的颜良,听到侧方战场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不由瞥了一眼。 随后,嘴角微微扬了下,轻蔑一笑,将目光再度转移到渡河的各部部曲身上。两万楚兵,自己真的没放在心上。 因为,此乃必胜之局,无需在意。 有那时间,还不如调度大军渡河,提高三军过河的速度呢! 而对于正在交战的左右翼楚兵来说,这些欢呼声,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噩耗! 将军陈兰,中军未曾移动,大纛更是未曾后退。他们左右翼近万将士,虽说确实敌不过赵兵,被杀的连连退后。但直到现在,仍就没有崩溃,仍在坚持。 就是因为中军不移,大纛未退! 可现在,将军死了,大纛也看不到踪影了,他们怎么办? “杀~” 阵斩敌将,破军夺旗的赵兵,士气更加恢弘,呼啸攻杀。 刚刚阵斩敌军大将的夏昭所部,不断的掩杀楚军溃兵,很快就赶上了左右两翼邓升部曲的进展。 至此,楚军大溃! 早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左右两翼,全靠着那股气,来硬抗赵军犀利的攻势。而现在,主将战死,他们再也撑不下去了! 数之不尽的楚兵,纷纷扭身逃窜,乱军中的军吏,根本扯不住大军的溃败,甚至被其挟裹而退。 “杀啊~” 楚兵彻底溃败,赵兵的气势,再上一层楼,追杀逃散楚兵。 而副战场中的几千楚兵步卒,看着崩溃的三军,军心尽散。多数将士,无不是在左右观望,脸上写满了迷茫、恐惧 “诸曲听令,放下武器,向赵军投降!” 就在众人迷茫之际,阵中一道军令,就开始向军阵四方传达。 初闻军令,诸将士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投降,是不是 “砰!” 当第一名士兵丢下手中的长戈时,当即引起了连锁反应。 大多数举棋不定的将士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随波逐流。一些心中有些抵触的将士,也最终无奈从了大势。 赵军骑兵校尉,见与本部对峙的数千步兵,悉数放下武器,跪地请降后,亦是扬起了嘴角。随即,与身旁信骑言道:“回报大将军,敌军数千余请降,是否纳之!” “诺!” 片刻后,信骑便回到校尉身旁,报道:“校尉,大将军有令,许纳敌众降!” “传令各部,收押降俘!” “诺!” 一队队骑兵,朝着楚军降兵奔去,在军阵中,来回驰行,命诸降将率先行,拜见大将军。余部曲,以各部依次前往后军。 主战场方向,大量自感逃脱不掉的溃兵,也纷纷跪地请降,希望能逃得一命。 很快,在这洧、巽之间,一队队的楚军降兵,在赵兵的看押下,行走在军阵之间。而各部赵军,则重新整队,赶往巽水岸边,准备渡过巽水。 时至傍晚,赵军左翼三万余众,已悉数渡过巽水,中军且过两校。 对于渡河速度,颜良还是感到不快。一边命民夫连夜搭设浮桥,就连那一万三千多人的楚军俘虏,也被驱赶着搭设浮桥。一边又让亲卫部曲准备,大纛率先渡河,欲先行一步。 同时,还命人传讯左翼主将赵睿,整合左翼部曲,连夜行进。右翼主将孟岱,整合右翼部曲,就地休整。 ———————————— 而于此刻,越过楚军大营,抵达巽水岸边的韩莒子所部,正望着楚兵后军旗帜,逐渐消失在黄昏之下。 看着巽水河岸上的数十条浮桥,韩莒子不由长叹了一声。 渡河追杀? 恐怕有些不妥 自己都看到了楚兵后军,那楚军斥候又岂能没发现自己所部? 夜色将至,万一中了埋伏,那可就不值得了! 于是,韩莒子便下令,就在巽水岸边休息,打算待到明日天亮后,再行追击。 半个时辰后,天色便暗了下来。 韩莒子所部才刚刚吃过晚食,都没来得及休息,便听到南方一阵阵雷鸣声起。 几乎军中的将士都没有过多在意,毕竟九月份,正值雨水繁多,打雷太正常不过了。包括韩莒子,也是在刻钟后,才后觉这不是雷声。 哪有雷声一直响个不停的? “集合!是骑兵,快集合!” 军令一下,帐下赵兵,又都纷纷集合起来,排列对阵。 “报!启禀将军,来者是李傕、程奂、赵浮、耿武四位将军,彼等所率骑兵,不知几何!” 信骑的回报,让韩莒子大松了一口气,是自家人,还好! 很快,韩莒子便见到了李傕四人。 五人碰头,便径直来到了巽水岸边。 李傕一马居中,显然是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其余四人之上。不过,对于李傕的行径,四人也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谁让李傕是真的厉害! 飞熊军,以前对于赵兵来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那时候,赵军骑兵也才刚刚发展起来,连精锐都不算上。 但飞熊军,却是扬名久矣。 尤其是参与过孟津之战的耿武、赵浮、韩莒子等人而言,那种强大的恐怖,挥之不去。 当李傕率领飞熊军,加入赵国后,众人才真正明白飞熊军到底强到了哪种地步。训练、骑术、勇力、胆气,无不超出河北骑兵甚重。 现在大赵的三万精骑,便是由李傕亲自训练,战斗力比起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啊! 去掉飞熊军,李傕本人也是闻名天下已久的名将。他在讨董一战扬名的时候,在场的人还都是默默无闻的校尉呢。 “韩将军,依汝之言,楚军后兵过河已有近一个时辰了?” “差不多了,起码在半个时辰以上了。” 韩莒子如实答道。 李傕眯着眼睛,盯着巽水对岸的夜色,不由冷嗤一声,而后回身与几将说道:“诸君以为,刘勋会不会设下伏兵?” “必然会设下伏兵!” “刘勋也是楚国大将,这点常识还是懂得。” 韩莒子和耿武,一人一言,尽是同意。 李傕摇了摇头,讥笑道:“呵,楚国大将?刘勋这小子,可是在老夫手下吃过不少亏呢!韩将军,汝立即率部渡河追杀,某亲率飞熊军,居于汝后。耿将军、赵将军、程将军,汝三人率部,也连夜过河。不过,待到天亮后再追上来。” “这” 韩莒子迟疑了下,不是自己怕死啊,而是手底下就三千人,天知道楚兵会埋伏多少人。万一伏兵多了,飞熊军会不会不敢上? 虽说冒险,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功劳。但即便不冒险,自己凭着守新郑的功劳,也足够升上一级了。 “嗤~怕了?” 李傕讥讽一句,顿时让韩莒子脸色有些青白。 这话说的 不过,让李傕意外的是,韩莒子居然不说话,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讥讽。 摇了摇头,李傕有些无奈,而后冲着身旁的一员小将说道:“孟羽!” “末将在!” 高翔当即挺身而出,准备接令。 韩将军不敢去诱出楚兵伏兵,自己不怕啊!正愁没有建功的好事呢! “韩将军,不知可否借汝一两千众,让孟羽走一遭?” “这” 李傕说完,韩莒子又陷入了迟疑。 还是不敢,因为跟在李傕身旁的这小子,自己也见过,是河北大将之一高览的嫡长子! 放在名将众多的赵国,在拥有着颜良、文丑、淳于琼、韩猛、鞠义等人中,能够脱颖而出,声名不逊于彼等的高览,当然是能力不俗。 最关键的是,高将军正是长公子殿下的两员心腹大将之一。而国朝大将军颜良,与高览、张合亦是私交甚密。 种种原因下,自己哪敢让高翔这小子去冒险。 万一出个好歹,自己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别想在军中混下去了! “李将军,还是在下去!” 韩莒子不得已,只好拱手言道。 李傕白眼一翻,看向高翔,问道:“孟羽,可敢随韩将军一同去?” “诺!” 年轻气盛的高翔,想都没想,直接应下。 韩莒子脸色一拉 第1089章 困师雍氏城 渡过巽水后的一路上,韩莒子小心翼翼的带着部曲前行,不惜洒出去数百人,协助斥候打探情况,生怕一不小心走进绝地。 然而,跟在其后面的李傕就不高兴了。 时不时都有信骑,赶上韩莒子,命其加速前进。 照这样下去,不等遇上楚军伏兵,自己等人就得原地休息,等待着韩莒子拉开足够的距离。毕竟要打一场反伏击,必须得拉开足够大的空间。 走了大半夜,即近凌晨的时候,韩莒子心中也不禁起了疑惑。 这都距离巽水河岸快十里地了,都没遇见楚军伏兵,难不成自己等人猜错了?刘勋慌着逃跑,压根就没留伏兵? 又或者说,楚军已经发现了跟在自己部曲后面的飞熊军,不敢出击,跑了?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猜测,似乎自己一整夜,都白担心了! 于是 松了一口气的韩莒子,终于想到了李傕的催促,号令帐下加快行军速度。 如此情况,莫说韩莒子,就算是跟在后面的李傕,也是起了疑惑,不知道是刘勋变聪明了,还是自己老了。 事实上,刘勋布置的还真有一支伏兵,原本的设伏地点,韩莒子所部已经走过去了。 原因就是,他走得太慢了,使得等了好久的楚军伏兵,熬了半夜,没见到赵军追兵,先行一步,追赶大部队去了。 荀正骑着军中为数不多的战马,在五千多人的部曲中央,不断的打着哈欠,有点犯困。 前半夜所有将校都没休息,后半夜又忙着赶路,自己还率部留下设伏,谨防赵军追兵。毕竟,大军渡过洧水后,的确有一支赵兵追了过来。 可等了大半夜,也没见到赵兵一头扎进自己的埋伏中,也许是那赵将怂了,又或者是太谨慎了。但自己是着实一夜没睡啊,现在天都要亮了,还是快点赶路,到了蜀城,说不定还能眯上一会。 “报!” 后方突然一斥候,快步跑来荀正跟前,汇报言道:“启禀将军,吾等在后方五里外,发现了楚军追兵!” “啥?” 荀正脑袋一歪,拧着眉头注视着这斥候,目光很是不善! 五里,那几乎是近在眼前啊,要不是在陉山东麓,山林茂密,自己等人岂不是早就被赵兵斥候给发现了? “可否遭遇赵军斥候?” “回禀将军,吾等正是发现赵军斥候,这才冒险前往,知晓了后面有追兵!” “混账,怎么叮嘱尔等的,起码要散出去十里,缘何敌至五里,方才发觉!” “这将军,陉山东麓山林茂密,吾等” “退下去,告诉汝军候,不得让任何赵军斥候,探得吾军军情。” “诺!” “其余人,立即加快速度,甩掉追兵!” “诺!” 身侧的几名校尉当即应声。 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原本是伏兵的他们,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被追的一方? 那赵将到底在搞什么鬼,等了一夜没见踪影,眼看天亮了又冒了出来。 不止是荀正,其帐下的将校,也是感觉憋气! 而此时,楚军斥候发现了赵兵,赵军斥候自然也是发现了楚军。 走了一夜都没碰到楚兵斥候,可现在突然碰到,显然是有楚军部曲在附近。 不过,由于楚军斥候加强了戒备,使得赵军斥候,短时间也没办法越过楚军斥候的封锁,探查楚军的具体情况。 消息传到韩莒子耳边时,韩莒子当即吓了一跳,但随后就感觉到了疑惑。 这楚兵在搞什么鬼? 既然要设伏,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被己军斥候发现。这样的话,设伏的意义何在?而且天都亮了,跑那么远设伏,是不是脑壳有毛病? “去告诉李将军,让骑兵斥候协助吾等,探查楚兵的具体情况。这世道,哪有大白天设伏,还广洒斥候的?让李将军小心些,可能周围还有别的楚兵在设伏,免得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 “诺!” 信骑记住内容后,调转马头,便往后方跑去。 没两刻钟,快马之下,信骑便来到了缀在后方七八里休息的飞熊军所在。 身后约莫五六里,就是巽水河岸了。 现在,李傕清楚的知晓赵浮、程奂三人所率骑兵主力的动静。 嗯~他们已经休整近两个时辰了。 原因不愿多说! 听了韩莒子派来的信骑所报,李傕沉了口气,挥手示意其退下。 而后,走出临时搭设的帐篷,眺望着眼前的陉山东麓,略微皱了下眉头。 陉山东麓,可不是巽水东岸的平坦地区,山林也算茂盛。骑兵贸然闯进去,若刘勋真布置有别的手段,那还真可能遭中。 “传令下去,吾等直奔蜀城。派人告诉韩将军,立即加快速度,追杀楚兵。另外,让程奂、赵浮三位将军渡河之后,直奔雍氏城,不用等吾等。” “诺!” 帐下校尉没有任何迟疑,这点小事,对于飞熊军将士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三千余骑,纷纷上马,直接开拔,朝着山麓南侧的平坦地区跑去。 绕过山麓,虽说多了不少路程,但对于一人三马配备的飞熊军来说,常有之事。 近万匹战马,轰轰隆隆的朝着西南方向奔行,滚滚如雷! ———————————— 时不过辰,穿过了陉山东麓的楚兵,就已经能够看到那不远的蜀城。 蜀城不大,更非繁华城邑,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残破小邑罢了。 荀正喘着粗气,眺望着远处的黑色阴影,嘴角微微扬了下,问向身旁校尉:“斥候怎么还没传来新的消息,赵军追兵到哪了?” “将军,一刻钟前的消息,赵军追兵还在五里外呢,阴魂不散。现在,估摸着也还是这副样子。” “可恶,若是被这帮混蛋缀着,可不好办啊!” 荀正皱着眉头,有点担心。自己伏击不成,现在又被赵军追兵追着赶,大将军那里不好交代啊! “将军,大将军主力应该就在不远处,到时候这区区两三千赵兵,还敢冲击吾等大军不成?” 校尉实在想不通荀正为什么会说不好办,给那群赵兵十个胆子也不敢拿两千人去碰六万余人的主力大军,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嘛! “废话,大军人多势众,速度比咱们慢上不少,自然也就比赵军追兵慢。本将担心,大将军见吾等伏击不成,可能会让咱们断后啊!” “将军,也就是两三千赵兵,咱们五千多人,断后也能打的过啊!” “赵军主力汝知道在哪?说不定就在这些家伙后面呢!” “” “那将军,吾等如何是好?” “先入蜀城,拖住追兵,等到夜里再什么声音?” 荀正话说一半,突然听到些许烦杂,不由改口问了句。 校尉也疑惑的冲着四周望了望,也听到了些异样的声音,但 “打雷了,难不成要下雨了?” “怎么可能,这太阳才刚刚出来,怎么可能下雨?” “那不是雷声是啥?” “会不会是骑兵?” 荀正和几名校尉的探讨中,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的说道一句,顿时让其余几人愣了住。 骑兵? 几人对视一眼后,便大感不妙。 “快,速入蜀城,别发愣了!” “诺!” 一番慌张过后,数千楚兵闻讯,宛若遇到瘟神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二三里外的蜀城奔去。 二三里并不远,等到楚兵开始入城的时候,李傕率领的飞熊军,才出现了众多楚将的目光之中。 滚滚烟尘,遮掩着数不尽的旗帜,以及难以遍观的精骑,气势汹汹,直奔蜀城东门而来。 自东门入城的众多楚兵,再也顾不上军纪,疯狂的朝着城内涌入,生怕落后一步,被快速赶来的赵军骑兵给砍了。 队伍一乱,城门处反倒是显得更加拥挤了,入城的速度也比先前慢上一拍。 “杀!” 伴随着后方一阵阵喊杀声传来,不少落在后方的楚兵,回头一看,正见不知几何的赵军骑兵,挥舞着环首刀,冲着自己等人冲来。 “滚开!” 一名楚兵一刀将挡在身前的士卒砍翻,然后前进了不小的一步。手中的环首刀,也不断的朝着四周舞动,想要让自己更快入城。 越来越多的人效事于其,直到整个城门外、门洞内的都成了这种自相残杀的状况时,一切都完了。 荀正在城门楼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就混乱起来的部曲,大惊失色。 想要让人去重新维持秩序,可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边城外未入城的部曲一乱,眨眼间城门洞附近也混乱了起来,连带着入城的部曲,也莫名产生了混乱,诸多军士纷纷朝着西门涌去,显然已是军心涣散。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名校尉匆匆跑到荀正跟前言道。 荀正紧蹙着眉头,把大军丢下自己跑了,见了大将军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将军,敌军不下万骑,吾等能阻拦敌一宿,已是幸事。今力战不能敌,遂而败走,大将军亦会明之情理。” 校尉见荀正一动不动,面有迟疑,转眼就明白了将军在担心什么。于是,改口说道。 荀正注视着这校尉,沉重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唉~非吾等无能,实乃敌骑过甚也!走!” 荀正一走,数千混乱的楚兵,就更加混乱了。 李傕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眺望着帐下精骑,追缀掩杀楚军溃兵,径入城内。 这种情况不多见! 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发觉无法在骑兵杀到跟前进城后,便会选择就地依靠城墙,列阵准备迎敌。而后,以弓弩布于女墙,居高临下,面敌积射,掩护城外部曲。 如此,自己绝不会贸然进攻,楚兵大可徇次入城,唯完全也。 结果楚将也太无能了,居然没安排人着重维持后军的秩序,以致于后军一乱,三军尽散。 然而,李傕完全不知道,楚军的士气,差到了极致。 战斗完全是一面倒,毫无秩序的溃兵,只顾争相出城,追上的飞熊军将士,只需要轻松的路过楚兵,挥刀砍死他们就行了。 当然,到了后面有点麻烦,因为西城门已经被乱兵给堵死了。 屠杀的速度,骤然降低。 巳时末,蜀城就安静了下来。 遍地的尸体,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业已入城的韩莒子所部,接过飞熊军手上的活,押着一队队降兵,朝着城南一角而去。同时,又分出人手,把尸体抬到城外,准备一块烧了。 李傕整队过后,便立即出城,继续朝西追去。 —————————————— 戌时,天色已暗。 换马不停歇的飞熊军,一口气狂奔了十几里地,终于追上了正在撤退的楚军主力后军。 一支骑兵的突然出现,让整个楚军队形,都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好在,面对楚军主力部曲,飞熊军也不敢冒然杀进去,只是环伺在左右,注视着这足足有六七里长的楚军。队列中的火把,更是形成了一条火龙,蜿蜒西去,目不及终。 刘勋很快就得到了一支赵军骑兵追上来的消息,而此刻自己还没有得到在后方设伏的荀正消息。 心中疑虑之下,刘勋不得不暂停大军的行进,聚集各部部曲,免得被赵军骑兵拦腰截断,以致三军溃败。 别人不知道军心如何,自己还能不知道? 兵败如山倒啊! 一支部曲溃败,在夜色中,很容易引起了全军的骚动。再加上夜间联络部曲不便,很可能形成大溃之势。 自己不能冒这个险! 甚至,连留下兵马断后都不行,因为那是骑兵。 很快,稍稳了下军心后,楚军前军也折返而归中军,后军加快脚步,和中前军合兵一处。而后,静静的等待。 等斥候的消息,刘勋还不清楚赵军骑兵有多少人,只知道有一支骑兵。 斥候的消息,纷纷而至。 有的说有两三千骑,有的说有六七千骑,有的说有上万骑,各有不一,让刘勋很难判断。 三千骑的话,大军或许可以维持队列,继续前行。七千骑的话,就得结阵而行。若是有万余骑的话,恐怕只能徐图退回雍氏城了。 “传来下去,三军结阵,以车马列于阵侧,徐徐向前。” “诺!” 刘勋选择了居中的方案。 各军结阵,又布置车马,一两个时辰转瞬即过。 六万楚军将士,以及三四万左右的民夫,在飞熊军的注视之下,心惊胆战的开始继续向西行进。 而飞熊军亦紧追不舍,时而仰作冲阵之势,时而鼓噪在侧,惑其心智。 看着大军移动的速度,刘勋差点一把泪流出来。 太慢了! 赵将显然是一名擅用骑兵的将领,游而不击,吓而不纵,太油滑了。 行进了一个时辰后,刘勋就被迫令停三军,准备退回雍氏城。 趁着现在,距离雍氏城也就不远,早点退回去,说不定还能保全大军一阵。毕竟,这些骑兵,肯定只是颜良帐下的先头部队。 被赵骑如此牵制,天亮也未必能走十里地。 不等赶到阳翟,大军就会被紧追不舍的颜良咬住。 刚刚收敛大军不久的楚军诸部,还没来得及抬脚往雍氏城赶,越来越多的赵骑赶至于此。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骑兵驰骋之声,刘勋心下一紧,赵军主力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了。 于是,将令即下,楚军各部放弃车马,保持阵型,速速往雍氏城后退。 稍后,赵浮、程奂、耿武三人率主力骑兵,与李傕合兵一处。 数万精骑,奔驰在侧,楚军人心惶惶。 刘勋无奈,只得命大将雷薄,率一万将士,先行赶往雍氏城。而后,以诸大将分率部曲,行里步而严阵以待,接应后续部曲移阵。 不得不说,刘勋的处理,已经是非常细腻了。 楚军主力的撤退,虽速度极慢,可稳重有余。 三万骑兵,趁着夜色硬冲六万步卒,并没有什么困难。依照李傕的估计,最多损失不会超过五千骑,便能将楚军击溃。 但,不值得! 把刘勋必回雍氏城就足够,他刘勋撤退的时候,可是将粮秣都留在了洧、巽之间啊。 待到大将军主力步军杀至,围困雍氏城,楚兵坚持不了十日。 三万精骑,眼睁睁的看着楚军在刘勋的指挥下,退至雍氏城。 而刘勋,也布置了万余人,进入城内,其余各部曲,于城外就地扎营,准备坚守待援。 赵国大将军颜良,率各军部曲,未及赶到阳翟,便得到了李傕等人,逼迫刘勋主力困守雍氏城的消息。 随即,颜良亲率主力大军,赶往雍氏城。 又遣大将赵睿,率万余众,进攻颖川郡治阳翟。 第1090章 破城伏首 十月初的晨曦,还是如同往日那般凉爽。 而雍氏城,却没了以前那种和平的时日。 随着颜良率领的各部赵军主力,纷纷抵达雍氏城,彻底堵住了刘勋率领的楚军主力赶往阳翟的前进方向。 被困孤城还算不上惨淡,可当困守城池,外无援军,内无粮秣之时,才让楚军统帅刘勋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大军撤退匆忙,想着能赶在赵军主力抵达之前,进入阳翟地境。如此,即便在阳翟被赵军堵上,起码也有不少的粮秣供大军吃用。 现在,阳翟应该已经失守了。 小小的雍氏城,连一两万人都容纳不下,粮秣又断,大军是拼死一战,还是举众降之,让刘勋左右为难。 降,赵王容不容得下他们这些陛下心腹,都说不准。甚至,有可能还会被赵王清算。陛下和赵王的恩怨,天下皆知。 死,留个好名声也算不错。 只是,有多少人能够面死而如生? 驻足在雍氏城西门楼上,刘勋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妻小皆在平舆,投降的话,自己也许有一定的可能活下去,但阖族必死无疑。 打~ 再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传令,三军出营!亲卫集结,护持本将中军大纛!” “诺!” 身旁的亲卫将领当即应声,随而折身安排诸信骑。 信骑方刚出城,城上依次摆列的数十张大鼓,在诸力士的挥击下,发出一阵阵的怒吼。 城外诸营寨,闻鼓而齐动。 早就得到将校、军吏安排的士卒们,纷纷拿起武器盾牌,开始集结。 对面的赵军游骑,再听到鼓声后,便立即折马回营,回报中军大帐。 中隔十里。 快骑来回一遭,也不过半个时辰罢了。 但半个时辰,也足够楚军整军出寨,行阵营外了。 六万余楚军将士,全部出动,甚至还予随军的三四万民夫,分发戈矛兵刃,编入后军,以为诸军后继,计余近十万之众。 军有三分左中右,刘勋亲率诸多大将坐镇中军大纛所在,阵中将士仅有万余人。而左翼交付给了楚国大将雷薄,居甲士最多,有三万众,充为进攻主力。而右翼则付之上将乐就,引兵两万。 三军出营之后,各部曲依号令行进,布置阵线,左右遮掩,旌帜延绵似海,气势亦有三分壮。 指挥着三军阵型,刘勋很快就见到了赵军兵马。 离其营尚有三里之余,而赵军诸部已出,列阵相向。 两相较之,高下立分。 虽说颜良分出了前军一部兵马,去攻掠颖川诸地,但赵军仍旧拥有十几万步骑。具体兵力,刘勋并不知晓,但观其阵势,目不可及,仅是步军阵型,就决然不下己众。 而大军左侧,尚有数万铁骑,左右游走,伺机相动。 兵力居其下,士气亦居其次,战力 两相观望片刻后,颜良、刘勋不约而同的命令各军阵前压。 相隔里余,赵军停驻脚步,诸阵射住阵脚,前阵诸弓弩射手,积弩攒弓,插矢入土,跪、立相序。其后,戈矛、刀盾,皆严阵以待。 刘勋没有着急下令诸部进攻,而是号令后军部曲,将居于后方的四万三千余民夫,悉数置于三军之前。 而后抽调左翼雷薄所部近万将士,掺入中军。中军部曲,以大将刘偕率领,补入右翼乐就所部。 赵军显然在己军赶来战场的途中,将自己的布置打探的一清二楚。数万精骑,布置于左,正冲负责主要进攻的雷薄所在左翼。 现在,自己也必须要作出改变了。以三万主力精锐,和敌精骑较量,几无成算。 颜良坐看着刘勋在那里调动军阵,而无一令。 这一仗,只要自己不犯太明显的失误,怎么打都是一个赢字。 有三万精骑在,面对十余万众的楚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一个时辰过后,楚军军阵再度恢复平静。 随着刘勋拔出佩剑,朝着正前的赵军挥指,身后架于战车之上的大鼓,骤然雷动。 诸阵,皆倚阵向前。 被驱赶到最前方的民夫们,在身后数千士卒刀矛的威胁之下,也不得不鼓起勇气,拎着戈矛刀剑,朝前移动。 不过,身无片甲的他们,在走到三军之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这场战争中最显眼的炮灰了。 “风!” 一声高讴,军吏一边举着手臂,一边盯着最前面楚军的步伐,等待着他们踏进阵脚的那一刻。 其下弓弩之士,皆搭箭在弦,后仰倾举。 “大风!” “大风!” “嘣!” 几乎同一时间,位于赵军军阵前的十余阵弓弩兵,将手中紧捏的箭矢发射出去。 顿时,天色为之一暗! “杀!” 踏进敌军阵脚的那一刻,伴随着赵军劲弩齐发之际,数以万计的楚国民夫,呼声呐吼,朝着敌军杀去。 随军征战的他们,见过大军作战是什么场面,也知道这时候只能往前冲。只要跑的足够快,就能够躲过那些箭矢。 因为敌军弓弩兵不会专注于射杀最前面的人,而是会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放箭,以便阻绝他们进攻的力度。 黑压压的一片箭雨,轰然落下,射翻楚兵无数,羽矢满地。 楚军民夫在看到前方那突然被射翻的人群后,有了片刻的停驻,但很快疯狂的人群,就把这片刚刚清空的地方,再次填满。 “大风!” 一阵阵箭矢,定点洗地,射杀了一群群无甲在身的楚军。 临阵三矢,不等楚兵杀到跟前,十几座赵军弓弩兵军阵,纷纷折身后退,而本在其后的赵军阵型,亦是同步前压。 “迎敌!” “嚯!” 待到弓弩兵从阵中穿过后,拦在楚人面前的俨然是一副戈矛阵。 大橹竖于地,戈矛架于上,层层栉比。 “杀!” “杀!” 数千人接战的一瞬间,赵军戈矛戳使不断,将一名名楚兵捅翻在敌,而楚兵似乎也毫不介意伤亡,人海不断的冲击着赵军军阵。 杀之不绝! 回归阵后的弓弩兵,继续开始射杀楚军,希冀能够减轻前方袍泽的压力。 但很快,进入射程的楚兵弓弩手,也纷纷还之攒射,掩护大军进攻。 几万名没有阵型的民夫,对于赵军阵型的冲击,委实造不成太大的效果。因为连阵型都没有的他们,就食一群乌合之众。 莫说赵军军阵了,己军军阵也能轻松拦下。 但不代表这数万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着这么多炮灰顶在前面,后面列阵赶来的楚军精锐,全都在养精蓄锐。而不是像赵军士卒那般,不断的消耗着每一分体力。 此外,几万人涌上去,的确冲不散赵军阵型,可也杀伤了不少人。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军开始更换战阵,以免交战良久的将士体力不支,为敌所破。 交替战阵轻松无比! 颜良驻足战车之上,端望着不断涌上前送命的楚军,不由嗤笑了一阵。 刘勋的想法很好,这也的确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是,拿这么多乌合之众来消耗己军,楚军精锐也没办法越过数不尽的人群,趁机破阵啊。 更何况,就算是诸阵体力消耗不轻,那又如何? 自己帐下,也有一支兵马在养精蓄锐啊! 酣战良久 楚军民夫,再也顶不住巨大的伤亡,有人开始后退。 看着脚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身旁的人不断的消逝,没有几人能够身临其境而泰然自若! 进攻,已经成了送命之时,没人再去信那些将领的鬼话。 “杀!” 然而,后面的楚军民夫,刚想转身逃离这片修罗战场,就被居于其后,督战压阵的楚军锐士,砍翻了数十人。 杀戮,吓住了不少人。 有人想要搏命挥刀砍了那些督战队,有人在看到后退也是死的时候,再度转身前冲。 仅是片刻,这数万民夫,就乱成了一团。 前面的人不敢再冲击赵军军阵,往后逃离。而后面的人,有的在冲击己军军阵,有的却在往赵军军阵那边涌。 “进!” 见敌势如此,临战赵军军阵稍退,新替补上阵的赵地锐士,压着戈矛,开始前冲。 在敌军炮灰的冲击下,他们在大纛的指挥下,徐徐后退了约莫二百余步。而现在,他们将踏着阵前数不尽的尸体,夺回这二百步,乃至击溃敌军所有人。 十几座军阵,合及左中右三军部曲,纷纷前压。 同时,楚军军阵在刘勋的指挥下,也开始倚阵前进,不断的屠杀着挡在身前的民夫,驱赶着他们继续冲击赵军军阵。 前面铺设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就看天命在于谁了! “杀!” 两方主力大军,十几万兵马,不断的靠近。 而身处他们中央的民夫,成为了这场战争中最不值钱的人命。 赵军在屠杀着他们,身后的自己人也在屠杀着他们,最终崩溃! 无数人混乱的拥挤着,不清楚自己是要逃走,还是要杀敌。不少人目光迷茫的伫立在原地,任由挺进的戈矛,刺入身躯。 原本铺满了尸体的战场,再添了一层尸体。 赵军将士们,踏着脚下尚有余温的敌军尸体,继续挺进。 当混乱消弭之际,赵楚两军主战部队,终于碰上了面! “杀!” 没有任何迟疑,更无军令所至,早就被那几万人鲜血染红的双眼,互相开始再次杀戮。 几十座军阵碰撞,戈矛互抵,甲士频死。 卯时,楚军出营,三军列阵。 卯时末,楚军抵达战场,两军相会。 巳时初,战鼓擂起,两军交战。 午时末,两军精锐互博,杀戮甚重,积尸无以计之。 末时中,楚军全力博之,三军尽压。 末时末,赵破五阵,楚败三阵。 申时中,赵败楚左翼,楚二十余阵,已溃其七,余者惶惶。 适时,赵三军尽出,精骑分两部,一奔击楚左翼余阵,一直逼楚中军大纛。 申时末。 末了。 楚军大溃 败兵奔走十余里,赵军以乘胜之势,直抵雍氏城外,遂而破城外楚军大营,尽据其寨。 刘勋率残兵败将了了数千人,退入城内。 而战场之上,尸积三层,不见寸土。十余里间,横尸遍野,俯首连绵。 酉时中。 颜良已经亲率诸将大纛,进驻原楚军在雍氏城外的营垒,并择其中垒,以为中军,大树旌帜,耀武扬威。 打扫战场的部曲,亦纷纷归之,以所命诸营驻之。 降俘,尽积于外,以精骑环伺,看押其众。 酣战一日,战事方休,正值进食,充以腹饥。 入夜后。 升帐聚将的颜良,便得到了下面军吏整理出来的斩获。 一战斩首五万余级,俘获四万余众,楚军逃散者不过三两千,逃入雍氏城者,亦仅有区区数千人而已。且阵斩敌军大将乐就、刘偕、荀正、陈纪,及下将校二十余人,敌大将雷薄领十余将归降。 这般斩级,已经是算的上滔天大功了。 悉数赵国诸战以来,一场战役斩级过此数目者,也仅有真定灭汉一战,而那场战役可是持续了数月时间。 但今日,仅是一天的时间,就斩级五万余,足以和当年震惊天下的丰镐一役作比了。 再算上先前的斩级近万,降俘近万,短短时日下来,楚国主力军队,机会都埋在了这颖川郡下。 至于城内的数千残兵败将,已是不足为虑。 其次,己军伤亡,也并不大。战死一万一千六百余人,伤者一万六千余人。 两相一比,只有战胜者,才有资格谈论伤者。 “传令下去,明日乘势攻城,得楚大将军刘勋首级者,封万户侯。” “诺!” 值此三军正盛,其势威隆。 天色一亮,赵军各部便集结部曲,拖着昨夜连夜从大营运来的攻城器械,强攻雍氏城。 不到正午时分,雍氏城西门便为登上城头的赵军将士打开。 随即,各军蜂拥入城,直趋城内县衙,欲争刘勋首级。 正午刚过,在城头上吃了一顿的颜良,便得到下面将校的汇报,县衙已经拿下,刘勋业已伏首。 城内残余守军,或死或降。 继而,颜良入县衙,亲阅刘勋首级。 确认之后,便命人腌制起来,会同楚国太尉袁胤之首级,及诸楚国大将首级,一并送往荥阳。 第1091章 托孤 刘勋主力被全歼的消息,是由已经领兵停留在定陵的俞涉,传回到楚国新都平舆。 自从赵军突然出击,拿下了长社后,楚国在皇太子袁耀逃回来之后,立即就派军前往阳翟,接应大将军所率的主力部队。 同时,汝南、南阳、江夏三郡各地纷纷强征壮勇,搜集粮秣。 可是俞涉还是来晚了一步,没想到赵军的速度这么快。自己刚得到阳翟失守的消息不久,眨眼睛就又来了如此噩耗。那可是足足近十万大军啊,还是楚国现有最精锐的部队,就再者短短旬日之间,彻底覆灭。 事已至此,俞涉在感慨了些许后,立即率领本部两万余人,渡过黑闾涧,前往东面汝阳驻防,等候着国朝的具体君命。 两日后,都不等朝廷传来军令,赵军就已经杀到了汝阳城外。 而俞涉亲自出城,驻足高丘,端望赵军形势。 赵军兵力不多,与自己所部相差无几,两万人左右。再联想到这两日不断传回的消息,想必这支赵军应该就是攻占阳翟的赵军了。 从阳翟一路南下,颖阳、汾丘、临颍、隐强、召陵、征羌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敌势如虹! 己军匆忙而来,救援大将军主力。而今,兵马未出汝南,便已遭遇南下之赵兵,军心动荡已经不可避免了。 先前,移驻汝阳,就已经有些军心不稳之状,更遑谈今日。 俞涉皱着眉头,望了会赵军营垒,又折身南觅,盯着那天地相接之处,神色转变不休。 赵军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更兼乘大胜之势,而己军只有一万人堪称精锐,余者皆是新募壮勇。莫说行阵,连甲械都残缺不全,更无军纪、军心可言。 如何能战? 若困守汝阳,待到赵军主力抵达,一样逃脱不了被灭的下场。 可若不守汝阳,自此至平舆百里之间,无险可守,无形可依,赵军大可直抵平舆城下。 “回城!” 良久后,俞涉黑着脸,冲着身后亲卫招了下手,掉转马头,朝城内而去。 于此同时,赵军主将赵睿,也在营内观看着舆图。 身旁的副将珪元进,也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舆图上的汝阳。 没错,汝阳! 汝南郡治平舆,就在汝阳南面百里之外,但比起重要性,楚国国都真的不如汝阳在他二人心中的重要性。 这里可是汝南袁氏的祖居之所,亦是宗祠、祖陵所在。 大成皇帝即便是称帝之后,也不过是将祖宗牌匾重新制了一份,放置于宗庙。逃到汝南平舆,亦未曾挪动祖宗牌位。 “呼,楚兵有两万之众,刺奸司和楚国朝廷那边传来的消息说,精锐只有五千到八千左右,其余的都是乌合之众。领军大将俞涉,也是岌岌无名之辈。若是阵战,怎么打都好打,可若是其坚守汝阳,如何是好?” 赵睿拧着眉头,看向珪元进。 珪元进摇了摇头说道:“赵兄慎重!依吾之见,这一战万万不能打。汝阳可是大王宗祖休眠之所,动了刀兵,少不得有些人会拿此事说道汝吾二人。” “睿也知道这一点啊,不过观那俞涉的举动,显然是打算坚守汝阳了。” “吾等还是报给大将军,由大将军定夺!” 珪元进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因为不用担心背黑锅。 赵睿沉默了下来,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舆图。 良久思忖后,赵睿言道:“平舆那边有多少楚军布防?” “两万四千余人,一万精锐,其余的都是新募壮勇,乌合之众罢了。” “唉~看来诱敌而出是行不通了,两万四千多人驻守平舆,吾二人倾尽全力也打不下来。不过,拿下汝阳这等大功,睿不想就此放过啊!” 赵睿说完,再度聚集目光,紧紧盯着珪元进。 珪元进苦笑了下,谁想放弃,那可是替大王夺回祖地的泼天之功啊。这个看似于中原战局毫无益处的汝阳,在大王的心中,未必就比楚都平舆、齐都昌邑低,甚至有可能更高一层。 “要不派人进城,看看能否劝降俞涉?如今楚国大势已去,某不相信俞涉还想着给大成皇帝尽忠!” “某亦是此想。不过,派谁去很关键,元进兄心中可有人选?” “那还用说,当然是让蒋延那小子去啊!其父乃陛下最信重的家将,都是袁氏家臣,多少能跟俞涉套些关系。” “蒋兄派延儿来军中历练,某担心俞涉会有别举。再说,延儿年纪尚轻,经事不多,若有个好歹,吾二人也没法跟蒋兄交代啊!” 赵睿说完。 珪元进就带着异样的目光瞥了眼赵睿,思索了片刻后,言道:“这样,某和延儿一起去。珪某再不济,也是军中大将,说话也有些份量。” “嗯~也好。那俞涉若降,大可许他一个中郎将的位置。若其不愿降,也可劝他率部离开汝阳。日后吾大赵覆灭楚国之际,也能保其性命及妻小宗族。总之,只要他肯让出汝阳,条件不过份的话,都可以答应!” “放心赵兄,这点某明白。不过,事若有成,这功劳” “元进舍身犯险,睿自当如实报予大将军。” “好,那某稍后寻蒋延来,明日入城。” “有劳珪兄了!” —————————————————————— 次日一早。 珪元进领着蒋延,以及十几名亲骑,便出了大营,直奔汝阳城下。 即近城下,行伍中便有一骑,快马轻出。 “吾家安远将军及偏将军至此,特来拜见俞将军,还请城上弟兄,通秉一声。” 亲骑语气可以说很是亲和,更抬了下双臂,示意自己并未佩戴刀刃弓矢。 门楼上的楚军将士,纷纷夺目于侧。 只见俞涉此时,正倚女墙而驻,看着下面的赵国骑兵。 果然,自己猜的没错,赵将不敢在汝阳一带大动刀兵。 “让他们进来!” “诺!” “吾家将军有令,请诸位登城门楼。” “多谢!” 城下亲骑拱手一应,策马回身。 稍后,珪元进与蒋延,便率余骑至下,入城。于楚兵引领,登上汝阳西城门楼殿上。 一入殿。 珪元进和蒋延便扫了眼殿内状况。 蒋延不禁皱起眉头,手掌不知不觉的就抬到腰间,但忽然又想起来时未曾佩剑,不由更加紧张了些。 珪元进倒是无所谓,几十名将校、军吏而已,又不是大成皇帝至此,有何惧之。 目光转向殿中正首之人,俞涉。 俞涉? 真的无甚名气。 “在下赵安远将军珪元进,见过俞将军!” “在下蒋延,见过俞将军!” 蒋延亦是致礼见之,罢后,又紧张的注视着殿内众人。 “说,来这何事?” 俞涉直接点明主题。 珪元进眉头微跳了下,笑言道:“俞将军,汝阳之要,汝吾皆心知肚明。不论是吾家大王,还是大成皇帝,只怕都不希望汝阳为兵祸所结。故而,某亲自入城,希望俞将军及诸君,弃暗投明,共图大业。赵王宅心仁厚,绝不计较诸君前事,另勋之与功。不知,俞将军及诸位” 说完,珪元进目光一一掠过殿内众人。 楚军将校无一所动,因为他们的主将赵睿,还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 “降若何?不降又若何?” 俞涉眯起眼睛,看着珪元进,问及一句。 珪元进亦回道:“携汝阳顺之大势,乃大功一件。俞将军,必然为大王欣赏,倚为重用。其余诸君,亦是如此,皆有功勋。若不降,珪某亦别无他法,唯静待颜大将军主力抵达,困汝阳如困洛阳,将军能支撑几何?” “不说一年半载,月是不成问题,无须珪兄担忧。” “是吗?那不知平舆如何是好啊?吾大赵颜大将军已经灭了刘勋,楚国已是将死之虫。将军骁果勇毅,当弃沟渠,向于日月啊。” “平舆尚有大军五万,君何以以平舆迫吾?” “五万?” 听着俞涉倔强的话语,珪元进不由嗤笑一声,而后言道:“雍氏城有卒几何?战力比之平舆的那些乌合之众又如何?雍氏城尚不能守半月,何言平舆哉!” 话至于此,俞涉也不由面色一僵。 这便是大将军刘勋败亡的最大隐患,国朝不仅损失了九成的精锐部队,还使得所有人以至于对守城没有什么信心。 六万大军于雍氏城坚守待援,旬日即覆,这让其余那些缺兵少将的城邑,情何以堪? 俞涉不说话,殿内的将校就更不敢说话了。 虽说他们的心思早就有了意动,但军权仍牢牢把握在俞涉手中。 “将军且先回,待本将思虑几日!” 俞涉没了后话相辨,于是便下了逐客令。 珪元进也不在乎,躬礼退走。 毕竟这只是自己和俞涉的第一次接触,俞涉要是当场降了,那自己还得怀疑是不是有诈呢。不过,有一便有二,看的出来,俞涉并非如刘勋那般,死忠于大成皇帝。 反正,现在心急的不是他们,而是身在平舆的大成皇帝,以及楚国诸臣。 没错,袁术现在已经没了任何头绪,去思考国政军略了。 也没什么好思考了! 大将军刘勋败死,诸将或战死沙场,或归降赵军。 比起前一任的大将军张勋来,刘勋败亡引起的连锁反应更加恶劣。 因为,大楚自退守颖川、南阳以南后,能调动的精锐部队,都在刘勋手上了。长社大败,太尉战死,死军近万。雍氏城大败,大将军败死,全军覆没。 眼下,除了已经移驻汝阳的俞涉所部外,整个楚国的兵力就只剩下五万余人,都是些乌合之众。 两万四千守卫国都平舆,两万人驻扎在南阳郡,五千余人驻扎在江夏。 这就是大楚~ 从曾经的带甲三十万,谷积如山 太快了! 赵军要不了多久,就会直接杀到平舆城外。 仅靠这两万四千余乌合之众,能守得住平舆? 更遑论城内还有数不清,日思夜想投靠袁绍小儿的贼子! “陛下,司徒觐见!” 宦官入殿禀之,袁术抬起头,挥了挥手,示意让杨弘入殿。 息后。 杨弘便阔步走入殿内,来到袁术身前。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万年?” 袁术轻呵一声,摇头叹息道:“悔不从司徒之语,以致今日之残破困局啊!” “陛下!” 杨弘眉头一皱,看着失意落魄的大成皇帝,心下亦是暗叹了些许,遂言道:“陛下,当速速移驾南阳,平舆不足守也!” “还要逃吗?朕这皇帝,莫非要为天下道之逃跑皇帝乎?” 袁术嗤笑一声,对于再度迁都,已经没了丝毫意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 自己是谁,是汝南袁氏的嫡子,是楚国大成皇帝。 即便是失败,也要保持败者的尊严! 再逃,那就真的给列祖列宗丢脸了! “杨卿,带着汝信得过的人,护送太子去南阳。太子年幼,日后还需杨卿多多教诲!” 袁术愕然一语。 杨弘愣了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陛下 要托孤吗? “砰!” 杨弘应声跪伏于地,慷慨而言:“陛下,臣本一了了家臣,武略不足以挽狂澜于既倒,文采难以扶大厦之将倾,得陛下厚爱,倚之公位,恩霖所降,万死难报。臣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与吾大成皇帝,同葬帝都!” 袁术注视着杨弘,苦笑了几声,无奈言道:“卿之忠耿,朕唯汝能托付之。朕与赵王,同出一脉,但彼覆吾社稷,朕又岂能许后人与之合哉?” “杨卿,带着耀儿去南阳。若能守之,则倚荆州守之。若不能守之,便去大江之南,隐姓埋名。术之一脉,势不事赵事!” “陛下~啊!” “去南阳,吾大楚或能有反戈一击之希冀。今赵几覆吾社稷,关中之周,必然出兵相向,退至南阳,结荆州之众,伺时反击,定能收复诸土!” “来不及了!怎么,非要逼朕下诏明喻吗?” “这” “去,莫要让那些宵小之徒得到消息,否则朕恐子嗣难存!” “陛下,臣领旨!” 杨弘深深叩首,大拜。 当夜。 杨弘领司徒府忠心耿耿的十余要员,及楚皇太子袁耀,及太子府诸亲腹,自平舆西门出,直奔吴房。 欲经中阳山,进入南阳郡内,而后图之。 第1092章 分兵 数日后。 赵大将军颜良,率领各部兵马,抵达汝阳县西二十里外,于赵睿、珪元进二人所立营寨之后下营筑垒。 营垒所在,距离南面的平舆,亦是不远,仅六十余里。 对于尚且拥有十一万主战部队的赵军而言,前军所在足以在朝夕之间,威胁楚国新都平舆。同时,后军亦可威胁到汝阳县城。 而颜良,就坐镇在后营,督导三军。 随着赵军主力的抵达,连续与俞涉接触数日的珪元进、高翔二人,也愈加频繁的进出汝阳县城。 俞涉的心思已经不难猜测,就连其帐下有些异声的将校,在得知颜良已至汝阳,国朝大将雷薄投降的消息后,尽是缄默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大楚走到了尽头,剩下的时日,不过是各寻出路罢了。 汝阳城门尚未敞开,颜良就已经开始召集诸将,谋划下一步了。 营垒修筑完毕的当夜,一应诸将,便奉命赶至中帐,参议军务。 颜良也不与众将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直接看向赵睿、珪元进二人。 定睛问道:“赵将军,汝阳俞涉的情况如何了?他俞涉可下决定,何日开城投降?” “回大将军,俞涉的意思,是想等大将军破了汝阳再开城。末将等苦言相劝甚多,然其心坚决不移。依末将之想,这两日间,其若再不开城,那便强攻汝阳。城内数名校尉,已经私自与末将联系。没有他俞涉,吾等亦可不动刀兵的进入汝阳城。” 赵睿说完,略带着担心的看着大将军颜良。 颜良似应非应的点下头,没着急说话,手指叩着身前的桌案,目光瞥向李傕等人,随后又看了眼右军主将孟岱。 “嗯~如此看来,这俞涉还不想顶着背主之徒的名头呢!呵呵” 颜良的一句讥讽,让帐内的气氛也不由活动了下,不少人纷纷露出嘲讽笑言。 毕竟,都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这些楚将还在考虑名声的问题,着实可笑。殊不知,他们投降不投降,对于赵军而言,真的不在乎。 “赵将军,下去后告诉俞涉,三日内要么开城,要么就准备妥当,别被本将麾下虎贲,一口气冲上城头!” “大将军放心,三日内他俞涉不开城,末将也定能拿下汝阳。若有延误,末将甘愿从以军法!” 赵睿也是豪言既出,当场立下军令状。 颜良满意的冲着赵睿点了下头,赞了句:“好,有赵将军在,本将便可全心视于平舆了。” 随后,又看向孟岱,言道:“孟将军,此战楚国已无还手之力,但不得不防楚军退入南阳。而吾等尚有他务,主力再紧追楚军至南阳,必误中原大局。所以,右军明日便开拔而出,攻打南阳郡,占据宛城。宛城以南,权且不顾。” 孟岱面色一僵,虽然早就猜到了攻打平舆不会有自己的事,但临到这一步,确实让人憋屈。 迟疑了片刻后,孟岱开口问道:“大将军,宛城以南,缘何不取?吾等不取,只怕荆州刘琦、周军就要占了去。” “非是不取,实乃中原为要。齐国大军尚存,灭齐仍需吾等主力参与。若在南阳和荆州牵扯上,就麻烦了。当然,若荆州军敢越过棘阳,那也不必考虑太多。另外,下汝南全境后,各地驻防,也需要右军来负责,君肩上之担,甚重啊!” 颜良意味深长的道出两句话,尽显自己倚重之意。 然而,对于孟岱而言,这就已经不是暗中打压,纯粹就是光明正大的不让自己拿功劳。 没错,攻南阳的确可能会耽误中原战略。 但荆州军敢越过沔水吗? 去岁周军疲楚,两万荆州军北上,被周国第九军杀的溃不成军,狼狈数十里,直至水寨,方得存之部曲。 大赵的兵,可未必就比周军差,他荆州军敢掳三十万赵军精锐的虎须? 更何况,眼下听说荆州兵马,还在全力以赴的攻打临湘城呢。 区区一个张羡,都能让荆州军围攻上一年半载,这等兵马,过了沔水,还不如赵地壮妇,有何惧之? 孟岱迟迟不应颜良之命,心底更是百般吐槽。如果说打南阳只至宛城,自己还能接受,但之后要驻守汝南等地,自己怎么能够接受?又如何跟三公子交代? 想到这里,孟岱不禁转头看向李傕,暗带求助之色。 李傕没说话,仅是笑着与孟岱回点了下头,示意其权且应下。 看到李傕这般,孟岱才不甘心的冲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颜良拱了下手,言道:“末将遵命!” 颜良眯着眼睛,脸色瞬间转变,换上笑脸,畅言:“甚好,甚好。孟将军兼顾大局,吾大赵栋梁也。” 其余诸将,亦是各有面色,向着孟岱拱手称赞。然而,每一个人的心中,无不是在感慨大将军颜良的威望。 帐内大将,没有人不知道孟岱是三公子的人。而大将军偏偏是长公子的姑丈,如此必然会牵扯到两位公子的纷争。 可区区孟岱,在大将军面前,委实不够看。 君不见,就连那威望不俗的李傕,也得向大将军低头 压下了孟岱这位三公子的心腹将领后,颜良转而将目光放在李傕身上。 李傕嘴角一苦,暗自道了一声果然。自己投赵,四下无门,跟急需在军中掌握话语权的三公子,也算是一拍即合。但现在看来,在颜良帐下,能喝点剩汤水,就不错了。 “稚然兄与周国名将徐荣,乃是故交,不知君以为徐荣此人如何?” 颜良的话,似乎有些跑题。 但李傕知道,不出所料,自己要去洛阳那边了。否则,颜良怎会在此时,提及文良兄。 “大将军可知,傕之所历?” “噢~稚然兄且与讲明!” “末将追随魏王,比之徐荣尚早。彼时,魏王为吾等主将,傕为之陷阵。而自徐荣来后,军中大权,魏王几乎悉及与彼,傕亦从其号令。直至与关东诸侯大战之际,将校不足用,傕方有机会独领一军。而后数载,每与徐荣合之,必屈居其下。” “稚然兄,与徐荣心服口服哉?” 颜良插口问了一句。 自己知道李傕的本事,如果说其在三军布阵交战,或不能居河北前列。但若说以精骑纵横,河北三州之地,无人出其左右。 所以 “自然,徐荣用兵,非是御兵,而是御将!兵士如何,其全然不论,只观将校。大将军认为周国诸将如何?” “周国诸将?未曾交手,难以论之。不过,观周国与诸侯所战,名将辈出,悉久经战阵之人。其大将军严颜、车骑将军徐荣、征西将军苏则、征北将军张任,具是世之猛将。更遑论十余军将,无不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亦层出不穷啊!” 颜良说完,不禁黯然垂首。 大周三军,最强大的不在于那些出名的上将,而是赵衢、周瑜等流,年纪轻轻,便久经战阵,谙熟兵法韬略。余者偏将、校尉,年轻一辈,何止百计。 反观大赵三军,全都在靠着自己等一群久负声名的大将在撑着。 年轻一辈,除了牵招、高翔二人外,其余小子唉~ 而旁边的李傕,在颜良答完后,便继续说道:“依大将军之言,周国诸将,才能卓着者甚多,然彼等每逢征伐,多居徐荣之下,而无异言,可见一斑!” “稚然兄有没有妙计,可劝徐荣弃暗投明?” 颜良拧着眉头,盯着李傕。 李傕摇摇头,无声胜有声。 “唉~” 颜良长叹一声,继而说道:“徐荣乃是大敌,不可不防。如今,楚国将灭,周国必然不会坐视吾等蓄以全力,合击灭齐。洛阳,乃三军战略要害,关键所在。而今洛阳只有两万守军,守将又是王匡、方悦之流,本将不放心,想要使稚然兄率精骑走一遭,防范徐荣。” “大王可知晓否?” 李傕眉头皱了下。 “本将昨日已命人送去书信,待君赶至洛阳时,大王使者已俱至。” “若只有末将帐下的飞熊军,只怕无济于事。” “自然不只飞熊军,程奂、耿武、赵浮三位将军,亦会率帐下骑兵,与君同往。” “末将乃是降臣,唯恐有所争议啊!” “放心,本将既然已向大王举荐稚然兄,自会考虑周全。到时候,长公子率并州之众于河内,亦会与稚然兄互为照应。” 颜良话语即落。 李傕脸色就变了,目光一瞥身侧的孟岱,果不其然,孟岱也在疑惑的看着自己。 好家伙,这颜良平日不显山显水的,今日却是一鸣惊人啊! 程奂、耿武、赵浮三人,也皆是面露难色。 他们和李傕不一样,李傕虽然也不是三公子的嫡系,但两人一个想找靠山,一个想要插手军权,一拍即可。而他们本是属于镇北将军韩猛将军帐下,是二公子的人。 可惜,二公子无意争嫡,他们这些人也就成为了游离在权利争夺的边缘。 现在要是去了洛阳,跟长公子打上几番交道,传回邺城,意味就不一样了啊。 真是没想到,大将军颜良居然还有如此手段。 颜良自是看到了四人的难色,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几人下决心。 这里可不是邺城,是自己的中军大帐啊! 军令一下,莫说是二公子,便是大王,也救不了他们。 帐内氛围,急转而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傕四人身上,尤其是孟岱等人,更是紧蹙眉头。 若是长公子拉拢到了二公子一派的人,那夺嫡对于三公子而言,就太难了! 别的不说,河北诸名将,颜良是长公子姑丈,文丑又是颜良至交,张合、高览俱是长公子心腹,韩猛又因此加入长公子麾下。如此,三公子帐下,仅余淳于将军独木难支。 最关键的是,二公子若和长公子走到一起,那沮授、田丰等与甄氏关系密切的朝庭重臣,都将倒向长公子一系。还有河北诸商贾、巨富,皆可能因为二公子,加入到长公子麾下。 “大将军,末将乃是周国降将,如今与先前官长对阵,呵呵” 李傕带着丝丝讥讽,轻笑两声,不再言之后话。 反倒是颜良言道:“怎么,稚然担心有人在大王面前,非议将军乎?” 李傕沉重的点了点头,凝视着颜良道:“只怕不只只是非议!傕于河东阖族,已悉数为周王尽戮,乃生平血恨。对阵徐荣,某不敢言胜,但可保洛阳不失,周军寸步难进。然,将在阵前,难保身后之事。傕于邺城,方有幼子诞下,继以宗代!” “放心,没人敢动将军子嗣!颜某,可以保证!” 颜良压着嗓子,恶狠狠的说着,顺便还将目光移到了孟岱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又看向程奂三人,亦言道:“三位将军也大可放心,大王绝不允许有人行此等卑劣之行!” 程奂三人,却是不敢和颜良对视,纷纷颔首,想要等等看李傕怎么作答。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了,大将军就是在拿自己的威望压着众人。若是连李傕都撑不下去,那自己三人就没啥顾虑了。 想必镇北将军和二公子,也能理解他们三个。 “末将,得令!” 李傕眼睛黯然一淡,无奈的拱起双手,应下军令。 颜良嘴角微微一扬,目光再看向程奂三人的时候,果见三人亦是拱手应声,接下军令。 孟岱却是身形一颤,踉跄了下,有些难以压制心中的急躁。 自己必须要赶紧将消息报给三公子,否则一切就迟了。 “大将军,末将身体有些不适,权且告退。” 孟岱心急之下,直言一句,随后撂下背影,带着几员将校,匆匆出帐。 颜良也不在意孟岱的无礼,笑眯眯的看着孟岱几人离去,暗自摇头,三公子的帐下,也就审配算得上门面了,其余人不值一提啊! 如此焦躁,何以寄之大事! “大将军,这” 看到孟岱径然离场,丝毫不顾当下正值军议,耿武不禁道了句,有些尴尬。 颜良抬了抬手,毫不在乎的说道:“无妨,本将非小气之辈。三位也不必在意,好生准备,明日便出发,赶往洛阳,周军应该出动了。” “诺!” “赵将军,汝阳这边的事情,就交由汝了。其余诸将,明日亦随本将,赶往前营,楚都旬日可下!” “末将等谨遵大将军令!” 第1094章 楚亡社稷 弘农城外的周帝御营。 帝帐之内,高诚与郭嘉、贾诩几人,也正就刚传来的消息,推演着战局的走势。 “颜良十几万人马,直奔平舆,现在估计平舆都应该拿下来了。楚国,最多也就在南阳、江夏一带,依靠荆州苟安残喘,于大局无关矣。” 调查司的消息,还算灵通,从汝南将消息传到弘农,速度非常快了。郭嘉手指着平舆以南的区域,凛着眼眸,说了一句。 高诚亦言道:“唉~十万大军,一战覆灭,楚国算是退出这天下棋局了,就是不知道颜良是否贪婪,分兵取了南阳和江夏。” “当不会。颜良好歹也是河北名将,眼光不会如此短见。楚国兵力尽折,些许残兵败将,无法威胁他颜良的后路。所以,颜良应该还是将主力放在攻打徐州的重心之上。” 郭嘉回了句。 “对了奉孝,现在齐国在徐州的布置如何?徐州下邳陈氏,可是非同小可啊。尤其是陈瑀尚且在楚国朝堂,一旦他投靠赵国,徐州只怕会被颜良轻易下之。” 高诚拧着眉头,注视着郭嘉。 “陛下,这一点不好猜测。陈瑀虽然威望不小,下邳陈氏在徐州也是一家独大,但也不是说陈瑀降了陈氏也会降了。陈珪,也是徐州宿望,他会支持谁也说不准。” “这么说来,陈珪还有些看好齐王?” “根据徐州那边的消息,陈珪长子陈登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别驾,夏侯惇之副。而曹豹、糜竺等人,悉数去了昌邑。显然,齐王许了陈珪不少好处。” “徐州那边先不管了!” 与郭嘉说了几句后,高诚就不欲在徐州的问题上纠扯太多。毕竟徐州太远了,即便是有什么变动,大周也难以插手。 而后看向贾诩,问道:“阎相那边怎么样了,需要的民夫都准备充足了吗?” “目前已经征召了二十万民夫,负责河东战场。而洛阳一带所需的二十万民夫,还没有征召完毕。” 贾诩深吐了一口气,又说道:“不过,农忙时间,长安也运送了不少粮秣辎重。宜阳屯积有八十万石军粮,前线诸营也有近百万石,足够支撑文良那边三月之用。骤时,想必阎相也能将民夫征召完毕了。” “现在开战,尚且为时过早,赵王和齐王还没有真正的开打呢。最好先等等齐王攻黎阳后续,再言开战不迟。” 郭嘉话音落下,高诚和贾诩都将目光转向其。 “奉孝,难道有什么蹊跷之处?” “陛下,臣只是感觉,赵国君臣对吾等的防范,有些小了。事出反常,必为妖啊!” “赵国在并州有五万余众设防,于洛阳仅有两万众,于河内亦有两万众。依坚城关隘作防,也算不少了。” 贾诩眯起眼睛,也说了句。 郭嘉不自禁的点点头,没错,近十万兵马防范己军,的确不少,可让人出乎意料的地方,依旧存在啊。 “前几日,从冀州刚刚抵达的三万赵军,悉数东去。赵王莫非以为两万人守洛阳,当真能挡住车骑将军?” 话语既出。 高诚也沉下一气,皱起眉头,看向案前的舆图,言道:“这三万兵马的动向,的确有些让人难以摸索。依常理而言,齐王攻黎阳,这么明显的分兵之计,田丰、沮授不会看不出来。既如此,前线七万余赵军也足够维持局面,静候颜良大军捷报,对这三万兵力的需求并不大。”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若是吾等不出兵,等颜良拿下徐州,齐国局面就崩盘了。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贾诩也同样皱着眉头,提出意见。若是他们真被这三万兵马的莫名动向给诈唬住,让赵军争取了更多时间,大周坐收渔翁之利可就成了隔岸观火,乃至于引火烧身了。 郭嘉长叹一声,说道:“臣担心的是颜良会不会分兵,经轩辕入洛。如今齐国主力被文丑拖住,整个徐州都无多少兵马,颜良很有可能会派兵回守洛阳。毕竟,赵国君臣不可能不明白,真正阻碍他们一统中原的大敌,是吾大周。” 郭嘉说完,高诚就陷入了沉思。 其之所言,众人早就有所猜想,不是有可能,是肯定会。但这并不影响打不打的问题,因为这就是赵军的优势,倾国之兵甚众。 “奉孝,文和,且来看。如今,赵国已是青州、兖州、豫州三处战场,其众多分。虽说现在真正交战的只有豫州战场,但赵军已经陷入了多面作战的不利局面。这种状况,对于吾大周来说,已是良机。若并州和洛阳大战一起,那么齐王势必也会配合吾等打响兖州战场。如此,即便青州那边打不起来,赵军也是要同时面对五处战场。朕是没打过这种多处开战的仗,可也看不出赵军还有何优势可言。” “陛下,吾等能看出赵军已陷入多面开战的不利局面,那田丰和沮授,也必然有应对之策。” “奉孝,不必再多言了。大战一起,那就是见招拆招了。再拖下去,朕也不知道曹孟德还能不能撑下去。” “不错,自大战开启以来,齐国的秋收就已经误了。拖延的越久,齐军的粮秣就越短缺。这场大战,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呢。万一齐国撑不住了,吾等也不好办了啊!” 贾诩怀着一份担忧说道。 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确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来下场。但当对面不给机会,局势紧迫之时,就必须要自己找机会了。 否则坐收渔翁之利就玩成了作壁上观了。 “传令文良、文师,立即开始按照战略部署进攻。再传讯阎相,辎重粮秣,朕尽托于其。明日,御营迁至新安。” “诺!” —————————————————— 五日之间,高诚便已来到新安县城。 同时,刚得到诏令的徐荣,亦指挥帐下近十万之兵,出谷城、河南、伊阙等营垒,前压威逼洛阳。 洛阳城内的赵军守将王匡,当即派遣信骑,飞马传报荥阳。 而此时此刻,荥阳大营内,正不断的等待着淳于琼的消息。 吕威璜、何茂引颜良留下的三万之众,正在攻打延津。淳于琼率领三万文丑部下,以及新至的三万赵军,已经会师,直奔白马。 赵车骑将军文丑,更是率余众两万人,明目张胆的移营陈留北城,封锁城内齐军北上的道路。 这一举动,当真是胆大妄为,视城内曹仁及六万齐军,如同无物。 当然,曹仁也不敢去掳文丑的虎须。 自己帐下的部曲,什么实力再清楚不过了。守城也许还堪一用,出城作战,这群乌合之众也就是给赵军送菜罢了。 此外,赵军已经中了大王之计。自己只需要好好守住陈留城即可,陈留不失,昌邑就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自汝南北上的三万余精骑,也抵达阳翟。正欲籍此继续北行,通过轩辕关入洛时,早早等候的赵王使臣,带来了赵王最新的命令。 程奂率本部精骑万余人,折道长社,直奔酸枣,赶往白马战场。 李傕带领余下兵马,继续前行,往轩辕关而去。 而平舆县城,却已经沦陷了。 在与城内楚国诸朝臣商议了两三日后,平舆城内守将桥蕤打开城门,放赵军入城。诸府寺官吏掾属,皆夹道相迎。 唯一没有投降的地方,就是城内的郡守府。 汝南太守孙香,及十余名楚国将校,带着寥寥千人,坚守在郡守府内,保护着大成皇帝。 颜良也没有着急让赵军将士进攻郡守府,只是命人前往劝降。只要大成皇帝去尊位,奉上玺印归赵,不仅可以保全性命,更不失荣华富贵。 可惜,这种劝降,对于袁术而言,就是最大的侮辱。 去尊位,奉玺印归赵? 当夜,赵军强攻郡守府。 杀声萧瑟,遍传平舆全城。 明月高悬之际,小小的郡守府就已经被赵军攻陷。 次日,天色放亮,晨曦照耀时。 城内就传起了大成皇帝自焚而崩的消息,不仅是城内百姓,便是那些投降的楚国朝臣,也莫名多了几分伤感。 那毕竟是敬告天地,立郊成庙的大楚大成皇帝啊! 当日,颜良命人持所获大成皇帝天子六玺,及虎符、节杖、斧钺,楚国藉册、起居注等书,悉数送往荥阳。 并收敛大成皇帝遗体,打铸梓宫,后发往荥阳。 又以降臣刘普暂任汝南太守,发布告安民,传檄各地,汝南余县,望风而降。 进入南阳郡内的孟岱等人,也是一路直行,所过之处,皆奉缮食壶浆,迎纳赵军,宛城亦是如此。 进驻宛城后,虽说赵军已经没有继续南下,攻城略地的想法。但其南棘阳、新野,其西穰县、顺阳,其东复阳、随县,其北鲁阳、雉县等地,或遣人请降,或更旗易帜,图保安存。 至于早就出逃的杨弘和袁耀等人,更是无法挽住这已经崩溃的局势,只得继续南逃,直入荆州,求救于汉寿王刘琦。 第1095章 等待 “杀!” 一队队的赵军将士,扛着简易云梯,冒着不断洒落的箭矢,迅速的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城墙涌去。 “继续放箭!” 酸枣城头上,齐军校尉亦高呼不断,招呼着手下弓驽兵,射杀赵军。 刻钟不到,近万名赵军将士,就来到城下,开始蚁附攻城。 酸枣并非大城,更无众兵。 守将徐翕望着四面相攻的赵军,不由皱起了眉头。 赵军已经攻城两日了,而自己帐下原本两校之兵四千余众,现在能打的只余半数。至于赵军的伤亡,算不算都无所谓了,敌人太多了。 “传告诸部,坚守城池,大王不日即归!” “诺!” 作为齐国的精锐部队,徐翕相信自己帐下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不需要自己过多的言语。一句大王不日即归,足矣! 但是,自己真的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会率军归来。 攻打黎阳,无疑是更加重要的战略目标。黎阳一下,大王所率主力便能直取邺城,赵军在中原的几十万大军,将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酸枣,酣烈的厮杀,在进行 而徐翕寄以厚望的黎阳攻防战,齐军却是寸步难进。 齐国大将赵俨,眺望着大河之上耀武扬威的赵军战船,以及仓皇逃回的几百将士,不由暗叹了一声,转身率诸将归帐。 回到前营,帐下将校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从来到大河边缘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尝试突破赵军战船的封锁。可是,己军全都是临时打造的木筏,以及征集的商船、民舟,如何敌得过赵军战舰? 几日下来,死的人也有千了,那可都是百经沙场的精锐啊! 到了帐内。 “将军,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高唐那边的战船什么时候能到啊?” 一名将校带着丝丝哀求,与赵俨说道。 没办法,自己手下两千多弟兄,现在只剩下了了数百人了。再打下去,就真的打光了。 赵俨拧起眉头,扫了一眼众将,没有说话。 而这时,其余校尉也纷纷开口询问。 “将军,吾等准备的舟筏不下数百,而赵军战船也不过二十余艘。若中左右三军齐发,或许能强过大河。” “对啊,现在中军、左军、右军都不动,就咱们前军万把人,根本杀不过去啊!” “哪还有万把人,都快死一半了!” “” 注视着几名校尉的嚷嚷,赵俨不由冷哼了一声,凛目凝视道:“行了,明天都准备一下,收拾行装,准备退往白马。” “嗯?” 几人一愣,有点摸不清头脑 退回白马? “赵将军?” “都下去准备,本将要去面见大王了。这是大王号令,全军悉数退往白马,准备迎战来围堵吾等的赵军。” “嗨~将军早说啊。这几日,天天在水里,连赵军都摸不到,儿郎们干憋气。” “就是,现在总算能跟赵军好好杀一阵了。” “吾等定要把河北那帮崽子杀的不敢南顾。” “哈哈” 短短一瞬间,帐内的氛围就腾然一变,几名校尉的心气猛的高涨一截。 可以想象,消息传下去后,士兵们的心气,也必然一改前日。 “下去准备,本将要去请见大王了。” “吾等遵命!” 说完,赵俨带着两名亲骑,直奔后面的中军。 过了中军辕门,临近王帐。 赵俨便跳下战马,走上前去,拱手言道:“许都尉。” “赵将军,大王正在里面恭候。” “多谢。” 赵俨冲着许诸点了下头,扬起微笑走进帐内。 入帐后,赵俨便自个寻了个蒲垫,坐了下来,而后肆意的打量着大王御帐。 心中计算着时间,约莫半个钟头后,赵俨便站起身来,径直朝外走去。 没错 这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大营! 中军大营内,只有许诸率领的虎卫军三百余人。左右后三营,倒是有千把人在,唯独自己的前营一个不少。 不过还别说,这旌旗虚布,灶坑遍燃之下,还真是不好察觉呢。 ———————————— 燕县。 当酸枣都算不上什么大城的时候,这个所谓的燕县,就更提及不上了。 几年前,县邑内的百姓就跑了个大半。再加上近邻大河,赵军南下的消息一传来,原本的几百户人家也都不见了踪影。 现在,看起来有些荒废的感觉。 而身在其中的曹操,却没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 临时的一间居所内,曹操和程昱、陈群两人,正围着舆图。 “文长,曹洪所部到哪了?” “这里,燕县城西二十里左右。其余各部,基本上也都赶到了。” “夏侯渊呢?” “不太清楚,按照路程,应该到原武、酸枣之间了。夏侯将军比吾等早动身早,又是沿河前进,无需小心翼翼的防范赵军游骑,速度应该快些。” 陈群沉着气,盯着原武和酸枣北面的交点处,自己猜测的应该不差。 曹操凛着眉头,长吐一气,看向程昱,言道:“仲德,现在要不要全速行进?” “不行,还需要再等一等,等等曹纯将军他们。” 程昱掐着尺余长须,眯着眼睛,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着曹操的话。 曹操摇摇头,说道:“再拖下去,孤担心徐翕那边撑不住啊!” “这” 程昱手指猛然掐了一下,微微咬着牙,抬起头注视着曹操的目光,言道:“大王,臣此计颇为冒险,不得不策应万全。” “砰!” 曹操顿拍了下桌案,而后来回踱步,长于短叹不止。 程昱和陈群,也都将目光放在在眼前左右踱步的曹操身上,等待着其决定。 这一把豪赌,赌赢了,那说不定就真的彻底赢了。 可若是赌输了,结局就是赵军将他们堵在这里,颜良则侵吞豫、徐、兖,一败涂地。 “可曾探得赵军主力的动向?” “只知道是淳于琼领兵,现在应该就在封丘一带。” “封丘?” 曹操眉头再紧,回到舆图前,看着酸枣、燕县、封丘三地,颇有些无奈道:“仲德、文长,汝二人且说说,淳于琼会不会直奔白马?” “这是必然!从淳于琼出动的那一刻,就必然直趋白马。所以,吾等起码要等两日时间,待淳于琼所部远离酸枣,方能展开进攻。” 程昱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好!那孤就等他两日!派人去酸枣,告诉徐翕,无论如河,务必为孤争取三天时间!” “三天,那还需要派人去昌邑,让曹休他们马不停蹄,立即赶往既定位置。” “虎豹骑从青州长途跋涉,旬日来未曾休息片刻啊!” “没办法,吾等一动,赵军必然会得到消息。一旦给了赵军准备的时间,那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这仲德,汝看着办!” “臣明白。” “文长,告诉诸将校,务必隐藏好。除中军信骑、斥候外,其余部曲一律不得联络。” “大王放心,臣早已安排妥当。” “好,剩下的就看天命是否予孤了!” —————————————— 洛阳城外。 随着周军各军营寨前移,洛阳一带的赵军立即打起了精神,连带着河内、并州,都将在后面的时日内,逐渐严阵以待。 徐荣也在眺望着雄阔的洛阳城,这洛阳城虽说好几年没来过了,但四周所有的地形早就深深印在脑海了。 洛阳,自己放弃了两次。 第一次魏国还尚存之时,首阳惨败,四下无兵,不得不退。 第二次就是与楚国的河洛之战了,应该算是打赢了。可惜,最终又因为鲜卑南下,不得不再度放弃洛阳。 而今,自己又来了 还真是有缘分呢! “公瑾、梁道,汝二人对洛阳一带,也算是熟络~” 徐荣带着微笑,神情颇是轻松的与身旁的几名军将说道。 “煞是熟络啊!瑜少时便居于洛阳,眨眼十余载,皆不复往日繁盛啊!” 看着洛阳城,周瑜也不禁有些感慨。 先前在伊阙、陆浑之间大战连天,却是没有机会到洛阳城外,再看一眼熟悉的洛阳城。现在,有机会眺望之时,又倍感惋惜。 贾逵在侧,微微摇了下头,言道:“逵不及公瑾也。当年,亦是随车骑在洛阳大战一番,此前、此后,皆未至此,已是谈不上熟络了。” “遥想当年大战,吾等何其雄阔。三万铁骑踏营,十万雄兵焚寨,楚军仓惶遂崩。可惜,若非那鲜卑胡儿,吾等何须此番再临城下啊!” 徐荣挥臂颐指,感慨无限。 “近些年,步度根的实力越来越强了,对于吾大周,威胁甚大啊!” 对洛阳极其陌生的张猛,突然插口说道,谈起自己了解甚多的鲜卑。 徐荣目向张猛,问道:“叔威,凉州那边的情况,本将也听闻了不少。不过,年老体衰,好久没去那边了。有时间,汝好生与某说道说道河西、西域的事。” “车骑若有闲暇,尽可传唤于猛。” 张猛拱手一应,说起来自己虽然比徐荣小了不少,可也与他有过谋面。时日变迁,当年对先父煞是恭敬的下将,却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徐荣对于张猛也有不少的好感,因为此人也算是与原魏国诸将,有点牵连。 毕竟,魏王当年可是由张奂一手提拔。任河东太守时,自己等人和张氏三位公子也有过几次登门谋面。 “走,先且回营,吾等议议这洛阳城,怎么打!” “诺!” 几员大将在数百亲卫的护持下,很快便回到营内。 而洛阳城内的王匡和方悦,也在城上,注视着远处观城的一群周将离开。 随着周将身影渐渐消逝,王匡捋着白须,不禁连叹,问向身旁的心腹大将:“伯愉啊,赵王援军何时能至,可有消息?” “这府君,末将派往荥阳的信骑,皆归言荥阳无一兵马,赵王亦是言命吾等坚守,未曾说道援军之事。” 方悦面色一苦,有些无奈。 王匡摇摇头:“唉~先前从邺城来的三万兵马,看来不是防范周国啊。” “府君不必担心,城内还有两万之众。城外周军,也就十万左右兵马而已。想要拿下洛阳城,也没那么简单。” 方悦抱拳一声,让王匡的面色转好了些许。 然而,王匡亦非无能之辈。虽说自己颇善治政,不善军略,但不代表自己什么都不懂啊! 两万人的确不少,守一半的州城、郡城绰绰有余。 可现在守的是洛阳城啊,全天下哪个比围城三十里的洛阳城大? 再加上那一连几十座的城门,没个四五千人把手,谁放的下心。 当年讨董之际,那高贼、董贼、徐荣,一样是有兵一两万人,可守都不敢守,还不是因为洛阳城太大了。 而今,那徐荣就在对面,听说高贼也亲自来到了函谷关。 这两人,对于洛阳城再清楚不过了。 “伯愉,汝下去好生安排。切记,一定要嘱托好各门,无军令任何人胆敢靠近城门,立即射杀。” “府君放心,末将知道调查司不可小觑。” “嗯~稍后吾归府,与许子远去书一封,让刺奸司也帮帮忙!咳咳咳” 刚说完,王匡便猛然咳嗽了几声。 惊得方悦当即掺住王匡,关心言道:“府君,城上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受了风寒。如今城内可都寄于府君一身,还需小心身骨。” “放心放心。” 王匡轻轻的拍了拍方悦搀扶自己的手背,言道:“老夫已是年过六旬,日尚食酒肉,没那么虚弱不堪。” “大敌临城,事务繁多,府君日夜辛勤理之,当多多休息。” “唉~也好,那吾就先回府了。伯愉,这城内防务,就拜托汝了。” “府君放心,末将不敢疏漏。” 第1096章 雪降 强攻城池,永远都是统军将领最为苦恼的事情。 即便是知道洛阳城内的守军兵力不足,难以将四面城墙牢牢守住,但那两万赵军是实打实的士卒,那五丈高的城墙也是实打实的人筑天埑。 洛阳西城外,一架架高耸入云的攻城器械,在大火的焚烧下,也成为了坍塌的余烬。近千名民夫,赶着车马,行走着苍凉的战场中,将一句句倒伏的尸体,丢到马车上。 只留下那数之不尽的箭矢、刀戈剑盾,残破的旌旗羽帜,来诉说着这场攻城战的失利。 洛阳南城外,亦是如此。 宽阔的护城河间,到处都漂荡着一具具浮尸,让收敛尸体的民夫,有些无可奈何。 顺着护城河走,就去了城东了,甚至有可能继续沿着雒水往东面去。 军队都未曾抵至城东,更遑谈他们这些民夫。 那些顺河而下的将士遗体,大概率是不可能再回到国内了,只能沦为河岸边的孤魂野鬼。 日落黄昏。 徐荣驻足在山丘之上,眺望着战火刚刚消退的洛阳城,眉头紧紧锁住。 很快,负责进攻的贾逵和周瑜,便来到此处。 “车骑,伤亡了三千余人,连城头都没登上。” “末将这边也损失了千余人,唉~护城河都过不去。” 听着两位大将的汇报,徐荣强颜一笑,安慰说道:“赵国九月出兵,至今已有两月之余。而距文丑拿下洛阳,已是载半。今日进攻失利,意料之中。毕竟,赵国以吾大周为强敌,洛阳居于最前,焉能不做足准备!” 贾逵摇着头,叹道:“车骑,照这样下去,洛阳城没有半月以上的时间,根本拿不下。而半月之后,颜良那边肯定有部曲赶来驰援。恐怕,难以下之啊!” 说出这番话后,贾逵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这有点伤军心士气,但也是事实。 “梁道,吾等回帐再说。公瑾,让将士们都好生休息,让军务司安抚好军中情绪。” “末将明白!” 同样,面对攻城这等难事的还有赵国大将吕威璜、何茂二人。 看着攻城的将士,再一次被敌军逼退,吕威璜不禁大骂了一声:“他阿母的!” 骂完,吕威璜扭头就朝着营内纵马归去。 何茂无奈的苦笑一声,也急忙跟了上去。 回到帐内,两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三万大军啊,攻打一个小小的酸枣! 虽说这酸枣是以前讨董时中原各路盟军会盟之地,但的确不是啥大城,也就是名头大了点而已。 只不过,战事不利乃是事实。 大王就在后面不远的荥阳看着,结果他俩领着三万精锐,攻打了多日,却迟迟不下。 挨骂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到时候没办法跟淳于将军那边合围白马,误了战略部署,那就不是挨骂的问题了,能不能保住吃饭的家伙,就是他俩要考虑的事了。 “不行,淳于将军昨日已过蒲城,今天说不定都过了长垣了。明天全军压上,不破酸枣,誓不罢兵!” 作为诸将的吕威璜,一拍桌案,大声怒喝,立下言语。 可何茂却长叹一声,言道:“唉~非是将士们贪生怕死,实在是酸枣城小,难以铺开兵力。这几天下来,都折了快八千人了,士气低落的紧啊!” “那怎么办?城内本来就区区数千守军,现在彼等伤亡早已过半,没道理还拿不下。何兄,吾二人要是误了白马之围,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这诺!” 何茂黯然垂首,拱礼应下,告辞道:“那某就先下去,安抚下军心。” “嗯~劳烦何兄了。” 吕威璜亦是面色艰难的与何茂一语,军中士气低落的状况,自己也清楚。 何茂点着头,便退出了大帐。 而后,率先前往伤兵营。 八千伤亡,死的倒不多,仅三千余人。可这足足近五千的伤员,却成了军心低落最大的原因。即便是前日将两千多伤员送往后方,可本就不大的营垒,每至夜半,三千余伤员的哀嚎、凄厉,都挑拨着所有将士的心弦。 走了一遍后营,见到了数不尽的伤员后,何茂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变得更加的沮丧。甚至,都有点担心,这场战争怎么感觉越来越难打! 完全没了先前刚过大河之时,那种战之必胜,攻之必克的感觉了。 随着何茂走遍了三军营寨,赵军士气稍微稳了一下。 当然,城外赵军的夜晚,总归要比酸枣城内的夜晚要好上些。 赵军虽说伤亡惨重,但好歹不会缺少医药。而城内,药材准备不足,医匠更是不到十人。 足足一千三百多名伤员,就算是把这八名医匠劈成三瓣,也不足用。 徐翕走过一个个躺在木板上的伤兵,甚至是连块木板都没有,就卧在茅草间呻吟的袍泽,不由心生五味。 伤布裹住伤口,鲜血不断的涌出,这便是齐军伤兵最好的待遇了。 像那些断手断脚,或是被开膛刨腹的,除了苟延残喘些时刻外,就只剩下煎熬了。 小小的木屋内,地面上都是暗红的血迹,那种带着腥臭的味道,莫说伤员了,连徐翕自己都感觉难受。 不过,就这样了 城内四千多人,现在还喘气的就剩下两千四百余人了,而伤员就占去了一千三百多号。 前两日的千余伤员,早就死在了煎熬之中。 好在赵军的进攻也没有那么凌厉了,用八九百条命,守了两天一夜,已是幸运。 而明天,就是大王所说的期日了,只是不晓得是早上还是晚上。 也许,自己这千把人,还能撑到,也许撑不到了。 再度登上城头,来回眺望着西、北之间,徐翕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也许就是自己现在最好的憧憬。 “是不是下雪了?” “下雪了!” “” 突然,城上几十名守夜的将士,抬起头仰望星空,注视着黑夜。 徐翕也被打断思路,微微蹙起眉头,凝视着不断飘落的雪粒,看不到它的形状,更不知道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也许,雪势过大,会让赵军放弃明日的进攻,但同样也会延缓大王赶来的速度。 “传令将士们,去城内搜索衣物御寒。” “诺!” 不管怎么样,雪一降,就代表着天气就冷了。 伤员已经顾不上了,必须要保证能战之士的战斗力,来准备抵御明日赵军可能发起的进攻。 雪,不会只眷顾酸枣。 洛阳、函谷、荥阳 所有人都在凝视着这场来的过早的雪。 天,还没有冷到该下雪的时候。 “报!” “启禀大王,广武城传来急报,一支约有万余人的齐军自广武外已渡过鸿沟,直奔敖仓!” 袁绍正驻足在帐外,与田丰、沮授等人,观望着这越下越大的雪势。 偏偏这时,一骑快马,直至帐前,高呼大报。 袁绍目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身旁的田丰就大呼一声:“不好,快,速速命蒋奇将军前来。” “诺!” 信骑应声离开后,袁绍这才回过神来,问向田丰:“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支齐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了敖仓?广武守将呢?卷县呢?缘何皆未提前相报。” “大王,想来此支部曲,乃是昼伏夜出而行。如今,还需先保证敖仓不失,另外吾等也需速速退至汜水关,免得为敌所迫!” 田丰凝着眉头,自己的确有些疏忽了,没想到曹孟德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不过,既然曹操派兵奔袭敖仓、荥阳,那说明攻打黎阳,也是他曹孟德演的一场戏了。 袁绍皱眉,没有说话。 退往汜水关? 那前线诸军怎么办? 敖仓一旦被攻,那么几十万大军的粮秣,就无法送抵前线,只能由洛阳重发。最关键的是,洛阳也在周军的进攻之下,粮草很有可能会供应不上。 “大王,还需速速后撤,来敌非攻敖仓,便是攻吾中垒。如今,可调蒋奇将军,率军驰援敖仓,吾等退往汜水,则敌难以要迫。再命人传讯程奂将军,其一日便可来援,到时候足以将这部齐军剿灭。” “程奂现在到哪了?” “应该在中牟一带,快马加鞭,明日晚间便可至荥阳。” “哼,也好,速速派人传讯程奂,火速驰援荥阳。公与,这边的事便交由汝了。元皓,吾等先行一步。” “大王且去准备,某与公与再商谈一二事。” “好!” 说完,袁绍便回帐披甲。 而沮授则是看着田丰,说道:“看来,曹孟德的谋划不小啊。白马,应该是陷阱了。” “没错,当速速传报淳于将军,立即退兵和文丑将军合兵,免得被齐军各个击破。” “那酸枣城外的吕威璜所部呢?就这样放弃了?” 沮授皱起眉头,先折一阵,对全军的士气影响不小啊。 田丰沉默着点了点头,言道:“无妨,只要淳于琼所率的主力部曲无恙,那齐军依旧没有办法翻盘。李傕他们到哪了,也该过轩辕关了?” “已经过了轩辕关,不日将抵达洛阳。” “那好,稍后吾与大王言一声,亲自坐镇洛阳,那边必须得有人能够压得住诸将。齐国这边,公与小心为上。” “元皓兄,要不还是吾去。如今天寒,您” “无恙。曹操非善辈,公与切不可疏忽。” “嗯!” “国相,蒋奇将军到了。” “噢~” 田丰一转头,正见蒋奇阔步走来,于是急忙说道:“蒋将军,现在御营四下,还有多少兵马?” “田相,御营亲卫及诸寺卫兵,四千六百余人。” “这样,汝速速带六百人护送大王赶往汜水关。其余四千人,立即命心腹前往敖仓,定要保证敖仓不失!” “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途中早已得知消息的蒋奇,也知此时事态紧急,说完便转身离去。 “走!” 袁绍也很快从帐内出来,与田丰招呼一声。 田丰等人拱手一应,纷纷上马。 这边一行,刚出辕门,蒋奇便已率六百精骑,整队完毕。 而中垒其余各地,皆有兵马纷纷出营,冒着大雪,直奔二十里外的敖仓。 函谷关上。 高诚和严颜、袁涣、杨彪等人,也都驻足在关楼上,望着覆盖山河的雪天。 “麻烦了啊!” 关山雪落,对于周国而言,可谓是非常大的一个麻烦。因为,谁都没想到,今年的雪会落的那么早。 雪一落,天就寒了。 “阎相那边冬衣准备还不充足,最多供应八万人之用。后续的冬衣,在一两月内,应该能逐步到位。” 严颜也是眉头紧蹙,吃穿就是冬天打仗的关键,而大周的准备显然比变化慢了一拍。 “先供应西河那边军队,洛阳这边距离长安近,也比并州那边要暖和些许。” 高诚也不犹豫,直接言道,谁让中国这片大地,越往北越冷呢。不过,照这样的形势看,说不定能让轲比能再纵兵南下了。 今年下雪早,南幕那边此刻估计更加寒冷了,从现在到转暖,起码要近四个月的时间啊。 “不过,下了雪对河东一带的粮秣输运压力也非常大。” 杨彪已是长叹一声。 “没办法,往晋中去的路都没修,实在不行再征召些民夫。对了,告诉阎相,民夫的补给也不能有所失误。凛冬一至,能不能打赢仗,可就看他们的了!” “陛下放心,臣会转传阎相。” “下雪了,这场大仗也该彻底打响了!” 第1097章 穿插纵横 这边袁绍刚出营垒不远,便望到敖仓方向,火红通天。 行进间的袁绍,不由心里一慌,匆忙看向身旁紧跟着的田丰。 可田丰却没有那么心思去考虑这些,纵马狂奔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而言,的确不好忍受。而且,随着身体逐渐衰老,骑乘战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今夜事态紧急,狂奔了不到一个时辰,浑身就感觉要散架一般。 “元皓,元皓,怎么样了?” 袁绍在目光转过去的那一刻,也很快就发现了田丰的状态不是很好,当即关怀的问道。随即,又冲着身旁的蒋奇道:“快,速速扶元皓下来休息一下!” “大大王,不必如此。快,快,继续前进,齐军说不定会有追兵!” 田丰喘着粗气,抬手制止了蒋奇下马的动作,又言道:“大王,敖仓,敖仓地势艰险,粮秣皆在谷间,齐军不易下之。待到援军一至,粮秣必然无恙。” “可是,此时敖仓处大火通天矣。” 袁绍皱着眉头,还是很担心敖仓的囤粮。毕竟,那可是近二百万石粮食,要想再储备这么多粮草,起码得一两个月之后了,大军可就惨了。 田丰摇摇头,微微伏了下身躯,言道:“大王,此刻应是齐军焚烧鸿沟水上舟船。” “报~” “启禀大王,后军斥候来报,中垒起火!” 一名信骑奔来,马不停人声至。 袁绍一抬头,又想眺望身后的中垒。 乖乖这得亏听了元皓的话,晚点说不定就被齐军围住了呢。 不禁咽了下口气,正想说话,便听到田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敖仓虽是粮秣重地,但地势险要。这支齐军奇兵,定是主力攻中垒。” “那驰援敖仓各部呢,会不会中敌之埋伏?” “未可知之。不过,现在大王当速速赶往汜水关,而后传快骑通秉各部。中垒、敖仓起火,诸军必然有所动荡。” “元皓,孤明白。蒋奇,速速寻一车驾来。” “大王不必如此,老臣撑的住。” “元皓无需多言,汝乃吾大赵梁柱啊!吾等先且缓行,待义渠寻得车驾,再疾驰不晚。” “这大王~” 闻袁绍之言,田丰老迈的心也不禁触动了下,遂言道:“当多派斥候,探查身后,可有追兵。若有追兵,则遣百骑,尽执旌帜,虚张声势,伏而击之。” “元皓放心。” “走!” “阿翁,袁绍御营已是空营,只有些民夫而已。” 夏侯衡快步穿过火势渐起的营垒,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汇报言道。 而此时,夏侯渊正端坐在骏马之上,环顾四周,目光凌厉。听了长子的汇报,也没开口说话。 这让夏侯衡不禁又言道:“阿翁,袁绍必然未曾逃的多远,不若再追杀之。” “不必。” 夏侯渊眼睛一眯,望向西面,又言道:“伯权,速速去整军。前往支援敖仓的那数千人马,见中垒被焚,必然失措。吾等,可一击破之。” “诺。” “对了,派信骑告诉伯仁,立即来与吾等合击赵军。” “阿翁,敖仓那边咱们不打吗?” “打不下来,敖仓地势险要,又有近两千人防守。吾等只有不足五千众,难以下之。” “诺!孩儿这就去安排。” 夏侯衡离去后,并没有让夏侯渊等待太久。 帐下将士驱逐赵军民夫,又放了几把火后,便迅速朝着北面敖仓赶去。 同时,在看到北面敖仓和南面中垒皆有火起后,负责驰援敖仓的赵军,也一瞬间懵了。 什么情况? 他们刚从中垒出来没多久,怎么后脚就被齐军给烧了? 齐军,什么时候来到了中垒附近,他们居然没有任何察觉! 作为亲军副将的冯礼,很快就稳住了军心,全军继续向敖仓前进。毕竟大王已经在蒋将军的保护下,前往汜水关。敌人威胁不到大王的安全,他们返回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赶快抵达敖仓,保证三军粮秣无恙。 四千赵兵,仅是稍微躁动了一下,便恢复至先前的状态,朝着敖仓继续赶去。 天色将昏将亮之际,雪也是越下越大。 不少赵军将士身上,都落满了白色的雪花,浸湿身上甲衣。好在一直快速前进的他们,始终保持着运动,倒也感觉不到那么冷。 “报将军,前面发现一支部队正在向吾等快速赶来,看不清旗号,不知是敌是友。” 斥候的报告让冯礼顿了一下,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 望着四下白茫茫一片的雪色世界,冯礼也大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思考着战场的局势。 在这荥阳一带,广武城有数百人,敖仓有近两千人,剩下的就只有驻扎中垒的他们了。来者若是友军的话,那必然是敖仓的败兵。可是不应该啊,敌军既已分出一部焚烧中垒,那说明敖仓的敌军必然不多,牵招帐下两千人足以扼守。 若是敌军,那 心下暗道了一声不妙,冯礼微微颔首,紧锁着眉头,想着如何应对这必死之局。 敌军放弃了攻打敖仓,转而截击自己,那说不定攻打中垒的敌军,就在自己身后。 “张校尉,汝吾二人立即分兵,各率两千人。本将率部自东侧绕行,汝率部自西侧绕行。切记,不论本将所部发生任何事情,汝都不要管。记住把这两千人带到敖仓,汇合守军坚守待援,便是大功一件!” 冯礼的话让那张姓校尉有些不解,但也能听出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于是,劝言道:“将军,还是由某继续前行,您率部绕行。” “老张,吾也不太清楚咱俩谁会遭遇敌军。若是某遇敌,那汝便依令行事。若是汝遇敌,吾也会径直往敖仓去,明白吗?” “末将明白。” 于是,在行进间同样得到遇敌消息的夏侯尚,再得到赵军分兵的消息后,迟疑了下。 赵军分两步,自东西绕行,显然是打算弃车保帅了。 不过,谁才是帅呢? 现在攻打敖仓攻不下,叔父那边也传来消息,焚敌中垒,但并未见到赵王袁绍。所以,围歼这支赵军部曲,很可能就是他们一行唯一的功劳了。 能杀赵国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将,自然是更好啊! “走,攻杀东侧之敌!” “诺!” 夏侯尚想了片刻,当即下了决定,因为东面不远处便是鸿沟水。赵军舟船被自己焚烧泰半,这部自东侧绕行的赵军,根本没有退路。而自西侧绕行的敌军,却可以继续向西面退走。 在冯礼身后数里之邀的夏侯渊,也很快得到赵军分兵的消息,不由感叹了一句赵将皆非庸碌之人。 而后,夏侯渊也选择了与夏侯尚相同的决定,围杀想要从东面绕行的赵军一部。 地势所导,择之所取。 天色初亮后。 冯礼听着斥候的汇报,不断的向率部向东侧后退,没有再贸然前往敖仓,与敌军交战。 现在的情况就是敌军选择了围杀自己所部,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以方便另外两千人安然无恙的前往敖仓了。 多了两千人马,敌军就算是有两万人,短时间内也拿不下敖仓了。 更何况,根据先前广武城所报,齐军只有一万人而已,呵呵 卯时末。 局势对于赵军很是不利,斥候已经与先前所探敌军斥候交手,而南面也有齐军出现,攻打中垒的齐军赶上来了。 辰时中。 斥候连连后退,齐军旌帜已经出现在目光之中了。 旃然水,鸿沟的一条分支,可直达荥阳。 而荥阳、敖仓、广武、虢亭,皆在旃然水、鸿沟水以及大河三条河流所形成的一个包围圈之中。 此刻,冯礼就驻足在旃然水西侧两里之外的一座略微凸起的土坡上。周围便是奔走了一夜的两千将士,分列三阵,护持在左右。 已经没有退路了,旃然水上并没有己军舟船,他们已经走到了绝路。 而两部齐军,一自西北而来,一自西南而来,正冲己军左右两翼。中央的那片空荡区域,很是诱人。但越是诱人的地方,越是更加危险。 “将士们,赵王已安然无恙,敖仓亦是无恙。时不过午,必有援军相救,坚守待援,准备御敌!” “嚯!” 冯礼的鼓舞,只能说是让赵军将士们有了一丝拒敌的心思,可仍旧无法弥补赵军所处的劣势。 夏侯渊与夏侯尚也很快合兵一处,同分三阵,各分千人攻冯礼军两翼,余者直趋中军。 同时奔走了一夜,甚至齐军在体力上的消耗,比赵军还要大。 但齐军有五千余人,而赵军只有两千人不到。 白雪皑皑,覆没三江。 两群身着秋装的军队,在这旃然水侧,摆开阵列。 随着鼓号骤响,一阵阵喊杀声亦是相应而起。 ———————————— 同时,酸枣城上,千余齐军将士,望着恢弘壮阔的赵军阵列,亦是悲戚四起。 雪还在下。 却拦不住那两万赵军的脚步。 甚至,在大雪的衬托下,这两万赵军比起前日似乎更加无畏。 “攻~城!” “嚯!” “准备御敌!” 战火一触即发。 无数扛着简易云梯的赵军将士,踏着厚厚的积雪,飞快的靠近酸枣城墙。 高耸巨大的攻城器械,在雪地上,行进更加不便。当将士们架上云梯,开始攀登城墙之际,巢车、攻城云梯,还在二百步外,使劲的往前挪移。 “杀!” 早已耗尽弓矢的齐军,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军士卒攀登城头,与他们展开白刃战。 不过,这城头,赵军也没那么容易登上。 每每有人欲翻过女墙,跳上城头,就会被齐军将士,以刀戈相向。 酣战半个时辰后,赵军不少将士始终未曾登上城头。 但巨大的巢车已经抵达,浑厚的身躯靠近城墙后,宽阔的挡板轰然落下。早已准备就绪的二十多名赵军将士,当即高吼一声,朝着面前的十几根戈矛冲去。 长兵刺穿一具具身躯,却拦不住源源不断涌上的赵军士兵。 西城头上,很快就接连传来噩耗。 数架巢车所在,皆有赵军登上城头。 最关键的是由于巢车的防守失利,攀登云梯的赵军也有不少人趁着空档,占据城头一角。 身在门楼观战的徐翕,当即怒喝一声。 “亲军分左右,驰援两侧。” “诺!” 这是齐军最后的一支生力军,也是最精锐的将士,人数只有二百人不到。 “杀!” 亲自领队的徐翕,一剑捅穿一颗刚从女墙露出的脑袋,而后继续阔步前行。 百余人的加入,对于战局的影响,并不大。 因为赵军此次是全军出动,兵力越多,也就代表着承受伤亡的能力越强。 死了千把人,对于千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大,可是对于一万人来说,只属于正常。 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顺着云梯和巢车,接连不断的跳上城头,与齐军展开厮杀。负责西城的五百余齐军将士,也逐渐开始放弃一段段城头。 最终,随着上城的赵军将士超过齐军将士后,城头的争夺已经再无悬念,只剩下时间问题。 “城破了!” “城破了!” 不知何时,一声声欢呼,突然响彻了西城。 声音的源头,并非来自西城,因为徐翕虽率众退到了门楼左近,但城门仍旧在他们的掌握之下。 “将军,南城破了,攻打南城的赵军,已经入城了。” 一名军吏捂着腹部,迅速从城梯登上门楼,来到徐翕面前,无奈的吼道。 徐翕眉头一皱,言道:“传令下去,退守门楼,三军死战!” “诺!” 西城残余的齐军将士,迅速开始向门楼退去,赵军紧随而至。 而到了门楼左近,齐军的抵抗也愈加顽强,赵军久攻不下。 半个时辰后,自南城入城的赵军各部,纷纷抵达西门楼内,打开城门,使得更多的赵军士卒,进入城内。 而东、北两面城墙,也很快传来捷报,各军入城。 酸枣城,只剩下一座西门楼,尚在百余齐军的手中。 城外观战的吕威璜、何茂二人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守军主力已经被歼灭了,剩下的一座西门楼,要不了一两个时辰,也能拿下来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快骑飞马来到大纛之下。 而后,直上帅车,扯开亲卫的阻拦,来到吕威璜身前,在其凛怒的目光下,附耳言道:“将军,垣雍大营飞马来报,昨夜敖仓被焚,御营状况尚不得知。” “什么?” 吕威璜虎目一瞪,凝视着信骑,低语道:“消息可曾外传?” “仅小的与将军知之。” 信骑也是胆大,只不过那迷茫的目光,依旧透漏着其心中的恐慌。 “下去!” 吕威璜摆了下手,示意其先退下,而后阴沉着脸,抬头凝视着西城门负隅顽抗的齐军。 敖仓被焚,御营状况不明。 怎么会这样? “吕兄,出了何事?” 在帅车下的何茂,也当即下马登上帅车,来到吕威璜身边。 吕威璜摇了摇头,小声道:“方才信骑来报,敖仓被焚,御营状况不明。” “这” 何茂神色大变,不敢置信。 “如今天寒,昨夜又落了雪,不可能是走了水。” “嘶~吕兄的意思是齐军?可是,哪里来的齐军?” 何茂疑惑一问,随即似乎就想到了什么,不禁抬目眺望东北方向,言道:“不妙啊,吾等是否立即撤军?” “来不及了,齐军既然有一部都杀到了敖仓,那曹操肯定就在附近不远了。何兄,汝速速入城,整合各部,坚守余下三门。吾这边继续攻打西门楼,希望能在齐军赶来前,占据酸枣。若依城坚守,足以支撑到淳于将军赶来。” “那敖仓那边怎么办?现四下无兵,后方空虚至极啊。” “先保住咱们这两万人,与淳于将军汇合后,再说他事。” “唉~那某先入城了。” “速去!” 何茂一走,吕威璜便下令身旁预留的三千余将士,就地列阵,准备迎敌。同时,传令西门楼各军,速速歼灭残敌。正在入城的部曲,加快入城。 “快看,大营起火了!” 第1098章 破酸枣 望着身后大火冲天的营寨,以及不断传来的惨厉声。 吕威璜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齐军是如何绕到了攻城大军的耳目,跑到了后面的大营处。 现在,怎么办? 敖仓被焚,营寨又被烧了。 即便他们剿灭酸枣城内的残敌,占据酸枣城,可没有粮秣,连两天都撑不下去。更何况,小小的西城门,仍在负隅顽抗的齐军手上。 而四周,已经可以望到齐军漫山遍野的旌帜了。 “准备迎敌!” 吕威璜大喝一声,号令身旁的数千将士,准备迎战齐军,为攻城的主力部队争取时间入城。 要知道,此刻尚有众多的将士,还在从城门处往城内涌去。若是被齐军衔尾掩杀,那就真的是三军大溃之局了。 令下后,吕威璜又冲着身旁的亲卫道:“速速入城,告知何将军。若本将所部抵敌不住,立即关闭城门,坚守待援。” 亲卫刚拱起手,准备应诺,话音未出,便又闻吕威璜说道:“还有,立即派信骑,火速传讯淳于将军。曹操主力尽在酸枣,吾军刚下酸枣,大营被焚,粮秣尽失,请起速速来救。” “诺!” 半个时辰后。 一部齐军身套白衣,手持戈矛,维阵前行,出现在吕威璜的目光之中。而其后,众多常服的齐军在飘雪中仍旧若隐若现,无法估算其具体兵力。 看到这里,吕威璜哪里还不明白,齐军是如何避开了己军斥候的侦察,杀到了大营位置。 不过,齐军的行径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啊。 既然曹操主力已至,缘何迟迟不近前来,反倒是在后方故弄玄虚? 莫非,见酸枣已失,想要诱己出战? 不是没有可能,自己所部虽说攻城伤亡不小,但现在起码还有一万五千可战之士。即便粮秣悉数被焚,然将士们随身携带的口粮,足以支撑三天时日。 齐军来攻己部,必然求以速胜,而后再迎战淳于将军主力。 当然,也有可能齐军来的人真的不多 吕威璜望着远处的齐军,不禁陷入了沉思和犹豫之间。若此处齐军只有一部人马虚张声势,那说明曹操主力可能在等待着淳于将军的到来。当然,也说不定去攻陈留外的车骑将军所部了。 “来人,分别派信骑传报车骑将军和淳于将军,齐军在酸枣城外虚张声势,请二位将军小心行事。” “诺!” 又是十几信骑发出,短短时间,赵军信骑已有百骑尽发。 但齐军似乎一点都不着急,除了那区区四五千人列阵于两里开外,其后仍旧是那般旌帜乱舞。 “哼~” 吕威璜冷哼一声,回头看了眼酸枣西城门,上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少了。 齐军再不动的话,那自己可就要入城了。 “将军快看,齐军有人出阵。” 亲卫一呼声,引得吕威璜折目望去,只见几骑飞马而来,高举白旗。 吕威璜眼角一眯,问道:“斥候可有何消息?” “回将军,斥候已经加大搜索范围,东、北、南三面十余里内,皆未有齐军埋伏。不过西面已为齐军斥候封锁,难以越过查探齐军具体兵力。” “刺奸司呢,从昨夜到今日,齐军显然是谋划了非常久,刺奸司难不成一点消息都没有?” 齐军昨夜烧敖仓,今日又焚自己大营,显然是有过详细的计划。而且,齐军主力早就不在大河边了,几万人的行动,刺奸司没道理得不到丝毫消息啊。 “军中刺奸司探子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指示。而且大将军攻楚地,刺奸司不少人手都调去了汝南一带。其余人也都在跟周国的调查司作纠缠,最近他们在昌邑,也被齐国的校事抓了不少人。” “唉~” 吕威璜长叹一声,言道:“让齐兵过来,本将倒要看看,齐王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诺!” 入赵阵的几名齐军骑兵,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直抵吕威璜大纛前。 “见过赵国将军,在下奉吾王号令,来与将军做个交易。” 齐使看起来带着几分文弱之气,应当是军中文吏。 不过,吕威璜不会关心这些,于其言道:“齐王在阵前?那请齐王出阵,与本将阵前一叙可好?” 带着微笑的吕威璜,心中的打算自然不是像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齐使亦是相会一笑,言道:“赵国将军,齐王乃居帝王列,与赵王等位。若要阵前相叙,那恐怕将军要先把赵王请过来啊!” “嗤~本是袁氏之臣,背信弃义,行反逆之举,也妄想与吾王等列?笑话!” “将军本是沙场大将,不成想亦如本使一般,逞口舌之利,哈哈哈” “尔!” 吕威璜虎目一瞪,心中火气猛然腾升,但随即就压了下去,言道:“罢了罢了,本将可非一区区文吏。哼,说,此番前来,有何事哉?若是劝降之语,那尔还是末开口舌了。” “在下知将军忠义,自不会妄言。此番奉吾王之命,欲以将军营内数千伤兵,来换得酸枣城内吾军残部。” “嗯?” 吕威璜凝视着齐使,这招有点黑啊! “酸枣城已下,城内齐军尽皆死矣!” 一句话,吕威璜算是拒绝了齐使之请,但心里也暗自提防着,打算稍后好生准备一下。 齐军不能置换城内之人,必然杀伤兵以泄愤,更会大肆作出不利于己的宣扬。若是处理不当,军心必然不稳。 可同样,若是和齐军做这笔交易,自己也不好受。 那可是五千伤兵,本来在营内就挺影响士气的。若是让他们入城,不仅需要分出口粮给他们,更是对军心有些巨大的损害。毕竟,他们接下来的困境,可不是那么好摆脱。 闻其言,齐使眉头一蹙,看了眼吕威璜身后的西城门楼,似乎仍有厮杀之音。但吕威璜既然如此说话,那说明其已打算放弃那些赵国伤兵了。 既如此 “将军不施仁义,恐难以继续带兵啊!” “哼,慈不掌兵!” “那将军就拭目以待,告辞!” “慢走不送!” 齐使回到己军阵后,来到了蔡阳身侧。 齐国老将蔡阳,一见归使这般神态,便忍不住叹了一声,言道:“吕威璜不答应?” “唉~” “哼,小儿。可惜了徐翕啊,一颗好苗子。派人传讯大王,酸枣已被赵军占据,徐翕将军业已为国尽忠。再命人给本将拉出一千赵兵,顶在阵前。西门楼上厮杀一休,杀千人为徐将军践行!” “诺!” 比狠辣,年老成精的蔡阳,比之吕威璜更甚。 片刻后。 驻足观望酸枣西门楼的蔡阳,便看到了上面己军玄色大旗落下,换上了赵国火红的赵字大旗。 见此,蔡阳感怀的摇了摇头。 徐翕是这场战争中,第一位阵亡的齐国的大将,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古来征战,将军百战死,何有惧哉! “杀!” 手掌一压,伴随着口中吐出一字。 身侧亲兵便策马赶至阵前,与前军校尉传达军令。 军前校尉看着阵前跪在地上的千余赵国伤兵,或有断臂残肢者,或有腹背披重者,但无一例外,他们身后都伫立着一名齐军士兵。 手中的环首刀,搭在赵国伤兵的脖颈间,冰凉的刀刃,透彻入骨。 可赵国伤兵无一惧者,他们本就活不过两三日,早点死也就能早点摆脱伤痛的折磨。 “杀!” “杀!” 随着环首刀逐渐抬起,再轰然落下,一颗颗首级飞落在地,残余的躯壳在抽搐了几下后,亦是倒塌在地。 而后,数十名齐军骑兵,纵马上前。 手中戈矛,插住一颗首级,高举在上,扬马奔至赵阵之前,高呼吕威璜残暴不仁,不愿置换降俘,遂使千人受刑。 齐军的举动,的确对赵军产生了不少的影响。 人类,总是会对弱者产生莫名其貌的同情,而后激发出兔死狐悲的情感。 众多赵国将士对此,皆生悲愤之情。 更不用说不少人,与被齐军俘获的伤兵,还有乡邻亲朋之关系。 然而,吕威璜却不为所动,一边以复仇之言鼓舞士气,一边以齐军暴虐来削弱对自己的不利影响。 可是,他却一直不敢下令,出兵与齐军交战。 还是那一点,不知道曹操主力究竟在什么地方。眼下之状,贸然出击尚不如坚守酸枣。 毕竟,齐军主力即便是想要伏击淳于将军,那还有车骑将军所部,可以来援。甚至,只要确定齐军主力不在酸枣,自己都能率军杀出去。 而且不需要两天时间,这一切都会明朗! ———————————————— 天色渐昏。 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依旧飘荡着漫无边际的雪花,将白日间的杀戮尽皆隐匿在美丽的冰雪世界之下。 酸枣城外,一具具躺伏在地的尸体,也成为了这白色世界中的一份子。 吕威璜已经率部退入了城内,一边眺望着城外,一边组织人准备守城物资。齐军也退走了,似乎想要修缮自己原本的大营,来充作临时营地。 但是,这部齐军身后那些乱舞的旌帜,也是相继后退,使得自己还是没法得到那些旌帜究竟是伏兵,还是虚兵。 “传令下去,夜色一落,让斥候全部出动,务必给本将探清敌军究竟有多少人。” “诺!” “何兄,城内情况如何,可有缴获齐军粮秣?” “唉~有倒是有一些,能让咱们多撑个日。不过,吾担心淳于将军那边啊!那可是六万精锐,若是出了问题,整个河洛一带,吾军都很难再对齐军形成压力了。” 何茂的担忧,又何尝不是吕威璜的担忧。 打到现在,可以说己军在兖州战场上,算是落了败了。 他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大王,甚至都不知道大王是否安然无恙。不仅如此,与南面车骑将军的联络,也从昨夜断了,情况不明。与淳于将军的联络,更是如此。 “哼,曹操奸诈,吾等失了策啊!” “唉~” 两人一言一语间,夹杂着长短之叹。 而此时此刻,敖仓之东南方向。 牵招看着四下战场,以及那高高竖起的将旗之上,还有那颗插在旗尖上冯礼将军的首级,亦是皱眉暗叹。 随即眺望着东方白茫茫的世界,不由叹道:“齐王还真是深藏不漏呢!” 吕威璜、何茂能看到的事情,他牵招又如何看不出来。先以奇兵袭敖仓,惑中垒诸部之心。而后分兵直捣黄龙,不得逞之后回兵合师攻救敖仓之兵。如此一来,敖仓、中垒大火,势必导致不明所以的前线各部,人心惶惶,指挥失措。 大王现在退往汜水关,想要重新组织起指挥全局,起码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而这两三日,就是齐军的目的。 现在就看吕威璜、淳于琼、文丑三位将军,能否撑过这两三日,等到御营组织起与各部的联络,等到局势明朗了。 “报~启禀校尉,程奂将军率精骑已至十里外,正在往敖仓赶去。” “噢,吾等速速回敖仓,请程奂将军前来一会。” “诺!” 收敛了下冯礼的尸首后,牵招便命部下返回敖仓。至于那些将士们的尸体,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 未至敖仓,程奂便已率领精骑主力,与牵招所部碰了面。 两人也很快谋面,各自见礼。 “子经是说齐军在午时左右,便渡鸿沟水向东去了?” 程奂皱着眉头,目光眺望东方。若是如此,自己往敖仓多跑了十几里地啊,平白浪费不少时日。 “应该没错。” 牵招肯定一句,继续说道:“末将在敖仓,始终未见齐军折返,那必然是败了冯礼将军后,就地渡河向东了。” “子经说说,这部齐军会去哪里?” “酸枣和陈留皆有可能。” “酸枣、陈留?敌军具体有多少人,若是不多,那本将便分兵驰援吕将军和车骑将军。” “将军不可。眼下局势不明,齐军主力虽说大概率在酸枣一带,但陈留也有曹仁的数万之兵。齐军此番动静甚大,将军切不可再冒险矣。” “那子经且说说,如何是好?” 程奂拧着眉头,看向牵招。 说来自己也是无奈,今日一早得到中垒飞马求救,便当即率众赶路。整整一天,吃喝都在马上,好在赶到了敖仓。 现在却发现齐军又不见了踪影,甚至连接下来如何行事都没有个明确的军令。战场模糊不清,让人摸不到头脑啊! 牵招也是微微颔首沉思,稍后才略带着不确定说道:“将军,或可直击酸枣。若齐军主力皆在,则牵制其部即可,淳于将军便会安然无恙。若齐军仅有一部兵马,那则攻破之。而后,请吕将军率部退回垣雍大营,固守阴沟南北。将军则率精骑南下,驰援车骑将军。若车骑将军已败,则率部于中牟一带牵制曹仁所部。” “不若先救车骑将军?还有淳于将军,难道不管不顾了?” 程奂一语,直道心中忧虑。 然而牵招却是摇了摇头,言道:“将军,现在只能尝试救吕将军所部了。车骑将军和淳于将军,恐怕来不及了。” “这齐军攻势如此迅猛?” “当然,齐王非庸碌之辈,岂会给吾等几日反应时间。敖仓一动,那说明其余地方也都会在两日之内发动进攻。如此,吾等根本来不及联络诸部,便会被齐军逐个击破。这,便是齐国的战略部署了。” “也罢,那本将便听子经的,先救吕威璜。事不宜迟,本将先率部去了。子经,汝这边看好敖仓,保住大军粮秣,汝便不会有什么事。” “程叔放心,侄儿明白。” “嗯~” 第1099章 交错 城外的曹军阴魂不散,成为了吕威璜和何茂心中的一根尖刺。 倚在城头,明显可以看出城外曹营的规模又大了不少。或是曹军连夜扩营,虚布声势。或许是真的有别部曹军赶至酸枣。 但一切归于终,吕威璜依旧不认为曹操会将自己所部作为主要目标。相比之下,正在回程中的淳于将军所率主力,更加有战略意义。甚至,曹军包围陈留城外的文车骑所部,在整个中原战局上的作用,也比拿下区区酸枣来的强。 然而,吕威璜所想,也基本上正是曹操等人所想。 曹营内。 夏侯渊和蔡阳两人正坐在大帐内,旁边夏侯衡、夏侯尚二人拄剑侧立。 “老将军,徐将军的尸首还在那吕威璜手中?” 一连两天一夜都在奔行的夏侯渊,休息了两个多时辰后,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精神劲。虎目射出精光,凝视着帐帘。 在帐帘外,辕门正对着的便是酸枣西城,也是徐翕最终战死的地方。 老将蔡阳沉着脸色,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夏侯渊也不再提及此事,遂改口言与夏侯衡道:“衡儿,集合部曲,准备出发!” “诺!” 夏侯衡闻声应诺,夏侯尚亦是紧随而出。 倒是蔡阳眉头一凑,问道:“妙才,汝部奔袭数百里,这两日又来回攻战,是不是先好生休整一番。大王那边部曲尚有近四万众,出其不意,足以成事。” 闻言,夏侯渊摆了下手,笑而言道:“老将军不必担心,渊正值壮际,不碍事。至于吾帐下将士,渊亦信得过。何况,多了四五千人,此战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嗨~” 蔡阳大叹一声,道:“可惜老夫年纪已长,经不住这般奔波,只能带着老弱之众,牵制赵军一部。” “老将军莫要小觑于己,少了吕威璜这两三万人,吾等也才有机会与淳于琼一战啊。待解决掉淳于琼,再归酸枣,取吕威璜首级,祭奠徐将军。” “好!那老夫就在这预祝大王及将军,马到功成,凯旋而至!” “某先告辞了,老将军保重!” “妙才途中小心!” 天色虽亮,但夏侯渊却是带部从营后向西行进,待转东向。 绕了不短的路程,可也使得自己所部未被吕威璜派出来的斥候给发现。 …… 这边夏侯渊方刚率部行不过半日,于燕县的曹操所部主力,便已汇聚起来,开始向东北四十余里外的瓦亭前进。 此时此刻,虽说西面荥阳那边的战报还没传至大营。但酸枣被破的消息,已经蔡阳处传到跟前。 再者,原本留守在白马渡口的赵俨、许诸二人也已过了燕县。所以,淳于琼不出所料应该知道了自己主力大军并不在白马了。 白马周遭坦荡无余,包括瓦亭也一样如此,与其说设伏,倒不如说是以逸待劳。当然,自己并非没有胜算! 望着源源不断从四周汇聚而来的部曲,曹操凝视着东北方向的瓦亭,神色颇有凝重。 这一仗并不难打,难得是后面怎么打! 袁绍失策,四面分兵,给了自己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但是,吃了这么一亏之后,赵国上下势必收敛骄纵之心,正视于己。 那时,南面有颜良大军扰乱徐州,西面赵军重整旗鼓,北面袁谭也势必将加大攻势。再算上齐国内里之忧,一场胜仗根本改变不了局势啊! “大王,各部已经就发,中军当行了!” 荀彧驻足在曹操身侧,目光未曾偏转,一直都在观察着王上的一举一动。也许这一仗无法彻底改变大局,但总能改变齐国上下愈加艰难的局面。 曹操猛然醒神,皱着眉头狠眨了两下眼皮,深吐一气,冲着身旁的典韦压手言道:“中军即行!” “诺!” 身形雄阔的典韦,拱手闷声应下。 随即,中军大纛先动,曹操等人亦换乘战车,紧跟大纛侧。 如后,各军依次进发,直奔瓦亭。 而瓦亭北二十里处,一座宏阔的大营屹立在白马与其之间,一个适中的位置。 营中大帐内。 淳于琼端坐在上座,左右两侧伫立着几名河北大将,而中间一名小卒,正气喘吁吁的饮着水,滋润着干燥的喉咙。 一碗凉水下肚,信骑这才喘着粗气,拱手言道:“将军,小的奉吕威璜将军之命,传荥阳、敖仓之迅。大王行营被焚,敖仓亦是火势冲天,身在酸枣尤可见之。” 话音一落,帐内几员大将的眉头都瞬间拧了起来,但没有人急着说话。 淳于琼面色只是微动了一下,而后问向于其:“此乃何时之事?” “三天前,小的后面应该还会有兄弟快马来报。” “嗯,本将知晓了,汝先下去休息!” “诺!” 信骑一走,帐内的氛围立马就变了。 苏由抬步侧身,拱手向淳于琼,言道:“将军,先前黎阳守将来报,曹军于白马渡的营垒,已是空无一人。那曹军主力,很有可能已是奔向洛阳战场,吾等要不要迅速拔营,驰援大王?” “不能着急,不若且稍等后续信骑之迅。” 旁边马延当即开口说道。 苏由回身凝视马延,说道:“马将军认为此信骑,可能有诈?” “应该不会有诈,两天一夜,快马足以从酸枣跑到大营。不过,曹军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大王御营所在,必然兵力无多。而御营兵马不少,又背倚汜水关,敖仓亦有一校之兵,断然无皆损之说。” “马将军所言不差,况且吾等等上一上午又能如何?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待到大军赶过去,又是几日功夫,区区半日改变不了局面。” 马延说完,淳于琼也点头认可言道,突然之间似乎谨慎非常。 “对了,苏将军,斥候可有什么消息?尤其是从白马渡口撤走的曹军主力!” “回将军,斥候只是发现了大军行进的踪迹,并没有发现曹军主力所在。如今,斥候已经在往燕县那边去了。” “嗯好~” 淳于琼点着头,神态有些轻松写意,似乎并未把曹操放在眼里。 随而目光一闪,疑惑的问向苏由:“周军那边是不是已经开始攻打洛阳了?” “回将军,已经有十余日了。不过洛阳城坚,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由有些迷糊,摸不清淳于琼在想什么,毕竟距离太远,即便是洛阳那边出了何事,他们也颇有些鞭长莫及啊。 但接着苏由又想到了一事,继续言道:“对了将军,昨日黎阳守将奉审君之命,传来了河东周军的举动,说是周军近十万兵马,已经出兵。其中一部自箕关出,应是一军兵马,直取轵县。两军出永安,直奔界休。余者出离石,直奔平周。另外,北面轲比能和周军第二骑兵军的举动,似乎意欲攻雁门,配合其余周军,对并州形成包围之势。” 淳于琼听完,不禁嚯了一声,笑言道:“嚯,这周国的野心倒是不小啊。面对吾大赵三十万主力,竟然还兵分两路,想要把并州、河洛全吃了。” “野心虽大,但周王德不配位啊!哈哈哈……” 苏由也不禁嗤笑一声。 帐内几人也是各作神情,但总有人理智尚存,言道:“周国也出动了近二十万大军,还是得小心应对啊!” “不错,王将军此言甚是。吾大赵虽以雷霆之势,破灭楚国社稷,尽亡其军。但眼下,尚有齐军十余万牵制,周军之战力又久负盛名,不可小觑啊!” “关凉男儿虽负盛名,吾燕赵男儿也不逊于彼。大王御驾亲征,四海所望,周王何以凭拒。此番南下,吾大赵必将勘定中原。待来日,南望荆吴,一统六合。” “彩~赵将军此言,大壮吾等心气哉!今时大王亲征,御吾等鹰犬,邀狩鸟兔,猎物未绝,吾等仍需勉力,以成大王帝业。” “吾等共勉之!” 帐内众人的异口同声,将这一场不足为道的议事落下帷幕。 然而,随后接连而至的十几支信骑奔来,让淳于琼帐下几员大将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善。 所在荥阳的大王御营确实被焚毁,敖仓也的确生了通天大火,不过好在只是附近运输粮秣的船只被焚。但是,方刚拿下酸枣的吕威璜所部,随即便为曹军所困,粮秣紧缺。 夜晚的赵军营垒,灯火通明,中帐内散去的诸将再度聚集在此,凝重着神色,等待着淳于琼的决定。 淳于琼亦是愁眉苦脸,因为吕威璜那边无法确定曹军有多少兵力,自己至今尚不清楚曹军主力身在何处。尤其是在知道曹军主力早已从白马撤走之后…… 莫非曹孟德的主要目标,并非是自己所部,乃是吕威璜所部? 淳于琼眯着眼睛,回想着从荥阳出发时,田公和许子远的孜孜叮嘱。 打一开始,曹军攻黎阳,本就有些出乎意料。因为,曹军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渡过大河,所以曹军的目的就不得不引人细思。 自己率部快马加鞭,直奔白马,甚至都未等眭元进那边拿下酸枣。这样一来,自己犯下分兵冒进的大忌,麾下又只有六万之众,可谓是给足了曹孟德机会。 但是,如果他曹操将目光放在吕威璜将军身上,那自己只怕就要提前考虑下一步了。 眯着眼细思了片刻后,淳于琼抬起手来,敲着身前的桌案,慢吞吞的说道:“苏将军,黎阳那边的船只准备多少了?” “约摸三百余艘,可载万人左右,逆流而上的话,足以驰援大王。” 苏由带着狐疑说道,因为船只的准备并不是从今日开始的。早在黎阳那边传讯白马无曹军后,淳于将军就已经安排此事了。而现在…… 看来这一番事,大王和淳于将军并非没有准备啊~ “嗯~这样,苏将军,本将予汝百艘船只,领汝本部兵马朔河而上,协助眭元进所部突围。不论如何,能带回多少兵马回敖仓,就带回多少人,明白吗?” 淳于琼目光一凛,下定主意,与苏由说道。 苏由眉头皱了下,随即拱手应声:“诺。将军放心,末将定助吕威璜将军突围。” “马延!” 苏由应声后,淳于琼当即又看向马延,言道:“率汝部将士留守大营,多布斥候,虚张声势。若曹军主力来袭,能守则守。不能守,退保白马。” “末将得令!” 马延同样是一脸迷糊,听将军的意思,莫非曹军主力要主动来犯他们? “其余诸将,各率部曲,连夜出营,赶往白马津。一切辎重粮秣,皆无需携带,只管披甲执刃。” “末将等领命!” 几人先是应下军令,而后才有人斗胆相询:“将军,吾等缘何去白马津?舟船不足,难以渡大军直奔荥阳一带啊?” “王将军不必多问,数日后,尔等自见分晓。此际,只需依本将之命行事即可!” 淳于琼也懒得跟众将解释太多,到时候不需要自己去说,他们自会明白田公和许子远的用意。 这一仗,大赵必胜无疑! 第1100章 急攻 “将军!” 帐外一声急唤,使得正在穿戴甲衣的淳于琼,不得不顿了下来,冲着帐外轻言道:“进!” 帐帘一掀,王门快步入帐,来到淳于琼身前,拱手言道:“启禀将军,前往燕县探查的斥候有消息了!” “噢~” 淳于琼目光一闪,促声问道:“有何发现?” “回将军,虽说没发现曹军主力。但斥候言,燕县四周皆有军队停留的痕迹,广布方圆。依末将猜测,曹军主力应当就在附近。” “不!” 王门说完,淳于琼便摇着头,眯着眼睛,缓缓道来:“此刻,曹军主力应该在往吾等大营赶来了。不过,这曹孟德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王将军,速去告诉马延将军,今夜定要小心。事若不济,便速速退往白马津渡河回冀州。另外,让诸部立即出营,不得有误。” “诺!” 王门拱手一应,折身退下。 待其离去,淳于琼也迅速系上披风,戴好兜鍪,快步出帐。 行止于辕门处,几名统兵大将已经在恭候了。 淳于琼也不多言,直问道:“苏由将军所部全部离营了吗?” “回将军,苏由将军所部五千余人,已悉数离营。目前王门将军所部,正在出营。” “让其余部曲也立即离营,后营民夫留些人马在营,余者皆往白马津。” “诺!” 兵马五万余人,民夫四五万余,近十万人离营,注定不是短短片刻能完成。即便是赵军把营寨多拆出十余处寨门,依然无法大幅加快出营的速度。 反倒是同时出营的部曲过多,再加上那些毫无纪律性的民夫,使得诸多部曲甚是混乱。多有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唯有跟从着附近的部曲,一同往北面而去。 也得亏诸多将士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要前往白马围杀曹军主力。故,乱而不炸。 可惜,刚刚赶到瓦亭一带的曹操,可不知道此刻赵军营寨是这般混乱法。 瓦亭,春秋卫国瓦邑,很古老的县邑。但随着岁月变迁,旁边的燕县都衰败的空无人烟,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瓦亭了。 若非白马尚有白马津渡口,具备一定的战略意义,说不定白马的百姓,也早就跑光了。 领着数十骑,掠着夜色,曹操来到了瓦亭的古城垣下。 不足一人高的低矮墙垛,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就是这围绕了一圈的低矮城垛,却是里面一二百间民居最好的防护。 只不过,黑漆漆的庄子,显得那么幽深寂静。 曹操看了会里面的庄子,摇头与身旁人叹息道:“文若,去岁时,孤还记得这瓦亭尚有几十户人家?” “唉~赵王携大势南下,欲并中原,吾等尚且犹敢行步唯艰,更遑论这些百姓。不过,等大王击败赵王,逃离的百姓自会归来。” 荀彧一番话,倒是让曹操苦笑了几声。 “文若缘何如此相信于孤乎?赵国之势,能力敌者唯周国尔。孤,也不过是奋力一搏啊,胜负未可知也!” “无他,唯与大王可神交也!” “哈哈哈……” 荀彧两句话说的曹操心里倍生慨气,由心而乐。 不过,舒缓了心情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斥候那边可有消息了?” “还未传回消息。淳于琼大营距离瓦亭不近,约摸到后半夜才会有消息了。” “各部曲呢,可都隐匿起来了?” “都到指定位置了,不过天色一亮,躲不过赵军斥候的探查。” “无妨,吾等又不是奇兵。说到奇兵,文烈他们也该快到了!” “最迟天亮就会赶到附近,耽误不了这场大战。” “呼,走,且回去。现在,就看天命与孤否!” “诺!” 几十骑,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 …… 子时刚过,曹军斥候便报回了一个消息。 赵军营寨就在瓦亭北二十里处,营垒广布,灯火通明,并没有任何动静。 曹操和荀彧微皱了下眉头,本以为找淳于琼在得到荥阳那边消息时,会心急南下。没想到这厮,居然沉住了气,丝毫没有动静。 “昨日清晨吾等便到夏侯将军的战报,淳于琼应该也得到了消息。看来,淳于琼想要探清吾等动向所在,再言其他啊!” 荀彧皱着眉头,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赵军探子肯定是在不停地寻找他们这数万人的踪迹,尤其是赵俨所部退走后,赵军斥候就算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燕县一带了。 毕竟,赵军是从濮水南岸的封丘、长垣一带而来。 曹操点点头,言道:“来人,传讯诸将,立即率部向北,急袭赵营。” “大王~?” 荀彧皱着眉头,凝视着刚刚下令的曹操。 曹操亦凛目相望,片刻后,言道:“文若,不博一把不行了。纵是淳于琼有埋伏,吾等也得踏进去了。再者,若是文烈及时赶到,局势未可言也!” “嗨……” 荀彧眉目缓闭,自己担心的正是如此啊。一旦中了埋伏,很可能撑不到曹休他们赶来,大军就溃了啊。 与在瓦亭以逸待劳不同,即便淳于琼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淳于琼想要回援荥阳,就必须先与他们一战。否则,几万敌军在侧,赵军怎敢轻易拉开队伍行军! 所以…… “文若,孤担心的是,一旦被淳于琼拖下去,赵军便有时间筹集船只,朔河而援荥阳啊。” 看到荀彧这番表情,曹操不得不道出心中的担忧。这是先前自己和文若、文长都没有想到的一点,却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不出所料,荀彧也是眉目一怔。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怎就忘了水路? “也罢,那当军分为二。其一袭营,其二为备。事若可行,则共击之。事若不济,则与敌奋战之,给文烈将军争取时间。” “好,便依文若之计。走,吾等边行便言之。” “诺!” 曹操率领亲卫部曲,立即开始朝着前面的路招所部赶去。 行进间,不断有信骑从大纛之下发出,奔往瓦亭附近休憩的各军所在。 小小的瓦亭方圆,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各部紧随而动,丝毫不再掩饰己军的动静,急速行军。 奔波良久的齐军将士们,也没有丝毫怨言,只顾埋头前进。 也许,天命就是如此! 凛冽北风中,黎明的日光,并不耀眼,但照耀在那巍巍的大军军阵上,却是使其宛若人皆披金甲,犹似天神兵。 曹军所奔之所,正是赵军营垒后营,而其后数百步外便是中军辕门。 “呜~” “曹军来袭,速速备战!” 伴随着一声声的号角声响起,寨墙上留守的赵军军卒,也在向营内示警。而庞大的赵军后营,立马就骚动了起来。 营内的万余民夫,不知所措的在营中乱跑。他们并不知道淳于琼的打算,也不知道是谁来进攻大营。但昨夜自家大营的动静可不小,他们的同伴都走了一大半,更别说那些当兵的了。 “都他母的别乱,拿起刀矛,上寨防守!” 留守的一名校尉,看着四下惊慌的民夫,不由怒气上涌。昨夜自己得到军令,留守大营,谨防曹军来袭。而大军去往何处,自己也不知晓,只知道身后中军马延将军还在。 “来人,调一曲人马,守住寨后,胆敢逃往中军大营者,格杀勿论。另速去报马延将军,曹军来袭,兵马约四五万人。其余人,跟某来,组织民夫守营。” 校尉也算是身经百战,虽然不清楚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样。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全力阻挡曹军,来为马延将军争取时间。 “杀!” 校尉大喝一声,抽剑将从身前跑过的一名民夫砍翻在地,而后怒喝:“再敢逃乱者,杀!” “再敢逃乱者,杀!” 身后跟随着的几十名护卫,亦是纷纷涌入人群,在那些慌乱的民夫中,大开杀戒,又以威言震慑。 百余颗首级的落地,让四周数千民夫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虽说面部之上皆惶恐不已,但总归不再乱跑,混淆营垒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民夫,不再乱跑,茫然的等待着营内守兵的安排。 回到寨墙上的校尉,回头望着身后逐渐稳定的下来的营垒,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民夫怀有战心,后营内的兵器并不少。 万两千余人,总有不小的机会挡住曹军。 毕竟,有营垒可依。 “老刘,汝带上三百人下去给那些民夫分发武器,组织他们上寨守营。” “没问题。不过,校尉啊,这些人恐怕顶不上多大事啊。” 刘姓军吏皱着眉,苦着脸,心中甚是担忧。 校尉长叹一声,言道:“唉~总比没有人来的强。等会看看马将军的军令。无令而退的话,吾等将校军吏可都是掉脑袋的。” “嗨。罢了,某先下去,校尉小心。” “嗯!” 校尉凝重的点了下头,耳边突然一震。 “咚!” “咚~咚~咚~咚” 一声鼓响,连绵不绝! 校尉眯起眼睛,回身眺望,曹军距离营寨最近的尚有近二里余,而其后诸军,多在三里开外。曹军~这么心急? 不整而攻,也是一大忌啊! “呲呲~” 手中紧压着的剑柄,缓缓前出,锋锐的剑刃,也再度出鞘。 “瞠~!” 佩剑一改前势,猛然全出,剑尖直指漫山遍野的曹军军阵,校尉大喝:“御敌!” “嚯!” 周围听到声音的将士,纷纷向前挪动了一两步,目光紧紧盯着来敌,用力的再握了握手中的武器。 “杀!” 对面的曹军,闻鼓而动,数万人皆齐声高喝,步伐不减。 三军继进,方入百步。 前军五个军阵,轰然而散,五千余人徒然加快脚步,朝着赵营杀去,喊声震天。 而其中,数十个削去枝条,绑上绳索的撞木,就是曹军攻营的唯一器械。粗糙的树皮,以及气喘吁吁的曹军将士,无不彰显了此次曹军突袭的仓促。 呆在中军的曹操凛目望着进攻的将士,虽说心下坚定如铁,但不代表自己不知道三军此刻的状态。 昨日奔行数十里,夜间休整了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又急匆匆的来攻赵营。 近四万将士,连整理阵型都是在行军途中,慢慢调整来的。攻营用的撞木,更是军中骑兵在后面砍好后,一刻不停歇的拉到军中。 此时此刻,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赵军,而是疲倦! “放箭!” “杀!” “杀入赵营,斩将夺旗!” “杀!” 第1101章 焚营借势 马延稳稳的坐在帐内,拿着一张干干净净的布帛,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而帐帘,接连不断的被掀开。 一名名信骑快步入帐,汇报着后营的最新情况。 “启禀将军,后营营墙已破三处,吾军将士正与曹军酣战,战局不利!” “启禀将军,后营守将求援。” “启禀将军,后营南门已经失守,曹军已入后营。” “启禀将军,后营民夫大溃,后营守将引其部六百余人,正在坚守后营北门,驱散溃民。” “启禀将军” 刚刚入帐的一名信骑,满面血迹,入帐后便轰倒在地。 久久神色不改的马延,终于在这一刻动了容,手中的布帛,最后一遍掠过剑锋,随手弃之。 “传令下去,让后营兵马退入中军。” “诺!” 应声而走的一名校官出帐后,马延便来到了这位伏在地上喘息的信骑,凝声问道:“某问汝,齐军后军可动否?” “不知,吾军与曹军兵力相差过甚。其前军数千人来攻,虽不能胜,但亦能守。曹军中军近万人加入战局,吾后营便已抵敌不住。其又加派左右两军冲入营内驱杀民夫,民夫大溃,吾军亦无奈何,只得退守北门,谨防民夫冲击中军。” “呼~回去告诉汝家校尉,这仗打赢了,本将亲自为其向吾王请功!”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信骑当即叩首,连声道谢。 前面十余骑请援,中军皆不发兵,而今终于发兵相救了。 “好了,汝先下去休息。” “诺!” 信骑一走,马延便大吐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冲着帐外亲兵喊道:“来人。” “将军!” “去传讯左营,做好准备。但见中军大营火起,立即行动!” “诺!” “还有,告诉中军,后营将士退回后,立即开始焚营,等待本将亲至。” “诺!” 亲卫稍退,便又听到帐内一阵长笑。 “杀!” 后营北门,随着赵军余部的撤退,数不尽的曹军将士,便一涌而上,将在外面断后的百余名赵兵杀个干净。 而后,继续向北,直奔百步外的中军辕门。 后营之中,负责先攻的前军曹兵,正在驱散赵军民夫,省的他们碍事。同时,就地进食,补充体力。 常年在战阵厮杀的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刚才所破的只不过是最弱的一个营垒罢了。 真正难攻的是赵军中军大营,是赵军左右二营。 仅仅一个后营,就用了小半日的功夫,后面攻打中军,说不定他们还要上前厮杀。 与普通将士所思考的不同,刚刚率领后军入营的曹操,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伫立在尸体遍布的营楼上,眺望着北面的赵军中军大营,以及虚影飘渺的赵军左右二营。 老曹将眉头,再紧了紧 身旁紧随的荀彧,亦是眉头凝蹙,担忧的言道:“王上,情势不对劲啊!” “呼~看的出来。赵军的反应未免太慢了,那左右二营虽说看不清,可也不应该如此寂静,都一个半时辰了啊!” “有埋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荀彧面色并不慌张。 曹操,就更不慌张了,反倒是摇着头说道:“文若,汝说淳于琼会不会跑了?” “嗯?跑了?” 荀彧猛然回头,疑惑的看着曹操,随后颔首细思。 “淳于琼手下有军士六万余众,再算上民夫,全军不下十一二万人。而今,再观赵营,规模虽有,但赵军的抵抗太诡异了。” “可仅是如此的话,大王又何以推断淳于琼逃跑之理?” “赵军势众,吾军势弱,又仓促而攻。淳于琼只要老老实实的调兵赶往后营,吾军绝然破不了其后营,赵军稳盛之局。但其全然不管后营,任孤破之,那可就是两两之开了。须知兵败如山倒,十余万人,淳于琼不会如此无知。” “这~” 听了曹操的这番话,荀彧还是不太明白,也许自己的确不善军事。 可 也许是看到自己倚重的智囊这副模样,老曹突然仰笑两声,言道:“文若莫要多想了,先应对赵军可能到来的伏击。” “唉~某这便派人通知文烈将军。” “告诉文烈,孤这次让他当虎豹骑主将,要的就是一场大胜,望其莫负于孤!” “诺!” 荀彧拱手应声,随即下了营楼。 而曹操则缓缓的闭起眼眸,闻着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无奈的微摇着头。 中了田丰的计啦! 也不知道周国那边有没有察觉,若是没有的话,恐怕后面更难打了。 “仲康,汝率一队亲卫,保护好文若。” “主公?” 许褚虎目一怔,有些不大乐意,自己是主公的亲卫,不是那荀彧的啊! “嗯?还不快去,孤这边还有典君呢!” “仲康,汝且安心护持荀君,大王这里尚有典某!” 曹操说完,另一侧一名手持阔刃巨斧的壮汉,亦言之。 许褚凝视了典韦一眼,再不言他,拱手应声:“主公安全,拜托典君了。主公,褚去寻荀君了。” “保护好文若,明白吗?” “主公放心!” “杀啊~!” 赵中军辕门,不等马延的军令传达,退守至此的数百赵兵就已经扛不住不断涌入的曹军了。 杀入辕门的曹军将士,明显士气轰然大振。 谁都知道中军,是一支军队的核心所在,敌主将、大纛悉数在此。只要杀入中军,斩将夺旗,那么再多的敌人,也将会成为乌合之众。 所以,冲进来的曹军非常兴奋,成群结队的朝着中营的中央而去,欲破赵军中帐。 追杀着赵军残部,很快打头的一部曹军,就来到了这所谓的赵军中帐。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营垒,以及那显目华丽的中军大帐,还有帐前不远的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不会错了 这里,应该就是赵军中帐。 那么粗的旗杆,也只有大纛才会用的到,其余旗帜用不上。 可, 数百名曹军将士,缓缓停下脚步,也不再去管前面仓惶而退的赵军残部,目光不断的扫着四周。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不用军吏多说什么,这些经验老道的兵卒,也能发现问题所在。 敌军大纛居然不在中帐,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口气冲杀到赵中帐外,途间根本没遇到别的赵军部曲。 “退,速退!” 人群中的军候观察了十几息后,当即与身旁跟着的两名军吏喊道。随即,又冲着身后令兵唤道:“速报曹将军,敌军中营全无一兵一卒。” “诺!” 曹军反应很快,这边军候刚下达军令,诸多什伍便结了一副防守的阵型,徐徐后退。 众人的目光,无不是在扫视着四周,警惕大作。 “嗖嗖嗖~” 然而,早就准备了一夜的马延,又岂会没有做准备。 刚退数十步,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啸声。 军候抬目一望,正见数以千计的火矢迎面而来。 “御!” “嚯!” 曹军刀盾兵匆忙架起盾牌,随即便是一阵砰砰的敲打声,直震的臂膀欲折。 军阵中的曹军军候,咬着牙,透过盾牌缝隙,朝着外面观察而去,只见正前方赵军军帐间到处都有人影闪烁。 “速退!” 中了埋伏,军候也不迟疑,再度冲着四周的弟兄呼唤道。 “火,起火了!” 侧面一名士卒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军候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两侧不少军帐都燃烧了起来,朝着辕门开始蔓延。 “这” 军候回过头来,凝视着盾缝中,来回晃动的人影,终于明白赵军伏兵没有第一时间杀上来的原因了。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果不其然! 火势一起,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喊杀声。 身在阵中,又面临火矢威胁,军候并不能直目观望四周的情势。可从喊声听之,四面八方皆有赵军啊! “军候,吾等快散阵退出去,后面马上要烧起来了。” 一名军吏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上前来,冲着军候言道。 曹军军候眉头一凛,凝问道:“后面形势如何,其余各部都如何了?” “军候,其余各部已经开始散阵速退了。吾等距辕门还有四五百步,若是慢了点,就要陷身火海了!” “散阵,告诉弟兄们,不要恋战,速退!” “诺!” 军候在一息间便做出了决定。 今日来时,便是北风呼啸,赵军设伏以待,火借风势,彼借火势,非人力所能拒。 “快撤~快撤,快!” 一阵招唤声,在阵中响起,三百余曹军瞬间散开了些,朝着后面跑去。 而自此部往之辕门,十几个曹军部曲,都开始迅速后退,希望能够趁着大火烧到辕门前撤出去。 整整数千曹军,全然没了方才的心气,只剩下恐慌和奔跑。 即便是他们的主将曹洪,也是气呼呼的乘着战马,带着亲卫径直退去。 到现在,他们也是只闻赵军摇旗呐喊,而不曾接战,更是让人怒不可遏,却无处散火。 赵军后营营楼上,曹操也正观望着北面呼啸而来的大火,以及北、东、西三面招展的赵军旗帜,面色严峻。 “哼~果然不出孤所料,设伏以待,虚张声势!” 自语一句后,曹操回头与典韦言道:“各部将校可都在后撤了?” “回王上,营内的各部已经在迅速离营了。不过,杀进赵军中营的曹洪将军所部,恐怕来不及退出来了。” “再派人去寻文若和仲康,还有告知已出营各部将校,立即整合部曲,准备再战。” “末将这便安排人去传令。” 典韦拱手应声后,再言道:“王上,大火很快就烧到后营了,还请移驾至外。” “嗯~走!” 曹操点了下头,抬步便朝着营门下去。 周围后营内,两万余曹军将士,正在各部军吏的指挥下,从破开的营墙处朝外涌去。毕竟,只靠那不到十步宽的营门,想要迅速撤出两万多人,有点异想天开。 当然,这也多亏了提前半个时辰做撤离准备,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北面火势滔天,后营诸部漫漫,然散而不混。 而营外,一直在休整的一万余众,分向东北、西北,持阵严待,谨防赵兵自外冲杀,掩护诸部出营。 短短两刻钟,大火便越过中军辕门。 同时,左营的火势,亦是蔓延至后营寨墙。要不了多久,后营左面的寨墙便会燃烧起来。 杀伤力并不大! 毕竟,赵军营寨所立之所,虽有枯草,但并不茂盛。而且火势最盛的中营,与后营足足隔了三百步。这段长的距离,大火想要顺着地上枯草蔓延至此,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甚至,能不能烧到后营也不一定。 倒是左营火势,对曹军的威胁不小。 曹洪跃马窜出营门,又奔了数十步,这才回过头来,注视后面混乱的大营。 现在左面大火已经越过寨墙,开始朝着营内蔓延。自己可以仗着战马,迅速的跑出来。可后面的数千步军将士们,就悬了啊! “将军,快走!” “嗨~走,回阵!” 曹洪恨恨的长叹一声,调转马头,朝着前面二里开外,正在整军的主力而去。 至于身后的那数千步军 各安天命! 第1102章 你来我往 熊熊烈火焚天,滚滚狼烟冲霄。 曹操居于阵中,凝望着声势渐弱的赵军伏兵,逐渐露出笑容。 而后,与身侧归来的荀彧笑言道:“孤虽不知道留守赵将为谁,但观其伏而不击,吓而不发,也算是一员良将了啊!” “~王上说笑了。吾军万余众严阵以待,余部出营亦无慌乱,彼何敢击之。不过,敌将逃不了了。” 荀彧不像曹操那般放的开,面色仍旧凝重。 营内最后退出来了不过两千多人,近三千人填进了这场火海中。 损失谈不上很大,可对于此刻的赵国来,一兵一卒都极为珍贵。淳于琼数万大军撤走,不知所踪,日后可是非常麻烦啊! “文若,别多想了,吾等且静候文烈捷报!” 曹操看了眼荀彧,安慰说道。而后又回身言道:“传令诸部,后撤扎营。” “诺!” 军令所下,曹军余部近四万人,纷纷后撤。 而赵军前营内,赵国各部曲也都纷纷归营。 入了中帐,几名校尉的面色都有些失望。纵火焚营,军借火势,只要掩杀一番,不说杀的曹军大溃,怎么着也能大胜一场。 可中途传来的军令,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理解。 按兵不动,待敌自退! 这算什么事? 那后营的留守部曲,以及数万民夫,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马延端坐在中帐内,目光只顾盯着案上的舆图,眉头微蹙。入帐的几员校尉见自家将军有所思,也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 稍过片刻后,马延这才长吐一气,抬目看向诸校,没着急说话。 而有人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将军,缘何中改军令?此番齐兵前军已成溃败之势,只要趁势掩杀,定能杀贼甚众啊!” “是啊!” 看着说话这校尉以及其余几人的面部表情,马延也是顺了一句话。随即,却短叹一声,言道:“齐军前军大溃,若是出兵击之,定然能有所获。但是,齐军后军严阵以待,中军诸部撤退也极具章法。冒然冲击,可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那将军,吾等接下来如何做?中营、后营、左营皆焚,若是齐军再来攻” “退兵!吾等的任务,只是拖延齐军的前进。现在,淳于将军那边应该即将渡河了。稍后,吾等便先退到白马,等待淳于将军军令!” “诺!” 帐内诸将皆拱手应下,无人再提及方才琐事。毕竟,都回到大营了,再过多讨论为啥不掩杀有些多余。 很快,刚刚回营不久的赵军,又再度集结,朝着北门而出。 夜色落下后,赵营内的大火减弱了不少,但高温之下,依然无法进入其中。 曹军斥候只得多跑上十来里地,从两边去绕。 赵军退走的消息,也很快传到曹操的耳中。 帐内的曹操闻讯,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荀彧等人说道:“文烈所择,甚好啊!” “文烈将军虽弱冠之年,却有勇有谋,足堪大用啊!” “长文兄所言甚是。” “” 几人一番附和后,随即便恢复了先前愁眉苦脸的模样,盯着舆图,小声的争论着。 见状,曹操也是暗叹一声,本想借此一改帐内氛围,让几位心腹幕僚休憩休憩。毕竟,他们几个可不是常年在军中奔走。从昨日下午,直到现在,都不怎么休息,再熬下去可不行啊。 “文若,汝等且先回去休息休息。待到明日,斥候也该有进一步的消息了。那时,再议不迟!” “大王,现在主要是摸清淳于琼退往何处!若只是沿河西进,那倒无甚大碍,只需加派快骑,命蔡阳将军退回陈留即可。可若是淳于琼直接进入冀州,那局势就麻烦了。” 荀彧皱着眉头,直视曹操的目光,全然不提休憩的事。 曹操暗含无奈,事实上这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只要照着舆图看一下大河两岸,就能猜出来淳于琼必是径直退往河北。然后,向西面而去 相信,田丰也绝对会如此选择。 荀彧等人,自然是也都猜测到了情况,所以脸色才一个比一个难看。 因为,淳于琼退往河北的话,肯定是要配合赵国并州兵马以及河洛兵马,攻打周国自河东而出的部曲。 而周国此时,亦是出兵旬月。洛阳那边听说已经打起来了,河东一带的周军也肯定都已经发兵攻打赵国并州了。 如此,淳于琼的数万精锐突然杀到并州战场,必然会打周军一个措手不及。 周将一旦处置不当,整个战局转瞬急变。 “不只如此!还得要再看一下南面的消息,怕就怕颜良所部,也会有所动静啊!” 陈群亦插口道了一句,眉目间写满了无奈。 曹操凝视着几位幕僚,感受着这沉闷无措的气氛,重新打起信心,问道:“诸君,局势还没有到最艰难的时候。赵国若是与周国大战,吾等亦可聚集大军,直击河洛!更何况,周军亦富有威名,胜败未可分之。” 闻言,荀彧张了张口,却及时止住,没有贸然说出来。 的确如此! 赵国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国朝也的确可以围魏救赵。 只不过,汜水关啊~ 总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埑! “好了,诸君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吾等还要赶回陈留,加紧攻势,不能让赵国的举措如此轻松。” “王上,还需急派信使,传讯周国。周国虽亦是大敌,但此下周国若损失惨重,吾齐国独木难支!” 陈群多道了一句。 曹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自己知道如何取舍。 “那臣等便先回去休息了。” “臣等告退!” 见礼过后,荀彧几人便联姎出帐。 曹操注视着众人的背影,也终于颔首长吐一气。 随即,回到案前,伫足观望舆图,满目愁容。 局势很不乐观啊! ———————————— 夜色渐深。 离营后退的赵军,正在寒夜中,迅速前行。 一根根火把,延绵数里,形成火亮的长龙,在夜色中格外显目。 军中的马延驻了下马,眺望前后队伍,呼了一口哈气,揉了下冰凉的手背,再度驭马前进。周围将校、兵士,皆缩着身子,希冀身上的冬衣能够再暖和些。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 前几天就下了一场雪,现在夜里的温度,都快赶上去年寒冬中的辽东地区了。 “将军,将军!!” 人走马行间,一阵呼唤,正顺着风钻到了马延的耳中。 马延微皱眉头,望着从行列侧奔来的骑士,直至其到跟前,问道:“何事?” “回禀将军,斥候来报,东北面发现了齐军斥候。” 信骑乘于马上,拱手言报。 马延眉目恍然一怔,随即微蹙眉头,问道:“确定是在东北方向吗?” “确定,而且都是斥候骑兵,骁勇异常。小的来时,前军斥候曲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了。” “嗯~本将知道了,尔等速速回去再探。” “诺!” 信骑应声拱手,掉转马头,再度朝着前军奔去。 马延顺势望了眼四周的黑夜,摆摆手示意候在身侧的令骑上前。 “将军?” “速去传告后军,收拢部曲,加快步伐,与中军汇合。再命人传告诸军吏,收缩队列,加强戒备。” “诺!” 这边刚说完话,马延就忽然扭头,眺望东面,紧凑眉头,倾耳听之。 微弱的隆隆声,夹杂着寒风入耳,但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身在幽州数载,这声音,别提多熟悉了。 “敌袭!列阵迎敌!” 马延促然撕开喉咙,大声的冲着周围将士吼道。 “将军?” 显然,还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可能都没能在呼啸寒风中,听到骑兵前进的声音。 “速去告诉马安,集结中军,列阵迎敌。其余人,准备作战,有敌骑奔袭!” 马延再度吼喝一句后,身旁众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片刻后,赵军队列有些慌神,无数的火把四处乱窜。显然,中军下达的军令,让不知情的士兵们生了不小的慌乱。 “隆隆~” 就在中军整阵之际,一阵奔雷之音,突然从赵军后军传来。 马延忽而目视东面,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骑兵行进声,忽而转目向南,眺望着似乎近在眼前的敌军精骑。 “杀!” 赵军后军也在整阵,他们的反应比中军还要慢上一拍。 谁也没有想到,一支敌军骑兵居然就缀在他们身后,听声音距离并不远,最多五六里地而已。 仓促整阵中的他们,望着夜色中骤然杀至的铁骑,几乎瞬间崩溃! 曹真一马当先,领着千余虎豹骑,呼啸直入赵军人群之中,大杀四方。 原本开始聚集的火光,骤然四散,向着四面扩散。 身在中军的马延,看到后军的一触即溃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 “杀!” “迎敌!” 赵中军一阵阵吼声响起,想要搏一搏最后的机会。他们很多人,还不知道后军的情况,只想着先挡住距离最多二三百步的敌军骑兵。 “杀!” 一队虎豹骑百余人,扬马直冲撞向阵中。 且不说赵军结阵仓促,即便是严阵以待的军阵,也未必能够挡得住那连人带马裹在甲胄里的精骑。 这就是虎豹骑。 一支有着三百具装骑兵的虎豹骑! 数百斤的人和马,加上时速几十里的惯性,撞入人群中,就是一片翻山倒海。倒下的战马,甚至都能向前滑出十余步,所触者无不是筋骨俱折。 遭受了庞大冲击力的赵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将冲阵的这百余骑彻底解决,后面便又是一队虎豹骑冲杀而至。 同时,西面也骤然响起喊杀声,眼看着又是一支精骑杀至。 赵军前军也是急匆匆的向中军靠拢,想着抱团取暖,共同对抗来袭的骑兵。只不过,夜色之下,部曲多有混乱。 “杀!” “杀!” 在接连三波具装甲骑冲阵的情况,赵军终于撑不住了。 巨大的伤亡,吓退了数不尽的兵卒将士,无数人开始连连后退。 而伴随着曹休所率部曲、西面偏部,以及从后军掩杀而至的曹真所部,再加上溃兵的冲击。赵军中军,也应声而溃。 马延望着左右之局,只得匆忙丢下大军,纵马而走。 主将一逃,这场突袭战的结局,也就不用多言了。 寒夜之中,三千虎豹骑,在广袤的原野上,追杀着四散而逃的赵军溃兵。 原本那条长龙,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支离破碎。 第1103章 河北 次日。 近四万曹军将士,在曹操的率领下,拉开队列,朝着燕县蜿蜒而去。 行至中午,顿军扎营,生火做灶。 刚刚吃过午食,在中帐的曹操等人,便听到了营内传来的呼啸声。 曹操皱了下眉头,己军军纪虽说没有周军那么严禁,但也绝对不会无故聒噪。此时,营内呼啸,必有要事发生。 “仲康,发生了何事?” 曹操冲着帐外唤了一声。 帐外许褚也当即回应道:“末将已派人去查看。” “嗯~” 曹操点了下头,便没再放在心上,回过头来,继续与荀彧等幕僚及曹洪、夏侯惇等大将商讨后续之事宜。 约莫刻钟后,许褚便掀帘入帐,拱礼言道:“主公,文烈将军回来了。” “嗯?” 闻言,曹操愣了下,随即面上布满笑容,言道:“快,速传文烈、子丹入帐。” “诺!” 身侧夏侯惇也言道:“文烈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不用说,必是昨夜胜了后,便匆忙赶上来了。” 曹操猜测说道。 原本,依自己的估算,到晚间曹休、曹真他俩能赶上大军。而现在正午方过就赶上来,肯定是昨夜战罢,连夜行军。 稍等了片刻后。 两员年轻小将,便进入帐内。 “末将曹休拜见吾王。” “末将曹真拜见吾王。” 曹休、曹真二人当即见礼。 曹操踱步来到二人前,一手搭着一人臂膀,扶二人而起,不吝赞扬:“好,不愧是吾家麟儿,千里奔袭,战即胜之,真千里之驹也!” 听到曹操的表扬,两个小伙子当即又来了精神,满布喜意,再拱手作礼道:“末将多谢大王厚赞!” “来,先入座。文烈、子丹,汝等从青州而来,孤正好有许多事要问一问。” “谢大王。” 二人落座后,曹操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文烈,青州那边的局势,可稳得住?” “大王放心,孔使君在青州诸郡威望不低,地方上安稳的很。末将自昌邑来时,于禁将军也派人送来了战报。言是半月前,吾军攻袁尚,几破其营垒。若非彼等依舟船、水寨,持强攻劲弩,必尽没高唐城外。” “噢?袁尚率军渡河了?” “嗯!也是不久前的消息,但随即就为于禁将军所败。再后面的情况,末将也不知晓了。” 曹休应声回道。 曹操沉默着点着头,看向左侧的几位幕僚,问道:“袁尚本为偏军,意在牵制吾军。此时,彼却渡大河至高唐城下,诸君如何看?” “不出意外,当是争功!” 荀彧张口言道。 在场人,也只有自己对赵国内部势力颇为熟悉,毕竟也当过赵王手下的官。 “臣从河北投奔大王时,赵王长子与三子之争,便已初现峥嵘。袁谭仗着颜良,在军中扩大派系。而袁尚于军中无人,只能图谋于政。故而,袁谭在并州,袁尚在邺城。” “嚯,还真没想到显甫这小子的心气还不小呢~” 老曹带着长辈的语气,讥讽了袁尚一句。 如今,即便是不关注赵国内政的人,也都知道袁谭继承赵王之位已成必然。毕竟,袁谭可是赵王长子,又是现在的袁氏之长。虽说他爹还在,但其的名望已经籍此传遍河北、中原。更遑论,袁谭还手握赵国不少兵力。 那并州七八万人且不说,赵国大将军颜良为其姑丈,车骑将军文丑又与颜良交好,没道理会帮袁尚。这样一来,赵国极富盛名的大将颜良、文丑,及其交好的将校,都是袁谭的支持者。 而另外两员大将,其一韩猛久居幽州,很难插手邺城的政局。唯独淳于琼,应该是支持袁尚的了。 可不管怎么算,袁尚想要争赵王之位,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然而,曹操思索了这么多,却被荀彧的连连摇头,给搞懵了,问道:“文若,难道这袁尚还真有机会不成?” 荀彧长叹一声,答道:“大王,非是袁尚有机会,而是赵王有别的心思。” “噢~?” 曹操眉头一皱,眯着眼思忖了二三息后,突然露出笑意。 “哈哈哈~袁本初啊袁本初,这应该便是文若弃本初奔于孤的主要原因了。” “正是。赵王已为长子着望、立威,却又忌惮于其,意欲令扶别子,以为权衡,乃大忌也!” “不错,孤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端倪?” “来诸君且上前,吾等共议之。” —————————————————— 随着三千虎豹骑归营,个个马鬂系首级,遭受战斗失利的曹军将士们,无不是心气尽复。 相比之下,连夜仓皇逃到白马县城的马延,就没那么好的精气神了。 听着手下校尉的汇报,马延的面色愈加萎靡。 大意了啊! 没想到齐军居然还藏着一支精锐骑兵,怪不得曹操率领的大军坦然后退扎营,原来还有这一手等着自己。 嗨~自己也是蠢笨! 齐军不派追兵,自己居然也不留斥候在后,不仅一场功劳飞走了,这尽折兵马的罪名,还不知道怎么弥补呢! 余下的八千多将士,只回来了不到六百人,其余人估摸着不是死了,就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将军,吾等现在?” “淳于将军呢?现在在何处?” “职下已经派人去白马津了,不过还没有回来。另外,这战报怎么写?” 校尉嘴角一苦,齐军大胜后,并没有继续追杀他们。现在他们的安全问题是不用考虑了,可战报这东西怎么写,也是个难题啊! 日后见了淳于将军,受多大的罚,可全看这封战报呢! 马延紧绷着嘴唇,思忖了良久,才说道:“这样,言吾等焚营借势掩杀曹军,酣战良久,杀敌甚众。然未曾想齐军不知何时来了三千精骑,奔袭吾军之后,遂遭大败。就这样,其余的汝再添些,多说些好听呢,明白吗?” “将军放心,职下明白。” “好了,汝先下去。斥候有消息了,再来报吾。” “诺!” 白马津渡口。 原本曹操留下来的大营,已经不见了踪影,筑营所用的圆木全都成为了大河之上飘荡的木筏。而对岸,赵国的黎阳营垒又扩大了数倍。 站在河堤之上,淳于琼眺望着广阔的河面,以及对面最后一支渡河的部曲,不由松了一口气。五万精锐部曲,再加上邺城从冀州各地抽调的两万郡兵,足够了。 “将军,对岸信骑来报。” 王门快步上了堤岸,来到淳于琼身旁说道。 “信骑?” 淳于琼疑惑了下,对岸也没见有什么状况发生啊,遂摆手说道:“有何军情汇报?” “信骑是马延将军发来的,查看大军是否已渡河完毕。另外,信骑言他们昨日已与曹军交战。” “果不出本将所料,这曹孟德还真是狡猾。马延那边情况如何?” “马延将军那里” 说到这,王门迟疑了下。 淳于琼不见王门回答,不由回头看去,正见其面间异色。于是,再度开口问道:“莫不是败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马延手下只有万余人,敌不过齐军主力,又不是什么大事!” “嗨~末将问了信骑,信骑说他们昨日焚大营,趁势掩杀齐军,杀敌无数。不过,夜间撤退的时候,被一支突然出现的齐军精骑袭击了,全军尽溃,现逃到白马县城。” 王门沉着脸,将马延所部的状况道了出来。 毕竟,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信骑,自己亲自询问下,什么都能问出来。 淳于琼眉头一紧,低声自语了一句:“精骑?王门,齐国也有精锐骑兵?” “嗯~有一支。先前齐军与楚军的中原大战中,也出现过。具体兵力、战力如何,目前还不知晓,只知道有数千骑。” “嘶~数千骑,那就是起码两万的战马,齐国地处中原,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战马?” 淳于琼眉头更紧了几分。 王门嘴角一苦,身体微倾,靠近淳于琼,小声说道:“以前也有人讨论过这事,听说国朝有人卖过战马给曹操。再加上齐国跟周国的关系也不差,多少也能从周国搞到些。” “哼,家国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汝可知道是谁吗?” “这” 王门眉目一怔,不敢相信淳于琼居然这么直接的问自己。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也只是听说而已,以前没在意过。” “罢了,先派人去告诉马延,速速退回河北,与本将汇合。” “诺!” 两人刚离开不久,河对岸最后一什人马登上木筏。坐在木筏上,感受着母亲河的汹涌,心惊胆战。 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北方汉子,十个人里面得八个不会水的,掉下去铁定就是没命。若不是军令压着,别说木筏了,就那小舟他们也不想乘。 鬼知道大河会不会拍个浪,把他们都给送下去。 当夜。 身在白马县城的马延,就得到了淳于琼派人传来的军令。 数百人立马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而后出城赶往渡口,准备渡河。 而黎阳大营内的淳于琼,趁着烛光,摆好了笔墨纸砚,静静的沉思着。 耳边时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直扰的人心烦躁。 起身踱步几刻后,淳于琼最终又回到了案前,盯着干干净净的白纸,迟疑两息,提笔作书。 一刻钟后。 淳于琼捏起纸张,将上面的墨迹吹干后。 冲着帐外唤道:“来人!” “将军!” “将此密书,送于审君。记住,汝亲手送至审君手上,不见审君,不得现书,明白吗?” “主君放心!” “去!” “诺!” 第1104章 河北精骑 “杀!” 夜色之中,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那马匹奔腾的雷霆之音。 齐军营垒内,一片混乱。 数千人,狼狈惶逃,却终究躲不过那四条腿的战马。 一名名赵军精骑,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纵马每越过那露出后背的齐军将士,就会顺手一刀削去头颅。而后,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追杀。 连带着齐军军营,亦是被赵骑放火焚烧。 黑岸之中,格外耀目。 东面不远处的酸枣城内,吕威璜、何茂二人正在城头上,观望着城外齐营内的混乱。冲天的大火,让两人的面容都布满了欣喜。 “吕兄,某率一部兵马出城,助援军大破齐军。” “嗯~看来齐军主力并不在酸枣,也不知道淳于将军那边如何了?” 吕威璜话非所答,言语间倒是带着一丝对淳于琼那六万大军的担忧。 心知吕威璜所想的何茂亦是短叹一声,言道:“吕兄,如今淳于将军与吾等相距甚远,纵是有所变故,也鞭长莫及。还是先破了城外之敌,吾等退回垣雍大营固守微妙。” “嗯,对,何兄先率一部出城相助。” 吕威璜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见此,何茂也不再多言,拱手道:“那某先率部出城。” 很快,城内西门大开,数千赵军自营内杀出,直奔混乱的齐军大营。 两面夹击之下,本就已经溃败的齐军部队,更是雪上加霜。 天色未亮,战斗就已经停歇了。 斩首两千余级,俘获两千余人 也就是说,酸枣城外的齐军,至始至终只有五千人左右,其不过是虚布营旗,张声鼓设罢了。 战斗一结束。 程奂、何茂便率领亲骑数十人进城,来到城头。 吕威璜也正恭候着前来救援的援军将领,直到何茂与程奂的联姎而至。 “原来是程将军亲至,非是将军及时前来,威璜恐难作矣。” 吕威璜拱手见礼,虽说最后得知城外齐军不多,自己未能识破敌军的故弄玄虚之计。但程奂奔袭数百里来救,这份情摆在这里。 程奂回礼言道:“吕兄言中。程某稍后,还要赶往圃田大营,不便多留。与君一见,意请将军率部退回垣雍大营,以作固守,静待大王后令。” “威璜正有此意,齐军主力不知何在。不过,以某之见,彼等当在白马。将军” 吕威璜话说一半,言犹未尽。 程奂也听出了吕威璜的意思,言道:“唉~局势混乱,大王那边已经退回汜水关,安然无恙。眼下,关键还是要先保存实力,淳于将军那边委实过远。纵是某日夜兼程,恐怕也赶不上了,还是先确保车骑将军那边为好。” “是威璜考虑不周,那威璜也久留将军了。稍后,某与何兄便率部,撤往垣雍。” “嗯~程某先行一步。” “程兄路上小心。” 短短片刻之后,程奂便出了酸枣城,回到正在集合的骑兵部曲中。 又一刻。 万余精骑,就地吃些干粮,喂养马匹后,不顾身体的疲倦,再度扬马南下。 自酸枣,去圃田大营,路百六十里。 以他们骑兵的速度,昼夜兼程,最迟明日午时前就能赶到。 驻足在城头,吕威璜、何茂二人眺望着数万战马荡起的烟尘,感慨一番自家精骑后,也开始收拾行装。 两万余赵军将士,丢下了大多数的辎重,只携带几日干粮以及甲衣、兵刃,轻装出城。 至于俘获的那两千余齐军将士,悉数被坑杀于一处树林中。 行进匆忙的赵军可没心思带着两千俘虏上路,更没心思替他们挖坑掩埋尸身。 当天傍晚,吕威璜率部退至原武城东十里左右,程奂所率精骑过原武一带,准备渡济水。 齐王曹操率主力部曲,过燕县,距离酸枣不过百二十里。同时,与赶来汇合的夏侯渊所部合兵一处。 而早先一步从白马撤退,赶往酸枣的赵俨所部,进入了酸枣城。 行走在血迹遍印的城内,赵俨的面色很是难看。 斥候的消息,更是让人皱眉不已。 酸枣城破的消息,自己两日前也从大王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消息。但没有想到的是,城外的蔡阳将军营垒,也被攻破了。 营垒余炭尚有残温,也就是说白日间,赵军攻破了蔡阳将军的营寨。 来到西城城头,也是白日吕威璜、何茂等赵将所驻足之处。 赵俨一边眺望着四周的黑夜,一边等候着斥候的消息。 良久,赵俨回头问向身边的亲兵:“还没有发现溃败的军士吗?” “未曾,不知道溃兵都跑到哪去了。吾等来途也未曾遇到,很可能都往南面逃去了,那边有不少深林。” “罢了,斥候下一次汇报,还需多久?” “最多不过半刻钟。” “嗯~” 正如亲卫所言,半刻钟后,一名信兵迅速的跑上城头,来到赵俨身后。 拱礼言道:“将军,吾等在南面发现了吾军将士,以及蔡阳将军的遗体。” “嗯~走,带本将速去查看。” “诺!” 下城后,一行人向南去了两刻钟,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还未进入其中,赵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缓缓皱起眉头,踏步进入其中。 来到所在,周围已经有数百名齐军将士打着火把,收敛随意抛弃在林中的齐军将士尸体。所有人都是一摸一样的死法,尸身朝前,头颅被砍 “唉~” 看着成排成排的齐军将士尸身,赵俨不由长叹一声。 随后,几名士兵抬着一张简单的担架,来到赵俨身前。 赵俨凝着眉头,走上前去,掀开覆盖的布帛一角,便看到了蔡阳老将军那颗白首。 “抬回城内,好生为老将军整理缝整一翻,来日送回昌邑。” “诺!” “其余将士,也都收敛一下,好生安葬。赵军坑杀吾之袍泽,此仇不共戴天!” “此仇不共戴天!” 周围的齐军将士,无不是由心而同声。 坑杀俘虏! 只会造成两个结果,一是威慑敌心,让敌军心生恐惧。 第二结果,就是会导致敌军上下一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尤其是那些底层将士,在知道投降也是一个死的下场后 ———————————————— 次日。 正午。 程奂所部,一如心中所期,抵达圃田赵军大营。 见四下无恙,大营安立。 万余骑兵停驻于圃田泽外围地带,程奂自率亲卫数十骑,来到大营,面见车骑将军。 赵营中帐。 文丑稳稳当当的坐在首案,听着程奂所言,面色不为所动。 直到程奂问言:“车骑,现下淳于将军所部情况不明,吾等还需移营管城,扼守大将军所部后路。” 说到这里,一直没有什么改色的文丑,蓦然一笑。 目光注视着程奂,言道:“程将军不必担心,退回管城迟早之事。不过,不是今日。” “嗯?这” 从文丑的表情以及话语中,程奂顿生疑惑。 似乎,这个局面,车骑早就预料到了? “洛阳那边情况如何了?” 文丑转了话题,并没有与程奂说道太多的打算。 闻言,程奂拱手言道:“末将未曾赶至洛阳,便于中途得大王急令,救援荥阳。这几日奔波不断,并未有洛阳的信报。” “嗯~罢了。几日来,程将军所部奔走数百里,先回去早早歇息,养精蓄锐。” “多谢车骑关爱。不过,是否需要末将赶往白马,也许时间上还来得及。” “哈哈~程将军忠耿之心,本将甚是欣慰。不过,白马那边肯定来不及了,将军且现在本将帐下听令。后面,吾等还需要挡住曹军的一次反扑,本将帐下兵力不足,正需将军所部精骑!” “能听令车骑,奂之所幸。” “好生休养,来日本将有大用于汝部。” “诺!” 待到程奂退下后。 文丑这才慢慢皱起眉头,起身来到后面的舆图前,注视着沛国郡治相县。 从南面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颜兄所部正奔往于此。从平舆向东北,一经项县、城父、谯县、临雎,沿途攻无不破,所向披靡。 但是,相县仅仅刚开始而已。 再往后便是齐国的大后方,徐州。 彭城,本就是一处战略要地。而其右下下邳,更是徐州重镇。其右上,则是徐州州治郯县。 依照眼下的计划,本不该如此冒进。 可现在,奔袭徐州郯县的军事初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也不知道颜兄会如何选择! 孤独的中帐内,文丑时而辗转踱步,时而叹息不止。 这一切切的变化,委实让人心有不安 夜晚,陈留城头。 曹仁也一如文丑一般,忧心不解。 国朝精锐主力北上,于东郡和赵军斗智斗勇,而相邻的陈留,却是显得非常平静。北面也传来妙才焚敖仓、破袁绍御营的捷报,传来了酸枣城破、徐翕战死的噩耗。 但圃田泽的赵军大将文丑,一无所动。 今日斥候又来报,一支万余人的赵军精骑,来到了圃田泽外围。 看的出来他们想要隐匿身行,只可惜无论是赵军的圃田大营,还是己军的陈留防线,都有着足足几十里的侦查范围。更何况,万余精骑的动静可不小。 陈留城兵马的调动瞒不过赵军斥候,同样圃田泽内赵军的军事行动也瞒不过己军斥候。 万余精骑,这可是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军力。 再加上文丑营内的两万精锐,不说攻打陈留城,出城阵战是绝对能胜自己城内的六万兵马了。 唉~ 毕竟这六万人,训练的时间太短了,上过战阵的更是只有什长及上的军吏、将校。 难道,自己只能呆在城内? 这么一来,文丑手握万余精骑,那两万步卒就可以随便调动了。而自己,却根本无法当着万余铁骑的面,做出阻拦。 太过被动了 第1105章 强强之争 十二月初。 雄阔的洛阳城,仍旧屹立不倒的横在十余万周军将士面前。 尤其是随着赵国两万精骑驻扎洛阳城南圜坛,以及田丰亲自坐镇城内,洛阳守军士气猛然大振。城外十余万的周军,已经很难对洛阳城构成致命威胁了。 这一点,城内的田丰、王匡明白,城外的徐荣、周瑜等人,更是心知肚明。 周军大营,坐落于洛阳城东二十里外。 以河南县为中军营垒,左营坐落于谷城东南三里,右营坐落于大解城,后营横跨雒水南北,接连蒯乡、甘城。 大营之内,雒水横穿,舟桥相连,以成诸道。其外,阳渠、伊水形成天然屏障,又与伊阙、谷城相近,互为犄角。 崤山南北,函谷道、陆浑道,则为大军粮道,以险关要隘屏之。 规模甚是宏大,更攻守兼备,赵国两万精骑虽虎卧其侧,却难以相挟。 中帐之内。 徐荣、周瑜、第五儁、贾逵、张猛、吴懿,六名大将正围在沙盘左右,注视着帐内军吏,将一面面旗帜插到其间。 “调查司刚刚传过来的消息,齐王在白马与赵国大将淳于琼交战中,并未歼灭其主力,仅仅消灭了不到万人的赵军士卒。此番东郡交锋,齐国吃了一个大亏。而且,齐王所付之书,言淳于琼所部进入冀州,很可能是要配合并州赵军,进攻苏都督所部。诸位,都说看看,这场仗赵国会怎么打!” 待到军吏将周、赵两军的旗帜插遍整个河洛、河内、上党、太原等地后,徐荣便开口,拉开这场军议的序幕。 周瑜目光盯着大河南北,注视着旗帜的位置,心中默默思忖着。 大河南岸的河洛地区,赵军于洛阳有两万守军以及两万骑兵。洛阳的两万守军不用考虑,但那两万骑兵却是不小的麻烦。其次,根据调查司的情报,袁绍于汜水关重新树立起御营,屯粮之所仍在敖仓。再往东则是垣雍大营,兵力两万余人,正是从酸枣退回来的吕威璜所部。 往南则是文丑的圃田大营,兵力也在两万左右,不过彼部对于周赵两国交锋,暂时没有太大的影响。 大河以北,河内地区。 第三军赵衢所部出箕关,已经出其不意的拿下了轵县。但在波县、温县以及野王,有袁谭亲自率三万大军坐镇,互成犄角。仅靠第三军一万六千余众,想要攻破袁谭的防线很困难。 野王之后的怀县,必然也有赵军兵马驻守,攻河内仅仅只是为了牵制赵兵,给大军主力争取机会。 而苏都督率领的北路军主力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已经破兹氏、平陶、大陵,自河东出的第六军、第七军,也连破介休、邬县、中都、祁县。 这都是大半个多月前的消息了,现在不出意外,两军应该已经会师晋阳城下了。 而再往北面,尚有第二骑兵军带着轲比能的鲜卑骑兵,攻掠雁门。距离太远,消息传达不便,还没有送至函谷一封战报。 整个并州攻势,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势如破竹之势,可细观诸部战报,攻城略地不少,斩级却是寥寥无几。 说明,并州的赵军很可能都龟缩在坚固的晋阳城内。 晋阳城内的守将应该是叫张合,近些年来声名鹤起之辈,更是袁谭的头号心腹。城内守军,当在四五万左右。如果粮秣充足,守将稳重的话,苏都督只怕不好拿下晋阳。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传来了淳于琼自白马退回冀州的消息,那可是足足五万人。 “车骑,赵将淳于琼北折冀州,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经壶关进入上党北上,配合晋阳张合所部夹击苏都督。其二,自上党出天井关,配合袁谭所部,夹击第三军赵衢将军。” 周瑜面色镇定自若,口中说出赵军的两个选项。 徐荣没有插口,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并不难猜,难猜的是田丰会选择其一还是其二。 接下来,缓了口气的周瑜,目光紧紧盯住了晋阳,言道:“如瑜之测,必是晋阳!” 说完,目视徐荣,缄默不语。 徐荣面上散去笑意,目光看向余者四将。 不等其张言,帐内老将第五儁,就凝重着脸色言道:“公瑾,苏都督帐下有五个军,且皆是国朝精锐,战力足以堪敌吾等六军。而那淳于琼所部,即便是与晋阳兵马汇合,也只是十万人左右,苏都督未必会败。田丰摆这么大的阵势,不可能会小觑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的战力。” “反观第三军,战力虽不弱,可毕竟是孤军。若是淳于琼自天井关南下,伯达反应慢了些,一旦损失惨重,箕关也可能失守。箕关一失,赵军入河东如入无人之境。河东一失,苏都督所部退路断绝,粮秣不济,赵军大可不战而败之。其次,箕关、河东与弘农相应,保不准赵国兵马会遣奇兵渡河,截断崤函北道。如此,吾等及陛下,都不得不退回弘农。而赵国,则可回头安心收拾中原。” 第五儁说完,旁边的贾逵直言道:“车骑,老将军所言确实在理,但逵认同公瑾所言。淳于琼、张合二人,对阵苏都督并非没有胜算。尤其是淳于琼回冀州,必经邺城,大战已近四月之久,邺城必然有准备兵马,加入淳于琼所部。苏都督面临可能的不只十万人,往大了说,十五万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喘了口气,贾逵又继续说道:“再则,老将军忽视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吾等收到齐王之消息,已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而今,赵衢将军与吾等不过一河之隔,想必现在已有人传讯赵衢将军。只要赵衢将军有所防范,退回箕关,赵军都将一无所获。反之,从函谷到晋阳,即便是快骑昼夜而行,也要十天的功夫。赵军必然攻苏都督,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不错,虽然说拿下箕关、河东,对于赵国好处更甚。但赵军只要击败了苏都督主力,国朝想要再对赵国构成威胁,起码也得到明岁秋收之际了。没有吾大周牵制,一年时间,齐国只怕不亡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吴懿插了一句话。 其说完后,徐荣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说白了,还是粮秣辎重的问题。 自己这十余万大军,以及随军的数万民夫,仅仅攻打了洛阳城四次而已,还都是试探攻击。因为大量的民力,都投入到了并州战场。 可即便如此,国内还在不断征召民夫,向河东、晋阳输运粮秣。 战争,在刚开始的准备阶段时,大家都以为征召的民夫即便不够用,也最多只有万人的缺口。可现在,战争进入白热化后,万也只是杯水车薪。 若不是战前就在襄陵、弘农大肆囤粮,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 当然,主要原因就是对于如此大规模的主动进攻,国朝没有什么经验。攻蜀一战,规模虽然不下于此战,但有汉中这个前进基站在,粮秣的压力已经非常小了,毕竟可以长时间的进行粮草屯积。 而现在不同,河东、司隶两路兵马,各十余万人。再加上随军的民夫,足足有三十万人。战前积粮的时间也不长,后方近四十万民夫根本忙不过来。 在昆明池的水师,也早就拉进了大河之上,帮忙转运粮秣。 所以,不论是苏则那边,还是自己这边,一旦损失惨重的话,想要再次组织起大军进攻,就必然得等到明岁秋收之际。 倾国之战,恐怖如斯。 “粱道之言,点睛之语。如果淳于琼直奔晋阳,现在只怕已经进入了上党。信骑再快,也赶不上赵军的速度了。现在,假如苏都督那边败退,局势必然对国朝不利。所以,吾等也要想想办法,威胁洛阳。” 徐荣神色并没有显得非常凝重,比起在场的其余人要好上不少。 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战事自己没经历过,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调查司那边,最近怎么说?” “不太乐观!” 周瑜摇了摇头,又言道:“根据李傕将军的回言,其只是名义上统率那两万赵国精骑,真要调动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他的。而且,田丰突然来到洛阳,他感觉赵国君臣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呼~” 徐荣轻吐一气,摇着头说道:“那就先不考虑他了,攻城器械可都准备妥当?最多明日,陛下应该就会责令吾等,强攻洛阳了。” “攻城器械刚刚完成了半数左右,攻城倒也暂时够用几日。不过,洛阳虽然只有两万守军,但那两万精骑如何防范?” “大军若是依靠营垒,敌骑必不敢犯。可若是攻城,就给了赵骑可趁之机。且有精骑在侧,攻城之际,频繁出扰,拿下洛阳几乎没有可能。” 张猛、贾逵两人一人一语,道出了眼下攻打洛阳城最大的难题。 徐荣微微颔首,皱了下眉头,先前的时机选择有些失误。赵军精骑未至之时,国朝仅怀牵制河洛一带的赵军的心思,给并州攻略争取机会。可现在,淳于琼直奔晋阳,而洛阳城外又有两万赵骑,他们却很有可能要强攻洛阳。 “唉~眼下能调动的骑兵,只有伊阙道左近的骁骑、羽林二校了。稍后,某请示陛下,调两校前来相助。另外,除去斥候、号令兵外,将军中战马集中在一起,能凑多少骑兵就凑多少。洛阳得好好打一仗,来牵制赵军了。” “诺!” “对了,第九军苻健那边什么情况,赵军有没有自南阳攻打武关道的可能性?” “不太清楚。苻将军最近的传讯,也只是言赵军依然停留在宛城,并未继续南下,亦没有进攻穰县一带的举动。” “呵~看来赵国的野心不小啊!” “车骑此言何意?” “越是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越是存在危险的可能。赵国拥有足够的实力占据整个南阳郡,但却只拿下宛城。如若说先前,赵国将战略目标放在齐国身上,那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战略目标转移到国朝,赵国必会倾尽全力。” “也对,国朝虽然实力上略逊河北一筹,但真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赵国不可能放着豫州十几万军队不用。” “那还需要向陛下进言,让第九军速速撤回汉中,汉中绝对不能有失。” “” 第1106章 以退为进 齐国校事传给调查司的消息,不仅在洛阳外诸大将中引起极大的重视。传到函谷关后,更是让停驻在此的周国君臣,震动不已。 函谷关,天下名关,雄扼东西。 呆在这里既安全,又距离前线较近,可以从容的协调前线大将,利大于弊。 由是,随高诚出征的御营,也来到了关后。 周王御帐。 高诚阴沉着脸色,注视着帐内和前线几乎一模一样的沙盘,以及上面的旗标。目光时不时掠过伫立在旁边的严颜、夏育、郭嘉、贾诩、袁涣几人身上,希望有人能够拿出个可行的计划。 淳于琼率领五万左右的赵军折返冀州,对于周国整个战略部署都具有着极大的威胁。河内那边倒还好,信使早已出发,最迟明日晚上就能将军令送到赵衢手中。 可苏则那边怎么办? 虽发快骑,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而一旦苏则所部损失惨重,大周的情势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加困难。 因为,那里有着自己最精锐的部曲,也是最忠诚的部曲。 他们要是都埋在并州,即使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也会彻底改变大周的政治格局。凉州一系,不论军政,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只能看苏都督能不能觉察到此次危机了!” 寂静了良久的御帐,终于响起一声。 郭嘉盯着沙盘,无奈的颔首一语。 不得不说,这一场交锋,是他们败给了田丰。 委实没有想到,赵国举三十万雄兵,先是灭楚,再压齐国,到头来却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 白马之战,就是一个布局深远的阴谋啊! 国朝上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白马之战的胜败,以为他将会决定周国后续的战略部署。从而,忽视了赵国在整个北方的部署。 “唉~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不管。不若先抽调京畿守备军驰援河东,尤其是永安。保住永安,即便战局不利,吾等也能保证有余力防守河东、西河、上郡等地。再让第一骑兵军和第二骑兵军汇合,形成威慑,迫使赵国无法进一步得利。” 贾诩凝着眉头,随即又言道:“还有南郡那边,让第九军退回汉中。赵国既然布了这么一个大局,没道理不让颜良所部十几万人参战。而颜良等人,要么攻武关,直趋长安。要么攻汉中,绝断关中、巴蜀。” “也就是说,文师那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高诚缓缓长吐一气,横眉冷目,心中有些烦躁。 自己还是想太多了,天下局势都已如此变幻,起初居然还抱着曹操会打出官渡之战的翻版。现在,反倒是自信满满的大周,陷入不利的局面。 目光带着希冀,再度挪到贾诩身上 不敢赌啊! 谁知道苏则那边会打成什么样,若只是损失惨重,自己咬咬牙也能接受。可若是三军大溃,那就无法接受。 贾诩凝重的面庞露出了一丝苦笑,微微摇头,他自己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出解救之法啊。 谁让时间不等人呢~ “陛下,臣倒是有另外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就在此时,袁涣突然站了出来,目光直视着高诚。 高诚神气一震,急忙问向袁涣道:“曜卿有何良策,旦言无妨!” “回陛下,臣之所想,仍无法救苏都督所部。但赵国既然让吾大周也损失惨重,那吾等又岂能使彼安安心心的收拾中原!” 袁涣带着满满的报复情绪,口齿微咬,恶狠狠的道出一句。 高诚有些失望,还是无法确保苏则那边安然无恙啊。随后连叹几声,也就将此心结暂时放在一旁了。既然诸位重臣皆此番之言,那么短时间内大周的确没有办法去保证苏则所部完好无损了。 如此,还不如听听袁涣的后话,若是能狠狠的报复赵国一番,起码还能解解气。 “曜卿,继续说下去。” “赵国之所想,无非是逼迫吾等退出此战,以方便彼等收拾中原。但是,苏都督那边只是其一,关键之所在应该还是武关和汉中。毕竟,只有武关和汉中,才能真正迫使国朝退兵,回守境内。所以,吾等何不遂其心愿,以退为进,何如?” 袁涣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构思着后续的画面,缓缓的露出一丝奸笑。 高诚眉头一紧,自语道:“以退为进?” 而郭嘉、贾诩也都陷入思忖,目光逐渐明亮。显然,这一番话,似乎为他们照亮了前方。 “原来如此!彩!” 张松目光一闪,突然喝彩,惊的几人纷纷折目。 而袁涣在看向张松后,亦是点头相应,张子乔猜的一点都不差。 “子乔?” “陛下,曜卿兄所言,松自当先明。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松当年所提疲楚之计?” “嗯?” 高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怔目之间,情不自禁的拍了下大腿,言道:“嚯,还别说,此时此景,赵国与楚国相差无异啊。无外乎,赵国实力更强一些罢了。” “不错,以退为进。只要国朝大军退回境内,赵国必然陷入两难。继续攻吾大周,则费时费劲,还未必能打破吾等的防守,不符合彼等先据中原之想。但若就此回头收拾中原,吾等又元气未损,尚有余力袭扰其后。不过,得想办法解决了那两万赵国精骑,否则可能无法达到吾等预期。” “奉孝兄有多大的预期?” 袁涣嘴角一扬,转口问向郭嘉。 郭嘉微眯着眼睛,说道:“和齐王一样,把这场战争拖下去,耗光幽冀最后一粒粮食。现在,赵国吃饭的嘴,可比吾等多的多啊!” “没错。河洛一带八万大军,并州五万,河内三万,再加上淳于琼所部,二十三四万军。而豫州颜良所部,灭楚虽有损失,但降俘也不会少,不会少于十二万人。再算上青州的袁尚所部,赵国比战前还多了两三万军队。四十万大军,再算上民夫,仅是各处前线起码近六十万人。其后输运粮秣者,又何止四五十万。燕赵男儿几乎抽调一空,他赵国再强再富也维持不了两年。” 贾诩也露出了狠辣的表情,算完赵国当下的部众后,又言道:“仅是疲楚之计的话,还折腾不了赵国。当让调查司行动起来,豫州各地能拉拢的就拉拢,先把豫州搞乱。再让吴国出兵袭扰淮北,只要能给赵国添乱,那就都用上。” “可惜楚国太子袁耀跑到了荆州,对了,刘琦对于赵国的态度怎么看?” 高诚感慨一句后,又突然问向郭嘉。 郭嘉冷嗤一声道:“哼,苏都督一败,汉寿王必然派人与吾大周联络。国朝尚有各处天险可守,可荆州就没那么好运了。若是赵国并有中原,荆州必然是其下一步的目标。汉寿王虽无大志,但也不是傻子。” “不过,嘉还有个好人选!” “噢?奉孝” “张勋及其长子战死洛阳后,其妻小便逃入了吾大周境内,想要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可惜,娇生惯养之人,太醒目了,某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弘农。要乱豫州的话,张勋的名头,也能用上一用。” “如此,何不再出使荆州,请楚帝诏令一张?” “可行!” “那便如此安排,先派使臣前往荆州。另外,传令各部退回关中。” 最终由高诚敲板钉钉,决定依照袁涣之计,来应对赵国这次猛烈的战略进攻。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严颜,便张口言道:“陛下,文良所部退回来后,如何安排?是让大军依旧留在函谷、陆浑一带,还是说分驻各地?” 听到严颜的提问,高诚看向袁涣。 “车骑将军所部下辖六个军,若仅是防赵军自河洛攻入关中,只需要一个军留下即可。依靠函谷、陆浑、伊阙三关,赵军想要攻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此外,武关、汉中都需要派遣一军兵马驻守,谨防颜良大军进攻。再者,若是赵军回头继续攻打齐国,那武关和汉中兵马,就可以进入南阳郡,威胁颜良所部。” “这样,让公瑾的第八军留在函谷,统筹三关。让文良亲率第五军、第十军、第十一军赶往武关,统筹武关、汉中四个军,伺机而动。让第十二军、第十三军北方河东,做万全之准备。严卿,稍后安排御营各部,吾等也准备退回弘农。” “陛下放心,臣这便下去安排诸务。” “劳烦严卿了。” 高诚冲着严颜点了下头说道,随即目光又转向夏育,言道:“夏卿,汝立即折返长安,关凉稳定,朕就交给汝了。” 伫立在其中的夏育目光一亮,望着高诚,嘴角不禁有点绷紧。面上表情,更是看不出到底是欣喜,还是苦笑。 每每都是这样,没啥事的时候,自己彷佛就是一个透明人,陛下也不管不问。可要是出了大事,需要人坐镇一方的时候,陛下又总会第一个想起自己,给予足够的信任和器重。偏偏哩,稍微稳定下来后,自己又要去当透明人了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关凉无恙!” 心中虽说五味陈杂,但夏育还是自信满满的给了高诚一个答复。不论如何,现在自己替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给儿子多挣一点未来。 “好,那就这样安排!诸卿,此次赵国攻吾大周,来势汹汹,还需诸君与朕共勉励之。”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 河洛、并州,风云四变。 而这,却并不影响长安这座帝国中心的运转。 漫漫诸道间,数不尽的民夫、车马,在宽阔的官道上前进,前往四方。 恢弘的长安城,在多达几十万民夫的来来往往下,呈现出了别恙于和平时期的战时繁华。造成如此状况的代价就是,县城以下的乡亭村伍,则是呈现出疲乏的生活状态。 关中地区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几乎都离开了家乡,加入到战争这座庞大的机器之中。 只留下了一堆老弱妇孺,在乡亭村伍中,渡过寒冷的冬天。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长安刚下的布告,要求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做好准备,随时等待县府的征召。 可下面的一切,都与长安城内的贵人们无关。 和平时期,朝廷还会将目光转向老百姓的生活状况。但战争时期,连一向主张修养生息的阎象,也似乎蒙上了双眼,一条条政令下达,全无考虑过百姓的情况。 因为,国朝要首先保证这场战争不会失败,否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打胜了仗,一切都好说! 驻足在长安东城门楼,阎象陪伴着大周的太子殿下,两个人凭栏望下,注视着下面通过门洞的民夫。 “阎象,民心的问题,还是要多多考虑。” 高龑个子不高,起码比身旁的阎象,还低着几十公分。可说话间,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胆怯。 听着太子殿下略带着尖锐语气的话,阎象仅是微微扬了下嘴角。 太子殿下还小,也许是听多了那些御史所言。再过个十来年,太子殿下绝不会如此出言。 “太子殿下,今日处理的政务,某已安排人送至宣德殿。近日来,各郡县的状况一如平常,暂无异样。” 高龑清淡的眉头一皱,有些很不爽阎相的这种说法。 蔡师那边安排了不少御史下到地方,见到的可跟阎相说的各郡县一如平常不一样啊。近日,可是发生了一起逃役事件。 地点,就发生在长安北面的左冯诩,关中腹地。 自己虽然小,但不代表不知道逃役是什么。 “阎相,左冯诩的事,您应该知道。若是逃役的事情闹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殿下多虑了,左冯诩逃役一事已经处置得当。今日送去的政务中,就有此事的处置结果。” “噢~那孤回去好好看看!” “太子闲暇之时,还是要与法孝直多多走动,多多请教。” “嗯?” 高龑扭着脑袋瓜,满是疑惑的注视着阎象,有些不理解此话何意。 而阎象,笑而不语。 大王早就在数年前就开始为太子培养根基,那些勋贵小辈且不说,年纪太小,还顶不上大用。但法孝直和孟子度,却是年少有为。 尤其是那法孝直,可是与公瑾、子敬、德祖三人并称。只不过年纪最小,又没赶上好机会,这才一直未在国朝任职。 当然,也许法孝直想的更多,一直陪伴着太子殿下,那野心也可不小呢。 所以,太子殿下每每去请教蔡师,冷落自己的头号心腹,那可不好! 嗯~应该多请教请教孝直,别老跟蔡师纠缠,时间久了,再学会蔡师那一套,日后可难成明君。 第1107章 监国太子 回到宫内,高龑径直来到了宣德殿,来到了曾经父皇端坐的案前。 目光盯着眼前堆了近百分的奏疏,不由感觉到一丝丝疲倦。哪怕自己还没有观阅一份,哪怕这些仅是中枢府挑选出来的一部分,可每日皆是如此的话,就让人心生厌烦了。 只不过,不论是阎象还是蔡师,亦或是母后,都说父皇每日要批阅的奏疏,比眼前的还要多许多。 作为大周皇帝的嫡长子,大周的太子殿下,自己早晚都要承受日复一日的批阅奏疏。若是现在就心生烦躁,日后该怎么办? 小小年纪,想的许多…… 那双小手,也很快拿起最上面的一道奏疏,打开摊在桌案上。 高龑挺直了腰脊,倾身探脑,不这样做的话,根本看不见奏疏上写的是什么。 字很多,洋洋洒洒一大篇,而且简单易懂,不像父皇时不时写的那些文章难懂。一两遍下来,倒也能明白奏疏讲的是什么事情。 打头的这道奏疏,言及的正是长安府库三日来的支出情况。 短短三日,长安府库原有粮秣三百四十多万石,自各县府转运入七十二万石三千余,一百七十二万石两千余。札甲、披甲、弓弩、箭矢、兜鍪、盾牌、刀、矛、剑、戈等军中甲刃,以及内衬、冬衣、布靴、水囊、帐篷、旗帜,再具体到头巾、抹额、束带等小物什,所入几何,所出几何皆有。 这道奏疏就是呈阅给自己过目,代父皇盖下皇帝印玺,然后转下至天禄阁留存。 批阅奏疏已经近四个月,高龑还是明白不少程序是怎么走。只不过,所有的奏疏,自己都没有做决定的权利,仅仅是批红盖印罢了。 但无所谓,现在的国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甚至,要不是此次大战爆发,父皇需要到前线坐镇,自己都没资格参论国事。待到日后弱冠,父皇应该就会让自己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了。 翻过此篇,高龑将盖好皇帝印玺的奏疏合上,冲着身旁的一个小内臣言道:“小常侍,将这封奏疏送至天禄阁。” “诺,太子殿下,臣这便去。” 小宦官急忙躬着身,上了阶台,恭恭敬敬的从高龑手中接过那封奏疏,抬步后退。退下台阶后,这才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而身后的高龑,又拿起一封奏疏,摊到桌安上,聚精会神的观阅起来。 小内臣出了宣德殿,转而向西行了不过百步,来到宣德殿群中的一处偏殿院落内。早就恭候在此的几名中央官署文吏,立即抬步上前。 “此封奏疏依太子殿下命,转下天禄阁!” 小内臣与人群中到底一人言道。 那人当即上前一步,接过奏疏,言道:“劳烦常侍奔波了。” “某还要多谢诸君在此久候,太子殿下刚刚开始批阅奏疏,恐怕又要劳诸君候到深夜了。” “无碍无碍,吾等伫足若久,尚可入偏殿休憩。” “也好,那某便不多言了,先回去侍奉太子殿下了。” “常侍且去。” 这么一群人呆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照顾太子殿下。毕竟与陛下不一样,年纪幼小的太子殿下要看完百余道奏疏,起码需要两个多时辰。再加上陛下就给太子殿下配了一名内臣侍奉,要是让那内臣满未央宫的来回跑,他们这些值守的文吏更难受。 此外,这名小内臣虽说也是方刚二八,但却是实打实的顶着常侍的名头,还是太子常侍的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待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承大统,这位太子常侍可就不一般了。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宣德殿内高龑面前的奏疏也不断的减少着。 小内臣虽然来回奔波的直喘气,但想到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兴致冲冲的候在太子殿下身旁。时不时甜茶倒水,送上点心以及太子最喜欢吃的烤肉串,不辞辛苦。 而注视着比自己还要小三岁的太子殿下,心中充斥着言之难尽的感激。 自己八岁入宫,至今已经七载,七载来从来没有遇见过太子殿下,更没有遇见过陛下。自己只是椒房殿后厨内的一个小帮工而已,从来没有人会在乎自己,更没有几个人正眼看过自己。 这一切都随着太子殿下到来,而彻底改变。 太子初次监国,陛下许其挑选一名宦官,侍奉左右,更许下太子常侍之名。 太子殿下没有在宫内大肆挑选,而是径直去了椒房殿,在皇后宫内挑选宦臣。得益于皇后宠溺,太子将椒房殿逛了一个遍,最终在后厨选中了年纪最小的自己。 幸运吗? 也许…… 但,更应该是太子殿下的鸿恩。 三个多月以来,自己跟随着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在石渠阁习读百家书籍。按照太子所说,殿下的朋友都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子,自己作为常侍,绝对不能目不识丁,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如此丰富的知识。 比起太子殿下轻松,因为殿下每天晚上还要批阅奏疏。虽说,那些奏疏只需要批红盖印,奏疏所写更是中枢府属吏耗尽脑汁,用更简单易懂的字词书录。但从第一天的抓狂,到现在静下心来批阅,太子成长的更快! “呼,好了,将这封奏疏送至中央官署。” 高龑一声轻唤,打断了小宦官的思路,猛的回过神来,小宦官当即应了声诺,上前接下奏疏。 退下后,又言道:“太子殿下,您已经批阅一个时辰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吃些点心。” “唔,也好。还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多准备些。今晚,感觉比往日饿的紧。” “太子殿下稍后,臣去去便回。” “嗯~去。” 小宦官听到太子殿下决定休息进食,煞是高兴,急冲冲的就朝着殿外走去。 而其身后的高龑,则是又拿下一份奏疏,打开来看。 方看两眼,就愣了下,随即眉头皱起,仔细的阅读着奏疏上的每一个字。 偏偏此时,宣德大殿殿门突然打开。 小宦官差点没一头撞上那打开的殿门,猛然顿住身形,抬目朝着推开殿门之人望去。 这一看,当即躬下身躯,高言拜礼:“臣拜见皇后,拜见太子妃,拜见长公主,拜见京兆公主。” 姜纾一身华服,径直朝着入梦初醒,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走来的高龑走去,看都没看一眼旁边见礼的小宦官。 至于长公主和京兆公主两个小丫头就更不用说了,手牵手蹦蹦跶跶的就朝着太子殿下跑去。 唯独太子妃,倒是抬手示意自己,言道:“小常侍,起来,不必多礼。” “谢皇后,谢太子妃,谢长公主,谢京兆公主。” 谢礼后,小宦官这才抬起了点身,朝着殿外退去。 随后,还有两名女婢端着两份吃食,也走进大殿。 “孩儿拜见母后!” 高龑走进前,朝着姜纾躬身拜礼。 姜纾点头轻嗯一声,正欲张口说话,身后两名小丫头就窜了出来。 蹭蹭的朝着高龑身上黏,一人拽一边袖筒,不断地叽叽喳喳:“皇兄,皇兄,一起玩游戏啊。” 姜纾脸色一黑,冷哼一声,斥声道:“琼珶、宝宝,汝二人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下!” 经姜纾这么一斥喝,两个小丫头顿时不再吱声。不过,依然抱着高龑的袖筒没有松开,甚至琼珶还吐了下舌尖,调皮捣蛋。 见两个小丫头稍微收敛了点,姜纾也就不再加以斥责。这两个丫头,深得陛下喜爱、宠溺、纵容,否则也不会如此不知礼数。 不过,自己也懒得多管。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维护好高龑的太子之位。琼珶和宝宝,还是让蔡玑妹妹管教合适些。 “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要耽误皇兄批阅奏疏了。先带着吃食去偏室,稍后本宫与尔皇兄便去寻汝等。” “嗯嗯好耶~” 得了姜纾这么一句话,琼珶当即跳了一下,欣喜的就拽住宝宝,招呼着进来的两名宫婢,朝着大殿后面的偏室跑去。 很快,大殿中,只余下姜纾母子二人。 看着已经长高到自己肩膀的儿子,以及其略显疲倦的面容,姜纾不由感触了下。 轻唤道:“吾儿不必如此勤苦,汝年纪尚轻,莫要经常熬的太晚。”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每日习练马术、剑技,身体壮着呢。” 高龑嘴角一扬,笑嘻嘻的说着,根本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姜纾有点不开心,批阅奏疏可并不是很轻松。陛下常年征战,又值壮年,身体不比一个十二三的孩子强壮。可每次批阅完奏疏,都要找自己大倒苦水。 只是,孩子毕竟越长越大…… 十二岁,放到下面的农家,已经开始帮家里人耕种秋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龑儿身为一国太子,也注定要承担起这份职责。从现在开始学习国朝重臣处理政务,待到日后才有能力独自理政,也才有资格真正继承大统。 “罢了罢了,母后就不多说什么了。来,陪母后进膳!” 姜纾摆了摆手,口中说着不管,可又借着一同进膳的名义,想要高龑休息一下。 高龑没有急着应下,而是拱手说道:“母后,儿臣正批到一份关键奏疏,尚且有许多迷惑之处,还请母后教导。待处理完此事,儿臣再侍奉母后进膳,何如?” “噢?” 姜纾怔了下,随即想了想,应当是龑儿没看懂阎象的处置方法,来请教自己。 于是颔首言道:“可,带母后看看是那篇奏疏。” “母后请!”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案前。 姜纾坐于案前,高龑伫足侍于右侧,指向桌案上摊开的奏疏,言道:“便是此篇。” “此篇奏疏所言,乃是前几日发生在左冯诩郡的一起逃役事件。事中逃避征役者十余人,皆一同村之人。随着战争爆发,中枢府不断征发民役,更是于十日前扩大了征役范围,彼等便是由此纳入征役,避之而逃。” 奏疏上的字不多,高龑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姜纾就已经看完了。 显然,奏疏中的讲的没有这么详细,或者说龑儿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消息。于是,问向高龑:“龑儿,关于这些人的详细,汝知道多少?” “御史府也上了不少奏疏,皆言彼等家境只是普通寻常百姓。所以,儿臣也有些不解,国朝有法,逃役乃是重罪。十余人同逃,不合乎情理。其次,儿臣觉得阎相的处置,过于狠厉。” 高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点出。 姜纾没有急着说话,又拿起奏疏,将阎相的处置结果读出:“依大周律,逃役者一十二人皆斩首示众,传枭郡县。其家属,一律流放西海郡。吾儿,阎相处置,遵依国法,并无不妥啊!” “这……” 高龑注视着自己母后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母后,若依国法,那逃役者枭首示众,并无违驳。可其家属,罪不至流放西海,至多罚钱、服劳役。” “阎相处置的并没有错!” 姜纾带着一丝丝微笑,再度与高龑说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严加处置。其一,此乃首次逃役,不严惩难以杀鸡骇猴。其二,彼等逃役者,皆是左冯诩之人。 而御史府参与此事之中,自然不用多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母后,是不是初平二年大水和初平三年大饥之故?” 高龑神色一黯,突然一语。 让听者,不由凛目凝视。 第1108章 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 姜纾秀眉蹙起,看了高龑两息后,便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手中奏疏的内容。 唇齿却是轻开,问道:“龑儿,汝从何得知?” “回母后,盖顺不敢对儿臣有所隐瞒。” “哦~盖顺盖君理吗?” 姜纾一听是调查司盖顺与儿子所说,不禁莞尔,细细的思考着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调查司说是一直掌握在郭奉孝手中,可奉孝那小子慵懒的紧,几乎不处理什么事。去岁其引荐了盖顺后,陛下也感于其父盖勋之功,封官加爵,让其跟着奉孝好好学。 也可以说,陛下心中下一任调查司的主官,就是他盖顺了。毕竟,是亲近之人,可以付之信任。 既然如此,那盖顺将这等国家机密之事,现言与太子,必然也早有陛下授意。 “君理想必倾言相告了!” “母后……” 高龑心里还是有点小慌张,因为自己是拿太子的身份压着盖顺,道出了许多陈年旧事。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后,自己才明白为什么蔡师跟阎相有点对头。 杜畿决堤,水漫左冯诩。荒年大饥,军马封道,堵塞饥民。御史下县,为地方文武所拒,遣逼回朝。 最终留下了种种疑团…… 一场大水,一场饥荒,除了父皇,没有人知道左冯诩在这两年内,到底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家。 也包括调查司! 调查司知道的具体数目,也只不过是原先的国相府呈报给父皇的数目。 “除了这些,盖顺还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说的甚?” “国朝从未在左冯诩征兵,科举亦不举左冯诩学子,并且改革户籍制度以来,初平三年后仍存有的左冯诩家户,皆未更新籍,仍以旧籍论,且不断填户左冯诩。” “也不少了,不过还不多。” 姜纾轻松写意的点着头,说了一句。随后,立马变了一副凝重的表情,言道:“来,母后将盖顺不知道事,言与汝听。” “啊?” 高龑愣了一下,有点…… 虽然盖顺也说了,他自己知道的也不过外表皮毛而已,但没想到母后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打算再给自己说些要密~ 总感觉,匪夷所思。 “杜畿,杜伯侯知道吗?” “知道,听说以前父皇很看好他。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没得到父皇重用。另外,左冯诩大水,便是其决堤所为。” “没错。决堤放水于左冯诩,正是杜畿所为,由此深得陛下器重。当年大水,长安尚被埋没尺丈,汝年纪小,不记事。若无杜畿决堤于左冯诩,大周何谈有今日。但母后着重要说的不是此事,而是发生在此事中的一件小事。” “小事?” “对~” 姜纾突然扬起嘴角,可在高龑看来,这不是笑。能比决大河堤岸还要机密的事,能是小事? “杜畿下令决堤后,左冯诩郡尉、郡兵及太守府一应官吏,围杜伯侯以质之,形同兵变、政变!明白吗?” “嘶~” 闻言,高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虽然猜到了不是小事,但没想到是这种事。 兵变、政变,任谁摊上其一,都是死罪。 自己虽然没见过,但史书上记载的可不少。没成功的无一例外,全都是阖族尽诛。 “其二,两场大灾后,左冯诩匪盗如毛,剿之不尽。甘泉宫大战时,这些盗匪没少给大周制造麻烦。” “其三,国朝多次政改,每每都是左冯诩为最后完成。尤其是户籍统计,左冯诩北部数县诸老族、乡望皆引民众抵触,导致左冯诩郡府甚是难为。最后上报到陛下处,尔父皇当初可是气的要杀光那数千户。国朝之前一直没有填民左冯诩的打算,广袤田野尽散于彼,又免赋税,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他们,却不知好歹,始终与朝廷作对。故而,才有了填民左冯诩之举。” “仅是这三天,这点处罚,已经算是轻的了,明白吗?” 末了,姜纾又重与高龑道了一句。 但高龑依旧摇头,回道:“母后说这么多,儿臣虽一时不能明白,但儿臣依旧认为阎相此举惩处过重。左冯诩北部诸县,虽对国朝多有抵触、不满之心,但亦是大周之民,亦存于大周之土。” “汝这孩子,怎么说来说去,还是愚钝不明。不是阎相要如此处置,是汝父皇想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先前,汝父皇一直考虑着自己的仁德之民,才屡屡对彼等百般容忍。否则依汝父皇的性子,户籍统计一事,就不可能如此了事。现在,趁着大战之际,可以杀鸡骇猴,彰显威严!” 姜纾有些恼火,倒不是对高龑恼火的紧,而是针对蔡师。 蔡邕那老头肯定又拿着满口的仁义道德,来劝言龑儿该如何处置此事。 “母后,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这道理,您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高龑反驳了一句,还是用孟子离娄章句上中的名言。 姜纾心底嗤之以鼻,果然是蔡邕那老家伙。话自是没错,但乱世还需用重典。不然国朝何必搞出一套常时法令后,又弄了一套战时法令。 阎相的处置结果,真的已经是有点仁慈了。毕竟,现在广义上说已经属于战时,战时法令可以适用。真要严惩不贷,不只是那十几户,连坐制下,起码百户起步。 “龑儿,孟子所谓的仁,可并非汝这般妇人之仁。区区些许小民,都能让汝如此上心,那若是将这大周八百万子民,乃至全天下数千万百姓交付汝手,汝难不成还要一一细问?” 姜纾毫不客气的数落了一句高龑,这孩子有点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了。长久下去,并非益事。 “母后,儿臣如此心念此事,并仅非逃役之因。实乃国相惩处之果,于国朝长久无益。” 高龑依旧秉持着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惧怯。 这下,让姜纾有了点小火气,斥声道:“汝一小儿,初触国事,也敢妄议重臣!” “非是妄议,阎相所定,本就不当。一国之法,焉能因民而异之!” 高龑挺直了胸膛,同样加大了嗓门,与自己的母亲辩论起来。 经高龑这么一吼,姜纾倒是怔了下,随后凝神问道:“龑儿,后面这句话,是汝自己所思?” “不是,是孝直兄与儿臣所言。” “孝直?法正法孝直吗?” “对!” “对什么对!记住,这句话并非法孝直所言,而是汝思及此事所悟!” 姜纾突然改口,让高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了眼母后。随即,便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刚想开口,就被姜纾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好了,母后也不与汝再探讨此事。告诉母后,汝打算如何处置阎相的这封奏疏。毕竟,陛下远行,是以太子监国。” “母后莫要生气,儿臣并非与母后置气,只是……” “莫要多言了!有些事母后可以帮汝去做,但有些事母后做不得。悉数政务,最终如何取决,还是要交由汝来定。母后啊~也只能帮汝提提别的意见,须知后宫不宜干政。” “这……” “汝要记住这句话,这是汝父皇与母后定下的规矩,日后也要照看着尚香,莫要犯了训示。” “儿臣谨记!” 高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蹦到了训示的话题上。但这些话,自己也不得不牢记在心。 拜礼受训后,再次抬起头看向母后,高龑又问道:“母后,儿臣打算将此奏疏退回中枢府,由阎相重新审批。不知,妥不妥当?” 姜纾沉着气,思忖了几息,而后言道:“吾儿,汝乃监国太子。陛下远行,大周之事皆由汝定。莫说退回一封奏疏,纵是下了阎相中枢之位,亦无不可!” “啊!母后,儿臣万万无此心思。那,还是让人趁夜送至阎府!” 高龑被姜纾这两句话,吓了一大跳。现在这局势,给自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阎相中枢之位啊。否则,前线还打不打仗了,国朝还运转不运转了。 “哼~没点魄力!看看汝父皇,当年说下钟元常相位,便下了。到了汝这,母后刚吓唬一下,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闲暇之时,多跟汝父皇学学!” 姜纾好气,这是真没想到吓唬了一下儿子,居然就让其改变主意了。 气! “……” 高龑咂了咂嘴,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颔首缄默。 “罢了,命人驳回中枢府,也让中枢府乃至国朝上下知道,即便陛下远在前线,国朝尚还有汝这位太子殿下。” “诺!儿臣这就命人将此奏疏驳回中枢府。” “且慢~” 看着儿子兴冲冲的模样,姜纾不由皱了眉头,问道:“龑儿,汝就打算直接驳回?” “嗯?这,还需要做什么吗?” 高龑也迷惑了,母后这一言一语说的自己到底是驳回还是不驳回啊?怎么感觉,咋做都是错的呢? “愚笨!待到明日再行驳回,另在奏疏上批语: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之!” “额……儿臣谨遵母后命。” 说完,高龑便从姜纾手中接过奏疏,席地坐在姜纾对面,在奏疏上写下这句话。 姜纾看着儿子动笔,慢慢的露出一丝微笑。才十三岁的孩子啊,能做到这般已经是不错了。起码,不明白的知道去询问下面的人,也清楚该去找谁支招,这就对了。 陛下这几年来,是越来越懒得自己去考虑处理国政的法子。更多的只是考虑起朝廷权衡的利弊,而后从诸臣所献之策,挑选最合心的。 而这,便是帝王之术啊! 从先前一番对话,龑儿应该只是找了法正和盖顺两人。法正不用多说,陛下的心思应该是将这颗好苗子留给龑儿。盖顺就更不用多说了,能坐上调查司二把手,就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肯定,都是对高氏忠心耿耿之人! 可惜,维儿年纪还小,叙弟和阜儿,都带兵护卫陛下去了。眼下监国之关键时期,姜家人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帮助龑儿。 看来,有时间得派人回冀城,看看姜氏旁支有没有适龄的女子。这法正,还需要再拉拢一下。 第1109章 无题 次日一早。 大周政庭首衙中枢府内,阎象正与杨彪探讨着前线粮草输运的具体情况。旁遭,也有不少府内掾属,替两人准备着所需要的资料。 尤其是刚刚自弘农归来的杨彪随从,更是带着十几份调查资料。 毕竟倾国之力的战争中,粮草物资转运的数量极其庞大。而弘农,就是这场战争中,周国后勤运转的重要支柱之一。 所以的辎重粮草,从关中、巴蜀运至弘农,再分途送往前线。甚至,诺大的中枢府足有近半人呆在弘农县,负责调度、交接等繁琐事宜。 杨彪先前也是一直呆在弘农,配合大将军府统筹那边的粮秣、兵甲输运。昨夜刚到长安,休息一夜后,就来到了中枢府。 “令相,前线的物资囤积倒是充足。只不过民夫仍显不足。眼下,还能供应上大军,可若是大军前推,只怕还得要征召民夫。” 杨彪带着一丝丝的担忧,这场战争大周下场的时间并不短,取得战果也只有并州那边可以乐道。但并州那边拿下晋阳后,想要再杀入冀州,或是北上幽州,就不可能了。 其次就是洛阳方面,维持眼下的局面倒还不错,国朝可以抽调出不少民夫,给苏则那边运粮。 而这种局势,并不会对赵国造成致命隐患。 早走了一步的杨彪,根本不知道眼下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同样,阎象对此也一无所知。 “不行,战场态势一日不清晰,最后的征召令就一日不能下。无论是胜是负,这最后的三十多万民夫,是国朝社稷的保障。” 阎象摇着头,给杨彪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杨彪心中也清楚,这最后的三十万民夫要么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要么是五十岁左右的中老之人。再抽调他们去运粮,那后方就只剩下老弱妇孺了,国家生计必然会受到严重影响。 所以,必须得等到战争局势明朗后,再下决定。 “令相,这点彪明白,彪只是担心日后大军捷战,推进之时,后继无力。” “无妨,这件事还不用着急,赵国没那么容易败下阵来。先说说,弘农那边调查司整顿的怎么样?” “效果还不错,杀了几个贪官,以及十来名属吏。仓廪中的短缺,很快也能补齐,大军所需粮秣物资,不会出现问题。” “嗯~配合好调查司。眼下大战之际,这种情况下,该杀就杀,不用顾忌什么背景、人脉。打赢了战争,吾等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打输了,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阎象一对老眸中,透着寒光,口中更是杀气凛凛。 贪官污吏,本就难绝。更不用说这么多粮秣物资堆积,下面的人起了心思,随便动动手脚,都能吃个盆满钵满。不用威刑,吓不住那些想要探出去的手。 杨彪点着头,轻嗯了一声,继而又言道:“弘农这边问题不大,陛下离得也近,没几个人敢动手脚。彪担心的是益州,天高地远,上下其手的必有人在。” “放心,上一批从益州运来的甲衣出现问题后,御史和调查司就已经派人手去益州了。不过,益州还是不能杀的太过了,只能杀一批,抓一批了。” “那也足矣,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日后慢慢清算也不迟。” “哼,这是必然,老夫岂能让他们轻易逃过一劫。” 听了杨彪的话,阎象也冷哼一声。为了不影响国朝运转,影响前线战局,唯有秋后算账了。 “对了文先,德祖近些时日,还在府邸内呆着?” “嗯,在府习读。年纪轻轻,还需稳下心境。” “嘁,稳什么心境。周公瑾都做几年军将了,鲁子敬今岁也马上要提到郡府,要不了两年一郡牧宰是跑不掉了。这样,过几日,让那小子跟着射坚处理些政务。” 阎象话音落下,杨彪却是陷入了思考,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阎象的神态。 陛下自称王以来,几乎就没停止过打压士族。这一点自己清楚,阎相也很清楚。 无论是修儿,还是那杜畿,皆是因此而受冷落。哪怕杨氏、杜氏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着高周,但仍免不了这般境遇。 当然,他们两家受到陛下针对的主要原因,还是名头太响亮了。 一个是比汝南袁氏差不多少的弘农杨氏,一个是京兆杜氏,名头响亮不说,偏偏还都在关中扎根了几百年。 如此一来,从凉州强势迁来的高氏,岂能不心存顾忌。要知道,这关中可是大周的基柱,陛下看的重着呢。 所以,对于陛下的打压,自己并不以为意。无论如何打压,弘农杨氏的名头仍旧在这摆着,修儿日后也必然会进入朝堂。陛下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和修儿同居庙堂之要。 无所谓,等自己乞老之后,修儿会接替自己的位置。大周庙堂上,始终都会有杨氏的一席之地。 “令相,修儿年纪尚幼,脾性急躁。还是再修身养性几载,日后言之不迟。” “嘿,文先莫要想太多,这是陛下的意思。人才嘛,还是要培养一番,多经历练。否则,日后如何扛起寺卿之重任!” 阎象嘴角微扬,注视着杨彪,心中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也不适合直言,只能看杨彪能不能心领神会了。 杨彪咂了下舌,没想到是陛下的意思。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外面一声惊呼,打断了思绪。 “令相~” 一名掾属仓促的跑进厅内,手中捧着一封奏疏。 “何事慌张!” 一向心沉气定阎象,见到掾属这般模样,顿时有些不喜。 “回令相,太子殿下驳回了令相奏疏。” 掾属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奉上奏疏。 闻言,杨彪面色一变,瞥了眼身旁的阎象后,当即上前接过奏疏。 而阎象,面色亦是突变,心中掀起波澜。在杨彪接过奏疏的一刹那,目光也转移到奏疏上面,紧盯着不放。 “汝等先退下!” 杨彪捏着奏疏,目光扫了一遍厅内众多掾属文吏,出言说道。 众人带着疑惑、震惊的神容,匆匆忙忙的退出大厅。 厅室内只剩下两人后,杨彪目光再转向阎象时,却发现其面庞带着一丝笑意。 “嗯?令相?” 杨彪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令相是这番表情。 阎象轻笑了一声,问向杨彪:“文先,方才老夫演的像不像?” “这……” 杨彪一头雾水,搞不懂令相在想什么。 随后,也懒得再去思考,将手中的奏疏呈上,言道:“令相,这奏疏,如何处置?” “嘁,还能如何处置!噢对了,文先久不在长安,不知殿下事。监国以来,殿下日进千里,年纪虽幼,却也颇具主见。先前也不是没驳回过老夫的奏疏,只不过都是命人连夜送到阎府上。今日,却是下到了中枢府,此无非立威也!” 阎象嬉笑着,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光明正大的驳回到中枢府,除了立威也没有别的了。近来几日,自己把太子怼的也不轻,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杨彪苦笑了一下,摇着头疑声道:“令相,莫不是打算借此机会,助殿下一把?” “正是。” 阎象点了点头,继续言道:“老夫已是年迈,最多二三载,也该退老还乡,安享晚年了。留这有用之躯,为太子殿下推波助澜,何乐而不为也!” “那令相打算稍后怎么做?” “当然是上一道请罪奏疏,殿下明白事理,文先不必担忧,战争还没结束呢。” 听到阎象最后一句,杨彪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是,战争还没打完,就算太子殿下对令相有所不满,也不会做甚严惩。更何况,皇后也不会允许太子胡来。 随后,杨彪打开了奏疏,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太子殿下居然被令相给弄火了。 这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改色,满是惊喜。 事还是老事,左冯诩的逃役事件,令相也早就与自己说道了几次。处理结果,也并没有超乎自己的意料。 但这批语…… “令相!” “嗯?文先,怎么了?” “啧啧,太子殿下真独见也!” 杨彪大赞一声,更是勾起了阎象的好奇心。那封奏疏应该无甚,处理结果也是自己跟文先商量过好几次的,能有啥独见? 慢着…… 莫不是太子殿下做了批语? “令相且看!” 阎象刚想到这一点,杨彪就将奏疏奉至手边。 接过一看,一行难看的字顿入双眸。 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之! “彩!” 一句话,阎象注视了良久,最终以喝彩定论。 “令相,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想到这一点,颇具明君之胸怀啊!” “不错不错,老夫也是没想到啊。太子殿下能想到汝当初的见地,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哈哈~令相,那看来,还是要重新予此事定论了啊!” “嗯,就依太子之见,依照常发处置,由文先汝呈奏疏。稍后,再派人去左冯诩,通知赵威、乐详。想必他二人也知道该如何处置!” “令相放心,某稍后便去安排。” “对了,还有一事。明日,汝去与元常碰个面,请元常督导下太子的字迹。” “……” 看着阎象转而有些鼓气,杨彪也不禁扬起笑容,那句话写的确实难以入目。 第1110章 退兵 当日,长安内城,带起了一丝波澜。 身在长安的大周权贵,可谓是耳目贯通。早上未央宫驳回奏疏至中枢府令,午后内城官佐几乎尽为知之。 大战期间,太子殿下突然将阎令相的奏疏,直咧咧的驳回至中枢府,完全是没有一下一丝的颜面。不论原因如何,这般行事总归会引起许多人的遐想。 经历了一日一夜的发酵后,次日朝会,阎象执版请罪,太子代陛下遂罚令相三万钱。 处罚很轻,对于一国之相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对于在朝的官员而言,却犹似晴天霹雳,阴霾遮目。 太子年纪轻幼,陛下出行,由其监国,名义上拥有着监领国政的权利。但阎相可是从龙老臣,而且执掌国政有十余载。这么多年下来,陛下都没有处罚过阎象,甚至都不会有丝毫慢怠,与其亦君臣、亦师友。 偏偏在今日,太子殿下做出了此般事~ 有的人看的清,有的看不清,也有的人不打算看清什么 朝会过后。 中枢府便下达关于左冯诩的逃役处置布告,逃役者十余人,悉枭首示众,择其户亲属一人,代服刑役三载。其户五服之内所有亲友,三年内不得参与科举。 嗯? 处置的结果,依然让高龑很是不满。 大周律内,根本就没有限制罪户参加科举这么一说。 不过,阎相也低过头了,自己已经威风了一把。若再揪着不放,恐怕就会适得其反了。 然而,阎象可未打算放过太子殿下。 傍晚时分,尚书令钟繇带着一封奏疏来到了太子宫,见到了高龑。 所谓的太子宫,其实就是未央宫内的一处小宫殿。整个太子宫,也不过三间宫殿,外加一个花园罢了。 太子宫主殿,名曰承嗣殿。 陛下亲自赐殿名、牌匾,寓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这些都无所谓,太子殿下自幼聪颖,以前虽多有顽劣,但监国以来,心性愈加沉稳,心智每每渐增。由其继承社稷,自己毫无意见,相信诸多大臣也都不会有意见。 毕竟,陛下就这一根苗,大家也没得选啊。 莫说以前,就算是现在太子依旧顽劣,依旧摆烂,他们也得给扶正喽。 主殿内的布置,很是简单。桌案、屏风、油灯,再无别物。 转入殿后,正是太子休憩的地方。 依旧是简素的装扮! 没有那些奢华之设,靡心之音。其间布置的物什,也就比大殿多了两样,床榻和书架 生性不喜豪奢,无疑又是太子殿下的加分项! “臣见过太子殿下!” “钟相不必多礼,孤未远迎,还望见谅!” 听到太子的话,钟繇不禁瞥了眼太子身前桌案上摆放的奏疏,微微一笑,回道:“殿下,些许繁琐,不必事事亲为。当今之际,还需以学业为重。” “嗯~?” 高龑看着钟繇,感觉莫名其妙。 于是,言道:“钟相不必担心,孤日夜亦有习读典故,万不会荒废学业。只是不知钟相深夜请见于孤,可是有何要事?” “无甚要事,令相托臣来教习殿下研习书法。” “啊哈哈~” 高龑干笑了两声,有点尴尬。 自己那字迹,不说也罢。 “那便劳烦钟相了,钟相请!” 高龑谢了一礼,而后折身准备收拾桌案,好向钟繇研习书法。听父皇说,整个大周能在书法上与钟相并论者,唯有武威张芝张伯英。可惜,张伯英在自己好小的时候,就英年早逝了。 至于其弟张昶,虽类其字,可造诣上根本比不过钟相。 “殿下不必心急,书法一学,最重心沉气定。今夜,殿下好生休息,明日臣再来觐见殿下。” 钟繇微躬言道。 说完,口齿一囔,又言道:“另外,令相还有一言,托臣传于殿下。” “不知阎相有何教导?” “御史及调查司往益州已久,不日必将传回消息。彼时,还需殿下亲自下令,尽诛贪腐之人,以显威赫!” “这孤年纪尚幼,且父皇有言,此般要务,皆由阎相作主即可,不必经由于孤。” 高龑一时间摸不清阎象的打算,于是假言与之。 钟繇目光盯着高龑,摇着头说道:“殿下,有些事情该面对的时候,不宜避之。逃役一事,殿下已显仁德。然为兆民之心,怀仁而乏威,亦非善事!此际,正当趁势为之,使威严不止!” 听了钟繇所言,高龑微微颔首,迟疑了片刻后,这才言道:“也好,钟相所言,孤谨记之。” “那,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憩了,臣告退!” “钟繇慢走!” 待到钟繇离去,高龑坐回案前,凝视着已经关闭上的殿门,久久不语。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阎相在朝中的地位,父皇尚且敬重几分,自己一束发小儿却是拿其立威~ 等父皇回来,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批。 现在,阎相又想要让自己处置贪官污吏,到时候肯定要杀不少益州的官吏。以后,自己会不会失去益州官员的支持,尤其是大将军的支持。 大将军,可也是益州人啊! 小脑瓜在那里胡思乱想,却殊不知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 崤山绵延,大河奔腾,月头高照,玄关锁要。 函谷关头。 徐荣等人正与周瑜叙别,大军主力今日刚刚撤到函谷关一带,随即便开始过关向西而去。 说是战略行进,但谁都明白这就是撤退。 陛下命人传来旨令,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攻打洛阳城,并非良策,甚至可以说是下下之策。即便有高达百余座的攻城重器在,大军依然没有太大胜算。 两万赵军精骑的威胁,远胜于城内的两万赵兵。而他们,只能凑出区区两千六百余骑,纵是算上骁骑校和羽林骑,也不过六七千骑罢了。更何况,陛下压根就没有将这两支精锐骑兵派给他们的打算。因为,两支精骑是唯一能够迅速支援河东的精锐部队。 伫立关头,眺望着延绵数里的火光,徐荣不由感叹:“三次了,老夫从洛阳退了三次兵了。每每望城感怀,却又无能为力~唉!” 身侧周瑜,看着连声叹气的徐荣,倒也颇有些理解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军的心情。毕竟,曾经的他可是威名盖世,号称天下名将,却在洛阳城下接连折戟。 换成自己的话,只怕早就怒火攻心了。 “车骑,大战还未结束,此番胜败尤未可知。待来日,也许洛阳可踏马下之。” 周瑜思量了几息,只得劝慰一句。 徐荣摇了摇头,说道:“以退为进,说是上策,其实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此计,能否发挥出效果,还是得要看吾等的了。打的好了,自然不在话下。打不好,以退为进就成了退保家国了。” “有车骑在,吾等必能大胜赵军。那颜良、文丑,有何战绩,何德何能与车骑并列天下名将。” 贾逵却是心气激昂,带着坚定的语气,一边给徐荣他们打气,一边也给自己打打气。 “不错,粱道所言正是。车骑南征北战数十载,大小战何以百计,颜良、文丑不过徒有虚名。若非田丰老贼耍了诡计,让祭酒、参军他们一时失算,正面交锋,赵军何以胜吾。现今,锋芒尽露,雕虫小计尽显赤日之下,再行交锋,吾大周必胜!” 场中另外一员老将第五儁,亦是出言说道。 退兵,对于军心的影响非常大。此时,仅是看看主将徐荣都有些灰心丧气的神态,就知道下面的将士们,有多么糟心了。 “好了,第五将军的话都记住了,吾大周必胜!” 到了这个年纪的徐荣,什么不知道,方才的失意转瞬即逝,嘴角挂起笑意,冲着身旁的几员大将言道。 随后,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叮嘱道:“公瑾,稍后吾等便要往武关去了。整个河洛地区,只剩下汝第八军。算上三关守军,也不过两万两千余人。军中的聚集的骑兵吾交给汝,伊阙实在不行可以放弃,但函谷、陆浑万万不能有失,明白吗?” 闻言,周瑜不自禁的挺起胸膛,注视着徐荣的眼睛,点头言道:“末将定不负陛下与车骑厚望!” “第五兄,后军就由汝多多照看,某先带粱道他们,追赶前军。” “车骑且先行一步,末将随后便至。” “公瑾,小心行事。” “车骑放心,瑜不敢大意。” “粱道、叔威,号令中军,出发。” “诺!” 很快,随着车骑将军大纛下了关头,浩浩荡荡的中军诸部,亦随即护持而出。 宛若火龙的队伍,彷佛如同贪吃蛇一般,不断的增长着自己的身躯,在崤山北道之间,蜿蜒蔓延。 依旧留在城头上的周瑜和第五儁二人,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退往关中的大军。 “老将军,后军人数可不少呀。再算上民夫以及粮秣的重新调度,徒耗国力啊!” 没了这么多人在,周瑜也能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唉~” 第五儁长叹一声,言道:“没办法,先手失算,就是如此。祭酒和参军,只怕还是小觑了赵国君臣。甚至,吾等军中骄傲自大,不把赵军放在眼里的也大有人在。” “这一点倒不能说是坏事,毕竟眼下局势不利,骄傲自大的人在这个时候或许可以带动下将士们的心气,免得一落千丈。” “公瑾看的倒是明白。” 第五儁笑了下,没多说。 周瑜继续说道:“嗨~赵军在河洛一带的兵力还有八万步骑。老将军可否给晚辈支支招,伊阙无论如河还是不能丢啊。丢了伊阙,赵军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公瑾这一问,可算是难住老夫了。依老夫之见,赵军绝不会攻伊阙,倒是伊阙道,公瑾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伊阙道吗?” 周瑜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自己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理论上大有可行,可怎么付之实际,却是个难题。 第1111章 周使入荆 从函谷回到弘农,用了近六七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郭奉孝递呈了不少来自调查司探取的消息,以及齐王送来的一些情报。 局势和先前变化不大,可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情报还没有传过来。也可能是这些情报本身,就带着些许迷惑的行径。 河洛一带,赵国依旧有不少兵马存在,虽说面临着大周和齐国东西夹击的态势,但不论是守还是攻,皆可行之。战场上的两万精骑,给了赵军太多战术以及战略上的选择。 东南豫徐战场,根据齐王的消息,颜良大军仍在继续向徐州前进。但这指不定是啥时候的消息了,也许颜良已经杀到郯县外了,也许颜良所率的赵军主力,早已调转枪头了。毕竟,传到自己手中的消息,都是发生在起码半个月前的事了。 也就长安那边的还算及时,先前逃避征役的事情,跟大局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事。而阎相让自己看到那封奏疏,意思也应该只是想委婉的提醒自己,这场战争大周能坚持的时间,可能要比战前预估的短上不少。 余者,就是备受关注的河东、并州局势了。 赵衢那边还好,就隔着一条黄河,现在应该退回箕关以西,做好防范准备了。骁骑校、羽林骑速度快,应该也快到安邑了。 徐荣那边各军都在后面不远,最快两日功夫就能抵达陕县。第十二军和第十三军,十日内也能到达安邑。 再加上安邑那边的一师守备军,河东的兵力也将达到四万五千余步骑,保住河东不失没问题。只不过,西河、上郡以及河套地区,恐怕都面临着失守的可能性。 局势若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仅靠公孙续的第二骑兵军,想要保住这方圆几百里的疆域,难! 至于轲比能,只要不临阵倒戈,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从主动进攻,被迫转变成战略防守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开心啊~ 抬起头,凝视着正前方的屏风,高诚脑海中可谓是思绪万千。 现在的大周,表面上看起来依旧稳固如山。可事实上,只有自己最清楚。它就如眼前的这张屏风一般,稍微大点的风,都可能把它给吹翻在地。 于函谷的诸多谋划,什么以退为进,什么效前之故事,行疲赵之策。说白了,都是无奈之举,暂存实力罢了。 如果赵国一心灭周,此战大周社稷所面临的危机,不下于当年鲜卑倾巢南下。 大兄,国朝好歹,可就全看汝了! 不管怎么想,怎么猜测,怎么构思 最终,大周国运的去往,高诚也只能寄托在苏则的身上。 晋阳城下,有着大周最精锐的八万部队,要是被全歼在并州的话,大周内部会出现何等变化,自己根本不敢想想啊。 四世三公的袁氏,在士族中的号召力,更不容忽视。 “噔噔” “何事?” “启禀陛下,阎相送来一封奏疏,请陛下亲启。” “嗯~进来!” 高诚话音落下后,室门便为之而开,赵常侍将一封奏疏呈至面前。 接过奏疏,高诚打开瞥了一眼,皱了下眉,随即又有舒缓,片刻后露出欣慰的笑意。 “老赵,龑儿不错啊。虽说字迹不行,但这句批语,甚得朕心啊!” “太子殿下自幼聪慧,又得陛下孜孜教诲,必具贤德。” 赵常侍虽说不知道奏疏里面讲的啥,但从陛下的神态转变中,还是多少猜出点东西。反正,陛下都这么夸太子了,那跟着夸太子铁定没错。 高诚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赵常侍的话。 不过,随后就将奏疏放到了一旁,冲着赵常侍说道:“老赵,去请奉孝、文和、曜卿三人来,朕再与他们商议一下。” “陛下,现在夜已经深了。战局之势,老仆不懂,但这数日来,每日聚议,日落不休,夜深依旧。陛下还需保重龙体啊,此危局之际,国朝上下,皆倚陛下龙威矣。” 赵常侍说完,高诚的面色有些不悦,盯着这宦官,思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也罢,那就命人传告诸君,这两日好生休息下,静待新的消息。” “陛下英明。” “行了行了,汝这老仆,先退下,朕要安寝了。” “陛下万安,老仆告退!” 待到赵常侍退下后,高诚才无奈的长叹一气,自己还是失措了啊。 这些时日来,日夜牵挂晋阳战事,想必给下面诸君也带来了不少压力。值此之际,如此挂念,非是善事。 休息休息也好,自己得调整下心态,全大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心乱如麻,他们又哪能平下心来。 以前是为了心中的虚荣打天下,后来是为了身后的数万将士打天下,再之后是为了大周社稷打天下。 但是,从今天起,自己就是为儿子打天下了。 后继有人,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呵呵 想到这里,高诚情不自禁的自笑起来,似乎挺有趣的。 ———————————————— 天下动荡,中原诸军云集,整个北方都笼罩在战争的烽烟之下。 唯独荆楚、吴越之地,在静静的观望着这场大战的走势。 谁胜谁负,对于他们来说一样是决定自身命运的关键。 荆州襄阳城内,距离乌云密布的豫州战场很近,甚至赵军都打到了自己家门口。 所幸,赵军攻占宛城后,并没有继续南下,连南面那几个县城,似乎都没有心思去打。反倒是赵将孟岱,时不时都派小股部队,向周国掌控的南乡数县渗透。 压在头顶上的两座大山,要是在南阳打起来,襄阳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坐在襄阳城内的刘琦,一点都不安心。 哪怕自己已经借助剿灭张羡叛乱,将弟弟掌控的军权拿了回来,甚至水到渠成的将荆州军政握在手中。 可面对周军和赵军,心里委实没底气。 荆州虽说经历了张羡之乱,损折了不少人马。但细数一番,五万步卒还是有的,再加上实力强劲的水师。 襄阳,理论上固若金汤。 但谁让当初荆州军被周军一战给打出病来,据有优势兵力,正面硬对硬的碰撞,居然差点被人家全赶进沔水里。 实在是打击人的心气。 现在再加上本就一直压着荆州军打的楚国,被赵国三下五除二的给横扫了。那种庞大的威压,别说寻常百姓了,连自己这位汉寿王都感觉到了恐惧。 楚国数十万精锐,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沦落到国都两破,天子自焚,太子入荆的下场。 大舅哥逃入荆州,好处是没给自己带来丁点,反倒是让荆州士民人心惶惶。 更坑的是,自己还拿袁耀没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其停留在荆州境内。可如此一来,赵国对荆州的看法可就不一样了。 “王上,周国使臣来了。” “嗯?” 倚栏愁思的刘琦,不由皱了下眉头,疑惑的问了句:“周国遣使入荆?何时来的?” “这仆也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周国使臣径直去拜访了国相。国相也是方刚知晓,派人禀报讯息。” 听完宦官的这句话,刘琦不由抽了下嘴角。 周使秘密入荆,显然是周国调查司的手段,可偏偏荆州上下,居然皆是方知。只怕,若不是其主动现身,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要是来的不是使者呢~ 调查司着实是个威胁啊! 荆州,也必须要有类似于调查司的存在,否则寝食难安啊! “孤今日略感风寒,且请周使入驿站休息。待来日,孤亲自相请。” “诺!” 想了下,刘琦没有决定立即接见周使。 大战之际,周国派使者前来,应该是想要拉拢荆州,共同对抗赵国。如此,周国本就与齐国有盟,又与吴国有姻亲之联。再加上荆州的话,赵国想要一举戡定天下,几乎不可能的了。 毕竟,赵国再强,也难以以天下之三,力抗天下之七。 不过,帮助谁,对于荆州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赵国若胜,下一步也必然是攻打荆州。而周国若胜,那很大的几率也是攻打荆州。 所以,就看谁能给多少好处了。 赵国虽然还没有付之行动,但大军停驻宛城,就是在给自己一个讯息。周国若是付出的利益不多,荆州没必要去冒险。 第1112章 会使 两天后,周国使者才见到了汉寿王刘琦的面。 而刘琦看着殿下这位身材雄壮,穿着武夫劲装的周使,也是颇感诧异。一般来说,出使他国肯定是要寻一名口才、文采兼具的人。 显然,周使并不怎么符合使者的形象,更像是出身军伍的猛士。 不过,管他呢~ 周国既然说此人是使者,那就是使者。 反正,周国此番前来,应该是求援的。 两天时间,的确没办法知道北方战局的详详细细,但只需要知道周国十余万大军,从洛阳退回关中,就足够了。 周赵两国各倾全力,浩浩荡荡的出师征伐。赵国鲸吞河洛、豫州十余郡县,所获颇丰。可周国兵出洛阳,什么都没得到,却一夜之间跑回了关中。 最关键的是,还派出使者入荆。 显然,局势对周国不利。否则,以周帝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轻易退兵。 须知,这一退,先前几个月所消耗的物资、人力,全都付之东流。 “观贵使之貌,神武不凡,堪为军中上将,怎不知却做了使节,出使于外?” 刘琦带着笑意,与周使说道。 他现在心中一点都不着急,急得不该是荆州。 周使猛呼了一口气,拱手道:“在下乃吾国第九军参军,姓张名承,字公佑,拜见汉寿王。” “噢~第九军吗?” 刘琦面色微变,稍后凝目言道:“当年第九军可是将孤帐下锐士,杀的落花流水啊。而今,公佑却出使于孤,颇具笑谈也!” “荆州多才俊,大王亦是人中之龙,可惜为宵小所惑,付其错望,故使吾军得势。若是换以荆州大将文聘、魏延、黄忠,吾等岂敢视之。况大王胸阔似海,些许故事,多言无益。反倒是今日周、荆若能结好,岂不为天下所美?” 张承面色从容,不急不忙的说道。 几句话又是夸奖,又是贬嘀,又是糊弄的,刘琦再不济也不会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 甚至,先前拿之前败战说事,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周使如何说话,能力几何。 现在,还不错,口才也算了得。 “公佑言重了,第九军赫赫武威,孤甚知之。大周军威,更是天下所闻啊!” “大王过誉了。吾大周虽强,却仍就不比赵国啊。如今,吾国初战失利,大军已退回境内,以作防守。” 听了张承的话,刘琦故作惊讶,而后问道:“这岂不是将中原拱手让与赵王焉?” “吾家陛下亦是不想,然战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那赵王出身四世三公之袁氏,底蕴非常,吾大周不可比也。中原四拓之地,亦非吾大周所能争也。可惜,赵国旦取中原,定趁势南下,饮马长江,荆州只怕也避不了战端啊!” 张承说话间,就道出了来意。 而刘琦,等的就是这番话。 “那不知公佑有何教孤?袁氏之大,孤深有所感,更兼孤之姑丈大成皇帝,亦是赵王逼害,此仇不共戴天啊!” 刘琦语气甚重,尽显愤怒之意。 张承摇了摇头,叹道:“良策没有,而今只能寄希望于大楚太子耀出面,号召豫州诸郡豪杰,共起而拒之。吾大周,于河洛拒守,主力出武关,合两家之兵,夺取南阳乃至豫州,复大楚社稷。而齐王于东,谨守大河,威胁汜水。吴国出兵徐州,攻颜良之后。如此,天下合力拒之,赵国定无功而返。” “好!周帝伟略,孤堪之不及。赵国四处用兵,互不呼应,有周帝统筹四方诸侯,何觑赵王哉!” “那大王的意思” 张承面色一喜,开口言道。 谁知,刘琦轻轻的摇了摇头,话还来不及说,张承的脸色就变了。 说了这么大半天,闹着玩呢? “公佑,汝不在荆州,不知荆州之难啊。前有吴王孙策,倾国来攻,孤得天之幸,侥而破之。但那张羡,却是据守长沙,前不久吾荆州兵马,方刚破城。荆南四郡之宵乱,仍未彻平,主力大军难以调回。而荆北,水师或可堪一用,步军嘛都是些新卒,难堪大用啊!” 刘琦一边叹着气,一边长篇大论。 也许,张承早就猜到了这一点,点着头应声道:“大王,荆州之难,吾大周亦知之。固,荆州水师出动即可,隔绝赵军之援,吾等先下南阳。骤时,荆州水师会合东吴水军,与两淮地,破赵军易尔。颜良只要失利,周、荆、吴、齐四国之众,便可合兵一处,攻赵王行辕,亦能大胜之。” “言虽如此,可吾荆州既要出兵,总得有所收获。” 看着张承这么能说,刘琦也不禁有点烦了。哔哔哩哩了半天,丁点好处不许,就想要荆州又出兵又出船的,哪有那般好事。 张承神气一扬,大手挥摆着,言道:“只要把赵国大军逼回河北,倒是中原之地,吾四家分之。大周据有河洛、颖川,齐吴以淮河为界,以北诸土归齐国,以南诸城邑归吴国。而荆州亦与齐国,以汝河为界,汝河以西归荆州,以东归齐国。” 刘琦嘴角一抽,盯着张承,眉目略带不善。这周使,真的是来求救的? “南阳本就是吾荆州之土,归复无疑。豫州诸郡,本是楚国之土,今楚太子无意继大楚社稷。但大成皇帝,承以天命,不可断也。孤乃楚王之婿,亦可承楚社稷。大楚之土,不说全部,起码颖川、汝南、陈国、梁国、沛国,当归于孤。” “大王之言,并无不妥。只不过,此番大战,齐国身披重任,若不予以利益,只怕齐王再归附赵王也并非不可能啊。所以,梁国、沛国当予齐国。” “可以,只要颖川、汝南、陈国、南阳四郡之地,也可!” “那便依大王之意,颖川、汝南、陈国、南阳皆归大王所有。” 张承当即应了下来,生怕刘琦再给反悔了。 嗯? 见张承答应的如此利索,刘琦不由怔了下眼,自己为啥不多讨讨价?看样子,再扣下来个梁国也不是问题啊。 罢了,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贸然悔之,更加不妥。 再说,这四郡之地,对于荆州而言,已经是一块美到不能再美的肥肉了。 “贵使,孤还有一请,希望贵使考虑一下!” “大王有何想法,尽可言之。承纵是不能应,亦可回禀陛下,由陛下定夺。” “哼~也没别的,调查司也该撤出荆州了。否则,孤寝食难安啊,如此何以共同拒赵?” 张承点了点头,似乎认同这句话,遂言道:“自无不可,不过此事外臣尚需要报回朝内,由陛下下旨。时间上,可能要缓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孤等得起!” 刘琦眯着眼睛,心里也下了主意。调查司一日不退出荆州,自己就一天不出兵。反正大周,比荆州要着急。 一口气几个郡说给就给,看来周国这次麻烦有点大啊! “噢对了,孤治下武陵太守金旋金元机,出身名门,素有才望。荆州地小,不足以展其所才,孤便舍爱,由金元机护送孤之爱弟,入长安,以显孤此番诚意。” 刘琦说完,就轮到张承泛苦了。 真没想到,这刘琦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把国朝在荆州安插的势力清除干净啊。甚至,连刘琮都不放过,直接打包给国朝。 不过也好,刘琮再没用,也是刘表之子。此番若能大败赵国,天下谁还能挡国朝锋锐。日后攻取荆州,用得上刘琮。 “外臣职权甚小,此事本不当擅自代陛下决策。然今不同平常,自当行非常之事。此事,外臣斗胆,二公子可随外臣,一并前往长安。” “好!公佑爽快!” 刘琦喝彩一声,甚是欣喜。 荆州的总体实力并不差,可就是内斗太严重了。只要刘琮去了长安,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再生别的乱心思了。 休整数载,聚合全力,日后未必就不能与周、齐争夺中原。 第1113章 荆州之议 张承离开后,刘琦随即便召集了一应心腹重臣。 看着座下数十位贤才良将,刘琦不由心生得意。辛苦数载,自己总算是能彻底掌控荆州了。这次若是和周、齐、吴三国配合好了,拿下楚国泰半故土,区区一个汉寿王可不成啊。 “此番与周使之定,不知诸君以为何如?” 刘琦口齿一张,便看向引以为重的韩嵩、邓曦、宋忠、刘先、綦毋闿、庞季、诸葛瑾七人,顺带着扫了眼另一侧端坐的王朗、虞翻、华歆三人,以及新晋的幕僚王粲、诸葛亮、庞统、习桢四位年轻人。 当然,荆州还有些老头子,比如庞德公、黄承彦、司马徽等山野之人。虽说支持自己,但他们一般不参与类似今日的聚议。 “且先不说能否击退赵国,得四郡之土。仅是二公子去长安,吾荆州就能安宁不少啊!” 作为国相韩嵩,直言不讳的说道。 说完,殿内不少人都点着头,并不反驳这一观点。 没错,刘表帐下的这些老臣,基本上都是支持刘琦的。而刘琮,得到的只有蒯蔡两族的支持。 如若不是这般,黄、庞、习各家,也不会转而支持刘琦。 可即便是蒯氏二才早已失其一,蔡氏嫡支早已被赶出荆州,他们仍旧无法彻底根除掉两家支持刘琮的力量。 谁让刘使君生前,还迎娶了蔡氏之女。 而荆北诸蔡,真的不是清除个嫡支,就能解决的。 蒯氏亦是如此,蒯良死后,还有蒯越,两个人就没一个好惹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刘琮前往长安而结束。蒯氏和余蔡,仗着的就是刘琮的名头和蔡夫人。只要刘琮一走,蔡夫人也必然不会再留在襄阳,看他人脸色。二人一去,荆州安矣。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周国这次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居然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拉拢吾荆州。而且还要联合齐国、吴国,赵国的确强,但周国也并不弱啊!” 刘先凝重着脸色,发出质问。 赵国强吗?强。 可周国差吗?一点都不差! 短短旬月之间,局势急转而下,赵国竟能将周国逼至如斯。 “具体情况,孤知道的也不多。仅是从那张承口中所知,周国在洛阳一战失利了,可能损失有些大!” 刘琦也疑惑,但所能想到的着实不多。 刘先摇着头,言道:“不会,河洛战局即便失利。周国掌控着函谷、伊阙、陆浑三关,赵国威胁不了关中。关中无忧,那周国就无伤元气。” “也许是想让这一仗打的轻松些呢。毕竟,周帝非凡辈,不会不知二虎相争,必有死伤之理。白马之战过后,赵国调转枪头,直指周国。周帝应该是不想让自身遭受重创,免得击退赵国之后,无力趁势东出。” 诸葛瑾言了一句。 刘琦沉默着点点头,与虎谋皮就是这般,充满了危险与未知。 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诸葛瑾下边的一位年轻人,张口说话了。 “大王,诸位贤长,亮倒是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明旦言无妨。” “先前便闻周国兵分两路,一攻并州,一攻河洛。而今河洛退兵,以亮观来,当是并州战局失利。” “并州?” 殿内不少人都拧起眉头,距离太远了,荆州这边几乎没有关于并州战局的消息。 唯独年长诸葛亮两岁的庞统,冷哼一声,嗤之一笑。对面的虞翻闪烁精目,带着几分好奇,注视着这位翩翩郎君。 “孔明可否详尽道来。” 看到自家小舅子站出来捧场子,刘琦没道理摁着他不让说。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妻弟兼心腹啊。不管猜测对不对,只要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那一个奇才的名声就跑不了。日后,自己也好提拔提拔,补充机要啊! “回大王,亮以为当是并州局势对周国极度不利。虽说现下尚无并州战报传至荆州,但能让周帝、周国如此大费周章,联合天下诸雄,必是社稷之危。如此再一想,很可能周国在并州的精锐数军惨败,亦或是全军覆没。” “什么!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一语惊四座! 诸葛亮说完,殿内再无一人坐的住。 哪怕是先前有所猜测的虞翻,也有狠狠的皱起眉头。 其身旁的华歆,不由探耳问道:“仲翔,听说周军善战,精悍无比。并州战场的周军,少说也得八万大军。那赵国得抽调多少兵马,才能尽没其军啊!” 声音不大,但在这四下惊诧的气氛下,就显得有些格外入耳了。 当下,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虞翻,似乎都以为虞翻知道点什么。 见状,虞翻不由苦笑,摇头叹声,言道:“诸君,翻久居荆扬,对于北方之事,亦知之不多啊。周军在并州的兵马,的确不下八万之众,乃至更多。但具体战力如何,赵军战力又如何,委实不知。” “仲翔不知也是正常,荆州与周军交过手的,只怕也唯有老夫了!” 殿中老将王威,不由出声说道。 虽然都是吃了败仗,但毕竟是交过手,对于周军的战斗力有一定的了解。 “老将军~” 刘琦皱了下眉,不想让王威说下去。没办法,谁让自家军队都被周军横扫了。家丑尚不外扬,更遑论这关键节点上,打击士气啊! 王威拱了下手,言道:“大王,荆州上下文臣武将,皆不知敌之实力,多有自大骄纵之心,不可长也!” 刘琦目光一定,紧紧注视着王威,思忖片刻,才摆手道:“也罢,让诸君都了解下!日后,早晚得跟周国开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大王英明。” 王威赞了一句刘琦,而后面向诸君,没急着讲那些不堪事。先是冲着魏延、文聘二人说道:“仲业、文长,如今荆州堪称大将者不多矣。汝二人年轻有为,日后国朝必倚重于尔,且谨听吾言。” “末将谨记。” “诸君,周伐蜀一战,王某亲率水陆四万余众,与周国第三军的赵衢、第八军的周瑜二人交手,被打的落花流水。须知王某当时率领的可是荆州精锐,而那第八军刚组建不久,第三军听闻也是才恢复建制而已。如此说,也许诸君感觉不出什么,那便讲一讲诸位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王某初见赵衢、周瑜二人时,得幸观周军战阵演练。某乘战船,于河岸三十步,周军一部将士,挺阵入江,号令不息,步伐不止。直到那最近的戈矛,就顶在老夫面前啊!而江河之中的周军,身材高大者,尚没其脖颈。身材矮小者,胄不可见,唯见戈矛直挺。他们都是北人,善马善战的北方兵卒。” “那岂不是要被淹死了?” 诸葛亮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反正自己不习水性。寻常时日,很少下河水之中。 “呵~淹没淹死,老夫不知道,只见到了周军把昏倒的士卒捞回营内救治。但尔等可知道,这一番场景,对吾等而言有多么震撼吗?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周军趁夜散兵袭营,四面八方,喊杀不绝。军心士气,难以鼓之,三军大溃。” 回想起种种往事,王威再度发出无奈的叹息。面对那种军队的时候,真的很无力。 “第九军是周国伐蜀之后,征召的氐兵编成,战斗力尚且比不上那第三军、第八军。同样,那两万荆州将士,也都不是什么精锐。结果,没有任何变化,若非有水师在,老夫当年早就被周兵赶进沔水喂鱼了。” “周军战力的确强劲!或者说,北兵的确比南兵更加善战。” 一旁的老将黄忠,亦张口一言。 “当年黄巾之乱时,黄某曾在周帝帐下效命过一阵时日。周帝亲兵,皆出身西凉,勇悍非凡,常为先登。逢阵破之,逢城攀之。大成皇帝与周帝交恶之始,便是周帝亲兵两千余人,一夜之间踏平了袁氏五六千精锐私兵。大成皇帝亦是被俘,其下佐薄、大将,死的死,俘的俘,可见一斑。” “汉升说的没错。与老夫交手的第三军、第八军、第九军,实际上都不是周国最精锐的部队。那第三军虽然排序靠前,可听闻甘泉一战,第三军军将、师帅皆死沙场,一万六千余将士,存者不足两千之众。编制几度被撤,最后伐蜀可能兵力不足,才恢复了建制。” “周国真正的精锐乃是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第五军。第一军和第二军以及第四军都是西凉兵,周帝的起家部队。第五军则是魏国精锐改编而成,多是河东兵。而此战进攻并州的便有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所以” 王威说到这里,没有再着急说下去。精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政治。 “所以,周国这一仗必须要打赢。否则,数万的心腹将校、兵卒死伤殆尽,周国朝廷必然动荡。” 虞翻直言说道。 话至于此,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瓜。 周帝的起家部队,于周帝而言,那就是在场的众人与大王矣。 全都折没于并州,周帝可能连帝位都要出现晃动了,更别提周国那原本三方互为掣肘的庙堂了。 “何止是动荡啊,一个不小心,就此被赵国灭了,都有可能。” 刘琦摇着头,感慨一声。 也许这些做臣子的不理解,但同为君主,自己可是心里清楚的很。 现在,自己能稳当当的坐在汉寿王的位置上,掌控着荆州上下军务,靠的可不是眼前的殿中人。而是荆南堂兄刘磐的三万精锐,以及外兄张允的的两万水师。否则,莫说眼前这些人,便是父王留下下的老将黄祖,都未必会听自己的号令。 周帝也是如此,失去了班底的部曲,说话的威严也就降低了很多啊。 再加上关中那些士族,可比荆州士族不省心。周国国势一颓,铁定有人想着投奔赵国。 怪不得周帝这回,肯出这么大的血本。 自己提啥要求,那张承都不带迟疑的就答应。 “孔明所想,不出意外,应当就是周国所面之局势了。这般危急,也怪不得周国什么都肯答应了。”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得好好帮周国一把了。此番周国伤了元气,吾等再合力击退赵国。坐拥荆州、豫南,好生休养两三载。再与周国碰面,也不必心有余秫了。” “不错,两虎相争,必有死伤。如今,一虎已伤,再伤一虎,天下局势,可就更加混乱了。吾等,大有机会啊!” “既然如此,那还需劳烦国相,明日再与周使敲定一番,立下盟约。此战,只要吾荆州能得到南阳、汝南、陈国、颖川四郡,口户必逾千万之众。骤时,蓄养精锐,大造甲兵,四五十万兵,可争中原。”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第1114章 战! 第二天,韩嵩便于国相府内,接见了周使张承。 张承也是第一次见到荆州如此之多的人物,大名鼎鼎的如韩嵩、宋忠、刘先等人,调查司转达情报中的荆州青年才俊王粲、诸葛亮、庞统、习桢等,还有一些相府机要掾属。 舌战群雄倒不至于,只不过在商议订盟的这些细节上,还是纠缠了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都仅是初步定下步调,内里的框框架架,荆州众人还在不断的填充。 一连两日,张承面对着荆州这么多才俊的孜孜不休,也是表现的非常不错。起码,没让这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得寸进尺。 随后,张承便带着盟书以及刘琮、蔡夫人等众,过沔水,往长安而去。 后面盖印、订盟之类的,就不是他一个参军就能够决定的了,需要中枢府令禀奏陛下或太子殿下,另择他人持国印再来荆州。 出了襄阳不久,张承便与刘琮、蔡夫人一行人分开。其携带家眷、财帛,速度极为缓慢,张承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们。 而这边张承等人,刚过沔水的同时,相隔数百里之遥的并州,终于迎来了决定周国命运的大战。 晋阳城,传承千年的古城,倚龙山、滨汾水,易守难攻。 周国由苏则统帅的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五个军的精锐兵马,悉在晋阳左右。 城南,乃是主营,苏则中军辕门所在。兵力有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军部,皆在于此。 而晋阳南城,自然也就是周军的主攻方向。 第一军则是越过汾水,占领了晋中要地榆次,以此来阻绝赵国冀州方向的援兵。而第七军一师驻扎在界休,保证着大军的后路以及粮道。另一师则驻扎在阳邑,防止赵国其余兵马自上党驰援晋阳。 晋阳以北,则尚有公孙续的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率领的两万鲜卑精骑,肆虐赵国掌握的雁门郡。幽州的赵军,即便想要驰援晋阳,也得先过了三万六千精骑这关。 可以说,整个晋阳城,已经被周国兵马从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赵国无论想要从哪个方向来救援晋阳,都必须得先打破周军的阻碍。 甚是,周国还是围城打援。 没办法,城内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着近五万的赵兵。再加上晋阳城本就有近二十万口,强拉个两三万民夫根本不成问题。 这种坚城,根本不是强攻就能拿下来的,只能围困。 困到城内粮草尽绝 亦或是,诱敌而出,覆其主力,而后攻心。 所以,晋阳一带的周国大军,从来到城下后,从未尝试过强攻城池。只是不断的在城墙外数百步,挖掘沟壑,阻绝城内兵马出城。 时日一久,城内赵军死活不出城破围,周军自上而下自然就出现了松懈。 但今日,却是变了模样。 一大早,营内各部曲便得到了军令,整缮甲兵,静候军令。 大营内的莫说将校,连军候都被召到中垒,于中帐外等候帐内的决策。 驻守在晋阳外围的第一军以及第七军两个师,将校成群结队的奔入中营。方圆十几里的大营,不复昨日之宁,上下肃寂。 这种气氛,让所有将士们,都感觉到不舒服。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够引起大都督的这般重视。全军上下,军候以上的军吏、校尉、师帅、军将,全都参加聚议,这可着实不多见。 中帐内。 一张巨大的舆图,悬挂在帐内左侧,其右则摆着一副沙盘。 苏则伫足在舆图与沙盘之中,身旁则是马玩、裴羲、樊稠、张济四员军将,其侧则是马腾、韩遂、王方以及梁开。余者师帅郭援、赵昂、杨威、尹正、姚琼、孔信、樊勇、张绣、王凌、徐晃十人,及参军、校尉二十余人。 将校四五十人,聚集在此,却是寂寥无音。 尤其是苏则,不断的回头凝视着舆图与沙盘,皱着眉头,久久未展。 “都督,还请立下判断啊!” 裴羲作为场中年纪最长的大将,不由开口与苏则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樊勇现在估计在何处?” “这里!” 裴羲指着阳邑西侧些许,继续说道:“樊勇所部损失惨重,阳邑失守。目前,应该快退回大营一带了。此外三军各部,也当速速向离石撤退。” “赵军具体来了多少援军?斥候可有新的消息?” “已经加派斥候了,最迟傍晚,应该就能探查赵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了!” “太慢了,这样,第二军先抽出一师兵马移营汾水东岸,接应樊勇所部。” 苏则说了一句后,又将目光转向张济,言道:“张老将军,汝速速带领第七军余部,抢占大陵。界休既失,兹氏也必然保不住了,大陵不能再丢了。” “都督放心。” 张济没有多说话,应声后,便径直出了帐。打算调派第七军在大营内的数千人,赶往大陵。 张济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军议的继续。 “都督,吾等虽不知赵军虚实,但观阳邑、界休,同时失守,想来赵军必然准备充分。眼下,界休失守,河东粮秣运转不来,仅靠离石,只怕难以支撑大军长久作战,不如先退回离石。” 听着苏则的安排,裴羲总感觉有些不妥当。三军之重,粮秣为要。赵军突然而来,便先拿下了界休,所图者便是绝大军粮道。 但观苏则所图,难不成还想与赵军博上一搏? 苏则没有说话,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樊稠。 樊稠尴尬一笑,说道:“裴兄,赵军主力尽在中原,幽冀各郡抽调不出多少人。阳邑、界休失守,也是樊勇、张绣大意所致。” “哼~樊勇、张绣之报,皆言来袭赵军漫山遍野,不下两万之众。若如其所言,那少说也有四万众。再者,赵国又岂会没有别的安排,说不定现在还有兵马,直奔榆次呢。” 裴羲说完,樊稠便不再说话了。 见状,苏则不由心生燥气,凝目言道:“即便赵国援军有六七万众,又如何?加上晋阳兵马也不过区区十一二万人。吾等八万骁锐,如何不能破!” “没错,雁门境内还有三万余铁骑。只要一骑快马相传,步骑十二万,赵人何以当之。” 王方亦是开口说道,对自家兵马的实力很是自信。 “话虽如此,可粮道断绝,军中储量,至多足三月之用。若是赵军围而不攻,坐待吾等粮尽,那般如何?” “只要守住大陵,纵是粮秣不济时,吾等亦可退回离石。” “赵国派遣援军救晋阳,吾等原本就有所预料。只不过,没想到赵国留了一手,蓄积兵马,奇袭界休和阳邑,以致两地失守。但正如王副将所言,界休、兹氏失守,吾等尚可一战。战局有利,则可大破赵国援军,界休也势必能夺回来。若战局不利,再撤往离石,亦不迟也。” “吾等诸军,皆是国朝精锐,耗费粮秣不计其数,围晋阳,所图者甚?” “自然是杀赵兵,为陛下大业,横扫群虏。” “没错,若是不战而退,空耗粮秣不说,吾等威名何存!” 帐内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便是这般。 再说,他们本就是天下骁锐,若是就这么被赵军吓回了离石,那还当什么兵。 见此状,裴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都督显然是打算要跟赵军打上一场了,其余诸将的想法,也决然不会就此为赵军吓退。可赵人,真的没有别的安排吗? 他们从出兵,到围城,至今已有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赵国援军今日方至,岂会没有准备。 而苏则,心中也在踌躇。 哪怕自己表现出了要打一仗的心思,可也一样怀有担心。 赵国准备的时间很充足,所以来势必然汹汹。比如,这一来就破了阳邑和界休,几乎将第七军打废。 但除了第七军外,自己还有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以及第六军在,北面还有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的鲜卑精骑。 自己的胜算同样不小! “传令,第一军速速南下与大军会合。民夫即可过河,于汾水东岸搭建营垒。再派信骑,火速传讯公孙军将,命其速率本部及鲜卑精骑南下,不得有误!” 苏则不再迟疑,当即喝声下令。 而后,又与诸将说道:“诸君,吾等出兵晋阳,本就是为国朝打破中原战局平衡,以破赵国。而今,敌援既至,覆灭即可!” “末将等谨遵大都督令!” 帐内数十人齐齐喝声。 唯独裴羲,长叹一声,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胜算确实有,怕就怕再出什么变故啊~ 第1115章 反戈一击 这边聚议未散,外边张济便已率领第七军余部离开大营,开往营后的大陵县城。 而第二军的赵昂也已经率领兵马,通过汾水上搭建的浮桥,迅速赶往汾水东南不远处筑营。连同着聚集在梗阳城一带的后营民夫,亦有近两万人渡汾水,尽携工具,准备为大军搭建河东大营。 与此同时,十几骑也踏上奔途,前往榆次,以及更北面的雁门。 来到汾水东南约莫五六里左右的地方,赵昂便号令部下数千将士,就地休整。一边安排人带领民夫准备构建营垒,一边派遣斥候向东、北、南三个方向打探情况。 对于这一仗,赵昂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 要说稳赢赵军,可今天赵军先给他们来了当头棒喝。阳邑、界休两处要地,转瞬易手,挺吓唬人的。 可要说输,那也不可能啊。赵国精锐部队都在中原地区呢,河内那边有第三军赵军将所部,洛阳更有车骑将军率领的十余万大军,豫兖地区更是赵军进攻的主力。赵国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抽调进攻齐国的主力大军,来回救晋阳。 而冀州和幽州那边,听调查司的消息说,都是些新征募的壮勇,有个四五万左右,都是新兵蛋子,能打个屁仗。 然而,最让人感觉诡异的就是,张绣和樊勇究竟在搞什么?难不成当真是疏忽大意,让一群新兵蛋子偷了城? “去汇报都督,吾等择在此处筑营,其余各部兵马,可以渡河。” “诺!” 想不明白,那也就不必要再去多想了。 仗是人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和想出来的。 在晋阳城下的大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诸位军将、师帅、校尉,也都是打老了仗的人。面对赵国的后方驻军,他们要是都打不赢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关中等死。 夜色落下的时候,汾水东岸的营垒,已经初现规模。 一排排的圆木钉在土中,圈了足足长十二里,宽五里的营墙。营垒北、东、南三面,都挖出了两道沟壕,以为掩护。 营内一顶顶帐篷规规矩矩的聚在一堆,时不时都有士卒来回巡视。高耸的三十余座望楼上,哨兵也在扫视着大营四周的黑暗。 “驾~” 一连窜的马蹄声响起,不由引起了哨兵的注意,营垒南门的卫兵也抬目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快骑,自夜色中突然出现在营外设置的火堆附近,光亮正好能够让士兵看清来人。 “是斥候,快开营门。” 望楼上的一名哨兵,冲着下面唤了一声。 十来名将士,当即合力将营门打开丁点。 紧接着,一连数骑,便冲进了营内。 为首的伍长,稍停了下脚步,冲着身旁的卫兵问道:“师帅在何处?” “径直向前,见帅帐即是。” “走~” 伍长得到讯息后,大喝一声,朝着卫兵所指的方向,纵马狂奔。 营内策马,也算是斥候所独有的特权了。 “师帅!师帅,紧急情况!” 看到位于中央的帅帐后,伍长都不等战马顿下身形,就径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踉跄了下后,继续朝着帐篷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喊着。 帐帘猛然掀开,赵昂阔步而出,问道:“探得什么?” “启禀师帅,职下等已遇到樊勇将军余部,约两千余人,正在大营南面十里左右。目前,樊勇将军正在往大营赶来,不过其后有赵国追兵。” “追兵?” 赵昂眉头一紧。 阳邑应该是昨天夜里失守的,信骑能够一夜跑回来,步卒却不行。一夜加上近乎一白天的时间,樊勇所部跑了几十里,追兵也一样追了几十里。 “哼,追兵有多少人,知道吗?” “职下不知,不过稍后队率应该就命人传回消息了。” “好,汝先下去休息。” “诺!” 斥候退下后,赵昂当即与身旁亲卫言道:“派人去向都督汇报,樊勇将军余部,正在河东营南十里附近,且有追兵。本将欲率一部将士,接应樊勇将军,并趁机杀杀赵军的锐气。” “师帅,这不妥。郭师帅那边,要到天亮后才会进入营垒。主力尽出的话,吾等营垒空虚,万一为赵兵所趁~” “不必担心,本将只带李校尉一校即可,让张校尉留守大营。” “两千余人会不会太少,樊勇将军一师之兵都败了,若是追兵众多” “贼已追击一日,疲倦不堪,本将趁虚击之,必能大胜!” “那职下这就去传令。” “去!” 约莫两刻,赵昂帐下的一校兵马,便开出营垒南门。 兵马方刚出营不久,斥候就送来了最新的情况,樊勇所部后面的追兵,有不下万众。 敌军兵力略微有些多,但没有吓住赵昂。 正如先前所说,敌已追击一日,定是疲倦不堪,己以逸待劳,何不能破之。 而汾水西岸的苏则,再得到赵昂的汇报后,也没有派人去制止其行动。 一场夜间反追击战,在近一个时辰后,就打响了。 狼狈奔行的樊勇所部,并没有直接与埋伏在行进路线东侧的赵昂汇合,依旧装模做样的朝着北面逃去。暗中却是召集军吏,传令于将卒。 黑夜之中,赵昂听着斥候的汇报,当樊勇所部刚刚越过己部之后,便立即下令。 两千余人,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轻手轻脚的朝着西面行进。 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阵动静不小的脚步声。 当下,赵昂不再迟疑,大喝一声:“杀!” “杀!” 将令一下,喊杀声顿起。 “有埋伏!” “有周兵!” “快,整队整队。” “迎敌迎敌。” 黑暗之中,虽然只能模糊的看着远处那一团黑影,但却能听到赵军的混乱。各种军令嘈杂,有整队者,有号令迎战者,亦有惊恐四窜者 同时,原本狼狈惶逃的樊勇,也是回头号令本部,杀将过去。 一时间,寂静的黑夜,瞬间混杂不堪。 夜盲症,这个时代的常有状况。即便周国对将士们的待遇好,肉食、脏腑,时不时都有供应,可也无法杜绝夜盲症。 也许,在黑夜中,周兵能看的稍微远点。 但这点问题,无伤大雅了。 遭遇突袭的赵兵,显然不像是精锐部队,根本组织不起反抗。许多人稍微抵挡了下后,便开始向后面逃跑。 备战一两个时辰,交战却不足两刻。 黑夜中,周兵也没办法追击过远,稍微掩杀下后,便合兵一处,向大营撤退。 赵昂和樊勇并不知道这次伏击,究竟杀了多少赵兵,只能估算出不会少于一两千人。 而途中,赵昂也从樊勇的口中,得知了赵兵是如何轻易拿下了阳邑城。 守将樊勇以及守军,都在长时间的歇息中,放松了警惕心。结果,夜里被阳邑城内的几个小家族合伙开了城门,放赵军入城了。 城门一失,兵力远超樊勇所部的赵兵涌进城内,第七军的弟兄们抵挡不住,只得弃城而走。 留下一支人马断后,樊勇所部这才跑出来了两千多人。 如此一想,只怕界休那边的情况,也没啥两样,肯定是城内的豪强打开城门,放赵军入城。 不过,樊勇这失城之责,是肯定躲不过去了。毕竟,即便是有人充为内应,那先前干嘛去了,城外都不派斥候去巡查吗? 几万人的动静可不小,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回到营内,赵昂命人统计了一下麾下将士带回来的首级,足足有一千六百余。而樊勇那边,也有八百余级。 这么一算,赵军少说也损失了近三千人,战果不小。 稍后,赵昂就让人把所有首级收拢到一块,全送给了樊勇。 毕竟,这家伙等会就得面对苏都督的斥责了,多点首级,起码能少受点罪。顺便,还能跟樊勇他们搭上关系。 樊勇之父是樊稠,第六军的军将,地位不低了。 这还不算啥,关键是樊勇跟张绣交情好啊,樊军将和张军将也是莫逆之交。而张家,陛下看重的紧。 他老赵家虽说当初冀城举义,跟随陛下时间也不短了,但毕竟比不上张家这种类似高氏家将的门户啊。 第1116章 洞过水 第二天天亮后。 随着第二军郭援师渡河,进入营垒。宽敞的大营内,又多了几分热闹。 赵昂也从郭援的口中得知,樊勇昨夜被苏都督整的不轻,一口气挨了五十军棍,还把军爵一撸到底。连带着樊勇手下跑回来的校尉、军候,全都挨了军棍,降了军爵。 最后,又被都督一脚踹到了大陵,回归第七军军部。 听到这处罚,赵昂不由咂了咂舌,还真是够狠啊! 这种事要是换个没背景的师帅、校尉啥的,铁定是掉脑袋。但樊勇毕竟是一军军将之子,又跟张济、张绣的关系不错。 也就是苏都督了,这若是换成徐车骑,最多也就是挨些军棍。 军爵那玩意,对于他们这些将校来说,可不好升。 也许士卒砍些脑袋,就能升个一级。轮到他们将校身上,就得看打多少胜仗了。大家伙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赐爵,也就是陛下称帝的时候,破格赏赐。 这要想再升到现在的关内侯,可难如登天啊。 要知道自己也就指望此战打赢,升到正儿八经的侯爵呢。 郭援也是心有余悸,先前还没想到苏都督这么狠,现在整这么一出,看来日后得谨慎些了。可千万别跟樊勇似的,军爵一撸到底就麻烦大了。 自己舅舅是牛逼,可舅舅是文官,想要插手军方,也不容易。 “伟章兄,听说昨夜打了一场打胜仗,恭喜啊!” 撇开樊勇这个话题,郭援随即向赵昂道了声喜。 斩级三千,大破追兵,算不上什么名场面,搁以前也就是小胜。可在这关键时刻,三军诸部皆无寸功,又失阳邑、界休,一场胜利可谓是旱地逢甘霖啊。 眼下虽说不会大赏,但日后记功,绝对能加不少分。 赵昂笑着摆了摆手,谦言道:“区区一场小胜,为兄也不过得了先渡河的机会而已,子玉莫要再如此说了,惭愧啊!” “哈哈哈~伟章兄这就太过谦虚了。” 郭援歪着头,嬉笑着看着赵昂,充满了调戏的味道。 见状,赵昂急忙摇着头,岔过这个话题,问向郭援:“子玉,此番前来,都督可有何安排?” “没有,都督只是说让吾二人小心谨慎些,其余部曲不着急渡河。另外,就是要多派斥候,严密监察赵军的动向。” 郭援收起笑脸,凝神答道。 赵昂不自禁的点着头,长哼一气,说道:“昨夜交战,为兄能感觉到赵军援兵,并非什么精锐部队。被吾军一击即溃,应该只是调查司所说的幽冀守备之兵。” “不可能!吾等八万大军在此,赵国既然要救晋阳,不会丁点精锐不派。起码,幽州那边韩猛手中不会少于三万精兵。只靠一群没经历过战事的新兵,赵军想击败吾等?” “所以说,某总感觉不对劲。” 赵昂抱起胳膊,面容间带着不少疑惑。 光来这些孱弱之兵,赵国打不赢他们八万多骁锐。甚至晋阳城内的张合,要是敢出来的话,己军可以把他们一并灭了。 这样的话,赵国援兵还不如留守冀州境内,或者守太行山内的各处险要呢。毕竟,晋阳城内的兵只要坚守不出,起码能守半年。 “伟章兄,莫要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嘿,为兄倒是没子玉看的明白了。也是,反正都已经来了,大不了吾等多废些气力,砍杀了就是。” 赵昂强颜一笑。 “伟章兄,稍后一并出营巡视一番?” “出营吗?” “嗯,也许能碰见赵将呢!” “差不多,昨夜赵军追兵就到了。现在,想必也应该知道吾等在此立营了。走~出营一探!” “好嘞!” 营垒南五里,一处小土丘上。 丘下数十步外,便是洞过水。 洞过水,汾水的一条分支,也就二十余部宽,算不上什么大河。但这条洞过水,却是东西走向,同时经流榆次城南,毗邻凿台,即韩、魏杀智伯之所。 第一军全军,也尽在榆次、凿台。 驻马丘上,赵昂和郭援抬目眺望,能看到那源源不断汇聚在一起的大军。 赵军! 距离太远,看不清旌旗,唯见旌旗、车马来回涌荡。如同蚂蚁一般的人形,也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视线。 “看来,赵军来的起码有五万人左右啊!” “嗯~确实不少。兄长,斥候还得多久时间才回来?” “两刻一报,现在再由半刻钟,就该再报了。” “要不要汇报大都督,请大都督也临阵观营?” “稍后回去了再报,反正赵军准备洞过水南岸扎营了,一时半会跑不掉。” “筑营南岸,莫非赵军的打算只是想要给予晋阳城内守军信心?不打算与吾等交战?” “应该是。” “” “” 赵昂、郭援再观看赵军举动,同样一处枯林中,几名身着精致甲胄的将军,也在围着一名青年人,端望着土丘上的几十名周军骑兵。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着儒甲,戴冠配剑,目散精光,面色森重。而其后,赵国大将韩荀、珪固、薛洪、缪尚四人,及校尉十余人。 “仲达昨夜可是失了策啊~” 韩荀对司马懿很不爽,没别的原因,纯粹就是不服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原本自己统帅这五万大军,凭什么他司马懿转头就占了自己坑。 更不用说昨夜自己又折损了三千多将士,心中的难受劲就别提了。 司马懿没有说话,珪固、缪尚却是将头扭到了一旁,他俩在大赵官场上的地位,真算不啥。眼下,韩荀跟司马懿争权,他们何必出头。反正谁掌握军权,也轮不到他俩掌握,老老实实的听命就是了。 反倒是薛洪,有些不满韩荀的蛮横,张口执言道:“韩将军,昨日午时,监军便已连派信骑十余,传召将军收兵。分明是将军贪功冒进,追敌数十里,兵乏马疲,为周将所趁。” “薛洪!” 韩荀猛然回头,虎目大怔,怒视薛洪,可一时间也不好拿这姓薛的怎么样。 薛洪可不怂韩荀,当即回目相视,丝毫不觑。 “哼~” 韩荀最终还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此时,便该到司马懿说话了。 “韩将军,懿得淳于将军厚爱,为之监军,统筹诸部。将军若有不满,大可与淳于将军直言,亦或是奏禀大王。但是,日后若再有不从军令之举,休怪本监军不顾情面!” 司马懿没有回头,韩荀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肚子里的火气却是愈加高涨。 “诸君亲临战阵,所为者无非就是战功罢了。依从本监军之令,区区苏则,不足为虑,功劳任君等取之,懿不占丝毫。” “嗯?” 不只是韩荀没反应过来,连薛洪、珪固、缪尚都没想到司马懿居然有如此胸怀。 近些时日,韩荀可是天天挑刺,一般人能忍着不发火就不错了。他司马仲达,居然还要让功与大家? “韩将军,行军打仗,最忌将帅不合。此战胜了,将军功劳不会少。可若是败了,大王知晓其间缘由,对谁都不好!” 薛洪趁机道了一句。 韩荀拧着眉头,瞥了眼薛洪,又看看了始终未曾回头的司马懿,冷哼一声,抬手道:“也好,为了大王大业,韩某就给薛兄个面子。” 见韩荀服了软,薛洪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扬了扬。而后,冲着司马懿言道:“仲达,此战吾等不好打啊!那苏则帐下足足有八万周国精锐,淳于将军不来,仅靠吾等几万新卒,难以胜之啊!” “薛兄放心,此战已有定计。吾等只需在此固守营垒,静候苏则自乱阵脚即可!” 司马懿胸有成竹的回了一句。 薛洪眨了眨眼皮,有点不理解,言道:“仲达,那苏则可是周国仅次于徐荣的大将啊。征战沙场十余载,大小战百余,久经战阵。界休失守,其尚敢主动渡河筑营,岂会轻易自乱阵脚?” “薛兄不必心急!此战若是换成徐荣或者周王,也许懿之计行不通。可现在,计略已成,苏则必败。” 司马懿依旧含糊其辞的说道,说完回头看向韩荀。 韩荀愣了下去,没两息就受不了司马懿的直视了,焦躁的问道:“仲达,先前为兄话语有些重,还请见谅见谅。” “非是此事!此战若能胜,将军当居首功!” 司马懿似笑非笑的盯着韩荀,口中轻吐一句。 “啊?” 韩荀,比谁都懵。 看了眼司马懿,又看了看同样迷惑不已的薛洪等人,不知所以然。 “走~吾等回营静待苏则自乱即可!” “这” 第1117章 渡河攻营 苏则也很快就得知了赵军在洞过水南岸扎营的消息,看着沙盘上那道不足二十步宽的洞过水,目光扫过更东面的第一军。 “裴老将军怎么看?” 苏则没有着急着施展心中的想法,而是问向驻足在身旁的裴羲。 裴羲轻叹了声,言道:“赵军的兵马在四五万人左右,虽说都不是什么精锐部队,但既是来救晋阳,没道理屯驻于洞过水南岸。在老夫看来,反倒不像是来救晋阳。” “敌军兵少且弱,冒然过河,很可能被吾等轻易溃之。也许赵将心性谨慎,这才驻扎洞过水南岸呢。” 樊稠趁机说了句话。 闻言,苏则摇了摇头:“不会,洞过水南岸太远了。不过河,城里的赵军又怎么会知道,怎么看得到?他们驻扎在洞过水,更有点当诱饵的味道。” “诱饵?” “没错,张军将那边什么情况了,大陵可有异常?” “抢在赵军一部前占住了大陵,敌军数千人见势便向东而去,想必应该是与洞过水南岸的赵军合兵了。张军将谨慎了些,并没有派人追击。” “唉~赵国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苏则不由长叹一声,自己确实想要打这一仗,但也同样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赵军要救晋阳的话,早就救了,现在准备了那么久才来,必然有着些许胜算的把握。可仅凭这区区五万左右的兵力,击败不了自己。 “北面呢?狼孟、盂县一带斥候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跟平常一样。都督是担心赵国幽州境内的兵马翻越太行而来?”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赵国在幽州的兵力可不少,抽调出三万人不成问题。若沿汾水南下” 说到这,苏则顿了下,转而言道:“这样,让马玩速速带第一军和已渡河的第六军汇合。樊军将,汝也速带第六军余部渡河。到时候,先试探试探赵军的底细。第二军和第四军,留守大营,以应时变。” “末将明白,稍后某便带队渡河。” “嗯,切记小心行事!” “末将告退。” 时至傍晚,第六军所有将士渡过汾水,进入南营。 第一军各部兵马,亦是进入南营,同第六军汇合,计兵三万两千余人。 樊稠和马玩碰面后,便开始商议明日尝试攻打赵军营垒的事宜。 “明日,让老夫的第六军打头阵。第一军将卒悍勇,旦有什么变化,也好迅速做出应对。” 樊稠说完,目光看向马玩,肉就这么点,谁先吃谁后吃也个难题。 马玩瞥了眼樊稠,面色有些不爽,大老远的跑过来就让他们第一军当个侧应?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想的是一回事,说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也好。这样第一军一个师从东面渡河,以策应攻营大军。否则,若是赵军有所准备,几万兵马想要迅速渡河救援,也做不到。” “好。明日第六军郭援部先行搭建浮桥,赵昂部负责主攻,军部及郭援部充作后继。第一军的话,谁为偏师较好?” “尹正,让尹正从东面渡河。某亲率军部与杨威所部,静候北岸,护住后翼、浮桥。” “那就如此决定!” “没问题。对了,赵军营垒如何?” “还能如何,学咱大周的那一套。而且,赵军把前营向北挪了些,距离河滩不过百余步,劲弩估计都能射到北岸来。” “那看来得多准备些大橹以及木板,无论是防御箭矢,还是攻营,都用得上。” “准备的足够,这点马兄放心。” “如此,某便先回去安排了。明日,便由樊兄统筹战局。” “这不妥当,樊某不过是第六军军将,还是马兄总揽局势比较稳当。” “都是为陛下效力,马某悍勇倒有,可统筹战局,一两万人还能调度,再多也是手忙脚乱。樊兄当年指挥五六万人都不成问题,现在吾等二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如此,那樊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次日一早。 樊稠、马玩二人统帅两军出营,向南行之五里,去洞过水三里列阵。 大军主力原地休憩、进食,恢复体力。而郭援所部,则领军中民夫五千余人,携带木料,进抵洞过水河边,搭设浮桥。其中民夫设桥,兵马持盾弓遮掩。 然而,早就发现了周军一举一动的赵军,并没有持弓弩阻碍周军搭设浮桥。 赵军前营,距离洞过水不过百步,距离搭设浮桥的周军,也仅有百二十步而已。 这个距离,站在营墙上的赵军弓弩手完全可以对周军造成威胁。同样,周军弓驽兵,站在河边浅滩中,也一样可以将箭矢送至赵军营上。 但司马懿却是望着搭设浮桥的周军部队,轻蔑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东面也有一支赵军在渡河,是吗?” “不错,有五千余人,正是周国一个师的编制。怎么样,仲达要不要分派万余将士,先灭了这支周军部曲?” “薛兄不必着急。周军既然敢以孤师居东,必然也有所防范。观周阵旗帜,来的可是有第一军这支天下骁锐啊。” 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 “仲达是说,东面那支偏师是第一军?” “应该没错。出动万余人,未必能击败此部。可若是出动两万人,动静太大了,周军也不会坐以待毙。老老实实的守城,留下人马守好右营即可,吾等只需要拖住周军足矣。” “好,稍后某和韩荀便安排一下。” “嗯。” 战斗在中午时分打响。 不到二十步宽的洞过水,搭设浮桥用不了多久。 一个上午的时间,河面上就出现了六条浮桥,而民夫们还在继续搭设着新的浮桥。 早已准备良久的赵昂所部,方见中军旗帜一动,便哗啦啦的朝着河滩涌去。 微整阵型后,率先渡河的一校兵马,以曲划之。持盾橹在前,携木料、长梯、撞木,左右持盾遮蔽头顶,踏上浮桥。 四曲只占用了四条浮桥,齐头并进。 余下的左右两条浮桥,则有另一校的两曲将士携带木料,及引火之物,静候待发。 河滩边上,更是挤着不少弓驽兵,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列阵上弦。 “风,大风!” 进攻部曲,方上浮桥,其后弓弩手,尽发箭矢。 “风,大风!” 同样,营头上的赵军弓驽兵,也朝着对面的渡河兵马及弓弩手,发泄箭矢。 一时间,洞过水上方的空中,箭矢来回穿梭,密密麻麻,如阴云遍布。 在浮桥之上行进的周军将士,时不时都会有人倒下。盾橹虽密,却是挡不住那更加密集的箭矢。但这点远程火力,在第六军将士的眼中还算不上什么,各部曲继续挺进。 “放!” “嘣!” 随着营头上力士以木槌,砸下床弩机括,十余支粗大的弩矢,带着尖啸声,呼啸而至。 “砰!” 弩矢钉进一曲将士前的浮桥之上,入其半。前面的几名持盾将士,看着身前一步远的那弩矢,心中吓了一大跳。 而有的弩矢则是一头扎进水里,彷佛一块大石头砸了进去,荡起一片水花。 当然,也有倒霉的人。 粗硕的弩矢,射穿了盾牌与大橹,连带着其后的两名周军将士,穿成一串。更有者,强劲的弩矢带着人躯,扫翻数人。 好在,洞过水不宽,浮桥也不长。 不等赵军发出第二波弩矢,就已有周军将士来到河南岸。 上了岸,空间就大了许多,各部曲由长蛇行转换成了方形的盾阵,开始向七十步外的赵军营墙前进。 行二十步,便遇到了赵军挖掘的壕沟。 各部将士稍顿了下阵型,阵中携带着木板的将士们,立即上前,将扛了许久的木板,甚至是长梯搭在其上,以供众多袍泽跨过壕沟。 而后抽回长梯,各曲散阵,飞速朝着营墙而去。 除去渡河伤亡的将士,余下的近千七百余人,在赵军营墙前,形成了四处进攻要点。 一直在河北岸静候的另一校两曲将士,亦是纷纷踏上浮桥。另外两曲配合郭援所部的两曲,沿着中间四座浮桥,也开始渡河攻营。 几十架长梯往营墙一靠,周军将士开始攀登,余众多聚集其左右,或以盾牌格挡箭矢、雷石,或以短弓发以箭矢,掩护兄弟们攀营。更有十余人环抱起撞木,来回撞击赵军营墙及营门。 营墙上的赵军将士,并不慌张。 哪怕是营垒初见不久,营墙的两道栅栏间还没有堆放多少土石。但这一切早有准备,周兵想用撞木撞榻营墙,有些异想天开。 第1118章 惊变 “断!” “斩断绳索!” “斩断绳索!” 一声令下后,赵军前营北墙上,顿时响起连绵不断的呼喊。 这声音,连营下进攻中的周军将士们也能听得到。心思镇定者,不由瞅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赵军营墙上,居然紧绷着数量不少的绳索,个个宛若孩童臂膀粗细,不由疑惑。 “嘣!” “嘣~” 伴随着力士持大斧,砍断一根根栓实的绳索,所有周军将士耳边都传来绳索绷断的闷声。更有些绳索绷断后,甩在人身上,抽翻了不少没有防备的将士。 一根根绳索断开,让许多周军将士们,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因为脚下似乎在晃动。 至于那些鲁莽之辈,还在凶悍的攀登着营墙,丝毫没有别的心思,只想着冲上去,抢夺先登之功。 “轰~”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掺杂着数不尽的惊吼,不仅引起周边将士的注意,更是引起了河对岸的眺望。 樊稠驻马在河滩边不远,望着正在攻营的一曲将士,几乎是在眨眼功夫内消失不见。搭在赵军营墙上的长梯,一个个也滑落了下来。 不好! 心中暗自惊呼了下,樊稠不禁将目光转向其他攻营的部曲。 果不其然,赵军营前彷佛地龙出现一般,沿着最开始塌陷的地方,向两侧蔓延。营门处撞击赵营寨门的几十名将士,亦是纷纷落入其中,不见身行。 而旁侧,已经有将士发现不对,开始回身逃跑。 但他们的速度 “快跑啊,有陷阱!” “快撤,撤!” 不少人一边招呼着身旁的同伴,一边朝着后面跑去。 可是,绳索尽断的情况下,他们根本跑不过塌方的速度。不少人身行刚转,便感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下摔去。 旁边的长梯也是嗖嗖的往下滑,甚至有的还发生了侧翻,上面悬挂的两三人,几乎都不可避免的砸进了这赵军布下的陷阱之中。 整个赵军营前,四五里长的区域内,在短短不过二十息的时间内,全都塌陷了。 攻营的先头部队千七百余人,几乎尽没其中,仅余寥寥百余人,在赵军的强弓劲弩之下,没跑多远就被射翻在地。 方刚渡河的六个曲,望着眼前突兀的一幕,也多是不知所措。只能在河岸边,架起盾橹,防御赵军射来的箭矢。 然后,等待着后方的军令。 他们携带的长梯并不多,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第一批进攻部队会损失殆尽。再者,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疑虑不前,惊慌失措。 “传令,收兵!” 在后方观战的樊稠,不甘心的下令吼道。 没办法继续进攻了,情况不明,再让其他部曲强攻,无疑是拿人命硬送。 身旁的马玩也是紧蹙眉头,看样子赵军早有准备,不出意料,敌将应该是在营前也挖了一道沟壕,只不过做了些掩饰,骗过了己军的斥候以及将士们。 金锣一响。 方刚渡河的几曲将士,便立即闻金而退。 不过,赵军的强弓硬弩可不会放过他们,后退比前进损伤更大。 至于营前 也有不少的赵军弓弩手,朝着那些在壕沟内哀嚎的周军将士们放箭,或是仍着檑石,尽早结束着下面那些人的痛苦。 沟壕并不深,约莫两米左右,但下面布置了不少的倒木。面向赵营的一侧,是一个斜坡面,另一面是直愣愣的竖面。 有些伤势不重的周兵将士,尝试过攀爬斜坡面,也尝试过搭人梯,向后面翻越。 但这些人在赵军眼中,就是射杀的主要目标。 待到第二波次进攻的周军将士们退回洞过水北岸后,赵营上的士兵,仍在不断的射杀着壕沟内的周兵将士。 直至三军尽退,再无哀嚎,方才作罢。 周军退兵后,司马懿当即组织人手,开始打扫战场,顺便拆毁了周军搭建的浮桥。同时,又安排人手,继续加固营垒。 当樊稠和马玩回到中军大帐后,立即就命人擒来了负责监察赵营的斥候军候。 啥也没说,当着诸将的面,撤了斥候校校尉的职,斩了两名军候以及其下几名屯长、队率。 一战伤亡了近三千将士,折了四位军候以及一名校尉,这对于第六军来说,伤亡已经不小了。而缘故,就是斥候疏漏,导致整个进攻战术安排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相当于白白亏了几千条人命! 至于赵军的损失,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接下来,樊稠安抚了下赵昂,让其部先行退回汾水西岸大营休整。并且将此次进攻的战报,交由其一并送秉大都督,静候大都督对自己的责罚。 而后,命诸将且先归营,安抚军心。 待诸将离去,樊稠和马玩这才探讨起接下来的进攻法子。 营前掘壕,他们周军也是经常用,对于这种防守设置的进攻方案也不是没有。填壕有些不现实,毕竟有着洞过水的存在,速度太慢了,只会被赵军白白射杀。 剩下的就只有打造更长的云梯,直接越过壕沟,搭上营墙。亦或者携带更多的木板,重新将壕沟给铺上。 可无论是哪种方法,两日内他们是组织不起进攻了。 “唉~强攻不是什么好法子。即便准备充足了,赵营内也有四五万兵力呢,吾等拿精锐去填,太亏了。” 讨论了半个多时辰,法子是定了下来,但樊稠还是无奈的感慨一语。 马玩认同的点了点头,攻营的确很亏。尤其是拿精锐,去换那些赵国孱弱,更亏。 即便能够攻破赵营,只怕两个军也得损折大半。若是换成阵战,最多付出万人的代价,定能击溃这四五万赵军。 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损失了近三千人,却换不了五百赵军的人命。 “要不要请示下都督,看看能否分兵。赵军四五万人驻扎在这里,吾等大可断其粮道,逼迫彼等出营与吾等交战。” “分兵断粮?赵军可从上党、上艾等地运粮,不好断啊!” “想断的话,简单的很。只要夺回阳邑,赵军就势必得派人保护粮道。到时候,化被动为主动,赵军还不是任由吾等拿捏!” “也好,稍后汝吾回趟大营,请示都督。” “报~大都督急报!” 帐外一声惊呼,而后一名信使径入中帐。 樊稠和马玩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问道:“大都督有何训令?” “启禀军将,大都督令第一军、第六军立即退回汾水大营。而后第一军连夜出发,追赶大军主力。第六军留守大营断后,待第七军出发后,立即退至大陵,阻挡赵国追兵。” “什么?” 樊稠一惊,诧异的看了眼马玩。马玩也同样是一连的惊疑,很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大都督此刻身在何处?” “回军将,具体发生了何事,卑职并不清楚。不过大都督及裴军将,已经率领第二军、第四军连夜出营。后营民夫也从梗阳城出发,携带粮秣,紧随大军。” “这回报大都督,本将敬奉军令。” “诺!” 信使一退。 樊稠便惊疑自语:“究竟发生了何事,大都督居然要连夜退兵?” “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大事。大都督常年征战,镇定自若,此番却颇显慌措,定是又有了赵军的消息。” “罢了,事不宜迟。马兄率第一军将士,连夜出发。某稍后率部,退回大营。” “嗯~樊兄保重。” “对了,让赵昂部,随马兄一同出发。他们师今天损失惨重” “好,骤时,某会与大都督言明。” “多谢!” 第1119章 营内设伏 天亮之时。 马玩已经率领第一军将士,抵达梗阳城。樊稠率部曲也退回了汾水西岸的大营,并且留下了一校兵马,在汾水东南的营内虚布旗鼓,大肆打造云梯,以迷惑赵军。 梗阳城,距离周军后营不远,因为这里本就是囤积粮秣的地方。守军也不多,原本只有一校兵马,外加上三千民夫。 现在,只剩下一曲人马在此。 马玩驻马丘上,身旁几员将校,以及一名军侯。第一军一万六千余将士正浩浩荡荡的向南面大陵行进,随军的三千民夫已经进入梗阳城内,尽可能的多携带些军粮。 “大都督他们携带了多少军粮?” 马玩身形不转说了一句,显然是在向留守的军侯询问。 军侯大致估算了下,言道:“回马军将,跟随大军主力的民夫不少,携带的军粮也多,足三军一月之用。” “一月吗?那其余粮草如何处理?” “职下还要等待第六军的樊军将,再取些军粮后,余者尽数焚毁。” “唉~” 马玩拧着眉头,长叹一声。这一退,算是彻底宣告攻打并州的计划失败了。梗阳城虽然不大,但其左右亦立有营垒,囤积了足足一百五六十万石的军粮。 想要再重整旗鼓,没个三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而那时,正值天气最寒之际。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一日夜的时间,局势翻天覆地。 “如此也罢,汝在此等候樊军将,本将先率部赶往大陵。” 说完,不等那军侯应话,马玩便纵马奔下丘去,余者将校、亲卫紧随而去。 “职下恭送马军将!” 小小的军侯冲着已经离去的背影,拱手应声。 而后,则是不耐烦的看了看北面的大营。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等军机要密,连马军将都不清楚,大都督也不会专门跟自己一个小军侯言明。 不过,自己却是能够看的出来,局势不妙。几个军都在仓惶向南行进,连积蓄的粮秣都要焚毁。 他一个小小的军侯,改变不了任何局面,但一个军,却足以改变许多。 樊稠站在西岸大营前营营楼上,眺望着不断晋阳城,不由冷哼了一声。 赵军虽然被困在城内,可那张合的鼻子倒是灵敏。 樊稠所念叨的张合,也是正呆在南城门楼,注视着远方浩浩荡荡的赵军营垒,时不时看下下面出城的兵马。 其身旁亦是站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大将,正是同为河北庭柱的高览。 “儁义,局势不明,冒然出击,有些不妥当啊。” 显然高览要比张合谨慎多,周军大营的虚实并不清楚,只是靠着斥候模糊不清的汇报,就出城攻周营,太冒险了。 张合摇了摇头,言道:“高兄不必担忧,前日周军不少人马过了汾水,在东南驻营时,某便道是援军将至。今日一早,斥候所报虽模糊不清,但合相信,苏则必然是退了。也许,大王安排的援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迫使苏则连夜退兵。此时正当追掩,配合援军灭了周国这八万精锐。” “那派一部兵马试探一番也好啊,总比这样全军出动强。万一这要是苏则耍的诡计……” “哈哈,高兄放心,合已经安排好了。先头部队数千人先行攻营,大戟士于后策应,纵是遭了埋伏,也不至于损失惨重。更何况,吾等也要借此机会,往外面多撒些斥候、信骑。” “也罢,那儁义兄小心些,某坐镇城内,兄长尽可放心酣战。” “好,就喜欢跟汝同领兵。之前跟着车骑,丁点功劳没到手,这回总得给吾等面上添些光彩。” “那便辛苦兄长了。” “不多说了,某先出城。” “兄长小心。” …… 不片刻,张合便已披挂上马,来到出城兵马之中。 三门洞开,已是有近两万兵马出营。其中,就包含城内最精锐的大戟士。 片刻后,张合便安排诸将,由五千人马先行进攻,另外五万余将士作为第二波次进攻。自己亲帅一万大戟士,充为中军,为前军之后。 而后正在出城的兵马,则在出城整阵后,分别赶往中军两翼。 如此安排有些冒险,毕竟左右两军的两万人,起码还得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方能全部出城。而这么长时间,前军估计都要攻营了。 三军不能呼应,前后自断。 果不其然。 当张合率领两万将士,来到周军营前两里时,左右两军还在城门一带集结。 离得近了,自然也就能把周营看的更加清楚了。 整个周军前营,显得静悄悄的,除了那些在寒风中,张牙舞爪的旌旗外,不见一名周军将士。 听着斥候的汇报,张合不由心生警惕。 与高览说的那些,只是说说而已。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十几年征战的习惯,不自禁的让自己开始小心起来。 看看前军蠢蠢欲动的将士们,张合沉索了片刻后,便下令前军五千人杀入营内,其余各部静观其变。 “杀!” 鼓声一响,赵军将校便高吼一声,随即全军皆是呼杀,数千人直奔周军营门。 临近百步,不见弓矢,这不由让赵军将士们心中生喜。 张将军所言果然不错,周军主力已退。 于是,数千将士更加肆无忌惮,打开营门后,便呼啸涌入其中。 先前被周军围在城内,不得出战时的郁闷,此刻全部化为动力,个个生龙活虎,直入营中,脚步不歇,似乎打算一鼓作气,突入前营之后的中垒。 然而,就在赵军将士心情激湃时,周军前营四周突然响起喊杀声。 “张合小儿,中吾家都督计也!” “杀,杀光赵贼!” “尔等中吾伏兵,还不速速投降。” “放箭,快放箭。” “……” 接连不断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赵军将士的耳中。 迅速前进的赵兵不由身形顿挫,举目四望,只见数不尽的旌旗羽帜,印射眼中。 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数不尽的红色身影,这身影他们很熟悉,正是披挂赤色的周军将士。 “有埋伏,撤,快撤!” “不要乱,整队迎敌。” “列阵,列阵。” 遭到周军箭矢洗礼后,赵军难免混乱不堪。但随后军中校尉、军侯等人并没有放弃,不停地大声招呼身旁兵卒,想要收拢将士,组成阵型。 但周军杀过来的速度还是太快了,赵军各部曲入营后就有些分散,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的寻找着自己校、曲,或是向后逃跑。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军吏的招呼下,聚集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列个阵型,在周军箭雨下维持着艰难的局面。 “杀!” 周军将士们第一时间就直奔那些想要扎堆列阵的赵兵,数不尽的周兵从三面涌了过去。 所过之处,如若秋风扫落叶,一批批的赵军将士在混乱中,露出后背,任由周兵砍杀。 短短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赵兵再也无力抵挡周军的冲击,开始向营外溃败逃去。当然,一开始就有不少赵兵,逃向己阵了。 现在逃的慢的,自然是那些听从了军吏的话,想要组阵拒敌的人。 赵军逃,周军自是随后掩杀。 而营外的张合,听着营内惨烈的厮杀声,却是未动分毫。 直到斥候报来入营兵马已是溃败的消息后,这才命弓弩手顶上前去,准备掩护前军将士退回。大戟士则列阵前压,谨防周兵一鼓作气杀将出来。 随着一名名赵军将士逃出周营,樊稠在看到赵兵营外部曲列好阵型,又拿弓弩掩护后,也传令各部将士,穷寇勿追,将赵军赶出营即可。 一路狼狈逃出来的赵军并不多,张合在阵中估算了一下,起码损失了大半人马。 而到了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左右两军,才抵达位置。 面前的周营营墙上,也伫立了不少周军将士。 眺望着门楼上周军将旗下面聚集的一堆黑影,张合不由指派了一骑上前。 赵骑飞马直至营下,高声大喝:“敢问苏都督何在,吾家将军请苏都督出营一叙!” “哼~张合小儿,无名之辈,也妄想与吾家都督一叙!速速离去,告诉张合,吾家都督即将尽灭尔等援军,此时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 营外赵骑听了樊稠的话,不由心中震惊,难道周军不是如将军所言退兵了,而是如敌将之言,去攻杀己方援军去了? 想到这里,赵骑也懒得再在周营下晃悠,当即打马归阵。 第1120章 仓促退军 赵骑将所听所闻悉数告诉张合后,张合反而笑了起来。 一对眼眸瞅着对面的周军营垒,不由心中嗤笑。营上旗号为樊字,想必应该就是周国六军的军将樊稠了。 以前魏国的无名之辈,能混到大周一军军将,不过是时势所造罢了。高贼需要利用其来稳住收编的魏国兵马,能力嘛由此可见。 彼之所言,虽有一定道理,可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大赵并非无人。 自己在晋阳城内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援军要来的话早就来了。拖至现在,必定是田公之谋划。田公的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 “传令下去,前军休整,左右两军立即打造木梯、撞木。大戟士原地列阵,谨防周军杀出营盘。再派信骑,过汾水查探援军所在。若遇其主将,则告明与其,苏则主力已退,请其速速进兵,与某部汇合,先败樊稠,再追苏则。” “诺!” 张合身旁的亲信没有迟疑,当即应声而走。 军令传下之后,赵军各部难免生了些疑惑。此次出城战敌军,前军大败,损失不小,显然周军有充足的准备。再冒然进攻,恐怕未必能胜。但观张将军所令,分明是要继续强攻周营,没道理啊! 于是,负责左右两军的赵将,在安排手下弟兄准备打造器械后,便纵马直奔张合将旗所在。 结果不言而喻,赵军紧急打造了一批木梯、撞木后,便急匆匆的开始向赵军前营再度发起进攻。 傍晚,天色纵暗,赵军仍旧没有放弃一刻进攻的时间。数不尽的赵军将士,扛着后面赶造的器械,前赴后继的与周军厮杀。 而与此同时,马玩率领的第一军,业已赶至大陵城外。 驻守城中的张济、樊勇、张绣三人,引领着第七军万余将士,早已静候良久。 马玩、杨威、尹正三人赶上前,几人谋面后,也终于知晓了大军如此仓促而退的原因。 昨日早上,来自河东的信骑,终于赶至大陵,送来了淳于琼率领五万赵军精锐,早在近月前,回到了冀州。陛下及大将军、众幕僚皆认为其部必会加入并州战场。 知道了这些后,马玩再蠢也明白,他们被赵军打了个时间差。显然,赵军援军应该是和淳于琼所部,合兵而进。可昨日攻打洞过水的赵营时,可没见到淳于琼的旗号。 也就是说,淳于琼这五万赵军精锐,已经直奔他们的命门所在。 “大都督让吾等于后跟进,保持距离。” 张济皱着眉头,在马玩缓过劲后,又道了一句。 闻言,马玩只是暗叹一声,明白如此安排的关键。 并州的这八万主力大军的命门,就在离石。 离石一丢,他们这些兵马只能被迫退回河东,重整旗鼓。但退回河东,也就代表着将整个西河乃至河套,全都让给赵军了。 毕竟,仅靠第二骑兵军,守不住如此广泛的疆域,更不可能拿精锐骑士去守城。 这种局面导致他们必须要尝试回救离石,否则此次大战国朝就亏了个底朝天了。别看了离石以北几乎都是荒无人烟的地,可战略意义非同一般。 而回救离石,则很有可能会遭到赵军的伏击。所以,他们这两万多人,就是大都督的另一手保障了。 “几时出发?” “子时过后,如此与大都督后军相距约三四十里。赵军若是设伏,就必然不可能把斥候洒的太远。再者第二军、第四军都是精锐,坚持半日时间问题不大。” 张济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西面的山道。 大陵通往离石的道路,并没有兹氏那边宽阔,这一点很可能会对局势产生不小的影响。其次,若是大军前路为敌所拒,他们无法驰援离石,又能撤到哪里去? 难不成退回大陵?那还是无法避免被赵军包围的局面啊! “马老弟,某担心一旦无法救援离石,吾等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之时,该如何是好?” 张济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毕竟此时此刻,多一个人也能多个想法。 马玩看向南方,言道:“若不能救援离石,那自当向南,攻破兹氏、界休,打通回河东的路。亦或是顺势北上,退回美稷,保证河套不失,吾等便仍有机会夺回离石。” “难!” 张济摇着头道了一个难字,不在说话。 其余几人何尝不是苦涩不已! 往南退,看似只有兹氏、界休两地,但别忘了洞过水边还有一支近五万人左右的赵军。这支兵马既是与淳于琼一同而至,岂不会做出举动。彼等只需驻于界休,自己等人能赶在淳于琼、张合等敌合围前破城吗? 向北也是难为,虽然能够避免大军被包围的局面。可七万余兵马加上近五万的随军民夫,能在粮草吃光前赶到美稷已是天幸。而后续,整个河套,都供养不起足足十二万张口。 左右为难,前后失据。 “张兄,莫多想了,吾等要相信大都督的选择。况且,陛下也不会坐视吾等被围,想必各路军马已在往并州来了。” “也唯有相信大都督了。” 张济感慨一句,又摆手言道:“走,吾等先安排诸部,免的临阵失措。” “嗯~” “诺!” 这边张济、马玩在准备,同样正在行军途中的苏则,也在做着准备。 此行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赵军如此大动周章,不惜放弃中原战局的大好局面,调动淳于琼五万精锐,来到并州战场,铁定就是冲着自己率领的主力部队而来。 离石虽说很香,但也不会有大周八万精锐之师香啊。 所以,自己有八成的把握肯定会遭受埋伏,如何安排就成了关键了。 后手有马玩在,问题不大,现在就要保证如何提早发现赵军的伏击,亦或者中伏后如何保证大军不会溃败。 夜色间,一名名信骑在中军和前后两军间,来回奔波,传达苏则的将领。令下间,时不时有部曲,或加快速度,或减缓速度,调整部曲所在队列的位置。 至于前军先锋的西、北、南三个方向,更是有着数不尽的斥候,钻进漫山遍野的枯林之中,翻越那连绵不绝的沟沟壑壑。 周军斥候,恨不得把每一个山坳子都探上一遍,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 斥候再多,也难以将方圆二十里内的沟壑、山谷摸索一个遍。更别说,赵军若是提早准备,也未必不会在二十里外布置兵马。 于是,后军也洒了些许斥候,谨防赵军部曲绕到后面。 相比起苏则来说,司马仲达的选择就要简单许多了。 晋阳城内张合带来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司马懿的认可。 周军的确是退兵了,因为长安那边也差不多该把淳于将军回师冀州的消息送到苏则耳中了。不知道淳于将军的行踪,苏则必然会选择退兵。 退兵的放心,也唯有离石,在那里淳于将军已经在等着他苏则了。 可自己就没必要再往离石凑了,自己只需要南下,进驻界休。 淳于将军只要依照自己的建议行事,即便不能大败苏则,也能逼迫其退回大陵,逼迫其往界休方向突围。 再加上周国的各路援军,想必也都在河东了,只要守住界休。难逃的苏则,北上救援的周军,都将如鲠在喉。 骤时,田公的大计,要不了多久,必将震惊天下。 第1121章 大敌将至 次日中午时分。 苏则所率大军,前军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人,悉数转过文水源头南部的这处岔路口。 由此北上可百七十里,可达汾水上游,沿汾水北上可直抵雁门境内的楼烦县。由此折向西南,可至离石。向东南,便是来路,大陵方向。 中军大部近六万人,既包含第四军的中军六千余人,又有第四军一校兵马,还有随军的五万余民夫及大批辎重。只不过这五万民夫之中,多有身披甲胄,打着第一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旗号者。 后军则还远在中军后四五里之外,有七千余精锐将士。 文水不宽,但碍于两侧谷势,全军不得不在此搭建浮桥,以供大军渡河之用,行进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 待到午时过后,苏则驻足在一处略高的丘壑之上,眺望着四周地势以及正在渡河的第二军余部。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里! 再往前去,赵军很难寻到如此绝佳的地势,来伏击己军。 随后,苏则便不断地派出信骑,告知前军的裴羲、后军的孔信以及中军各部将校,让彼等小心行事,若遇伏击不必惊慌,迅速向中军靠拢即可。 同时,也暗中命第四军军部诸兵,倚自己所在之丘,布置车马,行成简易的车营。至于另外两千余将士,则从先前之令,控制好所编民夫,四下聚集辎重车,做好防范。 又派信骑,大肆搜索四周。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军诸部也不断地在调整部曲,甚至已经渡过文水的第二军上下,也占据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互为犄角。 只是,斥候始终没有发现赵军的踪迹,让人心不由愈加躁动。 苏则也有些忍不下去了,真这样耗着,对于自己更加不利。小心并没有错,但万一赵军是去全力攻取离石,那多浪费一点时间,离石就多一分失守的可能! 斥候,怎么还没回来传讯?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传令孔信,速速率部赶来渡河。再安排部分民夫,携带粮秣,随时准备渡河。” “诺!” 信骑方应声,苏则身旁的马腾就有些忍不住了,言道:“大都督,可先让第四军主力渡河,留民夫虚张声势。” 闻言,苏则点了下头,可口中却说着:“照某得安排做罢。” “嗯?” 马腾眉头一皱,说道:“都督,既如此,那您当速速渡河。” “唉~” 苏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与马腾讲明道:“苏某若先行,这五万余民夫一旦为敌所击,必然悉数尽溃。根据陛下的消息,淳于琼最多不会超过六万人马,吾等人多势众,彼尚需顾虑三分。可若民夫尽溃,彼等士气高涨,于吾等不利。更何况,西有第二军,后有第一军、第七军,淳于琼攻吾,则正中吾计也。” 说完,苏则神色骤转,眉目略显忧色,愁容言道:“怕只怕,淳于琼死活不敢出头,吾等也就只能权且退回离石,中其明谋啊!” “无论如何,末将还是以为大都督先行过河为好。末将在此,假都督威严,亦足以。” 马腾摇着头,心中总感觉不对劲,七上八下的。 “哈哈哈,寿成不必担心,诸军在侧,赵军还能取某项上人头否?哈哈哈~” 苏则一顿敞怀大笑,没让马腾的面色好上哪去。倒是周围诸多将士,神情松容,不复先前紧张兮兮的状态。 主帅的一喜一怒,一惊一乍,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全军将士的状态。 没多久,孔信便率部赶了过来,直奔大纛之下。 “大都督,末将本为后军,遮掩侧翼,缘何要先行渡河?” 到苏则跟前,孔信二话不说就拱手直言问道。 “遵某号令,渡河即是。” “恕末将难以从命,大都督不渡河,末将岂敢先行!” 孔信没有应命,反而倔强起来,当场违抗苏则的命令。 话说到这份上,苏则不由变了脸色,凝视着孔信,言道:“哼,汝追随本将也有十年之久,难不成还不知本将是何脾性?速速渡河,否则依军法论处!” “这~” 一声苛斥,让孔信不禁绷紧了嘴唇,但随即便摇着头言道:“都督~!” “速去!裴老将军一部在西岸,若为敌所攻,恐独木难支。再者,后面尚有马玩、张济二部,他们离得也不远了。” “孔师帅,都督所言不差。此刻吾等左中右三军,唯裴老将军所部最为危险,当调部增补。” “就是老孔,都督的安排何时差过,让汝渡河,汝速速渡河便是,废话作甚。” 旁边马腾以及姚琼,皆开口言道。 孔信这才暗叹一声,俯首应命:“末将谨遵大都督令!老姚,定要护得都督安全!” “嘁~还用如说!” 姚琼有些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说话搞得他孔信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自己就差了点味。 “去,渡河后听从裴军将安排!” “诺!” …… 看着孔信率领的第四军近七千将士,开始渡河后,苏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文水西岸的裴羲有了孔信所率部曲为援,纵是淳于琼趁夜间来袭,西岸那边也能支的住。 自己这边则不用担心,西有两万三千精锐,后面还有马玩他们两万多精锐,足以固守。 “斥候还没有消息吗?” 苏则回头向着马腾问了一句。 马腾摇了摇头,言道:“方才斥候所报,没有发现。再过一刻钟,斥候就该传回新的消息了。” “那马玩他们呢,现在到哪了?” “不远,距离吾等已经不到二十里了,再近的话,恐怕会被赵军斥候发现。” 马腾说完,苏则便摇着头,说道:“再近些。让马玩抽调一批精锐,偃旗息鼓,靠近中军。其主力部曲,就停留在十五里外。告诉他,全军夜间也不能卸甲,务必保证燧火一起,火速驰援。” “那吾等要在此地过夜了?” “呆上一夜,赌一把,就赌他淳于琼不会攻离石。” “会不会……” “没事,若是有差池,本将自会向陛下请罪,一力担之。” “嗨~” 马腾叹了一气,没有再说话。 而就在两人突然静下来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报~” “快,命人去看看什么事。” “诺!” 不片刻,由亲骑接力后,消息很快就传到苏则耳中。 “启禀大都督,斥候在北面十里的文水中,发现了几十艘舟筏,正顺水南下。最多不过两刻钟,便能至此。” “嗯?舟筏?看来,目标还是本将所在啊。立即传讯于裴军将,命其依计划行事。让民夫速速准备,务必保证浮桥安全。” 苏则说完,又冲着身旁大将姚琼说道:“姚琼,速速组织各部民夫,准备御敌。赵军,想必也该快赶过来了。” “都督,要不要让马玩将军率部驰援。” “不必,告诉马玩,直奔赵军之后,杀淳于琼个措手不及。” “都督,要不您先过河,或先与马将军汇合,这里有某。” “寿成,吾知道汝担心吾之安全,但不必再说了。” “可~” 马腾欲言又止,苏则坚定的面容,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然,中军只有九千精锐将士,余下的民夫虽着甲兵,可依然是民夫啊,战力孱弱! “去准备,赵军将至,大战即启!” “嗨~诺!” 第1122章 来,酣战一场! “报,大都督,斥候于北面发现众多赵军,满山遍野,旌旗数不胜数,无法探得敌军详情,现距吾等不过十里左右。” 又是一名信骑奔来,所报消息,正是赵军动向。 苏则目光紧紧盯着已经目光可及的几十艘舟筏,在文水水面上迅速飘荡下来。 耳中听着斥候的汇报,心中不由暗叹,这淳于琼虽说名声未及颜良、文丑,甚至都没有韩猛出众,可也的确不容小觑。 “传令各军,依计划行事。若遇赵军,或攻或守,务必奋勇破敌。” “诺!” 没有更多的安排,敌情毕竟不明,直到现在,也只有北面发现了大量赵军,可赵军应该不会只从北面进攻,南面……必然也有敌众。 “都督快看,赵军点火了。” 马腾手指一指,正冲距离不远的文水水面上的赵军舟筏。 苏则眉头一紧,可也没有说什么。 眼下,能安排的已经安排了,足足有近千民夫在浮桥上,合力持长木准备将飘下来的赵军舟筏顶住。 就看,这些民夫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至于军队,西岸那边孔信已经率领七千精锐之众,先行一步,向南面行进。东南方向的马玩、张济也已经距离越来越近,要不了多久便可分兵。 “来了来了,顶住!顶住!” “准备灭火!” “擅退者斩!” 民夫之中安排的军吏,在一声声高呼中,稳着手下这些民夫的士气。 十几艘燃着熊熊烈火的舟筏,迅速冲至浮桥前。距离最近的浮桥上,二百余名将士,纷纷抬起手中的长木,朝着火船戳上去。 “砰!砰……” 长木接触到火船的一瞬间,荡起十几声激烈闷响,应声而来的便是一场灾难。 顺流而下的火船,携带着庞大的冲击力,差点将长木给撞飞出去。尾部原本顶在浮桥之间的空隙,以做支撑。随着这一撞,竟直接将浮桥给捅穿。 更惨的是那些扶着长木的民夫,巨大的冲撞力,直接将他们纷纷震翻在地,更有落入水中者。 但这并不代表火船被拦住了,没有! 虽然自己也被长木戳出了个大窟窿,可区区几步的距离,水流轻轻松松的就能将它送到浮桥边。 碰撞力很轻,浮桥几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不过,那全部燃烧起来的火,才是对浮桥最大的威胁。 西北风一吹,本无处蔓延的火势,瞬间吞没了周围的十几人,朝着浮桥蔓延。 附近的民夫无不惊恐的望着浑身沾染大火,来回乱跑的人,既想要避开火人,又想要灭火,不知所措。 “不要慌乱,速速灭火。快去再寻些木桶,盛水灭火。” 附近一名军吏快步跑来,冲着周围十几人吼道,而后将手中木桶内装的水,朝着那两名没有跳入水中的火人泼了上去。 一桶水下去,泼灭了前身,后背却仍旧在烧着。 仓促间,不少民夫用所有能盛水的工具,开始帮助那两名袍泽灭火,以及扑灭燃烧的火船以及浮桥。 至于那些跳入水中的火人,基本上就是个死了,其中就包括了指挥这队民夫的军吏。 十几艘舟筏冲下来,被拦住了七八艘,多是木筏。但是余下冲到浮桥边上的火船,却是让所有人手忙脚乱。 浮桥不大,能挤下两百多人已经是不容易了,又被几艘火船从中间一隔。很多队伍,都暂时失去了联系。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 这边才开始灭火,上游又是一批火船顺流而下,呼啸而至。 此次,第一条浮桥上的人,再无力阻挡。 巨大的冲击力,又将不少人震飞落水,让本就艰难的局面,火上浇油。 不过片刻,便有大火烧断了连接浮桥的绳索或是扣板,近四十米长的浮桥,瞬间拦腰而断。 残桥顺着水势,呼啸朝两侧荡去,上面的人无不是纷纷落水。也只有最两侧,距离岸边不远的队伍,才侥幸保得一命。 三十步外第二道浮桥上的民夫,看着前面袍泽的惨烈下场,军心不由晃动。任由军吏来回安抚,依然改变不了人人惊恐的局面。 因为新的一批火船,已经迎面冲来了。 东岸时刻关注着河面形势的苏则,见此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了,最多再搭进去第二条浮桥,就能将所有的火船都拦下来了。如此,尚存三架浮桥,比预想中的局面好许多了。 随即,苏则便回转身形,目光开始眺望北方。 站的高,看的自然就远。 望着远处山峦、谷壑间,若隐若现的赵军旌旗,苏则沉声静气的与身旁马腾说道:“寿成,传告诸将士,以赤巾抹额,严阵以待,准备迎敌。汝亲率督战队,居前沿。各部旦有擅自后退者,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传派信骑,火速告马玩、张济,做好夜战准备,所有将士皆以赤巾抹额,以免误伤。” “诺!” 下完军令,苏则解开护颈处绑着的红巾,换绑在头盔盔沿处。 随后,解下佩剑,拄剑而立。 “持本督将旗,传示三军,某与诸君同在!” “诺!” “报~” “启禀大都督,西岸裴军将启报,其部十里外发现赵军,兵力暂且不知。” 一骑快马奔至丘下,冲着苏则大声汇报。 苏则眉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直言令道:“告诉裴军将,若敌虚张声势,则出击破之,而后援孔信。若敌军人众,坚守静待后令。” “诺。” 信骑走后,苏则才有缓缓奏紧眉头。 淳于琼的兵力并不多,再加上伏兵太远,其必然要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否则自己若是不想打的话,大可带部向南面山里撤了。 隔上一二日,探明敌情,再出来与之交战,那淳于琼先前之功,便做了无用之功矣。 现在西面又出现伏兵,应该只是一支小股敌人,在那里虚张声势罢了。 面对自己,他淳于琼区区五万之众,怎么敢四面分兵。 “报!大都督,斥候来报,东南有一支赵军,阻断了马玩、张济二位军将的去路。” “嗯?” 目光凝视着奔走上丘的姚琼,苏则疑惑的轻嗯一声,有些不解。 马玩他们距离自己起码还有十几里之遥,赵军居然已经摸到了那里,挡住了他们去路? 难不成淳于琼真的要四面包围自己? 他哪来的勇气? 以五万人包围兵民十余万的自己,有些可笑! 看来,方才自己还是高估了他淳于琼啊! “都督,要不要权且后退。赵军四面围攻,末将担心他们有所准备。” 姚琼一句话,让苏则稍去了两分轻视,但依旧摆手言道:“此时若退,军心必然惶惶,赵军稍涨声势,吾等便是大溃之局。再者说来,淳于琼不过寥寥数万之众,以偏师阻隔第一军、第二军、第六军精锐,再以大部围攻中军。” “哼,他淳于琼知道中军这数万人都是民夫假扮,想要博一搏,看看是吾等先溃,还是他派出去的偏师先被击溃。既然他要战,那战便是!” “这……诺,末将这便下去准备。有末将在,赵军休想观都督尊容!” 姚琼迟疑下,但很快便换了心态,冲着苏则抱拳一喝。 苏则轻笑着点了点头,言道:“本督相信诸君,亦相信汝姚琼。离石既然无忧,那吾等便酣战一场!” “末将谨遵大都督令!” 第1123章 黑云压营 “嚯嚯嚯!” 伴随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呼喝,那大军滚动的雄壮也入人眉间。 不计其数的赵军,从北面浩浩荡荡而来。漫山遍野的黑衣玄甲,宛若黑潮,淹没一座座凸起的山丘。数不尽的旌旗,也让干枯的山林,换了颜色。 与之相比,文水岸边,几座车营,围绕着苏则所在的山丘,来回交错。同样是旌旗密布,同样是甲士成群,玄色与赤色成为了龙山间最鲜明的对比。 “杀!” 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更没有什么阵前叙话、遣骑劝降之类的无用之举。数以万计的赵军将士,随着鼓声一起,呼啸朝周军淹来。 苏则注视着滚滚而至的赵军,兵力正在预估之间,约三万之众。兵分三路,直取己方最前沿的三座车营。 突破这三座车营,赵军中锋便可直抵山丘下姚琼亲自坐镇的车营。其后,便是自己中垒所在。 以左右两翼,掩护中军强攻,想法不错。 只不过左右各营,随时都可以支援前沿三座车营。甚至,丘南也可以抽调五千人,来抵挡淳于琼主力的进攻。 “姚琼到哪了?马玩他们攻势如何?” “都督,斥候还未传回消息!” “哼,多派斥候,务必做到一刻一报。” “诺!” 与身旁亲卫说完,苏则就开始关注前面的战斗。 此战胜利的保证,就是自己中垒不会被赵军击败,但用几万民夫来跟精锐的赵军打,难度还是不小的。 说到底,己军所谓的营垒,也仅是最简单的车营。 赵国三军尽出,同时攻向周军最前沿的三座车营,数不清的将士、旌旗,几乎遮蔽了后方淳于琼的视线。 但却是遮不住前方染色的红目! 车营并不高,随意攀爬即可越上去,只不过要冒着周军密密麻麻的戈矛攀爬,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许多赵军将士来到车营外,便用手中的戈矛去拨开守军的戈矛,以方便负责突进的单刀兵,越过车营,杀入到周军人群中。 两边数以千计的长兵,在对方人群中来回戳刺,每一秒都有运气不好的人被捅翻在地。而那些趁机企图翻越的车营的人更惨,几乎在越上车马的一瞬间,就会被几根长矛捅出几个窟窿。 即便这些敢死之士,侥幸的跳进周军人群中,也会被守在戈矛兵旁边的周军刀盾手给剁了。 什么胆气,什么武勇!在数不尽的戈矛面前,如同纸张一样单薄,唯一能够起到作用的只有运气。 即便是胆怯的人,也会被人海不断地往前推动。意外摔倒的人,更是会被自己人给踩成肉泥。 前面血气冲天,死伤无数,而后面不远亦是如此。 天空中来回穿梭的箭雨,宛若乌云垂落一般,动不动就是将覆盖区域内的兵卒一扫而尽。随后,无数人拥挤着填满这个区域,扎在土中的箭矢,也都纷纷被踩进尸体里。 作为进攻一方的赵军,在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内,损失不小。车营外,几乎堆了两三层的尸体,车马上更是爬伏了不少死尸。献血顺着车辕流淌,将四周浸成赤红。 同样,周军的伤亡也非常惨重,车营内圈边缘倒是见不到多少尸体,可是那已经浸透了的土地,无声的告诉了所有人,短短时间内它喝了不少血。 车营之内,更是惨淡一片,不少人冒着赵军射来的箭矢,将受伤或者战死的人抬走。 死的人,集中堆放在营后的山洼里,不小的山洼已经被尸体填平了。扔下去前拽下尸体脖颈上染满鲜血的木牌,丢到旁边木桶中。每当装满一个木桶,就会有人将其送往中军。 不只是随军作战的民夫,即便是后方输运粮秣的民夫,也一样享受着抚恤制度的福利。虽然比不上正规军,但总比什么都落不到好。 而这些木牌,就是他们是否能得到抚恤的关键物品。 营内的轻伤员,随随便便包了一下,就再度被赶回了前沿,继续坚守营垒。重伤员则送到中军附近,等待着军医为他们治疗。 但想了一想,全军也只有一百人左右的军匠,未必能够忙的过来。 逃跑的人,也有。甚至,不在少数。 这些人多是被己军巨大的伤亡给吓疯了,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看着身前数十人乃至近百人,瞬间被射成刺猬,没有几人能够承受的住这种压力。 更何况,他们还都只是民夫,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阵,杀人也是第一次。而且,不比国朝的十几个野战军,经历过长时间的训练,还装备有精良的札甲以及盾牌。 他们全营五千余人,盾牌只有不到一千副,还都集中在前沿,为戈矛兵提供掩护。后面营中的人,面对赵军的箭矢,连躲避的角落都没有。 于是,三座前沿车营之后的督战队身前,皆有近百颗脑袋,以及无头尸体。这些尸体就随意的摆在那里,后面放了一个黑色的木桶,里面装着这些临阵脱逃之人的木牌。 临阵脱逃,即便死了,别说抚恤了,家里人不遭受大罪已是天幸。 “滚回去,胆敢退出车营者,格杀勿论,家小一律收没耕田,徙迁西海!” 一群人被督战队的几声大喝,给吓住了,脚步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迟疑的在督战队以及身后营垒徘徊。 周围抬着伤员的民夫,也多有扭头观望者,这句话他们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地上有一半以上的脑袋,都是他们这些负责抬伤员和拉尸体的人。 因为他们是最容易临阵脱逃的,但无一例外,都被中军的第四军精锐给捉了回来。 领头的民夫,看着地上那些脑袋,又想了想自己家里人,嗨叹一声,回身挤开跟着自己的几人,朝着营内跑去。 那几人见势之下,也无奈返回营中。 人死卵朝天!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要连累家小。 西海那地方,是国朝新拓之土,抢的是羌人的地盘。听说要去那里,十个人路上就得死八个。 徙迁西海,就相当于把一家老小往死路上逼! 看着这几人回了营,督战队后面驻足观望的马腾,却是更紧了几分眉头。 临阵脱逃的人越来越多了,被督战队喝回去的只怕不下二三百人了,由此可见战事之惨烈。 三座前沿车营,总共也就一万五千余人,除去战死和受伤的,被斩首的逃兵就有近三百人,被吓回营内的更有不止千人。 军心晃动的紧啊! 现在他们这数百人的督战队还能拦得住,可一旦三营皆溃,他们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拉不住。 “速去汇报都督,三营军心已动,恐不能持久!” “诺!” “对了,通知中军的姚师帅,让其做好准备。一旦三营兵溃,务必守好营垒,给大都督收拢兵马争取时间。” “诺!” ……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苏则跟前。 局势有些不太乐观! 天还没黑,这才只过了半个时辰,三营便已军心晃动,有些不妙。 方才斥候所报,孔信那边才刚刚渡河而已,马玩他们也仍未突破赵军防线,无法侧击淳于琼主力大军。 最关键的是,南面的赵军伏兵要不了多久,应该也会加入战场了。 “大都督,快看!” 闻声,苏则身形一侧,望向西面文水对岸的第二军上下。 这一望,当即愣住了神! “不可能!” 第1124章 分割包围 “怎么会这样?” 苏则目怔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有点不敢相信。 文水对岸,远在五六里外,不计其数的赵军挟裹着一面面旌旗,不断的朝着文水压来。 而其前面不远,一小片赤红色的人海,在苍凉的山峦间格外显目。 后退,后退,再后退…… 根本不用猜,苏则都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先前自己命裴羲出兵,打破赵军虚张声势的骗局。显而易见,进攻的兵马失败了,才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为什么会失败? 搭配上眼前的这一幕,看来是自己失算了。 漫山遍野的人海与山峦结合在一起,大有铺天盖地之势。第二军出击的数千将士,在他们前面,宛若螳臂当车。 大意了! 赵军的兵力,绝对不止信报上所言的淳于琼不过五六万众。如果…… “报~大都督,裴军将急报,西面有敌众约三万上下,席卷而来。前攻兵马受挫,损折兵马千余人。” “报~”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苏则还在思索这支三万人的赵军来自何方,身后便又是一阵高呼。 一骑快马停至丘下,上面骑士仓促下马,报道:“启禀大都督,南面发现赵军,兵力不下万余人。” “孔信呢?” 苏则猛然一惊,急忙问向信骑。 信骑咽了口口水,言道:“回都督,吾等无法突破赵军斥候封锁,联系不到孔师帅所部。” “再派斥候,务必传令孔信,速速击溃赵军阻兵,驰援本督!” “诺!” “大都督~” 就在此时,马腾也从前沿回来了。 “寿成,汝不在前沿坐镇,至此缘何?” 苏则眉目一横,仅仅盯着马腾,目光很是严凛。毕竟,现在局势已经不对,自己已经中了淳于琼的合围之计。前沿若是失守太早的话,那三军都可能就此溃败。 马腾长叹一声,言道:“都督,末将去了前营看了,损失很惨重。再不派援兵,前沿三营支撑不了半个时辰。若是夜间兵溃,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啊!” 苏则紧锁眉头,微微颔首沉思,几息后言道:“寿成,左右甲、丁二营本督交由汝指挥,务必给本督守住。西面的局势汝也看到了,三万赵军杀来,并不乐观。现在,南面的赵军也已杀来,并且分出一部拦住了孔信。” “这……怎么会这样?” 马腾还不知道西面究竟来了多少赵军,此时听苏则所言,不由大震,再问道:“三万赵军?那淳于琼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并不清楚。现在,某有些担心马玩他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突破赵军的阻拦,想必赵军也不会少了去!前沿,某就交由汝了,明白吗?” “都督放心。” 闻其言,马腾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口中应声,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若真被都督说中,东南方向的赵军也不少的话,那这国朝数万精锐,一不小心就可能全完蛋了! “来人,速传讯裴羲,命其抽调一校精锐回援中营。其余各部,坚守营垒,务必拖住赵军。” “再命人传讯姚琼,集结骁锐,先发制人,攻杀南面赵军,务必配合孔信,杀溃赵军。其余驻营,坚守营垒,不得有误。” “再派信骑,传讯马玩、张济。若能速速击溃赵军阻兵,则径直与本督汇合。若短时内不能溃敌,速分骁锐,驰援本督。余者,牵制赵军。” “还有……” 战场酣战不休,山丘上的大纛之下,苏则军令不止。 随着一道道军令下发,信骑也纷纷扬鞭而走。 与此同时,身在苏则对面,同样将大纛设置在一处高丘上的淳于琼,则是露出了丝丝笑意。 司马仲达猜的果然不错,苏则闻河洛之报,必速速退兵,更会留下兵马断后阻挡追兵。如此,其先退之兵必然不多,正可围而歼之。 自己猜的也没错,周军中军看似兵马众多,甲士如云,实则不堪一击。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之余,三座周军车营就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哼~这要是换成周国精锐,哪里会驻营坚守,只怕早就朝着自己杀来了。 可惜,周国没那么多精锐。 眼下,两万多周军在文水西岸,两万五千余在东南十几里开外,望之难救。 唉~这苏则,未免也太小觑自己了。他能猜到自己会设伏,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丁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张南和吕旷、吕翔诸部的到来,似乎让周军很是诧异啊! 难不成,苏文师真的认为自己只有五万人? 啧啧啧~ 什么大周名将,什么河西都督,仅此而已。 “将军看,文水西岸的周军,似乎有所动静。” 闻声,淳于琼偏头望去,果见周营内,旌旗舞动,像是兵马调动之举。 “哼~加派斥候,打探军情,时刻来报。” “诺!” “派人传讯张南,全力进攻文水西岸的周军,务必使彼等难以分兵驰援苏则。” “诺!” “舟筏到何处了?” “尚有五六里。” “让他们加快速度。” “诺!” “再派信骑,快马加鞭,告诉王门,绝不能放过周军一兵一卒,靠近战场,不得有误!” “诺……” 不论是苏则,还是淳于琼,都明白此时的关键在于何处。 主战场东南方向十几里开外的阻击战场,赵军乃王门率领的三万余众,周军乃是马玩、裴羲率领的两万五千余众。 两军皆是精锐之兵,针锋相对,并没有那么容易分出胜负。 算不上很宽敞的山道间,挤满了赵兵和周兵,互不退让,短兵相接。 山道两侧的小山道、山谷、沟壑间,更是有数不尽的部曲,犬牙交错。 马玩和张济两人驻足在一处较高的山峰上,左右四下旌旗无数,前后更有兵马万余人。而他们对面,正是阻拦他们的赵军。 具体有多少人不知道,一眼望去,山峦间赵旗漫布,似乎有不少人。 “报!” “左右两侧情况如何?” 一听到信骑高呼,张济当即斥声问去。 “回禀军将,左右两翼十余处,皆遭到赵军阻击。张绣、樊勇二位军将已经合兵一处,全力攻打一处。” “马老弟怎么看?” 闻讯,张济回头问向身侧的马玩。 马玩点了点头,言道:“吾现在就命杨威率军支援张济他们,不过其他地方也要加强些攻势,否则赵军见状,亦会派出援军。再这样拖下去,有些麻烦!” “嗯,如此也好。赵军来者不善,仅是作阻的兵马就不下两万之众,大都督那里恐怕面临的赵军更多。若杀破围堵,先行驰援大都督,再言其他。” “好,稍后某让杨威带话给张绣、樊勇他们。” “呼~后面的第六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六军应该没问题,坚守大陵足以拖延晋阳赵军良久。” “嗯~” 张济轻嗯了声后,便举目望向前方拥塞的战场。 酣战厮杀了快一个时辰了,他们才前进了不过区区一里之余。至于杀了多少人,死伤多少人,也没那个时间去统计。 左右两侧十几股部队,也都遇到了赵军阻兵,显然他们是中了赵军的奸计了。 现在,只能看绣儿他们了 第1125章 危险之局 文水水面,三座浮桥之上,一名名赵军将士迅速的奔行而过,赶往文水东岸的中军车营。 虽说第二军也面临着不少赵军的进攻,但此时此刻,裴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派兵马驰援东岸,中军一溃,那就是全军尽失的下场。 近四千将士,已经是第二军能够抽调出来的所有兵力,再多的话留守的兵马又稍显不足,少的话于东岸的局势也无济于事。 “快看,上游又有船下来了!” 就在驰援东岸的数千将士,匆匆渡河之际,在西岸准备渡河的将士中,突然传出了不少惊惧的声音。 岸边军吏、士卒无不是应声抬头望去,那些刚刚踏上浮桥的士兵,也疑惑的朝着北面看去。 这一看,可吓的不轻。 只见,数十艘船只,悬挂着黑色的旗帜,顺流直下,速度极快。 “快,速去禀报军将。正在渡河的人,加快速度。弓弩手上前,其余人静候军令!” 处于阵中的赵昂,很快就下令各部。而后,目光在东岸以及杀来的赵军舟船间摇摆。 没想到赵军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眼下的情况,想要拦住这几十艘赵军舟船,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浮桥一断,他们第二军可就与中军彻底被分隔开了。 到时候,该怎么办? 赵昂他们能够发现赵军船只杀来,东岸自然也能发现。 等消息传到苏则耳边时,已经晚了。 几十艘赵军舟船,被赵军点燃,朝着下游仅存的三条浮桥冲去。先前被毁的浮桥残骸仍存,现在又是这般,如出一辙! “呼~” 苏则沉着脸,将目光转到正在攻打车营的赵军,思忖着接下来自己能够做的事。 赵军显然是盯紧了自己,西岸的第二军即将与中军彻底被分隔,东南的第一军、第七军,也被赵兵阻隔,短时间内难以驰援。 南面的孔信,现在还不晓得什么情况! “速寻善水之人泅渡,传讯裴羲,立即率部向南突围。若遇孔信,配合孔信所部自南面浮桥过河,救援中军。” “诺!” “速命姚琼,率锐士攻杀南面之敌,务必破敌,不得有误。” “诺!” “传讯丙丁二营,进驻中垒。” “诺!” “传讯马副将,务必守住前沿三营,不得有误。走,吾等亦进入中垒。” “诺!” 每一道军令的下达,便有信骑应声而走。 山丘附近的千余将士,也迅速集合起来,朝着丘下的中垒行去。 —————————————— 而被苏则赋予厚望的姚琼,此刻正注视着滚滚杀来的赵军,面目狰狞。 其身后是第四军的精锐一校,两千余人,不算少了。身在中军的第四军将士,拢共还没有一万人。就这,还分出了一校精锐,来充任各民夫部曲中的军吏。留守中垒,护卫大都督的部众,也不到五千人罢了。 能抽调两千精锐给自己,已是不易。 左右两侧则是两个营的民夫,加起来有近万人,一万两千多人,对阵赵军万余人并不好打。 “第二军的人,怎么还没到?” 姚琼疑惑的问向身旁的副帅,第二军的援军再慢,也应该赶过来一部了啊。 现在迟迟没有出现,别再出现什么变故喽。 “不太清楚,已经派信骑向大都督请示了。” “师帅,师帅” 身旁副帅刚说完,便有一军吏快步走近前来。 “何事?” 姚琼凛目一问。 军吏踱步近身,低语道:“大都督传来军令,命吾等务必破南面赵军。另外,河上的三条浮桥,被赵军以火船焚了,第二军损失了约莫五六百人。已经渡河的一千多人,也都抽到中垒去了。” 说完,军吏短叹了一声,满面愁容的注视着自家师帅。 副帅也变了脸色,看向姚琼,有些不知所措。 听这话,不仅仅是跟他们汇合的第二军将士来不了,连第二军主力也无法再驰援中军了,局势不妙啊。 只靠他们可未必能打的过对面杀来的赵军啊! “唉~” 姚琼长叹了一声,总算明白军吏如此小心翼翼的缘故了。 这消息,要是传的诸部曲知晓,那些民夫还敢不敢打这一战,都说不准。 可现在 “传令下去,击鼓!” “师帅?” “怎么?” “没末将这便去传令。” 副帅迟疑了下,看着姚琼不善的眼神,当即改了口,转身离去。 而姚琼,看着离去的背影,亦是颇含无奈。 唯效死尽力尔! “咚!咚!咚!” “杀!” 随着鼓声响起,姚琼帐下万余民夫,当即挥舞着手中的戈矛刀剑,举着数量稀少的盾牌,朝着已至三百步外的赵军杀去。 “御!” “弓弩手准备!” “嚯!” 万余赵军将士,嚯声起伏,脚步顿挫,驻足严阵。 此处虽然同是毗邻文水,但谈不上宽阔,东岸仅有不到两里的宽敞地,而就这点地方,将要挤下两万大军作战。 至于东面的山谷之间,隐隐约约能够见到赵军旌旗,也许有赵军部曲在那里等待加入战场的时机。 “风,大风!” “杀啊~” 一进入百步距离,近万民夫脚下又快了三分,他们也知道只要跑的够快,赵军的箭矢就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嘣!” 一声闷响,紧随而至的便是覆盖了头顶半边天的箭雨,犹似乌云垂落。 “嗖嗖嗖” 箭矢掠过高空,呼啸着洒向地面。 其下,数以百计的民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数不尽的箭矢纷纷射翻在地。 缺乏甲胄,缺乏盾牌,缺乏训练 姚琼看着前方一片片腾空而起的箭雨,看着不断被扫地的民夫,心头不由一暗。 虽然明知道大都督安排这些民夫来,就是来让他们消耗赵军箭矢、体力,来给真正的精锐增加胜机。 可现在,就算是消耗再多的箭矢,又能如何? 自己只有两千精锐,无法分兵穿越东面山谷对赵军形成夹击,更不可能从正面硬生生杀溃万余赵军。 对面的赵军,也是闻名天下的燕赵悍卒啊! “御敌!” 三波箭雨一过,赵军弓弩手便纷纷后退至阵后,继续朝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周兵发射箭矢。 而约莫两千余赵军将士,以刀盾、戈矛,列阵在前。 一根根闪烁着锋芒的矛尖,直挺挺的指向冲来的周兵,静候着周兵自己撞上来。 说是撞,并不为过! 前面的人即便看见了那一排排的盾牌和戈矛,想要停下脚步也停不下来了。后面的人不断的挤上来,稍有停顿便会被推搡倒地,然后落个活活踩死的下场。 所以,他们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杀~” 冲在最前面的民夫,都举着盾牌,稍微一抬,挡住自己的上半身,就朝着那挺出的戈矛撞了上去。 “砰砰~” 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响彻于耳,持矛的赵兵身行一退,随即抽回长矛,朝着周兵戳去。长戈兵则朝着盾牌一侧戳去,只要手腕使下劲,戈锋一转,就能把周人给划死。 刀盾兵也不断的透过盾牌缝隙,将手中的环首刀捅出去,先解决掉近身的周人。 相比起赵军将士,这些周军民夫,显得毫无章法,更无配合一说。完全就是一蜂窝的冲上去,然后各打各的。 如此之状,即便姚琼有所预料,依旧难掩心中的失落。 照这样下去,近万民夫死个精光,也难以冲破赵兵一阵。 “传令下去,轻兵突阵!其余各曲,做好准备!” “诺!” 第1126章 破营 天色渐黑。 一根根火把点起,将文水方圆数里,都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繁星。 坐镇于前沿车营的马腾,望着外面数不尽的火光,不由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就好像当初面对陛下兵临长安一般。纵是己有千军万马,仍难阻大势。 对,就是势! 战场局势,从文水水面上的三座浮桥被毁,就已经全面倒向赵军了。 裴羲等人已经向南面撤退,留下的部曲还在顽强的阻挡赵军,但西岸的赵军显然也无心追剿裴羲他们。河面上,赵军正在搭建浮桥,只待浮桥一成,西岸赵军渡河便可直攻中垒。 南面刚刚从中垒传来消息,姚琼率领的部曲主动出击,虽谈不上大败,可也只能退守后营其一,阻挡赵军攻势。至于孔信这支兵马,也不知道是已经败了,还是仍旧勉力冲破阻隔。 东南来路,跟在后面的第一军、第七军,还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主力仍旧被堵在山中主道内,寸步难行。倒是安排的有其余部曲,自山中小道绕行,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 都到了这般田地,不知道大都督为什么还在坚持。 此时此刻,最好的莫过于传讯诸军,各自突围。趁着夜色已落,说不定还能保全不少精锐。 中垒,应该早点放弃才对! “再调一千人,赶往左营支援!” 思索完了,马腾也将心神重新放到战场上,看着侧面难以分清敌我的火光,向着身旁的将校言道。 “将军,已经往左营支援了近五千人了,现在后备将士仅余两千不到,再抽调的话万一” “去~要不了多久,西岸的赵军就会杀将过来。只要左营能够稳住,前沿三营便不会溃。大都督那里,也能多些时间做好准备。” 马腾并没有苛言厉语,这些将校、军吏、民夫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万五千民夫,仰仗车营,对阵三万余赵国骁锐,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自己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撑的更久。 “嗨~末将这便去调兵。” “嗯!另外,传告三营将士,马某就在前沿,大都督就在中垒,纵是刀斧加身,亦不退却一步。” “末将得令!” 校尉沉重的应了声,心中也清楚、明白。 前方的厮杀声,响彻着这方山野的每一处角落,山林中的鸟兽虫禽,早早就远离了此处的喧嚣,留下十余万的人类,尽情的彰显着世间最残酷的暴力。 而主导这场战争的主帅之一,苏则在中垒,远远比前沿的马腾更清楚现在的局势。 因为,自己知道的消息,可以选择性的告诉马腾。 甚至不只是前沿的人,连中垒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孔信他们已经被赵军击退了。战场南面的两座浮桥,被赵军牢牢的守住了一端。 也就是说,裴羲他们也不存在自南面浮桥渡河,赶来支援中垒的可能性了。 中垒,被赵军重重包围了! 自己已经派人去给裴羲传达最新的指示了,撤退,退回离石,保证离石安危。顺便,也让人传讯马玩他们,退回大陵和樊稠汇合,向南面界休方向突围。 骄心大意,错失良机,一败涂地! 眼下只能尽可能的保全精锐部曲了。 裴羲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西岸的赵军没有派大股部队追击,第二军主力可以顺利抵达离石。唯独第一军、第六军和第七军,即便退到大陵,只怕也不会比现在的中垒好到哪里去。 目光掠过中垒车营四周,数不尽的将士正在奋力的挖着沟壕。尤其是东、西、北三面,赵军形成合围,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唯有尽力的多做准备。 “大都督,姚琼将军求援,后营快要撑不住了。” 亲兵迅速走到苏则背后,拱手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告诉姚琼,本督没有援军给他,死守后营!” “诺!” 亲卫应了声后,转身离开。 苏则则是长叹一声,继续观望着四下局势。 自己手中哪还有兵马,两万五千余民夫填到前沿三营,酣战良久,损失惨重。一万民夫加两千精锐,主动出击,同样损失惨重。 中垒只余下一万余民夫,和六千精锐部曲。 五千民夫正在向河边扩展营垒,赵军正在搭设浮桥,绝不能让他们直挺挺的威胁前沿三营的后方。那六千精锐,则是养精蓄锐,等待着突围的时机。 这可是中垒诸部兵马唯一的生存机会! 夜间交战,视线虽说多受阻碍,但这对于进攻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无非就是误伤多了些许而已。 且赵军上下皆知,周兵已是困兽之争,士气高昂。趁着夜色,只要冲进周营之内,各部纵是散乱,这么多人也足以将周军冲烂了。 相反,守军则要顾虑的更多,因为黑夜遮掩,更加难以探查敌军的战术调整。 苏则时时刻刻都紧紧盯着前沿三营,尤其是最靠近文水边上的左营,那里很可能会成为赵军夜间进攻的着重点。 夜色愈深。 从傍晚时分赵军开始进攻,至此已有近三个时辰,其间未曾停歇。 拥有着优势兵力的赵军,可以轮换部曲持续不断的进攻,但本就守御艰难的周兵,却难有休息的时间。 很多将士,都是借着赵军轮换部曲之际,喝几口水,塞两口干粮。 饥寒交迫,筋疲力尽,成为了周军最大的困难。 “破营了~杀啊!” “杀,杀进去!” “敌营已破,冲啊!” “” 一阵阵呼啸,突然在喧嚣的战场中炸响,引起无数人的瞩目。 马腾看着东面的右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右营先行被赵军攻破,而且还没有丝毫前兆。 “快去查探,另外让那一千人速速顶上去!” “将军不可,右营已破,必成溃势,再添兵马,无济于事。此刻,当速速退回中垒,保全兵力,留待再战啊!” 身旁的亲卫当即劝言道。 “嗨~” 马腾懊恼的看着数不尽的火把,形同火龙一般,从一处缺口处,不断的朝着右营涌入,长叹一声。 “传令,留下两千人断后,其余部曲火速退往中垒。再派人速速传讯左营,退回中垒。” 而短短时间内,右营内就已经是溃势一片。 赵军的呼啸,让营内的民夫,更早的知道了营垒被攻破的消息。前面还有人在勉力挡着赵军的突进,后面就已经有无数人开始朝着南面跑去。 留在营后的百余名宪兵队,接连砍翻了几十人,但终难挡大势。 数不尽的溃兵,人挤人的翻过车马,逃离营垒。而他们后面,众多的赵兵缀在其后,不断的砍杀着逃跑的溃兵。 随着右营大溃,中营被迫后退,赵军短短时间内,连破两营。 独余下左营,得讯稍晚,尚在坚持! 第1127章 身陷重围 “马腾怎么搞的?” 中垒望楼上,苏则眺望着北方,看着漫山遍野的火光,朝着中垒压来,不由气急。 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缓了二三息后,苏则当即下令道:“传令,速调两千锐士,出营列阵,弓弩手做好准备,掩护前沿诸营余部,退回营中。” “诺!” “再持本将将旗,戒告三军,胆敢乱营、乱军者,格杀勿论。” “诺!” 军令一下,原本气氛紧张的中垒,反倒是松了三分。 暴风雨终于来了 两千第四军的精锐将士,迅速集合起来,自中垒北门的吊桥,不断涌出营外。 营内的各部民夫,也各居其要,严阵以待。军中为数不多的宪兵,分成数队,来回巡视营间,手中环首刀凛凛耀目。 而此时此刻,才刚刚准备后撤的左营,也出了问题。 营内残余主力部曲,还未出营,后面原本充为断后的兵马,见众人皆走,转瞬即溃。 原本坚守了几个时辰的营垒,在短短片刻间,就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赵军,追掩着溃兵,狂杀不止。 提早一步撤退的左营主力,也随即演变成了溃败。数千人稀里糊涂的四处乱跑,军中将吏,根本无力阻拦,饮恨逐流。 很快。 马腾率领的六千余败兵,来到中垒之外,绕过列阵在外的将士,迅速通过吊桥,进入营内。 随后,掩杀而至的赵军将士,在阵前停下了脚步,开始整顿部曲,没有心急冲击周军军阵。突破右营的赵军,则是径直朝着周军中垒东面而去,连些许溃兵也懒得去追杀。 左边的赵军,则是一路掩杀周军溃兵,顺势来到了侧翼,与赵军中军合兵一处。 僵持了半个多时辰,六千余败兵悉数退入营中后,列阵在外的两千锐士,才徐徐后退。 但随着他们一动,对面的赵军亦是齐声高呼。 火光照耀之下,目光所及,皆是赵军甲士,持阵相压,似乎只要这支周军部曲敢动,他们就敢一股脑冲上去。 刚抬起脚的周军军阵,再次驻足,阵型依旧,目视敌军。 阵中的校尉,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思索的如何全身而退。 他们想要回营,只有靠身后的那座吊桥,今夜刚刚架起的。其余地方皆是挖好没多久的壕沟,宽约一丈半,深倒是不深,尚不及腰。 可跳进壕沟,再翻上去,很容易搞乱阵型。若是赵军趁势涌来,自己的弟兄将任由他人宰割。 “老冯,汝带一千人先退,某来断后。” “校尉?” “快去,莫要耽搁时间,赵军应该快要准备好了!” “诺!” 果不其然。 没过一刻钟,赵军集结好的三个千人阵型,便压了上来。 一中,一左,一右。 而留下的一千周军将士,趁着阵中的百余火把,最后一次调整阵型,形成偃月之阵,他们身后十余步外,便是沟壕。其后,则是垒上弓弩手,也是他们唯一的支援。 “弟兄们,大都督就在吾等背后,死战效国!” “死战效国!嚯!” 校尉没有多余的话,来鼓舞士气,也不需要。 因为,他们是第四军的军部所部精锐。虽然说大周军队,取消了先前诸朝的主帅护军,但军部直属诸校,其实亦与护军无异,尤其是亲卫校。 在以前,主帅死,护军皆杀! 现在,大都督要是战死沙场,他们第四军的将士,纵是回到了河东,也绝不会好过。更何况,大周人尽皆知,大都督乃陛下义兄,刎颈之义! 所以,他们就算全死光了,也得护着大都督回到河东。否则,家小必受牵连! “进!” “御!” “弓弩手准备!” “弓弩手准备!” “风!大风!” “嘣!” 赵军军阵后方,一声紧嘣,万千箭矢升空,直奔周阵。 “嚯!” 周军戈矛手身边的刀盾,瞬间抬起盾牌,与前后左右配合,遮蔽上空。 “砰砰” 雨点般的箭雨,洒落在盾阵上,造成的伤亡寥寥无几。 “风!大风!” 随即,垒上周军弓弩,皆依号发矢,朝着进入射程内的三座赵军军阵射去。 “杀!” 弓弦嘣响后,赵军军阵当即加快脚步,他们要赶紧与周阵短兵相接,如此方能减少伤亡。 “御敌!” “嚯!” 三波箭雨一过,周军将士也竖下盾牌,削去钉在上面的箭枝,往前一顶,准备迎接赵军的冲击。 “杀!” 赵军最前列的刀盾兵,举着盾牌,脱离战阵,朝着挺出的戈矛撞去。而其后,补上来的刀盾兵依旧保持阵型,紧随其后。 二三百名刀盾兵,冲击阵型,难免有些漏网之鱼,逃过戈矛的戳刺。 但面对严阵以待的周军将士,这么点人,想要破阵,有些异想天开。 待到冲阵的刀盾兵死绝后,两军军阵已经在不断的消耗着对方的人数,无数戈矛来回交错。最前列的刀盾兵,时不时都有人被戳翻倒地。接着,便是好几根戈矛,朝着对方盾兵补位之际,捅杀那些戈矛手。 此时此刻,周军弓驽兵便占据了不少优势,作为防守一方,射杀对方后继部队,就是他们的职责。 一阵阵箭矢,飞越夜空,朝着己方军阵前的二十步外击打而去。 赵军阵中的弓弩兵却只能朝着有车马遮掩的周军营垒放箭,能否杀伤到周军弓弩手,基本上全看运气。 营内。 苏则和马腾伫足在望楼上,一边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观望着两军军阵交锋。 “启禀大都督,撤回营内的各部已经统计完毕,仅余七千三百余人。其他人,或战死,或逃,或降。” “启禀大都督,千余弟兄已经悉数退回营内,正在待命。” “启禀大都督,李校尉请求率部出战。” “报大都督,后营姚师帅来报,部众伤亡惨重,难以继持,后营上下将士、民夫两千四百余人,誓死效国!” “报大都督,西面赵军已搭设好浮桥,哨骑来报,已有赵军正准备渡河。” 一道道消息,让马腾的面色都愈加难看。 “大都督,还是要早做准备,姚琼若败,中垒就被赵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啊!” 马腾拧着眉头,委婉的与苏则言道。 “唉~”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寿成,孔信那边被赵军赶回了西岸,而且赵军还断了浮桥。吾已命裴羲和孔信,率部径回离石。” “什么?” 马腾目光一怔,随即苦笑说道:“如此也好,能保多少精锐是多少。起码,离石不会丢,赵军也无法轻取河东了。” “不止如此,马玩、张济那边,吾也已让他们向大陵撤退。后续如何突围,就只能看他们三人作何抉择了。” “末将明白了!” 听了苏则后面所言,马腾便猜到了大都督缘何要坚守中垒的心思了。 关键还是在于马玩他们,第一军不用说即便战了几个时辰,想来也不会伤及主力。第七军虽然失阳邑、界休,死伤不少,但也尚存万余人。再加上断后的第六军,三万精锐打底。 比起这五万民夫来,第一军、第二军、第六军、第七军精锐将士,显然更加重要。 裴羲那边可以直接退回离石,但马玩他们还要面临晋阳赵军以及赵国援军的围堵。再加上其部现在距离战场较近,若是不拖住淳于琼带领的这么多赵军,只怕马玩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退回河东。 “唉~汝明白就好!这一仗,是则大意了,接连犯错,又错失良机,可怜了这么多将士和百姓。” “大都督何出此言,行军打仗,将校死伤在所难免,胜败更是兵家常事。吾大周不是没有吃过败仗,可那又如何,吾等不还是威震天下!” “嗯~寿成兄此言,颇奋心气。不过,吾等替马玩他们争取两日,时间够吗?” “两日吗?” 马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出意外,樊稠将军应该在大陵坚守。晋阳的赵军和洞过水的赵军,必然围城。马玩他们纵是回去,也要先接应第六军出城,而后再合力南下,攻界休也需要时间,不好说啊!” 说是不好说,但听者都明白,两日根本不足够。 甚至,都未必够马玩他们接应出大陵的第六军! “唉~那就,尽力而为!” 第1128章 四面楚歌 天色放亮后。 赵军诸路兵马,悉数赶至战场,来到这片尸横遍野的土地上。 历经良久酣战,周军营垒独余苏则大纛所在的中垒,周军兵马不过余下两万残兵败将。 营北数里之间,赵军民夫正在清理尸体。左右,皆有赵军就地垒灶,生火做饭。东南,远远望去,可以依稀看到漫山遍野的赵军旌旗,正滚滚而来。正南,越来越多的赵军部曲,出现在周军将士的视线之中。 至于西面,则是文水。 正顶着赵军浮桥的车垒外,堆积了不少赵军尸体,连带着那三架浮桥,也破破烂烂,残留着火焚之余迹。 西岸的赵军减少了不少,因为他们主力已经另架浮桥,与北面之敌合兵一处了。只留下不到万余人,守在文西岸,周军想要向西突围,只存在幻想之间。三架空置的浮桥,会让周人死的更惨! “末将拜见卫将军!” 吕旷冲着淳于琼拱手见礼。 淳于琼笑脸一张,边扶起吕旷,边言道:“三公子帐下渤海兵,果真不愧吾大赵骁锐!二位将军更是勇悍非常,使那周国第二军,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啊!哈哈哈~” 吕旷尴尬的笑了一下,自己啥情况自己最清楚了。三万精锐,围击周国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众,还让人家主力突围而出,说真的有些丢颜面。 不过淳于将军照顾,自己也不能不接。 “卫将军谬赞了,末将指挥不力,使得周国第二军逃脱大半,有负将军厚望!” “无妨无妨,如今这苏则受困垒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区区一个第二军,何以与苏则相较。将军乃顾全大局也,本将心中清楚!” “多谢卫将军,末将定助将军拿下苏则小儿之颅!” “好,将军骁勇,待得苏则首级,琼定为诸君与陛下请功!” “为陛下,末将岂敢不效死命!” 两人驻足在丘,笑言不断。 很快,从东南方向快马加鞭赶来的王门,以及自南面来的张南,也赶至丘处。 “末将等拜见卫将军!” “王将军、张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卫将军!” 见礼过后,淳于琼目光注视着张南,看着这位二公子帐下的大将,言道:“张将军,南面之局如何,可曾布置妥当,莫要让那苏则跑了才是啊!” “卫将军放心,末将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苏则的首级,跑不了!” 张南胸有成竹的说道。 随即,又与淳于琼汇报道:“卫将军,昨日末将击败周军一部渡河兵马后,便见其部与自西岸而来的一支周军主力,仓惶南退,彼等定是往离石去。日后,攻离石,恐怕要废不少气力啊!” 张南说完,旁边的吕旷脸色就微微变了下,目光凝视着张南,有些不爽。 方才卫将军这般的大人物都不计较这点毛事,汝一区区幽州偏将,非要斤斤计较提这茬子事,说的好像某家想放走周军似的! 淳于琼嘴角一扬,摆手道:“无妨,国朝并无攻离石、河东之意,逃出一部周军,无伤大雅。眼下,还是先取下苏则首级,方是要务。” “诺!” 张南应诺后,便侧身伫立,不再言语。 看着张南的一举一动,淳于琼也有些大快,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就不知道学学人家吕旷,识点礼数? 不过细想来,这张南乃韩猛帐下大将,又是二公子心腹。为了三公子着想,也不好此刻与二公子交恶。 这一仗,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场战略布局,一场包围战啊! “王将军,周国后军退往哪里了?” “往大陵去了,不过张合将军已经围了大陵,司马监军也已率部进驻界休一带,彼等想要回河东,无异于登天之难!” 王门此刻心情也很不错,周军知难而退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如此,自己便可参与到围歼苏则的这最后一仗中,能捞不少功劳哩。 “好,做的不错!” 淳于琼赞了王门一声,但也没了后话。 王门谢过后,又言道:“卫将军,有一支周军部曲突破了末将阻拦,兵力在两千人左右,甚是骁勇。” “两千人吗?” 初闻前言,淳于琼面色还是变了下,可听完王门后面的话语后,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没错,最多两千人。周军以散部十余经山中小道,末将虽派人阻隔,但晚了些许,仅能诛其断后部曲,未能将彼等悉数诛杀。” “此非将军之过,地势复杂,山道频多,王将军做的已经非常好了。区区两千人,无济于大局。” 安慰了一句王门,淳于琼目光转向周军中垒,镇下面容,言道:“诸君,既已合兵,那便都下去准备。此战,必诛苏则小儿!” “嚯,必诛苏则!” 赵军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苏则的眼皮子底下。 中垒之内,最高的地方,便是架在低矮山丘上的望楼,离下方平地足有六七丈,犹若高阁。 “唉~东南面的赵军也来了,看来马玩他们已经撤退了。” 苏则眨巴着眼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奈一语。 马腾没有接话,这种情况自己非常理解,都督心中更多的应该就是落寞。像极了当年自己在长安端坐,听着那些世家一个个的向陛下投诚~ 但,这是他亲自下的军令啊! 只不过,当年自己可以投降陛下,现在都督又能如何? 突围? 哪有那么容易! 赵军的兵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估。 仅是现下,目光所及,大概估算下,都不下十余万。更何况,酣战一夜,己军死伤惨重,赵军又岂无伤亡? 十一二万之众啊! 没想到赵国主力尽在中原的情况下,还能抽出六万精锐,来协助淳于琼,非战之罪! “寿成,营内还有多少将士?” “回大都督,第四军和第二军的精锐,仅余四千人不到。昨夜断后的一千将士,还有主动出击杀退赵军,焚烧浮桥的近千将士,没回来一人。民夫倒是不少,有万五千人,但士气太低了。” “寿成可有良策,提提将士们的士气?营内粮秣不少,又掘井十余口,不缺水食。可唯独这士气,随着裴羲、马玩他们一退,一落千丈啊!” 苏则皱起眉头,全无头绪。自己勿论如何说解,都难以掩盖裴羲所部主力撤退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很打击士气。 马腾深吸了一口气,言道:“都督,办法不是没有,是不是良策,末将就不知道了。” “嗨~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卖什么关子。是不是良策,有区别吗?只要能提高士气,让吾等多撑一天,那就是好法子!” “可将所有将士,编为护军!自古主帅死,护军皆杀,更何况都督乃陛下义兄,如此相挟,诸将士必死战尔!” 马腾说完。 苏则就眯起了眼睛,静静的思考了。 的确是个方法! “就这样办!另外,让宪兵打起精神,军法从严!” “诺!” 第1129章 诸军皆退 悠悠谷道中。 数里长的兵马,在其间迅速前行,谷中呼啸的寒风,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但靠近一观,便发现这支队伍,明显经历了一场血战。 行伍间,三两人见便能见到一位裹着伤布的战士,染红的伤布里,全都是血红的冰碴子。可纵是如此,这些受伤的战士,也不敢放停脚步半刻。 因为,太冷了,也只有行军,还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周围没有受伤的战士,也尽可能的帮助着这些伤兵,即便他们自己也感觉身疲力尽。而身上穿的甲衣,似乎也在跟他们作对。残留的血迹,散发着一股股的腥味,不断的刺激着鼻孔。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总比战死沙场的弟兄们,要好上不少! 裴羲在中军,纵马而行,时不时也会扶一下身旁的孔信。 身受重伤的孔信伏在马背,腰腹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伤布,双腿也捆在马腹间,以防止其坠落下马。 “唉~” 望了下身前身后的残兵败将,裴羲无奈的长叹一气。 眼下这局面,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陛下交待,只希望大都督能够突围出来。否则,陛下震怒,又有几人能承受的住? 一万六千将士的第二军,加上孔信原本带的七千多人,两万余人啊。 仅仅是一夜功夫不到,就只剩下这不到一万三千人,而且其中有三千多轻伤员。战死的不多,多的是伤兵,尤其是那些伤重的战士,全都丢在了北面。 赵军若是仁慈,他们也许还能活得一命。 凭他们这支残兵,纵是回去救大都督,那也不过白白让赵军的功劳薄上,多添些光彩罢了。 “报!” 裴羲愣神间,一信骑,快马奔来。 裴羲回过神来,抬起头,向声音来援看去。不少行走间的将士,也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放到奔行的信骑身上。 “军将,前面,前面离石守将,率部来接应了!” “噢~快,传告三军,加快脚步。” “诺!” 三军闻讯,行进速度不由快了几分。 行进约莫六七里,裴羲便见到了离石守将,自己的儿子裴安。 “职下见过将军。” “安儿~” 大军仍在行进,父子俩在军伍侧方,驻马短叙。 看着散布一股股惨丧之气的大军,裴安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支气宇轩昂的第二军! 这可是傅军将的第二军啊,威名犹胜第一军,如今竟上下皆如死灰。 “阿翁,究竟出了何事?孩儿于离石,收到快马求救,便迅速赶来了,怎么” “嗨~先回离石,途中慢慢说。对了,可派信骑往河东否?” “已经往河东发信使了,只是孩儿不明情势,仅言大军受难,请朝廷速派援军。” “也好,走~” 路上,裴羲将整个事件,一丁一点的说与了裴安听,从在晋阳城下,讲到昨夜仓惶而逃,从耀耀武威,讲到丢盔卸甲。 裴安也仔仔细细的听着父亲的话语,以及夹在其间的教诲。 讲到最后,裴安不由问道:“阿翁,大都督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全看天命了!要么天佑大都督杀出重围,要么赵军斩将夺旗!” 裴羲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如此说话,更是让裴安心中不定,沉声言道:“阿翁率部先退,若大都督惨遭不幸,陛下那边” 知子莫若父! 裴安在想什么,裴羲很清楚,这个问题,自己早上已经考虑过了。 “安儿不必担忧,回离石后,为父便向陛下乞骸骨。” “啊?” 裴安讶异的注视着父亲,随后细细想来,似乎也只能如此。大都督若能平安突围,那还好说,陛下最多也就罚父亲他们这几位军将些许俸石。 可若是真到了最严重的那一步,率部先退的父亲,也唯有请辞,才能保住裴家现在的辉煌了。 父子俩沉默的并列走着,逐渐消失在谷道的拐角处。 同样先行撤退的张济、马玩,就没有那么好运气,有别部接应他们了。 一路上,甩开了赵军斥候后,他们才稍微缓了口气。 大军还在行进,张济、马玩就召集了军中将校,开始商谈下一步的计划。 大陵的局势是什么样子,他们即便不清楚,也能猜出个七八来。从大陵仓促向离石撤退,留下的第六军不仅要阻拦晋阳城内的赵军,还要阻拦洞过水的赵军。 这两部赵军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 都过去几天了,第六军铁定已经退到大陵坚守了。如此,大陵很可能也已经被紧随而至的赵军包围。 想要跟第六军汇合,他们还得先救第六军出城,然后再说向界休突围的事。 “麻烦!赵国哪来的这么多兵?” 张济气恼的将抽了下身旁的树干,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旁边的马玩也是垂头丧气,从大都督传达让他们撤退的军令起,他们就明白,大都督那里很可能坚持不住了。 不说那五万民夫,仅是第二军和第四军两支国朝骁锐,也不是区区五万赵军就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能够击溃的。更何况,还有五万民夫在,局势如此不利,定然是赵军兵力更多。 “不出意外,赵国肯定调幽州兵来了,甚至有可能还调回了身在平原的袁尚所部。不然,赵国聚集不了这么多精锐。” 张绣看着摊在地上的舆图,猜测说道。 “唉~” 张济长叹一气,这个时候再去追究赵军哪来的兵,着实没有必要。 “想想,大陵外面可能有不下十万左右的赵军。怎么打?怎么接应樊将军突围?” “得先派斥候与樊将军取得联系!大陵地势特殊,东面是汾水,西面是吾等,赵军不可能不知道淳于琼的谋划,所以若是围城必围南北两面。而张合所部应该在北城外,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应当在大陵南城外,以及自大陵往界休一带布防,防止吾等突围回河东。” 张绣说完,张济和马玩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如其所言。 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只要守住从大陵往界休这一段,或者说守住界休,他们这几万人都插翅难飞。 “洞过水的赵军都不是精锐部队,吾等现在还有两万精兵,若是配合第六军夜袭,绝对能击溃他们五万人。” 马玩思忖了下,肯定的说道。 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即便他们是残兵败将,但打这些兵不成问题。 “还要加派斥候,探索沿途山谷。赵军如此布局,肯定会料到吾等退回大陵,彼等兵力众多,藏伏兵沿途设伏,不是没有可能。” “嗯~这一点要加强,让斥候全部出动。现在将士们士气不高,若是再遭伏击,吾等也别提救第六军了。” “对了,之前大都督不是派信使联络公孙军将,不知道他们到哪里了?” “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十几日了,抵达盂县应该不成问题。” “呼,若是有第二骑兵军相助,吾等突围的机会也能增几分。” “先不提他们,都下去准备,安抚好军心。吾等要昼夜行军,加快速度了,否则再被淳于琼率领的赵军主力堵住,那就麻烦了。” “诺!” 第1130章 困难重重 并州战局,勾着大周上上下下的心。 尤其是来到了弘农的高诚等人,更是紧张不已。尽管先前讨论来讨论去,做了不少最坏的打算。可换成谁,也不愿意折损了这足足八万的精锐将士啊。 每一天,高诚几乎都会往陕县跑一遭,眺望着大河,凝视着江面之上,期待着回来的信使。 只是,每一次等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叙传来了界休被赵军攻占的消息,好在永安守将谨慎小心,没让赵军袭了去。否则,高诚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身在并州的苏则所部了。 骁骑校、羽林骑两支精骑,已经抵达了界休南二十里,准备着攻城器械,等待第十二军和第十三军的到来。 十二军和十三军还没到,姜叙新的信报就送来了。 赵军加强了在界休一带的驻防,兵力不下三万众。彼等于汾水两侧,三里设寨,五里置营,延绵二十里,多据险要。 顺便还有几封攻寨不利的消息 到了今天,十二军和十三军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了。不过,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下雪啊,从永安到界休这段,可难走的很。 偏偏还就这沿着汾水走一条路,稍微下点雪,都可能把路给封了。 不过,似乎下不下雪关系也不大了。赵军在界休一带的兵力不下三万众,再沿汾水两岸设寨置营,十二军和十三军一个个打的话,明岁正月末能到界休城外就不错了。 再有两天,可就要过年了啊! 回到弘农城外的御营,这些时日来,高诚一直居住在御营内。 弘农城内虽好,却有太多不合适,反倒不如御营里省心。而且,随御帐诸部校众、官员掾属自然也要住御营,能给弘农太守省不少事。 刚到中军辕门,便有亲兵快步上前。 “启禀陛下,贾参军和郭祭酒已在帐内久候!” “噢~” 高诚眉毛一皱,不禁加快了脚步。 最近这阵子,只要是两人一同觐见,那准没什么好事。可不管好坏,终究是大周的事啊,是福是祸都得接着! 进了御帐,果不其然,两位心腹幕僚,正伫足在舆图前,讨论不断。 “文和、奉孝,可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高诚走上前去,自二人背后,道起一声。 两人闻声回身,正欲见礼,便被高诚抬手虚阻,遂就此作罢。 “陛下,最新情报。淳于琼带领的入并赵军,不只有五万之数。幽州三万,平原三万,以及冀州境内的留守兵马五万。赵军,准备了足足十六万之众,来对付大都督。” “嘶~” 郭奉孝一口气的说玩的话,差点听的高诚茬过气去。 随后,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压住心中的震惊,微微颔首苦言:“赵国,还真是看的起义兄啊,加上并州兵,二十大军了!” “没错!” “陛下,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旁边的贾诩,凝重着神色,又火上添油。 “说文和,赵国都出动二十万大军了。文师兄那边,再坏也不过全军覆没而已,尽可开口直言。” “诺!陛下,淳于琼奇袭了阳邑、界休后,以冀州留守之兵五万北上晋阳,彼亲率十一万大军直奔离石,于中途设伏!” “文师兄必败无疑了。” 贾诩说完,高诚反倒没有先前那般震惊了,只是平平淡淡的说出了结果。 见陛下之状,郭嘉亦是无奈的叹声道:“唉~以大都督的性子,即便撤往离石,只怕也晚了一步。” “嗯~义兄虽说久经沙场,为人谨慎。但赵军以冀州留守之兵,假扮援军,其必然不会当即撤军。孤的信报到的时候,他才会撤军,然彼时定晚矣。” 要说最清楚苏则能力的,那还是要数高诚自身了。 毕竟,作为结义兄弟,自己义兄是什么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莫说是区区五万赵军,即便是淳于琼率十几万大军一并出现在并州,没自己的书信,义兄也绝不会轻易退兵。 不过 “奉孝,赵军兵力几何,调查司能查探出来,并不难。可赵军具体如何布筹,调查司是怎么查出来的?” “邺城。调查司在邺城救了许攸的两个儿子,然后许攸的亲腹,刺奸司的一名官员报出的消息。” “救了许攸的儿子?怎么回事?” 高诚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想起了历史上官渡之战最重要的一环。 郭嘉摇了摇头,言道:“不太清楚,只知道审配突然派军队围了许府,许府上下悉数被抓。调查司收买了邺城狱吏,以两人偷偷换了许攸二子。” “马上让派调查司的人去洛阳,另外告诉周瑜,全力配合调查司的行动,救出许攸。这人,可是赵国刺奸司的主官,许多吾等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于后面战事而言,不亚于十万之兵!” “陛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去了。不过,许攸应该会先一步得到消息,彼可能会逃往别处。” “不,他应该会来吾大周,全天下也只有周国有他容身之所!” 高诚眼睛一眯,断言说道。 审配突然抓许攸一家,必然是抓住了许攸的把柄,想要帮助那袁尚铲除异己。所以,许攸只有来周国,因为周国是仅次于赵国的存在。 至于曹操? 那只是历史上曹操实力是仅次于袁绍的存在,他许攸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选择推倒赵国。 因为他不同于别人,他是刺奸司的主官。 “陛下,还有一事,御史府在清查益州贪腐时,发觉贾龙和益州官员来往非凡,尤其是益州本地人士。另外,调查司最近也一直在盯着贾龙。” “嗯,嘉已经询问过了,国朝有军政分离的规矩,贾龙联络地方官员,调查司必然会盯着。只不过,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听完郭嘉和贾诩之言,高诚摇了摇头,说道:“哼,贾龙吗?野心勃勃之辈,让任岐多加注意即可。益州守备军多是东州兵,没几个会听他贾龙的,翻不了天。说说荆州那边如何,为何还没有出兵?” “已经接连派使者去询问了,汉寿王以调兵为由,仍在拖延。” “也许刘琦想要等吾大周,击败孟岱率领的大军之后再出兵。” “哼!” 高诚冷哼一声,目光渐冷,言道:“刘琦想要不费一兵一卒,白得南阳等郡?未免想的太美了!” “唉~孟岱帐下十余万人,车骑手中不过只有第五军、十军、十一军,即便加上苻健的第九军,也不过四个军,不到七万人。正面击溃十余万赵国精兵悍将,没那么容易啊!” 郭嘉皱着眉头,自局势突变以来,大周可谓是事事不顺。 “那也只能打啊,不破局,吾等难以争取时间休养。吴国呢,出兵了没有,齐王率精锐直奔徐州,需要吴国配合,先全歼了颜良再说。” “距离太远,上一次传回消息,也不过是吴王答应出兵。如若彼遵信诺,应当快要和齐王会师了。” “寄希望于齐王、吴王,若能歼灭赵国大将军颜良,起码能提升下诸国军队的士气。否则,这样打下去,早晚撑不住。” “还是得看大都督那里,淳于琼若是大胜,彼必率众南下攻河东。骤时,河洛一带的赵军,也可会发起进攻。三路并进,攻吾关中。” “水来土掩,兵来降挡!大周经历的苦难还少吗?这一次,朕同样相信,吾等会安然渡过!” “陛下放心,臣等定竭心尽力,共御强敌!” 第1131章 困兽之斗 鸣金声响,三军尽退。 夕阳残云,鲜艳如血。 望着战场上,遗留的遍地死尸,残破旌旗,烽火余烬,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喘着粗气,在心底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 当然,这所谓的活下来,也仅仅只是暂时。 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被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今天活下来了,明天就未必了。 也许,向敌人投降,有机会活下来。 但,鲜有人去尝试。 战斗结束后,苏则便领着众多将校,来看望酣战良久的士卒们。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但能将问题多拖上两日。 转了一圈,苏则心中想到的唯有伤亡惨重一词。 精锐将士还不到上阵坚守的时候,民夫又训练不精,能挡下十余万赵军强攻一日,几乎就是在拿命填。 回到营帐内。 苏则还没来得及坐下,马腾便手握着一封纸张,走上前来。 “大都督,战死了两千三百余人,轻重伤者达四千八百余,半数活不了两天。” “七千多伤亡吗?” 苏则无奈的自言一语,抬起头注视着马腾,继续说道:“明天抽调半数精锐,协助民夫防守营垒,其余人继续养精蓄锐。” “诺!” “不过,大都督,从今日赵军进攻力度来看,最迟也就是后日,中垒怕是就要守不住了,还需早做打算!” 马腾应声后,又多说了一句。 “寿成想要说什么,直言便是!” 苏则看着马腾,感觉到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唉~末将希望大都督明日夜晚就突围,骤时某留在营垒,为大都督断后!” “怎么?还没到最后一刻,汝马寿成就想要为国死节了吗?” “只要大都督安然无恙,一切都好说。大都督您若是出了差池,全军上下谁也承受不了陛下的怒火!” 马腾最终说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闻言,苏则亦是沉默着垂下头来,明白马腾的意思。 自己要是死在这里,陛下肯定要找人承受罪责,尤其是战略失利,局势紧张之际。那几名军将,没一个能好过!所以,还是自己回去承担这次战败的责任最好不过。 “那便依寿成之言,明日吾便率部突围。” “大都督英明!” “寿成,听闻汝长子在羽林骑?” “嗯~名超字孟起,以前在第三军斥候校担任军候。伐蜀那会,调到峨嵋训练任使君帐下义军,后面又有建功,论功平调入骁骑校。当然,某也没少费力气,羽林骑可不好进啊!” “哈哈那是自然,毕竟是国朝最精锐的骑兵部曲。寿成,且宽心。” “大都督客气了!” 马腾心有领会的笑了下,仗打到这份上,大都督肯定得负全责。不过,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说别的屁用没有。 运气好,大都督也许能回到河东。运气不好,也是跟自己一个下场。 所以,自己总得盼着他好点。 起码,孟起日后也有人能照顾了。 沉寂,逐渐弥漫帐内 而营外的赵军中帐,却显得热闹非凡。 一群将校,汇聚一帐,畅饮纵言。 “今日一战,周军不说死伤大半,也差不了哪去。那箭矢如雨,遍洒敌营,纵是神兵天降,也难抗衡。” “不错,最迟不过两日功夫,周营必破,苏则必死矣。” “苏则一死,消息传散天下,周国定闻之四颤,国朝定鼎中原,指日可待啊!” 将校们高兴,淳于琼亦是心中甚喜。 周国大将,无非苏则、徐荣尔,苏则一死,周国去一臂也。最关键的是,听闻这苏则,乃是周国皇帝义兄,获其首级,远胜其他。 到时候大王一高兴,自己升官进爵,不在话下啊。 “诸君,明日还需更尽心力,争取早日破营斩将。莫要忘了,并州还有数万颗周人脑袋,等着吾等去取呢~” “卫将军所言甚是!” “将军深谋,大败苏则数万精锐,更取其项上人头。待来日,将军威名,比之大将军更甚也!” “吕将军此言差矣,大将军乃国朝上将,琼区区小功,岂可觊觎也。” “将军说的是,是末将失言了。” “无妨无妨,来,共饮一樽!” “将军请!” 与此同时,战场外围。 樊勇带领的一千六百余精锐将士,也终于来到了中垒附近。 藏匿在中垒东南处山谷之间,樊勇一边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琢磨着后面怎么打。 中垒的局势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北、东、南三面,都有赵军围堵,而且赵军兵力也不少。西面又是文水,可谓是死地尔。 自己手中只有一千六百多将士,冲击任何一个赵营,都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还没能与中垒取得联系吗?” “没办法,赵军布置的岗哨、斥候不少。现在,天还没黑透,不好绕过去。再过几个时辰,差不多就可以了。” “告诉将士们,谁也不准生火,更不准大声喧嚣。多派斥候查探四周,若是碰到赵军斥候,及时来报。” “师帅放心,已经叮嘱几遍了。不过,咱们人少,恐怕不好救大都督出来啊!” “放心,大都督他们肯定会选择突围,不会坐以待毙的。到时候,吾等趁机杀出,掩护都督突围即可。” 樊勇说完,短叹一声,又继续与身旁校尉说道:“把某的话传下去,只要能救出大都督,赏赐够他们花一辈子。死了也不用担心,樊家家境不阔,但养他们妻小,不成问题。而且,国朝、陛下、都督,都不会亏待了他们!” “放心,跟着师帅来的弟兄,都是咱关凉人,为大都督,没一个怕死的!” “好!俺老樊不是那熟读诗书之人,谈不来那么多大道理。这回,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诺!” ———————————— 当初日再度升起,新的一场大战,也再度拉开序幕。 数以万计的赵军将士,再度列起战阵,浩浩荡荡的从三面,向围在其间的周军营垒压去。 鼓号一起,千军呼啸,威风凛世。 “风,大风!” 号令骤下,万箭齐发。 防守营垒的周军将士们,当即架起盾牌,来抵挡那如雨般的箭矢。 一切都跟昨日一摸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先是箭矢雨下,其后便是千军齐进了。 “进!” “嚯!” 不出所料,数万赵军将士,倚阵杀来,身后弓弩紧随。 “杀!” “杀~” 第1132章 杀破重围 “杀!” 夜色之间,数之不尽的周军将士,从四面八方出营,朝着赵军营垒杀去。 经历了白日酣战后的赵军将士,刚休息不过三个时辰,便被这骤起的呼杀声吵醒。无数人仓促而起,拎着刀矛就冲出帐外,静候着军令。 声音并不是很近,想来周军还没有杀到营寨,只是在外面诈唬而已。 而营寨内,各级军吏也都纷纷奔走,集结各部。 赵国大将淳于琼、吕旷二人,皆身披精甲,笑看着周军鼓捣出来的动静。 “果不其然,苏则忍不住了。” “哼,此番绝地,困守孤垒,必死无疑。彼四散突围,尚有一线生机尔。” “卫将军所言极是,想来那苏则也是向东南山林而去了。” “哈哈哈~王门和张南早已做好了准备,他苏则插翅难逃!”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等待着诸军集结完毕。 很快,北营内的四万余赵军将士,纷纷出营,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至于营外的那点喊杀声,早已有部曲去处理了。 赵军东营与南营之间空挡之处。 一队队赵军突然杀出,将出营的这支赵军部曲围了个水泄不通。数之不尽的火把,更是将四方照亮,喊杀声响彻寂夜。 随着时间逐渐消逝,周军的突围,也愈加显得愚蠢。 北面、南面两处战场,已经销声匿迹。 仅余的东南之处,即便还在强撑,但面对人山人海的赵军,三千余突围兵马的攻势已经被遏制。并且,赵军也慢慢开始压缩周军的活动范围。 尤其是随着北营主力的到来,这支杀出来的周军,连回营的路也被彻底堵死。 军中,马腾看着身旁的大纛,扫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火把,又看了看身后的中垒。 高呼:“诸将士,杀!” “杀!” 呼声不断,士气不落,然终无何用。 巨大的兵力差距,已然非人力可挽。 这支周军最后的兵力,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赵军主力,全力围剿周军之时,本已经恢复了宁静的南营,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阵喊杀声。 只不过,战场的喧嚣,并没有淳于琼等人的注意。 待到斥候来报之际。 “报,卫将军不好了。周营内突然又杀出一支人马,南营将士措手不及,已经被周军杀入营内。” “嗯?” 淳于琼面色仅仅是变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眼前的这支赵军,也不过是诱饵罢了。 但是,苏则真的以为他能逃出去? 这三日来,他淳于琼和帐下诸将,什么都没想,就在想苏则的突围手段。甚至,包括了那支从东南突破阻隔而来的小股周军部曲。 “王门,这里便交给汝了。吕旷,立即号令各部,依计划行事。” “诺!” “将军放心。” 很快,围杀周军的赵军主力,分成三部。 一部继续留在此地,围剿马腾等人。一部向西南方向而去,想要驰援南营。一部则径往南面山林去,并且逐渐在行进中,分散部曲。 而赵军南营。 苏则亲率千余将士,已经突到了辕门附近,只待再加一把劲,就能杀将过去。 但是,赵军的兵力太多了。 即便是有马腾他们吸引了赵军主力,可留守在南营的赵军仍有五千人左右。 出其不意之下,能冲杀到这里,已经是非常不容易。 想要击溃赵军余部,有些心有余,而气力不济。 对面的赵军的将士,也是心存余秫,本以为周军已经全部出营,朝着东南方向突围去了,没想到居然还藏着一支兵马。 得亏将军小心谨慎,留下了他们五千多人守营,不然的话,只怕真让周人给跑了。 “弟兄们,把周兵打回去,卫将军大军马上就到了。” “嚯!” 周军攻势受挫,赵军士气当即便是一涨,颇有几分反击的气势。 不过,苏则可不是没有后手。虽说没想到赵军留守营内的兵马这么多,但想来杀出去也没问题。 “杀,杀出去!” 周军之中,诸军吏同样是大吼着,来鼓舞己方的士气,搏命冲杀。 “救出大都督,杀啊!” 就在两军僵持之际,赵军后方突然又响起一阵阵喊杀声,伴随而来即是数千周军将士。 阻拦苏则突围的赵军上下皆惊,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周兵? 怎么回事? 难不成先前退走的周兵,又杀了回来了? 不少人惊慌失措,便是赵军将领,也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便安排人马,准备阻挡身后的周军,以免让敌军逃出重围。 “杀!” 周兵杀将过来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赵军的预估,不等兵马调度过来,数以千计的周兵,便闯进了赵军人群中。 数百名去甲的轻兵,根本不作任何防守,只顾拿着环首刀,朝着赵兵身上砍。至于即将刺砍到己身的兵刃,恍若不存在一般。 甚至些许将士,在受了伤后,反而更加悍勇,挥洒着残余的气力,硬要寻名赵兵同归于尽。 经轻兵这么一冲杀,赵军士卒多震恐不已,随着樊勇率余下将士杀入其中,赵军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而突围的苏则等人,在见到援军已至,更是士气如虹,勇力尽发。 短短片刻,这数千赵兵,便被南北冲杀来的周兵给杀了对穿。 “大都督,大都督!” 杀穿赵军后,樊勇很快便见到了苏则。 “樊勇,莫要恋战,快撤!赵军主力,很快就围过来了。” “诺,大都督快随某来。” 樊勇也只当下局势紧张,应了苏则一声,便又冲着不远处的校尉喊道:“老程,带汝部曲断后,其余人莫要恋战,速速撤退。” “都督,师帅,汝等速行!弟兄们,杀!杀退赵狗!” “杀!” 数百周军将士,更奋勇气,朝着已经被分隔开来的赵军冲杀而去。而樊勇和苏则,则率领其余人,迅速脱战,朝着南面狂奔而去。 随着周军主力脱身而走,原本被杀穿但不敢崩溃的赵军,很快就再度聚集起来,围杀断后的周军。 不消片刻功夫,这数百断后之人,便为赵兵尽数诛杀。 随即,赵军守将便率部朝着南面追去。 不难想象,这要是让周国的大都督苏则跑了,自己是必死无疑了。甚至,可能连家小也得一块完犊子。 狗日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约莫两刻钟后,淳于琼、吕旷率领的一部主力,也赶到了南营。 从留守伤兵的口中得知周兵已经破营而出后,淳于琼继续率主力朝着南面追去。 而东面山林之间,各部赵军部曲,也正快步穿行,防止周国大都督苏则窜入山林之间。 第1133章 死地无生 “停!” 一群疾奔的将士,闻声猛然驻下脚步,疑惑的望向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此刻,他们刚刚杀出重围不久,身后还有一支赵军紧追不舍,正当加快脚步,缘何突然前面停了下来? 苏则和樊勇凝视着前方,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微弱之声,心脏不由剧烈跳动起来。 “嚯!” “嚯!” “嚯!” 突然一声声呼嚯骤响,这下不用别人说,所有的周军将士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前有阻兵! 后面又有追兵! 这 不断靠近的赵军军阵,很快点起火把,星星火光逐渐蔓延,直到将苏则他们的目光中塞满。 望着前面不计其数的火光,樊勇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瞥了眼仍旧黑漆漆的东面。那里是山林,若能退往那里,或许能 “都督,不如退向东面。” 想到即言。 听樊勇这么一说,苏则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用了,赵将既然能想到于此处设下阻兵,又岂会想不到东面的山林?” “唉~” 樊勇亦是长叹一声,劝言道:“大都督,东面并无火光,未必不能一试啊。末将,先派一部人马去探路。” “不” 苏则口齿方张。 那边樊勇已经冲着军中军吏呼道:“带百余人,去东面探路。” “诺!弟兄们,跟某走!” “诺!” 很快,百余人便迅速朝着东面奔去。 路途不远,区区不到二百步而已,不到半刻功夫,百余人便靠近了山林,正往里面前进。 “杀!” “嗖嗖艘~” 一声喊杀声突响,紧接着便是数不尽的箭矢射来。 顿时,百余人倒了几近半数,余者纷纷疾退。 身在军前的苏则,见到这一幕,不由垂下头颅。而樊勇则是瞪着眼珠,来回在东、南两面踱目。 “都督,换上士卒甲衣,末将为都督杀出一条血路来!” 忽然,樊勇大呼一声。 而后又冲着身后众将士,喝声道:“弟兄们,为大都督杀出条血路来,杀!” “且慢!” “都督?” “樊勇,不必如此,让弟兄们歇歇!” “大都督!” 樊勇有些不敢置信,歇歇?歇片刻,就是死啊!! “则出身扶风苏氏,虽非天下望族,亦是郡中豪门。区区死节而已,有何惧哉?苏某一生,远镇敦煌,内平羌乱。随陛下征讨四方,名扬天下,今日岂可为求生,而辱节乎?” “都督何出此言?陛下大业未成,尚需都督有用之身啊!” 樊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都督若是心存死志,他又能如何? 苏则摇了摇头,叹声道:“樊勇啊,则有负陛下重托。领天下精锐,今日几近覆没于此,尚有何颜面,再面见陛下。派一名弟兄去赵军军阵,则想要见见那淳于琼,区区淳于琼,不至于将苏某逼到如此地步!” “这嗨!” 很快,一名周军将士,朝着前面的赵军军阵而去。 同时,后方的追兵,也出现在周军眼前。东面的伏兵,也悉数尽出。 残余的两千周军将士,望着三面围来的赵军,甚至文水西岸那边,也有一条火龙,在夜色中朝着他们这里疾驰。 这种情况下,杀出去已然成为了妄想。 不一会儿,赵军军阵中,便奔出百余骑,径直来到苏则、樊勇身前百余步外。 “在下赵国偏将军张南,见过苏都督!” 火把照耀下,苏则能够看到骑乘在战马上的赵将,向自己拱礼言语。 随即,长吐一气,稍微整理了下甲衣,抬步上前。 “苏则,见过将军。将军以一偏将之职,领二三万军,前途无量啊!” “谢苏都督赞,在下不过侥幸,得二公子厚爱,委以重任。今日都督身陷死地,南特来一瞻都督尊颜。” 张南面色镇定,一板一眼的与苏则说道。 话语完毕,其身旁便有人乘马而来,至苏则身前下马,牵缰赠马,又留下火把。 樊勇见此状,便上前从苏则亲卫手中,接过缰绳和火把。 “大都督,末将为您牵马坠镫!请!” “唉,跟着苏某,落以身死,君不必如此。” “非是勇疏忽大意,失了阳邑,又怎么会致今日之局。大都督,末将万死难辞此罪。” “嗨~那些本督早已忘却,走,莫要让赵将小觑了吾大周将校。” “大都督,请上马!” 樊勇躬身一请。 苏则应声则跃上战马,乘坐其间,任由樊勇牵着马缰,朝着张南而去。 数息后。 苏则借着火光,看清了五步外的张南面容。 同样,张南也看到了苏则的面容。 对于征战沙场的他们,多是闻其名,而难以谋面,尤其是敌对的双方。 苏则的大名,张南早有耳闻! 出镇敦煌,河西安平。回师凉州,力挽狂澜。大战丰镐,破敌斩酋。 下马可治国,上马可统兵。 多少人的梦想! 可惜,自己出身贫寒,纵是得三公子厚爱,也只不过是以偏将之职,统率诸军。 与其河西都督相比,难以并论。 “大周上下,都督仅河西矣,唯将军尔。今日得见都督尊颜,南之幸也!” “这处伏兵,是汝布置,还是淳于琼所布。” “正是在下!” “呼,河北英才,不逊关中、中原啊。” “都督谬赞了,南何以英才自居,不过无名之辈罢了。今日侥幸截都督至此,非奇谋良策,实乃局势所致。倒是都督,后手如雨,何其繁多,敬佩不已。” 张南谦言说道。 闻言,苏则不由摇了摇头,叹道:“准备再多,也不及汝一记绝杀啊!不多言了,则见君,乃是为身后两千将士考虑。则若束手就擒,不知将军可否放他们归于乡里。” 张南摇着头,说道:“都督爱兵如子,南甚是敬服。然,此战吾大赵主将,乃卫将军,非张南也。南,无权作主。不若都督且回,卫将军稍后即至。” “也罢,待到淳于将军至,君可予吾言,吾正欲见见淳于琼。” “告辞!” 两人拜辞,各归己阵。 赵将张南,并没有挥兵杀来,依旧严守东南两面。而北面追兵赶至之后,也没有轻举妄动,加派信骑询问张南将军以及后方正在赶来的卫将军。 淳于琼率领的大军并不远,约莫半个时辰后。 浩浩荡荡的数万赵军,踏着浑厚的脚步声,挟裹着照耀苍穹的火光,巍巍而至。 第1134章 赴死 五万余赵军将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连文水滩边那丁点地方都没有放过,生怕这支周军再度逃脱。 没过多久,原本打算进入东侧山林拦截的赵军部曲,闻讯后也相继敢来淳于琼处。 而淳于琼此时此刻,正在众将拱卫之下,接见周军的主帅。 举着火把的赵军将士,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以便来者直往大纛所在。 火光照耀之下,苏则始终都保持着丝丝微笑的模样,泰然自若,闲庭漫步。 可路就这么远,再慢也终有走到头的那一刻。 “苏都督,久仰大名啊!” 淳于琼并没有因为此战的胜利,表现的甚为桀骜,反倒是先行见礼。 如此,倒是让苏则的目光亮了一下,遂见礼道:“卫将军之名,苏某亦常闻于耳,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都督客气,琼已备好酒食,请!” “多谢卫将军,则酣战良久,正感腹饥口渴!请!” 桌案两副,无上下之别,唯南北相应。 淳于琼率先落座,身后一群将校拄剑而立,威风凛凛。反观苏则这边,身旁仅有樊勇持剑相护,颇显寒酸。 走到桌案前,苏则迟疑了片刻,而后转目看了看淳于琼的桌案,突然道:“淳于将军,可否与则互换下座位否?” “哼~汝这是何意?卫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不会行那龌龊之事,苏都督尽管放心吃饮!” 淳于琼还没说话,早就看苏则不顺眼的吕旷,便开口言道。 “吕将军,苏都督亦是正人君子,断不会如此作想。一案之位,琼岂会小气。” 淳于琼抬起手,示意吕旷莫要多言,随即又起了身,冲着自己方刚落座的桌案,探手作请:“苏都督,请!” “多谢淳于琼将军了。不过,则还是要多言一番,免得他人皆言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噢~苏都督且言!” “苏则乃周国大将,吾家陛下在南,则自当居北而面君!” 苏则身子微微一躬,轻言轻语。 闻言,淳于琼眉头略微拧了一下,心中暗自叹了声。原本还想招降一番苏则,现在看来,只怕说了也是徒费口舌。 “苏都督忠义,琼更当应之,请!” “谢过淳于将军!” 很快,两边将校也跟随着自家主将,互换了方位。 酒过三巡,这才进入主题。 “淳于将军,则此番大败,甚是不解。非是小觑将军,但则猜得到如此布局者绝非一般之人,起码则是做不到这一点。” 苏则一边问道,一边苦笑自惭。 淳于琼点了点头,言道:“苏都督所言极是,琼只不过稍负勇力,说起运筹帷幄,还是要言田公之功。此外,又有司马仲达出谋划策,琼这才得以与都督会饮于此。” “哈哈哈~田公威名远扬,则钦佩不已。不过,这司马仲达,又是何人?” “都督不知?也是,当年攻洛阳的应该是徐荣。这司马仲达,乃是河内温县司马氏出身。当年,司马家上下皆死难周兵之手,独其得善其身。” “原来是司马氏的余孽,如此说则倒是想起不少来。曾闻吾家陛下言,司马氏五代之内,出九五至尊,故杀尽其族,夺天子气。今日看来,当年所做正当也!” 苏则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专门与淳于琼说道此事。 可这番话,纵是言者无意,听者有意啊。 淳于琼不知道身后诸将是什么表情,但自己心底是震颤了一番,慢慢眯起眼睛,与苏则道:“都督何必行小人之举,如此离间之计,琼非愚者,焉能不察?” 苏则笑了下,只顾摇头轻笑,没有应话。 这还真不是自己糊弄他淳于琼,而是陛下当年就是如此对自己说的啊。温县司马氏虽然比不上袁、杨等大族,可放到河内郡也是实打实的郡望。 若仅是因为司马朗一人之故,杀了也就杀了,毕竟其有据城抵天兵之过,找个由头也能堵世家的嘴。可尽诛司马氏一族,不论老幼,赶尽杀绝,着实让很多人都不解。当然,也确确实实让天下世家明白,陛下真狠下心来,灭了一族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淳于琼面色一黑,苏则愈是这样故弄玄虚,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猜测。 现在,自己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那些将校在想什么。一个个估摸着都急着将这消息,奏禀王上,以待从龙之功。 因为,高贼实打实的当上了皇帝啊,自己大王心里也是朝思暮想! 怎么办? 司马懿那小子刚立了功,国朝便杀了其,岂不是寒天下人心! “都督欲见琼,莫非仅是如此?” “当然不是,则欲请淳于将军网开一面,放吾帐下那两千残兵拜将归之故里。” 苏则说完,呡了口酒水,静待着淳于琼的答案。 淳于琼摇了摇头,言道:“都督已是入死地尔,周国亦大势已去,琼何必纵虎归山!若是都督投降吾大赵,琼尚有理由向赵王请示,放了那两千兵卒,也无碍大局。” “呵~苏某之意,想必将军已知,何必多言。若不放,那便不放,则与彼等共死此地,亦足愿矣。” 苏则神色一暗,即便知道淳于琼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但还是难免失落。 自己害的将士,已经够多了。 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此战一败,周国大势即去,都督何必着眼于前。若归顺吾王,以都督之望,可居关中都督,永镇雍凉。日后,待大王即天子位,异姓王未必不可得也!” 淳于琼说完,苏则便笑了笑,道:“不知将军信否,吾家陛下曾言,司马氏之天子气已为大周尽揽,天下必是大周御之!” “哼~天子气,汉天子尚存!” “将军不知,吾家陛下称帝之际,早有刘氏之王奉传国玺,告高祖庙,禅让刘氏帝位。邺城那位天子,早就名存实亡了。真正的天子气,皆聚长安,天下无存矣!哈哈哈” “砰!” 淳于琼猛的拍了下桌案,虎目瞪着苏则,怒不可遏。 “大周,必胜!” 看着怒火冲天的淳于琼,苏则微微一笑,又坚定一语。 “唉~也罢,都督忠义之人,琼不该多费口舌!” 最终,淳于琼短叹一声。 “苏都督放心,汝死后,琼定好生收敛。待陛下过目后,送回扶风故里。汝帐下那两千将士,琼不杀彼等。但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彼等当入冀服以劳役。” “呼~则,多谢淳于将军!” 苏则目光注视着淳于琼,稽礼拜谢! “来人!奉上佳酿!” “诺!” “将军考虑周全,则甚喜之!” “大都督?” 看着苏则喜乐迎死,樊勇咬着牙口,亦是下了决心,转首冲着对面淳于琼道:“淳于将军,可命人多备佳酿一樽。大都督此去泉台,岂能孤身而行,勇当牵马坠镫,生死相随!” 话音一毕,在场的人,多是惊讶的看着苏则身旁的这个无名之辈。 毕竟,卫将军已经开口,免其死罪。但此刻,其偏偏为求死尔! 淳于琼也将目光凝聚在这人身上,问道:“壮士忠义,可告姓名?” “樊勇!大周第六军军将樊稠之子!” “善,将门之后,勇气可佩,琼自全将军之愿。” “多谢淳于将军!” 第1135章 大陵 “大都督啊!” “都督” “大都督~” 天色昏亮之际,数万赵军中央的周军将士,望着赵人抬出来的两副担架,上覆黑布。更有赵国将军,持大都督印,告之与等,可活一命,然需入冀州,不得归周。 一名名周军将士,自顾自的哭泣着,这其中有对苏则之死的伤感,更有不得归家,乃入冀州的担忧之忧。 “大都督啊~都督即薨,吾等亲侍,何独活也!” “噗!” 赵军大纛之下,淳于琼伫足在纛旗之下,眺望着不远处的两千周军将士。 “回禀卫将军,自殉者七十二人,余者皆已放下兵刃。此乃周军大纛,及第四军军旗,请卫将军过目!” 说完,校尉双手拖着厚厚的两面旗帜,走上前去。 很快,便有人接过,更备旗杆,将两面旗帜,再度绑挂好。 看着印入眼中的第四军军旗,以及上书大字周,附带小字河西都督苏的大纛,淳于琼不由猛吸了一口气。 “来人,火速派信使持苏则大纛、第四军军旗、河西都督印、第四军军将印、马腾首级,送往洛阳,敬献吾王。奏吾王,末将已诛苏则,正回师晋阳,剿灭周军第一军、第六军、第七军残部。” “诺!” “再派密使,传令韩荀,立即扣押司马懿,待本将至,再作打算!” “卫将军?” 旁边王门、吕旷、吕翔都没有说话,唯独张南感觉不当,挺身而言。 吕旷眉目一横,正欲责之。 淳于琼便探手拦住了吕旷,与张南道:“如何处置司马懿,非本将所能命也,当大王作决。另外,谁若是胆敢私自传讯司马懿,致其逃脱,下场如何,本将便不多言了。” “卫将军,此乃苏则离间之计也,焉能信之?” 张南有些不服气,司马懿自己不是没听说过,昔闻二公子言其智慧若妖,算无遗策。甚至二公子远镇幽州之计,便是其所献。今又献奇谋,伏诛苏则。 如此一位大才,却要因周国败军之将一语,而受戮? 何其蠢也! “本将说了,如何处置,皆在大王。” 淳于琼冷目紧盯着张南,杀气凛凛。 见状,张南缓缓闭上眉目,不再言语。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说,都已经改变不了淳于琼以及其他将校的心思了。 这些人或许知道苏则的话乃是离间计,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大王有没有称帝的心思,只要大王处死司马懿,那他们必然会紧随着搞出数也数不尽的祥瑞。 如此,升官进爵,不在话下! 唉~ “整顿三军,休息半日,午时一过,立即开拔,回大陵,尽诛周国余部。” “谨遵卫将军令!” 下午,赵军如期开拔,几近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踏上回晋阳的路途。 唯独军列之中,多了些许异样。 黑色的潮流中间,一群身着赤衣之人,围绕着一副简单的棺椁,头绑黑色布条,悬丧幡,挂亡布,哭哭啼啼,声声泣泣。 好在赵军主力尽在前方,周围只有数千人看着这些降兵,否则哭泣之声,必然引得三军不畅。 ———————————— 就淳于琼大军踏上归途之时,大陵县外,一场激烈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数之不尽的周军将士,奋勇冲杀,朝着赵军营垒,前赴后继。 大陵县城内,第六军也出动部分锐士,冲击赵军营垒北门,配合外面援军,攻打赵营。 而赵营内的守将漻尚不断的招呼着帐下将士,抵挡周军的攻势。又派人分别向后面的司马懿、薛洪,以及北面的张合等部求援。 只不过周军的攻势显然有些强烈,近万将士据营而守,却显得危机频发。 似乎稍有懈怠,那便是破营之势。 “破营啦~杀啊!” “弟兄们,冲进去,杀光赵狗!” “杀啊!” 好,不用懈怠了。 漻尚望着被周军突破的西门,不由长叹一声,当即招呼各部,速速退兵,退回界休! 下完令,漻尚就跑了。 随着漻尚一跑,各部赵军也都没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心思,一蜂窝的朝着南门奔去。 赵军遂溃,杀进来的周兵自是不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个个阔步如飞,追砍着逃跑的赵兵 这一追,便是足足四五里,沿途尽是伏尸。 杀破了赵军南营,张济、马玩留下张绣等师帅整顿部曲,两人率亲卫进入大陵城内。 很快,便见到了樊稠。 “樊兄,汝这是” 再见樊稠,张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不敢置信的言道。 樊稠探了探手,听着熟悉的声音,向周围问道:“公明,公明,是何人来了?莫非是张兄?” “樊兄,是吾啊,樊兄!” 张济一把握住樊稠虚探的手掌,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包裹着眼眶的樊稠,不由心酸。 “张兄?当真是汝?汝,汝不是去离石了吗?缘何又回来了啊?” 樊稠用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张济的手背,接连问道。 张济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叹气一声,与伫足在榻前的徐晃说道:“公明,樊兄这是怎么回事?” “回张军将,是末将失责,未能护住军将,为流矢所击,斜入眼眶,两目尽毁!唉~” 徐晃说完,短叹一声,便自责的垂下头颅。 闻言,张济亦是作叹,流矢~ 怪不得谁,只能说樊兄的运气不好。 “张兄?张兄,勇儿呢,他有没有跟汝一块回来?” “樊兄吾在呢,勇儿,勇儿正在城外跟绣儿一起,整顿兵马呢。” “呼,那就好,那就好!吾伤势很重,能不能撑下去也不晓得。张兄,勇儿日后,恐怕,就要汝,多多费心了,咳咳咳” “樊兄,樊兄汝先好好休息。” “马兄、公明,吾等先去外殿商议军机。樊兄,汝好生休养,要不了多久吾等就能回河东了。” “军国要事,汝等先去,第六军诸部曲吾已尽托公明。” 到了外殿。 张济看了看马玩,两人对视一眼,皆无奈叹息。 樊勇去救大都督,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突出重围。 “张军将,大都督呢?” 徐晃目光凝聚在张济身上,紧紧锁着眉头,两人的作态,不由得自己往最坏的地方想啊! 张济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徐晃,言道:“吾等中埋伏了,大都督被淳于琼所部击溃了。吾二人得大都督令,率部与尔部汇合,从界休方向再行突围。” “什么?” 徐晃神色一怔,言道:“大都督被击溃了?怎么回事?三个军的精锐便已不下四万众,那淳于琼也不过五万人而已,缘何能够击溃大军?慢听二位军将所言,第一军和第七军,没跟大都督在一起?” 想到这里,徐晃再也忍不住了,无奈长叹。 “第六军,二位军将也看到了。樊军将身负重伤,王方副将战死沙场,一万六千余将士,现今已不存万人。眼下,王凌师帅还在城墙巡视各部,安抚军心。嗨~” “现在本将已经击溃了城南的赵军,吾等当速速往界休方向突围。淳于琼不止五万兵马,可能有不下十万众,稍晚一步,咱们都回不了河东。” 张济将徐晃的话听完,便过滤掉了。现在别说第六军,其他军都不好受,光诉苦有什么用。 “张军将,界休有四五万赵军,这些时日来,彼等掘壕筑垒。吾等只怕,未必能迅速击溃赵军。” “击溃不了也得打,不然所有人都得死在这!留下两千人继续在大陵拖住张合,吾等合兵立即奔界休。河东那边,想来也有兵马来援了。更何况,北面还有第二骑兵军在。无论如河,吾等必须杀出重围!” “没错,莫要迟疑,现在每一刻对吾等来说都至关重要!” 第1136章 界休 大陵之侧,即是昭余泽。 宽近二十里,长六十余里,泽水漫漫。 沿着大泽西侧,向东南行,方越大泽南端,便临汾水。沿汾水行,其东不远便是界休县城。 数以万计的赵军,早已将界休县城周围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彻底堵死了周军南下之路。尤其是西面和南面,沟壑连营,栅角环环相扣。东、北倚界休城墙,可谓是固若金汤。 张济、马玩等人驻足在高坡之上,眺望着汾水对岸的赵军营垒,皆是愁眉不展。 第一军、第七军加上第六军,聚集在界休城外的部曲,拢共只有两万七六千余众。还有两千人马,依旧驻守在大陵,拖住张合、淳于琼部曲,为大部队攻打界休争取时间。 虽说都是精锐悍将,对面的赵军他们也知晓,不是赵国精锐。可兵力之上,赵军比他们还多,又有营寨、城池、险要倚据,想要攻破界休的难度,不亚于登天! 好在,天气虽寒,但一直没有下雪,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要不下雪,河东的援军就不会被阻断在外,就有机会和他们汇合,救他们出去。 “如何打,诸君可有思绪?” 张济皱着眉头,问向身后诸将。 马玩没有说话,在他自己看来,除了强攻没别的办法。要知道,他们仓促行军,沿途根本没有时间打造攻城器械。 昨天出大陵,今日傍晚便至界休,其间三军将士没有任何休息。现在必须要好好恢复下体力,顺便打造器械。至于能造出多少器械来,明日必须攻营。 时间不等人啊!就算是拿命去填,也要填出一条出路来! “赵军西营显然做足了准备,看样子还引了汾水绕营,行成护城河。正面攻打西营,损失太大了。不若吾等绕过西营,攻其东营?如何?” 张绣提了一个建议,说完后便看向叔父张济。 张济没有说话,脑海中计算着绕过赵军大营需要的时间。他们今天晚上要休息一夜,即便是明日一早便出发,又要渡河,又要防范赵军主动出击,起码需要一天左右。 一天的时间,太浪费了! “不妥,绕营所需时间太久。而且,赵军东营虽如同虚设,可界休城墙比之营垒,更不好打。再说了,赵军南营扼守要道,早晚都得打。” 在侧的徐晃,不等张济做出决定,便开口反对张绣的建议。而后言道:“末将倒是有一想法!” “噢~” 张济眼前一亮,言道:“公明旦言无妨。” “征战之事,无非以正合,以奇胜。洞过水一带的赵军想必都已经在这里了,算上昨日二位军将击溃的万余赵军,眼前之敌应该在四万上下。而彼等既要防守东西南三座营垒,更要留部分兵马守界休城。甚至,还要分出部曲,沿汾水设防,阻拦河东援军,定难以面面俱到。” “不若使第七军分第七军一部兵马,由张师帅率部绕城攻赵军西营。其余兵马合第六军上下,攻赵军北营及西营,第一军则留部分兵马虚张声势,以精锐翻山越岭,袭其南营。” “如若吾等攻势猛烈,第一军不是没有机会攻破其南营。南营一破,赵军界休之防便废了半数。如若局势不济,只能经深山老林,分散突围了。” 徐晃说完,周围诸将,皆将目光转向张济。 张济看着众人的目光,心里也渐渐打定主意。三军入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军中粮秣,虽然早在撤退的时候,几乎丢了个精光。但从大陵城内,还是补充了不少,足够半月之用。 可寒冬入山,莫说这半月粮秣,就是一个月的粮秣,也未必足用。 今天已经是岁旦了,现在还没落雪,但也绝对不会远了。一旦大雪封山,几万人都得死在老林里。 “既然无另议,那就依公明之计。今夜诸军好生休整,明日务必奋力。” “诺!” …… 周军的到来,使得界休内外的赵军也都打起了精神。 前面漻尚将军大败,万余人被周军杀得大败,的确给全军上下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军心士气,略有失落。 然而这一切对于司马懿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甚至,漻尚的兵败,也在预料之中。 但自己又不是要面对面的跟周军作战,自己只需要守住界休,等待卫将军与张合将军赶来合围即可。 周军,绝对不敢在寒冬时节,选择进山。 “明日,周军必然会展开强攻。漻尚将军,汝今晚便率部曲,赶往北营,务必挡住周军攻势。眭固将军,西营便交由汝了,稍后某会命东营的两千余将士,支援西营。” 司马懿与漻尚、眭固说完,又看向韩洵,言道:“韩将军,界休南面诸寨防务,便交由汝了。周国第十二军和十三军已至,虽说不是出名的精锐,可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汾水两岸二十四寨,务必严加防范。一万多人,周军要打到界休,没有二十日功夫,做不到。” “其余各部,便与某同驻界休城内,督导三军。城内各门无某军令,不得擅自开启。军中斥候分出些许来,严加看管城内那几个小家族。听闻王氏一子,便在对面。吾等需慎之又慎,只待卫将军、张将军至,剿灭周军余部,大王并有中原之后,定不忘诸君之功!” “仲达放心便是,为大王效命,吾等定当竭尽全力。” 作为军中地位仅次于司马懿的韩洵,也当即开口,鼓舞着军心士气。 别看眼前局势大好,可对于他们这四万多人来说,并无关联。漻尚的惨败,让军中士气降了不少,周军余部近三万众,再加上南面日夜攻打诸寨的四万余赵军,他们其实也是被周军包围的情况。 眼下的状况,就是比谁更能迅速剿灭对方被包围的部曲。而别说卫将军了,现在张合的部曲还没个信呢。也就是说,两天之内,主力大军赶不过来。 “南面赵军的攻势有些猛烈,这才两日功夫,周军便已拔六寨。虽说那六寨距离远,不好驰援,但也可见周军之强。是不是将南营的部曲抽调些,布置到前沿数寨,以加强防务。” 旁边眭固,只想要援兵。 这些人一个个不是坐镇在界休城内,便是呆在营内大帐,哪里知道最前沿的局势。 汾水两岸的营寨的确占据着一部分地利,可将士本非精锐,周军上下为救苏则不遗余力,个个悍勇难当。否则,六座营寨,怎么着也能撑五天。 余下的这二十四寨虽然听起来不少,可要是让周军继续这样打下去,不说多,再丢五六寨,彼等必定士气如虹。 一增一减之下,己军后续营寨守卫更加艰难,未必会如司马懿所言,坚持二十日以上。 听到眭固所言,司马懿皱起眉头,注视着其,迟迟没有答话。 兵力如此部署,自是有所考虑。毕竟南营依连群山,又是承上启下之关键。若减弱守军,万一为周军偷袭,那就麻烦大了。 “眭将军,懿初次上阵,多有纸上谈兵之论。某且问汝,以汾水二十四寨现状,最多可撑几日?” 司马懿口齿一张,全无斥责之意,反倒是以纸上谈兵言己,颇具和气。 眭固心中细细思量一番,言道:“以周军现在不要命的架势,再让其破四五寨,诸寨守军士气便难以挽之。无援军之应,最多坚守十日。” “十日?” 司马懿眉头微皱,改口言道:“这样,从南营抽调两千人,补充到最南面六寨,告诉将士们周军已成瓮中之鳖。卫将军及张合将军十五万大军已至,务必拦住周国援军。” 说完,其又转过头来,与韩洵言道:“韩将军,南营只有八千余人。调走两千,六千将士分成两部,轮流替换,日夜设伏。如不出懿之所料,周军必遣锐士袭营。此间关键,非同小可,将军切勿轻之。” 韩洵点了点头,应道:“仲达放心,某来时便已命斥候,搜索四周山林。待回去后,某便让将士们依计而行。” “好!如此安排,诸君若无异议,那便都下去准备!” “诺!” 第1137章 连环营 公元199年,大周明武七年,大汉昭宁七年。 正月初一,今岁的第一天对于全天下的百姓来说,都既怀着希望,又隐藏着担忧。 从去年春耕后,整个北方就已经为战争阴云笼罩。秋收一过,数不尽的军队、民夫,都开始为战争做准备。 八月中,战争打响,幽州、冀州、并州、凉州、司隶、兖州、豫州、青州、徐州、益州。一十三州,除了南方荆州、扬州、交趾外,烽烟四起。 战争规模,瞬间达到了这十五年来,难以企及的高度。 上一次还是黄巾之乱,朝廷和叛军五十六万军队,在八州各地作战。而今,却是周、汉、齐、楚四国交战,动用兵力几有八十万众,民夫更是数以百万计。可以说,整个北方所有民户,全都参与到此次大战之中。 而至今日,短短数月时间,军队死的死,伤的伤,谁也没办法统计具体有多少人倒在沙场之上,民夫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但楚国已灭,齐国、周国皆损失惨重,局势明显朝着自北向南的赵国倾斜。如果没有意外,这场战争,应该就是当年光武帝一统北方的翻版了。 到了这关键时刻,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敢放松警惕,皆在全力以赴。 比如,大周! 界休南十六里外,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集结起来,开始朝着前面不远处的赵军营寨杀去。 汾水东岸,是大周十二军的将士,而西岸则是十三军的将士。其后,是骁骑校、羽林骑、虎贲校三支血战两日的精锐。 前攻部曲后面不远,便是姜叙大纛,这是他第一次统帅如此之多的兵马作战。 先前还好,自己只是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统领羽林骑、骁骑校、虎贲校、三河精骑四支部队,也就八千人马左右,顾的过来。 可现在随着十二军、十三军一到,再加上还没赶来的京畿守备军主力,自己需要指挥的兵力暴增至六万五千余人。 自己的身份,也被陛下临时提高到了中军中郎将,使持节。虽然比起十二军、十三军军将、师帅等人的武职低上不少,但却是有资格统帅他们。 中郎将,在大周朝职中是个特殊的存在。依照正常情况下,校尉之上便是偏将军,一般都是副师帅顶的武职。再往上则是师帅顶着的名号将军,随后便是军将、副将顶着的重号将军、前后左右将军。至于大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就属于国之重臣了。 而羽林中郎将、虎贲中郎将却是国朝唯二存在的中郎将。再加上他和杨阜的特殊身份,不由会让别人多想很多。 中军中郎将,没啥意义,国朝没有给中郎将定下武职中地位。但使持节,却是国朝公认的权利象征。 国朝以前持节大将,只有苏都督和徐车骑,在对抗鲜卑南下一役中,役毕即撤! 他姜叙是第三位持节大将。 所以,自己心中也清楚姊夫的心思。 苏都督所率主力危在旦夕,国朝局势难免有所动荡。值此危急之秋,忠诚已经超过了才能! 两天六寨,就是自己给陛下交的第一张答卷,后面还会有更多。 拿精锐的羽林骑、骁骑校,充当步兵攻寨,死伤近两千,换来的六座营寨以及赵军两千多颗脑袋。 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 但陛下要的不是伤亡,而是能否迅速打破赵军阻拦,解救出被困在并州的大军。 “贾军将,汝亲自坐镇军后,督促十二军攻营。赵营不破,胆敢后退者,一律格杀勿论。” 见前攻部曲已经抵达既定位置,姜叙也毫不客气的冲着贾逵说道。 贾逵点了点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拱手应道:“节将放心,大都督提携之恩,逵念及于心。今大都督受困,末将定竭尽全力。” 说完,贾逵便纵马离去,直奔前面十二军第一师而去。 见此,十三军军将张猛,也不禁握紧了拳头。不仅仅是贾逵,他张猛也是由苏都督向陛下举荐,才一路高歌猛进,坐到军将的位置。 “张军将,汝立即渡河,督促十三军将士攻营。同令,赵营不破,擅自后退者格杀勿论。” “末将谨遵节将之令!” 已有准备的张猛,当即拱手应声。 而后,姜叙又冲着身后的杨阜说道:“杨阜,汝率虎贲校随后渡河,为十三军后继。” “末将得令!” “李深,汝骁骑校随本将中军,为十二军后继。” “诺!” “传令三军上下将士,国朝养军数载,奋命便在今朝。任何人,擅自后退者,后军皆可杀之。” “诺!” “下令,击鼓,攻!” “击鼓!” “击鼓~” “进!” “……” 营外周军士气磅礴,恢宏激昂。营内守军,则多是灰心丧气,死气沉沉…… 前面六寨攻受,给了他们太多震撼了。 没错,他们这些后寨兵员,都有支援前寨的经历。但纵是如此,还是被周军杀得节节败退。 现在营内那些从后面营寨上来的袍泽,还没有与悍不畏死的周军交战,尚不知彼等凶狠。否则,也会跟他们一样,毫无斗志。 “周军上来了,准备作战。” “杀!” …… 同一时间,界休城内外。 数以万计的周军将士,在张济、马玩、张绣、王凌等人的指挥下,亦是发起对界休城外北营、西营的进攻。 只不过,赵军并非毫无防范。 一日酣战下来,周军拿下了赵军西营。只不过,没了营垒,赵军尚有界休城墙可依。 而周军,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 赵军兵力充足的西营营、北营,依旧屹立不倒,阻隔着周军南下的道路。 面对这般情况,张济也只能将希望放到奇袭赵军南营的徐晃身上。 南面进攻赵军营寨的姜叙所部,倒是有所建树。兵力充足的情况下,姜叙可以不间断的轮换部曲攻营。 一日之间,便下了赵军汾水两岸四座营寨,威风更甚! 若是诸事后事皆如今日,杀到界休,最多只需要七天时间。 速度已经超过陛下及国朝诸卿的厚望,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损失太大了。 今日破四寨,光战死的便有一千八百余人,伤者更有两千之多。近四千的伤亡,可不是小数目。 然,没办法。 不惜代价的强攻,连国朝最精悍的羽林骑、骁骑校都要死伤大半,更何况是战前刚刚组建不久的十二军和十三军。 赵军营寨,成为了周军临时的休憩点。 中军大帐,伫立于众多士卒帐篷之间,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趁着晚喰之际,姜叙再度聚集了帐下的一应大将。 虽然自己是陛下亲命的节将,但除了攻营拔寨时段外,姜叙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围着舆图,几员大将一边啃着干栗饼,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战术安排。 “张兄,十三军今日损失不轻,明天让虎贲军先打第一座营寨。第二座营寨,再交给十三军的弟兄们。” 姜叙说完,咬了一口饼,在口中咀嚼,目光注视着张猛。 张猛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如此,趁着今日连破两寨,士气尚可。明日还是让某帐下打头阵,待到将卒乏倦,就要靠义山的虎贲了。” “张兄,虎贲军今天都看了一天了,某帐下兄弟可急的不轻。” “不用不用,虎贲乃是精锐。日后咱们还得打界休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是虎贲再损失惨重,到时候打界休就没那么轻松了。” 张猛委婉拒绝了杨阜的话。 不过,话也在理。 后面还有十八座赵军营寨要打,估计打下来完,十二军和十三军起码死伤过半。到时候只靠后面的京畿守备军打界休,难如登天!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伤亡太大了。” 人群中,皇甫坚寿摇着头,感慨言道。 闻其言,帐内诸将,包括姜叙,都无奈的连连叹气,手中的栗饼,也顿时不香了。 “不这样打,又能怎么打?大都督那边岌岌可危,吾等晚到一天,他们便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那可是国朝八万精锐之师啊~” “今天死伤四千人,换了四座寨子。后面还有十八座,不谈军心士气,到了界休,起码还要死伤一万六千人以上。士气,难啊!” 听着张猛和贾逵一人一语,姜叙也愈加困惑,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究竟是对是错。 也许,他们即便到了界休,也没能力解救出苏都督帐下的八万精锐。很可能,国朝还会平白搭进去两个军。 “坚寿倒是有一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皇甫兄且言。” “听闻节将命三河精骑,翻山越岭,去攻赵军最后一寨,欲绝沿途赵寨之后。那何不如多遣精锐,越过山林,将诸赵寨都分隔开来。如此,赵寨之间便不得互救,又前后为吾所困,士气必降,可屠也。” “嗯?皇甫兄可否详尽道来?” “诸君且看,此为赵军两寨,寨间隔约一里半。遣一部,不消多,千人足以,驻其间。若其后寨之兵,已入前寨,则顺势夺后寨。若敌皆在营内,必合兵攻吾这千余人,而其寨则兵力空虚。若赵军不为所动,各自坚守,吾则两面夹击前寨。” “且破前寨后,合兵之余,吾另一部千人,已至其后寨之后,如法炮制,攻伐不止,赵军前后难应。” “妙计,若依此计行,穿插部曲甚至可以联合起来夹击赵寨。” “哪怕只是隔断赵寨前后,静候主力至,亦能大大减少破赵寨时间。眼下,每攻赵寨,敌皆不少于千人。纵是破寨,余寇又逃窜至后寨,其余寨又有兵马驰援,守营之兵始终保持在千人左右,给吾等造成的麻烦可不小。” “坚寿之计,正可破赵将连环营之计!” 第1138章 破敌杀众 次日一早,周军再度出营,只不过负责正面进攻的兵力,比起昨日少了甚多。 而且,纠集部曲良久的周军,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心急。反倒是在寨外一直等到正午过后,中间还不忘吃饭、休息,着实使赵兵上下疑惑不解。 不过,很快赵营内的两名军侯就知道周军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什么?周军有千余人直奔后营?” 听到斥候所报,两名赵军军侯都怔大了眉目,面面相觑。 “不行,某得率部赶回去,营内只有不到五十人,加上那些伤兵也不过二百人。” “钱兄勿急!周将使计,眼下敌军已径奔后营,此时去救,业已来不及了。更何况,现在营内只有八百可战之兵,纵是悉数拉出去,也未必能击败周军。不若就在营内,阻击敌军!” “后营旦破,吾等便陷入绝地,营内将士心气必如死灰,如何守之?” “唉~能守则守,不能守再言其他!” “嘿~!” 钱姓军侯无奈的拍了下大腿,长叹一声。 情况转瞬即变,根本不给他们准备的机会,而且他们也着实没有料到周军会连夜翻山越岭,出现在前后寨之间。 现在想要补救,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骤时,前后为赵军所困,士气一落千丈。要知道,血战至此,北面诸营将士,能保持士气,皆因有后路可退。 两刻之后,周军攻破后寨的消息,便传到了营内。 同时,营内不少将士,都听到了后方的厮杀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多少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妙。 很快,正面周军列阵前压。 仗着弓矢遮掩,发起进攻! 同样,汾水西岸的赵营,也面临着此般境地,前后为周军所阻,陷入死地。 与此同时,赵军后寨之后,亦是出动大部兵马,准备进攻刚刚丢失的营寨,以免前面二寨失去抵抗之心。 在此寨守将的想法中,周军是小股部队,趁虚而入,才拿下了营寨。南面的弟兄们也肯定已经出兵,准备夺回营寨。到时,两厢合兵,灭了这小小一支周军,轻松写意。 可事实并不尽然。 四百余人走了一里,都能眺望到远处营寨时,斥候才来报。 周军兵力很多,不下千人,且南面二曲兵马,并未派兵夺回营寨。 情况如想象中不一样,这使得赵军军侯,当即心怂了。 不下千人赵军,这么多敌人,压根不是自己这四百人能对抗的啊! “撤,快快,退回寨中!” “诺!” “报~军侯,周军有数百人出营,直奔吾等而来了!” “可恶!” 赵军军侯怒骂一句,随即便冲着身旁一员屯长言道:“汝带本部将士,留下断后,其余人速速回寨。另外,派快马去向校尉禀报情况,请求支援!” “诺!” 直到这时,军侯感觉到危机临近,才决定派信骑去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求援。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边赵军军侯,刚率部退到营寨附近,身后的数百周军将士,便已杀至。 仓促之间,想要兵马退回营内,时间根本来不及。不等他们悉数进寨,周军便能掩杀而至。如此,便是大败之局。 于是乎,赵军军侯无奈再度留下百余人,使其冲杀周军,阻拦周军的前进速度。余下二百余人,则速速入寨。 兵马方始入营,捷讯未有,恶报却是连连。 “军侯,营后有近千周军杀来了,如何是好?” 寨门处,正在督促士卒入寨的军侯,听到上面哨塔上的呼声,不由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自己营寨后面,也有一支周军杀将出来? “誓死阻敌,旦有擅自出逃者,杀!” 百般无策,军侯只好严令诸将士,寄希望于北面校尉所在,能抽调兵马,及时来救。 “杀~” 呼杀声大起。 原来,负责阻敌的百余赵军,已经被周军锐士击溃。 数百人追着残存的二三十人,狂奔而至寨门附近。 “放箭,快放箭。” “关闭寨门,关闭寨门!” 入营的军侯,见断后部曲溃败如此迅速,也只能舍弃尚在营外的数十人,下达闭门的决定。 只是,人皆有贪生之恋。未曾入寨的赵兵,面临生死危机,又哪里会听从其话。 一时间,寨外之人拥挤入内,寨内之人又不忍刺杀彼等,仅是强硬闭门。 结果导致溃兵至此,寨门仍旧未能关上。 紧随而至的周军将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呼啸冲杀。 正所谓祸不单行。 南门这里危机频频,北门那边却已然告破。 数不尽的周军将士涌入营内,朝着南门杀去,欲合兵一处。 军势败坏至此,赵军军侯亦难挽之。无奈,只得趁乱出逃,先保住性命再说。 而汾水西岸,斜对着此处营寨的赵军,望着对岸惨烈的厮杀,也仅能坐视其亡,难以相救。 甚至,随着斥候讯报传来,西岸赵营守将,也开始担忧起本寨的生死存亡了。 一如东岸,他们前后皆有周军! 时值日落,大战稍休。 周军夺下五座营寨,其中东岸三座,西岸两座。战果仅比昨日多拿下一寨,但今日他们仅仅伤亡了不到一千人,远远低于昨日近四千的伤亡。 而且,还有不少部曲围困了数座赵寨,只待主力一至,旦夕可破! …… 从界休城赶回营寨的眭固,还正想着如何安排司马懿派来的两千援军,径入营中。 一入营,便突然感觉氛围不对。 遍目看去,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已经披上甲衣,手操戈矛,一群群的聚集在一起。 “怎么回事?” “卑职这便去询问。” 不等亲卫去问,便有人快步跑来。 “启禀将军,诸校已皆在大帐,请将军速速入帐,决策军机!” 闻言,眭固眉头一紧。一边朝着大帐走去,一边向其询问道:“出了何事?” “回将军,具体情况尚未可知。只不过,吾等一日之间,便联络不上南面十二寨。副将感觉不对劲,便召集诸校商议军务。又派信骑,打探南面诸寨消息。” “嘶~” 眭固猛然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加快了脚步。 很快…… 眭固方掀开帐帘,便看到大小十余将校,正围在舆图前,垂头丧气。 “吾等拜见将军!” 诸将校见眭固至,纷纷拜礼。 “莫要多礼了,陈兄,将情况速速与某道来。” 眭固摆了下手,快步走上前去,冲着自己的副将陈增言道。 “回将军,您去界休议事这两日,情况可谓是急转而下。昨日周军兵马尽出,一日破吾汾水四寨。虽说吾等损失不小,但根据战报,周军起码也伤亡了四千人左右。如此下去,待彼等至此,也已是强弩之末。” 陈增先是说明了昨日的情况,随即神态一萎,叹声说道:“可今日,局势再变。中午时分,大营就已经没了南面六寨的消息。申酉之间,又失了六座营寨消息。到现在将军归来,大营能联系上的,只有吾等四寨消息了。” “四寨?” 眭固目光一紧,问道:“斥候一直打探不清楚状况?” “不清楚,斥候也已经损失四五百人了,只传来有周军部曲,穿插于吾等诸寨之间。别的,全无消息。” “斥候损失这么大?不对,不对……舆图!” “在!” 眭固一眼就看到了界休南汾水两岸数十寨所在。 “中午时分,丢了六寨讯息。申酉,又失六寨。现方亥时,再失四寨!呼,明白了!” 眭固自言自语片刻,随即如梦初醒,手指敲叩着舆图,长吐一气。 陈增不解,问道:“将军,周军到底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人皆言,周国上将,不乏足智多谋之辈。今日且看,果不虚言。非是甚阴谋诡计,实乃正克司马监军的连环营也!” 眭固感叹一语,随即又详言道:“吾等虽营寨相连,前后左右互为呼应。然毕竟略有隔隙。周将定是遣别部,翻山越岭,分别穿插于吾等诸营隔隙之间。如此,或前后相逼,坠吾军士气。或合部曲,出吾不意,攻吾不备。吾等大意,未能及时发现周军行径,未做出应对,方致眼下不利之局。” “那将军,可有破敌之法?” “唔~破敌不敢说,只能尽量挽回损失了。某刚刚从界休带来两千将士,营内尚有两千将士。稍后,汝吾分率部曲,一左一右,沿汾水行。先合南面二寨兵马,而后一路向南,遇周军则败其部,遇吾寨则拢其兵。切记,若遭遇周军主力,不可战之,速速退回大营。吾等旨在拖延周国援军,只要主力尚存,坚守大营足以拒敌十余日。” 眭固说完,陈增便皱起眉头,担心的说道:“将军,周军既然是分派部曲穿插吾寨之间。此时若兵马尽出,大营万一为周军部曲所袭,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稍后派信骑往南营,请韩洵将军速速抽调两千将士,卫守大营即可。周军全军不足四万众,近日伤亡又不小,穿插之敌,至多千人。” “这……诺,末将稍后便派人向韩洵将军请援。” “嗯,骤时途中小心,多遣斥候,免的为周军埋伏。另外,如若事不可为,便及时退回,该舍弃的,不要留恋。” “将军放心!” 第1139章 肃清敌寨 这边韩洵也刚回到南营不久,方做休憩,便有亲卫入帐。 韩洵眉目紧凑,满脸痘写着心情不畅,随意穿搭后,便来到前帐。 看着眼前伫立的人,韩洵不满的问道:“嗯~眭固将军遣汝至此,可是有甚要事?” “启禀将军,周军诸多部曲,穿插于吾南方诸寨间,隔断前后。眭固将军意想与陈副将兵分两路,沿汾水清剿周军部曲。苦于兵力不济,特命职下前来向将军求援。” 眭固派来的军吏将情况大致说明了下,韩洵听的不是很太明白。 于是问道:“眭固将军现在何处?” “眭将军已与陈副将率全营兵马,沿汾水两岸出发。营内兵马尽出,唯请将军分派两千将士驻防,以防再有周军别部奇袭。” “这样啊。韩坤,汝持本将印信,去抽调一校兵马,协助眭固将军所部。” 言及此,韩洵也不再多想,便应了眭固之请。 其家将韩坤拱手言道:“将军,南营内只余六千将士,抽调两千是不是太多了。万一周军来袭南营,恐兵力不足。” “无妨,眭将军大营距离南营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周军得来多少人,才能在两刻钟内击溃四千将士?” 韩洵带着丝丝轻笑,说话间更是毫不把周兵放在心上。因为,周军既然能隔断南面一二十寨,派出的别部必然不少,哪还有能耐再拉出数千人马。 韩洵说完,韩坤便没有再多言。主君说的也不错,周兵攻打南北诸营都闲兵马不够呢,来偷袭南营的机会不大。 “那末将便去调兵了。” “嗯,去!” 事情有韩坤去安排,韩洵也放心。 很快,界休城南赵营内,连夜出动了两千将士,朝着南面眭固大营前进。 而已经出发的眭固和陈增两人,也来到了南面的营寨之中。 二人汇合了营寨内的三百将士,只留下二百来人留守,其余人也不多做停留,径直奔向更南面的军寨。 刚出营不久,便有斥候来报,发现了周军的踪迹,正在往东面山谷中撤退。 显然,周军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没有冒然行动,选择暂时撤离。 其后,未曾受到任何干扰,眭固就汇合了后续三座营寨的将士,兵力也达到了四千余人。同样,阻隔在第四座营寨与第五座营寨之间的周军,也没有选择后退。 身后有着赵军营垒,眼前又有着足足四五千的赵军,区区不过千人的周兵,就地结阵。 斥候的汇报,让周军校尉可谓是吓了一大跳,得亏斥候发现的早,不然就被赵兵打了措手不及。此外,若非北面的三支部曲正火速退往自己这里,说不准他也就带兵退了。 眭固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因为他也知道东侧的山谷中隐匿着不少的周军。碍于地形所制,自己的行军速度要比周军快上一拍,可如此也就代表着周军随时都会从自己背后杀出来。 很麻烦,夜战并非他们这支普通赵兵所擅长。 “走,权且退回后寨。” 见到周兵有了防范,眭固也不多做纠缠,下令退回营内,打算天亮后再徐徐图之。 至于说周兵会不会再把自己给堵在这里,眭固并不担心。 后面不远处就是界休南营了,兵马众多,周军再敢跑到自己后面,自己也不介意先灭了他们。 只可惜这一路行来,本想着籍此机会,偷袭周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杀伤敌众。结果没想到一连四支周兵的防范,都很谨慎。 现下只收拢了四寨兵马,不过区区两千人,再南面还有起码四千左右的将士,被困在周军的隔绝之下。 想要救出来,难! 一回到营寨内,眭固便派人传信于陈增,西岸那边若是跟这边一样,便早早退回大营。若是能收拢更多兵马,那最好不过。 当天色再度放亮后。 眭固站在寨中哨塔上,望了番营外聚集的周军兵将,无奈叹了一声,心中做出抉择。 “传令各部,悉数退回大营!” “诺!” 亲兵传达军令后,营内无论将校还是兵卒,都有些垂头丧气。 往南面可是还有着足足四千多将士,他们一退,南面的弟兄们基本上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不过,他们也明白,想要靠他们歼灭营外的数千周军,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被周军击溃。 所以,伤感归伤感,该保命的时候还得保命。 眭固他们的撤离,营外的两名周军校尉也没别的举动,只是派斥候时刻监视着赵军的动作。 随后,回过头来,收拾瓮中赵卒。 援军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给了守寨赵兵多大的打击不知道。 只晓得分出来的两千周军将士,刚刚完成列阵,正准备攻打赵营。里面就已经有人举着白旗出来,来和他们商量投降的事。 虽说眼下大赵国占尽优势,可打仗死的最多的不是那些权贵们,是他们这些底层将士。 一曲军侯,放在营寨内,当之无愧的老大。可放眼赵国,跟他一样的人可不止千人。打下去,即便赢了论功行赏有没有他的份不知道,但自个肯定是不会落个好下场。 投降周国也不是不行,反正自个一个军侯,在哪都是混饭吃,没啥区别。实在不行,日后再投回赵国罢了。 底层将士就更没什么压力了,唯一担心的可能就是家人了。不过,以前赵国投降别国的人也不少啊,也没见他们家人怎么着。尤其是那牵将军,回过头来升官加爵! 两名周国校尉商量了一下,便应下了保他们周全的要求。同时,要求赵军士卒配合他们攻打下一座营寨。 随后,营寨南北数千周军张鼓嘶喊,搞了不小的阵仗,进入赵营。而营内赵兵,三百人在他们军侯的带领下,朝着下一座营寨而去。 而周兵亦分出三千人,驰援他们。留下两千余人,防止退走的赵军杀个回马枪。 赵军降卒抵达下一座营寨时,也不知道赵军是毫无察觉,还是被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给骗住了,直接把他们放入营寨。 待到周军杀至,三百赵兵杀起自己人来丝毫不手软,直接夺下了寨门,放周兵入寨。 要知道,周国的将军可是说了,只要帮助他们拿下营寨,军侯升校尉,屯长升军侯,所有人都会提上一级,有斩首另外再行记功。 如此一来,整场战斗也显得丝滑的紧,周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又拿下一座营寨。 如法炮制,这支汇集了足足近六千的周军将士们,一鼓作气,再下两营。 若不是南面残余的一座营寨,正有主力部曲攻打,他们又能多建一功。 当天傍晚。 汾水东岸被包围的赵军营寨,悉数被周军拔下。两千余赵兵,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 汾水西岸,也仅余一座赵军营寨,以及不到千人左右的赵兵,作困兽之斗。 十三军仍在进攻,要不了多久便能肃清残敌。 吃过晚喰后。 姜叙便率领汾水东岸的诸多部曲,径直向北而行。又传讯张猛,拿下赵寨后,连夜向北,准备合力拔下赵军在汾水沿岸最大的军营。 第1140章 密谋 当夜。 眭固、陈增二人已经布置好了防务,只待明日周军攻营。 斥候探到周军主力连夜赶来的消息,不出意外,心急如焚的周军明日必然会展开强攻。 嗨,界休之议不过三天时间,二十余寨,悉数皆失。 眼下,只剩下这座横跨汾水两岸的大营了。 好在自己从司马监军那里要来了两千将士,再加上南营支援的两千部曲,林林总总也有一万一千多人。 兵力不在少数,只要小心防范,周军短时间内还破不了自己的大营。 而且,北面张合将军今日已经抵达界休城外,被围的周军残部倚仗着临时搭建的营寨,准备死守,根本没余力再向界休城内外发动攻势。 甚至,听信骑所言,跑到界休东面的数千周兵,已经朝着山里跑了。 周军,坚持不了几日了。 大营内,各部赵军将士整衣缮甲,为明日的大战,做好准备。 而其身后的界休南营内,三千赵军将士,也是收拾兵甲,纷纷出营。 韩洵凛着目光,骑乘在鞍,扫视着出营的心腹部曲。 抬起头,眺望了眼北方的夜空,牙关紧咬,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本以为经此一役后,自己再无向司马仲达报这夺权之怨。没想到啊,苍天所向,自己的机会来了。 “韩将军。” 旁边一员身披精甲的小将,冲着韩洵拱了下手。 刚开口唤了一声,便被其抬臂止住,随后便闻韩洵道:“淳于公子不必心急,捕押司马懿非是小事。” “韩将军这是何意?” “公子不知,自卫将军任命其为监军后,这数万大军的军权,几乎为其所握。尤其是薛洪,更是一向支持司马懿。若非如此,韩某也不至于沦落到留守南营。反倒是那薛洪,手握西营近万将士。” 韩洵说完,那年轻小将便横起眉头,言道:“哼,某就不信,那薛洪还敢违背家父的军令不成。韩将军无需担心,在下来时,便奉家父之命,持卫将军印,震慑三军。” “噢,公子何不早言。如此,韩某再无顾忌!” 韩洵眉目间闪过一丝喜意,捕押司马懿是卫将军下的军令,原因什么的自己丝毫不清楚。免的引火烧身,自然得要这位卫将军爱子来主持大局啊。 “公子,请!” “韩将军客气了,待拿下司马懿后,将军功劳不亚于灭周军主力之功。” “那韩某可要多谢卫将军提携了。” “前提是必须拿下司马懿,送至陛下御帐前!” “公子放心便是。”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南营,朝着界休城赶去。 于夜间仓促而起的赵军将士,可没有注意到营外偷偷溜走的周军斥候。 周军斥候掠过夜色,翻过山谷,很快便回到了大军所在。 一处山谷之中,数百周军将士窝在坑洼处,灯火皆无,离得稍微远点,就难以发现。 “师帅,斥候来报,赵军营内又调走了不少人马,往北面去了。” “具体调走了多少人?” 徐晃一听,很快就打起精神,向斥候军侯问道。 “这个不太清楚,但应该在两千上下,算下来营内的赵军最多只剩下两千人。” “呼,看来吾等的机会来了,先派人去传讯郑校尉,让他带部曲速速赶来汇合。” “诺。” “还有,把斥候都散出去,清楚赵军暗哨,掩护主力。” “诺,职下稍后就去安排。” “再传讯诸将士,吃食喝水,补充体力,做好出发准备。” “诺。” 很快,幽静的山谷中,出现接连不断的细声。 在徐晃所带的这五百人后面,还有七百多精锐将士,迅速赶来。 一千二百人,就是徐晃现在所有的兵力,全都是精锐。 第一军、第六军、第七军亲卫校之中的骁锐! 对于徐晃来说,精兵不是没有,第一军上上下下可以说都是精锐。但人多就代表着动静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赵军斥候发现。 就这一千二百人,还是以队为单位,昼伏夜出,慢慢汇聚起来的。否则,界休到这区区十几里,他们早就赶来了。 一千二百余人,很快就合兵一处。 徐晃带着人马,当即朝着赵军南营赶去。 而韩洵他们却是已经距离界休城,只余下一半的距离,要不了半时辰,就能入城。 行进间,时不时都会有暗哨蹦跶出来,询问大军动向。 不过,在见到是韩将军后,暗哨们也不敢多问,只是分人回去汇报司马懿。 “启禀将军,快骑回来了,漻尚将军已答应打开南城门。” “好!传令将士们,加快速度。” “诺!” 一股股的暗潮涌动,并没有让司马懿有所预警。 被信骑吵醒的司马懿,听到韩洵率领三千人马朝着界休城赶来的消息后,便派信骑去询问韩洵,大半夜的缘何抽调兵马入城。若无要事,速速回营,严防周军袭营。 南营防务甚是重要,三千人马已经是南营半数兵力,岂能轻易调动。万一被周军偷袭,夺了南营,那眭固所部就完蛋了。 到时候,城外的所有兵马只怕都要调回城内,很可能使布置良久的包围圈出现漏洞,让周军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至于其他,司马懿倒是没有多想。以为韩洵突然调兵,无非是眼看张合已至,周军将败,想要争功。 只是,这时候突然如此行事,实在是不顾大局。真要是功亏一篑,他韩洵纵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信骑再次传回消息后,,司马懿就有些生气了。 他韩洵不但没有退回营内,反而想要主动出击,前往西寨,残余剿灭周军残部的最后战事。 哼,有勇无谋之辈! “再派信骑,告诉韩洵,让兵马速速回营。他想要参与最后一战,本监军另配兵马,由他统率。” “诺!” …… “报,监军。韩洵将军不愿回兵,其言不如让监军所配之兵,赶往南营驻守。” “混账!胡闹!” 年纪虽轻,可司马懿也有火气。 这韩洵几次三番的挑事,自己先前看在他是员老将的份上,没心思搭理他,真以为自己是泥捏的不成。 “立即率中军部曲,持大纛,拿下韩洵,号令余部,回南营驻防。” “诺!” 亲信一去,司马懿便再度落座,逐渐皱起眉头。 韩洵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突然想着要争功,有些不合情理。 到了现在,三番五次下达军令,皆被韩洵无视,总算是让司马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可无论怎么想,也猜不到韩洵的目的。 毕竟,他司马懿不是神,也不知道淳于琼所下的密令,更不会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会出现兵变。 这一等,便是将近两刻钟,信骑才再度进入县府。 “监军,不好了。韩洵将军扣下了中军大纛,眼下已到城外不远。” 亲卫快步入室,传达了信骑送来的最新情况。 司马懿眉目一怔,有些不敢置信! 那可是中军大纛,韩洵居然敢私自扣下?他哪来胆子,难不成还想要搞兵变吗? 兵变? 一想到这两个字,司马懿蹭的一下,便起了身。 随即喝道:“速速传命漻尚,立即封锁城门,召集城内兵马,做好准备。另外再派人去西营,命薛洪抽调两千兵马,速速入城。” “诺!” 不到片刻功夫,刚刚应声出去的亲兵再度跑了回来。 面容间的惊慌失措,显而易见。 “监军,监军……县府外都是兵士!” 亲兵一句话,将司马懿打入谷底。 神色慌了片刻后,司马懿便匆匆往内室行去。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场预谋。 韩洵、漻尚,二人不知有何心思,直冲自己而来。 “司马监军,还请出室一见!” 这边司马懿刚回到内室,衣物还未来得及更换,便听到外室一声高呼。 第1141章 拘押司马懿 “原来是漻尚将军啊,不知深夜至此,执火明仗,是为何故?” 司马懿从内室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一身常服,整理的干干净净。 目光注视着室外挤满庭院的兵卒,火把将四下照耀的非常明亮。漻尚略带讥讽的笑意,也尽入眼中。 见司马懿镇定非常,漻尚不由轻笑一声,言道:“无甚要事,只是想要请监军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中,静候卫将军前来。” 卫将军? 漻尚话音一落,司马懿就不禁变了脸色,想不明白淳于琼为何突然对自己起了杀心。自己向来与淳于琼无冤无仇,此次更是助其拿下苏则大军,有功而无过。再者,自己先前也已向其表明,投靠三公子的心思,夺功没必要致己于死地。 那…… “卫将军亲任某为监军,督导界休附近兵马。现在,某既未见卫将军军令,又无卫将军信物。漻将军便如此明目张胆的率军围攻县衙,伙同韩洵强抢中军大纛,莫非欲反吾大赵,叛吾大王乎?” 司马懿一番话,言辞凛正,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能出现在漻尚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其心腹。更何况,传达卫将军军令的人,可是带来了卫将军印,而卫将军长子,亦在城外,稍后便可入城。 相比起卫将军淳于琼,司马懿一个监军算什么,说难听点,连卫将军之子的地位都比不上。 “司马仲达,不用多狡辩了。如今卫将军长子已经入城,其亲奉卫将军军令,拘押汝面见大王。现在,监军还是先跟漻某至前殿,静候淳于公子以及韩将军!” 漻尚微微摇了摇头,对于司马懿最后的挣扎冷笑不已。 说完,便注视着司马懿,其若是不从,那就只好让兵卒费点劲了。 闻漻尚所言,司马懿也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无路可退。最好的办法就是听漻尚的话,待见到淳于琼的儿子,亦或者是大王后,另想他法脱身了。 “哼,某便见见淳于公子,好生看看是何等愚贼,要陷国之忠良!” 司马懿倔强的留下一句话,抬步朝着前室走去。 漻尚见司马懿识趣,也没多说,带着人紧随其去。 没过多久,快马赶来的韩洵等人,便来到了县府前室。 韩洵也没有料到漻尚会擅自行动,率先拿下了司马懿。 一见到司马懿,韩洵径直走到其面前,拱手言道:“韩某见过司马监军,这位是淳于公子。” “在下淳于弘,见过司马监军!” 淳于弘面子工程做的还不错,没有把司马懿当成要犯看待。 司马懿也在看着淳于弘,心中知道就是这小子带着淳于琼的军令,来捉拿自己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上些许,面容堂正,却略犯廋黄,也不知是油灯光照所致,还是酒色过度。 “在下司马懿,见过淳于公子。” “司马监军,事已至此,想必漻将军也与汝说了不少。明日一早,监军便随弘往洛阳,面见大王!” 淳于弘带着命令的语气,与司马懿说了一句。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公子且慢!” 司马懿喝了一声,令淳于弘回过身来。 “监军还有何事?” “某只想知道卫将军,缘何突然要捉拿某?” “事关重大,非弘所能语。待见到大王,监军自明!” 一听淳于弘这么说,司马懿面色便瞬间沉了下去。 不是小事! 可自己之前一直都名声不显,赵王都未曾有所问及。最近助淳于琼拿下苏则,那也是大功一件,怎么说都不可能沦落到阶下之囚。 必然是有自己不知所以的事情发生,牵连到了己身。 也许,一不小心就是身首异处之局啊! “公子,此番见大王,懿生几何?亡几何?” 这一问,可以说直究根底了。 淳于弘一时间也陷入迟疑,想了片刻后,言道:“以弘之见,监军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哈哈哈~多谢公子之言,懿明白了。” 司马懿大笑一阵,拱手谢过淳于弘。 淳于弘没有多言,抬步离去。 出了室门,韩洵才快步赶上来言道:“公子何必实言相告。那司马懿知其必死,定想方设法出逃,亦或是寻短见。吾等,可就白费功夫了!” “呼,韩将军,汝认为弘出现在此后,司马懿还能调动军队吗?司马懿还能从小小县衙中逃出去吗?自裁与国,是其最好的下场,明白吗?” 淳于弘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斜瞥了室内仍旧端坐的司马懿。 司马懿不好杀! 其为父帅出谋划策,拿下大周名将苏则,歼灭数万周军主力,已是三军尽知。若父帅杀之,恶名必然相向,大王可能都要迫不得已降罪父帅。 若由大王杀之,亦是不妥。司马氏虽只是河内郡望,但毕竟身处世家之林。周国皇帝向来打压士族,尽诛司马氏尚被天下士族骂惨了。更何况大王又与其不同,赵国是由世家构成国朝基础。司马懿无后,杀之等于灭族,赵王若杀了他,赵国可能就要出现不小的动荡了。 如此,这司马懿非死不可,又偏偏杀不得。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其自裁与国了。 相信,凭借着这位沮公爱徒的智慧,不会不理解自己的话! 而韩洵却是听的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多追问。反正,司马懿是必死无疑了,自己还想那么多干嘛。 有那心思,还不如想想法子,讨好讨好淳于公子,得些好处。 比如,这界休内外数万军队的军权! “公子英明!眼下司马懿已是待死之身,卫将军也能安心了。不过,现今长公子帐下大将张合,攻周军残部甚紧。倒是吾等,只顾坚守,恐怕……” 经韩洵一提示,淳于弘也很快就明白了。 于是,言道:“家父大军主力,大概还得三天时间,才能赶至。张合部众精悍,又有国朝精锐大戟士。如若让其灭了周军残部,的确不甚妥当。这样,韩将军不若先任界休内外兵马主将,持以纛旗,号令三军。稍后,某再去张合营内走一遭,先拖住张合。” “公子,洵有勇无谋,恐难堪大任啊。不若公子亲任,末将佐之即可。” “韩将军对大王忠心耿耿,对三公子之事更是日夜持心,有何坐不得这数万兵马主将?” 见韩洵客套,淳于弘便另言道。 韩洵面色含带喜意,刚想应声,便听到一声高呼。 “报!” “启禀公子、韩将军,西营守将薛洪率两三千众,聚于门外,意图谋反。” 亲兵说的语气很重,直接给薛洪扣了个谋反的名头。 毕竟他可不知道薛洪是遵从司马懿的军令,只知道薛洪率众兵临西门。 闻言,淳于弘眉头一紧,随即目光看向韩洵,言道:“韩将军,汝先与漻将军整合城内部曲。弘且去西门,看看他薛洪想要干什么!” “公子放心,某片刻即率众至。” 第1142章 夜袭南营 来到西城门楼,淳于弘目光一扫,便知那薛洪带来的部曲不少。 只见,西门外,二三里间,尽是手持火把列阵的兵卒,数以千计的火光将四周,都照的宛若白昼。而距离城门最近的数十骑,正是薛洪本人所在。 “走,出城!” 观望一眼后,淳于弘便看出了薛洪心中的纠结。 大军虽在城外列阵,但显然没有丝毫进攻的打算。毕竟,仅靠这点人,又无攻城器械,除非城内内应打开城门,否则他薛洪如何也进不了界休城。 城门突然打开,近百骑持火把相继出城,让本就心中纠结万分的薛洪,瞬间下定了决心。 城内的情况,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尤其是在知道卫将军长子也亲自进入界休城后,薛洪就明白,自己保不住司马懿了。而现在,要想的便是如何脱身。 司马懿犯了何事,自己并不清楚。可自己现在深夜拥兵城下,不好生解释一番,定会为小人所攻。 意图谋反的罪名,自己可担当不起啊! 为了一司马懿,搭上自己宗族,非是善事。 “薛将军,深夜造访,何必率此之众乎?” 淳于弘快马而出,来到薛洪身前不过二十步远的距离,驻马高声呼问。 薛洪眉头皱了下,随即舒展开来,神情肃穆,孤身上前。 “呀~淳于小将军?末将不知公子亲至,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薛洪方见淳于弘,便仰作惊讶,拱手见礼。 淳于弘嘴角一扬,微微摇着头,说道:“恕罪不敢,薛将军造访于弘,尚率兵卒二三千,更何况远迎乎?弘,不敢托大啊!” “公子误会了。方才末将得监军之命,调兵入城。末将以为有周军内应作乱,应令而至,然并不知公子在此。现见公子,想必城内宵小已尽皆伏首,末将也放心了。” 薛洪解释了一番,随后回过身来,冲着身后几名校尉喊道:“传令下去,诸部回营,谨防周军。” “诺!” 淳于弘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数以千计的将士们,徐徐后退。 漫山遍野的火光,也逐渐朝着更西面远去 “薛将军心念国事,弘甚是敬佩啊!” “呵~公子说的这是何话。吾等身为大王臣子,自当为国朝尽忠。” “噢~也好,那将军便先随弘入城。吾等置案备酒,再行详叙。” “末将听候公子安排!” 就这样,手握西营八千余将士的薛洪,单骑随着淳于弘入了城。至于入城之后,是死是活,就得看这位卫将军公子的意思了。 界休城内发生的事情,短时间内,对于城外西营的将士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但对于城南数里外的南营而言,却是牵连大了。 “杀!” 斥候解决了赵军布置在外的暗哨,徐晃带领的千二百周军锐士,也轻而易举的摸到了南营外。 随着几十发弩矢,分别射杀了营门附近的赵军稍楼上值守兵卒。 隐匿在黑暗中的千余周兵,齐齐呼杀,脚步生风,直奔赵军营门而去。 营门处的赵军将士,见状如此,一边准备防守,一边派人于营内高呼示警。 “敌袭!敌袭!” “呜呜~” 号角声一响,营内留守兵卒,纷纷被惊醒,慌乱间穿着衣甲,拎起身边的环首刀,就朝着帐外跑去。 一出来,便震撼非常。 只见营寨西面已经燃起大火,周围数不尽的袍泽,也大多惊慌失措,不知所以。或自发向西赶去,或寻找水土灭火,或仓惶乱窜。 “快跑啊,周军杀过来了!” 留守在南营的赵军校尉,刚穿戴好跑出帐外,便听到一声。 不由心惊,这里可是南营中帐左近啊! “不要乱,御敌,御敌!” 校尉当即朝着四下慌忙乱窜的兵卒喊道。 只可惜,局势如此,没几个人会有闲心思,听他的话。 因为,谁都知道,前半夜韩将军足足带走了三千多人。再加上昨天去支援南面珪固将军的两千人,原本六千人的南营,现在只有区区一千人。 这么点人,能干嘛? 更何况,听西面跑回来的弟兄们说,杀来的周军数之不尽,起码得有三千人。 御敌个毛线啊! 人家都杀进营里了,还怎么打! 跑! 南营的厮杀声,在寂静的深夜中,能传出很远! 南营以南,珪固大营内。 不少被惊起的赵军将士们,正观望着北面的火光,听着传来的喧嚣声。 “将军!” “什么情况?” 珪固来到营门楼上,抬目北望,不由皱眉。 “已经派斥候去查探。看样子,是韩将军的南营遭到周军突袭。不过,南营那里虽然驰援吾等两千人,但也不至于短短片刻间,就糜烂至此啊!” 陈增眉头紧蹙,看着珪固,说话间难掩心中的担忧。 闻言,珪固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来越凝重。眼前的火光,显然已经是蔓延到了整个南营。那可是足足四千将士啊,韩洵在干什么?怎么能让局势败坏如此之快! 南营一失,自己等人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珪固不由回过头来,瞥了眼南面。 想必,要不了多久,南面的周军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唉~ “珪固将军!珪固将军!” 一连两声呼唤,引得珪固折目看去,见来者是韩坤,不由又是暗叹一声。 “韩将军!” “珪固将军,末将所部已经整顿完毕。” 韩坤没有说明来意,但珪固明白。 他韩坤是韩洵的心腹,眼下南营局势落败,韩洵生死未知,韩坤必然是想率兵去救。 “去,路上小心。若是周军众多,速速退回。韩将军部曲不少,即便大意,为周军所趁,也能安然退回界休城。” “嗯~多谢珪固将军!” 听见珪固允许,韩坤不由深躬一拜。 随即转身离去,朝着营内走去。 没一会儿,两千赵军将士,便纷纷出营。 而此时此刻,不只只是珪固他们,在观望着赵军南营的火光。 赵军南营东。 驻足在山丘上,盛开也在看着远处快要烧了个遍的赵军营寨。 “校尉,联系上了,是第六军的师帅徐晃。徐师帅率三军锐士,突袭赵军,以策应大军突围。” 一名军候快步跑了过来,向盛开汇报说道。 盛开点了点头,没想到有兄弟部队快了自己一步。不过,也无妨! “传令下去,所有人速速上马,吾等去北面,伏击赵军救兵。” “校尉,徐师帅言,请校尉率部径奔界休西营,其为吾等之后。” 军候说完,盛开遍皱起了眉头。 节将给自己的命令,可不是突袭界休西营。而偷袭赵军南营,配合主力大军,将南面诸寨的赵军尽数击溃。 现在 “走,直接去界休西营。告诉弟兄们,人衔枚马裹蹄,以尽快的速度进军。今夜,是吾三河精骑的第一仗,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救出大都督!” “校尉放心,弟兄们都明白!” “走!” 第1143章 枯木逢春 “报~” “启禀将军,大事不好了,南营起火,疑是周军袭吾南营!” “什么!” “怎么回事?” 界休县衙内。 原本端坐笑谈的淳于弘、韩洵,颜色尽失,不敢置信的听着来人所报。 旁边的薛洪皱了下眉,当即言道:“公子,南营事关珪固将军大营后路,当速速遣兵驰援。” “呵~” 闻薛洪言,淳于弘苦笑一声,无话可说。 而韩洵则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与薛洪道:“晚了,韩某与公子来时,带走了南营三千将士。眼下,整个南营,只有千余人!” “嗯~?” 薛洪不由瞪大了眼珠子,一口冷气倒吸入人中。 千余人? 这 薛洪将目光转向淳于弘,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连连叹息。 这两人,为了抓仲达,哈哈哈~ 当真误国也! “唉!南营为周军所趁,不能不救。韩将军,还是速速调派兵马,重新夺回南营。珪固那边还有万余将士,不能弃之不顾!” 冷静下来后,淳于弘沉索片刻,便与韩洵说道。 韩洵点了点头,言道:“公子放心,末将这便命漻尚率城内兵马去救。” “城内也让将士们做好戒备,无令擅自靠近城门者,格杀勿论!” “诺!” 这边赵军方刚出城,那边盛开已经率三河精骑千八百人,已至赵军西营外不过二里之余。 寒夜之中,马裹蹄人衔枚,寂静非常。 只不过,人、马数千,动静再小,也只是相对而言。 界休城、界休西营、出营援救南营的兵马、三河精骑,夹在汾水与界休城之间这区区不过五六里方圆,斥候、暗哨,到处都是。 若不是有着夜色掩护,大家早就碰头了。 “什么人!” 行进间,一声惊呼,吓了盛开一大跳。 盛开冲着声音源头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因为,三河精骑并没有打火把,黑漆漆的夜色中,二十步外,啥都看不到。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碰到赵军斥候或者暗哨了。 盛开凝重着眼神,看着老远处散发着星星点点火亮的赵军西营,心中估算着距离。 应该也差不多了! 最多不过三里距离,他们人手双马,冲破赵军营寨,不成难题! 想了片刻,心中有了大概后,盛开便冲着身旁亲卫使了个眼色。 亲卫会意,纵马朝着声源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嚷嚷什么,都是自己人!” 说话间,还偷偷摸摸的取下马鞍处挂着的骑弓,又摸出一根箭矢,小心翼翼的搭在弦上。 “咻~嗖!” “噗!” 一声口哨的尖啸,刚出声,一根箭矢,便瞬间朝着声音发起处飞去。 箭正中暗哨脑门! 亲卫迅速跑上前去,看着眼前脑门上插着一根箭矢,口中叼着木哨,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盛开也是长松一气,随即与身旁人言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路遇赵军暗哨、斥候,弓弩射杀之。” “诺!” “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口令一声声的朝着后面传去,千八百三河精骑也自前向后,逐渐提起战马速度。 至此,声音再也掩藏不住。 即便是给马蹄裹上厚厚的棉布,可当足足四千匹战马狂奔起来时,区区棉布难掩那奔雷之声。 “咻~咻!” 一路纵马狂奔,区区二三里,对于全速前进的骑兵来说,要不了一刻钟。 沿途,一声声口哨尖啸响起,不断的朝着赵军西营传达。 只不过,相比起那奔雷声,区区口哨声,显得毫无作用。 因为,不只只是赵军西营的岗哨,就连出城朝着南面行进的赵军,也能够听到那奔雷之音了。 “敌袭,敌袭!有骑兵!” “呜呜呜~” 号角声响,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营。 顺带着,连汾水对岸的周军营寨,也能够听到那连天号声。 准备重新夺回南营的赵军,也不禁止下脚步,不知所措的望着西面。 骑兵行进的声响太大了,他们也有所察觉。 “列阵,列阵,快列阵!” 军伍中,一名名军吏,来回奔走高呼,号召将士列阵。 率领这支赵军的主将漻尚,也在心惊胆战的观望着西方的夜色,生怕那些黑暗中,突然杀出数不尽的骑兵。 随着三河精骑,朝着赵军西营越近,漻尚他们所能听到的声音,也就越小。 “将军,听声音,这支骑兵,好像是奔西营去了。吾等怎么办?要不要驰援西营?” “驰援个屁,速速回城,眼下还不知道周围有多少周军。吾等先退回城内,禀报淳于公子,再行另议!” “诺!” “将军有令,速速退回城内。” “快,退回城内!” 漻尚怕,这些军吏、士卒更怕! 作为河北之人,对于骑兵的威力,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们这支不过三千人的步兵,要是在夜色中,被骑兵来那么一突子,铁定得崩。 只不过,刚刚散开战阵,松了一口气的他们,转瞬间就迎来了灾难。 “杀!杀!杀啊!” 夜色之中,听着南面突然出现的喊杀声,数千赵兵无不是大惊失色。 漻尚也诧异的将目光转向南面,夜色难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退,快退!” 是伏兵,周军有伏兵? 应该是偷袭南营的周兵,可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杀!” 很快,数不尽的人影,出现在赵兵的视线之中,更有不计其数的旌旗,似乎在夜色中狂舞。 声势甚大,敌众甚广! “撤,快撤!” “快跑啊!” 赵军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因为漻尚第一个就跑了。而其下达的军令,就是撤、退! 呼啸而来的周军将士,不断的较快脚步,追砍着一名名惊慌失措的赵兵,鲜血四溢,杀声不止。 而在战场边缘,徐晃看着这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赵兵,一击即溃后,也松了一口气。随后,抬目朝着北面望去。 那里,已经打起来了! 三河精骑,正在冲营! 呼~枯木逢春,这一仗,大周还没有输! “传令下去,留下百余人追掩赵国溃兵,其余人立即脱战,驰援三河精骑!” “诺!” “快,传令全军将士,即刻渡河,攻打赵军营垒。此乃生死一线之机,诸军将士,务必奋死效先!宪兵队督阵,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诺!” 周军大营内,张济、马玩、王凌已是合兵一处,见今夜有兵袭界休西营,诸将也迅速拿下决定。 杀! 攻杀赵军西营,配合徐晃,杀出一条生路来! 而其后,张合大营内。 近四万赵军精锐,也正迅速集结。 南面厮杀声惊天动地,他们岂能无所察觉。 “传令诸将,立即攻打周军营垒。破周营后,继续前攻,绝不能让周兵跑了!” 张合驻足在望楼上,眺望着远方的夜色,听着那嘈杂的声音,心急如焚。 前日,晋阳送来消息,北面的周国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的鲜卑骑兵,已经攻破狼孟,沿汾水南下。 晋阳距离这里也不过百二十里,骑兵若是全速前进的话,说不定已经快到界休附近了。 而自己身后的卫将军淳于琼,刚过大陵,才走到昭余泽中部。抵达自己大营这里,也得小两天时间呢。 嗨~真不知道南面界休在搞什么? 第1144章 绝地逢生 “冲!” 数不尽的三河精骑,跟随着大部队,涌入界休西营。 所过之处,或扬马践踏,或挥刀取首,或焚帐纵火,一路径直北去。 营内赵军,仓惶四散,仅有少数兵卒,在军吏的指挥下,各自为战。 西营防御设施最多的便是北面和西面,因为周军残部皆聚集在对面。相较而言,营内南侧及东侧几乎没有做甚防御,连条最基本的沟壕都没挖。 而且,数不尽的营帐都汇聚在这一带。即便西北风凛冽,周军骑兵也是毫不犹豫的焚烧着那连绵数里的营区。 毕竟,他们是骑兵,放完火跑就是了,西北风再大,也烧不到他们。反倒是身后被冲的混乱的赵军将士,要赶紧逃离火海了。 千余铁骑在营内纵横,四处冲杀,界休西营俨然已显溃败之势。 驻足在界休西城门楼,淳于弘望着西面混乱的大营,不由咬牙切齿。 火势自西向北,已成焱海,铺及数里。而喊杀声也从北面开始,朝着汾水河边蔓延,周军骑兵杀穿了整个西营,现在显然是要协助汾水西岸的周军残部渡河了。 而他们,只能坐视! 界休营内的各部曲,经这么一冲,必然是死伤无数,重新整顿部曲,也要不少的时间。城内派出三千兵马后,也只有不过两千兵卒,以及诸多伤员。 再加上西营火势,正借着西北风,朝东南两方向刮来,他们即便想派兵驰援,也做不到! 可恨! 难不成,真要看着周军残部逃出生天不成? “公子,公子!” 就在淳于弘怒火难发之际,韩洵快步走到跟前。 “不好了,漻尚带的三千兵马遭遇周军埋伏,溃败而归。” 韩洵话音一落。 淳于弘就再也忍不住了,吼道:“漻尚干什么吃的?三千多人,转眼间就溃了?他出城有半个时辰吗?” “唉,夜间遇袭,即便漻尚有天纵之才,也难挽败势啊!” 韩洵长叹一声,试图替漻尚说两句好话。 淳于弘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三千兵马溃败而归,纵是马上砍了漻尚的脑袋,也无济于事了。说不定临阵杀将,还会让士气再落几分。 “韩将军,西营已经是溃败之势了,南营也被周军夺去。现在界休外围的营寨,可以说全丢了。城内又仅余两三千败兵,汝可有良策,再堵住周军南逃之路?” 事到如今,淳于弘已经无计可施。站在自己这处位置,已经可以了望到数不尽的周军,渡过汾水,杀入西营了。 “良策不敢说,不过吾等仍尚有一寨啊!南面眭固大营尚存,兵力仍有不下万众。眼下,张合所部正全力攻周营,卫将军主力想必也已不远。吾等坚守城池,静待大军赶至,再配合眭固,两面夹击,周军仍不得脱!” “可眭固大营虽说扼守要道,但其南周军援军已至,周军残部只消绕过其营,翻越山谷,即可脱身矣。” 淳于弘没有韩洵看的那么开。 闻言,韩洵也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话。话是这个话,可不坚守界休城,他们怎么办? 西营都这般局面了,八千兵马就算跑回来半数,算上城内的也不过六七千人。一群残兵败将,凭什么出城拦截士气正盛的周军。 出城交战,说不定又是一场惨败,还不如留着这些兵,静候主力大军赶至。 一时间,界休西门楼上陷入沉寂,淳于弘、韩洵不说话,其余人就更不敢说话。 而界休西营,终于迎来高潮! “赵兵溃了,杀啊!” “杀!” “大周威武!” 勉强组织起来的两千多赵兵,一边面临着骑兵的冲击,一边又要顶着从渡桥上杀过来的周国锐士。 再加上全营局势不妙,支撑了这般时间,已是不易。 巨大的伤亡之下,终究扛不住压力,骤然崩溃!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不断的飘传到界休西城以及西北面的张合所部。 听着周军的欢呼,身在后方军阵大纛下的张合,不禁叹了一声,无可奈何! 方才便有信骑来报,界休西营火势滔天,那一刻自己就明白,周军越过汾水已成定局。现在欢呼震天,想来周军已经击溃了西营诸军。 唉~ 而自己这数万大军,还拿不下区区二三千人驻守的周营! “派人告诉彭安,半个时辰内,要是再拿不下周营,他就不用回来了!” “诺!” “再加派快骑,禀报卫将军,周军残部已经攻破界休城外诸营,渡过汾水。合正全力以赴,攻杀周军断后部曲,请卫将军速速发兵驰援!” “诺。” “派信骑,再去界休,告诉淳于弘,务必拦住周军诸部。某与卫将军大军,即刻可至。” “诺!” 十几支信骑发出,张合这才稍微缓了下神色。 如今,成败与否,皆看天命了! …… 界休西营的大火,挡住了城内赵军救援的道路。同时,也打断周军主力向南撤退的行动。 但,暂时走不了,那就不走了。 张济、马玩等人,很快就在混乱之中,与盛开、徐晃碰上面。 “公明!” 一见徐晃,张济就紧绷着嘴唇,痛快的拍了两下其肩膀,目光中尽是激动、欣赏之意。 “张军将,此战非晃之功劳,能破赵军西营,功在盛校尉也!” 徐晃明白此刻张济的心情,也知道其心中在想什么。但,该是自己的功劳,自己不会谦虚。不是自己的功劳,自己也不能受之。 “盛校尉?” 张济目光怔了下,盯着盛开,一时间着实想不起来这个名声不显的校尉。 “职下三河精骑校尉盛开,见过张军将!” 盛开拱手见礼。 如此说,张济才想起来,原来是三河精骑! “盛校尉不必多礼,有此大胜,皆赖汝也。待大军回到河东,本将亲自为汝请功!” 对待有功之人,尤其还是这番如救命之恩的人,张济不打算吝啬自己的关系。 盛开还没说话,旁边的徐晃便说道:“张军将,末将以为,吾等不必着急回师河东。不若先拔界休,静待援军赶至,重整旗鼓,未必不能与那淳于琼一战!” “这……” 张济没想那么多,一时间皱眉不已。 现在,第一军、第六军、第七军皆已损失惨重。第二军又远在离石,难以相应。援军就算来了,他们也很难与淳于琼正面交锋啊。 淳于琼率领的赵军具体还有多少兵力,他们不清楚。可只要加上张合的数万赵军,绝不会少于十万众。 如何战之? “敌军甚众,中原局势不明,吾等还是先退回河东。待陛下令,再做计较为妙!” 马玩在侧,亦是言语,无再战之意。 “张军将,马军将!此刻大败赵兵,诸部杀出重围,士气高涨。正当借势而为,先拔界休,尽诛汾水东岸赵军。而后合援军,据汾水,纵只是牵制淳于琼、张合,也大益于国朝中原之争。若自此退回河东,大都督沙场殉国,国朝精锐损失惨重,国势倾颓。一旦赵军中原诸兵攻关中,三晋之兵下河东,胜亦再难与赵争夺中原,败则国灭而失社稷啊!” “什么?大都督殉国?” 第1145章 战退与否 “唉~” 盛开的震惊,勾起了张济等人的伤怀之意。 “不错,前日赵将张合,送回了几名吾国败军,传回了大都督殉国的消息。而且,昨夜樊稠将军,亦因其子殉国,伤重而终。” 张济说完,便紧绷着牙口,面色间只能看到凝重之色。 若非今夜盛开和徐晃,奇袭界休西营,他张济是真不知道如何熬过明日。 前日闻大都督死讯,今日又逢樊稠之死,两日折二重臣,三军上下,死气沉沉。 得今夜之胜,总归能恢复些心气。 盛开缓缓颔首,迟迟不语,似乎沉浸于大都督战死的悲伤之中。 徐晃瞥了眼盛开后,再度将目光转向张济,续言道:“张军将,眼下退回河东乃下下之策,请将军明鉴!” 徐晃再度开口,让张济也陷入为难之中。 听其之言,似乎有几分道理。可大军即便拿下了界休,倚汾水拒敌,那又如何? 汾水并不是只有界休这一段,赵军随时都可以从大陵一带,直接渡过汾水,然后挥师向南即可。 骤时,天险已失,比拼阵战,赵军有兵力优势,不好胜! 现在国朝已经死了五六万精锐部队了,再搭进去几万兵,日后可能连防守关中都做不到。 “公明!汾水天险,形同虚设。若战,胜算不足两成。眼下大都督殉国,群龙无首,济得诸君信赖,暂统大兵……” 张济话还没说完,旁边一直沉闷着的盛开便言道:“张军将,末将请战,为大都督报仇,雪吾国恨!” 张济眉目一横,目光盯着盛开,逐渐眯了起来,杀意顿起。随后,这股杀意,亦是扫过徐晃。 徐晃毫无惧色,继续劝言道:“张将军,末将以为,吾等胜算在八成以上!” “公明,勿需多言,速速遣兵灭火,三军退往河东!” 张济手一摆,面色不悦的与徐晃说道。若非今夜之功,哪里有此二将三番两次顶撞之机。 “张兄,不若听听公明所言的八成胜算!” 马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匆忙拦住欲折身离去的张济,目光中闪烁着喜色,与其言道。 “马将军,汝这是……” “张兄,且听听公明之语,或许另有转机!” “哼!” 张济猛的摆下臂膀,扯开马玩拽住的手腕,冷哼一声,目视徐晃。 徐晃神情一轻,拱手言道:“张军将,大都督率吾等退兵之时,便已责快骑命第二骑兵军及鲜卑骑兵来援。时至今日,已过二十余日,数万精骑必不远矣。前吾等为汾水所阻,两厢为难。而今,汾水为吾所用,再得精骑相助,大可重夺阳邑、榆次,北绝雁门,将淳于琼、张合等人困于汾水之西。” 说完,张济面色间也稍去凝重,凝着眉头思索着徐晃的计划。 先前自己并非没有考虑过公孙续的骑兵军,只不过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赶到附近,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误以为其部被阻于原武,不得南下。 现在一想,若彼等当真已至附近,那未必不可一战。 “如今,吾等仍旧未收到公孙军将的消息,骑兵是否赶至仍未可知。” 张济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赵军对于肆虐雁门的骑兵不可能无动于衷。 “张军将无须担忧,如今吾等退路将全,纵是公孙军将无法赶至,吾等再言退兵也不迟!” 徐晃说完,张济心中最后丁点的疑虑也卸下心头,但仍旧保持着谨慎之心。 “这样,先让王凌率部回营。其余诸部,尽快灭火,借赵军营寨,重新构筑防线。另外,公明,汝率本部,盯着界休城内的赵军余部。若是王凌那边撑不住,全军火速撤退!” “末将等遵令!” 下定了决心后,各部周军,自行其务。 原本隶属于断后兵马,为大军争取渡河时间的王门所部,接到张济军令后,二话不说,便再度朝着摇摇欲坠的大营而去。 徐晃纠集了第六军第二师余部两千余人,再加上原本配予其的千余锐士,沿河边行进,欲绕过火势,进逼界休。 第一军、第七军余部计一万三千余人,则是取汾水,欲灭营内之火。 时间越晚,战场中的厮杀声也越小,直到天色放亮,酣战了一夜的两军,皆开始休整部曲。 界休西营内已无火光,只余残烬,冒着股股黑烟,席卷上空。营内一万五千余将士,正不断地挖着沟壑,砍伐树木,重新构建新的汾水防线。 汾水之上的几座浮桥,也为退回的王凌所部摧毁。三万五千余赵军精锐,在张合的带领下,眺望着汾水对岸。 前军将旗上,悬挂着一颗尚且流血不止的首级,正是赵军大将彭安。 一座区区不到两千人的周军大营,万余精锐打了半夜,不仅没打下来,还硬是让周军撑到了援军赶至。 若不是周军主动撤退,只怕打到天亮,也拿不下周营。 “卫将军到哪了?” “回将军,卫将军昨夜已命王门将军率部连夜驰援。于此时,想必应该过了昭余泽。” “太慢了,再派人请卫将军火速来援!” “诺!” 观望了对岸周军两眼后,张合便号令部曲,回到占据的周军营寨,丝毫没有急攻打张济他们的打算。 毕竟,这场战争,并州已经损失惨重。他手中底下的三晋之兵,可是长公子的倚仗! 界休城外。 徐晃寥寥不过三千多人,就将城内赵军吓的不敢出战。 整个界休城内,除了原先留守的两千将士外,其余两千多人全都是昨夜败军。尤其是西营八千多将士,只跑回了数百人。 营中无主将,为敌骑践踏,顷刻崩溃。溃军退走之际,又被杀败了漻尚的周军又冲一阵,能有几百人回城,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要说周军一夜能杀一万余将士,淳于弘打死也不会信。趁乱逃跑的兵绝对不在少数,周军能有千斩级就算好的了。 可不论如何,城内兵马是无力出城与赵军再战了。唯有坚守城池,尚可勉力而行。 徐晃缺乏攻城器械,也不着急攻城。城内军心不高,天里恢复不过来。而这几天,足够自己打造器械,足够南面的援军赶至了。 而南面姜叙,也已重整大军,展开对赵军最后一座营寨的进攻。 也许营内赵国守军很多,但连连败阵,损兵折将,丢营失隘的状况下,眭固所部的士气也不高。甚至,他们营寨内只有不到全军旬日口粮。 半月运粮一次,足三千人十五日之用。可随着界休附近战事失利,他们与界休的联络也断了,粮秣根本送不上来。 所以,望着营外不断聚集在汾水两岸的周军兵阵,眭固神色愈加凝重。 第1146章 军心初动 “将军,韩坤回来了,损失惨重!” 陈增从营中快步跑了上来,走到眭固跟前,低声细语一句。 眭固眉头一皱,疑惑问道:“怎么回事?韩坤两千多人,不是夺回了南营吗?” “是,的确是夺回了南营。但韩坤见界休局势不利,带了半数兵马想要去驰援界休。结果,路上遭遇到了一支周军。现在,周军再度夺走了南营。” 陈增每说一句话,眭固的脸色就越阴沉。 “韩坤呢,怎么不亲自来见吾?” “身负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其帐下两千人,回来的还不到三百人。眼下,营内不过万人,粮秣不足三天所用。怎么办将军?” 说完韩坤的事,陈增便言道营内物资的储备。 眭固摇了摇头,言道:“还能怎么办?为国尽忠!” 营内的情况,眭固比谁都清楚。至于韩坤之败,无关紧要。但那粮秣,着实无策可行。 营内军士士气本就低落,一旦断粮,部曲哗变都有可能。甚至,自己连将士们每日的口粮都不好减! “尽量派人去界休,联络淳于公子,请其发兵来救!” 或许是看到了陈增目光中的绝望,眭固又言了一句。即便不能鼓舞士气,那也不能让士气不停地往下落啊! 然而,陈增却不是这么想! “将军,昨夜界休之火,吾等犹可见之。此番之状,那淳于弘还有甚兵可调,能保住界休不失,已是天幸。眼下,弟兄们都不想打了,将士们不想白白送死!” “嗯~?” 眭固眼睛一瞪,紧盯着陈增,冷声言道:“陈增,汝这是何意?” “将军,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界休已成死局,周军现在说不定已经过了汾水。现在已有数千周兵至营北,要不了多久,周军主力即至。两面夹击,苦守三日又能如何?还不是三军无食,坐候刀俎?时至今日,一万五千余弟兄,已经折了半数矣!” 陈增声音更大,一边吼着,一边指着北面,指着营内。 “将军,此非末将之意,实乃三军将士之意。将军才华,力压韩洵、淳于弘。结果呢,投靠赵国数载来,将军不还只是统帅吾等。吾等随杨丑将军投赵,杨丑将军战死,吾等随将军。论功,吾等皆下。论战,吾等皆先!哼,再跟着赵王,弟兄们都没什么好下场!” 眭固随着陈增的手,看向营下,只见数十名军吏正驻足寨门之侧,其后更有千余将士环伺左右。 “可,张使君还在邺城啊!” 眭固话音刚落,陈增便顶言道:“哼,张使君如今还顾得上吾等吗?赵国公子内争日渐,张使君自身尚且难保,更何况吾等?” “那陈兄可曾想过,投降周国。一旦周国后续为赵国所败,又当如何?别忘了,现在天下大势,大赵已有其半!” 眭固目光直凛凛的盯着陈增,自己昨夜不是没有想过降周。因为,界休一败,自己铁定拦不住南北周军的汇合了,毕竟粮秣短缺,非人力可能挽。所以,即便能逃出去,自己也免不了遭受赵王责罚。 对于像他们这些降将,赵王可是一直想找个由头撤掉,收回兵权啊。 但,降周最大的担忧就是万一周国打不过赵国怎么办? 若是周国败了,自己等人难不成再投赵?那赵王也未必还能再容得下! 陈增摇了摇头,言道:“将军想多了,周国此战纵是败了,也仍存有关中、巴蜀。只要熬到赵王死了,将军以为那袁谭、袁尚内争,赵国还能压的住周国吗?” “嗯?” 听陈增这么一说,眭固目光亦是闪烁起来。 现今赵王已是年近五十,而周帝尚不过三十有余。十几年的年龄差,赵王铁定熬不过周帝。至于袁谭、袁尚,给周帝提鞋都不配! “某再想想!” “将军,事不宜迟,周军一旦开始进攻,再言和谈,必不成也!” “周国会答应吾等什么条件?” “眼下周国虽局势有所好转,然仍困境重重,将军所归,如雪中送碳也!” “将军快看,周阵中有骑众出!” 就在眭固、陈增细语交谈时,附近的一名亲卫,指着外面大声呼道。 眭固抬目一看,只见一名周将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十名衣甲鲜明的骑士。 几十骑至营外百步驻马,随后便见一骑兵纵马靠近营门,直至营墙前。 “上面可是眭固将军?吾家节将请将军出营一叙!” “某正是眭固,不知汝家节将,是为何人?” 眭固回声一问,交手的时间不长,己军斥候倒是打探出了对面周军的编制。第十二军,军将贾逵。第十三军,军将张猛。 张猛名气可不小,凉州三明之首张奂之子,如雷贯耳。贾逵,也有所耳闻,数年前就是周军一军副将,赵国早有详尽信息。 不过,能够节制两员军将的节将,眭固至今未想起周国有甚姜姓名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姜姓将军,出自大周后族姜氏。 “吾家节将正是羽林中郎将姜叙,大周皇后内弟,不知可有资格与眭将军一叙?” 营外周骑,说话间虽显自嘲,但面容上尽是嚣张之气。 眭固眉头紧凑,看向陈增,还真没怎么在意过姜叙此人! 陈增随即言道:“姜叙,大周皇后内弟,二十出头,年纪倒是不大。不过,自打周帝称王,建制羽林后,其便一直担任羽林中郎将,宿卫宫讳。凡后有所征战,羽林骑亦有建功。不过,朝廷对羽林骑及姜叙的具体情况,了解不多。” 闻言,眭固这才重视起此人。 于是,与营外言道:“请汝家节将稍候片刻!” “好,吾家节将,置美酒佳酿,以待将军!” …… 一场面见相叙,姜叙与眭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 未至晌午,二人各归其阵。 随即,姜叙号令三军暂退。 而眭固回营后,立即升帐聚议。 “将军,周将如何言?” 诸将一至,陈增便开口问及,其余诸将也纷纷瞩目相望。 眭固扫了一眼帐内诸将,沉声道:“诸君,周国节将某便不再多言了,大周皇帝妻弟。以彼之言,吾等若归顺大周,则编为一军,某为军将。陈将军任副将,师帅、校尉,皆由诸君任之,此乃军职。” “另外,眭某得诸君信赖,推为主将,故姜叙许某后将军之位,爵县侯。陈将军得平南将军,爵乡侯。其余诸君皆职增一级,爵封关内侯。” 言毕,眭固便不再说话,目光依次在诸君面容间掠过。 几乎所有人都面带喜色,看起来对于归顺周国甚是有想法。 毕竟,能坐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年的战败投降赵国的晋汉将校。甚至,还有人是当年跟着张使君的晋将。抱团取暖,他们才能安然无恙至今。 “将军,周帝仁厚,比之赵王,何止百倍。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今周国局势虽颓,但吾等所归,大涨周国声势,周帝日后待吾等亦不会薄之。” 陈增一言,算是彻底帮帐内诸将再次坚定了决心。 待到诸将皆异口同声之时,眭固也唯有顺势而为了。 “营内那些忠于赵王的人,想必诸君也都早知道是谁了。稍后,便遣人清除了。另外,陈将军,汝带人亲自去韩坤所部处,如何处理眭某便不必多言了。” “诸君,归顺周国,乃吾等共议。吾等既顺周国,亦不能恃功自傲。来日,姜节将命吾等效命之际,可莫要自误!” “吾等谨遵将军之令!” 第1147章 死节之志 仅在一日后,第十二军前锋便已抵达界休城外西南,与徐晃所领的第六军会师。 随后,第十二军、十三军主力,以及骁骑校、羽林骑、虎贲校余部,及暂编十四军八千余人,抵达界休城外。 至此,赵国围歼周军残部的幻想彻底破灭。 而由淳于琼率领的赵军主力九万余众,也终于赶到汾水对岸,与赵军张合所部三万多人汇合,兵力有十三万之众。 只可惜,界休已失,原本必胜的局面,也出现了些不可预测。 中帐初立。 淳于琼便急匆匆的召集诸将。 坐在上位,目光扫过帐内的每一位赵军大将,原本诛杀苏则的喜悦心情,也因界休之败而荡然无存。 现在,自己不仅仅要想办法,击败周军残部以及援军,更要在界休城破前,完成这个设想。 “张合,本将知道汝心中在想什么?原本局势大好,汝耍些心机,本将不追究汝。但从现在起,不一样了!” 军议还没开始,淳于琼就冲着张合恶狠狠的威胁说道。 张合神情自若,瞥了眼淳于琼后,轻轻抬臂,虚为一拱,没有说任何话。 见状,淳于琼冷哼一声,不再盯着张合。 随即,目光看向王门,言道:“现在界休城外的周军有多少人?” “具体还不清楚,不过从规模上来看,对岸少说也有五万人。另外,还有数量不下两千的骑兵。” 王门拱手应声,隔着汾河,斥候也没那么容易摸到对面。界休那边就更别提了,逃兵都没见几个。想要进一步了解周军现状,还是得先打起来。 不打起来,斥候没办法偷偷渡河。 “五万人吗?对岸的周营还没有构建完毕。这样,汝部连夜搭建浮桥,明日务必足大军强攻所用!” 淳于琼给王门下了死命令后,都不等其应令,又匆匆看向吕旷,言道:“吕旷、吕翔,东北方向,就交由汝二人了,绝对不能让周国骑兵骚扰进攻大军!明白吗?” “卫将军放心!” 吕旷、吕翔二人神色凝重,接下军令。 也许周军还不知道,但他们却知道,周国袭扰雁门、幽州的精骑,最迟今日下午便会抵达此处。那可是足足三万六千多骑,仅凭他二人帐下的两万四千余人,不好打! “张南,汝率幽州兵为王门将军后继,本将率中军随后。” “卫将军,军中粮秣不过旬月之用。北面周骑业已将至,若彼等断吾粮道,恐不利于战!” 张南皱着眉头,与淳于琼言了一句。 淳于琼没有生气,因为张南所言皆是事实。北面狼孟失守,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毕竟那可是扼守险要,拥兵近万的要塞,却在并州战场未结束之际,便被周骑攻破。 “尝试一下,若是就此退兵回到晋阳。后面,也不好打!几万骑兵的威胁,太大了。” “卫将军,还是要先做好准备,大陵、梗阳城都得分出兵马去守,免得后路被断。” 闻言,张南也不再相劝。 如其所言,退回晋阳,后面周军退了还好说。若周军继续纠缠,晋阳城的粮草供应几十万军民,撑不了多久。再者,长子被围界休,换成自己也得尝试一番。 “放心,本将已经派兵过去了。现在,趁着周军营垒未成,强渡汾河,争取一战破敌!” “诺!” 众将齐齐高喝一声。 随后,军议遂散,诸将各归本部,准备事宜。 同样,胜利会师的周军,也在界休西营的废墟中,商议着下一步如何进行。 不过在此之前,张济和姜叙两人之间,却是要先做出抉择。 “节将,还请上座!” 张济率先拱礼,请姜叙居帐内之首。 可姜叙也不敢托大,十二军、十三军、十四军这些新编军还好说,自己仗着后弟的身份,以及陛下的信重,压得下来。 而第一军、第六军、第七军这三个老牌军,就没那么好说了。 “张军将,小子不过得陛下信任,才骤然拔为节将。论才能、资历、经验,皆不足比之,更遑论对岸乃是赵国大将淳于琼。现下,还是张军将来主三军,更为妥当!” 姜叙自知不足,回言欲请张济为将。 张济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言道:“节将不必推脱!陛下信任节将,赐予符节,号令诸军。吾等不遵节将之命,那便是不遵陛下之令!由节将持节,发号施令,诸军将校莫敢不从!” 说话间,张济目光掠过帐内诸军将校。这番话,不像是对姜叙说,更像是说给诸将听的。 随后,马玩躬身拜礼,附声言道:“第一军上下,谨遵节将之令!” “末将等谨遵节将之令!” 第一军军将表态,其下诸将皆躬身拜礼。 如此,无主的第六军,以及早已表明态度的第七军将校,皆躬身附声。其余随姜叙自河东一路打过来的众将,亦躬身拜礼。 见状,姜叙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张济一眼,而后微躬身,执礼见言:“叙弱冠之年,得陛下信重,诸君信赖,持节施令三军。无需多言,为将为臣,唯胜则报捷长安,败则面君死节尔!” 言毕,姜叙转身阔步,端坐安前,其余诸将亦是纷纷落座。 “眼下界休一战,虽有残敌未除,然局势已是大好。下一步,吾等是退回河东,还是继续在此与赵军对峙?” 姜叙问了一句,目光放在皇甫坚寿身上。 没错,张济等人欲在界休继续牵制淳于琼主力,为国朝中原战局调整争取时间,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知晓。 但敌吾力量悬殊,趁着此次军议,还是要将是战是走彻底定下调来。 自己初掌大军军权,人心不一的话,可不好指挥。 “战!” 皇甫坚寿坚定的吐出一字。 旁边贾逵也出声附和:“吾等奉陛下之命,救援大都督。今大都督殉国,吾等若就此而归,国朝上下岂不笑吾三军?” “没错,打!就算是打不赢,吾等也不能灰溜溜的回到河东,否则再无颜面见乡里父老矣!” 张猛愤慨一声。 “战,为大都督报仇雪恨!” “对,为大都督报仇!” “” 随着贾逵、张猛两名军将开口,帐内已是再无异议。众将校口声虽杂,却皆是嚷着为苏则报仇。 姜叙明白大家的心情,对于张猛的那句无颜面见乡里,也深有同感。 大周名将确实不少,但自从段中尉故去后,苏都督一直都是军方的代表人物。徐荣名气虽不下都督,可在关凉诸将的心中,根本比不上都督。 至于大将军严颜,更多的只是国朝派系权衡的结果。 而眼下,国朝军方代表,殉国于并州。他们这一堆关凉出身的将校,若什么都不做退回河东,能被人给数落死! “好!既然要战,那就好好战上一场。” 姜叙应着众人的心思,决定了帐下六军四校的去留。随即,又言道:“第一军、第六军、第七军三军经战甚久,损失惨重,所余兵卒不过两万人。这样,骁骑校、羽林骑、三河精骑所有骑兵三千八百骑,进驻汾河大营。张军将,为汾河大营主将,诸将校听命于其麾下。” “十二军、十三军、十四军及虎贲军,三万五千余人,听命本将麾下,先拔界休城。今日打造攻城器械,明日立即攻城。另外,淳于琼之子淳于弘正被困在界休城内,三军将士不得伤其性命,务必活捉。大都督的遗体,须得早日送回长安!” 姜叙说完,帐内主将皆微微颔首,明白其活捉淳于弘的用意。 大致安排了下后,姜叙看向张济,言道:“张军将,汝吾分掌两部。汾河那边,就拜托将军了。除此之外,将军可还有见教之处?” 张济摇了摇头,回言道:“节将安排的已经很好了,陛下常喜欢说一句话,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岸赵军兵力,虽两倍于我,但吾大周将士,何有贪生怕死之辈!” “末将等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末将等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呼,好!此战,敌众甚广,或胜或败,本将声名不及都督,但死节之志,不让分毫!望诸君,念国朝社稷,尽心奋力,不负陛下!” 第1148章 局势大好? “报!” 周军中营外,一名骑士,背负三只赤色小旗,纵马径直越过辕门,沿途中军将士无不抬目相望。 快马方到中帐外,骑士飞身下马,冲着帐内高呼:“启禀节将,加急快报!” “启禀节将,加急快马,正在帐外!” 同一时间,提前一步入帐的亲兵,也是正向姜叙汇报。 正在商议具体部署的大周诸将们,皆扭头望去。 “命其入帐!” 姜叙眉头微蹙了下,以为是南面催促自己加快进攻节奏的信骑。 “职下见过节将,陛下亲书,命节将速速攻破界休,解救被困三军,同时牵制赵国于三晋之兵,不得放赵国一兵一卒进入河东或加入中原战场,以为中原布局争取时机!” 果不其然,还真是南面来的信报。 不过,陛下所下诏命,居然与他们军议不谋而合? 莫非,国朝于中原准备大战一场? “如今中原局势如何了?” 姜叙问向信骑,想要了解下南面的情况。自己率军从河东出发,到现在也有二十余日了。这段时间内,虽然与长安、弘农书信往来不少,可国朝不会给自己发来什么战报,有啥事直接就下命令了! “回节将,河洛那边周军将已是牵制住赵军洛阳之兵。荆州那边水师尽发,徐车骑已率第五军、第九军、第十一军和汉中的符军将汇合,又有荆州兵马相助,赵军于南阳的兵力已经退守宛城一带。另外,职下还听说吴王已率大军与齐王汇合,正在围攻深入徐州腹地的赵大将军颜良所部。” 闻言,姜叙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换上一副喜悦之色。 心悦之余,与信骑道:“好,天下诸雄,皆攻赵国,赵国之败,指日可待。先下去休息领赏,稍后再启程回弘农,奏禀陛下,叙定不负陛下重托!” “多谢节将,职下告退!” 信骑一走,帐内诸将的神色也都好转许多,这可是最近两月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张军将,稍后命人大犒三军。告诉将士们,荆州、吴国已经出兵,如今吾大周合天下四国,赵国必败!” “诺!” 张济没有多想,抬手便应了下来,同时脑海中还思索着其他鼓舞士气的法子。 “好,来,吾等继续商议。方才斥候来报,赵军正在架设浮桥,明日必然来攻” “” 再次针对明日大战部署的商议,还没开始半个时辰,外面又有信骑来报。 “启禀节将,第二骑兵军的信使!” “骑兵军的信使?快,命其速速入帐!” 一听亲卫所报,姜叙腾然大喜。 南面中原的事,与他们相干不大,毕竟距离太远,无论生了什么事,一个月内都鞭长莫及。但骑兵军的到来,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能够帮助他们重新改写并州战场结果! “末将见过诸位将军!” 夏侯兰冲着没有见过的姜叙、张济等人见礼后,便直接说道:“兰奉燕侯之命,领三千精骑,应大都督之令。不知,大都督何在?” 说完,夏侯兰看着众将拱卫的那位年轻将军。 “唉~将军节哀,大都督已经殉国!某乃姜叙,陛下亲命节将,得诸将信赖,暂统三军!” “啊?” 夏侯兰猛然一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得到的会是如此答案。 这 怎么会? 大都督殉国? “夏侯兄,节将乃三军主将,莫要失礼!” 与夏侯兰还算有过几面之缘的王凌,当即冲着其唤了一声。 夏侯兰猛然惊醒,回过神来匆忙向姜叙再见礼道:“末将夏侯兰,拜见节将!” “夏侯将军不必多礼,现今战局紧张,不知燕侯身在何处?柯比能又在何处?” 姜叙没那么多时间跟夏侯兰废话,后面还要安排明日的具体部署,甚至还要考虑到骑兵部队的到来。也许,有更好的方式去打这一仗。 “回节将,燕侯率第二骑兵军主力一万余骑,正在北面三十里外的中都。不过吾等见赵军营垒铺天盖地,燕侯并未冒然前来拜见节将。至于归义王,其正率鲜卑部骑劫掠太原诸县。榆次、阳邑、祁县、京陵、箕城等地,已重新夺回。” 夏侯兰如实相告。 姜叙听完,便看向身旁诸将,尤其是在此次界休之战中建立奇功的徐晃、皇甫坚寿二人。 “节将,可速速请燕侯率众,绕过昭余泽,直取大陵。命归义王率其部众,沿汾水警戒,赵军旦若渡河立即击之。只要拿下大陵,赵国十几万精兵,便成瓮中之鳖!” 徐晃第一反应,就是断了淳于琼的后路。 “淳于琼非是庸才,岂能不顾后路,大陵、梗阳必然有重兵防守,仅靠骑兵,不好打下来。” “拿不下大陵也无妨,只需断了淳于琼和晋阳的联络即可。没了晋阳的粮秣,凭其军中之资,能供应十几万张口吃饭?” 徐晃一口回绝了张济的保守,想要以弱胜强,就必须用奇。 姜叙沉吟了片刻,看向始终未说话的皇甫坚寿。 “夏侯将军,归义王缘何未与燕侯一同?反倒是四处分兵,夺取县邑,劫掠乡里?” 皇甫坚寿没有去回答姜叙,反倒是问向夏侯兰,一个更加让人奇怪的地方。 夏侯兰皱起眉头,神色一颓,短叹言道:“诸君不知,燕侯在收到大都督军令时,柯比能就有不想南下的心思。趁着此次大战,鲜卑骑兵在赵国北部诸郡,四处劫掠,整个雁门都被抢夺一空。燕侯斩其部将示威,又许其劫掠太原郡,这才使其率两万部骑南下。此外,攻打狼孟时,吾等与鲜卑骑兵皆损失不小。故而,入太原郡后,那柯比能便率众分兵,劫掠各地去了。” “哼!蛮夷之辈!” 姜叙眯起眼睛,冷哼一语,心中对那归义王生了几分杀心。 不过,皇甫坚寿却是长叹一声,言道:“现在柯比能还不知道大都督殉国的消息,以往有大都督在,那柯比能慑于大都督威严,号令不敢不从。可如今,再对其施号发令,其就未必恭敬遵从了。” “坚寿有何想法?鲜卑部骑虽然战力不比吾大周精骑,但毕竟有小两万众,对于此战有着很大的帮助。” “简单,只需要节将以威凛震住归义王即可!” “这” 姜叙面色一僵,也不知如何接皇甫坚寿的话了。 苏都督积十几载之威,更是陛下义兄,这般威望岂是自己一个小辈能比拟! “夏侯将军,归义王身在何处?” “在祁县,祁县富庶,鲜卑主力也都在祁县!” “祁县距此百二十里,路途有些远。这样,燕侯所部便依公明兄之策行事。且看明日赵军是攻是退,若其攻则先挡住赵军攻势。而后就需节将亲往祁县,号令归义王了!” “夏侯将军带来三千精骑,军中也有精骑三千八百骑,加起来近七千骑,全都部署到汾河防线,挡住赵军主力进攻。夏侯将军,可有异议?” “末将谨遵节将之令!” “好,那继续商议,大营北面的营寨还未修筑完,部署的兵力还需要多一些。” “节将,末将以为不必如此。不若将大营北面留出来。正好有夏侯将军的骑兵,敌众渡河后,以骑兵击其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晤,也可。还有这个地方” “” 第1149章 攻防 天还未亮,汾水对岸的赵军大营内,升起一缕缕炊烟。 数不尽的赵军将士们,裹着厚厚的冬衣,围着灶坑,一边等待着早食煮熟,一边烤着火汲取热量。 赵军中帐内,淳于琼等一众将校,已经在吃着肉羹。 很快,吃完早饭的大赵将校们,在淳于琼最后的叮嘱中,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大帐。 约摸近十万的赵军将士们,也陆陆续续分别从各个营寨出发,赶往汾水河畔。 伴随着晨曦初出,大地开始颤抖,黑压压的赵军军阵,顺着呼啸的西北风,浩浩荡荡而至。 赵军动静,周军早已知晓,也早有意料。 所以,在赵军升火做饭后不久,周军也开始立灶煮食。到现在,各部周军将士也已吃过早食,严阵以待,静候赵军兵马。 蜿蜒而过的汾水,使得战场行成了一个东西走向的凸字行。原界休西营即现今周大营,便在这个凸字之中。 赵军王门所部及张南所部,列阵于周营正西。兵力几何,难以观望,只知人山人海,旌旗万千。这段河面上,足足有八架浮桥,全是赵军不辞辛苦,连夜而筑。 周营北部,则是迁移营所的张合所部,三万多晋阳兵,列阵在北,凝视着周军仍未来得及修缮完毕的北部营区。 汾水东岸的周军大营内,数以万计的周国锐士,也已整装完毕。西部营区还好,营墙已经修复完毕。虽然只是双层栅栏构建的营墙,可能连赵军的撞木都扛不住,但起码坐拥居高临下之势。 营墙外,又连夜挖了三条沟壕,距离汾水河滩短短的八十步内,摆了不少拒马,以为障碍。营墙内,三千余弓弩手,皆布置在上,配以刀盾兵守之。而戈矛手多在营墙后列阵,听候军令。 而北营外,唯一的一道栅栏墙,也是残破不堪。外面更无沟壕、拒马障碍,可以说只要赵军从北面渡过汾水,那便是短兵相接的局面。 不过,周国拥有着淳于琼所率赵军没有的优势,那就是骑兵! 除此主战场外,尚有两处副战场。 其一,便是周营东面的界休城内外。姜叙带领的数万周军将士,已经列阵界休四城,将里面区区数千赵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内赵国守卒,虽然知道卫将军主力已至,可毕竟初遭惨败,军心士气短时间内拉不回来。更何况,城外周军还使归顺的眭固等人,不断劝降着城内守卒,进一步打击赵军的士气。 其二则是淳于琼安排的吕旷、吕翔兄弟,他们倒是距离主战场挺远的,几乎紧邻着昭余泽南端。北面是昭余泽,东面是汾水,夹角所在,便是吕旷兄弟所驻之地。 对面是已经荒废的邬县,斥候正在渡河,打探周国骑兵的消息。根据晋阳信使所报,周国的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的鲜卑骑兵,足足三四万骑兵,就在汾水以东的诸县邑活动。 这么多骑兵,若是不加以防范,被他们偷偷渡过汾水,那就麻烦大了。 …… “咚咚咚!” 一阵阵战鼓响起,最先发起进攻的并非是赵军渡河部队,而是周国的围城之兵。 鼓号一响,分布四面城墙之外的三万周军将士,扛着连夜打造的三百余架简易木梯,拉开这场大战的前奏。 界休这边鼓声一声,身在汾水西岸的淳于琼也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再迟疑,责令力士击鼓,传命诸部开始渡河。 一时间,界休周遭,喧嚣非常。鼓声震天,两军将士呼嚯声,更是地动山摇。 数以万计的周军将士们,散开阵型,越过连绵箭雨,抵达界休城下。竖起长梯,举起盾牌,口衔利刃,开始蚁附攻城。 城内守军不断地射发箭矢,丢下檑石滚木,朝着长梯上的周军砸去。旁边的几名士卒,举着长叉,合力将长梯朝外推去。还有更多的兵卒,拿着长戈、长毛,朝着爬城的周兵捅去。 死亡,在这种血肉场间,太正常不过了。 而西面汾水沿线的厮杀,也随着赵军前锋渡过浮桥,进入周军射程,拉开序幕。 面对手持盾牌结阵渡河的赵军,周军仅靠弓弩兵,颇显火力不足。毕竟,没有床弩那等重型器械,甚至强弩在八十步外也很难射穿盾牌。 赵军踏上东岸之后,并不着急进攻,刀盾兵们不断地汇聚在一起,掩护着身后的袍泽渡河,同时等待进攻力量的壮大。 但赵军上岸的兵力越多,遭受弓矢杀伤的人也就越多。毕竟,盾牌不可能遮掩到每一个人。 很快,聚集了约摸千余人后,赵军立即扛着几根粗大的撞木,朝着周营杀去。 沿途,他们还要面对周军的沟壕,清除敌人布置在进攻路线上的拒马,再加上上面弓矢连绵不绝。这一路,并不好走! 然军令所致,赵军上下数千将士,依旧前赴后继的踏过浮桥,来到东岸,维持着高强度的进攻力度。 甚至,前军全部渡过浮桥后,后面西岸又有数千人集结待发。 相比起周军西部营区的战况,北部倒是显得平静不少。位于赵军左翼的张合所部,同样只派了四五千人左右的前锋部队。 但由于周营北面破损严重,集结在营内的周军无法对渡河的赵军行成远程压制。又没有沟壕、拒马作为阻碍,坦荡无余的战场空间,可以让赵军数千人集结。 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行成阵列后,这才踏步向前,发起进攻。 天空中洒落的弓矢,对军阵的杀伤力并不大,赵军阵型毫无压力的顶到周军营寨前。 于是,两军将士,开始围绕着这薄弱的营墙,展开厮杀。 赵军以撞木攻营,以军阵冲门,周军亦在营门部署重兵。戈矛碰撞间,缓缓的堆起一片尸体。 随着营墙被撞破,赵军军阵急不可耐的便欲朝着此处漏洞冲杀,周军也慌里慌张的调遣兵力堵住缺口,来阻挡赵军的攻势。 整座北墙又多了几处宛若营门争夺的小战场,数之不尽的三军将士,围绕着这些可以进入营内的缺口,展开激烈厮杀。 不论是周营攻防,还是界休攻防,对于进攻的一方来说,酣战半日的成果都显得不尽人意。 没得办法,准备的时间太短,周赵两军都没有充足的时间,打造足够强力的攻城器械。 而周军营垒内兵力众多,又皆是锐士,赵军除了拿人命填外,也别无他法。界休也颇有相似之处,城内守军士气的确不高,可也没到士气崩塌的点。有着三四千守军的界休小城,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容易拿下来。 双方进攻部曲,吃过午饭后,都接替了正在进攻的部队。而防御部曲,只能趁着对方轮换进攻的缝隙,吃些干粮,补充水份。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1150章 冲!踏碎赵卒! 一队队精锐的大戟士,踏过浮桥,来到南岸,结阵向前。 已经与周军拉开战斗的赵军部曲,则迅速朝着河滩退去。 酣战良久,他们两个校已经伤亡近半,再打下去也不可能攻破营门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到河滩休整,把伤员送回北岸,让弟兄们吃喝一顿,补充体力。 然后,等待着精锐的大戟士,击败同样血战良久的周军,攻破敌营。骤时,己方所余弟兄,紧随着大戟士,杀进去! 想法很好,可坐拥两万步卒的张济,同样兵力充足。不同于赵兵,打到现在,赵军已经换了两轮了,而周军还没有开始轮换部曲。 现在,敌人掏出了更精锐的部队,张济自然也不会再托大! 西部营区内,休憩了整整大半天的第六军将士,在徐晃的指挥下,来到营墙后。随着第七军将士不断退下,第六军的弟兄立即就补上空缺。 骁骑校九百三十二骑,在李深的率领下,集结于营西门后二百步附近。一旦第六军的弟兄有不敌之势,他们便要冲出去。亦或者敌军无奈退去之际,趁机掩杀! 营墙外,有己军布置的沟壕、拒马,这对于骑兵来说都是严重阻碍。但他们是骁骑校,从骁骑校建立以来,面对的就是最危险的局面。 虽然他们名头不如天子亲兵羽林骑、虎贲校出名,可论打硬仗、苦仗,羽林、虎贲可不如他们! 说起羽林,这支属于姜叙直属的精锐骑兵,也临时调派到了张济麾下。现在,布置在周营南面。主要防范赵军出其不意,派奇兵经南面渡河,攻营南。毕竟,赵军驻守的这座大营,就是被他们如此攻破,又岂能不做防范。 至于北部营区,马玩也让一直都在休憩的尹正师,替换血战甚久的杨威所部。 大半天的酣战,杨威所部四千三百余人,仅是战死的便有千人,伤者也有千六百余人。若再不让尹正顶上去,残余的一千多人,根本挡不住赵国中赫赫有名的大戟士。 望着来敌之势,马玩也不由凝重了面色。 一支军队的好坏,从简单的结阵行进中便能观察出来。方眼大周,能够结阵行百步而丝毫不乱者,也就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和第五军了。其余的那几个老牌军和新编军,在结阵行进方面,都算不上优秀。 但是可惜,今天注定要把这些渡河的赵国精锐给埋在此处了。 想到这里,马玩不由将目光探向东面。 “进!” “嚯!” 周军北面营墙,算上营门缺口达八处,而这五千大戟士,也各自分出五百人,同时进攻八处尸积如山的缺口。独留下千余人,分成两阵,一东一西。只要有一处缺口拥有优势,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扩大优势,以达胜势。 周军部曲,就踩在赵军的尸体上,架起戈矛刀盾,等待着赵兵攻来。 狭隘的缺口,不仅给了进攻方获胜的希望,同样也给了守军从容的防守机会。 “杀!” 军阵渐来渐近,行至跟前,大戟士也微微散开阵型,但依旧保持着刀盾在前,戈矛在后的进攻态势。踏着脚下的袍泽尸体,开始和防守的周军展开厮斗。 时过不久,轮换了进攻部曲的赵军主力以及周军主力,再度发起进攻。 大战依旧! 一个时辰去过后,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地面上倒下的尸体又增加了一层。 西面营墙还好,纵是尸积如山也并不影响攻防两军的发挥。倒是北面营墙,有的缺口处堆积的尸体,已经越过了营墙。甚至赵军大戟士只要踩着尸体,攀着营墙,纵身一跃,就能进入营内。 如此一来,导致的结果自然是尹正所部需要防范的区域不断扩大。 不止如此,长时间见攻势不济的大戟士,硬是从后方调来撞木,想要另拓战场。 “去,告诉尹师帅,漏出个空子来,放赵军进来。再去传令杨师帅,率其部顶上去。” “诺!” 迟迟不见夏侯兰的骑兵杀至,马玩也明白其在想什么,也知道该怎么配合。 现在时间上也差不多了,漏点破绽,赵军将校也不会有所心疑。只要赵军紧绷的心弦一松,骑兵就好打多了。 说到底,还是大戟士的精锐程度不下于己军。平心而论,若是夏侯兰的骑兵从东面杀来,依次冲击大戟士,破不了三处之敌,后面的大戟士就有足够的时间来结阵。更何况,河滩处还有小两千赵军,在严阵以待。 军令传到尹正耳边,尹正就明白自家军将是什么打算了,当即让人命自身前面不远的将士们缓缓后退。有自己居后,可以保证弟兄们不会莫名其妙的搞成溃败。 进攻的赵军大戟士,明显感觉到了一丝轻松,短短几十息,他们就已经抢占了周军占据的尸山制高点。 后面统帅这五千大戟士的赵将,也很敏锐的发现这一机会。当即命身旁的五百将士,驰援前沿。同时,又命在河滩休整的两千余赵军,迅速压上,扩大战果。 一刻钟的时间内,赵军大戟士就已经杀入周营,数以千计的赵军将士,开始沿着此处缺口,朝着周营内涌去。而周军士卒似乎也是在极力挽救,小两千人围在这个缺口附近,想要将赵兵赶出去。 但,赵将岂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不断地从其他缺口处抽调兵力,来填进这个窟窿眼中,导致双方的主要兵力,都逐渐集中在一个点上。 “隆隆隆~” 沉闷的低鸣声,在喧嚣的战场上,悄然而至。 直到赵军斥候匆忙来报时,张合才大惊失色,心呼不妙。 怪不得僵持了近乎一天的周营,突然败了一阵,让己军杀入营内,原来是早有伏兵。 “鸣金,鸣金收兵!” 张合的军令来的有些晚了,刚喊出鸣金,耳边就已经响起了奔雷声。 目光一扫,便见远处天地交接处,赤红一片的骑兵,呼啸而至。 金锣声响,对于正在进攻中的赵军将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进攻中的赵军将士们,已经发现了远处的狂奔的骑兵。现在不要说撤退了,就算是与周军脱战都成了难题。 “杀!” 呼啸而至的第二军三千精骑,朝着最东面的一处缺口外的赵军冲去,区区只余不到二百人的大戟士,瞬间崩溃,不顾一切的朝着河滩跑去。 可这短短百八十步间,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数千骑兵。 近二百人,连个水花都没冒起,就淹没在奔腾的赤色狂流中。 一连接着一个,被抽调了不少人的赵军大戟士部曲,根本不存在拦住周骑的可能。甚至,周骑都不用刻意冲锋,数千马蹄就能把这些人踩成肉泥。 很快,洪流抵至攻营赵军主力前,近四千人挤在这一处缺口,在此刻显得无比愚蠢。 营内杀红眼的士卒,还不知道骑兵的杀来,只知道周军的反击突然间猛烈许多。营外拥挤的赵卒,则是望着洪流,想要逃离。 “砰!轰!” 一排精骑,一头扎入赵军人群之中。 速度达到极致的战马,撞翻数人后,一不小心被脚下尸体绊倒,摔翻在地。但这只是开始,数不尽的骑兵不断地冲撞而来,赵军应声崩溃。 拥挤不堪的赵军,被营内的周军,营外的周骑,两厢掩杀。 人体倒下一具又一具,延绵向西…… 第1151章 逆势 “杀!” 激战中的周营西墙内外,近千骁骑校的将士,在李深的率领下,应令而动。 骑兵自营门杀出,直接将堵在门外的赵军将士冲了个七零八落。他们可没有想到,周军会有一支精骑突然杀出。 与此同时,集结在营南的羽林骑,亦是接到张济军令,开始朝着北面的战场杀去,奔雷声愈演愈烈。 身在汾水对岸观战的淳于琼,已经看到了张合部曲的溃败,愤怒之余也无可奈何。只能派人传讯王门、张南,让他们号令部曲速速撤回西岸,免的被驱赶着溃兵而来的骑兵冲溃。 渡河攻敌,攻的时候不好攻,退的时候也不好退。一不小心,进攻部曲都被留在对岸也不是没有可能。 淳于琼将令未至,张南就已经开始鸣金了。东北面的周军骑兵的横扫,可是完完全全落在自己眼中。几千骑兵,驱赶着败军而来,晚上片刻,进攻的四五千将士,也是被掩杀的命。 于是,闻后方金锣声响的赵军将士,一边组织着部曲,拦住从敌营内杀出来的骑兵,一边使后面未接战的部曲退上浮桥。 李深看着赵军的撤退,虽然心急,但也有点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营门本就不宽,他们九百多骑兵冲出来,击败了赵军围堵营门的部曲后,也难再有作为。毕竟,冲击力不足,想要撞翻人挤人的赵军,太难了。 若不是营内又有步卒杀出掩护,自己的骁骑校说不定还要碰到麻烦呢。 当羽林骑赶至战场时,主要战斗已经结束了。 赵军分出了近千人,沿着周军自己挖下的沟壕,抬着周军布置的拒马,构成了一个简易的防线。 其余数千赵军正在从容不乱的在军吏指挥下,踏上浮桥,准备回归本阵。 防线外,骁骑校以及反击的周军步卒,都没有进一步相逼。唯有营墙上的弓弩手,不断地发射箭矢,来完成最后的战果扩大。 一路掩杀溃兵的夏侯兰,来到西墙外的战场时,如同羽林骑一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剩余不到千人的赵军,冒着矢雨退回西岸。 至于张合所部的溃兵,都没有跑到王门、张南部曲所在,就已经是死得死,降的降了! 而撤退了大半将士的赵军,也不值得数千骑兵,在地势复杂的区域冲阵了。少了两千人的战果,总比多折个几百骑要强得多。 大周的骑兵,可都是久经沙场的骁锐! 天色暗了下来,空中也突然荡起细细的雪籽,仿佛苍天也在为这场血战死难的战士而哀惜。 随着赵军残余部队全部退回本阵,中军大纛开始后移,赵军数十个军阵徐徐后退。周营内外,数以千计的骑兵,以及万余步卒,也开怀欢呼大胜。 雪籽逐渐连成片,将界休四周覆盖成风雪交掩之局。攻打界休的周军主力,也悉数退回营中,等待明日再行强攻。 接下来,就是统计战斗伤亡了。 尚有余力的将士们,开始清理着己方袍泽的尸体。赵军尸体,则只能记下来,然后留在风雪中,待明日雪停后再做计较。 吃过晚喰后,姜叙等一众周国大将再度聚于中帐之内。 突然降雪,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京畿守备军现在到哪了?” “昨日来报,已经过了永安,最多两日就能来汇合了。” “哼!” 听到张猛所言,姜叙不由冷哼了一声,言道:“派人斥令士孙瑞,京畿守备军主力务必尽快赶来支援。第三军呢?赵伯达不是派了一师之兵驰援吗?”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并未传回消息。” “派人速去询问缘由,对了,再命永安一带的民夫,分出人来清理山道积雪,大军粮秣绝不能断,凡误期限者自上而下悉数皆斩!” 姜叙的心情显然并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京畿守备军的原因,而是今日血战一天的缘故。 京畿守备军的状况,自己也清楚,匆忙抽调之下,各师还要从各地汇合,能在这两日赶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今日大战,却是让自己帐下本就不足的兵力,雪上加霜! 一天下来,留守大营的第二军、第六军、第七军两万来人,足足伤亡了近半。战死者大四千余人,伤者及五千余。 负责攻打界休的第十二军、十三军、虎贲校也伤亡达五千。其中,死者两千八百余,伤者两千余人。 总兵力不过六万余人的自己,一天的伤亡就高达一万五千之余。若不是有着夏侯兰的三千精骑,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 现在的状况是,若明日淳于琼继续攻打大营,自己就得再分出一万多人,交由张济守营了。 “诸君,今日一战,夏侯将军的三千骑兵已经显露身形。明日,如何打,且都说说!” 针对后续援军安排完毕后,姜叙便开始问策于诸将。 今天早晚都会过去,明日依旧会来! 再惨重的伤亡,也不得不去面对。赵军可不会怜悯他们,让他们有缓冲之机。 帐内诸将皆颔首缄默,时至今日哪还有什么良策,唯有硬守而已。 可照赵军攻势,不消三天时间,他们可能就得被迫撤退了。实在是今天一万五千人的伤亡,让所有人的自信都遭受了实实在在的重击。 而三天时间,对于淳于琼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即便是公孙续断了赵军的粮道,其营中的粮秣少说也能坚持几日。 “要不,虚张声势一番,也许有可能喝退赵军!” 徐晃思考了良久,开口言道。现下局势如此,只能堵上一把了。反正虚张声势嘛,顶多费点气力,又无甚损失。 “以何法张势?” 姜叙目光一转,集中在徐晃身上。几日下来,这徐公明才能倒是不俗,每逢困境,必有谋策,日后倒是能够向陛下举荐一番。 “简单,今夜抽调一万多人,两千人一批次。大张旗鼓,多举火炽,高调入营。而后偃旗息鼓,趁夜出营。如此循环,一夜之间,可有数万之众!” 徐晃说完,姜叙就转动了几下眼珠子。 “张军将,稍后命汝部做好准备,依公明之计行事。” “诺!” 张猛应声后,特意看了看徐晃。倒不是此计有多么高明,而是怀疑能不能行! 赵军上下可不是傻子,会中计吗? 第1152章 众心难调 “卫将军,周军的后续援军到了!” 王门快步走进中帐,冲着后帐高呼。 几息后,淳于琼披着厚厚的披风,走出后帐,来到王门身前。 “周军的后续援军?有多少人?” 淳于琼的面色很不好看,略显着急。 王门摇了摇头,说道:“已经派斥候去打探了,具体有多少兵力还不清楚,但漫山遍野间,皆是周军,出了营便能看到!” “走,去看看!” 听到王门最后一句,淳于琼当即抬起脚步,准备亲自去看看这所谓的漫山遍野。 方出帐,正赶上一阵风雪交加,淳于琼情不自禁的紧了紧披风,皱起眉头。 “卫将军,风雪甚大,要不您还是在帐内静候消息!” 王门关心一句,并没有阻止淳于琼前去观望的决心。 周国来了援军,自己即便是打不过也能退回晋阳。可界休怎么办?弘儿怎么办?局势瞬息万变,界休还能再撑几日? 见淳于琼不说话,只顾往前走,王门不得已也只好快步跟上。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处铺满白雪的土丘之上,周围早已伫立着军中的几员大将。 “卫将军!” “末将见过卫将军!” 淳于琼一到,众将纷纷见礼。 摆了下手,淳于琼便开始遥望那漫山遍野的周国援军。 风雪交加,又值夜色,但当火光足够多的时候,黑夜、距离,又算得了什么。 愈是观望,淳于琼的面色便愈是凝重。 看的不清,可那连天接地间的火龙直入周营,给人的震撼的确非常大。 要知道此刻不仅仅是他们一群将校再观望,后面营中的士卒,也一样能够看的到。 “起码不下三万众,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周国后续两个军的援兵!” 旁边的张南大概估算了一下,与淳于琼说道。 “斥候呢?可有消息?” “从周营,直到界休南,凡十余里间,皆有周军在行进。现在,斥候还在向南查探。” 张南答道。 淳于琼猛吐一气,问道:“会不会是周军在虚张声势,斥候可有近前观望?” “有可能,不过周军布置的斥候也很多,想要近距离查探,太难了。再者,细算下来,周国后续的援军,也应该就是在这一两日赶至。” 张南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淳于琼的脸色。 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很模糊,可作为三军主帅的淳于琼能够听的懂!周国援军的动向,自己等人并非不知晓。安插在河东的刺奸司探子,都不需要刻意去打探。因为,整个河东到处都是民夫和军队。 依照信报,除去眼前的这支周国援军外,其后还有两个军的周军。另外,河东还有周军部队在集结,他们面对的周军只会越来越多。 淳于琼心中暗叹一声,自己知道的比张南还要清楚。对面周军援军的主将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周国皇后内弟姜叙。名声不显,但可以说是周国皇帝最信赖的人了。 而其后续的援军,分别是周国京畿守备军以及第三军。 京畿守备军在周国属于二线部队,军将是士孙瑞,战斗力不好说。国朝跟周国交战的次数不多,也没有和那所谓的京畿守备军交过手。但周国的京畿守备军可以算的上久经战阵了,毕竟周国和楚国只要一开打,此军必然会参战。 而第三军~ 在周国伐蜀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部队。夸大了说,若不是第三军和第八军打开局面,周国能不能拿下巴蜀还是另外一码事。 其军军将赵衢,也是周国一众年轻军将中的杰出将领。 “张南,明日,汝怎么看?” 淳于琼拧着眉毛,注视着张南。自己身边的这些将校,除去长公子心腹大将张合外,应该也就数这张南颇有见地了。 张南肃穆着神色,眉头时皱时疏,显然也是在纠结于如何回答淳于琼。 这一仗,从界休方面数万军队崩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另外一种局面。十几万大军骤然压迫,方刚会师的周军虽说准备不足,但同样自己等人也因界休的局面显得失据。 看似威势如山,然稍有不备,那便是山崩之局。 而能够造成山崩之势的,并不是对面的周军以及其援军,是他们身后的周国骑军。 “卫将军,恕末将直言,吾等当速速退回晋阳!” 最终,张南长舒一气,直视着淳于琼,说出心中的想法。 “唉~可详言否?” 淳于琼短叹一声,与张南说道。自己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足够狠下心来放弃长子的理由。 界休几万大军崩溃,自己挥大众压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支持自己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便是身在界休的儿子。 若非弘儿在界休,自己早就退回晋阳,重新布置局面了。 “军中粮秣不过半月所用,按照吕旷将军的汇报,周军精骑显然是打算从昭余泽北部,切断吾等与晋阳的联系。而今日攻打周营,虽说周军也死伤惨重,但三军将士亦是死伤两万余人,对士气的打击很大。现在无论周军是否在虚张声势,其部众士气定增之。此消彼长之下,明日即便再攻,也拿不下周营。迁延日久,反受其害。” “不若,退回晋阳,另诸部将士休整。仰仗晋阳,吾等兵力众多,可重新夺回榆次,打通与冀州的联络。骤时,无论是分兵赶往中原支援,还是留在并州,与周国大军再做计较,都有转圜之地。可若是一直在此地纠缠,周骑加鲜卑骑兵不下数万之中,彼等若尽过汾水,绝往晋阳之路。吾等西面群山,东接昭余,南有周军,北有周骑,外敌环伺,内乏粮秣。如此,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矣。”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张南不禁垂下头来。 言尽于此,皆坏于白日。 谁也没有想到周国居然在界休有数千精骑,攻营大军损失惨重不说,更是严重打击了己军士气。沙场征伐,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淳于琼还在思量着张南的话,旁边的张合也出言道:“卫将军,汝吾虽有不合,但值此关键之际,末将认为张将军所言极是。卫将军所率之部众,千里跃进,翻山越岭,奔袭敌后,终杀苏则。虽是大胜,然将士们奔走远行数月,身心疲倦。今日攻营未遂,士气再落,继续攻打周营,也只不过是把精锐凭败丢到汾水之中。不若退回晋阳,再做计较!” 张合说完,便盯着淳于琼,退回晋阳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今天白日攻营,自己帐下拢共不过三万多人,一口气丢了近万人在汾水对面。这其中,还包括五千精锐的大戟士,再打下去,自己真的担心会被淳于琼坑到死。 而且,十几万三公子心腹率领的部曲长久留在并州,对于长公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最好还是维持先前的局面,自己率重兵倚晋阳守之,淳于琼率其余部曲早日离开并州,重新回到中原战场。 也许,长久的坚守,会把并州打成一片烂地。但也总比被三公子借着击退周军的理由,夺走并州强! 再烂的并州,只要还在长公子手中,他们在这场夺嫡战中,就还有资本! 第1153章 樊家父子,壮哉! 次日一早,淳于琼便遣使往汾水对岸去。 两个目的,一是看看周国的后续援军是不是真的来了,二是需要跟周将谈一些事情。 赵使轻轻松松的进入了周军大营,姜叙、张济等人皆在中军大帐静候,营内该布置的也都准备齐全了。 既然虚张声势,那就要尽量做到没有漏洞。 赵国使者自西门入营,沿途观望左右,但营区这么大,不说那铺天盖地的帐篷,仅是旌旗就足以遮住其视线,难觅虚实。 入了中军大帐,赵使也见到了周军的新任主将! “在下见过将军!” “外使不必多礼,不知淳于将军遣君至此,所谓何事啊?须知汝吾两国交锋甚急,叙正欲破汝等,为苏都督雪恨!” 姜叙目光中透漏着一丝丝杀意,口中语气更是虚涨几分,直听的赵使连连摇头。 “贵国苏都督为天下名将,于周国军功威隆,将军年轻气盛,欲报此仇,在下心中理解。然贵军虽聚数军之兵,可终不过三四万众,且兵疲将倦。相较而言,吾军十余万锐士,士气高昂,欲图之,非是易事!” 赵使说完,姜叙便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贵使可能不知,昨夜本将援军已至,麾下骁锐已逾八万。北面更有吾大周数万精骑,截断汝等归路。贵使还是趁早回去,劝淳于将军早日回冀州去,这晋阳某姜叙拿定了!” “将军好大口气,晋阳城坚,粮秣足三载之用。待将军拿下晋阳,吾家大王早已入长安,擒蛟龙矣!” 赵使毫不客气回顶了一句,气势更不落下风。 姜叙摇了摇头,叹道:“善言相告,若无他事,贵使还是请回。成败与否,且再交锋,不日可见!” 带着自信下了逐客令后,姜叙就一直笑眯眯的盯着淳于琼派来的使节。 淳于琼究竟是打还是退,就看这赵使接下来如何做了。 显然,姜叙的逐客令,将赵使逼到了死角。虽然不想就此低头,但卫将军决心已定,自己也无可奈何。 此番前来周营,自己的确兼有打探周军虚实的任务,可这并非最要。探清周军虚实,也不过是为了后续的晋阳布防做准备。 “哼,将军既然胸有成竹,那在下倒要看看将军能否入得了晋阳城。除此之外,在下奉卫将军之命前来,尚有一事,需得将军定夺!” 赵使怀着最后的倔强,将话题扯到他处。 而当赵使说出这番话后,姜叙心中也是猛然大松了一口气。虚张声势的效果,出来了。 只要让淳于琼知道短时间内拿不下自己的汾水大营后,他淳于琼迫于后方骑兵的压力,必然会选择退回晋阳,再行布局。 “贵使且言!” “吾家将军欲以军中的两千周国俘虏,换得界休城内吾军将士,安然无恙的退回营中。” 赵使说完,姜叙点了点,似乎并不打算拒绝。可话音一转,却是说道:“这样,界休城内的赵军士卒,本将可以放他们归营。但淳于弘、司马懿、韩洵、薛洪、漻尚等几员赵将,淳于将军还需付出诚意啊!” 姜叙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士卒无所谓,甚至那些赵国将军也无所谓,唯独那淳于弘! 不将苏都督的遗体送归,想要回自己儿子,哪有那么容易! “诚意自然是有,贵国大将苏则遗体,及大将樊勇遗体,相信足以置换吾国诸位将军了!” 赵使话音刚落,帐内就响起一声长叹。 张济在侧,吁吁长叹,没想到樊勇也随苏都督战死在沙场之上了。可怜樊兄,为国朝建功无数,时至今日,却是父子双双捐躯。 “樊家父子,壮哉!” 张济红着眼眶,压着心中的悲痛,哽咽慨言。 姜叙默默的看了几眼张济,没有与其多言,转头继续注视赵使,言道:“在下希望卫将军能将吾国战死沙场的诸位将军遗体,尽数归还!” “除苏都督、樊将军遗体外,还有一具贵国副将的遗体,但不知是何人,还之亦可。吾家将军也希望贵国能谨守承诺,使界休内上下将士,安然归营。” “叙乃吾家陛下亲命之节将,节制北方十余万大军,自会信守承诺!” “如此多谢将军,那还请将军速速撤围,吾军将士已准备好贵国诸位将军遗体。待界休城内兵马至汾水畔,互相渡河!” “也好,贵使请回!” 姜叙眼角一眯,思量着淳于琼会不会搞些别的小动作。 待到信使一走,帐内诸将也都看向姜叙,欲言又止。 “张猛、贾逵,汝二人率兵,布阵界休城外。城内将兵出城后,务必缴其甲刃,接收城池。而后,赵军兵卒悉数交由骑兵押解。夏侯将军,汝率第二军骑兵负责押解。李深,汝率骁骑校、羽林骑为后。其余诸将,号令营内诸部,做好准备,防止淳于琼搞些小动作。” “末将等遵命!” 诸将齐齐抱拳应命,只要节将心中有所提防,那一切就好。 很快,赵使入了界休城,周军第十二军、十三军也在城西门外列阵。 城内淳于弘未作迟疑,便整顿兵马,带着伤兵开始出城。 前军刚出城门,就被十二军的将士给拦住了,贾逵率亲卫伫立在前,静静观望着有些大惊小怪的赵兵。 “将军这是何意?在下已与姜节将相约,今不过一个时辰,将军欲毁约乎?” 赵国使者与一群赵国将军,骑着战马,纷纷来到了贾逵身前。 贾逵冷哼一声,言道:“非是毁约,在下奉节将之令,缴诸君之械。人可以走,但甲刃悉数留下。尔等需穿越吾军营,节将也是防范于未然,还望诸君勿要见怪!” “哼,那尔等若是毁约,刀斧加于吾等,某岂不是作茧自缚?” 淳于弘心中也担心的紧,将士们甲刃俱在,无论是配合父亲放手一搏,还是自保,都有转圜之地。甲刃俱失,那便是人为刀俎,吾为鱼肉了。 “公子不必担心,吾家节将要杀汝的话,根本不必与淳于琼谈条件。相信,淳于琼会拿大都督的遗体,来换公子尸身。现在可得活路,就莫要再有诸多想法了。” “汝等岂敢~” 淳于弘被吓了一大跳,暴怒如雷,怒斥一声。 其身旁的赵使,当即拉了拉淳于弘的衣袖,劝言道:“公子,还是弃了甲刃,眼下回汾水北畔,才是紧要之事。” “哼,走!” 淳于弘猛甩衣袖,一把将腰间佩剑丢到地上,再度上马,驭马先行。 其余赵将,也纷纷解下佩剑,欲紧随其后。 然就在此时,有一人却是趁着赵军精锐部曲,丢盔弃甲之际,挤开人群,跑到了贾逵身前。 “将军将军,某有破赵之策,恳请将军救吾一命!” 第1154章 恭迎大都督 公元199年,正月初九。 并州太原郡界休县城西,汾水之畔。 姜叙领马玩、张济、贾逵、张猛、珪固五员军将,及所属李异、徐晃、王凌、张绣、杨威、尹正、杨阜、李深、陈增等将,及三军校尉二十余人,皆顿足滩边,凝望着正徐徐渡过浮桥的一群落魄之人。 左右虎贲军甲衣悉整,拄旗持戈列于两侧。其后,又有夏侯兰所率的三千精骑,布置四方。 兵马不少,却是寂静非常,耳边除了呼咧咧的寒风,以及旌旗抖擞之音外,再无嘈杂。 至于对面近乎十万赵军的后撤,也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目。这其中,亦是包括了从界休城中退出的一应赵军将卒。 随着时间渐去,从浮桥上缓缓而至的周国降兵,也终于走到桥之尽头。 姜叙凝视着那最前面的棺椁,不由眼眶一红,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起大都督的尊容。 “叙,恭迎大都督!” 姜叙暗感伤怀之后,深躬作礼。 其身后诸将校,亦纷纷拜礼:“吾等恭迎大都督!” “恭迎大都督!” “恭迎大都督!” 列阵在两侧的虎贲军将士及诸骑士,皆齐齐捶胸,以军礼相敬,口中高呼不止。 直到苏则棺椁踏上汾水东岸,姜叙这才起了身,挺直胸膛,摆了下手。当即,阵中涌出数十名虎贲,快步上前,接过棺椁,继续向营内行进。 待棺椁入营后,姜叙才长吐一气,而后凝视着还未过河完毕的败军。 他们之中,多是第一军之人,临时调派到樊勇帐下,听其号令。尚有些许人,乃是第五军将士,都督亲属之兵。 存活至今~ “哼!” 姜叙冷哼一声,压住心中的杀意,转头朝着张济言道:“张叔,派人接回樊勇等将尸身。至于这些败军,就让他们在这里跪着,不准入营!” 说完,姜叙扭头便朝着营内走去,丝毫不管身后那惨淡无比的两千将士。 张济暗叹一声,冷着目光,也没有替这些人说话。即便这其中,或许有自己第七军的将士,但事到如今,他们早就应该死了,而不是活着。 不过,姜叙既然让他们跪着,那说明没有杀了这些人,警示三军的想法。 还是要找个由头啊! 待到这小两千的败军尽数渡过河后,便有一校尉,纵马而来。 从北到南,马蹄踏过他们身前的河滩,目光也扫过这些神衰气馁的面容。衣冠不整,蓬头乱发,神气不俱,心意悉丧! “哼,节将大度,念尔等亲自送归大都督遗体,不杀彼等以示三军。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罚尔等跪至明日。待明日,三军披丧后,护送大都督至长安,来日再听陛下责处!” 校尉纵马高呼,言毕后,见此兵卒,皆存疑虑。 又是一声大喝:“还不跪下!” “跪!” 旁边的虎贲军将士,齐声助势。 方刚回到东岸,本以为就此可以活命的诸将士,不由纷纷蜷下膝盖,跪于雪地。 “哼!” 校尉又是一声冷哼,折马回到张济身边。 “汝稍后领一校将士,看着这些人。若是有人敢跑,不必手下留情。若有人坚持不住,昏厥倒地,及时救助。另外,稍后请些医匠过来,给其中伤员处理伤势。” “职下谨遵军将令!” “好了,这里就交给汝了,本将先去吊唁大都督。” “军将请!” 随即,张济也调转马头,往营内回。 回到中军大帐,原本作为诸多将校议兵之所,眼下换成了祭奠的模样。 时间不多,虽显简陋,但左右丧布悬挂,魂幡俱置,奠品亦足。 苏则棺椁正置于奠中,姜叙已经在甲衣外,披上了丧麻,跪坐在棺椁前的蒲垫上,以酒水三敬,又都吊唁之词,数拜而止。 聚集在身后的众将,皆是身披丧麻,垂首默哀。 良久,诸将吊唁毕。 姜叙等人这才移步他帐。 大都督的葬礼,由不得他们来做,今日祭奠一番即可,明日还需尽早送归长安。而且,大敌方去,他们一应诸将还是要将心神,放在后面的战事之上。 “赵军走了吗?” “都离营了,斥候始终都在盯着赵军。” “那就好!” 姜叙短吁一声,心中猛然松了下。而后言道:“派一校将士,拆了赵军营寨。西营这边仍需好生修缮,其余各部就地休整,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过不了多久,征募的新兵,也会赶来,各部补充完毕后,再言进军之事。另外,传令燕侯,率骑兵退至祁县,派斥候盯着赵军诸部即可。” 说完,姜叙又看向张济,继续说道:“张将军,明日本将率各部骑兵去祁县,界休和大营这边就交给汝了。大都督、马副将、樊将军等人往长安之事,汝好生安排,万不可出了差池。” “节将放心,末将明白!” “夏侯将军、李校尉,明日汝二人率本部骑兵,随某前往祁县。哼,他轲比能若敢不从本将之命,本将也不介意先灭了他!” “节将万不可冲动!值此关键时刻,赵将淳于琼也必然会尽力拉拢轲比能,以减缓其部压力。若是威压过甚,轲比能倒向了赵国,反而于局势不利,还需威恩并济!” 姜叙刚说完,旁边的皇甫坚寿便出言相劝。 “坚寿兄放心,叙知道如何行事。” 姜叙摆了下手,没有多说别话,随后看向贾逵,问道:“梁道,今日汝言有人献破赵之策,此人何在?” “回节将,正在末将帐内押着。观其模样,倒是文气不凡,不过其底细未清。” “底细未清?怎么回事?汝从赵军手中救下的人,汝不知道底细?” 姜叙眉头一皱,凝视着贾逵,有些不满。 贾逵摇了摇头,答道:“末将救下此人后,其便一言不发,似乎看准了吾等对于那破赵之策的需求,有些桀骜。” “桀骜?呵~” 姜叙冷嗤一声,随后言道:“命人带其入帐,彼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将可懒得与其废话!” “末将这便命人带来。” 第1155章 司马懿死 “在下见过将军!” 司马懿看着帐内聚集的一大群周国将军,着重看了眼彼等身上未曾去下的丧麻,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姜叙则是注视着这名年轻人,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面色间倒是从容镇定,不显惊慌,定力倒是可以。 “先生既先行见礼,缘何不自报家门?” 姜叙凝神一问,顿时让司马懿有些纠结。 当年周国皇帝诛了司马氏一族,自己这个唯一的一个余孽,也决然不会轻易放过。此番之事,大周的将军们即便不甚清楚,也多少会有所耳闻。 至于自己的名字,只怕也早就从邺城,传到了长安。 可如今,自己身在周营,即便想隐瞒下去,只怕也不可能了。 司马懿将目光,转向大周将校中的一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一直盯着司马懿的姜叙,自然也就发现了其动作,目光不由看向司马懿所看之人,珪固! “珪固将军?” 听到姜叙的呼声,珪固当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拜礼言道:“启禀节将,这位先生复姓司马,名懿,字仲达,于赵军中任监军一职,总揽界休各部赵军!” 说到最后,珪固也不禁疑惑的看向司马懿。 因为自己着实想不明白,司马懿本就得淳于琼看好,这才任命为监军,统帅四五万人。可现在,淳于琼撤兵,他却反倒是投了周营。 难道,他忘了自己是谁?还是认为周将会绕他一命? 这,分明是自寻死路啊! “噢~司马懿,监军?难得啊~” 姜叙嘴角渐渐扬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由嗤笑起来。 早在司马懿投到沮授府上时,邺城的调查司探子就已经盯上他了。毕竟,调查司上下奉命查询这个司马氏余孽,可是费了好几年时间。 “原来是河内司马氏的余孽!” 张济这个时候,也终于想起司马懿是何人。 其余诸将,倒还有些迷惑。 “在下正是司马懿!” “仲达啊,汝既为赵军监军,总揽数万之兵,可谓是地位尊崇。今日,却是自投罗网,叙很是奇惑啊!” “懿今至此,皆因苏都督啊!一言而坏三军,逆天下大势,苏都督死而无憾矣!” 司马懿神色淡定的说道,语气中还颇有对苏则的赞扬。 可不提苏则还好,一提起苏则,姜叙便怒不可遏,言道:“哼,听珪固将军言,与淳于琼献策之人便是汝。现在,也没必要废话了!来人,拖出去斩了,首级送回长安!” “将军且慢,将军何必心急!” 司马懿眼色还是晃了一下,又匆忙说道:“在下有破赵之策,何不一闻?” “唉~汝这破赵之策,不出意外就是保汝性命,不听也罢!拖出去!” “诺!” “嗯?” 司马懿当即神色大变,压根没想到这姜叙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将军,将军~” 众将看着被亲兵拖下去的司马懿,耳边听着那连绵不断的呼唤声,也大多心里感觉不是那个味。 这,其已是难逃一死,何不听其一叙? 皇甫坚寿皱着眉头,思索了下,抬起手臂,刚挪一步,就被姜叙压手制止。 “坚寿兄不必多言,司马懿早死一刻,吾大周气运便早一刻齐聚。待彼一死,天命悉归大周,区区赵国何足挂齿!” 姜叙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与皇甫坚寿说道。 皇甫坚寿听完,却是愣住了,根本就没明白节将在说什么。 回过头来,再望帐内诸将,多数人面色皆怀激昂,似乎司马懿一死,大周就能打赢这场仗似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命在周,天命皆在吾大周啊!” 张济的神色更为夸张,先前因大都督身死的悲哀之情,丝毫不见踪影,只余下那莫名其妙的兴奋。 “皇甫兄不知,这司马氏一族,乃天命所归。五代之内,必出帝王,而今其族悉死,天命尽为大周所夺。陛下君临天下,指日可待矣!” 皇甫坚寿身旁的贾逵,见其甚为疑惑,当即为其解释。 皇甫坚寿眉目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这 天命所归? 唉~不可否认,天命或许有,可争天下岂是靠区区天命乎? 何况,陛下可夺司马氏,赵国又焉不能夺高氏? 眼下,破赵方是大事! “节将,天命之说,虽有机妙,然吾等仍需奋力,破淳于琼。否则,坐等天机,无异于自取灭亡!” 皇甫坚寿换了一个话题,想要先将诸将莫名的激动压下去,免得这些人为天命所惑。 姜叙摆了摆手,言道:“坚寿兄放心,陛下早有叮嘱。虽说,此乃汉中王亲自所测,但吾等亦不会迷失心智,原地踏步。” “没错,天命所归,不过是取天下之其一。吾等还需奋力,击败赵国,夺取中原!” “有天命所在,吾等再战,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可传示三军,大奋吾军士气。” “此乃正解。” 帐内诸将,虽说仍激动非常,但一个个显然神清智明。 见到这么一副场面,皇甫坚寿大松了一口气。 “启禀节将,司马懿首级送至。” 帐外亲卫快步入帐,端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呈至姜叙面前。 注视着司马懿沾满血液的面庞,姜叙不禁摇头嗤笑,言道:“腌制好,明日送归长安。陛下得其首级,正可祭大都督在天之灵!” “诺!” ———————————— 次日一早,姜叙便领夏侯兰、李深二将,率军中精骑六千余人,径直出营,往北面祁县去。 而其后,虎贲军上下披白,执幡擎旗,两千将士披麻戴孝,一行人护送着苏则、樊稠、马腾、王方、樊勇等将棺椁,幽幽南去。 当天下午,途遇驰援的京畿守备军士孙瑞所部。 一万八千余京畿守备军将士,望着掠过军伍的送丧队伍,莫不是伤意难解。 沿途所过,时不时皆有泣哀之声。 大都督战死沙场,灵柩南归长安的消息,迅速开始往永安传去。而后,还会传到杨县、襄陵、临汾、安邑、弘农、长安 也许,大都督身死的消息,已经到了长安。 但当诸郡县百姓知道这个消息后,必当会举国而哀。 第1156章 祁县城外 又是一天过去。 界休城外的周军大营,迎来了后续的援军,士孙瑞统帅一万八千余人的京畿守备军。 有了其部的加入,界休内外的周军兵力,已然超过六万兵,直逼七万人的大关。当然,若是算上还没有送回河东的伤兵,七万人妥妥的。 其次,随着京畿守备军的到来,永安方向的民夫,也清理出山道,雪后的第一次运粮,足足是往常的三倍,可供周军两月之用。 兵力、粮草,都得到了补充,三军上下将校自然欢欣。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永安堆积如山的粮仓,快要被掏空了。虽说安邑、长安,还囤积有大量粮秣,但永安囤粮一没,运输线就会拉长数百里。 甚至,由于民夫的大量使用,大周已经很难再抽出民力,去运输粮秣了。 粮草方面的问题,轮不到他们这些将校去考虑,后方朝廷会尽最大的能力来满足他们的军粮所用。但另一个方面,他们也必须要尽力争取。 祁县城外。 数千大周精骑的到来,轲比能不可能注意不到。 甚至,都不等姜叙抵达祁县县城,轲比能已经带着百余名王帐亲骑出城。 大周名将、河西都督苏则身死的消息,轲比能也是刚知道不久,还是从赵人的口中得知。现在,周军肯定有新的主将,来统帅并州境内的大军。 至于是谁,他还不晓得! 还没见面,轲比能眺望着远处呼啸奔行的红海,心中还是悚了三分。 大周骑兵的两个主力军,单论个人骑术,那些周兵比不过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鲜卑勇士。但说起精良的甲胄,以及锋利的兵刃,他们鲜卑人累死也比不上。 唉~草原上的人,放牧、战斗都是好手,唯独技艺方面,成为了最大的硬伤。 好在,这回进入太原郡,自己抓了不少的汉人工匠。到时候,带回草原,慢慢积蓄,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能打造出一支甲胄俱全的精骑。 “走,看看大周新的统帅是何人?” 轲比能凝视着停驻脚步的周骑,引领着身边的部族长及诸将,驱马上前。 大周的苏则已经死了,张任也远在凉州,大周诸将中,自己也不怕谁了! 百余骑奔来,落在眼中,姜叙不由皱起眉头,暗叹一声。 来之前就知道此行没有那么容易压服轲比能,现在观其所行,自己带来这么多人,倒显得胆气不如彼了。 不过,到时候也无需跟他轲比能玩那么多幺蛾子。 很快,轲比能就率众来到了阵前三十步左右。 战马的速度也慢了许多,轲比能坐在马背上,凝视着中军大纛下的一群将校,见彼等不为所动,不禁皱起眉头。 周军新的统帅刚逼退赵军主力,就马不停蹄的来了祁县,什么想法自己心中一清二楚。 想要不费气力的调动自己兵马,哪有那么容易。小两万精骑,无论对于大周来说,还是对赵国来说,值此之际都无比关键。 “哼~” 轻哼一声,轲比能拉住缰绳,抬起手臂,示意身后众人停下。 然后,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对面。 现在,周军主将,该会如何做呢? 对面阵中,姜叙还没说话,夏侯兰却是怒不可遏。 “这鲜卑蛮子,竟敢如此无礼!” 夏侯兰是冲着姜叙说的,说话间,手已经摁在剑柄上,只要姜叙点头,数千精骑马上就能冲杀。毕竟,这回节将带他们各部骑兵来,又让燕侯回军祁县,可不是来跟轲比能讲道理的。 “不急,不急!” 姜叙嘴角微扬,心平气和的与夏侯兰说道:“燕侯大军还没到,现在还不是动兵的时候。再者说来,先礼后兵嘛,能不动兵最好不要动兵。” “可是这轲比能显然已经有了二心,节将亲至,不隆重相迎也罢,现在竟敢顿足于前!难不成,还要吾等先行见礼不成?” 旁边的李深对轲比能也极度不满,或者说他对所有的鲜卑人,都很仇视! 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鲜卑人的手中。无论是西部鲜卑,还是中部鲜卑,亦或是东部鲜卑,都是鲜卑狗。 “唉~” 听到李深这么说,姜叙口中不由叹气一声。 但心里面却是知道带对人了,归义王虽说是异族,又不怎么听话,可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归义王。若是自己擅自杀他,换成一般的将校,只怕心里面多少会有些担心。 “节将,吾等现在” 夏侯兰见姜叙只是叹气一声,只要开口问及。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姜叙下了一道军令,随即就调转马头,刚转过身,似乎又想起什么,言道:“对了,扎好营后派个人去通知归义王,就说陛下和皇后,赠了些礼物,让其稍后到某帐内来取。某先去休憩了,奔波一日,煞是辛苦啊!” 说完,姜叙在马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迷糊着眼,朝着阵后行去。 夏侯兰和李深对视一眼,相会一笑,遂各自指挥部下就地扎营。 周军数千骑突然散开,纷纷下马,就地休息。还有不少人,从副马背负的行囊中,抽出帐篷,摆出一副扎营的样子。 直看的轲比能皱眉不已! 这,咋整? 若是就此离去,只怕会和周军闹的更僵啊! 可若是现在再去相迎,自己脸还要不要了? 和周军闹掰,自己还没这个打算,自己只想左右逢源,该捞好处的时候低声下气两句,没好处的时候,就自己去搜刮。 当然,真要是闹掰了自己也不怕,大不了扭头投赵国去。 听说,中原地带,已经基本上是赵国的囊中之物了。一直跟着周国混下去,等待赵王破了长安,可就不是件好事了。 “走,咱们也回去,本王倒要看看这位新任的大周主将,能耗到什么时候!” “大王,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激进了?” 轲比能刚说完,旁边便有部族首领劝言。 说难听点,也就是现在步度根心不在东面,不然他们中部鲜卑还得指望着大周的援助。而且现在东部鲜卑跟他们也是貌合神离,再与周国闹翻,对他们没啥好处。 起码,现在没有! 别忘了,大周还有一支精锐骑兵布置在上郡呢,距离他们的富裕的老巢河套只有一河之隔。 “放心,本王心中自有分寸。大周,需要吾等麾下的精骑相助,否则仅靠两万骑兵和数万步卒,困不住赵国的十几万大军!” 轲比能摇了摇头,满怀自信的说道。 闻其言者,没有几个面色显得轻松,大家都知道自家大王在做什么。心中,也都是满怀纠结。 从当今天下大局来看,跟着周国走到黑,没好果子吃。 所以~既想脱离大周的控制,又不想和大周彻底闹掰!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1157章 怠慢 下午,日头将落之际。 轲比能见到了夏侯兰派过来的周兵。 “大王,这周将是何意?莫非,想要诱杀大王?” 手下人说完,轲比能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倒不是他们多想,而是周人这番话的意思,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什么陛下和皇后的赠礼,吾呸,那大周皇帝就算对自己没杀意,但也绝不会好到赠送礼物。至于大周皇后,自己连见过都没见过 “周将也许是在故弄玄虚,想要找回上午的面子呢?” 又是一人说出不同的见解。 同样有道理,自己去了,周将也许会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不杀自己。可也绝对少不了百般刁难,以泄白日之怨。 “本王到底是应该去,还是不去?” 轲比能有些烦,猜来猜去,手底下这些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当然,自己也担心周将擅自行事。 毕竟,那是大周的将军,即便杀了自己,周国皇帝顶多去其职,惩戒一番。可自己,就白死了啊! “大王,周军主将打听清楚了。” “噢~是何人?” “姜叙,大周皇后内弟,周国外戚,现在持节号令周国诸军。” 轲比能目光一怔,感觉白日的处理还是有些武断了。大周皇后内弟,周国外戚,身份有些特殊啊! “稍后,本王去周营一趟!” 思索了片刻后,轲比能下定了决心。现在周、赵两国胜负未见分晓,还是不能把事给做绝了。相信,那姜叙也不会不顾周国局势,擅自取自己性命。 “这~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姜叙既为大周外戚,不会不考虑其他。更何况,吾大鲜卑两万精骑在此,他姜叙敢吗?” 轲比能安慰了一下帐下诸部首领,随后又言道:“这样,尔等召回聚集各部,咸齐祁县。只要兵马在侧,本王便安然如山。” “大王放心,吾等这便召回诸部。” “那好,本王便先去周营,见见那姜叙姜节将了。” 说完,轲比能阔步出帐,底气十足。 只不过…… 伫立在周军中军大帐外,看着天色愈来愈暗,轲比能的心中倒不担忧,面色上却是怒气难消。 尤其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周国将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姜节将当真要本王在帐外等上一夜不成?” 轲比能心中越来越烦躁,不由再问。 他进入周军大营到现在,已经有两刻钟了。从一开始,眼前这人便说姜叙奔波劳累正在休憩,不得打扰。 现在,总不能还拿这个理由糊弄自己! 要不是知道自己此番过来肯定会受到刁难,自己早就抬步回营了。 “老实候着,真以为陛下封汝个归义王,汝一鲜卑小种就能称孤道寡了吗?哼!” 李深语不惊人,一句话差点没把轲比能给气炸了肺。 “周国礼仪之邦,竟也有汝这般谩道诲骂之徒!” 轲比能的回语,却是跟李深行成了天壤之别。似乎,他李深更像粗鄙无礼的草原人,而他轲比能好似中原汉人一般。 李深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自己能忍住不捅他一刀,已经很给面子了。 “两刻钟到了,进去!” 又是片刻后,李深突然来了一句。 轲比能一怔,没立即明白,回过头来一想,顿感怒气高涨。 赤裸裸的羞辱啊! “哼!” 轲比能冷哼一声,没跟李深再做计较,抬步入帐。 一进来,正见姜叙端坐在案前,衣襟整齐,根本不像是刚起来的模样。又回想起方才李深那句话,只感觉自己被人当成了优伶一般。 “节将如此戏弄于本王,不合适?” 轲比能再也忍不住了,凝声质问。 姜叙抬起头,看了看轲比能,微微摇了下头,言道:“归义王,本将觉得李校尉所言不差。陛下是封汝为归义王,但汝还没资格称孤道寡!更何况,叙亦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姜节将,本王委实没想到汝身为大周外戚,竟如那粗鄙武夫一般,口出晦语。” “不比归义王,熟读吾汉家经论,礼仪俱到。行了,谈正事,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姜叙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顺便将话题扯开,自己找轲比能来,可不是说这些的。 轲比能冷哼一声,也就此做罢。从白日间到现在,两人的第一轮交锋,算是打了平手。 下面,才是重头戏。 “不知陛下和皇后,缘何赠本王厚礼,本王受之有愧啊~” 轲比能试探的说出一句,想打打底。 “厚礼算不上,只是一封信书,汝且好好看看!” 姜叙说完,就捏起身前的纸张,朝着轲比能瞥了个眼色。 轲比能眉头一紧,盯着姜叙手中的纸张,有些迟疑。 踱步上前,接过信张,轲比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眉头愈加紧凑,脸上也是红一片绿一片的,看样子信封的内容很让他生气。 “砰!” “本王亦有出兵攘助大军,更无错过,陛下书此信,是何意思?” 轲比能一把将信封拍在案前,怒目瞪着姜叙。 姜叙笑了笑,言道:“安心,这封书信让汝看到,难道还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 轲比能眼角渐眯,心里逐渐明白这只是周国皇帝对自己的警示罢了。或许,还存在离间的可能。 当然,如果自己不听他姜叙的安排,说不定就真的要扶持苴罗候成为大周新的的归义王了。 “哼,节将旦有所命,派人来通知本王一声即可,何必不辞辛苦,亲自远道而来。” “归义王可是吾大周的王,本将自当亲自前来,以示重视。” 听着轲比能那似乎饱含怨气的话语,姜叙不动声色的回了句。 随后,又与彼言道:“这样,归义王先请回,明日本将亲至大王军营,另有陛下口命宣读。骤时,大王还需准备齐全,莫要再怠慢了。” “节将放心,本王会安排妥当。那,本王就先行告辞了!” “请!” 出了姜叙中帐,轲比能才收起方才的客气之色,面容渐重,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顾踏步前行,连帐外的李深都不看一眼。 李深注视着轲比能远去,钻进帐内。 “节将,轲比能离去之时,看起来面色凝重的紧。难道,区区一封假书,真的能吓住他了?” 没错,就是一封伪造的书信。 姜叙摇了摇头,言道:“不至于,他真正忧心的应该是苴罗候是不是真跟吾大周有密切联系。以及,他手下那群部落首领,又有几个人跟国朝有联络。” “嚯,蛮夷之间相互猜忌的程度,不比中原差啊。” “那是,要不然诺大的鲜卑岂会分成三部,子代父,兄代弟,弟代兄,叔代侄,侄代叔,草原权利的争夺,更加不讲父慈子孝、兄谦弟恭,毫无伦理仁孝之义。” 姜叙莫名感慨一番,说完又问向李深:“对了,燕候明日几时到祁县?” “信骑回报,明日午时大军便能至祁县。” “好,那吾等明日午时过后,再去轲比能大营。今夜告知所有的弟兄,明日一旦出现差池,务必奋勇作战,绝不能让鲜卑主力逃了。” “节将放心,早就叮嘱诸校吏了。稍后,末将再让他们与将士们安排好。” “嗯,也不能急,听吾号令行事。” “末将明白!” 第1158章 以礼法压 第二天午时一过。 姜叙便率众拔营,朝着祁县城外的鲜卑军营而去。 再见到轲比能的时候,显然这一次轲比能做的比上回好上许多。 诸部鲜卑首领,皆伫足营外,左右千余鲜卑将士,分立两侧,大张旗鼓,以迎姜叙。 六千周国精骑,停留在鲜卑军营南三里的距离,维持着阵型,不再前进。 三里之间,很是巧妙。 起码在轲比能看起来,这数千周军精骑的位置,多少有些威胁的成分在。何况,姜叙亲自前来祁县,又带了足足五六千精骑,意味非凡。 皱着眉头,猛吐一气后,轲比能抬步向前,朝着正过来的姜叙迎去。 很快,姜叙在距离三十多步的距离上,就扯住缰绳,下了战马,同样朝着轲比能走去。身后主将及亲卫三百余骑,皆纷纷下马,牵马步行。 “能见过姜节将,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轲比能强颜一笑,放下了不少姿态。 昨夜回去后,自己就查了下苴罗候近日来的动作,无甚异常。不过,自己却是不能不防。再说了,在中部鲜卑,自己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周人想要另扶他人代己,也没那么容易。 “归义王不必多礼,吾等入营且叙。” 姜叙拱了下手,与轲比能见礼过后,便边言边走。 “节将请!” “请!”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轲比能准备的会场。 露天会场,就在中军辕门内。 四下左右,以鲜卑将士环伺,围出了方圆百步的空荡区域。其中,摆下桌案二十余张,分两侧各置。桌案中间,已经生起几处篝火,上面正烤着全羊。 众人相继入场 姜叙和轲比能并身而行,来到首案前。 “节将,还请上座!” 轲比能冲着姜叙一请,请其落座。 可姜叙却不着急,扫了一眼四周伫立的鲜卑军士,个个手操兵刃,肃穆以待。 看起来,今日这可不是一场好宴。 见面以来,轲比能又将姿态放这么低,颇有低声下气的味道,难不成是想放大自己的桀骜,来勾起鲜卑士兵对自己,对周人的不满之心? 嗯~不可否认,大周的将士,对这些鲜卑人的确有所欺压。尤其是常年驻扎在河南地附近的第一、第二骑兵军,自己在长安都没少听说。鲜卑人,对周人的怨气,也日益渐长。 起码,从这一次的作战中,就能察觉出来。 不过,那又如何! 姜叙瞥了眼略居首岸之下的一张桌案,虽逊于主,但亦凌于两侧众案之上。 “归义王,请!” 姜叙折身落座,也不顾及一众鲜卑人的眼光,稳稳当当的坐在首案。 随后,果不出其所料,轲比能犹自落座于副案。 众人皆落座后,轲比能从容的与众人言道:“诸君,今日姜节将亲至本王营中,本王甚是欢喜,置此大宴。吾等同为大周社稷,无须客气,尽管行乐。” 众人还没附声,姜叙却是口齿一张。 言道:“归义王,叙感觉有失妥当!” 轲比能目光一怔,即便是在背对着姜叙,也能感觉到那找茬的意思。 回过头来,面庞上已是换了副笑意,言道:“节将,不知何处失当,本王立即命人置换!” “在下资历不深,籍籍无名,非是当下局势紧张,陛下也不会托重任与吾。不过,陛下既赐符节,使叙统筹北部诸军,叙自当尽心竭力。且叙治军,贵在法度,贵在礼节。如若法度有失,礼仪尽丧,三军将士,又岂服于吾?” 姜叙说完,轲比能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姜叙到底在指向哪。 “节将所言即是,法度、礼节不存,治军颇难,能多有体会。” 轲比能顺着姜叙的意思,回了一句。而后,注视着姜叙,想要看看这厮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 姜叙微微一笑,冲着轲比能说道:“看来,归义王亦是认同叙之所言。叙奉节行令,至归义王营中,居此案首,乃彰吾大周法度威严。今,威严既显,叙自当让案,且居于下。” 说到这,姜叙似乎故意顿了一下。 轲比能眼角一眯,这家伙难道是感觉到自己帐下众人,对其方才落案在首的不满,要找个台阶下? “节将不必” 轲比能口齿方张,话未说完,就被姜叙打断了。 随即,便见姜叙起身而出,来到轲比能身前,面向众人言道:“节杖乃天子之名器,叙虽持节代天子牧,然每每见之,必全礼以迎,不敢有一分懈怠。今,节杖在此,叙又怎敢顿居首案。来人,请节杖上座!” “诺!” 不等轲比能反应过来,下面的李深就会意的应下其令。 随即,亲卫之中,就有人恭恭敬敬的请出节杖,直至姜叙面前。 面见节杖,如面其君,姜叙深躬大礼作拜,三拜相请后,这才双手接过节杖,重回首案前,将节杖置放在案。 退三步,再拜之。 轲比能眯着眼睛,看着姜叙做的这一套面子事,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节杖,的确是天子名器,但将其视为君临,就有些托大了。毕竟,它只是节杖,而不是天子斧钺。 持节可斩两千石以下任何人,许先斩后奏,大周承汉制,在节杖权利方面无甚差别。但天子斧钺,却是可杀两千石以上官员,无需上奏。 所以,把一节杖突然摆这么高的地位,姜叙 不好! 轲比能心头一跳,倒不是担心姜叙仗着节杖,强杀自己。而是,桌案! “归义王,符节归位,当需见拜!” 轲比能听着姜叙说的话,目光也凝聚在姜叙那带着奸笑的面容上,心中想的却是副案。 不出意外,他姜叙今日来,就是想借周国皇帝的势,来打压自己的威望啊。 怎么办? 轲比能收回目光,左右转动,有点不知所措。 一旦见拜节杖,那就相当于承认了姜叙先前说的所有话,法度、礼节。可依其所言之礼节,副案必为姜叙所夺。 到时,自己要么站在一旁,要么多置一案。 可就算是再置上一案,也必然是与众人齐案,如此威望何存? “归义王,还不见拜?” 见轲比能愁思不前,姜叙哪还不知道这家伙正在苦想法子应对,当即又是出言相逼。 经这一喝,轲比能不再迟疑,冲着节杖见拜。 见礼过后。 姜叙满意的点了点头,言道:“如此,此宴方妥当也!叙,亦无他言,便先行落座了。开宴之事,皆仗大王矣。” 说完,姜叙头也不回,就朝着方才轲比能所坐的副案走去。 见状,不只是轲比能咬牙切齿,下面的一众鲜卑人哪还没回过味了。 这 难不成,在鲜卑大营内,要让鲜卑王无案可坐? “节将且慢!” 就在众人心急之际,轲比能匆忙言了一句,拦住姜叙。 姜叙回过身,看着轲比能,问道:“噢~归义王还有何事?莫非叙之举措,亦有不当?” “非也非也,只是今日节将至吾大营,能为营将,岂能轻视乎?依礼法,右为尊,左为卑。节将乃贵客,不可居卑位,当居尊位!” 轲比能仰做尊敬姿态,冲着下面又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为节将重新置案在右!” “不必不必!” 姜叙一边笑着,一边摆着手,口中又言道:“天子符节在主,叙岂敢居尊,左案正好!” 一句话,呛得轲比能面色青白。 自己已经很给他姜叙面子,可他姜叙却非要把事做绝不成? 第1159章 以威凛制 “节将,莫非执意孤行?” 轲比能再也忍不住了,脸色突变,凝视着姜叙问道。 只要他姜叙敢坐下去,今日自己大不了就不跟他大周过了,就此杀了姜叙,依附赵国。周国三军无主,赵军必胜之局! 反正,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就此低头,否则威望不存,下面的人就真的可能会生异心了。 姜叙收起面颊间隐藏的笑意,微皱着眉头,注视着怒气冲冲的轲比能,言道:“晤~归义王,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说完,便冲着下面的李深使了个眼色。 一直注视着姜叙举动的李深,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冲着身旁的一人,低语一句。 周围的鲜卑将领以及士兵,几乎都将目光放在了轲比能及姜叙身上,包括李深等周将的动作,也都一个不落的落在眼中。 只需要轲比能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立即制住一众周将,让他们来不及通知外面的周骑。 不过,轲比能只是静静的盯着姜叙,一言不发。 自己刚刚那一句话,肯定会引起周人的警觉,甚至现在说不定下面的周将已经派人通知外面的骑兵了。 但是,一旦动手的话,自己有些担心! 姜叙把带来的五六千骑都留在了营外,只领三百亲卫入营。若说没有什么底气,自己可不信。要晓得,这家伙可是大周皇后的内弟,兼得周帝信重,又刚刚打赢了一仗,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如此冒险,可不符合汉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普世想法。 所以 “大王,北面来了大批骑兵,不下万骑!” 一名鲜卑斥候,快马奔至宴场外,冲着剑拔弩张的里面吼了一句,随后匆忙忙的就退了下去,生怕惹祸上身。 这时,轲比能已经明白姜叙的底气何在了! “节将帐下的两万精骑,的确武威赫赫,但本王帐下的鲜卑精骑,亦不可小觑!” 轲比能凝视着姜叙,将话题彻底点明。 话至于此,姜叙也不在玩弄那些虚的,明言道:“鲜卑骑兵的确不可小觑!但莫说同等兵力,便是当年二十万鲜卑胡骑,在吾刀锋之下,不也是仓惶而逃!西凉大马,横行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本将相信,吾大周铁骑必胜!” 姜叙的自信,皆来源于大周上一次与鲜卑的大规模交战的胜利。虽说已经过去近十载,但影响力依旧威慑着所有外族。 轲比能亦是长呼一气,思忖了片刻后,言道:“纵是如此,节将也不应如此逼人太甚!吾鲜卑精骑,可不是强在正面交锋之上。” “噢~归义王是指鲜卑骑兵,强在那些偷偷摸摸,打完就溜的卑劣行径上喽!” 姜叙带着笑的鄙视,让轲比能更是心中生恨。 但怨气并没有当即迸发出来,反倒是闻其言道:“避实击虚,乃兵法上策,何谓卑劣?依本王看,今日汝吾各退一步,还是以和气为重较好!” “想退一步?那行,本将来此的目的,只想要苴罗候及其部众,另外再抽调鲜卑各部精锐,补齐一万精骑,交予本将直指!归义王意下如何?” 姜叙说完,便折身落座。 这个问题,足够轲比能纠结很长一段时间了。 轲比能听着姜叙这番话,脑海中不禁开始怀疑起苴罗候。也许,是苴罗候隐藏的太深,自己的探子没有察觉到其与周人的联系。也许,周人正想借此次机会,扶持苴罗候。 两种皆有可能! 但事到如今,自己不能不提防自己的弟弟了。 中部鲜卑现在的确是以自己为大,即便先前擅自与赵国一战,失利不小,可手中仍握着五六万骑兵。只是,真正属于自己部落的骑兵,也不过万余骑。其他的,都是各部族的部骑,不是直接听命于己。而苴罗候手中,有着近五千骑。 大周若真想扶持苴罗候,苴罗候也绝对不缺野心。 其余部族,也许大周许点好处,就能帮苴罗候收拢他们。 自己,该不该放? 放,铁定是养虎为患。不放,也只不过是自己能时刻盯着这只虎罢了。 心中的纠结,或许不能表达出轲比能的为难。 但时间,能充分体现出来 半刻钟 一刻钟 两刻 轲比能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思忖着最好的选择,时不时还会瞥一眼下面的鲜卑诸部首领。 那些首领第一时间或许难以明白姜叙的用意,可两刻钟下来,早就想明白了。再结合两日的情况,显然是自家大王的傲慢,使得周人心生扶持他人的想法。 如果周人另外扶持的是别人也就算了,他们大可以高呼鲜卑王威武,然后帮助鲜卑王铲除可能威胁他们利益的叛徒。但偏偏这个人是苴罗候,鲜卑王的弟弟 这事,属于轲比能他们自家部族的内斗,现在还扩散不到他们身上。所以,不帮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帮的话就得看鲜卑王或者周帝能给什么好处了。 “节将,燕侯到了!” 下面的李深听着亲卫报来的消息,当即面色一喜,冲着姜叙拱手高呼一声。随后,冷笑看着轲比能。 姜叙目光看向辕门外,果不其然,沿途的鲜卑将士纷纷移动,似乎是让出了一条通道。 而他们所让之人,不消片刻,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中。 公孙续,曾经的燕国世子,如今的大周燕侯、第二骑兵军军将。其身后,依次跟随着第二骑兵军副将姜隐以及师帅王岐、诸部校尉。另一位师帅,便是夏侯兰。 “末将续,拜见节将!” “末将等拜见节将!” 第二骑兵军几员将校,纷纷见拜。 姜叙当即上前,托起公孙续的臂膀,注视着这位比自己大上几岁,年方三十的燕侯,言道:“燕侯不必多礼!此番击退淳于琼,多仰仗燕侯所派来的骑兵啊!” “节将言重了,末将迁延时日,未能尽早驰援大都督,累都督殉国,尚未领罚,岂敢言功!” 公孙续神色一谙,叹言说道。 这一仗打到现在,大都督苏则的身死,凡北方诸将除了未参与此战的张任外,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逃不了陛下的惩处。 “唉~非燕侯之过!” 姜叙没有多说,只是郑重的道出一句。 随后,目光就看向轲比能,言道:“归义王,此次骑兵南下如此之慢,其中缘由本将便不必多言了。大都督殉于国难,陛下悲怒之际,会如何抉择,叙不敢妄测君意。眼下,还是早作抉择” 此话一出,可以说就是在逼着轲比能下决心。 再不示出点诚意来,大周真的不介意另外扶持苴罗候,甚至自己也不介意大开杀戒,先把鲜卑人的胆子给杀破了再说! 第1160章 相叙 一场会宴,最终以姜叙带走一万左右鲜卑精骑,落下帷幕。 这个选择,轲比能纠结了很长时间,在忍受愤怒的同时,也发现了中部鲜卑内部的紧要缺点。 待到这一场战争结束之后,自己就得好好整理一下内部状况了。此次将苴罗候和那些看起来没那么听话的几个部族士兵送给姜叙,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自己日后整顿内部问题时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必须要扩大自己的部族,形成绝对的实力,然后吞并了所有部族,建立起类似于汉人国度这样的国家。否则,权利四散,自己纵是中部鲜卑最强的部族,也会如此次一般,使得汉人略施小计,便一败涂地。 集权,集权! 下面,第一步就是趁着姜叙带走这些人的同时,吞并他们没有轻壮守护的妇孺、牛羊了。此番,也正好给了自己借口。不过慕容、阿罪等几个大部落,还得想个稳妥法子去解决。 轲比能心中的万千想法,对于姜叙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 第二骑兵军的大营在祁县东面不远,出了鲜卑大营,姜叙便率众军,入驻此营。 进了中军大帐,姜叙单独请公孙续相叙。 两人摆下桌案酒肉,细饮细言。 “这一万骑兵,就交给燕候了,如何彻底拿下他们,就看燕候的。” 姜叙随口一言,将刚刚收来的鲜卑精骑丢给了公孙续。 公孙续点了点头,而后言道:“节将手段巧妙,轻而易举从轲比能手中夺下了一万精骑。不过,续想知道,陛下究竟是想借此打压轲比能的实力,还是说真有以苴罗候替代轲比能的想法?” “怎讲?” 姜叙歪着头一笑。 公孙续见状,亦是相笑,说道:“若是陛下有意使苴罗候代替轲比能,那末将也不能做的太过,免的彼怨恨丛生。但若不是,那末将打算用西海都督府那一套,易服束发,习官字言官话,不从者格杀勿论。” 说到最后,公孙续已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姜叙眉头微皱了下,易服束发并不是西海都督杨都督创出,细说起来应该是陛下所提之法。原本只是用在一心归顺的氐人身上,至于现在基本上只用在西海郡,又经杨都督精简其语,广泛宣传,这才称西海之法。 只不过,西海这么用,自然是可用。那里都是些穷的不像样子的羌氐部族,拉到陇西都属于极小部落的那种。有个千八百人,就敢称雄称霸。西海都督府一扫而过,改造也毫无阻碍,顺带着还不断扩大着西海郡的疆域范围。 可这法子放到巴蜀就不能用,巴蜀西部、南部、东部,都有大量的蛮夷部族。东部还好,有着賨人的带头,不少蛮夷正在接受汉化。而西部和南部那些距离偏远,据有山河之险的部族,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再加上南中地区始终未服,搞这些动作容易激起南中诸部的融合,虽然说雍氏整合南中已是大势所趋。 至于放到北方这里,人家一个不服,说不定就牵着马跑了,有可能追都追不上。再者,国朝与北方游牧民族的纷争都很激烈,再行加剧,恐怕会另生祸端。 “这事,是叙专权独断了,陛下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此事,待陛下做出决定后,叙再告于燕候。最近一阵子,先施恩于彼等,日后再行威凛也不迟。” 姜叙说完,公孙续眉头就挑了一下。 这个年纪轻轻的姜节将,胆子还真是大。自己先前最狠也就是杀了轲比能手下一个将校,对于他来说算不上啥。可姜节将一出手,就是割肉了。 一万骑兵,差不多是轲比能总兵力的五分之一。 不过想来也是,姜节将是皇后内弟,行事虽然大胆,但陛下也不会责怪,最多下诏给轲比能颗甜枣罢了。 “行,那续便等节将消息。对了节将,这两日间,想必淳于琼也回到了晋阳。后面的仗,恐怕不好打啊!” 说完鲜卑人的事,公孙续又提起赵军。 姜叙凝重起脸色,说道:“不错,赵军算上晋阳的兵马,还是有近十二万之众。虽然没有骑兵,但这么多兵力,吾等的确不好打。所以,只能避实击虚了,吾等的首要任务就是拖住这十几万赵军精锐,其次才是考虑围歼他们。” “拖也不好拖,淳于琼不需多少人马,派出五万人进攻榆次,吾等就拿其无可奈何。而赵军一旦夺回榆次,打通和冀州的联系,变数丛生。” “所以,吾也在想其余方法的可行性。昨日已经递了一份呈词,若陛下同意,也许另有蹊径。” 姜叙也知道淳于琼打通榆次的后果,可是他也不能分兵去守榆次。几大主力军都是损伤惨重的状态,兵力不足,分兵乃下策。 不像赵军,兵力占据优势,可以分出几万人去打榆次。说不定,还会再分出几万人,作为前军的支援,以免被自己等人所掠。 “不过,也不能让赵军如此轻松。赵军攻打榆次时,骑兵可以骚扰。其占据榆次后,还可截击来往的小股赵军。总之,只要赵军主力不出城,吾等就要把晋阳、榆次城内的赵军变成瞎子。甚至,太行山内,也可以多洒些斥候。亦或者,让轲比能入冀州劫掠如何?” “额~” 公孙续看着姜叙嘴角的邪笑,不由苦笑道:“这回轲比能被节将整这么惨,没了一万骑,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入冀州了。” “不,不一定呢。正是损失不轻,所以就该好好劫掠一番冀州嘛。再说,赵国大军不是在中原就是在并州,幽州那点兵也有轲比能的两个儿子带着,骚扰边郡。冀州,可谓是空虚至极啊!” 姜叙摇着头,也许轲比能顶不住这个诱惑呢。要知道,冀州繁华可不是虚的。在并州,就算洗劫了州治晋阳,也比不上劫冀州一个郡治。甚至出点名的县,都有可能比历经十数年战争的晋阳繁华。 眼下的晋阳,之所以不缺粮秣甲械,只是因为赵国在此囤积了许多物资罢了。 真谈及富庶,现在可能都比不上雁门了。 “对了,燕候久在楼烦,不知雁门是个什么情况?” 一想到雁门,姜叙当即问及公孙续。 公孙续眉头一紧,收起方才的轻松之色,言道:“雁门的情况有些特殊,节将可知郭蕴此人?” “郭蕴?听说过,原先的晋汉国大将,后来王允败亡后,其便投奔了赵国。” “没错!不过,无论是王允,还是袁绍,其实都没有真正掌控雁门。真正掌握雁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郭蕴、郭氏。” “详细说说。” “郭蕴在雁门威望很高,雁门士族豪强皆从其号令,手中也掌握着足足两万的雁门兵,听调不听宣应该就是其最好的写照了。袁绍也没有借机打压,只是让其继续守着雁门,充为太原屏障。” 公孙续说完,姜叙便是面色一惊,问道:“那这两万兵?” “节将不必担心,郭蕴不会参战。毕竟,拿雁门一郡养两万兵。若不是他郭蕴关系复杂,从袁绍那索取军粮军费,根本养不起。当然,袁绍也一直限制着郭蕴。再加上郭蕴只想守土,两万雁门兵几乎一直都呆在雁门关北部的区域,很少越过雁门关。” “噢~明白了!” 姜叙松了一口气,嘴角微扬。这郭蕴,原来是养兵自保啊。当然,亦能籍此为资,当自己的晋身之阶。 “那,有没有机会,招揽一下?” “现在应该不行,吾也与那郭蕴有过几次谋面。其对吾大周倒是没有厌恶之感,不过有着家族以及其他雁门士族牵制,国朝与赵国胜负未分,其应该不会武断。” “呼,那看来,还是得先打好这一仗啊!” “对了,听信骑言,中原战局已是一片大好?” “唉~燕候,那只不过是续安稳军心之言。中原的局势……嗨,不提也罢。” “这……” 第1161章 昭余营防 十四日,姜叙与公孙续分别后,带着直属的羽林骑、骁骑校以及三河精骑,再度赶回界休。 十五日,界休内外的周军主力休整完毕,拔营北上。 三日后,即是十八日。 周军近七万兵马,以及来自永安的三万民夫,抵达祁县。 原本在祁县驻扎的鲜卑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轲比能带着剩下的一万多骑兵,跑到了阳邑以西。 毕竟,祁县多日在鲜卑铁蹄之下,财富早就被掠夺个一干二净。抓的千余赵国百姓,又被姜叙扣下,轲比能也只好往西面的太行山中,然后去冀州再捞点东西回本。 掠夺冀州,是姜叙的军令,轲比能倒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对姜叙言听计从,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不参与周军与赵军主力的争战,自己手中的这万余骑,也不会再有损折。其次,仗着太行山的优势,出山掠夺冀州,抢完了就跑回山里,赵人拿自己也没办法。说不定,有机会的话还能让北面骚扰幽冀边境的两个儿子配合自己,抢回大的。 最后,则是看看能不能趁机和赵国搭上联系。此次周人所为,着实欺人太甚,不报此恨,难消己怨。 鲜卑人是不是去掠夺冀州,都不影响姜叙后续军略的部署。 大军以祁县为要点,开始构筑昭余防线。其中,实力未能得到补充的第一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依旧驻扎在最安全的营区,即祁县正北的中军大营。左侧,则是以第十二军、十三军以及暂编十四军为主,于昭余泽东北角构建左营,并搭建连接西面汾水的浮桥,形成对大陵县城的监控。右翼,以新到不久的京畿守备军为主,构建右营,拱卫中军。 羽林骑、骁骑校、三河精骑则全都拉到了阳邑城附近驻扎。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手中兵力不足,姜叙现在还担心昭余大营的防务不够充实呢,根本不可能再分出步卒去占领阳邑。只好拿骑兵往上顶,反正若是赵国援军再来,多了骑兵打不过还可以从容撤回。少了,直接就吃下了。 至于公孙续率领的第二骑兵军主力以及新编入的一万鲜卑精骑,约有两万五千骑,全都洒在了昭余大营以北,榆次以西方圆数十里间的广泛区域内。 骑军斥候,更是西入龙山,东去太行,南抵昭余,北达狼孟。这点面积,两万骑兵洒出去,效果可谓是出奇的好。 虽说全军集结起来要费上不少功夫,但正因为如此,赵军的一举一动,也都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十二万赵军集结在晋阳城内外,城外兵马约莫有十万众,城内不出意外就是两万人左右。城外的赵军也同样是在构筑军营,铺设浮桥。 淳于琼的心思,姜叙不清楚,也许会分兵攻打榆次,也许会全力再与自己一战。不过,若换成自己,肯定是选择打榆次。 拿下榆次,就能重新打通并州与冀州的联系,对于赵国来说很是重要。而对于晋阳附近的十二万大军来说,也一样重要。 因为,真要坚守晋阳,也没那么简单。战争已经打了近半年了,晋阳储备的粮秣,不足以维持十二万大军坚守两月的时间。更别提,城内还有八万多口平民百姓。 若是坚守晋阳,保证晋阳不被周军拿下,三四万人足矣,没必要浪费整整十二万之多的精锐兵力。而打通榆次,赵兵主力部队就能迅速回到冀州,重新加入中原战场。虽然中间会浪费点时间,但也好过从北面的雁门撤退。 从雁门走,兜一圈子回邺城,少说也得小半年。 所以,榆次至关重要。 姜叙心中也很明白这一点,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自己既想要封住赵军南下河东或经东南入上党的道路,就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去坚守榆次。 除非,朝廷派来的新兵能达到五万人左右。 这,想想就行了! 自己到河东的时候,蓝天大营储备的五千新兵已经调往函谷关,用来补充守关兵力以及补充第八军。能够补充第一军他们的,只会是训练不久的新募壮勇,且数量不会太多。 果不其然。 二十号的时候,姜叙等来了后方的补充兵员。 三万新兵,多数是训练了不到十天的新兵蛋子,只有三千多人训练了半个月。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河东人,八成都是从运粮队中挑选出来的精壮。 三万人,刚好将第一军、第六军和第七军的编制填满。四万八千人中,六成都是新兵蛋子,这三个老牌军的战斗力,现在可能都比不过十二军和十三军。 虽然十二军和十三军也都是新兵,但人家是正儿八经在蓝田大营训练了三个月,有的甚至训练时间超过一年。现在又接连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已经算不上新兵了。 新兵分配完毕后,昭余大营内就展开了沙场练兵。 没得办法,阎相舍得从民夫中抽出三万人补充给自己,已经是割肉了。剩下的,只能边打边练了。 好在,淳于琼这几日也没有动静,不出意料应该是在与邺城联系。毕竟,战还是退,得取决于中原局面。 同日。 大周皇帝高诚与大周皇后姜抒,妃蔡玑、大周皇太子秦王龑、太子妃孙尚香、长公主高琼悌、京兆公主高宝宝,皇族嫡系之人,悉驻足渭桥之畔。 而其后,严颜、阎象、张松、钟繇等及其下九卿、诸署掾吏、司隶布政司诸官,甚至凉州布政司亦有官吏至此。 留守长安的三千军队,蓝田大营的教导校,诸府寺台卫兵,深宫禁卫,皆张旗举丧,列阵左右。 高诚身着甲衣,外罩丧麻,头盔上也绑着一道黑色的布条。身侧的高龑,也是寻了副小号的铠甲,套在身上。姜抒和蔡玑分别牵着琼悌和宝宝,两个小女娃似乎也察觉今日的庄严隆重,丝毫不敢再如往日一般调皮。 回望四周,诸部甲士,皆披丧麻,旌帜尽数换成黑色。左右,尚有力士,持招魂幡,沿着渭桥,一路向北,不知其有几许。 然而,高诚身前尚且还伫立着一名妇人,一弱冠汉儿,一襁褓孺婴。 苏氏一族的族人,包括伯父伯母,皆在帝驾之后。 唯独这三人,却是在帝驾之前。 苏怡搀扶了下旁边的母亲,又看看了躲在襁褓之中的小弟,忍不住心头一疼,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倔强的凝视着渭桥北面。 母亲方刚诞下小弟不久,身子还没恢复,尚能站立如松,自己作为阿翁的长子,苏氏的嫡长孙,绝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 身上的甲胄很重 起码对于体弱多病的自己来说,确实很重。 但是,再重,也重不过日后两肩上的担子啊。 祖父愈加年迈,阿翁殉国的消息传回家里,当即就大病了一场。现在,也一样是强撑着来到这里。 扶风苏氏,在一个月前,还是朝朝曦日,现在却是显得夕阳西下了。 “启禀陛下,大都督灵架,已至兰池!” 第1162章 魂兮归来 高诚眉头一抬,目光聚集到苏氏的妻子杜氏身上。 杜氏,出身京兆杜家。 听到信使的声音,杜氏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似乎哽咽了两下,而后紧了紧怀中的婴儿身上的襁褓。 看着那冻的红扑扑的婴儿脸蛋,杜氏坚强的呡了下嘴唇,轻声道:“瑜儿,马上汝就能见到汝阿翁了。” “阿母!” 杜氏声音虽然很小,但旁边的苏怡听的一清二楚。 闻长子低唤,杜氏微微侧目,看了眼已经长大成人的长子。穿着这身夫君以前的甲衣,真的好像! “怡儿,走。” “诺!” 苏怡应声后,一手抱着阿翁牌位,一手掺住身旁的阿母,肃重面容,缓缓向前走去。 见到母子三人移步,高诚亦是长叹一声,与身旁的姜抒等人道:“走,陪着朕,迎接朕的大都督!” “妾身遵命!” “诺!” “” 聚集在渭桥南岸的人群,随着帝驾的移动,也开始慢慢朝着渭桥桥上走去。 数以千人的队伍,用了不短的时间来通过渭桥。而周围自发前来迎丧的百姓人群,却只能待在渭水南岸。 中渭桥左右十余里间,一眼望去,玄丧之色,铺天盖地。 在渭桥北岸,等的时间不长 茫茫西北风中,很快就有一片披丧队伍,出现在众人的眼眶之中。 五百虎贲校将士,骑着从安邑征调的马匹,举着玄旗黑幡,身披丧麻,徐徐而来。 诸骑士至人群前百步,便停顿下来,控制着战马,列在两侧。 随着骑士闪开身形,让开通道,众人也终于见到了再次回到长安的大都督。 六匹纯黑马匹,共同挽车。一名驭者,小心翼翼的调控着手中的缰绳,生怕这些马匹在关键时刻,闹出岔子。 后面车架,并不是很宽大,也不显得豪华。不过,四方帷幕,以及固定在车架两侧的两面旗帜,却无时无刻在诉说着此车的重要性。 右侧正是大周的国旗,只不过将先前的赤色,改为了玄色。其上则是用红色丝线,代替了原本黑色丝线织成的周字。左侧,则是河西都督旗,同样是黑色。 车架停在杜氏母子三人身前五步左右,护在车架两侧的一名将官,端着一把佩剑,越过杜氏母子,径直来到高诚面前。 “臣杨阜代大都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跪拜行礼,礼毕双手奉佩剑至前。 高诚微微抬了下手,示意杨阜起身,而后踱步下了帝驾,来到杨阜身前。 “陛下,此乃大都督佩剑!” 杨阜再度将双手端着的佩剑抬了一下,目光注视着高诚。 高诚点了点头,接过苏则佩剑,轻轻拔出寸许,凝视着明亮的剑背,看着在其中时隐时现的自己,短叹一声。 合上佩剑的同时,缓缓闭起双目。 自从自己称王之后,昔日的结拜之义,就已经变了味了。而称帝之后,当年的结义,也只能深深的藏在心底,闭口不提。 不只是自己,两位义兄以及朝臣们,都在避及这个话题。 因为,谁都知道,当年在少司命下许下的诺言,早已不可能成真了。 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八万大军,却保不住他苏则的性命,何其可笑~ 压住心底的怒气,再次睁开眉目的时候,高诚挽了下手,将佩剑双手平端,抬步缓前。 来到杜氏母子三人身前,高诚注视着伤心过度的杜氏,不由感怀,言道:“嫂嫂,节哀顺变!” 杜氏没有答话,似乎能够透过高诚的身躯,直视那车架上的棺椁,一动不动。 旁边的苏怡见状,唯有躬身颔首示意。 见状,高诚短叹了下,让在身位,来到苏怡身前,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真像啊!” 叹完,又突然收回一手,取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将两柄算不上精致的佩剑握在一起,继续言道:“当年,就是这两把剑,加上汝傅叔父腰间的佩剑,三把剑横扫了整个板楯蛮,扫了整个西羌。这上面,沾着无数敌人的鲜血,象征着吾兄弟三人的赫赫武功!” “龑儿!” 突然,高诚冲着帝驾所在,大唤了一声。 一直注视着父亲身影的高龑,身形猛然一震,仓促上前,边走边高声回道:“父皇,儿臣在!” “来,见过汝休悦兄长。” “休悦兄,节哀!” 高龑闻声,当即朝着苏怡拱手见礼,安慰说道。 苏怡微屈身,颔首回道:“怡怀父位,不便行李,还请殿下勿怪!” “休悦兄不必” “休悦!” 高龑话说一半,就被高诚打断了。 目光看向父皇,只见高诚也正盯着自己,不禁微微颔首。 “休悦!吾与义兄有结拜之义,然自加尊后,所谓的结拜也沦为了笑谈。如今,吾也不会为尔等小辈,强加此禁锢,累坏声名。” “陛下” “这把剑,吾便代汝父,交付于汝了。” 高诚没有给苏怡说话的机会,将苏则的佩剑递到苏怡跟前。 苏怡看了眼高诚身后的灵驾,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杜氏强颜一笑,明白自己儿子心中的想法,也明白陛下的想法。于是,用右手搂住怀中的苏愉,左手则是拍了拍长子的肩膀,示意其将苏则牌位交付于己。 苏怡颔首微躬,将苏则牌位交付到母亲手中。 而后郑重的冲着高诚一拜,接过佩剑。随后,反转入腰,挂在腰间束带上。其后,再度从杜氏手中接回父亲牌位。 高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高龑,言道:“龑儿,接剑!” “谢父皇!” “呼,希望汝等小辈,能继承吾等之志。日后,相携与共,富贵同享!” 高诚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儿子。 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在场的诸多公卿耳闻,更是说给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大周二世皇帝听的。 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苏则是最大的功臣。 没有其引河西兵驰援,自己说不定就死在陇县了。没有苏氏往来奔波,关中又岂是那般轻易的成为自己的根基。 义兄更是为了自己,为了大周的社稷,殉国沙场。 今日,自己不会负了义兄,更不允许子孙负了苏氏! 高龑沉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父皇这番话的意思,也清楚今日接过这佩剑代表着什么。 同样,苏怡也理解了陛下的此番用意,感激的冲着高诚颔首示敬。 这把佩剑,已经被陛下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苏氏,也得对得起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一切。 忠于大周,忠于高氏。 那么,只要高氏在大周之主的位置上呆一天,苏氏在关中乃至大周军政中的地位,就一日不可撼动。 也许,今天是低谷,但明天、后天 要不了多久,苏氏还会回到河西都督的位置上来。 而这,也将是自己奋斗的目标! “去,迎接汝阿翁!” 留下一句话后,高诚便抬步朝着帝驾走去。 苏怡不禁移目,注视着已经走过身侧的背影,暗自点了下头。 正欲抬步上前,旁边的没有离去的高龑,开口说道:“兄长,吾来牵马!” “殿下” 苏怡刚张口,想要阻止太子殿下的不妥,可高龑却是话未说完,就已抬步上前。 杜氏也匆忙间抬起手,但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随着高诚回到帝驾,后面的苏氏族人,就联拥走上前来。 “则儿啊~” “文师” 一声声泣语在耳边响起,使得高诚也不得连连扭头,衣袖遮容。 迎到丧驾后,总归要回到长安苏府。 苏怡两手捧着父亲的牌位,走在前面,身后苏父、苏母、杜氏及数十名苏氏嫡支子弟,相继紧随,互相搀扶。 再其后,则是苏则灵驾,高龑居于六马左侧,牵着最边上一匹战马的缰绳。 负责驭马的驭者,更比方才小心,丝毫不敢扬重了缰绳。 随后,护卫灵驾的杨阜所属虎贲军,再度起行。 随着车架渐行,众多迎丧的队伍,也相继而往。 过渭桥后 泣呼声大起,护丧队伍,沿途百姓,无比颔首落泪,哀呼不绝,延绵直入长安。 第1163章 背叛之徒 回宫后,高诚等人就去了身上的丧服。 苏则殉国,固然是大周的一大损折。若是换到往常时日,全国举丧亦无不可。 然,今时不同往日。 大周所面对的局势,极度不利,天下大局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 在这等紧要关头,一个不小心,那便是亡国亡族的下场。 为苏则举国行丧,只会分散众人的精力,浪费为数不多的国力。 “陛下,中枢府已经拟出对苏都督的追赠,且追封为雍国公,谥号武平,陪葬帝陵。其嫡长怡,嗣其爵,三代而后降,至县侯止。另赐封其父为安阳侯,其母为昭平君,其正室为渭阳君,其嫡次子为武功侯。陛下以为如何?” 阎象握着一张帛布,读完其上内容后,便看向高诚。 若是以中枢府上下及其他人的看法,这般封赏以经足以犒苏则历年之功了。国公之位,虽是追赠,但其长子苏怡继嗣,可是全大周唯一一位活着的国公。 除去皇太子和长公主外,爵位能比他苏怡还高的,只有魏王和汉中王。甚至在场的一应国朝重臣,最高的也不过是县公之爵。 “雍国公吗?低了些,追赠苏则为雍王,谥号不变。另外,苏怡嗣雍国公之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其余苏式族人封赏,便依此书之言。” 高诚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 苏氏是高氏在关中最信任的家族,而想要让苏氏压下杨氏、杜氏、韦氏等,成为关中士族的领头羊,就必须给予足够的支持。 世袭罔替,相信这四个字足够了! “陛下,追赠苏都督王号亦无不可,只是这世袭罔替……” 阎象略带着担心,话说一半,凝视着自家陛下。 今日大王的表现,可不像以往那般深思熟虑啊! 高诚明白阎象的意思,大周时至今日,爵位能够世袭罔替的只有魏王、汉中王、燕候三人。这三人都是归顺的诸侯,保留其宗庙并无不可。因为大周的官员们都明白,这三人无论如何,也影响不了大周政局的走势。 即便掌握着第二骑兵军的公孙续,也一样得小心翼翼行事,不敢参与到大周军政派系之争。 而苏怡不同,有着雍国公的封号,以及其父在军政方面的影响,日后势必会掌握不小的权利。现在也许看不出来什么,但早晚有一天会打破权利的平衡。 然,那又如何? 大周庙堂,只是自己维持统制地位的工具而已,大集权势必在行。 更何况,苏则一死,军中必须要有信得过之人替自己守住军权。 “苏氏一族,与国有大功。朕与都督又有结拜之义,既不能履其诺,唯有尽力补之,总不能弃天下百姓不顾,应诺同死。怎么,阎相感觉不妥当?” 高诚一番话,直说的阎象心中颤颤,急忙躬身请罪:“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无事,朕只是开个玩笑,阎相不必在意。” 见阎象老老实实请罪后,高诚也随意给了其一个台阶下。毕竟,阎象是自己人,方才应该是其担心别处。 可,就是不该质疑,斥责一句,让他明白就成了。 “陛下,那便如此定下。臣这便回府拟命,稍后送往尚书台。” “阎相莫要心急,都督故去,虽是大事。然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法子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那贾龙如何处置,再拖下去只怕对大局。” 高诚唤住阎象,今天要处理的可不只是苏则的事。 阎象眉头紧蹙,一想起战局,也是满脑子浆糊。 益州贾龙叛乱,朝廷的行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派去查验的御史台官员,还没进入益州,他贾龙就反了。 好在益州归顺大周时日也不短了,士民顺意,贾龙拉起的乱军只有守备军中自己的心腹,不到五千之人,攻成都又失利,威胁不了益州的安危 可贾龙眼光也够老,一眼就看出了大周要害,借着益州守备军主将的身份,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葭萌关,顺道截下了刚从成都出发,准备发往长安的粮秣。 兵力不多,扼制险要,粮草充足…… 这是大周第一起军队叛变! 值此关键之局,影响极其恶劣。消息送到未央宫已经三天了,但朝廷一直在尽量封锁消息,甚至更是要以军事戒严的借口,来糊弄往来百姓以及军队。 可不管如何隐瞒,早晚都会瞒不住的啊! 阎象将目光转到贾诩、郭嘉身上,自己处理政务居多,封锁消息自己还能维持几日。如何解决,就不是自己的专项了。 看到阎象将目光转向贾诩、郭嘉,高诚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一气。 文和和奉孝要是有良策,自己也没必要去问阎象。 “唉~贾龙占据葭萌关险要,益州守备军虽仍有万余人,但士气低落,根本没能力夺回两关。现在,还是让益州守备军全力防范西进的荆州军,待第九军主力回到汉中再说。” 贾诩还是这番话,这几句话于朝堂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非是自己不尽心尽力,而是着实难为啊。 仅是贾龙叛变还好,荆州刘琦临阵反戈,更是让大周措手不及。徐荣那边还好,行事谨慎,只是被荆州水军烧了些粮秣,各军损伤不大。 可荆州军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南阳方面,而是放到了江州啊。 那里,是益州东大门! 常年驻守在此的是益州守备军副将杨昂以及邓贤的守备师,兵力在五千左右。另外一个师由吴兰统率,驻扎在武阳,现在应该已经回防成都了。 至于其余的益州守备军将士,大多数都叛变了,跟着贾龙跑到了葭萌关。 而荆州军进攻江州的兵马有三万之多,还有水师八千余人,战船三百余艘。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江州囤粮不少,蔡瑁的水师也正在火速赶往江州。 “还是那句话,先放弃朱提,调严斌所部,回防江州。无论如何,江州门户不能失。只要荆州军进不了益州,贾龙也不过疥癣之痒。” 郭嘉拧着眉头,再次提出这个建议。 高诚沉默着没说话,贾龙所部叛军的确没啥能力夺取成都。毕竟,第一次出奇不意,都被任岐给击败了。现在有吴兰所部在,更没有夺取成都的机会了。 但朱提撤军的话,就宣告着前几年好不容易营造的南中前进基地,就要平白让给雍慎了。同样,也代表着大周再无力阻止雍氏一统南中地区的步伐。 不过,这个问题很好做出抉择。南中再强,也最多时不时骚扰益州。可撤回的严斌所部去哪,才是自己左右为难的问题啊。 “还是调回成都,先剿灭贾龙。如今关中诸府库积粮已经见底,益州积粮无法转运关中的话,要不了一个月,前线就得断粮了。” “葭萌乃是险要,严斌、吴兰合兵也不过万人,难以夺回。还不如放到江州一试,先除外患,再安内乱。” …… 第1164章 赵势汹涌 公元199年正月初五夜,大周益州守备军军将贾龙叛变,袭攻成都。 然为益州布政使任岐,合城内兵卒、壮勇,联士族大家,共同击退了突然造反的贾龙。 六日清晨,见势不利的贾龙立即率军北上,趁着沿途诸城未有防范之际,越过雒县、绵竹、沛县等重地,抵达葭萌关。籍借守军未闻其叛变之迅,夺下守备空虚的葭萌关,拒此守关,已有半月余。 至于葭萌关缘何没有收到消息,主要问题应该是出现在任岐身上了。估计是以为击败了贾逵后,贾逵便率众逃散山林,未做防范。因为他任岐后面还发了一支运粮队,平白送给了贾逵近万石粮秣。 长安收到的乃是阳平关的传来的消息,汉中太守虽及时征募壮勇守备阳平关,又加派快骑传报长安,但对于盘踞葭萌,截断关中与巴蜀联络的贾逵所部,毫无办法。 常年驻扎汉中的第九军,现在还在南阳战场,配合徐荣对阵赵将赵睿、楚国降将俞涉所部。再加上荆州军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南阳局势也不是很乐观。 至于中原战局,更是让人忧扰。 虽然得利于许攸投降齐国,并告知曹操,赵将孟岱率六万精锐赵兵,奇击昌邑。昌邑有了准备,没有被孟岱一击拿下,但原本准备配合孙策歼灭颜良的曹操主力,在回师昌邑时,同样被有了防范的孟岱给击退了,甚至还损折了数千精锐。 齐国面临的局势,比之大周更加困难。 曹仁所辖的六万兵马虽然人数不少,但战力差,连移防城外的文丑所部都打不过。那可是只有不到两万人的赵军啊,六万多齐军除了困守陈留城外,无力援及他处。 青州高唐方向的齐军大将于禁所部,倒是有近五万精锐,只不过要防守这千里河防,也抽不出多少人驰援昌邑的曹操。 曹操所部再次损兵折将后,仅余三万多人,面对孟岱的六万赵军以及自洛阳增援的两万铁骑,也只能依托昌邑、梁丘城设置营盘,固防死守了。 假如调查司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这两日赵王袁绍的王架,应该也抵达昌邑城外了。 如此一来,昌邑附近的赵国兵力将达到十一万步骑。最关键的是赵军彻底将齐国军队分隔开来,陈留、昌邑、高唐相隔数百里,各军难以呼应。 而周军主力也分别被赵睿、淳于琼牵制在南阳、并州战场,吴军主力被颜良牵制在徐州战场。现在又拉拢了荆州军,周国的巴蜀、吴国的扬州都受到了一定的威胁。 甚至,在各个主战场方面,赵军都占有着主动权。 这样拖下去,早晚会被赵军抓住机会。一处战场崩溃,那便是回天乏术。 “唉~” 呆在深宫大殿之内,高诚回想着近日来的种种,心中不禁生起几分无奈。 身形渐弯,颔首抚面,叹气连连…… 官渡之战,袁绍将俩王带四个二的牌,打的一塌糊涂。可现在的中原大战,袁绍这手牌,只需要稳扎稳打,几乎就是必胜之局啊。 雷霆一击,覆灭楚国,不仅全盘接受了楚国的政治遗产,更是震慑了中原所有士族。原本有点心思抵抗一下的人,说不定早就在城头换上了赵国的大旗。 而后,声东击西,破了国朝的南牵北攻战略,更是阵斩国朝重将苏则。又拉拢刘琦,诱使贾龙叛变,合攻益州,迫使大周从主动的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守。 这场仗,真是打的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 当然,大周还远远没到搏命时刻。赵国就算是占了中原,大周也不是没得打! 实在不行就撤回部曲,固守疆域,赵军也很难打进来。历史上,倚据关中、巴蜀对抗中原、河北的例子并不少! 甚至,大多数的结局,都是据有关中、巴蜀的一方取胜。 这说明,关中和巴蜀无论是资源方面,还是人才方面,都不比河北、中原差劲。即便是河北、中原占据人口优势,也会被关中巴蜀的天险所抵消。 当然,自己也不能疏忽大意,毕竟身后还有一头红了眼的狼! “陛下。” “父皇!” 就在高诚逐渐为自己树立信心的时候,殿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姜纾母子并步而来。 “抒儿,龑儿,你们怎么来了?有何要事吗?” 高诚眉头皱了一下,不知道殿外的老奴在搞什么,不是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自己吗? “陛下,苏都督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就等陛下去吊唁了!” 闻姜纾所言,高诚不由抬头望了眼敞开的殿门,正见外面已经是昏色渐暗。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唉,是朕疏忽了,走,吾等一家一并前往。” “父皇,天下大势虽不利于吾,但儿臣相信,天命在吾大周!吾大周君臣,只需静待天时,必能破赵!” “呵~” 高诚嘴角强行一扬,语气中既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赞许。 自己的儿子都知道劝慰他老子喽! “行啦,别装的跟个大人似的。放心,为父定会为吾儿,扫荡群雄,让吾儿安安心心的坐这个天下!” 高诚一边说着,一边宠溺的轻拍几下高龑后脖颈。 倒是高龑,被自己父皇前面一句话给噎的不轻。 倔强的回了一句:“儿臣已经十四岁了,放在乡下,已是壮儿。天下难取,儿臣必尽心尽力,助父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得了,眼下局势这般不利,汝父子二人莫要在此豪言壮语了,苏家人都等许久了。而且,傅将军也在!” 姜纾看着这父子俩一接一个没谱,当即说道了一句。 虽然话不好听,可都是自家人,高诚也不会在意。 不过在听到姜纾说傅燮也在时候,高诚不禁点了点头,言道:“走,莫让苏伯父等过久了。稍后,见了南容,还有些事要与其商量一番。” “父皇,母后,请!” “咱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走!” 第1167章 秦王太子 长安苏府内室中。 看着披麻戴孝的苏怡,以及旁边同样披着丧麻,正身端坐的傅燮。 “休悦,汝日后有何打算?” “回陛下,怡打算为父守孝三年。待三年后,再去参加科举。无论是否有所次第,弃笔从戎,全父翁之愿。” 苏怡似乎早已经想过日后,高诚一问,当即应答。 “唉~” 高诚无奈的点了点头,二十岁的年龄,自己不是不可以用。甚至,都不必考虑苏怡的才能,也可以让其独领一军。有着苏则的遗望,以及自己的支持,下面的将士不会有反对之声。而自己也急需信的过的人,来掌握军权。 但是,也罢 “如此也好,打完这场仗,朕心中也有些想法。此时,便不多言了。休悦需谨记,好生习读诗书韬略。汝父生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军民俱敬之。汝为其子,莫要辜负了汝辈威名!” “陛下放心,怡心中谨记!” 苏怡凝重着点了点头,这些不用陛下出口,自己也会日夜铭记于心。 “还有,无论何时何地,行事三思而行。莫要折了义兄威名,以及汝这雍国公的名头,明白吗?” 相比起高诚的和言细语,傅燮的话就显得严厉了。 苏怡不禁看向这位二伯,心中微颤了下,从自家搬到长安居住以来,二伯只要身在长安,必会寻些时间来教导自己的学业。 时至今日,亦亲亦师。 “二伯放心,怡不敢忘本!” “记住汝这句话,汝父亲的仇,不消汝报,二伯定替汝取回淳于琼首级,祭义兄在天之灵!” 傅燮胸中的怒火,多发泄到这句话中,听起来杀意凛凛。 然而,高诚看着傅燮,却是为难的摆手言道:“南容兄,吾打算让汝去益州!” 闻言,傅燮匆忙回视,疑惑不解的注视着高诚,问道:“陛下,臣想去并州!” “并州有伯奕在,观其近来掌军,从容不乱,三军将士正缓服之。汝去并州的话,将伯奕居于何地?” 高诚眉头一皱,缓口相劝。 傅燮摇了摇头,言道:“臣并无顶替伯奕之心,甚至未尝有居其副之心。只要能去并州,纵是为一陷阵之徒,心亦足矣。” “汝为大才,值此时况,居前陷阵,太过浪费。汝在益州,杀名甚重,可止小儿哭啼。如今,益州兵勇俱抗御荆州之兵。汉中之兵,不便回援,但葭萌险关扼守南北通途,必须要尽快剿灭贾龙,夺回此关!” 高诚皱起眉头,知道不好劝,可也只能劝。 让傅燮去并州,无异于是在火上添油。莫说当一陷阵之将,就算是当一个小卒,也会被下面的将校们推出来,扛起为苏则复仇的大旗。 现在并州需要的稳重,拖住淳于琼的兵马,等待中原时变。姜叙凭着自己的支持,足矣维持局面。他傅燮去了,只会坏事! “可这结拜之义,袍泽之情,不亲手复之,岂为兄弟哉?陛下您龙体尊贵,不宜亲临阵前,但燮不过鲁莽之将,无须惜此之身。” “二伯” 看到傅燮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怒吼,旁边的苏怡不禁想要出言相劝。 但话还未说,高诚身后的高龑,就冷哼一声,冲着傅燮斥言道:“傅伯,休得无礼。今日,虽在苏府,如似家宴。然陛下就是陛下,岂容汝咆哮君前!” 傅燮眉头一横,凝视着站在高诚身侧的高龑,突然感觉有些戚戚悲意。 高龑身后的高诚也是紧起眉头,瞥了一眼伫立在侧的高龑,虽然感觉这番话很不合适,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龑儿早晚有一天会长大,也会接手整个大周,他需要慢慢来积累自己的威势,免得日后压不住军中诸将。 “傅伯,小侄虽贵为太子,但亦不敢忘却尊称。对于父皇和您,从不敢稍失礼节。可您方才,的确有些过了。父皇让您去益州,是为大局考虑。两个月内夺不回葭萌关,莫说并州、河洛、南阳诸军,长安都得断粮。骤时,便是山崩之局,您纵是在并州打出大胜,杀了淳于琼,又有何用?” 高龑挺直了胸膛,毫无惧色的注视着傅燮,继续说道:“更何况,苏伯父不惜舍身殉国,以全三军主力,维持并州战局,可谓是用心良苦。您若是不顾大局,执意孤行,国亡社稷,杀身成仁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苏伯?” 几番话,说的傅燮哑口无言,原本愤怒的神色,也逐渐舒缓起来,最终扬起了嘴角。 目光从高龑挺直的身躯离开,转移到高诚身上,傅燮不由感叹言道:“陛下,太子有明君之像,吾大周后继有人啊!” “哈哈哈不枉吾等三人,奋十五载之功啊!” 高诚亦是欢心大笑,比起那些所谓的才学韬略,身为帝王,勇气才是最关键的。 “唉~太子都如此说了,臣身为大将,又怎么不顾大局。益州那边,陛下就交给吾。不过,臣需要陛下一道诏命,来拉出一支兵马!” 心喜之余,傅燮也改了口,与高诚言道。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这个没问题,不过军从何来?” “建设兵团在汉中应该还有两万人左右,只要汉中武库打开,分发甲胄兵刃,足以成军。借此部,臣有信心夺回葭萌关。” “晤~吾怎么把他们给忘了。没问题,稍后回宫,吾便命人拟诏,汉中、益州所有军队,全都由汝指挥。只要一个要求,尽快夺回葭萌关,各处战场以及关中,需要益州的粮秣。” “陛下放心。” —————————————— 出了苏府,回宫途间。 高诚专门让高龑来到自己的车架,父子俩端坐在其间。 “今日表现不错,为父很是欣慰!” 一口称赞,倒是让高龑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回声道:“父皇,孩儿是一时冲动,也不知道傅伯父会不会心怀怨念。” “嘿~这汝就多想了!汝南容伯父再不济,也不会跟汝一小辈计较,安心便是。” 高诚笑了笑,先打消了儿子心中的担忧,随后又说道:“冲动,人皆有之。汝年纪还小,只要多多磨练,会定下心来。不过,汝这份勇气要保留好啊!身在帝王家,许多事难以抉择,做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做,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过几日,为父要回到弘农坐镇,长安这边有阎相在,为父放心。汝多跟阎相学学,多看看其是如何处理朝政,多思考思考阎相下的每一道政令的背后指向哪里?蔡老那边,有些话可以听,但有些话不能听。”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最后,便是勿要忘了学业。书中自有黄金屋、尽信书不如无书,学海无涯,心需谨记!” 听完父皇说的话,高龑明显懵住了。 那两句话听起来有点七言诗的意味,可怎么听也都连不到一块啊,甚至有些相悖。 但 “回去慢慢想!相通了,书就好读了!” “儿臣遵命!” 第1166章 中原时变 回望天下,大周可谓是颇具风雨飘摇之势。 益州之局,在次日的高层聚议中迅速定了论调。升任傅燮为右将军,使持节,督益州各部兵马,并抽调建设兵团于汉中所部,编为暂编军,负责剿灭盘踞在葭萌关的贾龙叛贼。 诏命下达后,即送往汉中、益州各地,傅燮亦是匆忙收拾行装,仓促南下。 有人负责剿灭贾龙所部后,那严斌所部的无当飞军也就好安排了。无当飞军兵力并不多,细数下来也不到五千人左右,近两年又不断与雍慎的南中兵纠缠。或许有些编制欠缺,但战力必然不会差劲。 由彼部增援江州,江州的守军也将会达到万余众,坚守城池的话,支撑到傅燮剿定贾龙不成问题。 其次,便是下诏于益州征募賨兵,驰援江州。这一点倒无需责派重将,由汉昌郡尉负责即可。 几道敕令传到地方,差不多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甚至传到朱提,可能需要一月之久。傅燮二十天后,就能带领部队围困葭萌关。但严斌起码需要一个半月,才能赶到江州。征募賨兵,也籍于此,免的不等严斌抵达,杨昂所部便先丢了城池。 益州之事,安排既定,剩余的便看天命以及诸将的能力了。于长安诸君而言,鞭长莫及。 但南阳战事,以及河洛战事,长安方面能够为徐荣和周瑜,争取更多的成算。 河洛还好,赵军三万步卒,在和周瑜第八军纠缠了一个多月后,便放弃了配和淳于琼攻打周国的打算。因为,苏则战死的消息,传至洛阳时,此处赵军就已无需牵制周军了。 现在,赵国原本在河洛的两万精骑,以及三万步卒,悉数陪同袁绍,进抵昌邑城外。赵军先据中原的战略目标,始终都没有改变。 如此,固然让周国上下大松一口气,但河洛一带仍旧不得不派重兵设防。甚至在河东的第三军,一直坐镇在箕关。毕竟,现在的并州还有十余万大军,总要为他们守好后路,免的再被赵军故技重施,包了饺子。 周瑜所部及三关守军兵力还保持在两万三千人左右,虽进取不足威胁洛阳,但后守足全三关要道。 唯独在南阳战场,局面却是最让人恍惚。 荆州刘琦的背叛,使得徐荣先前准备的一系列进攻计划,全都化为须有,还损失了不少粮秣。 如今,徐荣率领的第五军、第九军、第十军、第十一军四个军六万四千余精锐,聚集在穰县、筑阳之前。其中主力三个军布置在穰县南岸,第九军布置在筑阳左右。 徐荣亲率主力,对阵赵军主将赵睿。湍水北安,赵睿统帅着足足近十万人左右的赵军,以安众为托,布置大营,横至涅阳。其背后,又有宛城为据,豫州各郡大征粮秣,补充军用。 以不到五万人的兵力,攻打足足十万赵军驻扎的营垒,徐荣也不敢打包票说取胜。甚至,即便是刘琦未叛之前,联合荆州水师的胜算也只有六七成罢了。 而今,希望更加渺茫。 因为本就不多的兵力,还要分出一个军,专门防范荆州军。 益州贾龙兵变后,原本准备应对刘琦背信的汉中水师,也要转而南下。使得南阳方面,只有靠第九军在筑阳跨河结营,免的被荆州水军截断后路。 筑阳为沔水、筑水交汇之处,河面宽阔,第九军整整一万八千人左右,还填不满这座水陆相勾连的大营。若不是荆州水师抽调了不少战船,朔江西进,苻健心里也没底气能拦住威名赫赫的荆州水师。 此外,第九军还要负责监视邓县、樊城两地的万余荆州步卒,可谓是分心乏术。 如何在南阳战场上打开局面,莫说徐荣了,纵是长安诸公卿也是一筹莫展。 赵睿帐下的兵力大多数是楚国降兵,这点所有人都知道。可人家兵力众多就是兵力众多,出营交锋或许赵军占不到便宜,但坚守营垒,也使得周军束手无策。 更别提还被刘琦搞了这么一手,从南阳打开局面的战略构思,也皆因此付之东流。 现在的局面,就是硬拖了。 拖到赵国稳扎稳打的消灭齐国,全据中原之时,在外的诸军都得回撤,做好战略防守的充分准备。 这些情况,高诚心中也清楚的很。仗打到现在这份上,赵国只需稳扎稳扎,让并州、南阳坚守不出,牵制住大周的兵力。让彭城的颜良,拖住东吴的兵力。主力跟曹操慢慢耗,耗死齐国后,赵国就必然会达成南下的战略目的,即夺取中原。 拿下中原后,赵国肯定不会当即进攻周国,他们需要休养生息,恢复中原宁静。但这段时间内,大周也要休养生息,还要勾勒战略防守。 现在,自己的想法就是即便打不败赵国,也要多耗一耗赵国的实力,拉进两国的综合国力。毕竟,此战大周至始至终仅是出兵不足二十万,而赵国却动用了近四十五万大军,再加上楚国的降兵,不下五十万。 这其中战死的就不多说了,眼下各处战场的赵军还有近四十万的兵力部署。每过去一个月,赵国为了维持大军,消耗的粮秣起码是周国的三倍。毕竟,兵马多了,需要的民夫就更多了。 不消多久,再坚持半年,大赵即便拿下中原,也得个两三年时间休整。 两三年后,大周也能够将折损的国力,恢复过来了。 到时,再行交锋便是。 二十二日,高诚再度启行,往弘农赶去。 位于弘农的天子行营,是大周在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指挥中心。 方行半日,高诚在途中并不知晓,长安、弘农分别派发信骑,朝着行进中的大周天子所在策马狂奔。 而此时此刻的弘农行营内,已是一片匆忙。 陛下不在,营内权位最重的大将军严颜,升帐聚议。 宽阔的中军大帐内,大将军府内的一众幕僚,以及参军寺内随营参军,皆聚集在沙盘四周。 围绕着沙盘议论不休,而左右忙忙碌碌的佐吏,不断送来各种情报,又承大将军严颜所下军令,往函谷、伊阙、陆浑、箕关、南阳分发。 诺大的行营四门,信骑一个接一个奔出大营…… 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第1167章 惊天巨变 “陛下,大将军急报!” 阎行攥着信桶,纵马回到高诚帝驾前,从窗口处朝里递去。 高诚接过信桶,二话不说就取出其中信件。 弘农急报,莫非洛阳又出了变故不成? 打开信封,目光扫着那精简的八个字,高诚的双眸不由渐渐怔大! “彦明,去请文和、奉孝入驾!” “诺!” 驾外的阎行并不知道信报中所言为何,不过听陛下的仓促的语气,显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唉~希望,不是前线传来败报!大周今时今日,正值风雨飘摇啊! 贾诩与郭嘉并没有让高诚久等,阎行与二人说到弘农发来急报后,两人便是快马加鞭来到驾前。 “陛下,生了何事?” 贾诩率先入驾,身形刚钻进来,便担忧的问道。 随后,郭嘉亦是入内。 高诚嘴角微微扬起,压住心中的大喜,待到二人坐定,这才抽出信报,递与贾诩,言道:“文和看看,这便是弘农急报!哈哈哈~天不亡吾大周也!” 突然间的兴奋,使得贾诩、郭嘉不由更加疑惑,难不成是好事? 贾诩带着好奇心,打开折起的信封,仅是瞥了一眼,就愣在当场。 “嘶~” 郭嘉一把夺去信封,看着上面的一行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口中喃呢道:“赵军大溃,袁绍北逃!这,怎么可能?” 事虽有千变,但郭嘉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袁绍会败在齐王曹操的手中。细数先前数月,大周上下为破田丰之计,为破赵国大势,为阻袁绍入主中原,朝廷公卿、官署掾吏、乡野名望,无不是愁眉苦思良策。 然,结果却是赵国威势愈来愈盛! 苏则战死,八万精锐折损近五万。若非姜叙及时赶至,剩余的那两万残兵败将也逃不过身死异乡的下场。 接着,荆州刘琦背信,偷袭徐荣大军,粮草被焚无数。前据赵国十万大军,后勒荆州水步,固守以待良机。说白了,就是打打不过,退不能退,就是在硬生生的拖延时间,为国朝调整战略部署争取时间。 新的战略部署还没提上计划,这边益州贾龙又造反叛乱,占据葭萌关,绝巴蜀之粮。 种种状况下,自己甚至都悲观的认为国朝要败了此战。 也许不只自己,陛下心中也清楚,不出意外,赵国只需要稳扎稳打,周国已经耗不下去了。前期兵力的巨大损折,以及军心民气的接连受挫,让国朝不得不休养生息。 可现在 一切都要结束了! 随着这封只有八个字的信送至眼前,大周似乎躺赢了一局! “陛下,当速速命文良发动进攻!赵军主力大败,南阳的赵睿想必也该得到消息了,彼等必然会想方设法退回洛阳,整军再战。吾等宜趁此良机,尽可能的杀伤赵军兵力!” 贾诩转瞬间就想到了南阳战场,被贾龙叛乱、刘琦背信搞没的南阳部署,出现了新的转机。 郭嘉点了头,也认可贾诩的想法,随即又补充道:“让公瑾也出动,给予洛阳压力。赵国在河洛的兵力几乎都调到了昌邑,随着这一败,自然烟消云散。或许,田丰会选择退兵!河洛地区,绝不能让齐王拿到手!” 郭嘉说完,高诚目光闪烁了下,言道:“这些稍后文和遣人去安排便是,文良那边说不定也该得到消息了。调查司会将这般重要的信报,传给他。现在,齐王大胜袁绍,威势暴涨,朕担心后面有些不好处理!” “比如说?” 贾诩凝起眉头。 “比如说先前所定的郡县划分,有此大胜,齐王还会想着只要豫州那两个郡?” 高诚注视着贾诩的眼睛,口中说的是划分疆土一事,可里面表达的意思却另有所指。 贾诩是个聪明人,自然就想到了别处。 “袁绍主力大溃,其余颜良、文丑、赵睿,甚至淳于琼都可能会缩回冀州,挽住败势,再图后继。短时间内,赵国想要再南望中原,已成奢望。原楚国所有的这些郡县,国朝只需全力拿下河洛及南阳即可,再远鞭长莫及。倒是并州,臣以为或许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贾诩的话,并没有解高诚的心结,自己考虑的不是这些战后分利的事,而是如何打压一下曹操。 历史上曹操是怎么起势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昌邑之战,虽非官渡,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打掉袁绍雄并中原的野望。再其后,历史上是相继官渡之战不远的仓亭一战,这一战直接打断了袁绍势力的脊骨,袁绍也因此愤恨染疾。及其一死,他那两个儿子被曹操玩弄于股掌之间。 花了几年时间,细嚼慢咽,拿下冀州! 现在,曹操打赢了昌邑之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如同历史上一般,短暂休整后北上,一鼓作气,打断赵国的脊梁。 毕竟,那是坐拥幽冀的赵国。 一场中原大战,即便是此时赵国大败,主力损折过半,钱粮消耗无数。但等他赵国回过劲来,休养三载,还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势力。而曹操不一样,齐国所属的三州之地,也就青州还算好点,兖州和徐州都快成焦土了。 至于百姓流散,那些都只能算是小事! 最关键的是粮食问题,赵国家大业大,各路兵马回到冀州,吃喝不愁。齐军可不一样 跟赵国比休整,再添个齐国也不是个! 所以,曹操绝对会继续打赵国,一战伤不了赵国的元气,那就两战、三战 而大周,该如何做! “陛下,文和兄所言甚是,嘉以为可以遣使往赵国走一遭!” 旁边的郭嘉,在思忖了片刻后,也附和贾诩的建议。 听郭嘉这么一说,高诚嗅到了贾诩此番建议中阴谋的味道,目光凝视着那板着的老脸,百思不得解。 “文和,莫要藏着捏着了,现在袁绍虽然败了一仗,但赵国还没败呢!” “唉~陛下的心思臣明白,既要压下齐王的势头,又不能让赵国就此休兵养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淳于琼回到冀州。中原各地的赵军,虽然还有十几万,但经此一败,心气尽丧。田丰纵是再不舍得晋阳,也不得不放弃!” “然后呢?” “拿下并州后,坐山观虎斗!” 贾诩神色不改的说道。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不妥!不出意外,齐王过不了几日应该就遣使来觐见了。如果齐国邀吾大周同渡大河,攻冀州。朕若是拒绝,只怕齐王也不敢全力攻冀州。毕竟,朕在防着齐王,齐王同样也在防着朕!” “陛下,齐王若不北上攻打冀州,那吾等还担心什么?中原已经被打烂了,给齐王五年的时间,他也恢复不到战前的情况。更何况战争还没打完呢,只要吾等处置得当,中原这个烂摊子还能更烂一些。” 郭嘉这么一点,高诚顿时回过味来。 是啊,曹操不北上的话,那自己还担心什么? 此番出兵参战,最重要的目的便是阻止赵国拿下中原。而此时参议齐王,最重要的目的,是防止曹操轻松拿下冀州。 中原和冀州,最好有两个诸侯,这样才会对大周更有利! 第1168章 御营 “这样,先派使者密入邺城,看看袁绍的心思。不知道经此一败,赵王是否还是往日那般心宽。若是急着报仇雪恨,那可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高诚看着两位谋主,扬着嘴角,笑言说道。 郭嘉瞥了下嘴,回道:“陛下,田丰还在洛阳。有其在,肯定能劝住赵王,毕竟这可是关乎赵国存亡啊!” 显然,郭嘉并不认为袁绍会在大败一仗后,急不可耐的再战。 虽然说昌邑一战,赵国损折兵马众多,但只要中原其余各地的赵军回到冀州,亦或者并州的淳于琼部放弃晋阳,退保幽冀,赵国亡不了。 齐军携大胜之势,终是困于粮秣不济,想要渡河攻冀州,没有国朝的帮助,根本不可能。甚至,若是赵国君臣处理得当,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使者那边,文和好生安排一下。现在,吾等还是先去弘农,和大将军汇合。朕真的想知道,曹操是如何做到逆转乾坤的!” “陛下放心,臣稍后便责人与阎相报!” “嗯~阎相若是知赵国大败,定是欢喜。噢,对了,别忘记告诉阎相,张示布告,咸使天下知之。” “诺!” —————————————— 十日后,高诚等人回到弘农城外御营。 一旬的时间内,昌邑之战的结果,已经影响到了整个中原战局。 未入御营,严颜早已率营内诸官吏,出营恭迎。 “臣等拜见陛下!” “大将军不必多礼,走入中帐祥议!” “陛下奔波劳顿,要不先休憩一晚。眼下局势已定,明日再议,亦不迟也!” 严颜拱着手,脸上洋溢着喜色,与高诚劝言。 “嗨~朕虽多年不经战阵,但这驭马的功夫可没落下,还是先安排人照顾照顾总参和祭酒二人!哈哈” “” 严颜看着开起玩笑话的陛下,心中也是更加喜欢,冲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躬身作请:“陛下请入营,总参和祭酒那边,臣稍后着人照看。” “走!” 心情好,走路都带着风。 形势瞬息万变,先前初闻赵军大败,心中多是疑惑和对下一步行动的思考。一日过后,细思起来,日益欢心啊! 很快,众人皆入御营中帐。 高诚没有落座,众将自然也不敢落座,看着自家陛下伫足沙盘之前,也纷纷围了上来。 右边是大将军严颜,左边是卫尉夏育,其下又有袁涣、张松、宋斌、张卫、庞乐、李义、黄权、张承、杨松、杨任等大将军府及卫尉府僚属。 “大将军,还是先说说现在的局势。十天过去了,朕光看书信,可整理不来如此之多的讯息啊!” 高诚笑看着严颜。 严颜点了下头,明白自家陛下的心思,无非是想再鼓舞番众人士气。 “陛下,昌邑一战已过近半月,讯息想必也传遍中原。赵国大将军颜良所部的情况,臣还没有得到调查司的消息。不过,想来也就是这两日功夫了。至于其余各地” 严颜顿了下,稍挪脚步,指着兖州东郡境内的白马县,继续说道:“昌邑大败后,袁绍及残余赵军两万多败兵,退到了白马一带休整,收拢各军。陈留城外的文丑,闻讯速退,安然与袁绍汇合。兖州境内剩余的五万赵军,前两日已自白马津渡河,退回冀州。” “洛阳方面,公瑾已遵臣将令,率第八军以及三关诸军,进抵唐聚。城内赵军没有出城作阻,也未曾率军北渡大河。现在田丰、王匡等人,收拢河洛各处赵军,也有两万四千人左右。公瑾那边兵力不足,唯有按兵不动。” “南阳那边,文良已经拿下宛城,赵军十余万人,有三万多人正在往洛阳地区撤退。剩余的七万多人,多数向吾军投降,皆是先前楚国降兵。文良也来书相询,如何处置这七万楚兵。这些兵出身南阳的不过两万来人,其余人都是豫州各郡人士,臣思忖两日,也下不来决心。” “嗯~荆州呢,刘琦什么情况?” 说到南阳降兵一事,高诚微皱了下眉头,问向严颜。 “昌邑之战的结果,刘琦也已知晓,再加上宛城的赵军不战而逃,他心里可是害怕的紧。依文良所言,这两日荆北的所有军队,都已经聚集在了襄阳。荆州水师也日夜不离襄樊二城,刘琦还担心吾大周顺势南下呢。” 严颜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沙盘的襄阳嗤之以鼻。 “哈哈” 高诚大笑两声,言道:“刘琦小儿,也就做些龌龊之事。哼!难成大事。这样,让文良分兵进入平舆。将那些降兵的家小,全都迁到南阳。唯有如此,这些降兵才能为吾大周所用。” “这如此行事,齐国那边?” “赵国经此一败,五年内已经没了南下中原的能力。现在吾大周的目光,要放到齐国身上了。所以,尽管去做。告诉文良,南阳是大郡,来年东巡,朕不希望看到百里无人烟的情况!” 高诚目光注视着严颜,口中所言,也毫不遮掩的告知众人,大周与齐国早晚要打上一仗。 严颜点了点头,回道:“陛下放心,如今中原各地空虚至极,文良不会负陛下厚望。” “嗯~朕也相信文良。严卿,继续往下说。” “诺!” “彭城那边的消息还没到,不过根据昌邑的消息,齐王已经率大军南下。看来,齐王也打算先解决掉深入腹地的颜良。陈留那边,文丑退兵后,曹仁也分出兵马防守昌邑、抢占荥阳、敖仓、汜水、轩辕等地。不过,田丰一把火烧了敖仓,齐军几无所得,这也是齐王率军南围颜良的主要原因。” “另外,观其军的部署,似乎有意把退往洛阳的赵睿等人,往伊阙方向赶。用意不言而喻,想要让咱们跟赵军再打一场。公瑾那边也左右难决,老臣这边无兵可调。若是拦截赵军,臣担心田丰会率洛阳城内兵马,夹攻公瑾所部。” “这一点不用担心,田丰会做出选择。说说曹操那边,颜良在彭城一带的时间可不短。灭了楚国后,便一直在此驻扎。说起来,朕始终都未明白颜良此番进军的用意。进不能占据徐州,退不能保全豫州。那可是四五万精兵啊,就这么浪费在彭城?” 高诚的回答,让严颜心中不解,但很快也将方才的问题抛到一边,与高诚道:“臣也不太明白。齐国在徐州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两万多乌合之众。颜良若是全力攻徐州,拿下的可能不小。纵是当时担心吴国袭击其后,可也不至于在彭城滞留如此之久。” “也许不只是徐州的陈珪、陈登父子,颜良久驻彭城的原因,应该离不开江夏。” “江夏?曜卿能否详细说说” 第1169章 坚守彭城 徐州彭城国郡治彭城。 徐州,地处中原东南,濒临东海。以淮河为界,徐州北部彭城、莒县、兰陵三座重镇,分别充为抵挡豫州、兖州、青州进攻的前线要地。至于淮河以南的广陵郡,战乱年代,基本上就是徐州与扬州的缓冲区。 在北部三重镇的拱卫下,郯县的安全性要高上不少。但徐州本就是四州通衢,又地处平原,易攻难守。 莒县还好,处于丘陵地带。天下方乱之际,青州也无强大的诸侯,完全招架的住。可兰陵与彭城就不一样了,面对实力强悍的曹操,徐州兰陵这个作为戚县后勤基地的重镇,完全形同虚设。当曹操占据青州后,莒县也只能说有比没有强了。 至于直面袁术的彭城,更只是勉强充个面子而已。 要不然,当年陶谦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和袁术结盟,来对抗袁绍和曹操了。 彭城这地方,属实难守,偏偏它又是郯县西面屏障,更是徐州经济、文化仅次于郯县的重镇。守又守不住,丢了又可惜。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陶谦时代的徐州为基调,若是换成楚汉之际的西楚国,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实力强劲,无论是彭城还是兰陵,亦或是莒县,都会成为徐州向三面进攻的后勤支柱。实力不济,这三座重镇守都守不住。 而今,在被赵国牵制了主力大军后的齐国,自然而然放弃了彭城这座郯县屏障。 伫足在彭城城头,颜良眺望着城外军营,心气尽丧。 军营向南二十里外,便是吴王孙策的大营! 三万江东子弟,算不上什么,毕竟他孙策只是小霸王,而不是西楚霸王。 交手也有数次,皆是己军大胜。 若不是吴国舟船屡次三番的袭扰军营,自己早就扩大战果,把孙策赶回淮河以南了。但若是有如果的话,自己狠点心,也不至于始终拿不下郯县。 徐州州治郯县,一群齐国的乌合之众罢了。那陈珪、陈登父子虽有谋略,但也绝对挡不住自己帐下的五万河北骁锐。 可惜,不只是自己没有想到,只怕连田公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丧家之犬给牵制住。 大军主力兵分三路,一路合楚国降兵佯攻武关,掩护淳于琼拿下并州的周军。一路则是以孟岱为首,前期蛰伏,后期直捣黄龙,奇袭昌邑,决定胜负。另一路以自己帐下心腹五万众,继续进攻徐州,意图一举拿下整个齐国。 说贪心,也算不上,依照纸面上的实力,只要淳于琼那边击败苏则所部,大赵有那个能力鲸吞整个齐国。 但昌邑败了,孟岱率领的九万精锐出其不意之下,不仅没拿下昌邑。后续连带着大王率领的五万步骑,也一口气搭在昌邑城外。 十五万大军啊!全都是河北最精锐的将士!还有三万精骑! 居然,就这么败了个干干净净! 怨恨袁绍吗? 不,为其臣子,焉能恶主! 莫说是昌邑之败了,当初命自己深入徐州腹地,自己不也心甘情愿的来了吗? 大王的心思自己很明白,说多了皆是因为长公子,自己是长公子的姑丈,大王心生忌惮实属常情。甚至,让孟岱袭昌邑,让自己身陷险地,吸引吴、齐主力,不就是想要让三公子积累功勋,顺便杀了自己吗? 但那又如何! 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大王给的。如果能以自己的死,换来昌邑大胜,换来大王并有中原,何惜此身! 孟岱,庸碌之徒,累害三军! 想到这里,颜良不由长叹,面对眼前的局面,感到了无尽的迷茫。 “大将军,粮草又被吕布那贼厮给劫了。另外,运粮的弟兄们说,豫州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到处都是叛贼。这批粮草,是他们征粮队好不容易征到的。” 一名将校快步来到颜良身后,叹声言道。 颜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动怒的迹象,长吐一气,心平气和的说道:“让征粮队都回来,昌邑一败,豫州诸世家只怕转眼就另投新主了。” “可是,城内粮草只够大军一月之用。一个月的时间,大王能打回来吗?” 将军心中狐疑,自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大将军的话。亦或者说,自己该不该去相信那所谓的大王。 颜良能够感受到身后心腹大将的怀疑,但也知道此人不会背叛自己,毕竟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放心,有淳于将军的十几万精锐呢。齐国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只要大王与淳于将军合兵,重整旗鼓,齐国再难阻吾刀锋!” 安慰还是要有的,哪怕没有丝毫的作用。 赵将苦笑几下,没有说话,只是颔首摇头。显然,对于这番话并不认可。 “去好生准备,要不了几日齐国的数万精锐就该来了。” “大将军,依末将之见,吾等还是携粮北返为妙。将士们虽然征战日久,士气不高,但护着大将军回河北,完全没问题。” 赵将抬起头,倔强的再次提出北返的建议。 颜良注视着赵将的目光,拍了下其肩膀,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听某的,先守下去,守到粮尽,汝等是突围,还是降了,都无所谓。某愧对将士们!” “大将军,为什么?三公子伙同逢纪等人,显然是要置您于死地。您怎么就” “所以啊,某留在了这彭城啊!” 颜良面上平淡如水,这点事自己早就想的一清二楚了。何止是三公子和逢纪,还有大王和田公啊。 甚至,连文丑都不敢替自己多言一句。 “大将军,末将明白了,末将会叮嘱诸将,死守彭城!” “去安排!” 待部将退去之后,颜良在这城头一角,又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大王能不能安抚好军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想来淳于琼也该回到冀州了。只要能保证周军、齐军不攻入冀州,国朝还有机会。 可惜,自己委实无法坚持更多的时间了。 吕布那丧家之犬,当真可恨啊! 想当初,刚到彭城的时候,大军可是直抵郯县城下。结果倒好,本以为楚国主力已溃,仅存的余孽也难成扰乱。 却是忽视了这一两年都没声响的吕布! 一把火烧了大军的粮秣,自己不得不退回彭城,等待后续粮草。然而,千里之地,从邺城到彭城,绕了那么一大圈,还要供应其余大军,自己能得到粮秣少之又少。 征粮队在豫州,搜刮了四五遍了,也没能多找到些粮秣。 就这,还时不时被吕布给劫掠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顾彭城,拼着伤亡拿下郯县。起码,徐州的粮食足够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豫州搜刮不到,徐州又为江东水师阻隔,进都进不去了。 第1170章 吴国君臣 彭城南,吴军军营。 吴王孙策正在帐内,看着信骑送来的信报。 下面坐着程普、黄盖、韩当、孙静、孙诩、孙匡、孙贲等一众心腹亲族,又有张昭、步骘、张奋、秦松、严畯、程秉、阚泽、唐固、薛综等人。 “齐王来信了,其已率大军五万左右,疾驰彭城,希望孤与其配合,拿下颜良的首级。另外,吕布那边又收拢了数千人,现在估计有小两万众了。” 吴王孙策显然有些面色不善,捏着手中的信报,有些心生不爽。 齐王这封书信上,满满都是希望两军合力,拿下彭城的意思。但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吗,明面上说的好听,暗地里还不是不想让自己插手其中。 “吾军粮秣虽足,但还是不要强攻彭城为妙。此番大战,也不过助势罢了。若是损伤大了,山越或是刘琦,就该有别的心思了。” 张昭捋着胡须,慢声说来。 孙策摇了摇头,言道:“不妥当!若是毫无作为,只怕到时候齐国不愿与吾淮水分界啊!” 说完,下面的步骘便言道:“齐王虽然打出了昌邑大胜,但久战以来,毕竟损失惨重。待尽数击退赵军后,其不敢不予吾广陵。吾等本就是应周国之邀而来,助长声势罢了。如今,荆州背信弃义,攻周益州。吾等不若趁彼豫章空虚,奇袭其地,或可得更多。” “诸位如何看?要不要帮助齐王,攻打彭城?” 步骘话音落下后,孙策便看向其余众人,询问彼等意见。 众人无不是摇头,皆言彭城之敌,已是困兽之斗,不宜强攻。 随后,孙策便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点,吕布! “吕布手中握着江夏东面几个县,没受到此战的纷扰,多有储备。而今,又借势收拢义兵近两万人,对吾庐江的威胁不小啊!” 江夏的吕布,孙策了解的很清楚。此人骁勇无比,虽然败给了赵国,南入中原投奔袁术。又因为劫掠地方,导致袁术心生不满,将其撵到了江夏。 但虓虎之名,闻于天下啊! 吴国自打彭蠡一败后,到现在才恢复元气。此番出兵,也是看在齐国愿意与吴国以淮河为界,其南江北之地,尽归己有。 否则,自己绝不会出兵,南边的山越正愁自己给的压力大呢。 现在一出兵,那些山越又开始闹腾起来了,从吴郡传来的与山越交战的战报,都有一箩筐了。 可当江夏的吕布实力强劲起来后,对于的威胁就太大了。吴国疆域不大,但半数的兵力都摇投入到剿灭山越宗帅的战事之中。想要彻底平定山越,鬼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其次,还要防范豫章境内的荆州步军,以及柴桑彭蠡一带的荆州部分水军。再算上各地的驻军,吴国这近十万兵力,根本不足用。 “大王,吕布的威胁确实不小。如此,老臣倒是认为可以试试子山的建议!” 张昭看着孙策,提及的自然是方才步骘所言的奇袭豫章的计划。 “若奇袭豫章,子山以为需要多少兵马?” “大王,此时此刻,豫章南昌兵力不多,不消多三千锐士足够。但想要彻底并有豫章,还是得要拿下柴桑。柴桑是黄祖及荆州水师的老巢,荆州虽大举攻打益州,但柴桑内外仍有不下千艘战船,甲兵近万。水战方面,如何打赢,臣也不甚了解。” “嗯,这点孤明白,柴桑方面无须子山考虑。孤想知道,拿下豫章后,荆州若是集全力,欲夺回豫章,子山可有对策?” “大王放心,荆州不会出兵与吾争夺豫章!” “子山兄,周国未必会攻打襄阳,也许会配合齐国进攻冀州也说不准!” 旁边的程秉见步骘如此肯定,不由皱眉言道。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眼下,周国一鼓作气消灭了赵国这个头号争霸大敌,显然更有利于日后一统天下。反观拿下荆北的话,短时间内周国又不可能劳师渡江南下,又凭白给了赵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周国打不打荆北是一回事,而荆州出不出兵又是一回事!无论如何,荆州上下现在想的不是豫章,而是如何筹备后续之事。赵国若是没了,荆州是首当其冲,再与吾相争,自取灭亡罢了。” 步骘一言一语中,似乎都胸有成竹。 孙策听的也有几分相信了,但还是保留了一份理智,言道:“子山,孤问的是荆州来与吾争豫章,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国撑不了几年了,赵国一倒,周国必夺荆北,而齐国或会夺吾两淮。现在,每多一分实力,将来的胜算就大上一分。” 说到了最后一句,步骘嘴巴乍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不用自己说,吴王也能会意。 周吴联姻! 在大周势力强大起来后,这桩婚姻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也许现在吴王不会言投降一词,但当周国一统北方,挥百万北军南下之际。吴王投不投降已经无所谓了,那些江东士族,会架着吴王投降。 因为,吴王真正的可用之兵,全都在这里了。后方的兵力,基本上都是与江东士族妥协的产物。 当然,没有当初的妥协,吴国再有十年,也恢复不了元气。 彭蠡一战,可是将孙家的家底,搭进去了七七八八啊! 孙策凝眸,盯着步骘,自己知道步骘后面想说的话,但自己绝不会向周国妥协。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试一试,哪怕是身死国灭。 “好!那便依子山之计。何时施行,张师汝等商议一番,晚些报于孤即可。” 留下一句话后,孙策便沉着脸,踱步离去。 张昭看着那挺拔的身躯,不由暗自一叹,拱手道:“老臣遵命,恭送吾王!” “臣等遵命!” 帐内众人,也纷纷礼送。 但现在,许多人心中的那根弦,第一次被人挑拨 第1170章 迁民之计 二月中旬。 南阳郡郡治宛城外,恢弘的周军大营,耸立在平坦大地之上。 营垒异常宽大,远远超过了徐荣帐下不到五万将士的规模,因为多了整整七万人的降兵。 七万军队的大规模投降,对于所有的周军将校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怪事。毕竟,这可是足足七万人,比他们还要多出两万人呢。结果,却是丝毫不做抵抗,打开营门,打开宛城城门,迎接他们周军入城。 事后,徐荣了解了情况后,才知道其间缘由。赵将赵睿带着三万赵军,以及楚军中的高层将领,悉数跑了。七万降兵中,职位最高的不过是一个偏将,还是出身寒门的人,名叫邓恭,字君肃。 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很深,还是源自于七万大军,三四十名校尉,互不统属的情况下,邓恭硬是拧合在了一起。除去逃跑了数千士卒外,连在宛城的三万多楚地民夫,也都老老实实的向己军归降。 不管这邓恭用了什么法子,起码这份魄力,值得欣赏。 其次,便是其出身南阳新野邓氏旁族! 国朝中与邓恭有关系的人不多,毕竟出身荆州的重臣也就宋斌和蔡瑁等人了。但还有一人,却是与其颇有关联。 西海都督府内的副都督邓芝! 虽说自己从未与邓芝谋面,甚至连陛下至今都未曾见过他。但自己知道陛下对杨洪以及邓芝很是看重,或者说对西海很是看重。 杜伯候调到西海郡,在很多人眼中是贬嫡,只因那西海成立不久,乃荒凉苦蛮之所。可陛下什么时候,如此荒废大才? 杜伯候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此般大才调到西海,反倒是更加说明陛下对西海郡的看重。 由此而论,那杨洪以及邓芝,陛下绝对在时刻关注着。 “君肃,今日传汝来,有一要事相商!若君肃能办得到,老夫正缺了一位长史,可有兴趣一闻?” 厅室内,徐荣注视着邓恭,卖着关子。 邓恭长相并不出众,面色略显黝黑,身形也非宽大。但容貌间,却是给人一种敦厚、实诚的气息,让人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车骑,卑职只不过是一降将,虽有献城之功,但车骑长史一职,不敢妄之。” 邓恭辗转回绝了徐荣的话,几日来自己能察觉到车骑对自己的欣赏,方才那番话显然也是打算白给自己添功。但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接! 徐车骑在周国的地位,显然不是一个车骑将军能够彰显,尤其是在大周军中。至于车骑长史缘何始终不置,自己不清楚,也不想去了解。因为,自己是一降将,突兀间成了车骑长史,必生祸端! 徐荣眨了下浑浊的老眸,很满意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思绪不乱,明白其间利弊,机变灵活,可塑之才! “这倒是由不得汝了,能办此事的人,只怕也唯有汝最为合适。” 然而,做不做可轮不到他邓恭来决定。他可以婉拒自己的提拔,但却无法拒绝军令。 邓恭嘴角一苦,有点无奈,自己只想靠着献城之功,在周国混个将军就行,没必要非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车骑将军,卑职才学疏浅,难当车骑长史一职啊!还请车骑,收回成命。” 邓恭只好应声作答,起码先把换个奖励,这火坑是真的不能跳。 徐荣轻嗯一声,沉索了片刻,言道:“车骑长史不做也行,那就做司马。反正,车骑将军府的掾属,都空着呢,总有君肃想要的!” “” 邓恭嘴唇微张,有苦难言,遂改口道:“车骑还是先说说要卑职做甚,卑职能力不济,未必能足车骑之愿。” “简单,将汝帐下那七万将士以及三万民夫的妻小,都带到南阳来。南阳地广,人口却少了甚多,总得迁些民户,以填南阳。” 徐荣将弘农御营的指令,与邓恭说道。 邓恭听完便皱起了眉头,回道:“车骑,这事不好办啊!故土难离,更兼春种在即,将士们的妻小未必会来南阳。其次,消息若是传开来,只怕军心也难安稳。毕竟,迁民填地,自古以来皆是死伤无计!” “此番大战,时间虽持续不久,但豫州各郡几乎打烂了。虽说春耕在即,可旧粮都没了,他们想要熬到秋收,何其艰难。入南阳,别的不说,每人先发十石粮,八十亩地,不论老幼!” 徐荣心平气和的说完。 在旁边听着的邓恭,就已经怔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车骑,每个人八十亩地?老人、孩童也是如此?” “嗯,当然,这是陛下亲自下的诏命。要不了几日,长安中枢府便会命人传来告示!” 徐荣带着丝丝笑意,倒不是国朝宽厚,而是没有特别优厚的条件,很难吸引豫州的百姓迁到南阳。故土难离,春耕在即,不只是邓恭清楚,陛下和群臣们也都清楚这一点。 其次,便是南阳的惨淡状况了。 南阳郡和汝南郡,是楚国的命根子,也是人口最多的郡。历年来,凡楚国有战,南阳及汝南必是兵员、民夫大征之所。可惜,楚国几乎逢战必败。连年下来,失去了众多劳壮力的南阳百姓,逃到荆州不少。 如今再加上士族吞并,避乱避战,跑荆州的人更多了。 谁让荆州和南阳,就隔了一条沔水。而且刘琦那厮也一直在收敛逃民,以补充荆南四郡的人口。 到现在,全南阳细数一遍,估摸着连五十万口都未必有。黄巾之乱后,南阳可是还足足有着近一百八十万口,比尽迁河洛之民的河东还要多。 七万降军中,出身豫州的足有近五万。除去那些孤身一人的汉子外,起码还有四万五千户以上,那就是二十万口。 二十万口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既然要干,当然要干把大的。豫州之民,能迁到南阳多少,就迁多少。南阳满了,还有关中、凉州,甚至并州,都可以填。 削弱中原的人口的同时,增加大周的人口,何乐而不为! 也许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供应迁民的粮食了! “车骑,外来之民尚且如此,那南阳本地之民呢?” “除了那十石口粮外,其余依旧是每人八十亩地,多者除,少者增!君肃,汝家在新野,算上妻儿,没超标?” 徐荣疑惑的问向邓恭,免得整顿整到自己人身上喽。 “没有没有,卑职家门没落,虽然跟新野邓氏有些牵连,但家里细数来也就一百二十亩而已。吾和婆娘一人五十亩,艾儿二十亩。” 邓恭干笑几下,诉说着自己的苦衷。 徐荣听完有些皱眉,再问道:“那其余邓氏旁支呢?” “都差不多,楚国还在的时候,订的是壮年八十亩,壮妇六十亩,老人、孩童二十亩。但到了下面,就变了许多。再加上族里的规矩,就剩这么点地了。其余人也都差不多,甚至那些黔首们更惨,可能一户还不到八十亩。” 邓恭每说一句,徐荣的眉头便紧凑几分,最终不由感慨道:“楚亡社稷,正天命也。当真成也士族,败也士族啊!” “车骑这话倒是在理,士族吞并百姓良田,风调雨顺的时候百姓们还能填饱肚子。可一旦出了灾祸,生了战事,再加上横征暴敛,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故而,楚军几乎逢战必败!恭能收揽这几万兵卒,也皆出自于此。将士们都说陛下对百姓仁厚,今日一观,果非传言!” “放心的告诉将士们,不论男女老幼,汝吾大周,每人八十亩地。若是来南阳、关中,每人再发十石粮。若是去凉州、并州、益州,地亩不变,每人三十石粮,足以保证他们安置妥当前不会饿着。如果去西海,则是一人一百亩,外加三百亩牧场,口粮另计。” 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邓恭,徐荣也狠下心来,大肆许言。 “这陛下不是说只有南阳吗?” “哼,汝邓君肃拉来多少百姓,大周也供应的起。南阳地不够,还有关中、凉州、并州,西海苦寒但待遇更丰。另外,告诉汝帐下的校尉,都使些气力,虽说暂时的封赏不会太好。但战事一停,陛下要巡南阳,明白吗?” “陛下巡南阳?” 邓恭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拜言道:“车骑放心,卑职定好生叮嘱诸校,全力以赴!” “大周调查司遍布天下,汝等的功劳陛下比谁都清楚。对了,切莫忘了,国朝法度森严,不要胡来,自毁前程。” “多谢车骑教诲,卑职明白!” 第1171章 怒不敢言 邓恭离去后,徐荣便回到内室,修书拟呈。 陛下的诏命中,的确只指了南阳一地,可自己既已许下邓恭,那也不能两面难为。这件事,还得与陛下说一声,想必陛下也不会嫌入周的百姓少。 唯一可能麻烦的是阎相少不得又要大骂自己一顿了,能够预见,邓恭他们会拉来不少百姓的。齐王如今可正忙着围攻彭城呢,哪有心思来管这些琐事。 此外,便是这七万大军的安置了。 陛下以及大将军的来书中,都没有提及七万楚军将士如何安排。究竟是放之乡野,还是说收编为军,含糊其辞。 如此,就要看自己的理解了。 七万军队,虽说连遭败仗,战斗力强不到哪去。但国朝这一战下来,也是损失不小。而且眼下各地尚在用兵,战事仍未结束,凭白添了七万将士,岂会不用。 正面交锋也许不行,但守备地方绰绰有余啊! 更何况,纸面上多了七万将士,大战连番的齐国、赵国、荆州心里都得掂量掂量! 所以,让他们一边军屯,一边作训,应是上上之策。 “派人去城外,请吴军将、第五军将来。” 写完奏疏,徐荣将其放到一旁,随即冲着门外呼道。 室外亲卫应声而言:“诺!” 等的约莫半个时辰,吴懿和第五儁便来到了徐荣面前。 “第五兄、子远,陛下的诏命,汝二人也已知晓!” “车骑,已是知晓。” “邓恭那边要带着三万降兵进入豫州,不是个小数目。子远,某打算让汝的第十军进驻平舆。一来,盯着这些降兵。二来,遮掩百姓入南阳。” 徐荣看向吴懿说道。 吴懿眉头腾然皱起,言道:“车骑,平舆乃是重镇,齐军不出意外,也会派兵占据。若是发生冲突,如何抉择?” “说件汝二人不知道的事,陛下已经派使者入邺了。所以,平舆必须在咱们手上。南阳,在陛下的计划中,是作为大军攻打荆北、中原的屯兵、囤粮要地,而不是前沿争战之地。” 徐荣一语打消了吴懿心中的担心,直言说道。 闻言,吴懿和第五儁对视一眼,确实没想到国朝如此果决。现在,赵国刚败不久,就派了使者入邺。也就是说,日后齐国就是他们大周并有中原的头号大敌了。 “没问题,车骑放心。不过,邓恭几时出发?” “明日便出发,稍后子远回去后,好生安排一下。若是齐军已占据平舆,也不要客气,直接夺回来就是。其余的,交给鸿胪寺。” “” 吴懿张舌不语,没有接徐荣后话,老老实实的拱礼接令。 旁边的第五儁看到这一幕,亦是笑言道:“子远都有任务了,想必车骑与末将也有所安排!” “哈,这是自然。南阳是个好地方啊,所以得牢牢的把握住。江夏便是第五兄的重任,西陵宋氏也会助第五兄一臂之力。” “妥当,有宋氏帮忙,江夏轻易即下。” “第五兄还是莫要大意,吕布那厮经营了西阳、轪(dai)县、鄳县、平春四县许久。若是一击不能拿下,万不可心急。安陆、西陵、蕲春等大别西南诸县更加重要。如此,以大别为防,拱卫南阳,威胁荆北之侧,为国朝日后攻打襄阳作准备。” “车骑放心,末将会谨慎行事。” “嗯~还有江夏竟陵、沙羡等几个沿江县城,都在荆州军手中。能夺即夺,不能下便等待后续兵马支援。” “末将遵命!” “呼,暂且先这样安排。某稍后一并将此议呈报陛下,若有更令,某会责信骑通知二位将军。” “诺!” —————————————— 随着时间消逝,战火弥漫了半载有余的中原大地上,只剩下彭城一带,尚存厮杀。 其余如晋阳、洛阳、高唐等战场,都陷入对峙之中。 姜叙在等待着弘农御营的进一步指令,对面的淳于琼也在等待着赵王的下一步安排。昌邑大战的结果传到晋阳,并州局势对于赵军来说,可谓是急转而下。 中原主力大军惨败,很多人都担心齐军和周军会不会杀入冀州。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妻小,都在冀州,而不是在并州。 好在,赵王没有让淳于琼久等。 放弃晋阳,退兵回冀州。 如此消息,让淳于琼大松了一口气。可却让张合、高览等人,如坠冰窟。 此外,周军进据平舆,与一部齐军对峙的消息,也开始向四周蔓延。更不用说,周军将士四入乡野,迁徙百姓的恶举了。 对于齐国上下而言,周军如此行径,简直就是在捅他们的心窝子。 尤其是身处后方的荀彧,径直在国相府开口破骂。 打赢这一仗,齐国费了多少心力。兖州、徐州、青州,已是灾民四起。齐国不像周赵两国,积蓄多年,粮秣充足。去年又荒废了秋收,而今春种之际,没有种粮的大有人在。 虽说豫州也差不多的状况,但齐国能否在战后恢复元气,就全靠豫州这几个郡呢,尤其是汝南这个富裕的人口大郡。 现在,周军腾出手来,开始在豫州各郡大肆迁徙百姓,又一度与己军对峙。 两军剑拔弩张的场面多的很,可忍下去的只能是齐国。 因为主力大军皆在彭城! 面对周军的趁火打劫,荀彧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边向曹操汇报,一边遣使赶往长安。 与迁民一同进行的第十一军南下江夏,也让荆州与齐国变得无比相似,敢怒而不敢言。 荆州军的主力,还在江州,消息可能刚传到大将刘磐帐下。即便是现在退兵,等大军回来,也是近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江夏早就姓高了。 莫要忘了,那江夏宋氏盘踞在西陵近三十载,早已是根深蒂固。再加上与大周皇帝攀上亲家,宋家子弟宋斌又在周国,位列九卿。江夏一众士族、豪强,多附宋氏。 有这些人在,周军拿下江夏诸县,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江夏被周军占据后,荆北两大重镇襄阳、江陵,都将受到周军的直接威胁。甚至,周军大可以借助江东水师的力量,悍然渡江。 沔水、长江,这些所谓的天险,也成为了荆州最大的破绽。 千里江防,稍有疏忽,便是全盘皆输! 出使吴国,成为了刘琦唯一的希望。 第1172章 使节 中国大地数千年来,发生的战争数不胜数。如果说,战争是半部中国史,那么使节就是另外半部了。 很多人都会忽视掉使节在历场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也会忽视使节对于一个王朝的重要性。 但,自商周以来,中央朝廷的要职中,始终都有其一席之地。 而在乱世之中,使节的重要性彰显无遗。 从逐鹿之战,到鸣条之战,再到牧野之战,三次朝代更替的决战背后,都有着使节大量的活动迹象。 夏商周三朝更替,最出名的便是景毫之命与孟津之誓。 进入到春秋战国时期,百家齐放的盛况之下,纵横家由此而生,正式走向前台。 一名名仗着三寸不烂之舌的文生,行走于庙堂之高,或合纵,或连横,将纵横之术,深深的刻印在中国大地上。 应运而生,即是如此! 外交活动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也从合纵连横开始。 大周鸿胪寺卿杜翕,今年已是五十有八,年及六旬,在这个时代下,算得上老迈之人了。 而现在,坐在案前,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岁的田丰,杜翕不由心生感慨了。 满头苍白,面显沧桑,躯干佝偻,形神憔悴 杜翕心中能够理解闻名天下的田丰,缘何会成为如此模样。 这场战争开始不久,调查司就知道田丰染疾。而其坐镇洛阳,想来也是赵王籍此欲让其好生休养。 可惜,昌邑一战的结果,难以让人接受。 忧国忠恳之士,必以国事而俱悲欢。 “这两日下来,田相考虑的如何了?” 杜翕口气很轻和,并不想再给田丰过多的压力。或许陛下和那些武将,巴不得田丰早点死。但同为文臣,自有惺惺相惜。 “唉~” 田丰短叹一声,眉目微抬,涨了些气色,言道:“周帝还真是好谋划啊!老夫千算万算,没想到会败在曹操手中。可悲,可叹!” “田相言重了,大势已定,说再多皆难改当下之局。停战休息,对于赵国来说,迫不及待。毕竟,贵国大将军那里,撑不了几日了。且,齐王使臣已经在弘农御营了。” 杜翕回了一句。 田丰会意,心中明白休养生息对于大败之后的赵国而言,有多么重要。更清楚,大周轻而易举拿下晋阳、洛阳的后患。 但两权相害取其轻,一个并州换国朝休养生息,值得! 因为,再拖延下去,周国未必不会选择与齐国,共同北上。虽说都是强弩之末,可胜算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在冀州交战,无论胜败,赵国都将彻底退出争霸天下的舞台。 “丰已作书劝言吾王,不过伊阙道外的赵睿所部,还希望贵国不会食言!” 田丰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杜翕的目光。决定早就下了,拿并州、河洛,换取大河以南的兵力安然退回河北,修约停战,并不亏! “田相放心,赵睿那边只要交付甲械兵刃,周军将会让他们安然进入洛阳。不过,赵王那边还需国相好生相劝,早日定下晋阳、洛阳交付之日。” 杜翕神色猛然一松,田丰既然开了口,那想必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邺城那边不是没派使臣,但赵王虽然回邺城近一个月了,可怒气丝毫未消。没办法,自己只好走一遭,来见见赵国重臣田丰了。 跟赵国没什么两样,大周也急需休整。不仅仅是因为益州贾龙的叛变,更是因为春耕将至。 “杜君放心,此事本相会尽快予君一个答复。” “也好,不过在下担心赵睿所部撑不了多久啊,据说他们急缺军粮。” 杜翕话有所指,但田丰也是年老成精,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摆手相言:“杜君静待本相答复即可。” 见田丰如此,杜翕也只好请辞:“那,在下先行回去了。” “嗯~来人,送杜君!” ———————————————— 阳春三月。 三月天,在高诚眼中,并没有那么让人开心。 因为,总有人给自己添麻烦! 这边吕虔刚走,杨彪便入了大帐。 高诚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杨彪便直言道:“陛下,阎相回书言,长安府库内的粮秣已经不足百万石。汉中的粮秣,更是仅余三十万石,其余各地皆略显不足。唯独军前,尚有不少存粮。” 杨彪边说着,边皱起眉头。 “唉~” 高诚大气一吐,颇感心烦。 这事还得从徐荣的那封传书说起,那上面给迁民的报酬,自己看了都心肝乱崩。但也确确实实忍不住豫州那数百万口的诱惑,毕竟人口可是争霸天下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且,这些百姓也不能不迁! 可迁徙豫州百姓,需要付出极大数量的粮秣,对于大战后的周国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即便是算上益州的粮秣,也未必能维持多少人口。从现在到秋收,可还有着足足五六个月的时间呢。 现在徐荣具体迁了多少百姓,自己不清楚。反正吕虔说已经迁走二三十万口了,几天下去后估计又得多上不少。 “传朕命,让傅燮务必速速夺回葭萌关!” “陛下,臣担心纵是夺回葭萌关,益州的囤粮,也未必能撑的下去啊。车骑将军迁民容易,可国朝安置起来也甚是难为啊。豫州灾乱之民,何以百万计?若蜂涌吾国,只怕适得其反,反而会拖累国朝。” 杨彪凝重面色,执礼谏言。 高诚抬起头,盯着杨彪,话自己听的懂,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这么想,还是说阎相他们都这么想。 什么叫适得其反? 无非就是不想给老百姓兜这个烂摊子! 豫州这半年多来,先是楚国横征暴敛,刮收无数。楚国亡了,来了赵军。赵军也抢,因为军粮输运不济,不抢底层百姓,就无法维持作战能力。而今,赵军走了,只留下满目创痕的百姓。 家徒四壁,莫说存粮,只怕连今岁的种粮都没有。 想把这些即将成为灾民的百姓丢给齐国? 齐国现下还有那个能力救济他们吗? 曹操为了节省粮秣,可是在巨野泽杀光了赵国所有俘虏。随着赵将牵招一把火烧了敖仓,齐国虽然打赢了这仗,但自身也是损失惨重。 而且这还是齐国朝廷,齐国民间挨饿的百姓也一样是多不胜数。军队还能靠着国库,靠着大周支援的粮秣维持。但民间,齐国三州也是烂摊子。 豫州百姓自己不知道还有多少,但绝不会少于两百万口。几方军队,走一遍刮一遍,没吃的不是他们懒,更不是他们的错! “文先,朕不否认,把这些百姓留给齐国,可以直接将齐国拖垮。但颜良自入徐州后,徐州坚壁清野,赵军又抢割谷栗,搜刮百姓。齐国自己尚且不能顾其下之民,焉有能力顾及豫州百姓?杨氏四世三公之家,也会坐视数百万豫州百姓,活生生饿死在中原焦土之上?” 高诚侧目凝视,眉头紧蹙,士族在自己的形象,更差了三分。 随后言道:“豫州那里,有着数百万没了吃食的百姓,尔等可以坐视这些黔首饿死,但朕办不到。告诉阎相,朕不管徐车骑迁入多少百姓,朕只要他们活着!” “陛下,非是臣不念百姓之苦,可各地府库存粮俨然不济!” “那就向百姓买粮,钱不够就向百姓借粮。朕就不信,吾大周千万之口,养活不了豫州灾民半载!” 第1173章 荆吴 几天下来,自御帐斥责杨彪过后,高诚心情就没有好过。 杨彪的提议,显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而越是往后面猜测,就越感觉可怕。 军方愿意迁徙百姓,是因为可以获得功劳,可以在自己计划巡视南阳中,有份好的作业上交。如果抛去这些利益,只考虑统一天下的大战略,军方不出意外也会更乐意拿这些灾民,拖垮曹操。 但自己属实是没想到,政方也不愿意接收这些百姓。更可能的原因,应该还是在徐荣的那封信书上。 那些士族,是在担心来自豫州的士族,会争夺他们利益。 豫州,不仅仅只有一个袁氏,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士族,数不胜数。 如今国朝大臣中,出身豫州的有钟繇、郭嘉、阎象他们。阎象是中枢令,位高权重,但阎象妻小至今未寻到,也就影响不了关中士族更多的利益。而郭嘉一直是军师祭酒,虽说掌握着调查司,但那些关中士族知道他们参与不进去,也知道郭嘉在各项政令的影响没那么大。至于钟繇,尚书令的职位应该是关中士族最想要的位置了。 但他们撼动不得! 不过,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 阎象在回书中的言词,显然是难当众口。而关中士族推出杨彪来,有试探自己态度的味道。也许,还有着对皇权撼动的尝试。 可以预见,如果这一次自己向他们妥协了,后面他们就能够做的更多了。 看来,得趁着这次机会,给他们一个实实在在的打压了。而不能再像往常一般,做什么利益置换了,免得他们再心生侥幸。 三月过的很快 当颜良败亡的消息传到弘农御营时,刚好迎来四月。 同时,出使邺城的使者,也带着修订的停战约书,回到御营。 好消息,总归会让人心情回暖。 周、赵停战,是对于这场争夺中原战争的结束。 这一仗从去年八月份开始,到今年四月份,只有八个月的时间,但对于所有参战势力而言,都有着难言之苦。 也许比起以前的战争时间短的很,可规模却是远远超过以往,而消耗更是不计其数。 主战场豫州已经被打烂了,根据徐荣传来的消息,大量的流民开始往南阳、颍川而来。进入豫州迁民的军队已经退回平舆和宛城了,现在不需要他们去主动迁民。 齐国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彭城战事结束,军队很快就会驻扎地方,可以维持豫州各郡的局势。但乱民已起,粮食匮乏的齐国,想要赈灾救民,没那么容易。 次战场并州,赵国大将淳于琼已经率领主力部队,撤回冀州。而张合、高览等人则是退往上党,晋阳城内仅留下了数千赵军,准备后续的交接事宜。 太原郡的百姓,也随着赵军中的太原人士退往上党,减少至二十万口。至于雁门郡,周国使节已经去见郭蕴了。 河洛一带,自打赵军烧了敖仓之后,齐军便退回了汜水关及其以东地区。显然,齐国上下知道他们无力与周国争夺洛阳。 而今,洛阳城内的五万余赵军,也多是归心似箭,想要早日回到故土。 昌邑一战,对赵军而言,主力的损折并算不上什么。真正伤到的是三军士气、心气! 从邺城归来的使者口中得知,赵王虽极力恢复邺城一带的军心士气,但至今邺城南赵军大营,依旧宛若死灰。甚至,邺城内的守军也受到败军影响,气色低迷。 对于赵国而言,短时间内想要将军心恢复到平常状态,已是不可能了。 倒是吴国那边,突生变化 御帐众人退去后,高诚与郭嘉席案对坐。 “奉孝,文和已经去了洛阳,准备交接之宜。现在朕身边,能出主意的就剩汝了。可今日小议,汝却一言不发,是为何故?” 高诚看着郭嘉,心中有些担心。 “陛下认为曜卿所言如何?” 郭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问向高诚。 高诚眉头一凛,沉索了片刻后,言道:“非善。孙策突然遣兵攻打豫章,不是个好苗头。曜卿显然对孙策不甚了解,才会劝朕陈兵荆北,胁迫荆襄。” “不错。刘琦若顾豫章,则吾等顺势取襄樊。刘琦若顾襄樊,则吴军胜算倍增。荆南一乱,国朝取荆北轻而易举。想法很好,也有很大的可行之处。但,吴国已然有了淮南三郡,再取荆南四郡的话,就是另外一番状况了。” 郭嘉面色看起来有些肃穆,心中已经明白了吴国的打算。无非是划江治南,积蓄实力,静待中原再战,伺机北上。 “吴王雄心不减啊!” 高诚眨巴了下眼,没有任何的惊讶。吴王若是就此服大势的话,那他就不叫孙策了。 郭嘉点了点头,目光凝视着自家陛下的面庞。 大周并非没有后制之策,姻亲之联能给大周带来莫大的政治利益,同样也让吴国至今安然无恙,甚至又壮大了些许。 “还是不能动孙策啊,吴国现在能镇的住场子的也只有孙策了。其余人,只怕连维持吴国境内稳定都做不到,有弊无利!” 高诚思考了几息,还是与郭嘉说道。 郭嘉摇了摇头,言道:“坐视吴王拿下豫章,亦不可取。眼下南阳虽说只有车骑三军兵力,但那七万降军也是实打实的军队。更兼第五老将军拿下江夏,刘琦的压力非常大,必然会调重兵防犯吾军。豫章,刘琦很可能就给了吴王,以此来充作结盟的条件。荆州使者,入吴的时间也有数日了。” 说到这里,高诚也不禁纠结起来。 孙策野心肯定是有,战略眼光也看的远。如果刘琦放弃豫章,孙策未必不会暂时与荆州结盟。到时候,难受的就是大周了。 至于说他老弟孙权和妹子尚香,呵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更何况,全天下都知道尚香已经是大周太子妃了,只是还没过门。而且太子妃入周数载,亦无品行或缺之处,自己也不可能因此废了啊。 孙权一个质子,杀了也只会损失自己的名誉。 说到底,这孙策知道自己不会杀了孙权,也不会废了孙尚香,有恃无恐罢了。 “奉孝打算怎么办?” “陛下,臣以为不如果决些。孙策之子虽然年幼,但正因其年幼,方更依赖吾大周。且第五老将军既然已经拿下江夏,与江北近在咫尺,未必不能助孙绍稳定江东。” “唉~孙伯符舞勺之年便随其父从于军伍,舞象之际力拒荆表,破敌众,杀贼虏,威名初扬。而至弱冠,已是横扫江东,割地称王。忆想当年,朕弱冠之际,尚无寸土。观其勇锐胆略,天下谁人何堪!” “吴王勇则勇矣,然轻而无备,行止果燥。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第1174章 洛阳、晋阳 四月八日,拖延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终于来到了洛阳城交接之际。 周国大将周瑜,驻马在贾诩身侧,身后跟随着五千余精悍将士。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洛阳西门,按照约书,今日就是交接洛阳的日子。 曾经的大汉帝都,几番辗转,终于又要回到大周的手中了。 这对于大周而言,不仅仅是一片区域的失而复得,更是东出函谷平天下的第一步。 这一步迈的很是艰辛,甚至差点就徒废苦心了。好在,赵军出现了巨大失误,让齐军一战成名,改变了整个中原战场,乃至天下的局势。 “公瑾对于昌邑一战如何看?” 贾诩突然一问,打断了周瑜方才的思绪,回目颔首作思,而后言道:“昌邑一战,骄兵必败的典型。十几万大军,再加上数万民夫,临巨野泽驻营,却疏忽大意,对方圆数十里的巨野泽未做任何防范。将之过,帅之过,三军之过。” 贾诩点了点头,以示中肯。赵军上下的确是有点太小看齐王和齐军了。虽说大战前期给予了一定重视,但这场战争打下来,显然赵军对于国朝盯得更紧。而苏则败亡后,赵王、赵将突然放松了警惕,认为夺取中原,再无阻挠。 “那公瑾认为于禁此人如何?若是交手,可有胜算?” 贾诩继续问着不着边的话。 周瑜怔了下,抬目瞥了眼洛阳城门,见尚无动静,便拱手回言道:“于禁,于文则,齐王器重的几员外姓大将。纵观齐国诸将中,除去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等亲族大将外,也只有赵俨、于禁二人最为名扬。赵俨末将不熟悉,于禁的话倒是听车骑提过几语,车骑对其评价很高,瑜自诩不如。” “嗯~” 贾诩莫名点了点头,稍作几息后才说道:“公瑾过谦了!老夫以前倒是通过调查司,了解到不少于禁的情况。出身寒门,自学成才,曾在张邈帐下效力。此人于当年抗衡关东群雄一战中表现出色,力挽狂澜,方为车骑盛赞。时至昌邑大战前,其之表现,也仅余击退袁尚数千欲渡河之兵。但偏偏一场横跨巨野,奇袭敌后,使其又增威名。” 贾诩每说一句,周瑜便苦笑一分,插口言道:“唉~瑜可以比堪!” “嘿~” 贾诩头一扭,瞥着周瑜,言道:“怎,公瑾自认能力不如于禁哉?国朝伐蜀,若非公瑾,只怕徒废国力。坚守伊阙,周璇于敌,公瑾亦功不可没。” “还是比不得昌邑一战啊!” 周瑜嘴角微微扬了些,目光看向东方,昌邑一战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战。哪怕是齐国灭亡,他于禁也能籍此在史册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不只是自己,细算起来,只怕国朝诸多大将中,也未必有几人能达到如此成就。毕竟,在这场中原大战中,国朝是靠着齐国打赢了昌邑之战,才获得了总体战略上的胜利。 “唉,算了,反正公瑾汝日后与于禁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早晚可见分晓。” 贾诩看着周瑜的模样,尤其是那似乎扬起的嘴角,便明白自己瞎操心了。 “总参此言怎讲?” 到时周瑜愣了下,没大明白贾诩的意思。 “陛下打算由汝坐镇洛阳,射坚为河南尹。另外根据调查司的情报,于禁也会坐镇陈留。青州那边,齐王交给了臧霸坐镇。” “原来如此,怪不得总参今日与瑜谈这么多关于于禁的话题。” “嘁,毕竟于禁这厮打赢了昌邑之战,一般将校面对此人,总归会有些心理压力。否则,齐王也不会让于禁坐镇陈留了。” 贾诩揪了揪半白的胡须,有点破了防。虽然知道周瑜这小辈心态出奇的淡定,但也没想到丝毫不感觉有所压力。 那好歹也是刚刚打赢了昌邑一战,破了二十万赵军的齐国大将啊。 “还请总参转告陛下,末将定不负陛下厚望!” “害,老夫是瞎操这心了。” “总参教导,瑜亦不敢忘啊!” “行了行了,汝小子就别打笑了。唔,田丰那老不死的是不是要出来了?” “看样子是,城楼上的旌旗正在收起来……” “好了,打起精神,洛阳,终于是吾大周的了!” …… 洛阳交接的同时,并州州治晋阳城内的最后赵国守军,打开城门,开始往东面榆次行进。 在离开晋阳城后,他们将会绕过榆次城外,经太行山脉回到冀州。 而走了一批军队后,晋阳这座三晋重镇,新的主人随即入驻。 进城后,姜叙安排好各军驻防,踏上了晋阳南城门楼,俯眺三晋。 先败后胜,损折无数,但最终,这座古城还是被自己踩在脚下。 太原郡诸县,也无一例外,插上了周国大旗。 唯一美中不足的应该就是人口了,整个太原郡上下,典查一遍,也只有不到二十万口。可以说除了晋阳县外,其余县邑几乎都是空城。 千里无人烟啊! 这对于大周后续的治理问题,是个不小的麻烦。毕竟,拿下太原郡在战略上的确很重要,可没有人口的太原郡,很难成为国朝进攻冀州、维持河套战略的后勤基地。 就在此刻,姜叙目光越过晋阳城外的汾水,望着自南向北的烟尘。 呼,是公孙续的骑兵军和徐晃的第六军。 就这样,姜叙注视着行进中的大军,荡起片片尘土,缓缓越过晋阳。 雁门那里国朝虽说派了使者,但军队还是部署过去。不论郭蕴是战是降,雁门都必须掌握在大周手中。 只要拿下雁门,整个并州,也只有上党郡,游离在外了。 作为赵国国都邺城的屏障,赵国上下可不会将上党拱手相让。 除了第二骑兵军和第六军外,第一军随自己坐镇晋阳。第七军驻扎祁县,第十一、十二军则是进驻阳邑一带,虎视上党。 自关中调来的京畿守备军,以及大将军府刚刚批示的第十四军眭固所部,则是进驻榆次一带。一边拱卫着晋阳的安全,一边威胁着冀州侧翼。 太行,已经不仅仅是赵国的天然屏障了! 第1175章 新法 五月,高诚已经回到了长安。 而天下也再度宁静下来,所有的战事都停息了,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舔着伤口,或是消化着战争成果。 傅燮送呈长安的贾龙首级,与雁门郭蕴上献的雁门户册、兵册、田册,仅是差了一天时间。 其次,傅燮还一并传来了严斌的呈书。无当飞军在赶到江州前,荆州大将刘磐便已退兵,江州安然无恙。不过朱提县,再度沦陷到南中雍慎的手中。 看到这个经营了几年的挺进据点被夺去的那一刻,高诚还是忍不住拍了下桌案。 南中雍慎,不出意外是要成势了。 云贵高原中的大小势力,俱皆臣服雍氏后,大周日后面对的南蛮形势,可就比季汉严重的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形成晋初爨氏主宰南中,治地四百载之状。 名义上归属晋朝统治,可实际上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而南中独立王国的成立,也说明即便中原大一统的情况下,想要拿下南中,仍是极为困难。 所以,自己不得不担忧啊! 但,最终也只能无奈长叹了尾。 赵国、齐国两个劲敌未除,荆州、扬州尚有联合之危。轲比能狼子野心,步度根愈加雄壮,弥加虎踞东北,公孙度鹰视三韩。 朱提即便不失,大周在十年之内,也很难抽出精力,去收复南中。现在朱提既失,大周在翦除诸侯,统一天下前,不宜分心。 好在,并州、河洛、南阳已经拿下了。大周凭借着战后残余的雄厚资本,轻而易举成为了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胜利者。 拿下并州后,国朝对赵国拥有了战略优势。同时,也将西河、上郡、河东、河套连成一片。尤其是对于河套三郡的掌控力,有着无与伦比的增强。对于压制轲比能,也将更加的顺心应手。 河洛的收回,则是代表着大周东出平天下第一步的成功。此外,拿下东都洛阳,在政治立场上也有着巨大的增幅。 西都长安,东都洛阳,是经济中心、政治中心以及军事中心。其一代表着关西、雍凉、巴蜀,其一代表着河北、中原、荆吴。 这就是两都,在天下人心中的意义。 坐拥两都,对于大周统一天下有着政治上极大的助力。 至于南阳,则是南下荆北的关键了。只要南阳在手,大周对荆州就占据着战略主动态势,是统一南方的关键所在。 总体来说,天下大势已经开始向大周倾斜了。 这一点很关键,因为天下的有识之士,都将会络绎不绝的赶来长安,为天下一统贡献自己的力量。 逆势而为,扭转乾坤,大多数人都不会如此去想。更多人的想法是良禽择木而栖,顺应大势! 这是大周获得的第一个机会,只要抓住机会,很快就能奠定夺取天下的基础。 而其中契机便在眼下,豫州迁民! 夺取天下,民心何在,无疑是一个关键。 得民心者得天下,许多人都明白其间的道理,一句话有着意义相对的两个解释。 一是言所谓的民心,指士族之心。因为士族就是天下的知识分子,而且他们在乡野的间的能量很大,拥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二是指百姓之心,天下终究是由百姓组成。即便是士族,往前数十几代,也多是百姓。 大周朝廷的主体,眼下依旧是由士族构成,真正出身底层百姓的,只怕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说白了,没有读过书,行军打仗、治理地方根本做不好,很难有出头的机会。而书籍,在大周成立以前,只属于士族、勋贵所有。 这一切只是现在,科举已经举行两期了,不少的寒门子弟、百姓子弟,正在慢慢充斥大周地方。但同样,士族子弟依旧占据着很大的优势。 想要科举慢慢的摧毁士族对朝堂的掌控,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六年,真的不算什么…… 六十年,也许才锋芒方显。 六百年,则必定功成。 至于六百年后是什么样,自己才不在乎,甚至六十年后这天下是什么样,自己也不在乎。 那时候,自己都躺棺材里了,说不定骨头渣子都腐蚀的不成样了,管啥管! “去请阎相、钟尚书、张侍中来。” “陛下稍后,老奴这便去。” 随即,高诚收拾了下桌案上的物件、书信,脑海中开始构思着对士族的这次刮骨刀。 先前手还是轻了,刀不利,没捅到他们心里去。现在,自己不打算手软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张松先到一步。 手里捧着三本书册,每一本都不是很厚,但张松面色甚是凝重,似有千斤之重。 “陛下……” 张松身形一躬,正欲见礼,便被高诚抬手制止。 “永年不必多礼,先坐下稍后,静待阎相、元常至。” “诺!” 张松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面色不由紧张起来,寻了一张桌案落座,将那三本书册小心翼翼的放在案角。 随后,踌躇了片刻后,还是拱手言道:“陛下,现在就要如此行事吗?臣等这旬月来,虽日夜不停,修订新法,但终究是新法,未曾尝试,便铺行此政,恐有所不妥。” “永年的担心朕心里清楚,且安心,朕知道如何处理。” 高诚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这种不在乎的态度,让张松不禁心生担忧,又言道:“陛下,臣之所虑,乃是新法铺行,万一出了差池,有损帝皇威名。” 听到张松再次的劝言,高诚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宽慰,自己没有看错人。 “永年,汝猜这回士族会如何抵制新法?” 高诚莞尔一笑,问向张松。 张松目光怔了下,似乎没有思考到这个问题,随即颔首作思,仅是片刻,便回言道:“若是换作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乡野之间,收买些贪官污吏,欺坑百姓。然后略作引导,让百姓主动抵制新法。如此,新法根基尽失,自无铺行之谈!” “妙!” 高诚猛然喝彩,与自己不谋而合。 遂言道:“永年果真机敏,朕思忖数日,才想到抵制新法的最妙之法,而永年不过几息之间便想到此处。甚妙,甚妙啊!” “陛下缪赞了,臣负责修订新法,其间具细清楚无二,自能转而联之。不过,臣观陛下之言,似已有应对之策?” “哈哈哈~自然。此法根于百姓,士族必自百姓着手,朕自然也是着手于百姓!如此,永年可安心否,朕于此事,胸有成竹。” “士族,该老老实实的任由朕来摆布了!” 第1176章 定议 “阎相,新法如何?” 大殿间,见阎象将新法翻阅完毕后,高诚才凝神一问。 阎象长呼一气,轻轻合上法册,言道:“陛下,大战方休,便动国基,属实冒险!” “险在何处?” 阎象话音一落,高诚随即反问而至。 这回,阎象没有急着再回答,而是颔首作思。自己只是翻阅了一遍这新法,短时间内想要挑出其间的不当之处也不可能。张松是大才,侍中台内诸员也皆是名声远扬,哪有那么多漏洞可寻。 但无论这新法如何,首先就有两点不妥之处。其一,大战刚停,便动耕地这一块,无事还好,旦出差池即是大事。其二,新法条例众多,看起来虽无漏洞,但未曾施行地方,谁也不知道会有哪些缺点。 目光注视着高诚,阎象迟疑了,心中有了丁点想法,但也有点不敢说出来。 陛下似乎对自己出现了些许不满! 缘何如此,只怕难与文先那次脱不了干系。 随即,又垂下头颅,不作声。 见阎象如此,高诚又将目光看向钟繇,询问的意思尽在眼神之中。 “陛下,臣不支持新法!” 钟繇甚是果断,似乎在方才已经做下了抉择。 高诚点了头,言道:“嗯,新法字里行间都在针对士族。元常出身颍川钟氏,不支持也在情理之间。” “陛下,臣非是为家族所虑。若是为家族所虑,那长安城外钟氏区区数百亩中田,如何比得上陛下的青睐?臣担心的是,天下良田、山林、水泽、矿产俱属皇室的话,谁人能制?” 钟繇凛着眉目,反驳说道。 高诚摇了摇头,回道:“元常担心吾大周后世皇帝无人可制?皇权极度膨胀?但新法最后十条,皆是限制皇权,还不足够吗?” “陛下,皇权毕竟是皇权。后面十条法度之间,最可制后世之帝者,莫过于祖制。然,纵观刘汉四百载,违背的祖制还少吗?” 钟繇回问。 闻其所言,高诚敲了敲案板。的确如钟繇所说,祖制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限制能力。毕竟,死的了皇帝能管得着当国的皇帝的话,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多昏弱之君了。 “元常,此法势在必行!朕,另有法子以制后世。” 高诚一锤定音,懒的跟钟繇纠缠。也许,钟繇不在乎钟氏的那点权益,但不代表他不会照顾豫州士族的权益。已经进入周境的大批豫州士族,肯定有人会走他钟繇的门路。 钟繇没有惊讶,知道自己劝不住,因为陛下一直都没有变。只不过,目光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的阎象,陛下如此略过阎相,意味非凡啊。 当年自己去相,说白了也是因为没有达到陛下心中的肯定。而今,阎相遭受这般冷遇,只怕陛下很有可能直接换相,来为此次新法推行铺路啊。 嘶~ 想到这里,钟繇神色变了下,但没有说话,学着阎象,颔首缄默不语。 若真如自己猜测,谁也无法阻拦新法的推行了。 坐在一侧,一直安静听着陛下与阎象、钟繇对话的张松,也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键所在。 目光也是不由悚了起来,心中莫名多了许些忧愁。陛下如此孤行,未必会如心如愿啊! “阎相,新法何时铺行,朕会责侍中台向中枢府传达。责令一下,中枢府、尚书台务必做好充分准备,展开新法铺行,明白吗?” “臣等遵命!” 阎象和钟繇都不再有反驳的念头,拱手作礼。 “嗯~永年,汝代朕送送两位爱卿。” “臣遵命!” “阎相、钟尚书,请!” “……” …… 三人离去后,高诚随即就冲着赵常侍言道:“传秦爱卿觐见。” “诺!” 不消片刻,大周少府秦怡便至殿中。 “臣怡拜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坐。” “谢陛下!” “爱卿准备的如何了?” 秦怡落座后,高诚便迫不及待的问起。 “回陛下,臣已命属官带来大周境内宫殿、园林、池湖、盐铁、金铜、陵寝、祀庙、马场等皇室所属名册,正在殿外静候。” 秦怡拱礼作声。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好,这些稍后送至侍中台。由侍中台另行造册完毕后,会归与少府。而后,少府再作新册,妥善保管,发备份至中枢府、石渠阁。其间,如与侍中造册有所差池,责人重新勘校,务必保证无有遗错。” “臣明白。” “对了,诏租已作多少?” “回陛下,已刊印三百四十六万余份。眼下还在刊印之中,至月底应足南阳、河洛、并州三地之用。不过,军方的造册尚未传来。” “这一点无妨,实在不行先印章,日后再补名录也不迟。” 高诚摆了摆手,心中并不在乎这些。转而目光突然凌厉起来,注视着秦怡,言道:“爱卿,诏租一事中,油水可是极大,君可要好生掂量。” “陛下放心,刊印诏租之匠,皆是有民爵之人。且臣使每人专置一室,纸张、砚墨皆有定制,旦有差池,查起来也简单。” 秦怡面色也骤然阴辣起来,心中更是打算回去再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人敢做些小动作。 对于秦怡的回答,高诚非常满意,有些人的才能的确不怎么样,但用起来极为顺手。 “此事爱卿心中有所计较便好,朕就不多费心了。到月底,朕会命人取诏租。另外,少府所辖诸匠户的籍册也要统计出来。他们虽是匠户,但新法有言,耕者有其田。他们妻儿皆在林苑开荒垦种,彼等亦有所分。” “啊~陛下,若是予匠户分田,那他们日后哪里还会安心从匠?长久下来,恐误国事?” 秦怡不太理解,国朝之所以设定匠籍,就是为了留住这些手艺人。若是给他们分田,那谁还愿意学手艺。更何况,几朝几代下来,皇室所属匠户基本上都是林苑赐田,收敛其心足矣。 高诚摇着头,短叹一声:“以前的当权者,都认为把这些工匠绑在匠户上,时不时赏些恩惠,便能留住他们。可事实上,匠户多苦不堪言,耕不足饱其腹,作不足养其口。朕不愿如此,如今匠籍虽有优待,但他们也是朕的子民,更是为国效力,不应该有此惨淡之境。” “陛下爱民如子,臣代少府诸匠户叩谢陛下天恩!” 秦怡俯身大拜,但起身后,还是方才那个问题。 “陛下,若分田,还是要先想办法保证匠户不会就此迷于耕种,而失其技艺。” “唉,爱卿怎就不明白?不替匠户们解决后顾之忧,他们由怎会一心钻研技艺。再者,天下之匠,若知少府诸匠分田,岂有不入少府者?匠籍优待虽不比军籍,但亦比民籍强上许多。” “可民籍入匠籍,臣担心相府那边……” “民籍既可转军籍,缘何不能转匠籍?只要其技艺达到少府要求,自可转籍。不过,技艺标准少府可要好生勘定,不能再像往常那般粗略。” “这,臣回去好生与诸位大匠论讨一番。陛下,臣还有一惑。” “讲。” “匠籍者如此,那少府所监诸矿内那些矿工,如何处理?这些人有廷尉发来的刑犯,有战场俘虏,有山民黑户,有外族之人。还有一些是招募的民户人家,形形色色,难以统制。” 秦怡说完,高诚也神色一恍,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爱卿先回去,朕好生思量一番,待明日赵常侍会去少府走一遭。” “臣静候陛下天音,臣告退!” 第1177章 司礼监 五月中旬,天下战事悉数停息,各方势力皆进入修养生息阶段。 大周征调民夫返回乡里,对已经过去的春耕进行补种,亦或是照顾田禾。 战事停息时间比预料中要来的晚,相应的就是春耕的耽误。中枢府做了一份预估,今岁起码有半成的农田未能及时补种,两成农田耕种不均,比之去岁,三州秋收税粮将会少上近两成左右。 这一点对于大周眼下的局势而言,算不上好消息。因为,大周已经接下了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其中半数以上需要国朝供养至明岁秋收。 整整一年半的时间,而且灾民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压力很大! 好消息倒也不是没有,而且对安置灾民也有着很大的帮助。 原本躲避战火进入山林以及他州的河洛百姓,纷纷回到故里,同样开始进行补种。约摸三万多户,近十六万口,这对于洛阳地区的恢复有着很大益处。 新归附的雁门郡,有口近二十三万,良田更不在少数,府库存粮足有八十万石,可以供应在附近的两军将士数月时间,能为国朝省下不少粮食,甚至待并州稍有恢复,便可长时间维持北方驻军。 此外,郭蕴也正火速赶往长安觐见。 最关键的就是南阳了,南阳虽然作为一方战场许久,但总体来说除了避乱而走的百姓不少,其他方面基本上没有遭受战火的摧残。 尤其是耕田,刚拿下南阳时,便有口四十六余万,良田不计其数,且没有为战争耽误春种。下一步即便是要展开新法铺行,也不影响南阳方面对入境灾民的巨大帮助。 再加上汝南几个县地,当地百姓也有二十余万口,耕种未误。 仔细算下来,国朝今岁秋收的税粮,未必会比去岁少到哪去。毕竟多了足足百万口,耕田亦有数千万亩。 而待来年,等大周消化掉入境的灾民之后,人口以及综合国力,都将会大幅提升。 一场中原大战下来,虽说损失不轻,但大周同样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其二受益者便是东吴了,拿下了江北诸郡,兼具淮河水利。又自荆州取了豫章,拥澎蠡之要,若再能趁北方虚弱,剿平山越,那便是攻守兼具之势。 淮河、澎蠡,将会成为东吴最坚固的防御线,以及进军中原、西取荆襄的战略要地。 有了受益者,自然也有受害者。 最惨淡的莫过于主动发起攻势,欲图一战定鼎北方的赵国了。不仅丢了并州,还损失了足足不下五十万的兵丁、青壮。 兵丁还好,毕竟赵国坐拥幽冀,人口富足,随时可以补充。但近三十万民夫的损失,对于赵国无异于一记腰斩。 那可是赵国足足近七成的青壮,他们的损失不仅影响后续的征兵,更直接影响了今岁的春种,间接影响了未来十年内,赵国实力的增减。 在那些八九岁的孩童没长大成人前,赵国的综合国力,将会不间断的下降。 相比之下,已经灭国的楚国似乎没有那么惨了。毕竟,身死国灭,一了百了,而袁绍却要头疼安抚军心、民心,休养民力,征募将卒…… 整个燕赵之地,现在最多的便是披麻戴孝,抬棺送丧!可谓户户亡人,家家挂白,人人泣哭! 当然,战争的残酷,不仅失败者会尝到,胜利者亦是如此。 青兖豫徐,尽是如此,大规模战争士卒亡命不少,百姓更是死伤惨重。即便是司、凉、益、并各地,也多是送丧百姓,塞道滞野。 天下布丧之际,同样也有人欢喜…… 南阳宛城附近,西鄂、新野、育阳、棘阳、涅阳六县,足有近七十万灾民聚集在此。 简单的栅栏营寨,在淯水东西两岸布置了整整三十二处,连成一片,覆地方圆百里,声势甚壮。 新编的军屯兵团,由邓恭亲率,分诸校守卫诸营,维持秩序,震慑宵小。 七十多万灾民,对于粮秣的压力非常大,尤其是徐荣许下的每人八十亩地以及十石口粮,在迟迟无法兑现的情况下,总有些不怕死的人在捣乱。 这并非是徐荣不重诺言,而是实在是没想到短时间内,会聚集来如此之多的灾民。 依照徐荣原先的打算,大战刚停的这两个月,能收拢二十万百姓已经算是不错了。国朝粮秣消耗虽然巨大,但两百多万石还是轻而易举能掏出来。 可谁能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灾民足有近百万之多,蜂涌进入南阳以及掌控的汝南诸县。现在听说还有不少流民,往洛阳那边去呢。 两百万石粮食,从关中就能发出。甚至狠下心来,军粮掏出一部分,也足以应诺。可一千多万石粮食,即便是从益州运,那也得到六月份才会抵达南阳。 现在,只能先拿军粮以及关中粮草,给灾民每日施粥,稳住人心。 只要有饭吃,这些灾民短时间就不会生事。只要维持住秩序,等到益州粮草一到,以及已经自长安出发的九府诸要,六月中就能开始分发田亩、口粮。 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打算做什么,每日不断来诏命自己速速统计灾民口户、名姓,以及南阳当地百姓口户、名姓、耕田。甚至还要统计南阳、汝南各县的总体耕田及荒废耕田,山林水泽、金银铜铁等矿…… 唉,这些事,自己一常年治军的武将,哪里顾的过来。中枢府任命的各地县令长、南阳郡守、汝南郡守还都没到呢。 除此之外,调查司也大规模进入了南阳郡,连调查司副镇盖顺都来了。不止如此,宫廷内官亦是一并来了不少,彼等自称司礼监,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夜服侍陛下的赵常侍。 虽说自己能察觉出来调查司与司礼监有点对冲的味道,但赵常侍和盖顺这两个人齐齐来到南阳,就不是一件小事。 调查司明面上的镇抚还是郭奉孝,可实际权利陛下早就交给了盖顺。 司礼监目前的职权是什么,自己不清楚,但赵常侍日夜服侍陛下,现在跑到南阳,意味很是深长啊! 也许,不只只是因为南巡一事。 南巡虽重,亦不至于如此! 那调查司已经将宛城上下翻了一个遍,甚至连自己军议与诸将探讨的什么,都打听个一清二楚。 这是调查司第一次插手国朝重将军议! 第1178章 入京 五月末,自雁门而来的郭蕴,抵达长安城。 身为一名新归附大周的人,注视着眼前足有七八丈高的长安西门,不由凝气凛目。 自己不是第一次来长安,但上一次来还是二十多年前,大汉还没有倒塌的时候。那时候的长安城,是没有这么高,没有这么多兵的! 兵!没错,整个西门外,一眼望去,足有三四百兵卒…… 太多了! 即便是长安城门楼很大,又是大周国都,但战事已休,正常情况下,于一城门最多部署百人足以。 看来,自己来长安的途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啊! “主君?” 身旁的家将看了郭蕴一眼,显然也发现了长安城门的不对劲。 他们走的是西安门,专程自北绕道于西。因为经此门可直达未央宫正宫门,这是外地官员入未央宫最方便的城门。 走其他城门的话,则需要绕不少远路,才能来到未央宫正门。他们是官,未央宫居住的是君,不可能从未央宫其他宫门入内。 郭蕴摆了下走,盯着挨个排查入城百姓、商贩、车马的兵卒,与家将言道:“无碍,走!” “诺!” 费靖应了声,随后回头指使一名亲上前。他们一行十数人,皆披甲带刀,今至长安,还是与周兵知会一声为妙。 亲卫单骑上前,郭蕴率余者随后,很快便见到了守卫城门的周军军侯,一个年轻军吏。 “雁门郭蕴?” 军侯疑惑的凝问了句,随即又看了看这人亲卫递于自己的通关文书。 “罢了,解下武器,入城!” 倒不是军侯想通了什么,而是实在没有心力去管雁门来的人了。这两日,还是要专心忙着关中士族子弟的一举一动。 费靖闻言,瞥了眼郭蕴,见其点头示意,便取下佩剑,交付到军侯身旁兵卒手中。其余亲卫,纷纷卸刃。 “小徐,带着汝的人,护送彼等至宫前。” “诺!” 军侯还不放心,又出口命人护送。然,名为护送,实则监视。 这群人又是披甲又是执刃的,自己还是小心为妙,免的出了啥事。 “多谢!” 郭蕴心知其间,毫不在意,反而拱礼作谢。这一举动,让军侯以及附近的周兵对其的好感升了不少。 “先生,请!” 随即,军侯安排的小伍长,上前撇手作请。 “有劳诸君了,君平,走!” “诺!” 费靖拱礼应之,随即朝着前面行去。五名周军将士,则是伴随左右。 待这行人离去,军侯旁边的一名军吏才言道:“军侯,雁门不是才归附嘛,这么快便有人来了,披甲执刃,显然是士族子弟。” “唉,咱们现在还是要先盯着长安左近的士族子弟,外地来的暂且不提。” “可会不会出啥事啊,徐小子才十六岁。” “没事,那小子能打咱们一圈人,还怕了这几个外地来的家伙。” “……” “行了,赶紧去盯着去。” “嗯好。” …… 军侯和队率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郭蕴看着纵马走在身旁的小子,年纪肯定不大,偏偏生的颇为雄壮。若是去了面容间的稚嫩,看起来比费靖还要高大几分。 于是,好奇问道:“方才闻汝军侯言,君贵姓徐,不知郭某可否闻君名?” “啊~先生不必如此。小子徐质,安定人,出身贫苦,只读了几年庠序,连县小都没上过,实在当不得先生如此称呼,唤某小徐即可。” 徐质被郭蕴礼言一番,搞的颇为紧张。士族子弟自己不是没见过,长安城内外多的数都数不清,但对他这般有礼有节的少的可怜。 唔~除了太子殿下出城时,会对他们这些守城兵卒点头示意外,好像其余人都是眼高于顶。 “看来汝年纪不大呀,尚未取字?不过,国朝军制,不是不允许年纪轻者从军吗?” “嘿,小子从小长得高大,吃的有多,出身寒苦。俺军侯心地宽容,就收下了小子。” “那汝,今岁实则几龄?” “嗯,十六岁,当兵两年了。” 徐质丝毫没有防备心的与郭蕴说出实机年龄,事实上整个曲基本上都知道自己有多大。甚至,可能全校也有不少人知晓。 “十六岁,亦是成人了,在某家雁门那里,像汝这般大小的,也是日夜操训,防范胡贼。” 郭蕴似有感慨。 雁门两万兵,起码两成是十八岁一下的少年。毕竟雁门人少,两万兵可不好凑出来。 徐质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先生,听说雁门离鲜卑很近是吗?那是不是也跟凉州一样,时常有鲜卑狗劫掠啊?” “怎么,不是说国朝与西鲜卑修书立约了吗?西部鲜卑,还经常扰乱凉州?” “嗨,以前国朝刚收回武威的时候还好,这两年胡狗又经常越过武威,劫掠内郡。偏逢上中原大战,国朝也无力派兵驱逐,只有张军将的骑兵军和守备军,勉力维持。” 徐质沉重的点了点头,作为一名年轻人,心中似有不凡抱负。 闻言,郭蕴也默然颔首,沉索片刻后言道:“一样,自从鲜卑占据河南地后,雁门也是时而受胡虏侵扰。就拿此番大战说,若非郭某与燕候关系不错,只怕轲比能也会纵兵劫掠雁门县邑。” “燕候?” 徐质惊讶的看向郭蕴,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从雁门来的人,居然跟燕候有关系。 “小子孟浪,不知先生是燕候好友,如若失言,还请见谅!” 转过头来,徐质便恭恭敬敬的朝着郭蕴行了一礼。 燕候公孙续在国朝军方也是大将,起码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伍长能够望目。即便是胡军侯,只怕也得小心翼翼的见个礼。 “嗨,倒是郭某失言了,竟使小兄弟如此紧张,抱歉!” 郭蕴的态度出乎徐质的意料,平和的让人讶异。 随后,徐质也不敢再跟郭蕴多说话,生怕说了不该说的,传到他人耳中,折了跟头。 对于徐质后续的表现,郭蕴也有预料。从方才看,这小子颇有点口无遮拦,但好在明事理。现在,自己道出公孙老弟的名头,他肯定不会再多言了。 就这样,一行人沉默着穿过外城,进入内城。 沿途,几个似乎认识徐质的官宦子弟,主动跟徐质打了招呼。 这一点,让郭蕴颇有些讶色。 那几个官宦子弟一看就知道不是省事的主,个个领着仆役,横行街市。可他们居然会主动跟徐质打招呼,其间定有别因。 不过,郭蕴没问,也不想问。 徐质终究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出身寒苦,居于伍长。日后与他只怕再无交集,没必要相识过深。 “先生,前面就是宫城了,那里小子不便上前。” “有劳几位兄弟护送,替在下向汝等军侯谢言一句。” 郭蕴微微颔首,两手一拱,和颜说道。 徐质回之一礼:“先生不必如此,那小子等便先回去了。” “再会!” “嗯~” 目光注视着徐质五人离去后,郭蕴这才将目光转向宫城。 宫门外十几名披甲执刃的禁卫,同样也在注视着郭蕴一行人。 “君平,汝先带车架内的物品,去趟燕候府上,代某好生谢过。而后,便去外城寻一驿站,安排弟兄们休憩。” “主君,那大将军府和王槐府上,还去吗?” “不必了,只需去燕候府上即可。” “诺!” 第1179章 郭孟修 “陛下,宫卫来报,郭蕴已在宫外。” 司礼监新任监事赵常侍,步入殿内,朝着正在批奏呈秉的高诚见礼报道。 高诚落下笔,看向赵常侍,言道:“怎么回事?郭蕴径直来了宫城?” “回陛下,应是如此。” 赵常侍说完,高诚微微起了眉头,随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也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有透露出如何安排郭蕴。郭蕴无论是去大将军府还是中枢府报备,都不合适。 “让他觐见!” “诺!” 赵常侍应声离去。 高诚收拾了下桌案上的奏折,摆到一角,冲着殿内宫婢挥手示意。 立有茶点贡上,稍稍补充下能量后,高诚便示意殿内宫婢悉数退下。 独做思忖。 郭蕴名气不是很大,他祖父郭遵、父亲郭全,包括儿子郭淮的名气,都要比他大。 郭遵为八儁之一,郭全乃是汉大司农,他儿子郭淮更是在史书中留下浓厚一笔。甚至,太原郭氏能传承至唐朝,他儿子功不可没。 但,这一切都不代表郭蕴没能力! 敢与王允合谋杀丁原,逆汉廷据雁门,承赵官而不听于宣,这份胆魄就足以比下无数人。 对于郭蕴,自己也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用于政,可苦于无处安妥。充为一郡太守,难免失其心。重用为一州布政,其声望不足,难服众望。 用于军,一军军将未尝不可。但,自己也担心这家伙心怀异志。毕竟,从他历任所行,显然不是个好降服的主。 安排在身边的话,也唯有侍中台了。 暂做计较后,高诚将思绪转移到新成立的司礼监上面。 成立司礼监,是不想而不得不为之举。 内官掌权,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件很好的事,可说到底内官却是皇帝最能信任的一个集团。 司礼监,监天下礼制。 职权含糊其辞,细较之下,权利大可通天。广比之下,似乎又可有可无。 所以,如何细化司礼监的职权,最近一直在苦恼着自己。 内官干政,有时候也是皇帝的无奈之举,是皇帝最后的保障。也是皇帝,对抗外朝最有利的武器。 自己思来想去,也难以在维持司礼监权利和限制司礼监权利之间,作出平衡。 现在,只能暂时先用着,日后再慢慢说了。 也是没办法,谁让现在调查司已经有些腐朽之像。不是盖顺能力的问题,是调查司自身愈加臃肿导致的问题。所以,总得给调查司一些压力。 其次,即便是盖顺只怕也难以保证调查司成员与各地士族有没有莫大关系。在土地改革方面,调查司的奏报,不能全信。 司礼监则不同,他们与外朝的联系都不多,与地方士族的联系就更少了。 所以,短时间内足够信任。 只要保证土地改革完成,一切都不是那般重要了。 “陛下,郭蕴已至殿下。” 推门声再度想起,赵常侍躬身见拜。 “传他觐见。” “诺。” 很快,出身太原郭氏,立足雁门的郭蕴,便出现在了高诚的面前。 初次谋面,凝视着缓步入内的郭蕴,身材不算高大,微躬身躯,双手作拢,颔首垂面,不得见其颜面。 “降臣蕴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郭蕴俯身大拜,高喝拜词。 高诚略作抬手,言道:“孟修不必多礼,起身言话。” “谢陛下!” 郭蕴不慌不忙,谢礼后,才慢慢挺直胸膛。而后微微抬目,看了一眼大周皇帝尊容,随即再次颔首。 趁着这夹隙,郭蕴观摩到了高诚此际容貌。时年三十三岁的大周皇帝,面目威凛。方才那瞥目间,其目光似乎直入自己肺腑。 郭蕴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一种帝王威严导致的错觉。陛下自登基称王,执掌黎民已有十年。十载养威,便已使人难直其目。 待若大周一统天下,那时只怕连陛下身形,都难直望。 这是一种常年累月形成的威势,杀伤力等同于零,但给人的心理压力却是极大。 同一时间,高诚自然也看到了郭蕴的容貌,那恍惚瞬间,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起码有了大概轮廓。 方字脸,络腮胡,眉目有神,面态忠厚。 嗯~不了解这人经历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被这一副面容骗过去。不过,还别说,选官面容一项要求上,最佳的莫过于此般。 因为,容易养望。 “林宗族裔,八儁长孙,司农嫡子,果非常人之姿啊!” 一开口,高诚也不吝啬赞语。 郭蕴闻言,当忙作礼:“陛下厚赞了,蕴才华不济,有失祖辈冀望,不敢承之。” “哈哈,孟修过谦了。落座,朕诏孟修来长安,可是想要与孟修好生论谈。” 高诚摆摆手,转而使郭蕴落座。 郭蕴方落座,殿门便打开,几名宫婢端着茶点,步至高诚、郭蕴案前,小心翼翼的放置妥当,这才离去。 “来,尝尝宫内的茶点,应该比外面的好吃不少。” 高诚和气一语,率先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而后,饮茶顺之。 这时代,即便作出糕点,也是那种入口满是面渣。不饮茶顺化,一不小心就给噎着了。 好在,味道还不错,总比天天吃甜咸面团强。 郭蕴也尝了小半口,似乎也感觉有些过于粉干了,呡口茶水后,遂言道:“宫内御厨,果然非虚。此茶点入口即化,味道甚美。臣,多谢陛下赏赐。” “朕都说了不必多礼,孟修何必见外。朕与令尊当年也是同朝为臣,共扶国事啊!” 高诚没由来的感慨一句,让闻者不禁咋舌。 这……好,也勉强能算上同朝为臣。 毕竟,陛下称王时,阿翁正是大司农,话说的不错。 “对了,孟修,令尊现今身体如何?多年不见,朕心中多有思虑啊!” “回陛下,臣父眼下无职无权,身心舒畅,颇为健朗。每日在家,教习子弟,闲时游于山野,洽意恬情。” “嚯,如此轻松,让朕好生羡慕啊!” 听到郭蕴这般说话,高诚嘴角抽了下,故作欣羡而言。脑海中却是思考着,他郭蕴什么意思? 难道是为父求官? 郭全的话,也未必不可以。毕竟在大汉朝廷当了几年的大司农,才能还是有的。 但,他父亲要是想做大周的官,他郭蕴就要放弃许…… 噢,原来如此! 第1180章 了结 五月末,大周中枢府划上郡、西河、雁门、太原四郡,为并州布政司。由郭蕴之父,汉大司农郭全任布政使。 其余郡县主官由中枢府择各郡县政绩出众者担任,属官、掾吏,则由教学署抽调毕业学子充任。 朔方、五原、云中、定襄四郡,大周与轲比能的势力范围交错,高诚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先行建立羁糜地区。 以此四郡置南幕都督府,以姜叙任南幕都督,下辖第二骑兵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驻地暂定美稷。 同时,由新降的眭固所部暂第十四军改编为并州守备军。尚处于并州的京畿守备军大部,暂驻并州协防。 北方战场中损失惨重的第二军及第四军调回长安蓝田休整,伤亡最小的第三军则分主力回驻安邑,谨防赵军突袭箕关即可。 另新取之地南阳郡及汝南数县,暂时不划布政区,以新降之人孙香任南阳太守,舒邵任汝南太守,由中枢府直属。 这两人都是楚国降人,先是降赵,而后降于周。也许他们在道德方面受到了些许影响,可无论如何楚国的败亡,不是他们两个人能改变的。 再说了,对于这两个人高诚也都有所耳闻,或许在历史上并不出名,但当下的才名还是有的。尤其是舒邵,在楚国几个太守、国相中是名声最好的一位。 至于孙香,没得话说,只要不是个傻子,自己也会抬他一把。毕竟跟太子妃是族亲。何况,人家能力还不差,跟着孙坚起兵打过仗,还任着袁术的平舆令。说是文武兼具,也不为过。 军队方面,邓恭统率的七万多兵马,转为军屯兵团,暂驻宛城,协助徐荣管理数目庞大的流民。徐荣帐下现辖的第五军、第十军、第十一军,分别驻扎宛城、西陵。第九军驻扎筑阳,配合各军给予荆襄压力。 益州方面,守备军副将杨昂升任军将,师帅邓贤补任副将。于益州征募壮勇,补充兵员。傅燮所部,临时组建的部曲,各回归建设兵团建制。后续论功行赏,一如野战军。 同时,益州、京畿、凉州三州民夫大部分回归乡里。只留下不到十万人左右,负责往南阳运输粮秣,维持流民生计。 六月初,总参寺汇总各将功过、诸军斩级、民夫功劳,上呈未央宫。厚厚的一摞,看的高诚自己都是头皮发麻。 大将功过方面,几乎没什么好说的,赏也就是提升下军爵,职务调派也只有姜叙升任南幕都督。毕竟,这场战争下,打赢仗的也只有姜叙。 若不是苏则战死沙场,也许这几个军将还能多得些赏赐。现在,没惩处他们已经是自己开恩了。 这其中,也包括第四军仅存的大将孔信。 自己没有迁怒于他,也没有迁怒于裴羲,他们仍旧各任己职。只不过,此番两军残部回蓝田,肯定要到未央宫叙职…… 士卒和民夫们的赏赐,就不需要自己批示了,数量太大,没那个必要。 自己只需要注意这些赏赐的发放情况,调查司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不过,到时候还是要让司礼监的人去查一查。 现在,司礼监还是得先盯着南阳! 自己,也是时候该去南阳了。 六月中旬,奉大将军府军令返回长安的第二军及第四军,进驻蓝田大营。 除去伤病,一万多人的行动,丝毫没有引起整个长安地区的注意。裴曦与孔信更是昼伏夜出,大半夜的来到了未央宫,请求觐见。 被吵醒虽然让人很不开心,但高诚也知道,对于这两人不好过于张扬。 现在战略上的胜利,将苏则战死沙场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不宜再引起士民议论。毕竟,这两人是国朝大将,忠诚度不低,面子还是要留几分。不然,自己可找不到人来代替他们统制一军。 大周军方的人才的确不少,但现下自己也有些感觉无人可用。说起来,这两年也不过增加了三个军而已,可自己却感觉无将可用。 要么年纪大了,不好再上阵。要么是有些年轻,威望方面难当一军军将。现下大周诸军将校,大多是自己从历史中耳闻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旧将子弟。名气大的自己倒是可以大胆一些,如周瑜、贾逵。名气小的就只能用时间来观察了,比如那些川中名将们 还有些许小辈不错,可一样需要时间。 自己是开了挂,知道不少人,敢放心大胆的用。而比起历史上那些帝王们,自己可没有慧眼识珠的能力。 对于那些不曾闻名的将校,自己总是存在疑心、担忧,生怕他们一战赔了万千将士,或是坏了大局。 “唉~” 高诚端坐在案,无奈的长叹一声,对于即将觐见的裴曦、孔信二人,也再无心怪罪。 裴氏已经向自己表了态,甚是代替了整个河东士族表态,支持新法。换来的自然就是裴曦的军将之位,安然无恙。 至于孔信,这位义兄的心腹,还是要得留在第四军,给苏怡做铺垫。 苏家、傅家、姜家,是高氏一族最值得信赖的家族,军权交给苏怡,自己放心,龑儿日后也能放心。 “陛下,裴军将和孔师帅到了。” “让他们进来!” “诺!” 几息后,殿门打开,二人一并入殿。 “臣等拜见陛下!” “落座!” 看着两位大将,高诚摆了下手,示意二人落座。 裴曦面色看起来还好,不出意外,裴家也给他传达消息了,心理压力并未显于面容。而旁边的孔信,萎靡气丧之色,不仅使得他自己看起来毫无精神,高诚自己也不由皱起眉头。 有些事,不知道是不是做给自己看,但敢拿剑捅自己肚子的人,胆气还是足以让人生畏。 可现在,自己看不到他孔信该有的勇气。 “孔将军,文水一战?” 高诚微微侧目,凝视着孔信,话说一半。 刚落座的孔信缓缓闭上眼睛,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但手下弟兄硬是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不争点气也不行了。 “陛下,文水一战,皆末将之过。末将未能完成都督所负重任,破大军南侧之敌。累都督殉于沙场,三军将士为赵贼所败。臣无话可说,甘愿领死!” 一边说着,孔信的身形躬的越低。 看着孔信如此姿态,高诚暗自叹了一气,而后看向裴曦,问道:“裴军将,汝以为呢?” “回陛下,末将等皆未毕都督之命,致使大军累败,臣愿领罪!” 裴曦当即起身作答,躬身请罪。 家里给自己的书信应该不会有假,现在陛下不会杀了自己和孔信。毕竟,大将军府的赏罚已经下达诸军。 “呼~既然二位将军不肯直言,那朕就说两句。文水一战,败在三军将士,自上而下,皆心高气傲。正所谓骄兵必败,日后还需谨记此训!” 高诚看着两人,面容间流露出些许不满与无奈。 “陛下” 裴曦口齿一张,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诚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死者为大无非如此。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没必要直言不讳的讲明。但自己需要与他们说,需要让他们二人默契的传达到其余将校耳中。 苏则是自己义兄,他为国战死沙场,自己再光明正大的说出这番话,甚不妥当。所以,只能如此传达诸将,免得日后再因骄纵败亡。 “裴军将,第二军的补充兵力过两日即至蓝田。好生整训,南容带出来的兵,悍勇非常,朕不希望看到他们再无建树!” “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负第二军威名!” “孔师帅,第四军无论是将校还是兵卒,皆损失惨重。汝明天回蓝田,带部曲去武关,无军令不得擅动,汝无事也莫要四处走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等休悦科举毕,朕另有安排!” 听到最后一句,孔信神色明显一震,抬目直视着高诚,咬着牙口,作礼言道:“陛下放心,第四军上下将士,末将会带好的!” “也无他事了,今夜见二位将军,就是想把此事做个了结。免得诸将、诸军士,心中不安。” “末将等谢陛下不罪之恩!” “回去休憩,两军交与二位将军了。” “陛下放心,末将等告退!” 第1181章 南巡 次日一早。 早已准备就绪的南巡队伍,已经聚集城外,静候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辰时中,高诚乘帝撵,姜抒乘后驾,高龑乘王驾,在一众宫禁、内臣、女婢的陪同下,出长安南安门,过昆明渠,于渠南告别诸卿。 昆明渠,大周依汉故渠道,重新疏通修整,时下宽有百余步,上筑昆明桥,通行南北,灌溉方圆。 高诚望着这湍湍而过的渠水,不由长吐一气,暗自感慨。 周似于渠,故道重生! “阎相,此番朕携太子一并往南阳,长安的重担可就全压在爱卿肩上了啊!” 回过头来,高诚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与阎象说道。 阎相扬眉一笑,摇头答道:“陛下,老臣会替陛下看好长安,宵小之徒不足成事!” “嗯~裴曦那边,如有需要随时可调动。朕已经交代过了,只要有中枢府令印,裴曦便会相从。” “这陛下,国朝军政两分已行数载,此时破例不妥当,还是让大将军亲调。” 闻阎象所言,高诚眉头皱了下,随即言道:“也好,大将军也在长安,阎相多与严卿沟通便是。另外,有什么紧要事的话,发快马即可,朕酌势而行。” “南阳那边,陛下准备好了吗?” “万事具备,只欠朕这股东风了!” “嗯?” 阎象神色一怔,没大明白这话何意,随后摇着头,说道:“南阳新纳之地,行新法,抵触应当不大。日后,关中能否行新法,全看陛下此行了!” “安心,这大周的天下,有朕在它就乱不了。朕可还想着与爱卿,与诸君,横扫九州,共建新朝,宁定四海呢!” “陛下雄心,老臣俯首相随!” “不多说了,走了。路途尚远,早一日搞定南阳,朕也早一天安心。” “老臣恭送陛下!” 片刻后,高诚便回到了在南面等待的出巡队伍,而阎象则是回到昆明桥附近,回到国朝诸卿人群前,眺望南面烟尘。 出巡队伍将校卒伍、仆从女婢几近万人,车驾数百以计,声势可谓浩荡。 回到帝撵,了望左右,遍地都是新生的谷苗,绿油油的一片,看起来很是喜人。 当然,这只是长安附近。 大周再怎么打仗,帝都郊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至于河东、扶风、弘农等地,就没有这般美好了。 “阿姊,帝字怎么写啊?” 一声娇憨的问语,引起了高诚的注意,回过头来看向坐在身旁写字的两个闺女,嘴角微微扬起。 唤问自是年龄最小,今年才三岁的宝宝,扎着通天小辫,额前用了一条短的赤色丝带,束住后颅的散发。身上穿着超小号锦绣襦裙,脖颈间还系着一条红色丝巾,端坐案前,却丝毫没有女娃那文静的形象,反倒是更似一个假小子。 倒是宝宝旁边,六岁大的琼悌,穿着淡蓝色的襦裙,以丝带系住不长的头发,安安静静的写着字。 听到妹妹的呼唤,琼悌这才扭过头来,肉嘟嘟的嘴唇轻启:“宝宝,都教你好几遍了,你要好好听,好好练字!” 嗯~文静的不像她高琼悌,小时候那么皮,怎么越长大就越文静呢? 高诚随后又将目光放回到宝宝身上,这丫头不会跟她姐姐一样,小时候皮的很,越长越文静? 小孩子嘛,还是得皮实一些! “啊~啊~就是不会写嘛!” 或许是听多了琼悌的告诫,宝宝颇有些急躁,看起来想要拍桌子。 “啪!” “坐好,不然阿姊就不教写了。” “噢噢,阿姊最好了。” “嗨~” 高诚默默无声的抚了下额头,心中暗自短叹,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看好,先画两横,然后是这样,对就是这样。接着一撇一横一捺,然后是一竖,最后从竖线向两边画个带弯的竖。嗯,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宝宝使劲的磕了几下脑瓜,然后没一会儿 “宝宝,你写的什么啊,不是画圈,不能画圈!” 琼悌看着自己妹妹在旁边写的帝,不由生了气,眼珠子一瞥,瞅向自家父皇。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琼悌,汝就当陪宝宝玩!” 自己实在不想带娃,娃一岁的时候,还说不利索,感觉可有意思。现在说话利索了,可真麻烦。 “啊~父皇!” “要不去找汝阿兄去,让他带你俩骑马!” “哦,要去骑大马吗?父皇父皇,宝宝要去!” “我不去,儿臣要练字,等会还要学乐。” 琼悌嘴角一嘟,显然对骑马不怎么感兴趣。可旁边的宝宝却不愿意放弃,小手突然拽住琼悌的衣角,一边晃着一边说着:“阿姊,走,去找阿兄。说不定,尚香阿姊也在呢!” “啊呀,宝宝你别晃了~” “走走!” “行行,只要你别晃了就行!” 最终,琼悌还是受不了宝宝的磨人,应下声来。正准备收拾下桌案,外面突然响起一声。 “陛下,太子觐见!” “嗯?” 高诚眉头一抬,说道:“撵内又无外人,不必如此麻烦!” 一句话是直接冲着外面的高龑说的。 三两息间,撵帘便由内臣拉开全部,露出高龑那副面庞,嘴角带着笑,似乎有啥好事。 “嘿,汝小子还不进来,呆在撵外作甚?” 高诚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脸蛋吓了一跳,看着自己儿子步行随撵,当即口气一变。 “父皇,方才宫禁的斥候遇见了一支从南面来的商队,带回了几个寒瓜。儿臣给父皇和阿妹们,带来了两个。” “寒瓜?先前不都是七月份才出现在长安吗,今岁怎么早了?” 高诚歪了下头,出巡队伍刚走不远,还没出长安县境呢。往年基本上都是七月份长安才能吃到寒瓜,今个怎么早了快个把月。 那寒瓜就是西瓜,不过都是从南方贩运过来的。即便是后世,自己记得也是七月份左右吃到啊。现在才六月份。 “听商旅言,此寒瓜是出自交州,不是从西南外域而来。” “唉,战乱延绵,还有商旅运卖寒瓜,价格必然极贵!” “嗯,几个寒瓜,足足花了快两万钱了。” 高龑点着头,道出了这瓜的价格。 “啥玩意?” 高诚怔了下,随即目光凝视着高龑,疑惑道:“看来,刚才汝小子跑的挺远啊?大战方休,还有闲情耗巨费买瓜?” “额” 高龑嘴角一苦,自己说那么多话干嘛。 “父皇,寒瓜已送至,母后那边儿臣这便送去。” 转瞬间,高龑便想到了解围之法。 “哼,且慢,带汝阿妹们一块出去转转。常年呆在深宫,不识民间寒苦,趁着出巡,沿途多走走看看,不要光顾着口腹之欲!”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第1182章 峣关 巡伍抵达蓝田县,过蓝田大营。 不过,此时此刻的蓝田大营内,只有裴曦的第二军,以及常年滞留在此的教导校,万八千人左右。比起当年蓝天大营最盛时五万兵,气势上略输不少。 作为大周军事重镇,新卒集训之所,现直属于大将军府。 帝驾过境,蓝田大营主事及裴曦哪能不出迎。 更何况,高诚也有心看望一下第二军上下将士。替他们鼓鼓气,加深自己和儿子,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于蓝田停了一日夜,次日出巡队伍方再启程。 过了蓝田谷后,便进入武关道北段的一截山路,这条道路是整个武关道最难行的一段,约莫百余里。 峣关,武关道最北部的关隘,扼守山口,是长安面对南阳方向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大周自取关中以来,便占据着武关要隘,更荆楚皆无北上武关之意,故未置峣关都尉,仅置武关都尉。 而今,国势欲强,三军出武关,兵南阳,峣关的重要性再一步下降。 关城历经几次修缮,倒也恢复了当年之貌,扼守山道要口,一夫当关。只是,入内里,兵不过百,将无其一,独一队率而已。 峣关队率带着手底下这队兵卒,列队于关城内外,仰视着不断涌过的精锐宫禁,以及伍卒护卫下的司马、记道、靖室、鼓吹等驾先行。 开道行伍一过,便是天子帝撵。 帝撵当行,峣关队率即率部下伏身拜礼:“吾等恭迎陛下!” 百余人的高呼,甚至都没有整个出巡队伍行进的声音大。毕竟车辙滚动,马蹄践踏,杂音甚众。但于帝撵之内的高诚,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帝撵突止,前后车驾,纷纷而驻。 高诚先行出驾,驻足于撵车驭者身侧,随后两个小丫头便跟着出来了。 紧随帝撵之后的便是后撵、秦王驾、九游、云罕、皮轩、闟戟、鸾旗、建华等车,更其后又有随行官吏车驾,四下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未奏,否则定又是喧天之势。 前后车驾四百七十乘,挽马千八百余。左右甲士,三千六百之数,精骑五百。从行宦官、仆、婢、役、匠六千余众。 这可比当年巡巴蜀,势盛倍余啊! 高诚驻足在撵上,眺望前后,余者自不敢擅动多言。 直到高龑缓步上前,恭敬见礼,高诚这才下了帝撵,来到伏身在地,列队左右的峣关守军前。 峣关队率颔首扶礼,至始至终未敢抬目相望,生怕触怒龙颜,平白遭殃,老老实实的持礼即可。 不过,随着一双锦履出现在眼前时,峣关队率当即摒了一口气。 “峣关主,起!” “卑职谢陛下!” 峣关队率闻言谢礼起身,目光仓促间眯了眼跟前二人绶带、配饰,知道了身前是为何人。 遂再执礼言道:“陛下有何吩咐,卑职立即去办!” “哈哈” 看到峣关队率这副紧张的模样,高诚不由大笑了两声,探出手来拍了下其肩膀,言道:“不必拘谨,朕携太子来看望将士们而已。让弟兄们都起身来,朕亦出于军伍,三军健儿见朕,执军礼即可。” “诺!” 峣关队率当即应声,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的弟兄喝道:“陛下有命,吾军中将士,执军礼见,速起见礼!” “嚯!” 这百十号人纷纷起身,或以戈矛顿地,捶胸在右;或执刀盾在前,持刃击盾,口中皆喝,目视于前。 高诚领高龑在后,踱步相行,目光掠过一张张面庞。 最终,再回到峣关队率身前,望诸将士言道:“峣关,乃长安屏障,今烽火难及,然诸将士仍需日夜机谨,防范宵小。天下未定,朕惟望诸将士,恪守本职,护持地方,沙场奋勇。待天下悉定,再与诸君大庆!” “陛下放心,卑职定不负大王厚望,誓死恪守峣关,为长安屏障。” “誓死恪守峣关!” 听着峣关队率和其帐下兵卒的高呼,高诚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是否能如其言,誓死恪守长安,意义不大。敌人想要打到峣关,除非是攻灭南阳大军,或是踏平长安。那般局面,这百十号人亦是于事无补。 不过,自己需要向他们向军中将士传达一个讯息,他们的皇帝对待他们这些兵卒,依旧恩厚。自己也需要加强将士们,对自己的印象,来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 相信,经今日谋面,这些兵卒定会好生与其他军队显摆显摆。 毕竟是亲眼目睹了大周天子龙颜,以及大周太子尊容啊! “好了,峣关主,南巡事重,朕不便在此久留。稍后,些许赏赐,着弟兄们领下。” “陛下,卑职等今得见天颜,已是万幸,岂敢无功而受赏?” “朕出身行伍,其间辛苦,知之甚多。此次南巡,亦有犒劳诸军之意,汝等为吾高氏,或十年驻守一地,或沙场抛血争锋。高氏坐享富贵,怎可再苦了弟兄们!” “这” 峣关队率心中一震,不知如何作答。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家对他们的关切。 “时候不早了,峣关主,该见礼了。” “卑职,恭送陛下!” 峣关队率执礼俯身大拜。 见此,高诚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丝丝笑意,转身朝着帝撵而去。 上了帝撵,高龑也紧随入内,倒是两个小丫头,被赶到了后面的后撵中去。 峣关不大,关内只有一条路,百步长,接通南北关门。队伍再行,开道卒伍已出峣关,后军卒伍尚在关北。 不消片刻,帝撵出峣关。 撵驾内,高龑看着一言不语,目察侧方幽景的父皇,缄默不语。 良久,这份寂静才由高诚打破。 “龑儿,峣关片刻,有何感悟?” “父皇收拢军心的手段,确实出奇,儿臣佩服。” “汝今十载有四,放到乡里那些贫苦人家中,已算是成年壮力。明、后两岁,国朝应无战事,骤时去第八军历练历练,如何?” “啊!” 高龑愣了下,随即肃穆神色,思索了片刻后,言道:“父皇有命,儿臣自当遵从。” “不是命令汝去,而是不握军权,不持军功,汝日后可压不住追随朕的那些老将。朕缘何要南巡,为的就是让将士们知道朕,见到朕。如此,他们才会明白,应该效忠于谁!” “儿臣心中明白。” “嗯~先回去!” “儿臣告退。” 第1183章 南阳宛 八月上旬过半,出巡队伍抵达关中四塞之一,武关! 武关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置有武关都尉,而今又有第四军余部进驻,关北左近,营垒遍布,皆扼守险峻。 队伍离武关尚有二十里,第二军暂代副将孔信、武关都尉严干,已率军中诸将前来迎驾。 “没想到爱卿行进如此之快,不过两日之隔,竟早至十余日。” 一见面,高诚就与孔信和颜说道,颇有些玩笑之意。 孔信见礼拜言:“末将帐下将士,皆怀先前罪过,今陛下南巡,吾等先行,自当捷速以靖通途。” 高诚眼神亮了下,这孔信会说话。 “严都尉,朕于深宫,久闻孝懿言公仲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有大将风范!” “陛下过誉了,末将才学不具,今掌武关兵,常恐力有不逮,惟尽心尽力,小心卫关尔。” 严干躬身见礼。 “公仲谦虚了!二卿,与朕同乘,边行边叙!” “末将不敢,吾等居侧即可,陛下有何训示,定恭耳以闻。” 孔信吓了一跳,当即婉拒,与陛下同驾,传出去自己岂不是显得甚是桀骜?大罪得饶,已是万幸! 旁边严干亦是言道:“陛下,末将倒是习得驭驾之术,愿为陛下驭马坠鞍。” “噢~如此,委屈公仲了!” 对于严干自请,高诚有些诧异。 说起来,这已经有些顺杆子往上爬的意味了。 以汉制,天子出巡,有大、法、小三驾之分,自己此行未携国朝公卿,以小驾计。可驭六驾者,也需寻太仆丞来。自己嫌麻烦,拒绝了鸿胪寺的安排,毕竟太仆寺忙的不可开交,寺卿乃其副,为自己驭撵,太浪费人才了。 而他严干,前几日论功,刚提到武关都尉的职。 不过,李孝懿才能不错,其与严干相交莫逆,又有徐荣举荐,想来严干应该也是个不差的人才。日后,给龑儿用,倒也并非不可。 有了高诚的允许,原先的宫内驭者很快让出位置,严干恭礼上了帝撵,一揽诸缰。 孔信也来到左侧,小心翼翼的伫立着,其余诸将官自觉的加入两侧行伍中,充为屏障。 “走~” 出巡队伍稍顿片刻,再度启程。 途间,高诚自是没少试探严干的才学。 随着了解的越多,高诚对严干也不由刮目相视,怪不得能在徐荣统制下的几军将校中脱颖而出。第五军、第十军、第十一军中,年轻才俊可不少呢。 比如第十军的王咸、十一军的士孙萌,都比他严干出名的多。 尤其是士孙萌,自己可是很看好这小子的,但没想到徐荣第一个举荐的军中小辈,反而是严干。 要知道,徐车骑的举荐,可比些许战功重要的多。而且,被举荐者与举荐者的关系,会联系的非常紧密。 嗯,如今龑儿帐下已经有了一批年轻才俊了,不知道日后他严干能否闯出名堂。 不知不觉间,二十里路很快就走完了。 到了武关,与关内诸将,聚宴毕后,高诚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既然打算让严干入太子府,那自然就得让他见见龑儿的面。顺带着,苏怡也一并随行南下,如此一来,着太子代朕巡视三军将士,何乐而不为! 武关守军的态度,皆在严干一人身上。跟着太子混,那肯定比自己慢慢摸爬来的强。更何况,孝懿兄如今也在太子府,日后可互相帮衬。 巡视第四军诸营垒的时候,这些将士们的心气,要比武关兵振奋的多。其中关键,自然是跟在太子身侧的大都督之子苏怡。 八月中旬。 帝撵经武关、丹水、南乡、顺阳等县,直趋宛县。 未见宛县县城,出巡队伍便率先见到了遍及四野的灾民。简陋的营寨,可能连野兽都挡不住,里面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难察几数。 恢弘的出巡队伍,从灾民大营南侧行过,自是引起诸多百姓的侧目。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一边派信骑快马通报宛城的孙府君,一边安排部曲,组织百姓出营,迎接大周天子大驾。 迷迷糊糊的百姓们,很快就从兵卒的口中弄明白了,原来是每日着官府与他们施粥的大周皇帝来了。 于是乎,数不尽的人群涌出营垒,默默注视着不远处依依而过的车驾。 还有不少兵卒,聚集在民夫前面,拦住百姓,免得有人不开眼,瞎往前跑。这若是冲撞了帝驾,随行禁军肯定会大开杀戒,他们也免不了一场罪责。 隔着约莫百余步,高诚看的并不清楚,只知道灾民很多,多到出乎自己的预测。 这是哪? 此处距离宛城,尚有三四十里,南面不远便是涅阳县。 宛城附近,显然安置不下太多灾民了,只好继续往西面安营,容灾民存身。 唉~看来这一个半月来,南阳又收拢了数不尽的百姓。 续前行七里后 高诚已经走出了帝撵,伫立在驭者身侧,高龑身披精甲,就站在身边。左右两侧也抽调了百余甲骑,护卫在帝撵、后撵、秦王驾两侧。 位于出巡队伍两侧的禁军步卒,以及精锐甲骑,皆是按刀在鞍,提矛在侧,虎视眈眈的盯着左右灾民。 沿途不知道多少里,两侧尽是灾民,积百步之余,人潮拥挤。 更有数不尽的周军将士,持戈竖矛,驻足在灾民前,拦住了那漫山遍野的人群。 高诚眉头紧蹙,随着撵驾前行,时而哀声叹气,时而颔首摇头,怜悯之情溢于言表。 自先前的呈奏中,自己知道聚集在南阳的灾民,有逾百万之众。而今,月余即过,数量必然激增。 毕竟,中原地区,唯有南阳在施粥赈民。豫州灾民,定会蜂涌而至。甚至,兖州、徐州都可能有百姓逃荒而来。 齐国连自己那三州的摊子,都快收拾不过来了。 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只是活人,那些生生饿死的人,只怕枕道相及。 乱世人命如草芥,便是这般! “龑儿,看到了吗?天下百姓,何其苦也!” 高诚蓦然回首,与高龑说道一句。 高龑凝重的脸蛋,神态变化一丝,心有感悟的颔首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灾民,以往总是听母后讲诉当年六郡大水,城邑尽漫,耕田悉没。官员、百姓,避蓝田谷,河洪苍凉。 今天,自己是亲眼所见。 从那些距离近些的灾民身上,自己看到了衣衫褴褛,看到了面黄肌瘦,也看到了皮包骨头,这是在关中看不到的人形。 还有那些个头比自己还低的男孩,手提柴刀,面色黝黑,双目无神,只见皮骨,不见血肉,煞是恐怖。 “惨淡吗?” “嗯!” “唉~出现在吾父子眼前的,已是吃了一个多月赈粮的灾民。还有很多人,在来南阳的路上,亦或是死在了来南阳的路上。” “那是不是更加悲惨?” “易子相食,折骨作炊!” “嘶” 听到父皇所言的八个字,高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咬紧了牙关。 公羊:易子而食之,析骸而饮之。其所言,不过是表达宋国坚守城邑的决心,逼迫楚军退兵。自己读过不少次,每每为此气节所感。 但现在! 如果父皇没有骗自己的话,这句表达气节的古言,是真真实实发生在世间的惨境。 “唉~” 高诚一声长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说道:“龑儿,汝知道吗?似琼悌和宝宝这般大的女娃,在灾民中,根本见不到!” 搭在高龑肩膀上的手,能够清晰的感触到儿子身形猛然一颤。 侧目凝视,正见高龑亦是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南阳附近灾民,何止百万。朕一人忙不过来,汝为大周太子,少不了代朕慰问灾民,安抚民心。骤时,自可察也!” 第1184章 点个名批评下 宛城郡府内,孙香引郡府官要,居于下案。 高诚一边看着郡府所录典籍,时不时询问下身侧伫足的盖勋。 也许当着政方官要的面,如此行事并不妥当,但这一路来所见所闻,容不得自己再顾及那些地方官员的颜面了。自己就是要告诉南阳各地的官吏,别搞些小动作耽误时间。 “文阳,育阳县的呈文,怎么一回事?” 将灾民聚集的各县呈文阅过一遍后,高诚挑出了问题最大的一封,目光看向孙香。 孙香怔了下,不明所以,执礼言道:“回陛下,不知育阳出了何变故?” 听到孙香所问,高诚不由转目看向盖勋。 事关大计,盖勋来南阳前自己就叮嘱过了,调查司探查到的所有问题,都要与南阳主官知会一声,由南阳地方主官责权处理。 怎么回事?看样子,孙香根本不知情。 “陛下,孙府君至南阳不过半月,臣先前皆报徐车骑处理。” “徐荣没处理这件事吗?” “派人查了,不过牵连有些大,车骑将这件事压下去了,打算等待陛下至,再酌情处理。谁知,汝南那边又出了大事!” 盖顺话说完,高诚就明白,这不是件好处理的事情。尤其是连徐荣都一时下不了决定,显然也只有自己能办了。 “既然如此,那便详细说说。文阳,汝也听一听,再出现此番事宜,一律依朕今日之决。” “诺!” “臣明白。” “关于此事,调查司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亦或着说那些人根本没作掩饰,光明正大的假名行事。育阳民营内,原本录入的豫州士族、豪强二百余家,今日只余百户。偏偏育阳当地,在短短三个月内,出现了百余次姻事。其中,尤属前几年刚刚迁族至育阳的蔡氏为重,其家嫡族旁支,占姻事半数之多。” “其次,便是育阳民营灾民口户骤减之事,皆是育阳当地假招募民工之名,许以重利,诱惑百姓就居育阳。而育阳县府开具籍户,彼等或孤身一人,或夫妻二人,无老幼所连。如此,育阳民营少了足足近千户,两千余口。” 听完盖顺所言,孙香就明白陛下缘何有些动怒了。 自己上任之前,就已经得知陛下打算借豫州灾民,重订天下田制。这其中,牵扯甚多,士族、勋贵、百姓、商贾、匠佐皆入其内,可谓是大刀阔斧。 显而易见,蔡氏被人当了枪使! 不过,能让蔡老爷子心甘情愿当这把枪,想必也是得了厚利! “陛下,臣这便责主薄领贼捕、五官,会御史署、廷尉署,前往育阳,调查此事。” “臣等即可着人前往。” 孙香请言完毕,身旁的御史署令、廷尉署令也急忙应声。 态度表现的还行,起码各府署没给搅合到一块去,显得地方三权有模有样。 不过 “文阳打算以何名查捕?郡、县府虽有行令调查的权利,但就算是查的再明白,又以何名捕之?” 高诚凝视着孙香,看来这段时间,孙文阳还没有把大周律吃透。 育阳诸事,真论起来,根本算不上触犯刑法。 大周律中并没有规定不许当地百姓与外地灾民结姻,更没有规定不许当地招募灾民民工。至于县府与民工作籍一事,更没什么好查的。 再查也不过是当地县府发现有黑户充作募工,而后会知募工,着其到县衙申请户籍。亦或者招工者,引领这些募工,直接去申请户籍。 大周对于户籍的批准并不严格,尤其是在地方县邑上,县长、令便可以决定所有权。然后,只需要层层上报即可,一切都很正规! 孙香思忖了片刻,似乎也发现了这些,随即又想到了其他。终是蓦然垂首,言道:“陛下,那当如何处理,还请示下。” “那些入籍育阳的百姓,县府可曾分与耕田?” “都分的有,但多不过五十亩,少不过三十亩!” 盖顺应声答话。 高诚点了点头,这就是了,那些家伙不可能给这些百姓分够新法规定的田亩。不然,他们岂不是在为自己做嫁衣? “新法尚未正式下行,但育阳令并未及时将新入籍户口,及时上报郡府、朝廷,致使新籍百姓需要重新录籍、给田,政令拖沓,予各州、郡、县,布告批评!” 脑子一转,高诚就想到如何处置这种钻空子的行为了,也不迟疑,直接与孙香道来。 孙香初闻间,还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处罚着实过于轻松。但后面细细思来,便回过味来了。 布告批评,看起来根本不像处罚,一未迁职,二未罚俸。但别的不说,三年之内,育阳令的绩效,自己是不可能给上上了,即便再有才能,最多也就是中下之评。 而且,布告各州、郡、县,这育阳令一下子就出了大名。 不知,是福是祸啊! “陛下英明!” 孙香不由盛赞,短短数息间便想到此法处置,当真非凡人可拟。 高诚挥了下手,示意孙香不必如此。 毕竟,自己也是借鉴而来,专门应对的就是这种不犯法,不违规,偏偏又不利于政务下行的钻法律漏洞行为。 也许在后世,被点名批评还算不上太过于严重。但放到这个时代,放到这个皇帝独裁专制的体制内,让皇帝感到膈应,发行布告点名批评,那对于一位县令的政治生涯,算是彻底完蛋了! “文阳,朕方才阅过诸县邑呈文,现在宛城附近几县聚集的灾民,已经达到了一百六十七万八千余口。下一步,文阳打算如何处理?” 谈完育阳的事后,高诚就看向这位自己亲自点名的南阳太守。 毕竟,自己只是南巡,而不是主导南阳新法试行。 “陛下,臣想知道新法何时正式批行。如今,郡府各署衙,皆已准备妥当,灾民典籍在册。新法需用之物,少府也俱已送抵,只待新法一行,各民营当即便可施行。” “快了,最多不过三日,于南阳试行新法的政令,就会由中枢府下达至此。关中那边,应该已经发布告示之以民了。” “呼,那臣趁着这两日,再查缺补漏,以策万全!” 闻言,孙香大呼一气,终于等到了。 自己能够以一降臣的身份,坐上大周的南阳太守,更亲自主导新法在南阳的推行。这其中陛下对自己的信重,不言而喻。 当然,这一切,最大的功劳,应该付予自己的小侄女,太子妃! “嗯,南阳府库的存粮还有六十多万石,巴蜀那边准备的八百万石粮秣,第一批已经到了汉中。第二批,要不了多久也会出蜀。” “陛下准备如此齐全,臣焉敢不尽心尽力,推行新法!” “臣等定尽心尽力,推行新法!” 第1185章 瘟疫 回到临时居所,盖顺随着高诚进入内室,赵常侍已是等待良久。 “老仆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都坐下!” 高诚随意言道,示意两人落座。 盖顺、赵常侍谢礼落座。 “先说说汝南那边的情况~” 高诚瞬间皱起眉头,问向赵常侍。 “车骑将军已经派人划了一片封锁区,沿汝水设防,每百步便有哨楼,布置弓弩。每里间设有巡逻队,严格排查经豫州进入南阳的所有人。只不过,区域太广泛了,第五军和第十军根本忙不过来,兵力严重不足。” “那缘何不抽调邓恭手下的人?瘟疫这等事,务必要严加重视,绝不能扩散到关中、南阳地区。” 高诚凛气作语。 瘟疫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放到后世那等的医疗条件,对待某些特定的疫情,尚感棘手。而这个时代,十个医者,九个也怕! 对于当世之人而言,感染了瘟疫,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陛下,车骑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邓将军手下的人不是吾大周骁锐,军纪不严。万一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不仅仅会影响南阳灾民的安置,更会误了新法推行。所以,直到陛下来,车骑才让仆言来。” 赵常侍颇有些畏色的颔首作答。 自己这一次听徐荣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禀报陛下,不知道会不会触怒龙颜。 高诚心下暗叹一声,理解徐荣的用心。 豫州爆发瘟疫的消息一旦扩散到那些民营里,别说邓恭手下的几万军队了,再来几万军队也难以止住百姓的恐慌。甚至,巨大恐慌之下,可能导致灾民破罐子破摔,那对于南阳而言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豫州的瘟疫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好查明,只能从汝水东岸的灾民口中得到些许消息。有人说是阳翟那边,有人说是彭城那边,也有人说是从兖州昌邑那边传来。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哪个地方都有可能!” 说完,赵常侍面上也是忧色忡忡。 司礼监规模还不大,但毕竟是可以直接调取调查司获得的情报信息。从各种汇聚来的情报看来,整个中原地带,已是赤地千里。 高诚转目看向盖顺,问道:“调查司有什么消息?” “没有,豫州和兖州那边的人,基本上都暂停活动了。不过从先前的情报看来,齐国有了些许准备。也许,瘟疫爆发点就在昌邑,只是被齐国压了下去。” “如何说?” “昌邑最后传来的情报,是齐国朝廷对各地县邑的赦令。让各地县邑封闭城门,官吏收拢百姓,囤积粮秣,不许任何人进出。其次,则是上半年齐军坑杀赵军俘虏的地点查到了,在巨野泽。很可能齐军坑杀俘虏后,便投尸泽中,从而爆发瘟疫,且迅速扩散到中原各地。” “唉~” 高诚长叹一声,不再多说。 战争中杀俘是常有的事,自己也是杀俘出名的,没什么好谴责的。只是,自己没想到齐军图省劲,直接投尸到泽中。他曹孟德不晓得如此行事,极易引起疫情吗? 对于瘟疫,自己今生的记忆中,次数不少。 黄巾之乱前,仅是天下大役便有三次,遍及州郡,非是如此张角兄弟也不可能凭符水获得巨大声望。而凉州大大小小也有几次,并未大规模扩散。 黄巾之乱后,六郡大水那次,生了疫情,但主要地区在左冯诩。加上国朝控制的也比较严格,算是压了下来。之后,每逢大战,交战各方都会将尸体集中掩埋,避免的就是发生瘟疫。 因为瘟疫这东西不比别的,它可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王公勋贵,染上了,那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百姓怕,当兵的怕,当官的更怕,当王当皇帝的也一样怕! “传诏给公瑾,务必把控好洛阳地区。如有不测,便让函谷关、陆浑关及宜阳,封锁道路,遣兵马监察山中小道,瘟疫绝对不能进入关中地区。” 思索过后,高诚也只能就此下令。现在,能控制瘟疫的只有封锁区域。如果没封住,大周上下一样拿瘟疫没办法。 “陛下,那消息岂不是扩散出去了?” 盖顺眉头一紧,在这关键时刻,生了瘟疫,可不是好兆头。 别的不说,那些一心要抗拒新法推行的士族,肯定会拿瘟疫来生事。 “还是严加封锁,让公瑾一个人知道即可。至于名头,也简单,就以军事演习,封锁整个河洛地区。还有汝南方向,明日也派人传告车骑,举行军事演习,任何人不得擅闯。河内那边,也知会赵衢一声。” “那长安呢,要不要与阎相说一声?” “长安不能说,士族耳目众多,容易出事。” 高诚一口回绝了盖顺的话,中枢府内可是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士族子弟。一不小心,就可能扩散出去。为了不必要的恐慌,还是不说为妙。 盖顺和赵常侍都默默的垂下头,知道陛下心中的担忧。 “老赵,从豫州来的灾民,是如何安置的?” 高诚话语一转,心中念起仍在豫州境内的灾民。楚国灭亡前,仍旧掌控着近百万户,五六百万口。即便战争、饥荒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起码也还有三百万口。而今,豫州各地瘟疫横行,这三百多万口 “车骑将第十军一个校的将士,安排到汝水东岸了。让他们修筑简单营寨,又命人运过河几十万石粮秣,屯于营内。如今,凡是前来的灾民,都集中在汝水东岸的营垒内。” “第十军一个校的将士,都被感染了吗?” “不太清楚,车骑赶到汝南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三天时间内,别说一个校,可能整个第十军都不安全。老仆回来前,两军分别驻扎汝南、颍川。第十军的各部曲更是分驻各县。防的就是有人生病,方便控制。” “呼!不行!老赵,明天安排一下,朕亲自去见车骑一面。” “啊!” 赵常侍惊讶的啊出一声,随即仓惶起身,伏地跪请:“陛下万万不可啊!汝南那边车骑将军足以稳住三军,控制局面!” “陛下,常侍所言不错!汝南有车骑将军即可,陛下万金之躯,不可立危墙之下!” 第1186章 共抗疫情 “呼,有点紧!” 高诚皱起了眉头,目光瞥了眼身前的姜抒,扭捏的晃了下肩膀。 姜抒头一抬,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说道:“陛下还好意思说,这盔甲都是好几年前的,肋部都快罩不住了!” “嘿盔甲是久了点,但不舍得换啊!” “好了~” 将束带系好后,姜抒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夫君。 高诚敞了下怀,胳膊往后一伸,顿时感到些许不适。眉头皱了下,暂且将这一点不爽放到一旁,然后尝试着扭下腰。 “嗨!看来不换一身不行了啊!先前在弘农军前,没怎么穿,居然这么小了。” 高诚拍了拍明显鼓起的肚子,对于身上的肉膘,也有点无奈。现在天天吃的比以前在军中强百倍,又渐渐懈怠锻炼,不胖才是怪事。 “来,佩剑!” “陛下~” 姜抒莫名的轻唤一声,眼眸注视着那日益威严,越感生疏的眉目,不禁暗自一叹,转身取来佩剑。 接过佩剑,高诚猛的拔出三寸。 “噌!” “啧,以前那把佩剑给了龑儿。现在这把,看起来匠作很用心啊!” 盯着剑背上细细的纹痕,心中很是满意。这些剑纹,可不是后期做上去,纯粹是百锻而成。当然,这肯定比不上那些天下名剑,自己也不稀罕所谓的名剑。 “抒儿,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观察新剑的同时,高诚自然也发现了姜抒的神态不似往常那般自然。尤其是方才取佩剑那一刻,心中肯定别有所思。 姜抒点了点头,轻言道:“陛下,妾身知陛下不喜后宫干预国事。但今日,妾身还是要多言一句。汝南那边,陛下缘何亲至?纵是不顾国朝社稷,也应为龑儿、琼悌、宝宝他们考虑啊!那可是瘟疫,不比沙场!” 听完姜抒所言,高诚没有着急说话,只是皱起眉头。赵常侍劝阻自己不动,必然会跟姜抒言及此事,由其相劝。 “呼,怕甚!只要有将士们在,朕无所畏惧!” 高诚眼角逐渐眯起,口中锵锵作声。 姜抒缓缓垂下了头,无奈说道:“就知道劝不动陛下,这么多年了,妾身哪还不知道陛下的决心。” “哈哈” 高诚微扬作笑,揽住姜抒的肩膀入怀,安慰道:“别担心,朕承天命,莫说区区瘟役,纵是那魑魅魍魉,都不敢近朕三步之内。” 姜抒没说话,这安慰人就像是糊弄小孩子。 天下间,为瘟魔所害的帝王将相,还少吗? —————————————— 次日一早,高诚领着阎行,及数百宫禁,直奔汝南定颖。 从宛城到定颖,不过三百里,但还是花了足足四天的时间,高诚一行才抵达此处。 相比起汝南郡治平舆,定颖虽是大县,可眼下仍是显得残破不堪。若非城外延绵数里的军营,此处于当下不值一提。 “陛下!戴上面巾!” “晤,彦明不提醒,朕倒是忘了。” 高诚笑言说罢,接过阎行递来的赤色面巾,取下头盔,结结实实的护住口鼻,系在脑后。而后,又重新戴上头盔。 “走!” “来者驻马,此乃军事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杀无赦!” 营门哨楼上的士兵,冲着飞奔而来的一支部曲,高声大喝。斥候早就探查到了这支部曲,要不是看在都是周军的面子上,早就发矢示意了。 “陛下大驾,速开营门!” 听到来者喝声,哨楼上的士兵不由怔住了,然后目光看向身边的同伴,有些不知所措。 同伴也是相同模样,他们是第十军的士兵,别说皇帝陛下了,连车骑都没亲眼见到过呢。 “快开营门!” 就在俩人犹豫的时候,后方营内一骑快马飞奔而至,冲着营门处的士兵吼道。 军吏下了令,士兵们自不会不识趣。 很快,高诚纵马入营,直奔中军。 沿途所见,让自己心中安了不少。营内将士,多是以布巾护住口鼻。除去日常巡逻、执勤将士外,基本上见不到士卒成群结队。显然,徐荣做了一定的应对。 入了中军,各级将校已经聚齐。 “末将等拜见陛下!” “诸君不必多礼,落座说话。” 高诚快步上前,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帐内将校。 “文良,吴懿将军呢?” “陛下,吴懿将军正独居于己帐!” 徐荣躬礼一语。 高诚神色顿变,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不由暗叹一声:“唉~吴军将现在身体如何?” “不算太好~” “那军营内的其余将士呢?” “营内其余将士皆未感染瘟疫,汝河沿线各部曲,感染瘟疫的有三个曲,皆自守其营,不曾出一人。” 徐荣面色愈暗,短短不到半月时间,第十军感染了近三千将士,第五军也有两个曲的将士感染瘟疫。若非自己果决,肯定会更加严重。 “报车骑,褒信营挂玄旗。另其军候,传斥候报有豫州之民,自褒信往戈阳去!” 帐外突然响起信骑报语,使得帐内之人无不是面色皆改。 高诚眉头紧蹙,看向徐荣。 徐荣一样皱着眉头,下令道:“王邑,汝率本部弓手,速往戈阳。凡擅入吾境之人,一律射杀!” “诺!” 帐下王邑面色一凛,执礼应令,转身而出。 高诚没有说话,不否认徐荣的处理有些过于狠辣。但相对于这个时代的防疫手段及医疗水平,杀了这些身携瘟毒之人,是最有效的手段。 否则,这些人进入戈阳后,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进入其他州郡。 “其余的越境灾民,也是如此处理的吗?” “陛下,末将无奈,唯有如此了。颖水、汝水延绵数百里,兵力不足以监控全线。而那些灾民,时而有偷偷越境者。先前那三个曲,都是在自己的防区被越境灾民感染的。” “文良,朕非妇人之仁,也非是怪罪于汝。汝南、颍川这边,汝尽管施行。朕只有一个要求,瘟疫绝对不能传到南阳。至于用什么手段,朕不在乎!” 高诚想了想,与徐荣道出自己的底线。 圣人,自己不想当,也当不起。尤其是拿南阳、关中乃至大周全境千二百万口的人命来作赌,自己不敢! “陛下,如今各营将士遵末将之令,自守其防域,拦截越境之人。纵是身染瘟疫,也自守其营,不出一人,着实壮哉。但末将帐下下兵力委实不足,总有些漏网之鱼。所以,末将恳请陛下,能否抽调别部来驰援。” “那就抽调第十军一部来,江夏那边有大别山作拦,豫州灾民想跑到江夏基本不可能。嗯,第四军那边还能抽调五千人,朕也调过来。” “如此,末将有信心,让南阳稳如泰山!” “疫时艰辛,望诸君同心协力,共抗瘟魔,保吾大周子民!” “吾等定同心协力,共抗瘟魔,保吾子民!” 第1187章 田制 “老丈,拿好了,这是你们家五口人的地契,四百三十多亩地。跟着部队到穰县,有地契才给你分地!” 一名郡吏,将一匝纸张,塞到面前老丈的手中。 老丈瞅着一张张地契,满眸间都是热泪莹莹。虽然自己不认识上面的字,也不知道地契上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五张纸,重若千金。 “呼~” 老丈喘了口大气,小心翼翼的将地契放到怀中,然后拱起手冲着郡吏道:“多谢,多谢,多谢” “嗨,谢某作甚?这是陛下赐予的你家的。记住,陛下降诏把地租给你们种,谁也没资格买卖。有人敢强买,尔等就直接报官府,或是直接到当地御史司呈状。” “啊啊,不会卖,肯定不会卖,哪舍得艾!” “不是说的分地吗,怎么是租地?” 灾民中,豪强寒门并不少,自是有人识字。 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看着诏租,也就是郡吏口中的地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身前的郡吏眉头一横,凝视着人群中的少年,斥声道:“哼,全大周的地都是陛下的,租给尔等耕种,许予国休戚,与分地何异?” “当然有区别!地不是自己的,朝廷不是想收就收,想不给就不给?” 被郡吏这么一冲,少年火气也上来了,毫不客气的顶言说道。 闻其言,郡吏将目光看向周围的百姓,彼等面色间多有些疑虑、担忧,显然是被少年那句话给挑起来的。 “且仔细阅读诏租,此乃陛下亲命,何人敢逆天行事,不予尔等分地。其上有传国玺印、皇帝行玺章为证,谁敢不给尔等分地,持诏租可直达天听!另,陛下已降圣诏,如诏租所有者不愿,任何人无权买卖、更置尔等所分土地,包括大周皇帝。” “如尔等增嗣、分户,亦需持诏租报当地官府,由官府传少府国土台,国土台呈大周皇帝,而后更置。若遇强买强卖者,尔等只要诏租在手,官府、御史府、国土台,皆可为尔等做主!此外,诏告布示各营皆有,土地新法亦已编入大周律。如尚有疑虑,太子殿下就在宛城南门坐镇,尔等可一往问之。” 郡吏一番长语,下面的百姓多数人听的还是稀里糊涂。 也许,只有那名少年听的很明白。不过,其既已心明,自不再多言,拱礼作谢,收好诏租,消失在人群之中。 南阳宛城附近数县,大周收拢豫州灾民近一百二十万人左右,分置民营十二处,各有民众十万余。而南阳郡府、御史署、廷尉署、国土台、调查司、司礼监、垦建兵团,各级署衙、部曲、官吏、将校、兵卒十二万六千余人,分散到各营之后,仍旧显的人手严重不足。 垦建兵团的将士不少,但一边要维持秩序,一边还要护送百姓分批赶往各县邑,又要组织人手协助国土台的人给百姓划分田地,根本忙不过来。 至于郡府官吏,更是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两瓣。 南门外,高龑也始终未能抽出休息的时间,不断的接待着前来解惑的百姓。 “老丈,这是大周律中的土地新法,上面规定了分给你们的地,都是以中田为基础。上田折八分地,下田折一亩两分地,山田折两亩地。你家六口人,以中田算是四百八十亩地。若是换成上田,那就是三百八十四亩地。换成山田,那就是九百六十亩地” 高龑带着笑容,慢条斯理的与眼前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说道着田亩之间的换算。 毕竟天下的耕田,不是所有地都能亩产一石半以上。既然要分田,这其中的换算,自然也是极为重要的事。但,百姓不理解,许多百姓会认为分给他们的地少了。 “唉~陛下和太子给俺们这些黔首分地,是天大的恩情啊。老头子不是不识趣,就是怕别给俺家分上几百亩的下田或山田喽。毕竟,跟中田、上田没法比。” “嗨!老丈多虑了。陛下早早便在考虑此事了。放心,陛下既然决定给大家分地,那就不会让大家吃亏,否则分地的意义何在?小子虽年少,但老丈若是信得过小子,那就安心的去新野,好好建设新家!” “太子的话老头子哪里会信不过,哎,那俺这就不耽误太子的时间了。” “老丈一路保重,若是当地官府所分田地,与小子所言不同,持诏租到长安,直接去东宫。龑别的不敢承诺,但能承诺,绝对不会让老丈您吃亏!” “多谢太子,太子与陛下一样,仁厚!仁厚啊!” 听到高龑的承诺,老丈不由心生感动,这辈子能见到太子殿下已是万幸,没成想还能得到太子的承诺,何其幸也! “老丈尽管放心去,大周存在些贪官污吏,但陛下不会坐视彼等蠕虫欺压百姓!” 高龑站起身来,来到老丈身前,扶着那干瘦的胳膊,郑重的说道。 “陛下仁厚啊~” 下午。 郡守府内。 孙香端坐案前,听着身前掾吏所报。 “府君,巳营那边已发放诏租三千口,但邓军将那边抽不出来兵力了。” “往博望的部曲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但一千将士被国土台调走了五百多人,邓军将也是颇显为难。” “那便与邓军将说,将护送人员调整为五百人。务必保证每时每刻,都要有三千人在军营待命。今天新法推行,须显雷霆之势,明白吗?” “诺,职下这便传讯邓军将!” “嗯~” 下去一名掾吏,立马便有人走上前来。 “府君,甲营灾民闹事!” “何故生事?” “下面的人说是因为百姓不愿往复阳,那里山高林密,田非上田。” “哼,请邓军将与郭台令往甲营一遭。如相劝之后百姓仍旧不愿,那便强制执行。他们是灾民,国朝给他们分地、发粮已是天恩,哪里还容得他们来回挑。” “诺!” “府君,蔡讽来了!” “噢~这都几天了,现在才来?告诉他,不必见某。请其直接觐见太子,或者径去长安!” “这,会不会影响育阳那边的百姓安置?毕竟,蔡氏来育阳虽然不久,但” “不用担心,本府已经请示过了。过两日,皇后与贵妃会亲往育阳一趟。” “诺!” “府君,郭台令遣人传讯,言宛县各乡亭需尽快责人分发诏租,免得耽误划田之事。” “唉~本府手底下哪有那么多人,灾民这边还没搞清楚呢!去请别驾,领批属吏,往郭台令处,听其调令。” “诺!” “府君,这是刚刚整理好的诏租备案,以及所分田亩籍册。” “先放下,晚会儿本府再阅。” “诺!” 第1188章 夕阳聚 三天时间不到,聚集在宛县附近的灾民,悉已赶往各县邑,重新建立家园。 大量外来百姓的安置工程,对于大周朝廷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尤其是益州数百万石粮秣进入南阳后,更无后顾之忧。 但这么多人的加入,必然使得南阳本地人士,心生不满,且多集中在国朝势在必行的土地新制上! 南阳郡是汉之大郡,人口鼎盛时期,一度超过两百多万口。几经战乱,南阳本地人口骤减了近四分之三。而灾民的进入,又将南阳的口户推到先前的鼎盛之际。 盈满则亏的道理,谁都懂! 但现在也只有南阳一地,能够容纳如此之多的灾民,且南阳也是高诚心中唯一一处适合新法推行的试行地。 并州虽然地域更广,人口更少,似乎更适合作为安置流民的场所。然,当地士族实力强劲,又有赵国、胡虏在侧,很容易影响新法推行。 南阳则不同,唯一的一家大族,还是从南郡迁来的荆北蔡氏。 其余士族,早在楚国灭亡前,就已经迁往别处了。只留下一堆豪强,在地方为纵。如此,土地新制的推行,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影响都不会很大。 只不过,不只是高诚,就连南阳主官太守孙香,也忽视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大周国土台,是临时于南阳成立。 主官不是别人,正是高诚南巡之际,带来的郭蕴。国土台的其余官僚属吏,多数都是从南阳本地人或是灾民之中,挑选出来的人补充。 现在,郭蕴就带着自己的副手国土仆射,及左右丞,来到宛县城东北二十里外的夕阳聚。 夕阳聚,南阳郡很有名的一个乡镇。 原因就是当年邓奉为汉光武皇帝斩于此,后南阳百姓于此建有邓奉神庙,往来祭拜。 夕阳聚的居住人口,也多是邓姓之人,与邓恭同出一族。 当然,今日的邓氏,早已非汉时邓氏。甚至,邓皇后死后,邓氏一族的复兴,就灰飞烟灭了。不过,那是放在天下的角度来看。若是放到南阳一郡之地,邓氏仍旧是死而不僵。 “哼!邓恭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半个时辰后便至。不过,邓军将也只是邓氏旁支,能镇住这些邓氏族人吗?” 副手的担忧,郭蕴不是没想过。 甚至郭蕴知道,邓恭与邓氏嫡支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 可无论如何,邓恭与这些人交谈起来,总比自己这些外姓人来的强。 郭蕴等人边行边说,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不远处。 前方一望无际的耕田,看起来都是有主之人,只是地里庄稼的长势并不甚喜人。 驻足于田埂边缘的树荫下,郭蕴开始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件棘手的事情。因为,此事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若处理不得当的话,后续的分地事宜很难进行。 而偏偏分地之事不容有失! 这可是大周能否一统天下的利器,是大周成势的关键所在,也是郭氏一族能否在大周站稳脚跟的唯一机会。 父亲虽说做了大周并州布政使,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安抚并州民心而已。更何况,父亲的年岁,也维持不到郭氏站稳脚跟。 真正要靠的还是自己! 现在,陛下给了机会,自己也愿意去博。能否博出名堂,就看这一次了! “台令,邓将军来了!” “噢~” 郭蕴闻声折目望向副手所指,正见一骑烟尘滚滚而来。 没多久,郭蕴便见到了邓恭本人。 第一次谋面! “蕴见过邓军将,远道而来,辛苦将军了!” 对于邓恭,郭蕴礼节十足,因为邓恭是自己人。说白了,大家都是放弃了一些家族利益,跟着陛下,要和天下士族对抗的人,是志同道合之辈。 邓恭早早便下了马,对于郭蕴他可不敢疏忽。大周侍中台的人,说是陛下心腹也不为过。 “君肃见过孟修兄!” 邓恭呼字见礼,也让郭蕴眼神一亮。 “君肃贤弟客气了,今日着人请贤弟来此,实有要事相助。” “孟修兄且讲,恭定不竭余力。” “嗯~” 郭蕴点了下头,而后注视着邓恭,忽而问道:“贤弟,夕阳聚附近千四百余口,几乎都是邓姓之人。这些人,与新野邓氏,关系若何?此外,为兄还想知道,南阳邓氏于郡中各县邑,有多大的影响?” 一提到本家,邓恭也皱起了眉头。 思忖片刻后,这才作叹言道:“实不相瞒,南阳邓氏主要有两支。其一便是随汉光武皇帝开国的邓禹一支。国朝重将邓芝,便属其后。而恭等,则属邓隆一支,与夕阳聚的邓奉后人,更为亲近些。不过,百年载来,早出五服,也谈不上关系多好。再加上当年的事,想必孟修兄多少也知道些” 闻言,郭蕴略作点头,邓奉之死的原因,少不了政治争斗的成分,有些事很难说。现在提及,更无益处。 “那,邓氏一族,在南阳郡内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郭蕴再度开口相询,这种问题,自己不该问,但又不得不问。一个家族,在当地的实力,不会轻易告知与人,因为很容易被别人当成把柄。 果不其然,邓恭也犹豫了。 他自己虽然是旁支,但也多少知道些许,更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郭蕴见邓恭之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拱礼作歉:“是蕴孟浪了,还望贤弟莫要在意!” “唉~这般事,想必兄长也知道,吾等不好作答。不过,恭出身旁支,能力也不算出众。但尚能凭借新野邓氏的名头,当上楚军偏将,可想而知。甚至,陛下以恭为将,统领这七万将士,不也是看在恭出身新野邓氏吗?” 邓恭苦笑作语。 一副姿态,看的郭蕴也心中暗自相附。 大家都是一样,不是顶着士族子弟的名头,陛下也不会如此重用。毕竟,真说道才学,太学和上林苑的人,数不胜数。 尤其是当年第一次科举选拔而出的五十名学子,现在几年下来,逐渐成为各郡中坚人物,甚至鲁肃已经成为了一郡太守。 他们要是再不抓住些机会,真的就很难再与科举之士争锋了。 “果然,邓氏一族虽于前朝,连遭重创,但仍盘踞乡野,交织错杂。今日之事,便是夕阳聚邓氏之人,手握周遭十三万亩地的地契。甚至,这些地契中,还有其余乡亭的地。太守府、国土台与彼等洽谈,为其所拒,不愿交地,不愿配合。如今,更是闭落执兵,俨然是要抵抗田制推行了。” “此次新田制推行,势在必行。陛下虽然仁厚,但对于某些宵小之辈,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此间亭里,有民千四百口。贤弟且先尝试相劝,若能行,蕴也不愿充作恶人。但若不能行,蕴不介意杀鸡骇猴!” “原来如此,明白了!兄长放心,此间必是其族中有人作挠,恭这边走一番便是。不过,恭需要一些条件,来和彼等作谈!” “旦言无妨!” 第1189章 先礼 夕阳聚,也就是一个大点的亭而已。 除去些许百姓在底下的里间村落外,大多数人都集中在这个最大的村里。 村落外,挖的有壕沟,筑的有土墙,甚至土墙间还起了几栋箭楼,俨然就是一座乡亭邬堡。当然,这种邬堡的防御措施,也就能抵挡一下那些来犯的土匪而已。 面对正规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当邓恭带着一曲亲卫将士,驰奔至村外时,村内是惶恐一片。 伫足在外,邓恭能够清晰的看到,有壮勇手持刀矛,上了土墙。似乎,还有几十人持守猎弓,倒也颇有三分模样。 “邓军将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邓恭亲卫可不会惯着这些家伙,狐假虎威之下,指着上面吼道。 刚刚登上墙头不久的邓氏族人,皆望目一老者。 他是邓奉的嫡系,也是夕阳聚这支邓氏族人的族长,邓匡。 邓匡望着村外声势浩荡的数百甲兵,也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可同上一次朝廷来的人不一样,这回是披甲执兵而至。 不过,好在来者是邓恭那小辈,说明朝廷还想要谈。 “开门,放邓恭一人进来!” “是,族长!” “开门!只许邓将军入内!” 墙上人的呼声不小,就站在壕沟前的邓恭亲卫听的一清二楚,不由盛怒。 折马而回,道于邓恭。 邓恭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猜到了。 这些个老顽固啊,总是看不清局势! “军将?” “不必担心,他们可不敢相害与某,放心!” “这诺!” 与亲卫交代两句后,邓恭便纵马朝着村子走去。 村堡大门洞开 邓恭也很快就见到了此处的主事人邓匡,一个老的走路都需要人扶的长辈。 “恭见过老伯。” 辈分,邓恭也不清楚。 两支从一百多年前就断了往来,分置族谱。就算现在去查,也未必能查应辈分。 不过,无论怎么说,大家都是邓姓之人,都是邓隆之后。 “走,到老夫家中谈。” 邓匡也不回礼,直言说道。说完,又冲着身边的一小辈,言道:“去,将族内各家说话的人,都请来。” “是,族长!” 邓匡说完,便由身旁子弟搀扶着往内里走去。 邓恭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也跟了上去。 行走间,邓恭没少观察同行的邓氏族人的神色,有种似曾相识的意味。对,就是那种,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身为族中之人,却不得不服从那国律之外的宗法。 当然,也不是没有新发现。 尤其是那几名年轻小辈,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仰慕。 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以前他们谁都不知道邓恭是谁,只知道邓恭姓邓。而现在,他们知道邓恭与他们同为一祖之后,更知道邓恭是手握七万大军的国朝重将。 七万大军! 在外人看来,那七万军队都在自己的挥指之下,权势滔天。 但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要是搞不定田制推行,要不了几天那七万人就会换上另外一名统帅。 自己不想当这七万人的主将,自己每天朝思暮的是国朝将这七万人裁编成一军。如此,自己就不再是名不副实的大周军将了。 很快,众人来到了邓匡的家中。 这处庭院,在整个村落里,显得格外不同。准确的来说,它是一座府邸。 在村里建府邸,可有些出乎意料。 入了府邸厅室,让邓恭有了些许熟悉感,真不敢想象此时此刻,自己是在乡里之间。 依常理而言,地方士族、豪强,多会在县邑置宅。乡里间,最多置别宅,安排几名老仆看宅即可。但观此处府邸的布置,显然这里就是主宅了。 “坐!” “多谢!” “君肃稍等片刻,待诸家之主过来,再作商定。” “无碍,恭今日别无他事,只为此间而来。” “嗯~” 等的时间不长,一名名村落内的邓氏男子走进厅堂,直到挤不下人后。 能够在厅室内坐着的人,只有邓匡和邓恭。 其余人无不是伫立在周围,约莫百十号人,硬是让原先还算宽敞的厅堂显得拥挤不堪。 “好了,安静!大家既然都到了,那就都说说看,这地究竟卖不卖给朝廷。” 邓匡年老声却壮,浑厚的音声,传入厅内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音方落,便有人站了出来。 “邓将军,咱都是本家人,也不说那些废话。俺家三世积攒,才有了现在的一千三百多亩地。而今可好,陛下一句话,俺家就没了几百亩的地了。赔的钱少不说,这百年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一名岁数约莫五十左右的人,身上穿着比在场的多数人都要好。 两句话,道出了室内某些人的心声。 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 一个宗族,就是一个小社会,人间百态尽显其间。 “阿叔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恁家那多出来的四百亩地哪来的,谁不清楚~” “哼,没老叔借钱,你家早就绝后了。还不起钱拿地来赔,当初可是你亲手摁的手印。现在,还想拿这前朝的事来说?” “以前的事,小侄认!但你们凭啥不让吾等配合官府分地!” “笑话,官府有地吗?朝廷就是要从俺们手里把地抢去,然后再分给你们!” “住口!怎么说话呢!” 见其口出不逊,邓匡当即拍了桌子,怒斥其人。 而后看向邓恭,言道:“都是乡下人,不识礼数,口出狂言,邓军将莫要在意!” 邓恭摇了摇头,笑嘻嘻的看着邓匡,言道:“无妨无妨,吾等是本家人,些许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不过,恭就一句话,今日地必须得分!” 说完,厅室内有人怒目相视,亦有人跃跃欲试。 邓匡略作颔首,注视着邓恭,说道:“分地一事,老朽不是不赞成。然老朽为一族之长,宗族上下千余口,总得都照顾,不能顾此而失彼。否则,老朽可没那脸面,坐在这族长之位了。” “老伯,说实在话,恭并不想来此,因为会引火烧身。说起来,恭有些功劳,得陛下和车骑看重,才有今日成就,红眼的人多的是!所以,有些话恭不会说第二遍!先礼后兵的道理,想必老伯也知道!” 邓匡和稀泥的话,让邓恭有些心烦。跟这种老顽固打交道,就不能被他给带着走,否则谈到明天也谈不出结果。 邓恭这番话一出,邓匡的脸色就变了,问道:“怎么,谈不成,朝廷就要大开杀戒了吗?” “大开杀戒不至于,但杀鸡骇猴,亦无不可!” 邓恭冷笑一声,看着邓匡。 邓匡长叹一气,有些难以抉择。朝廷要是强行分地,他们真拦不住,因为地和命哪个重要,谁都分得清。 “一亩地三千钱太少了!” “关中一石粮二十八钱,南阳一石粮也不过三十六、七,甚至蜀地的粮食还在源源不断的发来。要不了一个月,将会与关中平价。三千钱足以买一百石粮,而一亩地即便是上田也不过一石半的产量。去掉税赋,差不多也值几十年种地的钱了!” 邓恭给邓匡做了番算术。 但邓匡肯定不乐意,因为算法不是这样算的。三千钱的确可以买一亩地几十年的产粮,但在乱世中钱很容易不值钱。甚至,这天下最后是谁做主也说不定! “地不是不可以卖,宗族诸君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只是,三千钱一亩地,大家伙觉得不值。这是他们祖辈数代以来积攒所有,就这样卖了,老朽也不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当然不只是钱,此次新法推行,国朝已经批示,只要配合官府分地,卖于官府田地的数量达到标准,可以获得民爵。此外,陛下给了恭十个参加今岁科举名额。” 邓恭丢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炸,虽说这个王炸还在路上,但想来陛下也会应允。国朝科举,并不是没有特批学子。 一听到十个科举名额,邓匡不由眼前一亮。 随即目光又暗淡了下来,言道:“十个名额,太少了?” “不少了,除去新野本家,再加上育阳那支,以及其余家族。十个名额,一点都不少了。” 说完,邓恭似乎又想起一事,言道:“对了,忘记与老伯说道此事了。今日,皇后与贵妃去了育阳。不出意外,蔡氏诸家会老老实实配合官府分地。” “这贤侄,吾等皆出自一家,这科举名额,能否多予一个?” “两个!这是陛下对南阳邓氏的补偿,蔡氏因为育阳令,一个估计都没有。所以,别看不明白局势了。跟着陛下走,起码宗族无恙,丢不了太多东西。但若是与陛下作对,区区一个夕阳聚,没了也就没了,天下人谁也不会在乎,明白吗?” “贤侄所言甚是有理,老朽稍后便遣人去县府请国土台的人,让他们丈量土地。” “这就对了,不过也不用跑到县府。国土台台令就在村外,若不是恭得到消息,带着亲骑赶至,老伯以为外面那一曲士兵来做甚?这些兵,是在恭帐下听命,但恭可不掌虎符!” 邓恭一句话,又把邓匡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邓匡自然也不会再多想什么。 于是,看向厅室内的族人,言道:“诸位,邓将军所言,大家也都听到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便打开堡门,请官府入内了!” “无异议,自然无异议。” 地不多的户主,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至于地亩多过标准的几户,也不再吱声。他们这一支,地最多的就是族长家,族长都愿意卖地了,他们还能咋地。只不过,两个参加科举的名额,恐怕都要落入族长家里了。 “老伯,有句话恭得叮嘱一声。参加科举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挑。眼下,在国朝任职的吾邓氏中人,只有恭与邓伯苗。一来不能落了吾邓氏的颜面,二来邓氏需要人才担起重任。” “贤侄放心,老朽会在族中好生考校。若是连老朽的考校都过不了,去参加科举,也不过是丢人现眼。这点,老朽有分寸!” “嗯~既然如此,那恭也不多留了。新野和育阳那边,都得走一遭。对了,太子也在新野,老伯得备份薄礼啊!” “噢!老朽这便命人准备!” 邓恭一句提点,让邓匡很快就清楚这其中关键,当即应声道。 “嗯,明日直接派人送到育阳城外军营,恭会处理妥当。” “多谢贤侄了。” “不必多谢,恭先行告辞了。” “那老朽送送贤侄。” 第1190章 不患寡唯患不均 灈阳东北二十里,汝河西岸。 一座周军军营,正卡在汝河河面上的渡桥前。 走在营内,感受着营中将士敬畏的目光,高诚缓缓踏上营东门,眺望汝河东岸。 五十余步宽的汝河,对于毫无组织的灾民而言,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埑。而河面上的渡桥,也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一座能够渡过汝河的桥梁。 “文良,汝河河道上所有的桥梁都控制了是吗?” “没错,不仅是汝河,还有颖水那边,二十多处桥梁,都安排有将士设卡。不过,白天还好些,晚上的时候,有人会泅水渡河,不好发现。” 徐荣目光放到了东岸不远处的简陋大营,那里都是从豫州各地汇聚来的灾民。营寨是己军将士建立的,里面也储存着不少粮秣,供灾民吃用。 但 “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汝河沿河数百里,谁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只是,仅靠军队维持,想要撑到冬季来临,只怕也不容易啊!” 高诚担心的还是疫情会不会扩散的问题。 “八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第四军的先头部曲,也马上就到。再坚持三个月,不成问题,臣有信心保证南阳境内不会出现瘟疫。” 徐荣知道自家陛下的心思,而南阳分地的重要,自己心中也很清楚。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文良,朕相信汝。不过,对于灾民暴动的事,汝有何看法!” “没什么办法,对岸不只是民营内,上蔡县城一带,也必然有很多人染上了瘟疫。派军队渡河,无异于让将士们送死。现在,还是老样子不变,守住桥梁,防止有人偷偷泅水渡河即可。” 徐荣盯着对岸的大营,面色丝毫未变。 高诚理解徐荣的考虑,毕竟瘟疫横行,第五军和第十军中都有不少将士感染。现在,让将士们严守河道,阻拦灾民西渡,将士们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肯定会尽心尽力。但让他们去东岸平乱,估摸着没几个敢去。 只是,对面的那些暴民,并非失智之人,要不然自己也不用亲自来到灈阳营。 杀害官兵,抢夺积粮,这些灾民既然敢如此行事,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哪怕自己能够理解他们的压力,可有些事不能容忍。 口粮不足,瘟疫横行,官兵阻路,民营发生暴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暴民居然还能够保留理智,派人要与军队约谈,却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来了!” 徐荣轻声一呼,引起高诚的注意。 目光掠过渡桥上的几名周军将士,来到东岸几名穿着普通,手执兵刃的暴民身上。 营内的士兵纷纷走出营门列阵,对岸的暴民也逐渐朝着汝河岸边汇聚。 “来者停步!” 那几名暴民才走几步,便被三十步外的一名周军军吏喝住,停了下来。 “军爷,俺们没别的请求,让女人和孩子过河,可否!” “且候,某责人传报车骑将军!” 军吏留下一句话后,便扭身离去。 回经桥前列阵的袍泽时,又叮嘱了两句,不出意外就是防止暴民冲击渡桥。 很快,那名军吏便来到了高诚面前。 “卑职拜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且说说,那些暴民究竟想要什么?” 高诚压了下手,示意军吏起身,而后问道。 军吏冷哼一声,言道:“还不是想要过河!陛下,依卑职之见,不必理会这些乱民。吾等将士虽说不多,但扼守渡桥,纵贼有十万,也过不了河!” 显然,军吏对东岸这些作乱的百姓,没有一丝的好感。 而小小的军吏,代表的也是底层将士心中的想法。 高诚理解军吏的心情,毕竟那些暴民,可是杀光了留在民营内的将士。那些死去的将士,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那就是周军。 “唉~东岸弟兄们的惨死,朕心中亦有愤恨。但,朕不想让更多的兄弟,死在这条抗击瘟疫的战线上。如果些许钱粮,就能让这些乱民老老实实呆在东岸等死,朕不介意答应他们!” “陛下!” 军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应答。 “走,前面带路,朕与车骑上桥!” “嗯?” 军吏还没反应过来,徐荣却是怔了下,急忙劝言道:“陛下不可,臣上桥即可。” “文良,一起去。” “陛下!!” 徐荣眉头紧凑,看的出陛下语气中的坚决,但自己不敢让陛下如此犯险啊。 “诸将士日夜恪守此处,尚无惧意。朕,又有何惧!走!” 高诚冲着徐荣一笑,说完抬步就走。 徐荣的面色不禁愕然一垮,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步跟上。 倒是军吏看着陛下那毫无惧意的背影,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那句话,猛吸了两口气,低声自语:“陛下壮哉!” 随即,快步上前。 “陛下大驾,让!” 刚出营门,军吏一声高喝,让原本面向渡桥东岸的众将士,不由纷纷回过头来。 陛下到他们灈阳营,他们都知道,皆心怀荣幸。 但陛下出营 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士们,随着高诚等人不断近前,脚步不自觉的挪开,让出了一条直达渡桥的通道。 “陛下!” “陛下!” “陛下万年!” “”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持个半跪,越来越多的将士半跪下来,口中山呼不断。 耳边响起着将士们的山呼,高诚从容的行走在军列中,踏上浮桥,直至所谓的暴民身前不远。 离河岸约二十步,身前十几名刀盾兵,牢牢守护着。身后皆是兵卒,将桥面挤的满满的。在士兵的眼中,只要情况有变,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陛下,安然无恙的离开渡桥,回到营内。 面对将士们的小心举措,高诚也有些无奈,不过自己非心高气傲之辈,有些防护措施,总归是好的。 也许,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那些暴民太远了,足足三十多步开外。隔空对话,一溜神可能就听不见对面说什么了。 “朕,乃大周皇帝!” 高诚蓄足了力,朝着对面的几人大吼一声。 声传四方,三四十米外,尚能听的清清楚楚。 总之,那几名上桥的乱民,听到这一句,颇有些腿软。虽然他们已经破罐破摔了,但谁也没想到大周皇帝会来到这啊! 至于真假,呵呵 先前几百名周军将士在那山呼陛下,不只是他们听的一清二楚,身后的人也一样听得见。 再者,也没人敢在周军面前,假扮周国皇帝~ “吾等拜见皇帝陛下!” 让高诚没想到的是,一句话,对面几个暴民居然跪下拜礼。虽然没听清楚喊得是甚,但可以想象到他们在喊什么。 “派个人上前,来回传话!” “诺!” 话音刚落,一直横在身前,亲手持盾护卫的军吏,便应下声来。随即将手中盾牌,交到身后士卒手中,踏步上前。 “大周皇帝陛下在此!” 军吏上前后,仍旧大呼此言。 几名暴民中前出一人,应该是暴民中有些威望的头目。 “小的拜见将军,还请将军转告陛下。吾等庶民非作乱也,实乃前夜营啸,军民皆乱,死伤惨重。而营内军爷次日又大开杀戒,追究生乱之人。吾等迫不得已,只为求活命啊!” 头目目光注视着军吏,徐徐说道。 军吏微微摇了摇头,不想搭理这人的托辞,言道:“不论如何,尔等作乱,已成事实。但吾家陛下仁厚,感怀尔等为天灾人祸所迫,这才亲至灈阳,闻尔一言。若皆是此般废话,那便不必多言了。” “将军且慢!吾等作乱,自知罪不可赦,唯垦陛下开恩,饶过那些妇孺。让未染病的女人和孩子们,过河!再不过河,他们早晚也得染上瘟疫啊!” 说着说着,那头目竟缓缓跪了下来。 闻其言,军吏不禁皱起了眉头,跟先前一样的请求。 “唉~某且呈秉陛下!”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两人相隔十几步对话的场景,高诚看的一清二楚,但听的却是模模糊糊。 待到军吏回阵,一字不漏的说罢后。 高诚也不由拧起眉头,转目看向徐荣,问道:“文良,怎么看?” “陛下,如若有一人染瘟疫,那先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瘟疫确实可怕,但不难发现。如若收纳妇孺,于西岸再立营作隔,无恙后放迁县邑,何如?” “兵力恐不足。且应允了此处,消息传开后,其余各处民营,势必如法炮制,如之奈何?” “唉~” 高诚无奈叹了一气,正如徐荣所说。 不患寡唯患不均! “陛下,不若许彼等于民营南二十里外,重新立营,安纳健康妇儒老弱,吾等供应粮秣。” “便依文良之言!” 高诚摆了摆手,心不在焉的说道。 徐荣见状,默不作声的颔首作礼。 “朕先回帐休憩了。” “臣恭送陛下!” “吾等恭送陛下!” 第1191章 伤寒 自己做的对不对不知道,反正那些不能过河的妇孺,肯定会死伤不少。 也许,自己强硬一些,驳了徐荣的建议,让那些妇孺过河,她们便能远离瘟魔,保得一命。 也许,自己准许妇孺渡河后,其中可能有人携带瘟疫之毒,而致使将兵遭中,灈阳门户大开。妇孺逃散,乱民西入,导致整个抗役防线崩塌,导致瘟疫进一步扩散。 呼~这场抗役,是拿无数的人命,来抵抗的。 不仅仅包括汝河东部广阔的中原地区,还包括汝河、颖水沿线众多的大周将士,以及远在河洛、河内的军民。 任何一处地方疏忽大意,使得瘟疫扩散,都会导致更大规模的瘟疫爆发。 甚至,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知道这场瘟疫,究竟是什么疫病。 可能是伤寒,可能是霍乱,也可能是结核病 自己不懂医,也从未去主动了解过。 所以,自己不敢疏忽大意! 想到这里,高诚眉头横起,呡了口酒水后。 却又是嘴角惨淡苦笑,给自己找这么理由作甚,做了就做了! 那又如何? 这里是东汉末年,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道德绑架。 这里是大周的领土,自己是大周的皇帝,说什么做什么,没人敢来指责自己。 “陛下,张医师到了!” 帐外阎行的声音一响,高诚当即回过神来了,眼色愕然一亮,没想到张医师来的如此之快。 “快,请其入帐!” “张医师,请!” 帐帘掀开的时候,高诚还没有清理好桌案上的东西,酒水仍在。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再整理了。 遂然起身,高诚起身上前,来到这位白发满头的老人身前。 “张老先生,快请坐!” “老朽参见陛下!” 张初后知后觉,拜礼晚了半拍。 于是乎,高诚挽住那将要弯下的老躯,亲切的言道:“张老先生能不辞辛苦,远道驰来,朕感激不尽,怎么再受先生大礼!” “陛下,这” “嗨~先生不知,朕这几日为瘟疫之祸所惑,可谓是日夜难眠啊!” “老朽有所闻,陛下将三军守汝河,御瘟魔于南阳之外,老朽更感于天恩啊!” “先生,坐!” “多谢陛下。” 二人落座后,高诚的面色,就松了两分。 张初,张品济,又称伯祖,是南阳声明在外的医者。当然,他徒弟张仲景的声名,日后会远超于其。 “老先生,眼下瘟魔横行,百姓为其所害,朕是有心无力。而今,先生到来,朕这颗吊着的心,总算是能落一落了。” 高诚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或者说在这种老人面前,任何掩饰都没有作用。 人老尚成精,更何况是一位老医者,望闻问切,哪个不通。 张初应声点头,抬起枯燥的双手,作礼言道:“陛下,老朽来前,去过定颖东的民营,也查看了死于瘟毒之手的百姓。” “老先生缘何犯险,这些琐事,交由下面的将士来做即可。先生若是生了恙,朕着实不知如何应对了啊!” “陛下忧之过甚了,不言老朽,宫廷名匠,倍甚于某。再者,为医者治疫,不亲眼观之,难断其因,何言治之。” “那” “唉~发病者,面生异紫,脾脏肿大,体若火蒸,腹大如孕,畏寒虚汗,症状虽频多,然与往年大疫多有相同之处,皆为伤寒之疠气。” 张初将自己的所见、所验,一一道来。 闻其所言,高诚逐渐皱起眉头,因为死于伤寒的人尸,自己没见过。如果说自己对伤寒最多的了解,应该就是定颖大营内吴懿所体现的病情了。 不过,听其名,吓于其威。 伤寒,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杀戮不计其数的名字。 当然,现在知道它叫伤寒的人,应该还不多。 “伤寒吗?可有治愈之法?” “老朽需调询一番。” “调询?” 高诚不大明白张初的意思,南阳以前并不是没发生过瘟疫,听其所言,应该也属伤寒,温热之病。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有些经验。 “陛下,彼等虽皆为伤寒,然温热不一,发因不一,不可一语概括。老朽,亦需重新下方,对症行药,以免祸及病人。” “原来如此,那麻烦先生了。另外,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与朕言。” “多谢陛下了。老朽也传书仲景,不日将至定颖。另外,还有一事,恐需陛下定夺!” “先生且言。” 一听到张初还喊了张仲景,高诚不由面色露出喜意。 倒是张初,咬了咬牙,言道:“行药终需有人试药,老朽在定颖时,已询问过吴军将。若陛下无异议,老朽便开始着手准备。” “这” 高诚面上的喜意刚退下,张初一句话,就又给换了颜色。 拿吴懿来试药? 虽说他已感染伤寒,若无药理,几乎是难逃死路。但试药的危险程度,一个不小心,可能死的更快! 即便是有张初和张仲景两大名医在,自己也不愿让吴懿去冒险。 若是想要病患,不是没有办法! “陛下,吴懿将军出身不差,又常年从于军伍,身体健壮。伤寒于其身,已有十余日,而今也不过畏寒虚汗而已,病情不甚急。老朽,也更好下方配药!” 张初还是抱着希冀的目光,与高诚言道。 毕竟,拿病情不重,身体素质强的病人,来作为试药之人,自己成功的把握也更大。若是换成身体孱弱,病情严重之人,纵是大罗神仙来,也难以治愈,何谈以药理治之。 高诚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理解张初话语的意思。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前面半句,自己深有体会,说的不错。可后面半句,对于医者而言,越是病重之人,越需要小心调治。当然,若是没办法的时候,只能破釜沉舟了。 “朕,许了。不过,先生可要尽全力保住朕这名大将啊!” “陛下放心!伤寒横行,非是吴军将以身作责,恪守汝南,老朽故里只怕也难逃瘟魔之爪。此恩尚在,老朽岂敢不尽心竭力!” “恩~治疫之事,先生如有别见,只管与朕言。三军将士,定从先生之见,力拒瘟魔!” “陛下与车骑将军,已经安排的很好了。老朽无补充之处,只需良方旦成,除魔便在霎那之间!” 第1192章 三道难题 199年,对于齐国来说,显然并非一个好年。 前番大战,虽说以弱胜强,粉碎了赵国一统中原的强势南下。但战后的结果,却是大差人意。 击退赵国大军之后,拿下了汜水关以东的广泛司隶地区,使得中原地带的防守压力大大降低。同时,还取得了豫州数郡之地,有了更广泛的耕田、人口以及战略纵深。 然而,原本的盟友周国突然捅的一刀,使得这些看着光鲜的战利品,黯然失色。再加上近日来的饥荒、瘟疫,这些战利品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 齐王府内,曹操正与几位心腹谋士,商议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齐国当下,需要考虑的应策主要有三点。 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遏制瘟疫横行,新取的豫州诸郡以及兖州各郡,到处都有瘟疫肆虐。尤其是昌邑一带,作为瘟疫的爆发地之一,伤亡更加惨重。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昌邑四野村落,多悬黑布,内无人烟,毒尸积榻。 本就遭受战争影响的昌邑城,更是家家累伤痛之苦,人人有丧亲之哀。诸道大街,铺肆皆闭,人人相畏,莫敢出也。 这对于战后急需恢复秩序,休养生息的齐国而言,是最严重的打击了。因为,都城尚且如此,政令难下地方,其余郡县更不可言。 兖州、豫州多处地方,似无序之地,官吏避祸,卒丁逃散,亦是常态。失去官府、军队的震慑,各地可谓是混乱一片。甚至,若非青州、徐州皆有心腹、军队坐镇,齐国都有可能因为这一场瘟疫而直接崩盘。 如此状况,曹操自然忍不下去了! “文若,明天开始,务必恢复兖州受灾各县的秩序,诛杀宵小,安稳民心。再这样乱下去,等瘟疫过去,大齐也没了半口气了。” 曹操咬着牙,知道自己方才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同样,荀彧缓缓闭上眼睛,痛思片刻后,言道:“大王,官吏、兵丁私逃状况严重,国朝一时间难以抽出如此众多人才,充斥地方啊!” “让军队,暂时接管各地,无论如何先恢复秩序。秩序不复,再多的治疫之法,也是无用。” 曹操坚定道出一句,荀彧没有反驳,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瘟疫爆发,国朝并非无治疫之策。但随着瘟疫在各地大规模扩散,尤其是昌邑四周愈加严重,原定之策包括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气力。 “不若学以周国,将各地区划分成军事重地,以军队管制,诸道设卡,严禁出入。而后,分而治之,能省上不少力气。” 陈群献上一言。 曹操闻之,赞同的点了点头,颇为认可。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也是这般。说白了,都是从周国于河洛地区的行动中学来的。 大周一句军事演习,将整个函谷关、伊阙以东占领的河洛地区,划为演习区。军队戒严,各道设卡,不让任何人擅意走动。效果,出奇的好! 甚至,西南方向的颍川、汝南二郡,周国沿水划道,将所有难逃的豫州百姓堵在颖水、汝水以东,使得大周腹心之地根本受不到瘟疫的威胁。 “没错,尤其是青州、徐州,更应如此。其次,豫州那边还暂时不管了,兖州各地率先恢复秩序。起码,补上了春种的耕田,不能耽误了。” 曹操细思过后,依旧决定暂时放弃豫州。 不放弃不行了! “战前,豫州百姓约摸四五百万口,周国拉走了百十万口。现在一边闹饥荒,一边闹瘟疫,死者只怕枕道相连。而今,将精力从豫州抽出来,专注于兖州,起码还能保住兖州这二百多万口。” 程昱在侧,附声作言。 闻其言,荀彧不由颔首,自己不得不承认,齐国的确没有能力去管豫州的百姓了。无论是粮秣,还是药材,都供应不济。 但陈宫不赞同,遂言道:“大王,弃豫州之民,虽利于前,然后患无穷。楚国何以失其势,盖因连番大战,百姓苦不堪言,难承赋税之重。而今,吾大齐纳数郡之地,此时弃之,豫州百姓何以视吾?更兼前有周国收拢灾民,分田施粥,尽敛民心。待瘟疫散去,周国放开通途,豫州百姓岂不尽入周境?更甚者,取之城邑,献于周王?豫州如此,青兖徐三州,岂不为之所撼,民心何复?” 陈宫说完,曹操当即皱起了眉头,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豫州真的顾不上了! “公台所言甚是,但国朝眼下如何顾得上豫州?且不说粮秣,仅是豫州染瘟疫者何其众也,如何管!” 程昱替曹操说了想说的话! 不是不想管,实在是有心无力。 兖州这块起家之地还没安平,哪有精力、财资去管豫州?齐国,不比周国豪富! 陈宫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道理谁都懂,局势谁也都看得见。但管不管是一码事,做不做是另外一码事。 “豫州那边不能不管,这样,派夏侯尚所部过去,管制各郡县。粮秣、药材都运过去一批,暂时先缓解豫州的压力。不过,重心还是要放到兖州来,豫州孤可以不要,但兖州孤万万不能失!” 曹操想明白了陈宫话里的意思,于是改口言道。 这两句话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随后,荀彧提出下一个问题:“大王,现下距离冬季尚有数月之久。宫内御医拿瘟疫束手无策,再拖几个月的话,徐州那边的粮秣只怕也不足供应。而且,冬天未必能除了瘟疫!” “粮食的问题还是得从东吴那边想办法,吴国这几年休养生息,应该能买到不少粮食。此外,辽东的公孙度,也要派人去。” 曹操一口就点在了偏居东南的吴国身上。 荀彧摇了摇头,言道:“辽东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公孙度面临赵国的压力很大,肯定会同意卖给吾等粮秣。但东吴那边,恕臣直言,大周俨然已经将吾大齐视为头号大敌了,东吴不会卖吾等粮食。” “不,吴王孙策,可不是个安份的家伙。年纪轻轻,坐断江东,岂无雄心壮志哉!” 曹操轻弥一笑,微摇着头,说着周国唯一的破绽。 随着赵国一败,周国必生夺取中原的心思。当然,这两年周国应该不会动,因为赵国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高子明,还在等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是什么,曹操略微猜到了些,有点让人不爽。但不论如何,自己不是没有击败周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落在吴国身上。 什么时候吴王孙策,与高子明闹翻,那自己便可与东吴结盟,形成东西抗拒之势。 “前两日,校事来报,周国老将第五隽,带着一军人马,进驻江夏。甚至,主力皆驻停在蕲春,濒临长江,颇为巧妙啊!” “哼,周取江夏,最大的用意便是制衡吴国、荆州侧翼。看来,荆吴结盟,并非假事。仲德,汝说孤若是再插上一手,何如?” “或可一试!” 第1193章 最难 “若能与吴国、荆州结盟,再加上辽东公孙度,四家合盟,对于吾齐国而言,无论是制衡赵国,还是对抗愈加强势的周国,皆有利无弊。” 程昱附和一句,随然语气瞬变,担心说道:“可是,吴国却未必会愿意与吾齐国结盟啊。依昱之见,起码三两年内,吴王不会有此心思!” 程昱说完,旁边的陈群亦言道:“对。吴王孙策前与荆州暗盟,已是引起周帝不满,否则也不会有第五隽深入江夏之事。吴王,不会看不到周帝对此事的态度。其次,荆吴结盟,有长江便利,两家水师豪盛,远非周国所能及。而与吾大齐结盟,只怕孙策和刘琦都不会太感兴趣。” “仲德和文长的意思,孤明白。说白了,大周还没取得中原,让孙策、刘琦暂时没太大压力而已。更何况,赵国尚存,换做孤也不会插手中原,躲在江南,依托长江,积蓄实力,岂不更好!” 听着两位谋士之言,曹操开了句玩笑话,随后目光骤凛,幽然说道:“江南之地,偏居于外。居此者,多目光短浅之辈,心无宏图之徒。孙策和刘琦,根本看不到眼下中原几为周国囊中之物。吾大齐能打出巨野之胜,已是天幸。想要复刻,何其之难。不过,彼等短视之流,并非无用。此时责人往行,先搭上联系也不错。起码,总得给周帝找点头疼的事对不对!” “……” 听了前半句,再听后半句,俨然让人有些咋舌。 程昱眉头来回舒展,思忖了下言道:“怕就怕周帝心生警惕,早做谋划。如此,恐难再及此事。” “没错。周国现在大搞分田之事,震动天下。中原诸多士族,闻之而丧胆,利于吾大齐内合。但周国境内的士族,却未闻有奇异之志。不出意料,彼等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再加上疫情控制得当,周帝几无所虑。此时遣使,周国君臣必能看出端倪,如出应策,坏吾等大事。那日后,想要再对抗周国,几无冀望。毕竟,周国田制,尽揽民心。” 相比起程昱的担心,荀彧更担心的是周国推出的新田制。一番话语间,纵是提及出使结盟一事,但掩不住其对周国田制的担忧。 说到周国田制,曹操也不由凝重面色,目光掠过诸君,问道:“诸位,对于周国新田制一事,怎么看?” 荀彧已然提过,便不再多言。程昱并不谙熟政务,闭目合口。 谙熟田制的枣袛,开口言道:“不得不说,周国君臣,慧谋如海,而周帝待民,仁厚非常。周国新田制,臣近日来揣摩细思,深为撼然。” “说说,比吾屯田制如何?” 曹操端视着枣袛,清楚其方才这番话的重量。 枣袛摇了摇头,言道:“胜之百倍!大观两者,看似相拟,然细分之,两相庭径。吾之屯田,租于百姓耕之,收以租粮。而周国田制,虽名为诏租,实则乃永业田也。只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而这个名字也使得周国百姓手里的地,除了大周皇帝,谁也动不了。甚至,周帝为了保证无人可动这些诏租,更有敕令。” “田地非百姓、官吏所能买卖、置配,自然也就保护了百姓所有耕田。此外周国短时间内接连成立了国土台、司礼监两个官僚机构,显然是在为田制保驾护航。再加上周国官制监察甚严,田制推行之中纵是有所瑕疵,也难阻大势。” “其次,周国田制对于民心的收拢,臣只能说无与伦比。且周帝亦明诏,皇室族人与天下庶民无异,皆是分配八十亩。更诏除田赋,言百姓之田,只需交付税粮,不再缴田赋。臣,无话可说,唯敬也!” 枣袛说完,室内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别的不说,就这诏除田赋一项,足以纳天下人心。 税是税,赋是赋。 税就是百姓该交的税粮,比如大周的田税是非常高的十一税。也就是说,百姓要将收成的十分之一,缴纳给官府。当然,齐国现在的租田也是十一税,不收高点不足以供需。 而赋则是指税收之外的另外征收,以前是以军需居多,比如布匹、草料、秸秆。而现在,早就不只只是这些军需品了。比如算赋,也就是人头税,也是囊括在赋内。 正所谓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赋,在急需钱财和军需品的战争年代里,比税要高的多。百姓真正苦的也不是税,而是赋和役! “周国有民千万,若是除赋,那每年可是足足少了几万万钱啊!周国君臣舍得?” 曹操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点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说难听点,现在大家打仗打这么猛,八成都是靠收的赋来打的。至于那点税,也就够人吃饱。 杂苛繁赋,才是收钱、收粮的关键。 “据闻,早在数年前,周国的算赋就已经接连降低了多次。不过,臣倒是另有发现,才明白为何周国降了算赋,税收却不减反增的关键!” “是何发现?” “个人所得税!” “嗯?” “大王、诸君,这些年周国大刀阔斧的修路、修渠,想必早有所耳闻。对于周国给予役夫日钱,也知之不少。而大周这个人所得税,便是从役夫的日钱中征收。甚至,还包括了官员、掾吏、将校、兵丁、工匠、商贾,以及那些作坊中的佣工。其,实与算赋无异。” 枣袛说完,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能这么玩? “不过这些税,应该是直接缴纳到周国府库的。大周少府,仍旧是一无所得,长久下来,皇室无余,必然势微。” 陈群一眼就看出了算赋与个人所得税的差距。依照惯例,赋是属少府所掌,不入国库。而少府这个皇室大管家没了钱,皇族自然也就没了钱。 “周帝并非昏庸,必然有后制之手,日后可见。眼下,大周田制一成,也许士族不羡,可庶民黔首必蜂涌而入。” 枣袛回了一句,自己可不相信这位明武皇帝,会将钱权,悉数交到周国的中枢府手中。 陈群刚想再辩,便被曹操抬手制住,言道:“周国,一两年内应该不会攻取中原。日后,有时间探查。现在瘟疫、粮食的问题都商议过了,那就说说最后一个问题。” “大王,臣不敢附议。秋收之后,纵是有青徐为继,但兖豫受灾严重,主动进攻河北,只怕民心难安。其次,周国卧虎在侧,大军轻出,后方孱虚,易为周国所掠。” 曹操话音刚落,荀彧当即劝谏言道。 曹操皱起眉头,没管荀彧,目光直接看向程昱。 程昱会意,言道:“打,必须打!前番大战,赵国虽然惨败而归。但彼坐拥河北富庶,今秋不发,明秋便是河北之兵,再番南下报仇雪恨了。那时,吾等还能再打出一场巨野之胜,扭转乾坤吗?” “仲德兄,吾齐国兵丁十七万。赵国经此之败,损兵折将近二十万之巨,此消彼长,何不能胜?” 荀彧径直作言。 “然,河北之地,仍不下三十万锐卒。袁绍尚在,其只需挥臂招使,河北健壮必应从之。最关键的是,到明岁秋收之际,周国只怕仍在忙于更制,赵国可专于一注。” 程昱无奈颔首,继续言道:“赵国底蕴深厚,周国实力强劲。今秋,若不趁着周国忙于分田,赵国元气未复,来日必是吾等死于彼手。” “没错!” 曹操目光转向荀彧,凝神肃容,言道:“文若,今秋是唯一的机会。孤,也有信心在入冬前,再败赵卒。大齐,只有鲸吞冀州,才有资格和周国,决胜中原!” “唉,非是臣不明局势。然粮秣不济,纵是大军再胜,亦难以乘胜追击,夺取冀州广袤。一旦时日迁延,方兴国势必然颓降。” “那也只能打!休养生息,国朝可比不过赵国、周国。再者说来,只要再胜一阵,赵国便不足以为大患了,可以慢慢图之。国朝,也才能抽出精力,与周国角力。” “文若兄,大王所言正理。夹于二虎之间,如不能坐观虎斗,必要蛰起击其一,而后食补彼肉,再拒其二。” 第1194章 药到病除 在灈阳附近滞留了十余日后,高诚与徐荣便回到了定颖大营。 至于灈阳东灾民民营暴动的问题,也一依徐荣之谏,使彼等分营而驻,由西岸官兵为妇孺提供粮秣,驻兵保护。 效果不能说没有,起码暂时稳住了民营的暴动问题。原先老营内的灾民,也不再闹事,每日浑噩于营内,死气沉沉,仿佛了结了些许心事后,已无贪生之念。 灾民的这种状态,让高诚有些无奈,又有些敬佩。 无奈的是,这些人的求生欲望已经大幅度降低,在面对瘟疫侵入之时,将会毫无抵抗力。庆幸的是,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灾民,为了健康的妻儿,勇气可当。 置其位,临其身,也许自己也未必能够做的更好。 当然,临走前,高诚也终于明白徐荣所谏的最终深意。 假安民之意,行要挟之实! 这也是灾民暴动,能够稳定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放开灈阳灾民的问题,定颖那边不断传来的消息,还是让人能够在这瘟魔肆虐的环境中,莞尔乐颜。 首先是南阳郡内递呈的有关新田制推行的进程,不到半月时间,所有的灾民都已经安置至划定区域,益州粮秣也紧随而到。 虽说大多数灾民还没有正式划分田地,但分配口粮,修筑村落、房屋,已经稳住了民心。后续的丈量土地,规划田埂,计划修渠等等,都在着力进行中。 已经全面开始分地的宛县、棘阳、育阳、涅阳、博望五县,完成了对当地士族、豪强的征地工作,规划了各乡亭、里村耕田的区域。国土台、南阳郡府、调查司、司礼监,相互配合,不断地解决遇到的难题,不断地提升分地进度。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虽然南阳所谓的大族,放到关中丝毫不显。但无论是邓氏,还是蔡氏,在荆北地区都有着极高的名望。同时,不管所用的手段如何,只要能解决掉问题,说明关中的士族,乃至于天下的士族,都是有办法和平解决。 相较于武力强制执行,和平解决对新田制推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这也是针对于邓恭的请示,高诚想都没想就同意的原因。相比起区区十个科举名额,新田制有个好的开头,更加重要。 再者说了,科举特批在前两届中,就有出现。多是针对于地方举孝廉,却因为种种原因不符合科举要求的士子。毕竟,科举制度现下也不过才推行不到十年光景。别的不说,光是现在科举士子必须出自大学这一项,就能刷下许多精英学子。因为,大周真正完成州、郡、县三级学校制度的也只有关中诸郡。凉州由于人少,学校都没几个。益州那边,今年也才完成州郡学的建设,县及其下乡亭的学校还没开始筹建,更别提新纳之地南阳和并州了。 所以,特批是必须要有。现在大周仍旧需要新纳之地的士族子弟,来保证对地方的统治。而且,特批也是自己留给士族的一条余路。 南阳新田制的推动,已经滚滚而行了。最大的两个家族解决后,再没人能够拦住这头奔驰起来的巨兽。 甚至,要不了多久,关中广大百姓,也会对新田制满怀期望。这,对于日后新田制的全面推行,非常有利。 士族豪强再大,也大不过数之不尽的庶民、黔首! 自己以前有些想当然,认为凭借军权、财权,就能很好的打压士族力量。但十年过去了,士族的确被打压的不轻,但还达到自己的期望。 现在,不一样了! 驰骋间,想起这些顺利的事情,高诚情不自禁的露出喜意。看向前方的目光,也愈加凛利、自信。 坐下神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愉悦的心情,大步迈蹄,跑的飞快。 跟在身侧的徐荣及众亲卫,不知所以,只好催促坐骑,加快速度,尽量追赶陛下。 沿路飞驰,日头未落西山,众骑悉至营辕。 “嚯,子远!” 临近营门,高诚凝视着聚集在营门外的一群将校,慢慢降低马速。 待近前,一眼便认出了迎驾众人之首,不禁心中诧喜。 “臣恭迎陛下,见过车骑!” “末将等恭迎陛下,拜见车骑!” “哈哈哈……快快起身!” 高诚阔步前行,来到吴懿身前,扶起其臂膀,大喜而道。 真没想到! 昨日营中才传信,吴懿服药后,身体有了好转。没想到,现在都能行动自如了。 “子远,感觉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臣谢陛下挂怀!” 吴懿先是谢礼,而后才悻悻言道:“臣活三十余载,所经疠气四五之次,皆无病恙。自以身强力壮,邪毒难侵。不想此次,如此煎熬。若非陛下与张神医,只怕臣恐不能再为陛下效力矣。今时病除,犹获新生啊!” “哈哈,放心,朕可舍不得汝吴子远。不然,谁代朕领第十军的将士啊。走,入营去见见张神医,多日不见,良方竟成矣!” “陛下,请!” …… 回到中军大帐,众人各自落座后,张访与张机联袂而至。 “老朽拜见陛下,见过诸位将军!” “民机拜见陛下,见过诸位将军!” 二人方见礼,高诚便已将目光转移到张初身旁的这位中年人身上。 张机,张仲景,医圣! “品济先生,仲景,二卿药到病除,全朕上将,当上座。请!” “二君,请!” 帐内众将,亦齐声作语,挥臂作示。 对于这两人,军中将校可谓是佩服之至。吴懿将军先前身染瘟疫的惨状,大家都是有共目睹。再加上如今瘟疫肆虐,两位神医却可药到除之。别的不说,对于稳定军心而言,可比他们叨唠旬月还要好。 张初看着高诚身边一左一右两张桌案,不由些心神恍然。 这居于陛下之下,上将之上…… “陛下谬赞了,吾师徒二人苦习良方,所为者便是治天下之疾,解病患之忧。今治瘟疫,乃份内之举,当不得,当不得!” 张初佝偻着身躯,婉言相拒。 “当得!怎滴当不得!二卿可治瘟魔,朕与诸将,却束手无策。豫州百万生民安危,皆系于二卿之身,功没吾大周君臣。今请上座,实乃朕代万民请命!” 说完,高诚缓缓起身,作礼微拜。 “陛下,老朽万不敢受陛下之礼啊!” 张初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陛下是要起身近前,谁知说话间竟然作揖拜礼。慌忙间,当即躬礼回言,不敢相受。 “那,还请二君上座!” “这……多谢陛下赐座!” 张初嘴角微苦,实在不想坐在这扎眼的位置啊。 倒是张机,面色镇定,似乎并无芥蒂,谢礼后,径随张初上前落座。 第1195章 张机 “品济先生,可否与朕实言,这良方何时能用于东岸众百姓?” 高诚侧目凝视,眉头微皱,面含忧心之色,随后又言道:“朕于陇县长一十八载,东征西讨十八载,三十六岁间,所见疠气、洪涝、干旱不下二三十次,几近乎岁岁逢灾。重者遍及数州之地,轻者亦是阖县尽死。而官府不救,任由庶民亡难,此固汉室失常,朕方而代之,所图者便是早日结束这乱世,以安天下万民。” “今岁赵国失势,正与朕推行新田之制良机,怎奈又出了瘟魔,祸害苍生。岁旦以来,豫州郡县,先是饥荒席卷而至,后有瘟疫滔滔索命。百姓闻朕微名,相携奔投。朕本想尽数收纳,划与田野,使咸等安心躬耕。甚至,不惜据汝南之地,以为分地考虑。现在,瘟疫横行,一日不除,汝水以东一日不得安宁,几十万至于此处的灾民,便一日不得静心,朕着急啊!” 听着这番话,张初心中的感觉还是有些~。虽说陛下言辞之间,不乏尊己贬他之意。但无论如何,在处理饥荒和瘟疫上,陛下已是尽心尽力。至于新田制如何,自己只是医者,不便牵连其中。 思考了下,张初轻叹一气,言道:“陛下心念百姓,老朽敬服万千。不过,如今药材尚不足供以大量百姓。依老朽之见,暂缓两日,待准备充足,再广济万民。” “文良,怎么回事?朕记得先前就已经派人传讯长安和孙府君了啊,各类药材缘何至今未至?” 张初这么一说,高诚当即将目光转到徐荣身上。徐荣倒不会不知轻重,应该是另有隐情。 徐荣摇了下头,言道:“关中那边的药材臣已经派人催过几次了,但路途长远,最快的一批也得三日后才能到。至于南阳方面,分地一事几乎调动的南阳所有官吏、军队。又不能大肆宣传,实在抽不出人力来。” “这……” 高诚想到了,但还是佯作愠怒状,又似乎稍有懊恼,甩了衣袖,与张初道:“唉,是朕考虑不周了,竟误了此番大事。” “这样,文良汝稍后遣一校将士,立即征发南阳当地所有药材以及医者。现在良方既成,消息散开也无碍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施救百姓。吾等早一刻,就能活数十人之命。” 高诚略作思忖,向徐荣下令说道。转头,又与张初言道:“品济先生,汝这边也要准备一番,最好多书录些药方。待南阳医者至,使其观阅习读。此外,百姓那边,朕命人先宣抚,免的到时百姓信不得此方,耽误救治。” “陛下放心,老朽回去后便书录药方,及用药之数。” 听着陛下的安排,张初不由心生感慨,短短片刻,考虑的如此周全,几乎让人难有善谏。 “陛下,末将请命,愿领将士,东渡汝水,至民营宣抚。” 张初话音刚落,下座吴懿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挺身而出。 高诚眉头微皱,言道:“子远,汝病体方有好转,还需静养。宣抚一事,安排下面将校即可,不必亲往。” “陛下,末将身患瘟疫,得而复安。若想要尽快劝抚万民,末将是最合适的!更何况,疫气既除,安能复侵,还望陛下允准!” 吴懿没有放弃,躬礼再请。 高诚看向张初,自己多少知道一些,吴懿痊愈的话,身体内肯定会产生一定的抗体,二次感染的几率会大大降低。但是具体情况,还得看他的主治医生。 张初会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显然,在张初看来,吴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换作其他人的话,感染瘟疫的可能性更大。虽说良方已有,但可能会引起军中不必要的恐慌,对于即将救治百姓的计划,有着不小的影响。 “陛下不必担心,家师良方,不仅可除疠气,更有防范之效。不只是吴懿将军,诸将士只需渡河前饮下药汁,做好防护,便可使邪魔不侵。” 旁边张仲景突如其来的说道一句,让张初有些讶色,自己咋不知道还有这奇效呢。 高诚眉头愕然抬了下,看向张仲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赏识。 自己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安将士军心。 否则,光吴懿一个人去也不顶用啊。汝水东岸几十万灾民,少说也得去千把人才能有些效果。 而只有两位神医的话,才能让将士们真正安下心来,勇敢的面对瘟疫。 “既然有此奇效,那朕……” “子远,回去后选拔锐士,告诫诸将士,纵是有良方佐佑,仍需小心行事。面巾、手套等防护务必准备齐全,时刻不得擅下。此外,需要与病患保持一定距离,病患衣物、被褥等物品,一律不得接触。” “朕即日起亦会坐镇营内,告诉弟兄们,朕相信他们,朕亦与他们同在!” “陛下放心!” 被高诚这两句话一冲,吴懿牙口一紧,躬身应令。 “陛下,机尚有一言,斗胆请陛下闻之。” “仲景,有何话旦言无妨,不必拘束。” “谢陛下!” 谢礼过后,张机扫了一眼帐内众将,遂言道:“陛下既心怀万民安康,机以为何不广散良方,施布于天下。豫州广阔,百姓众多,其内医者更有不少。只需晓以良方,彼等便可自救。如此,汝南郡外的豫州百姓,也能得以活命。” 说完,张机便垂下头来,似有作思,似在静候。 旁边张初眉头紧蹙,有些担心自家徒弟这番话引起的反应。 高诚面色倒是安常,思索着张机之言的可行性。 但下面诸将,就未必能彻底会意张机的意思了。 “陛下,张神医心怀众生,医者仁心,乃天下百姓之幸。可若是良方传于四方,那齐国正如久旱逢甘霖啊。或,碍于国朝大计!” 第五军师帅王邑拱手作言。 话说的很委婉,起码没折张机的颜面,留了几分余地。 “不错。若依大计,明岁吾大周或可尽取齐地,成就霸业,陛下一统……” “王咸!” 年纪较轻的王咸话还没说完,便被杨柏一口喝下。 随后杨柏又冲着王咸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莫要多言,好生坐着。 徐荣目光瞥了眼杨柏后,没有说话,回过头来,注视着思索中的陛下。 这杨柏虽说军事能力差了不少,许多东西都不懂。但知道察颜悦色,明事理,知分寸。 似王邑、王咸这番着急举动,虽说陛下不会太过介意,可总归莽撞了些。 “文良怎么看?” 思索了小一会儿,高诚问向徐荣。 徐荣微微俯身,抬礼言道:“不是不可行!不过,明岁的计划,恐怕都需要重新规划。” “这不是大事,南阳新田制的推行,文良有没有感觉太过容易了。该动的人,一个都没动!” 高诚似乎忘却了张初和张机在侧,道出了些许二人不知晓的内情。 徐荣瞥了眼张初两人,随即言道:“若是陛下感觉不当,那明岁三军养精蓄锐也好。毕竟,安置了这么多灾民,对于中枢府来说压力不小。粮秣方面,多多少少也有些紧张。” “嗯~那便依仲景之言。这两日让军中文吏,都到品济先生帐前听命,尽可能多的书录药方。另外,命传讯宛城、长安,印刷药方,广传天下!” “陛下英明,臣这便安排!” “劳烦文良了。” “来,品济先生、仲景,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必腹中饥矣。” “来人,速速奉上酒肉!” 第1196章 极西 次日一早,吴懿便领着精选出来的一千骁锐,披挂整齐,集结在汝水西岸滩边。 东岸民营内的留守周兵将士,本就在东岸滩头建有岗哨。此刻,见大营兵马出动,自是迅速汇报其官长。 待彼等校尉至汝水岸边,吴懿等人也一一渡过汝水,聚集在滩头前。 “军将?您怎么来了?” 见是自家军将亲至,校尉不由惊诧,匆忙见礼。 看着数步外就停下脚步见礼的部下,吴懿目光扫过其身后军吏,不由心头一酸。 就四五个人,还都是陌生面孔…… “弟兄们怎么样了?可还安好否?” 心念所至,吴懿言及相问。 校尉抬起头,呡了下嘴唇,答道:“还行!七百多将士没遭多大罪就走了,剩下的都在营内维持秩序,无甚大碍!” “七百多人吗?” 听到校尉回复的数字,吴懿面色遂然黯淡。短短十几日,七百多骁勇善战的将士,折在了与瘟魔对抗的前线。 不过,现在好了! 没事了! “军将,职下观您气色,莫非疫气已除?” “哈哈哈~没错!陛下请来神医,已制出良方。本将食十日,疫气尽除。今日,本将来营内,便是要将这大好消息,告诉弟兄们,告诉百姓!瘟魔,猖獗不了多久了!” 吴懿神色激昂,冲着对面几名军吏,以及周围的十余名士兵,大声喝来。 随即,阔步前行,直至校尉身前。 校尉惊了一跳,不自禁的朝后退步,但还是被吴懿抓住了臂膀。 “走,陪本将入营。集结将士们,集结百姓,本将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这……军将,民营时刻皆有人染役,太危险了。职下领诸将士前往即可,军将万不可以身犯险!” “放心,本将可是奉陛下之命,亲自前来。哪有临到事前,畏危不前之理!走!” “这~嗨!诺!” …… 吴懿渡河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高诚还是亲自送了一番。 驻马在岸边,了望着吴懿率众将士,逐渐东去,心中似乎一块铁石落下。 是否有危险,自己不清楚!但自己知道,吴懿只要出现在民营内,众将士只需要宣传一番,扩大救济规模再无难题。 “文良,去北面走一走?” 当目光再也看不到吴懿等人身影后,高诚回过头来,注视着身侧的徐荣,开口言道。 徐荣点了点头,拱礼言道:“陛下有闲兴,臣焉能误之。” “嘿,什么时候,汝徐文良也开始说道些不着边的话了。走,往前面走走。” “彦明,领亲卫五十步外相随,莫要使旁人扰了朕兴致。” “陛下放心。” 一行人纵马轻出,行了多远不太清楚,来到一处官道旁亭。 多年未经修缮的官道,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甚至路面之间,坑洼遍布。 道路蜿蜒曲折,径直望去,能够看到远处低矮的土丘林木。两侧多是田野,只可惜悉数荒废。 汝南郡作为汉之大郡,可耕用面积比之关中更甚。毕竟,不似关中,山峦众多。 然而,一场大战下来,落了个十里无人烟的惨淡下场。 战争中,兵过如匪。 饥荒中,饿殍遍地。 疫情中,亡者相枕。 它只经历了一场大战,就成了此般模样。 可想而知天下间遭受战乱更为严重的凉州、并州当年是何模样了! 直至今日,凉州广纳散胡,多有迁民,口户仍不足五十万。而并州,现下只有雁门、西河撑着,勉强与凉州勘平。 “文良,坐!” “陛下,请!” 取下马鞍上的马垫,两人相继入亭,对视端坐。 “文良,昨夜刚刚从武威传来的消息!步度根于极西之地,打了场大胜。时间段,应该在正月左右。” 高诚皱着眉头,与徐荣说起昨夜自己收到的密信。 闻言,徐荣眉头也不禁凝起,疑惑问道:“陛下,步度根于极西之地,是与何人作战?先前曾闻彼败过一阵,此番是为复仇。然,既能败鲜卑一阵,实力应该不会太差啊?” “极西吗?” 高诚目光逐渐凛起,转向西方,缓缓言道:“不比以前,自从与步度根合作恢复丝绸之路后,调查司安插的密探,也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一次就是从步度根军中大将口中套来的消息,再结合其余各地密探对极西之地的了解,调查司整理了一份籍册,讲述的便是极西之地的国家、兵力以及人口等。稍后回营,朕派人与汝送去。” “此番步度根集结大部兵马,讨伐的是贵霜帝国,唔~也可以称呼为大月氏,就是当年被匈奴打的西逃的大月氏。其国主是为胡毗色伽二世,具体名姓不知。根据调查司的消息,这一仗,胡毗色伽集结了贵霜主力,与步度根交战,惨败而归。想来,要不了多久,步度根便能占据其国了。” 高诚幽幽道来,自己也是对东汉末期的中亚诸国第一次了解这么多。要不是调查司传来这么多讯息,自己估计也就知道西边有个贵霜。 徐荣缓缓舒展眉头,言道:“陛下说起大月氏,臣倒是明白不少了。汉和帝时,闻大月氏便已下身毒之地,据言地阔万里,民千余万口,实力甚劲。不过,西域一战彼惨败而归,自此纳贡不断。” “如此说来,先前大月氏能败步度根,应该是击败的北匈奴等附庸部族。大月氏与匈奴有世仇,匈奴居于北百余年,大月氏尚未能灭除,不可能有余力击败鲜卑大军。” “没错!” 高诚眼前一亮,着实没想到徐荣知道的居然这么多,他可是辽东人啊。 于是,又言道:“先前大月氏击败的就是北匈奴、塞族、大夏余部。不过,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步度根举大军讨伐,除了中国,应该没人能挡住十几万铁骑了。” “如此倒也不用担心,听闻大月氏掌控区域部族众多,其国内亦部族散分。步度根即便是灭了大月氏,只怕也难以治其地。毕竟,西域本就辽阔,再加上身毒……” 徐荣越说神色越淡静。 然而高诚却有点担心,言道:“步度根灭了大月氏,再无后顾之忧了啊。极西之地,尽皆降服。西域诸国,悉数亡顺。步度根,能抽出来闲暇,转目东视中原了啊!” “五年内,步度根应该不会轻易东进。前些年河南地一战,其虽大胜,但也显露出其不足。粮秣不足,粮道过远。其若尽发诸部骑兵,则极西、西域兵力不足,必生祸乱。若抽西域诸国、极西仆从之兵,则人食马嚼,粮秣不济。且长途跋涉,吾等以逸待劳,步度根胜算并不大。” 徐荣似乎根本没把步度根放在眼里,这种桀骜的态度,让高诚略微觉得欠妥。 “文良莫要大意啊!鲜卑精骑已是难缠,又有西域精甲利刃相助,实力大增!” “臣倒是认为,步度根自结牢网!” “嗯?怎么说?” “陛下,北方胡族,从东胡到匈奴,再到鲜卑,强盛之际,足以与中原力拒。甚至,若战略得当,几乎是必胜无疑。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彼等游牧而居,居无定所,吾等难觅其处。而眼下,步度根取西域,得其利,自要承其害。论攻城略地,布阵交锋,彼等便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徐荣说完,高诚就明白了不少。 说白了,就是步度根夺了西域,就有了受牵制的地方。而以步兵居多的中原兵马,也可攻敌所必救,逼迫鲜卑兵马与中原军队,正面交锋。 但,方才说了。 步度根得到了西域大量的工匠,也拥有了锻造甲胄、兵刃的能力。正面结阵作战的能力,只怕不会弱到哪里去。 “算了,步度根平贵霜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权且不提了,说说齐国的事……” 第1197章 民兵 “陛下真的打算,放纵齐国攻赵?” 听到高诚提到齐国,徐荣凝声作问。对于齐国攻赵一事,自己还是尚衷于籍此定中原。 高诚点了点头,呡口言道:“文良,汝的心思,朕清楚。若是放到两个月前,朕也不会心生变动。但由于新田制的推行,朕觉的不能着急。” “南阳这边虽说蔡氏、邓氏有些抗拒,但终究螳臂当车。彼等非不识时务,也明白大势不可逆。放到关中,亦是如此。” 说完,徐荣沉了两气,而后再道:“反观齐国攻赵,机不可失!” “一边在关中推行田制,一边攻齐,大周做的到。但是,齐地广袤,三州之民,不下五百万口。且其地多艰,瘟疫、饥荒横行,取之反为所累。” 高诚摇着头,话不间断:“最重要的是,国土台刚刚成立。现在南阳推行田制,有捉襟见肘之貌。朕也有想法,欲借南阳田制,给予国土台发展的时间。只有国土台官属齐备,其下诸司皆有足吏可用之时,关中才能开始分田。所以,若取齐地,只会影响新田制的推行!” “而且,一旦取中原,那么朕和国土台面对的就不只只是关陇士族,还要加上关东士族了。饭总要一口口的吃,操之过急,必受其害!” 说完,高诚看向徐荣,盯着其面色变动。前面说那么多,只是在做些铺垫,只有最后一段话才是自己真正的担心所在。 徐荣听的很明白,士族始终是横在新田制面前的一座大山。 哪怕所谓的新田制,其实对士族的表面危害并不大,但却能够真正影响士族的根基。况且,士族也不会一直跟着皇权的步子走,他们总归还是想着保留一定的权益,维护百年乃是数百年来的荣华富贵。 “臣孤寡一人,无所好求。只要是陛下的决定,臣定尽心竭力。” 徐荣拱手一礼,表达自己支持的态度。进谏的话,说上一遍就够了。说多了,适得其反。 “嘿~怎,朕还怀疑汝徐文良不成,这么急着表忠心,哈哈!” 高诚笑口一开,又打趣说道:“话说文良啊,汝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日后,总得有人养老送终!寻一假子也好,否则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 “臣得陛下信赖,扬雄师威慑沙场,功勋名禄,位极人臣,此生足矣。至于老孱之际,府内还有奴仆二三,送终不乏其人。” 徐荣面容微散,轻松写意的道来心中想法。 见劝言不动,高诚摇着头,短叹两息,也不在多有提及,改口言道:“呼!不说这些了。文良,军中那边,汝还需代朕与诸将多言几句。” “陛下放心,臣明白!” “对了,还有一事,朕日思夜虑,难以下定决心,文良与朕参考参考。” “陛下请言。” “方才说到国土台,台寺人员倒是不必担心。朕与郭蕴早有叮嘱,趁着南阳分田,会选拔贤能充任。但分田一事,及县邑乡里,涉猎甚广。尤其是丈量土地方面,所需人力众多。如今南阳有邓恭帐下将士协助,尚不彰显遗漏。但若轮到关中、益州,朕总不能将全国兵马分派下去,帮助国土台丈量土地啊。其次,便是田是分了下去,但国土台一走,乡里又无人镇守,黔首黎庶挡不住贪官污吏、士族豪绅的侵蚀。朕可不想,前脚刚走,后脚糜烂。” 说到这里,徐荣心中已经大概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地方军权的扩张! 国朝的军队规制,除了军中编制外,其实并没有突破秦汉以来的制度。秦时,有郡国兵,有南北中央三大主战军团。汉时,是由南北军和郡国兵构成强干弱支的形式。而国朝,依旧是野战军与守备军,形成两级配置。 虽说国朝有两大垦建兵团以及蓝田大营,但细数下来,所有的武装力量,都不适合对地方进行监控。即便是负责地方的守备军,也最多监控县邑,难以做到对乡里间的掌控。 陛下的意思,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想要构建一种新的军事力量,用新田制保证这些人的忠诚,用这些人维护新田制的运行。 “前朝有良家子,国朝先前也有子弟兵一说,甚至当年与鲜卑大战,组建了数目不少的子弟师。皆出自乡里,或可复之。” 徐荣思忖了片刻,便提出自己的看法。对于在乡里组建武装力量,自己没有太多头绪。只能借鉴先前出现过的特殊武备力量,来表达见解。 徐荣的回答,让高诚很满意。 自己中意虚荣的就是这一点,只要自己下定决心,他徐荣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朕出身良家子,子弟兵的概念,也是朕最先提出来。但两者,都不符合朕现在的想法。朕要的是他们不仅能够保证地方分田成果,更要在战时,充当补充兵员,后备军团,守卫地方的职责。” 说完,高诚继续看着徐荣。 这让徐荣有些不解,自己听倒是听的明白了,可脑子里一时间委实没有头绪啊。 照陛下的意思,组建起这些军事力量的话,那守备和蓝田大营存在的意义几乎就没有了啊。 “臣不解,还请陛下解惑。” 不明白就问,徐荣也不想没事多说话,万一没点到点子上,总归会有些尴尬。 高诚莞尔一笑,言道:“类似于屯田兵,忙时务农,闲暇操练。平时,靖卫乡里。战时,从军征战。朕曰其为民兵,自受田口户中选拔青壮!州、郡、县、乡、亭、村,全面构建民兵体系。” “这……与更正卒制,似无所差啊?” 徐荣怔了下,抬头道了句。 随后,突然想起,似乎国朝压根就没有更正卒一说啊。立国之前,国朝的军队,都是跟着陛下东征西讨的关凉兵。立国后,他们这些魏国兵也加入周国后,国朝除了补充作战所损外,也只有临时组建部曲时,才会征召壮勇。 军制改革后,国朝主要都是募招兵,每月钱粮给足,常年从军。包括地方守备军,也是如此。而且,边境关防有主战军,顶多就是边地县邑征召民夫,协助守备。戍役,也无此说。 徐荣嘴角一苦,再想起日益荒废的徭役制度…… “陛下英明!” 看着徐荣那多变的面色,高诚也扬起了笑意。 募兵制和征兵制哪个好,谁也说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没有后备兵役的制度都不是好制度。此外,均田制都有了,府兵制也得搞出来啊。 当然,此府兵非彼府兵。 第1198章 体制 “对于民兵体系,朕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构建。与野战军、守备军不同,民兵属于乡里非常备军事力量。兵员自分田户口中选拔青壮,适时耕训。规制~县置民兵社,其下乡置民兵大队,亭置民兵支队,村落以什伍置之。” 高诚皱着眉头,说道着几日来的构思。 段语不长,却是耗尽脑汁下出的决定。自己从中推翻了依军中编制规划的想法,放弃了沿用府兵鹰扬卫府的构置阶层。因为按照军中编制,来规划民兵各级体系,有些困难。毕竟,常年战乱下,乡亭不比军伍。大乡八九亭,小乡五六亭,各有不一。若是一刀切的话,必然会出现为了满足民兵编制,强征百姓入伍的现象。 而隋唐的鹰扬卫府制度,也同样最多下设到县。且鹰扬府属于军方正规编制,与自己的构思有着很大的冲突。在后面明时卫所,虽然进一步下抵乡里,但卫所编制繁杂,且同样属军方管辖,一样不可用。 自己需要的不是战兵,而是预备役! 自己要的是后世共和国主力军、地方军、民兵三结合的人民武装力量体系。 当然,结合时势,如何将将民兵与野战军、守备军结合起来,也是一件费脑筋的事。 “陛下,缘何不沿用国朝军制,对民兵进行编伍。而今,再行他制,颇显繁琐。” 徐荣的话,让高诚神色略颓。 “文良,不是朕不愿沿用军方编制,实乃地方乡亭大小不一,口户或多或少。吾等规划的再好,终归还是要下面的人办事。朕担心有些人为了政绩,凑足编制,肆意妄为。虽说短时间内全民皆兵并无不可,但长久下来必然会出大乱子。所以,朕一开始便说了,选其青壮,而非悉数纳之。” 高诚没有心急,向徐荣说道着自己的担忧。 闻言,徐荣似有明了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可是民兵社的具体编制如何定论?每个县的口户亦是不同!若统一定制,必然还会摊派至下。若编制不一,又不利于调度、统筹。” “这一点,朕还没有思量过多。民兵的筹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忙完这边的事,朕回到长安。结合大将军府、中枢府、总参寺后,才能尽可能的制定出合适的人员编制。” 高诚眉头紧蹙,事情就是这么麻烦。 一个人员编制的大小,都得让国府要台,联合参与探讨。更不用说后面还有职司、归属等一系列的问题了。 一听到陛下说得回到长安,联合三府聚议,徐荣便明白过来,民兵的事,只怕比当年改制还要麻烦。 于是,开口谏言道:“兹事体大!国府现在既忙于分田之事,又要顾应天下局势。益州那边还在筹建郡县学校,凉州那边驰道的修建,也应该又提上日程。这么多事堆在一起,国朝压力很大啊。” 高诚点着头,压了压手,言道:“朕明白,但有些事,早一日定下规矩,日后就能省去更多的麻烦。另外,朕对阎相、严卿还是很有信心的,文良不必过于担忧。” “陛下,此仅为其一。臣还有别的担心!” “噢,说说看。” “民兵制度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很好。汉室倾崩,民生困顿是为其一,其二便是军权散落地方。陛下以新田制作为收拢民兵军心的法子,可假若有一天田制崩坏,民兵制度亦应声而倒。随后,便是地方掌握更大的军事力量对抗中央。再者,眼下正值分田,士族本就心生不满。如今于乡里筹建民兵这等军事武装,士族必然会上下其手。说到底,在乡里之间,士族豪绅的力量,远远大于朝廷。” 徐荣一后一前,说出了他自己认为的民兵体系两大缺憾。 但高诚不这么想,遂言道:“先说眼前,士族豪绅在乡里的力量的确强大。但只要分田不出差池,百姓必然弃彼而从朕。没了百姓的根基,士族拿什么来与得到黎庶支持的朕对抗。士族豪绅,会有些动作,但大势难阻。而这大势,便是南阳分田功成的那一刻!” “再说日后,天下熙熙,千百载来,何有不灭之国?民兵体系最大的好处,就是给予黎庶一定的力量,来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虽然说这份力量在皇权以及士族豪绅面前,依旧显得脆弱不堪。但对于百姓而言,就是实打实的莫大好处。因为,他们手中也握的有刀了!” “也许有一天新田制会崩坏,也许有一天这些民兵会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向高周,但底子有了,胆气有了,就没人再敢肆无忌惮的欺压黎庶了。至于高周之后,这片大地上新的帝王会如何选择,朕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番话,听的徐荣一怔一愣。 见过斩木为兵的黔首起义军,但没见过皇帝主动给造反的人送刀子的。 “陛下,臣以为还是维持朝廷统治为上!” “文良错矣!” “可……” “朕自有思量,文良不必多言。对了,朕打算以大将军府统制野战军,以车骑将军府统制守备军,以卫将军统制民兵,总参司筹谋、武备、军需。文良以为如何?” 高诚打算了徐荣想要继续说出来的话,话口一转,给了徐荣新的难题。 徐荣嘴角泛苦,看的出来陛下决心已定,那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只是,方才那些也就算了。现在再削大将军府权利,也没啥大不了的。可是,怎么就突然给车骑府摊了个这么大的事。 “陛下,臣未开府,又无幕僚从属,统制守备军,大有不妥。陛下欲分权制衡,臣心中明白。不过,臣还是要说一句,大将军若威信渐失,天下武备必然倾颓。” 听到徐荣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高诚缓缓陷入沉思,手指不断地在腿上叩着。 自己也有过考虑,军权多分,对于皇权而言的好处显而易见。但纵观古今后世,军权都继而一往的集中在一个主要军事机构下。即便是军种划分开来,一样有着更高层级的指挥机构,掌控着三军军权。 自己想要尝试,有担心有所冒失,故而询问徐荣。现在,徐荣亦言不妥,那可能真的不妥。 “臣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考虑过,现在国朝军制成时久矣。但前番中原大战,南北两路军皆含纳数军将士。先前有臣与苏都督坐镇督指,其下诸将摄吾二人威望,无有不服。然伯奕代替苏都督指挥北路军时,军中多有不服之辞。” “文良想要说什么,尽管道来。” “陛下,日后兵出关东,显然要准备更高一级的编制,使其含纳数军之众。今有姜叙持节督军,朱玉在于前。可节将所督兵马最多也就是十几万人,臣再想如果出现更大规模的战事,需要几十万大军出战一处之际,持节显然愈显乏力,更需军中宿望坐镇。国朝未至前后左右将军,固三军宿望,莫过于大将军、车骑、卫将军。大将军国之鼎柱,多坐镇于后,总揽全局。而车骑、卫将军,则不能在坐镇于后了。” 徐荣拐着弯说了不少,长篇大论下就表达一个意思,车骑、卫将军不适合掌握地方军权。 仔细听完的高诚,回过味来,不由白了徐荣一眼,有些无语。 “罢了罢了,那民兵的指挥权,就交到少府手中!” “嗯?” 第1199章 诸务 回营的路上,徐荣一言不发,只是时而看向身前的陛下,总忍不住想要多言两句。 自己能够理解陛下对少府到底看重,毕竟少府卿就是皇室的大管家,皇室宗族的钱袋子全靠子少府来装。 但如今,少府的权利已经在无限膨胀! 国土台属少府,一口气将中枢府下户曹的权利夺走了泰半以上。而且随着新田制法度的不断改进,少府还有了专于百姓耕田的刑诉权。 以前还掌管山川渔泽,宫室林苑,盐铁钱牧,虽然因田制更改,导致少府损失了重要的经济、军需来源赋,但掌握着铸钱署的少府,压根就不缺钱。仅仅是少了军需来源,削弱了对军方的制衡能力。 可伴随着陛下一句话,将民兵组建、归属划到少府卿下,其对军方的制衡不减反增,而且还是一口气增到了顶。 因为陛下后面还说了,日后蓝田大营的新兵征募,皆需自民兵中选拔。 这相当于总参寺手中握着的征训兵员的权利,被少府截胡了。 当新兵都是从民兵选拔出来的时候,少府对军方的制衡能力,直接一口气抬到了天花板。 少府对军权虽然没有直接显白的分走,可潜移默化间,日后军方必然要与少府走更多的公文。 是好是坏,自己眼下也说不清。 毕竟,自古以来,这还是少府第一次拥有如此重权。没有具体施行前,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只是,心底里,莫名有些担忧。 可看着陛下的背影,这份担忧似乎又渐了三分。自陛下推出军改以来,每一次专制国策,可以说皆是利大于弊。 回到军营后,辞拜回帐。 徐荣写了封书信,遣人送去长安大将军府。这一切,没有刻意隐瞒。 或许,今天陛下给自己说这么多,就是想通过自己,来告诉国朝诸公卿,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 一连两日下来,东岸民营的形式,出乎意料的好。 在瘟魔的威胁之下,走投无路的灾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吴懿,相信大周皇帝。 当第一批从关中加急送来的药材,抵至营内后。定颖大营内已经集结不少的汝南民间医匠及军医,迅速开始配比药量,分批前往东岸各处,开展大规模救治百姓,消除瘟魔的行动。 同时,豫州爆发大规模瘟疫的消息,随着军中强征南阳各地医者、药材的举动,在南阳掀起一层层浪。 骚动、恐慌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时代,没有人不惧怕瘟疫,即便是高诚也有点怂。 不过好在分田一事出现阶段性进展,南阳其余各县,纷纷展开分田、聚埂,使得心中躁动的百姓安静下来。看着一亩亩属于自家的田地,打上田桩,记录在官府的籍册上,签字画押。 浓重的欣喜,瞬间冲淡了对于瘟疫的恐惧。 其次,南阳官府的大力宣传,也对安稳民心起到了关键作用。 车骑率三军将士封锁汝河,陛下亲自坐镇定颖,皇后、太子、贵妃、公主,皆在南阳宛,慰劳百姓、将士。 这般皇族宗室,皆在南阳的消息,只要传开来,就足以打消百姓的恐慌。 更不用说南阳本地神医张初、张仲景已经制出治愈瘟疫的良方的消息了。 反倒是关中,由于齐国方面从未封锁讯息,河洛一带虽设置禁区,但总归有些流言蜚语传入进来。 豫州大规模瘟疫爆发的结果,传的是神乎其神。直听的关中百姓,惊惧不已。 但没多少人太过在乎,因为国朝军方早就宣布了在河洛一带举行军演。商贾都不让通行,更别说那些百姓了。 洛阳都还没爆发瘟疫,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关中。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连后世人都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更别提这个糟糕的时代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里,似乎更加行的通。 当然,一个人可以这样想,但一个国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鬼知道这场灾难会不会殃及自身。 所以,有了抗役! 所谓的岁月静好,也只不过是国家在为你遮风挡雨罢了。 八月一过,秋收紧随而至。 这让大周朝廷,更加的忙碌! 繁繁琐琐,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堆在了这个关键的季节。 南阳一边忙着分地,一边准备着秋收,中途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大有小,平白给分地添了不少麻烦。 宛县周围数县还好,地已经分完了,白纸黑字在前,丰厚补偿在后,些许纠纷也不过三言数语就能解决。 而其余慢了半拍的县邑,被地里庄稼给折腾的不轻。 今岁对于全天下而言,都不是丰岁。但不论是否丰收,那些有主之地里都种的有庄稼。想要再像宛县等地那样,直接划与灾民,显然不可能,百姓也不会愿意。 说到底,还是补偿的问题。 可补偿多少,却成了些许刁民借助分地谋利的良机。 狮子大张口的现象,频频而出。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要么给予更多的补偿,来保证分地的有序进行。要么出台严令,拒绝恶意讹诈,只增补与土地原产粮相同的粮食。 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人不患寡,惟患不均。 所以,杀一批,抓一批,吓一批,就成了官府的主要手段。 南阳太守孙香呈奏定颖大营,得到同意后,立即于当地出台了关于已种田亩的补偿公告。随后,公文上呈长安中枢府,先斩后奏。 紧接着,诸司调转墙头,开始针对那些肆意妄为的刁民。 杀多少,高诚不在乎。 乱世用重典,并非误语。 天下大乱,有的人心乞安平,而有些人却是野心勃勃。 该杀的时候,就得果决的杀! 当然,南阳也并非全是乱子。 九月初二,一个好日子,蔡氏、邓氏以及当地另外几家士族豪强,都无一例外的举行了场大宴。 次日,各家子弟,自携厮仆,朝着穰县而去。 这些人将会在穰县碰头,然后一并赶往帝都长安。 他们将要去参加一场盛举,一场三年而期的文学盛举。 大周科举! 第1203章 聚众 秋收临近,科举将至。 然而在定颖一心专注于大规模救治灾民的高诚,得到了分别来自于兖州、河洛地区的加急信报。 兖州调查司的密信,与河洛周瑜的呈书,并无两样,都在说道一件事,那就是齐国正集结兵力。 根据调查司的密报,整个齐国的精锐之师,都调动了起来。驻兖州的齐军主力六万余精锐,纷纷移营白马。而身在青州高唐的别部三万齐军精锐,也来到了濮阳。同时齐军又抽调了河洛地区的一万兵马,凑足整整十万大军,云集大河之畔。 此外,从周瑜信中,亦得知曹操几乎抽调了汜水关一带驻军。除去一万左右参战外,其余都调入青徐兖要地,勘镇地方。 也就是说,曹操把家里可能会发生的内乱,看的比大周的威胁更重。 也有可能,曹操猜到了大周不会趁机攻掠其后。 不过~ 这家伙,从哪能猜得出来,自己不会打齐国。 想到这里,高诚不由来回蹂躏起下巴的寸胡,眼珠子转了几圈又几圈。 仅仅是从新田制的推行吗? 也许! 当然,也有可能,他曹孟德在赌,拿大齐的国运社稷在赌! 正如先前在长安与诸公卿所议,今秋齐国不得不打一仗,而且还必须得大胜速胜。否则,只要让赵国撑下来,明年就铁定不会有齐国的好日子过。 毕竟,几十万燕赵男儿,埋尸中原,河北阖户,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仗,曹操不好打,但只要形势不变,也不是没得打。 比起曹操,袁绍对于自己的威胁,仍旧是最大的。更何况,驱虎吞狼,进一步削弱关东实力,对大周有利无害。 所以,他曹操赌对了! 只要大周不动手,曹操便没有后顾之忧,可尽心付于河北战事。而齐国后方的那些士族豪强,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将两份信书放到一侧,高诚抬步出帐。 “陛下!” 守在帐外的阎行,行了一礼,随即正身按剑在后,跟着一言不发的高诚,朝着辕门附近走去。 登上望楼,居高眺远。 汝水对岸,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一眼就能看到的庞大民营,现在业已分成两片人潮。其中半数居于汝水之畔,沿河扎起帐篷,垒起锅灶。另外一部分人,仍旧呆在原民营内。 远远望去,看不到太多的情况,但其实不用看,高诚也知道此刻灾民群中,发生的一幕幕。 本着择优救治的总体方针,医匠们优先救治的便是那些没有受到瘟疫侵害的人,或是病情轻者。因为这些人治愈的成功率是最大的,每天一碗药汤,十来日下来,多数人已去病色。 之所以还使这些人停留在汝水岸边,只是为了加强防范,再行隔离一阵。只要没有人病发,那基本上就可以派人迁民入境,安置其居了。 而原先民营内的状况,显然比最先接受治疗的人群,惨淡不少。 病重之人,或以猛药治之,或以温药养之。但无论如何选择,死亡率还是居高不下。 重病患经受瘟疫折磨时日长,吃的也不是很好,营养方面跟不上,病情愈来愈重。突用猛药,很多人的身体都经不住病情剧烈的反弹,仓促而亡。而用之温药,所需时间起码一月,很多人在疫病的摧毁下,根本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十天的救治,成果很显着。 活民十七万六千余人,这是东面三座民营的整体效果。代价就是一车车的药材,源源不断的投入进去。甚至,为了尽可能的救治重病患,初定的每日每人两碗药汤的剂量,也改成了现在一日一人一碗。 同样,十天内,又死了将近万余人。 也许,在四五十万灾民基数上,看着并不明显。可从这些灾民来到民营,直至今日,死者只怕已经不下十余万。 民营内,还有着近二十万左右的重病患者。这些人,除去部分天生身体健壮的人外,绝大多数人都要面临极高的死亡率。 良方虽能治,但还做不到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陛下,似是仲景神医。” “嗯?” 身后阎行轻唤一声,高诚侧目凝视过去,果是张机,自营内来。 片刻后,张机便登上望楼,来到高诚身旁。 回望苍穹,正见日头西落,高诚不由哀叹了一声。每天这个时候,张机都会来寻自己。 前几日还好,许多灾民病情褪去的消息,能够将压住那些让人惋惜的数目。但这几日来,随着轻患的全面勘别,重患的死亡数几经倍增。 “陛下,截止至此时,今日重病患的死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再次突破昨日两千人的数目,达到了三千四百六十七人,足足增加了一千三百多人。此外,南面两座民营的讯息,都是昨日送呈送至营。也就说,明日,很可能会达到四千人。” 张机神色间看不出晦暗,甚至有些平静非常。但高诚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坚强。就跟自己一样,每一次都不会流露出异常的神态。 “依照惯例处理!让车骑注意些,好生焚毁掩埋。另外,再派人去安抚死者亲属,还是跟前几日一样分开来。当下,民心不容生乱。” “机明白!不过陛下,今日送来的药材比昨日又少了,而且还有不少假药充斥其中……” “这~” 高诚眉头微皱,神色愠怒,缓言道:“药材供应不济,实乃无策之事。关中各地储存的药材都在发来的路上,朕早先也与阎相有所叮嘱,大肆向民间购药。可无论如何,采摘仍旧需要时间。不过,过几日益州筹集的药材应该也到了。至于以假貌真之举,朕会命人详查,仲景放心便是。” 说完,高诚侧过目来,流露出一丝狠辣之色。敢在这个时候以假充好,吃相有些太难看了。 张机也多少了解些情况,这么大批量的药材供应,只怕关中民间储备的药材也都被官府收购干净了。 时至今日,良方中的药材必定大幅度涨价,少不得有些贪利之辈偷机取巧。至于益州的药材,需要的时间应该不仅仅是几日。 但没办法,路途遥远,供应远远比不上消耗。那可是每日几千份的药材,能够做到连续供应十日,已是万幸。 同样,药材供应不上,也是瘟疫容易大规模扩散的原因之一。 毕竟,以一国之力,只能做到这一点。换做一州、一郡,纵是有了良方,只怕也是有心乏力。 “那机下去安排一下。实在不行,可以先将大部分药材集中到重患区。” “可,有劳仲景了。对了,代朕向张老问好,他老人家还是要注意休息。彦明,御营内还有些珍贵补物,稍后着人与仲景取来,赠予张老。” “诺!” “机代家师,谢陛下恩赐!” 第1204章 掌控 九月底,大河两岸齐赵两军云集,乌云密布。 齐军沿白马津东西布营,连营四十余里,兵丁、民夫高达三十余万。高唐一线,也有齐国宗亲大将夏侯渊,引领青州兵民,构筑营垒,打造船筏,与主力大军互为呼应。 如此动作,对于豫兖两州正处瘟疫肆虐的齐国而言,是一个艰难而冒险的决定。但也正因为如此,赵国的准备一样并不充足。 不比高周,赵国君臣显然没有料到曹操胆敢如此行事。要知道,中原大战他们赵国虽然惨败而归,但进攻不足,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反观齐国,方经大战,饥荒、瘟疫紧随而至,这般折腾下,齐国能奈赵国何? 故而,当齐军主力已经顶到白马津渡口时,赵国才堪堪从邺城、河内抽调两万将士,增强黎阳的防守兵力。同时,也欲使平原境内的残存战船出动,以来对抗齐国舟师。 至于赵军主力,最快也就是刚刚接到讯息,从幽州以及冀州西北部赶至大河边缘,尚需不短时日。 再加上周国大将姜叙率领的七八万周军,正逐步蚕食太行山内的据点,也迫使赵国不得不在常山、中山国留下一定的防守兵力。 此时此刻,赵国防范的要敌,依旧是并州境内的周军,以及时不时跑来打秋风的轲比能。 至于齐军,袁绍不认为齐军有渡河北上,与自己决战冀州的能力。 隔壁袁绍和曹操的兵戈再起,让高诚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打起来,今岁岁旦前肯定不会结束战事。自己,也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好生面对关中那些看不清时势的老顽固了。 “陛下!祭酒来了!” 正踱步于帐内沙盘前,构思这如何借大势春风化雨般瓦解关中士族根基的高诚,突然被闯进来的阎行惊过神来。 回头一扭,口齿方张,话声未出,便见到郭嘉紧随阎行入帐。 “哈哈~奉孝!汝怎地跑到此处来了,坐坐!” 高诚神色大喜,近日来苦愁谋主不在身侧,自己有些想法却只能找徐荣探讨,受限非常。 随即又对阎行道:“彦明,命人准备酒肉。” “诺!” 郭嘉注视着阎行离去,目光转回自家陛下身上,面色并不似高诚那般喜悦,反倒是有些凝重,执礼言道:“恕臣直言,陛下万金之躯,却总总处危墙之下,此般行事,于社稷言,百害而无一利。” 闻言,高诚脚步一措,顿了下来,回过头来,与郭嘉对视,口中言道:“奉孝,先坐!” 郭嘉没有再继续说下来,寻了处桌案,坐了下来,打算好生听听陛下接下来的话。作为一国之君,每每身临险境,就是最大的错误。 自己此番前来,余者皆是小事,不说成竹在胸,但暂在掌控。唯独陛下临险之事,关乎国朝社稷,天下万民。这也是阎相及严颜、贾诩、张松等诸君,反复叮嘱的要事。 “奉孝,朕明白诸爱卿的担心,也明白朕一身系天下万民,不宜从险。然,时势所造,此乃命中之有。此外,无朕坐镇定颖,瘟魔绝非今日所除之快。为了南阳,乃至天下大局,朕此行值得。何况,至今日,汝河东岸,活民二十四万余口,善莫大焉啊!” 高诚嘴角带着笑,神色轻松的与郭嘉言道。 显然,郭嘉的面色充分体现了对于自家陛下这番话的不认同,撇着嘴回道:“陛下,说起来,臣倒是不担心。臣与陛下相交十余载,深知陛下行事,必是三思而后举。但耐不住阎相、大将军及诸公卿心念陛下安危啊。故而,臣被揪了出来,走此一遭。” “……” 看着郭嘉抱怨的气调,高诚方才的轻松写意,不由顿改。 “所以言,陛下日后还是莫要如此冒险了。国朝在各个方面,已经步入正轨,人才胜出。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做,更加妥当。而且,诸事陛下若是亲为,那诸君可就少了不少功劳,乏了进取之心啊。” “嘁,油嘴滑舌!” 高诚嗤之一语,摆手继言:“行了,朕自有分寸。先说说汝小子跑到定颖来,所谓何事!” 一句油嘴滑舌,顿时把郭嘉给逗笑了,呡了口茶水,目光瞥了瞥帐内的两名女侍。 “彦明,御帐百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高诚见郭嘉神色,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冲着帐外守着的阎行说道。随后,又冲着身侧女侍摆了下手,示意彼等离去。 闲者尽去后,郭嘉逐渐放正姿态,拱手言道:“陛下,臣已经寻到了两名合适人选。此外,雏虎行程,尽在掌控。万事具备,只待机发。” 高诚眉头渐皱,手指头叩着桌案,沉思片刻后,言道:“让人去办!” “诺。其二,齐国传来消息,齐王已经与刘备搭上信了,只要不出意外,局势脱离不了国朝掌控。” “刘备,好久没听说过这人了,都快给忘了。” 听到郭嘉提起刘备,高诚珠目一闪,当今天下,真正的枭雄争霸,才刚刚开始。 “奉孝对刘备怎么看?” “刘备吗?闻其于幽州,广有仁义之名,待民亲和,与人相交,多获其心。以密探所奏,赵国于幽州诸将,多与刘备相交。此外,袁绍次子袁熙,亦喜刘备之才,交往甚善。” 郭嘉神色不改,波澜不惊,毕竟珠玉在前,木渎在后。陛下仁厚之名,被于天下,刘备再效行,不过东施效颦尔。 高诚认同的点了点头,有一点不得不否认,刘备对于人际关系的掌握,远超自己。毕竟,他可不像自己起家那么早,更不像自己家大业大,有足够的利益可以分配,收敛人心。 而且,这家伙先前可是还背着叛徒之名,背着欺师灭祖的恶名。这般处境下,都让刘备给活生生洗白了,很让人惊讶! 要知道,汉以孝治天下,当初自己一度以为刘备再也翻不了身了呢! “不过,此人之能,不可小觑啊!” “那是自然,从其杀卢植,再到今日,交游燕地。臣,从来没小看过此人。甚至,臣以为,此次齐国结刘备之举,必会予其天机,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那奉孝可曾想过抑制之策?” “嗯?呵,陛下说笑了。区区一刘备尔,待田制成,滚滚大势之下,阻者悉为齑粉!” 第1205章 渡河北上 齐,白马大营。 天色蒙蒙方亮,一缕缕炊烟便已升起,数不尽的齐军兵民,纷纷走出帐篷,等待着即将煮熟的朝食。 依从军令,今日各军要展开对赵军水寨的进攻。 朝食用尽,各部将士朝着本部汇聚,逐渐在大营内形成一片片军阵。将校军吏在于前,目视北方,旗令兵居高临下,凝视着后方中军的旗号。 “大王有令,三军出营!” 中军旗号一打,目不转睛的各营旗令兵,当即冲着下面营内将士高呼。 静候的各部主将,闻声回首,冲着帐下兄弟令道:“诸将士各依部曲出营,不得肆意奔走,凡乱吾行伍者,杀无赦!” “嚯!” “出!” 将令一下,营内将士立即动身,朝着营外走去。 齐军前营将士出营之后,并没有等待后续各营部曲,而是径直赶往大河滩边。不到三里的距离,用不了刻。 行至大河沿岸,河面上数百艘舟船已在静静等待。 数不尽的小船,浮游在主力战船以及河滩附近,一边拱卫着水军主力,一边搭建坞桥。 赶来的齐军前营将士民夫近两万众,没有休憩片刻,立即加入到构建坞桥的队伍中。坞桥,从滩边逐渐朝着大河中央延绵。目的地,就是离岸百多步的水军主力。 百多步,说起来并不远,但对于一口气开了八道坞桥的齐军而言,工程量依旧不小。 当主力大军徐徐淹至河岸,坞桥仍差几十步。 曹操居于中军大纛之下,听着往来信骑的汇报,目光凝聚在宽阔的大河河面上。 江雾随风微动,隔约二百步,只能依稀看到远处抛锚在河面上的高大灰影,想要看的具体,只怕要再近前百步。 “乐进,汝部为先锋,立即乘舟登船,火速前进,迅击赵军水寨。” “末将得令!” “赵俨,着汝督左右两军,做好准备,随时登大船,为乐进援!” “臣领命!” “调民夫上前,换下李典所部将士,加快坞桥搭建。” “诺!” 军令与下后,乐进所部两千余人,已是出阵,分散各曲,朝着聚集在滩前的小船去。 后军的民夫,也迅速上前,加入到搭建坞桥的行列中。 数万之众,在大河南岸摆渡,动静可是一点都不小。更别说还有数百艘大船,横在河面之上,巍峨如群楼。 齐国这么大规模的战船,基本上都是得自于赵军。去岁赵军一败,三军北退,绝大多数的战船也都丢给了齐军,连焚毁都来不及。 如今,这些战船,便成为了齐军攻打冀州的利器。 白马附近大河河面,宽两里有余,近八百步。宽阔的河面,弥漫的轻雾,让对岸黎阳守军,有些难查虚实。 两艘挂着汉字旗帜的小船,在河面上荡来荡去,速度不快。 船上赵卒,不停的扫视着四周弥漫的雾气,了望着远处。昨天夜里,上游快船呈报,齐军数百艘大船离开水寨,很可能就是齐军展开进攻的前奏。 所以,吃完朝食,他们就出动了几十艘快船,巡视河面,探查情况。后面百余艘战船,也都一直张着帆,做足了战斗准备。 “老大,再往前就过了河中央啦,齐军快船肯定不少,是不是” 探船前舱,一名小卒,悻悻的看了眼身侧的什长,话没说完。 什长咋了咋舌,凝视着远处,心里面也在踌躇。 放到往常白日间,他们不会越过大河中央,因为黎阳这边算来算去也就不到二百艘船,有大有小。跟对面齐军的战船一比,显得很尴尬。 至于平原那边,船倒是不少,有个三四百艘。但这都小十天了,影子都没见到。 要么是怂了,要么就是被齐军给拦住了。 所以,越过大河中央,对他们而言很危险。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被齐军快船给截住。 “再往前点,不然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什长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往前再走走看。谁让昨天上游的那群王八蛋说齐水军主力出动,今个将军一定要他们探查到齐水军主力所在。就这么回去的话,万一 “老大哎,那齐军快船多的跟蚂蚁似的,前两天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啊。再说了,不是还有其他弟兄嘛,说不定他们就找到了呢!” “说的啥屁话,万一都回去了,咋交差~” 什长白了一眼身边的老伙计,心里更加纠结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人,突然指着身侧,吼了一声。 “哎,什长,张什长他们回去了!” “啥?” 什长眼珠子一瞪,顺势瞅向自己东面的船,果不其然,正在调头。 “走,咱们也回去!” “好嘞!” 一听要回去,前舱七八号人立马来了劲,齐齐上力,比来时精神百倍。 这边两艘赵军探船回过头,那边齐军乐进部已悉数登上大船,统报完毕后,几十艘大船缓缓收起船锚,张帆迎风北进。 乐进站在船头,回望了眼身后聚集在甲板上的几十号弟兄,又瞥了瞥左右并排的十来艘船。最终,仰目北望,定先登破敌! 其后,齐军小船,仍不间断的往来左右,搭载将卒。 曹操也率先领中军幕僚、将校、亲卫,乘舟登船。 这一仗,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半月下来,大军聚集白马,与黎阳隔河互望,相安无事。前两日赵军援军至黎阳,自己仍不为所动,图的便是让赵将放松警惕。 而今,细算下来,赵国北部的各部兵马,也即将抵邺。茌平那边,面对平原赵国水军,也要撑不住了。再拖下去,三军渡河北上,就成了笑话。 现在,就看赵国黎阳营内的淳于琼,给不给自己机会了。 此外,还要看乐进能不能一鼓作气,打乱赵军,给大军主力争取足够的时间,加入战场。 “大王,申桥成了!” 曹仁快步走到船头,冲着曹操的背影,作揖道。 曹操神色放彩,回过头来,言道:“赏,负责搭建申桥的将士、民夫,皆赐爵一等。另外,传告各桥,最后完成搭桥者,皆斩!另,传讯赵俨,火速遣部登船。” “大王放心,赵中郎已经命孙礼部过桥登船。” “好,告诉于禁,水军准备妥当后,立即发兵,驰援乐进。” “诺!” 第1206章 大破赵寨 黎阳大营内。 淳于琼出了陆寨,来到水寨南门,凝视着江雾弥漫的大河。 这雾气,颇有些邪性。 依常理言,天色放亮后,雾气只会渐渐消散。可眼下,不消反增,愈加浓厚,目不能视百步外矣。 好在,回来的十几艘探船,皆言齐军如常状,未有动静。 也许是因为平原那边的水军即将抵达,故而齐国水军东去作阻罢了。 伫立在寨门之上,淳于琼一直等到最后一艘快船回来,所报讯息,无出其右。 “呼~” 淳于琼大松了一口气,曹军现在不渡河,过两日就再没有机会了。 “传令下去,让探船都仔细点,免得为齐军所趁。” “卫将军放心。” “嗯~那本将就且先归营了。旦有异常,火速来报。” “诺!末将恭送卫将军!” 淳于琼下了寨楼,乘马而归。 水寨内,也恢复了往常之状。探船游离于外,侦察讯情。楼船、斗舰,皆停靠坞前,将士归营休憩,水手修缮船身,一如常态。 浓厚的江雾,不仅仅带来了视线上的阻碍,更是带来了战争中的宁静。 而赵军上下,殊不知,这将士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常态。 —————————— 一艘探船,轻松写意的在水寨外百余步的江面上飘荡,左右横移。 而船上的人,却都个个挺直了躯干,疑惑的皱起眉头,凝视着南面的江雾。 那一丝丝劈浪声,似乎雾气中隐藏着河中巨兽! “嘶~快看!” 一人惊呼,数目相望,皆倒吸冷气。 只见一艘庞大如高楼般的虚影,仓促间闯进了他们的眼眶中。显然,距离很近,可能还不到八十步,他们看不清旗号。 可当下之状,看不看得清旗号,已经不重要了! “速速鸣嘀,齐军来攻!” 话音刚落,船上军吏便又看到更多的虚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完了 回望水寨,不过二百步之遥,齐军战船顷刻可至大营! 先前探船,究竟是怎么查探的? “啾!” 鸣嘀之声,呼啸直上云霄。 随即,一阵箭雨,也朝着河面上这个小可爱,倾泻而去。 探船上赵卒,见势不妙,当即翻身跳水,但总归有反应慢的。至于愣神间的军吏,则是刹那间被钉在了船舷侧。 小小的探船,眨眼间,就成为了一艘刺猬船。 但鸣嘀已响,赵军水寨内,自然是能听得到这声示警。 虽然他们还没有看到齐军战船的身影,可也知道探船不会无缘无故发射鸣嘀。 于是,立即有人汇报将军,水手进入战船中,随时准备出水寨。 一名名在不远处休憩的赵军将士,迅速朝着战船奔去,他们可不能让水手们等太久。 “敌袭!” 这边水兵还在源源不断的上船,那边寨门岗哨上,便已是大声嚎呼。 “传令诸舰,加快速度,冲陈陷阵!” “击鼓!” 到了眼巴前,齐军也不再掩饰,毕竟都能互相看到对方了,掩饰已是多余。 一声声战鼓擂响,各船上齐军将士,皆纷纷呼杀,声势大振! “砰!” 打头一艘大船,径直撞上赵军水寨浮栏。浮栏应声而散,船身也不由一挫,其上将士身形震颤。不等彼等缓过劲来,大船便冲开浮栏碎屑,与停靠在侧的赵军艨艟,撞到一起。 艨艟被大船这么迎头痛击,当即烂了七八成,船身折断无数,其内十几名刚上船的赵军,更是死状奇惨。 当然,齐军也都不好受。 这艨艟虽小,可也一样能撞开浮栏,现在两船相撞之下,齐军大船船首亦是出了几个窟窿。甚至,艨艟船桅还砸烂了前帆。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齐军将士杀进赵军水寨了。 “杀!” 船上的齐军将士,勇者径直自船舷跳下,直上坞桥,顺势掩杀。 遭受突袭的赵军水寨,几乎瞬间炸成一团。无数人只道是齐军尽数杀来,势必难当,唯顾仓惶逃散。 而依靠船大,活生生撞进赵军水寨的齐军将士,更是生猛如虎,悍不畏死。 乐进才上船坞,大目一扫战场,便察帐下骁锐,已是驱赶群羊上岸,似要一鼓作气,径入赵水军陆营。 由是,不禁苦笑,部下太猛,自己这一身勇悍,竟无了用武之地。 “去,联系各部,莫要混乱冲阵,结势同进!” “诺!” 初下赵营,各船将士无所指挥,仰仗勇猛,尚能破众。 待到乐进开始联系各部曲,恢复指挥后,本部两千将士,外加水军千六百人,计近四千众,更是威势愈猛。 赵水军陆寨,几乎应声而破。 但赵水军营寨,距离淳于琼坐镇的黎阳营,本就不过里余。 刚回到营不久,还没卸下甲衣的淳于琼,闻声出帐,抵至前营寨楼,眺望战局。 “卫将军,时不过片刻,敌已破水寨,杀入陆寨。显然,水军尽溃,陆寨已不可守。” “哼,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将刚从水寨回来不久,水军探船还言齐军无甚动静。眨眼间,水军悉溃!” 淳于琼有点气火,感觉自己被水军那群废物给忽悠了。 身旁的赵将,也不敢多言,于是改口道:“卫将军,要不要派部曲驰援。” “汝方才都说了,陆寨已不可守,还派什么援军!” 淳于琼没好气的道了一句,随后又无奈的长叹言道:“唉~传令下去,各营坚守营寨,无令擅退者,一律杀无赦!后面就是邺城,援军已过内黄,明日便可至矣。另外,速速派人飞马呈邺,请大王做好准备。” “诺!” 身旁将校下去安排后,淳于琼望着厮杀声震天的水寨,不由攥紧了拳头。 自己没有大意,可自己没想到,下面的士卒会虚报军情,亦或者说那些探子可能就出去溜达了一圈,根本没靠近齐国水军。否则,不可能发现不了齐军的进攻准备。 现在,水寨已失,齐国大军尽至,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最关键的是,大河天险,再不为国朝所有! 半个时辰后 曹操率援军进抵赵军水寨,一片狼藉之下,却是最让人欣慰。 赵军果然未有防备,为己所趁! “大王,乐进将军已攻入陆寨,要不了两刻钟,便可解决掉负隅顽抗的赵军。” 于禁来到曹操身旁,轻松言道。 闻言,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言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各部上岸,聚拢部曲。接下来如何打,孤就交给文则汝了!” “末将定不负大王厚望!” 第1208章 大小亩制 河北战火正酣,于周国而言,影响并不大。 起码,相比较于更田制、秋后科举,不足一提。甚至,可能在高诚眼中,所谓的河北争锋,都不如眼巴前的几十万灾民重要。 随着时间推移,救治灾疫的工作,也逐渐进入平缓期。汝水、颖水东岸数十万灾民,活下来的已经开始在军队的调度下,进入汝水西部各县邑,准备灾后重建事宜。 神仙难救的重病患,在离世之后,也纷纷被焚。大量军队,徐徐开进汝水东部各县,焚烧村庄、尸骨。同时,搜寻各地藏匿百姓,与其救灾。 一时间,汝水以东数十里间,白日狼烟冲天,夜晚火光四布。大规模役后清理,在坦荡中原间,持续进行。 颍川、汝南,汉时两大郡,一为人口大郡,一为才学大郡,经此一遭,必难复往日辉煌。 灾疫渐除,高诚再三叮嘱徐荣,谨防灾疫反复后,率禁卫踏上返回南阳的路上。 是时候回南阳了! 有些事,自己亲自坐镇,于事未必有益。但有些事,自己必须亲自坐镇。 比如,民兵社!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一路向西,半日抵吴房。随之,沿瀙水,越中阳山直达舞阴县。 舞阴居于中阳山之侧,比不得大县,但由于近些年兵荒马乱,逃居与此的百姓并不少。 天色渐黑,众人于舞阴下驻。 舞阴县令看起来煞是祥和,面容端正,再及沿途所见,应该非贪劣之君。 当然,以貌取人,并不可取。 至于舞阴县令品行、政绩如何,自己也没那心思去管。不算南阳、汝南、颍川、江夏诸县,国朝便有县邑二百六十有一,管不过来。 再则,郡县官吏政绩优劣,自有中枢府评价,国朝也有正规的官吏考核体系。身为皇帝,没必要事事亲为。 不过,天子驾临,地方县邑令长的表现,是能够影响今岁政绩考核。 因此,面对舞阴县令的接待,高诚予以一个可字。后续的舞阴县大致情况,以及当地分田之状,君臣对流了解后,又增予上可。 离开自己县衙的舞阴县令,走的时候可谓是桃花满面,心中窃喜尽显于色。为自己当初大胆的抉择,庆幸非常。 落榻县衙内府的高诚,对舞阴县令也很非常满意。 舞阴临山,北依中阳,南接桐柏大复山北麓,地利位置导致当地耕田受限。但逢乱世,灾祸不断,百姓多是逃入山林避祸,以渔猎为生。 依舞阴县令之言,只是今岁上半年,从豫州逃难而来的百姓,便有数千口。这些人,多入了山林,成为逃户。 而其并未第一时间号召这些百姓出山,原因不难理解。舞阴耕地不多,上半岁楚、赵接连征粮,当地百姓都难以为继了,更何况这些逃民。走出大山,也一样是吃不饱。 直到国朝正式接管舞阴县,历任楚、赵官员的舞阴县令,自然迫不及待的奉山户籍田册。待到更田制下达至县,舞阴县令也等到了号召逃民出山的契机。 于是,走出大山的三千八百多口,一部分留在了当地,入了当地户口。大部分在无地可分的情况下,遵循官府的调度,往南阳南部县邑而去。 增户,是评价当地官长政绩一个很重要的指标。这一点也是当地官吏最难遮挡掩饰,因为郡府、州府,乃至长安都有当地户籍。只要上下一查,是增户还是减户,一目了然。 所以,在面对如此庞大人口的时候,舞阴县令也许是酌当地田情,也许是受制于国土台,只留下了一千三百多口逃民补充当地人口。 过程不必纠结,起码从结果来看,舞阴县令做的不错。 次日一早,高诚便离开舞阴。 至于舞阴当地分地实情,自己不会去看。天下太大,鱼龙混杂。三亭五里之间,尚不同音。更何况是这诺大的南阳,各地状况不同,看了舞阴一地,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是好是坏,起码得从整个南阳郡的角度来看。 回到宛县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未及东门,郭蕴、孙香便早早领诸官吏候着了。 一番接风洗尘后,散去诸多僚属,高诚这才与郭蕴、孙香,入了郡府内府,谈及分田的成效。 雅室内,三人端坐。 高诚一边查看着郭蕴递上来籍册,一边听着孙香言语。 “陛下,南阳各地县邑,而今业已配合国土台,完成了对各地田亩分划事宜。其中大事倒是没有,小非不断,也逐次解决。时至今日,南阳各地官府已将重新勘定籍册,上报至郡府。” “南阳郡,辖三十三县,今有户二十七万四千八百七十二,口一百二十二万六千四百五十一。南阳田亩也籍此勘定,及荒废耕田,今有田七千八百三十二万七千六百亩,上、中、下田各计,分予百姓八十九万六千四百二十九口。其余三十三万余口,是为商户,不予分田。另,各地田册,皆以小亩论,而非前朝定制之大亩。” 说完,孙香似有疑惑,正要开口时,高诚先说话了。 只见高诚眉头微皱,疑惑问道:“爱卿,南阳整个郡,竟有商户三十三万口?” “回陛下,南阳郡有大县七数,下县二十六,城内闾里户近十万,口近五十万。其中,除去民户、军户、吏户外,余者皆为商户,有八万户左右。” “呼,怪不得天下人皆称南阳富庶。四州通衢之所,商贾繁多,店肆林立。倒是朕,忽略了这一点。” 高诚尴尬的赞了一句,自己方才也是糊涂了。只以为是行走的商旅便有三十三万户,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把城内店肆都算上,如此倒也不意外了。 毕竟,南阳一地,西接巴蜀、南临襄阳、北去东西二京、东往豫州。甚至江南商贾,亦多行船入沔,抵关中、河洛。 “陛下所言甚是。” 孙香不明所以,也没在乎,顺了一口后,继续说道:“陛下,如今关中皆依汉旧制,行大亩之策。而南阳,却行小亩。如此,待日后关中、巴蜀行更田制,百姓恐有不解啊。毕竟,这两岁来,南阳多遭战火。分田之口户,又多为难民,大小亩之分,不会在意良多。然关中、巴蜀,行大亩数载,深入人心矣。” 孙香提的问题,高诚也有所考虑过。当初规划更田制的时候,由于大小亩之分,就有所争论。但自己还是选择了小亩,虽然有些坏了汉室统一数百年的亩制。 可分田的口号不能弱了,一大亩都快赶上三小亩了。值此大计,喊出每人分田百亩,肯定比分田三四十亩更吸引人,也能够让更田制得到百姓支持。 再者说了,汉武帝规定天下统一实行大亩制,实际上在地方一样还是大小亩并存。毕竟只有这样,贪官污吏,士族豪绅才更容易上下其手。 “爱卿以为,若天下统一,骤时是齐行小亩便利,还是同用大亩便利?” 高诚径直相问。 孙香微微颔首作思,片刻后言道:“回陛下,天下之田,若皆行小亩,骤时各地上计,数目必甚于大亩,于朝廷言,统算其总,定愈加繁琐。若皆行大亩,数去三成,计筹所有,颇有便利。” “陛下,孙府君之言,臣不敢同。臣以为,于朝廷而言,行小亩更为便利。孙君之论,无非上计所耗时日之差。然,多不过日,少则一二日,一样都会得到计总。但于地方,小亩地小,于中原或无太大益处。然于益州、汉中居于群山之田垄,则利弊彰显。” 郭蕴一番话说完,孙香并没有及时反驳,而是再度陷入思忖,明以利弊。 高诚则是点头赞同,自己和郭蕴,一长于凉州,一长于雁门。不同与孙香,孙香任官之际,便是在汝南,地阔百里,坦荡平原,一望无阻。 可凉州与雁门,又是一副模样。 大小亩之分,在平原地带,不甚彰显。可在山坳谷深之处,却天差地别。有的地方,不足一大亩,又以小亩分,这也是汉朝始终大小亩并存的关键所在。甚至有时小亩又划几分,更不利于计筹。 实在不行有不足一小亩之处,但小亩地小,些许边角纵是让田于山林水泽,亦或是伐林填泽补齐,皆无甚大碍。 至于计筹,没有大小亩混杂时,计筹就能简易数倍。 “文阳,大小亩之分,并无巨害。计筹繁琐,不过小事。而关中、巴蜀百姓,亦不足虑。他们计较的不会是大小亩之差,而是这田究竟会不会如实分到手中,而后又能否不为官吏豪绅侵蚀。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分田定无可阻也!” 第1211章 徐庶 蔡瑁退下后,高诚目光便转向了自家达小子。 自己与蔡瑁交谈的小半个时辰内,龑儿一语不发,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所以,只剩下父子俩时。 高诚一边盯着儿子,嘴角一边带着笑,直看的高龑心底发毛。 南阳一行,自己长了不少见识。 “不知父皇有何教导,儿臣俯耳恭听。” 高龑坐不下去了,起了身揖礼作言。 “嗯~看起来又稳重了两分。如此道来,还是该让汝多在外面历练历练,磨磨心里的浮气。” 看着比往日沉着些许的儿子,高诚不由感叹自己的决定,更是为了心中的谋划作下最后决定。 高龑闻言,当即言道:“父皇过誉了,儿臣近些事日,于育阳所行,多有不当,仍需谨记在心。” “这些朕都知道了,算不上什么大事,也符合国朝当下打压士族的趋势。唯独行事毛躁了些,处理的不算细腻。日后处理的多了,自然就不会生疏了。” 高诚摆了摆手,安慰了几句。儿子的处理的确不当,但比自己以前强太多了。刚掌关中大权时的自己,那可谓是动不动就拿刀子说话,都懒得摆理。 “来,不提那些了。先说说,今日对于的德珪擅自回育阳一事,汝怎么看?” “回父皇,蔡都督回育阳的时候,儿臣早便见了,也与其交谈不少。但兹事体大,儿臣也不敢擅自行事,故而一直待父皇至。” “嗯,蔡贵妃虽一直未诞麟子,但汝两位阿妹,深得蔡氏牵念。蔡贵妃对汝也很好,想必与蔡氏族人也有过言辞往来。日后,汝要继承大统,少不得蔡氏的支持。毕竟,姜氏也只有叙儿几人,难以支撑全局。汝待蔡氏,还是要多有拢厚,不宜生隙!” 这一番话说的高龑心中泛喜,但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面不改色的说道:“父皇正值壮年,又有天命庇佑,儿臣不敢觊觎大位,惟愿奉孝榻前,替父皇排忧解难。” “嘁,从哪学来的?” 高诚冷嗤一声,丝毫不惯着高龑这副油嘴滑舌的论调。随后,又言道:“龑儿,汝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仙丹妙药,朕也不会长生万年。吾等虽是帝王,亦皆如凡生。朕百年之后,自是汝来继承大位。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没必要藏着捏着。当然,汝也万不能因此而生骄恣之态,失上进之心。需知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以后种种困难,都会压到汝身上。汝才能不俱,这天下自是二代而斩。大周如何披泽三世,乃至十余世,关键不在于朕,而在于汝。”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长篇大论之下,高龑一时能记下的不多,但也知道父皇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只能记下多少是多少,回去抄默下来。 “再说其他,对于德珪所言张允一事,汝怎么看?” “听父皇与蔡都督的交谈,那张允是不是有降吾大周之意?” “没错,除此之外,他张允也没必要去联络德珪。” “儿臣不敢断言,不过张允如若是真降,国朝取荆北易而。如若诈降,那也必然是针对汉巴水师,或是……” “或是什么?尽管说出来。” “或许是针对去了江夏的第五老将军!” “嗯?第五儁吗?龑儿,汝缘何认为刘琦会针对第五儁?” 高诚眉头紧凑,自己方才还真是没有想到。难不成龑儿这小子,在育阳呆阵子,又找到什么奇妙的小伙伴? 在长安有法正那小子替龑儿出谋划策,可在南阳,能有谁呢? “父皇,臣闻蔡都督言,自荆州攻江州不下,退师回巢后。汉巴水师主力,便悉数调集至汉中钖县水寨。沿沔水而下,三日可至襄阳。而南阳又有吾大军十余万,襄阳岂能不做对策。其次,第五老将军兵入江夏,各地望风顺服。如此要地,为第五老将军所下,于襄阳言,正是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彼心不能安?” “还有吗?” “父皇,儿臣闻吕布尚在江夏东北诸县邑。若荆州攻江夏,定合吕布,一同相攻。第五老将军领偏军在外,不得不防范于此。” “嗯~说说看,又是何人为吾儿筹谋献策也。朕倒是想见见此人,勘为大才啊!” “……” 高龑目光一怔,口齿顿顿无语,不禁泛起苦笑。难不成自己在父皇眼里这么不中用吗? “怎么?吾儿年岁尚弱,所历更简。为父踏遍了大半个华夏,有些与国之策,汝此时是想不出来的!再说了,吾儿能遇奇才,实乃天佑也。” 看到高龑蓦然淡化的目光,高诚瞬间感觉到了儿子心中的那丝自愧。知子莫若父,这小子想的有点多。 碰见这种事很好理解,小孩子嘛,有点了不得的东西,肯定想拿来给父母看,以得到父母的认可。然殊不知,当父母的,哪里不了解自家孩子。 “父皇,儿臣……嗨,是元直,徐元直。儿臣是在育阳游玩时碰到他的。现在就在城内驿馆下榻,与其同行的还有石韬、孟建两人,皆具才华。” “呀!咋~” 高诚猛的一拍大腿,当即扯住后话,而后切齿懊恼。 自己咋就把这一窝子给忘了! 坏了,那诸葛亮和庞统~ “龑儿,可曾听那徐庶提及诸葛亮及庞统两人?” “诶,父皇知道元直啊?” “嗯~嗯,调查司一直盯着呢。现在只见徐庶、石韬、孟建。那诸葛亮和庞统呢?” “没听元直兄提及这个两人,他倒是说有一卧龙凤雏,才学百倍于他。” “卧龙凤雏?那这两人在哪?” “在襄阳!听他说刘琦派人征辟过他,他看不上刘琦,所以一直呆在南阳。” “啧啧,照这么看来,徐元直是在等着朕啊!哈哈哈……” 听儿子这么一说,高诚立马就回过味来了。 原来是打算以太子为引,把自己给钓出来啊! “父皇,那儿臣?” “明日下午带他们三人觐见。对了,告诉徐庶他们,姜太公钓鱼,尚有饵也!” “诺,明日儿臣便领元直兄他们前来。” “嗯好,回去休息。明天,汝也在侧旁听,此三人定有大论,好生娴记。” “儿臣遵命!” 第1221章 意 “吾水师舟船、卒伍皆不如张允所部,然吾军占据上游,结西北风利,彼居下游,朔江逆战,此为先机。其次,解佩渚!” 上下游之利弊,蔡瑁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这些不需要详言,在场的众人也都能明白。倒是后面的话,需要好生说道说道。 “解佩渚?” 高诚顺着蔡瑁的手指方向,凝聚在沙盘上襄阳西面丁点的位置,沔水之中。 渚乃江岛之意! “地势如何?” 此时,不只是高诚反应过来,旁边的徐荣亦是错身向前,问向蔡瑁。 蔡瑁摇了下头,言道:“地势不怎么样,此渚地方虽是不小,但土石柔软,长物尚可,难成坚垒。故而,张允也未在其上留下兵马、舟船驻扎,盖因易攻难守。” “易攻难守吗?” 徐荣略带些欣喜的表情,转瞬生变,低喃一语,暗自作叹。 “无妨,德珪汝继续往下说。既然提到这解佩渚了,想必德珪心中早有打算!” 见势,高诚插口一句。 蔡瑁手指尖叩了下沙盘,说道:“解佩渚的确难以驻兵,附近水势也不好结水寨。但它就在襄阳十里之外,拿下解佩渚,襄阳就不再是樊城最安稳的后方了。” “不错,只不过如何守住解佩渚?德珪方才汝也说了,此渚易攻难守啊。” “解佩渚确实易攻难守,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吾军在此积一师锐卒,车骑以为荆州上下不过两三万步卒,涉江来攻,守不住吗?” 蔡瑁反口就是一问。 徐荣皱起眉头,略作思索,而后言道:“一师劲卒的话……荆州兵来攻,定是借水师优势。吾军不及,水师一退,粮秣辎重何来?且,敌若四面围攻,日夜不息,谁也坚持不了三日。” “车骑放心,张允若降这一切尽不在话下。若其不降,瑁有信心拖住张允主力。” 蔡瑁有点不服,什么叫荆州水师一来,自己就退?就张允那半桶水的功夫,能跟自己叫板? 水战,可不比步战! 高诚瞥了眼蔡瑁,对其莫名的自信,有些不理解。要知道张允手下可是足足有两千船只,按照的斥候的说法,那就是铺满了整个鱼梁渚左近。自家水师才聚集了不到千艘船,虽说楼船比张允多两艘,可数量在那摆着呢啊! “今日之议,就是以不接受张允投降的条件论述。德珪,张允手中有近两千艘战船,若再算上正在途中的黄祖,荆州军不下五千战船,实力悬殊啊!” “陛下过滤了,沔水不比长江、大泽,舟船众多,未必善利。江河交战,臣不敢言大败黄祖、张允,但能保证荆州水军一艘都越不过解佩渚!” 蔡瑁心下一狠,脸颊峻厉,目视高诚,顿出豪言。 高诚没说话,水战方面,整个大周也只有蔡瑁懂的多。 倒是旁边的徐荣,插语言道:“好,德珪有此信心,荣亦能保证解佩渚时刻在握,虎视襄阳。” “若水步两军,能做到这些,那樊城便不足为惧了。襄阳三面临江,城高濠深,唯独西面依阿头山,吾军有可趁之机。只要解佩渚在手,步军随时可涉江攻襄阳,襄阳生危,亦难援樊城。” 徐庶也开口说话,自己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众皆无计可施之时,蔡瑁提出来的建议并不差,也是唯一可行的计略。 郭嘉亦是站了出来,拱手言道:“陛下,张允那边还需要几日打探,是真降还是诈降犹未可知。现在战事突发,当先发制人!” 几人的劝言,高诚心里明白,也清楚蔡瑁的计划很好,可以制造更多的胜机。但是,自己刚刚想通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一仗打到哪一步? 是保住益州就休兵,还是继续进攻,惩戒荆州? 保住益州就罢兵的话,那大周说实在的太亏了。东西两个方向调动十几万人马,吃喝用度,日计无数。 但继续进攻,大周可能会陷入深渊! 拿下襄阳,乃至江陵,大周完全有能力做到。因为,南阳这边是被荆州水军堵住了,但汉中那边没有啊。 从房陵出兵,一样可以直接威胁南郡腹地。南阳大军在北,自汉中出奇兵直驱宜城,如此陆上方面襄阳就和整个荆州被切断了。到时,襄阳就是囊中之物。 可关键就在于拿下襄阳后打不打江陵,打那就是历史上曹魏面对的难题,水师不如南军,襄阳不好守,还要遭受荆州频繁的骚扰。打江陵,那就直挺挺的来到了长江边。 然后,过不过江~ 这不是死循环,这只会将国朝的整体战略,从中原方向,向南方偏移! 战略重心偏移了,给予中原的压力,就将大大减小。 从而,曹操可就得到了休养之机。 也许,这次齐国和荆州的联盟,就是一场战略欺骗。齐国,想要让荆州来吸引自己的目光。 当然,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的想法。 贪念一生,心起夺襄阳、江陵之意,那就正中曹操下怀。 贪念有所收敛,大周还是白亏! 挨打了,却得不到好处,有点让人心生憋屈。 “唉~齐王真是好算计啊!” “嗯?” 高诚一句感慨,让帐内众人无不是面生不解,没明白过味,想不通怎么又谈起了齐国。 随后,高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道与众人听后,几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因为这么一想,大周似乎从齐国向荆州、东吴派出使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进了圈套。 “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只能说吾等大意了!现在,想要跟荆州和解,汉寿王估计也没那个心思。” 郭嘉微微咬着牙,刘琦中计最深,但刘琦属于没办法的办法。不趁着中原大战国朝休养未毕,日后更没机会。偏偏他一动,国朝上下也不可能说任由其胡来。 齐国从侧面下手,着实出乎意料啊! “暂时就依德珪的计划的来,先打完这场仗,再慢慢跟齐国算账。” 想到这一步,已经意义不大了。 高诚摇着头,心怀怨气的说道一句,随后又与徐荣言道:“文良,把握好方寸。虽然襄阳、江陵很是诱人,但齐国才是吾大周最大的威胁。” “陛下放心,臣明白了!” “调查司那边,尽快打探出张允的意图。真降也罢,诈降也罢,这场仗不能浪费吾等太多时间!” “没错,国朝与荆州一开战,那先前议论的河北战事,也不用多考虑了。齐国,只怕已经做好撤军的打算了。” “齐国若退兵,那便不可再让姜节将率众攻略上党、河内。一来,三面作战,粮秣辎重转运不济。二来,与刘备、袁绍再生龌龊,只会让齐国更高兴。” “嗯,元直说的没错。文良,速速派人追回信骑。” “诺!” 第1222章 临下 次日一早,集结在育阳附近的第五军、第十军以及第四军主力,计四万两千余人,在徐荣的率领下,开拔前往樊城北部的邓县。 蔡瑁也快马加鞭离开育阳,赶往山都县。那里,有汉中水师主力,同时也是大周水师主力。 高诚这边,则不打算亲临战阵一线。毕竟有徐荣带兵,自己还是很放心的。与其上前给众人压力,不如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施展,顺便还可以帮助大军处理好作战之外的事宜。 军队动身的当天,数不尽的斥候、探子,就活络起来。同样,时刻关注南阳地区的荆州兵马,在第二天得到消息后,立即洒出斥候,准备和周军先打一场视野战。 驻扎在樊城的不是别人,正是荆州军重将文聘。兵马倒是不多,只有三千人左右。但樊城占据地利,三千人随随便便都能坚持到援军抵达。 更何况,若事有不济,沔水附近的水军也可以上城防守。所以,对于文聘而言,自己不缺兵力! 兵力充足,粮秣军需源源不断,又有坚城可依,何觑周军! 下午,周军出动的消息,便送进了襄阳城。 作为荆州最重要的城市,又与南阳仅有一河之隔,襄阳附近现在早已聚集了荆州大多数的军队。 南郡各地县邑兵马,全都在此处了,又有临时征募的兵丁、壮勇,卒伍达三万之众。若算上组织起来的十余万民夫,荆州可谓是全力以赴了。 相比之下,仓促应对的周军,还没有组建起大规模的民夫队伍,显然准备有所不足。 其后三日来,襄阳不断地派出舟船,向樊城运送粮秣辎重兵马。鱼梁渚的张允,也抽出数百艘战船,部署在襄阳附近,保护着运输线安全。 当徐荣抵达邓县,三军据城扎营时,樊城已是严阵以待。 驻马在侧,抬目眺望,依稀可见樊城的身影。 而樊城之外,连绵不绝的荆州军营垒铺天盖地,旌帜遮天蔽日。 “文聘!诸位对此人可有了解?” 徐荣眺望了片刻,能够得到的讯息不多,更详细的情况还是要靠斥候打探。但,不耽误自己去了解敌军大将。 “文聘乃是汉寿王心腹大将,不比王威,忠而无谋。庶近两年来,没少听闻荆襄才士提及此人。” 徐庶答了句。 闻言,徐荣抱臂在怀,凝视着远方天地间的樊城及其周围营垒,缓叹一气,言道:“文聘,非等闲之辈?” “不可小觑,传闻当年吴王之败,便始于其策!” “嚯,不会,那不是黄祖打出来的大胜吗?” 徐荣讶色,有些没想到。 怎么着,跟自己对阵的这些年轻小辈,怎么动不动就有些奇功傍身! 徐庶干笑一声,没继续说话,自己听出来这是徐荣打趣了。 自己说的那些传闻,调查司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作为大周的车骑将军,又怎么会对荆州的大将,没有丁点了解呢。 更何况,车骑可是在南阳呆了一年半载了啊! 旁边吴懿也观察了许久樊城一带的阵势,皱眉说道:“车骑,荆州军军垒甚是壮观啊。不过,荆州军有那么多人?樊城周不过十里,其城外诸营却似环绕北、西、东三面,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啊。” “哼,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罢了!” 徐荣还没说话,苏怡开口道了一句。 这让徐荣不禁侧目相望,看着在军中始终压了自己一头的苏则长子。 “休悦,汝对这小小樊城如何看?” “难,文聘非等闲之辈,又摆出这等惑人眉目的阵势,显然有所准备。反观吾军,仓促急至,毫无准备,又无攻城之利器……” 苏怡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着徐荣。但说着说着,话就断了。 徐荣不着急,仔细的盯着苏怡稚嫩的面庞,大有考校之意。 旁边的吴懿、徐庶,无一例外,都将目光凝聚在苏怡身上。 面对众人的目光,苏怡倒是神色镇定,毫无所动,只顾自的思考着后话如何答。 反倒是他身后的孔信,心里直跳跳。那可是徐荣啊,即便是都督生前,也是靠着皇恩微微压其一头。现在,公子能顶住来自其的压力吗? “车骑不若先遣使入城,假结交之意,作缓兵之计!” 苏怡想了不短的时间,给了徐荣一个回答。 徐荣听完,就扭头看向徐庶。 徐庶点了点头,言道:“唔,可。反正后续几日都要打造器械,倒也有些闲暇。或许,车骑可以以假乱真!” “嗯?元直何不明言?” 徐荣怔了下,苏怡的意思自己倒能明白。反正也没事,遣使入敌营,多少能打探些东西。再加上斥候给予的回馈,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讯息。就算是其中有真有假,可战争不就是如此嘛。 但徐庶的以假乱真~ “文聘出身寒门,得汉寿王看重,才有领兵作战的机会。但是,并非无懈可击,荆州士族可不想看到汉寿王的心腹大将,建功立业啊!” “噢,明白了。不过,既然汉寿王信重文聘,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离间。毕竟,士族再厉害,也不可能硬逼着汉寿王临阵换将!” “车骑此言差矣,一切事,皆有可能。要知道,现在刘磐的主力,去了益州啊。” 徐庶微微一笑。 闻言,徐荣也不禁眯起眼睛。没错,刘磐去了益州,文聘在樊城。 “闲来无事,试试也好。就算不成,也能给他文聘添堵!” 徐荣说完,便冲着众人摆手言道:“走,先回去。等斥候回来,吾等再好好研究研究这文聘立下的营盘。” “诺!” 众人策马归营。 与此同时,在樊城外前营望楼上的文聘,也注视着远处那一小擢耀眼的周军旌旗折返,面色凝重不已。 这是自己第一次独自领兵作战,虽然是守城,但面对闻名天下已久的周国大将徐荣,压力还是很大啊。 毕竟,那可是东征西讨二十余载,南征北战大小百余阵的沙场宿将。 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报,将军,斥候来报。方才于远处观吾军营者,正是周将徐荣。” 信骑策马所言,又让文聘心中紧了一下。 目光情不自禁的了望左右各营,虚张声势,以假乱真,这就是自己的第一步。 守城必守野,但周军骁勇,己部步卒难挡其锋,立再多的营垒,屯再多的兵,都没太大作用。反正,出城跟周军打,肯定是打不过。 还不如大展阵仗,只要能多耽搁周军一两功夫,那就足够了。 “传令各营,夜间多遣斥候,加大巡查力度,谨防周军袭营。” “诺!” 第1229章 会虓虎 上旬刚过,中旬旦至。 一场大雪,也随之而落。 育阳城外御营东三里处,一片车驾、甲骑驻立,旄盖成簇,阵势颇为壮观。 位于其间,高诚并未乘坐帝驾,而是纵马与高龑、郭嘉、阎行等人在前。身后不远处,便是帝后驾撵,内臣、仆役伺候左右,又有千余禁军护卫四遭。 “呼~这雪一落,樊城那边,文良又要头疼了。” 高诚神色夹带着丝忧虑,目光盯着缓缓飘落的雪花。现在还不到正午,雪势就已不小。入了夜,即便雪停,气温也会急剧下降! 郭嘉摇着头,言道:“车骑那边还好,臣现在担心的是益州。荆州落雪,益州那边恐怕也快了。长安储备的冬衣,基本上都送到南阳了。苻健那里,面对的敌人最多,压力更大!” “苻健还不错,昨日还呈书御帐,与朕请命,希望朕给他安排几个人帮忙。” 谈起苻健,高诚嘴角不由微微扬了下,口中继续说道:“看的出来,刚掌重权,他心里还有些担心。噢,对了,呈书里他还多言了两句,打算在武阳一带坚守,另分兵于东川打开局面。奉孝以为如何?” “益州,臣没去过,对于当地形势了解不多。不过,雍慎大军现在一边围困峨嵋,一边渡河北抵南安。在武阳一带坚守的话,峨嵋那边怎么办?尤其是张续,武阳张氏乃是大族,一直以来都鼎立支持陛下啊!” 郭嘉皱了下眉头,别看国朝统治益州已经有数年之久。各级政策,也陆陆续续的在益州铺展开来。可当地士族的影响力,依旧不能小觑,他们的支持仍旧是国朝统治地方的关键。 东州人士和益州当地士族,的确都投靠了大周,但鼎力支持国朝的益州大族,说起来只有武阳张氏、杨氏。其余东州吴氏、费氏等,及巴蜀董氏、赵氏、庞氏等归附之众,多多少少暗怀私心。毕竟,都是些降臣,比不得一开始就响应国朝的义军。 而武阳张氏、杨氏,就是当年义军的两大支持者,都是武阳人。 “唉~峨嵋孤悬在外,朱提、平夷放弃之后,这里就成为了雍慎的眼中钉。不过,峨嵋地势险峻,张续只要不擅自出城与战,当无大恙。而且,苻健选择坚守武阳,也是为此考虑。杨洪那边起码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进入益州。既要派兵驰援江州严斌,又要防止雍慎杀入成都,苻健手下就那么五万人!” 高诚长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自己之所以使苻健全权管控益州战事,就是因为各地兵马进入益州的时间都非常长。其兵力处于劣势,只能让苻健自己决断。 忽然间,郭嘉抬了抬头,言道:“陛下,吕布来了。” 闻声,高诚也逐渐眯起眼角,盯着远方的一簇黑影,传至耳边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吕布,三晋虓虎!走,先去迎迎这位,其余事待回营再说。” “诺!” 高诚纵马向前,身边众人及亲骑亦是驰马紧随。 不片刻,便见到了来势不小的吕布。 相隔百余步,高诚等人驻下马。 同样,大老远就看到一群人上前,吕布也随即命曹性率部就地停驻,独领魏续及几十骑,与阎宁等人上前。 “布,拜见陛下!” “末将阎宁,参拜陛下!” “吾等拜见陛下!” 余十步远,吕布就下了马见拜行礼。 见其如此识趣,高诚自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吕布身前。 “奉先快快请起,朕与汝神交已久,何必如此多礼!” 高诚一边扶着吕布厚实的臂膀,一边笑着与其言道。 吕布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顺势而起,谢言道:“多谢陛下!” “外面天寒,营内已布置好酒宴,都是彝陵从五原呈献的烈酒。走!” 高诚瞅了眼身材高大的吕布,本想拍向其后背的手,也转而拍向其左臂。好在,口中话没停,略微遮掩了下尴尬。 倒是吕布,一听是五原的烈酒,不由深情的看了眼高诚,而后缓缓颔首,言道:“陛下知布心啊!布常年征战在外,五原的烈酒,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哈哈哈,这酒啊,可是朕专门为奉先所置。归营后,当大醉一场,余事明日再言!” “陛下厚爱,布感激不尽!” “走,走!” 离营不过三里,没要一会时间,众人便回到御营。 营内留守的将士、仆从、内臣,早已安排妥当。 入了帐,待众人落座后。 吕布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高龑身上,一动不动。 那凌厉的眼神,看的高龑是身上直发毛,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前日父皇就与自己说了,这两天心里可不是个劲。 “奉先,先尝尝这酒,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与赵常侍安排了几句后,高诚也发现了吕布一直在盯着儿子看。再折目看向那小子,有点丢自己的份,不知道紧张个甚。 不过,总归是自家崽子,还是得照顾下。 高诚端起了酒,吕布立即举爵,朝着上座微恭,言道:“布,谢过陛下赐酒!” 说完,一口饮尽。 或许是酒味道非常,又或许此酒非酒,只见吕布饮下后,便缓缓闭上了眉目,细腻的品尝着烈酒回肠之感。 “好酒~还是以前的味道啊!” “奉先久别故里,如今三晋安平,大可抽出闲暇,回去一观。那老宅,朕责人修缮了番。又请汉中王勘定风水,正宜养人蓄嗣!” 高诚微微一笑,仰作关切,道出此话。言毕,随即饮下爵中酒水,学着吕布,一边回味,一边等待。 而吕布,自然听得出这句话的别意。 不过,早就想明白了,所以现在没必要再想那些了。 待到高诚饮罢,放下酒爵后。 吕布就略抬臂膀,压手言道:“陛下,五原酒可谓正烈否!” “嗯~是有点烈啊!” “此酒合布肺腑,布斗胆,敢请陛下多赐些酒水。待来日,回到五原,一解愁肠!” “奉先莫要误会,朕可不舍得汝这位大将,闲居故里,满腹愁肠。” 听吕布的话,高诚也多少探出点,遂改口作语。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让吕布闲着,虽然演义里描绘的吕布两面三刀,但自己可不怕。正如白门楼上的曹操那般,实力足够,又岂惧一丧家之犬。 “嗯?” 吕布不明所以,方才听陛下的意思,还要自己日后在五原养老。现在话语一转,让自己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位了。 “从中平四年,黄巾作乱开始,到现在明武七年都快要过去了。眨眼间便是一十六载,天下年年战乱,瘟魔肆虐人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九州,苦乱已久啊!天下未平,奉先骁勇,朕焉能藏锋入库,马放南山!更何况,奉先威名震慑南北大幕,朕唯缺长平,横扫大漠!” 说完,高诚威严顿发,直视吕布。 话说的很明白了,功勋、爵俸,自己不吝啬,少不了他吕布。但能不能拿下,老不老实,就看他自己的了。 吕布拧了下眉头,长平?长平侯? 想到这,又不禁抬目看了陛下,而后缓缓抬起双手,交错作揖,恭言道:“臣,定为陛下,勘定天下,横扫群虏!” 第1243章 多事之秋 此时此刻,消息迅速从襄阳,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明白人自然知晓,这是一场毫无道德底线的争权夺利。不明白的人,还在怒斥着刘修小儿轼兄之恶。 虽然,很多人对于袁曜并不怎么感冒,但慑于诸族之威,没人愿意冒头犯险。 短短时间内,襄阳城便安稳了下来。 北面周军拿下樊城后,水师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周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显然为这份稳定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襄阳城内的诸府寺,在革除一部分官吏,又重新任命官吏后,全都在忙活着刘琦的丧事以及袁曜的登基大典。 而徐荣,业从樊城前线,回到了育阳。 一入城,便直奔蔡府,随行的还有文聘这位新降之将。 刚到蔡府,就见到蔡瑁肃身在侧,显然是等着自己呢。 “德珪,陛下无恙否?” “陛下倒是无恙,只是京兆翁主近日心神不宁。张老先生虽说下了几剂药,但未见成效,陛下忧心忡忡。另外,江东那边也出事了!” “江东?”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蔡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徐荣不禁驻下脚步,凝视着蔡瑁,问道:“江东出了何事?” “昨日,江东传来消息,吴王遇刺身亡。现在,郭祭酒、孙府君和郭台令,都在府上,商议对策。” 徐荣眉头紧蹙,轻呼了一口气,摆手言道:“走,吾等先面见陛下。” “文良兄,这边请!” 绕过几间庭院,徐荣就见到了守在外面的禁军将士,以及阎行。 “见过车骑,见过都督。陛下已待良久!” “多谢彦明了。” 徐荣冲着阎行拱了下手,随后快步入内,蔡瑁亦是紧随其后。 很快,来到了一间书房。 徐荣看着一手抱着娃,一手拿着奇异木鼓来回摆动逗娃的陛下,顿时僵住了面容。 蔡瑁在侧,也是苦笑一声,用胳膊肘顶了下徐荣。 徐荣反应过来,见礼言道:“臣拜见陛下。” “臣拜见陛下。” “嗯~坐!” 高诚的心思显然不在徐荣和蔡瑁的身上,一对目光至始至终都在瞅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徐荣等了片刻,不见陛下言语,不禁忍不住起身,言道:“陛下,臣统帅三军作战,疏忽大意,以致荆贼偏军,直击御营,惊扰陛下龙体。臣请罪!” “育阳距樊城前线二三百里,荆贼又是自蔡阳东部侵入,距樊城百余里。三军交锋,战火如荼,文良为大军统帅,自当主顾前线军务。朕虽愤恼,但还知道关责所在,何况处罚已经下了,一年的俸禄不少了。” 高诚与徐荣说完话后,立即又冲着宝宝咧嘴一笑,问道:“宝宝,这拨浪鼓好不好玩?” “好玩!” 小丫头水灵灵的眼珠子也在盯着高诚手中的拨浪鼓,时不时还伸出爪子,想要抓住那来回摆动的绳槌。 “陛下,樊城已下,黄祖大军也到了襄阳。襄阳城内的局势,依文聘之言,要不了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徐荣别过御营被袭的话题,转到了襄樊战事上面。 高诚将手中的拨浪鼓塞到了小丫头的嫩手中,任其肆意摇摆,扭头与徐荣说道:“嗯,文良汝的书信朕看了。汝以为,袁曜若是得荆州的话,下一步会怎么做?对吾大周,有没有什么影响?” “袁曜只是个依附黄氏的傀儡罢了,不足为惧。不过,经此一遭,襄阳诸族应该很快就会遣使求和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借吾大周除掉刘琦的亲信。现在,魏延已死,文聘归降,刘磐大军在外,王威、刘虎被杀。他们也需要时间,来做番准备。” “准备?文良何意?” “刘磐手中有三万荆南大军,而荆南几郡,除了武陵郡外,可都是刘磐心腹所据。现在刘琦被黄祖他们害了,刘磐得到消息后会怎么想,怎么做?还有在交趾的赖恭,此人也是刘琦的亲信。旦闻此讯,岂会善罢甘休!” 徐荣从容不迫的将这几日所思相告。 高诚皱了下眉头,摇着头说道:“朕得到汝书信后,便遣使往益州去了。不过,路途遥远,益州战事又不知进展到哪一步。刘磐现在是否还活着,也不好说。黄祖等人并非仓促谋事,定然有对付刘磐和赖恭的手段。而且,还有士燮,他会如何抉择,也说不好!” “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德珪那边虽然大胜一场,但荆州水师主力犹存,吾军难以抗衡。诸多部曲,停驻北岸,望襄阳兴叹,却无可奈何!” “朕知道,所以如若襄阳来使,文良觉得吾大周该向他们索取些什么!” “称臣纳贡,钱粮布帛!” “江夏沿江那几个县不要?” “要之无用,形若鸡肋!” “嗯好,那便先这样。” 高诚点着头,也感觉江夏那几个县不怎么样,甚至称臣纳贡,荆州也不可能答应。最多,也就从荆州捞点钱粮,挽回点损失。 “陛下,江东那边?” 谈毕此事,徐荣便提及蔡瑁所说的江东之事。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这件事文良不必在意,持军驻扎樊城,威慑荆州即可。吴王突薨,江东必然生乱。朕打算让第五老将军率部陪同太子前往,江东得握在大周的手中。” “诺!” 听到这番话,徐荣二话不说就应声下来。 江东生乱,荆州是得看一看,哪怕毫无作用,军队却是不能少了。 “噢对了,前日北面传来消息,曹操退兵回昌邑了。河北那边,袁绍正组织兵马,沿绛水、大陆泽一线,与刘备对抗。姜叙拿下了上党,赵军几乎没有抵抗,直接放弃了。” “既然齐军已退,那吾军也当见好就好,拿下上党,对河北的威胁已经足够了。若是再继续进攻,袁绍恐怕就要撤军,来对抗吾军了。” 徐荣直接答道,这些问题先前自己都考虑过。毕竟,身为国朝大将,不可能永远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战事上面,总得考虑国情、天下局势的状况,好规划出后面几步军事部署。 “河内,还是一根刺,既可威胁河东,又可威胁洛阳,且与上党相邻。此时,应该是最好的机会,袁绍不可能放弃河间、渤海老巢。” “臣,还是不建议此时拿下河内。河内距离邺城太近,且一路无任何险阻。拿下河内,会给赵国很大的压力。国朝还需要赵国,继续拖着曹操、刘备,来争取时间,以便解决巴蜀、江东的问题。待国朝休养二三载后,再取河内不迟。” “算了算了,就依文良。几日奔波,朕便不久留文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带文聘一同来觐见,朕与卿再议军务。” “诺,臣告退!” “臣告退!” 第1246章 东宫卫率 高龑出了庭院,外面早已静候多时的和洽、王粲,便迎了上去。 “殿下!” “二位先生,走!” 高龑没多说话,径直向前走。 和洽瞥了眼太子妃,若有所思,随后快步跟上高龑。 见和洽都不说话,王粲就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了。 显然,太子妃随他们一同赶往江东,已成必然之事。 太子妃回江东,到时可能会多些掣肘! “殿下,东宫禁卫三百七十二人,皆在府外。” “劳烦孟起了!” 高龑说完,目光看向马超,心中不由想起了前不久遇难的两位兄长。而日后,江东之地也更加凶险。 “孟起,此番赶往江东,凶险异常。君等若有挂念,大可直言。” “嗯?” 马超怔了下,然后就明白了太子的话,英俊的面颊扬了扬,轻蔑言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咱大周儿郎岂有怕死之徒!就江东那些土鸡瓦狗,以超视之,不过插标卖首!” 头一昂,胸挺直,傲气使然。 高龑也露出丝丝笑意,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欣赏这位父皇刚安排给自己的亲卫统领。 于是拍着马超的后背,笑颜道:“明武八年,风起云涌,吾等且会江东英萃!走!” “殿下,请!” 出了府,三百余轻骑,已是披挂完毕,林立两侧。看书溂 马岱一身精甲罩身,比起原先的穿着,显得英朗甚多。此刻摁剑驻足马侧,右手牵着一匹骏马,目光注视着出来的太子殿下。 “末将见过殿下!” “吾等拜见殿下!” 三百余东宫禁卫齐齐见礼。 高龑微一抬手,高声喝道:“诸君,此番行塌江东,孤军深入,定凶险万分。孤,皆赖诸君矣!待到功成,尽富贵与诸君!” “殿下放心,吾等定效死命,护殿下周全!” “吾等定效死命,护殿下周全!” “伯瞻,公仲何在?” “回殿下,严将军已率本部将士,会邓军将所选骁锐,于城南待命!” “好,走!” “诺!” 寒夜间,宛城四下封禁,通往南城的主干道上,更有无数将士,执戈开道。调查司也穿梭在坊间肆铺,尽可能的封锁消息。 一行精骑踏南门而出,直奔城外的严干所部。 不过半个时辰,便见到严干他们。 两千将士皆披挂齐全,驽马、车架、粮秣齐全,标准的一校配置,这就是自己的东宫卫率。 卫率职秩已经定下,不过还需要报往长安大将军府,由大将军府出示正式任命,少府配发官印、官绶、官服。 没办法,自己虽然早就开府了,但一直居住在未央宫内,并未久住东宫。东宫少傅、长史等掾吏倒是早早有了官秩,唯独属于东宫的军队,直到前日父皇才发下话。 然后严干就带着人就地从邓军将麾下选拔骁锐,再加上他本部的武关卫士五百余人,构成了眼前的太子府卫率部曲,编制两千人。 至于马超他们,则是掌东宫宿卫,仍旧属于宫禁的编制。 “末将拜见殿下!” “吾等拜见殿下!” “诸军免礼!” 见礼后,高龑与众将士道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而后便招严干、邓斳及几名军侯,来到附近偏处。 “公仲,军中可有怨言?” 高龑直奔主题,自己没带过兵,但耳渎目染之下,也晓得军心的重要性。 卫率将士们都是临时从邓军将的垦建兵团中挑选出来的,值此岁旦年关,使彼等随自己远去江东,换作谁都会心生抱怨。 严干点了点头,言道:“的确有些,毕竟岁旦刚过,这些人又都是以前楚军改编。邓军将治军严谨,但说到底他们不是从蓝田出来的兵。军纪现在倒是不差,但心气要差上一大截。” 这边严干说完,旁边的邓斳便言道:“欸,这已经是邓军将麾下最骁勇的将士了。但以前的楚军是什么样,想必殿下也清楚。打的败仗多了,性子也就滑了。现在看起来军纪严明,那是还没干仗。打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要不是邓军将与他们明言,此次乃是入东宫卫率,随殿下出行,护持殿下周全,只怕怨气更大。所以,还是得抽点时间,好好训训他们。陛下给彼等分地分粮,安置彼等妻小,不是白给的!” 说起话来,邓斳比严干这个外人还要狠。方才严干还有点顾忌邓斳的存在,语气不是那么严厉。毕竟,邓军将再不怎么样,那也是军将,不是他严干惹的起的。 谁成想,这位邓军将的族弟,比自己还厉害,丝毫不给自家族兄留面子。 高龑不由愁了愁眉,自己没带过兵,更别说练兵了。 “嗯,这样,吾等需先往西阳走一遭,而后经西陵汇合第十一军一并进入庐江。到那时,可抽出时间,交由第五老将军训练何如?” “这……” 严干面显难色,第十一军的第五老将军是国朝老将,威望、实力俱在,让第十一军帮忙训练不是不行。只是,东宫卫率的兵,还得靠野战军作训,传出去东宫的面子何在,自己这个右卫率,哪还有颜面呆在这位置上? “殿下,此举不妥。第十一军乃是外军,东宫卫率是为内军。殿下若觉卫率兵不行,大可自第十一军抽调骁锐并入卫率。” 不等严干说话,高龑身后的和洽便张口言道。 高龑回过头来,看向和洽,问道:“阳士,第十一军归属大将军府统辖,部曲编制皆有定数。第五老将军没有大将军府的命令,尚不可私自招募部曲。孤为太子,亦不可坏邦国法纪。” “那便交由严卫率好生作训即可,且有东宫禁卫帮助,想来问题也不大。” 和洽平平淡淡的说道。 在自己眼中,东宫卫率此行的任务并不重。有着第十一军一万六千骁锐在,若是还能轮到东宫卫率部曲上阵,那局势就已经极其严峻了。 那时,只要东宫卫率部曲能护着殿下退出江东足矣。 高龑不由皱起眉头,目光看向马超。 马超神色自在,拱手言道:“殿下,当年末将于巴蜀时,倒是训练过义军。不过,那都是伯瞻的功劳,不若使伯瞻试试。” 听到这,高龑便折目看向远处指挥着几名军侯调度部曲的马岱。 于是,只好言道:“也好。公仲,孤这边使伯瞻助汝。此番行进,不必着急,途中可抽的闲暇作训。尔等毕竟是孤东宫部曲,不管如何,见了第十一军,绝不能落了东宫威严。” “殿下放心,末将定尽心尽力。” “嗯~今日岁旦,新岁之初,每人赐钱千钱,告之诸将士莫要忧心。来日到了西阳,孤另有赏赐。” 高龑脑筋转了下,又与严干说道一句。 不等严干应声,高龑便回头与王粲言道:“仲宣,稍后遣人回城,请见皇后。孤来南阳,并未随身携带重金。” “殿下放心,臣明白。” 王粲嘴角微扬,应下声来。 旁边的和洽,也是面色愈善。 太子殿下的表现,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第1271章 挥师渡江(7) 午时未至。 历阳城内,三只白鸽,扑棱着羽翼,顺风而降。院落内的歌仆,猛然吹起一声口哨,白鸽闻声落至院中笼架。 随即,鸽仆上前一一查看三只白鸽,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接着,又将准备好的鸽食,倒入笼架旁的木碗中,折身离去。 没一会儿,盖顺自院落中出,直奔府衙,同时又责人乘快马出城,飞报第五儁。 县衙内,高龑、和洽等人正在院落中,静静地观看着匠者,堆筑着整个扬州及荆州半步的沙盘。 这是个精细活,也是个技术活。 除了匠者外,还有十一军军务司的几名军吏,伴在左右。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与匠者讲解舆图勾画,辨分山野林泽等。 另外还有几名熟悉扬州地理的老者,时不时与匠者说道江河之阔、山川之高、林泽之广,时不时还解答一下太子的疑惑。 盖顺抵至后,径直来到了高龑身侧。 高龑微微侧耳,听着盖顺细语。 “嗯,这消息,第五老将军那边派人通知吗?” “殿下放心便是,臣来前已安排人。” “好,那就依原计划行事,不过不可疏忽大意!” 高龑轻点着头,叮嘱了盖顺一句,随即回过头来,笑着与身边一老者言道:“老丈,孤今日见一乡亭所募壮勇,皆腹大如孕,颇感惊奇!” 老者闻言,神色一变,正欲说话。 又听见高龑道:“若说此乡亭富裕,百姓食足溢腹,可又见彼等面容消瘦,四肢如柴。若言彼等贫困潦倒,日难果腹,偏偏又皆是腹大。此何故也?” “殿下不知,此乃疫病所致啊。还请殿下速速责人召回这些壮勇,万不可致疫病,传至军中!” “啊?” 高龑愣住了,随即扭过头来,看向和洽。 和洽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患有疫病! “殿下!” “快,立即派人押回先前那批民夫。另外,告第五老将军,凡与彼等有所接触者,立即另置营垒安置。” “再派人去通知邓斳,所有人不得与如腹大如孕、四肢枯瘦者接触。已有所接触者,立即隔离起来,严加控制!” 高龑沉着的说道,下达一道道命令。 见识过中原大疫后,高龑对有关疫情防控这方面,还是非常重视以及了解的。 父皇说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隔离,先将感染疫病的人,与健康的百姓分开,让疫病无以相传。而后,就是等待医者判断疫病类型,对症下药了。 这中间产生的死伤,谁也没办法! 在宛城时,有流言道疫病波及整个中原,死者不下百万之巨。 那些人不知道疫病有多么恐怖,而自己是可以调阅一些国朝机密。 豫州大疫,民奔宛者八十四万六千余,死三十九万两千余。 记录很少,只统计是往南阳方向逃亡的灾民,且截至时间正是颖、汝水一线灾民救治完毕的那一天。至于后面,也许现在还在统计,也许压根没有记录。 更别提疫病严重的豫州其余各郡,及青兖徐三州之地了。 百万? 那也许就是调查司散播出去的流言。 想到这里,高龑回头,看向身侧的盖顺,言道:“调查司先前没有发现疫病之兆?” “有,且已将数名轻重病人送至宛城,想必张神医他们已经在做诊治了!”看书溂 盖顺神色不变的说道,似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高龑唇齿张了张,疑惑问道:“缘何不早告于孤?若非孤问及老丈,卿欲不言乎?” “殿下,此疫病有缓急之分,缓者二三十载而无恙,急者不出两月即亡。荆、扬二州调查司都有所咨察,长江中下游、及长江以南诸郡县,多有患此疫者。然,多为缓者,急者未据百一。” 显然,调查司有所针对的了解这种疫病。毕竟,国朝虽未南下,但窥及长江以南。 荆扬两州调查司赶不上大战立功,只好先拿些重要情报,来报效国朝了。 而疫病,正是其中关键之一。 又正好赶上中原大疫,待其事毕后调查司就准备了病患送往宛城了,时间略早于殿下向吴。 “殿下,此疫病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禁绝,只需好生防范即可。尤其是不能使患病之人,居于江河之畔,否则近彼之江河,便会成为疫水,传及更甚!” 旁边的老丈,也站出来说了一句。 这种疫病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自己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在乡里也传了百余年了,代代相传的祖训中,便有对此疫病的训言。 不只是自己家,这扬州各郡县大族,都有祖传训言,防患此病。当然,即便有祖训规戒,可疫病无形,还是会有人遭此厄劫。 “这可是疫病,岂能视之如无物,轻之若鸿毛?” 高龑眉头紧皱,对于老丈的态度也有所变化,继续说道:“百姓深受其害,为其官长,不可不察也!何况,当此乱世,天灾人祸繁多,百姓旦有患疾,多垂垂至死,奄奄待绝,于心何忍哉?” “昨日,荆扬非国朝治下,吾等诸君,视之不及,察之不利,尚情有可原。然今日,荆扬皆有郡县归于国朝治下,岂可再不管不顾?如此,非绝陛下于万民乎?绝孤于万民乎?” 说完,高龑一甩衣袖,侧身于他向,长叹一声。 盖顺眨了下眼皮,躬身伏礼,请言道:“江南郡县,疫病横行,臣失察,以致百姓累疾疫之苦,陛下蒙不仁之污,殿下承德行之损,臣罪该万死,请殿下降罪!” 盖顺请罪完,旁边的和洽等幕僚也反应过来,纷纷请罪道:“臣等失职,请殿下责罚!” 几名老丈见这阵仗,匆忙俯身请罪。 旁边忙着筑做沙盘的军吏及匠者,还有院落内护卫、仆婢,皆齐齐屈膝请罪。 高龑见状,又叹一长气,回过身来,先扶起老丈,言道:“诸位长者,孤身为国朝太子,至扬州数月而未闻百姓疾苦,若论罚处,孤当先之。此事,孤会亲自奏禀陛下请罪。诸长者,使百姓之困苦,闻于陛下,有功当赏!” “这……” “殿下不可啊!” “是啊,殿下尚受罚,老朽等岂敢居功,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心系吾等百姓,吾等已是感激不尽,焉能使殿下受罚,老朽等愿代殿下承陛下君恩!” “嗨,国朝法治严苛!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于孤!且功过不抵,诸位贤长进言有功,自当赏之。然后有轻言之失,亦当罚处。” 高龑微微摇着头,挂着笑意,与几名老丈说道。 说完,也不顾几人反应,回身与盖顺言道:“李指使,汝稍后回宛城,亲自向陛下叙过。” “臣,领命!” 盖顺恭顺的应下声来,居旁颔首。 而后,高龑也没放过和洽等人,言道:“诸君为孤幕僚,出谋划策,多有建功。然于百姓疾苦,毫无所察,更无谏言,失察之责,依职论处。” “臣等领罪!” 第1272章 挥师渡江(8) 当天下午,李倞率领所辖舟师,过牛渚二十里下寨。 安排人负责处理疫病一事后,便驻马江滩高丘处的第五儁等人,遥望江面,观其威势。 楼船大舰,千帆竞下! 吴国一支偏师,便抵得上国朝半数舟师! 而朔江西上的荆州,在舟师失利的情况下,水师舟船、兵卒,仍胜扬州。 荆扬水利之地,舟船善驱之所,名不虚传啊! 第五儁先前曾见过荆州黄祖所率数千艘舟船,塞江而进。今日又见吴国舟师偏部,扬帆具下。 心中,可谓是感慨万千。 不达江南,不知天下舟船之大! 相比起第五儁的感慨,牛渚城内的孙河,就只剩下焦虑了! 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错! 也许别人不晓得程咨等人入城的想法,但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自己抓住了程咨等程普帐下将校子弟,欲借此使程普投鼠忌器,以便拖延时日。 但现在看来,右督不愧是右督,仍旧杀伐果决! 城内不过两千余将士,加上强征的壮勇,也还不足三千人呢。若非牛渚江塞,扼守险要,易守难攻,自己早就撑不下去。 可即便如此,仍伤亡千余人矣。 周军三日之内,再不强行过江,自己只有城破兵败身死一途。 现在,吴奋帐下的舟师一至,江北诸军唯有望江兴叹,更别提派兵支援自己之事了。 “孔兴啊~吴奋舟师来矣,周军不得渡江,吾等当若何啊!” 孙河背对着吾粲,怅然哀叹。 自己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啊! 倒是吾粲,轻生作笑,言道:“将军不必担心,不出三日,定有喜讯!” “嗯?” 孙河歪着头,瞥了眼吾粲,只以为其时好心劝慰,也没听入心。 “唉~” “将军莫要灰心,相信卑职,三天后,大局必然将定!” “孔兴,那调查司的人说吴郡诸豪族,皆会随吾等之后,应声起事。结果呢……悔不该轻信周人!” “不信周人又能如何?程普顿城数十日,其每欲入牛渚,悉为将军所拒。程咨等人所至,已然告知将军,程普不想拖下去了。起事与否,乃时势所造。今既起事,便不当多此一言,徒生无妄之灾。” 吾粲话说的很直,破有种戒告的意味。 因为周国的调查司密探是真的多,小小的牛渚,依自己所观,起码不下六人。这六人还都是军中校尉、军侯、司马等,更别提这六人的麾下了。 现在既然都投了周朝,就不能再失言了,万一被哪个密探听到统上去,那不是前功尽弃嘛! 再说了,江北诸军这副架势,显然有所谋划。 否则,大军屯聚江畔,就为了看一眼长江水,然后收拾铺盖回去? “嗨~罢了罢了,吾先回府了,这里就交给孔兴汝了!” 孙河也知失言,摆手说道一句后,扭身就朝着门楼走去,打算回府。 “恭送将军!” 吾粲躬身送礼,稍后起身,回望江面。 周太子带来的幕僚都是谁,自己不知道。但陆逊现身周营的消息,这两日早就传开了。 作为地地道道的江东吴郡人,对于陆家的大名,可是日夜以闻。而对陆逊,更是久仰不得一见。 四大家族中子弟,陆逊仅名次顾雍,但其却比顾雍年轻了许多,说其是江东弱冠士子之翘首,亦不为过。 有陆逊在,周太子等人不可能考虑不到己军舟船实力,难敌吴奋帐下。故而,现下筑大营于江畔,必有蹊跷之处。 也许,就是声东击西呢! 要晓得,那蒋钦所部,便在下游广陵。而下游,亦是吴奋失察之所。 言之失察,有些过了,吴景或许另有考量,不然也不会将水师主力,布置在春谷一带。 …… 次日一早。 一则关乎于前线战况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周军下历阳,韩当败走过江,数十万北军虎贲,移营江畔,虎视牛渚。 吴县百姓可不知道韩当是自己放弃历阳,更不知道牛渚的孙河正在与程普交战。 人心惶惶,就是县中百姓的唯一体现。 周军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说北军乃虎狼之师,所过之地,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也有人说北军乃是王者仁兵,经郡过县,秋毫无犯。 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 毕竟,周军当年也的确在益州干过屠城的事。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周上下也不是没想过法子压住这事,但着实压不住啊! 总之,老百姓们都怕,只要一仗,吃亏的肯定是他们这些黔首。 至于世家豪族,倒是跃跃欲试。 消息一传开,顾陆两家的仆人,就开始四处乱窜起来。 早一步得到盖顺命令的扬州调查司各部,也开始向各地送达暗信,要求彼等聚集私兵,做好准备。 城内的吴王太后及聚集在吴王府的朱治、吕范等人,亦是到处联络城内官吏、部曲,大有今夜就逐出吴景的意味! 而吴景所居的大都督府,则是气氛凝重。 进出往来的军吏,都是颔首疾行,话不敢多说,目不敢乱视。 吴景躲在内里,闭门室自处。 自己没想到放弃历阳的影响居然这么大,又或者说周军动个身的影响会达到这种地步。 终究还是小看了周国皇太子啊! 筑军数月,日夜宣威,愕然骤动,声若洪雷,迫人肝胆。 现在怎么办? 真要不吭不响的退出吴郡,据守丹阳、豫章? 山越诸宗帅那边也许刚得到自己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动身,自己若是闻声而避周军,那些宗帅还敢发兵北上吗? 可若是继续呆在吴郡~ 也许不用周军渡江,吴郡这些世族豪强,再加上自己阿姊的影响,足以将自己逼出吴郡。 此外,还有调查司…… 明日,谁知道吴郡诸县邑会不会一日夜间改旗易帜? 手中的两万将士,弹压不住整个吴郡的局势。除非,调程普帐下兵马! 但程普到现在还没拿下牛渚,抽调其部,必然会让孙河坚持更久的时间,对整个局势而言只会是雪上加霜! 所以,是退,还是战? 战的话,两万军队强行攻打吴王府,倒也有机会拿下。只是,万一四大家族聚集私兵,乘机取事,弄不好自己也得搭进去。 唉~真让人纠结! 第1273章 挥师渡江(9) 当天晌午,吴景又亲自跑了一趟相府。 张昭等人的答案并没有变,还是原先的计划,快刀斩乱麻,一绝后患,再顾江畔战事。 这一回吴景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询问起退出吴郡后的谋略部署。 结怨吴中大族,先前自己都没有同意,更不提现在了。 所以,还是得想想其他法子。 时至日落,吴景愁容尽散,面怀舒意的走出相府。 方出大门,便是长吐一气。 总归,不至于走投无路了! 回到大都督府,吴景也没有安排任何事务,只是静静地留在府内休憩。 等待着,周军渡过大江的那一刻! 时势已败,非人力可挽。 但,还需得给程普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彼等未必会轻易跟随自己。 与此同时,接连奔波了三日夜的孙贲所部,也终于望见了那自下游朔江而至的蒋钦水师。 水师大船巨舰,并没有靠近岸边,而是环浮左右,巡视着江面。后面跟随大军并进的小船、民舟,纷纷向着孙贲所部临时搭建的津口驶去。 第一批登船的正是孙辅军帐下由凌操率领的两千将士,其部登船可操舟纵帆,临地能持阵酣战,是为江北诸军中能征善战之部曲。 其部先登小舟,再乘之上大船,各依部列,秩序井然。 而孙贲在凌操所部登船之际,也乘舟登上蒋钦所在大舰。 “末将拜见将军!” 下雀室恭候的蒋钦率中舰诸军吏,见礼参拜。 孙贲上前扶起蒋钦,扫视了眼诸将,言道:“不必多礼。公奕,汝随某上雀室,一观舟师。” “诺!” 蒋钦应了声,探手又言:“将军,请!” 随着孙贲入庐,蒋钦也抬步跟上,身后诸军吏正欲同上,却为蒋钦一个眼神止住。 就这样,蒋钦随着孙贲,一步一步踏过两层飞庐后,登上雀室。 雀室中原本负责观了情况的将士,已经下到了飞庐。除去在江风下咧咧作响的旌旗外,只余两人。 “公奕,太子殿下那边,是如何安排汝的?” 孙贲背着身,直接问道蒋钦。 “回将军,太子殿下并无过多安排。末将收到的命令便是率军西上,与将军汇合,而后协助将军攻江乘,进据吴郡,别无他言!” 蒋钦皱了下眉头,回答一句。 孙贲暗自点了下头,没说话。公奕信得过,毕竟也算是自己的老部下了。既然他说没有别的安排,那看来就是没有别的安排了。 只是…… “将军,是在担心吗?” 蒋钦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孙贲回过身来,看向蒋钦,颔首言道:“是啊,哪能不担心啊!此去江乘,吉凶未知啊!” “依末将见,太子殿下还不至于如此着急。更何况,吴国若无将军坐镇,只会给周朝添更多的麻烦。太子纵是年轻,可身边还有一众幕僚,不会不知道后果!” “倒没有担心这个!” 孙贲摇了摇头,蒋钦都能看出来的事,太子殿下还有和洽、杜袭怎么会考虑不到。所以,拿下江乘问题应该不大。 自己真正担心的是,太子殿下渡江后,会如何做? “那~?” 蒋钦心生不解。 孙贲微微一笑,注视着蒋钦,轻松写意的言道:“公奕,汝随先王征战也有数年之久,算得上功勋老臣。孙氏日后能予汝的不多了,日后还需好生效忠太子殿下!” 蒋钦闻言色变,眉头骤蹙,匆忙言道:“将军,钦庸庸之辈,得先王厚待,得以奋之勇力,突陈陷阵,建功立业。而今,执领一军,掌数千众,皆先王知遇之恩。钦无大志,惟愿侍奉世子,全孙氏社稷!” “公奕!” 孙贲大声喝住,随后暗叹一声,满怀心切的说道:“公奕待吾孙氏之心,贲从未有疑。然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拒之。国朝不振,孙氏亦惟仰仗周太子,方有保全宗庙社稷之机。公奕善舟师,习水战,朝野难有当者。孙氏不会因一己之私,而误贤臣前途。惟望公奕日后腾达,得以照顾孙氏!” “钦” “公奕,似吾这般手握军权的孙氏子弟,日后未必善容于周庙堂。而吾那侄女,却少不了朝野权贵支持。此乃互惠互利之事,望君许允!” 孙贲说完,轻轻拍了下蒋钦的肩膀。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再多讲已无意义,全看蒋钦自己的心思了。 蒋钦没说话,沉沉的点了下头,算是默应。 看到蒋钦点头,孙贲长舒一气,嘴角莞尔,笑言道:“多谢公奕了!” 面对孙贲的谢语,蒋钦显得并不高兴,微微侧首轻语:“将军,局势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了吗?” 蒋钦突然的询问,也让孙贲愕然止住笑意,转过身去,眺望四下舟船,长叹连连。 到了吗? 就算现在没到,还会远吗? 这次出兵,便是征兆! 一切顺利的话,大军渡过长江,直扑吴郡。有着吴郡诸族的响应,常年经营丹阳的吴景,压不住局面。 乘大胜之威,又得诸族攘力的太子殿下,入主吴县已是必然。 王太后及世子,扛不住这种压力,即便有自己相助,也是一样。 日后,说不定这吴国上下就是太子殿下说的算了。当然,早晚有一天太子殿下会回到周境,毕竟长安才是他最应该呆的地方。 可那时,周朝又岂会没有留下后手! 反抗,得不偿失! 说到底,孙氏还有着周太子妃孙尚香呢。现在孙氏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证尚香太子妃的地位稳如泰山。 军政大权,交就交了! 只要等到周帝百年过后,太子继承大统,尚香主慑后庭,孙氏以前放弃的所有,都有机会拿回来。 而其次,才是吴王的王位 做到这两点其实一点都不难,孙氏只需好生佐助太子殿下,拿下江南地区,别整些个幺蛾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 怕就怕有人会拖孙氏下水啊! 所以,有些事,还得趁着孙氏与诸外将尚有恩情之时,早早安排! 孙贲面江静思,蒋钦问无所答,也不好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各有所想,亦有所念。 直到 “启禀将军,凌操将军所部,业已全部登船!” 楼船甲板上,一名军吏,昂头高报。看书溂 蒋钦神思回转,抱拳拱手,向着孙贲言道:“将军!” “嗯~令凌操将军先行出发,护卫舟船公奕看着安排。其余各部,继续登船,紧随前锋!” “末将得令!” “呜~呜~” 一声声号角响起,凌操所部舟船,纷纷张起船帆,踏上征程。 第1274章 挥师渡江(10) 江面上,百余艘舟船张起船帆,浩浩荡荡的朝着南岸江乘而去。 后续主力部队仍在持续不断地登上舟船,等待新的进发命令。 与此同时,吴军斥候也发现了这支庞大的水军力量。再被对方斥候察觉后,立即调转船头,向着自家大营逃去。 消息送到孙贲面前时,孙贲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命令快船加大侦查范围。 他们距离吴奋水军主力很远,即便顺江而下,起码也要一天以上的时间。说不定,等吴奋得到消息时,己军已经顺利过江了。 大江虽是天险,但千里江防,亦是漏洞百出。 毕竟,谁能想到,真的有军队敢如此孤军深入呢? 事实上,孙贲并不晓得吴奋早已分出一部水军驻扎牛渚附近,与江乘的距离缩短了大半。 但…… 快船于中午回到大营,并将消息报给了主将李倞。 李倞也第一时间寻来心腹,商讨了片刻后,使人传命各部曲屯将及以上军吏共议军略。 中军大帐肯定塞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李倞多准备了几个帐篷,由自己心腹负责。 而自己仍旧坐镇中帐,身旁伫立着两名军吏。 “将军,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诸部校尉、军侯、屯将皆及中帐,不下百人。职下以为将军还是权且暂避,以免彼等奋死博击,生了差池。” 一名军吏躬身低语,旁边一人亦是点头附和。 李倞微微皱眉,能理解麾下二人的担忧。行此般事,注定不可能大张旗鼓,否则容易让那些家伙有所察觉。qqnew 所以,自己其实也只有中军的两百余亲卫可以调动。 “也好,不过还需有人与彼等拖延时间……” 李倞没装大,自己的责任自己清楚,这关乎着太子殿下能否顺利入主江东。办的好,功劳少不了自己。办不好,自己一家老小也必是大难临头。 “末将留下。” 正是方才建言之人。 李琼看了他一眼,调查司根正苗红的人,来自关中。 “好!那本将先行一步,此间委托君尔。” “将军放心,切记箭在弦上,万勿迟疑!” 李倞身形一震,没有多说话,抬脚阔步走向后帐。 …… 随着一名名校尉领着自己帐下的军侯、屯将来到辕门,便有亲兵引领诸军吏,分别进入各帐等待。 很快,准备的几个帐篷,都已经挤满了人群。 中帐内,六名校尉看着空荡荡的主座,都是冷哼一声,自己寻了座位落下。诸军侯分别立身自家校尉背后,一言不发。 “老刘,看来李将军是打算给吾等一个下马威啊,哈哈~” 一名彪形大汉,轻蔑的看了眼无人的主座,嘴角扬起讥讽的笑意,与正对面的一名同僚戏语道。 刘姓校尉没说话,但阴沉的面色无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什么东西…… 真不知道少主为何如此看着那钟离绪! 还有李倞这家伙,凭什么他钟离绪一句话,就压了己等头上。 “赵校尉,大敌当前,构陷主将,闹到都督那里谁都不讨好。” 留下来的军吏,面色一板,冲着赵校尉言道。 赵校尉冷哼一声,没放在心上,而是问道:“怎么,现在人都到齐了,李将军又不敢现身了?放心,吾等谨遵少主之命,不会与李将军找麻烦。” “将军尚有要务处理,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哼,江北贼子都已经开始渡江了,还稍安勿躁。再安然坐下去,只怕赶不上喽!” “就是,多大点事,还要召集全军将校聚议。依某看,各军登船径直杀向蒋钦逆贼即可,彼等何以当吾。” “将军自有谋划!” “谋划个屁!” “……” 一时间,中帐内,几个人来回嚷嚷,硬是消磨了不少时光。 直到李倞再度出现在中帐百步前,近二百名士兵架盾持弩,戈矛放置在侧,瞄准中帐以及其余几座帐篷。 而中垒外围,也留下十几名将士,环绕四周,阻拦任何靠近此间的兵卒。 李倞看了看准备就绪的亲兵,又凝视了一眼久久还未出来的心腹,一咬牙挥下手来。 这个时候,不能迟疑! 随即,便有百余兵卒,自两侧而出,开始包围这几座帐篷。 最先感觉不对劲的不是中帐,而是靠边的两处帐篷内的屯将。 他们可不像中帐内的那些校尉们肆无忌惮,而是小心翼翼的端坐着。没有嘈杂声,对能更加灵敏的察觉外面动静。 至于中帐,还嚷嚷个不停呢,压根没听到外面军卒跑动的脚步声。 很快,有人走出帐篷,毫无戒备。 “嗖嗖!” 两支弩矢划过,迅速击中掀开帐帘的那么屯将。 那屯将还没反应过来,便面门中了一矢,胸腹中了一矢,身体径直朝着后面倒去。 帐内的人吓了一大跳,纷纷起身,正欲…… “杀!” “嗖嗖嗖~” 一排排弩矢纷纷朝着几个帐篷飞去,唯独留下了中帐。 很多人还不知生了何事,便被三面而至的弩矢射穿身躯。 惨叫声不小,引起了中帐内些许人的注意。 “嗯?怎么回事,去看看!” 一阵嘈杂过后,外面又安静了下来,中帐内一名校尉疑惑的与身后军侯说道。 那军侯脚步一抬,便听到一声。 “不用看了,这里便是诸君的葬身之地!” “什么?” “快,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李倞小儿,胆敢如此?” “先出去,辕门外便有吾等部下……” 帐帘一掀,早就瞄准的劲弩,迸发出巨大的推动力,将弩矢迅速推出。 “噗噗~” 弩矢呼啸声方响,便传来了弩矢入肉之声,挺身而出的三名军侯,即使心中有所戒备,还是挡不住十几支弩矢。 “继续放箭,杀!” 接着,一排排弩矢交替而上,三面乱射,连绵不绝。 在数不清的弩矢之下,惨叫声起伏不断,哀嚎知音赫赫入耳。 很快,弩手随身携带的二十发弩矢依次耗尽,戈矛兵、刀盾兵架阵围了上来。 满是窟窿的中军大帐已是摇摇欲坠,泛起的丝丝血迹,又予其增添几分凄凉之意。 长戈兵熟练的将大戈扎进帐篷内,向后划扯。 片刻间,摇摇欲坠的大帐,便被撕成碎片,只留下些许几根橼木斜撑。 而帐内的情况,也使得李倞一目了然。 二十多具尸体来回交叠,身上底下插满了弩矢,难容下步。 这其间,亦包括以身作殉的军吏。 而中央靠近后帐的位置,几具尸体以及两张桌案,堆积在一起。 下面有没有活人,李倞不知道,也不在意,下面的弟兄知道怎么处理。 来到跟前,李倞凝视着万箭穿身而过的心腹尸身,不由长叹一声。 而身侧,十几名戈矛兵,不断地捅着那几具堆积的尸体,直到血肉模糊…… 第1275章 挥师渡江(11) 弄死了这么多人,如何善后也是一件难题。 李倞看着四下狼藉的中帐,眉头皱了皱,与跟随在身后的副将言道:“让镇儿和田忻,速速带兵驻卫中军。总之,凡是能信得过的,都调至中军。另外,汝亲自率百余亲卫,告知诸将士,言众校尉欲夺将位,叛乱作反,已被本将就地正法。” “将军,如此不妥。” 副将摇了摇头,有些担忧。毕竟,这可是足足一万两千多人的军队,大多数都是丹阳人。 “没办法,若言举义,只怕更难掌控大军。但只要十一军过江,便能压住这帮群龙无首之徒。所以,现在只需要稳住三军几个时辰。” 李倞当下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闻言,副将也不再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李倞长子李镇及另外一名军侯田忻率部众进入中军。 如此,李倞心下方安。 而随后,副将也传来几道消息,通过提拔新人、安插心腹、诛杀乱言者等手段,已经掌握了三个曲的兵力。 但所过诸营中,亦有部曲士情激愤,口无遮掩。若非彼等无首,只怕少不了要出大乱子。 对于如此情况,李倞很快做出了应对。 一边抽调两曲中信得过的军吏调派给副将,一边使李镇率千余人去掌控舟船。 舟师舟师,各校、曲留在舟船上的人都不少,但也不多。只不过,这船上还有另外一批人可以轻松掌握。 那就是水手。 地位卑微,动不动就受到军士、军吏欺压的水手,很容易就可以收买。别的不多说,几十艘大船上起码能收拢两三千的水手。 正如李倞所料,李镇抵达水寨后,收编工作非常顺利。 留守在小船上的军士最多不过一伍,大船或有二什。但面对李镇率领的千余人,又有主将将令,翻不起任何风浪。 数百艘船上,李镇一如其父之风,不拖泥带水。杀一批,赏赐一批,仅是军士便收编了近千人。而后,搜出船上粮钱,分赏诸将士。又收容诸大船水手,许以重诺,分发兵戈。 待到日落之际。 李镇得到新的军令,率舟船过江,迎北军南渡。 同时,抽调新收容的部曲,援镇中军。 事情可以不干,但饭不能不吃。 所以,李倞一股脑将营中的肉食都取了出来,分发诸营将士。又给一众新任命的军侯下令,好生安抚营中将士的情绪。 直到吃过晚食,李倞才从选出四名调查司的人以及两名曾遭受打压的军侯,破格选拔任命为各部校尉。 随即,又使六校尉携带李镇送来的一批钱帛,赏赐众军士,收买军心。 可纵是如此,夜间还是出了骚乱。 好在中军得到李镇的支援,又有几曲帮衬,闹事者并没有翻天之能。 …… 而此时,早已渡过大江的凌操,已经率部抵达江乘西十里左近。 夜色之中,两千余人行进的动静可不小。 “将军,斥候带回一人,其言属调查司。” 行进间,一名军侯快步来到凌操身侧,边行边言。 闻声,凌操为之驻马,言道:“速速带上来。” “诺。” 随着主将一停,前后各军也纷纷停了下来。 很快,一名个子很低的小卒,押着足足高其一头的汉子,来到凌操面前。 凌操就着火光,看了一眼此人,只见满面乌青,口鼻处还带有不少血迹。 “汝言汝乃调查司之人?” “在下属调查司扬州指挥使丹阳镇抚使下张材,奉镇抚使之命,特于江乘静候将军。” 那人神色萎靡,说话有气无力,显然前面被揍的不轻。但偏偏没一点脾气,鬼知道那娃子怎么这么能打。 自己放在丹阳镇抚众人中,也算是好手了,可没想到栽在一个娃娃手中。 “可有凭证?” “有腰牌为证!” “取来与本将一观。” 凌操说完,便见此人微微侧目,看向伫足在身后的小卒。 不由得,凌操也注视起这小兵蛋子。 搁往常,把人送到自个面前后,一般士卒巴不得早点跑了,免的受了无妄之灾。 似乎那小卒也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随即在腰间摸了摸,果然自己刚刚捡起的牌子还是有点用。 接过腰牌,凌操瞥了眼,交给了身后一人。 “嗯,的确不假。” 那人捏着腰牌,道了一声,而后言道:“周指挥使交代的任务,张镇抚使完成了?” “呵,不用试探了,江乘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过,江乘令没有归顺的意思,他也得到消息,现在还忙着征召民夫。吾家镇抚使,无名无姓。” 闻言,凌操不由看向身后这位军将安排的调查司之人。 “嗯,不是假冒的,信得过。” 得到这么一句回答后,凌操也不再迟疑,问道:“丹阳镇抚使打算如何行事?” “将军可遣一部,速至江乘南门,言吴县兵来援江乘,自有人打开城门。至于其余,将军可自行安排,吾等只负责打开南城门。” “好!” 凌操颔首应声,随即与身后几名军侯言语安排军务。 很快,诸军侯各得将令,驰马而去。 没一会儿,便有数百人离开大军行伍,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倒是凌操,凝望着往东南方向行进的部曲,迟迟未动。 “统儿!” “欸,阿翁,孩儿在!” “啪,啪~” “果然是汝这臭小子!” 两鞭子抽下去后,凌操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小卒子,咬牙切齿。 这小子以为打仗是闹着玩的吗,不好好在大营呆着,居然敢偷摸跟上来。 现在,更是以身犯险,装作斥候去探路,当真不知死活。 “阿翁~” “说,跟上来多久了?” 问完凌操就后悔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自己出发的那天晚上这小子就跟着了。 都是这混蛋小子,气死乃翁了! 越想越气,凌统还没张口,一鞭子又抽了过来。 “啪!” 打的结结实实。 “将军,将军息怒。” “公子也是担忧将军,这才作扮相随,还请将军息怒。” “……” 虽然将校们都下去安排军务了,但凌操身边还有一群亲兵。这些人可以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再加上将军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哼,把他给某带回船上去!” “我不回去!” 凌统也是犟了一句,小身板挺的直愣,丝毫不惧。 “嘿!” 听到自家崽子的倔话,凌操又抄起了手中的马鞭。 “欸欸,将军将军,公子还小,不懂事不懂事。” 凌操亲卫统领当即拦住那将要抬起的臂膀,又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 两三人赶紧下了马,硬生生把凌统给拖到后面去了。 见此状后,凌操不由长叹一气,挥了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前进。 “观将军之子,年岁尚幼,却是豪气干云,不惧杀伐,日后不失为一员大将,将军福气啊!” “嗨,性格贪劣,不识凶险,难当大任。” “公子还小,多多教导便是。倒是这胆气,没法教啊!” “唉,吾常年居于军伍,独留幼子于家。此番大战,便是想带在身边,多加教诲。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顽劣,充冒军士,随军擅行。” “唔,吾曾听闻消息,陛下有意择军伍之人、将校子弟,使国朝重将授之兵事。日后,将军可多关注此事。” “噢?那日后,少不得麻烦贤弟。” “好说好说,调查司本就当为陛下寻觅良才猛将以荐,此乃本职。” “……” 第1276章 挥师渡江(12) 天色放亮,随着越来越多的十一军将士渡过长江,来到李倞所在营垒。 这座残破不堪,饱受摧残的大营,总算是彻底安宁了下来。 一夜之间,暴乱者虽然被诛杀不少,使得李倞暂时稳住了大局,没让军营炸锅。但混乱依旧不可避免…… 有趁乱杀仇者,有伺机出逃者,有哄抢军资者,亦有时而聚众叛乱者,数不胜数。 从平稳大局后,李倞就披着甲衣,领诸将士坐镇辕门。自其余各营拖至辕门枭首者络绎不绝,各营新任校尉面对人心惶惶的部曲也没太多好的办法,除了杀就只剩下杀了! 赏? 入夜后赏了多少,酒肉钱帛,样样不缺,结果呢…… 好在,随着身着赤甲,高悬旌帜的十一军一校两千将士抵达,动乱几乎瞬间而止。 无他,所有人都明白,周军只要渡过大江,这大势无人可逆! 很快,接手的周军开始进驻各营,同时李倞也收拢起刚刚收买的军吏部曲。至于那些不怎么听话的,周军有的是办法。 …… 与此同时,早一步得到消息的程普,连夜拔营,向芜湖撤军。 程普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支支援自己的水军居然投敌了,使得望江兴叹的江北周军,一夜间盘活了局势。 否则摇摇欲坠的牛渚,绝对撑不到明天。而己军在占据牛渚的情况下,这支叛军与冒然渡江的周军,不过瓮中之鳖。 然而局势到了这一步,说再多也没丁点用处。 久经沙场的程普第一时间选择向芜湖退军,连身后储放大军辎重的石城、丹阳都放弃了。 周军渡过长江,对于己军士气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 无险可守的丹阳、石城,只能放弃。 倒是芜湖,万万不能轻弃。芜湖身后是吴奋舟师主力,芜湖之下是丹阳郡治宛陵,芜湖不能有失。 三四万军队向芜湖撤退,军中早就谣言四起。 要晓得牛渚已经是到嘴的肉了,右都督却突然下令撤军,显然是出了大事。 消息虽然被封锁,但挡不住这么多心思瞎猜啊。 好在程普积年旧望尚存,各级将校军吏,有多是程普、吴景心腹。即便有不少非丹阳、豫章人士的兵卒、军吏趁机逃走,但主力没有出现骚乱,仍朝着芜湖前进。 信骑比主力大军快上许多,这边程普主力还刚退出丹阳县境,那边已经抵达春谷陆寨。 信使随着水军将士的引领,直奔正在大舰处理军务的吴奋。 没多久~ 吴奋握着手中的密信,凝视着上面的字语,眉头时皱时缓,最终长叹一气。 “去寻钟离将军来!” “都督,李倞已反,钟离绪必然与周军有所勾结,当速速责人拿下,以防生变!” 有人劝言道。 吴奋摇了摇头,说道:“命人请钟离将军来!” 吴奋没有多说,口中着重咬了下请字。 如果钟离绪真的与周军有勾结,自己不会手下留情。但若只是李倞的个人之举,自己不会过责钟离绪,也不会再让他担任军职了。 唉~ 若非有钟离绪全力相助,自己断然无法短时间内就掌握国朝这足足三万多人的水军主力。要知道,再掌权的过程中,钟离绪付出了许多,包括他的旧部。 所以,自己很信任他,交心之付。 但李倞,希望这只是李倞自己的选择! 一众将校,在大舰雀室等了约摸两刻。 进来的军吏,面如重枣,怒气冲天。 “少主,钟离绪早在两个时辰前,引二十余艘舟船,去了江北!” “什么~” 吴奋神色一僵,右手抬在半空,迟迟不知落在何处! 两个时辰前? 唉,不用再想其他的了。 “砰!” 吴奋将抬起的右手,砸在面前的桌案上,继而肃容面向诸将校。 “诸君,钟离绪与李倞叛变一事,权且不要声张出去,免的动摇军心。现在首要之务,是击败李倞所部,截断江北周军后援,谁愿往之一战!” “末将请令!” “好,吴将军,本督调拨汝舟船千五百艘,务必彻底击溃李倞。另外,还需小心蒋钦。李倞叛变,绝非偶然,也许蒋钦所部也在其之畔。” “都督放心便是!” “张校尉,本督留二百艘船与汝,坚守大营,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其余人,随本将进逼巢湖。江北渡江之势汹汹,吾等需得为大都督与右都督争取时间,收拢防线。” “都督不可,巢湖凶险,不可往之。濡须更是虎狼之口,周军只怕正待都督。” “本督心中自有方寸,都下去准备。” “诺!” “对了,赵校尉,汝稍后亲自去南昌,告诉黄老将军,尽可能的打造战船、甲戈,征募壮勇。还有途径宛陵,命吾族叔速遣兵驰援芜湖,召集民夫筹措军资。” “末将遵命!” “诸君,周军即便渡过大江,吾等仍据舟船之利。而甲卒之争,贼有众七万之数,大都督及右都督帐下亦有五万骁锐。更仗丹阳、豫章千里险峻,会稽又有诸越之害。此战孰胜孰败,犹未可知!望诸君竭心尽虑,待退周贼,家翁必不负诸君!” “吾等定竭心尽虑,辅佐大都督击退周贼!” ------------- 江乘县。 孙贲引万五千余将士,来到城外,安营扎寨。 城头上高悬的周军旗帜,已经说明这座城池,属于大周了。 欸~ 看着那面周军旗帜,再回头望向安营扎寨的主力大军,不乏有先前的自家旌帜。 但,显然悬挂周国旗帜,更有效用。且诸军将校,到现在还有多少人效忠孙氏,已不可得知矣。 “凌操呢~” 孙贲问向身旁的孙辅,凌操所部属孙辅军。 孙辅答道:“回将军,凌操已率部先行一步,直奔丹徒、曲阿。” “嗯~凌操所部只有两千将士,一旦遇见吴景主力,恐力有不逮。” 孙贲略带些担忧,于是继续言道:“国仪,稍后汝安排后续兵马分别攻取句容、湖熟、秣陵。记住,可取则取,不可取则坚守江乘,务必拦住程普主力。吾亲自率大部,驰援凌操。” 孙贲现在可不知道牛渚那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多叮嘱了一句:“还有,留一校精锐在七里渚筑营。另外告诉蒋钦,各部渡江后,安排些舟船向七里渚输送粮秣,主力舟船做好防范。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吴奋麾下的那支别部不可能没有动静。” “末将遵命,这便下去安排。” “嗯,切记小心行事,万勿轻敌。” “嘿,好嘞。” 第1277章 挥师渡江(13) 江北大营。 高龑已经亲自抵达军前。 随着第五儁及众幕僚伫足江畔,眺望江河。 十一军主力业已悉数过江,还有两千余人尚在收拾辎重,等待舟船下一波的到来。 渡不渡江的问题,摆在了高龑面前,也成为众多幕僚的争议话题。 “依老臣之见,殿下还是坐镇历阳最好。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待老臣率部击败贼众,稳定战局后,殿下再渡江不迟。” 第五儁心里面想的非常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殿下犯险。 万一出点差池,伤了殿下毫毛,自己就是万死难辞己咎,那连累的可就不单单是第五氏了。 第五儁说完,高龑没接话。 但心里面,是真的想亲自建功立业,而不是躲在老将军的背后。 再者,吴县的局势,也需要自己亲自去稳定。不然,谁也不晓得会不会再生变故。 “按照计划,孙贲将军那里想必已经顺利夺取江乘,或许正全速向吴县进军。兵贵神速之下,吴景便是瓮中之鳖。而程普所部,随着十一军渡江,又有牛渚险隘,程普必然向丹阳西南撤退。否则,前后失据,军心大乱,纵是倍我之敌,亦可一击即溃。” 最推崇渡江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龑眼下最为倚重的幕僚和洽。 包括旁边的杜袭,也开口助言道:“没错,吴景、程普此际已经不足为虑。而老将军忧患之处在于吴奋帐下的水师,但吴奋即便现在得到消息,调兵遣将后,再奔赴三百里,绝非一日可成。待其至此,吾已进入江南之地。骤时,有吴郡、会稽供应军资,足以平定江南。” “再者,殿下亲自渡江,益处甚众。尤其是对日后国朝羁縻吴国,至关重要。四大家族的实力很强,吾等势必要扶持孙贲一阵。而且殿下渡江后,亦可广纳江东贤良,充入幕府,削弱士族未来的中坚力量。另外,中原战乱,可有不少英杰避难江表,并没有投效吴国。若能使这些英杰尽入殿下囊中,充斥吴国文武,可使日后吴国并入国朝更加轻易。” “说到最后,便是民心了。殿下不渡江,如何夺江南万民之心!渡江之后,吾等可寻一地,用以心腹,尽从国法,不出二三岁,江南兆民之心尽归国朝。诸士族的力量也必然备受打压,此乃一举数得之务。若放任于彼,日后归并之事,或将再起刀兵。” 杜袭一番话说的第五儁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陆逊也站了出来。 嗯~刚刚杜袭当着自己的面,出些个针对江南士族的馊点子,让自己很郁闷呐。 虽然早知道你们会这么干,也知道你们的手段必然会让江南士族几无反手之力。但大家心里有数就好,自己也不是没心理准备。可说出来,就让人挺挂不住的…… “老将军放心便是,吴奋所部的速度不会有那么快。且,正如杜君所言,吴郡、会稽可为大军依托,即便吴奋截断水路,也无济于事。相反,江北大军悉数渡江南下,独留殿下身在历阳,反而更加危险。万一那吴奋得知消息,铤而走险,举舟师共攻历阳,如何是好?” “到时候,殿下身边无骁锐之众,诸军又被吴奋断驰援之途,怎么办?殿下退走,那吴奋可顺势占据江淮之间,甚至可以联络齐国。若殿下坚守历阳,大军救则难救,又无围魏救赵之论,才是置殿下于险地啊!” 不得不说,经陆逊这几句话一冲,原本坚持劝阻高龑渡江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现在江北的大军都正渡江南下,十一军今天也将全部渡过长江。而后,整个江淮只有寿春还有徐逸的数千将士坐镇,殿下身边更是只有东宫卫率。 这点人能够干嘛,能守历阳那也不敢守啊。 殿下金贵之躯,被敌人重重包围的话,诸事皆休。 而随军渡江的话,再不济也有数万大军护持,有转圜之余地。 “这,唉~老臣失虑,非陆郎提及,几置殿下于死地矣,请殿下责罚!” “老将军这是作甚!” 高龑一看第五儁请罪,立马探身扶住第五儁双臂,又言道:“老将军时刻忧及于孤,孤又怎可以论策而处责忠臣!” “殿下~” “老将军,待渡过大江,孤自是坐镇后方,安全的紧。倒是您,列兵阵前,弓矢无眼,需得更加小心。且吾等皆北士,初入吴土,必有水土不服之状。” “殿下放心,老臣定竭尽全力,为殿下扫除宵小,一绝永患。” “哈哈,老将军有古之廉颇之勇,江南小贼何以当之。” 高龑顺口赞了一句,随后又言道。 “还是方才那句话,十一军多是关中将士,水土不服必会有之。再加上江南多毒瘴、疠气,如何应对,诸君可有见解?” “……” ------------- 日落之际,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顺江而下,直抵牛渚外大江之上。 而先行一步渡过大江的高龑等人,伫足在门楼上,不由一阵吁嘘。 后怕倒是没有,因为吴奋麾下的舟师来的还是慢了。可是,众人也没想到他们来的那么快。 慢是差了高龑他们渡江时一个多时辰,快则是因为先前大家都料想吴奋所部,再快也得明日可至。 而现在,此时便至矣。 不过,无关紧要了。 “是吴质,吴景远房族弟,带兵的能力倒也有些。不过,观其之势,只怕是冲着李倞去了。” 钟离绪站在高龑身侧,听到斥候所报吴军大舰上悬挂的将旗后,立即言道。 “钟离将军,吴质麾下舟师,约摸几何?” 高龑看着江面上数也数不清的船体以及帆桅,不由问向钟离绪。 还是那句话,在座的大多都是旱鸭子。行舟布阵,那只能齐齐注目钟离绪了。 钟离绪皱了下眉头,言道:“千五百左右,其中楼船五艘,斗舰、艨艟应该不下三百。” 猜的那么准? 钟离绪不是神,光靠眼睛肯定做不到。李倞走的时候带走了八百多艘战船,经过一番混乱,能一战的战船不会超过五百艘。再加上更下游还有蒋钦所部,他那里有近千艘战船。 所以,吴奋最起码要派出一千五百艘战船以上,才能保证其处于上风。 “李倞那里,能守吗?” “不行,守不了。李倞所部军心不稳,若冒然与吴质接战,恐遭大败。不如让李倞与蒋钦将军汇合,两军合力,尚有可胜之机。” 钟离绪一口回绝了高龑的想法,同时提出可行的水战方略。 高龑无奈的点了点头,只能听钟离绪的,谁让人家是专家呢。 “但是,李倞现在还不晓得吴质率舟师已至。现在派人传讯,来不及了。若其无备,恐遭不测。” 钟离绪担忧的道了一句,骑快马传讯也许能及时提醒李倞。但舟船出动需要时间,时间上来不及,很可能会被吴质堵住。 “这倒无妨,孤有信鸽,二十余里,片刻可至。” 第1280章 收编私兵 短短半个月,江东大地在经历片刻的狂风暴雨后,又消停了下来。 眼下各路大军虽然仍在对峙之中,但却没有先前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吴中百姓很是安稳,因为战争只影响到了吴郡的西北几县,进入吴县的大军也不是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周人,而是孙贲将军麾下。 再加上吴中各大族无一不是望风归顺,老百姓自然也跟着这些当地宿望安安静静地接受新的统治。 吴王府内。 吴王太后、吴王孙绍、孙贲、孙瑜、孙翊几名孙氏宗族的重要成员,聚集着国之重臣张昭、步骘、阚泽、严畯、朱治、吕范、陈端、秦松、魏腾等众人。 再加上陆氏陆儁、顾氏顾雍、张氏张壮、朱氏朱桓、王氏王晏、沈氏沈仪、周氏周宾、吴氏吴允承等吴中大小豪族的代表人物。 百多号人聚在一起,划以类分,各据一方,泾渭分明。 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想法不一样,看对方的眼神自然也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与谋呗。虽然输的一方落了面子,但大家都留有分寸,没有扩大追责。 谁让张昭他们这一群人多是江淮人士,真要全杀了,估计孙贲军中就有人不愿意。 所以,对于国相府先前的动作,孙贲也只能充当没看见。再说了,太子殿下对这伙人的恨意更大,说不定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呢。 “诸君,眼下大局已定,功过赏罚自有定论。但关键还是恢复国朝运转,维持地方清宁。吾孙氏据有江东十载,战事颇多,稍欲休养生息。不想今岁来,国舅又图谋不轨,以致刀兵加于诸郡。赖得周太子将兵驰援,复有宁日。” 吴太后气色凝然,慧目如炬,口中一边说道,目光一边掠过众人。 大概审阅了众人面色后,吴太后又言道:“张相,老身深知张相为国舅谋,非是本意,不过为其所迫罢了。今日后,还望张相引率百官,梳理地方,尽快恢复民生,还百姓安平。” 此话一出,孙贲眉头皱了下,一众世家人家也不由轻蹙。 这太后是几个意思? 张昭都明目张胆的给吴景出谋划策了,谁都晓得。现在大家伙赶跑了吴景,正欲借此拉张昭下马呢,结果太后来了这么一句。 倒是张昭,没有半分喜色,而是长叹一气,挺身执礼言道:“老朽年事已高,恐难负国朝之重。还请太后另选贤良,许老朽归养天年。”仟千仦哾 张昭不接招,吴太后也不惯着,直言道:“张相资望甚隆,深谙国事,又兼忠耿体国,仁厚爱民,实王佐也。世子不日继位,国朝正需重臣领署诸务,张相焉能就此而退,岂非弃君上于幽暗,舍万民于水火哉?” 闻言,张昭沉默下来…… 其身后步骘轻轻扯了下张昭的衣袖,有些担心这位老大人。 也许有些人还没看明白太后的意思,但步骘心里清楚。 现在吴国国相的位置就是一个大火坑,太后这是在找替罪羊呢。 张昭感受到了步骘的动作,没有回头,心中也下定了决心。 终究要挑个替罪羊出来,做给大周太子看。 江淮士族集团也一样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给大周太子解恨,打消周朝未来对江淮士族极度打压的可能性。 大周的手伸到吴国,也就代表着这天下再无人能挡住周朝一统天下的兵锋了。 “老臣,领命!” “日后,辛苦张相了!” 吴太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似乎对留下张昭很欣慰。 而后目光看向孙贲,剩下的事就交给孙贲了,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 孙贲会意点头,站了出来走到众人前。 “诸位,国朝初遭大乱,国舅仍聚兵在丹阳、会稽两郡,山越宗帅又蠢蠢欲动,眼下仍非松懈之际。所以,本将有意扩充军伍,以保各地安宁。” 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孙贲示意一直跟着自己的徐盛上前,取出一摞印刷的纸张,分别给予众人自阅。 “这……” 王宴看着纸张上面表达清晰的扩军规划,目光不由怔的老大,嘴巴张了又张,就差一句卧槽吐出。 但碍于各种缘故,王晏还是憋着红脸,怒气冲冲的将脑袋扭到一旁。 哼~什么扩军,分明就是想吞了各家私兵。 一想到自己拉起的队伍,王晏就不禁握紧了拳头! 恐怕,这件事更多的只是针对自己啊! 果不其然。 早就跟孙贲碰过面的顾雍和陆儁立马站出来表示支持,尤其是陆儁。 没办法,伯言自己都说了,此次能收编多少私兵,他就能指挥多少人。 顾雍还有所保留,赞同之后就没二话了,顾家也没啥私兵,连佃户都少的可怜。 而陆儁直接表示,征召的各家私兵不够的话,陆家出人出钱出力! 周朝的规矩没见过也都听过,私兵、佃户早晚都会被周皇帝没收,还不如现在拿出来给伯言当做资本,建功立业呢。毕竟,手里兵多,打出来的胜仗也就越多,军功、资历都得从胜仗中积累。 而且如此行事,落在太子殿下的眼中,那就是态度可嘉啊! 其后,张壮和朱桓也都做出表示。 张壮跟陆儁的话差不多,巴不得赶紧把手中的私兵都丢出去。现在老张家正在火架子上烤着呢,绝不能再生端倪,惹得太子殿下不满。 朱桓倒是有点无所谓,家里本就没啥私兵了,因为都在正规军队的编制里呢。而且扩军计划上,也有关于自己帐下部队的处理。所以,自己只需要表个态就成了。 接着沈仪、周宾等不少人都跟着四大家,作出一样的决定。 最后,只剩下一群弱小可怜的人,无助的的看向王晏和吴允承。 他们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更没想到大周太子动手这么麻利。刚吃下吴郡,就看向他们手中的私兵了。 吴允承长叹一气,站了出来。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吴太后的布局。 等的就是几个大族表完态,在那些势力小的士族不知所措之际,一脚把彼等踹下水坑。 总不能大家都入坑了,就你还站在上面看戏。 随着吴允承的表态,一众士族再无迟疑,纷纷表态支持这个英明的决定。 王晏目怔口呆的看着那恭维之语层出不穷的众人,握紧的拳头不由缓缓松开来。 心理防线一点点的崩溃…… 直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晏身上。 包括那些一直跟王氏同气连枝的几个家族,也都在注视着王晏的一举一动。 现在手握私兵最多的就属王晏了,即便有些人擅自退出了这个小圈子,可王晏手中依然还握着三四千人的私兵。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第1282章 移驾秣陵 秣陵城外。 靖难军节将第五儁,驻于马上,与身旁的孙河说着话,时不时还会露出笑意。 而二人身后,陆逊、孙辅、吾粲等一众将官佐吏,皆立足于后,互有交谈。周围靖难第三军的将士们,则是满怀冀望的眺望着远处的官道。qqxδnew 马上,他们就能见到吴王了! “驾~” 伴随着马蹄声传来的还有信骑的驾驭呼声。 快马来到第五儁、孙河身前十步,骑士跳身下马,躬身见礼报道:“启禀节将,吴王太后携吴王已至五里外。” 言毕,骑士回身牵马离去。 第五儁闻报后,回头笑着与孙河言道:“孙将军,随老夫一同迎吴王大驾!” “老将军请!” 孙河面容间笑意满满,显得颇有些恭维。 但心中却是数不尽的无奈! 作为一国之君,万民之王的吴王,想要继父尊位,还得远行千里,来到秣陵,听从周朝太子的安排。 身为孙氏之人,孙河心中自有不满,但从未敢表露出来。 吴景一事,影响的不单单是吴国局势的对立与分裂,更是人心涣散的开端。 随着一行人缓步向东,很快便见到了吴王车驾。 “外臣第五儁,见过吴王、吴王太后!” 来到车驾前,第五儁率先见礼言道。 而后,孙河等人也纷纷见礼。余众将士,更是山呼不绝,延绵不息。 吴王太后牵着吴王绍的小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第五儁的那一刻,吴王太后的脸色明显变了三分,但随后压下怒气,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没想到来的是第五老将军!老将军已是年近花甲,还需注意身体啊!” 第五儁笑了笑,拱手谢道:“廉颇七十尚能上阵杀敌,老朽不才,唯能屈居于后,处理些繁琐杂务,倒是让太后见笑了!” 吴王太后眼角一眯,没有再继续与第五儁说下去。 显然,这老家伙就是奉大周太子的令,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 “伯海,近日来,辛苦汝了!” “太后言重了,河未能将吴景贼子擒献殿前,让太后失望了!” “无妨,老身那劣弟志大才疏,成不了气候。伯海不必自责,日后机会多的是。” “诺!” “吴王、王太后,殿下已在城内恭候多时,吾等还是先行入城!” 孙河刚应了声,第五儁便开口言道,似乎并不打算给吴王太后与吴国诸将臣多说话的时间。 吴王太后瞥了眼第五儁,点了点头,没多说别的,转身带着孙绍回到车驾内。 日后与诸将臣有的是时间说话,不差这么会儿。 而三岁大的孙绍,还一脸天真的回看了第五儁、孙河等人,似乎对这些第一次见面的人充满了好奇。 晌午时分,车驾进入秣陵城。 穿过不大的城区主干道,来到处于正中央的县衙。 当然,现在这会已经不叫县衙了,秣陵长早就将办公地点挪到了不远处,时刻期待着秣陵城新的规划下来。 而原本的县衙,秣陵长这些时日也是着人修缮扩建了不少,使得高龑很是看好这位识趣的秣陵长。日后的秣陵城,少不了此人的位置。 但来到县衙外的吴王太后,心中却是多了几分不满。 秣陵城扩建的事,自己听说了,周朝的野心很大,自己也阻止不了,只能放任于此。而周围诸县令长的态度,多多少少肯定会发生极大的转变。毕竟,江东诸士族都投靠了大周,更别说区区几个令长了。 可是,自己与绍儿都到门前了! 这位大周太子,居然仍是稳坐中堂,未免太过倨傲了! “王太后,请!” “哼!” 吴王太后冷哼了一声,瞥了眼躬身在侧的张允,眼中闪过愠色。 这一步,踏进去了,也许孙吴基业就得任由大周摆布了。但不踏出这一步 来秣陵前,自己已经预料到会受到百般刁难,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周太子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孙氏留。 “第五老将军,老身突感身体不适,还请老将军代为转告秦王殿下!” 吴王太后须眉横起,又与孙河言道:“伯海,前面领路!” “这太后!” 孙河皱起眉头,沉重的看着吴王太后,顺势瞥了眼正带着微微笑意的第五儁,口中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好直言道来。 眼下,周室虽咄咄逼人,但不能不忍啊! 这一走,诸郡将佐官吏,指不定又是几个想法呢! 吴王太后注视着孙河的目光,继续说道:“前面带路,吾孙是为吴王,非秦王吏也!” 说完,带着孙绍便朝车驾走去。 第五儁方才还带着丝丝笑意的面容,当即变了下,似乎过犹不及了。 “老将军!” 身后的陆逊亦是面色沉重的轻唤一声,目光中也充斥着凝重。 没有吴王太后的这句话,吴王回去也就回去了。但这句话一说出来,就把事给挑明了。真让吴王回去,难免会使得那些对孙吴还有些牵念的人,生出维护孙吴之心。 甚至,就连那些打算投靠大周的人,都可能会站出来替吴王说话。 毕竟,大家都是从吴国走出来的人,这个娘家还是得维护的,不然岂不是让周人平白看轻了。 第五儁似乎也想明白,抬步上前,来到缓步慢行的吴王太后身侧,言道:“太后言重了,吴王乃是太子妃胞弟,自是殿下弟也!想必当是有要务缠身,否则殿下定会亲至,不若且稍侯片刻!” 吴王太后扭过头来,盯着第五儁,沉索了两三息,遂言道:“老将军所言极是,太子素来敦厚淳朴,恐是有宵小之徒,口出谗言,以误殿下啊!” 闻言,第五儁眉头一紧,这位当真是睚眦必报啊! 而早就见势不妙的张允,在看到府内仆人小步快跑回来后,心中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随后,便挺身而出,言道:“允昨夜饮酒误事,以致损殿下威名,稍后允自当向殿下请罪!还望吴王大量,殿下稍后便至。” 正在焦灼中的第五儁,看到张允主动站了出来,又揽下一切,不由得心中暗生好感。 理由虽然很蹩脚,但足够了,大家需要的仅是一个台阶下而已。 很快,高龑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虽来的匆忙,但高龑还是尽量保持着端重之态,朝着府外的吴王太后、吴王走去。 刚跨过府门,张允便上前躬身请罪,言道:“臣饮酒误事,折损殿下威名,还请殿下责罚!” 高龑眉头一皱,有些明白张允的意思。 这几日张允在幕府中的表现非常不错,自己对吴郡张氏的杀心都降了不少。 方才发生的事,自己都清楚。说白了,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吴王太后竟有如此风骨。 而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来遮掩今日之丑态。 “哼,吴王太后乃孤之外姑,吴王更是孤之妃弟,大驾亲至,汝竟酗酒无态,以误良时!来人,将张允押下,明日发徙西海!” “诺!” 身后的亲卫二话不说,押着张允离去。 吴王太后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气也算是消了两分。毕竟,在这个回合,是自己赢了,赢得了孙吴王室的尊严。 “太后、吴王,孤稍有怠慢,还望勿计前嫌,坏了姻亲之宜!” 高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吴王太后怼了后,立马就怼了回去。 人也罚了,面子也给了,后面的事再闹幺蛾子,那可就不是回去那么简单了。 “太子言重了,今日得见太子,老身便知委屈不了尚香。” 吴王太后笑咪咪的看着高龑,俨然一副看未来女婿的模样,很是欣喜。 可高龑却明白,这欣喜的背后,也有着一丝威胁。 “外姑放心,尚香端庄大方,甚合陛下、皇后心意,孤自不会让尚香受了委屈。” 高龑回顶了一句,话中意想必太后也听的出来。 随后,又言道:“太后、吴王,府内已备好酒宴,还请移步。” “太子请!” 第1283章 吴王绍正位 入了秣陵,后续诸事尽在和洽掌握之中。 吴王太后自知自身处境,对于孙儿受命周室也无可奈何。好在,几日来与尚香的相处中,倒也的确能看出这丫头没受什么委屈。 甚至,尚香谈起大周陛下与大周皇后时,打心底透露出欢欣的笑颜。 夜色间,吴王太后坐在榻前,一边看着早早睡去的孙绍,一边关爱的盯着专注于刺绣的孙尚香,面容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仟仟尛哾 当年随着尚香入周的张纮,不止一次两次的予自己传回书信,报着平安。晚一步去的周泰,也曾给策儿回过书信。 两人都谈起过大周陛下与皇后,对于尚香的喜爱。不能说没有目的,只能说在这份喜爱面前,目的业已屈居于下。 前不久,倒是有不少传闻言大周皇帝有意使太子殿下纳吕布之女。想来,当是不会差了,毕竟面对孙氏,尚香可以说是最好用的一张牌了。 现在,自己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保住府儿子打下的江东诸郡,而是要首先确保尚香正室之位。 哎,还真是有些自作聪明了。本想着靠自己的手段压下弟弟后,再以主压客,让周朝上下明白吴国不会任人拿捏。 结果倒好,孙家内部先闹开了。 孙贲,想的可真不少啊! “尚香,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憩,明日再绣不迟。” 吴王太后无奈叹了一气后,看着认真模样的女儿,不由言道。 尚香使劲摇了摇头,说道:“阿母,尚香是不是很笨。自跟随殿下东来,已经有数月之久,却迟迟绣不好这副刺画。” “傻丫头!” 吴王太后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看着那刺画中模糊不清的人像,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伤怀。 这丫头,担负着母亲、长兄的期待,以及国朝命运,前往长安。虽身为大周太子妃,受不了委屈。但数载之间,莫说一个小丫头,便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忍受得了那思亲思乡之苦啊。 “回去,阿母近日来都住在秣陵,到时候阿母亲自教导汝刺绣。” “真的吗?” 尚香秀容一喜,随即又转,瞥着樱唇言道:“可是,阿母早晚会回吴县,而尚香却不能陪阿母回家~” “无妨,想阿母了,便遣书信来,阿母来秣陵看汝。反正也就几日路程,不远!” 吴王太后很想说让太子带尚香回去,但一想到其间因果,遂尔做罢。周太子既然选择了秣陵,那就说明他与尚香绝不会踏进吴县,除非等到大周一统北方之后。 “好了,先回去。再晚,汝那小夫君恐怕得找阿母要人了~” 不知道吴王太后怎么想的,莫名开起了自家闺女的玩笑。 “哎呀,阿母~” 尚香急忙用手捂住红透的脸蛋,羞语一声。而后,尚未施礼便哒哒的跑了出去,直看的吴王太后笑意连连。 …… 几日后,吴王绍于秣陵郊南,受大周陛下册封,即登吴王位,承继孙吴之基。 于秣陵的受诏事宜并没有大肆张排,来者也多是身在秣陵的官吏士族。倒是靖难军第四军和第五军的到来,让这份简单的受诏仪式多了几分壮阔。 而正式的继位大礼,自然是得在吴县办。吴国上下早就筹备齐了大礼所需用度,若非大周非要使其受诏继位,只怕早就完事了。 所以,次日一早,吴王太后带着吴王绍,火急火燎的往吴县赶。而高龑,也以王粲为使,代表大周参与吴王绍的继位大礼。 其后一连数日,整个江东都静如止水。直到吴王绍继位,才在这一潭死水中掀起丁点波澜。 紧接着,长江两岸瞬如滚水沸腾! 吴奋奇袭江夏,曹操扬兵寿春,刘磐进军孱陵,黄祖坐镇江陵。 “砰!” “传令张辽,率军退回西阳一线。另外,让其告诉吴奋,宋翁乃江夏宿望,若其有毫发之伤,朕定夷吴氏宗族。” “陛下,那曹操那边如何处理。自孙贲南下后,徐逸在江淮一带,虽有所募兵,但江淮广阔,所募之兵尚不足以镇县邑。而眼下,齐国三万精锐,兵临寿春,徐逸怕是抵挡不住。” 郭嘉在侧,看着陷入沉索的高诚,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的担忧。 说白了,疥癣之痒,不足为虑。 高诚思考了片刻,言道:“曹孟德刚种完粮,就跑过来找吾大周的麻烦,有些不理智。” “也许齐王担心江淮、江东尽为吾大周所用,以窥其后,故早做图谋,欲借长江之险。” 郭嘉眉头一抬,话说的很是轻巧。 高诚瞥了眼郭嘉,冷哼一声,言道:“得了,齐国没有舟师,夺下江淮,弊大于利。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如何早点灭了袁绍,吞并冀州呢。”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如果是吴景请齐王出兵的呢?” “不会,若是如此,吴奋就不会袭取江夏,而是早奔舒县去了。” 高诚摇了摇头,吴景和曹操的战略目的并不相符,起码现在不符。 对于眼下的齐国而言,早一天灭了袁绍,那就能早一天积蓄对抗大周的资本。所以,曹操绝对不会为了吴景,放弃整体战略布图。 而对于吴景来说,联合齐国,远不如去找近在咫尺的刘磐! 齐国太远,鞭长莫及。但刘磐不一样,现在荆南四郡主官都是刘琦以前的心腹,不乏那些跟随刘表的旧臣老将。所以,荆南四郡目前正式表态支持刘磐的已有三郡,唯独距离最远的桂阳郡还没有传来消息。 但想必也要不了多久了,毕竟吴巨可就在桂阳郡身旁的苍梧。而且其身后还有手握南海、郁林的赖恭为倚。 桂阳,逃不出刘磐的手掌心。 说起来,交州南土虽然偏僻,但却是实打实的乱。不只是当地蛮人作乱,还有中原诸势力的插手。 自从朱苻死后,继任交州一把手的是张津,属于袁绍门客。结果不用想,袁绍南下的时候,没少给刘表找麻烦。 但当时袁绍横扫楚国,大军直入南阳,兵锋就顶在刘表眼跟前,根本抽调不出兵力来对付进攻桂阳、零陵的张津。 于是,区景就出现了。 张津一死,刘表就派赖恭、吴巨来抢占张津的遗产。当然,士燮也趁机拿下了合浦,成为手握交趾、九真、日南、合浦四郡的大佬。 可面对赖恭,士燮还是有些疲软乏力,毕竟人家背靠荆州。所以,士燮找到了大周。 大家身后都有了大佬后,自是不好再起纷争,最多就是给对方添点麻烦。这也造就了今日交州赖恭、士燮两立之势。 但随着刘磐回到荆南,作为刘表心腹的赖恭,自然是起了兴趣。 所以,吴景找刘磐结盟,应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奉孝,这曹孟德,是不是在玩声东击西的把戏啊!” 高诚捏着下巴蓄起的胡须,越琢磨越有这个味道。 不排除吴景和齐国联盟的可能,但齐国最多声援声援吴景,出兵的意义不大。 那么,齐军兵临寿春,可就耐人寻味了。 “嘿嘿,不知道袁本初能不能看出曹孟德的奸计啊!若是刘备一样没准备的话,恐怕也得吃亏!” “嘶,曹贼难不成想要一口气弄死袁绍和刘备?弄死袁绍或有可能,但刘备,难!” “未必,幽州调查司最近传回不少消息,曹操帐下的校事,在幽州各地活动。刘备手下可没有类似调查司、校事的存在,再加上刘备据幽州并不稳固。” “要不要给刘备通个信?” 高诚嘴角一扬,看向郭嘉。 郭嘉叩了几下手指,沉声道:“得找个好机会!一来,不能让刘备被曹操灭了。二来,也不能让刘备借此讯息,彻底整合幽州。” “唔,还是奉孝考虑周到,那便先看完这场大戏再说!” 第1284章 无题 说完曹操,后面自然少不了刘磐。 “这刘磐势头挺猛啊,都打到孱陵了。再加上赖恭,割据南土七郡之地。且吴景必然会与刘磐结盟,这可是片不小的地盘啊!” 高诚脑海中构思着刘磐、赖恭以及吴景的势力范围,心中无由生起一丝担忧,自己可别养虎为患了啊! 那刘磐是自己放出去的,本想着让他跟荆北袁曜互相牵制,以保证南阳、益州等地安安稳稳的完成休养生息的计划。 可现在,得多多关注下了。 郭嘉随意的点了点头,压根没把刘磐放在心上,直言道:“陛下不必担忧,吴景是志大才疏之辈,那刘磐也是有勇无谋之徒。至于赖恭,不是还有吴巨在嘛。况且,荆南四郡、交扬二州之间,百越、蛮夷数不胜数,刘磐恐怕没那个能耐!” “这可不好说,那刘磐代刘表坐镇荆南有不少年头,骁勇善战。山越、蛮夷宗帅,被他打服的不在少数。而且,荆楚之地,善出英杰,不可不妨啊!” 高诚没那么大的傲气,不至于连刘磐都不放在眼里。 经这么一说,郭嘉才摆正脸色,正儿八经的言道:“刘磐等人的确不足为虑,唯一要担心就是雍慎会不会与彼等勾结在一起。” “朕也担心这一点,南中位于西南边陲,地形复杂。雍慎上次进攻益州,虽然损折了些许兵马,但谈不上伤筋动骨。若是刘磐给雍慎机会,那南中只怕有坐大的可能!” 一说到南中,高诚就脑壳疼! 大周跟蜀汉不一样,现在雍慎统领的南中也与演义中孟获统领的南中不同。 现在雍慎在有了先前击退周军的战绩后,威望可谓是日益高涨。益州调查司那边,对南中地区的一些蛮夷首领展开过攻势。结果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跟大周眉来眼去,为此调查司还损折了不少探子。 这就很离谱了! 高诚是真没想到雍慎居然这么顶,如此发展下去,等大周平定天下,南中绝对会成为心腹之患。 所以才有了放刘磐归山一事,其中自然是希望刘磐跟袁曜怼完,再接着跟雍慎怼。 而现在,自己需要再多多考虑后续的手段了,不然刘磐撂挑子不干,跟雍慎勾搭在一起可就真是大麻烦了。 “金太守过些时日也将自成都抵达长安,到时候可以与金太守好好谈一谈武陵蛮的事。若是操作得当,雍慎只会与刘磐打起来。不过,诸事还得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还不是削弱刘磐的时机。” “朕知道,不过未雨绸缪啊。总不能事情到了跟前,再去想法子。元机那边,回长安后朕亲自过府一叙。这些年,元机为大周做了不少事,不能亏待了功臣。” 高诚点着头,口中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心里面,却是对那武陵蛮不放心。真打起来,这武陵蛮未必能有作为。 所以,还得有准备。 “吴巨那边,调查司多努力努力。还有士燮,拉拢是少不了的。让他俩先在交州安安静静的呆着,日后有用的上的时候。” “陛下放心,臣已有安排。” 郭嘉拱礼应了一句,随即又言道:“陛下,太子那边,要不要让车骑帮下忙?” “不用,文良得坐镇樊县。一旦荆北有变,可不能耽搁了。至于江夏那边,待到宋翁回来,剩下的交给张辽就行。吴奋攻取江夏,可能另有所图。再者,文远的本事不错,朕打算好生提拔提拔。” “张辽吗?臣没看出什么来,难道陛下有所发现?” 郭嘉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高诚。 那张辽稳重倒是稳重,练兵也有一套。可,终归只是吕布帐下一员骁将而已,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高诚眉头微抬,总不能跟奉孝说人家可是入了武庙的大佬。于是,只好随便找个由头言道:“奉先举荐了多次,朕总不能折了其颜面,先看看再说。” “嗯,十四军在西阳整训半载有余,也是该好好拉出打场仗,见见世面了!” 想了下,郭嘉心里也不担心。先前是吃了吴奋偷袭的亏,调查司将情报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几日。再加上张辽所部一直驻扎在西阳一带,整编训练,西陵等地毫无防范,这才使得吴奋得逞。 而张辽能力如何,也正好可以借这一仗观察观察。 “若是张辽胜了,太子那边也能省不少心,拿下丹阳更是指日可待。不过,想要进一步拿下豫章,恐怕不行。扬州传来的情报,不少都是与江东诸宗帅有关。靖难军现在虽有七个军,但整体实力都不强。其中最精锐的朱桓、贺齐两部,将会防范山越。而新编的第四军和第五军,不足以承担起进攻豫章的主力。” “无碍,拿下丹阳足够了,豫章郡域广阔,交给后续之人即可。至于山越,呵~还不如南中呢!” 高诚冷嗤一声,对于山越的表现,是真的看不上眼。 放眼当今天下,中国四方夷狄之中,北方游牧民族实属大患。尤其是东西两部鲜卑,控弦数十万。其次便是西南诸夷,也就是南中蛮族。蛮兵的实力不咋滴,但那些南中汉人的实力却不可小觑。雍慎也是靠着南中汉人为基础,才能统制当下南中。 最次的就是山越了,各宗帅之间别说联合作战了,自己都快打出脑花子了。 “太子回来后,陛下想过将丹阳交给谁吗?” 郭嘉突兀一问。 高诚怔了下,缓缓言道:“朕打算让杜畿去,那小子在西海吃了不少苦,总得安抚安抚。若是在丹阳搞得不错,日后回长安,也能扛起大梁了。” “呃……” 郭嘉嘴巴张了张,最终吐出心中感慨:“难得啊,臣还以为陛下早就将杜伯侯忘了呢!” “嘁,那哪行啊!这小子能干的很,无论到哪个郡,都能将当地治理的漂漂亮亮,是个好手啊!” 高诚嘴角一莞,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郭嘉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是看明白了,陛下这是拿杜伯侯应急了。打下来的地盘,先让杜伯侯去整,然后再将其放到新打下的地盘,啧啧~ “伯侯能力很强,不过朕有些担心伯侯能不能镇住东宫那些小辈们。这些小辈,可没几个省油的灯!” “陛下这就小觑伯侯了,太子就算是把和洽留在丹阳,只怕也未必能顶得住伯侯来势汹汹啊!” “哈哈~也是。朕倒是想见见伯侯到丹阳后,是怎样一副姿态。” 高诚不厚道的笑了。 那小子得知自己又要去丹阳,肯定很气! 第1285章 金旋 五月初。 高诚回到长安,也见到了自武陵千里归来的功臣金旋。 “臣,拜见陛下!” 金府大门外,金旋带着长子金祎快步来到御驾前,躬身见礼。 高诚自驾撵中走出,看着金旋,不由赞声道:“这么多年,辛苦元机了!” 金旋如受重宠,匆忙言道:“陛下言重了,旋于武陵,既不能助三军越过江埑,又为刘磐夺去郡县,失地丧土,羞愧难当!” “嗨~元机此言差矣!国朝无南渡长江之意,欲先专制北方,而后南图。元机在武陵十余载,为国朝鞠躬尽瘁,武陵之事非元机之过,实乃国朝错意。否则,有元机为应,大军早已踏平江南。” 高诚看着金旋,感受着这位金氏长者的恭敬之意,心中也不禁感慨。 这就是金氏! 作为归化之人,四百年间,屹立于京兆世族之林,从未倾倒! 而金氏族长几百年来,也一直秉持着金日磾那笃厚谨慎的性格,包括眼前的金旋。但,为什么 想到这,高诚目光转向金旋之子金祎,暗叹一声。 “臣不过庸碌之徒,当不得陛下如此盛赞。” 金旋明白自己的位置,虽然早就投靠了周朝,但毕竟远在荆南。即便有些功劳,可绝对当不得陛下之言。今日,还有别务! 于是,又开口言道:“陛下,府内已置备妥善,请陛下移步!” “朕听闻元机自武陵带回不少好酒,需得品尝一番这南国醇酒,元机可莫要心疼啊!” 高诚捋着胡须,跟金旋说起了玩笑话。 金旋一听也乐了,笑着言道:“陛下大驾亲临寒舍,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吝啬醇酒。陛下,请!” “嗯。” 高诚带着微微笑意,冲着金旋点了下头,抬步向金府内走去。 途中,自是说道那南国美酒。 “唉~如今,益州每年也没少上贡当地佳酿,但每每品尝,终有失意。” 高诚长吁一声,颇有些感怀平夷的丢失。 那地方可是有着后世大名鼎鼎的茅台镇,有着中国酒乡的美称啊! 闻言,金旋也不禁点头赞同道:“巴蜀富饶,气候宜人,虽比不得关中酒烈,可味香性柔。臣于武陵,亦是常饮蜀酿及荆扬诸醇,多有类同。倒是南中一带诸夷落所酿酒水,各有所异。” “噢,怎么个异法?” “彼等部落星散,联络甚少。即有所良酿,亦多为豪长所用,少有流露于外尔。臣治蛮夷甚久,与诸豪长也多有联系,倒是品尝过不少。性和、性烈、味醇、味柔者皆有之,亦皆有所异!” 金旋这么一说,高诚倒是理解了。 于是,又问道:“如此来看,元机亦是酒中佳人啊。那,以元机之见,何酒可列甲等?” “这” 金旋不由沉默了下,思忖了片刻后,言道:“若言甲等,南中唯有一酒!” “噢~” “武陵蛮夷长沙摩柯所献佳酿,名为枸酱酒。此乃其下一夷落所酿,甘醇味浓,特托臣呈献于陛下!” 金旋说完,便微微低下头。 高诚听完,略微一想,便晓得其间曲折。不过,也没有在意。 “看来,那沙摩柯与元机相交甚好啊!” “臣也是仰仗陛下威名,若非如此,那沙摩柯未必与臣倾心相交。” “嗯,走,先尝尝那枸酱酒如何!” 高诚嘴角一莞,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旋亦是不着急,侧身又作了请礼,而后默默跟在高诚侧后。 酒,的确是好酒! 人,未必就是佳人了! 酒宴散了后,高诚在金旋的陪同下,来到书房间。 “元机对沙摩柯怎么看?” 两人侧案对座,又摆了两杯浓茶。 高诚呡了口茶水,目光间带些迷离与担忧。 金旋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后,言道:“陛下,依臣之见,沙摩柯此人可用不可重用!” “也就是说,沙摩柯能力不行?” 高诚也缓缓皱起眉头,沙摩柯不行的话,自己就只能将限制南中的后手,放到更加遥远的交趾了。 金旋摇了下头,说道:“若言勇武,那沙摩柯倒是不差,要不然他也坐不稳武陵蛮夷长的位置。但此人终归是蛮夷,陛下之忧,臣多少也有所耳闻。让沙摩柯担负重任,只怕会累及国朝。” “可是,除了沙摩柯帐下的武陵蛮外,朕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牵制雍慎了。” “雍慎实力很强,于南中的威望也很高!但,南中之人对其并非皆是心服口服!” 金旋嘴角一莞,意思很明显。 高诚疑惑的侧了下头,言道:“益州调查司在南中开展了几年的工作,但始终找不到一位肯与吾大周合作的夷长!” “陛下与国朝诸公久在长安,对南中事了解的较少。调查司那边,虽然能接触到不少夷长,但说到底时机不对,人也不对。反倒是频频出击之下,让雍慎心生警惕,更加难以寻找合适的人。” 金旋两句话便道出了调查司在南中的尴尬局面,高诚闻言也不由一怔,随即无奈苦笑,作叹一声。 “唉,倒是朕心急了!诏命之下,调查司不可避免的出现些许错误,以致于现在越来越难在南中发展。元机,汝在武陵立足十余载,对南中的事务了解也更多,可有良策?” “陛下,臣是在武陵十余载,并非在南中十余载啊!” 金旋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这下把高诚整不会了。 好在,后面一句话,打破了尴尬。 “陛下,南中爨氏、孟氏!” “爨氏、孟氏?” 高诚低吟一声,陷入沉思。 调查司不是没有找过南中这些汉族大姓,但 “元机,雍慎威望高着,爨氏、孟氏皆为其羽翼矣。” 这句话充满了无奈,说到底还是自己作的,没事非要让无当飞军去南中浪干啥。损兵折将不说,还帮了那雍慎一把,要不然也不至于出现眼下这般局面。 “陛下,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雍氏一家独大,没少吞并其余南中诸豪族的利益。眼下,也正是因其势大,其他豪族为家族虑,不敢冒险。但五年后,乃至十年后呢?”qqnew 金旋倒是显得很轻松,似乎对雍氏的威胁没有理解透彻。 高诚冷嗤一声,言道:“元机,也许五年后,那些豪族就被雍氏吃了个一干二净了。雍慎,并非庸碌之辈,这些道理他必然也懂!” “那陛下可见吴郡四家?” “嗯?这与吴郡四家又有何牵连?” “陛下,吴郡四家中,鼎盛时期的陆氏、张氏,都只是对其余各家多有打压,却从来未曾亡其种,灭其族!” “吴郡四家实力相差不大,百余年来互有姻联,想要灭其一家,必然会导致其余三家联手。但吴郡的形势与南中可不一样,现在南中其余豪族加在一块,也未必能挡住雍氏的吞并!” “陛下,无论是南中豪族,还是吴郡豪族,亦或者荆襄豪族,与中原世族不能等同而言。江南豪族大多数都与蛮夷有所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完金旋这句话,高诚浑身一震,丁点酒意也散的干干净净。 “元机的意思是雍氏至今没有吞并其余诸族,就是因为南中的蛮夷?” “没错,南中夷种众多,有以夷长为尊,有以汉家豪族为尊,各有所附、联姻。雍氏的确强大,强大到可以在益州郡内毫无忌惮的吞并其余豪族利益。但雍慎也明白,不能把那些豪族逼到绝路!就好比永昌吕凯、王伉二人,雍慎拿其毫无办法。盖因,整个永昌的夷落多奉吕氏为首。雍氏想要吞并吕氏,就需得做好与整个永昌夷落为敌的准备!” 金旋耐心的与高诚讲解着南中豪族,与南中夷落之间的关系。 但高诚还是不理解,言道:“不对,雍氏大可以收买各部落夷长,以瓦解其余豪族与夷落之间的关系啊!” “非也!陛下莫要忘了,南中夷落之间更是私斗甚重!其中,不乏有世代相仇者,且南中诸豪族既要拉拢夷落,自然也少不了欺压其余夷落。久而久之,两者之间,互为姻联,亦导致南中诸豪族间,也多生仇怨。最明显的依旧是永昌吕氏,作为其中的失败者,迫不得已只能去更加荒蛮的永昌发展,而永昌一带的夷落,也多是为保存夷种,而远徙至此。” “再者还有牂柯朱氏,也是被迫迁离益州郡。不过,牂柯比于永昌,毕竟还靠近荆州。朱氏的力量虽然比不上雍氏,但雍氏也无法吞并朱氏。此外,还有朱提孟氏,与其余豪族不同,孟氏的实力丝毫不弱于雍氏。” “孟氏从自始自终都盘踞在朱提,远离了益州郡之间的争夺,也一直保全着全部实力。同时,一边与诸夷落关系莫逆,一边又有子弟北入荆益乃至中原为官。因此,孟氏的势力范围虽然只在朱提,但其在众夷长中的影响力,丝毫不弱于雍氏。” 金旋一口气说了很多,多到高诚都不禁暗自感慨。 不愧是在南边呆了十多年,对南中百余年前的历史颇有了解。 可,关键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那爨氏呢,方才元机言道可以联络爨氏与孟氏,又讲到孟氏的实力不弱,可却始终没有听到爨氏啊!” “爨氏,来南中的时间尚短,根基不如雍、孟、李、毛、董、朱、吕等。但爨氏与李氏已姻联数代,倒也站住了跟脚。不过,也正因为其势弱,便于拉拢。再者,国朝眼下仍专注于北方,短时间内顾不上南中。” “如此,陛下何不将这口袋松一松,与雍慎交好,示之以弱,以盛其骄。待统一北方,大势将成之际,只需二三天使,宣威南中。南中,自有不服雍氏者,奉拜国朝!” 第1286章 诸寺纠葛 六月。 一个月的时间内,大周发生了许多事! 由郭蕴主导的国土台,正式开始了关中诸郡的土地改革工作。 土地改革的具体方案递呈中枢府及未央宫,隔日中枢府便已下达了关于土地改革的正式通文,告晓各地。 消息一出,诸郡县内自是浪潮四起。 尤其是底层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即便这个时代通讯并不发达,可道听途说之下,太多人渴望着自己能够如同南阳那边,获得一望无际的良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土地与这些底层百姓,难舍难分的牵连。 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开心。 关中诸郡,尤数京畿附近,对土地改革有着很大的抵触。 这些人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与士族之间的牵连也不深,但他们都是富农! 缺乏政治资本,缺乏地方基础,甚至有些人在乡亭之间声名也不太好,可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阶层。 这个阶层,世家大族看不上,勋贵豪强也嫌弃。但寒门与地方吏员,对这些人是情有独钟。此外,军方倒是有不少人出自富农家庭。 说麻烦也算不上,可处理起来,有些繁琐。 世家大族,勋贵豪强在官方通文下达后,都没冒头,谁都知道国土台就是陛下麾下的鹰犬,有些怂。仟仟尛哾 当然,土地那些毛利,很多人也看不上眼里。毕竟,挣钱还得看经商,积累政治资本还得看教育和关系。土地这东西,种的粮食足够家里用度就成了。 真要手握大量的粮食,搁这个战火连天的世道,未必就是好事。 大势之下,富农想对抗土改,完全是螳臂当车。 但维持土改的同时,国朝也不能毫无限度的挥霍往日积累的名声。 补偿肯定要有,偏偏这个补偿最是繁琐。 富农这个阶级的人不在少数,土地的市价在各郡的行情也不一样,很难做到统一。 反正磨了一个月,国土台也才堪堪搞定长安周围诸县的富农。 土改进行的同时,少府的动静也是丁点不小。 按照在南阳的规定,国土台是归少府管辖。 在秦怡的眼中,这国土台就是少府的开路先锋! 前边国土台刚丈量完土地,后面少府就安排人丈量山林河泽。虽然长安周围的山林大多早就纳入了皇家林苑,但总归有些地方会遗漏。而且出了长安地界,山林河泽简直不要太多。 以前那些个深山老林啊啥的,皇家嫌地方大,又难以安排人维持,就一股脑的丢给山民自己玩。现在不一样了,陛下开口了。 这金口一开,少府的权利瞬间大到没边了! 南山、北山、邙山…… 关中如此,更别说山林更多的益州、并州了。以前少府权利不大,没那么多人管这些。可现在,陛下都开口了,少府肯定要顺杆子往上爬啊! 所以,国土台忙不过来的时候,少府各署司那是毫不吝啬,抽调大量的官吏协助国土台丈量土地。 得罪人的是国土台,吃肥的却是少府诸署司。 当然,麻烦还是有的。 秦怡这位少府的大当家这几天没少在总参寺和大将军府吵架,甚至差点跟几位军中大将动起手来。 这要是放到两个月前,秦怡是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以前少府卿就是陛下的大管家,少府也就是皇家的钱袋子而已。说到实权,也就管着铸钱能乐呵两句。 但现在不一样啦,少府要切实管辖天下各地山林河泽了! 也就是说除了耕田以及城区外,大周的土地,少府都有资格插一脚。 虽然伟大的目标还没有达成,但这并不影响秦怡底气十足。 那些当兵的,信不信自己先派人把各军驻地给丈量了! 威胁味十足,可对手是军方,人家就不怕你玩横的! 没错,各军就驻扎在划属少府的土地上,可这些地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没有他们浴血奋战,少府张狂个什么劲!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高诚也没想到这事会那么闹心! 在南阳的时候,组建民兵也是顺理成章的啊,没见出啥毛病。 前几日刚与总参寺、大将军府和少府开了个会,话还没说完,这三家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原因高诚自然清楚。 民兵统属权给了少府,必然会削弱大将军府以及总参寺的切身利益。 严颜和贾诩肯定不乐意。 两府又不是他俩的,底下还有一大群人呢! 大将军府不愿意少府再插足地方军权,因为野战军的军权已经被总参寺拿走了,这地方军权再被少府割一半,大将军府还过不过了。 而总参寺则是对新兵选募不满,征召新兵必须要从民兵里抽,也就是说总参寺麾下训练新兵的大权要被少府卡脖子了。 这哪行! 当着圣上吵了一顿不开心,三人回府后,消息一传开,三府彻底吵开了。 这还不算,军权嘛,本来就是军方跟少府的事。 结果闹了一阵后,其他诸寺也是了解了许多,立马就坐不住了。 身为其余诸寺的两大当家中枢府和御史府,二话不说就进宫。 阎相很是无奈,知道有些事难以挽回,但还是说了出来。 最重要的就是希望将国土台划属至中枢府,因为田藉本来就是中枢府的管辖范围。毕竟,收税是中枢府大司农寺在收,但现在田不归大司农寺管了。而且,全天下的土地都归少府管,那还要大司农寺干嘛? 御史府的老蔡也是暴脾气,怼的高诚也无可奈何。 国家名器,不可轻授! 少府本就管辖天下山川,现在又有国土台全面接管耕田,日后说不定还要插足军方,手握地方军权。 再加上其有铸钱之利,矿铁之便,日后国朝少府一寺,便可压制诸寺。商周以来,国家寺署,未有如其之重者! 几番大道理说的高诚也有些忧心忡忡,自己给予少府的权利是不是真的太大了? 隔了一日,廷尉也来了! 不来不行啊! 虽说只是耕田纷争的诉讼权给了少府,但耕田事关家家户户。时间一久,天下百姓对少府的依赖性会更大,廷尉寺也担心日后少府再插足其他地方。 再说了,各朝各代,诉讼之宜,哪有分属两寺之说? 那日后制定、修改律令,廷尉寺还得喊上少府寺喽? 接着太仆寺、太常寺、大鸿胪寺、卫尉寺、光禄勋寺五卿也是携属官进宫。 得亏大周还没有宗正寺! 各寺署也没啥好说的,总归就是一句话,少府权利太大,各署司多多少少有些职能重叠。 高诚听的是一愣一怔,尤其是太仆寺的理由。 管理马政嘛,少不得要养马,养马就得有牧场。现在这些马场都是太仆寺管理,少府整这么一出,那这马场到底归谁管。 有好处,那两家肯定会争着说自己管。可要是出了差池,也绝对是互相推诿!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可高诚却是气的冒烟! 自己的想法是搞出土地拥有权和使用权那一套,没让你们上纲上线啊! 照这么说,那日后军队打输了,丧城失地,还得赖少府的人没上前线喽? 倒是太常寺的理由还算正常点,太常寺管理天下图册,自然包括各地舆图以及详细资料。少府要拿下土地的拥有权,必然要从太常寺那里把图册和资料搞来,的确是职能重叠了。 所以,诸府寺关于少府权利扩充一事,闹的长安满城风雨。 但土改,却因为大家重心都放到少府寺身上,国土台轻松了许多。 至于中枢府和少府抢国土台的归属,郭蕴没有任何表态。 中枢府是国朝职权中枢,管辖诸寺,一如前朝相府。而少府,明显是陛下抬起来,用以维护皇权。 所以,归谁管都是一样个! 职能,决定了国土台必然也是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