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系统分配男朋友》 第1章 触发系统 “恭喜你成功触发大数据对象分配系统,系统即将激活,是否确认?” 半梦半醒间,江筱禾听到一道机械声在耳边响起。 她事业才刚起步,对谈恋爱的事情并不care,能出现这种幻觉,一定是白天被秀恩爱的后遗症。 反正也是做梦,随便看看,她勾选好“确认”。 “请选择择偶标准。” 随着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筱禾面前出现诸多选项,从外观条件到性格特点,从家庭背景到发展潜力,凡是人们考虑得到的情况都有。 只是,等江筱禾勾选好了“身高1米85,八块腹肌,智商优越、性格互补”等一系列条件之后,却发现居然无法提交。 “温馨提示:你的积分不足,请重新选择。” 她就说嘛,能有对象任凭自己选择这种好事? 江筱禾很快发现,她的积分为零,唯一能选的选项,是让系统通过大数据智能分配对象。 系统是朵解语花,新的对话框弹了出来:“是否开启积分任务?” 江筱禾粗略地扫过任务说明,好家伙,这和游戏打怪有什么区别。 为了赶在天亮之前醒过来走完梦的剧情,江筱禾拒绝系统提出的建议,直接勾选了“大数据智能分配”。 “温馨提示:大数据分配对象模式存在一定风险,请再次确认你的选择。” 再大的风险,梦一醒什么都不是。 江筱禾确认完毕后,耳边响起清脆的“滴”声。 “匹配成功!” 三维立体的人物形象出现在她眼前,高大的身形让她眼前一亮,可定睛一看,居然看不清他的脸。 同一时刻,虚拟的人物形象旁出现了一行行小字: “姓名:请解锁” “身高:请解锁” “职业:请解锁” “性格:请解锁” “爱好:请解锁” …… 一大串的“请解锁”映入眼帘。 “解锁人物长相需花费500积分,是否确认解锁?” 不好意思,她没有积分。 “……” 片刻的沉默后,机械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因网络故障,现在补充播报新手奖励: 奖励内容: 第一条,解锁两项择偶标准,已为你解锁‘身高185’和‘八块腹肌’选项。” 第二条,获取1000新手积分。 第三条,获取随机锦囊一个。 请查收奖励,祝你恋爱愉快!” 任务信息中的身高栏松动,出现了“1米85”的字样,虚拟形象的轮廓也相应发生了变化,透过人物着装可以隐约看到八块腹肌的痕迹。 握着手里的1000积分,她在解锁哪项信息上犯了难。 江筱禾有点生气,做个梦而已,整的这么复杂干什么,简直无趣。浪费她宝贵的休息时间。于是心门一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抛到身后,放空大脑,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 次日清晨,江筱禾被耳朵上飘落的发丝给痒醒了。 她睁开双眼,一双美目出现在面前。 是谁?! 独居女生超凡的警觉性让她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瞬间弹跳到离床一米的地方,背靠墙面,隔开一段安全距离。 第2章 铁板钉钉 床上那人右手托腮,落在空中的左手似是刚才拨弄她耳发的罪魁祸首。 他缓缓起身,站在床的另一侧问道:“你醒了?” 江筱禾都落地了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家! 顾不上欣赏那张三百六十度都完美无缺的脸,她捞起矮桌上造型尖利的台灯放在身前,作出防备姿态。 “你是谁?我在哪?你对我干了什么?” 三个问题连珠炮般发射出来。 房间的窗帘是电动的,他只一按开关,层层叠叠的阳光便铺洒进来。 阳光照在男人脸上,剪影般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的轮廓显得极为柔和,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丝攻击性。 “初次见面,我叫傅柯宇”,他说,“这是我家,至于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也许是因为她的敌意太过明显,他顿了一下,等她自行消解情绪。 见他没有过分的举动,江筱禾浑身竖起的刺才稍微有了些收敛。 傅柯宇便接着刚才的话,把原因讲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抠。” 江筱禾想,她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这个胡言乱语的大帅比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虽然她日常浏览某瓣知名的抠门女性联合小组,但她却屡屡因为不够抠门而无法通过入组审核。连官方都不盖章论证的事,他哪里来的底气指责她抠门? “你要是不抠,怎么连400积分都不肯花?” “你要是不抠,我们就能凑满800分,获取一个浪漫邂逅的双人任务,你也不会出现在我家里,明白吗?江筱禾?我的女朋友。” 什么? 江筱禾使足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在做梦。 莫非昨晚那个给她分配男朋友的梦是真的???! 她的目光穿透阳光,落在他身上:身高一米八五没问题,如果能同时确认他是八块腹肌的拥有者,这梦的真实性便铁板钉钉了。 “你是我男朋友?有八块腹肌么?” 江筱禾把阴阳怪气的语调拿捏地很准,是个正常男人都经不得她这么激将。 傅柯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八块腹肌?就这?”,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撩开衣摆,指着她目不转睛盯着的地方,问道:“真有意思,你连选八块腹肌的积分都花得起,却连400分都不肯花在制造我们浪漫的邂逅上?” 在确认了自己不花钱就得到了一个男朋友之后,江筱禾后知后觉地害怕了。早知道是真的,她就多花点时间攒积分,不让系统自动给她分配,免得还要承担未知的风险。 可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江筱禾对他解释道:“你误会了,八块腹肌是系统赠送的。” 看来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肤浅。 于是傅柯宇收回目光,转过头问道:“那你选择了什么?” “我倒是想选,这不是没有积分嘛,系统给什么,我就要什么咯。” 傅柯宇再次被气笑:“所以说,我是系统分配的?” 那口气活像他是江筱禾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一样。 第3章 不识好歹 “我以为在做梦,所以就随便选了。”江筱禾安抚道。 在意识到“随便”两个字给傅柯宇带来的冲击更大之后,江筱禾适时岔开了话题。 “那你选择了什么?” 说起来,她也很好奇,他是选择了什么选项,系统才会把两人匹配成一对。 傅柯宇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看来还在气头上。 这个问题日后再问也不迟,倒是另一个问题她必须得现在弄清楚。 “傅柯宇,信我,我真不知道能用积分能换邂逅任务”,江筱禾说道,“另外,为什么不做邂逅任务,我就会出现在你家呢?” 两者之间似乎并无绝对联系。 被安抚好后的傅柯宇终于舍得张开金口。 “你舍不得积分不代表我也不舍得。” 换句话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他家里,是他花积分兑来的。 江筱禾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掉下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系统! 她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就被传送到这里,可不就意味着积分能随意操控人? 江筱禾试探地问道:“那也应该有别的方式?” 第一次见面就把人传送到他家里,还是床上,这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过于无礼与僭越。 傅柯宇像被点燃的炮仗,就差指着她骂“不识好歹”。 最终不知是什么控制住了他的情绪,让他只是把一张账单摆到她的面前。 原来,双人任务需要男女双方共同使用积分兑换,江筱禾输出为零,傅柯宇只能付出昂贵的代价兑换单人任务。 单人任务里,他兑换的是又积分最昂贵的那一个。 “女朋友小气,我不得大方一点?” 大方是大方,但倒也不必那么大方。 江筱禾问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积分?” 她见过积分系统,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攒到六位数,除非他是“老玩家”,或者…… 傅柯宇从包里掏出一堆黑卡,像魔术师玩扑克牌一样,在空中炫技般用叠影画出华丽的弧度。 “积分?我用人民币换的。” 是的,除了“老玩家”,也可能是“人民币玩家”。 而他正是后者。 江筱禾看了一眼系统发布的人民币购买积分规则,心想,完了,她居然摊上一个败家子。 短时间接触下来,她对他算有了初步认识。 虽然外表条件优越,但脾气貌似不太好,花钱也大手大脚的,不知道这样的男朋友系统给不给退? 江筱禾召唤出系统,想要提前结束这场“恋爱游戏”,可系统驳回了她的申请: “新配对玩家一周以内禁止分手!” 行,也就一周,江筱禾想到。 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由着想,她试探道:“你这么多积分,不会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江筱禾身上还是昨晚穿上的长款棉质睡衣,以舒适为主,版型宽大,远远看去就像块平板。 显然傅柯宇也发现了这一点。 “你在开什么玩笑??” 江筱禾悬在空中的心落了下来。 那就好,不过这话她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 第4章 重新匹配 “来不及回去了,你能借件衣服给我吗?” 从傅柯宇家到公司其实不远,但时间实在是来不及,江筱禾不指望他家能有女士衣物,但有件oversized的t恤也好。 傅柯宇这下来了兴趣。 “第一次见面,就想穿我的衣服?” 江筱禾对他的脑回路鼓掌叫好。 想着不过一周而已,她完全可以今天离开之后就找借口不和他见面把时间给混过去,便懒得解释,反而顺着他的话就说下去。 “我看你身上这件就挺适合我,怎么,舍不得吗?” 傅柯宇说,“你想得美。” 系统忽然推送了两套女士服装给江筱禾。 “积分还能兑这个?” 她之前可没看到过。 傅柯宇说:“实物兑换只对玩家开放,既然你是我女朋友,就算我请你,别客气。” 真是见积分眼开的系统。 放在平时,江筱禾还是很客气的,但现在时间紧迫,顾不上跟他客气了。 傅柯宇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江筱禾锁好门,点击“一键换装”。 片刻后,一个脑袋从尴尬地门后探出。 “傅柯宇,衣服小了……” 一番退换货后,江筱禾终于换上了合身的衣服。 过膝连衣裙垂坠感极好,腰身处收得极佳,含蓄的v领凸显她精致锁骨,一字肩上是不施粉黛却让人赏心悦目的鹅蛋脸。 等她推门出来,傅柯宇已经备好了早餐。 也许是看到她换装前后差别过大,他行走中的脚步忽然停滞了。 见他手里还端着牛奶和煎蛋,江筱禾走去接了过来。 “谢谢。” 傅柯宇的眼神像粘在她身上了一样,一刻也挪不开。 江筱禾被盯地发毛。 她把自己的煎蛋也推到他面前,说:“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隐约的,她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了好感。 虽然只有一丝丝,并不明显,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他开始动心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三两口喝完热牛奶,椅子一推就要道别。 此时的傅柯宇神色已恢复正常,说道:“我就不送你了。” 江筱禾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脸,对那终将不属于自己的八块腹肌表示了一秒钟的遗憾。 “行,那我走了,再见。” 在她看来,这句再见就是七天后的提前告别。 七天里,系统安静如鸡,她没有找过傅柯宇,傅柯宇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傍晚,江筱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重新提交了分手申请。 “确认结束情侣关系?” “确认。” 又是一声“滴”响。 机械的声音宣布了两人关系的结束,同时江筱禾收到一则新的消息。 “首次分手扣除1000积分,你的积分余额为零,无权选择再次伴侣。” 江筱禾正愁会不会不能和系统解绑,从而影响到她正常生活,这下好了,听系统的意思,游戏是不会继续了。 可系统并没有停止发言。 “你的信息已被投放数据池,系统正在重新匹配……” 什么? 江筱禾心里一惊。 游戏不仅没有结束,她还丧失了主动选择权! 系统运行速度极快,没等她从震惊当中缓过来,“匹配完成”的声音就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她家门铃。 是谁? 江筱禾顾不上看系统发布的人物信息,从猫眼往外望去。 第5章 不自量力 傅柯宇脸色铁青,江筱禾刚打开门就被他推到了玄关的墙壁上。 “你敢甩了我?” 除了电视节目主持人,江筱禾没听过咬字比他还清晰的了。 高大的身躯给她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我给你开门就是让你对我这样?” 讲道理嘛。 傅柯宇这才放开对她的桎梏。 江筱禾纤臂一抬,把想要继续往屋子里走的傅柯宇拦住,道:“等等,系统刚给我分配了新对象,孤男寡女的,你这样进去不合适?” 他要真想进去,就她那三脚猫功夫,对付他都不够看的。 傅柯宇被拦在玄关,也不往里走了,问道:“江筱禾,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江筱禾说:“最好的人不一定是最佳的伴侣,不是对你不满意,是我们两个不合适。” 一句话即解释了原因,又把人夸了一顿。 傅柯宇脸色有所缓和,刚停下的脚步又要往里走。 “站住!”江筱禾喝住了他,“都跟你说了我有新的男朋友,你不能进去。” 傅柯宇挑起半边嘴角,道:“江筱禾,你新男友姓甚名谁?” 纵然她千百般不愿,但系统的确给她硬塞了个人来做对象,江筱禾调出系统消息,一边看一边说:“我骗你干什么?我新男友姓傅名柯……” 傅柯宇。 系统给她的信息就是傅柯宇,千真万确的傅柯宇,如假包换的傅柯宇。 “没有人能甩了我傅柯宇”,他说道,“既然你不想让我进去,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他又想来那种用积分换传送的把戏? 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 片刻后,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江筱禾从傅柯宇眼中捕获到一丝疑惑。 “你倒是换呀”,她说道,“是不是积分不够了?” 江筱禾发现,好像就是在遇见他后,她才被动激活了“阴阳怪气”技能。 果然,傅柯宇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 还真被她猜中了吗? “江筱禾,我的钱以后就是你的钱,用点少点,你确定要让我把钱都花在这上面?” 傅柯宇挑眉的时候,眼中盛满无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挺好看。江筱禾承认,他的外形条件和那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让她觉得很受用。 但她可不想被按头结婚,对象还是这位被分手过后上门寻仇的男人。 “傅柯宇,我们不一定会在一起,现在为你节约,未来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女人。”江筱禾说。 傅柯宇把手伸到她脑袋上是她没能预料到的,因此,等她的整颗脑袋被按上他的胸口,听到他说出“你只会是我的女人”这种霸总发言后,间歇性反应迟钝的身体才回过神来,曲起膝盖就是一个爆踢。 只可惜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江筱禾自己的腿就像撞上了石头,缓了好一下疼痛感才消失,他却像个没事人。 “不自量力。”傅柯宇这样评价道,然后解除了对她的桎梏,“听着,从过去到今天,从现在到未来,你都是我傅柯宇的女人,想跑都跑不掉。” 江筱禾想,他们能重新匹配要么是巧合,要么是他花积分动了手脚;前者是小概率事件,再发生的几率将更小;后者简单,她就不信他能够一直往系统砸钱。 江筱禾再次在系统申请分手。 可这回显示的内容不一样了。 第6章 折纸飞机 “系统检测到你距上次分手不足24小时,且对方无任何违规行为,无故频繁申请分手警告一次,扣除积分500分。” 这就是晴天霹雳和雪上加霜的现实写照。 江筱禾握着自己手中负500的积分,开始怀疑人生。 也就是说,要傅柯宇作出“违规行为”后才能申请再次分手,且时间得在24小时之后。 违规行为嘛,简单。 给他制造一点麻烦就行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她得和她的海王姐妹联系上才行。 “要不我们去楼下喝杯咖啡,边喝边聊?” 江筱禾的底线很明确,陌生人不能跨进她家一步,傅柯宇顶着“男朋友”的头衔,但两人总共见面次数不超过两次,坐实了陌生人的身份,更何况还是异性陌生人。 傅柯宇道:“就你这鬼地方还有咖啡厅?” 江筱禾毕业不久,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为了在适当的价位租到最舒适的房子,不得不把牺牲了通勤的时间。这个片区商业不怎么发达,小区附近安安静静的,别说西方舶来的咖啡厅,连个本土打麻将的茶馆都没有。 “放心你。” 半推半就之间,江筱禾带上了门。 于是,小区的凉亭中,多了两个品味速溶罐装咖啡的年轻男女。 忽的一个纸飞机还直接糊到了傅柯宇脸上。 脆弱的飞机被他单手揉成了一团。 “呜哇……我的飞机……” 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从几步之遥的儿童游乐区传来。 对面男人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黑上加黑。 只见他抄着手朝小孩走去。 “哭什么哭,给你变个青蛙!” 傅柯宇说着便把手中的纸团舒展开,三两下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青蛙就叠好了。 不得不说,还真精致,连江筱禾都没有见过。 可小孩子看了一眼,哭得更大声。 “我不要青蛙,我要我的飞机tat,呜呜呜呜呜……” 只见傅柯宇又拆了青蛙,一张纸被整的皱皱巴巴,再叠出来的纸飞机,像刚从太平洋执行过任务迫降回来似的,整个垮掉。 眼见小孩鼻头一红,两只眼睛充满了泪花,眨眼就又要哭出来,傅柯宇随手把纸飞机往前一扔,飞机是有妖风带着般,拐了几个弯,飞了老远才停下。 小孩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它。 直到几个同龄的小孩子飞奔向落地处,争着抢着想要获得飞机的所属权,他才懵懵地冲过去,边跑边哭:“呜呜呜……我的……飞机是我的……” 傅柯宇提着他后脖子的衣服就把人拎了起来。 “哭兮包,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脏死了你知道吗?!” 小孩子用手去抹眼泪,给脸上留下了新的黑色印记,十足一个小花猫。 傅柯宇一手一边,抓住小孩的脸蛋,强行扯出一个微笑。 “你要是笑的好看,哥哥我就再给你叠一个。” 小孩子的脸不受自己的控制,但对飞机的渴望让他忽视了疼痛,支棱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比那个还飞的远吗?” 第7章 真不是人 傅柯宇点头,说:“你笑的越好看,飞得越远。” 小男孩眼睛放光,努力做出一个微笑。 傅柯宇信守承诺,从兜里掏出一册精致的笔记本,扉页被撕下,一个从外观上完胜刚才那架的纸飞机应运而生。 小孩子兴冲冲地拿着飞机跑远了,脸上的泪水都还没干。 “快走。”傅柯宇和江筱禾说道。 江筱禾还想等着看小男孩拿着新飞机试飞的效果,不肯起身。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傅柯宇眉头紧皱,说道,然后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腕。 他用力巧妙,轻而易举就把人给带了起来。 两个人避开吵闹的儿童乐园,从小区的林荫小道中穿梭而过。 正在这时,一阵划破天际的哭声从小男孩奔去的方位传了过来。 江筱禾定睛一看,落在他身旁不足两米地上的,不正是傅柯宇叠的那一个吗? “傅柯宇,你真不是人。” 江筱禾发自内心地说道。 如果说刚才他面对小孩时流露的柔软一面让她收获了好感,那此刻这好感前面被加上负号,还乘上了二。 “江筱禾,你别只说得漂亮,要你你能再叠一个一模一样的?” 傅柯宇的手从她的手腕滑到了手掌心,两人双手交握,让江筱禾的心慢了一拍,可很快又回过神来。 “行,我叠。”她说。 儿童乐园。 江筱禾的登场在小孩子们心中是带有神圣色彩的。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飞得那么远的纸飞机。 江筱禾来到小男孩身边,俯身蹲了下来,在他激动、震惊而又崇拜的眼神中,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鬼,这些纸飞机都是刚才的哥哥给你一个人叠的,喜欢吗?” 小男孩吃惊地看着她。 傅柯宇也吃惊地看着她。 不同的是,小男孩连说了几声“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之后就完全抛却了方才那阵鬼哭狼嚎的伤心劲儿,冲在了捡飞机的最前线。 而傅柯宇却像炸了毛。 “让你叠个纸飞机,谁让你救我了?” 江筱禾揶揄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擅长挽救别人的尊严而已。” 简称挽尊。 “嘁,别以为会叠个飞机我就会臣服你!” 江筱禾觉得,傅柯宇的脑回路简直莫名其妙。 “我要你臣服我干什么?”她问道,“更何况,不就是叠个纸飞机?” 傅柯宇却顾不上回答她的话。 他走向小男孩的反方向,捡起了地上的最后一个纸飞机,然后专门朝逆风的方向抛出去。 那飞机在空中欢快地打了个滚儿,然后朝远方飞去,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行,算你强。”傅柯宇终于说了句人话。 可江筱禾听着心里别扭。 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为哪般? 看上去他很在意她是不是比他强这一点。 江筱禾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那你瞧好了,我比你强的可不止这点。” 傅柯宇看她的眼神更加幽深,甚至还伸出手来勾起了她的下巴。 “女人,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尽情地展示你自己。” ……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夜晚的路灯下,江筱禾背靠大树,傅柯宇的头凑到她面前,她的下巴被迫抬起。 第8章 下不去嘴 光从背后照过来,男人朗目星眸,剑眉高耸,挺屹的鼻峰下两瓣饱满的唇清晰倒映在她眼中。 江筱禾想,但凡他再正常一点,她也不会连着两次要和系统申请分手,这么好看的脸,留着下饭不香么? “江筱禾,下次不要涂口红,我下不去嘴。” 傅柯宇食指沾上了她的雅诗兰黛333,尔后十分嫌弃地用纸擦干净。 “下不去最好。”江筱禾说。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的正红色的迪奥999、纪梵希306和香奈儿海盗女神就随时揣在身上,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保平安。 傅柯宇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真下不去嘴?” 江筱禾也不怕事,道:“那你来呀?” 傅柯宇果不其然地没有来。 不过在嘴上仍不占下风。 “今天就算了,我怕亲了你你就离不开我。” 江筱禾想,就算是彭于晏,在她面前也不敢这么说。 不过,他的唇形饱满,虽然没有任何点缀,颜色却十分动人。 这个长相放在哪里不卖座? “傅柯宇,你是怎么触发系统的?”江筱禾问。 长相出众,出手大方,看样子应该是个钻石王老五,现在还单着着实不应该。 提起这个系统,傅柯宇是不屑的。 “就这个破系统,全是些找不到对象的单身狗,我进来就当是做慈善了。” …… 她想收回刚才的问题,并且用生理盐水洗洗耳朵。 没想到他还能接下一句。 “尤其是你,江筱禾,毕业前只知道读书,毕业后只知道工作,就你这样还能找到我这种男朋友,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服气,不过我本来就是来做慈善的,你也不用太感动。” “把你的慈善收回去,赶紧的。”江筱禾摆摆手,一脸嫌弃。 傅柯宇又炸了毛。 “我都不嫌弃你,你居然敢嫌弃我?江筱禾,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江筱禾不是没有想过恋爱,但因为学习或者工作的事情总是一推再推。 她理想中的恋爱有很多种可能性,但独独没有傅柯宇这一种可能。 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还没有断奶的小狮子,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龇牙咧嘴地炸开浑身的毛。 这就算了,他居然还自称和她恋爱是做慈善。 “你爱上哪儿做慈善就上哪儿去,我这只单身狗不需要关爱,工资也尚可糊口,用不着人来做慈善。” 都说不要和女人讲道理,江筱禾和傅柯宇讲道理的时候体会到,不要和傅柯宇讲道理才是真道理。 傅柯宇还在气头上,但见状也压低了语气,问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可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来做慈善的。” 时间回到那个晚上。 傅柯宇结束了一天的会议,准时抵达了宴会现场。 姑娘们趋之若鹜地围过来,怎么打发都打发不走。 有的女孩胆子大点,明里暗里告诉他自己愿意被包养,当然,如果对象是他的话。 “呸!老子缺你这个女人?听好了,我傅柯宇就算是把钱用在做慈善上,也不会在你身上花一个子儿!” 第9章 想都别想 当晚他就触发了系统。 虽然傅柯宇转述的时候语言有所美化,江筱禾还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他可真是个暴脾气。 “所以你以为这是个从事慈善事业的系统?”江筱禾问。 傅柯宇说:“关爱单身狗不算吗?” 江筱禾再次强调:“我不需要关爱,另外,我单身是因为我不想恋爱,如果我想,随时可以脱离单身,就更不需要人关爱了。” 傅柯宇眉毛拧了起来。 “江筱禾,你已经有我了,还敢去招惹别的男人?” 要是可以,她谁都不想招惹,更不想搭理他。 她正想开口,傅柯宇又说道:“既然你不想恋爱,又为什么触发了这个该死的系统?” 江筱禾解释了她触发系统那天同事在她面前硬塞的狗粮。 只见傅柯宇笑了,他胸有成竹地说:“他们刚好勾起了你内心对爱情的渴望和向往,放心,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 渴望个屁。 向往个屁。 江筱禾想,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已经改变了。 不再是和他分手,在那之前,她应该首先堵上他的嘴巴。 到了小区门口,江筱禾说道:“慢走,我就不送了,另外最近我比较忙,有事再联系。” 言外之意就是没事就最好别联系,正好腾出点时间来让她完成一些服务分手申请的事情。 傅柯宇动手扯了她的脸。 “江筱禾,你还想着和我分手?” 江筱禾越是用手去推他,他下手的力度就越重。 痛到眼泪花都在眼睛里包着了。 “告诉你,想都别想,你知道现在申请分手需要多少积分吗?” 什么? 江筱禾一时忘记了疼痛。 上次申请的时候的确扣除了她的积分。 也就是说,现在如果想要再次提出申请,除了让他有“违规操作”之外,她还得攒积分? 怎么,难道每次申请需要的积分都不同? 江筱禾认真查看了相关的规则,瞬间脸就垮下来。 “十万分????” 她粗略一算,如果只是做常规的积分任务,要攒够十万积分需要披星戴月足足两年。 而非常规的任务,又都是些和增进两人关系相关的任务。 这是要让她一边做着这些任务,一边达到与之背道而驰的分手目的吗? “……没关系,我,可以攒钱。”江筱禾说。 虽然兑换十万积分的人民币是天文数字,但江筱禾固执地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凭什么不能成为人民币玩家? 傅柯宇扯住她的另一边脸,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江筱禾,我能治得了你一次,就能治你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别想着抛开我去找其他野男人,不可能,我绝对不准。” 看着她盈满泪花的眼眶,傅柯宇的良心终于回笼,松开手,然后毫无章法地把她的脸揉成不规则的形状。 江筱禾想,她的脸现在一定很丑。 “真丑,也只有我才肯收留你。”傅柯宇说。 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双管齐下,江筱禾被气笑了。 “你赶紧换个漂亮的!” 赶紧换,求求了。 “不过你放心,我傅柯宇的女人,没人敢说不漂亮!” 第10章 钱随便花 是的,没有人敢说。 他除外,因为他不是人。 江筱禾腹诽道。 她恨不得马上攒够钱、给他制造“污点”,好立刻把这段关系解除掉。 “除非我愿意,你不可能和我分手,与其做无用功,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和我一起白头到老。”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敏锐地从中抓取到一丝关键信息。 除非他愿意和她分手? “你开个价,多少才肯和我分手?”江筱禾说。 傅柯宇一张黑卡就甩到她面前。 “江筱禾,你是看不起谁?我告诉你,这张卡永远不会透支,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卡她不会拿。 但江筱禾很好奇,如果她反手就用他的钞票兑换分手积分,他会怎么反应。 她很快得到了他的回应。 傅柯宇抹了抹嘴,上面沾染了浓重的枫叶红。 是她唇上的颜色。 “你敢!” 当晚,傅柯宇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徒留江筱禾在小区鬼魅的树影下独自凌乱。 温热的呼吸还停留在鼻尖,温润的触感似刻在了唇上,久久挥之不去。 很好。 江筱禾想。 她一定会让他付出夺走她初吻的惨烈代价。 说着,她便一把掰断了他留下的黑卡。 ※ 罗欣然是个感情生活十分丰富的富二代,民间友善地称呼她为女海王,江筱禾也不例外。 她不差钱,但对那种从小在钱堆里长大的小少爷喜欢得紧。 尤其是那种皮相好还嘴硬的。 狩猎者的心态往往加剧了她追逐猎物积极性。 江筱禾做的只是在罗欣然和傅柯宇之间搭了座桥而已。后续她是怎么专程撞上了傅柯宇,又具体做了些什么事,江筱禾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一向人从草丛过,片叶不沾身的罗欣然自此一蹶不振、金盆洗手,改头换面、浪子回头,没多久就过上了安安分分的日子,此外,虽然没有如她所想“得到”傅柯宇的人,但…… “江筱禾,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她这个角色的。”傅柯宇忙碌了一天,但西装熨烫得笔直,没有丝毫的褶皱。 此刻的他正端坐在餐厅的绝佳位置,对着即将路过自己的江筱禾说道。 江筱禾发现,明明从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最近居然常常能和他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比如今天,临下班的时候同事攒了一个局,开车的时候又碰巧看到这家餐厅生意还不错,碰巧就进了这家餐厅,又碰巧遇见了他。 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碰巧,她简直怀疑他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或者又用积分兑换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可分明是他先到的餐厅,就算是要怀疑,也该是他怀疑她。 自知没有胜算,江筱禾就没主动往枪口上撞。 至于他说的话…… “什么角色?”江筱禾问道。 如果不是罗欣然,江筱禾至今都不会知道,傅柯宇从事的行业和演艺界有关。 “说实话,罗欣然的演技实在不行,我给了她一个剧场的小角色,让她和舞台剧演员学话本,磨炼演技,”傅柯宇说,“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你的份上。毕竟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找别人走后门不行,找我我还能看着办。” 好一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第11章 有何隐情 她让罗欣然去三傅柯宇,制造“违规”与他解绑,可她把自己三成了良家妇女不说,还放下富二代的身段,去不知名的舞台扮演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就算了,还仿佛承了他好大的恩情一般。 傅柯宇这个男人,不简单。 江筱禾弯下腰,把置在餐桌上的柠檬水推到一边,调笑着说道:“看在我的份上,你就给了她一个小角色呀?” 傅柯宇把目光从她推着杯子的纤长手指上收回来,笔直的背靠在头层牛皮制成的软椅上,扶手优雅陷落的凹槽处支着他一边的手肘。 “江筱禾,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是个讲原则的人”,他十指交握,眉头轻锁,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两分严肃,“我还是个商人,我得赚钱。” 明明他只是是坐在那里,可说起话来的姿态像极了他才是那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 可江筱禾不犟。 她只轻轻地、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对女朋友也这么讲原则?” 傅柯宇并没有及时回答她。 只见他行云流水般拨通电话,话虽不是对着她讲,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她:“喂,是我。《罗密欧与朱丽叶》增加两百场,班子可以轮换,新来的演员不能,我要她每场都在。” 末了他放下电话,下巴微昂,正对着江筱禾说:“既然你是我女朋友,原则的事情当然可以放一放。虽然角色是个小角色,但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多给了她两百次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求之不得,你不用在意,也不必感谢我。” 这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你要排两百场?票能卖得出去?”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般,傅柯宇自信地答道:“傅氏出品必属精品,全国观众都在等着走进我们的经典剧场,供过于求?你多虑了。” 他夸起自己来从来不带凡尔赛的,直白到根本不屑于多加修饰。 江筱禾神情复杂。 看在傅柯宇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怎么,这点小事你就感动得要哭了?” 根本没有给江筱禾说“不是”的机会,傅柯宇大爷似的摆摆手,道:“只要你别再念着和我分手,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给你摘一筐。” 江筱禾发现,傅柯宇对不能和她分手这件事有莫名的执念。 宇宙无垠,星河浩瀚,她不过是地球仪上都不得窥见的渺小一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傅柯宇的自信程度来看,她也不至于优秀到他“非她不可”的地步。 莫非这其中有何隐情? “傅柯宇,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或许是一场久违的重逢,她曾无意在他心上播撒了爱的种子么? 傅柯宇眯起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下巴仰成精致的45度,仔细地打量起她。 江筱禾生得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肤若凝脂,白净嫩生得很。近了点再看,目如繁星,眉似新月,翘挺的鼻子是灵气的点缀,上下嘴唇像含了牡丹,连颜色也绽放在唇瓣上。 第13章 初始任务 江筱禾调出系统。 因为没有积分,傅柯宇的诸多信息依旧是待解锁的状态。 江筱禾第一次有了充钱也要解锁它们的冲动,看看自己应对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系统错误:积分充值已关闭,请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完了,晚了。 她错失了积分充值的机会。 江筱禾成为人民币玩家的路在第一步就夭折了。 没有解锁信息的积分就算了,现在看来,那解绑必备的10万积分也没办法走捷径,得实打实地靠任务来获取。 空荡荡的任务列表就像江筱禾此刻空荡荡的心。 一行人走出餐厅,因为喝酒叫了代驾,车上便少了一个人的位置。 一车满载着五个人缓缓驶离。 留在夜风中的江筱禾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很快又恢复如初,重新勾画出优美的天鹅颈弧度。 傅柯宇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被抛弃了?” 江筱禾回过头,那连纽扣都镶着金边的西服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将冷风与她隔绝开,也让江筱禾咽下了那些回怼他的刻薄话。 “我要是和他们一起走,你还等的到我?”江筱禾说。 傅柯宇笑了,说:“那你特意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江筱禾想跟他谈谈做任务的事情。 系统初始化之后,他们面对的第一个任务还是“邂逅”。 “领了之后会不会扣积分?”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一秒的间隙都不留,接着她的话反问:“积分?江筱禾,你有吗?” 对呀,她没有积分,那还能领任务吗? 如果不能,她又怎么赚积分呢? 江筱禾默默点了“领取任务”。 傅柯宇看了江筱禾一眼,也领取了任务。 奇怪的是,她一个积分都没有少,这和傅柯宇先前所讲的有些出入,江筱禾望着他,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傅柯宇只是对着任务奖励的数额直摇头。 任务要求两个人在半个月之内见五次面,如果完成,将获得500积分。 江筱禾回想起他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张积分账单,这个任务的奖励还不够账单的半个零头。 难道说…… “积分购买的任务奖励会更多?” 傅柯宇没有给她回应,一切只能等到她的积分回正,开启积分商城之后才能获得解答。 如果她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她一定要尽快拿到这500积分。 半个月之内见五次面? 这场战斗的时间线拉的太长,绝对不行。 “五天,这五天我都要见到你。”江筱禾说。 傅柯宇见她面色凛然,对即将到来的见面没有一丝期待,反倒像是上战场般的干脆与决绝。 只听他终于开口,比她还清冽的话从口中传出。 “江筱禾,你是在命令我?” 江筱禾很快拧清了形势,气势从高到低缓慢转换,道:“依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合适?” “从明天起,我出差一周,下个星期一我们可以见一面。” 江筱禾终于知道,那些对她求而不得的男士们被拒绝的时候,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看待她的了。 第14章 出差辛苦 实际上,不出三天,江筱禾就在傅氏剧场门口撞见了“正在出差”的傅柯宇。 他身着浅咖厚重过膝长风衣,单手抄在裤兜,衬衣也遮不住他劲瘦的腰,在剧场导演和经理一干人等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潇洒得很。 “傅总,今天怎么样?我们已经全部改过,还糅合了最新的艺术元素,整体效果是不是比昨天优化很多?” 江筱禾不过是在去往城市音乐厅的路上偶然路过了傅氏剧场,不仅眼尖地看见了他,耳朵反应也很灵敏,轻易捕捉到了关键词,她喃喃自语道:“昨天?” 心中疑窦丛生。 “很好”,傅柯宇说,“这场新剧我们筹备已久,明天我照常过来,你负责做好排练工作,首映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的,傅总!不过您已经连续一周每天都过来,公司那边……” 剧场经理面露担忧。 傅柯宇神色不变,道:“公司那边我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江筱禾迎面对上了他的视线。 傅柯宇眉头一挑,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 “江筱禾,你怎么在这里?” 江筱禾一脚跨向前,垫起脚尖仰着下巴往前倾,虽是仰视,但眸中只有属于女生的率性犀利,她说道:“你‘出差’这么辛苦,我来给你补充点营养。” 说着便把手里喝了一半、半冷不凉的奶茶硬塞到了他放在裤兜外,刚才还在空中比划着指点江山的手中,身子也退了下来。 傅柯宇握着奶茶,看着吸管上落下的染唇色,不可觉察地半眯了下眼。 江筱禾把分寸感拿捏得很到位,倒不是在等傅柯宇解释,她只想快刀斩乱麻,该做的任务赶紧做起来,不然,战线拉长了对她可没有任何好处。 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从不拖泥带水,当然成效也十分显着。“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见我,明天这个时候,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傅柯宇说。 忽略傅柯宇言语中自带的那股“施舍”劲儿,江筱禾点点头,娓娓道来:“任务只说了见面次数是5次,没有规定每次见面需要做什么,所以我们不会占用对方过多的时间,所以,下次不要用‘出差’当借口了,好吗?” 眼前的女生不卑不亢,被人欺骗后也不愤怒,理智地把事件推向最有利于解决问题的方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实音,口齿伶俐,讲起话来清楚地很。 “江筱禾,‘出差’不是我的借口,完成任务对我也有好处,为什么我要骗你呢?” 就算端着奶茶,傅柯宇风衣下的气势也没有丝毫的削弱,尤其是剧场外的风还刮得凛冽,让江筱禾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要说原因,江筱禾只能想到一个。 还没等她说出来,傅柯宇就又开口了。 “还有,我傅柯宇不是想见就见,既然你专程来见我,我必定不会怠慢了你。” “虽然在计划之外,但看在你辛苦来一趟的份上,我不得不推掉今晚重要的饭局,选择和你共进晚餐了。” 第15章 麻烦让让 江筱禾想,这回轮该到她豪横了。 她拿着音乐会的演出票在傅柯宇眼前虚晃了两下,“吃饭?那是另外的任务了,现在我要去隔壁看演出,麻烦让让。” 说着还轻佻地用拿着票的手背在他肩上敲了两下,示意他靠边。 不料傅柯宇一把抽出她手中的票。 “二十二排十七座?” 城市音乐厅就在傅氏剧场隔壁,傅柯宇对它不陌生,以至于当他问出口时,江筱禾短暂地怀疑她的座位有什么问题,比如视野不好、座椅坏掉之类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傅柯宇如入无人之境般,空着手就随着江筱禾进了音乐厅,不仅没有检票,还直接被带到了二层最靠前的绝佳位置。 江筱禾被他裹挟到了第一排。 “要坐就坐最好的位置,不然怎么做我傅柯宇的女朋友?” 两人站在楼上,位置正对着舞台中央。 江筱禾忽然就没有那么想听这场音乐会了:明明想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又给了他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舞台。 最终她还是随着他落了座。 演出开始前,江筱禾问道:“傅柯宇,你有一个傅氏剧场还不够,连城市音乐厅也掺和了?” 傅柯宇原本端坐在椅子上,闻言侧着身子回过头来,说道:“江筱禾,什么叫‘掺和’?音乐厅是我合法投资的项目,请注意你的措辞。” “那傅柯宇,既然你这么牛,能让首席单独给我拉首曲子吗?” 江筱禾只是带着想要挫他锐气的心态说说,没想到演出结束后,她居然真的被请到了后台独立的音乐室,听到了专程为她而奏的lo。 两个首席离开之后,音乐室只剩下了傅柯宇和她两个人。 艺术家们本身是带着一股傲气的,那股傲气到现在还留在音乐室里,把江筱禾的脊梁骨挫得不是滋味。 可就算是这样,江筱禾也不得不服气,因为她提出的刁钻要求,傅柯宇他毫不费力就做到了。 但从演出开始到现在,傅柯宇一晚上都难得的沉默,也没有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江筱禾望向傅柯宇,他眯着眼,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傅柯宇,你在高雅音乐的熏陶下睡着了?”江筱禾揶揄道。 只见他微眯的眼缓缓睁开,墨色的瞳孔一下就锁住了她:“江筱禾,你再乱说一句话试试?” 江筱禾意不在此,问道:“你把人家单独留下来演奏,不太好?” 傅柯宇睁大眼睛,道:“江筱禾,现在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多么无理取闹了?” 被戴上“无理取闹”帽子的江筱禾扯了扯嘴角,说:“既然知道我无理取闹,你可以拒绝。” 可傅柯宇只是把头凑近了她,曲起食指抵住了她的下巴。 “江筱禾,和我谈恋爱有什么不好?你所有的无理取闹我都可以满足,除了我,谁还能做到?还有,收起你多余的忏悔,因为今晚的演出,是他们欠我的,该!” 第16章 初现端倪 江筱禾后退的应激反应没能快过他的动作,事后用于拍开他的手也慢了半拍。 等她的手到了下巴时,落了空,又灵活地在空中变化方向,五指抓住他胸口的衬衣,上好的面料被揉作一团,拳头旁边尽是她拧出的褶子。 “傅柯宇,你少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不会客气。” 扯脸、强吻和捏下巴,坏事都给他干尽了。 傅柯宇就着她手上的力气,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宽阔胸膛向前挺了挺,直逼得江筱禾松开手,为了避开他,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女生的发顶游离着玫瑰味的气体分子,傅柯宇一低头,便纷纷叨扰着他的嗅觉。 当江筱禾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缠上了她的发丝,在如墨的长发中游走,指尖伴着碎发划过她的肩,最后回到他自己的身侧。 “江筱禾,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身为我女朋友的自觉,恩?” 江筱禾一脚大力地踩去,正中他的脚,如果地面有弹性,那整只脚怕已经被她踩得陷进土里,连脚背都看不到。 傅柯宇有那么一刻的愣神。 在江筱禾听不见的地方,有一道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如果细心辨认,可以轻易发现,这道声音与江筱禾系统的声音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这道声音只有傅柯宇能够听见。 “警告!警告!好感度下降至-5000,系统将对你实施惩罚,请注意人身安全。” 傅柯宇的嘴唇肉眼可见的失去了颜色,阵阵冷汗像珠子一样连成串从额上滚落,胸口一阵一颤,吓坏了旁边的江筱禾。 江筱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迅速收回踩住他的脚,搀扶着傅柯宇靠在了最近的墙上,拇指按住他的人中,急切地问道:“傅柯宇,你怎么回事?坚持一下,我马上叫救护车。” 傅柯宇浑身冰冷,透凉的手执着地拉住她,不让她把120拨出去。 “江……筱……禾……” 江筱禾有一种错觉。 觉得他不像是因为脆弱而变得连话都说不连贯。 更像是因过于咬牙切齿,而在语句中自动加入了抑扬顿挫的停顿。 傅柯宇一字一句地说道:“叫什么救护车,如果你不踩我,能有这回事?” 不是不是? 她一个体育考试握力勉强及格的女孩子,这一脚下去能把正值青壮年的男人踩成这副模样? 手机铃声从傅柯宇的包里传来。 傅柯宇动一下都难,在他的示意下,江筱禾把手机拿出来,开了免提。 “傅总,西边的线索出现变故,房东的儿子在海上失踪了!” 打电话的人焦急万分,傅柯宇只是轻蹙眉头,像是早就有了预判。 “知道了,增加人手海上搜救;东边的线索看紧点,不能再出差错。” 刚挂断电话,手机铃声无缝衔接地再次响起。 傅柯宇一脸接了三个电话,不是项目破产,就是标的未中,没有一个电话不是坏消息。 所涉数额之大,连江筱禾听了都觉得,惨,实在是太惨了。 第18章 说到做到 江筱禾说:“傅柯宇,既然我‘有眼无珠’碍你事了,快,赶紧和我解绑,换个‘有眼有珠’的女朋友,省的一天闹心,不好吗?” 江筱禾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她推测傅柯宇也像她一样,有一次主动解绑的机会,并且,他的那次机会还没有用上。 傅柯宇说:“行啊,江筱禾,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江筱禾心下一喜,想到:有戏!看来她的推测多半是真的。 傅柯宇继续说道:“纵使你有一万种缺点,但你依旧是我认定的女人,更何况,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说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般落到了她被牛仔裤描摹得笔直修长的腿上。 江筱禾的腿在长度上已然傲视群芳,骨肉匀称,没有一处肉是多长的,但绝非干瘦,肤色又白皙,如嫩豆腐一般,谁看了都移不开目光。 并非一无是处的江筱禾说道:“傅柯宇,你就非我不可了?” 傅柯宇审视的目光从上至下地打量着她,就在江筱禾以为这次谈判即将无疾而终的时候,傅柯宇虽然没有明确的回答,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江筱禾,我开出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此前他开出了让她不要讨厌他的条件。 江筱禾说:“如果你不做让人讨厌的事,又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 他嚣张也好、自傲也罢,只要不碍着她,谁爱讨厌他谁去。 “那你的条件我也同意了,我不会轻易碰你,说到做到。”傅柯宇说。 尽管“不会轻易”四个字还存在着诸多的不确定性,但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江筱禾舒了口气。 傅柯宇拍了拍袖口落的灰,说道:“另外,不是我想对你解释,而是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不得不补充说明一句:我没有病,身体好得很。” 他是在告诉她,今晚突如其来的镇痛只是个意外。 江筱禾扯半信半疑,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她说:“你不用解释,我不会因为你有病嫌弃你。”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两次,我没有病!” 傅柯宇炸了毛。 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和刚才靠在墙上四肢无力、嘴唇发白的样子判若两人,江筱禾想,恢复得这么好,可能真是个意外,可导火索呢?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踩他的那一脚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如有神力了?一脚下去就能把正值青壮年的傅柯宇踩得眼冒金星、唇白齿寒? 不可能,这说不通。 他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江筱禾暗中留了个心眼。 因为江筱禾不信他,傅柯宇赌气似的,出去的时候走在前面,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是地回头看两眼江筱禾。 第一次看她的时候,因为视线来得突然,江筱禾差点没接住,面露疑色。 第二次看她的时候,江筱禾早有准备,接住了他的视线,并盯了回去,仿佛在问:有话就说,你看什么看? 第三次看她的时候,江筱禾早在那儿准备好了强势的目光,一眼瞪下去,气势是有了,眼珠子差点瞪掉出来。 第19章 欢庆女神 “江筱禾,你看够了吗?” 什么? 江筱禾小小的脑袋顶着大大的问号,表情管理差点失败。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着大步超过了他,并且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江筱禾想,她走在他前面,变被动为主动,只要她不回头,总不至于还让他产生在故意看他的错觉? 没想到前几分钟还炸着毛的傅柯宇语气忽然缓和下来,眉眼间也没了刚才那么多的凌厉。 他的手随意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似闲淡,倒也是跟上了越走越快的江筱禾。 “怎么,说你两句你还害羞了?” …… 江筱禾庆幸自己身边没有武器。 否则遇上傅柯宇这样的人,她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就算来一群,在她打不过的情况下,她也非得拼了命地抓几个往重了揍。 江筱禾停了下来,傅柯宇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她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暴躁,甚至还在脸上挂起了假笑:“傅柯宇,你知道什么是‘普却信’吗?” “普却信”是最近的网络热词,它特指一类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的男人们。 两人几乎已经走到了音乐厅的门口。 迎宾台上早已候着一辆纯黑叠r库里南,在傅柯宇的操控下,大灯眨了眨眼,欢庆女神张着翅膀从车头俯冲而出。 “最近开的量产车,是普通了一点”,傅柯宇说道,“另外,如果我都不配自信,“自信”这个词就该从词典里面永远消失。” 劳斯莱斯库里南被傅柯宇贴上“量产”的标签,居然让江筱禾都生出“廉价”和“普通”的错觉,不过一想到这车价值800w,江筱禾的理智很快就回笼。 的确,用“普却信”来形容傅柯宇好像不太合适,他毕竟没那么“普通”。 但她不吹毛求疵,大致的含义传达到了就好。 夜幕早已降临,傅柯宇再次邀请江筱禾共进晚餐。 看在劳斯莱斯的面子上,江筱禾坐上了这辆普普通通的量产车,眯着眼睛感受着800万人民币的味道,被傅柯宇载到了一处清雅的私厨别院。 院里院外精心栽培着名贵的植物,像是在城市间造上了葱葱郁郁的森林,偶尔经过一处,还有流水淙淙的声音。 傅柯宇刚停好车,一团墨绿猛地从天而降。 砸到挡风玻璃上的硬物重重地弹了两下,瞬间又崩成两截,尖锐的截角在汽车的前盖拉长了影子,一块留在了前盖的中间,另一块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止住了江筱禾下车的脚步。 她抬着头往天上看,生怕等下又落下这么个东西砸到她头上。 还是傅柯宇先推开了车门。 车子停在露天的草坪上,最近的建筑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东西不可能落到他们的车上。 江筱禾跟着傅柯宇走了出去。 她终于看清楚落在汽车前盖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玉,墨绿的、坚硬的、泛着温润的光的玉。 第20章 天降横玉 前盖上的玉器两角尖利,其他几个角绊得磕磕巴巴,其中镂空,抛光的面上描摹着看不清形状的画,从江筱禾的角度看过去,似是猪鼻,又似龙嘴,寥寥几笔,再看不出什么来。 “是碧玉仿古觞。” 傅柯宇沉声说道,漆黑的眼珠在夜里泛着深沉的光,如流光划动,眼底有什么东西被秘密地引爆。 江筱禾楞了一下。 她艰难地将眼前破碎的玉器与记忆中的样子联系起来,问出口的声音也充满了犹疑:“碧玉仿古觞?你说这是放在锦城博物馆那盏?” 傅柯宇猛地抬头,看向她的眼神也着满惊诧。 片刻后,他的目光回缓,答道:“这是件仿货,你再看看上面的画,它哪里像个饕餮?” 他说对了,那玉器色泽品相都是上乘,唯独上面勾画的内容不像个事儿,半猪不龙的,她的确看不出那是个饕餮,更别谈把它和碧玉仿古觞对上号。 别馆的保安听到动静后匆匆赶来。 “调监控,先把一个小时以内的监控调出来,往回再追溯半个月,我要方圆十里的监控全覆盖,现在就要”,傅柯宇说道,“我讲清楚了吗?” 保安们匆匆清理了车身上玉器残骸,又满头大汗地跑进跑出调监控。 傅柯宇眼看着就要撵过地面上的碎物,在即将踩中的时候又挪开了脚,绕过它们向里屋走去,江筱禾跟在后面。 等两人走到就餐的包间时,里面已经架上了硕大的液晶显示屏幕。 整个屏幕被16个小格切分成相同的大小,每一个小格,都是别院中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监控录像,最中间的4个,正是他们停车的小花园,录像的时间只往前推了一个小时,那时候那里除了偶尔路过的燕子和服务生,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屏幕正对着餐桌,傅柯宇接过菜单,放在了江筱禾的手里,道:“点菜”。 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屏幕上挪开。 江筱禾想,这就是坐劳斯莱斯的代价吗?她指的是在巨大屏幕造成的巨大辐射下用餐这件事。 菜单表面镀了层金边,她伸手一摸,金子是真的。 内页更是烫手。 内页的烫手之处并不在与其中菜色有多精美、价格有多华贵,而是精美的菜品上并未标出华贵的价格,让江筱禾点菜的时候少了参考。 天色已晚,他们又只有两个人,数量不必点太多,三两道就够了。 傅柯宇既然主动把交给她,又没有说自己在饮食方面有何忌讳,想必就是没有什么忌讳。 那么,一荤一素一汤,前菜大菜点心,红肉白肉海鲜,融合这九大要素,江筱禾顺利点好餐。 后厨备餐的时候,傅柯宇把视频调到了两倍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的正中央。 江筱禾也没有闲着,眼珠子利索地穿梭在一个个快速播放的小格子里面,想要找到一些和玉器坠落相关的线索。 在这期间,傅柯宇把播放速度又调快了一倍。 还好,江筱禾想,再快的话她看着可就吃力了。 第21章 传承宝藏 “江筱禾,你喜欢古玉?” 两人都面对着屏幕,谁也不看谁,相互间靠语言来沟通。 喜欢玉的人众多,有人喜欢它温润的色泽,剔透着有如宝石的眼睛;有人喜欢它的背后的寓意,总想着买一两件图个吉利;有人喜欢它高昂的价格,用来凸显所有者尊贵的身份。 而古玉多是古人祭祀的陪葬,造型也不够独特,往往不在这些人的涉猎范围,足够冷门。 今天江筱禾能准确地说出碧玉仿古觞的收藏地,着实让傅柯宇吃了一惊。 江筱禾答道:“喜欢,也不喜欢。我是《传承宝藏》的忠实观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里面谈到过的文物我都有印象。” 《传承宝藏》是一栏综艺节目。它联合了国内各大博物馆,通过展示馆藏文物,把文物与人联结起来,拉近文物与现代人的距离,传承文物背后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 与其说她喜欢哪一件文物,不如说她更倾心文物背后折射出的时代文化与精神。 这个节目傅柯宇也知道。 “我怎么不记得碧玉仿古觞在《传承宝藏》中展示过?” 作为节目的忠实观众,江筱禾每到一个省城,都会造访当地的博物馆,亲眼去见见节目里展示过的宝藏,作为锦城土着,锦城博物馆必属她造访的博物馆其中之一。 江筱禾回忆道:“仔细一想,我是在锦城博物馆见到它的,节目里的确没有展示过。” 虽然碧玉仿古觞未曾在《传承宝藏》中露过面,其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也排不进镇馆十宝,但江筱禾能记得这么清楚,是有原因的。 那时锦城博物馆收纳了许多新捐赠的宝藏,还有些是战时流落国外,现在通过各种途径被找回来的。 于是锦城博物馆新建了一个展馆,江筱禾到的时候,恰巧是宝藏们入馆的前一个星期。 那天是周末,江筱禾戴着电子解说耳机,一个人在博物馆信步游览。 走到碧玉仿古觞的展台时,电子解说忽然卡了壳,耳机里发出“沙沙”的噪音。 江筱禾调整了几次,仍旧没办法把它复原。 左右没办法听解说了,她只能取下耳机,半蹲着身子去用眼睛看展台上的简介,这样才能了解和理解它。 江筱禾凑近展台,看到了如墨如画的翡翠色古玉,镂空雕刻精致细腻,想必使用此觞的人定能就着美酒多饮几杯。 “咦,这是谁的手机?” 江筱禾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造型如此古老、体积如此瘦小的手机了,它只有三指宽的电子双色屏,按键还是本世纪初最流行的九宫格款式。 看样子除了接听电话和收发短信之外,不具备其他的任何功能。 江筱禾想:应该是哪家老人的老人机落下了。 她环顾四周,飞速用视线扫了一圈,在她视线所触及的范围之内,一个老年人都没有。 江筱禾用礼貌并且不会太打扰到别人的声音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有人丢失手机吗?” 第22章 专属标志 “姐姐,手机是那个哥哥的,他打电话的时候我见到过,这个手机和哥哥的手机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小男孩被妈妈牵着,张着大眼睛,一手指向走廊尽头。 身着黑色劲衫的男人从他们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谢谢你啊,小弟弟。” 手机虽然款式简单,但异常沉重,但江筱禾还是拿着手机就追了过去。 走廊尽头是一道大门,门的外面连着一条空中回廊,也不知通向何处。 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江筱禾正要开口,只听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男人背对着她,一边走,一边从外套中摸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老年机。 江筱禾停下了脚步。 “喂,你说的东西我看见了,如果真的是一对,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把另一只收回来。代价?我不管值不值,偷盗抢掠的东西最终只有一个归宿……” 仿佛察觉了后面跟了个人,男人忽地转身。 猛地和止步不前的江筱禾打了个照面。 他手握一只老年机,双耳挂着网红款灰色口罩,高挺的鼻梁让它更显立体,额前随意地垂落了几根碎发,一双亮眼似有磁力一般,江筱禾只看一眼便被吸走了神志。 “……那就是物归原主。” 不顾电话那边的人还有话要说,男人迅速结束了通话。 江筱禾身着封领印花牛仔短旗袍,肩挎草编镶钻蛇纹复古包,脚踩中跟系带方头菱形鞋,姣好的腰身被称职的衣物一丝不苟地包裹着,清纯里又带点说不出的勾人滋味。 “小妹妹,你跟着我干什么?” 男人把手机放回外套,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筱禾绑着长辫,头发向后梳去,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生的一张鹅蛋脸,肤如凝脂,眉眼间眼波流转,现在愣着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江筱禾没有回答,他又接着问了一句:“不是小妹妹,那,小姐姐?你跟着我干什么?” 言语中有些调笑的成分,但江筱禾还是听出了令人不安的危机感。 她回过神来,伸出手来张开,那只小小的手机便出现在眼前。 “刚才,我在那边展台看见了这只手机,路人说可能是你的,所以,请问这是你的手机吗?” 怎么会有人在身上带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还都是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老年机? 江筱禾抬头望着他,犹豫地问道。 她这才发现,口罩男的身高比远处见着的时候还要高很多,她仰头看他的时候,竟还有些吃力。 江筱禾不知道,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其中也没有任何短信或者通话记录,通讯簿一个联系人都没有。 可男人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的手机。 他把手机翻了个面,江筱禾这才发现,手机的后面有一个烫金的符号,和世面上所有见过的手机品牌logo都不一样,应该是它的专属标志。 男人从外套里拿出他另一只手机,两只手机并排放在一起,后壳上相同的标志意味着,这只手机的确是他的所有物。 “恩,是我的手机,谢谢。” 男人说道。 第23章 竟然是你 “你在哪里捡到的?”他问。 江筱禾认真地回想刚才在简介栏看到的文字,答道:“碧玉仿古觞,就在碧玉仿古觞的展台上。”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江筱禾还在锦城大学念书,现在再看当时的那段回忆,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两只如出一辙的老年机。 “真的,21世纪都过了20年,怎么还会有人用那么老派的手机?”,江筱禾吐槽道,“我记得他穿的是陆择同款外套,人看上去还算时髦,根本无法把他和那个手机联想到一起。” 陆择是当下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男星。 因为对比强烈,所以更显奇怪,因此江筱禾印象一直很深,作为重要的中介,碧玉仿古觞的名字也被她给记住了。 一直快速滚动播放的视频忽然被傅柯宇按下暂停键。 江筱禾心下一惊,道:“发现什么线索了?” 傅柯宇的目光终于第一次从屏幕上挪开,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起江筱禾。 这眼神只出现过一次,这次比上次还多捎带了些了然、确然和醒然。 江筱禾被他看得后背发毛。 “你看我干什么?”她懊恼地问道,难道这线索和她有关?不能够。 她遵纪守法一辈子,犯不着把人得罪到往人车窗上砸玉器的地步呀。 傅柯宇眼眸的着色比一般人都重。 原本就漆黑的瞳孔此时像再染了两层,黑到透亮,紧紧锁住江筱禾的目光。 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果然是你。” 江筱禾破天荒地慌了。 “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虽然平时你是很惹人讨厌,我也确实有过想要往你脸上砸臭鸡蛋的冲动,但我绝对没有认真到想要把计划付诸实施的想法,我保证,更何况还是玉器,砸的还是劳斯莱斯,傅柯宇,你想想,怎么可能是我呢?我犯得着吗我?” 傅柯宇的表情眼见着就变得扭曲。 “江筱禾,你竟然想往我脸上砸鸡蛋?!!!” 怒了,傅柯宇出奇的愤怒。 江筱禾怀疑下一秒他就要对她动手了。 行,动手就动手。 江筱禾想,如果他动手,算不算家暴? 家暴总得算是“违规行为”了? 违规行为一到位,她只需要慢慢地攒够积分就能彻底和他解绑,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江筱禾眯起眼睛,静静地等待“家暴”的上演。 没想到傅柯宇并没有动手。 她遗憾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竟还委屈得很,好比在指责着他:“你都被我侮辱成这样子了都不动手,还算不算男人?” 只见傅柯宇把手往她眼前一放。 江筱禾应激性地往后仰了一下,贴到了椅背上。 可那只手并没有恶意。 大手摊开,净白有力,宽厚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看上去就像画一样,傅柯宇的手机就放在掌心,背对着他们。 在手机外壳上,江筱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标志。 烫金大字闪烁着浮夸的光。 “傅?” 江筱禾认出了上面的字,然后吃惊地抬起头来,道,“竟然是你??” 第24章 黄金按键 如果不是傅柯宇亲自把这个标志送到她眼前,她是想破头都想不到,这龙飞凤舞如鬼画符一般的标志,竟是一个“傅”字。 两人如出一辙的身高、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眸、挺屹傲然的鼻峰、完全复刻的相同标志,江筱禾终于意识到,那时在空中回廊见到的人,正是傅柯宇。 傅柯宇似是被她难得失控到震惊的表情取悦了。 “是我,怎么?”尾音向上走,有种莫名的欠扁的调性。 江筱禾倒是不想怎么他。 心下也松了口气,原来他异常的举动和这次坠玉事件无关,她就说,她怎么会有线索能牵连到她?是她多虑了。 可傅柯宇就像逮住了她的小辫子一样,一字一句地吐槽道:“江筱禾,你什么眼神?这都能被你看成老年机?” 江筱禾想,那可不就是老年机么,连个触控板都没有,屏幕小的可怜,要不是按键上还刻着字母,江筱禾会以为那玩意只能用来打电话。 和他现在使用的手机有天壤之别。 傅柯宇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然后把手机的电子屏幕转过来,正对着江筱禾。 江筱禾看到了,这是一个网页链接,更像是一个购物链接。 网页上正是那个江筱禾曾经捡到的手机,而价格…… 江筱禾不信,又定睛看了看。 “傅柯宇,你脑袋被驴踢过?” 不就是个老年机?凭什么售价能标到九十九万九? 傅柯宇说道:“江筱禾,你看清楚,机身四周镶钻,黄金按键,流线型动感设计,凭什么卖不到九十九万九?” 江筱禾觉得,傅柯宇真是人傻钱多的典范,并且俗气,从衬衣纽扣到手机外壳,清一色的黄金装饰,仿佛没有黄金的点缀就彰显不出他高贵的身份似的。 “并且,现在已经绝版了。” 傅柯宇补充道。 江筱禾无话可说。 “另外,你看清楚了,什么叫陆择同款?我傅柯宇的衣服从来都只此一件,全身定制,就算撞衫,也是陆择和我撞,是他抄袭我。” 江筱禾忽然火从胸中来,声音有些不受控制,扬声道:“你说什么,陆择会抄袭你?” 像是玩上了谁声音大谁就更有理的游戏,江筱禾声音变大,傅柯宇的声音就变得更大。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向她质问道:“江筱禾,你居然为了别的男人凶我?” 江筱禾想,那是陆择啊,国民偶像陆择,他怎么能是简简单单的“别的男人”呢? 可江筱禾忽然又意识到,和他争论这些毫无益处,于是放缓了声音,但立场鲜明地说道:“傅柯宇,我不是为了陆择凶你,你说他抄袭你,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绝无可能。” 陆择,时尚界的风向标,永远引领着当下最新的潮流。 傅柯宇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如陆择?” 江筱禾道:“你们各有特点,别盲目攀比,这样不好。” 江筱禾想,她已经给足了傅柯宇面子,他再犟下去,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第25章 一个幌子 “江筱禾,你看清楚了吗?我和陆择你究竟选谁?” 这一刻,江筱禾脑袋里嗡嗡嗡的,傅柯宇的问话与“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共同交织在她脑中,阴魂不散、挥之不去,叽叽哇哇,仿佛置身闹市之中。 陆择可是千万亚洲少女的梦,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当然会选…… 傅柯宇的脸忽然逼近。 那光滑到看不见一个毛孔的皮肤,深邃而不自知的眼,挺立又不突兀的山根,被唇线勾勒得如痴如醉的嘴就这么印入江筱禾眼帘。 在傅柯宇的逼视下,江筱禾最终作出了妥协。 傅柯宇满意地坐回原处。 “江筱禾,如果你想顺利和我解绑,最好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别整出别的幺蛾子,区区一个陆择而已,就能把你的眼睛都蒙瞎了?” 是的,她真是瞎了眼或者被猪油蒙了心才妥协。 江筱禾选择闭口不谈。 唯今大计只有两个,一个是攒积分,另一个是给傅柯宇制造“麻烦”,让他产生能够辅助她解绑的“违规行为”。 在此目标之下,江筱禾想,当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江筱禾,我在跟你认真讲话,你居然走神?” 傅柯宇真的很容易就皱眉。 江筱禾见他的两条眉毛怂起,一副被她气惨了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他的额头也不生一条皱纹,光滑地很。 江筱禾说道:“我没有走神,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傅柯宇眉头稍稍舒展开,十指交叉抄在前胸,整暇以待地问道:“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江筱禾的目光自然地对上了他,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她真诚地说道:“傅柯宇,以后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 当然,她在心中默默补充:期限是解绑前。 系统设置的任务是以两人谈恋爱为主,就算是为了尽快得到足够的积分,她也必须得违心地真正把他放在第一位,为任务的开展加成加分。 傅柯宇眉毛一跳,逼视着她的眼神也松动了一秒钟。 其中情绪她不得而知。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如初。 “说说这块碧玉仿古觞”,傅柯宇终于把话题转回正轨,“你能在那里遇见我,不是巧合。” 江筱禾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随随便便说句话都带着“恩赐”的口吻。 仿佛能见到他是一件多么荣幸、多么天赐的大好事。 她摸了摸耳根,告诉自己,冷静,别开腔,听他说完。 “那天,我接到电话,对方告诉我,同样的碧玉仿古觞,他那里还有一只”,傅柯宇说道,“如果我们想要赎回,就用钱去买。” 江筱禾问道:“我们?” 傅柯宇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集团。 近年来,为了让流失在外的宝藏们归国,日夜奔波,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东西运回来,我们会全数上交相关接纳的机构。”傅柯宇说道。 “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说的碧玉仿古觞,只是一个幌子。” 第26章 一批大货 江筱禾问道:“幌子?” 傅柯宇点头,接着说道:“他们拿它当作幌子,实际上有别的东西想要出手。” 据他们所讲,那是一批大货,先抛出一个引子,目的是诱人上钩。 可他们在实际上看货的时候,却又遮遮掩掩,不敢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连东西的样子都只存在于文字的描述之中。 “就这种伎俩,还妄想让我竞价?” 傅柯宇说。 江筱禾问道:“所以你并没有中他们的招?” 傅柯宇的表情梗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江筱禾的心情难得好了那么一下。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吃瘪了。 “当时已经有两方竞价,在我眼中,这些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蛋”,傅柯宇说,“为了保证程序的合法性,我们从来不支付现金。” 江筱禾“嗯”了一声,继而问道:“所以你们通过电子支付?” 傅柯宇嫌弃的眼神又看了过来。 “江筱禾,你怎么能提出这种问题?价值交易不符合流程,现金支付和电子支付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好的,又被他鄙视了。 江筱禾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关上了嘴。 “对于这种事,我们从始至终都只遵循一个解决途径”,傅柯宇说,“那就是走法律程序,通过诉讼的方法,让它们合法归国。” 行,江筱禾想,这可不就是白嫖吗。 但回头一想,东西明明都是咱们自己的,根本也不存在白嫖这种说法,相反,傅柯宇他们的做法不失一子,如果东西回来了,不仅是一桩好事,听上去还挺解气。 “当时那批货,我们及时通过法律途径冻结了权限”,傅柯宇说,“藏在暗处的买家起了杀心。” 江筱禾忽然问道:“杀心?” 无论是君子战还是小人战,扯上性命就都是大事。 傅柯宇说道:“那一次的买家,真是十足的蠢蛋。货都没有看到,还被卖家当成了削人的刀子,杀我不成,反倒无意间暴露了自己。” 他们倒卖文物的事情泄露,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那批抢手货忽然就没了买家。 于是给足了傅柯宇时间做诉讼准备,最后通过正规的流程,成功将其运送回国。 “不过……” 讲到关键处,傅柯宇停下来,喝了口水,然后看了一眼江筱禾。 仿佛在说:想听吗? 想听就求我。 江筱禾知道,这种情况下,只有顺着他说话,她才不会被气死。 她告诉自己,迁就他,千万别让他破坏她的心情。 于是江筱禾捧场地问道:“所以呢?最后东西运回来了?可那不是假货吗,难道,今天砸到我们的玉器,正是你们运回来的那一批?你们中间出了内鬼?” 这一刻,傅柯宇看江筱禾的眼神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江筱禾想,不会,她只是随口一说,难道又被她猜对了吗? “错了,江筱禾,你真的不是很聪明。” …… 行,江筱禾想,至少他说别人的时候是“蠢蛋”,说她的时候只是“不是很聪明”。 这一点就够了。 她勉强地勾起微笑。 第27章 引蛇出洞 傅柯宇这才接着讲道:“东西从港口进入了蓉城,没想到,在蓉城通往锦城的路上,被调了包。” 江筱禾想,你傅柯宇不是手脚能通天吗,怎么东西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弄丢? 想归想,她倒没有问出来。 “虽然他们用作诱饵的碧玉仿古觞是假,可也没有今天这一只假。” 今天这只甚至不用他细看,仅凭残骸都能认出是个赝品。 所以,故事的最后能说明什么呢? 江筱禾推断道:“依你看,今天这只假货,和那时一样,都是引你出洞的诱饵?” “江筱禾,你把我比作蛇?那种低等生物?” 是的,傅柯宇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抓住江筱禾话中并非重点的那一部分。 江筱禾对此表示习以为常,并且很快地开口顺了顺他的毛。 “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我暂时想不出别的比喻,但意思是这个意思,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是有人在向你示威,并且引诱你采取一些行动,比如,过激的行动。” 不知是江筱禾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还是她的推测十分有理,傅柯宇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对她“不合时宜”的比喻放过一马,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江筱禾,虽然你才跟了我不久,但逻辑水平有了明显的提升,事到如今,终于被你说中了一次。” 江筱禾想,那她是不是还得谢谢他对她“无私的培养”? 没等她开口,餐车已经抵达了门外。 傅柯宇示意她不要继续讲下去,然后对着门外说道:“请进。” 看着精致的餐食依次被摆到眼前,傅柯宇难得地称赞道:“江筱禾,看不出来,你点餐的本事还挺有一套。” 荤素搭配、咸淡皆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江筱禾厉害,偏偏每一道菜都点在了他的胃口上。 江筱禾呵呵笑道:“傅柯宇,你要相信科学,大数据把我们两个人匹配到一起,自然有它的道理。” 她用理智的推断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巧合,那是大数据的力量。 傅柯宇似乎也认可了她的话。 吃饭的时候,傅柯宇很安静。 监控录像也还是静止的画面,好像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无法影响他按计划用餐一样。 照傅柯宇所说,今天的饭菜很合他的口味。 但江筱禾发现,实际上用餐时他一大半的时间都用于咀嚼,真正吃下去的东西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比她还少。 “傅柯宇,你吃这么少,是在讽刺我吗?” 江筱禾喝完自己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对傅柯宇说道。 她自己就算个小鸟胃了,今天算是在餐桌上棋逢对手,而对方竟还是位男士。 傅柯宇吃起东西来,轻嚼慢咽,仿佛每一口的食材都被美味所包裹,哪怕快那么一点,都无法尝尽其中美味一般。 与之相应的,是他用餐时候的优雅。 尽管傅柯宇的嘴唇未碰到一点食材或调味品,但他修长的手指扯过餐巾纸,轻轻在上面沾了两下。 等嘴里的东西消化完毕,才轻轻开口,对着江筱禾说道。 第28章 首次吃瘪 “江筱禾,人在吃饱喝足的时候会丧失危机感。” 江筱禾看了一眼桌上,好在所点菜品分量不多,她努力多吃一点也不会浪费,然后说道:“傅柯宇,你有被害妄想症?” 傅柯宇带着刀削一样的眼神望向她,道:“有时候我也特别想做个平凡人,像你一样。” …… 成年人最大的成熟就是与自己和解,承认自己是个平凡人。 江筱禾心平气和、平心静气地把筷子乖乖拿在手上,避免自己将其作为武器,以免发生一些不在她理智能控制范围之内的事情。 她平凡就算了,他哪里不平凡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哪里不平凡?”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用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他,似在等着他回答。 只听傅柯宇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来得特别轻,但似承载着超越着他这个年纪所要承受的重量。 江筱禾难得在他眼中看到一丝透着凉意的沧桑感。 也许是情绪和氛围都烘托地合了他的心意,傅柯宇终于开口。 他说道:“说了你也不懂,专心吃你的饭,另外,要厉行节约,不许浪费。” 江筱禾的眼珠无法自制地朝上翻,一个激动中充满克制、克制中充满澎湃的白眼应运而生。 “傅柯宇,你卖什么关子呢?” 傅柯宇在自己唇边竖起了食指,“嘘,食不言,寝不语。” 江筱禾哪是这么容易就被拿捏的人。 行,安心吃饭是? 不许浪费是? 吃饱喝足会丧失危机感是? 江筱禾用公筷把盘中的菜在傅柯宇“殷切”的注视中,一一夹到了他的碗中。 直到他的面前堆起了小山。 “江筱禾,你这是在干什么?”傅柯宇不满地问道。 江筱禾照搬刚才他对她做的那一套,把食指竖到了嘴唇的中央,眼里充斥着狡黠的笑,“嘘,食不言,寝不语,另外,粮食诚可贵,千万别浪费,你抓紧时间吃,吃完还要看录像,时间也宝贵得很。” 傅柯宇难得吃瘪。 他铁青着脸看着江筱禾。 有那么一秒江筱禾都怀疑他要把碗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再大声地呵斥她:“滚蛋!” 可是他没有。 江筱禾看着他,就像幼儿园的老师看着犯错误的小朋友,有些担心害怕,又有些容忍与包容。 最后,傅柯宇还真是像小朋友一样,一只手乖乖地扶住了碗,另一只手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地解决掉碗里的食物。 无论是眼神、行为、还是萦绕在他周身的氛围,都幽怨得很,像长在墙角的小蘑菇。 江筱禾第一次尝到了快乐的滋味。 这时,一道只能被傅柯宇听见的机械声响起。 “滴,好感度到账200,请注意查收。” 傅柯宇吃放的动作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他愣了几秒,仿佛确认了什么东西。 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被江筱禾所察觉。 她只是发现,傅柯宇用餐的速度忽然快了一些,仿佛刚刚被人抽走的灵魂,亦或是能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第29章 好感入账 不过,吃饭就吃饭,老看她干什么? 傅柯宇的目光根本无法忽视,终于,在他再一次看向她的时候,江筱禾说话了。 “你看我是因为我比较下饭?”江筱禾问。 傅柯宇还是那个眼神,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像看透了什么,又像有什么想法隐晦地潜藏着。 傅柯宇优雅落筷,说道:“嗯,也许。” 江筱禾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回应他的夸赞,他忽然又补充说道:“看你吃的那么香又那么多,我的食欲忽然也变得不错。” …… 这是在夸她? 是? 江筱禾觉得碗里的食物忽然就不香了。 “另外,江筱禾,虽然你人不怎么靠谱,但有时候,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傅柯宇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江筱禾眼中写满了疑惑。 她不过是安安静静吃个饭,其间话也没有说两句,做了什么就让他觉得“出人意料”了呢? 傅柯宇终于露出在车辆被砸后的第一个微笑。 “江筱禾,我希望你继续保持,并且能够再接再厉。” 只有傅柯宇和属于他的系统知道,江筱禾一时愉悦带给他的好感度数值有多么重要。 虽然只有区区200分,距离填平他已经负到接近五位数的好感度还远的很,但终于是有了第一笔进账。 傅柯宇看着眼前那个让聪明绝顶的他琢磨不透的女人,不知道她在瞎愉悦个什么劲。 江筱禾同样满脸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傅柯宇发出如此感言。 莫名其妙。 傅柯宇摇响了服务铃,江筱禾这才发现,东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服务生应声前来,把餐桌重新收拾干净,并为两人布上了饮品和点心。 “来,我们接着看。”傅柯宇开启了播放状态,餐桌前巨大的屏幕上,画面一帧帧地发生着变化。 江筱禾捧着杯子,看得无比仔细,生怕错过些什么。 就这个姿势看了一会儿后,傅柯宇忽然提议:“江筱禾,要不我给你拿只笔?” 江筱禾问道:“笔?为什么?” 傅柯宇面朝屏幕,可话是对着她说的:“你知道小学生上课时什么样子吗?和他们相比,现在的你只差一支做笔记的签字笔。” 江筱禾绷紧的神经因为这句话松了下来。 刚刚把气氛渲染得紧张神秘的人难道不是他吗?动不动就兹事体大、人命关天,怎么她严阵以待反而还被他挑刺了? “傅柯宇,一支笔恐怕不够。”江筱禾说。 傅柯宇问道:“哦?那给你两支?看不出来,你比你本人看起来更加用功。” 呵呵,江筱禾笑道:“傅柯宇,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男人,只给笔怎么够?至少还缺一张纸。”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模仿能力这么强。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不过简单地揣摩了一下,不说十成十,她说话的语气跟风格和傅柯宇起码有七成相像了。 她用余光瞟见,傅柯宇捧着杯子的手,握紧了。 江筱禾暗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是怎么对她的,她能有一百种方法把它还回去。 第30章 再次入账 江筱禾发现,傅柯宇其实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可一世。 比如他会想办法哄路边毫不相干的小孩,天冷的时候把外套脱给她,被她怼的时候再恼火也还算是保有风度。 他看起来嚣张跋扈,可有些暗埋在皮囊下的温度只是没有外显罢了。 就像此时。 从他手握杯子的力度来看,江筱禾清楚地知道,傅柯宇他一定是生气了。 可他一言不发,眼睛像长在了屏幕上,嘴唇抿得紧紧的。 一看就是在憋气。 江筱禾想:憋着多不好,你倒是开口反驳反驳我啊。 她算计得好好的,傅柯宇如果指出她用词不当,她可以以他从前类似的发言为例,抨击他、教育他。类似的例子她早已在心中列好了清单,就等他开口,然后她再把草拟好的说辞连珠炮似的说出来,打他个屁滚尿流、措手不及,让他无地自容。 可他安静如鸡,打乱了江筱禾连腹稿都已经打好了的“教育”计划。 眼前的液晶屏幕上,风平浪静,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了,江筱禾实在忍不住,趁机偏头看了身旁的傅柯宇一眼。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傅柯宇也同时向她望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束射线般犀利的视线毫无预兆地碰撞在空气中。 一下子就炸开了花。 傅柯宇看向她的眼神,发着怒、带着光,但再往深处了看,眼底饱含着委屈和隐忍,像是遭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迫害一般,无处也无法宣泄。 两道漫画里走出的眉毛干净得很,耳根子微微泛红,抿紧的唇拉起一道性感的弧线,与挺拔屹立的鼻梁一柔一刚,形成了鲜明又深刻的对比,正如此刻撞近江筱禾心中的感觉。 完了,反差萌一血。 江筱禾呼吸一窒。 如果这不是幻觉…… 那他也……未免有那么一丢丢、一丝丝、一点点的可爱? 这种想法一旦形成,便在她的脑海中生了根,挥之不去。 眼前是那张根本无法忽视的男人的脸,江筱禾懊恼、急切地回转过头,不再正视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眼睛不说话了,可傅柯宇嘴巴没有闲着。 “江筱禾,你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在凶我,你怎么反倒表现出一副我在迫害你的样子?” 傅柯宇应该是有话没有说完。 因为江筱禾留在他脸上的余光看见他分明张开了嘴要继续讲话。 可话到一半就停下了。 他闭上了嘴。 在除了傅柯宇之外,所有人都无法听到的世界里,那个方才才响起过的机械声又一次响起。 “滴,好感度到账500,请注意查收。” 这一刻连空气都安静了。 江筱禾只听见傅柯宇质问般强势的声音忽然变了个调,尾音上扬,听上去心情竟还有些愉悦。 “江筱禾,你真是个让我难以琢磨的女人”,他用这样的声音说道,“不过我喜欢,并且,我会越来越喜欢。” 江筱禾觉得,她的神经麻了。 傅柯宇他究竟是在说什么鬼话? 第31章 等不及了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对付她的方法? 江筱禾想,呵,傅柯宇,他真是个不简单的男人。 她冷静下来,硬是用冰冷的声音扑灭傅柯宇的“热情”,说道:“那咱们走着瞧?” 她的睫毛天生的又长又翘,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扑棱扑棱地闪烁着,任谁脸上长着这样一双眼睛,哪怕是气势再足,也很难让人信服。 更何况她面对的人还是傅柯宇。 “走着瞧?江筱禾,你是我傅柯宇的女人,怎么可以没有危机感和紧迫感?”傅柯宇说,“要跑着瞧,抓紧时间,我已经等不及了。” 江筱禾从傅柯宇面前一把捞过控制器,把监控录像调到了四倍速。 随着视频播放速度的成倍增长,为了看清楚视频中的信息,他们必须高度集中精神力。 江筱禾想,这下他总可以闭嘴了? 傅柯宇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回了巨大的液晶屏幕上。 被傅柯宇打完岔,江筱禾原本紧绷的神经拉胯,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再看录像,虽然不比刚才用心,但心态的放松反而让视频上的信息更流畅地在脑海中穿行,大脑对数据的加工处理速度明显有了一定的提升。 视频播放的速度似乎对傅柯宇本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又看了一会儿,两人依旧没有任何的收获。 江筱禾抬手看了看表。 与此同时,傅柯宇打了个响指。 “行了,今天就看到这里。江筱禾,如果你想提前完成我们的任务,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接下来的四天,我都要见到你”,傅柯宇说,“如果你不能在早上八点前出现在我面前,那一整天都别想见到我,至于任务……做到哪里算哪里。” 被他不明不白地瞎安排一通,江筱禾自然是不服气的。 “行,做到哪里算哪里,反正我也不着急。”江筱禾说道,顺便回应了他之前那句“等不及”——尽管两人说的完全是两件事。 江筱禾的话奏了效。 傅柯宇解释道:“江筱禾,虽然我没有向人汇报行程的习惯,但为了你我可以破例。” “明天上午八点半,我要参与一轮新的重要谈判,顺利的话你可以在剧场下班之前见到我,不幸的话,我们今天见面的成果就会泡汤,见面天数清零,任务就会从下一次见面时开始重新计算。如果这样,我们将浪费两天的时间。你确定不接受我的条件?” “谈判?”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江筱禾,你听话可以先听重点吗?” 江筱禾面露担忧,她听的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傅柯宇,虽然我们今晚没有找到砸车的人,但是,是谁砸的你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她初步推测,是那些上次被他破坏了生意的人找上门来,此次前来,必定不只是砸车子的事情这么简单。 今晚的录像他们都看过了,根本就没有一丝人为造成的痕迹。 第32章 他是商人 这人作案手段高明,而且藏身暗处,傅柯宇如果不引起重视,下一次袭击恐怕不止今天这么简单。 傅柯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张嘴从来说的都是她所不乐意听到的:“江筱禾,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江筱禾扯起嘴角,抓不住话中重点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她把自己的包挎在肩膀上,作势要走:“傅柯宇,你开心就好。有朝一日你不幸遇害,我是不是就能直接和你解绑?还省得我费尽心思去做积分任务,这又有什么不好?” 傅柯宇胳膊一挥便拦下了她。 “江筱禾,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想要和我解绑?除非……” 横亘在她面前的胳膊劲瘦有力,江筱禾掰了一下没有掰开,反倒是手被那钢铁般坚硬的肱二头肌铬了一下。 这手臂的触感…… 江筱禾下意识就想到三个字——练家子。 就这身体素质,只要不舞枪弄棍,或者单方面被围殴,谁能伤得了他? 她诧异的眼神落入傅柯宇眼中。 他嘴角一弯,眼中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傅柯宇语调一转,首字下沉,尾音上扬,说道:“你在期待我说什么?别做梦,没有除非。” “还有,江筱禾,我只是个开剧场的文化商人”,傅柯宇说,“那些事,不用你担心,我自会处理干净。毕竟你跟了我,我有义务让你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经商才是他的主业。 那些与收回留落异国古董的事,都被隐藏在光鲜亮丽和鲜花浮华的身份之后。 他代号为“x”。 就算洞悉他的过去、熟知他的当下,可层层包装下、步步经营后,是谁,有了通天的本事,才能够查到他? 上回的蠢货就是在追查他的时候意外暴露自身,最后被正义的法律制裁。 之所以今天会有砸车这出,想必与当初他放出的引子有关。 而这个引子…… 傅柯宇看着江筱禾,眼中一片清明。 听见他如此说,江筱禾脑中的线索终于也串联起来,变得清晰。 是啊,傅柯宇本身只是一个商人。 他身上有所有商人应该具备的那些令她反感的特质。 那混杂在铜臭味里的浮夸与奢靡、投机与算计,又怎么会和主动上交辛苦收回古董的大无私精神联系在一起? 原来,剧场老板不仅是他的主业,也是他幕后工作的挡箭牌、身份卡。 想到这里,江筱禾忽然问道:“傅柯宇,你不会是拿自己当棋子,假装要出价购买‘赃品’,实则是想把背后的主使者引出来?” 傅柯宇看她的眼神忽地多了一丝审慎。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江筱禾,在你心中我是这种人?是这种为了大局不惜冒死把自己往枪口上送的人?” 听见他的否认,江筱禾一颗悬在空中的心就此放下。 不是就好。 虽然看不惯他,也很想和他解绑、远离他,但是萍水相逢一场,若亲眼目睹他只身送死,江筱禾会落得个不忍心。 第33章 篡改录像 “还有,我说的谈判,是傅氏剧场新剧投资的谈判,不是你想的那种谈判。江筱禾,哪有那么多古董,天天放在那儿就等着我们去收回?” 啊? 江筱禾尴尬地脚趾头差点把鞋底都抠穿。 可她面上仍冷着脸,保持着与刚才如出一辙的呼吸,淡定着呢。 傅柯宇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明堂,但还是勾起嘴角,笑了笑。 “所以,你还有其他的意见吗?”傅柯宇问。 有。 江筱禾意见大得很:“八点太早,你家太远,我到不了。” 刚说完这句话,江筱禾就意识到不对劲。 果然,只见傅柯宇忽然就凑了过来,把脸杵在她的面前,眯起眼睛,那沉而不浑、亮而不利的声线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暧昧。 “江筱禾,这才认识多久,你就想住在我家了?” 真是个疯批。 江筱禾转身就走。 别院大得很,离最近的马路要走很远。 见她推门而出,傅柯宇也不追,他招招手,叫来了候在不远处的别院经理。 “监控室的录像,是谁导出来的?”如陈述一般的口气,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经理如实汇报,并问道:“傅总,录像有问题?人还在监控室,我立刻带他过来!” 说的是“带”,但别院辉煌宏大的建筑里,忽然就多了格格不入的几个彪形大汉。 傅柯宇看着他们带着煞气进入监控室,然后却带着空气出来。 “人跑了?” 尖刀般的眼神伴着酷辣的劲风刺向别院的经理,王经理生理性腿软,“哗”地一下就跪了下来。 傅柯宇单手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经理冷汗直冒。 可毕竟是别院经理,哪怕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在颤抖,但理智在线,思路仍旧清晰:“大队长,立刻地毯式搜索所有角落;中队长,你们几个兵分三路,分别从左、中、右三条路追出去;剩下的人,都给我去监控室,把所有录像彻底清查一遍,和前两队人马相互配合。如果发现踪迹……” 他看向傅柯宇。 男人十指交叉,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片刻后,傅柯宇摇了摇头,接着王经理的话说道:“先查,把人找到再说。” 依他看,那个人既然做事能干净到这种地步,找回来的几率怕是渺茫了。 待房间里的人散的干净之后,王经理用袖口把眼帘上的汗珠匆匆抹掉,小心翼翼地问道:“傅总,这录像……” 傅柯宇穿好风衣,双手提着衣领像下整了整领口,布料的摩擦声劲脆,如他的声音一般:“在我眼皮子底下篡改录像片段,算他有点本事。” 江筱禾走在偌大的花园里,虽是夜晚,但花园里毫不吝惜灯光的装饰,凡能过人之处,都是明亮的。 车子就在前面的,可车的主人看样子还没有出来。 她渐渐放慢脚步,只为不在那里站着干等,因为那样会显得很她傻。 终于,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没等她回头,傅柯宇就先声夺人。 “江筱禾,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站在这里等谁呢?” 第34章 冒着火花 话是这么说,傅柯宇仍及时解锁了车门,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到副驾驶座旁,为江筱禾拉开了车门。 江筱禾坐定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 落在傅柯宇眼中,就像女孩子在耍性子,没什么攻击性和威胁性。 江筱禾扣好安全带,后背服帖地靠在座位上。 傅柯宇看她看多久,她就看他看多久,两个人谁也不放过谁,就这样干瞪眼,空气中“滋滋滋”地冒着火花。 来不及也无处可退,当傅柯宇猛地钻进车,面对面只距离她一厘米的时候,江筱禾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地抓紧了座椅。 “你在挑衅我?” 专属男人的呼吸喷薄在江筱禾鼻端,江筱禾倒吸一口凉气,肩膀只能死死地抵住靠背,前胸便不自主地挺了起来。 当她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不妥时,脑袋上被他曲着手指,背过来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 她知道,傅柯宇绝对只是吓吓她。 “下回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你千万不要以为,只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一定会对你做些什么。你想得美。” 傅柯宇抽身而出,最后回到了驾驶座上。 一路上,江筱禾头顶乌云,不断地腹诽傅柯宇,可傅柯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一点都不像车子刚被砸过、已然被坏人盯上的当事人。 气归气,正事不能耽误。 江筱禾又说起了明天见面的事情。 “现在科技发达,大数据都能分配对象了,我们视频见面应该也算见面?” 这招是刚才她在花园散步的时候想到的。 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会使用工具。 能视频见面的话,她可以看他一眼就挂断,简单便利,甚至还不用听他那些疯批发言。 虽然可行性还有待验证,但江筱禾愿意试一试。 车子在傅柯宇的操作下平稳地开过一道弯。 只听傅柯宇说道:“行。早点,如果视频见面不被系统认定的话,还有时间可以补救。” 江筱禾反正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点就早点。 可是要多早呢? 翌日清晨。 天灰蒙蒙的,早起通勤的城市穿行者们也才刚睁开眼。 江筱禾已经洗漱完毕,打开电脑的同时也打开了工作软件,视频通讯工具和工作软件同时运行着。 客厅的大摆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 在秒针刚划过数字零的时候,不知它身上的哪个部件被撞到,连续且匀速地前后响了五六下。 江筱禾第十四次拨打傅柯宇的视频电话。 终于,这一回,电话接通了。 摄像头那边是凝成一团的漆黑,而江筱禾这边,窗帘被拉开,晨光带着睡意从窗户外面透进来,落地台灯就在书桌的一侧,台灯打开,在她脸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和视频的另一侧形成鲜明的对比。 “傅柯宇,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叫我早点起来,看看,现在是谁还睡得像死猪一样呢?”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这么早起来,就是带了点报复他的心态。 然而,视频中忽然传出一阵响动,似是被人翻了个面,等江筱禾看清视频里面的内容时,耳根子都红了。 第35章 毫无进展 摄像头被从桌面上翻了过来,视频那头骤然光亮。 傅柯宇腰间围着浴巾,半垮不垮的样子,一看就系得随意地很。 刚醒不久的江筱禾哪有什么理智,耳根子泛红是纯粹的本能反应。 他展开双臂,手上握着毛巾,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头发上的水。 除了早就打过照面的八块腹肌,那未曾见到过的倒三角般宽阔的肩膀,以及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劲腰,全部展现出来,让人一览无余;水雾氤氲,连屏幕那边的眼睛,也湿漉漉地望着她。 “江筱禾,你说谁睡得像死猪?” 大清早的,江筱禾弥留的困意被他大声清亮的呵斥弄得一哄而散。 傅柯宇仿佛并不觉得他这幅装束有什么不合适,甚至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弯下腰来,距离摄像头更近。 江筱禾反手去按屏幕上按个红色的小电话,想要匆匆结束这通视频电话。 可刚刚还好好的电脑忽然死机,屏幕还在动,屏幕上的按键却点不动了。 那红色的小电话还偏生就在傅柯宇腰间的鲨鱼线上。 江筱禾点了两次没点动,便从容地放弃了。 “傅柯宇,谁睡谁像,既然你没有睡,就不用上赶着去对号入座。”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晨泳后冲了个凉,当时他刚进冲凉房,放在外面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他动动脚指头都知道是谁。 “江筱禾,虽然我让你早点,可我并没有让你这么早。所以,你到底是为了和我视频才这么早,还是为了别的原因这么早,比如,上赶着来报复我?或者,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我?” 江筱禾对他说的话毫无反应,呵,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尴尬而已。 傅柯宇那张嘴,一大清早就开始工作,平时也不闲着,难道就不怕过劳die? 她呛声回去,道:“你这话可就说不过去了,你得对我做了什么不人道的事情,我才会报复你不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你认可了我的话,并且从内心深处对我感到抱歉,对我致以歉意。行,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傅柯宇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搭在肩上,垂落的湿发一缕缕地塌下来,竟是让屏幕有了些许的水汽。 “看不出来,你隔着屏幕口才那么好。” 言下之意,当着他的面,她的口才被碾压得一无是处。 江筱禾不和他计较,径直调出了任务系统。 看着进度条上一成未变的百分数,江筱禾无奈了。 “你确定这是个加载了大数据的系统?视频见面怎么就不算见面了?” 除了单方面吐槽傅柯宇,这下,江筱禾倒是有了个可以和傅柯宇一起吐槽的对象。 那边的傅柯宇也在和系统进行确认。 的确,两个人的任务进度都仍是停滞的。 忽然,傅柯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 看着屏幕那边看似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在进行第二次匹配之前,我记得我曾勾选了一个条件。” “是否接受异地恋?” 他的答案是否。 第36章 按头异地 说到这的时候,傅柯宇气息不稳,像是忍着笑的时候泄露了尾音。 “所以,江筱禾,我们远程视频通话,是不被系统任务识别的,你得过来,来到我身边。” 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但也算不上南辕北辙。 江筱禾没有想到,她尽管猜测出系统可能会有这一条设定,但她还是漏算一招。 “傅柯宇,异地恋招你惹你什么了?还有,你非得现在才告诉我吗?” 她想不通,同在一个城市,从他家到她家能远到哪里去,怎么就被按头“异地恋”了呢? 另外,这么关键的事,昨天晚上两人在一起讨论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呢。 江筱禾很暴躁。 视频里面的表情很狰狞。 傅柯宇难得服软。 “是我忘了,这样,你就不用8点前过来了,中午十二点,我会在剧场附近的山河酒楼应酬,到时候你过来,我们找机会见一面。” 行。 山河酒楼,资本家的销金窟,江筱禾知道这个地方。 “还有,江筱禾”,傅柯宇说道:“我不是不接受异地恋,我只是在保护你,这一点我先解释清楚,你不用问为什么。” 好的。 江筱禾想。 他不说就算了,他这么一讲,她就更加好奇了。 就在这时,刚刚卡到死机的电脑像是终于缓了过来,已经开始一步步地消化刚才江筱禾未能成功完成的操作。 比如,那个刚刚点了无数次也点不动的红色小电话。 于是,屏幕那边的傅柯宇正要开口讲话,忽地一下,视频通话就终止了。 …… 江筱禾像是有预料般的,拿出手机,三秒钟后,眼看着手机屏幕在她眼前按时亮起,然后接通电话。 “江筱禾,你竟然挂我视频?!” 是的,连傅柯宇说的话,她都已经在心中预演了一遍。 连口气都和她预料的一模一样。 她把手机拿住了,道:“傅柯宇,我……” 没等她把话讲完,电话中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这…… 算是他挂回来了……。一人一次,扯平了的那种。 江筱禾按住眉心,傅柯宇这番幼稚的操作让她不气反笑。 系统给她分配的究竟是个什么奇葩???? ※ 江筱禾完成手上的工作,提前打了个下班卡,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陈小美。 “筱禾,去约会呀?” 陈小美的声音尖尖的,就算音量不大,也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得清楚。 在大家都带着又好奇又羡慕的眼光朝她看过来的时候,江筱禾大方点头,“恩,组长批了,我手里的case今天也收尾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江筱禾首先回应了她的问题,礼貌有了。 然后告诉她,提前下班是组长亲自批的,让她和其他围观群众就别多管闲事了。 最后解释为什么不轻易放人的组长今天给她准了假,因为她手里最重要的事情干完了。 完了顺带还凡尔赛一下,因为他们两个的任务几乎是组长在同一时期布置的,江筱禾已经完成走人了,而小美的任务却已经好几天没有进展了。 果然,陈小美听了脸色铁青。 第38章 给我闭嘴 江筱禾到的时候,傅柯宇早已到了山河酒楼。 小黑安顿她在一个雅致的包间坐下,又请了女生来为她点单。 “江小姐,傅总稍后过来,您请便。” 他们离开后,包间里便只剩江筱禾一人了。 偌大又奢华的空间中,江筱禾自觉待着不自在,只有站在窗户前,才能稍微从这密闭的空间中找到一条活路。 窗外是锦城林立的高楼,锦江盘绕在座座商区之间,蜿蜒巍峨,这是最接近云层的地方,透过窗户往外看,江筱禾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不过是三两分钟的样子,她等的人就敲门进来了。 “江筱禾,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窗户洞开,江筱禾两手撑在窗沿上,小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傅柯宇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江筱禾并没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在别人眼中有多危险,当傅柯宇匆匆走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他怀抱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 不过,他的胸口坚如顽石,她短暂的抗拒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让他环到她腰间的手,搂抱地更加紧密了。 在把江筱禾拖离到安全地带之后,傅柯宇松开了她。 “江筱禾,你在赌气?昨天商量的时候是我欠考虑,早上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也及时进行了补救,你还在气什么?” 江筱禾连忙说道:“不是,我……” 还没等她说完,傅柯宇大拇指和食指夹着自己的下巴,问道:“那就是在生气我没有亲自去接你?江筱禾,我工作很忙,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这都是哪跟哪啊,江筱禾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没有,我……” 傅柯宇再次打断她,自顾自地猜测道:“难道是嫌弃奥迪a6?江筱禾,我以为你喜欢低调,所以特意安排了这辆车,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派其他车来接你。” 江筱禾急眼了,呵斥道:“傅柯宇,你给我闭嘴!” 傅柯宇果然安静了。 “我只是想透透气,你怎么能够一口气脑补这么多?你不会还兼职傅氏剧场的编剧?!”江筱禾一边解释,一边吐槽。 谁知傅柯宇点了点头,道:“我倒也不是每部剧都编,不过,傅氏剧场在国内这么火,自然是离不开我这个王牌编剧的。” 江筱禾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咽不下也吐不出。 好在总还是有一些可以愉悦她身心的事情发生。 系统的任务列表中,“邂逅”任务的进度终于从15变为了25,宣告着两人的本次“会晤”取得圆满的成功。 江筱禾真是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了。 “傅柯宇,今天的进度已经刷新了,你不是还有应酬吗?”江筱禾下了逐客令。 只见傅柯宇拖出长椅,一手扶在靠背上,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应酬?已经谈崩了,没有应酬。”傅柯宇说。 江筱禾冷笑一声,道:“哟,没想到还有你傅柯宇谈不下来的生意?” 傅柯宇双肘支在餐桌上,双手交握,下巴搁在指背上,眼睛看向她。 第39章 意味深长 “江筱禾,我生意谈崩了,你在高兴什么?怎么,就这么希望我放下应酬,陪你共进午餐?” 江筱禾表示,她对傅柯宇说出的这种话已经免疫,并且反手就能给他投个炸弹:“我巴不得你天天应酬。”最好连出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可惜傅柯宇的脑回路不能用一般人的标准去衡量。 他眼珠子一转,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江筱禾的话中深意,然后说道:“行,江筱禾,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这下你满意了吗?” 能把她说的话曲解成这个含义,不愧是傅柯宇。 江筱禾嘴角扯起一个微笑,说:“傅柯宇,你高兴就好。” 也不知道傅柯宇平时是剧本看多了,还是狗血剧本看多了,他接着江筱禾的话说道:“江筱禾,你高兴就是我高兴。” 眼见江筱禾的鸡皮疙瘩就要掉到地上去了,傅柯宇忽然目光一凛。 他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江筱禾一惊,连忙回头,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傅柯宇,窗户外面有什么吗?” 傅柯宇紧紧盯住窗户的一角,然后慢慢回头。 一张典雅的楠木小方几倒映在窗户的玻璃上,上面摆着由铜钱堆成的摆饰,那摆饰似是有人天天精心呵护,一丝灰尘都不染,从江筱禾的角度看过去,几十个铜钱见缝插针地摆在一起,下窄上宽,就像是一颗枝繁叶茂的树。 竟是这树有问题? 傅柯宇走了过去。 他靠近铜钱树,在左右两侧仔细端详起来,随后目光定住,伸手将最底下作支撑的那颗铜钱取了出来。 随着支撑着整个树体的铜钱被取出,安插在上面的铜钱失去重心,一个个地往下滚落,有的声音清脆,有的声音浑厚,撞在同样是铜制的器皿里,叮叮当当,好不吵闹。 傅柯宇拿出的那一颗,体型最大,上面刻着繁复的字样,比其中的任何一颗都要特别。 他示意江筱禾摊开双手,把这枚钱币放在了她的掌心。 “江筱禾,你认识吗?” 江筱禾想,她不过是上回凑巧认出了碧玉仿古觞,怎么现在遇到什么东西他都要让她来鉴别鉴别呢? 想归想,江筱禾还是仔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竟是又发现了其特别的一处。 其他钱币都是一个圆形,而这一枚却不止圆形,它完整的圆形之下,有一个参差不齐的断口,似乎是被人从中折断,截断处呈方形,和弧形相比,支撑度更高,也难怪会被放在铜钱树的最底下作为支架。 一枚钱币,两种形状,如此特别的钱币,一定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江筱禾的大脑飞速运转,片刻后,四个大字脱口而出。 “金匮直万?” 从傅柯宇的表情来看,江筱禾这是又答对了。 “神入方孔乾坤鉴,悠悠长河觅古泉。昙花一现新莽在,国宝金匮直万钱。江筱禾,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傅柯宇悠悠地看着她,那眼神要多意味深长,就多意味深长。 第40章 你不对劲 江筱禾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答对呀。 她一个看综艺节目出家的半灌水,博物馆业余爱好者,怎么连着两次遇见的东西她都认识? 也难怪傅柯宇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如果不是打心底知道自己的清白,江筱禾差点就以为,她是傅柯宇对家派来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了。 江筱禾装模作样地干咳一声,然后问道:“傅柯宇,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东西国内至今只出现过两枚半,依你看……” “江筱禾,依我看,你不对劲。” 很明显,傅柯宇也觉察出这一点。 正当江筱禾想要说些什么以证自己清白时,傅柯宇自言自语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大数据系统足够智能,才会把我们匹配到一起。” “不过,江筱禾,你仍在考察期。” 考察期?还走什么程序? 她求求他直接把她判出局,然后跟他saygoodbye。 于是刚刚还想证明自己清白的江筱禾干脆装死,不开口不看他,静观其变,什么话也不说。 傅柯宇从她手中接回那枚钱币,道:“你是想问我,它是真是假?江筱禾,你还看不出来它的真假吗?” 说的仿佛她具备辨识真假的能力似的。 江筱禾语气平和告知他:“傅柯宇,如果我有那个本事,我就去黑色app做一个鉴宝视频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还不准我出几个爆款视频?然后不停地接广告,最后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 江筱禾没想到,她说的气话,傅柯宇再一次把它当真了。 “好主意,江筱禾,你如果要搞副业,我可以友情出镜,亲自支持;至于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这有什么困难的?只要你愿意,下一秒我就可以让你实现。” 好的。 经他这番说辞,江筱禾终于又成功地闭上了嘴。 傅柯宇见江筱禾被他怼地哑口无言,愉悦的表情浮上面颊。 随后,他拿起那枚钱币,说道:“这也是假的。” 原来,金匮直万就是上次交易时,卖家准备的主要货物之一。 江筱禾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傅柯宇当时的反应也没比江筱禾好到哪里去,毕竟对方所开出的数量,可不止这一枚。 遑论真假,这东西的存在至今就是个迷,就算是假的,他也要把东西从国外弄回来,好好研究一番,万一能研究出什么新进展呢? 可惜,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时,东西却在从蓉城运往锦城的路上离奇失踪。 一想到这,傅柯宇就表情就沉了下来。 如今,藏在暗处的人越发地按捺不住,先是碧玉仿古觞,又来金匮直万币,那批货物的赝品一次次地意外出现在他眼前。 昨天还让距离最近的线索给逃掉了。 江筱禾从傅柯宇的目光中察觉到无边的冷意。 “傅柯宇,依你看,接下来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忽然抬头,眼睛望向她眸光深处,重复着她话中的两个字,道:“我们?” 第41章 真是绝配 “江筱禾,你倒是不见外。”傅柯宇说。 江筱禾马上接道:“傅柯宇,那也没见过你有多生分。” 他们两个人已经被系统绑定在一起,就算再不愿接受,但该来的总会来,闭着眼睛装睡是会出大问题的。 在江筱禾的认知里,能解决问题,就不要逃避。 可傅柯宇不买账。 “江筱禾,你只需要安心等着做傅夫人,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 江筱禾揶揄道:“安心?你说的是天上忽然砸下块整玉,正好划破汽车前盖的那种安心?还是随便进到一个包间里,却被早就监视好你的人摆上了‘请君入瓮’诱饵的安心?” 傅柯宇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末了,江筱禾又补充道:“另外,傅柯宇,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卷入其中,今天又为什么特意安排我来这里用餐呢?” 傅柯宇的脸上这才见着笑。 原本是为了应酬而在山河酒楼设宴,现在,生意谈崩了,而他却仍旧让她来此处等候,为什么? 原因恐怕只有傅柯宇才讲得清楚。 “江筱禾,看来我什么都瞒不住你”,傅柯宇说,“如果你不是敌人,那我们两个……” 江筱禾警惕地看着他,仿佛已经察觉到他余下没说的半句话是什么。 果然。 “……真是绝配。” 警惕半天也没有用,傅柯宇要表达的观点从来不会吝惜半个字。 江筱禾懒得计较他逻辑上的漏洞,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那个闲工夫,不如用来好好分析眼下的形势。 她着手破解题眼,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推测。 “傅柯宇,上午和你谈判的人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筱禾的声音条件很好,声带平滑,讲出来的话脆生生的,既干净又悦耳。 真实的情况和她的推断相差无几。 原来,傅柯宇明面上和人谈着生意,实际上,简单的几十页合同下面,还交织着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有人能从这张关系网攀上他,他自然也能从这张关系网上查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所谓的生意谈崩,不过是他想要找的对方给不了罢了。但与之相应的是,他没有找到别人,别有人却早就盯上了他。 不然,为什么好巧不巧就在这里发现了金匮直万的赝品呢? 他显然已经在事前意识到了不对劲,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按照原计划来到预定好的包间。 果不其然,这里当真有等着他的“惊喜”。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那就是江筱禾。 从昨天开始就是了,没有大呼小叫、没有撒泼撒气,有的只是理智又冷静地和他肩并肩,同他一起分析局势、出谋划策。 虽然她眼神不太好,昨晚没有看出监控录像的不对劲;脾气也不太好,动不动就呵斥他两句。 但总归还是没有拖他后腿的。 “既然这样”,傅柯宇说,“那我就会会他。” 这时,只见傅柯宇捧着器皿的右手一翻,一个针孔大小的摄像头出现在江筱禾眼前。 第42章 主动出击 江筱禾倒吸一口凉气。 “傅柯宇,要是我小命不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对于江筱禾做鬼都想和他在一起的想法,傅柯宇十分满意。 眼下还有要事。 傅柯宇对着被他翻出来的摄像头说道:“我傅柯宇从不在一个地方栽两次,山河酒楼的监控室早就换上了自己人,每一天、每一秒、每一个出入这个房间的人,我都了如指掌,就算你终止了网络链接,又能逃到哪里呢?” 不等傅柯宇出马,已经有人给他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视频中,一个相貌昳丽、身材苗条的女士,作清洁工打扮,从打扫的手推车里抬出一棵铜钱树,替换了原本放在这里的另一棵,东西沉重,但她丝毫不显手软,动作轻快,移花接木只在眨眼之间。 “人呢?”傅柯宇问道。 豆大的汗从对方脸上滴下来。 “傅总,人……已经在追查了!” 傅柯宇不可置信地瞪了过去:“追查??!!我不是说过,决不能让人从这里跨出去半步吗?” 无论傅柯宇从前是怎么说的,无论他在山河酒楼安插了多少眼线、布置了多少监控,总之,他要抓的人逃得连个影子都没有。 在同一个地方栽了两次跟头的傅柯宇顷刻间就被自己打脸了。 江筱禾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上去,整暇以待地问道:“傅柯宇,你的表演结束没?我们可以开饭了吗?” 傅柯宇嗔怒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责怪她,“都这种关头了,你怎么满脑子想着吃饭的事情呢?” 可瞪归瞪,该布的菜他还是吩咐人去安排了。 吃饱喝足后,江筱禾剥了一个橘子,把剔透的果肉分给傅柯宇一半,并赶在傅柯宇开口之前说道:“傅柯宇,这不是特意给你剥的,我吃不完一整个橘子。” 傅柯宇接过橘子,对她说道:“剥就剥,你以后不用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 江筱禾并不想把时间花在和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上,只是借着给他橘子开个说话的口子, “傅柯宇,事不过三”,江筱禾说道,“你是打算就这样坐着等待暗处的人给你第三次‘惊喜’,还是……” 她刻意停了下来,想看看他是否和她有类似的想法。 “还是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傅柯宇跟上她的思路,并且接上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江筱禾笑着往嘴巴里放了一瓣橘子。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傅柯宇也尝了一尝。 “除了碧玉仿古觞和金匮直万币,被一起运回来的,还有十四件东西”,傅柯宇说,“但吸引人的总归只有那几样。” “当一件东西不再稀有,对于那些人来说,便不再有吸引力。” 那些人,指的就是见财眼开、唯利是图的倒卖贩子。 他们不在乎它们背后的文化底蕴、历史价值,他们看中的只有明码标出的价格,只有那摸得着、看得到的“真金白银”。 傅柯宇将他的计划向江筱禾娓娓道出。 第43章 谁包袱重 把事情安排部署下去之后,傅柯宇对江筱禾说:“离我们的任务完成还需要三天,明天开始不用你过来了。” 江筱禾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傅柯宇态度的转变,但他的确说到做到,次日下午,江筱禾刚从公司走出来,就看到了傅柯宇的车。 小说里的男主角们每次出场都会换辆车,就像荧幕上的女明星,每一次出街都会换一个包。而傅柯宇不但让库里南出镜两次,上一次出镜的也不是狂霸酷炫拽的豪车,两相比较,勉强称得上“勤俭持家”。 傅柯宇摇下车窗,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江筱禾立刻转移了目光,朝旁边望去。 “江筱禾,你什么意思?” 明明相距不远,傅柯宇仍旧拨通了她的电话。 江筱禾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离他越来越远:“傅柯宇,你可以把车开到大楼的背后吗?” 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熙熙攘攘的踩点下班大军。 早在她踏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感受到了他被“万众瞩目”的氛围。 在这种时候,她怎么会送上门去和他扯上关系呢? 傅柯宇虽然不乐意,但也还是发动汽车,按照江筱禾所提示的道路,开进了大楼背后少有人出入的角落。 “江筱禾,你包袱真重,不过是接你下个班,茫茫人海,你以为人人都会注意到你?”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 江筱禾在电话那边用手捂嘴说道,“傅柯宇,这时候你的自信去哪儿了?” 眼见就要抵达她所指定的地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傅柯宇车速极慢,他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字:“哦?” 这可是锦城,锦城人民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如果仅仅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库里南,的确无法吸引大家的目光,但是…… 怪就怪傅柯宇长得太过招摇。 从同样的车上下来,有的是上了年纪的商贾巨富,面目上的褶子和翩翩巨腹与其身份十分登对;有的是纨绔不羁的公子哥,长了一副爹妈赐予的好皮相,肉和骨头都是软的。 而傅柯宇不是。 他仅仅是露出一张侧脸,骨子里的那股劲就透过车窗传了出来;说不上是社会精英,但眉目间带着书香氤氲的贵气已然凸显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遑论还有那换成谁都找不到一丝缺点的五官。坐下还有一辆拿得出手的库里南加持,想不吸睛,实在困难。 傅柯宇把车停好,等着江筱禾走过来跟他解释什么叫做“这时候你的自信去哪儿了”。 江筱禾的手机贴在耳朵上,一步步向傅柯宇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任务系统的进度。 在离傅柯宇不到两米的距离时,他解开了车锁。 而江筱禾也终于见到任务的进度从25变为了35。 她停下脚步,朝傅柯宇望去。 傅柯宇疑惑地看着她。 “江筱禾,就这几步路,你是怕压死多少只蚂蚁?” 他的声音同时从听筒和前方传来,几乎没有时间差。 第44章 自作多情 江筱禾想掉头就走,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 那一秒钟的时间里,江筱禾停住了脚步,理智轻而易举就战胜了一时的冲动。 他都亲自拔冗过来了,她怎么能把人一用完、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闪人呢? 江筱禾想,要不,她还是跟他说说,明天别来了,让她过去找他,到时候他忙他的,只需要在两米远的地方给她留个位置,让她来打一头就走,能完成任务就行了。 否则还得像现在一样。 他来都来了,她能把人干晾在那里还是怎么地? 江筱禾上前,隔着驾驶座的车门跟他打了个招呼。 见她迟迟不上车,傅柯宇挂掉电话,然后说道:“江筱禾,你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接连两天都和他在一起用晚餐,今天江筱禾特别不想把前两天的行为继续下去。 但她也不想触傅柯宇的霉头,只得快速在脑中构思好一套说辞,然后说了出来:“傅柯宇,我不饿,今天就不和你吃饭了,你不是很忙吗?别管我,任务完成就快回去。” 傅柯宇眉毛一挑。 江筱禾当下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果然。 “江筱禾,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送你回家,谁说过要和你一起吃饭?” 他说话的口气带着惯常有的上扬的尾音,调侃意味满上了十成。 知道自己会错意后的江筱禾,快速从车头绕道了副驾,关上车门,在皮质的坐垫上正襟危坐着。 “你又不早说。”她说道。 这可不能全怪她自作多情,谁叫他昨天把话说得不明不白,今天来的时候也没有及时解释,如此这般,她产生了误解不是很正常吗。 待她系好安全带,傅柯宇一脚油门就把车子送了出去。 回家的路很漫长,至少江筱禾是这么认为的。 车一开到主干道,就堵了个水泄不通,江筱禾想,只有在下班高峰期面前,人类世界才有着绝对的平等。 前进的速度参照四脚带壳动物,旁边还坐着刚才揶揄过自己的傅柯宇,于是她感知到的时间就更加漫长了。 好在这样煎熬的时刻不多。 傅柯宇诚不欺她,他的公务十分繁忙,堵在车流里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了进来。 对她他丝毫不避讳,手机连上车载音响,通话内容全程对她可见。 因为接电话的原因,傅柯宇的注意力终于不再在她的身上,江筱禾因此也放松了下来。 比乘坐地铁慢了许多,但最终傅柯宇还是平安将人送到了楼下。 到楼下的时候他仍旧还在通话中,他停住车,把头转向江筱禾。 江筱禾用口语对他说道:“我走了?” 傅柯宇点头。 电话那边的人忽然噤声。 因为傅柯宇他对着江筱禾说话了。 “江筱禾,路上真堵,明天我换个时间过来,你等着我就行。” 江筱禾想: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电话那边的人。 “好的。”尽管已经无需再隐藏自己的存在,但江筱禾还是用口语回答了他。 目送傅柯宇离开,江筱禾转身向小区里走去。 第45章 海底捞针 到了临睡前的网上冲浪时间,笔记本电脑、平板和手机在江筱禾面前一字排开,红色软件、绿色软件和蓝色软件的界面分别显示在三台机器上。 江筱禾脸上贴着面膜,手脑并用,眼睛开足了马力转动着。 傅柯宇在忙,她也不闲着。 流量最大的几个自媒体和社交平台上,每天都会产生海量繁杂多样的信息,江筱禾靠着自己看《传承宝藏》积累下的一点点知识容量,在这之间疯狂搜索与碧玉仿古觞和金匮直万币相关的信息。 除了一些人尽皆知的官方简介,民间有关它们的说法也十分的有限,网上查到的东西甚至还不如博物馆里的介绍清楚,遑论她想找的还是更深一个层次的东西。 想在公共网络上搜索到有用的信息,无疑是海底捞针。 江筱禾揉了揉眼睛,她追剧和看八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过,也不见有什么收获。 就在这时,另一个绿色软件发出了清脆短暂的铃音。 “邀请函?” 江筱禾看着傅柯宇发过来的链接,缩略图上显示这是一个私人收藏品展示会的电子邀请函。 傅柯宇只是发了链接过来,什么话都没有交代。 江筱禾一边刷平板,一边留意着手机的动静,两分钟过去了,傅柯宇还是没有说话。 江筱禾轻飘飘地拿过手机,打下了几个字,以表现自己对他说话做事没头没尾的不满: “傅柯宇,这不会是什么诈骗链接?” 末了还带着一个“可怜”的eoji表情,怎么看怎么做作。 她满意地放下手机,不出几秒,又满意的听到手机铃声的响起,电话是傅柯宇打过来的。 “江筱禾!我傅柯宇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诈骗你为生了?!” 江筱禾一接通电话,听筒里就传来傅柯宇暴躁的声音,她甚至怀疑,电话那边的傅柯宇头发都是竖起来的。 不由地把手机拿离自己远些再远些,江筱禾不客气地说道:“傅柯宇,你连句话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被盗号,向我发送了木马链接?” 傅柯宇火焦火躁地问她:“你是觉得,盗号的人会聪明到放着我数不清位数的电子账户不动,把心思花费在骗我一个不起眼的社交账号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好友身上?甚至还无视我‘商务分组’里国内首屈一指的合作伙伴,千挑万选最终选到连头像都一点不醒目的你?” 江筱禾当然不觉得,她那句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膈应他。 “行了傅柯宇,我们说正事,那个链接是怎么回事?”江筱禾问道。 那边的傅柯宇仿佛马上就要从电话里钻出来一样,隔着听筒江筱禾都能感受到他的暴躁:“江筱禾,你竟然对我那么不耐烦?” 江筱禾心道,好家伙,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烦”呀。 暴躁归暴躁,傅柯宇因为被要事耽搁、迟迟没有告知江筱禾的信息,还是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江筱禾。” 第46章 眼花缭乱 挂掉电话,江筱禾打开了那封电子邀请函。 无论是会议通知、庆典邀请还是别的什么活动,江筱禾收过各种各样的电子邀请函,从最初的一页图,到后来的音画两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封比一封精美、一封比一封更有科技感。 而眼下她打开的这一封…… 底色是忧郁的纯黑,掺杂了红黄绿紫蓝五种颜色的加粗斜体方块字映入眼帘,色彩带来的强烈冲击感让江筱禾一时竟没能认出它到底写的是什么。夸张的字体下歪七八扭地放着几张连背景都没有抠的图,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她看得出制作者已经很良苦用心地想要把图片摆整齐,但同一行列的图片两两之间总存在着细微的差距,摆的图片越多,它们看上去就越参差不齐。 江筱禾点开一张图片,图片的一角猛地占据了整个屏幕,根本无法缩放,什么都看不清晰。 她无奈关闭图片,终于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界面里大致看清了它讲的什么。 “邀请函”。 “尊贵的宾客:诚邀你参加黄先生的私人收藏品展示会,凭票入场,不虚此行。我们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地址:丰海街2333号7幢1-3展厅。” 傅柯宇刚才跟她讲,就是这个展览,里面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出于对傅柯宇财力和物力的信任,江筱禾相信了,而此时,看着这充满年代气息和非主流气息的邀请函,江筱禾又迟疑了。 长成这个样子的邀请函,不被当成垃圾邮件被系统自动清理已经算仁慈了,真会吸引到人去参加吗? 江筱禾在笔记本电脑上重新打开了链接,从这上面看,图片比手机上大一倍,她也终于能从中窥见一点点与他们正在寻找之物所相似的东西。 信也好不信也好,单从这封质朴到无法再质朴的邀请函来看,这位“黄先生”不像是个危险人物,倒像是个…… 江筱禾摇摇头。 次日下午。 “江筱禾,我到了。” 傅柯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筱禾刚从一个会议室出来,正在去往另一个会议室的路上。 “傅柯宇,公司总经理来视察了,今天溜不掉……” 虽然昨天答应了傅柯宇今天晚上和他一起去展览现场,但看样子今天将会是一个在岗位上奋战到天亮的日子,她没有时间。 只听电话那边的傅柯宇只说了四个字。 “我来解决。” 江筱禾找了个地方坐下,和她一起到的都是同事,几个在公司负责重大事项的领导还在前线陪着老总视察工作,据可靠情报,会议会在10分钟后开始,届时,公司决策层的所有大佬将集体在会议室亮相。没有人能请假。 傅柯宇能在10分钟之内想办法把她从会议室全须全尾地放出去? 没等江筱禾继续质疑,负责会务的小姑娘忽然走进来,说:“接到临时通知,今天的会议暂时取消,召开的时间我们回另行通知,请大家自便。” 第47章 摇摇欲坠 出于好奇,在大家散开之后,江筱禾悄悄问道:“霞姐,这会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 霞姐平时和她关系不错,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答到:“来了新合作,据说还是个大佬,机会难得,老总把精干力量全部抽走了。” 这个大佬不会就是傅柯宇? 江筱禾不知道公司的业务是怎么能和他挂上钩的,便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 谁知傅柯宇竟一问三不知。原来傅柯宇才刚把事情吩咐下去,并没有开始执行。临时取消的会议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看来今天她是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了。 “既然你不用开会,就下来。”他说。 丰海楼2333号。 一排坐落在滨江路边缘的房子映入眼帘,老旧的房屋看上去有些破败,楼与楼之间的间距极密,江筱禾站在风口,一眼就找到了第7幢。 傅柯宇领着江筱禾走进去。 与外表的破败相称,尽管头顶所有的灯都亮着,但一点都不减建筑之中的昏暗。 电梯厅有六个电梯,正在运行的只有一个,其他五个都挂上了“正在维修”的红色牌子。 仅剩的电梯开门时,里面的灯光还十分应景地闪了一下。 江筱禾被吓了一跳,连忙朝傅柯宇望去。 “江筱禾,如果你害怕……” 他掌心的温度传到了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江筱禾就被他带到了身边最近的位置。 “……就跟紧我。” 傅柯宇按下了第七层的按键,电梯门晃晃悠悠地合上,还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当电梯启动的时候,整个电梯厢拖着沉重的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两下。 什么鬼? 等江筱禾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还在手腕间的男人的温度已经被她紧紧抓在了自己掌心,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更安心一些。 傅柯宇朝她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傅……”没等她开口解释,傅柯宇敲了敲她的手背,示意她把手放开。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江筱禾刷的一下松开了他的手。 “……柯宇”,她得接着把话讲完,“我不是……” 不是故意去牵他的手,请他千万别误会。 可她的解释还是没能传达到位,因为,就在她松开手的下一秒,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就环上了她的腰,刚硬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身形成鲜明的对比,男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透到了她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既抵触,又觉得十分安心。 这一刻,摇摇欲坠的破旧电梯仿佛也没有那么的可怕。 “叮。” 电梯抵达了目的楼层,傅柯宇还是这个姿势,半搂着江筱禾走了出去。 一个不锈钢落地指示牌摆在电梯出口的正前方,上面贴着一张寒酸的a4纸,纸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大字。 “黄先生的收藏品展览。” 字的下面画着一个加黑加粗的小箭头,指向走廊的右前方。 一阵风吹过,堪堪贴在指示牌上的打印纸在风中松动了一角,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 第48章 来都来了 江筱禾和傅柯宇对视一眼。 “傅柯宇,你确定这里真的有你要找的东西吗?”江筱禾问道。 锢在她腰间的手力度又加大几分,傅柯宇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你想逃?” 口气既淡定又平静,仿佛那些在江筱禾看来不对劲的东西在他眼中压根儿都算不上什么,但这话说出来又很深,表面的平静下又像藏匿了无数凶险的过往,被他不经意之间的话语草草盖上了。 早在下车的时候,江筱禾就认真观察了一番,锁定了最近的保安亭方位,以及墙面上张贴的辖区治安报紧电话,这也成了此时她紧张的心情下仅剩的底气。 “开什么玩笑,来都来了……”江筱禾说。她知道,傅柯宇是肯定不会走的,如果她非要走,就只有一个人去乘坐刚才的电梯,独自把来时诡异的路再走一遍。 傅柯宇松开环住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还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爱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扬道:“临危不惧,不愧是我傅柯宇的女人。” 失去腰间那重保护,江筱禾不由地绷起神经,变得更加警惕起来,甚至忘了揶揄他两句。 短暂的沟通后,两人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箭头那边是走廊的拐角处,他们并肩绕过这狭长的走廊,到了下一个拐角的地方,空间和视线都豁然开朗:两扇干净到近乎透明的玻璃门大大敞开,过人之处垂落着着一重洁白无瑕的珠帘,有微风的时候,被金线穿起来的珠子随着风的方向荡成了波浪的形状。 江筱禾随之在一旁的墙面上清晰地看到“1-3展厅”几个字。 “到了。” 到了。 屋内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似在敲打着什么,声音不轻,但清脆地很,叮叮咚咚的,若不是在这么个鬼地方,倒也算的上动听。 门口大开自然是无需敲门。 傅柯宇领着江筱禾双双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踩在了花纹素雅的地毯上。 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几乎没有灰尘的味道,主人在场地上布置了好几个展台,也不设防,所有人都可以亲自碰一碰展台上的东西,唯独只有一个禁忌,那就是“禁止拍照”。 出乎江筱禾意料,屋子里竟已经有了好些人。 有的人正在把玩展台上精美的物件,有的人正垂眼认真研究展品的简介,还有一些人,他们围在屋子的一个角落,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似的,时不时还发出轻声的惊叹。 “还真是个收藏品展览?”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和谐和自然,现在看来,除了周边环境简陋了点,似乎也没有别的问题。 可傅柯宇不这么看。 江筱禾从他皱着的眉头中看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江筱禾,你看清楚了?这是收藏品展览?”傅柯宇音量不大,隔得不远,江筱禾刚好听到。 难道不是吗? 看着那些叫不上名字,但显然有些艺术性和年代感的东西,江筱禾想,这不是收藏品展览是什么? 第49章 以假乱真 经傅柯宇提醒,江筱禾终于察觉到了怪异感。 比如那对所有人都毫不设防的展品,又比如那精细繁复远超古时候的工艺水平。 江筱禾的注意力经历了从环境转移到人,又从人转移到展品上的两个阶段,这时候,她还有了新的发现。 传说中仅有两枚半现世的金匮直万币,大喇喇地躺在展厅中央的光束中,黄先生用一个黑色丝绒方盒作为盛放它的容器。尽管视觉表面充满了岁月感和陈旧感,但对纹路一笔一划的勾勒痕迹却精致又深刻,仿佛是…… “1:1比对真品进行复刻,做工远远超出当时的手工水平……这是赝品”,江筱禾说,“这些……这满屋子的东西都是赝品……”她倒吸一口凉气。 展厅有整整两层楼高,面积绝不算小,她不过是粗略一算,这里林林总总陈列了至少百余件展品,仿的还尽是些珍稀名贵的东西。 傅柯宇点点头,说道:“什么收藏品展览,根本就是赝品大杂烩,嘁。” 那声“嘁”字很有灵魂,没有见过百八十件真品的人定是发不出如此嫌恶的口气,再配合傅柯宇那丝毫不做掩饰的面部神态,硬是给这层厌恶又加上一层。 江筱禾捧起手边最近的一个龙头凤尾乘云石,润泽的光、温凉的色,其中景象栩栩如生,竟是比她在博物馆见过的许多物件都要生动。 “有这种大手笔,为什么邀请函会做成那种鬼样子??” 一想到那五颜六色、充满着上世纪末古早味道的邀请函,江筱禾就一阵恶寒。 “另外,傅柯宇,我不是很明白,他们大规模制作赝品,还兴师动众地举办赝品展览会,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是不是太嚣张了?”江筱禾问道。 在她看来,他们不仅和遵纪守法的道路背道而驰,还格外出格。 傅柯宇摇了摇头,说:“江筱禾,你看看价格。” 这不是展览吗?怎么还会贴着价签? 她朝展台望去,的确,在展品的另一个方向,隐晦地粘贴着小小的价签,价签虽小,上面的要价却不低。 不过,和真品的价值比起来,那去头末尾的价格实在可谓是微乎其微。 等江筱禾再注意到展品的简介时,忽然发现,金匮直万币不叫金匮直万币,叫“方圆”。 她随手打开一本宣传图册,在里面翻到了碧玉仿古觞,可在图册里,碧玉仿古觞也不叫碧玉仿古觞,叫“饕餮”。 “如果只是作为普通的工艺品来出售,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这是复刻的东西。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制作这些东西的原型究竟是什么。”傅柯宇说。 这可不就是在为法的边缘疯狂试探吗? 江筱禾反驳道:“那如果被有心之人用作他用呢?” 比如,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在这里低价收购,包装一下又转手高价卖出,甚至卖出能买下真品的天价。 傅柯宇忽然抬手,江筱禾不由地朝后方仰了一下。 第50章 没有问题 可他并没有碰到她。 傅柯宇只是从江筱禾手中拿过龙头凤尾乘云石,东西放在手里,掌心向上,上下掂量了一番,食指像江筱禾打麻将时审牌一样在玉石下方煞有其事地了两圈,最后定格在一处。 他握紧玉石,将掌心翻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接过它。 移开食指,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印记出现在龙头凤尾乘云石的底座。 “黄?” “恩,黄。” 就像傅柯宇在他的手机壳上标注“傅”字以示主权一样,这位“黄先生”在他的藏品上也标注有一个“黄”字。 真品是不可能有这个东西的,而这印记除了通过打磨的方式消除,也别无他法。一旦打磨,底座势必会比原先的样子薄上一些,若这个时候要以假乱真,在出得起价格的行家眼里,绝对不可能。 “傅柯宇,依你看,今天这些人并非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轻呵一声,看向江筱禾的眼睛中充满兴味。 “江筱禾,依你看,今天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江筱禾犹疑地用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她自己,两只眼睛发出疑问的讯息。 原来,别人怀着什么目的而来她不清楚,但带着不可告人目的前来的,一定包含了他们两个,至少在这之前的那一秒,是一定包含了傅柯宇的。 “你要找他做赝……”江筱禾的话被傅柯宇一只手捂在了嘴里。 贴着她的耳朵,傅柯宇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神秘地说道:“江筱禾,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吗?” 江筱禾开不了口,只能摇头。 傅柯宇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江筱禾凑近他,悄悄问道:“他会同意吗?” 傅柯宇解开了袖口,将袖摆整齐地叠到了手肘,那漂亮的腕骨随之露了出来。 “没有我傅柯宇谈不成的生意。” 十分钟后。 两人站在展厅门外,后面的两扇玻璃门紧紧阖上。 江筱禾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说道:“傅柯宇,你不是说没有你谈不成的生意吗?”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所有参观者中唯一被请出来的一队? 傅柯宇的袖口已经松开,刚才还整整齐齐的袖摆垂落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倒吸一口气,有力地解释道:“江筱禾,收回你的质疑,现在还不是合作的最佳时机,我只是需要时间。” 她要是信他就有鬼了。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江筱禾问,像极了期末考试后训诫成绩倒退学生的老师。 傅柯宇回头看向她,眉头挑得老高,暴躁的气息从眼中散发出来:“问题??江筱禾,我没有问题。” 说起来,刚才两人遇见黄先生的时机巧得很。 众人围坐在黄先生爱徒的身边,亲眼观摩他是如何用两只灵巧的双手凿刻出如此高水平工艺的艺术品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独独有一位先生,在一旁冷着眼观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51页 收官之作 像是同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了百遍、千遍,再无什么新奇之处可以吸引他一样。 众人围着中间那人问个不停,在热闹中,他转身独自走向别处。 傅柯宇就是这个时候跟上去的。 “黄老师,请留步。” 那人着着黄衫,打扮也不像个现代人,倒是很容易让人将他和这陈旧的建筑和有着年代感的电子邀请函联系在一起,江筱禾想,如果他再头戴一顶五代冠帽,就恰和那从隋唐时期的走出的人一般。 黄衫男人站定,两人三座并作两步便跟了过去。 离得更近,江筱禾便更你能看见凿刻在男人脸上的岁月痕迹,眼角髪尾皆是射线般的褶子,而常人易长的法令纹,在他脸上倒是光滑地很,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些木讷,和刚才察看徒弟做工时截然不同。 “是你在叫我?” 傅柯宇上前一步,递过了自己的名片。 “黄老师,你的作品真不错。”傅柯宇说。 江筱禾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真不错”这这种大白话怎么都出来了?这是“神入方孔乾坤鉴,悠悠长河觅古泉。昙花一现新莽在,国宝金匮直万钱”随口就来的傅柯宇能说出的话? 只见一丝轻鄙果然从对面的黄先生眼中浮现出来。 先不管傅柯宇那小学生一般的“奉承”水平,江筱禾急忙补救道:“黄老师,有幸得到邀请前来观摩,刚一门就感受到了厚重的古朴之味,门口那块龙头凤尾乘云石,坐卧云山上、直掣天地间,那目空一物的傲气非常人所能设计,您说,是吗?” 黄先生这才露出一个浅的几乎看不太见的微笑。 “小姑娘眼光不错,这里头这么多的名贵之物你不提,偏偏看中了这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龙头凤尾乘云石是江筱禾从未见过的,现在回头想想,能一眼就看到它,定是有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她,是那由内而外散发的倨傲之气,还是那少有的龙头凤尾古怪设计? 黄先生进而解释道:“这满屋子的东西都是绝学,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能做到这样,我也不会死不瞑目了……小姑娘,你们在这里目中所见的一切都是我徒所造,独独这块石头……” 独独这块石头,是黄先生的收官之作。 展览从早上开到晚上,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直站立在展厅,过往的人形形色色,有人喜欢精巧之物,有人在名贵之物前驻足;有人对特定原料的作品爱不释手,有人对别出心裁的设计感兴趣,可就是没有人多看这块他亲自雕琢的玉石一眼。 夜幕降临,人们像群居的动物,纷纷围到了徒弟身边,像看稀奇一样,观摩一件作品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而让他在意的东西,却依旧无人问津。 他也乏了。 无论是人生到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疲乏,还是站了一天没有休息的身子,疲乏之感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可没有想到,正当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疲乏而要离开的时候,他所不甘等待着的,终于来了。 第52章 有事相求 龙头凤尾乘云石是他一手打造,从设计到凿刻,没有任何参考物,他造石一生,临了收官的时候,终究要留下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说传世,但终归是能够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除了复刻,他的作品也是有灵魂、有温度、有水平的,只有这样,他才能退得圆满,不留遗憾。 今天之前,他是激动的、是忐忑的,甚至拒绝了徒弟的帮忙,自己亲自动手制作了展览的邀请函,对即将来到的展会,他万分期待,期待自己也能像前人一样,留下让人赞不绝口的传世之作。 可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从渴望每个人都能惊叹他设计之美、工艺之绝,到希望有人能多看它一眼,再到祈求有人能注意到它,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磨灭,过去他看上去熠熠生辉的作品,此时也像蒙上了一层灰。 就在此时,这两个年轻人出现了。 男的虽然身材高大、长相脱俗,但是草包一个,说话没有什么内涵。 女生倒是巧妙得很,既帮那草包男人圆了场,还一针见血地把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不瞒您说,我们仰慕先生手艺已久,今天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在您收官之前亲自见您一面,圆了这个心愿。”漂亮话信手拈来,江筱禾在帮傅柯宇铺路的路上做足了功夫。 黄先生哪能猜不到两人的心思,但漂亮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在当下、在眼前、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上赶着送上门的漂亮话。 “说,你们特意来一趟,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的?” 江筱禾和傅柯宇对视一眼,她从他眼中看到了默许。 于是江筱禾说道:“先生爽快,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可遮掩了,今天我们出来专程来拜访您,还有有一件事想拜托先生。” 说着,傅柯宇从胸中摸出了一张画,江筱禾见机接过,正面朝上,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玉螭凤云纹璧?”黄先生一眼便认了出来,“战国时期的工艺哪比得上现在?” 言语间盈满手工艺人的自信和自骄,他向两人确认了一遍:“除了年代久远一点,它也算不上名贵,你们此次前来,就只带了它?” 江筱禾望向傅柯宇。 只听傅柯宇说道:“需劳驾黄先生亲自动手的只有这一件。” “哦?” 除了制玉,他还有什么目的? 傅柯宇继续说道:“碧玉仿古觞、金匮直万币,不知这两件东西你是否还有印象?” 黄先生说道:“这两件可是国宝级别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见傅柯宇从胸中掏出了另一页纸,纸被四张照片分成了均等的四分,从上至下,分别是上回在别馆吃饭是从天而降的伪碧玉仿古觞残骸,和在山河酒楼包间被他一眼就认出来的伪金匮直万币。特写拉近的镜头放大了其制作工艺,其貌不惊人的雕刻工艺跃然纸上,一览无遗。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先生问道,口气不太好。 第53章 刀耕不辍 到了这时候,在江筱禾看来,傅柯宇的计划已经跃然纸上了,他的计划应该有两步。 第一步,就是复刻一些上次丢失的那批货物,抢在对方出手之前制造动静,逼那人现身。 第二步,就是找出伪碧玉仿古觞和金匮直万币的制作者,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再想办法一网打尽。 无论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都可以将另一个视为兜底的保险,总归是能查到蛛丝马迹,取得进展。 傅柯宇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先生,图上这两件东西,你可还有印象?” 黄先生脸色骤然变黑。 “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弯刀黄一生勤奋耕耘、刀耕不辍,对待每一个作品都用心极致,你这图上的东西,凿刻不可谓不粗糙,鄙陋至极,切不及我百万分之一,又怎会是我所做?” 江筱禾和傅柯宇快速对视一眼,抢在他前面率先开了口。 “黄先生,您消消气,他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这绝非您的手笔?” 黄先生胡子都气得竖了起来,听到江筱禾解释后,扭头看向傅柯宇,质问到:“那你是什么意思?” 顺着江筱禾给他架的楼梯,傅柯宇说道:“先生既然纵横这行多年,想必是见多识广,依你看,这两件东西,师从哪派,应为谁所作?” 弯刀黄终于收敛了怒意,接过傅柯宇手中的照片,细细打量起来。 “依我所看,这两件物品必出自同一人手。造物之人手法简单粗暴,可观察入微,精细之处临摹到位,因此,不排除一人出图,一人造物的可能。” 和江筱禾预料的一样,暗处的人有计划、有组织,上回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至于师从何派、为谁所作……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法当今有三,一家在蓉城西口,祖上姓钟,世代以捕鱼为生,成天和动物打交道,自不会那为人的弯弯道道,做起工来单刀直入,和这画中有七分相似。另外两家家主前些年已驾鹤西去,后继无人,门下有能谙得这工艺精细之处的必然不多,因此,若你们有心找人,不妨去蓉城探探究竟。” 上次的货物就是在从蓉城运往锦城的时候丢失的,走的是水路,在港口下货上货,钟家人以捕鱼为生,势必与水路有着深刻的渊源,两相比对,几乎每条线索都严丝合缝,江筱禾当下喜上心头。 身旁的傅柯宇也有所触动,但他显然考虑得比她还要更深一层。 “黄先生见多识广,对各门各派如数家珍,我们今天果然没有来错,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傅柯宇说,“照你所看,除了这三大家族,当真没有其他人能做的出来吗?” 弯刀黄哈哈一笑,道:“怎么没有?你面前就有两个!” 一个自是刀工浑然天成、自诩没有什么凿刻不出的黄先生;另一位,则是…… 三个人同时朝被围坐在众人中间的他的爱徒看去。 第56章 清洗伤口 正当江筱禾要被他这英勇无畏、英雄救美的大无私精神所感动时,傅柯宇开口。 他没好气地说道:“江筱禾,你究竟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如果你实在喜欢,大可不必当街如此,我们换个地方岂不是更好?” 江筱禾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摸起来。 傅柯宇大单腿屈膝,单肘撑地,另一只手伸向了她。 “江筱禾,你干瞪眼有什么用,还不快拉我起来?” 江筱禾这才看到,他手臂侧后方的衣服被地面磨破,隐约有丝丝血迹透出的模样。 她连忙伸手拖傅柯宇起来。 傅柯宇力道不小,直把江筱禾拽得往前跌撞了两步,连鼻子带嘴巴都撞上了他方一站起身的胸膛。 傅柯宇闷哼一声,语气极其不悦,道:“江筱禾,今晚你还要害我几次?” 江筱禾忙退后两步,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鼻子,又说:“你就在此地,我去买点药酒回来给你揉揉。”借了朱自清《背影》中爸爸对儿子说的那句传世名言。 傅柯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动手也不能动手,动口又治不住她,于是两手并用,只得把她的头发彻底揉乱,愤怒地控诉道:“江筱禾,我把你当我女朋友,你却想着做我爸爸?????” 就差把“欲哭无泪”四个字写在脸上。 江筱禾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忽然就乐了。 只见傅柯宇的表情从愤怒逐渐变为愤怒中夹杂着疑惑,又从愤怒中夹杂着疑惑变成彻底的疑惑。 “江筱禾,你在傻乐什么?是不是脑子也撞坏了?” 见江筱禾乐得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傅柯宇指着靠保安亭最近的那道门,没好气地说打道:“那边有药店,江筱禾,你倒是去呀,别光说不做,好人都让你给当尽了。” 江筱禾收敛了笑容,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说:“行。” 傅柯宇自然是没有就在原地等她的。 他跟在她后面,见她走进了药店,付了款,提了几瓶跌打撞伤的药出来。 傅柯宇挑了两瓶药,把其余所有的药都递还给江筱禾,说:“买这么多干什么?我用这两个就够了,其余都是你的。” 江筱禾诧异地看向他。 “江筱禾,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很不礼貌!”傅柯宇已经控诉了一晚上,而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接招。 江筱禾想,他说话的时候表现自然,没有一点表演的痕迹在里面,更看不到蓄意报复,虽然说出的话和《骆驼祥子》里老马对他孙子讲的雷同,但这一定是巧合。 瞧瞧傅柯宇一晚上不太机灵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想到借“老马”之口报复她,在她刚“当”完他爸爸之后,自己反手就“当”上了她的爷爷? 江筱禾摇摇头,巧合,一定是巧合。 她找到一处水龙头,道:“傅柯宇,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伤口。” 傅柯宇看她的眼神充满警惕,把袖子撩到手臂上,将伤口露了出来,在江筱禾动手前,迅速用自来水自己冲了两下。 第57章 考虑考虑 “帮我把瓶盖拧开,我自己来。”傅柯宇说道,一副“总有刁民要害朕”的模样。 虽然她有意补偿他,但既然他对她这么防备,她也好落得清闲。 傅柯宇眼睛都不眨地上完药,把药瓶往袋子里一扔,转过头说道:“江筱禾,我受伤了,回去你来开车。” 江筱禾:“傅柯宇,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两个住的地方好像离得不算近?” 等送完他她再回去,不知道都多晚了。 可这话听到傅柯宇耳朵里,意思又不一样了。 “离得远?江筱禾,你难道指望我在你住那破地方买套房?” 破其实不破,只是距市中心太远,周边配套措施还不太完善而已。 江筱禾怒怼回去:“破?我请你住了还是请你来玩了?你自己擅闯民宅我都还没上派出所告你!你还买房呢?傅柯宇,你别血口喷人,我可没这么说。再说了,房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我都已经搬出市区这么远了,你就别瞎来祸害我们那儿的房价了!” 然后她就看见傅柯宇皱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江筱禾知道,这人马上又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果然,傅柯宇一字一句地问道:“不买房?那你是想和我同居?可如果我们的作息时间不一样……这样,既然你都主动提出来了,那我就考虑考虑,你不着急?” 江筱禾当着他的面一步就跨上驾驶座,然后“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彻底隔绝了他的输出的垃圾话。也不知道关门扇起的劲风打在他脸上的时候疼不疼。 傅柯宇晚她一些上车,上来的时候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 直到他安全带都系好了,车子都还没有发动。 傅柯宇还是开口了。 “江筱禾,你是想和我待在车子里一起看星星?” 江筱禾望望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漆黑之中,不见星辰,暗道,这人脑子怎么又抽风? 她瞪了他一眼,昂起高傲的头颅,说:“不,我不想。” 像是预判到了她的回答,傅柯宇点点头,说,“行,既然你不想……那还赶快把车开走???又不看星星,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额。。。 江筱禾干咳一声,她停在这里当然是有理由的,但她不能露怯。 于是她故作自然地问道:“傅柯宇,我不是……你这个车太高级,应该怎么发动来着?” …… 终于,在傅柯宇的友情帮助下,江筱禾小心翼翼地把车开了出去。 方向盘被她抓得死紧,遇到有人超车她必然避让,路口转弯的地方只要有来车,她都会停在原地,就算等的时间再长,她也绝不在哪怕只有一点点不确定性危险的时候轻易动车,俨然一个新手司机的模样。 “江筱禾,你驾照是读小学的时候考的吗?” 时隔太久,像个新手一样,连车都不知道该怎么开了? 江筱禾才没有功夫搭理他,驾照到手后总共开过车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现在精神高度集中,一心用在看路认路上。 第58章 合作愉快 傅柯宇一开始还会嘲讽她两句,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他也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磨磨唧唧、走走停停,最后终于是有惊无险到了傅柯宇家楼下,江筱禾找了个宽阔寂静的地方,把车往边上一靠,熄了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总算到了……傅柯宇,车你自己停,我就不进去了。” 她掌心都是汗,握个方向盘把手都握酸了,江筱禾甩甩双手,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江筱禾手都已经解开安全带了,傅柯宇却一把摁住了她放在安全带上的手腕。 “别走,等等。”他说。 江筱禾心中一跳,这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人待在密闭的车子里,他让她别走,这是要干什么??? 她警惕地拍开他的手,正要开口,傅柯宇却抢先说道:“江筱禾,我允许你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请你注意时间和场合。我不让你走是因为时间,你看看表,时间马上就到了。” 江筱禾闻言低头。 只见时针转过表盘最上方的刻度,没过几秒钟,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的系统同时播报了一条消息。 “恭喜完成‘邂逅’任务!” 从昨天到今天,恰逢零点,他们赶巧投了个机,一口气拿下了两天的进度。 江筱禾看着瞬间到账的500积分,顿觉方才的疲累已全部散尽,别说开车了,现在就算让她从这里跑着回去,她也能一口气跑上几公里。 那边的傅柯宇只是摸摸鼻子,数着他到账的好感度。 还是江筱禾先开了口:“合作愉快,让我看看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任务名称:魅影。 任务内容:给对方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任务期限:一星期。 任务奖励:500积分。 “是‘魅影’,傅柯宇,任务我已经点了,你快点一下,要两个人点了才会激活任务。”看到了系统上显示的四行字,江筱禾迫不及待地催促傅柯宇也赶紧领取任务。 傅柯宇看见任务的时候表情还是好的,在看到任务奖励的时候脸却黑上了几分。 “怎么,你嫌奖励少了?”江筱禾问道,然后安慰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你别嫌弃呀。” 傅柯宇接受了任务。 “嘀——” 任务已激活,系统开始计时。 江筱禾正要说话,只见任务系统开始闪烁着绿色的指示灯,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疑惑也发生在傅柯宇身上。 不过很快,两人就获得了答案。 江筱禾看到了系统弹出的任务提示框。 “恭喜你已经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请等待对方完成任务。” 几乎是同一时刻,傅柯宇也得到了系统弹出的任务提示框,不过显然他的进度要比江筱禾的进度慢几秒钟,不过无关紧要,因为上面的内容差别不大。 “恭喜你已经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任务进度100,任务奖励正在结算中……” 两人对视一眼。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了呢? 第61章 印象深刻 早已料到傅柯宇大概会说什么的江筱禾安安分分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觉的还可以。” “你真的懂了?”傅柯宇问道,并看向江筱禾的眼睛,没等江筱禾作反应,他便又自顾自地说道:“不,你不懂,江筱禾,为了开解你,让你增强自信心,我愿意分享你在我心中的正面印象。” 他要分享的,是她在任务中带给她的“不可磨灭的印象”。 江筱禾也很好奇,她究竟是哪个闪光点入了傅柯宇的“法眼”,一听他要讲,她赶忙竖起了耳朵:先把它记着,然后改个彻底!!! 两人忙到了半夜,江筱禾又开了一路车,一天的疲惫很容易让人轻易就放下心防,对傅柯宇的低头靠近毫无排斥。 虽然他音量小,可夜里没有风,环境很寂静,“你很……漂亮。” 他中间停了一下,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江筱禾甚至会以为他是中途改变了主意,用新的说辞替换了原先的那个。 说实话,江筱禾觉得傅柯宇虽然对古时候的名器名物造诣很深,但在其他方面……尤其是措辞上,十分不讲究。 夸弯刀黄的作品用的是“不错”。 夸她留给他的印象用的是“漂亮”。 一口一句大白话,既肤浅又表面,和面对名器名物时截然不同。 傅柯宇夸完她后,很认真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 江筱禾正在考虑应该用什么样的表现来回应他,就听傅柯宇又接着他自己的话说下去了。 “我傅柯宇不轻易夸女生漂亮,既然我夸了你,你就是真的漂亮。” 完了还也“邀功”似的看着她,怎么,还等着她赏他两句? 江筱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傅总你……真有眼光。”且肤浅。 美貌不过皮和骨,年华逝去,美貌不再,岁月沉淀下来的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傅柯宇他只看了表面就“印象深刻”了,他不肤浅,谁肤浅? 傅柯宇话音一转,看向她的眼睛也闪烁着火光:“傅总?”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傅柯宇退开了身子。 “江筱禾,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我要亲耳听到你叫我……” 江筱禾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等着他说完话,他想让她叫他什么? 可傅柯宇最后那几个字像是绑在了石头上,方一出口就被低沉的音色压了下去,似他喃喃自语,竟一个字都没被她听见。 好奇有什么用,总不可能让她现在去问。 江筱禾摸摸鼻子,打开任务系统,点开下一个任务。 任务名称:阵营。 任务内容:攻略对方朋友,使之加入你的阵营。 任务期限:30天。 任务奖励:1000积分。 “傅柯宇,时间不早了,快把下一个任务领了,我好回家。”江筱禾催促道。 下一个任务积分翻倍,如果完成,不仅能把失去的积分赚回来,还能有新的积分入账,想起上一个任务的乌龙,江筱禾想,以后怎么说也要克服万难,一定要想方设法完成任务、获取积分。 第65章 约会礼物 于是当了一晚上小蜜蜂的傅柯宇终于安静了下来,江筱禾也得以安安静静地沉入剧里的世界。 一小段欢快而宏大的舞蹈后,罗欣然终于出场了,她踩着轻快的小碎步在出离欢快的乐曲中登场,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意,虽然没有台词,但每个动作都恰如其分,沉浸在舞台应有的氛围之中。 这时,从半空垂吊下来一个华丽梦幻的月亮船,恍若仙子即将降临一般,白色的水雾也从舞台的最底下逐层上浮,萦绕出仙境一般的视觉感受。 气氛逐渐从热烈变得静谧,江筱禾知道,转折要来了。 越是大开大合的剧目越要大悲大喜,罗欣然偏偏是这个时候出场的,这不就注定了她拿到的是一个悲剧的角色吗? 婉转动人的音乐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舞台上的演员们从跃动着变为小幅地晃动着,罗欣然从一个整齐的横排中跨了出来,周围的人们渐渐半蹲在地上,竟是让她一个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时,终于沉默了半晌的傅柯宇又开口了。 “这个环节我亲自设计的,就当是送给你的约会礼物。” 他总是这么自作主张…… 不过,让一个小小的第2号配角能在这么宏大的舞台上成为亮点的确是用心良苦,虽然舞台的华丽掩盖不料罗欣然饰演的角色的悲惨命运,但剧本就像人生,不是每一个角色的一生都是一帆风顺,有时候人生就是在不断地经历磨难。 江筱禾还是嗔怒地看了他一样,傅柯宇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笑眯眯地应下了,大概是觉得她很感动??? 随着月亮船落到了舞台上,从人群中出来的罗欣然跳着舞就到了它跟前,看样子这船是为她而准备的。 果然,她刚一上船,这盏舞台上的明月便迅速向上升了上去,可能是没有站稳,罗欣然忽然趔趄一下,面部的表情僵硬了一秒,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身子随着音乐自然地起伏着。 “一回生二回熟,傅柯宇,虽然罗欣然的表演有那么一点点的瑕疵,但是我相信,下次她一定可以克服的。”江筱禾得为自己的朋友找回场子,于是特意回头向傅柯宇解释道。 可看到傅柯宇的时候,他脸色铁青,正拿着电话对那边的工作人员严厉地嘱咐着什么。 “为什么会飞起来?让道具把人放下来,所有的演员让出位置,确保安全。” 这…… 江筱禾听得不分明,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所说的一定是眼下的舞台。 在这个舞台上,唯一飞起来的就是月亮船上的罗欣然。 怎么回事? 难道剧本的安排不是如此,月亮船本不该飞起来? 所以刚才罗欣然的失误并非失误,而是因为道具和本子上写的不一样,自作主张地升到了天上,所以她才吓了一跳? “放不下来?放不下来你们以后也就都别来了!”傅柯宇挂断电话,目光朝着舞台上望去。 第69章 特别偏爱 半山公寓。 傅柯宇和江筱禾是被人隆重地从车上迎接下来的。 半山公寓无处不透露着清心雅静、大气古朴的韵味,尽管迎接他们的人在古树上挂满了金色氛围灯,在青石板的小道铺上金色羊驼毛毯,在精致繁复的桌布上布上了金色的碗碟筷,甚至在藤条编制的门把手上也绑上了金色的丝带。 江筱禾打心底觉得这里的布置太过浮夸,可这种风格对傅柯宇来说就很受用,至少她从他面部的表情上能判断出来,他很满意这里“精心”布置的一切,一如他手机上的烙印都得是烫金的、衬衫的纽扣都要定制镶金的一样,他对金色的东西有着特别的偏爱。 布置场地的人一定也深知他的喜欢,或者真如同他所说,两人喜好一致,对这种浮夸黄金风都爱不释手。 傅柯宇和何流有说有笑地在安排好的位置坐定,江筱禾做到了傅柯宇身边。 何流就是傅柯宇今晚约来的友人,两人的对话一路上听下来十分和谐,主要体现在傅柯宇无论说什么何流都照单全收,给足了他面子和里子,看样子两人关系还不错,江筱禾想,毕竟不是过命的交情谁能受得住傅柯宇动不动就狂妄自大的。 在获知了江筱禾是傅柯宇的“女朋友”之后,何流一口一个“嫂子”就离不开嘴了,可他讲起话来并不讨厌,“嫂子”两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再自然不过,毫无冒犯之意,江筱禾听着听着也就听习惯了。 两人叙旧叙了很久,好酒也喝了不少,江筱禾算着时间,正常人早该到了微醺的时候了,可这两人酒量都不错,除了何流看上去因为和傅柯宇见面情绪稍有上头,一点醉酒的痕迹都没有。 终于,不知说起了一件什么事情,话题如傅柯宇预料般转到了两人拟合作的项目上来。 “说归说,笑归笑,何流,你知道我的底线,从你们给出的造价来看,你要的利润,我做不到。”傅柯宇说话从不兜着,他说不行,那就是不行,除非对方给出新的造价,或者新的利润数额。 尽管傅柯宇直白如此,但何流仍不失笑意,用一切都好商量、一切都有的商量的语气说道:“宇哥,不行就不行,千万别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和气,你说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能够连手把这个项目做下来,合同上的数字写多少我都没意见。” 江筱禾一听,好家伙,终于到了她出场的时候。 “何流,你可别太迁就他了,该多少利润就多少利润,当哥哥的还能吃了你的利不成?你说是,傅柯宇?” 何流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对傅柯宇说话,他审时度势地观察了场上的情况,傅柯宇的眉头显然开始皱了起来。 “嫂子,初次见面,你的心意何流领了,但宇哥肯万中挑一、选中我和他合作这个项目,已经不是利润多少的问题了,这次合作能给我们带来的巨大效益,远超这一次合作的总利润。” 第70章 交个朋友 这人精明得很呢。 江筱禾怎么会听不出来,虽然他明里是温弱地后退了两三步,但一句“初次见面”不得不把傅柯宇架在了火上。 和“嫂子”初次见面,傅柯宇就要拂了“嫂子”在兄弟面前的面子吗? 何流当然知道,傅柯宇身边从来没有女人,那些打着爱的幌子想要接近他和得到他的女人们从未有一人成功过,今天他所看见的,是傅柯宇第一个公开带出场合的女人,在他心中必定又着非同寻常的地位,连这位“嫂子”的面子都不给,得让“嫂子”心里多过意不去呢?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筱禾想,傅柯宇的朋友都和他一样老奸巨猾,狗咬狗一嘴毛。 傅柯宇确实如剧本所策划的一样,顺坡下驴地问道:“既然何流都觉得没有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是说给江筱禾听的,其中暗示的“江筱禾,你再加把劲,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然后利落解决,他会对你五体投地的。” 江筱禾接到暗示,又看了眼何流,他还是笑眯眯的,仿佛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合同上的数字有几分多有几分少,可真的是这样吗? “柯宇”,江筱禾演技自然,叫出他名字的时候毫无不适感,“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何流是你第一个带来见我的朋友,他身上一定有你十分认可的过人之处,否则今晚在这里叙旧的可就不是我们三个人了。” 她特意停了一下,意在让何流好好回味她言语之中对他的“抬举”。 见时间差不多了,江筱禾继续说道:“你怎么能为了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就枉顾未来长远合作带来的互惠互利呢?” “嫂子,使不得,这笔生意可不是‘蝇头小利’。”何流打岔道。 江筱禾郁闷,她好说歹说为他争取利益,虽然只是演戏,但是他怎么能连连拆自己的台也拆她的台呢? 看傅柯宇都默认的样子,江筱禾断定,这的确不是“蝇头小利”,她再一想:连傅柯宇都觉得数额巨大的利润体量,他故意要让出两层利润让江筱禾完成“阵营”的系统任务,得损失多少钱?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辜负他的煞费苦心了。 江筱禾又道:“柯宇,你看何流多懂事,我和他今天第一次见面,也挺投缘的,你看要不然你主动让两步,就当是给我交个朋友了?” 她会这么说,何流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下意识第一时间就去观察傅柯宇的反应。 和平时一样,傅柯宇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沉默着沉思着,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的可行性。 这一刻,何流眼底涌上了特别的颜色,看向江筱禾的眼神也变得与先前不同。江筱禾当然也注意到了。 她暗中给傅柯宇使颜色,火都架到面前给他烧了,他就不能快一点把事情推向下一步计划好的进程? 片刻后,傅柯宇叫住了何流。 “何流,你给我的合同初稿里,利润额写的几成?” 第71章 无法提交 何流不开口。 见他装模作样地不开口,江筱禾便装模作样地开口说道:“何流,说说,你写的多少,不要有压力,反正说了他也不一定答应,但如果不说,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江筱禾知道,“面子”永远是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果然,何流表现出一阵惶恐,然后如她所料,“被迫”说出了之前在合同里白纸黑字写下的数字。 “两层。” 傅柯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显然对这个数字非常不满意。 江筱禾想,他应该是真的不满意,不然演不出这么逼真的效果。 可就算不满意,结果在他们最初商定策略的时候早已经决定好了,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听傅柯宇说道:“看在你和筱禾投缘的份上,两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求很高,两成利润自然有两成利润的标准,何流,你做的下来吗?” 何流没想到,天大的馅儿饼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先是见到了傅柯宇从不示人的女朋友,然后这位矜贵的女士还站在了自己这边,为自己争得应有的利益,最后傅柯宇静然还对她言听计从,准了他许久都不曾松口的要求,贵人,这“嫂子”真是他的贵人! “宇哥,只要24小时,今天就算我全公司通宵加班,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完整详细的方案,所有标准和质量保证让你满意!”何流举杯,一饮而尽,向傅柯宇表示谢意。 傅柯宇点点头,说:“行,好好做,你可别把你嫂子的脸给丢光了。” 江筱禾配合式地甩给傅柯宇一个嗔怒的眼神:“你别瞎说,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相信何流一定是个做事放心的人,对,何流?” 何流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谢意和崇拜。 谢肯定是谢她让他得以用自己的目标利润额达成这笔交易的最关键一步,崇拜是他从未见过一句话就就能左右傅柯宇的人,现在让他见到了,而对方竟然还是对另一半十分挑剔的傅柯宇的女朋友,真是让人无法不崇拜。 商定了合同的其他事项和细节之后,傅柯宇和何流告别,江筱禾随着他一起走出半山公寓。 出来的时候两人的心情都有点低落。 原因嘛…… 在江筱禾和傅柯宇两个人都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何流已经被江筱禾攻略之后,江筱禾想点任务栏提交任务,没想到系统竟然没有判定两人已达成任务。 她定睛一看,进度还是卡在她那里。 “任务无法提交,你所攻略的对象‘何流’,并非对方宿主朋友,请核实身份后重新完成任务。” 进度虽然卡在她那里,但是问题是他搞出来的呀! 江筱禾背着何流,难以置信地问傅柯宇:“傅柯宇,人我们是攻略了,但你知道吗,系统判定他并不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话一问出去,她就看见傅柯宇原本兴致就不怎么高昂的嘴角又往下努了两分。 第118章 话中有话 江筱禾用尽所有智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虽然谁住她对门都无可厚非,但假如那个人忽然变成了傅柯宇,她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说不出缘由地释放着反对的信号,仿佛对他的靠近避之不及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可傅柯宇的回应根本让她挑不出毛病。 “江筱禾,说我不信任你的人是你,说不需要信任的人也是你;前一秒因为擅自认为我对你缺乏信任而满腹怨气,下一秒对我想要获取你的信任付出的努力全盘否决,怎么,是我傅柯宇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让你认为我这个人没有脾气?” 以江筱禾这么多天以来和傅柯宇接触后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想做的事情直接就做,想说的话直接就说,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从没有做过多解释的耐心,是个信奉“拳头主义”和“结果说话”的人,今天也不知道哪里开了窍,居然没有直白地拒绝她的提议,反而和她讲起了道理,尽管他讲道理的方式和说出的话都不合她的心意。 脾气不是没有,并且还很火爆,但江筱禾发现,现在的傅柯宇和刚认识时的傅柯宇有些不同,开始或多或少顾及她的感受或者想法,还有工夫跟她讲道理,说明“孺子可教”也。 有了这个发现,尽管江筱禾内心仍百般抵触傅柯宇作为她邻居、对门的即成事实,可最终还是对这件事表述出默许的态度——毕竟,说实话,就算她百般抵触、百般反对,能改变些什么吗?不能。 “另外,江筱禾,如你所愿,我会按时敲响你家门铃,向你汇报你想知道的所有进展,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食言,别有本事让我给你汇报,没本事开门让我进去。” 江筱禾道:“傅柯宇,大可不必,互联网+的时代已经这么好几年了,人与人之间的交谈不再局限于面对面,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学习新事物、应用新事物,比如那些我想要知道的消息,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如今火速发展的5g技术实现云端一对一交流,毕竟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类学会制造并使用工具,你说对吗?” 傅柯宇审视的眼光从上至下地从江筱禾身上扫过,半晌,他说道:“江筱禾,我不去你家也可以,你来我家,否则别怨我什么都不跟你说。” 她怎么可能去他的主场? 江筱禾想,要不是她拥有成年人的姿态和心智,早就把头摇得跟筛子似的拒绝他了,作为一个有姿态有成熟心智的成年女性,江筱禾舒展肩膀、挺直后背,眼神不闪躲,充满力量地直视傅柯宇,坚定地说道:“我拒绝。” 傅柯宇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仿佛笃定了她最后一定会背弃自己此刻所拒绝到的行为一样。 可未来发生的事情,现在谁能说得准呢? 无论如何,两条平行线以此为交点,在历史洪流的推动中开始产生无法回避的交集。 20字的微信问候依旧保持着每天都在按质按量进行的节奏,这天,江筱禾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现在租住房子中的所有行李,因为傅柯宇提前打了招呼在先,她主动发了条超出20字的消息告诉傅柯宇,她已经收拾好了,请他解决搬家的相关事宜。 不一会儿,江筱禾楼下就来了两辆大货车。 江筱禾看着把沿途道路塞得满满当当的超大型货车,凝视着对下楼接车的她行驶无比不解目光的小区保安,瞬间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当她是搬家还是拆家呢? “你好,我就是江筱禾,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这个载重和高度的大货车应该没有办法进城的?” 每辆车上还坐着个可以承担搬东西这类体力活的人,江筱禾客客气气地给每人送了一瓶水,又客客气气地怎么来怎么把人给送了回去。 小区保安见状,这才“嗨”了口气,说:“我就说嘛,小姑娘搬个家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叫错车了?我有个哥们儿,虽然不从事这个行业,但平时拉货特别给力,收费也很实惠,要不我帮你问问看他现在有没有空?” 在傅柯宇以自己的眼光衡量江筱禾搬家的工作量从而产生如此“巨大”的误会后,江筱禾彻底放弃了再次如约向他请求帮助的做法,转而投奔了小区保安大哥的建议。 对方人来的很快,办事也很麻利,加上江筱禾自己的东西本身也不太多,不出两个小时,所有的东西已经被完完整整地搬到了新房子里面。 “谢谢,辛苦了,请慢走。” 前脚江筱禾刚把人送出去,后脚电梯抵达楼层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搬家的小师傅和傅柯宇擦肩而过。 傅柯宇身上还穿着雪白精致的长衬,脖子上挂着一丝不苟的亮蓝色领带,臂弯搭着高级定制西装外套,腰间的皮带环滚住劲瘦有力的腰身,每一步都像用直尺丈量过一般,精准而匀速地向江筱禾走来。 电梯的关门声响起,整个八楼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筱禾站在门口,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遇见傅柯宇,今天忙着搬家,路上也没来得及跟傅柯宇说两辆大货车来了又走的乌龙,现在看到他,倒是想起来这个事。 傅柯宇在她面前站定,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住嘴,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江筱禾看着他双手噼里啪啦在手机上一阵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柯宇刚一结束输入,在江筱禾手机中专属傅柯宇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这么巧么? 江筱禾解锁手机,看到了傅柯宇刚才“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之后输出的成果—— “江筱禾,货车不合适为什么不联系我?我竟然不比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男人靠谱?” 超过20字,今天的任务打卡完成。 这人,明明都站在面前了都不忘完成任务,江筱禾不知道该说他任务意识到位,还是行事风格古怪,她拿着手机,把屏幕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问道:“傅柯宇,你是要我微信回复你还是当面回复你?” 傅柯宇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江筱禾的房子,说道:“进来,当面回复我。” 怪了。 这明明是她真金白银租下来的房子,怎么听来看去都像这个人才是房子的主人一样?甚至她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居然还听话地侧过身子,不自觉就放了他进来,仿佛这是理所应当会发生的事情一样,一切看上去都无比自然,竟没有显露出一丝的违和感。 人都已经进来了,考虑到行李都还没有打开,家里目前没有什么隐私,这还是大白天的,每个房间的窗户窗帘都大大敞开,一切黑暗无所遁形,江筱禾关上房门,决定这次就勉强放他进来。 她跟在他身后,眼看着他驾轻就熟地扯下系在脖子上的领带,随手放在玄关入口处的衣架上,头也不回地向餐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解开了衬衣两个袖子上的纽扣,把袖口规规矩矩地叠起,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 最后,傅柯宇什么也没干,就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地坐在沙发上,整暇以待地看着江筱禾。 江筱禾站在那儿,扯了扯嘴角,揶揄到:“傅柯宇,要不你再给我泡杯茶,我再给你录个指纹什么的?和你比起来,我根本不像这个房子的主人。” 傅柯宇环顾一周,脸上逐渐露出嫌弃地表情:“江筱禾,我是不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的。” 行了,知道您的金贵。 想到傅柯宇平日里铺张浪费的作风和那天在隔壁看到的一副奢华景象,江筱禾看了看堆满行李的玄关和客厅,便没有和他多计较,只说道:“傅柯宇,货车师傅是我让他们回去的,太夸张了,另外中心城区道路不仅限重也限高,应该没办法通过。” 傅柯宇听完后,脸色不太好,后来江筱禾终于知道他脸色不好的原因了。 因为这次派的车是他亲自去选的。 “老板,我要租你们这里最好的车,用途?货车当然是拉货。” 这是傅柯宇对自己选车时候唯二说过的话的回忆,另外一句是,“结账。” 事实证明,人类社会在发展的过程中形成的“分工”是必要并且必然的,比如傅柯宇,手握傅式集团大权,在自己的领域纵横驰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一旦落实到某些其他具体的事情上…… 比如这一次,该跌倒的地方还是要跌倒,并不会因为他在某一个领域上的成就而自动促成另一个领域的成就,相反,摔跟头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他只是简单又不满地告诉江筱禾“车是我选的”,但江筱禾轻易从他的言语和表情中读出了其中的内涵。 她试探地问道:“傅柯宇,你亲自选的?花了不少钱……” 这么大的货车,看上去十分气派,甚至还与其他常年工作着的货车相比显得极其干净,表面还因为打理得干净而闪烁着耀眼的光,容量是顶呱呱的好,又是傅柯宇亲自出手选的,想来不是天价,也会是个小天价。 傅柯宇倒是毫无隐瞒,他直说了:“废话,我傅柯宇只选最贵的。” 江筱禾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次因为他败家的事情而对他产生不满了,尽管他败的不是自己的家,但这种铺张浪费的作风恕她接受无能,并且义愤填膺。 刚好,趁此机会,她可以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傅柯宇,现在你知道了,最贵可以是最好的,但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你看,你花了这么多的钱,还不如我们小区保安大哥随随便便找的人,人家还给我打了八折。” 尽管她不指望一次两次的说教或者教训能够马上改变傅柯宇,但她相信一定会对他铺张浪费的作风起到一定的影响。江筱禾本以为傅柯宇听了她的话之后能够有所反思,没想到傅柯宇的注意力却完全和她没在一个频道。 “江筱禾,你话中有话。”傅柯宇笃定地说道,不知是因为自己选车失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色不好,还显得有些僵硬。 江筱禾被他给说糊涂了,道:“我讲的还不够开门见山?” 那瞬间,江筱禾从傅柯宇眼中看到了不被理解的委屈,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这是傅柯宇才会有的神色。 傅柯宇烦躁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面向江筱禾,正色道:“你是不是想说,虽然我很优秀,甚至找不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人,但你依旧想和我解绑,原因是尽管我那么优秀,但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 江筱禾长久地沉默了。 她好想把傅柯宇脑子里装的东西一点点掰碎,好好分析一下里面究竟是装了哪些豆腐渣,导致她明明在说这件事,他却对标到了另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上。另外,什么叫“找不到一个比你更优秀的男人”??? 江筱禾边想就边问了出来。 傅柯宇的领带早就解了下来,他只理了理领口,让它在没有领带规束的时候也能一丝不苟地保持高贵和优雅,然后说道:“你给我找一个出来试试?” 江筱禾一时语塞。 是的,虽然傅柯宇毛病很多,消费观也有着很大的问题,但从客观存在的条件来讲,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物质条件,甚至连能力水平,以江筱禾现在所接触过的所有圈子范围来看,的确还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物。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关注的重点呀。 她想说的是他铺张浪费的毛病必须得改改,要不然她挨他近了迟早精神会受到腐蚀,难保本质的纯洁和善良。 “江筱禾”,傅柯宇似乎笃定了她找不到一个比他还要优秀的人,径直把话题推向了他想要聊得下一步,“至于合不合适,你都不试着接纳我,怎么能够看到我的好?系统能把我们匹配在一起,我们就是最合适的。” 言语间,江筱禾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第119章 乔迁之喜 可不就是江筱禾小区楼下那只小金毛。 有烤肠吃的时候要命的摇尾巴,没烤肠吃的时候那幽怨眼神不和刚才傅柯宇一闪而逝的眼神一模一样? 找到了类比,江筱禾忽然全盘否定自己刚才的笃定,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但她的另一个感觉没问题,那就是和她自己相比,傅柯宇才更像这间房子的主人。 他无比自然的从酒柜里找出两只琉璃杯,从无边界餐厅的饮水台熟练地倒出两杯冰水,顺路再走房子的动线径直到了嵌入式冰箱前面,取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冻在里面的苏打水,再走案台旁边的收纳盒取出一个小勺子,将两种液体均匀地搅拌在一起。 江筱禾看到都震惊了。 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到这里,但傅柯宇仿佛已经来过很多次,江筱禾甚至怀疑冰箱里的东西都是傅柯宇装进去的。 明明玄关附近还成堆地堆放着江筱禾没有形状但数量充实的行李,风尘仆仆,但傅柯宇偏生能把这里变得向五星级餐厅一样展现出优雅而贵气的气氛。 她机械地接过傅柯宇递过来的水,问道:“傅柯宇,这还录什么指纹,你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江筱禾强烈怀疑他手里还握着这间房子的其他钥匙。 果然,一枚小小的钥匙出现在傅柯宇摊开的手掌心。 “这是备用钥匙,现在物归原主。另外,别问我拿钥匙来干什么,如你所见。” 江筱禾从进门起注意力就一直被其他事情所吸引,到了这时,房间里的变化才一件件展开在她的眼前—— 茶几上、餐桌上摆上了新鲜的花朵,正吐露着盛放的生机。 电视机底下的路由器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接通,现在已经闪烁着标志着已经联网的绿色示意灯。 玄关入口处刚才迎面而来的淡淡香气,原来是因为打开了玫瑰花形状的屋内香氛。 冰箱的电被接通,旁边的柜子里摆满了日用品和女生喜欢的小零食。 无边界厨房的处置台下,连米都已经乘入了透明的米盒,油粮一应俱全,调味用品也一应俱全。 刚才傅柯宇打开冰箱的时候,江筱禾还从里面看到了水果、蔬菜和冻牛奶。 也许还有一些江筱禾暂时还没有发现的变化,但现在已经目睹的一切,都给了她不小的惊讶。 一时间,江筱禾竟不知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显而易见,傅柯宇在找房子和照料房子这一方面做了很多江筱禾没有想到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江筱禾完全可以自己做,可有人帮助她提前并且高效地完成了,要不是选车的事情闹了个乌龙,几乎整个搬家的事情都是他全盘把控,解决了所有她可能遇到的问题。 所以她应该责怪他没有及时把要是返还给她吗? 江筱禾从傅柯宇手中拿回了钥匙,抓在手里握得死紧,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傅柯宇,只说了一个字:“行。” 话毕,紧接着她就啜了一口傅柯宇兑的冰水。 她记得这种把两种类型的饮品兑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上回他还用矿泉水兑已经冲泡开的茶水。 没能品出其中与什么特别之处,但江筱禾却觉得分外爽口,还有些说不出的隐晦的甘甜。 傅柯宇把玩着手中的冰水,忽的眸光一闪。 “好感度增加500,请注意查收。” 系统到账的好感度肯定不会有假,可那边面无表情,似乎还有逐客之意的江筱禾却仿佛和这忽然增长的好感度毫无关系。 片刻后,江筱禾听到傅柯宇轻笑一声,她抬起头望过去,问道:“傅柯宇,无缘无故的,你笑什么?” 傅柯宇起身,走到江筱禾放在玄关最显眼位置的行李箱前,左右看了看,说道:“笑什么?我笑这个箱子一面有纹路,一面没有。” 江筱禾的箱子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室友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临别赠言的时候对方告诉她:“筱禾,希望你一直保持初心,但又不乏菱角,就像这个箱子一样,一面圆滑、一面锋利,祝你未来的旅程一切顺利!” 她走了过来,对傅柯宇说道:“这箱子就是这样,有它本身的含义,我可以原谅你不求甚解的审美。” 傅柯宇火眉一挑,道:“看来你倒是懂得它的含义。” 目光交汇中,火花四射,剑拔弩张。 两人怀揣着自己理解的含义,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时间有限,江筱禾看着玄关那么多的行李要收拾,旁边还有一个碍眼的家伙,于是看傅柯宇更加不顺眼了。但他做好事在前,她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于是江筱禾说道:“我现在要收拾东西,你请自便。” 在江筱禾的意识里,她已经给了傅柯宇能够自由活动的最大限度和空间,几乎就在自己的底线边缘波动。 但是显然,傅柯宇没能领会到江筱禾赋予他的自由。 “江筱禾,现在时间中午十二点整,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你面前,是要听到人肚子叫你才会意识到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傅柯宇不说江筱禾还没意识到,傅柯宇一说,江筱禾才才隐约感觉到一丝规律的饥饿感。 得,这是埋怨她帮她做了事情讨不到好,人都站在她面前等她表现了她却连顿饭都不招呼他吃,江筱禾想,白瞎了她刚才做了那么久的思想斗争。 她刚把行李箱的扶手拉起来,立马就放开了。 放眼确认了一下厨房里崭新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配合刚才在冰箱里面看到的丰富食材,江筱禾走到傅柯宇面前,说:“来都来了,本姑娘今天给你露一手?” 她亲自下厨聊表谢意,就算礼轻,但这情谊也够分量了? 没想到傅柯宇丝毫不领情。 他朝玄关那堆看得见摸得着很碍事的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行李们努了努下巴,然后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你解决行李,我解决午餐,最好在我做好饭之前,把明亮的玄关重新露出来。另外,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从来就十分注重界限感的江筱禾感受到了傅柯宇对她的尊重。 不仅没有杵在客厅里有碍观瞻,还主动避嫌,在她清理行李的时候承担起大厨的工作,既保证了江筱禾虽然没有什么神秘感的行李的私密性,还顺带解决了她的午餐。 傅柯宇能有这么好心? 江筱禾抱着怀疑的心态看向傅柯宇,只见他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菜,径直走到了厨房里,把东西放在水池中准备清洗,顺手从不知道哪里拆开一条崭新的围裙,系在他雪白无暇的衬衣外面。工整叠起的衬衣袖口规规矩矩地贴在手臂上,如果不是油光飞溅,一定不会被其他东西所污染了颜色。 他自顾自地忙开了,江筱禾收回目光,也收回刚才的怀疑,安安心心地开始了自己的整理之路。 得益于傅柯宇前期完成的清洁工作,江筱禾收拾起东西来事半功倍,该归类的东西归好类,该取出来的东西置放好,不一会儿,史上最快的搬家整理就基本上全部结束了,据江筱禾说,比她高三毕业第一次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整理行李都还要顺利。 厨房里没有什么油烟的气味,倒是飘过一阵阵鸡汤的香味,江筱禾走进一看,原来傅柯宇炖了一只柠檬鸡,旁边凉拌了一份西蓝花,还做了一个蔬菜水果沙拉,精致的一人食小碗里还盛放了看上去就极其诱人的蘸料。 傅柯宇正在把鸡汤从锅里往外面盛。 见到江筱禾走过来,傅柯宇问道:“江筱禾,你手洗了吗?” 江筱禾点点头,然后傅柯宇就把盛汤的勺子放在了她的手里,并说道:“你得做点什么才不会显得像个吃白食的人。” 傅柯宇解开围裙,反手就挂上了一旁的挂钩,整暇以待地等着江筱禾反应。 江筱禾当然是认了,毕竟傅柯宇说的话……她无法反驳。 这是江筱禾在新家的一顿午餐,在餐厅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柠檬鸡的成色和碗筷的设计交相辉映,更显美味。 傅柯宇坐在江筱禾对面,眼看着江筱禾在吃完第一口柠檬鸡后溢出面部表情的满足之情。 “傅柯宇,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紧接着江筱禾小尝了一口鸡汤,清新的柠檬和微麻的花椒味恰如其分地将鸡汤的醇厚调节地十分清澈而不清淡,口中余味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弹性,催人赶快再品尝下一口。 傅柯宇这才尝了一口,停下来的时候,他说道:“见笑了,今天的水平很一般。还有,江筱禾,你是不是是要为上次的无礼向我道歉?” 上次是哪次呢? 江筱禾想起了上次在鱼塘,她辛辛苦苦做出的饭菜要么被傅柯宇嫌油了,要么就被傅柯宇嫌咸了,她还怼了他一句“只会用嘴炒菜”。现在看来,傅柯宇非但“用嘴炒菜”的能力不错,“亲手做菜”的功夫更是一流。 “行,傅柯宇,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做的不错,味道很可以,口感层次丰富、咸淡轻重适宜,具有一定的水平和实力。满意了吗?” 江筱禾偶有昧着良心拍马屁的行为,但对傅柯宇,她是从来都不屑的,毕竟无欲无求,只求他有朝一日能带着智障系统消失在她眼前。今天对傅柯宇的这顿夸赞,一方面确带了些赔罪的含义,另一方面么,则是希望傅柯宇能够把他的厨艺作为保留项目,时不时地出来露两手,展示一下自身的风采,同时也让她的味觉得到满足。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傅柯宇不喜油腻,不喜厚重,不喜过咸,不喜甜食,口味素来清淡打,摆盘向来淡雅,华丽是用食材本身和摆饰堆砌而成,他喜欢吃的,都是摆盘精致、少量多类、与灯光相得益彰的既美味又有设计感的食物。 但无论食物有多美味或者多对他的胃口,但他总是吃的不多,照他的话说,就是要保持一丝清醒,不为果腹的小事蒙蔽了心智。 时刻都清醒而克制着。 江筱禾衷心地希望他能把对待食物的这一套理念应用到对待事物上来,清不清醒的无所谓,关键是要克制,尤其是他火爆的脾气。 厨房自带的洗碗机解决了两人用餐完毕的后顾之忧,虽然从前没有用过,但在傅柯宇的指导下,江筱禾很快就对机器上手了。 回过头来看,因为开过火,房子里多了些烟火气。 江筱禾带过来的很多东西,各安其位,让原本空旷的屋子显得更加温馨。 像个家了。 江筱禾可没有傅柯宇克制,因为柠檬鸡的味道属实难遇见,她一不小心就吃到了十层饱,饭后的血液冲向大脑,让人产生了困意,昏昏欲睡。可傅柯宇还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江筱禾不知道,是不是要拿着扫把在某人脚下扫地他才知道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 她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目光涣散地落在天花板山随意的哪一处。 终于,傅柯宇的电话响起,江筱禾想,转机到了,如果这通电话嫩能够call走傅柯宇,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它不能,那可别怪她不顾旧情,亲自下场撵客了。 傅柯宇匆匆挂断电话,看了江筱禾一眼,说道:“江筱禾,我走了,最后祝你乔迁愉快。” 江筱禾带着克制的微笑把傅柯宇送出门,大门合上的时候,她差点开心地笑出声来。 她没看到的是,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秒,傅柯宇也露出了微笑。 搬家的事情尘埃落定,江筱禾悬在心底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搬家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江筱禾因为通勤时间的减少而睡了一个完美的觉,精神满满、神采奕奕地乘着东风第一次步行到公司。 到了公司的第一件事是打卡,第二件事是和同事们愉快地打招呼,第三件事则是和傅柯宇发了超出20字的微信,简介明了地分享了就近上班的喜悦之情,按质按量地完成了今天属于她的这部分任务。 第120章 鸳鸯碧玉 回家的时候江筱禾的神经稍微紧绷了点,还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在门口碰见傅柯宇回怎么样。事实证明,江筱禾想太多。 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早中晚进出门、包括去取包裹和外卖,从没见过傅柯宇一面。 对面房门紧闭,猫眼也没透出一点亮光,江筱禾站在楼下往上看,窗户紧闭,毫无灯光,除了知道这屋子是傅柯宇所住,但实际上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想着傅柯宇在这城市里随处都可落脚,江筱禾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也逐渐看开,就算天天门对门住在一起,那又怎样? 所以这天回来在门口撞见对面正推门而出的傅柯宇时,江筱禾虽然诧异,但反应还是很自然,甚至还愉快地和他正面打了个招呼:“嗨,出门呀?” 傅柯宇单手带上门,半眯着眼睛打量着江筱禾,片刻后回应道:“江筱禾,最近心情不错?” 江筱禾点点头:“精神也不错,睡眠充足,浑身还充满干劲。” 就像左邻右里之间的寒暄一样,江筱禾顺口就答道。 “那就好”,傅柯宇说道,“我正要去见弯刀黄。” 。。。 于是,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但是连家门都没有踏进一步的江筱禾,就这样半途被傅柯宇截住,给带到了弯刀黄落脚的根据地。 路上的时候江筱禾还略有担心,根据上回“黄先生的收藏品”展览会场的画风,他们的根据地恐怕也不会在很正常的地方。 而车子停下的地方并不奇怪,和普通居民楼无异,甚至有种说不出滋味的清爽。 前面有很多树,熙熙攘攘的,树和树之间,有几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虽然曲折,但能过两三人,不算逼仄。 傅柯宇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在树与路之间穿插而行,江筱禾跟在后面,最后,坐落在高楼环抱中的一处小平房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傅柯宇已经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是我”。 随后,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有些年代感的不锈钢门被打开,开门的人正是弯刀黄的徒弟。 “傅总,你们来了,请进。” 一进房门,扑面而来的尽是玉石的气味,打磨精致的各式玉石成片成片地堆放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客厅的房间里,还堆放了几块不知从哪里收来的原石,整块整块的,饶是江筱禾这种行外人,都能窥见其中不俗的色泽。 弯刀黄所在的屋子就在房子的最里侧。 里面干干净净,不见摆设,更不见如外面房间似的满屋子玉石,一块都没有,连副字画也没有,只有张桌子,一把躺椅,一张桃木雕刻的老式复古土洋床,唯一的装饰,就是坐北朝南的窗户上,不知哪个年月贴上的老旧窗花,看上去经历了不少的风吹日晒,原本的红色被煮烫的黄颜色逐渐覆盖。 徒弟从外面提了两个独凳,放在桌子的一侧,道:“师父,贵客来了。” 这时,弯刀黄才从躺椅中惺忪地睁开眼,对傅柯宇和江筱禾两人说道:“来了,坐。” 自那次过后,江筱禾第一次见到弯刀黄,和上次不同,上回的他最多是老不得志的失落,可现在看来,显然是气色都跟不上来,皮和肉仿佛来自两个生命的主体,互不配合,整个人的精神气像湮没在了无骨的躺椅里。 “黄先生。”江筱禾和他打了照面,出于礼貌,她开口叫到。 弯刀黄枯骨似的脸上终于浮上点笑容,道:“丫头,你也来了,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能坚持坚持,过两天再来的话,恐怕只能在那里看到我了。” 说着,他手握蒲扇,朝桃木雕纹床的方向抬了抬。 江筱禾接过话头,说道:“您胡说什么呢,门口那片小菜地不照料地好好的吗,下回来,您恐怕还在地里摘果子呢。” 蒲扇靠在了椅背上,“哈哈,还是小丫头会哄我这老人家开心。” 弯刀黄眉眼展开,傅柯宇走了上去。 “黄先生,前期的部署已经落实,现在的进展十分顺利,如果不出意外,后续还会有很多人会前来拜访,恭喜了。” 在上次“打假”的事情过后,圈里圈外都在打听这弯刀黄的来头。 傅柯宇做事干净,那唯一一个没有标注身份信息的玉璃凤云纹璧,在完成了作为诱饵的使命过后,第一时间被傅柯宇送了回来,师徒二人进行了再创作,物证销毁得干净,同时也一点都没有浪费。 弯刀黄坚守底线,类似的活儿从来不接,这边也找不到任何不利的证据,反倒是前来打探的人发现了这块宝藏,各种商业合作接踵而至,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商业版图已然拉开序幕,在这之间,傅柯宇的确做到了一箭双雕,双方满意。 弯刀黄笑道:“一上来就谈工作,你要是有着丫头一半的能说会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哪能推到现在才完成?” 傅柯宇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的时机刚刚好。”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朝门外望去。 外面是弯刀黄的徒弟在工作室里专注地雕刻着新的作品,从房间里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不完整的背影。 显然,弯刀黄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小子,都这么久了,虽然你后面没有再说,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年轻人的事情,我一把老骨头也管不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干不出你说的那种破事。” 弯刀黄在对自己徒弟的事情上面一向态度坚决,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因为傅柯宇当面怀疑徒弟作乱,触碰了他的底线,才被连推带赶地扫地出门,耽误了事情的进程。 后来虽然没有再提,双方也达成了“双赢”的君子协议,但傅柯宇对他的怀疑丝毫不减,甚至于试探地力度一再加大。 尽管现在的证据还不能充分锁定他一定有问题,但傅柯宇通常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除非拿出有力的反证据,否则他一定会彻查到底,直到出现能够证明他的推测的实质性证据。 傅柯宇一路上都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子,现在才把它放到桌子上。 打开纸袋,里面是两盒粗壮皮实的虫草。 “负责?你付得起责吗?”傅柯宇说道,“给你老人家带了点东西养养身子,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像她说的一样,亲自给我们摘点果子,至于负责,到时候负责也不晚。” 说完,傅柯宇起身,对江筱禾说道:“走了。” 这不还没聊两句?感情今天他专门来走一趟就是为了跟弯刀黄告知两人达成的协议已经完成、企图从人师父口中捕捉徒弟罪证但以失败告终、送了两盒老年人的补品希望对方恢复身体健康来的? 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汇几秒钟,江筱禾就明白了:是的,他没有别的目的。 弯刀黄叫来徒弟送二人出去。 徒弟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忽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傅柯宇对他戒备心不小,拉着江筱禾猛地一下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江筱禾没反应过来,但徒弟脸上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尴尬和吃惊却印在江筱禾脑袋里,让她更加笃定他的无辜。 “傅总,师父拉不下脸来,让我精心打造了一对鸳鸯玉,嘱咐我一定要送给你……”说着,他难为情地看了江筱禾一眼,又道:“……和江小姐。” 行家赠玉? 赠的是鸳鸯玉? 还她和傅柯宇人手一只? 凑起来刚好一对甜蜜鸳鸯?? 江筱禾刚想挥手说“不要不要”的时候,傅柯宇从对方手中把东西接了过来,她的目光也跟着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这目光一停放上去就离不开了。 不愧是师出有名,这徒弟的刀工远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且不说玉料的珍贵,这一笔一划栩栩如生的雕工,非常人所能制成,同其上的色泽浑然一体,甚至能看到一层透明的淡青色玉气环绕其上,甚是神奇。 好家伙。江筱禾想,除了对其寓意不是很满意之外,江筱禾十分愿意收下属于她的那一只鸳鸯。 傅柯宇把两块碧玉翻过来覆过去仔细查看了两次,便将其握在手里,对人徒弟说道:“还有名雕刻其中,有心了。” 在玉心的位置,不知他再制作的时候用了什么古法工艺,两块玉一块雕有繁体的“禾”字,一块雕有繁体的“宇”字,字的外面才是鸳鸯精细的纹路,竟未让那两字少上一笔一划,透着玉看过去,反而更显晶莹剔透,还有着温润的色泽。 “碧生不忘傅总的推举,老人家说,家里的门随时敞开,欢迎常来做客。” 原来徒弟叫碧生,好名字。 直到拐出能看见平房的最后一个弯,江筱禾看见碧生都还站在门外目送他们。 “傅柯宇,就这你还能一直怀疑他?”江筱禾边走边问。 玉还握在傅柯宇手中,他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人不可貌相,眼见不一定为实,看不见的不一定就没有发生过。” 行,他随意,多点警惕心也好。 “那玉……”人都上车了,傅柯宇还没把属于她的那一块交给她,“给我也瞧瞧?” 傅柯宇顺手把包着玉的盒子放在了靠近驾驶室那一侧的车门上,说:“想要?江筱禾,看你表现。” 这?? 难道不是说好的一人一块吗? 从江筱禾的角度看过去,是完全可以伸手把东西从车门上掏过来的,但傅柯宇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要从车门上拿东西,必定绕不开和他的肢体接触,江筱禾想,君子动口不动手,真理终会解决一切,于是说道:“傅柯宇,人都说了我们一人一块,你想一个人独吞?这不至于,傅式掌门人连块玉的小便宜都要占?” 傅柯宇才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发动机,手放在了方向盘上,这下两只手臂就彻底阻隔了江筱禾想要探过去拿东西的举动。 “江筱禾,这可不是什么小便宜。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和我做一对鸳鸯?” …… 江筱禾心道,去你的。 直到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傅柯宇还是没有把东西交给江筱禾。 江筱禾想过智取,但傅柯宇看她的眼神仿若看着一名睿智。 江筱禾想过巧夺,但傅柯宇身高压制,她有力也无处使。 最后江筱禾被磨得没了脾气,问道:“傅柯宇,上面写我名字了,你留着干什么?” 傅柯宇推开对面的房门,手里还拿着那个装着玉石的盒子,扬了扬盒子,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收了这块鸳鸯玉,你就不能有二心了,如有二心,玉石俱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在你还没有确定之前,我待你暂为保管。” 确定什么? 她还需要确定什么? 她早就确定不会和他一路黑到底呀。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拥有那块充满艺术价值、刻有她的名字、做工超凡脱俗的玉而已,其中的寓意,尤其是那关于鸳鸯的寓意,她一丁点儿都不care,傅柯宇偏生要用寓意来跟她说事儿。 “傅柯宇,不就是块玉吗,你要喜欢两块你都拿走,装什么神秘高端。”江筱禾开始说气话了。 傅柯宇只笑了笑,道:“那我就拿走了。” 然后当着江筱禾的面,关上了对面的大门,等于说就拒绝了跟江筱禾再进行下一步的沟通。 江筱禾被独自留在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差点就做出拿脚去踹对方大门的缺德事,最终她愤愤地压下这口气,想着要有机会一定得从傅柯宇手上掰回一局来,尽管回到家后,那块晶莹剔透的美玉还不时地在她脑中盘旋。 “没玉一身轻,有玉了一定成天还想着傅柯宇那边的另一只,鸳鸯一对,一对鸳鸯,还是和傅柯宇,这多不吉利。”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短短十四个字,江筱禾念叨了半天,才终于让那颗想要占有美玉的心态平和下去。 第121章 强行塞糖 江筱禾发现,自打那天一起从弯刀黄家里面出来,傅柯宇对待双人任务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为了积分可以高度自律、每天保证按质按量完成任务的热血女青年,过去从来都是她主动完成属于她这部分的任务,顺带提醒傅柯宇这个潜藏的大漏勺千万可别忘了。 可最近她貌似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往往一觉醒来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来自傅柯宇。 “江筱禾,你搬到公司这么近的房子就是为了每天多睡一会儿懒觉吗?” 她睡眼惺忪看了眼消息,又看了一眼屏幕最上方现在的时间,清晨7:30。 “不然呢?”三个字已经打在了屏幕上,但江筱禾直觉不太对,没有直接按下发送键,倒是抬起眼皮再看了眼傅柯宇发来消息的时间,更早,五点半。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有晨跑的习惯,同时也还有晚睡的习惯。 江筱禾有理由相信,傅柯宇一天只睡4个小时,是个怪物。 他作息奇怪,她可不,早七点半晚十一点怎么看怎么都很健康,尤其是搬到了公司附近,每天都能顺顺利利睡到七点半,有时候太困乏想要赖个床,在床上磨蹭到八点半匆匆洗漱冲向公司也不太会迟到,生活幸福指数蹭蹭上涨,所以,虽然睡懒觉并不是她的追求,但睡懒觉这一偶尔客观存在的事实的确让她日子过得比从前滋润了很多。 终于,躺在床上挺尸的江筱禾渐渐转醒,看着自己的手还正对着发送键,吓得一抖,马上就收了回去。 幸好危机关头的时候自己的潜意识拉住了想要发送消息的右手,不然这三个字一发出去,整个任务就将在此悲惨终结——任务期间,只要有一条消息的字数没有超过20字,江筱禾为之奋斗了小半个月的任务达成数将全部清零,并且因为时间期限的限制将没有重来的机会,到时候时间浪费掉了、积分得不到了,还会被倒扣5000积分。 准确地说,江筱禾一定程度上是被自己吓醒的。 她小心翼翼清空了对话框,把手机放在一旁,收拾收回准备出门。 等江筱禾收拾完毕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门刚好打开。 傅柯宇上身罩着一间黑色的大t恤,下面穿着一条排扣运动裤,脚下踩着江筱禾叫不出型号但从其骚包的程度一眼就能认出是限量款的某大牌运动鞋,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清爽无比,和日常喜欢风衣西服衬衫打扮的样子截然不同,湿漉漉的眼睛还透着洋溢青春的少年感,看上去又年轻又干净,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他的职业联系在一起。 江筱禾短暂地走神过后,被傅柯宇叫住了。 “江筱禾,为什么不敢看我,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吗?” 算了。 江筱禾想。 一开口还是和平时一样。 要不是他的外表和声线给本人加了分,江筱禾愿意称之为需要洗洁剂涤荡的油腻男青年。 可正是因为他的外表和声线,清朗和谐,扫除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油腻,让他的自信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来,使得从他口中说出的胡言乱语稍微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可信度。 她迎上了他的目光,谁说不敢看他的?与人对视她从来不带怕的。 两人对视良久后,傅柯宇又开口了。 “江筱禾,你看我这么久,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行。 江筱禾收回目光。 不看他也是错,看他也是错,怎么说怎么都是他在理。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手机,飞快地在上面敲打汉字。 “傅柯宇,全世界就你长得最好看最讨人喜欢,你一天不出门那一天对全城看不见你的女士都是损失”。 消息传到傅柯宇手机上的时候,江筱禾已经锁好门绕过了他朝电梯口走去。 只听身后那人轻声一笑,道:“江筱禾,你不好意思开口,反而用微信的方式发给我,是不是在害羞?” 电梯正从底楼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江筱禾回过头去,见傅柯宇也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无比虚假地说道:“是的呢,你满意了吗?” 谁知傅柯宇主动站到她身旁,他高出她一个多头,她的发顶刚好就在他的肩膀下面,所以两人不算并肩而站,是肩并着头而站。 “叮”的一声,电梯响了,傅柯宇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多陪陪你,以后你见到我就不会再害羞了。” 江筱禾按下“1楼”按键的力度比平时大了几倍,但“1楼”上面的红灯并没有因为她力度的增大而加深,仍同平时一样。 “傅柯宇,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从我面前消失,以上情况完全不会发生,更不用你勉为其难做这样做那样,也不用你大清早不到八点就发消息无端指责我睡懒觉。” 傅柯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江筱禾,别人就算了,但是于你,我可以不嫌麻烦。” 于是,不嫌麻烦的傅柯宇勉为其难地顶着那张祸国殃城的脸和一身的少年感陪江筱禾一路从小区里步行出来朝公司走去。 路过街边的小吃铺时,江筱禾停了下来,豆浆油条一样买了两份,后来一想,又把其中一份换成了牛奶加鸡蛋。 快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江筱禾把牛奶加鸡蛋的那份递给了傅柯宇,脑袋偏向一边,眉眼间带了点极不情愿的不耐烦,嘴里说道:“你可能已经吃了早饭,但我总归不能只买自己的,给,拿着。” 傅柯宇接过这份属于他的早餐,手指无意间轻擦过江筱禾拧着袋子的指尖。她不由自主地曲起手指,这时候,东西已经到了傅柯宇手上。 江筱禾来得算是早的,这个时候,公司绝大多数的人都还在城市通勤的地铁上,稀稀拉拉的才有人路过,她摆了摆右手,道:“行了,拜拜,我上班了。” “等等”,傅柯宇叫住了她,右手把刚从她手中接过的袋子举高了些,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江筱禾,记住,我喝牛奶都不放糖的。” 关于傅柯宇喝牛奶放不放糖这个问题,在江筱禾将豆浆换成牛奶的那一刻她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他少食且多运动,看上去就极度自律的样子,一般这样的人都不太爱甜食,甚至有部分人是严格的控糖主义。 于是江筱禾就趁封装的时候,往里面狠狠地舀了一勺白糖。 可她这个时候能露馅吗? 不能。 掩盖住眼底的恶劣笑意,江筱禾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下次?” 然后扔下傅柯宇,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公司需要打卡才能进入的大楼,头也不回地向属于自己的地盘走去。 傅柯宇看着某人的背影,又看了眼她留下的充满他“甜蜜滋味”的牛奶,轻笑一声,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靠在楼前。 朝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傅柯宇路过一个垃圾桶,他抬了抬手,可手抬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最终,等他坐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眼前不仅摆着一杯今天刚从牧场送来的经过超高温杀毒的鲜牛奶,还摆着一杯看上去就不是很上档次、还充斥着糖精味道的包装牛奶。 他犹豫了片刻,终是把吸管插进了有糖的那一杯。 只喝了一口,他的眉头就像打了死结一样再也舒展不开。 ※ 接连几天,从最开始对面房子根本不像有人住的状态逐渐变为了江筱禾天天一出门就能看见傅柯宇。 要么是刚从外面晨跑完回来,透气的运动上衣勾勒出他完整的腹肌;要么是衣冠楚楚从房子里走出来,西装衬衣领带再加上标配的笔记本电脑;再不然就是t恤加运动裤出现在眼前,洋溢着永不过时的少年感。 江筱禾心道,还真是随便怎么穿怎么都好看的典范。 只要他不开口,也还算是大清早看到的一道美丽风景,可谁能让傅柯宇不开口?江筱禾想,如果能够穿越,她一定传回古代,找到武林高手学习哑穴的操作方法,力求一招到位,对方立刻变哑。 可惜这不过是青天白日梦罢了。 但也有舒心的时候,比如不知从哪天起,门口的牛奶箱每天都会在清晨按时送来最新鲜的牧场鲜牛奶,看着对面房门口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牛奶箱,江筱禾动动脚指头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江筱禾于是开始在家里煮鸡蛋,作为回礼每天给傅柯宇塞两个,一来一往,两个人的早餐问题都解决了。 这鲜牛奶的口感确实顶好,醇厚香浓,又完全去除了腥味,和街边早点店买的确实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天不用上班,江筱禾依旧在七点半钟跟随着自己的生物钟按时睁开惺忪地双眼,第一时间看了看手机,果然,傅柯宇每日不落的20字微信已经送到了她的手机。 “江筱禾,周末就别睡懒觉了,八点钟见,和我一起去牧场看看。” 牧场?? 江筱禾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看清了傅柯宇发来的牧场名称和地址,这不就是每日一杯的鲜牛奶的产地? 不得不说,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去过草原、少有机会喝到第一口鲜奶的人,江筱禾动心得很。 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江筱禾飞快地洗漱收拾完毕,可以说,连上班差点迟到的时候她都没有现在的这等起床执行力。 终于,在离八点还有两分钟的时候,穿着大t恤加运动裤的江筱禾就提前等在了家门口。 刚把牛奶从箱子里取出来,对面的房门就响了,傅柯宇从里面走了出来。 和她一样,他穿着白色的大t恤和黑色的运动裤,连衣裤的颜色也相同。 江筱禾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大脑转不过来,这是,情侣装? “江筱禾,你傻愣着干什么?”傅柯宇熟练地取出自己家门口的鲜牛奶,把旁边已经被江筱禾放好的还散发着热度的鸡蛋也拿在了手里。 江筱禾难为情地指了指他的装束,又指了指她自己的装束,傅柯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穿了情侣装?”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听傅柯宇接着说道:“不就是撞了个颜色,江筱禾,你也不看看,它们款式一致吗?用料相同吗?品质一样吗?这就情侣装了,你还真不挑。” 江筱禾还认真看了看。 款式,略有不同。 用料,极其不同。 品质,天差地别。 她就不明白了,作为社会人,她在花钱打扮自己的事情上毫不含糊,在同龄人甚至超出她年纪10岁的人群中,买的都是品质有保障的精品女装,也不便宜,可为什么穿在傅柯宇身上的东西还能比她买过的品质好上那么多呢? 这么一想,两人不过是衣服裤子撞了个颜色而已,离情侣装还十万八千里路程远呢,江筱禾刚才的不自在便烟消云散。 “江筱禾,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问道:“牧场是产牛奶这家的牧场吗?” 傅柯宇点头。 江筱禾又问:“牧场有草原吗?” 傅柯宇打到:“废话。” 江筱禾再问:“可以亲自挤牛奶吗?” 傅柯宇回答:“没有问题。” 江筱禾拍了拍手,道:“那不就对了。” 虽然傅柯宇这个人开口的时候不怎么讨喜,但总归是危险性不大,至少现在看来本性还算是纯良,两人一道出去也不止一两次了,行为人品比较有保证,可以放心一同出行。 另外,她本能地对宽阔的草原就有天然的好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到真正的大草原,今天,一个不算危险的人主动提出要带她去草原上看看,还能挤牛奶,江筱禾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事实证明,江筱禾的选择是正确的。 草原万般辽阔,远远望去,天空和绿色在地平线的那边连成一线,茫茫草原一望无垠,黑白黄相间的牦牛随处可见,悠闲地啃噬着青青草地。 第122章 策马驰骋 宽阔的视野,蓝天和白云,江筱禾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见傅柯宇变戏法儿似的,从后备箱里取出两根藤椅,中间摆上小桌,两边架上防晒的布帘,有人从远处骑着马儿送来了牛奶制成的小吃,又在桌上放上一壶烫过的鲜奶,取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分别满上。 “这是我可以坐下的吗?” 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继续加固着两旁防晒的布帘,示意江筱禾道:“江筱禾,你爱坐地上坐地上,爱坐椅子上坐椅子上,你要是嫌太硬了咯人,就连后备箱都可以敞开给你坐。” 说着,他又从后备箱里甩出一个软垫,刚刚好正中藤椅的中中心。 江筱禾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藤椅居然还可以放倒,她调整好角度,正面对着天空,舒服地斜躺在加了软垫的藤椅上,眼前是晴空万里,草原的芬芳和牛奶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身心无比放松,嘴角自然也盈满了笑意。 “傅柯宇,你还是挺靠谱的。”江筱禾难得真心地夸赞傅柯宇一回。 傅柯宇还在弄他手里的事情,听到江筱禾的夸奖之后只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江筱禾就当他是接收到了自己示好的信号。 掏出手机,还好电量充足,足够她将眼前的美景从头到尾地记录下来。 江筱禾没有放过眼前的任何一处景致,阳光铺洒下来,是大自然最神奇的光影魔术手,不远处成群的牦牛,广角镜头下一望无垠的地面的边界,傅柯宇精心布置的这一处休憩的小站,以及不知怎么就闯入她拍摄镜头的傅柯宇本人。 猛地收好手机,江筱禾一把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好好的她拍什么傅柯宇? 终于,两边的防晒帘彻底地扎牢了,傅柯宇从车上又带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当着江筱禾的面就架在了腿上。 “傅柯宇,大老远跑来草原,你就是来办公的?”江筱禾难以置信。 傅柯宇举着电脑,似乎是在寻找网络信号,一边找一边对江筱禾说道:“每天都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物里不见天日,好不容易抽空来趟大草原,当然是要好好调节一下办公的心态。” 原来,傅柯宇心态的调节是建立在换个露天敞篷环境好空气佳的地方……继续办公。 傅柯宇随手把桌子上的小点心扔了一个放在自己盛满牛奶的杯子了,用小碟上面精致的不锈钢勺轻轻搅拌了几下。 江筱禾见状笑了。 这人还真是,什么东西都能要混合一下才喝,茶要混矿泉水,矿泉水要混苏打,现在连固态的点心都不放过,非要和纯牛奶混在一起。 不混就不能喝了? 傅柯宇躺在躺椅上的姿势比江筱禾更加的舒散,江筱禾基本能明白傅柯宇现在的感受,就像她一眼,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的美丽景色,就算工作进度慢点,或者就算手里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都不会觉得时间在无故消逝,会觉得多呼吸吐纳一次,都像是赚到了。 傅柯宇的手噼里啪啦在电脑上移动着,看上去认真极了,偶尔回头看江筱禾一眼,终于说到:“江筱禾,一会儿那边的马牵回来之后,我可以带你去学骑马,挤牛奶要等明天。” 江筱禾惬意的躺在椅子里,问道:“那它们什么时候回来?” 傅柯宇望向远方,远方也风平浪静,没有扬起的尘土,除了大草原的声音便是一片宁静的安详。 “再等等。”他说。 江筱禾本来好好地窝在椅子上享受片刻宁静,被傅柯宇这突然一打岔地勾了魂,三番两次起身走来走去,朝傅柯宇说好的方向一次次张望。 终于,从草原的那边传来了阵阵马儿的嘶叫。 马儿飞驰,从那头到这头没花多长的时间,傅柯宇把电脑放回车上,站了出去,双手交握,转动脚踝,拉伸着久坐的肌肉,把筋骨活动开来。 有人拉着马儿走了过来。 傅柯宇从众多马儿中挑了一匹性子最好的,牵给了江筱禾,正要开口嘱咐两句,只见江筱禾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落在了马背上,身体前倾,手中牵着缰绳,就瞪着傅柯宇瞪着他松手了。 这幅场面应该在傅柯宇的意料之外,因为他并没有及时松开马儿,反倒是问道:“江筱禾,你没有问题?” 江筱禾说:“我有什么问题,你选的马你还不清楚吗?” 根据马场的工作人员所说,这匹马的确是性子最好的马,如果不出意外,马背上的人控制好节奏,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傅柯宇牵着马儿向前走了两步,江筱禾只当他是在引路,或者是让她先熟悉熟悉马性,也让马儿熟悉熟悉马背上的人。 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好一阵。 走在马背上的感觉是挺新奇,但和她想要的那种策马奔腾的感觉差了十万八千里,终于,看着前面任劳任怨牵引着马匹超前走的傅柯宇,江筱禾开口了:“傅柯宇,你该不会要这么牵着它直到我下来?” 傅柯宇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江筱禾,我给你牵着,你想多骑一会儿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 江筱禾立马喊停。 “没事,你松手,我能hold住。” 傅柯宇仍牵着马儿向前走了几步,后终于在江筱禾夸下的海口中,渐渐松开了绳子。 这下,掌控马儿的主动权终于完完全玩地落在了江筱禾手里,她牵引着缰绳,让马头从傅柯宇身边挪开,随着一声直冲云霄的“驾”字响起,江筱禾颠仆在马背上,熟练地骑着马儿飞快地跑远了。 当然,这个快是和傅柯宇刚才牵着马儿时的速度相比较而言的,江筱禾只曾经短暂地在马场学着骑过一次马,要不是看着这马儿温顺,加上附近地势非常平坦宽阔,见不着什么危险的磕磕绊绊,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她也不会这么痛快地就要一个人策马前行。 刚出去的时候她骑得还算稳,一人一马配合的算是不错,等稍微走开了一些后,江筱禾逐渐发力,控制着马儿逐渐加快了速度。 一时间,宽阔的草原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地盘,驰骋其中,好不快意。 直到在马背上颠仆地有些头晕的时候,江筱禾的兴致才渐渐地弱了下来,她调转马头,向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看到傅柯宇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匹黑色壮马身旁,梳理着马儿如覆过油一般的闪闪发光的马鬓,见江筱禾回来之后也没什么表示,更不像要骑马的样子。 江筱禾当下心中有了猜测。 “傅柯宇,你该不会是不会骑马?” 江筱禾骑着马,无法彻底地静止在原地,马儿原地索罗着步子,江筱禾也跟着它来回地转着身子,居高临下地,嘴上一点也不饶人,就这么问了出口。 只见傅柯宇一言不发,可拽着马缰的手却肉眼可见地捏紧了。 还真叫她给猜中了? 江筱禾勒住马缰,马儿终于停了下来,她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绕着傅柯宇走了一圈,明确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呢,天天拽地跟名侦探柯南男主角一样,什么都是小时候就已经学会的,没想到还有你傅柯宇不会的事情?” 轻轻拍了拍马儿,打了个关照,江筱禾又道:“傅柯宇,看在你平时对我还不错的份儿上,你上去,我牵着你溜溜?” 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需要在马背上被人牵着遛马的人非但不是江筱禾,反而是堂堂的傅柯宇。 傅柯宇上马的时候还出了点意外。 黢黑的骏马不太听话,原本好好地站着乖乖的,傅柯宇一用力,就开始磨蹄子,甩尾巴,偏不让他顺利蹬上去。 江筱禾见状,说不出哪里奇怪,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道:“给,你借点儿力。” 傅柯宇毫不客气地撑了上来,这时马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纵身一跃,终于成功蹬上了马座。 缰绳完全在江筱禾手里。 傅柯宇身姿挺拔,双腿修长,若不是知道这人不会骑马,还会误以为他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黑马王子,江筱禾看着这“黑马王子”安安分分、拘拘谨谨坐在上面的样子,她安抚了下马儿,见马儿没有不良的情绪,便尝试着牵着它往前面走去。 走出一小段路后,江筱禾回头看了看傅柯宇,那人驾着马,不知是颠簸厉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面色不太好。 于是她又放慢了脚步。 “江筱禾,走那么慢干什么?” 嘿,他还不满了,江筱禾想,要不是看到他无法适应马背上的行走,她哪里是这个速度? 可江筱禾没有当面揭穿他,说:“慢吗?我觉得和刚才差不多。” 谁知傅柯宇并不买账,并且还提出了江筱禾意料之外的要求。 “江筱禾,我想跑,像你刚才那样。” 这人心可真大,这黢黑的宝马能和刚才她驾驭的那匹骨子里都透着温顺的马儿相比吗?他又是个不会骑马的,偏生还产生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江筱禾想,倒也不算不着边际,那边不还又驭马的工作人员吗,他们经验丰富,应该没少面对像傅柯宇一样的菜鸟提出要策马奔腾的状况。 于是江筱禾提议道:“行,要我找人过来吗?或者你打电话叫人会更快?” 毕竟她都是他带过来,他联系起工作人员来应该比她更方便些。 没想到傅柯宇拒绝了。 “江筱禾,你就这么想看我出糗?”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硬是把大脑回路转了好几圈才跟上了他的思路,怎么,怕从马上落下来灭了傅式掌门人对外的威风? 可威风和小命比起来,小命更重要一点好,更何况,他都已经被她一个女孩子牵着马走了那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江筱禾一大堆驳斥他的话都准备说出来了,却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硬生生给咽进了肚子。 沉思了良久,江筱禾终于说到:“要不你下来,咱们还去找刚才那匹马?” 傅柯宇表情一滞,不知脑中在进行什么天人交战,片刻后,他问道:“怎么,你要带我?” “行”,江筱禾说,带他就带他,这匹马不太好收服的样子,还是温顺一点的马儿更适合新手一点,“下来。” 最后,是江筱禾先上的马,她坐在前面掌控缰绳,傅柯宇在她的帮助下坐上了明显比黑马小了一大圈的马儿,退到马座靠后的位置,尽管这样,马上的空间还是比江筱禾方才预估的拥挤了很多。 后背几乎就贴着傅柯宇的胸膛,他呼吸吐纳间产生的温度就在她脑袋顶上不断地飘摇,偏生傅柯宇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非得在这个时候问她:“江筱禾,我手应该放在哪里?” 总不能叫他扯在马背上的鬓毛上,危险驾驶也不过如此。 可江筱禾也想不出更好的地方,只得叫他把手搁在自己肩上,沉是沉了点儿,不过也好,可限制她策马奔腾的加速度,让马背上的人行走地更加稳妥。 傅柯宇的大手扶上了江筱禾两边的肩头,密不透风地遮盖了所有地方。 男女之间差别未免也太大了,要不是他把手搁了上来,江筱禾不知道他的手掌居然这么大,看起来明明修修长长的,怎么一搁上来又重又厚,就像马上要把人肩胛骨都捏碎似的,那么的具有压迫感。 她不自觉地抬抬肩,动作虽小,但还是引起了傅柯宇的注意。 “江筱禾,不舒服吗?”傅柯宇问道,“那我换个地方试试呢?” 没等江筱禾想出他可以换到哪一个地方,傅柯宇的手就离开了肩膀,从两侧伸出,一边一只扶上了她的腰。 江筱禾惊得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傅柯宇,你把手给我拿下去!”江筱禾惊呼。 傅柯宇听话地松开了手,问道:“江筱禾,这也不能放,那也不能放,你说,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第123章 他晕马了 等那股异样的感觉被压下去后,江筱禾说道:“行,傅柯宇,你抓牢了。” 那一刻江筱禾也被自己感动了,她恨不得给自己装上“活菩萨”的称谓。 这一次,傅柯宇没有直接伸手,而是又跟她确认了一遍:“你确定?” 江筱禾坐在前面,她点了点头。 然后就感到右边肩膀上多了一个下巴,傅柯宇不再用手,反倒是用臂弯环住了江筱禾不盈一握的腰身,胸膛也绅士地和她隔出了一定的距离,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吐纳在江筱禾右耳,道:“江筱禾,别紧张,我不用手,走。” 傅柯宇的举动的确给了江筱禾比刚才要多一点点的距离感和安全感,她调整好马缰,试着带着马儿走了出去。 马儿很稳,因为背上驮着两个人,速度一时也快不起来。 后面那人还是和她保持着绅士地距离。 江筱禾知道,马座不大,中间能隔了这么开,他的坐姿一定不是很好受。 可傅柯宇半句话没有,没有抱怨也没有催促她走地快些,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独独环在腰间的手和时而铺洒在耳边的温热气息尤其凸显,与静默的不开口说话的他形成强烈的对比,造成了不可忽视的绝对的存在感。 傅柯宇难得安静,在江筱禾看来,今天的表现也比较乖,不就是带他骑个马吗,江筱禾控制好缰绳,马儿行走地速度一点一点地加快。 逐渐的,耳旁有了些许大自然的风声,把傅柯宇呼出的气息给吹散掉了。 “傅柯宇,我要提速了。”江筱禾侧过脑袋,朝傅柯宇说道。 傅柯宇环住她的胳膊便收紧了一些,和他相比,她实在是娇小,稍一用力,整个人都被他揽在了怀里。心底升腾起异样的感觉,但那感觉再异样,也被傅柯宇一声坚定又充满信任的“嗯”给盖过了。 “驾!” 江筱禾终于开始提速,颠簸之间,后面那人的距离便不可再受控。 马儿驰骋在草原上,飘落的发丝被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刮到了后面,从马背上一次次的弹起和坠落,拽着缰绳的手时而紧时而放松,后面还贴了个大锅炉。 也好,还挺有安全感的,至少如果从马背上摔下来,那揽着她的男人会扛下大部分的疼痛。 这么一想,江筱禾心中的异样便更是烟消云散,驭马前行就更没了阻碍,偶尔还故意在空地上绕一个圈,像是在炫耀自己骑马的技能。 好在小马儿脾性好,训它的主人应该也没少花力气,一路下来倒也平平安安,没出什么事儿。 撒欢似的跑了个够,江筱禾驾着马儿降低了速度,回到了马群之中,道:“傅柯宇,怎么样,这可比人牵着马让你遛舒服多了?” 骑马确实是一项体力运动,对身体部分肌肉的要求很高,饶是江筱禾,这一下子停下来也还带着点喘气。 身后的傅柯宇没有答话,直到两人都从马上下来,江筱禾才发现了他的异样。 “你怎么了,晕马吗?” 他表情不太对,看上去还有些发热,脸上透着往日从未见过的淡红淡粉,她问问题也不答话。 江筱禾有些急了,不就是跑个马吗?颠簸是颠簸了些,但她都还没什么事儿,他这个天天拿晨跑当饭吃的人怎么就遭不住了? “傅柯宇,你等等,我给你拿晕车药!” 车子的后备箱里有一个应急医疗包,江筱禾在他今天抬藤椅的时候就见到了,车钥匙被他随手扔在了小桌子上,江筱禾很容易就从中找到了晕车药。 后备箱里还有一箱没有拆封的矿泉水,江筱禾用医疗包里的剪子剪开了封装,取了一瓶水出来,连水带药递给了傅柯宇。 “我不吃。”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一听,首先他嗓子喑哑地厉害,看上去情况实在不怎么好,再一个就是情况已经这么不好了,他居然还拒绝用药。 江筱禾一下脾气就冲了上来,“不吃?”,她问道。 傅柯宇接过了东西,但没有要用药的意思,再次拒绝道:“是药三分毒。” “行,傅柯宇,你要是缓缓就能自己好,那我也不让你吃这个了,但五分钟后你要是还像现在一样没有好转,可就不要怪我强迫你了。” 江筱禾关心傅柯宇是真的,江筱禾更关心傅柯宇要是状态不好一会儿怎么开车回家的问题。来时的路她可记得,山路十八弯,她那三脚猫的驾驶技术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五分钟过后,傅柯宇的面色彩逐渐恢复正常,说起话来的声音也逐渐清朗,看上去刚从马上下来时的症状已经消解了不少。 江筱禾悻悻地把晕车药给收了回去,但嘴巴可不饶人。 “傅柯宇,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还晕马。”江筱禾揶揄道。 傅柯宇倒是难得脾气好了那么一回,他说:“晕马?多骑几次就不会晕了,你带我?” 这时候,今天马背上被压下去的异样感又回笼了,江筱禾当即把两只手臂交叉举在胸前,道:“傅柯宇,你这样我可不敢再载你,今天你只是晕马,明天要是在马背上因为晕马吐我一身怎么办?” 傅柯宇看着她,似乎正在脑中描摹他吐她一身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两人相对无言。 马也骑了,风景也看了,江筱禾忽然问道:“附近有水源吗?” 满目都是绿色和蓝天,若再有清澈的湖泊,会显得更加的和谐美妙。 傅柯宇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看上去对附近的环境十分了解,他指着草原的另一侧,说道:“那边倒是有一片湖,你要过去拍照吗?” 拍照? 江筱禾是想过要拍照的,但拍照不是她过来的全部目的,她得先把景色印在脑海了,再好好的拍照。 “刚才不是见你在拍,怎么不见你发朋友圈?”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想,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编写文案嘛。 看傅柯宇的状态,骑马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只得开车,江筱禾问道:“东西要不先放在这儿,一会儿我们再回来取?” 傅柯宇辛苦一顿搭好的休憩小站,江筱禾心水的很,想着一会儿回来还能坐着歇会儿。 “可以。”傅柯宇说道。 车子便向远方开去。 迎着阳光,江筱禾在路的尽头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更远的地方有接连起伏的群山,天空很蓝,像染上了一层金光。 在靠近湖边的地方,车刚一停稳,江筱禾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如此美景,胜似仙境。 耳边像是有悠扬的乐曲响起,江筱禾没忍住掏出手机来录了两个小视频。 傅柯宇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叠布,在空中扬起后很快地覆在了草地上,给了他们一个落座的地方。 江筱禾跑过来跑过去,这里拍了拍那里,推拉摇移四个操作连环变化,看上去简直就像个业余级别之中的专业级。 终于把这大美的景致全部收录其中,江筱禾这才在傅柯宇铺好的草地上坐下来。 在翻看视频的时候,江筱禾忽然听到傅柯宇问:“江筱禾,你就只拍景色?” 江筱禾愕然地抬起了头,尝试着问道:“要不,你站起来,我给你拍两张?” 傅柯宇自大惯了,来了这里想要臭美地留影纪念一下也还算是情理之中,江筱禾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表达方式竟然如此的直率并且有些突兀。 但傅柯宇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听他说:“你要把我也挂在朋友圈?” 不,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想的意思和他想的意思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傅柯宇,放心你,我没有随便挂人的兴趣。” 尤其那个人还是个男人,更尤其那个人还是他。 可傅柯宇有些不满了。 他说道:“江筱禾,我是随便的人?”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江筱禾索性收了手机,片子也不剪了,滤镜也不加了,她决定等月黑风高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把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最好要记得把傅柯宇给屏蔽了。 “发朋友圈还屏蔽我,江筱禾,别忘了是谁带你来玩的。”傅柯宇恶狠狠地说道。 江筱禾像是很轻易就能够被他给猜透。 行,猜透就猜透,不屏蔽他就不屏蔽他,专门再发条仅对他可见的朋友圈不就行了,最好记得在朋友圈配上表示诚挚感激之情的文案,以满足这个人刚才强调了这么多就想得到的虚荣心。 江筱禾一找到主意,就想通了,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还吆喝傅柯宇准备好拍照的姿势,她来给他拍两张好放在朋友圈的。 傅柯宇坐在草地上,单腿曲起,双手撑着地面,下巴微微昂起,阳光拂过他的面颊,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挡在了额头上。 江筱禾就是在这时按下快门的。 她连闪了两张,刚好截取了傅柯宇从睁眼到闭眼的两个完整动作。 看着成片,江筱禾只感叹道:这是什么造物主的神奇杰作,无需修图,无需滤镜,没有一点多余的杂质,每一个角度都无懈可击,这是她拍过最好的人像照,人像的背后还有无边的青草地,和羞涩地只出现了一角的湖面。 傅柯宇走出那片铺好的草地,来到湖边,从水面上刮过来的风扬起了他的衣摆,他神色自然地朝湖的另一面望去,江筱禾又拍下了第二组图片。 然后是第三组、第四组。 直到傅柯宇问道:“拍完了吗?” 江筱禾点点头,“拍好了。” 然后傅柯宇又问道:“看够了吗?” 眼睛正在检查新一组成片的江筱禾头也不抬地说道:“还可以,一般帅。” 傅柯宇腆着脸就凑过来了,“一般帅?拿来我看看,你的摄影水平到底行不行?” 他忽然凑近的脸逼得在手机正前方的江筱禾不得不向左边偏了一点儿,可尽管她做出了努力,还是改变不了傅柯宇的脸几乎就贴在了她脸一旁的事实。 她从拿着手机变成了“端着”手机,是傅柯宇的手在相册左右滑动。 片刻,傅柯宇验收完成她的成品后,说道:“江筱禾,有眼疾就去治,我给你找最优秀的眼科医生。这叫一般帅??” 江筱禾想,她眼睛好的很,她不过是不想助长了他臭美的嚣张焰势罢了。 两人之间终于又恢复了安全距离,江筱禾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验也验收过了,江筱禾收好手机,准备好好地用双眼、肌肤和心进一步感受和大自然的亲密接触。 草原的昼夜温差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太阳渐渐落下去,周遭的风也变得冻人,江筱禾和傅柯宇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车子上躲着,没一会儿傅柯宇也跟着上来了。 万幸,傅柯宇有着万能的后备箱。 他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条薄毯,打开了递给江筱禾,说道:“盖上。” 车子驶过白天到过的地方,傅柯宇搭建的小小休憩站已经被工作人员给收好,两人径直把车开到了晚上落脚的地方。 这是一处宽敞的院落,一排排木头搭成的小平房高低错落地分布其中,不远的水泥地上,篝火熊熊燃烧,有人围坐在火旁,忙碌着今天的晚餐。 “烤全羊??”江筱禾裹在毛毯里,只堪堪露出一张巴望着开饭的水灵灵的眼睛。 傅柯宇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会儿,房间里有外套,晚餐的时候我叫你。” 两人门对门,傅柯宇交待了两句之后便走开了。 江筱禾接过房卡,一进去就发现了挂在衣柜前面的运动外套,吊牌还在上面没有剪,颜色是水蓝色,看上去挡风和保暖都没有问题。 用外套换下毛毯,江筱禾觉得暖和多了。 站在窗户边,夜色逐渐降临,江筱禾透着晚间的暗光遥望远处延绵的群山,斜对面的房子和她所处的小房子呈一个三角断面,江筱禾先是见着其中灯光亮起,片刻后,傅柯宇的身影也出现在窗边。 他拉开了窗户,似乎是想透透气,然后就看见了同是在窗边放风的江筱禾。 两人目光相对,交接处,江筱禾眸中忽然冒出了火花。 第125章 温馨提醒 按傅柯宇所说的,钟姓一族早在之前出事的时候就被他想办法限制了出入,后来又出了剧场惊魂的事件,在江筱禾看来,他们的嫌疑已经被洗清,可正如傅柯宇所说,钟姓一族虽被控制,但一个家族的眼线千千万,难免不保有些本领通天的漏网之鱼。 江筱禾心中有了猜测,看向傅柯宇,只见他仍不紧不慢地品尝盘中美食,远没有她本人看上去的正色。 江筱禾遂拿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迎来一个来自傅柯宇的不满眼神,她立刻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她身后看,竖起耳朵听。 傅柯宇便终于拿了正眼看她,示意他收到了她的信号。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交谈着。 八字胡狠饮一杯,右手侧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发出了不满地声音:“大哥,钟家人的处境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吗?他们早被人盯上,像现在内忧外患,如果没有你帮助他们内外周旋,他们哪来喘息的机会,又谈何东山再起?” 络腮胡要比八字胡沉稳得许多,听得出他内心的烦闷,但总体上看还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小弟,东山再起也是他们的东山,我不帮他们周旋,他们也能找上其人,这其中滋味不可言语,我从未动过觊觎他们产业的念头,但有时半夜醒来也心头一颤,生怕他们东山再起之后,卸磨杀驴,把我推出去做那替罪的羔羊。” 这话就有意思了,江筱禾想道,虽言语中透露着对钟家威望的遵从,但话里话外又隐隐暗示一些不忍受迫的激进心理,这到底是话不说透等台阶,还是真就嘴巴上抱怨抱怨? 江筱禾不动声色,可也不敢一句话也不说,这样太过寂静的举动毕竟反常,很难不引起真正有戒备心的人的注意。 “喂,傅柯宇,今天你带我来这儿是有预谋的?” 是啊,怎么可能好端端没事就把她往大草原山拉,又怎么可能吃个晚餐订好的座刚好后面就坐着这么一对看上去就有问题的人。 傅柯宇用餐巾纸轻轻擦了擦嘴角,尽管看上去并无一丝油光,道:“江筱禾,你是说我对你有所图谋?如果是的话,我又何必再多为你而开一间房?” 江筱禾不傻,说道:“也许你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打算带我一起来呢?” 带上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也许是他觉得来时路漫漫,一路上没个人陪着说话寂寞了呢? 只见傅柯宇轻抿一口壶中的羊奶,皱了皱眉,又将一旁的已经开封蜂蜜原浆倒了进去,用盘边银勺轻轻搅拌,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江筱禾,你倒是聪明。” 还真被她给猜中了。 江筱禾心道,她可真是太牛b了。 这样一想,很多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傅柯宇为什么临到头了才多让开了一间房间。 傅柯宇继续说道:“我想,与其让我事事跟你汇报,不如亲自把你带在身边,你也不用每天费尽心思想办法查岗,可不是一举两得?” 傅柯宇声音不低,话音刚落,便听见后面的两个壮汉分别发出了不屑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某个手脚不安分的小白脸是如何应对自己缠人的女朋友的。 话粗理不糙,外人不知道,可江筱禾听得懂这其中的内涵,她反观一眼傅柯宇,并没有露出被人嘲笑或者讽刺的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有预谋要让人产生这样的反应。 果然,身后那两个壮汉一开始还压低的音量稍微上涨了点,似乎是终于放松了些警惕,江筱禾自然也能对他们的交谈听得更加清楚。 “大哥,你不要担心,东西不是你做的,他们就算手能通天也查不到你的头上,若到时候当真追究起来,不是还有那傻小子挡着吗?” “你没跟他打过交道,切莫小看了那小子,虽然他看起来只会做些活路,但心里比谁都精明着,如果我们不事先布置好,到时候肯定比我们还溜得快。” “大哥,你的意思是……”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找人把他和他们家的老东西给我盯着,一天24小时轮流换岗,保证他随时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待着,最近如果有什么异常举动……” 络腮胡接下来的话放低了音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江筱禾听得不是很清楚,不一会儿,只听八字胡说道:“还是大哥想得通透,我回去就办!” 说着便响起了推杯碰盏的声音,再后来,两人的交谈便海了开去,再无对江筱禾有用的信息。 江筱禾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墙角,不知不觉,盘子里的羊肉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待到耳边再无可吸引她的消息时,江筱禾终于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她好撑…… 那边的傅柯宇已经停止用餐了好一会儿,唯一能够然他间断性进食的,是有着丰富维生素和营养的蔬菜拼盘,分量不重,占的空间也不大。 “江筱禾,要出去走走吗?”傅柯宇问道。 正合她意,她想出去消消食,也想出去跟傅柯宇讨教讨教,从今晚后面那桌子人的对话中,他们能得出的有效信息。 两人来到了餐厅之外,又沿着水泥铺成的道路向前走了些,直到前面是望不到边界的草原。不远处有人搭了棚子,挂上了明灯,似乎是要在这大草原上露营。 傅柯宇领着江筱禾走到了其中的一个棚子前,棚子不大,但前面有着已经摆好的桌椅,桌椅之上便是星空,除了满天星辰便空无一物。 傅柯宇拉开椅子,对江筱禾道:“坐会儿?” 江筱禾刚坐下,就接到了傅柯宇从桌子上的纸盒中逃出来的风油精。 “擦点儿,这边晚上的蚊虫不好对付。” “好。” 江筱禾变成了擦了风油精的江筱禾,虽然味道不太好闻,好歹没有蚊虫光临,她也乐得舒服。 把风油精还给傅柯宇,江筱禾道:“傅柯宇,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 打从一开始,江筱禾就不相信弯刀黄的徒弟有问题,可刚才听见他们的交谈之后,她的信任开始松动,甚至于基本已经能够直接把徒弟和“那小子”对上号,也能把弯刀黄同“他们家那老东西”对上号。 傅柯宇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江筱禾,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多事情的真相并非你所见,事实也并非你所听,今天我带你过来的目的同样也不在于此。” “哦,那你带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回头,那眼神似乎要把江筱禾锁在里面,而夜色太深,星空太美,江筱禾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这上面。 片刻后,等到江筱禾甚至认为傅柯宇已经不会回答她的时候,那人才缓缓而说:“江筱禾,我是看你一天到晚起早贪黑、过于劳累,专程带你出来放松放松心情,洗涤洗涤心灵。” 江筱禾躺在椅子上,仰面朝着天空,万千星辰闪烁其中,层层叠叠地朝她眨着灵动的眼睛。 “傅柯宇,很荣幸地通知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她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放松的心情。 仿佛昨日的忙碌已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仿佛今晚新获取的情报也离她很远很长,此刻的她脑中无一事,满目风与星,回头再看看灯光辉映下傅柯宇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江筱禾心道:她满足了。 江筱禾没有想到,她居然当着傅柯宇的面直接在椅子上睡着了。 当傅柯宇叫了几次她的名字都不见她有丝毫反应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女生躺在椅子上,眉头舒展,姿态放松,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毫无戒备心地进入了梦乡。 傅柯宇从棚子里面拖了一张崭新的毛毯,轻轻覆在江筱禾身上,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江筱禾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团成一团捂在睡袋里面,她惺忪地眼睛长大了向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正处于晚间露营处搭建起来的临时棚子中,棚子已经上号了锁,耳边窸窸窣窣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行动不便,她便将脑袋往后一仰,看到了正坐在后方敲击笔记本电脑的傅柯宇。 “傅柯宇……”江筱禾叫道。 听见声音,傅柯宇的视线转了过来,然后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表,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现在是凌晨一点,你是继续在这里睡觉,还是回房间?” 当然是回房间,有床不睡是傻子。 “傅柯宇,是你把我塞进来的?”江筱禾虽然刚刚转醒,开口叫他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的,但是只这么一小会儿,神志便清醒了不少,有赖于吃饱喝足后睡的这场大觉。 傅柯宇结束了手上的事务,给电脑按下了关机键,然后起身走了过来,半蹲在仍旧窝在睡袋里的江筱禾面前,道:“不是我把你塞进去,还是你自己钻进去的吗?” 江筱禾懊恼地说道:“傅柯宇,衣服全皱了。” 傅柯宇楞了一下,问道:“江筱禾,你关心的是这个?衣服皱了?” 江筱禾不是没长眼睛,她全身上下完好如初,身边是傅柯宇这个狂妄的工作狂,自己的处境安全得很,丝毫不担心他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对她,哪怕是把她塞进睡袋这种事情,想必他都是举手之劳,和把棉花装进被褥里没什么两样。 江筱禾点点头,道:“皱了就皱了,反正大草原上也没什么人认识我。” 傅柯宇轻嗤一声,背过身提着电脑走了出去,道:“江筱禾,我在外面等你。” 江筱禾三两下从睡袋里面钻出来,还好,睡袋应该也是新的,没有异味,质量很好,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醒了醒神,便也走了出去。 晚上的风很大,冷风过境,冻得江筱禾又是一阵灵醒,到了房门口,傅柯宇递过来一盒感冒冲剂,江筱禾伸手接过。 “谢了。” “不客气。” 江筱禾问道:“明天……哦不,今天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牛奶还没挤呢。” 傅柯宇已经打开了他那一侧的房门,回过头来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挤牛奶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可不,江筱禾认定要做的事情可都是进了她的小本本的,做完一项划一项,像挤牛奶这么隆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傅柯宇用手比了一个“六”,问江筱禾道:“这个点儿,你起的来吗?” 区区六点,江筱禾住在市郊通勤的时候起得可比这个早。 “没有问题,那咱们六点不见不散。” 回到房间,江筱禾立刻烧了一壶开水,把傅柯宇给她的感冒冲剂兑好,预防因为吹风而可能不请自来的感冒病毒。 窗户外面往上看是有着浩瀚星空的美好夜色,往对面看是近处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那是傅柯宇的房间。 风呼呼地刮着,江筱禾严丝合缝地锁好窗户,窗帘没来得及拉,只见对面房间的傅柯宇随手把电脑拨到一旁,放上了刚从身上脱下来的外套,手表,以及……t恤。 这…… 江筱禾不知此刻的她是否应当发个消息提醒他注意着装,或者是注意隐私,把窗帘给拉上。 没等她思考出个结果,那傅柯宇已经随意蹬掉了运动长裤,隔着一条遮挡住了所有景色的长桌,他抱着换洗的衣物拖着两条大长腿走进了浴室。 一切发生地那么的突然,又那么地迅速。 出于保险起见,江筱禾还是多事地按开了手机,给他送去了善意的提醒,然后默默地拉上自己这边的窗帘。 等她也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手机提示她有新的消息等待读取,是傅柯宇吗? 果然。 屏幕上是她刚才发给傅柯宇的那条超出20字的消息:“傅柯宇,温馨提醒你在进行一切室内活动的时候记得先拉窗帘。”后面还附带一个系统默认的微笑着的小黄人表情。 这条消息的下面,就是傅柯宇刚才回复过来的,粗略一扫,20个字的任务肯定是没有问题,至于上面写了什么—— “江筱禾,感谢你的温馨提醒,顺便问一句,你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对我发出这样的提醒呢?” 第127章 绝对零值 “至于弯刀黄那边……”傅柯宇沉思道,“只要钟家的警报不解除,昨晚遇到的人也就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被人赶尽杀绝,所以弯刀黄那边的安全短期不会有问题。” 江筱禾道:“那你要找的人……” 饶是把目标锁定在钟家,但钟家及其眼线千千万,今天是两个大胡子,明天指不定又从哪儿钻出两个大光头,谁是上线,谁又是下家,这谁说的清楚呢? 再者,如果弯刀黄的徒弟真和他们有关系,甚至……甚至于如傅柯宇最初推断的一样,那徒弟不简单,完全有可能双方都把对方当枪使,来个黑吃黑,那说不清楚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显然,她能想到这些,傅柯宇早就都考虑到了,并且貌似已经有了初步的部署和安排。 “江筱禾,我要找的人你知道是谁,现在我需要的是线索,线索这不就已经给摆到我们眼前了吗?” 江筱禾知道,他一直怀疑弯刀黄的徒弟有重大的嫌疑,苦于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一直进展甚微。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疑似与他密切相关的人,想必他是要从他们口中撬出点什么。 “除了三次异曲同工的袭击,背后牵扯的港口货物失踪案情至今扑朔迷离,我要抓的不是小兵,是他们幕后的老板。虽然这一回看似幕后的人已经被一网打尽,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手货源、一手货主,江筱禾,再查下去也许困难重重,也许又很多艰难险阻,你若执意要插足……” 傅柯宇已经不止第一次正告江筱禾,参与其中的危险性和艰巨性。 江筱禾今天又被他这么一吓唬,当真还是起了一些退缩之意,毕竟自己还是花样年华,尽管被恋爱系统束缚了手脚,但要是她应付应付,也能将就处,生活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总归是稳定且平安的。 可说不清为什么,对这次的事件,江筱禾有种“非我不可”的使命感,她向来理智平和,在大是大非或者关键的抉择上很少有一时冲动或者情绪处置的举动,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和对案情的预判,的确,尽快退出,全部交由傅柯宇去办,办得成生活将更加安全,办不成……办不成说不定系统就跟她自动解绑,她还能恢复成自由身,又变成自由自在的江筱禾。 就算是理智已经清晰地为她谋划好了未来的出路,江筱禾还是选择首先遵从“心”的指令,“理智”的指令被她排到了后一位,她仍旧决定掺和其中。 但她绝不让傅柯宇心里好受,是嘛,毕竟她跟在他后面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呢。 “傅柯宇,你要是没信心解决,直接投降得了,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多没意思?” 于是,傅柯宇好心地提醒被她两句话就扭曲成了傅柯宇解决问题无能,不想再别人面前丢脸的含义。 傅柯宇摊了摊手,道:“江筱禾,你要掺和进来,我没意见,但关键时候我可能保不了你,你想清楚了?” 关键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追凶和她陷入险境只能二选一的情境,还是必须牺牲她去换取真相的情境? 管他呢,江筱禾想,现在才哪儿到哪儿,能考虑得这么多?再者,傅柯宇说了,那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且是极端的可能性,从平时他对待她的态度来看,如果不是极端的情况,他不会抛下她不顾她的死活。 “想清楚了。”江筱禾道。 江筱禾的思路很清晰,脑袋也转的很快,几乎没有什么间隔,傅柯宇就听见了她斩钉截铁的肯定。 “还有”,江筱禾补充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还误会他把她当成了“卧底”,江筱禾可没被气出毛病来。 傅柯宇只静静地看了她两眼,道:“吃饭。”便再不提这件事。 两人在家门口分别。 傅柯宇拧开书房的台灯,手边放着一杯刚刚调好的低度酒,有些涩口,只轻尝了一口,他便把杯子放了下来,背靠着真皮座椅,缓缓闭上眼睛。 这两天下来,系统中不断有好感度进账,在途中的时候他也粗略地算了算,现状比起以往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不仅弥补掉了之前损失掉的好感度,而且还有额外的部分进账。可是,他最后一次查看系统的时候,好感度的统计虽然已经清了零,但总值却也是零,和他自己统计的完全对不上。 在外面的时候没来得及核对,回到家之后他才有空把好感度值的明细拖出来看看。 果然。 好感度早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零”值,应该是把江筱禾从马背上救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很迅速且量很大的增幅,不过……超出“零”值的部分,却在第一次统计完毕之后被系统自动扣除。 傅柯紧闭双眼,眉头隆起。 系统在明细清单中给了他好感度扣除的事项——消解因果。 是啊,早在之前系统就已经跟他说明,他所进账的所有好感度,都将用于一件事,那就是抵消他身上负额累累的因果,抵消那些给他带来梦魇、随时可能爆发、狂乱无序的因果。 他没得选。 于是好感度一进账就会因为消解了相应数值的因果而扣除,再次回到“零”值的状态。 更扯的是,系统中并没有显示他的因果值,事实上,系统里的确有一栏叫做“因果值”,但这一栏中的数字在傅柯宇这边却明确地标志着:“因果值溢出,暂无法显示。” 傅柯宇嘴角僵硬,面颊的肌肉像是也被这溢出的因果值给锁死了。 这该死的压在他身上的没有尽头的冤孽和罪重。 忽的,江筱禾清脆的声音回响在了他的脑海。 “想清楚了。” 晚饭的时候,尽管他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但她似乎还是参不透这简单四个字耳背后承载的重量,并未没有面对危机的紧迫感和沉重感,声音扬而脆,似柳枝的新芽,又初冒头的春笋,轻巧而有力度。 傅柯宇紧闭的眼睛缓缓打开。 同时打开的,还有因为好感度处于负数后被迫关闭的积分商城。 “尊贵的vvvvv用户,恭喜您重启积分商城,已为您解锁所有商品类别,并重新开通兑换功能!” 尊贵的vvvvv用户傅柯宇在商城里傲慢地逛了一圈,像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一般,眼光凌厉最,睥睨一切,除了好东西,别的都不能落入他的法眼。 最终,他锁定了一件名为“金缕衣”的防御类道具。 物品名称:金缕衣。 物品功能:抵抗物理攻击。 兑换次数:1次。 使用期限:至攻击值破防。 所需积分:。 傅柯宇按下了“兑换”按钮。 紧接着,系统就出现了提示:所需积分分,兑换次数仅1次,消耗后将无法再次兑换,请决定是否兑换? “是。” 傅柯宇花起积分来毫不手软。 交易成功,“金缕衣”落入了他的背包。 傅柯宇看着价值连城的金缕衣,也没表现出过多的表情,倒是盯着好感度数值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研究要是这个数值不知什么时候又掉下去、降为负数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哦,他应该趁现在积分商城开启的时候,多囤点货。 片刻后,傅柯宇又合上了眼睛,再次打开了积分系统。 ※ 这两天的旅程愉快是愉快,但江筱禾依旧清晰地了悟自己是个社畜的事实。 早早地瘫到床上,手里还握着那只拍了好多短视频和照片儿的手机,江筱禾看了看时间,又根据自己的技术操作水平粗略地算了算,觉得自己完全能在临睡前的半个小时之内把这两天的音视频素材整理成两条亮眼的朋友圈。 为什么是两条呢? 当然是因为其中一条得留给傅柯宇,单独对他可见。而另一条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发的内容。 说动就动,江筱禾开始在相册里面选起素材来。 说起来,她觉得自己当时是拍了不少照片儿和视频的,但临了需要剪辑的时候才发现,素材在多不在少,当时还是应该再多拍摄一点儿的。 江筱禾对自己的构图和对光影的把握很是自信,的确,经她手出来的,无论是景色还是人像,无需滤镜,已经很绝,何况无论是这次的草原风光还是傅柯宇360度无死角的绝美容颜,对拍摄者的容错率都是极高的,基本上就属于拿着单反随手一拍就能出片儿的水平。 江筱禾没带单反,是用手机拍摄的,所以技术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硬件的问题。 草原落日,无垠星空,牛羊漫步,骏马奔驰,天地一线,休憩小站,因为数量有限,江筱禾轻易就选出了一组风景图,文案和卡点音乐她在返程的路上已经选好了,也就十来分钟,一个短视频就此诞生。 “净化心灵之旅。” 风景为主,没有定位,短短六个字精辟干练,和她平时的风格一样,利索、说事儿、不矫情。 选择不对傅柯宇所见,江筱禾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是短视频一发出去的时候,朋友圈就已经有了好几个赞,行,小小的成就感有了,江筱禾又把这个视频放到了某黑色短视频app上投放出去,便开始用最后的几分钟时间编辑只对傅柯宇可见的朋友圈。 这反倒难住了江筱禾。 回来的路上她只想好了上一条文案,对傅柯宇这边的,她并没有过多的规划,只知道大致要表达她在很努力地拍彩虹屁的氛围。 再次打开相册,翻到她为傅柯宇拍下的相片。 每一张都有每一张的独特之美,但每一张和每一张之间又有着共同的特征和联系——那就是“绝美”。 绝美的人和绝美的景致仿佛已经融为一体,从每一个江筱禾抓拍的角度,或者说傅柯宇展示出来的角度来看,都绝不止恰如其分地完美,而是超出预期的惊叹。 江筱禾当时还没这么离谱的判断,大致是因为当时傅柯宇人就在眼前,在眼前的实物比这照片震撼无数倍,而此刻无实物表演,这相片的精湛便完完全全被凸显了出来。 得,还费力想什么彩虹屁,江筱禾想,就直接夸,反正也就他一个人能看见,反正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夸他是被他“逼迫”的。 为了使朋友圈更真实一点,江筱禾从刚才选入视频中的素材照片中扣了6张,又插入了3张傅柯宇的照片,分别是背面剪影照、侧面模糊照、和他挡住了半面脸的正面照,反正是个人都认不出来图里面是傅柯宇但傅柯宇本人一定能够认出来是傅柯宇。 就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江筱禾犹豫了。 这样直接夸他会不会直接就被猜中了仅对他一人可见? 毕竟他早在她进行拍摄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出了这种可能。 要不她还是酝酿酝酿,想个比较靠谱和真实的文案? 江筱禾这一酝酿就又过了半小时。 她困得差点睁不开眼睛,终于在临睡前敲定了困扰她许久的文案。 “模特和风景谁更美?” 选中只对傅柯宇可见,江筱禾终于发出了这条占用了她宝贵睡眠时间的朋友圈。 在她看来,如果这是一条对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也不奇怪,虽然图中的人像是男性,但她清楚地告知了其身份,大家就能够以为这是在旅途中遇到模特随手拍下来的美图,不太会往其他的方面想。毕竟傅柯宇的颜值能打,说他是模特,尤其是高质量的模特应该不会有人质疑,她一个小小的社畜而已,不过是在旅途中碰巧遇到就拍了拍罢了。 她还更多地考虑到了傅柯宇的角度。 江筱禾夸他似模特,还能够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媲美呢,这不是彩虹屁是什么? 江筱禾觉得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带着满意的笑意闭上眼睛,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和刚才那条朋友圈相比,这一条的回复就慢了很多,直到江筱禾已经睡着,都还静静的没有什么反应。 第128章 拿个东西 江筱禾难得的起晚了。 也许是昨天那顿马骑得太猛,又可能是因为昨天一下午的舟车劳顿,江筱禾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等她睁开双眼的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显示距上班时间不足15分钟了。 江筱禾拿出大学时候军训的速度和激情,迅猛地洗漱完毕,在玄关的衣架子上随手捞了一顶帽子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尽管时间紧,但她没忘锁门,也没忘在门口的牛奶箱里把今天新到的鲜牛奶给取出来。 谢谢傅柯宇,让她在迟到的边缘还不用饿肚子,不过今天她惯常准备的煮鸡蛋可就没有了。 等电梯的时候江筱禾看着牛奶箱,总觉得里面因为没有了她煮的那两个鸡蛋而显得空落落的。 黄天不负有心人,江筱禾敢在迟到的最后一秒钟成功打卡,顺利无差评进入公司内部,这个时候她才松了口气,继而感到那铺面而来的酸痛感盈满了全身。 妈呀。 这后劲怎么这么大,早如此,她也不必与傅柯宇同骑那匹黝黑的骏马儿了,什么策马驰骋、草场狂奔,总归还是要回到现实的世界继续承担起一名社畜的社会责任,为公司发展添砖添瓦,美好转瞬即逝,唯有快散架的骨头们早在这儿等着她。 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各自的工位上忙开了。 还是离她最近的同事最先发现了她,道:“筱禾,你来了,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迟到呢。” 旁边这才有三两个平时相处得比较好的同事抬起头来看见她,相互打过招呼后,江筱禾才知道,原来这几个家伙见她迟迟没来,纷纷在打赌她今天会不会迟到。 “我没迟到,怎么,你们谁赢了?奖励算我一份不?” 输了的同事爽快地很,当场就掏出手机要给大家叫咖啡。 “最近附近新开了一家意式咖啡,要不就这家?” 同事一边用手机点外卖,一边还调侃了江筱禾几句。 “筱禾,昨天和谁去草原了?这地方不是被誉为‘情侣的天堂蜜月的圣地’吗,可别告诉我你一个人去的,要不得亏了我这咖啡。” 江筱禾当然知道要怎么回答。反正对大家可见的影像中没有人像,她也完全没可能把傅柯宇给供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尤其是这堆听见八卦就挪不开耳朵的。 “大学同学,女的,报告完毕。” 当场这边就发出一阵唏嘘声。 刚才点完单的同事立刻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付款码,面向另外一位同事,洋洋得意地道:“赶紧的,咖啡钱给我转过来,愿赌服输,我就说江筱禾不可能和狗男人去那种地方,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们家筱禾。” 被要求转账的同事默默掏出手机,扫了扫眼前的二维码,把钱给对方转了过去。 江筱禾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拿她又做了第二次赌注。 “怎么,你们还来连环套?还有下一个赌注吗?” 大家这才纷纷摆手:“没有了没有了。” 这场迟到印发的小闹剧随着大家重新投入工作而渐渐平息,江筱禾这才打开电脑,顺便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朋友圈的消息也太多了,看来大家对草原景色美丽的感知是相通的。 比起朋友圈的点赞和回复,更吸引江筱禾的,是傅柯宇发来的消息。 早上起床的时候太狂乱,她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时她才看清楚傅柯宇跟她留的言:“江筱禾,眼神不好就去隔壁眼科挂个专家号,谁与谁美用得着问朋友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吗。” 行,虽然他语气臭屁了点,自我感觉良好了点,多少还有点不自量力,认识不到大自然才是造物主鬼斧神工的最完美杰作,但看样子她的彩虹屁算是应付过去了。 江筱禾对自己昨晚辛辛苦苦的这一番操作感到十分满意。 “傅柯宇,今天早上没来得及煮鸡蛋,你要是想吃东西,小区出去右拐有家正宗的早茶店,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 避重就轻嘛,这招她拿手。 再说,那家早茶店她之前时不时会去消费,里面环境优雅,整洁清爽,做出的东西地道又正宗,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所以她只是偶尔消费,但到了傅柯宇那儿,那就不存在了。 20字的任务一完成,江筱禾知道那边基本上是不会再回复的,她也不会等,开工前再最后看一眼黑色短视频app。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江筱禾平时没事也发点小视频什么的,就是简单记录一下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主题或者特色,时不时会有三两条带流量的人气会高些,但从来没有一条像现在这样,点赞数超过了100w。 这…… 江筱禾自己也吃惊。 虽然人类对美的感悟是共通的,但这个流量她是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点开评论,一大波求地址的,一大波求攻略的,一大波求教摄影技术的,还有一大波要联系方式的。 要联系方式? 江筱禾点开那条被顶到前五的评论,通过网友们的发言才知道,原来,在拍摄休憩小站的时候,桌子上的水壶盖儿是镜面的,刚好把江筱禾的脸映照其中。 江筱禾心想,这届网友不愧是新时代的生力军,一个个都像家里有现成的列文虎克似的,这么小一团影子都能给他们看出来。有的人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影子就开始扒她从前的短视频,扒完一圈回来后,就变成了这层要联系方式的留言楼里其中一员。 突如其来的流量和获赞愉悦了江筱禾,但她又不以此谋生,用处不大,她还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从前有些无人问津的视频,生怕网友们借着这条视频扒出以前有什么三观不正的地方。 好在江筱禾平时三观就正,没什么比较敏感和过分的东西,于是她便放心地熄灭手机屏幕,正式投入到了今天的工作之中。 不一会儿,江筱禾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酸痛在办公期间久坐的氛围中更加磨人,早上虽然有傅柯宇的牛奶垫着,但饥饿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也许是昨天能量消耗太多,今天的饥饿来的特别早,江筱禾的肚子里已经开始奏乐。 就在这时,同事点的咖啡到了。 江筱禾忽然后悔为什么自己点了一杯黑咖啡,早知道会饿得这么快,她就加个牛奶加块糖不行再加点奶油补充补充能量,光是黑咖啡怎么行,这东西还会加速新陈代谢,她会饿的更快的。 饶是这样,咖啡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还是开心的,毕竟她也为拥有这杯咖啡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刚刚我下去拿咖啡的时候,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发咖啡的同事是个女孩子,干什么都还挺机灵,就是英年早婚,时常感叹自己年纪太小太天真,还没有经历过森林,就已经被自家的大树给控制了,因此也时常传播与发送一些姐妹们喜欢并且愿意看的男颜。 果然,其他人一猜就往这上面猜道:“这回又是什么类型的帅哥?诶不对,遇见帅哥你还能这么快就回来??” 是啊,江筱禾也想问,按照她以往的作风,不待在原地过足眼瘾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这回不一样!!” 女孩子似乎是受到了很大很充分的视觉刺激,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这回这个,特别帅,帅到人神共愤,帅到我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帅到连多看他两眼我都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完了,江筱禾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丫头犯起花痴来,能一直唠嗑唠到下班,这一天的时间不得都耽搁了啊。 “呜呜呜,他手里还提着来春的早茶,也不知道楼里哪个姑娘有这个服气,又坐拥帅哥,又坐拥来春。” 女孩子情绪一上头便拉不回来了。 不过,说起来春,正是江筱禾推给傅柯宇的那家早茶店。 听她这么一说,她便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尤其是在这既饥饿、身体又因为过度活动产生的乳酸而酸痛的时候,要是能坐在大气秀雅的来春店里,点上一道三丁包或者五丁包,要上一份烧麦或者油糕,带上一盘干丝或者蒸饺,再加个小米粥或者白米粥,那简直了,妥妥的人间幸福。 可眼下她只有一杯黑咖啡。 连包糖都没有。 江筱禾小啜了一口,味道苦是苦,热量燃是燃,但好歹口感醇厚,不负盛名。 完了她随手掏出手机一看,咦,怎么这么多未接来电?? 江筱禾不知怎么误点了静音,手机来电的时候一个都没有收到,也没有感受到震动,于是错过了一堆来电。 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儿? 打开未接来电,屏幕上清一水地显示着傅柯宇。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没等江筱禾想明白,新的来电又亮起了,这次还是傅柯宇。 “喂?”江筱禾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傅柯宇,怎么了?刚才我没有听到有电话。” 有些急切,有些懊恼。 打这么多电话,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居然因为失误没有及时接到,想到这一点,江筱禾就更加急切,更加懊恼,生怕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间,千百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占比最高的还是弯刀黄和他的徒弟,自从那天晚上在草原餐厅听见了两个壮汉的交谈,她便一直放心不下这师徒两人,总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是黄先生和他徒弟的事情吗?”没等傅柯宇开口,江筱禾又急切地关照了一句。 与她的急切不同,傅柯宇的声音冷冷的,十分镇定,且有些莫名的烦躁:“江筱禾,下楼。” 下楼? 需要她现在就出动?这么严重? “傅柯宇,要不你先去,我还得请个假。”江筱禾入职以来基本没有请过假,但此刻对于延迟接电话的懊恼之情和对于弯刀黄师徒俩的关切之情直接战胜了她的情感高地,让她当下就决定好就算是请假也要跟着傅柯宇走,反正老板安排的任务她也能够高质量按时完成。 那边的傅柯宇更加不耐烦了,尾音上扬,透着狂出骨子里的不羁:“请假?江筱禾,你这什么破公司,下来拿个东西都要请假?还行不行了你,不行就辞职,我傅柯宇又不是养不活你。” 等等,拿个东西? 不是弯刀黄他们?? “拿东西?”江筱禾问道。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江筱禾挂断电话,默默地起身,迅速走了出去。 下楼的电梯来的很快,江筱禾也很快就在公司门口见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傅柯宇。 傅柯宇笔直地站在门禁不远处,领口是浅色的蓝v,边上待了一缕点缀的橙红,整个上衣是白色的底色,下面穿着休闲西裤,干净利落,层次柔和,明暗结合,装扮可圈可点,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阿修罗一般的脸。 他在下面应该等了很久了。 江筱禾不接电话,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可他没有离开,就在这儿打电话,她一直不接他就一直打,一直打到她终于接了为止。 江筱禾第一次被他近似固执的坚持给触动。 究竟是什么东西,用的着他堂堂傅式掌门人亲自给她送到公司里,还被晾在公司前厅那么久? 江筱禾迈着小碎步就跑了过去。 “傅柯宇!” 傅柯宇早就看到了她。 当然,表情并不是特别好,甚至是……不耐与暴躁,可又无可奈何,要是真等的不耐烦或者暴躁了,他大可甩手走人。 因此,尽管江筱禾不得不面对他这张绝美容颜的臭脸,但她也耐下性子全盘接受了。 “你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如果他提前告知她,她就不会让他孤零零地在这儿等那么久,她也能做好等他过来的思想准备,不至于一听到他过来了就手忙脚乱地跑下来,这多耽误事儿。 傅柯宇可没那么容易被她给唬住,要不是那张脸颜值可佳,江筱禾还真不太乐意看这臭脸。 “江筱禾,你给我发早茶店的地址,难道不是暗示我买好给你送过来吗??” 江筱禾闻言,双目一怔——喂,等等,她哪里有这个意思??? 第184章 加派人手 傅柯宇从她手中接过了遥控器,道:“谢谢。” 说起来,这几只遥控器的外观差别还是很大的,他平时是有多不常用这些东西才会连这么容易区分的遥控器都分辨不出来? 想到这,江筱禾内心对着傅柯宇又是一顿狂嘲。 在傅柯宇终于拿对了正确的遥控器之后,电视屏幕随着他手下的按键跳跃了两下,画面如他所愿,变为了翡翠湾会场的实时监控录像。 金碧辉煌算不上,但光是从这100寸的电视屏幕上,隔着远远的距离也能嗅到其中的不平凡的气质。 这就是其中的奥妙之处了。 与江筱禾曾经在山河酒楼那众声奢靡的地方相比,翡翠湾少了些金银珠宝的贵气,多的是融于细节的才气,没有夸张的装饰,亦没有多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昂贵的布置,但其中浸染着无声的笔墨,把棱角和刻在骨子里的嚣张都圆润地包裹在了建筑巧妙的形态当中。 让人眼见着并没有任何锐利之感,但往那处望去的时候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这还是在电视面前所看到的,江筱禾想,如果亲自置身其中,那么她能感受到的震撼一定比现在要多的多。 画面在傅柯宇的操控下不断切换着场景。 在如数变动的场景中,不变的是翡翠湾的“位”,变动的是视频当中的人事物,以及流动着的时间。 尽管傅柯宇浏览各个画面的时间很短,切换场景的速度很快,但江筱禾的眼速也还好,不至于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至少她是能从中是得到一些大概的消息的。 翡翠湾的专业灯光师和场景布置师已经参与到了其中,这是从双方人员的衣着打扮上看出来的。 和江筱禾想象中的有所不同,她觉得,搞艺术的人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不服管的,读书的时候学校里面老不穿校服的那帮子人里面总能出几个做设计工作很厉害的人。 可傅氏的员工却没有。 他们统一穿着这翡翠湾固有的傅氏定制工作服装,胸口还在显眼的位置别着镶着金边的牌子,江筱禾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直觉告诉她这是姓名牌。 “江筱禾,这叫工作牌,不是姓名牌。” 傅柯宇在光速的浏览不同画面间歇中,还抽得出时间跟江筱禾解释上这么一句。 江筱禾反驳道:“反正写的都是名字,‘工作牌’和‘姓名牌’能有什么不同?” 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回音,因为傅柯宇的电视屏幕忽然卡帧了。 尽管不是什么大事,但傅柯宇手下摁电视遥控器的动作显而易见地焦躁起来了。 可回应来的迟了些,并不代表它就不来。 只听傅柯宇恨铁不成钢地对江筱禾讲到:“江筱禾,这就是你的高度不够了。” …… 江筱禾从来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人嘛,贵在又自知之明,那些高屋建瓴的东西她不是不感兴趣,而是真的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入脑入心,毕竟和她手下的工作或者日常的生活距离不太近,不够亲切。 这个时候跟她讲高度,要什么高度? 她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就够了,这高度不要也没什么大碍。 “为了能让这波人安安心心地穿上我的傅氏工作服,我可没少花功夫。”紧接着,傅柯宇就似自言自语一般说了这句话。 和江筱禾刚才心里生出的疑惑对了个准,她还正想问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波搞艺术的人这么乖乖地就把工作服给套在身上了。 当然,疑问发出来之后,江筱禾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自己的角度给这个疑问寻找答案。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几乎伴随着这个问题的形成同时形成了。 这个答案现在正在傅柯宇的嘴里,呼之欲出。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是两点一线像条直线一样一下子就达成的,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傅柯宇的嘴里饶了好几个弯,他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有说,但又隐隐约约给人一种他其实什么都已经说了的错觉。 他是这样说的:“发挥艺术工作者专业的精神,给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设限,专注地服务于一个特定的专注的目标,这才是艺术家精神,这也是从艺术从业者到艺术大师的必经之路。” 这话说地高高空空的,没什么实质性的内涵。 傅柯宇的废话文学又进行了好几大段,江筱禾像是听了很多的话,很多的说辞,但脑子空空,对其中的逻辑和要义根本就把握不住,但与其说是她把握不住,不如说根本就是傅柯宇的表达有问题。 就在她觉得今天应该是没有办法从傅柯宇口中获取那个她先前得出结论的回答时,该来的终于来了。 在傅柯宇前期做好了这么多的铺垫、绕了这么多的弯之后,江筱禾听到他说出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那句话。 “我承诺他们,只要他们越过了成为艺术家的这道坎……” 省略号的后半部分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对于江筱禾来说,省略号之中哪怕任何一条承诺能够被傅柯宇兑现,那么他手下的这些人怕是一个个都会“飞天”,从华丽蜕变到十分华丽,从事业有成蜕变到事业十分有成。 说到底,还是一个彻底的利益裙带关系。 不过是被傅柯宇用他所谓的“高度”给包装上了绚丽的外壳,把这件事情从头到脚给粉刷了一遍,让这原本充满金钱交易味道的事情看上去变得高大上,同时也变得给为能让人所接受了。 这便是他刚才所说的她缺乏的“高度”。 江筱禾自认为自己站位不够高,但说话做事过日子还是个很靠谱的人,至于傅柯宇嘛…… 从前就觉得他不靠谱,现在么,觉得他更不靠谱应当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电视上原本因为卡帧而静止的画面终于忽然就又变动了起来。 过了起初几秒钟的马赛克,在恢复了正常运转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辆江筱禾觉得十分眼熟的大卡车。 这车…… 和傅柯宇当时派来给她搬家但是却一点用处都用不上的大卡车长得一模一样。 100寸的大屏幕让卡车的车牌号都能够清晰地被人识别出来。 江筱禾仔细地识别了一下,说道:“尾号差三个数,可惜了,不是同一辆。” 傅柯宇闻言,诧异地转过了头来。 江筱禾直面傅柯宇的疑惑,并且也以疑惑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你派过的车就不许别人记住了?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车什么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不说,连车牌号都能给你背下来,你这个表情是想要听听吗? 显然,从傅柯宇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他并不想检查江筱禾的“车牌背诵”才艺考核。 与之对应的是,他对她的记忆力有些拿不准。 车牌这么细碎的事情,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她竟然还能够记得那么的清楚。 有点意思。 “不想听就麻烦把头转过去,我脸上可没有视频,另外,你还好意思看我,你自己派错车的事情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就不知道要掩饰一下子吗?” 傅柯宇嘴角的弧度在听到江筱禾的发言之后,把弧度给拉开拉大了,他如江筱禾所建议的一样,把头转了回去,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毕竟江筱禾说的在理。 翡翠湾和其他任何的展厅所不同的是,其他的展厅很多的配件都是固定的,比如说固定在某一处位置的展台,比如固定在某一处的主位。 然而在翡翠湾,一切都是不定的。 展位不定,主位不定,甚至连哪个展厅作为主要展厅都可以是随着实际需求的变动而变动的。 这不是一般的承办方能够轻易可以达到的水平。 一定要硬件过硬、服务到位、资源充足的承办方才能够应承下来。 但是这一回,不知是出于对翡翠湾的不信任,还是对自己能力的太过信任,芙蓉镇的大卡车里面,竟然还装了很多他们自己带过来的展台。 工作人员正在借助一些工具,将大卡车上面的展台给搬运到会场里面去,而会场的里面,则已经摆上了一些他们搬运过来的展台。 看到这里,江筱禾当着傅柯宇的面刻意弯酸了两句:“看来傅氏的服务和保障不能让人家百分之百满意啊,还自带展台,这可是翡翠湾啊,说出去还有人会到你们翡翠湾来办展吗?” 实际上,在天价的合约归束下,傅氏承诺为对方提供一定数量的定制展台,只要不超过一定的数量,这笔钱是不用他们再额外拨付的。 但是人芙蓉镇哪怕是让这钱给白白浪费掉,主动放弃了这样的权益,也不要翡翠湾为他们定制的展台,这说明什么? 她原以为,傅柯宇会被她这两句弯酸给点燃怒火,再不济点燃零星的怒火也是可以的,可傅柯宇本人却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对江筱禾,他说道:“他们要替我们省钱,我为什么不乐意?这样的客户再多来几家,省下的钱足够把市中心租给你的那套房子给买下来。” …… 这,她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脱离了“利益”的问题跟傅柯宇谈收益? 还想弯酸他呢,可他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他们这种做法,别提有多么的好了。 行,江筱禾想。 接着屏幕上跳跃的视频看过去,江筱禾发现,现在出现的这些场景在之前已经都出现过。 也就是说,傅柯宇已经把所有的监控视频都翻阅完了一遍,速度还挺快。 目前看来,芙蓉镇那边已经开始了布展的动作,虽然从现有的影响资料看来,他们还只是把展台给运了过来,但一切行动只要起了个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很快了。 为了加快布展的进程,傅柯宇特意给手下去了电话,吩咐道:“翡翠湾的展会加派人手,今天之内辅助他们把所有硬件设施安装到位,场景、艺术设计、灯光,所有工作人员都去三倍。对了,这些服务是我友情赠送的,不额外收费。” 最重要的事情往往放在最后说。 就在傅柯宇电话那头的小弟以为这回办展的是个不知名的土豪,豪掷千金请他们加急进行布置的时候,“不额外收费”五个字的落下让这笔不存在的交易一锤定音。 不得不说,在管理和用人上,傅氏的水准是超出行业一般标准以上很多的。 因为傅柯宇这通电话刚去了不久,从监控屏幕上面看,陆陆续续又到了很多身着傅氏工作服装的工作人员,一时间,会场变得有些热闹,人气也更足了些。 一个个的展台被搬运到了会场,一组组的灯光被安排布置在合适的地方。 当芙蓉镇他们自己带来的展台搬了近一半上展厅的时候,江筱禾这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每一个展台,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 从子丑寅卯到十二生肖,从金木水火到甲乙丙丁,天干地支、五行相生,展台的数量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连摆放的位置都无比的精确。 而这一切的排布都是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完成的。 这个人,从他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是芙蓉镇现在的一把手,季老板。 “怪不得要自己带展台来,季老板可真是用心。” 季老板一手设计,又一手布置,比起在千里之外通过浏览监控录像用电话安排手下工作的傅柯宇来说,认真的态度、严谨的作风得到了江筱禾在对比之后产生的发自内心的好评。 不过,被拿来和季老板做比较的傅柯宇可不见得这么想。 他甚至还不理解,为什么江筱禾会认为这是一场心思巧妙的精心布局? “不过尽是些花架子罢了,我能摆个比这好看十倍的。” 现在看来,这场地里的展台位置固定、点位固定,在傅柯宇的眼中,若一个东西全部都是固定的,没有“变数”的掺和,那便是不好的。 第185章 打了个赌 监控视频中,工作人员正在季老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布置着会场。 这时,其中的一条监控中,忽然有一些人聚集了起来。 傅柯宇很轻易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将这个镜头设置为了主屏幕,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东西要进场了。 画面一放大,分辨率无比的清晰,映入两人眼帘的,并非是有“什么东西”进场了,进场的不是东西,是一个人。 这人穿着淡雅及脚踝的长裙,脸上不施粉黛,隔着屏幕能够看到的不仅是有些岁月痕迹的脸庞,还有一旦出现,自然而然就成为人群之中焦点人物的特殊气质。 这人正是他们在芙蓉镇上遇见过的那位老板娘。 从这老板娘出场所展现出来的人气可以看出,她在芙蓉镇的地位定不低。 一出场,就被围了个满圈,甚至惊动了远在会场尽头另一边的季老板。 江筱禾和傅柯宇双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发现了一丝丝的惊异。 没想到老板娘竟在芙蓉镇竟还是个人物,看来前两天是他们过于轻敌,以为她不过是镇子上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小老板罢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们两人惊异的地方。 随着季老板在画面当中的出现,有些东西随之变得不太一样了。 摄像头虽然清晰度十分的高,但是收音的功能有限,而且应该距离画面中央的人们也挺远的,因此,他们并不能从电视中听到他们正在谈论的内容。 若简简单单地只从屏幕上面来看,事情的发展稍微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 两人像看着默剧一样盯着电视不放,画面上,说话最多的人是季老板,但但凡季老板发言之前,都有这着装淡雅的老板娘说上那么一两句话,而在季老板说话之后呢,则是围在他们周围的一干工作人员的积极响应。 所以现在的画面在两人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一个逻辑:老板娘稍稍提了两句简单的要求,经过季老板一阵细致具体的解释后之后,成为了工作人员得以进行实际操作的工作指南。 这只是两人的分析,具体是不是这样呢,还得看看后续的发展。 就在这个时候,傅柯宇安插在会场的“耳机”向他传回了一手的消息。 “全部改变?!” 在听到傅柯宇通过“耳机”传递出来的消息时,江筱禾表示对此消息有些难以置信。 目前的布置方式看上去除了傅柯宇鸡蛋里面挑骨头,几乎就是无可挑剔的方式,而在这之前,季老板他们进行了大量的工作,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才把会场布置成为现在这个已经成型的样子。 不过是老板娘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这场地竟然说改就要改了? 而江筱禾的难以置信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无论她的情感是是否能够及时的接受,画面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进行了新的操作。 他们正在进行的动作正是证实傅柯宇一手消息的最好证据。 “难道她真的就是‘老板娘’?” 江筱禾不得已说出自己的推测。 这季老板他们并非没有直接的接触过,看上去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傅柯宇的看法和江筱禾在这件事情上面产生了分歧。 “江筱禾,你以为季老板像我一样,是个‘妻管严’吗,我倒是觉得并非如此,一定是这老板娘说的话有道理,足以打动他,这才能够使他下定决心重新布置这边的东西。” 江筱禾自动忽视了他这段话的前半句,对傅柯宇说道:“哦,那我们赌赌看,究竟是谁的推测更准确一些?” 傅柯宇饶有兴致地望着她,道:“和我打赌?江筱禾,你可是已经想清楚了?任何东西对于我说都不算什么有分量的赌注,我可是什么都不在意,也什么都不畏惧的。” 江筱禾知道,傅柯宇说这句话的时候重心重点全部都集中在“凡尔赛”之上,并没有什么冒犯她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往心里去,只对傅柯宇轻描淡写地说道:“越是觉得自己无所求的人,越是有所求,不信你等着瞧。” 实际上,她的心底也没有谱。 先不说设置什么赌注了,就她凭借自己的直觉“推理”出的东西,她自己也不太信得过,姑且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但狠话还是要放的。 “行,那咱们就赌一赌。至于赌注么……” 傅柯宇很难想出什么有价值的赌注,因为任何可以用价值衡量的东西他都不在乎,并且还是和江筱禾进行打赌,这就一定是得赌上一些无法轻易用价值衡量的东西。 这边傅柯宇正在心思微妙地想着赌注,那边的江筱禾脑子也转得飞快,正在和他就同一件事情同时进行头脑的风暴。 最终两人先后说出了自己的赌注。 “女士优先。”傅柯宇把优先权交给了江筱禾。 好在江筱禾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对傅柯宇,她说道:“如果你输了,你就得承认自己不行。”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更何况是傅柯宇这样的男人。 无论是哪方面的不行都不行。 不说这是不是傅柯宇的死穴了,这放诸四海都是能够对每个男人都能激起强烈斗志的“宣战书”。 江筱禾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心思干净得很,就是觉得傅柯宇平时太过自信和嚣张,根本就不能认识到他自己实际上也是这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尽管他稍微比一般的人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同,但和浩渺的宇宙相比,算了,也不和宇宙相比了,简简单单地放在地球上面和人类比一比,地球那么大,绝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傅柯宇而停止转动,因此,在一定意义的程度上,他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她能认识到这一点,可他却对此没有丝毫的认知。 如果有,就不会像平时一样嚣张跋扈,没有一点儿的自知之明了。 可傅柯宇听了江筱禾的这个“赌注”,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的不开心,差点让江筱禾都质疑他是不是男人。 对江筱禾提出的“赌注”,他照单全收。 “问题不大,你要听听我的要求吗?”傅柯宇问道。 她不想听的话,他就能不说吗? 不能。 所以,还是说。赶紧的。 “你夸我一句,傅柯宇真帅,就可以了。” …… 就这? 一时间,江筱禾的心中百感交集,无数个念头同时从她的脑袋里面冒出来,不分先后。 她不知道应该说傅柯宇的要求太简单好,还是太复杂才好。 也不知道应该说傅柯宇本人太过自信好,还是不自信才好。 如果说他自信,应该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说他不自信,那按平时他那些“凡尔赛”的行为来说,也说不太过去。 好在她还保有一丝的清醒。 就在傅柯宇神色微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也许是想要劝劝江筱禾,又也许是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有点不太一般想要换一个,总之无论是什么,却在江筱禾提前开口的情况下没有能够说出口了。 最后的最后,江筱禾化繁为简,将一切脑袋中的疑惑归根到底到了一个主题,那就是“傅柯宇的这个要求并不难,甚至十分的轻松,她不会少块肉,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损失”。 于是她“欣然接受”。 并且还抢在了傅柯宇开口之前“盖棺定音”。 “好。” 这样,他就不能够再反悔了。 怎么看这都是笔不会亏本的生意,自己方才的忧虑也确实是杞人忧天地多虑了。 傅柯宇虽然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当江筱禾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他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萦绕在周遭的空气瞬间也鲜活了起来。 看上去他的心情还不错。 甚至准备起身,“亲自去翡翠湾看一看。” 还是江筱禾劝住了他。 “现在就去?以什么身份呢?” 敲了他们一笔竹杠还十分没有契约精神逼迫人家不得已提前展会日期的翡翠湾老板? 和芙蓉镇进行了多次的大规模合作但却没有跟人家签下长期合作协议的傅氏掌门人? 还是收到了他们的邀请忍不住好奇心提前到会场进行观摩踩点的猥琐的尊贵客户? 正常人多少会有些顾虑,但是傅柯宇没有。 他大手一挥,对江筱禾说道:“成大事者,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行,他倒是不在意,到时候去到了现场可别觉得太尴尬。 “慢走,不送,我不去,你请自便。” 说着,江筱禾便安安静静地待在沙发上的那一小块地方,把自己的立场观点表达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傅柯宇会因为她的不作为而改变主意吗? 事实证明,他的确会。 “江筱禾,你还是第一个让我改变自己决定的女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傅氏惯用的语气被他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仿佛江筱禾占了一个多么天大的福利一样。 而这个让他“改变了决定”的女人,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该干什么干什么,时而搬弄搬弄桌子上的花卉,时而玩玩手机,又时而看看屏幕上进展并不算十分迅速的布展直播。 傅柯宇也没有随时随地地监控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他时而接接电话,在电话里轻松地布置布置工作,时而在电脑上进行着操作,应该是在浏览着一些与生意上有关的商业信息,时而也看看电视屏幕,对画面上出现的变化时刻都保持着关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两个人虽然心思各异,但在同一个空间下竟也还是和平而又和谐地共处着,气氛不紧张,还有些难得的平和和清静,仿佛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是这种状态,现在是这种状态,以后也是这种状态。 终于,在江筱禾有意的一分钟之内数十次从手机上抬头观望“直播”的布展之后,正在讲电话的傅柯宇也随之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进展。 这一看,他正在讲话的声音就一顿。 话都讲到一半了,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完整的一根绳子忽然被劈成了两段。 “……今天就到这里,你再把方案修改一下,明天上会进行探讨。” 被劈成两段的绳子给接了起来,但显然,这两段绳子并非原装的那一条,傅柯宇也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快速地调整了画面,将所有监控的画面都在短时间内从匆匆浏览了一遍。 终于,他放下了遥控器。 “不可能!” 如果说最初由季老板亲自操刀进行布置的会场他能勉强给倒及格线以上的60分,如今的这个会场,天干地支根本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十二生肖的顺序也变成了凌乱无序的状态,所有的展台在他看来都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散乱着遍布在翡翠湾这个寸土值千金的地方。 如果说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那就是展台的大小还算的上错落有致。 但这已经突破了傅柯宇对此的下限了。 现在让他再打分,别说及格线了,连翡翠湾自带的“套餐”都打不过。 他只能打出一个负分,并且没有下限。 江筱禾坐在一边,悠闲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花卉和植物,安然地等着傅柯宇的这股“不可能”的劲头过去。 实际上,傅柯宇也并没有让她等得太久。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 尽管并没有亲口在两人的耳边告知他们,现在会场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老板娘发了话才会出现的,也没有人亲口告知他们,老板娘说的这些话究竟是有道理还是没有道理。 但是从画面上显示出来的效果,以及傅柯宇的表现可以轻易得出正确的结论。 那就是这根本就没有道理,他季老板就是看着老板娘的眼色行事,没有保留自己一点点的设计感。 估摸着傅柯宇的这股劲散地差不多了之后,江筱禾这才放下手中的电话。 只一个眼神朝他看过去,他的目光就对了上来 第186章 那就不行 咄咄逼人的眼神让江筱禾不由地想要向身后仰去。 可她忍住了。 她理直气壮,还怕他眼神? 江筱禾回应他目光瞬间变得很坚定。 傅柯宇一言不发的样子,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他长久的沉默让江筱禾觉得,有戏,看样子是在做最后的思想挣扎了。 这可比她预想中的好多了。 胜利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冲昏头脑,因为她一直就知道,就算她运气不错得道幸运女神和老板娘的青睐,赢得了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照傅柯宇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的低头,还说什么“不行”,就算是为了名声,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听上去也比“不行”的名声不知道和蔼可亲了多少倍。 对傅柯宇嘛,不能抱有太多的期待。 带着这种玩味的心态,江筱禾饶有兴致地看着傅柯宇,拭目以待地观望着他的反应。 而傅柯宇的反应则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眼神倒是没有丝毫的躲闪。 江筱禾想,得亏是傅柯宇,这脸皮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人在空气沉默了太久后发出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会被无形中放大很多倍,比如此时的傅柯宇,他忽然别过了头。 他不看江筱禾了。 玩起了别的玩意。 嘿,这是当自己的赌约不存在?打算彻底做起缩头乌龟来吗? 比起用语言提醒他,江筱禾选择走到他的面前,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她怕疼,但在宁静的空间里面,这个声音已经足以引起所有身处同一空间里面人的注意力了。 当然包括傅柯宇,除非他不是人。 至于他是不是人… 就看他的表现了。 傅柯宇别过的头转了过来,有些恶地看着江筱禾,但不坏。 信息接收到之后,不知是心电感应是否到了位,电光火石之间,傅柯宇他开口了。 “江筱禾,我不可能不行。”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谈论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就像和邻居在小区偶遇,相互之间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然后就交相道别,擦肩而过一样。 整个人浑身透露着一种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儿的意思。 虽然对江筱禾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这件事说大也可以大,毕竟对傅柯宇来说不是小事,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而他的发言又十分恳切,偏偏听起来就像是有点道理的样子,甚至是不容人质疑的那种道理。 她可给他脸了。 江筱禾就笑笑,什么话也都不说,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她也萦绕一种不可言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秘氛围。 懂的人自然懂,就那回事儿嘛,多大点儿事儿。 傅柯宇不可能不懂的。 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就那点儿心思嘛。 江筱禾她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在不说一句话的情况下,制造出阴阳怪气的感觉来,并且还能通过不可直接出现在脸上的微表情给无限的扩大。 “我要去翡翠湾,你去不去?” 傅柯宇说到。 所谓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如此。 傅柯宇呢,也不过如此嘛,与言而无信相比,没有担当应该是更贴切他的行动了。 所以她究竟要不要接招呢? 江筱禾谷做沉思。 傅柯宇看着她,就在旁边,也不坐着了,他站了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尽管这样,但还不是乖乖的站在那里,哪里都没有去么。 这不是做给她看的,是做给谁看的? 原想见好就收的江筱禾,见这状况,反而拿乔起来,就这么堪堪接住他的眼神,也不发一言,她到想看看,他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呢? 在江筱禾的注视下,傅柯宇恼怒地挠了挠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着空气说到:“我不行,可以了?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哈。 江筱禾发自内心地满足了。 她满意,她开心,但她就是不笑。 这个时候,眼前的傅柯宇才和印象当中那个飞扬跋扈的原有的形象重叠起来,这才该是他的本色出演,刚才那股别扭的样子怎么也和他平时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符合嘛。 还看得她怪膈应的。 这不,现在好了,还是那个傅柯宇,看着顺眼多了。 江筱禾绝对不会承认她认可傅柯宇顺眼多了这件事情的背后和他履行了自己的赌约,亲口承认自己“不行”的事情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但傅柯宇他不允许呀。 没有得到江筱禾的回复,傅柯宇在原地左右往复走了两步,那脚下像烧出了个窟窿似的,反正就不正经地站好,偏要弄出点儿动静出来。 空气中的焦躁伴随着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更加的蔓延开来。 他的食指落在大腿旁边的裤缝上,在上面焦躁地没有规律地拍点着自己。 “江筱禾,这不过是个赌约,你如果当真你就输了。” 他不解释还好,这种焦躁说不定哪阵子就随着江筱禾的心情转好而烟消云散了,但他偏偏就提了,还解释了一嘴,这解释的口才和他平时相比简直不知道降低了多少个维度,看不出有任何精明或者独到的地方。 江筱禾听了,对他说道:“哦,那你就当是我输了。” 反正就是耍嘴皮子功夫,没动什么真格。 到底是谁输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非要反咬她一口,那也就算了。 他装瞎她又不瞎。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江筱禾也不跟他较真,就当是管着他了。 “走。” 她抖了抖自己的衣摆,精神百倍,十分神气地对傅柯宇说道。 傅柯宇胸口往上面一提,眼看着一口气已经提到了胸口,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江筱禾整暇以待地望着他,似乎想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而傅柯宇话都临到嘴边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胸口又沉了下去,忽地改口道:“我又不想去了。” ??? 说去的人是他,说不去的人也是他。 他第一次说也就算了,这是他第二次说要去,上一次是被江筱禾给劝住了,这一回是自己说的不去了,这两边倒的架势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上辈子其实是颗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只见傅柯宇在江筱禾的注视下,拿出了那个对讲机,对那边的人说道:“作为专业人士,你们可以适当向他们提出建议,场地该怎么布置、东西该如何摆放,拿出你们专业的水准来,去说服那位女士。” 俗话说的好,打蛇打三寸,擒贼先擒王。 既让现在的场面是老板娘一手造成的,那么解决老板娘就成了当前最为紧要的问题。 不过…… 该着急的明明应该是那帮芙蓉镇的人,还有季老板,关他一个收人钱财只提供场地的人什么关系? 很快,江筱禾的疑问被傅柯宇在电话之间的讲话中解决了。 “别等到时候通稿一出来,看到这场布置奇差的展会竟然是在翡翠湾办的,拉低了我们的整个层次,和专业的水平差距太大,还不让同行看了笑话?” 傅柯宇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这真的俨然已经成为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在这儿坐不住,是在担心这场会的通稿上了媒体,一些体现出不专业的东西流露了出去,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影响了他们的定位,在日后的商业合作上产生不良的影响,导致收益降低的不良后果。 可他为什么又不去了呢? 这个男人的心情真是像来了大姨夫一样,阴晴不定,比她还善变。 结束对讲之后,傅柯宇对江筱禾说道:“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于是,原本应该驶向翡翠湾的车子转向了医院。 “他醒了?” 在车上,江筱禾和傅柯宇并肩而坐。 傅柯宇点点头,“恩,昨晚就醒了,过了今天的观察期之后,情况就稳定下来,可以接受我们的探视。” 他口中的人物正式碧生。 这可真是巧了。 原本芙蓉镇这条线就是为了在碧生短期之内无法清醒的情况下被他们照过来替代的线索,现在,眼看着他们的展会就要开始,已经在布置会场了,碧生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转醒了。 都说好事成双,直觉告诉她,这一回,他们的线索一定稳了。 “我们要弄清楚,碧生家里那块原石到底是哪里来的,之前的委托人让他利用原石做什么,那天的盗抢者又在现场做出了哪些举动,暴露出哪些线索。”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却驳回了她的说法。 “我们的探视是有限制的,他作为恶性伤人事件的受害者和目击者,现在正受到保护和隔离,想要问出这些东西,在当前的情况下可能性不大。” 江筱禾的雀跃心情并没有因为傅柯宇刚才的说法而低下去。 尽管不一定能从碧生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来,但他能够清醒和好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认可了碧生就是他们的朋友。 如果他们问不出来,这不还有芙蓉镇的线索兜底吗,那边的胖哥俩也还有傅柯宇的人密切盯梢,真相大白是迟早的事情,万般艰辛无所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路程已经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江筱禾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但在看转头看到傅柯宇脸的那一瞬间又忽然忘记了。 可看都看了,傅柯宇也因为她的注目而转过头来,眼神清明。 江筱禾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时失语。 此时的傅柯宇,已然从刚才的赌约之中走了出来,身上恢复了平时的气质,不开口的时候又桀骜又高冷,眼尾稍稍吊着,眉间一股“老子天下最大”的样子,嘴角还在往外面咧。 “江筱禾,看呆了?” …… 江筱禾连忙回头看了看司机师傅的反应。 司机师傅专注开车,两耳不闻挡风玻璃后的马路之外的任何事情,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松了口气,忽然又感觉不太对。 她在紧张什么? 回过神来的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恩,我想看看你哪里不行。” 傅柯宇眉梢眼尾的纹路微微有些裂开,但又在顷刻之间凭借他的高超能力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哦,那可真要让你失望了,找了这么久,一定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说话间自带的尾音将这句话变得十分清亮,给人以很悦耳的感觉,但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大言不惭。 江筱禾刚想随便找些什么东西来说说他哪里不行,但傅柯宇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抢在她开口之前就又接着说道:“不然也不会呆在那里,你现在放弃还不晚,为什么一定要和正确的答案站在对立的一面呢。” 这下,她总算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可正要说话的时候,车子停下来了。 目的地到了。 傅柯宇没等她说出半个字,就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了车门的外面。 江筱禾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下了车,还好端端地站在了外面?这身手要没练过几年的杂技断断是不能够做到的。 直到傅柯宇示意她也下车,并且关上了车门,江筱禾才反应过来。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人还是他们两个人。 进到医院都上了电梯了,一个人抱着礼盒的人在电梯门已经关上一半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电梯闭合后,江筱禾的脑子中才电光火石般一闪——刚才在车子上忽然闪过的那个念头,她想起来了! 她示意傅柯宇看看刚刚最后进门的那个人。 傅柯宇看了,然后用眼神回应她:怎么?显然没有领会到江筱禾想要表达的含义。 于是江筱禾又背着那个人,模仿他做了一个抱着礼盒的样子。 他们这回来探望碧生,又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应该带点儿慰问品过来的事情。 “嘀——” 电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里面除了他们所有的人都下去了。 当电梯再一次响起抵达的声音时,两个人已经又回到了医院的一层。 第187章 积分兑换 直到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傅柯宇忽然止住了脚步。 江筱禾本能地以为他这大少爷的毛病犯了,于是主动提出:“那我去?” 傅柯宇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江筱禾,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人?” 但凡他能够及时给出她一个适当的理由,关于他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停下脚步的原因,她也不会产生刚才的那种念头,然而他给了吗? 他还真给了。 医院是锦城知名的三甲医院,尤其是在医院的门口,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傅柯宇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默默的又什么都看在了眼睛中。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长发男子的身上。 江筱禾顺着他凝滞的目光看了过去。 竟然是他? 这人手里拧着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看上去走动之间并没有多么的灵活。 正是那天和胖哥俩进行秘密交易的神秘男子。 在那天之后,傅柯宇派去跟踪这两拨人的人马又失守了。 虽然说是失守,但也不是完全失守,胖哥俩那边的人马进展顺利,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能够被准确及时地传达到傅柯宇的耳中,但目前两人目光所锁定的这一位,尽管是久经沙场的傅柯宇,派出去的小分队也没有能够支撑过当天晚上,甚至连两个小时都没有能够坚持到。 这人有着极强的反侦察手段和极为熟稔的伪装技巧,熟悉街道上每一处的监控死角,并且能够熟练地应用这些优势,成功地躲避了他们的侦查。 “跟上?”江筱禾反应很快,但一时间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最好的主意,毕竟傅柯宇那边派出的专业人士都会失守,她这个门外汉就更没可能真的能够跟住他,说不定还弄个打草惊蛇,起到相反的作用。 傅柯宇显然对这一点也十分的心中有数。 他收回了放在那人身上的目光,对江筱禾说道:“不急,先去买东西。” 就这么放他走了? 江筱禾对此表示怀疑,毕竟这个跟都跟不住的人,竟好运地出现了在他们的眼前,就这么放他走,有点不值当。 “没关系,我有法宝,还有,我想我们也暂时不需要去买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傅柯宇掉转了方向,站在原地,等待江筱禾同样的转身。 虽不明就里,但在对重要的事情的判断上面,江筱禾于傅柯宇还是有这一定的信心,以及信任度,因此,在刚才才空着手从楼上原路返回下楼的情况下,他们又再一次原路返回。 电梯还是那个电梯,人还是他们两个人。 到了重症救护室的那一层楼,江筱禾发现,傅柯宇带她走的是上上次来到这里,避开了看守人员的视线范围的那条捷径。 可是上次来的时候,这路不是已经没有了吗?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这一回,不仅那条路回来了,连那道之前凭空消失的门也像变魔术一样,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迫切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积分商城,江筱禾,我花钱开的后门,你有意见?”傅柯宇的手正放在门把上,下一秒他们就能够见到清醒状态的碧生了。 江筱禾从傅柯宇的言谈中忽然获取到“积分商城”这个关键的词汇。 事实上,自从主线任务消失,隐藏任务开启之后,她没了兑换任务的需求,就再没进过系统的积分商城里面。 但那里面是会有一些“好东西”的。 这还是傅柯宇后来告诉她的。 比如傅柯宇第一次“召见”她的时候,就是用积分在商城里面兑换的“传送门”。 那身装扮服装也是傅柯宇在积分商场里面按照她的最合适尺码给兑换的。 又比如上一回在傅柯宇的办公室里,那从茶几抽屉当中编出来的什么生姜啊可乐啊什么的,全是傅柯宇用积分在商城里面兑换的。 她在听傅柯宇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毕竟在两人重新匹配在一起之后,她已经亲自见证了“传送门”的失效,也就是说傅柯宇他已经无法通过积分兑换的方式获取这些宝贝了。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呢。 大概就是在他们得到积分,她的系统程式化地通知她“积分商城已开启”的时候变的。 积分转正,积分商城洞然大开,里面无数的道具种类让她眼花缭乱,除了太贵,基本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 而东西虽好,她却几乎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心思。 一心想着要攒够积分换“分手门票”的江筱禾只会小心翼翼地存储着自己得之不易的积分,哪里会想着用它兑换没有积分收益的其他东西? 因此,积分商城的这个作用,她根本没怎么上心,甚至是傅柯宇如果不提,她根本不会靠自己想得起来的程度。 既然这个时候傅柯宇旧事重提,她便也看看,积分商城里面究竟有什么好东西能用的上,反正这次隐藏任务得到的积分十分充裕,稍微进行一点儿投资,说不定还会产生杠杆效应,机缘巧合之下获取更多的积分呢? 于是,江筱禾打开了她的积分商城。 商城里面依旧没有显示任何和任务兑换相关的商品,这和她现在处于隐藏任务阶段的情况是对应的,没有主线任务,积分商城里面也就没有了和主线任务相关的加成主线任务可选。 让她看看,里面的什么东西在现在能够派上用场。 她才刚看到第一件商品——豪华精装进口超大果果篮,这商品栏中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没错,是眼前,并且是现实中的眼前。 江筱禾吓坏了。 赶紧打开自己的积分栏,核实了现在所有的积分,恩,仍旧和昨天一样。 那就不是她误点了“兑换”的按钮—— 是傅柯宇! “我换的,有意见?有意见你换。”傅柯宇说道。 没有意见,花的又不是她的积分,她怎么会有意见? 刚才那阵担心自己手误误点“兑换”的后怕过了之后,江筱禾的关注点才真正落到这个果篮本身上面来。 和现实世界的广告词语相比,积分商城连的商品名称和此时眼前的果篮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差距,豪华——十分豪华,精美——十分精美,进口——水果上面贴着洋文的标签,看上去绝对就是进口的东西,超大——是的,就是字面意义的超大,这个果篮坐在地上,横截面基比傅柯宇和江筱禾两个人并排站立的宽度还要宽,高度就更别说了,除了水果之外,还有象征着“精美包装”的装饰物,高高长长地支在果篮里面。 一副价值不菲的样子。 江筱禾这才调回积分商城的界面,定睛看了看兑换这个果篮所需要的积分数值。 在商品栏下面,商品明码标价,这果篮甚至还有食品保质期的提示,在印着保质期的那一行的下面就是价签。 江筱禾数了遍,觉得不对,又把价签的位数再数了一遍。 没有错,的确是积分。 这一个果篮居然要花积分??? 她又往后面拉了拉,看到一套衣服少说也得六位数起步,心情顿时就不美丽了。 至于傅柯宇从前提起过、她后来翻遍自己的积分商城也没有找到的“传送门”,她也问过傅柯宇,为什么她的积分商城里面没有这个东西但他却有,当时傅柯宇的回答她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她听见傅柯宇对她说:“当你的资产配置答道可以购买传送门道具的时候,传送门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的积分商城里面。” 她还说他臭屁来着。 现在看来,傅柯宇所说的话是可信的。 毕竟上一次打开积分商城的时候,能够为她所兑换的东西,一件超出六位数的都没有。 随着她近来积累的积分越来越多,终于也解锁了新的内容。 比如眼前这个果篮。 妙的是,无需她自己兑换,傅柯宇早已将东西兑换了出来,这不是替她省积分嘛。 至于他的资产配置…… 买点儿水果动辄都要六位数的积分,别说凭空在建筑物里面开出一道门了。 “咔哒”一声,这道门从外面被傅柯宇打开,正在病床上修身养息的碧生被这声音惊地睁开了眼睛。 实际上,他在昨天晚上刚刚转醒到今天早上经历或了情绪和病情稳定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十分的蹊跷。 意识清醒过后的碧生盯着眼前的医院白色粉刷墙壁,上面空无一物,洁白无瑕。 可他明明就记得,在他前一次从医院里面转醒的时候,明明就看到了这堵墙上有一扇门,并且傅柯宇他们也来过,来的时候正是从这扇门里面走出来的。 为什么现在这门没有了?? 他问了护士和医生,大家都说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门,一直以来就是一堵普普通通的墙壁,这让他感到十分的茫然。 难道当时的他是在做梦吗? 在梦里,他跟傅柯宇描述自己和师傅如何被袭击,傅柯宇还特别体贴地使用了肢体语言等等对他的话惊醒了精准的解读。 好不容易他才说通自己,这其实就是一个梦而已。 但现下,就在眼前,那扇梦中的门竟然再次出现? 医生们明明已经说了他的状态稳定,神志已经完全恢复清明,为什么还会做这种同类似的梦呢? 病床上的碧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还是傅柯宇,还是江筱禾,这两人正朝他走过来,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巨大的大型果篮,这果篮是真的十分的大。 比他见过的所有叫得出名字的果篮都要大。 “你醒了。” 傅柯宇的声音穿破空气中的沉默,钻入碧生的耳朵里。 碧生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连贯。 对于一个梦境来说,他知道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这一回和傅柯宇之间的合作。 可这不过是一个梦,没什么,他对自己说道。 可这根本就不是梦。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碧生问道。 傅柯宇早有准备,他像碧生谈起了那一天在病房里面,两个人进行的最后一次的交流中各种的细节。 碧生这才相信,这一回梦中的傅柯宇,就是上一回在梦中见到的傅柯宇。 上一回就是在和傅柯宇进行交流接触的过程之中发生的。 记忆不怎么好,因为上一回是以他情绪激动、电波失控,随后陷入昏迷的结果结束的。 这一回呢? “千真万确”,傅柯宇说道,“上次是你叫我来的,你忘了。这一回,是我主动找上门来的,关于案情,还有几个很重要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对此提供详尽的陈述。” 碧生也无法分清楚,这个傅柯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又不能叫他自证身份。 是做梦也好,碧生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你还有什么问题?”碧生问道。 就当是在见到傅柯宇之前提前过一遍流程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音。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同时往这重症救护室的正大门面前看。 一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江筱禾的脑海中。 那个刚才在楼下遇见的神秘人,那个提着一手公文包在人潮流动中自由穿梭的神秘人。 难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找碧生? 傅柯宇和江筱禾对视一眼。 从江筱禾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处境十分的危险。 毕竟无端多出的门,和两个人足以引起所有人的警觉和让所有见证这件事情的人感到危机。 江筱禾都已经准备往隐匿好的的行动上努力了,忽地,只见傅柯宇摆出一副稍安勿躁的表情。 她瞬间就安下心来。 她说放宽心,就是真的放宽心。 也不知道傅柯宇究竟做了什么样举动,叩门的声音终于消失掉了。 脚步声也渐渐地走远。 “你做了什么?”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毫不避讳外人的在场,对江筱禾回答到:“我用兑换了一个帮手。” “帮手?” 是的,傅柯宇从积分商城连兑换了一个帮手。 第188章 伴侣赠予 就在这时,伴随着脑袋中的一声“叮~”的响声,江筱禾的背包中悍然出现一件新的道具。 “透视镜???” 系统加载的速度十分迅速,甚至不需要江筱禾动手接收,道具就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个什么东西? 床上的碧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看不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明明是在进行着交谈,但他们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他虽然能够听的懂,但又仅仅只是能听懂,并非听的明白。 什么是积分商城? 他兑换了什么? 江筱禾所说的透视镜又是什么东西? 恍惚中,碧生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前段时间昏迷中的幻觉状态。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不仅是那道忽然消失以后又忽然出现的门显示出不可描述的诡异,他甚至现在连普通话的含义都听不明白,仿佛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次元,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次元。 耳边那对男女的交谈声还在继续,碧生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江筱禾已经从系统自带的背包中提取出道具,也就是那个“透视镜”。 透视镜和普通的镜子没有什么差异。 镜子是圆形的,直径有三、四个壮汉一样宽,镜面中还清晰地反射出她和傅柯宇的样子,唯一和正常镜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棱在地上以保持平衡。克服了地心引力,就这样一个圆形的镜面,轻巧地悬浮在空中。 根据系统的提示,江筱禾将右手放在了镜面上。 “物品名称:透视镜。” “物品价格:积分。” “获得方式:伴侣赠予。” 积分?? 江筱禾觉得自己一定是多数了个零,于是又数了一遍。 没有错,是七个零。 她没有眼花,第一次数的位数就是正确的位数。 她回头望望傅柯宇,傅柯宇神色淡然,仿佛这东西并非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儿。 刚才的门就不说了,这价值八位数积分的透视镜究竟有什么样的功能,值得傅柯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买下来,并且还送给了她? 忽然间,这个问题被另一个问题给挤到了后面的位置,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被江筱禾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 既然傅柯宇手上这么的宽裕,为什么之前用积分兑换加成类主线任务的时候花费的是她的积分?? 一想到这里,江筱禾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海水给浸过,竟然自己还主动地承担了兑换驾乘任务的工作。 放着傅柯宇“不值钱”的积分不用,偏偏要用她得之不易、还有着重要作用的积分来进行兑换,就算是她脑子不好使,那么他就不能够主动一点儿吗? 从收益和损失的角度来看,傅柯宇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地道了。 于是,江筱禾幡然醒悟后的强烈的谴责目光直白地投向了傅柯宇。 傅柯宇将其准确接收,还用手在空气中虚晃了一下,弄了些花架子出来,就这人,浑身都是戏,之前竟然还好意思说人家季老板弄花架子。 在江筱禾谴责的目光下,傅柯宇对她说道:“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江筱禾不由地又接着刚才的问题想下去,想要弄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四个字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她说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不过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个时候,她一旦注意到了,想明白不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傅柯宇的“无可奉告”是针对什么讲的? ——是他和她一起做任务的原因。 摊开了说,傅柯宇他根本就不像江筱禾,成天为了那点儿积分累死累活的,他早在游戏的开始就用人民币充值了江筱禾想都想象不到的数值的积分,也就是说,他不差积分。 但是系统的奖励机制偏偏就是他怎么也不缺的积分。 为了这点儿积分,江筱禾想破了脑袋都想把所有任务都顺利完成。 但既然他不缺积分,为什么也会和她一样,一起完成这些看上去就不靠谱的任务呢? 问题是想出来了,但傅柯宇在刚才也已经提前回答了她——无可奉告。 这就更让她琢磨不住了。 也许是因为病床上的碧生已经闭上了眼睛,又也许是因为他们在透视镜这件事情上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傅柯宇看了病床,又看了看透视镜,最后从身旁捞起江筱禾的右手,触碰在透视镜功能栏的“激活”按钮上。 “透视镜已激活,系统加载中……”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原本倒映着两人身影的镜面忽然就变了个画风。 镜中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用小竖线围成的圆圈,每一个小竖线都依次被点亮,又依次熄灭,就像加载网页一样,这个小圆圈的出现也印证了系统正在进行加载的状态。 系统的加载速度虽比不上5g的网速,但屏幕中央的小圆圈也已经转了好几圈,又转了两圈之后,一个新的画面在镜子中出现了。 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查房的医生连房间里面病人的病例都顾不上拿,病例摊开在地面上,像是从空中摔落的一样,医生同护士好几个人围成一圈,好不容易才将他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而中间的精神病人依旧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四肢,想要突破重围,朝墙上撞去。 “叫保安,快叫保安!” 走廊上一团忙乱。 看到这里,江筱禾的疑惑随之也解开了。 原来,傅柯宇说的帮手,就是这个忽然出现的“精神病人”。 刚才敲门的看来也不是那个神秘人,而是这位查房的医生。 松了一口气,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这东西能用几次?” 在等价交易的时代,江筱禾确信,一切能够用价值衡量的东西都有使用的限制。 “每天三次。”傅柯宇回答道。 透视镜能够看到宿主心中想要看到的影像,不受任何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只要宿主想要看,那就可以看。 “不可能没有使用范围限制?如果没有,这也太过于丧病了。”江筱禾学着傅柯宇刚才托起她的手在镜面上进行操作的动作,举起右手又点了点这面镜子。 这回,她认真地阅读了上面的物品说明。 “使用说明:使用范围宿主所在世界法律的约束限制。” 这不就对了,哪儿能什么都能看到,如果能,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隐私、有没有王法了? 不过,这说明说的也不算特别的清楚。 这个世界的法律是多种多样的,国别不同,法律也不一样。 由此得出的结论,让江筱禾也稍微放下心来。 这是一个大概的范围,不做过分的事情,这透视镜就能够被正常的使用。 “江筱禾,送你这面镜子,是为了让你在想念我的时候随时可以看到我,你不必太感动,用于今天的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它附加的价值,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傅柯宇十分严肃地对江筱禾说道,似乎他也已经忘记了,这病房里面根本就不止他们两个人在一样。 他忘记了,她可没有忘记。 江筱禾被傅柯宇这番话说的毛骨悚然,眼神一转,就转到了病床上面已经合上眼睛的碧生上面。 “他昏迷了??” 这一看就把她给吓了一跳,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个不注意,他就又昏迷了呢?医生,快叫医生…… 是傅柯宇制止了她。 病床上的碧生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或者别的什么特殊的神色,安安静静淡淡然然地躺在那里,就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听到江筱禾这么一说,眼睛顿时就睁开了。 这一睁眼又把江筱禾给吓了一跳。 “江筱禾,你如果天天都这么一惊一乍,是不能够长命百岁的。”傅柯宇在她身旁,悠悠地说道。 碧生睁开双眼之后,又闭了一下,闭眼的时候正是听了傅柯宇讲完话的时候,等空气终于又安静下来,他才再次睁开双眼,对僵持在空气中的两个人说道:“你们讲完了没有,如果讲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讲了?” 他可是病人,并且是一个能够为他们提供情报的病人,更准确的说,他是一个能够为他们提供情报,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昏迷的病人。 如果他不幸又昏迷了,这好不容清醒着的宝贵时间他们不好好利用,反而在那里“打情骂俏”,这让他作为一个病人有什么的尊严可言? 终于,江筱禾和傅柯宇停止了相互之间的交谈,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碧生。 “那块原石,是个宝贝。” 在专门为他营造的安静的发言氛围中,碧生缓缓开口。 开篇即废话。 如果不是宝贝,会惹来这“杀身之祸”吗? 为了照顾病人的情绪,同时也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教养,江筱禾启动听着就听着,绝对不吐槽的模式。 “当时找上我的人,是要我用它做一个东西。做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没有错,这里就是个句号。 因为碧生在说完这个“是”字的时候,戛然而止地停顿了,十分突然,并且断句也断的奇怪。 这勾起了江筱禾的好奇心。 她看了看病床上的碧生,他虽然精神状态不好,由于最近只能靠输送营养液的方式获得维持机体基本运转能量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既苍白,也消瘦。 这应该是因为身体虚弱、气息不足所导致的。刚才碧生说话的速度比较快,如果放在常人身上,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他是元气大伤,正处于修复起始状态的的病人,照这个速度说下去,的确容易造成短暂的气息不足,从而导致话语间停顿的长度过长的现象。 于是江筱禾安慰道:“你慢慢讲,没有关系。” 碧生好不容易回过了气来,这回开口的时候,讲话的速度就比刚才慢上了很多。 “重要的是……这原石来之不易。” 原来,自这原石现世,由它产生了种种的纷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找上碧生的人不过是事到中途的赢家而已。 其中艰辛,不可言说。 那人对碧生千叮万嘱,务必要尽快将原石打磨出来,只要东西一成型,原石本身的价值就会淡去很多——一块空落落的原生态原石,它的可雕塑性就是它不可估量的价值,一旦被雕刻成型,价值就固定了,与对追求原石的渴望程度相对比,成品的东西价值已经无法再更改,尽管能够卖出一个十分高昂的价格,但谁知道原本的它能不能产生更为高昂的价格呢? 碧生最初是不愿意接这个活的。 弯刀黄从小就给他定下了“不接急单”的规矩。 一旦着急,艺术的创作就会变得具有清晰可见的目的性,目的性越强,创作过程中收到的束缚也就越多,少了天马星空的东西在里面,灵气也就不再,好的东西也会变得不好,值钱的东西也会变得不那么值钱。 可是近来,师傅病情恶化,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他迫切地需要大笔的钱来支付为师傅治病的昂贵费用。 加上弯刀黄一卧床,就没有人能够随时随地地盯着他、管着他了。 因此,无论是从内因还是从外因来看,都给了碧生一个“以身试错”的机会。 接下了这个单子后,他并没有真的像委托人所说的一样,即刻就开始进行创作。 他自己的功夫自己知道,如果有了成型的思考,动起手来速度绝对不会慢,在那人所规定的时间之内,一定能够按期完成作品。 但苦就苦在他的思路迟迟没有定型。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产生了一点儿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将其付诸实践,强盗便找上了门来。 “以身试错”成为了现实的悲惨写照。 试着试着,这错误便成了真。 身为强盗目标的原石被抢走了不说,他和师傅还收到了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现在双双躺在重症救护室,差点儿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第197章 凶手落网 话虽然已经说在了这里,并且傅柯宇说话之间的神情同从前无异,一脸“我很可靠”“一定能成”“没有我办不下来的事情”模样,但作为很多事情的亲历者,江筱禾对此产生的信任度高是高,就是打心底只认为“这事儿能成”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 因为他傅柯宇说话从来都是这个神情。 就像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并没有存在过任何的失败一样。 而她曾亲历过的一些事实证明,哪怕是傅柯宇,手握资源无数和重要的人脉,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一帆风顺的,有的虽然过程会曲折一点但终究会实现,可有的事情的结果就和预期的哪样背道而驰很多了。 尽管如此,傅柯宇仍旧自信常驻。 从前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件事情根本就没有按照他预先排布的样子进行,可他的锐气就像从来都没有受到过重挫一样,该怎么自信,就怎么自信,那动动手就“挥斥方遒”的模样正是青年人应该有,并且在他身上从来没有消失过的东西。而这个社会上的太多青年人,反而是没有的。 现在她大概明白了,但她所想的并不一定准确,却也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合理地解释这个问题。 能够回答她问题的只有八个字,那就是“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哪怕昨天才经历了失败,但事物的发展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脱离经验总结的纠结过去不过是浪费时间和生命,消耗本就十分有限的人生养料,对过去是一种叨扰,对现在和未来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而傅柯宇他就不会。 他有没有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件中总结经验她不知道,也不好判断,但他重新翻开新的一页的速度是极快的,这一点和他商人的本质属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十分契合的——不将时间浪费在没有利益的事情上面,所以,着眼当下、未来和长远才是他目光所及之处。 从这一点上看,她还需要继续“修行”,才能够赶上他的步伐。 可从他刚刚所“承诺”之事上看呢,江筱禾不说百分之百相信,只有说先等等看,期望值是有的,出于对整个事件的理智判断,本次的期望值可以稍稍高于从前某些事情的期望值。 因此,在她的视角里面,是肯定和否定都占有一定空间的,是辩证的态度。 而对于病床上对傅柯宇的话几乎是全盘接收的碧生却不是如此了,对于傅柯宇说的话,如果傅柯宇自己对自己的信任度是百分之百的话,那碧生对他的信任度可以有超过百分之一百五十的程度。 “你可曾听说过芙蓉镇?” 傅柯宇高大、伟岸、光辉的形象已经在碧生的脑海中深深的扎下了根,因此,但他对病床上的碧生提出问题的时候,碧生对他的问题几乎是应说就说,和盘托出。 而听到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的小镇名字的时候,他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上去不像装的。 江筱禾见状,就多解释了一嘴:“就是珠子镇,老的那个,在北面的城郊。” 听到这儿,碧生才像忽然开了窍,道:“这个镇子早些年在我们这行里面算是个小龙头了,后来渐渐没有了消息,最近听说有了一些动作,但我的消息也并不确切,但有一件事倒是我这里可以确认的。” 看来,碧生的身上还有一些什么东西,是不为他们所知的。 江筱禾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傅柯宇。 傅柯宇脸上的表情十分值得琢磨。 对于江筱禾来说,很多时候她都能够轻易猜出傅柯宇没有表露在外的情绪,但有的时候又猜不出来,介于这种“猜的出来”和“猜不出来”之间的分界点从来都不明晰,也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细细想来,唯独一种解释才能够将其说得清楚通透些,那就是,他想要让她知道的时候她就能知道,而他不想要她知道的时候她是无法获知的,只有这个解释才是一个和随机挂钩的解释。 所以,虽然在江筱禾面前的傅柯宇有的时候可以一眼就被看穿,但有的时候又伴随着一种无法琢磨的神秘感。 无法琢磨就不去琢磨,这是江筱禾的处世之道。 无需过问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她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必要的时候和他打打配合就已经足够了。 而此时的傅柯宇,正是那个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任谁来都无法读懂的傅柯宇。 姑且是这么认为。 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江筱禾只多留了个心眼,推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和碧生刚才所说的话有关系? 于是,便将碧生所说的话又在脑子里面迅速地过了一遍,没察觉出个什么所以然出来,她便静静地等待那边的碧生继续将没有讲完的话给讲完,看看后头是不是还会出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碧生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继续说道:“我可以确定的事情是,他们也是让这原石如现在一般紧俏的推手,据我的委托人所说,这东西差点儿就落进他们手中,听说是要靠着这原石把古珠子镇的名气给养回来,事关重大,谁都不肯后退一步,所以和委托人之间也闹出过一些不愉快,好在后来都妥善的解决了。” 既然原石最后到了委托人的手里,那么这个不愉快是谁的不愉快明眼人便都能够看的出来。 “你是说,这差点儿伤到你们性命的始作俑者,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傅柯宇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而那边的碧生却急忙摇头,道:“不可能,我早有耳闻,古珠子镇上人人宅心仁厚,从不做龌龊的勾当,要不然他们哪里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最后落得个镇子名称都被人夺了去的凄惨下场?” 听到这里,那关于古珠子镇和傅氏前任掌门人,也就是傅柯宇的老父亲之间的事情,在江筱禾这里才渐渐有了些眉目。过去通过傅柯宇一知半解的讲述,她知道镇子的没落和傅氏脱不了干系,但没有想到竟是因为得罪了人而被人抢去了名头的。他们得罪的人是谁?和谁脱不了干系那自然就是谁。 她安静如鸡,一句腔都不开,只静观其变。 也不知道碧生知道不知道,那个被他们得罪,害他们“破产”的人的儿子,此时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但照她看,有相当大的几率是不知道的。 毕竟碧生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至于这么不识大体,当着人的面还揭人的短处。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他们在我这里就没有嫌疑了。”傅柯宇说道。 奇怪的是,从碧生在听到傅柯宇说出这一句话时瞬间的反应上来看,江筱禾并不觉得他有多么的安心或者说是舒心,仿佛他刚才为古珠子镇所说的那些好话并不是为了换取傅柯宇当下这个态度而说的。 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她的感觉也许是错误的,他可能只是微微愣了一愣,没有想到自己所说的话在“高伟光”的傅柯宇那儿那么的“有分量”。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傅柯宇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道对方在跟他汇报什么工作,只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神色间还夹杂着一些不耐烦。 也许是工作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江筱禾如是想道。 傅柯宇挂掉电话,江筱禾的思路都还停留在刚才接电话前的片段上。 随后,只听傅柯宇对碧生说道:“是他把你们劫持过来的,经过了精心的密谋和排布,这个结果不知道你们满意吗?” 恩? 刚才不是还在说古珠子镇的事情,现在怎么像是在说那个正在被各方人手围堵追捕的凶手? 两件事情的跨度稍微有点大了,尤其是在中间没有任何的过渡和转接的时候。 饶是这样,傅柯宇口中的那个“他”,也能够得到江筱禾和碧生两个人的共识。 碧生只楞了一下,如江筱禾一样,没有想到话题忽然回转到此,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全然反应过来,道:“明白。” 在得到了碧生肯定的回答之后,江筱禾忽然灵光一现,把头转向傅柯宇,半是疑问半是试探地问道:“傅柯宇,不会是人已经被抓到了??” 如果说刚才的那通来电正是向傅柯宇告知此事,那么什么所谓的“过度僵硬”“转接突兀”的毛病便不存在了。有问题的应该是傅柯宇的态度。这么大的事情,他就这么轻描淡写过了,嘴边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不过这只是江筱禾的个人推测而已。 但是很快,江筱禾的推测就成为了现实,因为她听到傅柯宇确切的回应传来:“恩,凶手已经落网,现在正在审讯。” 一时间,江筱禾不知道应该先为凶手落网的事情而欢呼好,还是应该先为傅柯宇这么轻描淡写就把事情带过的态度而恼怒好。 就在两件事情的先后顺序在她心中仍旧徘徊不定的时候,她看到碧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人是傅柯宇他们已经亲眼见过的,他说已经落网,那人就是已经落网,不会有抓错的可能。 这下好了,他们的生命也将不再受到威胁。 那张被撕掉的画作也没有真正派上什么用场。 对他们来说,这是件好事,大好事。 “你们将在明天被转移回医院,有最优秀的医师为你们诊断”,傅柯宇说道,“当务之急,是把原石追回。” 说着,他看了一眼碧生。 或许是因为凶手的落网狠狠地鼓舞了他的士气,此时他的气色出乎意料的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说话都更精神了。 “就算原石被追回,这活我也不会再接了,我只想要钱,不想被要命,谁爱接谁接去。” 傅柯宇点点头,对他说道:“恩,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了,我也不必再劝你。” 转头,傅柯宇对江筱禾说:“时间差不多了,他们需要进一步疗养,我们走。” 和碧生告别过后,江筱禾跟随傅柯宇走了出来。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之后,江筱禾问道:“傅柯宇,原石真能找回来?” 傅柯宇停下了脚步,问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不能。 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人既然密谋而来,应该早就做好了相关的打算,说不定在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给处理掉了,可能把原石已经打磨成了什么模样,也可能转手就倒给了更需要它的人,想要第一时间追回原石,难。 “如果我说,我不关心原石,你信吗?”傅柯宇接着问道。 信,怎么不信。 傅柯宇对物件的需求从来就不强烈,若不是知道碧生和弯刀黄师徒两人因为这块原石而险些被谋害,是绝不会卷入此事之中的,更别说知道这块原石了。 这块原石对他来说不重要,他想要调查的,从来都只是原石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手而已。 芙蓉镇也好,胖哥俩也罢,凶手也好,碧生也罢,所有的所有,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们串联起来,按照一定的时间顺序和逻辑一个个出现在眼前。 如果这不是系统所设定好的遭遇,他一定会将其查得水落石出。 如果这确实是系统所设定好的遭遇,他也一定不会束手待毙。 江筱禾点点头。 傅柯宇见江筱禾点头,眉尾轻挑,一改刚才一本正经的说话风格,又恢复成了那个江筱禾所熟悉傅柯宇的样子,嚣张跋扈地很:“江筱禾,你和我这么有默契,未来是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的,你以为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吗?早点认清现实,打消那些不该用的念头,乖乖地从了我。” 敢情人和人在一起是靠默契就能完成的? 江筱禾两只手臂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对傅柯宇说道:“你要是夸我聪明的时候不这么拐弯抹角,或许我还能稍微地考虑那么一下下和你在一起的极小的可能性。” 话音刚落,傅柯宇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第198章 僵住的他 傅柯宇此时的表情无异于被雷给劈中,反倒是把江筱禾弄得糊涂了。 这个反应,是好的反应还是不好的反应? 既然这是她不清楚的事情,那她就得发挥一下反客为主的主观能动性的作用了。 “傅柯宇,从前,我觉得你特别好懂,虽然背负着一些神秘的事情,但我想那也不是你想要刻意隐瞒的,毕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那么多,又都是些‘传奇’的故事,我了解不完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现在,有时候我觉得你又没有那么好懂了,虽然有时候还和从前一样,但仍有一些别的时候,你好像不是很愿意我进一步地了解你,为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已经有一会儿了,虽然时间不长,但说不上为什么,尽管她觉得没什么,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但逮着现在这个机会,她没有犹豫地就问出来了。 可见傅柯宇最初刻印在她心中的人设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也渐渐察觉,并且这变化还不是极小的那种自然的变化,自然嘛,就是顺应天道。 被反客为主的傅柯宇虽然脸上依旧还是那副僵硬的表情,好歹那双眼睛和那张嘴巴活了过来。 他重复江筱禾的话道:“没有那么的好懂?” 江筱禾点点头。 看,反客为主是有效的。 如果她被他的表情变化给牵着鼻子走了,指不定两人到现在还没说上话呢。 傅柯宇僵硬的脸色渐渐缓和,似乎正在满满的、逐字逐句地消化江筱禾所说的话。 面对着正等待着他回答的江筱禾,傅柯宇嘴角扯了扯,一种江筱禾看不懂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有些克制、有些冷淡、但又从中透露着一种无故的宠溺。 对,没错,是宠溺。 为什么会是宠溺?啊? 江筱禾觉得,如果不是她的眼睛看花了,那就是傅柯宇用于呈现表情的面部肌肉不听话了。 可事实证明,傅柯宇脸上露出这种夹杂着多种情绪的表情并非“毫无来头”,因为在片刻的沉默后,他确切地对她回答道:“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一卦的吗?看似成熟稳重、捉摸不透,充满神秘感的男人。” 所以? 所以? 所以? 一脸三个问号浮现在江筱禾的脸上。 这时而毫无遮掩地表露自己情绪的他是“本他”,而那个时而让江筱禾捉摸不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傅柯宇则是他因为这个原因而硬凹出来的人设?? 此时,江筱禾已经满脑袋都挂着问号了。 而傅柯宇也正如她所想一般,对她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傅柯宇想要得到的女人,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得到,不过是凹个人设,这对我来说有什么难的?” “你真棒。”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嘴角挂起了微笑,看样子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了,他说:“现在看来,成效还是很显着的,你看,你不正就是被这样的我给吸引住了吗?” “恩,你真棒。”江筱禾由衷地赞美道。 任谁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不是傅氏剧场的演员,而是傅氏剧场的老板,他不上舞台,简直是艺术史上的一大损失。 而让江筱禾感到最为折服的事情是,傅柯宇他这么做的原因,居然是…… 一个莫须有的原因,一个无足轻重的原因,一个任谁都想不到的原因。 谁说的女孩子就一定喜欢捉摸不透的充满神秘感的男人????啊?? 这是哪门子歪门邪道的说法? 还有,她哪里是被他吸引住了,她只是好奇,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好奇而已。 如果这个人不是傅柯宇,而是什么陈柯宇、周柯宇之类的人,同样的现象出现在他们身上她同样也会好奇,所以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出来这个“被他给吸引住了”的结论的? 真棒,真是太棒了,这说话的水平真是太有艺术的可塑性了。 忽然,系统里面传来接收道具的提示音。 “温馨提示:你的背包有来自伴侣赠送的新道具,请注意接收,逾时未接收将会自动删除,不可恢复!” 他送了个什么过来? 江筱禾在系统中接收了来自傅柯宇的赠品。 是一张卡片。 “伴侣身份卡?这是什么东西?”江筱禾念了出来,同时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傅柯宇一边让她把卡片翻过来看说明,一边充当卡片的说明对她解释道:“江筱禾,知道你抠门,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抠门每一张‘伴侣身份卡’而已,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有买。” “激活这张卡片,你可以获得我的身份信息,了解我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兴趣爱好……等等,当然,也包括择偶标准。” “因此,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的。” “一句话,积分在手,卡片我有,只要我愿意,就不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听完傅柯宇的解释,江筱禾的脑袋一阵充血。 什么? 傅柯宇利用道具物理开挂已经让她这个个体在他眼皮子底下无所遁形了? 隐私被人冒犯的感觉冲上头来,江筱禾瞬间觉得自己不好了。 尽管从前她就知道系统的确是有这个功能的,但她记得很久之前两个人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不会使用这开挂一样的功能的。 没想到傅柯宇他不仅用了,他所用的东西还比她系统里面拥有同样功能的道具先进。 在她的系统里,想要了解伴侣,需要一个一个的解锁。 而傅柯宇呢,只需要一张卡片,就能够解锁伴侣全部的信息。 这不公平。 江筱禾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过后来逐渐冷静下来的她终于想通了。 这东西根本就不准嘛。 她的择偶标准可不是什么“充满神秘感的男人”。 既然这个不准,那别的内容也不一定准。 于是,元气复原,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不用了,我并不想那么充分地认识你,请继续保持你在我心中的神秘感。” 若不是被对方赠送的东西不能反还,只能使用、过期或者被系统删除,江筱禾反手就会把这东西给傅柯宇还回去。 谁料傅柯宇不干了。 他对江筱禾说:“你想什么呢江筱禾,一张卡片只能解锁一项信息,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买这东西的,所以我的神秘感可以一直维持。但我的择偶标准这一点无需对你隐瞒,你就只解锁这一项,足够了。” 原来他的道具也没有比她多先进嘛,还是得一项一项地解锁。 江筱禾这才觉得心情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但是,她要怎么才能够礼貌而又不失体面地告诉傅柯宇,她对他的择偶标准并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想法呢? 还有,她要怎么才能够确切地告诉傅柯宇,他通过道具得到的关于她的信息是不准确的呢? 等等。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江筱禾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疯狂把自己的微博信息往前翻,再翻了好几个月的信息之后,她才终于醒悟,改为在搜索框上输入关键词搜索的方式,键入“神秘感”三个字,终于,一条已经被她遗忘许久的微博消息被展示在了搜索结果的界面上。 “转发:真是个充满神秘感的男人,我爱了!该微博已经被删除,请联系社区管理员。” 原博已经被删除,现在留存在微博上面的可见信息只有那时候她头脑发热写下的没头脑的话。 如果她记得没有错的话,当时是有这么一个人设的人物角色,因为演员和角色十分相得益彰,剧本也写的不错,因此让她上头了一段时间。可现在,原博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至于那个让她曾经发出如此感叹的角色,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轮又一轮新剧的上演和火爆被人们,这里尤其只江筱禾,给遗忘到不知哪个角落了,甚至连此人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呵呵。 这就是大数据系统从她的生活中收集到的数据吗? 敢情这东西只管收集,不管筛选有效信息和进行数据处理的吗? 也好在她的只管收集,不管筛选和处理数据,否则,她不什么信息都被傅柯宇了解了吗? 所以说,一时间,江筱禾对这个系统的感情呈现了既不满意,又满意的中性情感,两相抵消了。 反正也不一定准,她也懒得和傅柯宇推拒了,干脆从背包里取出这张卡片,一口气激活了。 “恭喜您解锁伴侣的择偶标准。” “姓名,傅柯宇。” “性别,男。” “择偶标准:江筱禾。” …… ???? 择偶标准还能是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的名字还刚好就是她的名字? 那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呢? 如果她在被系统绑定的第一时间打开了这张卡片,上面显示的内容也是如此吗?? 不,绝不可能。 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江筱禾,你看到了什么?”傅柯宇问道。 哦? 这就有意思了。 照现在的样子看,傅柯宇也一定像她一样,不清楚这个大数据系统究竟从自己的生活中提取到了什么样的信息,又形成了什么样的结论,从而呈现给想要了解此项内容的自己的伴侣。 既然这样,江筱禾是一定不会告诉他正确答案的。 但她也不得撒谎。 于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用指头指了指她自己。 这样意思够明显,也足够的模棱两可。 而傅柯宇却不肯善罢甘休。 “什么意思,你指你自己干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吗?”傅柯宇问道。 傅柯宇问话的水平基本上和小学生没有什么差别了,但凡能够动动脑子好好思考上超过十秒钟,断不会下出如此的结论。 可他没有。 于是江筱禾不得不又补充了两句,对他解释道:“像我这样贤良淑惠、人美心善的。” 这可不算是撒谎? 不就是她么,她不过多加了两个形容词,应该不犯法?至于他怎么理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她管不着。 傅柯宇听到她的回答后,陷入了沉思,没过多久,便对江筱禾说道:“也不是没有道理。” 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有道理是哪个方面的有道理,不管了,她也不想管,爱咋想咋想。 另外,关于他得到的关于她自己的信息不是准确的信息这件事情…… 她忽然也不太想解释了。 爱咋咋。 心累。 “江筱禾,你说的话我当真了。”傅柯宇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江筱禾又给整糊涂了。 以她这一天糊涂好几次的频率,估计她还没有到掉牙齿的年纪就已经给患上老年痴呆了。 怪谁?还能有谁,当然是怪傅柯宇了。 对傅柯宇,江筱禾问道:“什么话?” 一阵沉默后,傅柯宇先前被雷击一样的表情终于得到了官方的解释。 那就是—— “你说,你现在会考虑让我成为你的伴侣。”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连江筱禾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哦。她说过。不过这并非她的原话。 他擅自取走了她加在其中的,起着至关重要、不可替代的决定性作用的形容词,“一下下”。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的原话应该是:“……或许我还能稍微地考虑那么一下下和你在一起的极小的可能性。” 看,她用了如此多的形容词,为的就是强调那“一点点”“一丢丢”“一丝丝”甚至根本都可能不会存在的可能性。 可他怎么就能“准确”地把握到了去掉这一切关键形容词的没有那么主要的内容部分了呢? 真不愧是他,总之就是不走寻常路,不和她的思维在同一个频道上。 于是,江筱禾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是啊,她没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傅柯宇却收敛了笑意,对江筱禾,他说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一个好的转变,江筱禾,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的心正在为我而松动,不是吗?” 氛围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第199章 新的答案 说是说,笑是笑,此时的江筱禾在面对傅柯宇质问的时候,竟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不知是惶恐,还是惊惧,亦或是别的什么样子的情绪。 总之,平常时间里有规则跳动的心现在已经变得没有规则起来。 回答他? 反正她的答案从来都是一样的,回答他能有什么意义。 除非…… 除非这一次的答案不一样。 过去她可以正义凛然地向傅柯宇宣告她的立场和观点,可今天,她心虚了。 心的松动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而正如傅柯宇所说,这样的“松动”已经不是“一念”,而是“两念”,这是连他都能够看得出来的。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她直面问题,不愿逃避,事实上,除了傅柯宇察觉到的这两次,还有一些时候,是不为他所知的,也许在心不小心松动的那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值得好好的揣摩和体会。 不止两次了。 是的。 在这一刻,江筱禾在心虚和不安中坦然地承认,她的心的确已经不若从前一般坚如顽石,就算还是石头,那也是被打磨地光滑了许多的石头,能够和更多的事物共生和共存,达到友好相处,自然和谐的状态,比如傅柯宇。 她能够和傅柯宇好好地相处了。 不再像从前一样,无时无刻都想着要逃离这个系统,逃离和他在一起的这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不知道是渐渐的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量变产生了质变,还是早早就已经产生了质变,而一定数量的质变终于在这个时候突然以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将产生的后果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引起了她的警觉。 过去是怎么都不想要和傅柯宇在一起,现在是如果他愿意改变,她会哪怕是一点点,都考虑不要那么的斩钉截铁,承认了两人可能会在一起的渺小的机会,那么未来呢? 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的态度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看着傅柯宇正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江筱禾心跳紊乱,气息也不太稳定,就是眼神始终不躲闪,也始终没有回避傅柯宇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最后,她在一阵说不清道不明但不得不面对的情绪之外,对傅柯宇说道:“那还只是考虑呢,你是老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考虑考虑’代表了几层的机会。” 要从对方熟悉的领域展开,和对方讲道理的话才会事半功倍。 显然,江筱禾的确找准了傅柯宇熟悉的领域,但展开的方式却和她预想中的方式截然不同。 对于她来讲,一旦逛街的时候,无论是衣服鞋子包,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要她说“考虑考虑”,那一般就是代表这东西不是她的必须品,她大概率不会主动产生促成交易的行为。可对傅柯宇来讲,同样的话却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既然你不是全盘否定,那么哪怕又一丝的机会,我傅柯宇都绝对不会放弃。”傅柯宇说道。 是的,在傅柯宇的眼中,太多的东西是可以“考虑考虑”的了。 他的“考虑”是货真价实的“考虑”,是认真的思考、分析和比对,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最后想尽一切的办法,都要促成他考虑完毕后的那个结果。 并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代表着抓住希望,向着自己的目标而奋力前进。 这下可好了。 江筱禾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了。 她也忽然间察觉到,傅柯宇对她的执念是很深的。 她哪里就优秀到这么的让人“非她不可”了呢? 此事真是越想越让人想不通,越想越让人心里忐忑。 难道真的是因为系统匹配的原因? 傅柯宇已经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系统通过大数据系统匹配的对象就是最合适的对象,所以哪怕她没有优秀到这种让人非她不可的程度,而她偏偏又是那个最合适的人,这才让傅柯宇死心塌地、欲罢不能地非她不可? 迷信。 这就是光天化日下红果果的迷信。 随着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现代人已经不像古时候的人一样迷信鬼神,而是更多地愿意“用数据说话”,相信数据,相信数据背后反映出来的所谓事实,甚至到了迷信的程度,没有数据就不是真的不愿相信;有了数据哪怕这背后的所谓事实或者现象再怎么诡异搞笑和不合常理,都会得到一堆人的疯狂簇拥和拥护。 这不是迷信是什么? 这还是新时代体现了新特征的新的迷信。 就算我们抛开数据的来源是否准确、数据的筛选是否科学、数据的分析是否有效这几个问题,独独是数据的真实性就值得让人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并不是江筱禾在凭空编造,傅柯宇那边获取的她的“择偶标准”不就是一个错误的大数据吗? 系统不过是机械地读取了她在社交平台上和“择偶”相关的只言片语,就武断地将其判定为了她的择偶标准,还推送给了傅柯宇。这不就是血淋淋活生生的现实案例? 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数据,不需要进行多复杂的处理,数据本身少有和其他类型的数据进行交叉的情况,连这么简单的数据都会出错,他们能指望这个系统能够智能到哪个程度去? 和人相关的数据都是复杂的数据,各种复杂的数据交织在一起,要怎么分析才能够将傅柯宇和她匹配到一起? 这系统做过统计验证吗就敢这狂? 傅柯宇脑袋估计也被门给夹到过,不然可能就真的这样什么理论依据都不要,就要铁了心地站在系统这一边,相信他们是什么鬼的“天生一对”。 可悲可叹。 为什么总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呢? 当然,对于傅柯宇之余她的执着,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过是嘴皮子硬罢了,嘴巴上说说又不少掉一块肉,指不定他什么目的在前面等着呢。 “江筱禾,我不是嘴巴上说说,我是有行动来支撑想法的,你没有看见吗?” 像是在江筱禾的心里装了窃听器的傅柯宇说道。 这种场面,这种局面,要想她不尴尬,那就还是只有一招——还是反客为主。 于是,只见江筱禾振作了精神,脑袋瓜子一阵火花带闪电,张口对傅柯宇说道:“行,我就等看你的表现了。” 这姿态,这语气,基本上就是模仿电视上的老佛爷的口吻,像是在对人进行恩赐一样。 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果然,江筱禾的这一招奏了效,在接下来的路程上,傅柯宇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告别了这个相处短暂但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温泉疗养院,江筱禾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了两次,并主动对傅柯宇说道:“这里离市区远吗?” 如果不远,她愿意周末自费到这边来体验体验纯正的温泉,享受身与心的放松,来一场货真价实的温泉洗涤心灵之旅。 都已经走到停车场了,傅柯宇这才发现,停车场里面没有能够搭载他们的车。 这也难怪,毕竟两个人今天是靠系统的传送门给直接空对空传送过来的,根本就没有用上任何的交通工具,因此停车场上也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交通工具可以供他们使用。 傅柯宇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 “从这里到市区,是没有车今天晚上就一定回不去的距离,你说远不远?” 远,当然是远了。 不过这已经不是江筱禾现下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她最关心的事情是,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两个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回去到市区里面呢? 最后,站立在原地的江筱禾只听傅柯宇说道:“站稳了。” 她站稳了,随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眼前的空间颠倒,一切映入眼帘的事物都迅速虚化,仿佛来过,又仿佛没有来过。 这就是传送。 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傅柯宇再次激活了传送道具的功能,当眼前的天旋地转终于恢复平静,一切成为背景板的景色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已经稳稳地落地。 手腕上的大手一下子就被松开了。 傅柯宇一手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一个单子,一手拿着签字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单子转而递交给了江筱禾,并示意她也要在相邻的位置签上名字。 接过单子,江筱禾发现,这是对神秘人进行探视的单子。 尽管上面的姓名她不认识,但是单子上面有他的照片,也有抓捕他的时间,这让人很轻易就看得出来,这个单子和谁有关,是用来做什么的。 签好字把单子交给了工作人员之后,在傅柯宇的带领下,江筱禾来到了看守神秘人的地方。 神秘人端端坐在里面,双腿弯曲盘起,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的人修仙一样,将就一个“静谧”和“仪式”。 “真是新鲜的面孔啊。” 冷不丁,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看守室里面传来,说话的人正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几次的神秘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柯宇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够确保把这东西给弄到监狱里面,作为一张“新面孔”,他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神秘人的面前。 “是你。” 这时候,一直眯着眼睛修行的人才大喝一声,道:“我见过你。”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想要了解我说过什么,别来找我,除非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他们没有给到,并且……” “并且,你确认我会说出来。” 嚣张。 这真是刀尖舔血狂徒的嚣张,根本就不把别的任何事情放在眼中,只顾着管自己快乐。 而傅柯宇呢? 江筱禾回头看到傅柯宇,他一言不发,现在的状态已经是进入了系统的状态。 他在系统里面干什么呢? 没过几秒钟,一管蓝色的液体出现在了傅柯宇的手上。 “吐真剂。”他说道。 那边的神秘人忽然来了兴趣,道:“吐真剂?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连这种谎话都会相信?” 傅柯宇点头,嚣张的火焰比起神秘人来竟高了好几尺,对神秘人说道:“这就是吐真剂,货真价实的吐真剂。” 神秘人只当他是三岁小儿,根本不予理会。 江筱禾见了,问道:“这东西要怎么用?” 瞧这神秘人的模样,是断不会喝下它的,哪怕是这么厉害的道具,不被人使用功能也就不会被激活,有什么用呢? 而傅柯宇却十分的淡定,对江筱禾,他说道:“你把手放上去试试。” 这就是要让她看吐真剂道具说明书的意思了。 她如傅柯宇所说把手给放了上去,吐真剂的道具说明在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无需引用,沾到就好,即可生效。” 这么厉害? 也就是说,哪怕是傅柯宇把这一试管的吐真剂给泼到神秘人身上,只要对方的身上沾染到了吐真剂的液体,这个道具也依旧会生效? 神秘人根本就对他们这些“小把戏”不感兴趣。 权当他们是在对他使用什么战术,想要撬开他的嘴巴。 对江筱禾所说的三个功能,神秘人不屑一顾,甚至从鼻尖都表露除了不屑的情绪。 刚才还因为要把吐真剂泼到神秘人身上而感觉自己没有道德心的江筱禾瞬间又把脊梁给挺直了。 但她最终还是问了一句:“真的要泼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秘人才回过头来,看向他们两人,仿佛在和江筱禾一起等待着傅柯宇的回答。 而傅柯宇无需回答任何的问题。 因为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器中的蓝色液体随着他右手的晃动而左右摇摆,最终他右手往上一台,这股试管中的吐真剂便像装好了开关似的,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尽管神秘人在最后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进行了躲避,但东西还是准确无误地砸到了他。 第200章 药效结束 “名字。”傅柯宇的声音不带试探,这就是直白干脆的问句,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就被这种语气问话,给对方留下的印象一定是不好的印象,的确,神秘人对着傅柯宇就不满地撇了撇嘴,和过去的神秘感不同,现在的他正坐在他们的面前,那层神秘的面纱也将一点点被他们给撕掉。 看到神秘人的表情,江筱禾本就犹疑的心更加犹疑,这吐真剂真能有用?对方看着不像要说话的样子呀。 但看着傅柯宇坚定的眼神,江筱禾心中的犹疑便淡了几分,只密切关注着神秘人的表现。 “张智。” 尽管从微观的表情上看对方并不愿意回答傅柯宇的问题,但是宏观上的行动已然背叛了他的表情。 神秘人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能从他的嘴巴里面把傅柯宇提出问题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他原本想说的是:“这种废话你直接从那张登记过我身份信息的材料上面看就可以,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废话上。” 可没有想到,当他的嘴巴一张开,自己往外面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和自己想要说的任何一个字都挂不上任何的边边,没有任何的关系。 偏偏还正好就回答了傅柯宇的问题。 尽管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这吐真剂究竟有没有用在这个时候很容易就见到了分晓。 神秘人一脸震惊地望向傅柯宇,道:“你是蛊师?” …… 这是江筱禾所没有想到的。 吐真剂这种东西已经不够科学了,突然冒出一个蛊师来,这就从不科学走向了玄幻,真的有这种职业和技术吗? 傅柯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对此并无任何表示,并且还趁着药效没有过的的时候继续问道:“来医院找谁,做什么?” 神秘人,哦不,现在的神秘人已经不神秘了,尤其是当他还沾染了傅柯宇高价从系统里面兑换的吐真剂,现在应该称呼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张智。 张智不信邪,又试着开口,想要通过报送错误的信息来影响傅柯宇的判断,可事情没有任何的转机,吐真剂就是真实的吐真剂,因为当他刚好一张口的时候,说出来的第一个字就和他自己本来想要说的话半点儿相似性都不沾。 “我找碧生,杀人灭口。” 说完话,神秘人自己脸上都露出惊惧的表情。 那边的人抓到他之后连夜突审,他凭借过人的反侦察能力和高超的谈判艺术,硬是没有从嘴巴里说出任何一句对案情进展有帮助的话,甚至根本就不承认在那天的时候去了碧生和弯刀黄师徒两人的公寓。 但是现在呢? 傅柯宇的问话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还十分的简短利索,别说张智,是个人听了都不会愿意回答他,而正是这个连狗都不想理的额傅柯宇,问出了张智说什么也不肯交代的事件的实情。 如果在这个时候开启了录音的功能,那么这刚才张智回复傅柯宇的八个大字足够成为能够产生法律效益的呈堂证据。 从完美犯罪到供认不讳只在一瞬间,只在傅柯宇轻飘飘的一个问句,以及一支被泼到了他身上的吐真剂。 张智的脸肉眼可见地鞭策变为灰白。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下蛊?” 吐真剂只规定了在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才能讲真话,并没有规定在没有问话的情况下自己就不能够说话,因此,张智很容易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他的这一次问题仍旧没有被傅柯宇所采纳。 “你打算怎么做?”傅柯宇问道。 如果张智没有被逮捕的话,如果傅柯宇和江筱禾并没有配合默契地将碧生从彼时危机四伏的病房里面传送到相对安全的温泉疗养院中的话,如果傅柯宇的手上没有这一只吐真剂的话,张智他究竟想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碧生的脖子给抹掉。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他只能直面傅柯宇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制造混乱,直接动手,趁乱转移。” 这是在吐真剂影响下张智所呈现出来的事情真相。 还好他们两个去的早,反应快,要不然碧生此刻还指不定坐在病床上还是躺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张智已经尝试挣扎过了两次,每一次就像被人按在剧本上必须按照制定的道路的程序走下去的样子,最大的事情已经都说了,还差这一两点吗? 索性也就不挣扎,恢复了最初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态,除了那张嘴“服气”,他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服。 “那天晚上,碧生和黄千是不是你打伤的?”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傅柯宇抛了出来。 可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只听张智清楚地说道:“不是。” 不是? 这回,吃惊的人从张智变成了他们。 “江筱禾,再泼一剂。” 东西现在在江筱禾的手上,傅柯宇话一说出来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应该这么做了。 吐真剂虽然药效强劲,但是可以维持的时间却极短。 这大概就是为了维持那个所谓的看不见的平衡的自然法则。 否则,如果什么问题都可以靠吐真剂得到结果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将失去原本维持的平衡。 这一点在吐真剂的使用说明上面已经写的很清楚。 算了算时间,第一剂的时间也的确是差不多到时候结束了。 因此,还没有等张智从自己为什么又没有说真话的疑惑中反应过来,江筱禾的一下子就扯开了新一只吐真剂的盖子,朝张智的身上泼了过去。 剂量虽然不大,但衣服还是湿了一大块。 “野蛮。” 这是来自张智的对江筱禾的评价。 江筱禾显得很冤枉的样子,对张智说道:“你要是能够乖乖听话把吐真剂喝下去,我至于使用这样的方法来霍霍你?” 是的,如果他愿意主动喝下吐真剂,就不需要江筱和这么一泼,她这么做也实属无奈。 这一回,吐真剂功效维持的时间应该比刚才的长,因为这一次江筱禾泼的十分的整,因此被张智吸收的浓度更高,因此功能的维持时间相对来说就会要长那么一些。 接着,就听见傅柯宇重复了一边刚才没有得到准确回答的问题:“那天晚上,碧生和黄千是不是你打伤的?” 黄千就是弯刀黄的本名。 这回,他们得到的答案和刚才的截然不同,并且,除了傅柯宇的这个问题本身之外,还得到了更为深层次也更为残忍的回答。 “打伤?那是他们运气好,我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江筱禾的拳头都捏紧了。 虽然他把碧生和弯刀黄师徒两人已经打得快要了一条命的,好在他们运气是真的好,居然死里逃生、逃过了一截。 “原石是你偷走的?” “不是偷,我是当着他们的面自己拿走的。” …… 是不是“偷”有什么关系?反正东西前后已经都不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显然,傅柯宇的看法和江筱禾是一致的。 “原石现在在哪里?” 终于,傅柯宇问出了本次最为关键和核心的问题。 而这一回,在吐真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说谎的余地。 “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下,江筱禾和傅柯宇两个人都原地愣住。 人是他打的,东西是他偷的,现在居然告诉他们,原石竟然不在他的手上。 “上一次见到原石是什么时候?” 紧接着,傅柯宇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们才把事情的脉络给梳理清楚。 原来,张智当天晚上就把原石转移了出去,而正是这两天中,他忽然发现到手的原石不翼而飞,这宝贵的东西不知道被打磨了没有,就又一次从大家的视线当中消失。 “那么,谁是最可疑的人?” 与其让他们在这里磨脑子,不如先找个脑子来磨一下。 磨的就是张智的脑子。 傅柯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指望他一定能够给出一个比较确切的答案。 毕竟觊觎原石的人有很多,将原石再次偷走的人,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还是一个团伙,无论是个人还是团伙,总之,能让那么大的东西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而消失,这从实际操作的角度上来看是困难重重的。 他们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张智偏偏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了一个鹊起的答案。 “碧生。” 碧生? 是那个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直到现在都还在接收最好的治疗的碧生? “他怎么能做到?”傅柯宇问道。 是啊,他还只是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连自己的生命安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来管这原石的劳什子故事? 他自己也明确地表态,这和原石有关的胆子,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接了的。 因此,此时的张智说出的话,在他们的心中打上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江筱禾,再泼。” 在傅柯宇的视角里面,凡是一切想不通或者自己从前没有想到的事情都是因为吐真剂的药效时间长度变了。 而此时的江筱禾,手中还握着傅柯宇从系统中兑换的三管吐真剂中的最后一管。 听从傅柯宇的建议,江筱禾再次,轻车熟路地就把自己手中最后的吐真剂给泼了过去。 正中圆心。 吐真剂完全地撒落在了张智的衣服上面。 见一切准备就绪,傅柯宇重复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而这一次,他们所得到的答案没有任何的变化。 “碧生。” 也许最初的这种想法并不浓烈,但多说了这么两次,就算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他逐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碧生,是碧生。 “为什么会是他?”傅柯宇问道。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让当事人自己讲明白。 为什么会是他。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张智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江筱禾姑且以为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他也需要时间来组织完善相关的情节,将事情理顺了之后再讲述出来,不知道这是属于系统的设定还是个人偏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旧没有听到半句话的回音。 此时,江筱禾看见张智的脸上重新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个表情是傅柯宇先看明白的。 “江筱禾,走,今天他是不会说的。” 这…… 告别张智,江筱禾跟着傅柯宇走在回家的路上。 “傅柯宇,为什你知道他不会说?” 明明他就已经沾染了吐真剂的,前面的测试也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么有用的吐真剂怎么说不灵就不灵了? 傅柯宇解开了她的迷惑,道:“吐真剂只对说出口的话起作用,如果他没有说话的念头,或者一直不说话,那么,吐真剂的作用就会一直显示不出来。” 如果说前面针对张智的测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除了得益于吐真剂的强劲功效,还有一个东西也十分的重要,那就是“开口。” 开口即真话,那么他只要不开口,就不会有用到吐真剂功能的地方。 显然,在在几次的短暂尝试过后,智商本就不低的张智就猜中了吐真剂的运行模式,于是当下决定就不开口,先试试,再看看效果。 这一试果真就试出了问题。 如他所想,只要他不开口,那么就不会又真话从他的嘴巴里面给跑出去。 于是,掌握了操作要点的张智,在进一步的实践当中,果真就不再说话,直到傅柯宇和江筱禾从房间里面退出来,而那个时候,三剂吐真剂的药效都已经逐渐地消失了。 “所以,我们还要弄清楚,为什么会是碧生?”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点点头,道:“恩。” 可就算要问,那也是明天了,他们才从那边给传送回来,现在再过去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没有太大的必要。又不是非得今天全部搞定。 “传送门有使用限制吗?”江筱禾忽然问道。 “有,每天最多使用三次。” 这是傅柯宇回答她的答案。 “那吐真剂呢?” 江筱禾又问。 第201章 世间法则 “吐真剂?”傅柯宇反问道,“既然他已经都知道应该如何避免被吐真剂控制,就算这东西能用一百次又怎么样?” 末了还补充上一句:“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江筱禾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狡猾? 是物理开挂使用吐真剂的他狡猾些还是被破解其功能和效用的张智更狡猾一些? 这不是不分上下吗,怎么他还指责起别人起来了呢。 还指责地那么天经地义的样子。 指责别人的时候自己都不照照镜子,还说别人,的确是傅柯宇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再有,“谁说要把吐真剂用在他身上了?” 江筱禾如是说道。 既然有吐真剂这种好东西,并且也从张智口中获取了一个有关关键人物的重要信息,那么直接找到碧生,把吐真剂用在他的身上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连张智这种脑袋里面道道儿许多的人都没能在吐真剂生效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应对方法,那么碧生多半也不能够,就算能,那也得是像今天在张智身上尝试的一样,多问几个问题之后才能够察觉出来。 而他们完全可以控制问题出场的先后顺序以及数量,掌握先机,把谜底打开,解除心中的疑惑,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方法吗? 傅柯宇却沉默了。 这回,当他们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傅柯宇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 如果有人天天24小时盯着大门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个人只有出来的记录,没有进去的记录,十分诡异。 直到上车之前,傅柯宇才回应江筱禾道:“世间自有世间的法则,吐真剂只会破坏世间的法则,一旦某种平衡被打破,对这个世界将会造成严重的伤害,这个道理我想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对于傅柯宇的这番说辞,江筱禾只说道三个字:“讲人话。” …… “吐真剂也有道具冷却时间,前后兑换期限必须间隔三个月,每次使用的次数越多,下一次间隔的时间将越长。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到吐真剂的冷却时间结束,应该已经是明年的这个时候了。”傅柯宇的语气难得带了点淡淡的忧郁。 而同他的忧郁比起来,江筱禾面对的,应该就是忧伤了。 照傅柯宇的说法,他已经使用过吐真剂很多次了。 作为一个过度频繁使用吐真剂的人,是哪里来的底气让他能够说出“世间自有世间的法则”的这一套说法?? “傅氏能走到今天如此飞黄腾达的地位,还得亏了你有些寻常人没有的本事。” 这一刻,江筱禾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傅柯宇打败众多的竞争对手、成为锦城数一数二的龙头的致富路上最为关键的一个要素。 那就是这个系统。 傅柯宇有的是积分可以兑换系统里面五花八门的道具,别说这么多的道具了,哪怕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传送”,或者是“秘音”,在关键的时刻都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换言而之,傅柯宇他拥有的不是一个外挂,而是很多外挂,最致命的是,就算商场里面没有可以达到他目的的外挂,那么他也可以使用积分商城的搜索功能,人为地把自己的需求转变为积分商城上明码标价的商品。 对于傅柯宇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得益于积分商城,比起其他同样起跑线上的人来,他又更多的捷径可以走。 对于积分商城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它能够深刻洞察人们最需要的东西,从中提取最为关键的属性,从而制作成为道具,然后通过提供道具获取收益,不仅如此,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它甚至还开了个名为“搜索框”的窗口,无底线地把市场的需求当做自己获取收益的灰色工具。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对谁都有益处的东西? 不是的。 哪怕是天和地这么庞大而又被人所广泛认可为“好”的东西,都会产生像暴雪和地震一样的祸害。到了这个时候,“天灾”两个字会首先出现,而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否极泰来,泰极必否,阴到极时就转阳,阳到极时就变阴,事物之间既对立又统一,有人受益,那必将有人被损害了利益。 傅柯宇开挂般的人生背后,必定充满了许多人流下的眼泪。 想到这里,江筱禾觉得后脑勺一痛。 怎么会这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疑惑地回头看着傅柯宇,这个人难道使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道具,可以让背后说他坏话的人脑袋痛这种?? 这时,她才看到,傅柯宇的手有一个从她的后脑勺拿来的动作。 哦,不是道具,是他用手对她的后脑勺进行的物理攻击。 “你以为这就只是颗球?”江筱禾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傅柯宇说道,心中充满了澎湃的怒火。 傅柯宇已经拿开的手于是走到半路又回来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乎是有些安慰的意味,说道:“敲你是因为你想错了。” “你什么时候能够使用积分商城?”为了让江筱禾消除她心中的误解,傅柯宇引导道。 江筱禾认真回想起来,开启积分商城的时候,正是她的积分从负数变为正数的时候。 也就是说,如果积分是负数,傅柯宇就和她一样,没有办法开启这个系统了? 江筱禾瞬间从他身边挪开了两步。 “还有”,傅柯宇说道,“我傅氏的今天和这个系统一毛钱都没有,我第一次进入系统的时间和你一样,在那个时候,傅氏的地位在锦城早就不可撼动了。” 哦。 好像是这样。 傅柯宇是人民币玩家,并不是“老玩家”,这个认识是在刚刚进入系统的时候就得到的,只不过现在的时间隔得太久,她的印象也没有那么的深刻了。 所以,她刚才的那番揣测……就仅仅只是揣测而已,真实性几乎为零,真是浪费表情。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的吐真剂都用在哪里了呢?” “无可奉告。” 江筱禾的好奇心被傅柯宇的四个字给死死地锁在了真相的门外。 “想要知道?”傅柯宇问道,还未待江筱禾回答,就继续说道:“你如果表现好一点,我会考虑考虑和你说说看。” “不,我不想。” 扔下这四个字,也不管违心不违心了,反正她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泼出去就是收不回来了。 先傅柯宇一步上车,江筱禾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和傅柯宇的司机打招呼了。 等车子开到了小区的楼下,两人从车子上下来上电梯的路上,江筱禾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传送门不是一天可以使用三次吗?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坐车回来?” 傅柯宇倒是没有再卖关子,江筱禾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每天三次传传送门的机会都让给你,你愿意吗?” 江筱禾犹豫了。 这传送门看似是个捷径,能够轻易地跨越地理空间,从一个地方自然降落到另一个地方,无需使用任何的交通工具,所花费的时间也是极短的。 可这难道就一定是一件好的事情吗? 没有经历过过程就直接到达了目的地,这和人的一生相对比的话,就像一个人刚出来,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跨域过无数的人生经历和磨砺,一下子走到了终点——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化归于尘土。 所以,这不一定就是一件好的事情。 明白了傅柯宇想要表达的意思,江筱禾摆摆手,道:“不,没那个必要,我谢谢你。” 傅柯宇倒是大方得很,对她说道:“不必客气,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不过是传送门而已,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下来给你。” 这话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了。 这人的嘴巴毒的时候是真的毒,像毒王一样。 可甜的时候,也是像在蜜罐子里泡了一辈子似的齁甜。 关键是还不油腻。 单单这一点都足够脱俗。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江筱禾还不是关上了房门把他一个人留在门外,让他回到自己家里。 ※ 芙蓉镇的展览会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这已经是大家聚在一起熬的第2个夜了。 照理说,所有的展出工艺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层层筛选给确定了下来,可这边却临时出现了一点问题。 芙蓉镇最近的旅游行业做的十分的兴盛,因此生意也比较好,原来在名单上的有些工艺品到现在已经被人买了去,备用的方案里面也没有可以替代他们的东西,所以一时间就有了很多的空缺,不知道应该摆些什么东西才好。 不知道该摆什么,那总还有东西可以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而最让人觉得头疼的,是究竟应该如何平衡各个商家展出的工艺品的比例。 最初的时候,季老板让所有的人交参展物品的名单,然后从这些名单中遴选了一批最能够凸显如芙蓉镇工艺水平和文化沉淀的工艺品,这是第一轮筛选,这一轮筛选的结果,所有的商家都是不知道的,等他们已经看到名单的时候,那已经是通过第二轮调整过后的名单了。 因为这是一场芙蓉镇的盛会,所以几乎每一个商家都必须参与进来。 但第一轮的结果里,有些商家的工艺品十分突出,出个十几二十件顶尖的东西轻而易举;但有些商家就不行了,只有那么两三件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有一些商家,要么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参展,如从前一样不过是依托着古珠子镇的名声才讨了些活计做,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要么就是有这个本事,但时过境迁,他们的心现在已经不在传统的产业上,于是对这次的展会并不重视,认为不过是可有可无,态度上有问题,所以也一件像样的东西也不拿出来。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要如何平衡这些实力差距悬殊的商家之间的关系呢? 季老板想了好久,也反复研究了所有工艺品的特征和优势,最终头皮都要抠破了,才拿了这第二轮被他已经调整过的名单出来,广泛征求商家代表们的意见,看看他们对这个名单还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建议。 最终,在选择性地采纳了部分商家的有效建议之后,这才形成了第三轮的展出终稿。 为了保证正式展出的时候所有东西必须到位,也考虑到了有些东西到时候有可能已经被人买走的情况,季老板提前让大家做好了备用的应急方案,如果东西被人买走了,应该怎么办,使用什么东西来代替,或者应该把这个名额往后挪给哪一件商品来顶替,在在季老板的指导下,备用方案一共也改了三稿,最终才形成了大家都觉得差不多该万无一失的名单。 可就算是再万无一失,最终还总是会出现很多的不足或者错漏,往往达不到完美的效果,也往往会背离最完美的效果。 现在,如果一切都要重新进行统筹的话,那么时间一定来不及了。 “季和心,已经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哪些东西好就让哪些东西上吗?一天天非要平衡这个平衡那个,你平衡来平衡去,平衡到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这展到底还办不办了?” 身形高挑嗓门高亢的女子正是那个季老板在监控中都言听计从的红衣女子。 虽然在会场的布置上面,季老板对她什么都言听计从,但在平衡展出物品的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定:“芙蓉镇不是这几个人的芙蓉镇,如果展会都让他们包揽去了,人心是会散的,镇子哪里还能有什么美好的明天?” 老板娘的神情已经十分的疲惫,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是花了很多功夫和精力在帮忙的。 听到季老板如是说,她的态度也不如以往那么好商量了,或许她曾经觉得他的说法是对的,愿意和他一起进行调整的工作,现在也不一定觉得他说的就是错的,但时间和精力已经花费地太多了,她不太想干了。 第202章 呕心沥血 “我们再坚持一下,前期那么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不差这临门一脚,别泄气,我会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季老板话一说完,老板娘摔门而出。 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面,看着那门被飓风给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没有起身,也只是朝老板娘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神,季老板就又埋头开始工作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按照之前制定的灵活挑战展会工艺品的方案,一个仍旧保持在高水准level上的最终名单形成了。 就在这是,那扇巨响之后沉寂的门被人推开。 是老板娘。 不知道已经有多长的时间没有休息过,季老板的下巴上已经挂满了胡子茬,他看向老板娘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现在不太清醒,正置身于梦境之中,她不是摔门而出了吗? 那现在出现在眼前这个人是谁? 老板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花胶粥进来,还带了一份油鸡和凉拌竹笋。 当饭菜的香气传入季老板的鼻端时,所有的这一切才逐渐开始有了真实感。 “……谢谢。” 坐在座椅上,他被老板娘揽进了怀中。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这镇子里就你一个呕心沥血想要把珠子镇的传统发扬光大。” 和刚才摔门而出的时候截然不同,她的声音充满着心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破,防线轰然倒塌,而心门在这种极限的状态下也就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季老板的眼眶中滚出了滚烫的眼泪。 “过去是珠子镇,现在是芙蓉镇,他们许多人都是为了生计,我看起来不是,可我做的和他们又没有两样,不能维持生计,珠子镇的传统就无法传承,传承传统又何尝不是从千方百计地维持生计中产生的呢。” 有人做大事,有人做小事,但归根结的,这一件一件的事情串起来,那就是人们存在的意义。 有大才有小,有小才有大,没有人来做小事,那么哪里来的对比来说明做大事的人是真正做了大事?没有人来做大事,那么哪里又来的对比来说明做小事的人市政真做了小事? 大事和小事是对立统一、不可分割的。 就像人一样。 有的人天生就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注定会成为人群当中象征着“大脑”的那一个。 但任何一个有机的生命体又何尝只有一个“大脑”就能维持生命的正常运转? “大脑”固然重要,但支撑大脑发挥出功能的各个器官、血脉、细胞等等,有的看似平平无奇,但却也是不可获取的部分,一旦某个器官忽然出了点什么问题,那么整个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和伤害。 整体和局部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的人闪耀,那么有的人注定就会平凡,但平凡的也是重要的,没有平凡的人,谁来讲闪耀的人衬托地如此耀眼呢。 季老板为了复兴珠子镇呕心沥血,其他人看似只是为了生计,又何尝不是在维持生计的同时,促进了柱子镇产业链的发展呢? 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甚至往宏观了说这也就是一件事。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每个人的目的不同,因此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有的人能够理解季老板并且支持他,但有的人不,有的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有时候就会因为自己利益直接和季老板翻脸,当然,这些人最后总会在季老板的努力之下被争取回来。 一个全新的珠子镇便在季老板进行设计的棋局中重新焕发了活力和光彩。 这其中吃过多少苦,遭受过多少的白眼,他都全盘接收,从没有一句怨言。 有人说他赚的太多,他就把钱都捐出来,给镇子上的中小个体户投资,或者做些公益,自掏腰包给镇子做宣传。 有人说他偏心,他就找人一个个谈心,把问题从有聊到没有,在众口难调的客观环境下,拿出一个基本上能够满足镇子上所有人诉求的最佳方案。 “季和心,你这辈子就孤独终老!” 老板娘松开了怀抱,撂下一句狠话,仿佛刚才的温情全部都只是一场幻影。 离开的时候,她把面前的粥再往季老板面前一推,然后一声不响地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了。 季老板紧锁的眉头这才纾解,浅浅地喝了第一口粥,不由地发出了由衷的赞美:“此物只应天有,喝了我就可以做神仙了。” 把名单吩咐下去,季老板安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喝粥,大口吃肉,把精神和体力一股脑儿地补回来,就在这时,有登门拜访的人来了。 “请进。” 擦赶紧嘴边的残迹,把空碗收在了老板娘带来的篮子里面,又把桌子好好收拾了一番,他将客人请了进来。 人是是镇子上的一位老前辈带来的。 “又是你们?” 一见来人,季和心的脸色就变了。 对待老人的尊敬只给了老人,而对于他带来的其他人等,可就没有什么好的脸色可言了。 老人把人带过来以后,明白季和心不待见他们,任务一完成,当场收了来人的“门票钱”便走人,对季和心也还算是好,临走之前还热情地打了招呼,并且预祝这回的展会取得圆满的成功,末了还对季和心说道:“小季,如果从中挤不出展位,你就把我家的份额拿去摊派,我一把老骨头了,媳妇也没有娶一个,别的也坐不上什么来造福珠子镇的后人了。” 对于自己人,季和心是从来都不舍得责备的,更何况还是镇子里的老前辈。这回他领了他并不待见的“客人”过来,他原本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听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如是说道,便更不忍心苛责。 “这篮子是小红的,我帮她带回去。” 说完,老人便提着篮子走了出去。 于是房间里面就只剩季和心和来人。 来者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正是那前文中曾几番出现过的胖哥俩。 胖哥俩见了季和心,满脸堆起了笑容,还没有等季和心说出拒绝的话来,瘦高个子的那个就赶在前面率先开了口:“季老板,别来无恙,我们来找你不是因为上回那件事,是有新的活计想找你商量。” “你们的伙计我季和心承受不起,还愿你们另请高明。” 季和心也不管这回他们找上门来是为的什么事情了,看到他们就没有好事,首先就把他们从原则上给拒绝掉。 “季老板,我季哥,最后一单,这单干完了,我们再也不来找你了,你出现在哪里,我们就一定在那里消失地干干净净,保证你连我们的一根头发都看不到,这回这件事,真的非你不可。” 话说胖哥俩在一鼓作气接连撬了蓉城钟家几次重要的墙角后,被钟家打上了叛徒的标签,在自己的领域把这哥俩给全面封杀了。 但经过上次的事情,钟家元气大伤,加上胖哥俩早早就在谋划单飞的事情,有些关系已经彻底脱离了钟家,开始为他们所用,所以,就算在蓉城待不下去,他们来到锦城,无论是人脉还是资源,都是十分充足的。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技术。 从前,钟家就是他们最为坚实的技术支撑,而现在,他们脱离了钟家,同时也就宣告了和技术的支撑分道扬镳,因此,找到一个最佳的替代者,就成为他们最紧迫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很快,他们就找上了正在复苏之中的芙蓉镇,并且把目光聚焦到芙蓉镇上最为光鲜和显赫的季和心身上。 最初做的那几个单子,无论从渠道还是资源上来看,成本极高,工艺水平也极高,堪称是近年来季和心做过的最大最好的单子之一。 他也十分乐意和对方合作。 直到后来的时候,他才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劲。 有些原本就很稀缺的石头,他们能找过来,是他们的本事,他也是因为他们找石头的本事而对和他们的合作分外的看中。 但有的时候就不是稀缺了,而是独一无二。 所以,当他们某一次捧着一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石头过来的时候,他知道,那块石头现在本应当在何处,那里也确实传出了东西失窃的消息,就瞬间明白了一切。 那一刻他悔恨教教,恨不得把从前给他们制作的所有的东西一刻间全盘打碎,一个不留。 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追回,就像已经交付给他们的东西早已经不知被他们给卖到何处、无法追回一样。 季和心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在做背景调查的时候不够尽心尽责,否则,他绝对不会在这些偷抢得来的宝贝上面进行属于自己的创作,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耻辱。 可这胖哥俩却不死心,他拒绝了一次,他们就又找上门来,一次也是找,两次也是找,他们找了他好多次,但他都以不同的借口给拒绝了。 不干净的东西,他不屑不想更不愿意接触,这是会折损匠心、丢失水准的。 上一次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更是让他的心忐忑不安了很久。 他们是带着那块上过社会新闻的原石的照片过来的。 社会新闻主要报道了在附近的一个居民区内,一对以玉石制作为谋生手段的师徒,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被人谋害,家里最为贵重的一块原石被凶手盗走。 他们所带过来的,正是这块原石,也是这块为了复兴珠子镇他多方争取了很多次都没有能够争取过来的原石。 这回,无论他们再怎么软磨硬泡,他都拒不接受,坚决不做。 终于,在他屡次的拒绝后,他们这才得以消停了一阵子。 原先,他没有争取到这块原石,心里就落得十分的遗憾,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同时也是为了提升这次展会展品的参展水准,他多方打听,终于从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渠道,获取了一块虽然没有这块原石的色泽纯净、也远没有这块原石宝贵,但形象特征都与这原石及其相似的石头来作为替代,并且花费了许多的精力、同时也动用了如今的镇子上好几个能工巧匠的,才将这块相似的石头给打磨出来,制成了这回展会独一无二的中心展品。 可这个社会新闻一出,原石失窃,下落不明,他手上的这块相似的石头就不能够按照原先的计划按时问世了。 既然要做,就不能够有任何的争议。 他能够接受所有人说他的东西不好,这没有什么,每个人的欣赏方式不同,可以接受。 但他不能接受所有人说他的品行不好,说芙蓉镇品行不好,说芙蓉镇是小偷,把本不属于他们的原石给偷走了,还重伤了两个人,上了社会新闻。 尽管绝大多数的行家完全能够辨别出这块原石的真假,他也能够提供这块原石的来路历程,但是,人言可畏,舆论的风向一旦把控不好,这块原石就会成为芙蓉镇的收魂索。 更何况,这块相似原石的来路十分稀奇,渠道十分宝贵,要是让他把这渠道公之于众,从内心讲,他也不是特别的愿意。 于是,原本定下的中心产品下架,他们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将新一轮的中心展品摆到台前,因此,镇子里的展览会时间便被推迟了。 如今,新的中心展品已经久违,展览会召开的时间也近在咫尺,这胖哥俩却又来了。 “那东西不是你我能碰的,这个道理相想必你们比我清楚。”季和心说道。 胖哥俩急忙解释:“大哥,那块原石已经是过去时了,东西已经不在我们手里,如今我们来找你,是要拜托你另外做一件事情。” 季和心瞳孔地震。 “原石怎么了?” 早在胖哥俩带着原石的照片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就已经悄悄将相关的证据提供给了线索追查方,原本以为是对方办事不力,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将这两人抓住并绳之以法,结果是因为这原石已经不再他们手里,没有办法也没有证据能让他们“人赃并获”。 第203章 洗清嫌疑 “东家起了分歧,东西被人从中捡了漏,早就不见了!” 胖哥俩带来的消息让季和心心中一痛。 他知道这是什么宝贝,也曾今为这东西最终没能够落入自己手中而遗憾不休,现在,东西去向不明,实实在在地牵挂着许多人的心,这其中也必然会包含着他。 季和心静下心来,冷静一问:“谁是你们的东家?” 做件不问出处是这一行的规矩,几十年来,季和心从未违背过这一条戒律,今天还是第一回,正是为了这块原本可以让珠子镇起死回生的原石下落。 胖哥俩双双对视一眼,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最后,竟然连这来找季和心的初衷都不惦念了,匆匆掰扯了两句,就带着没有说出的这个问题的答案离开了这里。 他们比季和心更知道行规的重要吗?未必,这行的规矩只定给守规矩的人来守,而不守规矩的人向来只是看人下菜碟,守规矩带来的好处多些,他们就守;不守规矩带来的好处多些,那这些规矩对他们来说又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守就不守,可有可无的。 而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则是他们背后的这个东家,是一个不可以对别人提起来的人。 是一个神秘的人。 而这神秘背后潜藏的东西,或是罪恶,或是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 这大概才是他们连东西都不做了也要赶着离开这里的原因。 季和心站在窗边,手臂贴靠在窗框上,眼看着胖哥俩架上车子绝尘而去,忽觉心口一痛,半口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好在随身携带了手帕。 擦干净唇边残留的血渍,季和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 时间过得很快,芙蓉镇筹备已久的重头戏终于登场。 傅柯宇和江筱禾还没有走进会场,不过是在远远地地方恰巧看了过来,里面的人气显然已经达到了临界值,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说起来,这邀请函虽然只发给额v的用户,但实际上来参观展览的人远比那个什么群里面的人员多多了。 与他们相同的是,大家都来看展,都是观众当中的一员;而与他们不同区别也很大,比如傅柯宇他们一拿出邀请函,就被带到了专属的等候室,通过季和心层层选拔的芙蓉镇最为利索能干的工作人员捧着一本精贵的画册就主动过来服务了。 他们不用亲自在展会的里面穿巡,只需要来到这里,在画册当中点出那么几件东西出来,就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他们选定的东西给送进来,面对面一对一的进行组昂贵的v展示和服务。 在这种安排之下,实际上,有很多不仅代表了芙蓉镇水平工艺、还价值十分名贵的东西没有被展出在公共展厅。 季和心的想法是对的。 抓住头部用户,发掘消费潜力。 不仅有利可图,还能够依靠v的影响力,更好地将芙蓉镇的名声给打出去。 傅柯宇和江筱禾是奔着一个东西来的。 正是那回在芙蓉镇的墙壁上面看到的画作,只有流潋黑紫原石才能够打造出最为真实也最为精巧的原作。 如果那东西果然如老板娘他们所暗示的一样,会在这次的展出中被陈列出来供大家观赏,那么这芙蓉镇便也不干净了。 只不过,这工作人员给到的画册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换一本。”傅柯宇只当他是没有把全部的画册给拿过来,便吩咐道。 “先生,画册上的内容已经是我们最优质的内容。”工作人员说道,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所有东西都在这画册连了。 如果这画册上都没有,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既然不是宝贵的东西,那看都不用看了,其他东西中间断然也不会出现他们所想要找到的东西。 为什么? 这个时候,该江筱禾出马发挥些作用了。 “我们可是被你们镇子上那墙上画的东西给吸引过来的。”江筱禾说道。 毕竟驻扎在这里的都是芙蓉镇里面精英中的精英,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哪儿能不知道他特意过来、想要看的商品究竟是什么。 可这的确不在本次展出的范围之内。 “……就是这样,两位如果还想再看看的话,只要按下这个铃,我们驻扎在最近的工作人员都会及时出现和处理。” 工作人员虽然已经是镇子上面最为突出的青年人了,但尽管如此,有些东西他们仍旧接触不到。 譬如,明明前段时间大家齐心协力把那墙壁上的东西已经做了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面,季和心说把东西撤下来就撤下来,谁提出抗议都不管事,总之就是好好的东西放在那里,谁也不给看了。 当然,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该去往哪处看,不过是外来的客人不知道。 傅柯宇他们就不知道。 江筱禾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壁画,想必做出来一定会名声大振,数不尽的财富都将要涌进我们的芙蓉镇啊。” 那青年人听了便走不动了,干脆敞开了心扉对两人说道:“既然你们为此而来,想必也做了不少的功课,我们的确是做的有,但在前段时间被临时取消展出了。至于原因,应该不止是已经被人订出去了的原因。”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但实际上对这番话的理解还并没有结束。 东西有吗?有。 有了这个答案,傅柯宇和江筱禾对视一眼,他们果真是来对了。 不过,为什么会被取消上展呢? 照理说,作为一场展会的轴心产品,临时取消登场太过于蹊跷,不像是正常会有的操作。 被订出去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在这个圈子里面,东西被订出去,如果是价值很高的产品的话,东家可以通过收取报酬的方式有偿将东西出租给乘展方。 这种东西订出去却还不让上展的情况,相对来说在行业里面就是少见的事情了。 难道说…… “是什么时候取消的?” 傅柯宇和江筱禾同时问道。 青年人一脸茫然,“取消?什么取消?” 江筱禾回答道:“如果可以,请告诉我这幅壁画物取消展出的时间。” 如果发生在弯刀黄师徒两人遇袭之后,那么这一切便解释地通了。 青年人认真回想起来,最终报了一个时间给他们。 这个时间恰好就是弯刀黄师徒两人刚刚遇袭之后! 江筱禾眼中一亮,破案了! 芙蓉镇没有嫌疑! 事情很简单,脉络也很清晰。 当弯刀黄试图两人遇袭之前,这个只有用原石雕刻才能呈现出完美无缺形态的壁画工艺品就已经做好了,这说明他们使用的原石和弯刀黄师徒两人被抢夺走的原石并非同一块。 因此,可以侧面说明,至少在这块原石的问题上,他们是清白的。 好险。如果他们的东西是在弯刀黄师徒两人遇袭之后才打磨好的,那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季和心倒是机灵。”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觉得,傅柯宇的这个形容词用的特别没有水平。 季和心看上去就算再显小也得有个四十来岁了,更何况他长得也没有那么的显小,“机灵”这种词汇怎么能放在年纪偏长一点儿的人的身上呢? 要是她的话,她只会夸对方聪明,毕竟聪明这个词语是不挑年龄的。 “季老板聪明人,看的清楚的很,就算东西再怎么艳压群芳,他最终还是把芙蓉镇的口碑和信用放在了第一位。” 是的。 哪怕是展会的轴心展品,季老板为了防止舆论的发酵,怕人们以为这件东西和那块消失的原石和险些酿成的命案有关系,最终选择了放弃原先的方案,宁可重新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打造新的轴心产品,也不肯赌上芙蓉镇的名声,在危险中求胜。 傅柯宇点了点头,对江筱禾的看法表示认可,并且还说道:“恩,有我的作风的一半了。” 这? 夸奖人家还带把自己的放进夸奖的圈子里面来的??? 不愧是他,脸皮足够厚。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傅柯宇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工作人员哪里能不知道他想要看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件事情他没有权限,需要向老板请示。 “请两位稍等片刻。” 没过一会儿,就见到季和心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傅总,好久不见,你的到来让我们的展会蓬荜生辉,上回寄过去的商品质量怎么样?”惯常的寒暄总是在最前面就说出来了。 人家是寒暄,傅柯宇可不这么想。 他一定会觉得对方说的话就是真的。 比如他的到来让此处蓬荜生辉的说法,他一定是会相信的。 果真,只见傅柯宇点了点头,对季老板说道:“可是你把我们弄进这样一个小房间,外面的人也看不见我,怎么就给你们蓬荜生辉了呢?” 这是在对这次展会的流程和环节表示不满吗? 江筱禾倒是没有想到,他对这还有意见,刚才看画册不还看的一切都好、面露微笑吗? 说不定还就真是因为没有达到季老板所说的,让这个展会因为缺少了跻身人群之中的他而黯然失色才不满的? 有可能,绝对有可能。 真不愧是傅柯宇啊。江筱禾今天不止第一次感叹道。 “就算你只能待在我们的v专属考察房间里面,哪怕足不出户,也是我们的荣幸”。 听到这句话,傅柯宇的脸上才重新扬起了笑容。 果然,江筱禾对他的揣测是准确的。 真是大爷。 寒暄结束了之后,话题总归是会回到主题上面的。 这次是傅柯宇先开的口。 “我们在关注同一块原石。”傅柯宇说道。 那边的季和心一听到,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傅柯宇又补充说道:“凶手已经落网,原石不翼而飞,有关方面正在追查,不过,我想你关心和担心的无非就是两件事情。” “第一件,原石去哪里了,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这应该就是对方和他们最为关注的同一个问题了。 “第二件,原石被偷的消息登上社会热点的时候,你们的展品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既然季老板最大的担忧和心结是害怕芙蓉镇因为用了一块和原石类似的石头而被众人当成偷走原石的元凶给冤枉了。 那么,现在傅柯宇所说的话足以证明,他们并不会拿此说事,扫清了他心中的屏障和担忧,那么见一见这件原本应该放在本次展会最中间c位的藏品应该也是可以的。 就看对方怎么回话了。 季老板是个干脆人。 虽然不知道他人是一向就干脆,还是因为面对的人是傅柯宇才干脆的。 “这边请喝点茶,如果想要看那个东西,我需要去安排一下。”季老板说道。 季老板话音刚落,正要去安排相关的参观事宜,没有想到傅柯宇却忽然摆摆手,道:“不必了。” …… 连江筱禾都觉得无语。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傅柯宇邀这么说。 毕竟芙蓉镇的嫌疑已经基本上洗清理顺了,再去那里参观就纯是欣赏艺术品般的参观了。 而他们对这件东西背后的消息十分感兴趣,对这件东西它本身的兴趣却不太足够。 等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几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和在途中的试探。 于是大方地对傅柯宇说道:“随你安排,我随时都在。”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傅柯宇示意季老板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他们有工作人员带着看画册和外面的展会,并且还对老板表示,既然他都那么的诚恳,那他们两人此行前来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季老板闻言,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 这个微笑看起来怎么和刚才傅柯宇那个微笑看起来差不多呢? 头一次,在季老板的身上,江筱禾发现了他与傅柯宇相似的地方。 说不出来是哪个具体的地方相似,但是就是给她的感觉和傅柯宇给她的感觉差不了太多。 这种感觉仅限于工作。 第204章 众口难调 两人告别v室,傅柯宇领着江筱禾在早已从监控中见到过的会场中如自家地盘一样自在穿行,话说回来,毕竟这是在翡翠湾,也真的和傅柯宇自己家的后花园差不多了。 一些展品仅供观赏,以展示芙蓉镇高超的工艺水平和别具一格的匠心,有的颇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人收购,现在在这里展出的,在展会过后就会被送回到买家的手中。 另一些展品会提供一个二维码,如果在展会上看中了什么东西,可以扫描物品旁边的二维码,从二维码点进去就能够进入竞价交易的流程;有的可以生产好几件,有的不能够定制,有多少就只能卖多少。 即便是这样,在今天的展会上,这个二维码交易系统通道还是被堵得水泄不通,芙蓉镇请来的半吊子技术工程师硬是不知道用哪里来的不入流的方法强行把通道扩容了三次,每一次扩容的时候都会出现一点点的新状况,不过瑕不掩瑜,最终所有的交易流程也都还是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展会里面除了慕名前来和被邀请而来的客人,其中也穿插着不少芙蓉镇本镇上的人。 这是应该轮到他们收获的时刻。 没错,在季老板的精心设计和安排下,尽管中间经历过一些波折,并且会场布置的调整得到了傅柯宇的否定,但是现在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件展品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包装过的,连灯光的颜色都和展品是配套的,十分精致也十分的细心,比在季氏店里面的排布还要讲究许多。 除此之外,现场氛围感十足,江筱禾都差点以为有些观众是季老板花钱雇来的氛围组了。 允许一切形式的摄影和摄像,把展会里面的东西敞开了面向社会来展示,这种气度和气量若不是底蕴深厚,无所畏惧,那就是放手一搏,一场豪赌。 无论是哪一种,决策者都必须得具有过人的胆识和一根能够号令全局的指挥棒。 季老板做到了。 江筱禾不由地赞叹道:“照今天这个样子看,芙蓉镇复兴必然有望呀。” 傅柯宇点头,道:“看来你对季总的评价很高。” 这话说得让江筱禾听起来觉得怪怪的。 总觉得话里话外都还有点儿别的什么意思,她正琢磨着,忽然就灵机一现,道:“恩,依我看,你再不努努力他就能赶上你了。” 所有褒中有贬、贬中有褒,大概也就是她所表述的这个意思了。 果然,她看见傅柯宇嘴角浮现了一个熟悉的弧度。 是的,就是这个弧度,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也不少,刚好就是代表着他心情还不错或者对事情还挺满意的弧度,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一露出这个弧度,江筱禾就知道,好的,她说的话又让他给爽到了,不枉费她瞎琢磨这一阵。 傅柯宇对江筱禾的眼光表示了认同,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是得继续努力加把劲了,赶超我?能够超过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生。” 江筱禾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口不择言还是自信过度了,反正无论是什么,就算给他提出来,下次他也不会改,该说的话照说,不该有的态度照有,费这个功夫干什么呢。 于是,她便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自己是“对牛弹琴”的那一头牛了。 “不过,你这么想,别人可不一定”,说着,傅柯宇就从江筱禾身旁挪开了身子,让她的视线可以刚好越过他的身旁,像他的身后看过去。 那里站着一男一女,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听他们的谈话,应该还是一对夫妻。 “我就说这季的东西偏心的很,风头尽都给宋老头、红小花那几家人给赚去了,瞧瞧,给他们的是什么位置,给我们的又是什么位置。”这话是夫妻当中的南方抱怨出来的,一边抱怨,他还一边四处张望,似乎是想从展品的排布上再找出一些什么东西来,好数落数落他们的季老板。 这个时候,女方挥了挥手,示意他小点儿声,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但是由于距离尚可,傅柯宇又把之间的空间给留了出来,这一片区人本就不多,场馆里面人虽然热闹但是不吵闹,因此,她压低后的声音仍旧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面。 “还不是怪你,当时老季把名单拿过来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让你多提几个,你好面子,只多提了两个,这下看到人家的东西多了就不满意了?当初看名单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看出,针对可以上展的东西,季老板曾经亲自去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并且也满足了他们所提的意见,不过,现在他们却忽然反悔,觉得自己当初对季老板提出的意见太过于客气和保守,开始责怪起对方没有尽到提醒自己的义务上来。 “我哪里知道,我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只报那么一两个,都怪这姓季的心往偏了长,既然别人报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跟我们提前知会?我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再收回来让他重新改,我不要面子的吗?”男子说道。 可女子仍旧不依不饶,道:“你要面子?那你看看现在的展会,人家有多少件展品,你有几件??人家的地盘多亮堂,你的又有多少光?整这么灰不溜秋一个盒子,东西给谁看?” 话不投机,虽然都把矛头对准了季老板,但是夫妻之间还存在别的争议,好在大家都被展会吸引了注意力,除了他们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对夫妻。 这时,傅柯宇挪回了身子,身子挡住了江筱禾看向那对夫妻的视线。 “你看,就算季总考虑地很充分,但是众口难调,哪里能有绝对的公正?”傅柯宇对她说道。 是的,公正自在人心,可人心是肉长的,并非能够精准度量的机器,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立场和角度来看是可以计算出很多种结果的,好的是一方面,不好的是另一方面。 这对夫妻也许不知道,如果不是季老板坚持要将他们店里那些为数不多的,还算是拿的出手的没有毛病的东西摆到展会上,是经过了多少的深思,扛下了多少阻力才能够最终定下来的。 看得到看不到过程或许没有什么影响,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会是那种知道过程很艰难就对结果放松了要求的人,或许还能说出别的什么更过分的话出来。 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行了,看我的,我来帮帮季老板。” 她从一旁绕了过去,专程绕到了那个她推测会是夫妻两人展品的展位上。 展位上负责接待的是个小妹妹。 别家的展位都十分的热闹,可是不知道是这里的地理位置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由她负责的这个展台几乎无人问津,十分的冷清。 终于算是来了个看上去还算亲切的小姐姐了,希望她能够在这里多陪陪她,暖暖场,把人气给起来,把人们的目光也都吸引一些过来,免得这边仍旧是冻得雪冰。 在小妹妹的热情接待下,江筱禾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件展品的含义,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他们的产品。 而那对夫妻早就看到了她的到来,现在正装作隔壁展柜的客人,脚步也不挪开,应该是有偷听这边讲话的意思。 正和她意。 江筱禾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绝,毕竟芙蓉镇是一个不可割裂的整体,若是把其中的一件两件说的不行,把其他的说的可以,那不太合适,而且他们的东西说实话也没有那么的不可以。 他们展出的东西,连上让季老板加上的两件,一共共有四件,全都放在相邻的地方展出。 实际上,这些东西单放在一边,看上去还是不错的,活灵活现,具有一定的生命的张力。 “尤其是这个黑盒子,设计十分巧妙,把这尊玉人儿的特色凸显了出来,不过……” 江筱禾故意顿了顿,只见那边展台上的两个人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的,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呢。 在她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不过”后面的表述说出来的时候,傅柯宇帮她做了这个决定。 “不过,就是这尊玉人支撑不住这番精心的设计和排布,场景是满分,东西却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黯然失色。” 这对夫妻是芙蓉镇上的原住民。 在古珠子镇被摘了牌子之后就从此过上了苦日子,后来,季老板出了个头,当起了整个芙蓉镇的大当家,给大家里搞团建,外跑外联,终于让镇子上生活最艰难的人家也都跟上了大家的步伐,不说花开富贵,但至少吃饱喝足、日常开销用度和子女成长求学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人一旦过上了比从前好的日子,就会无时无刻都想着未来要过比今天还要好的日子。 有的人是帮忙的,有的人是添乱的,有的人是什么也不干就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两口子对季老板的倡议从来不响应,也从来不反对,就随大流,大流怎么走了,他们就怎么走,只要有一个人对季老板提出有利于他自己的过分的要求,那么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效仿那人,把同样的流程在季老板面前走一趟。 在这一方面上,他们是能手。 因此,才会在这次展会季老板征求大家的意见的时候,几乎什么也不提,就随大流增加了几个展品而已。 这下可好,东西是展出来,一是他们自己不满意,因为数量太少,而且点位也不怎么好;二是顾客不满意,看,现在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不就说他们的东西配不上这里的环境和氛围以及包装吗? 正在听墙角的女子扯着男人的袖口就走了。 这时,江筱禾目送着两人的离开,还从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中找到了一丝“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毕竟他们的东西也还是可以,芙蓉镇这么多手工业从业者,不能说每个人的东西都是数一数二的头部产品,但平均的水准还是在线的,他们自己所谓的拿得出手,那就是好,只要好,就没有别的什么其他要求。 在江筱禾的质疑中,傅柯宇拧起了眉毛,对她义正言辞地说道:“江筱禾,是你要帮季总,还是我要帮季总,怎么我一开口把人给损了,你却还指责我说的有毛病?” …… 好。 是她的问题,他没有错。 从展厅一路上走下来,傅柯宇点了几件看上去会惹江筱禾喜欢的小玩意儿,什么玉兔啊、玉牛啊之类的,小巧精致还可爱,十分适合女孩子平时随身携带,刚好就让在翡翠湾服务的傅氏集团成员给用二维码开了订单。 “发票我来,你什么都不用管。” …… 等等,她听到了什么? 江筱禾又重复了一遍:“发票?我用什么发票?” 傅柯宇这才解释到:“在我们傅氏,有人在翡翠湾办展是可以享受优惠的,比如报销。” 绝了。 傅柯宇送给她这么多可爱的小东西静然都是走的傅氏的报销渠道。 不是说钱多的这辈子都花不完吗,他竟然连这些小便宜都要占?真是相当的可以了。 不过话说回来,傅氏的待遇是真正的好于业界平均水平的。 十二生肖都被傅柯宇给点齐了,其中,只有玉兔是后仓库有现货的。 “请您稍等。” 工作人员去后面给傅柯宇拿兔子了。 在展会结束之前,尽管他已经付完款,但东西是暂时没有办法拿回家的。 因此,只有这只兔子能够带回去。 办完所有的手续之后,两人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傅柯宇把已经包装好的袋子递给了江筱禾。 “礼物?”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回答说:“赠品。” 是的,是赠品。 是傅氏在自己的地盘上办展会的实打实的赠品。 和礼物还不一样。 礼物是收的,赠品是得到的。 第205章 同心相连 这还是那个一开始拿着一堆黑卡在手中像变魔术一样玩弄的男人吗? 傅柯宇走在前面,如预料般察觉到了江筱禾扑面而来的质疑,手里的袋子勾在指头上转了几转,然后回过头,待袋子在空中停下了犹豫惯性作用而继续晃动的时候,对江筱禾说道:“江筱禾,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就是觉得我不够持家吗?现在我是不是合格了?” …… 江筱禾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傅柯宇竟然是在这里等着她。 说归说,笑归笑,这件事虽然不不是个大事,但从傅柯宇的态度和做法上面来看,他的确是上心并且走心了。 这让她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放肆大胆说过,绝对不会因为他人而改变自己,哪怕一辈子孤独终老也要坚持自我这种话呢。江筱禾也不例外。 而傅柯宇他却轻易地做到了。 尽管仅仅是一件事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全部,但这毕竟是个苗头,已经开始发生的转变,如果可以好好经营,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的结果。 好的结果她是不指望了,“意想不到”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一下,看看他还有什么惊喜在前面等着她。 心中某个坚硬的一角,早在之前就开始有软化的迹象,不过被她头脑清醒地及时给制止住了。 可万事万物都在改变。 一旦变起,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个点终于等到了,便无论如何再也没有办法刹住车,像洪水猛灌、狂风呼啸般席卷到与之相关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小时候学习骑自行车,一旦学会了,哪怕很多年不再碰它,但假如那个在某个地方已经静静等待了很久的契机到了,多年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原来已经习得的技能只是在大脑中出现,就又能够瞬间让人从不能到能了。 此时的江筱禾心中便是如此。 那早已经被自己制止住的心的松动,重新用理智建筑起来的寒冰利刃,被傅柯宇这三言两语之间给逐渐融化掉成细碎的冰渣,然后化为暖阳下的一汪清泉。 一股像阳光一般的暖意抚上心头,温暖了心窝,也照亮了哪些原本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的心的角落。 江筱禾低下头。 除非比她个子低,可以从下面朝上面望过去,否则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脸。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明明是焦虑并且焦灼的,但嘴巴边上不由自主已经弯起来的弧度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感觉实在是,既奇怪,又奇妙,是从来所未有体会过的。 曼妙的,又带有一丝丝的微甜。 大概…… 大概是因为这玉兔太过于可爱了。 傅柯宇不用低头,就能够看见江筱禾露出的一截洁白的后脖子,脖子上面架着一颗低着的脑袋,如鸵鸟一般,两个耳朵耳根子都红透了,红到了挨着耳朵的皮肤上面,处处都透露着紧张的氛围感。 他不由地又把自己手中的袋子转了两圈,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有嘴角的弧度是一直都在的,细细想来,似乎这个弧度在今天出场的次数还比较频繁。 只听傅柯宇对江筱禾说道:“怎么,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江筱禾恨不得手里有什么重的东西,可以一下子给他擂上去。 可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东西都是傅柯宇在拎着,连她随身携带的包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经被傅柯宇主动揽了过去,替她提着,没有让她受累分毫。 这原本无关痛痒的细节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原本就不简单的事情就变得更加的复杂了。 江筱禾耳根子红,脸也还埋着,心里埋怨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心,但是太过不解风情,怎么,明明都已经看出来她不好意思了,非要说出来,让她更不好意思一点儿吗?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没等江筱禾开口,傅柯宇就又说道:“当初教我勤俭节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江筱禾脸红着红着就听见傅柯宇说的话,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他以为她的“不好意思”是哪个不好意思? 是“好为人师”教他要勤俭节约的不好意思? 这…… 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傅柯宇抓不住重点的感觉让原本还紧张无比的江筱禾瞬间就卸下了力气,浑身都松了一口气。 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抬起头,对傅柯宇说道:“看到你知错就改的样子,我也就满意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还越走越快。 这不得再快些?免得露怯和露出马脚。 傅柯宇匆匆跟了上去,长手一伸就拉住了她继续前进的衣领子,反正江筱禾从背面也看不见他,也不用动手指了,直接就用语言陈述道:“江筱禾,停车场在这边,你往那边走干什么?” 江筱禾往前面冲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哪边是哪边哦,走就是了,这下被傅柯宇逮住了带错路,心底只觉得无地自容,但办法总比困难多,看见自己正对着的方向不远处有发放展会纪念品的,江筱禾顺手就指了过去,道:“谁说我要去停车场的,我只是想过去领纪念品。” 是的,她一定只是想要过去领纪念品。 毕竟,刚刚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亲自路过了好几个纪念品发放的定位点,她一定是因为刚才没有领到而后悔了,对的,一定是这样。 江筱禾强行说服自己,并对傅柯宇也展开了催眠攻势。 效果不错,傅柯宇显然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提着她领子的手也松开,带着她一步步朝那摆着纪念品的点位走了过去。 也难怪江筱禾能在茫茫多的纪念品纪念点位中一眼就看中这一个。 这个点位的规模显然比其他的点位大的多,不仅场地大,并且还是室内的点位,有灯光有绿植还有茶歇,唯一不足的就是离会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远。 推门而进,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一个“老熟人”。 老板娘身着一身红衣,正悠闲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手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一手拖着杯底,正要把咖啡往嘴里送。 他们看见了她,她当然也看到了他们。 一眼就认出来傅柯宇,老板娘到口的咖啡都不喝了,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朝两人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小沫,赶快来招待着。” 她可没有忘记,眼前的年轻人可算的上是一个小小的财神爷,看,他的手中还拎着展会特制的购物袋,一定是今天在现场也消费了,消费就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于是她唤来了正在服务岗进行纪念品发放的小沫,显得他们对贵客的招待更加的正式一点。 小沫今天还是第一次被老板娘给召唤,看着眼前这对气质不凡的男女,她脑瓜子滴溜溜地转动,忽然就想通了,老板娘亲自叫她招待,难道不足以说明他们就是贵客吗? 贵客当然要赠送价值最高的纪念品了。 于是,她拨开重重的盒子,从最底下的那个角落里,翻出了今天在场价值最高的纪念品。 “感谢两位对芙蓉镇手工业的支持,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个同心结是我们用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处理加工而成的顶级工艺,在此赠送给两位,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当江筱禾看到小沫已经递到她面前来的同心结时,两眼一黑都算不上了,她直接就丧失了语言和思考能力。 小沫心里还美着呢。 看,她尊贵的客人是多么的感动,那饱含情绪的双眼,那欲说还休的模样,这足以充分说明,她的这一番贺词,已经完完全全打动了对方,让对方感受到了她最诚挚的祝福! 见江筱禾感动的都忘了要从她的手中接过同心结,小沫又充分发挥了她的主观能动性,主动把同心结往前送,抓着绳子从江筱禾的手边传过去,打了一个爱心结,然后又把目光对准傅柯宇。 傅柯宇从善如流地伸出了他的手,还建议道:“系在下面一点,我怕她够不着。” 哇,这个帅哥对女朋友好体贴,还担心因为个子高了系上的绳子会拉扯到对方,特意提醒了她。 真好,他们真是恩爱啊。 没两下,这个同心结就出现在了傅柯宇和江筱禾两人被联系起来的双手中间。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庆,怎么看怎么都该至少在下一秒就被送进洞房。 等江筱禾终于缓过劲来的时候,那个叫小沫的姑娘正一脸期盼的模样望着自己,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感谢或者是表扬。 这殷勤又真诚的目光触动了江筱禾,让她觉得指责她会让人于心不忍。 于是也就咽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就此作罢。 还不得不违心地说上一句,“……谢谢。” 如果说刚才已经是她感觉到尴尬的临界值了,现在两只手被同心结系起来的她,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麻了,一旦过了那个尴尬的临界点,她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不是吗。 她没什么动静了,反而傅柯宇不安分了。 那只被系住的手,左晃晃,右动动,扯得她的手也跟着活动起来,甚至还有点微微的疼,因为被绳子给扯住了嘛。 “你别动啊。”江筱禾对傅柯宇说道,安安分分的不好吗? 傅柯宇只道:“这绳子勒得我不舒服……有了”,他说道,然后便极为自然地主动牵住了江筱禾的手,这下,手与手之间的距离达到了最小值,原本绷起的绳子也松垮下来,再也勒不疼任何一个人的手,“这样就舒服了。” …… 和现在的状态比起来,她宁愿手疼一点儿啊。 这手心传来的温度炙烤着她,对她发出灵魂的叩问。 “江筱禾,你动心了,不是吗?” 心底有一个声音,终于突破了那道最后的思想防线,对江筱禾说道。 她自己本人听得很清楚。 除了这叩问直击了人心,她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的很清楚。 手与手牵在一起的脉搏也在有力地跳动着,仿佛就要穿透皮肤表面一样。 听不清傅柯宇在和老板娘聊什么,所有的话从耳边滚过,就是滚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的那种滚过,一句话都没有办法在她的大脑中停留。 脑子空空,但心里却装满了事。 看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光一现,原本只是傅柯宇发力握住的手,现在也开始承受着来自江筱禾的压力了。 手和手之间的力度变化很快就传达到了傅柯宇身上。 他停止了和老板娘的交流,回过头来看向江筱禾。 江筱禾一言不发,目光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柯宇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外面的纪念品点位上见到老板娘的,他原以为,按照老板和老板娘的关系,她指不定在会场的那个v室接待今天来参展的客人呢。 因此,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就不由地多聊了两句,在这一来一往的交流过程中,他忽然感觉到江筱禾被他捏住的手忽然有了些回应。 江筱禾却不看他。 老板娘招呼傅柯宇道:“怎么样,我们芙蓉镇的功夫不错?放在锦城,也就是当年被人摆了一道,不然现在多的是人请我们做工,这展会也是白被他人给捡了个便宜。” 傅柯宇原本就想和她再谈谈此事,但此事手中的分量已经不允许了。 匆匆和老板娘告别,他牵着江筱禾走出了这个纪念品点。 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傅柯宇停下了脚步。 这里四下无人,算得上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江筱禾,你什么意思?” 此时的傅柯宇,他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可两人的手依旧是交握在一起的。如果他没有用力,那么用力的人只可能是江筱禾。 这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第206章 播放音乐 低下的头让身高比他高出一截的傅柯宇看不见她的眼睛,藏匿在额前的阴影之下,闪烁着灵动的光。 忽然间,对面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江筱禾,你……” 傅柯宇正要开口,就被江筱禾给严厉喝住。 “闭嘴,傅柯宇。” 欲言又止的傅柯宇悻然闭嘴,这时候听话得很了,被江筱禾反握住的手又似活了回来,但这回和之前不一样,他试着离开,竟没有成功。 是的,江筱禾的手正下了死力气,紧紧地把他给握住了。 不正常,一切的表象都透露着一种非同寻常的诡异感。 傅柯宇看着江筱禾的头顶,除了看到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便又往自己的手上看去。 被人紧紧握住的手,第一次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那边的江筱禾似乎终于沉住了气,如傅柯宇所愿,轻轻把手一松,两人的手便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分开。 可转眼之间,那刚才松开的手一把就薅住了傅柯宇胸前的衣服。 路旁的护栏刚到腰间,江筱禾薅住傅柯宇的手顺势把他朝旁边一推,傅柯宇反手就把手承载了护栏上,身后抵着栏杆,前面是低头看不见脸,但此刻气势无比凶猛的江筱禾。 就在这时,那沉默着一直看部到真实面目的脸终于从底下扬起,虽是自下而上的打量,但未透出任何和地势一样的卑微,反倒是强势的很。 是了,江筱禾想通了。 束手束脚干什么呢,既然心都告诉她它已经松动,她为什么不听从内心呢? 一口气终于提了起来,干脆利索地汇成一句直球,保持着手薅住傅柯宇胸前衣服的姿势,江筱禾又上前欺近一步,一边薅住他的衣服把人往下拽,一边踮起自己的脚尖昂起头,让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小到她满意的距离。 带着翡翠湾丝丝的桂花香气,江筱禾说道:“傅柯宇,如果的判断没有错误,那我已经对你动心了。” 心松动之后便是心动,摇摇晃晃,摇摇欲坠,一次次触碰到危险的边缘,一次次试探后的重新武装,最后都无法和自然的发展相抗衡。 用世俗的话说,那就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再做点功夫,便就水到渠成。 不过这最后成的渠究竟是哪一段渠,现在还说不清楚,用主观能动性去有机地顺应自然,同自然同呼吸、共命运,遵从世间关于爱的法则和规律,让一切回归本真,不再计较其他得失。 打出这记直球之前,江筱禾决计是没有任何考量的,说出来也好,不说出来也好,反正她心思已定,再怎么无视也没有办法做到眼不见为净,干脆不妨就直面它,直面她,以及直面他。 因此,她也没有抱有任何的期待。 不会去期待他的反应,也不会去期待他们的未来,此刻就是此刻,当下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当下想要做的事情,下一秒的事情下一秒再去思考,明天要做的事情明天再去烦恼,能把眼下的时候过好,已经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但当话已经说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一秒。 下一秒的江筱禾不可控制地开始关注起傅柯宇的反应,不由的,心中属于下一秒的担忧也如期而至。 她看见傅柯宇的眼神开始躲闪。 不由地,江筱禾的脑中跑过无数的猜测,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结果不美好的案例在她的脑中呼啸着奔驰而过,各种姐妹的恋爱经验纷至沓来,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他这个反应,绝对不对劲。 如果大数据的分析是准确的,如果人们平时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准确的,如果她现在的猜测是没错的,那他必是渣男无疑了——追她的时候想尽办法,什么招数都用到了,哪怕不惜改变自己,也要满足她的想法和喜好;可一旦她的态度因他发生了改变,终于愿意接纳他的时候,哦豁,那种男人天生想要征服异性的挑战性就消失了,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不作数,因为这个结果已经达到了,现在他达成了目标,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开始挑战其他的事情,而这其他的事情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是许多姐妹付出了血与泪的教训得到的来之不易的经验教训。 可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 既然这一刻的心还在跳动,那么就不要轻易否定下一秒它的继续跳动,是为了他,亦或是为了其他的人。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如果对方如一,那便是个喜人的解决。 如果对方像傅柯宇现在这样,目光躲闪,神情游离…… 那就该看看她的表现了。 江筱禾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薅住他衣服的手,有点太过于不淑女了。 于是她当即就把手松开,还连忙双手并用地在他的胸膛上拍了拍,尽管不能够把已经被她蹂躏到皱掉的衣服重新抚平,但这个补救的动作还是得有的,不然怎么证明她对此表示的深切歉意?? 而后就着那两只手,一只一边推着傅柯宇的肩膀,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尝试着去接受?” 看到傅柯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江筱禾试探着给出好心的建议。 毕竟当时她就是这么尝试着去接受他的嘛。 风水轮流转,谁知道现在的自己竟会沦落到和当初的她截然相反的对立面去呢?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和不经意的变化。 原本在他手上拿了很久,也在他手中转了很多圈的购物袋,此刻已经在他的手上勒出了红色的痕迹,昭示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傅柯宇看了一眼江筱禾,又以极快的速度,快到江筱禾差点就不能捕捉到他的那一瞬间的目光,挪了开去,把头撇向另一边,看天,看地,看四处的花草虫鱼,看过往的行人车辆,反正就是不看江筱禾。 被干晾在一边,什么正面回应都没有得到的江筱禾郁闷了。 怎么,她这几十年来头一次的表白就以这样尴尬而且自知的形式无疾而终了吗? 傅柯宇不看她不说,不知不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她又一米远的距离。 这其中的意思,江筱禾琢磨不透。 按理来说,他是有把人追到手就不管的渣男潜质和渣男表现的。 但现在他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像那么回事,与其说是不想搭理她,不如说…… 不如说是不敢搭理她。 不敢看她,也不敢靠近她。 天大的笑话。 这个想法刚一萌生,就被江筱禾掐死在了种子的状态,对方是谁?是傅柯宇,天不怕地不怕,手里还有外挂一样的系统的傅柯宇,放在什么时代、什么场景不配被人尊称一句“大爷”。 这种人不敢看她、搭理她、靠近她,说出来谁信? 她自己首先第一个就不信。 因此,那结论就更加的明显了。 去一得一,他傅柯宇就是个渣男。 她就不信了,作为一个被系统绑定成为她女朋友的强大角色,背靠大数据恋爱系统这座大山,手握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居住距离,凭借她过人的智慧,难道傅柯宇他还能逃得掉?? 等等,他的那一次解绑的机会还没有用,这渣男不会一回家马上就申请在这个时候跟她解绑? 江筱禾的心忐忑起来,有些患得患失的情绪在里面。 “司机来了。” 傅柯宇的车从停车场开过来,刚好停在他们面前。 尽管傅柯宇刚才的反应不太对劲,但车子来的时候,还是像从前一样,顺势为她拉开了车门,这才多久的时间,他为她打开车门的动作已经如此的熟悉,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无需动脑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江筱禾在上车之前最后再看了他一眼,目光撞上正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然后见那眼睛忽然一闭,他又把头别了过去,余光确认她已经坐好之后,保持着别着头的动作,把车门给带上了。 傅柯宇从车的另一边上来了。 “播放音乐。” 这是傅柯宇上车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是对司机说的。 可这辆车似乎从来都没有被激活过这项功能,司机虽然慌乱,但也算是有条不紊地调出了音乐,当婉转悠扬的轻音乐从四面立体环绕的超高质量音响中播放出来的时候,他眯着眼睛,进入了旁若无人的假寐状态。 坐他的车已经很多次,听他主动要求播放音乐是头一次。 江筱禾坐在旁边,看着他虽然闭着,但仍旧没有停下来的眼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之中。 难道是她今天做的太过了,不该这么直白?也不该难么的粗鲁? 这下可好,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在对方的心中有个好印象,她今天薅住他衣服的动作绝对算不上好,只能算得上是“猛士”。 难得懊恼,江筱禾回转过头来,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翡翠湾绿色景致,这里就是一片青翠的树海,清新着这片土地的空气,也净化着她的心。 离家里还有一段距离,终于,那双被翡翠绿净化过的眼睛也缓缓沉沉闭上,似是陷入了短暂的梦乡。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傅柯宇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倏地睁开了眼睛。 “袁司,关掉音乐。” 悠扬婉转的音乐戛然而止,为那沉睡在梦乡中的人提供了一个优渥的睡眠环境,没有得到别的吩咐,车速却也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他回头望向江筱禾。 那胸口被她拽住、被她抵在路旁护栏的感觉到现在都还在,尤其是她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从那时起就一直不断地回荡在他的耳旁,一次又一次地逼走了他脑中的其他事务。 真是着了魔一样。 她眯着眼睛,表情平和,小巧的鼻尖似有精灵在上面跳动着,让他不由地想要伸手去抓上一把,然后把人揽到自己的怀中。 可是他做不到。 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想,如他所愿,如他所一步步地计划一般,正有力地朝着正轨发生着积极的转变。 前些天她态度的松动让他时刻紧绷在脑袋中的那根弦终于又机会松动了那么一下。 没想到,今天这根弦直接就给松没了。 和江筱禾成为情侣,获取好感度,是他偿还父辈和他的前半生造下因果的必经之路。 如若没有这条路,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系统,没有忽然闯入他的世界的江筱禾,他的人可能早就陷入了无限因果,挣扎其中,面目狰狞。 如今的生活得到了一丝的平静,一点点平淡,还有一些小小的、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不愿和他好,但他也有的是办法讨她欢心,让她快乐,把自己变成一个制造好感度的工具,什么招数都涌上,从她那里换取可以救命治病的好感度。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因为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她得到了回报,而他也一样。 原以为这样的平衡暂时不会被打破,那和因果拉扯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如魔咒一样,时刻都笼罩着他,也时刻警醒着他。 可如今,这平衡似乎已经招架不住,或者说他已经招架不住。 她闪动着夺目光芒的眼睛,温柔地薅住他衣服的手,强势地说出那句“已经动心”的宣告,这一切的一切,不再和从前相同。 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心的咆哮,眼中盛满的胜意,狂乱跳动的心脏…… 终究,终究还是把无辜的人给卷进了自己的生命。 多少次,在午夜梦醒时分,他只有靠拼命的呼吸才能够支撑着被因果袭扰的破败身体获得新生,或是为了苟且,或是为了享乐,他让自己不断在她面前刷好感度,用另一种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但这杯好感度抵消的因果,似乎没有尽头,他的户头的好感度直到现在都还是零。 每一次刚得到好感度,就会被系统自动拿去冲抵过往因果,越来越多的好感度入账,但那被冲抵的因果仿佛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第207章 冰箱着火 是的,一切都变了。 今天的车窗外面没有阳光,但傅柯宇还是伸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的心曾经比磐石还要坚硬,错的人是他。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与她相处之中,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超出了那个仅仅是刷好感度的限度,一点点加码,一点点紧逼,一点点又一点点,就像当初扩充傅氏的版图一样,一旦起了个头,就再没有停下的意思。 于是就到了今天,造就了今天的一切结果。 最没有管住的,不是他的行动,而是那颗不由自主的心。 到了这个时候,傅柯宇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宿命”。 她就是他命定的恋人啊。 系统可以有很多个,他也明明可以在进行匹配的时候人为地修改某些参数,那之后他面对可以是很多人,可他没有。 他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 绝不是因为迷信什么“大数据”,而是顺应自然,等待一个没有任何人工修饰掺杂其中的结果,“无为”便是“有为”。 这便是结果了。 原本是期望的结果,可看向自己的手,当因果侵蚀的时候,那只手的模样比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还要狰狞。 他无法摆脱便也罢了,可是她呢。 傅柯宇用那现在还完好无比的手摁住自己的山根,眉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皱得更紧。 车子驶到楼下的时候,他轻轻唤醒了江筱禾。 “到了。” “……哦,好。” 站在车外,江筱禾对里面的人问道:“你不回去吗?” 傅柯宇点点头,对她说:“我回我家。” “……哦,好。” 告别过后,江筱禾回过身悻悻然地摸了一把自己鼻子。 是啊,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以为他四处为家以为惯了,却疏忽了人是有根的,这里才不是他扎根的地方,在她来之前,他才没有也住在这边。 女孩子的背影终究是在自己的注视中消失了。 傅柯宇这才挥挥手,对司机师傅说道:“走,回麓山。” 麓山,一个无论锦城新贵崛起再多,也无法替代的永恒神话,不是所有有钱的人都能在这里得到一所房子,也不是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能在这里得到一所房子。 住在这里的人从来互不打扰,但总能够在各种顶级的场合窥见其中熟悉的面孔。 这里才是他近年来所扎根的地方,从接手傅氏到现在,只要在锦城,他大半的时间都住在这里,他喜欢清净,最近却住进了繁华的地方,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刚刚才被他软化,他却想要让她变回铁石心肠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虽然两人一个坐在车子上,一个已经回到家,正在从冰箱里面往外拿水果,但系统的提示音却同时响起。 “主线任务已重新激活。” “任务名称:共克时艰。” “任务期限:无期限。” “任务奖励:随机。” 江筱禾手还扶在冰箱门上面,听到任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就停止了,直到因为长时间没有关门而响起的冰箱警示音把她从任务系统里面给拉了回来。 她这才阖上门。 刚刚要拿什么水果她已经不记得了,梨子也好葡萄也把,这主线任务怎么还带没有期限的? 说起来,距离隐藏任务的完成已经有两天了,当初主线任务因为隐藏任务的出现而消失,现在隐藏任务圆满完成,按理来说主线任务早就该出来了,可是没有,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 并且任务期限和任务奖励都模棱两可。 没有期限,奖励还随机。 这可不是什么好系统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让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不知道傅柯宇那边怎么样。 车子上的傅柯宇转头望向车窗的外面。 天和远处的地平线相接,其间包罗万象,每一帧都有不同的景象。 打开积分商城,从里面搜罗出一筐的物理和化学防护道具,正要一兜子全部发送给江筱禾的时候,傅柯宇停了下来。 他又重新一个一个、一字一句地把每一个道具的说明属性都阅读了一遍,从中筛选了一些出来,在第二次阅读过后,又从上一次筛选出来的道具中筛选了两个出来,然后才按下了发送键。 那边的江筱禾终于又重新拉开了冰箱,她想起来了,她刚刚要拿的是火龙果,正当她拿到了冰箱里唯独仅剩的那一个火龙果,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了。 “伴侣赠予:防御礼包和治疗礼包,请即可查收,并仔细阅读使用说明。” 傅柯宇送了她两个礼包。 还是大礼包。 刚才系统才下达了任务,他这么快就送来了新的道具,是因为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这回,还没等到冰箱报警,她就把火龙果给取了出来,利落地把冰箱门给关上。 给傅柯宇发了一条短信,道:“傅柯宇,任务是‘共克时艰’,又不是‘出生入死’,你这两个大礼包未免也太贵重了?” 她大致看了一眼,上到解蛊解毒拯救心脏病,下到感冒窜稀治疗跌打损伤,几乎她能够想到的所有的病情这两个礼包都能够治愈,可不就是“大”礼包。 她打开积分商城额,如她所料地没有搜索到这个远远超出她的积分level能够看到的礼包,也如她所料地没有搜到“共克时艰”这个主线任务的积分加成任务。 也就是说,这是她从开始到现在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在积分商城里面无法额外买到的主线任务。 太特别了,因为它的特别,就会显得十分的离奇,心中涌动着不安的情绪。 江筱禾反手拨通了傅柯宇的电话。 “喂,会有危险吗?” 这是她接通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 离奇的任务,反常的礼包,还有远去的傅柯宇,一切的一切,原本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看上去又更加的失控,让那颗不安的心悬在半空,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把它支撑住,让它稍微能够有点什么东西来依靠。 电话那边的傅柯宇顿了顿。 他招呼司机师傅把车停下。 “掉头,我们回去。” 这是对司机师傅所说的话,江筱禾以为是对她说的。 心中正疑惑,并问道:“还能不接这个任务??” 可主线任务一般都是直接发布,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呀,哪里还有回头路可以走?他要怎么掉头? 直到她听见电话里一个离得稍微远了一点的声音说道:“好的,傅总。” 哦,原来是让司机师傅开的车子掉头。 电话那边的傅柯宇对她说道:“我回来了,不会有事,你放心。” 江筱禾拿着电话的手僵了一下,讷讷地答道:“……哦。” 结束通话。 江筱禾刚拿出来的火龙果也不吃了,双腿盘起窝在沙发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傅柯宇说过的话。 “我回来了,不会有事,你放心。” “掉头。” …… 因为她忐忑的害怕,唤回了远去的他。 因为她忐忑的害怕,他给了她一个不要害怕的回应。 手里抱着抱枕,江筱禾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应该思考一些什么。 是被他赋予的安全感,还是被他挑起的忐忑?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说实话她不太喜欢,什么都琢磨不透,什么都拿不准,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把她和他按照早就已经既定的结局上推动着向前行走一样。 等傅柯宇重新回到小区里的时候,江筱禾的房间灯已经暗了。 他坐在楼下的车子里望着楼上,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下车,对司机师傅说道:“今天就这样,你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江筱禾是被疯狂作响的雷声给炸醒的。 闪电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而后就是把地都快击穿的雷声轰隆作响,响彻云霄。 伴随着忽然降临的特大暴风雨,家里没有关上窗户的地方全都遭了殃。 从睡梦中惊醒的江筱禾挣扎着爬了起来,一个个地去把没有关好的窗户给关严实,家里有的地方也已经进水了,还得拖地,啊,这大半夜的,真是太折腾一个渴望睡眠的人了。 可这还不是最折腾人的。 在窗户关掉一般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通天震雷,家里的某一处地方忽然发出“嘭”的一声炸响,红色的火星子从靠近窗边的冰箱上面闪过。 江筱禾被这雷声和炸响吓了一跳,恍惚中还以为那红色的火光是发着怒的雷电的颜色,直到从冰箱的后面开始闪烁零星的火花,最后簇成一团明亮的火焰,她才反应过来。 “傅柯宇,我家着火了!!!!” 傅柯宇戴着耳机在书桌面前处理公务,窗帘关的十分严密,对外面正在变异的天象丝毫不知。 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心中一悸。 然后系统里面就传来江筱禾的呼救声。 传送门一下子就把他送到了江筱禾的身旁。 原本因为家里着火而受到了一阵惊吓的江筱禾转眼间就受到了第二次惊吓,虽然现在的情况十分的紧急,但他知不知道,这样忽然间的出现也是会像着火一样吓到人的…… 可她又很庆幸傅柯宇能在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现场。 要知道,她刚才发出的求救信息到现在还不到三十秒。 消防员也没有他的速度来的快。 傅柯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湿毛巾捂在了江筱禾的鼻子上,嘱咐她自己用手捂好。 然后就听到几声“砰砰砰”的声响,仍旧没有关上的窗户被原地无实物关上。 家里电源的总闸被凌空拉下。 一阵白色的固态飞沫凭空出现,以一股巨大的冲力即刻冲向了冰箱着火的每一个地方,把已经开始放肆燃烧的火焰强硬逼停,整个屋子里面只剩下一股烧糊的味道,让人闻了都觉得快窒息。 客厅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数以十计的空气净化器,不插电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筱禾都看得呆了。 还是傅柯宇首先取下了她捂住口鼻的湿毛巾,安抚地在她的后背拍了拍,对她说道:“拿衣服,今晚去我家睡。” 这是一个不带有任何歧义的邀约,至少在江筱禾看来是这样,眼下的情况不满足她可以继续入睡的任何一个客观条件,而这个凭空出现,在危险关头第一时间就帮她解决了问题的男人显得空前的靠谱,让人的心神很快就平静下来,哪怕窗外仍旧雷声隆隆,那暴雨依旧像把天都给打翻了一样的落下来,那明亮的闪电还是动不动就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但她却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他。 从房间里面带出两件衣服,江筱禾同傅柯宇一起回到了他的家里。 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江筱禾手里捧着傅柯宇给她用热水冲泡好的……红糖姜茶。 他怎么老和这个东西过不去了? 上回喝红糖姜茶她可以理解,毕竟当时她的身体条件确实需要那个东西,但现在不需要啊,哪能随时都需要这个东西? 但她还是喝了。 丝丝暖意入怀,今天晚上的惊吓、暴雨带来的寒意全部被这杯简简单单的红糖姜茶给驱散。 还真有用。 傅柯宇在房间里忙着给江筱禾铺床。 端着还没有喝完的姜茶,江筱禾出现在了次卧的门口,对正在把被褥往床单里面套的傅柯宇说道:“……你亲自铺床单呀。” 傅柯宇两只手一边握住被子的一边角,长手一挥,被子就被充分地抖开,再把手中的两个角抖了抖,这下,被褥算是铺好了。 对站在门口的江筱禾,傅柯宇说道:“怎么,要不拆下让你来?” 说完还斜睨了她一眼,似乎是控诉她不但不帮忙做事,还尽说风凉话一样。 江筱禾装模作样地又喝了一小口姜茶,以缓解傅柯宇的“咄咄逼人”,等暖意稍微又上来了一些,才对仍在铺就枕套的傅柯宇说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找系统了呢?” 榨果汁都可以找系统,铺床怎么就不能找了? 在从傅柯宇哪里借鉴了积分系统的“正确使用方法”之后,江筱禾的脑子里实际上已经形成了许多套的系统道具使用方案。 第208章 你在找我 傅柯宇最后一次把被子抖开,平平展展地铺在床上,没有一丝的褶皱,江筱禾不由地叹息道:力气大真好。不像她,一米五的还好,一米八的被子铺起来简直就像要要了她的半条小命一样。 面对江筱禾的问题,傅柯宇松掉手中的两个被子的角,终于站直了身体。 他回过头来,房间不小,但身高的优势在这个稍显密闭的空间对江筱禾来说显得比较的有压迫感。 面对江筱禾,傅柯宇回答道:“系统?系统铺的被子冷冰冰的,哪里有我铺的盖起来暖和?” 说着他还把已经铺好的杯子掀起一个角,示意江筱禾过来亲自试一试,看看手感是不是如他所讲的一样有那么暖和。 江筱禾小手一挥,道:“不必了……” “……那我帮你试一试?” …… …… …… 最后,傅柯宇再从柜子里面抱出两个枕头。 闻了闻味道,他摇了摇头,径直走出去把枕头给扔到了阳台上。 “新枕头,有味道,没办法,你是回去拿还是用我的?” 谁要睡他的枕头,她当然是要回去取自己的了。 “行,拿过来就别拿回去了,就当是我收留你借宿一晚的住宿费?” 傅柯宇站在门口,把江筱禾的去处给堵上,这架势,应该是口不对心的,不想让她今夜再回到那个刚才才起过火的房子里面去。 江筱禾便说道:“那就只能把你的枕头借来用用了。” 傅柯宇可能也没有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原本他以为还要拉锯两个回合,片刻后,他才说道:“……哦”。 和刚才的速度相比,傅柯宇的步履明显缓慢了起来。 拆自己枕头的时候,慢吞吞的,比起刚才把被褥往被罩里面薅的时候慢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枕头比被褥还要沉重呢。 看上去,他似乎还有点不情愿。 果然,当傅柯宇抱着从他自己房间带过来的枕头芯的时候,对江筱禾苦口婆心地嘱咐道:“江筱禾,别因为这不是你的东西而松懈,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能把口水流在上面,听到了吗?” 呵,当她小孩子呢,还说着。 情绪稳定、身体回暖过后的江筱禾有那个精力空闲出来耍坏了,于是,对傅柯宇,她说道:“那我可不一定能控制住我自己,如果口水流在上面了,会怎么样?” 傅柯宇一把把枕芯塞到江筱禾的枕套里面,那架势仿佛不是装枕芯,而是在借助装枕芯的动作对意图对江筱禾起到一点的警示作用。 只听傅柯宇说道:“……那你就赔我一个新的。” 还好,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当然也不会故意去折磨傅柯宇的枕头,不过是好奇心起了,捉弄他、拨弄他情绪的变化让人感到有十二分的兴致,丝毫顾不上刚才是眼前这个被她捉弄的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把她从火场带了出来的面子。 终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洗手间和你家位置一样,没有什么事就早点睡。”傅柯宇说道,然后便打算转身离开,把这个私人的空间彻底地留给江筱禾一个人。 可江筱禾拉住了他的一角。 一时间,傅柯宇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女人,今天才跟他表白过,现在深更半夜,夜深人静,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想要干什么? 不会是…… 豆大的汗珠从傅柯宇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他僵硬着身子,头也没有回,对江筱禾说道:“……干什么?” 江筱禾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傅柯宇在的时候,她觉得还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可傅柯宇转身一走,刚才独自在家里面,面对狂风暴雨作乱,电闪雷鸣攻击,还有忽然爆炸的冰箱、忽然起火的电器,东西烧糊的味道弥漫在鼻端,焦灼不安的心情又开始冒出了头,想起傅柯宇从系统里面赠予给她的两个大礼包,江筱禾觉得,这些事情的出现未免也太过于巧合。 有什么东西,是他所知道,而她所不知道的吗? 难道说,这个“共克时艰”的主线任务背后,真的有什么让人必须要忌惮并要引起重视的吗? 若今天的场景再来一次,若傅柯宇的传送门一天三次的机会已经被用完,没有谁能够再如此迅速地出现在她的身边去拯救她,她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场景和画面呢? 这种不安随着傅柯宇的转身而变得尤甚。 拉住了即将离开的男人,这不过是一个下意识间的反应,脑子都还没有转过来,手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动作。 直到听见傅柯宇反问她的声音,她才如惊弓之鸟一样,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行为,瞬间就把手给松开了。 这个时候让一个男人别走可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好事”。 可那压在心底的压力却是实打实的。 于是,江筱禾试探着问了一句:“傅柯宇,今天不会再出事了?” 除了雷阵雨,不会还有别的事情在等着她。 听到江筱禾的问话,一阵失落之情涌上傅柯宇的心头,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起来,不是他所想像的那个样子,可他的确又在隐隐地期盼着一些事情。 转过身,他指着房门的锁,恶狠狠地对她说道:“看到这个东西了吗?只要你不锁,今天就不会出事。” 因为有他在。 他不会让她出事,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江筱禾眉头皱起,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显示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我不要锁门?” 虽然心底里已经认可这个男人对自己绝对不会产生任何的不良的行为,把他自然而然地和自己归属到同一个阵营,早早就看作是自己人了,但江筱禾还是忍不住嘴碎地说了两句。 傅柯宇把门把手往上抬起又放下,然后把门还大大打开,对江筱禾说道:“不要锁门,当然,如果你不关门,就更不会有什么事情。” 最后,留下一个爱信不信的表情,他离开了江筱禾这个房间,径直向主卧走去。 主卧的门没有关闭,灯也好似要一直明亮到天明,余光照亮了从江筱禾这边望出去的一面墙壁,淡淡的,好像有着什么让人安心的魔力一般。 于是她再检查了一遍房间的窗户有没有关好,关上灯,轻轻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恩。 这人工铺的床的确是很暖和的呢,江筱禾想到。 枕头也十分干爽,有着一股子清新的味道,很宜居,也很适宜睡眠。 那墙壁映射的暖光一直都在,把心中最后的那丝不安都拂开了去,终于,枕在傅柯宇这枚一定不能流口水的枕头上,江筱禾今晚第二次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过了好一会儿,当平稳的呼吸声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江筱禾的房门。 傅柯宇倚在双手抄在胸前,倚在门框上,那漆黑的目光望向床上正酣睡着的人儿,一动也不动。 这夜终是一个宁静的夜,也没有再起什么波澜。 不用工作的日子是用不上闹钟的,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房间里的时候,江筱禾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忘记,昨晚她的家里失火了,她被傅柯宇接济,现在就住在他的房子里面,盖着他铺好的被子,枕在他用过的枕头上,关键是房门不仅没有落锁,并且还没有关! 一睁眼她就向门外望去。 空无一人,十分的宁静。 坐起身后,她四处环顾了一圈,确定不见傅柯宇的身影之后才松了口气。 昨晚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就算再相信一个男人,怎么能在睡觉的时候连门都不关呢?这像什么话? 好在自己的被子还是如同昨晚入睡的时候盖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自己的睡姿都同昨天晚上无出一二。 江筱禾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提起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 她对他就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两种情绪两相纠结,让江筱禾一大清早起来心情就不太妙。 她换好衣物,在洗手间把自己披散的头发束好,装作路过傅柯宇的房间。 那大大敞开的房门开的比她的还要夸张。 里面没有人。 端着开水杯的江筱禾于是又反复不经意地路过他的房间两次,再三确认了里面没有人,不仅没有人,连灯都没有关掉。 这太阳都要晒屁股了,灯都不关,不是浪费资源嘛。 还有,他如果不在家里的话,这不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再确认了额傅柯宇不在房间里面的时候,江筱禾的心忽然又紧张起来。 握住开水杯的手又紧了几分。 仓皇地想往厨房跑,看看这个无故消失的男人在消失之前有没有乖乖做好早饭等她醒来吃。 鸡蛋还是热的,锅盖一敲开,又白又大的粗面馒头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看来早饭才做好不就,可他人呢? 江筱禾刚把鸡蛋从锅里面捞出来,往后一退,就忽地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你在找我?” 是傅柯宇。 也没有别人了。 江筱禾摇摇头。 背后的男人胸腔震了两下,似乎是在笑,然后又又问:“不是找我?从我房间路过几次,用我帮你回忆一下?” 傅柯宇的话音落下,便也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后退了两步,重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拉开,等着江筱禾转身回答他的疑问。 江筱禾把鸡蛋放在一边,有条不紊地盖上锅盖,然后优雅转身。 对几步开远的傅柯宇,她抬起头,对他说道:“你以为我是在找你,实际上,我……” 话在这里停下。 傅柯宇带着疑问的神色望着她,似乎在想,看她能够编造出怎样的说辞,来搪塞他准确无比的追问。 可谁料,江筱禾并没有搪塞他,反而是让这原本就焦灼的情绪更加焦灼了几分,只听她用淡淡的口吻,像聊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对傅柯宇“解释”道:“实际上,我是在想你。” …… 空气像忽然之间就停止了对流。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出前所未有的尴尬。 江筱禾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她是怎么回事? 一大清早的,是神志不清了还是受傅柯宇的影响太大了,什么话都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昨天才整了一出告白没有回应的好戏,今天又上赶着给人说情话了? 不对,她刚刚这么做明明是想要揶揄他的,可谁特么知道,这不是揶揄他,是要了她的半条小命啊。 一时间,房间里原有的空气变得无比的让人窒息。 “叮。” 还是烤面包机的响声响起,才打破了扑面而来的尴尬氛围。 随着这一道响声,江筱禾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又自然而然地把已经烤好的馒头片从烤面包机里面取出来,分别盛放在两个盘子里面。 又冲泡了两杯热咖啡,想了想,把其中一杯给混入了纯牛奶。 他不就喜欢两种东西掺杂在一起喝嘛。 餐桌上,两人面无表情地面对面用餐,也不说一句话,仿佛刚才的尴尬场面从未存在过,也仿佛现在这个用餐的场面是一个惯常的场面,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很长的时间一样,一点儿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就该是这样的。 清晨起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对方。 共用早餐的也是对方。 好像还挺不错,江筱禾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吃完最后一块馒头片,江筱禾发现,傅柯宇今天的用餐速度竟然比她快,还是在饭量明显比她多的情况下。 此刻的他面前只摆放了空空如也的杯子和餐盘,什么都没有了。 这还真是稀奇的事情。 她自己的速度她清楚,不是她变慢了,就是他变快了。 万年不肯花费积分的江筱禾从积分系统里面兑换了一个洗碗的流程道具,碗筷、杯子和勺子便都锃亮无比地都重新回到了原本摆放着他们的柜子里面。 傅柯宇这才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道:“江筱禾,这个时候你倒大方起来了。” 第209章 漆黑的梦 江筱禾并没有吸取刚才的教训,傅柯宇这么一说,她便又上纲上线起来了,还特意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为了你,这点积分算什么。” 说完,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能是从她的嘴巴里面说出来的吗? 和她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的还有傅柯宇,他甚至不惜把手往江筱禾的额头上探了探。 “没发烧,也不像有其他的毛病,江筱禾,你最好正常一点。”傅柯宇说道。 江筱禾腹诽道: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她哪里不正常了? 昨天已经告白过,今天说些情话难道有哪里不正常吗? 腹诽是这样腹诽的,但江筱禾并没有打心底里认可没有不正常这个十分表面的判断,她觉得这也是有问题的,毕竟她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打颤颤,呼吸都没有平时那么的顺畅了。 “傅柯宇,我看不正常的人是你。”既然说到了正常不正常这个话题,她也不妨把昨天晚上做的梦说出来,刚好两个人都在,可以一起探讨一下。 江筱禾平时的睡眠质量十分优秀,说睡着就能睡着,并且很多时候都是一夜无梦的状态。 可昨天晚上,应该是由于受到了雷阵雨、电器爆炸、家里起火的意外危险事件的发生,后来再陷入睡眠中的时候,心思不安定,再加上是住在傅柯宇的家里面,因此,便反常地做了一个和傅柯宇有关的梦。 这梦一片漆黑。 没有具体的时间和空间。 整个梦境就是一场混沌的较量。 梦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咬牙坚持的痛苦呻吟,身体发肤如被凌迟一般,心也绞痛、肉也绞痛,五脏六腑都像要被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神秘力量给撕扯开来,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梦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可梦中的那个人,会是谁? 她没有切身经历过这样极刑一般的灼烤,但因为真切地知道这是在梦境之中,产生了如梦似幻的通感,将这痛彻心扉的蚀骨疼痛和煎熬体会到了极致。 这不过是她在今夜里做的一个梦而已。 可梦中那个人,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夜又一夜地重复着痛苦的哀嚎和嘶鸣,无法为理性所控制。 后来,江筱禾看清楚了。 她看见被不是具体哪个人、哪张脸,听出的不是谁的声音、谁的哀鸣,她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枕头。 这枕头上的纹路和她现在所枕着的枕头如出一辙,更和傅柯宇房间里面那一堆枕头似孪生兄弟一样刻画出来的。 漆黑一片的场景终于似在迷雾中渐渐清晰起来。 房间里的构架也慢慢地能被她所看见。 这个场景,这个房间,这个枕头…… 所以,梦境里那独自悲鸣、咬牙承受了一切痛苦的人,不是傅柯宇,还能是谁? 就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筱禾的心中有无数的震惊和感叹无法言表。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人前光鲜亮丽无比风光的傅柯宇,为何会在梦境之中被困于如此漆黑的境地,仿佛将这世间所能受到的一切苦痛和磨难都独自包揽下来,逐日逐夜的承受着,寻不到,看不见尽头,就像这种日夜已经经历过了好多次,每一天都是新的折磨和凌迟。 在梦中,她的主观能动性开始发挥作用,可她却只能游离于场景之外,或是悬在半空,或驻在身外,无法触碰黑暗中痛苦的人,也无法张开嘴巴发出哪怕是任何一个音节的声响。 她想要上前一点,离他更近一些,从中探寻一些什么。 但她的步履却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无法挪动一步。 于是她试着曲线救国,先是用尽全力,终于能勾动自己的小手指头,然后试着提起手来,去接近那痛苦着的人,可没有成功,于是她又转变策略,努力地让自己的头活动起来,能把脖子伸长一些,自己便也能够在这漆黑之中更接近于真相一些。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她终于把就着脖子挪动了自己的脑袋,头却忽然一沉,从枕头上滑落下来,这个突兀的变动让她忽然间就从梦中惊醒了。 不过这个惊醒只存在那么的一瞬。 在哪忽然惊醒的一瞬中,漆黑的场景全然消失,梦中再没有那个狰狞的身影,就如现在的夜一样静谧,什么都不再有,也什么都不再发生。 这一瞬来的快,结束的也很快,不过就是这么一瞬的惊醒后,她又立刻陷入了新的梦乡。 这一回,梦境里面干干净净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因此,早上起床的时候,江筱禾的脑袋是落在床上的,没有一点儿沾着枕头,哪怕是她的头发丝儿,也离那枕头离得老远,就像这个枕头有什么会使人陷入噩梦的魔力一样。 但愿不是。 不过是普通的落枕,起来活动了两下脖子和筋骨,那落枕的酸痛便治好了一半,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与此相比,倒是有别的重要的事情更加值得她的关注。 那就是傅柯宇为何在梦中会是那副境地? 起床也这么久了,现在连早餐都已经吃完了,过去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将这个梦境用经过考量的语句组织清楚,像傅柯宇转达出来。 “你说什么?” 谁料傅柯宇的反应比她预想之中的还要大。 本就暴躁的脑袋上头发丝齐飞。 都说猫才会炸毛,依她看,傅柯宇大概就属猫了。 傅柯宇没有想到,江筱禾不过是无意间来到他的家中,什么都没有做,就简简单单地睡了个后半夜的觉,竟然能够在梦境当中窥视到他所经历过的因果折磨。 这些折磨每一天夜里都深深地困扰着他。 每一天,每一寸皮肤,每一点心智,都似乎被这半夜凌迟的延续性阵痛给磨到失去最后一丝血色,然后在日出十分逐渐失去知觉,最后再从梦中筋疲力竭地醒过来。 每一次醒过来,就像获得一次新生。 每天睁开眼映入帘中的第一缕朝阳,就像闪烁着无限魔力的魅影,将他的神志重新从地狱引入人间。 于是清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出户外,拥抱晨光,拥抱新生,奔跑在充满绿色植物的大自然之中,仿佛自己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 只有遮掩,消耗了整夜的能量才能够被充实回来一些。 然后坚强地维系一整天的生命。 直到又一个深夜来临。 就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没有一个夜晚他能够顺利地摆脱,一个也没有。 原本以为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是了,没有想到,江筱禾随随便便就能够从睡梦中窥视到他的处境,究竟是为什么? 傅柯宇一脸震惊地望着江筱禾。 江筱禾也一脸震惊地望着傅柯宇。 她不明白为什么傅柯宇的反应这么大,这不就是个梦吗? 虽然她从来都相信科学,但谁说梦就不是科学呢? 把这个梦讲出来是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梦,能做的如此的逼真还能产生如此感同身受的通感,一定会是有某些预兆或者说是昭示的。比如说什么工作过度劳累伤及了身体啊之类的,她的初衷不过是想提醒傅柯宇爱惜身体,最好去做个体检啊什么的才保险一些。 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我什么都没说。”江筱禾如是说道。 她好生揣测了一番傅柯宇如此反应的原因,应该是觉得他自己伟岸光辉的形象和这梦中破败不堪的形象差别巨大,觉得自己遭到了她的冒犯。 江筱禾无意冒犯,不过是出于担心多问了两句而已,当然,坏心思也不是没有,只要能揶揄傅柯宇,她绝对会好好抓住机会不放弃。 傅柯宇当然没有被她的这番说辞给糊弄过去,他眉头都快挑高到天上去了,追问她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这怎么和她所预料的场景又不一致了? 江筱禾觉得,这回是她没有猜对。 其中一定有这某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会引申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结论。 因此,她反问到:“你也做过这个梦吗?” 完全是下意识的一句话,没有经过任何一丝的思考。 话都出口了,她意识到不对,可想要收回的时候,没辙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便是这个道理。 这话问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完全是当时下意识的反应。 哪里有人会做一模一样的梦的? 说出去也太扯了。 哪能是一个神志清醒的成年人能问出来的问题,真是拉低了她的整体智商水平。 稀奇的是,这回她竟没有等来来自傅柯宇的讥笑。 只听他说道:“梦?我若告诉你这不是梦,正是我每天晚上经受的折磨呢?” 江筱禾听了,一愣。 这是看不起她的智商在把她当猴子耍? 这哪里会像是现实世界里面发生的事情呢,如此场景,连小说电影电视剧里面都不会出现,荒诞至极,可笑地很,他怎么张口就来,大话随便说了呢? “那我可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江筱禾回应他道。 男人嘛,是需要哄的,她十分清楚,于是便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仿佛已经把傅柯宇的话当了真。 反观傅柯宇的反应。 一副顺毛的样子。 对,就是顺毛。 江筱禾觉得,她这回哄人的招数算是用对了,这不,恰巧就正对了他的胃口。 只听傅柯宇接着问道:“刮目相看,为什么?” 不过副作用也来了。 只要起了个头,哄了人第一句,就会有第二句、第三句和第无数句来填补那男人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被人哄的心。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择的路,当然要自己继续哄下去呀。 江筱禾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种痛苦一般人哪里承受得住,怕是当场就一命呜呼了,在此基础上反观你,不但没有一命呜呼,每天还上蹿……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夸人嘛,江筱禾张嘴就来的本事不是盖的,尤其是这种莫须有的夸奖,只要给她递根竿儿,她能顺着往上爬到天上去,中途都不带停顿的。 至于这话受用不受用…… 傅柯宇点了点头,对她所说的话表示了最高层次的认可:“恩,我也这么觉得。” 行。 江筱禾想,他高兴就好,话就没白说,人就没有白哄。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点破谁。 “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江筱禾再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已经把床上的被子给叠好了之后,对傅柯宇说道。 她还得回去善后,昨天晚上炸掉的冰箱不能一直放在那里,得把它处理掉,并且再换一个新的来,还要及时检查家里其他的电线,有没有被烧到,会不会还有后患,卫生工作也要彻底进行,也不知道那股烧糊的味道还在不在,有没有释放出什么有害的气体。 傅柯宇跟在她的后面,等她已经走了出去,反手就要关门的时候,把门把手往原地一按,江筱禾就停在了原处。 “怎么,睡了觉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连忙像两边看去。 没有人。 还好没有人在,傅柯宇这几句话咋一听好像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深意样,但细细考究起来却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其他多余的含义。 可江筱禾觉得,他就是在利用这两种认识之间的偏差,意图通过误导她来答道他戏弄她的目的。 于是她也正面接招了。 “以我们的关系,难不成还让我留下一张空头支票?” 支票她当然能开,不过是空头的,这要提前跟他讲清楚,免得到时候兑现会出现不必要的纷争,影响两人之间和谐友爱的邻里关系。 傅柯宇挡在了江筱禾面前不让她走,还说:“空头支票?江筱禾,这的确是你能够对我干得出来的事情。” 看,前不久才夸了她大方的男人,这个时候又在明里暗里说她抠门了。 第210章 在一起吧 傅柯宇没有执意要留江筱禾下来,但也没有轻易让她离开,而是跟在她的后面,就像作为一个观光者一样,隔了一个晚上要去看看凌晨起火失事后的她的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他对江筱禾说的。 可当江筱禾把门打开,一切如她想象中的景象都没有出现。 没有任何遗留的烧糊的味道,以其他任何的异味,房间里面只有生活的气息。 窗明几净,炸掉的电器也不知踪影,新的东西布局在原有的地方,甚至比原先江筱禾自己的东西与这个房间的装饰还要显得更加匹配,看上去十分和谐,一点都不像新到客一样。 残渣没有,灰尘没有,连窗户都是开到了恰到好处的角度,空气完美对流。 一点都没有着火失事的痕迹。 这当然不是江筱禾做的。 是身后那个男人。 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人能够做到了。 “傅柯宇,谢谢。”江筱禾发自内心地真诚地说道。 傅柯宇冷哼哼一声,似乎还在因为早上那句“空头支票”而生闷气。 毕竟能把善后的事情处理得如此迅速和优秀,甚至连电路都已经检修完毕,一切恢复如初,以至于恢复得太好,连过去的布置都赶不上现在的配置,他是值得一个充分的肯定和真诚的致谢的,更何况,凌晨若是没有他及时出现,她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呢,失势的火苗如果蔓延开来,断裂的电线如果产生灾害,这个可怕的结果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人接受。 因此,对傅柯宇,江筱禾是表里如一的感谢。 “江筱禾,你待我抠门已经无可救药,但是对你自己请还是要好一点,积分商城里的道具用起来,尤其是这个任务没有结束之前,包括我送给你的治疗和防护道具组,不要让他们放在那里成为过期的没有价值的工具。” 话糙理不糙。 他的出发点和目的都是为江筱禾好,她也早已习惯这人说话之间的不留情面,甚至夸大其词,有时候还不结合实际,但有那一点就好了,那就是他站在她的角度,处处为她所考虑,这才出于好心提醒她。这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来过多的粉饰。 经历过了凌晨惊魂和深夜噩梦,江筱禾的意志稍微有一些的消沉。 不知道这个叫做“共克时艰”的主线任务,究竟是要让他们干什么,完成什么,经历什么。 也不知道今天经历的这两件事属不属于这个任务的某一个环节或者部分。 看着仍旧空空如也的进度条,她叹息道:看来应该是和这个没有关系了。 只有进度条开始加载出现彩色的部分,任务才算有进展,现在显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才刚领到任务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江筱禾想,若后头还有什么不平的事情在等着她,她将何去何从? 硬着头皮接下来罢。 这又有什么呢。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高个子的傅柯宇在前面挡着么。 只要他还在,她的底气就在,那因为未知任务带来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也会减轻很多,一种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安全感正宽慰着她。 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傅柯宇,你的回应什么时候给我?” 冷不丁,江筱禾问出了这句话,是昨天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话,按照一般的流程来看,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无需多问,但照傅柯宇昨天的动作来看,这句话她还是挑明了说好了。 傅柯宇能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吗? 只见刚才还一副满肚子道理和正气的他瞬间就转过身去,简短到直说了“走了”两个字,就真的走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一副生怕江筱禾追上来的样子。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可怕? 男人的心,还真是像海底的针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可这落门的声音才响起没一会儿,江筱禾约莫着这时间大概还不够他走回去摁下指纹打开他家大门的,自己这边的门就“扣扣扣”地响起了。 是他忘了什么东西吗? 打开房门,傅柯宇在门前笔直地站立着。 “江筱禾,你想完成任务吗?”他问道。 非得就离开了专程回来问这个问题吗? 还有,这个问题真的是个问题吗?她要是不想完成就能不完成?还有这种好事? 哪里能啊。 因此,江筱禾的答案只能是一个:“必须完成。” 无论这是个多么琢磨不透的任务,有多少个艰难的环节要走,她都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所以”,傅柯宇说道,“你要尝试和我在一起吗?” 江筱禾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和他在一起上班,就像前些日子那样,共同查案子,并且受到他的贴身保护,可傅柯宇严肃而庄严的态度一时间又让她觉得他这番话绝对不像她所理解的这样简单。 大脑多番运转过后,江筱禾这才反应过来。 他可不就是在回应她。 可他回应她的方式并非被动的方式,而是将主动权握在了他自己手中。 反客为主,成为想要主导一切,提出问题等待回音的那个人。 而她便成为了那个被动需要做出选择,给出对方确切回信的人。 结果是她所预料之中的,方式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既然他接过了主动权,那被动的她也不能让这份主动过于顺利就完成了任务,总得还是要为笔直的道路增添曲折的痕迹,不然这漫长的人生将多么的无趣。 门口的傅柯宇,明明身高高过了她很多,又站在门外,原本应该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此刻等待回音的男人却不如他笔直站立的身体一般有底气。 这句话是在问江筱禾,但他知道,更多的,是在问他自己。 做好准备了吗,要带着她一道,要么下地狱共沉沦,要么手牵手步入人生的康庄大道。 后者他不担心,若无关因果,他有的是办法能让两个人的后半生充满所有人世间能够想象得到的绚丽色彩。 但若是前者…… 昨天晚上的他一夜没有合眼,也一夜都没有成眠。 梦魇困扰他,因果侵蚀他,只在半夜残破的身体承载着巨大的因果的破坏之力,比起过去,如今的脑袋里面还多装了一个她。 他第一次没有在疼痛的折磨中昏迷过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他想象不到未来。 过往的一切场景,都仿佛被悲观的情绪装点成一幅幅没有色彩的画。 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吗。 朝阳升起,紧闭的眼睛在皱紧的眉头下倏然睁开。 没考虑后果,不计较得失,这一次,被他放到首位来考虑的,是脱离了以往无数个决策圈定的条框中,她的安危。 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他主动和她解绑,然后人为地设置许多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择偶标准,投放给这个收了积分什么都能够匹配到位的系统,这样他们就这辈子都可以不产生关系了。 这是他所考虑的。 不过是换个人罢了。 生活可以继续,因果也可以慢慢偿还,不必拖着任何人跟他一起下地狱。 可就在刚才,在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底冲出来那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无法再多待在原地一秒,想要立刻就转身离开,他做到了,原以为危险能够就此解除,可当他一关上房门,把她彻底隔绝到道冰冷的房门之后,不出半步,他就后悔了。 他这样独自做出决定,是在自己感动自己吗。 笑话,他又不做感动锦城十大人物。他是傅柯宇,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傅柯宇,下定了目标无论过程多么艰难曲折都会完成的傅柯宇,何时对自己又这么的没有自信心了呢? 于是,转身他反手又扣响了房门,向江筱禾问出那句话,也是来自他的邀请。 不是邀请她共沉沦,而是邀请她同他一起,“共克时艰”。 这大概就是主线任务的真谛,他大胆揣测道,不会再有什么“时艰”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让他们共同攻克了。 完成它,战胜它,光明的结果一定就在胜利的背后等待他们携手到来。 眼中闪烁着如星河般的光,傅柯宇站在原地,忐忑地等待她的回应。 虽然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他能够得到一个肯定回应的几率很大,但这却并非百分之百。 她肯定有她的顾虑,喜欢并不代表要在一起,只要这个几率不是百分之百,忐忑都是有道理的。 终于,话从江筱禾的嘴里说了出来:“傅柯宇,和你在一起,会有危险吗?” 心往下重重地一沉。 她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也无意对她有任何隐瞒。 决定权始终都在她的手上。 傅柯宇沉了一口气,对江筱禾说道:“比你见过的所有事情都危险。” 随时有可能消失的那种危险。 怕江筱禾不当一回事,以为他是在吓唬她,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三天两头吃官司,十天半月不在家,甚至有可能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你别忘了,还有两个人因为和我有一点点的牵扯,现在正躺在重症救护室。” 江筱禾并没有不把他所说的话当成一回事。 反而在很认真地考量,倒不是考量他所说的话的水分或者真实性,而是直接默认了他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在往最坏的地步做考虑。 可考虑地再多又怎样,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他能够带给她安全感,这不就够了,还害怕什么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人生不就是在一次次的考验和挑战中不断完成的修行吗,现在如果都能考虑完以后的所有事情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新意可言,一眼望到头又有和乐趣可言。 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嘛。 共克时艰、共克时艰,人都不在一起怎么“共”克时艰? 在经过认真的思索之后,像期末考试终于做好了老师要求的试卷一样,铃声还没有敲响,她便主动提前上交了答卷。 “危险就危险,谁叫我这么稀罕你呢。” 江筱禾话音落地,眼中荡漾着星河。 轻轻的,也是头一次,在同时遵守了两人意愿的情况下,门口笔直驻立的男人伸手从背后圈住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把人揽入自己怀中。 “江筱禾,你终究还是被我的魅力给折服了。” …… 脸蛋贴在傅柯宇怀中,江筱禾瞬间有一点儿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的感觉。 她怎么能够忘了,说出这种话才是傅柯宇日常的一个状态呢? 她也想说一句“终究”。 她终究还是大意了。 静静靠在他怀中,这一回没有任何的躲避。 温暖坚硬的胸膛就像一座避风的港湾,带给相互守护的两个人共同的温度。 直到过道的风应时地穿堂而过,刮过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傅柯宇,我冷。” “哦,我也是。” 终于,是寒风将感情并不坚定的两个人就地分开。 江筱禾后退一步,对傅柯宇说道:“我请的年假快结束了,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你也回去。” 这是她的理智在坚守底线的表现。 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引狼入室。 尤其是人现在还站在她的门口,大门都没有关。 不同的身份在同一个场景可以演绎的场面有着巨大的区别,两人这才真正确认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就这样让他带着新身份进来,不说危险不危险,首先就被她的理智给拒绝了。 不可以,就算以后可以,今天也不可以,至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可以。 傅柯宇也不糊涂,面对江筱禾的逐客令,他虽然委屈,但什么抗议的话也没有说。 “好,那我也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他也要收拾东西,是要去哪里吗? “你要出差?去多久?去哪里?”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轻笑一声,眉尾挑起,露出熟悉的玩味的笑容,对江筱禾,他回答道:“谁说我要出差了?我说收拾收拾东西,并不是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第212章 黄雀在后 “是我老糊涂了……” 良久,病床上的老人终于像想通了一般,刚才那股子骂人的气势全无,浑身上下像卸了力了一样,缓缓瘫软下去。 照理说,傅柯宇使用的道具是不会损耗他任何一点的精神和力气,之所以此时的黄先生状态如此不好,一定是出于别的原因。 这个别的原因,当然就是他的宝贝爱徒碧生了。 原本一言不发的老头子无力地看了傅柯宇一样,对他说道:“你是对的,看走眼的人是我。” 说了结果,但是对其中的奥妙却闭口不谈,江筱禾和傅柯宇两个人同时被他蒙在鼓里。 其实,从前段时间获取的信息来看,碧生有问题这个事件已经在两人的心中埋下了些种子,尤其是江筱禾,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像没有土壤的奉献、阳光的照耀和雨水的灌溉一样,种子不生不发,也就和没有一样。 可现在看眼前病床上的人的表现和说法,孕育生命的土壤有了,照耀世界的阳光有了,丰润的雨水也有了,于是这种子便开始成长,渐渐的展露出些头角,再回想起来,最早的时候,傅柯宇已经提出来了相关的质疑和怀疑,并一贯坚持到底。 而那个时候,乃至于后来的时候,她还收到了碧生亲手为两人打造的碧玉鸳鸯,对他就更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如今反观过去,是她浅薄了,碧生他真正有问题,而且从弯刀黄的表现来看,应该还是一个大问题。 结合傅柯宇一贯的怀疑,江筱禾的心中实在是不好受,加上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并且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得最深,知情的事情最少一样。 她有些按捺不住,但她确实又逼迫自己按捺了下来。 病床上的人才刚刚转醒,这还是借助了他们积分商城道具的外力,现在人家的身体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味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对别人不尊重不说,也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所以她愿意等。 并且她相信,就算她不知道,傅柯宇也一定会通过别的什么办法获取相关的信息。 不为什么,就因为心底那不由自主的信任,是的,是对他的信任,相信他什么都能知道,也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反观傅柯宇,脸上一片平静。 说他想要知道答案,从脸上看不出好奇心的迫切,说他不想要知道答案,但他的注意力又几乎一直都集中在弯刀黄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但就是看不出他的情绪,只知道情绪稳定,随时都可以做出任何一个正确的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弯刀黄终于不再坚持。 看着两个人,对他们首先说道:“你们先把手给我放下来。” 手? 还能是什么手? 只能是傅柯宇揽在江筱禾肩上的手。 傅柯宇原本平静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起了波澜。 “死老头,我手放在这里碍你事了?” “呸!你这个小兔崽子,从一开始见到你就从来不会说话,要不是有小丫头片子罩着你,不知道在这个社会上要吃多少亏。” 刚才还了无精神的弯刀黄正攒足了精神骂傅柯宇。 傅柯宇还顶嘴,道:“活老头,我就不放,你爱说不说,我还爱听不听呢,你带着这个秘密去哪去哪,看它是不是能一辈子都烂在心里。” 这个秘密,就是有关碧生的秘密。 虽然做错了事情,但是维护小孩是大人的本能,尤其是师傅出于对徒弟的情谊,更是将这种本能可以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效用。 傅柯宇的手依依旧揽着江筱禾不放手。 弯刀黄难过地笑了一声。 “连你这黄毛小儿都找得到人陪伴终生,而我却只能孤独终老,连最亲近的徒弟都背叛我,我用尽全副身家培养出来的,居然是这一样一个孽子,谁能相信、谁能相信啊!咳咳……咳咳……” 弯刀黄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道最后的时候,因为语速的加快,人体的物理零件没有跟上说话的进度,竟然还干咳起来。 这下傅柯宇的手终于放下来了。 但并非他主动放下的。 是江筱禾上前了一步,亲切地拍了拍弯刀黄曲起的背,帮他在咳嗽之后顺顺气。 傅柯宇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上前一步,开始和她做同样的事情,并且接替了她的位置,替代她帮病床上的人顺气。 终于,弯刀黄恢复了正常。 “我且说出来,你们来帮我做做评断,看我这徒弟是不是养的好,是不是养成了一个笑话。” 傅柯宇和江筱禾对视一眼,来了,他们想要的真相。 那天晚上,在弯刀黄的家里,歹徒手持凶器闯进来之后,究竟都做了什么,现场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而他就是其中的当事人之一。 大家你瞒我瞒,所有的事情都或又一角被隐藏住,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有个最终的定论。 于是,空气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只听老人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空洞地响起。 “小贼的事情我且不说,那是个没有什么眼光的,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无伤大雅。” “不过那大贼……” 大贼自然是神秘人,那个带着凶器将两人重伤的冷酷凶手。 小贼是无意闯入的,而大贼么,一定是有所图,并且从中已经计划了很久的,终于等来了这个闯入的绝佳时机。 “一开始,他只是要拿那东西走。” 那东西指的是原石。 可弯刀黄用的竟然只是一个“拿”字? 这就说不过去了。 从过去所有人的供词来看,那哪里能只是一个“拿”字? 如果强取豪夺都算作拿,那天下哪里还有王法,哪里还有天道了? 可细细听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只听弯刀黄继续说道:“他们在商讨原石的去处。” 如果说刚才一个“拿”字只能让江筱禾觉得奇怪,那么此时弯刀黄用到的“商讨”这个词,完全让江筱禾震惊了。 “商讨??” 这意思难道是说,碧生和神秘人,也就是那个凶手竟然是一伙儿的? 她只猜对了一半。 傅柯宇听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比江筱禾醒事许多,对她的反问,他轻易推敲出了正确的答案,并得到了弯刀黄的认可。 他说:“商讨?他们曾经是一伙的。” 比起江筱禾的猜测来,他的判断多了一个定语,那就是“曾经”。 有什么比合作伙伴反目更能引发血案的呢? 弯刀黄对两人说道:“后来就争吵起来了。” “原先在商讨什么,我听不清楚,可后来声音越来越来,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看,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刚才在门口露了个头……” 刚才在门口露了个头,那丧心病狂的家伙便不再给对方任何商量的余地,将凶器握在手里,冷酷无情地刺穿了现场的所有人。 是的所有人。 在带走那块价值连城的原石之前,弯刀黄已经倒在血泊里,几乎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可造化就是那么的弄人。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的他,偏偏就在那一刻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 他清楚地听到那神秘人对碧生说道:“别天真了,原石是我的,钱也是我的,想要分一杯羹,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一刀是你求来的,这出戏也是你自己导演的,我不过是个临场超长发挥的演罢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婪。还有这老东西,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为了把这出抢劫的戏做逼真,连自己的师傅都让我不要放过……” 也就是那么一刻,倒在血泊中的人听见了。 声音无比的清晰。 身旁了无声息。 极尽悄然。 让这贯穿人心的终极之音放大了无数倍,回响在他的大脑能够接受信息的所有频道之内。 后来他们再说了什么话,他都已经听不清楚了。 意识逐渐混沌,身上的力气也随着血液的流失完全散了个干净。 大脑无法进行思考。 只在昏迷的最后一秒,像是灵光一现一样,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完整逻辑和脉络。 傅柯宇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全然明白了。 “他想私吞这块原石,找来神秘人合作,出演一场原石被盗的好戏;东西既然是被抢走的,那么他就不用负任何的责任。只要把戏做逼真,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不被怀疑,他就成功了一半。只需要度过这一关,然后就可以瞒着所有人,私下把原石转手,通过神秘人的渠道卖出一个好价格,这便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江筱禾何尝不明白。 正是为了将这场戏做好做足,他才找来了神秘人这个好演员。 更绝的是,现在看来,除了这个大贼,那个小贼估计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过是给两个人的行动终于制造了一个看似偶然的契机罢了。 一切都做的那么的完美。 甚至完美到连强取豪夺的戏码都被加重,从持刀伤人,变成意图夺取别人的性命,并且连弯刀黄这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病重之人也没有放过,这下就绝顶逼真了,若不是听到有人亲口说出来,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而结果是,有人听到了,而这个人恰好就是看上去绝对不会能够听见的弯刀黄。 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以为他给自己找到一个好帮手,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好帮手转头就给了他一棒,这一棒子下去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还捎带上了他师傅的命。 江筱禾只觉得内心翻涌,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事情的凶残让她觉得可恶,碧生的作为让她觉得可恨,甚至可耻,怎么能有这个样子的人?正常人谁能够干得出这个样子的事情来? 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都砸碎了不说,还差点把小命都玩到没有。 “可那为什么神秘人说原石不在他那里,反而在碧生那儿?” 江筱禾稍加思考,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的弯刀黄也很惊讶。 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比眼前这个小姑娘多得太多了。 弯刀黄是一无所有地从这个社会最底层打拼过来的,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罪没有受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岁月沉淀下来的生活经历和经验让他一下子就顺着这个问题得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眼看着老人家又要开始情绪激动犯哮喘,傅柯宇及时止住了他。 当然,并非他主动止住的。 是因为道具的时间到了。 “无创唤醒”道具一次只能使用十五分钟,每隔24小时才能使用一次。 道具的时间一到,弯刀黄便准时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如果恢复地好,他能够在下一个24小时结束之前自己醒来,那就是最好的。 但如果恢复地不好,他们就只能够等他在下一个24小时结束的时候再次苏醒了。 他情绪的变动江筱禾全部都看在眼里。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动,江筱禾想,无非就是黑吃黑罢了。 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总归后来就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经典戏码,难道不是吗? “你查到了什么?”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对碧生的怀疑几乎是从一而终地没有变化过。 尤其是在听到神秘人做出如此的供词之后,他的行动是迅速的,一定掌握了一些别的所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手上,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其使用出来罢了。 看样子,现在离那个时候已经很接近了。 没有让江筱禾失望,傅柯宇对她回答道:“恩,查到了一些,你看了心中自有定夺。” 傅柯宇手上拿着一个平板,他从中调出两张图片,转手递给了江筱禾。 接过图片,江筱禾定睛一看。 “保险单???” 还不止一份。 有碧生自己的,有他替弯刀黄买的,还有为他们共同所有的财产所买的。 所有的保单都是下的最重的额度。 第213章 追踪道具 “是下了血本啊。” 看到这,就算再不相信,事实摆在面前,江筱禾不愿相信也不能不信。 是的。 那个口口声声为了师傅好,想要赚钱给师傅治病的碧生,在他们面前看上去老实得很、空有一身好手艺的不善言辞的碧生,还有那个在病床上分析形势替他们出谋划策的碧生,竟然是一个欺师忘祖的人,利欲熏心,在金钱的诱惑下甚至选择谋害传授了一生技艺和经验的亲生父亲一般的恩师。 骗取保费、私吞原石、谋害亲师,任何一条罪名放在任何一个人的头上都足以生生地杀掉两回头。 更何况还是数罪并重。 难以想象,也十分的难以接受。 一段时间之前,江筱禾还在诚心诚意地期盼碧生的病情能够迅速好转,重新拾起旧业,做一个手艺精湛的传成工匠,把弯刀黄的信念和手艺一直传承下去,发扬开来,取得成绩,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可如今…… 不用傅柯宇再做过多的解释和说明,这保单摆在眼前了,弯刀黄的证词就在耳边了,神秘人的发言也徜徉在她的脑海之中。 逻辑完整,主线清晰,甚至连一贯无法解释的动机此刻也能够发掘出来。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钱。 有时候江筱禾觉得钱是一个好的东西,商品的交易,物语的满足,能够通过金钱交换得到自己想要却没有的东西。 可又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东西害人得很,让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开始泛起危险的波澜,一次次像在悬崖边跳舞,在钢丝索上行走一样,战战兢兢,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的深渊。 往上一步是天堂,稍一失足就是地狱。 有时候甚至游走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哪怕地狱的门再进,里面传来的痛苦和罪孽有多么的深重,但总有一些人不信邪,哪怕只能触碰那天堂零点零一秒,也要一脚踩入浑噩地狱,蹲下身子,纵起莫高,陷得越深,跳的越高,落下来的时候更是深不见底,看不见任何明亮的地方。 可怜的人就这样被物欲横流的社会玩弄于手掌之中,但却自觉不了,还以为到过一次天堂,就会一直待在天堂了,做什么白日美梦呢。 “你看,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江筱禾问道,“这和你又有什么联系?” 碧生的事情咋一看,和傅柯宇并没有明显的联系,但这件事情又长久地拖住了他们的后腿,让他们不敢轻易放松,恐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而从一开始的时候傅柯宇开始对碧生产生怀疑起,这种莫名的压迫刚和质疑就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间,随着证据一步步明朗,事情的发展也渐渐清晰,这其中和他的联系,应该也是时候浮出水面了。 最初袭击傅柯宇的玉器一部分是碧生做的,这个已经得到了他的证实,但现在看来,他所说的话也并非当初看上去和听上去的那么可靠,其中又几句是真,又有几句是假,谁都说不清楚,一旦一个人说了一句谎话,那么他所说的其他所有话的真实性都会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此,对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 傅柯宇就是这么想的。 好在他对碧生的监视和调查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一次能逃出他的眼线,两次也能,三次照样,但是坏事做多了总会漏网,总能有一些漏网之鱼被他捕捉到。 如果从前是暗中的,或者也已经被对方察觉,那么现在,获知一切的他也无需再度伪装,直接将监视的事情放在了明面上来。 是的,碧生的病房外那些他所派去的安保人员,事实上也就是监控他的人。 最近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动作,毕竟人在病床上,也没有任何的通讯方式,想造什么孽都是无法进行的。 所以,那所谓的转移原石、私吞原石的事情,身在病房连人都见不到几个的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忽然间,脑袋中灵光一闪。 同一时刻,江筱禾和傅柯宇彼此对望,分别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和自己所想同样的答案。 “监护人员。” 是的,还有几乎和他寸步不离的监护人员。 有的时候会因为系统的作用被迫隐身,但更多的时候,都是监护人员在和他一起。 如果从中找到蛛丝马迹,那么原石的下落也就会水落石出。 可监控是无法窥伺室内的情况的。 打开积分商城,江筱禾想要找到相关的道具来解决这一件事情。 可她能找到的东西十分有限,连搜索栏也因为相关道具价值不菲而直接没有把道具显示出来,只通知江筱禾现在的她无法进行购买。 于是这重任便落到了傅柯宇的头上。 她积分的level够不到,他的总行?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积分商城的无所不能也是受大自然法则的限制的。 江筱禾看不到傅柯宇的系统,但傅柯宇自己能够看到。 “道具名称:加强版追踪镜。” “道具金额:积分+好感度。” 是的,这不是一个只需要积分就能购买到的道具。 也是傅柯宇首次在积分商城里面看到的将积分和好感度同时作为商品交换工具的一个道具。 更是第一次看到有花费好感度来进行兑换的道具。 原来积分商城连的货币不仅仅只有他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积分,还有好感度。 别说这么多的好感度了,哪怕只是丢掉1000的好感度,因果倒灌带来的严重后果他都无法承受。 更何况,他的好感度账户上无论入账多少,总是转眼间就和从前的因果抵消,幻化为零。 因此,这个道具是无法进行购买的。 看着江筱禾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泼冷水,可现在也不是跟她说实话的时候。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从另外的方面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升级版的追踪镜没有办法用,可标准版的追踪镜还是可以用的。 包括之前送给江筱禾每天只能使用三次的镜面,一定程度上也能对事情的发展起到助推的作用。 “还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傅柯宇提了几个建议出来,建议是好建议,有可行度,也有可信度,但显然没有达到他在江筱禾心中几近于描绘中的“无所不能”的程度,她也有什么说什么,反正也不怕傅柯宇发脾气。 而傅柯宇当然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衅。 “江筱禾,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之物。” 他如是说道。 是的,有的东西就是有市无价的,也不算说谎,至少这个道理她是听进去了的。 只得按照他所说的,把那面镜子时不时掏出来看一下,如果从中真的能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再做追查也是可以的,至少管用。 什么时候才是使用道具的绝佳时刻呢? 转眼间,傅柯宇手中就出现了一张纸。 “排班表?” 这是碧生病房监护人员的排班表,那边的人向来做事把细,每一次人员的轮换都要遵循严格的交班制度,能有排班表这种东西实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至于傅柯宇是怎么把东西弄出来的,这就只有说是凭借他自己的本事了。 看了看排班表,傅柯宇将今天的三次机会分别用在什么时候向江筱禾做了解释和说明。 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激活道具,看看病房里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果监护人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就监视到底,直到他们想要看到的谜底被揭开。 说起来,监护人员每天的日子过的也很辛苦。 虽然实行了倒班的制度,但人长时间待在一个静止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但又要精神力高度集中,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没有事,却要防止事情的发生,随时保持警惕,身与神的消耗俱是大的。 傅柯宇的时间点选的看上去十分普通,不过就是交班的时间点而已。 没有什么新意。 当江筱禾问道为什么的时候,他回答道:“变化的时候能产生更多的变化。” 总之说了就跟没有说一样。 可真正等到交班的时候,激活了道具,江筱禾才发现,有的时候,傅柯宇莫名其妙的判断是天才一般的决定。 这个监护人员叫做陈小强,这是他和前一个监护人员交班的时刻。 穿着医院标配的看护服,他进入了碧生的房间。 上一个监护人员走的时候,简单地和碧生打了招呼,碧生也客气地跟人道别。 而陈小强进来的时候,原本平和的病房瞬间变得有点诡异。 病床上卧着的碧生和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言语之间没有,肢体之间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互过,仿佛两个人都想要刻意地撇开和对方认识的关系,只表现出如陌生人一般的交情的感觉。 明明和上一个人还和和气气地打了招呼,新到的人怎么说也该问声好。 可他没有。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傅柯宇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江筱禾的心中也当即重视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画面中呈现的进一步动态。 交班的时候离饭点不远,刚才吃过午饭的碧生可能已经产生了困意,也不管是谁在他的病房里面,很安心的就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想要休息一会儿。 江筱禾心想,人都睡了,这下该不会又什么变动的情况了。 这一回的机会算是用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道具cd的时间还没有到,既然里面的画面还在,也不算完全的定格,但她还是将目光保持在上面,以防万一错漏什么细节。 不过是做的最后一重兜底的监视罢了。 可正是这最后一重的监视,让她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那监护的人明明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见碧生的呼吸逐渐平稳,竟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碧生应该是睡着了。 这是对对方有多放心、睡眠质量有多好、心里有多么的没有装事啊,才能很快就进入沉稳的梦乡。 陈小强见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个人久坐肯定是不太能够做的住的,这一点江筱禾深有体会。 因此,如果说只是站起来简单地活动活动筋骨,看在她的眼里也不算奇怪,属于情理之中。 而陈小强没有。 陈小强先是站了起来,然后干咳了两声,身子面对病床,看样子是在观察碧生是否真的已经入睡。 这两声干咳来的十分突兀,就先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果不其然,这还不是最突兀的,最突兀的,是看见病床上的碧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反应之后,他走过去,绕着病床转了几圈。 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在观察碧生。 在观察病床。 在观察病床周遭的设备仪器。 在观察很多很多的事物。 这些事物是他很熟悉的,毕竟已经在这里作为看护人员值守了碧生很多天了。 可为什么还要看这么久呢? 是无聊,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就在这个时候,镜面的冷却时间到了,画面消失,道具开始读条,要在冷却时间过了之后,才能继续使用它来观察现场的局面。 刚才看到关键的部分,江筱禾对傅柯宇说:“要不你开个传送门,咱么去现场,我再兑换一个透视镜,咱们在隔壁病房观察,经济实惠又实用,你说怎么样?” 既然觉得陈小强有问题,他们的确可以去到现场一趟,近距离观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说不定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和答案呢。 “好。” 傅柯宇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如斗转星移一般,瞬间出现在了碧生隔壁的病房之中。 都已经来到了隔壁病房,江筱禾忽然才觉得,自己刚刚浪费了一次传送门的机会。 毕竟两个人就在医院,离他不远,走路过去不是更好?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 透视镜也不用她兑换,福尔柯于直接将东西兑换好后在系统中对她进行了赠予。 拿到透视镜的她第一时间就将道具激活了。 这时,刚刚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接续出现在眼前。 第215章 徒生意外 医院方面最终同意了允许他们进行探视的要求。 “请跟我们过来,进入房间前我会先确认伤者的状态是否允许接受探视,如果可以,那就没有问题;如果有什么情况……” “我们就下次过来。” 很快,双方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傅柯宇和江筱禾两人相互之间交换了视线,从他们路过的地方主动让开。 这就好了,有医院方面的人进去,还能一眼看不出来房间里面的问题在哪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你好,医院查房。”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开门的人是陈小强。 说起来,陈小强也算是那边的人,大家在门口匆匆打了个照面,医院的人就进去了,只留下他们在房门口,相互交换着相关的信息。 果然,护士一进去就发现了房间的异样。 “心电图异常。” 不用呼叫铃,她首先把电源的插头给重新插上。 如果病床有所移动,那么这个东西有可能是被无意间给碰掉的,看护的人不清楚这个,但他们看了也绝不大惊小怪。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第一时间用内部交流系统拉响了警报。 “重症028病房,再重复一边,重症028病房,病人心电图严重异常,请值班医生立刻前往!” “你们不要站在门口了,病人情况危急,请立刻全部出去!” 说完就不管不顾地把房门强行关闭,不再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走廊上很快传来了人们赶过来的脚步声。 在暗处观望的江筱禾和傅柯宇也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过去了,是碧生那边吗?” 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站得高看得远,对她说道,“是。” 陈小强和新来的那边的人都站在病房的门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原先散落在走廊四处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似乎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心或者是惋惜。 只见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洁白可爱的小兔子,小兔子手中还捧着胡萝卜,十分天真,对抱着她的妈妈说道:“妈妈,他们的亲人也要离开了吗?” 妈妈轻轻地“嘘”了一声,靠近她小声地说道:“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亲人不会离开了哦。” 刚好被江筱禾看到了。 情况不妙。 随着专业医护人员的进场,伴随着紧张的气氛,那边的人和陈小强站在门外,对其中发生的事情感到不解,并问道:“不是说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同意配合调查书也签了,这突然就恶化,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的,他们的手里还有那封同意书了。 陈小强自然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假的。 但隐藏在关切面具下的真实面孔却紧张起来。 是的,如果连医院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病床上面的人忽然又出现了意外,无法拯治,这其中的原因和责任究竟会怎么定夺? 他来之前也明明多方打听过了,并没有听说过医院已经出了同意书的事情,这才有恃无恐地进行了今天的那番操作,如果真的是这样…… 一定是有人在提防他,或者他们了,一定有人已经察觉到他们私下里的交易,并且掌握了蛛丝马迹的线索,想要揭露他,想要胁迫他。 或者是想要保全那个人。 此时病床上的碧生依旧安详地阖着眼睛,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这外面的世界究竟由于他的昏迷引起了多大的阵仗。 陈小强对那边的人说道:“我也才刚交班,前后脚来了不到二十分钟,交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报告,是不是可能人真的走到了尽头,什么偶然额事情都可能随时发生?” 这便是“命定论”了。 那边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这缺乏科学依据的几句揣测给带走了思路,干脆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向陈小强问询起相关的细节来。 “你的前一班看护人是谁?你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和平时又什么不同的地方?” 专业的人不过是专业的人。 但人一旦动了坏心思,什么东西都可以为他所用起来。 于是,陈小强顺着他们的话就谨慎地编撰道:“他有些着急,走的时候还差点碰掉了我的手机,你要是说,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是的,刚好那人走的时候就是差点碰到了他的手机,倒不是因为着急,而是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陈小强就在那里站着,他的脚步无声无息的,谁能够知道冷不丁就站在了那里呢? 刚好,这个事情偏偏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也不怕他们调监控录像取证,反而成为了利好他、栽赃别人的一个证据。 那边的人当即开始联系起相关人员走起了法定的程序。 “我先过去处理相关事项,你留在这里,看看医生出来怎么说,有没有什么指示或者别的情况。” “好。” 那边的人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就在原地和陈小强一起等待着病房内部的回音。 今天的镜子还可以使用最后一次。 也无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了,江筱禾自发地找了个空地把镜子取出来,悬在半空中。 病房里面的情况便都全部出现在这面巨大的镜子里面,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其中的动静。 “重度昏迷,心跳骤停,请求支持。” “心肺复苏第一次……” 不好的预感终究还是成了真。 她就觉得奇怪,怎么碧生这个年纪的人了,说睡觉就这么快地睡着了,说不定连他的睡觉都是被人所伪装出来的状态,他们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实际上是人已经昏迷,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心跳骤停又是怎么弄的呢? 难道在镜面画面断掉的短短的时间里面,陈小强对他采取了什么快速致命的强硬手段? 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 傅柯宇那边早就已经和手下进行了联系,“有最新消息及时传过来,加强调查力度,我要从他看护病房以来每一天的行动轨迹,这之前半个月的也要。” 如今还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但陈小强围着病床转圈的异常状态始终还是在心底里面给两人提了个醒,他,绝对是有问题的。 那边正在进行紧急的救护工作。 心肺复苏已经进行到了第二重,人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面部的表情倒还是祥和得很,仿佛一切这世间的纷乱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无论是这世间原先的纷乱,还是被他所搅合出来的慌乱,眼睛一闭,便再也无关于他,好似落得一声清闲,不带走任何的东西,也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哪里又那么美妙的事情。 江筱禾由衷地希望碧生能够被抢救回来。 但这一回的心态又和上一次希望他被抢救回来的心态不同了,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一次并非单纯地希望医院方面能够延续他的生命,而是希望在他的生命得到延续的同时,他也能够同时得到法律和正义的审判,以及弯刀黄对他的定夺。 “希望他不要出事。”江筱禾说道,转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太对头,“还是希望他有事……” 这话其实也不怎么对头。 可傅柯宇也不计较,任她怎么说,他都知道她想表达的含义。 画面的那边忽然有了一阵的骚动。 “什么情况?”江筱禾问道。 明明心电图就没有什么变化啊,依旧还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转,那画面里的骚动是怎么回事? 她拉长了自己的耳朵仔细地听着从中传来的声音。 “发现针孔!” “立刻报告!” 立刻报告的结果就是,正在门外和那边的人相谈正欢的陈小强,转眼就在那个人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被反手控制了起来。 他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编造的谎言已经得到了对方的信任,而自己却要在转眼之间被对方给控制起来,按说他的身手也不该这样就被人控制住的,但大意失荆州,还是对自己所编造的谎言和自己的能力太过于自信了。 “跟我走一趟。” 昔日并肩作伴额同僚忽然就变成了抓捕自己的对立方,陈小强也算是淡定,只说道:“我配合你们的调查,但你们绝不可以冤枉好人。” 陈小强被带走了。 重症监护室里面的抢救还在进行之中,病房外面又来了好些人,要在救治的动作结束之后对现场进行彻底的搜查,找到碧生身上针孔的作案工具。 画面一度都没有任何的进展,而道具的时间又是有限制的。 在没有得到更新的消息时,今天的使用限制已经达到了封顶的状态。 “现在怎么办?”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只说,“等。” 等。 似乎人生总是有很多的场合和事情都需要“等”这一个字。 如果可以做什么,她是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留在原地被动地等候的。 可如今她的确也无任何的事情可做,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要成大事,必须要依靠这个环境,这个大自然自然衍生的体系,自然的规则。 只能够等。 等病房里面传来的消息,等审讯陈小强那边传来的消息,等傅柯宇那边对陈小强进行调查传来的消息,在原地等就是了。 可这一等却就像没有时间的限制一样。 整整六个小时过去都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 江筱禾整个人都等得迷瞪了,脑袋瓜前后一点一点的,就像学生时期上了一堂特别无聊的课,老师在上面不知道讲些什么,但她却早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困意。 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头,把她的脑袋摁到了他的怀中。 “我们先走。” 傅柯宇带着江筱禾回到家中。 刚好家里面的床单被罩都还没有被拆下来,实际上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要拆掉他们,换个地方睡觉有何不可? 把人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杯子,他就坐在床边,手臂搭放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头也埋下去,就保持这样半坐着的姿势,也和她一起进入了梦乡。 等江筱禾率先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傅柯宇的耷拉着脑袋,面孔是朝向床头的,她这里刚好能够看到那张俊逸的脸,虽然此刻的姿势看上去不算什么舒服的姿势,但整个人是放松下来的,对她毫无防备的那种放松,还带着守护的意味。转眼间,江筱禾又觉得自己用词不太正确。 怎么能说他对她毫无防备呢? 她难道还能够趁他睡着的时候怎么着他吗? 换个形容,那就是信任。 对她的信任。 感受到了傅柯宇的这一重守护,这一重信任,当然,还有一重,那就是尊重。 人前高高在上的傅氏集团掌门人,此刻正憋屈地蹲守在自己的窗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连条杯子都没有,人还坐在地毯上,就这么委屈自己堪堪睡着。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靠近到了他的跟前,手也不由自主地想要轻轻放在他露出来的侧脸上,仿佛只有怎样,才能够将自己心疼的感觉通过动作传达出来。 可就在她的手正要落下的时候,她又忽然止住了。 不行,她不能够“趁人之危”,这人还没醒呢,她怎么能对人动手动脚。 可还是没有忍住。 那只手还是轻轻落下,宽慰一般地抚在了傅柯宇的脸上。 心在这一刻变得充实起来。 还没等这感觉进一步被她所体会,江筱禾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不好,这个反应,难道是他已经醒了? 果不其然,就在这声质疑出现的同一秒,一只大掌落在了她的手上,握住那只她轻轻放在他脸上的不安分的手。 傅柯宇睁开眼睛,和江筱禾来了个“死亡对视”。 这…… 江筱禾心下猛地一跳。 他的眼神,她看不太懂,似乎是看得太深,似乎她整个人在他的面前已经无所遁形,被他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连此刻正在想、过去想什么、未来想要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的藏匿余地。 第216章 又见原石 “摸够了么?” 喑哑的声音从傅柯宇口中传来。 江筱禾的手还被他摁在脸上,想抽也抽不出来。 “……够了,你皮肤挺好的哈。”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扭扭妮妮,该夸奖就夸奖,说不定他被夸得心情好了,就不和她多多计较了呢。 傅柯宇握住她的手,人也从床边渐渐直起身子。 不知道是为了回应她,还是为了双方扯平,她被他拽住的手也被他揉了揉。 他绅士地回复道:“你也不错。” 遂松开手。 江筱禾不知该作何感想,一时间,嘴里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两个字来:“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从地上站起来,傅柯宇的身高重新凸显在了房间之中,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 江筱禾也从床上起来,让这居高临下的态势不再发展成为自己的劣势。 她看了看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医院那边……”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看到傅柯宇原本刚醒还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忽然僵了一下。 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难道说…… “你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送送他。” 一个晴天霹雳瞬间降临,江筱禾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脑海之中雷劈下来的声音,无比可怕,也十分惊人。 碧生走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人心情在震惊之外还无比的沉重。 这可如何是好? “凶手抓住了吗?”江筱禾问道。 她不过才睡了这么一会儿,一觉醒来怎么天都要变了? 人竟然是这么说走就能够走的吗? 没有任何的预兆,就算前两天碧生的身体状况还奇迹般地转好,在积分商城的帮助下恢复的速度还出奇的快,连今天看到的最后一面都是平和而安详的。 难以相信,不敢接受,可这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在她沉沉睡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面,碧生因为抢救无效,被医院当场宣判了死亡。 发出这个宣告的是偶,他的师傅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进行康复治疗,人都还没有醒,并不知道这个噩耗。 也许对于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噩耗。 但也决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一条生命的离开对谁来说会是一条好的消息呢? 不知他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 “正在审讯中”,傅柯宇回答道,“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凶器,作案工具没有到位,证据不足,也没有任何的音像资料能够确认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只能再等一等。” “你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说到这里,傅柯宇像是想起了什么来。 当他睡着前,的确收到了手下发过来的消息,他没有来得及细看,全权交给了他的手下继续处理后续的相关事项。 此时,他把相关的电子系信息又调了出来,认真翻阅。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看样子,凶手就是他,并且八九不离十了。” 他口中的凶手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就是陈小强,碧生新到位的看护人员。 “另外”,傅柯宇说道,“我也许知道,他们把原石藏在哪里了。” 手里的消息其实咋一看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不过是陈小强近日以来的进入一些场所的足迹信息。 居住在城市里面且有着正当工作的人,作息是规律的,日常抵达的地方也是有规律可循的,他的足迹并没有多么的特别,甚至和所有普通的人都几乎一样。 工作的单位、购物的地方、新增的工作地点医院,以及好友平时一起聚会打牌喝酒吃肉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他这个年纪的城市人平时都会去到的地方的真实写照。 东西也拿给江筱禾看了,她觉得,这些信息决不能够证明,凶手就是陈小强,可既然傅柯宇这么说了,一定会有他的道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在他说出答案之前,她仿佛终于摸到了一些眉目。 “三天两头去打牌,每天买一次彩票,单身汉,公司不管饭,但很多时候根本不去外面的餐厅吃饭,也少有去超市或者菜市场的经历,最常做的事情是在楼下的小卖部买方便面,一整箱一整箱的买,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经济状况不太好,且想要发财,想要一夜暴富,甚至有可能已经欠下了巨额的赌债,急需前去填补那个巨大的漏洞?” 江筱禾推测到,这样一来,他的作案动机便有了。 可傅柯宇说他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呢? 终于,顺着傅柯宇的思路走下去,她在字里行间不断搜寻,一个新的地点出现在她的眼前。 “当铺。” 当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目光瞬间和傅柯宇对上。 无需多说什么,穿好外套,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门。 在车上,江筱禾问道:“你的眼睛可真毒。” 又毒又狠,任何一点儿的蛛丝马迹都能够被他妥善地利用起来。 而傅柯宇也不吝惜夸赞她的语言,对她说道:“你也不错,能够联想这么多,平时没有少看八点档电视剧?” 怎么这种夸奖怎么听怎么都不对味呢? 感情他就是眼光快准狠,她就是一个爱追剧的大脑推理专家了? 江筱禾遂问道:“虽然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的感觉错不了,但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个推理是准确的,甚至那个当铺也有可能和我们所想的不一样,不做哪些苟且的生意。” 傅柯宇开车向来狂野。 在没有交通道路摄像头的地方完全放飞自我,将车辆的最好性能通过自身的控制充分发挥出来,让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江筱禾胆战心惊不已。 他的速度也会慢下来,比如他必须分神讲话的时候。 “你以为当铺是做什么的呢?”他问道,又说,“不止这样,这家当铺的伙计应当是个没有眼光的。” 傅柯宇下这个结论是有他的道理的。 原石失窃的这些天,满城风雨,锦城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一件事情,议论着这价值连城的宝贝东西的最终去向究竟是哪里,也议论这这场硝烟弥漫的原石争夺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真正落幕。 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的人来认领这个“名声”。 那就说明,要么是他们把原石藏的太好,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只是门外汉,根本判别不出这东西的宝贵,当做普通的石头自行处理了。 前者还好,不过是要追查的时候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 可若是后者…… 若是后者,现在这块原石的真身可不一定完好了。 一想到这里,傅柯宇不禁又加重了油门。 但愿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 下了绕城高速,车子七万八拐地绕进了一处居民楼聚居区。 这里看上去和城市差距甚远,或者说,这里看上去像很久以前的城市,也不算太久,看上去和十年前的城市差不多,这些年来的城市化进展实在是太迅速了,以至于一出了市中心,回到周边的一些地方,恍然间还以为就是十年前的样子呢。 终于,凭借傅柯宇高超的认路本领,车子在一家已经破败了的当铺门口停了下来。 哪里又电视剧中的当铺那么金碧辉煌,同时也没有电视剧里面营造出来的那种古色古香的高级感,这就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门面,两扇玻璃门上,用巨大的贴纸左右各贴了个半圆,当玻璃门关上,两扇门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看出两个半圆一同拼凑出一个汉字——“当”。 要说陈小强为什么会选择如此一间当铺,江筱禾想,一定是因为这里离他平时打牌的地方距离近。 城市郊外的霓虹灯比城市里面闪烁地更加厉害。 遥遥望去,那间资料里面显示陈小强总是过去打牌的“伴月湾休闲棋牌会所”的灯光,正在夜空中散发出自己最绚丽的光芒,吸引着人们去他那里消费。 傅柯宇和江筱禾走了进去。 进门的时候,从店铺的角落里窜出一只小土狗,一点儿迎客的意思都没有,别说摇尾巴了,它狰狞着面目,朝两人恶狠狠你地狂吠一通。 江筱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躲到傅柯宇身后去了。 傅柯宇反手把人从自己的身后给掏了出来,然后半蹲着身子,单手就把狂吠的小恶犬给提了起来,四肢悬空后的宠物虽然依旧是狂吠不已,但显然那悬在空中的身体此刻对他们也无法构成任何的威胁。 环顾四周以后,傅柯宇发现,没有人。 怪不得,这狗子是在替主人看店。 好在墙上用a4纸打印出了掌柜的联系方式,并且进行了友情提示:“有事情拨打电话173xxxxxxxx。” 找了个被家具和摆饰围住的角落,傅柯宇把狗子放了进去,狗子只能在里面无辜地转着圈圈,怎么也不能够从中绕出来。 江筱禾这才放心大胆地真正走了进来,有闲工夫看看这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店铺了。 正当傅柯宇拨通了店主的电话的时候,随着“滴滴”的电话接通声音响起,江筱禾诧异的声音也同时出现在他的耳旁。 “傅柯宇,你看!” 虽然这当铺看上去简陋的很,但是若细细打量,不难看出,当铺的主人在布置这间门面的时候,还是花了些许的心思在上面。 可这心思有了,专业度却令人唏嘘。 不说别的,屋子里面摆了至少有三幅八卦图,这三幅八卦图的方位都不一样,既不是先天八卦,也并非后天八卦。 跟闹着玩儿似的。 如果说来的路上江筱禾还对傅柯宇的说法感到怀疑,但现在她一定已经深信不疑了,那就是这当铺的老板水平的确令人担忧。 可正当她如此想到的时候,那隐藏在假山底下,被淙淙的人工流水所淹没,只露出了半截身子的石头,不正就是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在苦苦寻觅的那块价值连城的原石?? 她难以置信地指着那块石头,让傅柯宇也立刻看看。 “喂,哪位?” 话筒中,掌柜的声音响起,而此时的傅柯宇已然看到了那块被暴殄天物的原石。 当然,他在电话里面的态度还是平稳的。 “你好,我有东西要当,老板。” 电话那边传来老板的声音:“你等等咯,我就在隔壁澡堂,十分钟以后就回来。” “好。” 江筱禾已经走到了假山池的旁边,这其中除了有那块他们正在寻找的原石之外,还有好多说不出规则和形象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们,以及最常见的小小的鹅卵石。 里面还有三两尾小鱼儿正在优哉游哉地自在地游荡着。 若不是他们率先就推测到了那块原石就在这里,任谁都不会将藏匿在这个地方的原石给辨别出来。 “他会卖给咱们吗?”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忽然觉得,人一辈子这么天真也不是不行,比如江筱禾,她可以天真,因为她始终都会有他在身边陪伴着和呵护着她。 面对江筱禾的问题,傅柯宇说道:“他会的。” 她怎么就不太信呢? “你就这么肯定?”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那股子傲娇的劲头就又上来了。 “江筱禾,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谈不下来的生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回他如此口出狂言的时候,还是在弯刀黄的展览上,刚说出这句话不久,他就被弯刀黄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从会场给连人带钱地给赶出来了,还谈生意呢,人都被赶出来怎么谈? 这不,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在傅柯宇这里仿佛就是个笑话。 那么就让她拭目以待,看看这回他傅柯宇怎么收场。 老板还没有回来。 在等待的间隙,傅柯宇忽然说道:“如果不卖,那我就只有想想别的办法了。” 这话来的突然,江筱禾听完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在补充刚才他回答她的问题。 这不就对了吗,说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满的好。 看来他还是有进步的,江筱禾欣慰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什么办法,介意说出来让我学学吗?” 第217章 不费功夫 傅柯宇眼光一收,江筱禾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果不其然,对建江筱禾强行想要请教的问题,他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极具个人风格的解决方案,让江筱禾听了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又不能犯法,他若不卖,我便把消息放出去,不卖给我一个人,和不卖给知道这个消息的所有人,能是一个量级吗?” 阴险。 借力打力,把自己隐藏在事情的背后,让其他人在前面冲锋打头阵。 能冲在前面打头阵的人无非是为了两件东西,一件是钱,这个傅柯宇可以解决,他最不差的就是钱,等东西落到他们的手中,他再走合法的渠道反手从他们那里收回来便是。 而另一件则是艺术品。对原石进行创作,成为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这是好事,但如果落到他们的手中,无法成为一件绝佳的艺术品,他便可以身代之,为它寻找一个最佳的归宿,并从中促成它。 反正无论是为了哪两件事情,只要东西从这里面出得去,他总会有办法可以搞定。 不过,若是能在当铺里面就地把这问题解决了,那么后续的一切多余的事情都不用再多做考虑,所以,眼下的操作,就很重要了。 随着一声踩地铃的响起,如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一个人影从门外出来了。 一看便长着一张老板的脸,在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江筱禾就已经把人自动判定成为了这家当铺的老板。 来人身高中等,明明才从澡堂子里面出来,此刻居然还梳着一个规整的大背头,没有一根发丝是凌乱在外面飘散着的,面孔无肉,和那挺起的大肚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上都带着一个金镶玉的扳手,剔透得很,看上去就有分量,想必是价值不菲的,脖子上用挂绳吊着一个笑脸弥勒,人家都把东西藏在衣服里面,他偏要让这尊弥勒佛露出来,是块白玉打造的,造型别致,市场上面少有见到,奇货可居。 “哎呦,我的来福!”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老板。 人正常老板见到客人首先就是要招呼客人的,这个老板偏生一回来就找够,在室内环顾了一圈,也是小狗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才又叫了起来。 把来福从角落里面抱出来之后,这老板才有了时间来搭理这边两位站在这儿不动的客人。 “就是你们把我的狗放进去的?” 是的,是傅柯宇干的,纯粹是因为这狗的叫声吓到了她,不过也只是给它换了个地方玩耍而已,对它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可看样子已经在一开始还没有进行交锋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老板。 这个头起的可不是太好。 “是我。”傅柯宇说道。 理直气壮、一身正气,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的悔过或者不好意思的意思,甚至连一句客套的解释都没有。 喂,你是真的想要和这个老板坐下来好好谈谈原石的生意的吗? 江筱禾感到头大,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来他的那些生意是怎么谈下来的,傅氏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垮? 而原本还打算兴师问罪的老板一听傅柯宇这话回答的,态度有些新奇,这词用的不太对,与新奇比起来,更像是猎奇。 从他的眼神里面,江筱禾分明能够看出,老板对傅柯宇来了兴趣。 “像你这么狂妄的年轻人,我见得不多。”老板说道。 俗话说的好,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但从他的语言中也没有明确的显露出他的这份感兴趣是好的那方面的兴趣,还是不好的那方面的兴趣。 傅柯宇更是刹不住脚,问道:“那就行,见太多也不好。” 这…… 江筱禾觉得,傅柯宇的聊天水平真是一天比一天进步,一天比一天更上一层楼,也让她一天比一天对她感到很无语,她也就算了,看看老板是什么态度呢? 老板应该是也少有听见这样的回答。 怀里抱着小狗,他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两声,一副懒得用言辞来搭理傅柯宇的样子,仿佛“呵呵”两个字就已经代表了全部想要说的话和全部想要表达出的态度。 “你们来我店里,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来了。 果不其然的来了。 自上次被弯刀黄从展会现场灰溜溜地赶出来之后,江筱禾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这一次也被毫不客气地清地请出去。 拜托了,傅柯宇,给点儿力。把你久经沙场的杀气和豪气拿出来啊,赶紧把老板拿下,把原石给带回去。 傅柯宇在另一种程度上没有让江筱禾失望。 对老板,他继续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喜欢你假山底下那块石头,也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这不是对话,不是交流,江筱禾想,若放在一个专业的场合,使用一个专业的词汇对傅柯宇的言行做出一个专业的解释,那就应该——抬杠。 太像是抬杠了。 希望这位油头大哥的心脏坚强一点,心里强大一点,口齿伶俐一点,不要这就战败下风,让眼前的戏有延续下去的可能,不要下一秒就开口让它全剧终。 也许是她的祈祷到了位,这老板并没有生气或者不好讲话的样子,反而亲自走了过去,蹲在假山下面,指着淹没在水中的好几十块石头对傅柯宇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块?” 虽然摆出了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但是从老板的字里行间里面可以听出来,无论傅柯宇选择哪一块,他都会受到他的刁难。 傅柯宇对他说:“当然是最值钱的那一块。” 傻呀。 江筱禾想。 他这不是又要给石头加价吗。 “行”,老板抱着狗,把狗头转向傅柯宇那边,让狗子和他的眼睛都对着傅柯宇,说道,“你出个价。” 江筱禾惊呆了。 这? 就算如此,作为买卖双方,两个人至少得在交易之前把究竟是哪一块石头最贵这一件事情确定下来。现在买卖的东西都还没有确定,就已经开始商量起了价格? 傅柯宇对老板的每一个字都不含糊,他想了想,给老板报了一个数字。 是一块普通奇石的价格,这是在进行试探。 果然,老板显然不甩他,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给,直接说道:“别说石头,你这个价格要在我的店里面拿东西走,想都不要想。” 看来人老板也还好,至少不傻,不太好骗到。 于是傅柯宇在原先的数字上面又再加了点砝码。 这个时候老板才肯又拿正眼看他,说道:“现在可以拿石头走了,但最贵的那块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被说成痴心妄想傅柯宇也不恼怒,指着那块被水淹没的原石,对店主说道:“行,那请你帮我把那块石头包起来。” 老板的反应特别大。 连狗子都不要了,将它放到一旁,才连连挥了两次手,露出一副绝对不可能的表情。 江筱禾知道,是的,是傅柯宇痴心妄想并且小瞧这位老板了,人家毕竟好歹也是个小老板,还能开个当铺,说明手上还算宽沃,并且也见过一定的世面,还是能分清楚哪些东西是好的,哪些东西又是一般的了。 事实上,连傅柯宇本人都快要这么以为了,毕竟老板否认的速度太快了,否认的力度太大了,否认的决心太强了,于是,他打算再度加码,势要把这块隐藏在假山下面,根本就无法发挥出自己本身价值的原石给拿下。 正当傅柯宇打算进一步加码的时候,老板忽然把他的大背头向后一抹,硬是把原先就很规整的头发给再压得更平整了,对他们两个人,老板一脸不赞同地说道:“本店不提供包装服务,你要买可以,自己带走,慢走不送。”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江筱禾一时竟然不知道改作何反应,连喜悦的情绪都停滞了,来不及展露在脸上。 傅柯宇倒是游刃有余。 对老板,他说道:“行,那我就委屈一点,自己抬走。” 他可真是太委屈了,江筱禾想。 三下五除二,傅柯宇干脆利落地把账给结算清楚,快到连老板自己都开始意识到,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等傅柯宇真正要把东西从池子里面抱出来的时候,老板忽然叫停:“你等等,我再想想。” 傅柯宇才没有听他的话。 “老板,你合同都签了,我账款也全部付清了,这个时候你才说要考虑,你把我当猴耍呢?” 也许是傅柯宇的这番说辞有说服力,也有可能是老板的立场的确也不是特别的坚定,他对两人的离去也没有做更多的挽留。 不过在傅柯宇搬着原石走出大门的时候,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这东西是强哥暂时抵押在这儿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不管了,就他那身赌债,估计也要不回去了,行你们要是喜欢就拿走,就这破玩意儿占我那池子好些天了,早该给我的宝贝们挪出位置了。” “再见。” 江筱禾关门的时候还是一副正常淡定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买到东西消费完毕之后的喜悦感或者满足感,但当他们走出这个地方,她亲眼看到傅柯宇把原石放在了后备箱的时候,她面上的喜悦就再也掩不住了。 “谁能想到原石被我们两个找到了?”江筱禾觉得,他们就是天才,任何人都不可能找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来。 而傅柯宇却兜头泼了她一身冷水,道:“我以为你会说,谁能想到原石现在在我们两个手上。” 的确,谁都想不到。 江筱禾反驳道:“你这个说法,听起来就像我们是强盗一样。” 最后又看了一眼原石,再次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傅柯宇关上车门,对江筱禾说道:“能用这个价格把东西拿下来,我们不是强盗是什么?” 信息的不对等造成了巨大的价差,跟原石本身的价格比起来,傅柯宇给出的价格简直就是像一叠没有味道的白菜一样,也像是冰山一角,根本不足挂齿,不值一提,白送的似的,除了没有采用像强盗一样的手段,但这个价格把东西拿下来,也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强盗价格了。 没有做强盗的事却行了强盗的实,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江筱禾觉得,傅柯宇他说的对。 “现在我们去哪儿?” “你说呢?” 傅柯宇反过来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第一个想起来的是碧生,然后是弯刀黄,想着要去送送碧生,也想去宽慰宽慰老年丧徒的可怜老人,可想到最后,她却连连否认了自己原先的两个想法,对傅柯宇镇定地说道:“去找陈小强。” 傅柯宇看了她一眼,脚下的油门踩到飞起,并且对江筱禾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看,她不过就是出了个小小的主意,现在就已经被傅柯宇划归为“英雄”这一类的人物了,这难道就是他对女朋友的偏爱?从前他嘴可没有这么甜的。 陈小强是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可目前的侦查工作遇到了瓶颈,所有的进展几乎全部都处于一个停滞的状态,无法推进,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凶手给碧生注射有毒物品的证据仍旧没有找到;另一个则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陈小强的嘴巴太硬了。 他们没有办法在短期之内从他的口中获得任何有助于案件进展的消息,所有的侦查工作只有依靠人工和大数据进行搜索、匹配和比对。 但如果陈小强松口了,一定会是松开一小口,进步一大步的进展。 想到汽车后备箱里面的那块原石,江筱禾觉得,他们胜券在握,只要让他看到这东西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中,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办法淡定的,说不定心理防线就当场被攻破,一切的犯罪行为和手段供认不讳,如果这样,那就好了。 很快,车子来到了审讯陈小强的大楼下面。 “我们就这么抱着东西进去,会不会太招摇了一点?”江筱禾问道。 第218章 全面招供 “倒也不用”,傅柯宇说道,“另外,也不安全。” 话音刚落,从里面就走出一位身着制服的办案人员。 “你好,刚才联系我说要提供证物的人是你们?” 这话是对着江筱禾和傅柯宇说的。 江筱禾刚想说不是,他一定是认错人了,没想到傅柯宇却站到了前头,对办案人员说道:“是的,同志。” 于是跟着这位同志一起过来的取证小分组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东西从车子上给取了下来。 这有什么不安全? 依江筱禾看,这安全的很嘛。 “你是什么时候跟他们联系的?” 作为重要证据的提供者,两人跟在他们后面,也走了进去,要一个详尽的记录。 傅柯宇回答道:“你想知道?” 她想,但也不是那么的想。 他既然都那么问了,她忽然就不想知道了。 傅柯宇也没有再卖关子,对她说道:“我让助手联系的。” “哦。” 怪不得没有听到他讲电话。 两个人走了进去,得到了办案人员的热情招待。 “嫌疑人嘴硬得很,无论怎么审讯就是不松口,现在好了,咱们有了证据,我就不信他还不开口,两位同志,谢谢你们啊。” 江筱禾连连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是黄先生的朋友。” 听到这里的时候,办案人员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想必是已经知道碧生撒手人寰的事情了,而他正是黄先生的徒弟,他们又是黄先生的朋友,一定会为碧生的离开而难过。 “节哀”,办案人员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一定会让他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好说的不是清清白白,他在这里面绝对清白不了。 江筱禾叹息了一声,刚想说话,只听傅柯宇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不用谢,这是我们从嫌疑人当掉原石的当铺中买回原石所签署的协议,以及银行支付的pos单。” 他把东西都拿了出来,一并递给办案的人员。 那边的同志看了看,并没有接招,只对傅柯宇说道:“这位同志,证物我们只是暂时借用,等案情有了进展,罪名有了认定,我们回将它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江筱禾想说,傅柯宇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毕竟这个东西属于他人失窃的物品,他们不过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动其他的地方将其买了回来而已,在法律上,这个东西到底属于谁,也许不好定夺。 因此,有这个担心也是正常的。 等等,不太对劲。 提出这个担心的人是傅柯宇,这就不对劲了,他也从来没有差过钱呀。 难道说…… “要不你们先垫付,不然我不好给我女朋友交代,她会骂我败家。”傅柯宇面无表情地说道。 果然。 被就江筱禾给猜中了。 他不就是想要挣一个表扬吗。 她默默地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各位在场的办案人员朝他们看过来的眼神。 还想要表扬? 表扬是不可能表扬的,这让她多么的尴尬啊,还当了次替罪羊呢。 “请在这里签字。” 面前被递过来一张确认书,等确认书一经摁手印确认之后,他们两个的笔录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后续有任何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与联系你们。” “好。” 江筱禾看向傅柯宇。 按理来说,他们到这个时候,事情办完了就应该要走了。 但是他们没有。 对傅柯宇,江筱禾小声地说问道:“我们可以去见见他吗?” 这个问题傅柯宇没有回答,因为已经有人替她进行了回答。 “你们如果现在想要见陈小强,只能再在这里等一会儿”,办案人员说道,“上一轮的审讯工作才刚结束不久,嫌疑人筋疲力竭,需要暂时休息。” “刚好,或许我们可以观摩你们等下对陈小强的审讯?”江筱禾问道。 只有傅柯宇回复她:“江筱禾,你当这里的规定是摆设吗?” 里面在进行审讯,就算是在外面的监控室,他们并非办案人员,没有资格进去。 看来是她天真了。 “那我们在外面等一个结果没有问题?” 办公区的工作人员有不少,大家纷纷都在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案子。 这件案子的工作人员也是。 将原石进行拍照留存之后,他大手一挥,招呼了另一个人同他一起,继续回到审讯室,对嫌疑人进行提审。 傅柯宇和江筱禾就在外面静静地等。 “你说,在知道我们已经知找到了原石的情况下,他要等多久才会招?”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筱禾说,“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里面仍旧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二十分钟也是,三十分钟还是。 这下江筱禾总算是明白了,审讯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开展好的,很多自己想当然的事情,没有调查、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的。 江筱禾觉得,难得等了,不妨先行离开,等结果出来的时候,请里面的人单独知会一声便是。 正当她这么想,并且也正打算也这么做的时候,里面首先走出来了一名同志。 他申请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件棘手的大事,对傅柯宇呢江筱禾两个人说道:“嫌疑人在看到原石之后,心理防线一度崩溃,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们在里面已经做了详尽的笔录,事情到现在总是是正式告一段落,感谢两位送过来的证物。” 江筱禾问道:“陈小强呢?” “因为其有作案动机、作案行为,现在,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并送往相关心里疾病治疗机构。” 实际上,江筱禾哪里能不知道这个程序,不过是不清楚他现在的走向罢了。 她真正想要问的其实是别的问题。 “他怎么说?” 还是傅柯宇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办案人员喝了口水,回答道:“你们一定不会想到的,他竟然和碧生,也就是我们本案的被害人,之间竟然还存在着一份协议。” 话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仿佛正在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先自行消化一部分的案情内容。 联系前期他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江筱禾他们其实大概还是比较清楚其中有什么渊源,或者说什么利害。 不过是现在亲耳从官方的角度听到了这个猜想得到印证。 接着,他继续说道:“在这份协议里面,两人就如何转移这块原石,并对其进行相应的维护和保护制定了相当详细的条款。” 协议的制定是一件十分精细的工作,上面有双方的亲笔签名和手印,做不了假,是碧生自己亲自做出来的。 “协议被犯罪嫌疑人藏匿在他经常进行赌博活动的场所中,我们的人已经及时过去取证了,这个你们放心。” 这下就好了,有了更多的证据支持,这一回,他一定是跑不了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共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到车子上,江筱禾不禁感叹道:“因果又报应,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今天来到这边收获颇丰。 后来他们还说了很多,每一件事情说出来都让人大跌眼镜,不禁直呼,活该,真是活该。 话要从哪里说起呢? 要从碧生从病床上醒来,跟看护自己的陈小强初步达成协议,以陈小强偷偷私下转移原本藏匿在固定地点的原石为,两个人的合作关系就此建立。 碧生许诺,等风头一过,原石他会卖出去,到时候就会给陈小强一笔巨额的答谢费用。 陈小强答应了,并且出乎碧生的意料,他不仅决定要从他的手中拿到他应该分得的那一份,还打算将这块原石趁碧生还在病床上无法自理的时候,偷偷给处理掉,解决自己身上背负的债务问题。 他不仅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 作为一个行外人,他怎么知道或者懂得这东西值钱的原因,他只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很多人都在打它的主意。 邪念就是在这个时候升起来的。 当这个念头开启了一个头,那便就像排山倒海一样,什么样的想法都来了,其中最为大胆的一个想法,就是,把碧生给做掉,让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地结束。 除了碧生,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东西被他们转移到了什么地方去。 碧生一死,就把这个问题永远带劲了坟墓里面。 而他,即将成为本件事情里面唯一的一位受益者。 事情进展的情况出乎意料的十分顺利,他记几乎已经快要走到那一步了,最终也终究是走出了那一步,在任何人都对他没有怀疑的时候,尤其是碧生。 可他首先做掉的,就是碧生。 神不知鬼不觉,他这个想法是谋划了很久的,包括什么时候去做,用什么做,怎么做,做完之后要把工具如何处理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和谋划过无数次的。 直到他们一件一件的最终依次作为他整个计划中的环节发生在现实生活之中。 只要把这件事情妥善解决了,只要他至始至终都咬牙抵死不认,他们绝对不会发现的,绝对不会,这场风波过了之后,他就会成为人生路上最为成功的人之一。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的简单,也不会有那么的容易解决。 谁也没有想到,那块已经被他抵押给了当铺老板的石头,竟然被人给找到了。 选择那间当铺的原因很综合,一方面,是因为这家当铺的规模不大,名声不显,专业度也不高,就算有关方面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要对相关的店铺进行排查,凭借宝贝的珍贵级别,几乎就不会有人将其往这么破败的一个小店挂上钩,因此,这里是相对来说更加安全一点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已经不止第一次在这家当铺抵押过东西了,各种流程他都清晰,手续也简单,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老板做生意全凭喜好,各种手续流程都不会卡得很严,还会提供现金,面付,来钱快得很,方便他做事。 他刚把那个原石拿过去,老板就开了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价格,那时候他还不可置信,这么一块平平无奇的破石头,竟然能够转眼间就把自己身上背负的债务给填平,真是天大的好事。看来病床上的那个靠手艺吃饭的人没有骗他,这东西真的是件好的东西。 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最开始的时候,陈小强的心思还没有歪到哪里去,想着先把东西典当了,等自己后来赚够了价钱就把东西赎回来,或者从碧生承诺的好处费里面用来填补一些。 没有想到,这老板给出的价格直接能够填平他的骷髅。 这碧生不说实话。 既然他都不说实话,他也没有必要跟他讲什么契约精神了。 撕票的想法出现的看似十分的突然,但实际上也在他的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也许其实早就已经在他心中暗暗地埋下了一颗种子,不过现在有了一个导火索,引燃了这个炸弹,让他原本的计划更加的完善。 尤其是到了后来,有一天,那是碧生恢复身体之后的一天,忽然把他叫过去,对他说,这个石头的买家定价变低了,所以承诺分配给他的好处费也会跟着减少下去。 那个时候的陈小强早就已经把东西给典当出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不屑一顾。 表面上做的一副一切都好商量的样子,实际上呢,凶器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等待一个时机,把这个给他带来了赚钱的机会,但是又十分不老实,想要进一步克扣他的好处费的人给做掉。 这是他对他不诚实的报应。 陈小强就是这么对办案人员说的。 江筱禾觉得,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人们总是会为自己做错事情准备成百上千种理由,用来说服别人,有的时候也用来宽慰自己。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219章 真相大白 两个人决定,在去看碧生之前,先去看看黄先生。 再次来到医院,黄先生与已经醒了,这回是靠自己醒的,他们没有使用任何一种道具。 好事。 他能够自己醒来,说明身体的状况已经恢复了很多,正在开始慢慢的好转,之前的状态迟早都会回来,尽管他在之前也有一些不可治愈的疾病,但始终还是有了更多好好生存的希望。 江筱禾想用积分兑换果篮,就像上回傅柯宇给碧生兑换的那种一样,可那个果篮过于昂贵,她的积分level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而其他类似的道具也十分昂贵,她便征求傅柯宇的意见,看看是不是把上回对碧生用的那一套康复礼包都给黄先生也使用一次。 可傅柯宇只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冷却中,同类商品无法再次使用。” 行,不过就是冷却中。 冷却总是有结束时间的,到时候再兑换过来也不迟,说不定等冷却完成的时候,她的积分也上去了,能够自己兑换相关道具了呢? 于是两人带过去的,就是一些简单的营养品,至少不是空手,江筱禾想到,也还是可以。 进去的时候,弯刀黄一个人正对着窗子外面生闷气。 “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看我好了之后怎么收拾他,谋害我也就算了,现在人救回来了,不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什么意思?啊?我问你们,他是什么意思?怕看到我这张老脸,一不小心就又再动了杀心?” 见到两人的到来,原本身体状况应该不太好弯刀黄,硬是憋足了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 江筱禾安慰他道:“他一定是内疚了,觉得自己没有脸来看你。” 希望这么说他在情感上能够接受一些,情绪能够稳定一些,心情能够稍微好一些。 可是以上的种种希望都没有发生。 只见弯刀黄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楞了神,好不容易缓和了片刻,才用喃喃自语的声音对两人说道:“他醒了?” 原来,弯刀黄的意思并不只是那一层意思,他不止是在责怪碧生,还是在打探,看看和他一起遭到袭击的碧生有没有苏醒。 “自作孽,不可活,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同盟会把他变成刀下客,就算伤的再重,都活该!” 话是这么说,但江筱禾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之情。 是的,是担忧之情。 师徒的情分竟然还在。 弯刀黄一生没有娶妻,没有后人,只有这么一个关门的徒弟,徒弟就是他所有的寄托,无论是手艺传承上的,还是精神寄托上的。 哪怕碧生已经丧尽天良,做出了谋害亲师的事情,他对他的治疗情况还是十分的关注,虽然没有直接问,但是种种的情绪已经表露在了他的一言一语之中,眼神也骗不了人。 看到弯刀黄关切的模样,江筱禾的心中更加的难受了。 老人如此,而碧生却那样。 他怎么能够做的出来? 弯刀黄不仅是抚养他、培育他、传承手艺给他的恩师,他还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啊,这一生的道路已经快走到了尽头,饱经了风霜,受够了一辈子的苦,好不容易终于自己的本业有了点起色,却被他狠心加害,差点丧命于匪徒的刀下。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傅柯宇看出来了,用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示意她不要难过。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再怎么想从前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对未来的改变也没有。 不妨多想想,现在怎么做,未来怎么做。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要怎么才能把碧生已经被人害死的事情告诉他,或者怎么才能保证他一直永远也不会知道碧生已经被人害死的这个消息。 这是一个大难题,这个大难题此刻正摆在他们的眼前。 正当江筱禾还徘徊在两种方案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只听身旁的傅柯宇冷不丁地就把残酷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他死了。你满意吗?” 风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中的尘絮也一同静止了,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窗外还是看不见阳光。 病房的灯光忽然让人感觉特别的冷酷。 白色的,不带有一丝色彩的,让人难过的,但又十分纯净的。 弯刀黄不过是眼神微微一愣,进而是一副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模样,就着这种模样,他对两人说道:“哦,他真的死了。我还以为是走廊上的坏家伙们乱说的。” 他在接受现实的时候,那一刻十分的宁静,就像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是在他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个肯定并且准确的答复罢了。 他们说他还在也好,他不在也好,江筱禾想,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弯刀黄应该都会是如此的态度,平静的,绝望的,不带有任何一丝温度的,仿佛只有这样极致的平静,才能够将身心俱疲的状态、痛彻心扉的难过全部消解,或者全部给压下去。 仿佛他如果还像平时一样,那么其他所有的事情也会像平时一样。 一个人不多,一个人也不少。 一件事都没有发生,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江筱禾和他产生了巨大的共情。 心里面堵得慌。 傅柯宇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上捏了一下。 仿佛是想要把她的难过给撵走。 江筱禾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埋怨。 他怎么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真实的情况毫无掩饰地说出来了呢? 没有任何的铺垫,也没有给听他说话的人一点点的心里准备,无论是知晓情况的她,还是不知晓情况的弯刀黄。 “小姑娘,你就不要埋怨他了。” 苍老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是弯刀黄。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终于像是恢复了此刻应当具有的本色。 嘶哑的,苍老的,被抽走了很多力气的,游丝一般但凡声音再小一点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听见的。 这是撒完了气,忽然又蔫下去了。 对江筱禾,弯刀黄继续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表达方式,这辈子也就这个水平了,你跟他较什么真?” 第一次见面的确不太愉快,得益于傅柯宇的“能说会道”,两人成功成为展会上唯一被弯刀黄亲自给请出了大门的“嘉宾”,不可谓不丢脸。 对弯刀黄的维护,傅柯宇说道:“谢谢,节哀顺变。” 他可真是太会说话了,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典范,也不知道傅氏有他当掌门人究竟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竟然还能在锦城的圈子里面所向披靡的,令人费解。 江筱禾连忙补救道:“医生说你恢复的情况很好,经过这一次的治疗,很多之前你身体上的小毛病也都能得到根治。” 这纯粹是属于安慰的话语。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临时加上的。 以弯刀黄的身体状况,就算恢复到被袭击之前的状态,那也是活不长的,只有把从前的疾病都解决了,才能够让人看得到更有希望的未来,这就是江筱禾的目的,希望他能尽快调整好心态,认真努力地继续好好活下去。 弯刀黄露出了一个艰涩的微笑,对江筱禾的好心安慰,他说道:“小姑娘,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像他一样,有什么说什么,这多好。” 那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人在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之后,就无所谓人说话时候采取的方式了,因为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无法改变已经产生的结果,也几乎无法改变任何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光是说话怎么行?说的好不如做的好。 于是傅柯宇做了一件好事。 对病床上的老人,他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了原石。想必你也知道这东西来之不易,是极其名贵之物,更是一件可以好好雕琢,妙笔生花的物件,如果你身体好转,我将这石头赠予你,你来创作。” 放在之前,凭借弯刀黄对他手艺的自信和对这个行业的热情之情,他一定是会断然接受的。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对为他提出了这么好的机会的傅柯宇,弯刀黄只说道:“找到了就好,打磨的机会还是交给年轻人。” 是的。 他已经老了。 再好的东西,再优秀的作品,对现在的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已经过了追求卓越的时候,前些时日也已经完全想开,做好了足够的准备迎接人生的最后一程了。 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眼中的生机重新焕发了。 “你们,能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弯刀黄问道。 他太想知道了。 每天待在病房里面,少有能够和外界进行接触的机会,好多的闲言碎语或者消息都是偶尔在开门关门的时候,从门外漏进来的声音传达的,少得很,更多的时候根本就听不清楚。 只凭借他对碧生这个词语的高度警觉性,他才从那些几乎在一传进来,就会立刻消失的话语中难得地捕捉到了些支离破碎的消息。 这些消息太少了,他无法拼凑,甚至连碧生现在究竟是死是活的状态都不晓得。 只能靠他们了。 “你要听我讲,还是听她讲?” 傅柯宇问道。 听他讲得有强大的心脏,听江筱禾讲不用。 只听江筱禾没有给他们反应的任何时间,就直接接着他的问题说道:“你一边儿歇着去,黄先生,这事我清楚,我来好好跟你讲。” 弯刀黄并没有反对,看样子谁来讲,用什么方式来讲都无所谓。 但是江筱禾还是想要最大限度地照顾他的感受。 于是她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娓娓道来。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任何遗留的谜团了,所有的真相都已经出现在眼前,眼前铺开的,是一副完整的叙事图。 从碧生受人委托、得到了那块用于雕琢工艺品的价值连城的原石开始,他就开始动了坏的心思,绞尽脑汁,从外界找来一个心狠手辣、专业捞到的高手,也就是神秘人,密谋了一场“原石抢劫案”,从表面上制造了原石的消失,达成合作后的两人就如何瓜分从原石身上得到的好处进行了友好的协商,协商完毕后,那位高手,也就是神秘人,如期出现在了弯刀黄和他的家里。 为了把抢劫的现场制作地更加逼真,碧生准许对方加害自己的师傅,一刀又一刀深深地朝弯刀黄身上捅了上去,差点当场毙命。那时候,已经被高手刺伤“倒下”的他连声哀求对方不要这么干,但背地里面已经买好了高额的保险,无论是家里贵重的物品、他和他师傅的意外伤害,等等,他都按最高的额度进行了投保,这顿操作下来,不仅能够分得原石的倒手费,还能够套取巨额的保金。 可他没有想到,那高手竟然临时叛变,不仅刺伤了他的师傅,还对他下了死手! 那时候的他原本就已经受到了伤害,面对高手的背叛,他如案板上待宰的鱼一样,根本就无力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在血泊之中,同自己的师傅一起,一脚踩在了鬼门关上面。 后来,笃定了两人已经活不下来的高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决定独吞这块原石,但他不懂行,需要有人来替他打磨这个东西,他负责转手,可那个时候风声紧的很,他多方打探,胆子大手艺好口风严的手艺人根本没有几家,几经辗转,他终于找到了胖哥俩。 胖哥俩才来锦城不久,根都还没有扎稳,加上和老东家又发生了不愉快,只得作为中介,另起炉灶,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已经和芙蓉镇上的手艺人搭上了关系,由于他们的原料好,要求也专业,无论是沟通还是结账都十分的爽快,所以芙蓉镇的人愿意和他们做生意,直到他们找到了季老板,拿出了那块当初连季老板都没有拿下的原石。 第220章 抹掉姓氏 季老板一看这原石就知道不对劲了。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原石,也正是那块当初自己求而不得、最近还因为持刀伤人案件闹上了社会新闻的原石。 当即就和胖哥俩翻了脸。 他要做的是艺术品,一切脏的东西他都不要。 于是胖哥俩一时半会儿也再找不到人接受这块烫手山芋。 原石便在高手的手里滞留了起来。 高手之所以是高手,他知道这东西不能一直在自己的手上,于是,就把原石藏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当初碧生告诉他的,十分的隐秘,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人寻来。 他打算把东西先寄放在这里,等到找到合适的人处理之后,才过来把东西取出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身在医院的人,躺在病床上岌岌可危,竟然能够隔空将这块原石给取走。 当他例行过来查看原石的情况时,就在某一天,他惊讶地发现原石不见了。 是的,那个时候,医院病床上的碧生已经清醒过来,并且迅速和自己的一名手上很紧的看护人员搭上了线,他承诺他的看护,也就是陈小强,告诉了他地点,让他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东西从中取出来好好保管,等他出院之后,把东西转手,得到的好处他们平分。 于是这块石头在高手眼中就神秘消失了。 这自然就是为什么在后来他笃定原石一定在碧生手中的原因,碧生不老实,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块石头的下落,一定是这样,他们一定是串通好了。 于是高手就找上门来了,找到了碧生的医院,想要逼他把藏匿原石的地点说出来,顺便再报复性地取了他的小命。 不过不巧,那个时候被傅柯宇他们应用道具给巧妙地躲开了。 碧生留了一条命下来,相反,高手却因为道具的奥妙被有关部门抓住了。 再后来,高手什么都招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原石究竟被陈小强藏到了哪个地方? 这个问题碧生实际上也可以解答,但是他没有等到这个时候,没有等到有人让他解释的时候。 因为他再一次被人给背叛了。 这一回,离他最近的陈小强,利用看护人的身份,卸下了所有人的心房,然碧生带着他的发财梦永远的长眠了。 而陈小强自己也因为证据确凿,被相关部门给抓了进去。 真是一报还一报,江筱禾一直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有因果报应的。 比如说碧生,表面上看上去老实的很,但肚子里的坏水比谁都要多,这坏水不仅针对培养和养育了他的师傅,还有他的那些个“合作伙伴”。 他的报应来的很快。 先是被自己的“合作伙伴”背叛,差点丧命;然后又被自己的另一个“合作伙伴”背叛,真正丧命,不仅这样,还一分好处都没有捞着。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不是自己的,机关算尽也要吐出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是规律,是没有办法靠人为的力量改变的,如果你得到了,说明这个东西注定是你的,如果你没有得到,说明这个东西注定不是你的,再努力也不是,方向就错了。 这真是现实世界的一场让人沉思不已的闹剧。 江筱禾觉得,时间过了这么久,终于水落石出了,照这样看来,傅柯宇被人偷袭的事情和这一堆的烂事应该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他们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了,也就是,他们平安了,确定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是的,人的情绪就是这么的容易产生,也是这么容易的受到外界的影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可又能够怎么样呢? 一切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他们能够做的和能够改变的事情,并不多。 两人承诺弯刀黄代为送送碧生。 拿着他们家的钥匙打开了那已经成为犯罪现场被封锁了有些时日的房门,一股陈旧的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照着弯刀黄给出的指引,没花多少功夫,就从他的起居室中,那个破败的书柜里面,最靠近墙壁的上了锁的隔层里面,褪下了好几层绒布的包裹,得到了他嘱咐他们一定要带上的东西。 是一块玉。 这玉玲珑剔透,材质极佳,虽然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但出奇地讨人喜欢。 玉有两面,一面是他亲手雕刻的“黄”字,另一面也是他亲手雕刻的,是一个“生”字。 合起来就是“黄生”。 这是把碧生直接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没有这出闹剧,他们仍旧会依靠自己的手艺在这个行业谋求一份生存,平平安安地过下去,直到弯刀黄在岁月的流逝中仙逝,碧生的真面目也不会暴露,他们的生命也都还建在,父慈子孝,终日充满了生活细碎的气息,而这块玉石也经黄先生的手亲自传承给碧生,给他一个新的身份,让他把他的血脉赓续下去。 可现实给了人沉重的打击。 从他们的家里面走出来,江筱禾手里还握着那块石头。 “你说,他会怎么处理呢?” 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直截了当地说道:“摔了。” 也不是不可能。 这原本是为自己的“儿子”准备的东西,可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认一个想要谋害自己并且将谋害这个动作已经实施了的人当做自己的儿子呢? 没有。 于是傅柯宇就做出了这个干脆利落的解答。 江筱禾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弯刀黄已经睡了过去。 两个人也没有走,就在旁边一直待着,守候着他。 江筱禾困的时候,就把头靠在傅柯宇的肩膀上,小小地休憩一会儿。 傅柯宇揽着她的肩,让她好靠的更舒服一些,睡起来也更舒服一些。 老人家的睡眠不是很好,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睡着。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江筱禾还在睡觉。 傅柯宇用另一只手朝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从一旁精致的盒子里面,单手熟练地把那块两人专程从弯刀黄家里面找出来的传承玉石递给了他。 没想到弯刀黄却没有及时地接住。 他接到了傅柯宇的暗示,也看到了江筱禾正在睡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只动了动手,示意傅柯宇把这盒子给翻个面。 于是傅柯宇照他所说的,把这个盒子翻了个面,一个隐形的开口出现在盒子的边缘。 这个口子是可以打开的。 得到了弯刀黄的点头许可,傅柯宇从反面打开了这个精美的盒子。 此时,一柄比这个盒子还要精致很多倍的刻刀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刻刀比起玉石来,看上去要昂贵和珍贵得多,相比是弯刀黄想要随着那块玉石到时候一起传承给碧生的。 可是他终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也等不到那个人,也不想不愿再等那个人,更不想不远把这么美好的东西交给他。 让傅柯宇把这刻刀拿过来,弯刀黄支起身子,单手就用刻刀在那块玉石上面划出了划痕,手法之迅速,下手之狠厉,力量之卓绝,仿佛这并不是一只躺在病床之上的人的手一样。 在傅柯宇的注视下,弯刀黄用刻刀将玉石正面的“黄”字给刻涂没了,只留下另一面的“生”字,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完了之后,他把这玉放在眼前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在那上面任谁都无法再读出那个“黄”字来,才把刻刀和玉石重新放在一边,轻声对此刻现场唯一清醒的年轻人说道:“过去的时候,这玉石你们替我松了。刻刀就当做是我答谢你们的礼物,还有,在我的家里,你们看上了什么东西,随意去取,我还存了一笔钱在银行里面,你们都拿去。” 像是在交代后事。 江筱禾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先暂时替你保管”。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他说的话江筱禾还是听清楚了的,于是她便这样回复了他。 怎么能让老人家像在托付后事一样把东西赠予自己呢? 这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道义上都难以让人接受。 可事实是,弯刀黄的确就是在交代后事。 谁也不明白,谁都说不清楚,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原本已经被医生确定为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健康的弯刀黄,在听到江筱禾说完那句话之后,脸上扬起了微笑。 然后那个微笑就一直定格在他的脸上。 成为了他漫长人生路上的最后一个符号。 前后两天,碧生和弯刀黄这对师傅相继离开了人世。 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带来任何东西,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任何的东西走。 江筱禾没有想到,他们这一送,竟然是要同时送走两个人。 他们没有任何的亲戚,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复杂的社会关系,两个人的后事都是傅柯宇差人办理的。 医疗费用还是要结,但他们没有花费师徒两人积攒下来的任何一笔钱。 房子里面的东西也都没有动,仿佛只要东西不动,里面的人也就像是还不曾离开一样。 远山。 放下一束花,作为问候和道别。 弯刀黄重新加工过后的玉,也按照他的意思,随碧生一同走了。 他们知道,这是老人家对这孽徒最后的仁慈。 这块被去了姓氏的玉,既传承了老人家对碧生的思念之情,又充分表露出他对待碧生的态度,那就是逐出师门,断绝关系。 愿黄泉路上他们不要碰到彼此,江筱禾想到。 更多的,她还是觉得难过。虽然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交集和波澜,但始终是认识了那么久的,可以称作为朋友的人离开了,江筱禾的鼻头还是红红的。 把头埋进了傅柯宇怀中,她哽咽的说道:“傅柯宇,我难受。” 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跟她说道:“难受是正常的,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当然,傅柯宇的承诺并没有做到。 为什么? 因为江筱禾的年假已经休完了,第二天,她就要回到自己的公司,继续成为推动公司不懈运转的无数颗螺丝钉之一。 在自己公司,她是见不到傅柯宇的。 离开公司已经有很长一段的时间了,回去的时候,她发现公司的人事关系又做了一些调整和变动。 其中,就有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那你不是要高兴到飞起了?”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地很清楚,但是连日以来的坏消息在她心中烦扰许久,一收到这个好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地跟傅柯宇分享了。 “那可不,真是大快人心。”江筱禾说道。 傅柯宇正在傅氏剧场,舞台上面还有人在进行正式演出之前最后的一场彩排,十分精彩,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越过众人走了出去,走廊上稍微要安静一点,也能把电话里江筱禾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一点。 “之前可没有听说你们公司还有这种人物。”傅柯宇说,如果有的话,他是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从她们公司里面给挖出来。 江筱禾说的好消息,就是小美和她的好情人之间的好消息。 这些日子里,虽然江筱禾不在公司,但公司里并不会因为江筱禾不在而停止风起云涌,反而八卦愈演愈烈。 事情的起因,是他们的感情生活出了问题,是谁发现的问题? 是小美的情人。 当小美借助经理的力量打败江筱禾成功晋升了之后,她和经理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的如胶似漆,两个人成天上班下班都黏在一起,丝毫不注意任何的风评和影响。 可经理就是经理,永远懂得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全身而退,而小美却不行了。 先是发现了承诺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经理有了新欢,私下里面一顿闹腾,这经理哪里被人这么闹过,他想,为了她,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离了,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她怎么还能够朝他发脾气呢?一天天捕风捉影,不像个好的情人。 于是事情就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第222章 别的事业 是个靠男人才能往上爬的女人。 而且从现在的局面上来看,自己家的少爷可能才是两个男人之中被绿的那一个。 毕竟这个女人和男人已经好了很长的时间,前段时间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少爷交女朋友的风声。 正因如此,话才不能够说的太透,免得让自家的少爷面子上面过不去,但应该尽的提醒义务,他还是必须得尽到的,于是他才特意强调了这个字。 可这话听在了被戴了绿帽子但却一味地想要逃避现实,并且愿意主动为自己的女朋友找借口开脱,以证实自己并没有被绿的小男友的耳朵中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一种味道。 “好事?”他反问到。 “是的,少爷。”刘叔回答道。 “好,我明白了。”小男友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刘叔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没有白说,他家少爷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暗示,一定能够会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可是对于小男友来说,他听到的确是另一种意思了:自己的女朋友晋升的路中,被人胁迫,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对方依次威胁和她在一起。她不堪重负和折辱,不得不从了他,但同时又向往真正的爱情,所以又以真心与自己换真心,选择背地里和他在一起,当一对为了爱情而不懈奋斗的苦命鸳鸯。 这个想法一经成型,就已经代替了所有的理智和分析,在小男友的脑中成为了不可以颠覆的现实。 于是,在获知了这个消息的当天下午,小男友就出现在可怜的、一定是被人胁迫的小美的公司中。 他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专程下来迎接进到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 和他一起收到董事长接见的,还有公司人事部门的主管。 他们关上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这天下午,好几个小美和郝经理同部门的人都被人事处紧紧召集起来,分开谈话。 小男友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但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却震动了整个公司。 “何总被开了???” “什么?” “还有郝经理。” 几乎没有任何的预兆,调查、取证、制作方案、投票表决、股东大会,一切的手续和程序不到一天,就已经走完了全程。 如今,整个公司上下,无不讨论此时,几乎满城风雨,谈两人而色变。 “听说是因为收贿受贿,还有作风问题,公司忍不了,原本还要走法律程序,后来老板念旧情,只给了开除。” “作风?你是说郝经理和……” “小美呗,还有谁?” “那何总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操控公司人事关系,用不正当的手段牟取利益,但这都是小的,关键还是平时收的好处太多了。” …… 别人不知道,但这两个部门里面的人可太知道了。 因为,就在昨天,他们中有一半的人都被同时拉上去分开问话了。 起因是小美和郝经理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从郝经理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而开始这段关系的原因,则是郝经理用升职威胁她,否则就要卡她晋升的道路;他为什么有如此厚的底气?因为他有上面的何总撑腰。 于是,两个人都被开除了。 当然,这个说法是受到昨天人事部门的暗示之后才达成的共识,尽管如此,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明明就是陈小美故意凑上去勾搭郝经理的,为的可不就是晋升到下一个职位吗,现在的处理结果竟然是调换了过来,小美反而是没有事情的那一个。 怪不得最近两个人在公司里面都不怎么往来了,一反常态,简直怪异,原来如此。 只要有风声传出来,那满楼都是风雨。 很快,在大家的议论纷纷之中,当事人就找上了门来。 小美对这件事情的发展情况感到无比蒙圈。 那个她在外面同小男友偷完情回来,紧赶慢赶都要疯狂赶到家里面,讨好地给他带上他想要的西服,还亲自送到他办公室的那个男人,竟然顷刻间就倒塌了。 她的靠山倒了。 而且还是因为和她的关系而倒下的。 这其中的是非善恶人尽皆知。 她自己也不傻,里面的弯弯绕绕清楚得很。 可问题就在于,为什么? 当初他不过是违反了公司的用人规定,跟上面通过气,走了捷径把她推上今天的位置,怎么忽然之间这事情就在整个公司都传开了,那些人曾经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并且如今传的事情还和真实发生的事情截然相反,哪里是他胁迫她,她才是其中起到了主导作用的人。 所以,为什么? 在郝经理,哦,不对,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这个公司任何一个部门的经理了,他已经被开除了,姑且可以称呼他为郝帅,在郝帅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的前一刻,小美收到了来自她的贴心小男友发过来的短信。 “亲爱的,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爱你哦。” 忽然之间这是发了什么疯? 怎么这些人和事情都显得如此的奇奇怪怪? 郝帅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没等小美抬起头来,一个比老虎还要凶猛的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妆容无比精致,穿着比她这辈子卖过的所有的衣服的总价还要昂贵的衣服,小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昏了,部门里的男同志看不下去,尽管她平时接人待物实在是可恶,但男人怎么能够打女人?一时间,扶小美的扶小美,拉郝帅的拉郝帅。 小美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男人,呵,平时晚上该卖力的时候就像个八百年都扶不起来的废物,被绿了之后倒是有了些所谓的“血性”了。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爬董事长床了?啊?我问你是不是?我出差提前回来的那个晚上,你跟上面的人吹枕边分了?啊?贱人,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就又要冲过来对她一顿狂扇。 但绝对不可能,小美同部门的男同志可不像这位郝经理,只有在被绿的时候才忽然醒悟自己还是个男人,爆发男人之力,他们平时可都是硬汉,哪里能容得下他这这里胡乱撒野? 于是,被开除、被戴绿帽子双衰临门的郝帅就这样被人架走,那骂骂咧咧的声音直到穿着制服的同志来了之后才彻底消失。 可他人虽然消失了,他在这里散发的能量却没有消失,伴随着他所散发出来的能量,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闲言碎语就算了,那往返于人与人之间,穿梭于物与物之间的目光,任谁都受不了。 小美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出去的。 “绝了。” “绝了。” 有人觉得,小美大概是也回不来了,至少在这个公司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人与人之间就这么点儿事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是现在被迫挑明,不给人留最后一层的遮羞布,完全撕破了脸,面子在地上狠狠地摔地支离破碎。 谁还待得下去? 有人觉得,就这么点儿事儿,人家小姑娘的名声没有了,可怜兮兮的。 但无论人们如何议论、如何觉得,他们都不是当事人,没有办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接下里的两天里面,小美果不其然地消失了,没有再在公司里面出现。 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已经猜到的事情,也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但又一件事大家是万万都没有料到的。 那就是两天之后,小美又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小帅哥,这小帅哥看上去还有些来头,连进公司一把手的办公室都如进入无人之境一般。 没有人知道在那间办公室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这天之后,风风光光回来的小妹比平时气势更加豪横,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在小帅哥的陪同下,风风光光地办理了离职手续。 原因嘛,人事部门传出来的消息是:有大公司,要挖走小美这个千古难得的奇才,她推拒不了,只得被迫从现在的公司辞职。 就是这个原因,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天小美就彻底搬出了公司。 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是在人们所能打听到的事情的范围之类了,地球这么大,谁能知道她又另外去了哪家公司高就了呢? 江筱禾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居然有这种事情?” 她只知道前面的部分,后面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虽然对小美和郝帅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小美还耍手段抢走了原本应当属于她的晋升的位置,但事情发生到现在这种地步,她好像也没有办法拍手称快。 风光算什么,风光的人多了是了,但人民最为津津乐道的,仍旧还是人前风光的背后那些所不为人知的隐秘的事情。 小美表面上是风风光光地离职了,离职的时候公司楼下还来了八台法拉利亲自接送,但是在办公室被郝帅当着所有的人甩的那一巴掌,还有两人之间种种不正当的关系,包括她当初作为第三者插足并破坏了郝帅婚姻的事情,这才是人们所印象深刻的部分。 “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这样的惩罚对一个女生残忍,老天自然会在后来的日子里面补偿她,如果老天不这么认为,那也没有办法。”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江筱禾的同事们纷纷侧目,望向说出这番大道理的江筱禾:“几日不见,你的格局变这么大了?” 江筱禾给一人扔了一包薯片,道:“姐姐我格局从来就是这么大。” 其实,小美走了之后,就空了一个领导的职位出来,江筱禾觉得,这个位置就是留给她的,其他的人也是这么觉得。 果不其然,她才回来不过两天,就已经接到了公司正式的升职通知。 这下,总算是拨开乌云见日出了。 “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江筱禾在沙发上坐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典籍里的中国》,是个弘扬传统文化的好节目。 厨房里面,傅柯宇正在亲自下厨。 听了江筱禾的话,他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对她说道:“不一定。” 这怎么就不一定了呢? 江筱禾三两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了傅柯宇的身边,道:“不一定?我升职的事情已经铁板钉钉了,哪里来的不一定?是你有了二心了?” 这质问来的可就严重了。 傅柯宇的手忙不开,只能弯腰低下头,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当做是对她提出的质疑的否定回应。 “既然不是,那是为什么?” 傅柯宇对她说道:“你别忘了,你可不止一个事业。” 她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事业? 江筱禾明显疑惑了。 傅柯宇只得又解释道:“我们的主线任务还没有任何进展。” 原来是这个。 的确,已经好长时间主线任务都没有动过的了,什么叫做共克时艰?她看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好的很嘛。 “叮铃铃叮铃铃……” 傅柯宇手机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江筱禾接的电话,她跑到客厅里面,把傅柯宇的手机带了过来,傅柯宇让她自己接。 “喂?” “……哦,同志你好,是的,是我。”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的,那我们明天一早就来。” “……谢谢。” “……你们也辛苦了,再见。” 傅柯宇叫她接电话,没想到她接得如此得心应手,想必来电话的人一定是他们两个共同都认识的人。 “办案人员?”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可真是神,就是他们,说那边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所有的证物可以去领回,对我们来说,需要领回来的东西,就是……” “……原石。” 是的,原石。 那块被傅柯宇买下来的原石。 实际上,这东西的所属权,并非在他们的手中,花钱了也没有办法。 第224章 任务启动 “晦气……” 江筱禾一边念叨,一边一脚就踏入了电梯。 后面的人迟迟没有跟上来,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只闻脚步声,不见走路人的状态。 安静的环境空无一人,加上从电梯里面漫灌出来的一股凉风,让江筱禾不由地后背发凉,连忙按下了关闭电梯的按钮。 电梯的反应十分灵敏。她才刚刚按下了关闭键,两道闸门就已经带着沉重的声音关上了。 一路从三楼坐到了13楼,中途十分顺畅,没有任何的停歇。 电梯还在一路向上,而江筱禾却觉得不对劲了。 13、14、15、16…… 没有停。 电梯明明已经到达了江筱禾按下的楼层,但显示屏幕上仍旧不断地往后跳转着数字,她所按下的那一层按钮也仍旧还是淡淡的、被点亮的蓝色。 电梯出事故了。 这是江筱禾的第一反应。 应对这样的意外,她双手并用,急忙按下了所有的楼层键,并且和按下了紧急呼救的按钮。 可这紧紧呼救的通道似乎收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一直也无法接通,情急之下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可平时在电梯里都十分刚健的手机,此刻却没有了一点点信号,一格都没有。 完了,这电梯要是一直上升到顶楼,然后突然失重从最高的地方落下去怎么办? 江筱禾着急得很,脑门上也吓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可现在的她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得不断地和紧急呼叫按钮作斗争,背部紧紧贴着电梯的墙壁,在电梯失重的时候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伤。 电梯仍旧一层一层地往更高的楼层升上去,而所有被江筱禾按下的楼层键都依旧是淡色的蓝,没有一个消失。 终于,在江筱禾的万般担忧之下,电梯升到了最顶层。 这是她担忧的第一重,如果在电梯在这里紧紧只是卡住了不走,那也是最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只要不掉下去,总会有外面要乘坐电梯的人发现这个电梯的问题,就算电话和紧急呼救的按钮无法发挥作用,但一旦有人发现电梯出现了故障,被困在里面的她也一定能够得救。 那么电梯会不会停下来呢? 电梯稳稳地在最高层停了下来。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一分钟以后,电梯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好歹是停下来了,江筱禾想。 紧急呼救的通道依旧没有接通,而自己的手机也已然没有信号。 只有等了,建江筱禾想,但她也不会什么也不做,于是她扯着嗓子朝外面喊了起来:“有人吗?电梯故障了!” 久久的,只有安静的沉默回应她。 看来当下的她确实是只有等待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但愿不要让她在这里面等上太久的时间。 怕空气稀薄失去呼吸,也怕电梯忽然坠落带来危机。 忽然,就在江筱禾第二次的大声呼救结束之后,她发觉电梯猛地震动了一下。 哐哐哐,电梯一震动起来,厢体就和周边的东西撞了起来,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不好,这电梯不结实,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有的平衡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给打破,如果及时处理,恐怕…… 还没有登江筱禾思考到下一步的进展,这电梯就先她一步动了起来。 江筱禾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电梯里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可见光。 她镇定地点亮手机,但不知怎么回事,手机却无法被点亮,开关机的按钮都快被她戳穿了,也无法启动原本还只是没有信号、别的状态都一切正常的手机。 她开始慌了。 密闭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吊在三十多层的高空中,身处一个出了故障、不时地摇晃两下、随时都有可能从顶层坠落到底的电梯里面。 忽然间,江筱禾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快来人。 快来人救救她。 遥在远方的傅柯宇,此刻正在向目的地平稳地行驶,忽地觉得心下一悸,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心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连续过了两个路口,终于等到了一个红灯。 把车子停在停止线以内,傅柯宇拨下了江筱禾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路口的红灯一共有六十秒。 在这锻造并且漫长的六十秒之中,傅柯宇不断拨打着江筱禾的电话,却没有一次被接通。 紧接着就是绿灯了。 过了这个绿灯,他就能抵达今天的目的地。 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过去,发现左后方没有来车,不过他现在所处的车道是直行车道。 直行就直行。 刚才那一秒钟的心悸来的十分突然,此时江筱禾无法接通的电话更是让他的心底徒生出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伴随这这种预感而来的,还有忽然发生了变化的任务进度条。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进度条没有任何的提示,连个读数都没有,不过是原本为灰色的进度条的最前面忽然被点亮了,出现了一点点的绿的颜色。 尽管没有读数,但这个变化已经清晰地向傅柯宇说明了:任务已经启动,这被点亮的绿色范围越大,任务完成的进度就越接近尾声。 看着眼前那一丁点儿的绿色,他既有一种终于盼来了它的感觉,又整颗心都充满了不安。 一个方向盘打过去,傅柯宇和近在咫尺的目的地潇洒告别,在过了人行横道之后,把车子紧急调了个头,然后踩这白色实线的延长线就朝反方向的行车道驶去了。 看了看手表,如果速度再快一点,他应该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回江筱禾的公司。 “马上带一队人去附近查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傅柯宇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离得近的人先他一步去看看情况。 此刻的他无比希望,这只是一个乌龙。是他神经敏感想的太多。 脚踩油门的力度加大。 忽然有风从窗外凌厉地灌了进来。 傅柯宇踩在油门上的脚忽然松动。 不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打开窗户,哪里会有灌进来的风??! 可是的确,一阵风环绕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这感觉绝不会有错。 他放慢了速度,偏头向旁边一看,是啊,所有的车窗都是已经关好了的啊。 不会有错。 那这阵风是从哪里灌进来的呢? 还没有等傅柯宇思考出任何的答案,这阵风就忽然变得十分猛烈,仿佛龙卷风一般,把傅柯宇整个人都卷在了里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依旧没有等到任何救援人员到来的江筱禾已经放弃了在电梯里面做无用的呼喊。 没有用,她觉得,不会有人会听见的。 这电梯依旧在摇晃。 最初只是时不时地摇晃那么一下。 但这其中有那么几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一样,摇晃地十分厉害。 这下可好,原本不过是偶尔晃动两下的电梯在这之后就开启了随时都在晃动的模式,一直摇啊摇啊摇,从最初的慢慢摇轻轻晃,忽然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 江筱禾整个人被摇晃的电梯从左边的墙壁给直接甩到了右边的墙壁,若不是右边的墙壁上刚好又一个可以用来放手的地方,她还能抓住,她早就被这剧烈晃动的电梯又给甩回去,然后就像海盗船一样,甩完这边甩那边,被甩成个六亲不认的重伤。 她艰难地抓住扶手,用尽全力和地心引力和剧烈摇摆的电梯进行反抗。 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忽然间,电梯失去了所有的牵引力,开始猛烈地下坠! 江筱禾在一片望不尽的黑暗中失重下坠,仿佛跌进了无限的深渊。 完了,今天怕是要被摔成肉泥了。 最后出现在江筱禾的脑海中的,是还没有来的及说上一句道别的傅柯宇的影像。 同一时间,在车子里面被卷入狂风之中的傅柯宇包裹这层层对流的空气,一路从地面给裹挟到了云层之上,逐渐逼近最靠近太阳光的地方,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白,光亮到刺眼,仿佛除了云就没有任何的东西存在,纯净是它,亮眼是它,残酷也是它。 在无尽的旋转上升过程之中,傅柯宇的脸被风刮得惨白,脸上破了一道口子,有鲜红的颜色从中崩出,和雪白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螺旋呼啸的狂风让被裹挟其中的傅柯宇陷入昏迷,和另一边的江筱禾一样。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两个人分别出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江筱禾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自己还没有睁开眼睛,反复闭上又睁开两次双眼,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于是她又拿手去感受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的确是睁开眼睛的状态,这才知道,原来她依旧还在黑暗里。 怎么,是还在电梯里面吗? 手机早就不知道在电梯坠落的时候被她扔到哪里去了。 她试着活动活动身子。 可以动。 并且没有一点多余的通感。 电梯坠落前自己被墙壁撞伤的地方依旧疼痛,但这种疼痛也没有加深。 挨着用手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状态,没有流血,没有创伤。 她双手扶着地面,缓缓站起,活动活动自己的双臂、脖子和腿,也并没察觉到任何骨折的情况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随着出了故障的电梯一起从最顶层的高空中摔了下来吗? 为什么一点儿伤都没有受? 难道是电梯在空中的时候又忽然不知撞上了什么,给停下了? 有这个可能。 江筱禾一边感叹运气真好,一边朝着身边的某个固定方向一小步一小步摸索着走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昏迷之前她所抓住的那根扶手,应该就是在这一边。 总还得扶着什么东西,她的心才会踏实一些,不然好容易就没有了自己依旧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可她一连走出了好多步,哪怕把双手已经全面地伸直了之后,连指尖都没有摸到过电梯的任何一面墙壁。 难道是自己的“航向”因为这片黑暗让她没有把准方向? 没有关系,再来就是。 于是,江筱禾调整自己的步伐,走地更加小心谨慎了,一步一步地挪。 一个电梯才多大,总归还是能摸索到墙壁的。 但是,这原本应当就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忽然就变成了没有影子的泡沫,因为江筱禾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是她真实触碰到过电梯的墙壁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清晰地认识到,换地方了,这里绝对不是电梯里面。 不是电梯,那是哪里? 地狱么? 这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看上去还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地狱一样,一点儿光亮都瞧不见,可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下地狱? 就算她在这一次的意外事故当中真的发生了点什么不幸的事情,她也一定不可能下地狱,少说也得是个天上的小仙。 可这不过是她兀自的猜想罢了。 忽然,系统里面的一项变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启动的?” 是的,江筱禾也注意到了主线任务任务条发生的变化。 灰色的进度条开端的部分现在已经有了一小片的绿色,代表着任务的进度已有了进展。 但对于此刻的江筱禾来说,任务进展不进展什么的已经不是牌排在第一位的事情了。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通过系统进度条的进展情况,来证明了自己仍旧身在人间的这个好的消息。 是的,她还活着,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人若没有了,这系统怎么可能还在? 太好了。 可这系统也和平时不一样了。 除了自己的背包和主线任务的板块,其余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灰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她试着进了一下积分商城,所有原本可以兑换的道具都已经无法再进行兑换了。 第226章 黑白荣光 开始的时候,少年是沉默的,阴郁的,不爱说话,不声不响。 后来,少年的身姿逐渐闪光,不得不发言,不得不讲话,不得不站在众星拱月的地方,承载着名誉和鲜花带给他的荣光。 再后来的时候,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走马灯似的影像片段让江筱禾无法洞见最初的变化源自何时,那已经成长为青年的男人日益挺拔,但却和自己的父亲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吵架、翻脸、冷战,所有的可以在家庭里面出现的亲子矛盾都在他们身上轮番上演。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所有的影像都是片段,江筱禾只知道,他们有争论、有分歧,还有日益凸显的矛盾。 终于,有一天,那往日里荣光加身的青年人推翻了一切过往,从父亲的羽翼下独立出来,脱离那个孕育了他的肥沃土地,从零开始,跌落到一个从来未曾到达过的谷底,火力全开,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的父亲。 锦城往日的街道,江筱禾所熟悉的老城,逐渐在这些变换之中的影像里面消失,又有心的建筑物从中拔地而起,象征着新的气象已经来临。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傅柯宇毫无章法地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里面闯荡,没有任何人的庇护,也没有任何人支持,甚至前行的道路中充满着根本无法想象的阻力。 可是他做到了。 一点一点,凭借自己曾经在父亲公司里面掌握了解的情况,由零化整,将他老子的产业从小到到、从内到外,分崩离析、瓦解得干干净金,寸土不剩,所剩下的都是他愿意让他剩下的,都是他可以重新反复利用的。 傅氏从前肮脏的产业,他父亲手下曾今做过的龌龊勾当,有些无法无天的行为也最终让他走向了锒铛入狱的最终宿命。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好儿子,傅柯宇的所作所为。 可傅柯宇在送他老子进监狱的最后一次会面中,却亲口对他老子讲了:“你若洗心革面,我会将这傅氏市值翻上百倍、万倍还给你,我分文不取。” 他老子作过的恶可真是太多了,连他都无法数清楚。 上面最终判的是个死缓,还是在当时的傅氏倾尽了所有的家当和力气的情况下改判的。 那之后,原本苟延残喘的傅氏就彻底粉碎了个干净,傅柯宇接到手的,不仅是一个烂摊子,还是个到处欠债、欠人情等等什么都欠、什么都已经走到了下坡路最底端的超级无敌大烂摊子,连神仙来了都无法拯救、无力回天。 可是他做到了。 转业、从良,一切事情都在他的精心操办下重新洗牌。 他做着和过去他的父亲所做的截然不同的事情。 父亲毁灭了什么,他就把他毁灭过的东西救回来,救不回来的,就灵气炉灶,还找过去那帮人来做;父亲想要得到什么,他就毁灭什么,把那点龌龊的勾当彻底粉碎地干干净净,一点儿零星的碎片都不会留。 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愈加的目中无人,愈加的飞扬跋扈,愈加地狂放自大,为什么?因为每一件事,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他最终都达成了,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话,除了他傅柯宇,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成就来? 没有。 他值得,他也配的上他所展现出来的骄傲。 而他和父亲的关系,也在换面地改变着。 最初的时候,他去探监,根本就没有人乐意搭理他,他老子还恨不得把这小子回炉重造,两任水火不容,根本就没办法正常交流。 后来,当傅氏在傅柯宇的手下渐渐有了些起色,他也做出来一点确实的成绩之后,再去找他老子,他老子也终于可以用正眼稍微看他那么一眼,但多数的时候还是会冷眼旁观,看他自说自话的。 再后来,当傅柯宇把那些他老子摧毁过的东西都纷纷救了回来的时候,他老子看他的眼神就开始改变了。 可他的变化也就如此了。 不过在某一次傅柯宇再去看他的时候,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和命运抗衡呢?” 他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而傅柯宇也终将步入他的后尘。 “你以为,我当初想这么做吗?” 傅柯宇摇头,道:“不是的。” 不是的,小时候的父亲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他永远充满了干劲,每一天都像要拥抱新的朝阳一样,满是活力和朝气,眼中也是盛满了积极的希望,可社会是个大熔炉,当他的生意逐渐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有些藏污纳垢的东西自己就攀附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做到明哲保身,因为这东西一攀附上来,想要分开就必须拉他一起陪葬。既然做不到彻底的割裂,那就只有与其共舞了。 于是从那时起,所有的东西就都开始改变了。 他父亲所没有能够与命运抗衡得了的东西,傅柯宇做到了。 他不但与命运抗衡,还和他老子抗衡,命运的反击可能会来地晚一点,但老子的反击可是随时都会遭打在皮肉上。 可年少的傅柯宇并没有妥协。 他就是这么的张狂,狂妄,他确信他老子做不到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也确实,他做到了。 傅氏在他的手里起死回生。 傅氏在他的手里重新洗牌。 傅氏在他的手里,逐渐发展形成庞大的利益集团,成为锦城首屈一指的超大企业。 影像一帧一帧地飞快流转,终于,到了再后来的时候,江筱禾她自己的身影就也出现在了影像之中。 熟悉的场景她历历在目,从被系统绑定、两人第一次、第二次见面、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被袭击……等等,无数熟悉的场面出现,这些她都知道,因为她也同样是这段回忆的亲历者。 但这影像之中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按个看上去飞扬跋扈,这世界谁都不服的男人痛苦地睡梦中挣扎,梦魇时刻伴随他,他早上不是醒的早,而是很多时候痛了一晚上,根本就没有合眼,也不会再又睡意。 一次次阵痛,痛彻心扉的嚎叫和哀鸣,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样子。 这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承受如此沉重又残忍的惩罚? ——是因果。 江筱禾第一次从这影像中窥伺到了因果。 傅柯宇承载了老一辈的因果,他父亲曾经做过的孽全部还到了他的头上。 所有的因果汇聚在一起,在午夜梦回,人们最该休息和安静的时候,纷至沓来,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几近死亡。 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每一个闭上眼却无法睡着的日子,他都是这么度过的。 不知不觉的,江筱禾的眼眶变得湿润,有止不住的眼泪从中齐刷刷地就掉落下来了。 止都止不住。 再后来,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傅柯宇非得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是为了系统奖励的好感度。 系统奖励的好感度越多,傅柯宇能够抵消的过去的因果就越多,午夜梦回时找上们来讨他的命的因果就越少。 她的眼泪更加无法收止。 这难道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吗? 为什么傅柯宇非她不可。 为什么傅柯宇对她无限妥协。 为什么傅柯宇费劲了所有的力气都想要得到她的人和心。 这就是答案吗? 这就是答案吗? 她反复问自己,脑袋似乎已经无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事情,一次次地重复地对自己发问。 她的心早已经痛得无以复加,她爱他,她心疼他。 现在竟又要多加上一条吗?她还心疼她自己。 原本以为是触手可及的真心的爱,此刻看上去也显得那么的不纯粹,那么的虚假。 可这都是后来的话了,人间的干净又有几对是真的呢? 彼此需要,彼此付出,彼此支撑,彼此对对方负责人,这不才是两个人能够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根本源头吗? 情和爱都是抽象和短暂的东西,真的将两个人永远连在一起、成为彼此牵绊的另有他物。 道理她都懂,可这眼泪就是止不住,她又能怎么样呢? 另一边。 在苍茫的无垠雪白之中,傅柯宇的情绪显然已经下去了。 眼神空落落的,仿佛看不见明天的希望。 “她一定会恨我的。” 他喃喃自语道。 按照系统的提示,现在的江筱禾已经在承受来自于他没有能够完全抵消的因果所带来的痛苦了。 这痛苦他再清楚不过,每一个午夜梦回时分他的命都被悬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 是他太过自私。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他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所预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先她一步走了。 又或者是他主动和她解绑了,什么都化归于零,什么都化归于宁静。 可现在呢。 无法解绑。 她还承受了本应该由他来承受的成倍的痛苦。 他是男人,他过去苦,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折磨都能够扛的下来,可她呢? 她不应该的。 她本该在这个世界上安安静静做这自己喜欢的事情,吃自己喜欢的食物,过自己灿烂的人生。是他,是他毁了她原本美丽的人生。 是他把她强行与他绑定在一起。 是他让她陷入爱情,陷入和他展开的这段恋人的关系。 最终是他,导致了她此刻必须不得不承受本不应让她承受哪怕任何一丁点儿的痛苦。 是他,都是他。 无限的懊悔涌上心头。 他爱她。 他不能眼睁睁地放任她在他看都看不到的地方遭受因果的折磨,还很有可能失去生命。 他做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傅柯宇心灰意冷。 可就在这个时候,系统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宇宙的黑暗是为了唤起新的生机,而人类的黑暗则是毫无底线的黑暗,若想要重新获得光明,那只能够获得你眼前的光明,是否愿意用你眼前的光明,以及所有系统积分、已经得到的好感度,换取她重见光明?” 想都无需多想,傅柯宇直接选择了“是。” 无论失去什么,只要能让她活下去,不受他牵连,他怎么样都可以,连这苟且偷生的命也可以不要罢。 “警告:你的选择将影响生命的判定,是否确……” “确定,确定,确定!” 傅柯宇等不及了,生怕多等一秒,江筱禾所面对的痛苦就多一重。 没有办法等下去了。 没有告别也好,等一切化归于零,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他的父亲,他父亲所害过的人和事,他所牵连的江筱禾,他们都已经平安无事了,这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他不过是这宇宙之中最小的一颗棋子罢了,不算什么的。 另一边。 眼前依旧四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走投无路的江筱禾忽然想起,在第一次完成任务的时候,系统还分发给她了一个锦囊,并且嘱咐她没有非常事件切莫打开。 这锦囊难道有什么妙用?? 她翻箱倒柜从自己的背包中找出了这个锦囊。 “锦囊已打开。” “温馨提示:本锦囊能且只能使用一次,打开后如未使用,将自动丧失使用机会。” “锦囊功能:消耗所有账户积分换取一个心愿。” “是否确定使用?” 一瞬间,江筱禾眼睛中的希望之光又燃烧了起来。 “是!确定!” 一声“嘀”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之后,又出现了新的提示。 “积分已扣除,请从以下两个选项中选择一项,本锦囊将为你完成你选中的心愿哦——” “选项一:有人向往无限的光明,但大自然的法则就是昼夜交替,无法不存在黑暗。追求光明的人濒临死亡,选择我,让追求光明的人活下去。” “选项二:宇宙间无论如何奥妙的事物,当我们的智慧够了,一切都便得平凡。若不想庸人自扰,选择我,回归本真的生活。” 两个选项摆放在江筱禾的面前。 第228章 十倍杠杆 江筱禾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2”,对傅柯宇说道:“任务奖励我一千万积分,刚刚系统又给我入账一千万,现在我有两个一千万了。” “两千万?”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点点头,又确认了一次,“对,两千万。” 刚才因为抵消因果而痛失一千万好感度的傅柯宇,发自内心地羡慕了。 江筱禾道:“这算什么?任务加成?你也有吗?” “没有。”傅柯宇说道。他不仅没有,刚到手的好感度也都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有呢?这不科学。”江筱禾说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提示声音再次响起。 “确认接管对方财务管理权?” 这智障系统又是在唱哪出戏? 等江筱禾终于一个字一个字地挨个把系统弹出的提示框给看完了之后,她才终于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里也很百感交集,但她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真实的感觉。 这辈子她和他是必须被牵绊在一起了。 因为江筱禾愣了一会儿神,傅柯宇敏锐地发现了,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的江筱禾心态已经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飘,飘得有些不知所以然,可最终这短暂的飘忽劲儿还是过去了,她一本正经地对傅柯宇说道:“你说,咱们两个人,会有以后吗?” 话刚说完就挨了个脑瓜崩。 “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自己忘记了吗?”傅柯宇有点儿生气,刚才还答应的好好的呢,这怎么一楞完神就要变卦了,“刚才你就是在想这个吗?” 当然不是。 江筱禾是觉得,傅柯宇这么无法无天,连他父亲都管不住的一个人,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积分,可以说是在以积分商城为重要中介的系统里面寸步难行了。 但这竟然还不是最残酷的。 最残酷的是—— “你的积分以后归我管了。”江筱禾说道,并且诚挚地希望她的这句话有把她想要表达的含义表达清楚,最好傅柯宇一次就能听明白,免得她还要多做解释,这多不合适,掌握了人家的财政大权,还要自己自说自话一番,多少有点儿那么的不要脸了。 只见傅柯宇一下子就领会了。 “这么说,刚才那一千万……” “……是的,是你的,但也不是你的,现在是我的了。”江筱禾说道,并且还特意把“你”和“我”区分得特别开,仿佛怕对方不认账似的,当然不是有多稀罕这积分,而是对自己手中掌握的“财政大权”有了莫名的使命感。 忽然,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肩头上也搁上了他的下巴。 贴近她耳边,他蛊惑般的暗语轻轻响起:“乖,给我。” 江筱禾心下一颤,腿都快软了。 不就是一千万积分嘛! 至于把美男计都用上? 非要用这种伎俩来考研和磨砺她的品性? “行……行行行……你快让开,我还给你就是。”江筱禾迫不及待地就把那一千万的积分原封不动地通过系统邮件转给了傅柯宇。 “叮”的一声,就像蓝色软件的到账音一样,傅柯宇的系统里响起了钱币落地的声音。 “系统已入账,200,000,000好感度,恭喜你打破记录!系统将自动抵消15倍因果,请再接再厉!” 饶是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傅柯宇,此时也愣住了。 200,000,000? 他又数了一次,是六个零没有错。 不是一千万吗? 怎么变成了两个亿? 还有,系统奖励的15被因果抵消杠杆,在这两个亿的作用下,将会是怎样一个从量到质的转变??? 他疑惑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江筱禾。 江筱禾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连忙挥手捂嘴道:“不小心两个一千万都转给你了,别客气,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她竟然把所有的积分都转给了他。 就算这样…… “什么??两个亿???????” 知道真相的江筱禾眼珠子都快惊到掉下来了。 “系统里一定有解释,我再找一找。”傅柯宇说道,在江筱禾额头上又落下一个吻。 果然,在刚才那笔转账记录中,的确多了这么一句话。 “通过对方转账金额入账时将采取十倍杠杆进行计数,祝你们感情和睦,白头到老!” 如果说在前不久受到的那场生死攸关的磨难和考验之中,让双方已经看清楚了自己和对方的心意,那么此时的他们,更加确定了他们必须在一起的“天理”。 他们没有办法不在一起,他们就是天作之合,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不断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十倍???!!” 江筱禾简直都惊呆了。 傅柯宇点点头,又说道:“还要再乘上15倍。” “还要再乘???” 江筱禾喜上眉梢。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东西很快就会从你的生命中消失?” 当因果被好感度冲抵完毕,傅柯宇也就不会再在漫长的夜里受尽因果倒灌的折磨。 他说:“恩,是的。” 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可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江筱禾又一激灵,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立刻又问道:“到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傅柯宇看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从前一样,无奈,就像看着一个傻瓜。 没有办法,也无需解释。 他很快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只得堪堪躺在他的怀里,听他在她耳边说—— “江筱禾,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那我将做更多的事情,说更多的话,把你丢失的安全感尽数补回来,并且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傅柯宇,永远都需要你。” 房间的窗帘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 他的脸也隐没在台灯关闭之后的最后一摸橙黄之中。 江筱禾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紧紧相拥。 “……” “……你说什么?” 她明明是开口了,他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可她说了什么话出来,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于是江筱禾就又说了一遍。 “我说,傅柯宇,我也需要你。” “他们说,爱会消失。” “我信。” “可我更信任的是你。” 傅柯宇忽然停了下来,疑惑地问她,道:“刚才你有说这么多?” 黑暗只会让江筱禾翻出来的白眼更加的清晰。 “爱听不听。” 说完便把脑袋偏向一边,委委屈屈的。 还是傅柯宇主动把她又揽进了怀里。 “那我也多说两句。” “江筱禾,我爱你。” “如果爱真的会消失。” “那也是在我消失之后才会消失。” 一句话就又谈到了生离死别。 原本已经把头偏向了一边的江筱禾连忙把头给偏了回来,“呸呸呸”了三声之后才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 他把脑袋埋到了她肩头,反咬她一口道:“你说的又何尝不是?” 又何尝不是傻话呢。 黑暗和沉默带来了安静。 但在这无边的宁静之中,两颗连在一起的心,却更加坚定了。 “……那你说,等到你因果偿还完毕的时候,我们做点什么好呢?”江筱禾问道,仿佛眼前已经描绘出了未来好些年生的光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画面温馨又甜蜜。 他哪里忍心告诉她,这也许是一个倾尽一生也无法完成的宏大夙愿。 “做点别的。” 现在就做点别的。 心中若盛满光明,目之所及便无惧黑暗。 (再次拉灯) 一张重要的公告贴在了拍卖行最醒目的位置,除了拍卖行,许多与原石有关的场所也都出现了一份同样的公告,当然,作为圈内人士,尤其是消息灵通的圈内人士,傅柯宇早在公告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获知了这个消息。 “主动捐赠?!” 电话那边,是刚从会议室出来,正在走向自己升职以后获取的独立办公室的江筱禾。 傅柯宇答道:“对,原石的主人把原石交给了郭嘉。” 所以说,这块曾经被被一度争抢,人们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都无法安生的原石现在已经从私人财产变成了公共财产。 “并且还没有人再敢动它的歪主意?” 这边是傅柯宇,他也才从公司的会议室里面走出来。 再次放大那张马上就会铺天盖地席卷圈内每一个角落的公告,他确信,这件事情假不了。 “恩,也算是尘埃落定,不会再生任何的变数。” 可如果要真正地发挥出原石的价值,单单把它放在那里绝对是万万不可的,他相信,在未来不久的时间里,接受捐赠的那方就会有新的动作。 “我这边有个重要的汇报,老板马上就到,晚上回家再说,我先挂了……”江筱禾急急忙忙地说道。 “等等……”傅柯宇连忙叫停,“给我一个吻。” 第229章 尾声(一)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这么腻歪。” 江筱禾一边这么说,一边挂断了电话。 那边的傅柯宇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忙音,轻笑一声,明知没有人在听,却还是说道:“害羞了。” 到了晚上见面的时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筱禾拉过来,抱在自己怀中,补上这个吻。 江筱禾也乐得接受。 他的吻和他人一样,张狂狂放,带有野性的美,就像马上要被放逐天际,拼了命也要得到的最后一个吻一样。 直到她自认为优秀的肺活量再也无法支撑这么长久的鏖战。 傅柯宇终于松开了她,道:“我带来了一个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江筱禾答道:“哪个都可以。” 反正无论回答什么他都有自己的一套出牌规则,也没有坏消息,既然如此,随他就随他。 他牵住她,把玩着她的手。 没有及时的应她,似乎在考虑先说哪个消息。 最后,他首先说道:“黄先生的后事已经妥善处理了。” 从第一次见过黄先生之后,傅柯宇对老人家的称呼就一直是绰号,今时今日,终究还是用上了尊敬的称谓。 在万千人海之中,黄先生的履历并非特别的出彩,甚至郁郁寡欢了一生,空有一身的好手艺,但在临终之前不就举办的个人展览上面,还是没有能够出现那个他倾尽一生都没有能够遇到的伯乐,就像无数平凡的生命一样,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奋斗终身,可到了人生的尽头,才终于坦然面对这一辈子常伴左右的平凡。 可这渺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生命,每一个又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这股能量无法撼动天地,但却真实的存在过。 就像草木的生长无法离开阳光的照射和如土壤的滋养,这能量便也是组成这天地万物的重要一隅,改变不了别人,改变不了世界,但正是这些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能量,他们让着世间分外多彩,也也让这世间有了人的生气。 黄先生对工匠技艺的追求,对徒弟的爱的培养,精益求精的精神,所有的这一切,又造就了他的不平凡。 每个人都被大地孕养着,每个人又在用自己的方式回馈这片天地。 有的人本领高强,回馈地多;有的人平平无奇,回馈得少。 但那些本领高墙,一眼就能被人看出十分出彩的人,若这天地只有他们的回馈,怕早就失去了平衡,而正是那数量众多却平平无奇的人,看似渺小,看似卑微,但也是平衡这片天地不可或缺的人。 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傅柯宇妥善处理了老先生的后事,碧生的事情也被他一并解决了,那拖得长长的保单,这些年徒弟私下背着师傅得到的巨额的金钱,最终被在他的手中,被幻化成希望的种子,播撒到了慈善的事业当中。 “老先生终于可以阖眼了啊。”江筱禾感叹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 傅柯宇点点头,对她说道:“他们留下来的工艺品也都有了尚好的去处。” 这就好了。 这就是老先生最后的心愿。 第230章 尾声(二) “再说那块原石”,傅柯宇说道,“好消息就是,通过正规的流程和手续,他们已经找到了具体负责打造它的专家。” 原以为原石被捐赠给郭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地。 “他们知道,原石只有经过打磨才会有更为夺目的价值和意蕴”,傅柯宇说道,“所以才有现在的好消息。” 江筱禾问道:“既然是好消息,那我大胆推测一下,打磨原石的人,该不会是……” 芙蓉镇上。 在季老板家大业大的工作室里,人才济济,群英荟萃,整个镇子上面最能耐的“打手”都被他请过来了,大家济济一堂,围绕着眼前那块色泽鲜明、十分宝贵的原石纷纷赞不绝口,各种创新的点子层出不穷。 在今天到场的这些人之中,有的是坚守自己的老本行,一心想着要恢复芙蓉镇往日荣光的人;有的是家道中落,中途放弃自己的手艺,转行去了其他行业谋生的人;有的是被过去的冲击打击到了,隐退幕后,说什么都再也不肯出山的老手艺人。 还有很多很多。 这场面不是季老板所没有想过的。 当初他费尽心思想要拍得这块原石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下定了决心,一旦这块原石被他拍下,他就是费劲十八般武艺,都要把这些人都给聚起来,集思广益,重振他们芙蓉镇的往日雄风。 虽然中途的过程曲折了一点儿,哪怕现在这块石头的主人也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但是好的工匠对号的原材料是有天生的激情的,更何况,重振芙蓉镇的愿望也一直埋藏在所有镇子上的人的心中,现在可好,有了这个宝贵的机会,好的原材料加上他们好的工艺,想要不出彩都难。 “就让外面那些人都看看,看看在这几寸大的地方之间,究竟能不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兄弟们,你们有信心吗?” 季老板慷慨激昂地演讲了一番,可底下的人忙着讨论交流技艺,竟无一人回应他。 他也不尴尬。 看着眼前这幅热热闹闹、热火朝天的干事创业的氛围,他意识到,芙蓉镇,哦不,应该说是古珠子镇,那个他印象之中的古珠子镇,他所为之奋斗一生的古珠子镇,终于回来了。挂上aaaaa景区牌子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功夫不费有心人,竟还真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够完成这般不得了的大业。 看来,未来的他们,一定会过的更好,取得更大的成就。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似乎终于有人在回应他。 “我有。” 脆生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他堪堪回头,见到来人之后,连忙道:“红妹?” 来人一袭红衣,正是老板娘。 老板娘和他并肩而战,对他再次说道:“我有信心,老季,一起战斗。” 季老板喜上眉梢,趁热打铁道:“红妹,那你看我们两个的事……” 老板娘一把推开了他,道:“一边去,别挡着我搞事业。” 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朝他露出一个倾心的微笑。 无需多言。 一切要表达的含义也都在他们的两两对望之中。 第231章 大结局 “所以后来原石就真的交给季老板了?”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点点头,看她一副比季老板本人还要开心的模样,沉默了。 “……那天我们从当铺把原石买回来的时候,你都没有现在这么高兴。”他悠悠地开口说道,至于其中蕴含着什么深意嘛,江筱禾她听不懂。 也难怪她这么开心了,毕竟在她家里,还收藏着季氏出品的限量版互联网四宝摆件,要是他们真的通过这次的工艺重新打响了名头,那她家里面几个物件不也会跟着升值、涨价? 能涨多少且先不说,赚多赚少都是赚嘛。 另外,她忽然想起来,问道:“说到当铺,你没有得到任何的补偿吗?” 虽然他花费的价钱比起原石真正的价值来说不足挂齿,简直是冰山一角,但是若不和原石本身的价值相比,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开得出来的价格。 傅柯宇却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笑了。 “有啊”,他说,“我怎么会没有补偿?” 江筱禾问道:“全额补偿??” 他又笑了,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两两重合的双唇和微热的呼吸似乎传来了甜蜜的画外音。 似乎是被那柔和的触感所吸引,江筱禾试探着从另一个角度去领悟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没想到刚一张开嘴,就被面前的男人强硬而又不失温柔地摁住了后脑勺,呼吸间尽是缠绵的爱意,平时本就伶牙俐齿的,现在更像是如鱼得水一般,就算是把樱桃梗送上来,这两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给它打上个结。 是怎么停下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后来傅柯宇靠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那唇上一定还粘带着从她嘴里捎带出来的温度。 “我的补偿就是你”,傅柯宇轻轻说道,“你若开心,我又有何不可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当然,很早之前的他并不这么认为,但越到后来的时候,他越想得通透,他身家丰厚,金钱、名利、地位,要什么什么没有?然而这些东西的积累,必定会带来因果的产生,而因果的产生,又并不能被这些东西所直接抵消,归根到底,一切由因果导致的痛苦和残忍,都伴随这原始资金的不断积累,可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你一扇门,必然会关上另一盏窗。 金钱、名利、地位无法解决的苦痛,最后是什么解决的呢? 他宠溺地把江筱禾揽入怀中,又抱紧了些。 人只有真实地活着,不为金钱、名利和地位所奴役,心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度,当那个能够温暖他的人出现,一切事物也被赋上了新的意义,生生不灭的希望之火随即点燃,真实的存在感让他更能够脚踏实地地行走在这片造物主亲吻过的土地上,信念扎根,勇敢坚强。 江筱禾的小脑袋瓜靠在他的怀里,闷声说道:“怎么回事儿呢,有时候觉得你不会说话,怎么说都不讨喜,有时候呢又觉得你特别会说话,让人也特别想夸你两句。” 谁知他的话音从脑袋顶上传过来。 “夸奖倒不必了”,傅柯宇说道,“不如给点实际奖励。” 话音落毕,那刚才分开小一会儿的嘴巴就又凑了上来,朝她讨真材实料的奖励呢。 “行了啊你,别太过分,唔……” 不过分是不可能的。 傅柯宇觉得,他今天的话说的特别好,这奖励肯定不能少。 至于未来,他也会继续努力的。 (完) 番外 傅总掉马(一) 打磨工艺品是一件严肃且庄重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独具匠心的老手艺人来说。 芙蓉镇这么多能工巧匠聚在一起,既是好事,好事是大家团结一心,都想好好把这东西打磨一番,做出惊天动地的成就;也是坏事,坏事是各种点子和想法层出不穷,百花争鸣,众口难调,无法尽快得出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打造方案。 若放在平常,季老板也不至于这么头大,他总有办法把一切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并且解决,不然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可当下的情境变了,原石这件事情,事关芙蓉镇能否打的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杀那假冒伪劣的珠子镇一个回马枪,与镇子上的居民,以及下一辈的继承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马虎不得,必须要有一万分的谨慎。 眼下光是他耳朵里面听到、眼睛里面看到的方案,有点儿特色的、比较突出的,少说都有十多版,更别说那堆叠在他的邮箱里面的,从他办公室门口的缝隙里面塞进来的,还有微信传送给他的,许许多多的方案,简直就像文山会海一样,就差直接把他给按头淹没在里面。 “这也不是办法,必须有条明路,我们才能把方案定下来、把效率提起来、把质量做起来,不能因为方案太多就暂时搁置,要选,好好从里面选!” 在芙蓉镇一周一度的大会上,季老板召集了镇子上最有威望和话语权的一干人等在镇子门口的大榕树底下商议对策。 会下能解决的问题就不会上会,会上能解决的问题那也不算什么大的问题,他刚把这句话说出来,大家仿佛都在这儿等着他似的,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渐渐还变成了争论,话题没有跑偏,不过是你有你的心头好,我有我的心头宝罢了。 一时间,又是一个众说纷纭的无效开头。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那声音好不客气,她才不管会场上坐的是多么德高望重的人,或者多么大权在握的人,又或者是多么有能耐的人,反正她把声音捏地最尖细,把音量也调到最大声,肺活量是不错的,音色也绝对撑得住场面,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在场没有一个人没有听到。 “我们自己在这儿讨论有用吗?你说你方案好,我说我的点子妙,有本事拿到外面去,看看你那点儿绝活放在现在这个市场里面,有没有人会买你的账。” 说话的人正是身穿一袭红衣的红姐。 伴随这红姐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面,刚才还议论纷纷、嗡嗡作响的会场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大家抬头又纷纷朝红姐看去,有的人看了红姐两眼,又掉过头去再看季老板两眼,仿佛在问,你们两口子今天究竟是谁说了话才算? 众所周知,虽然红姐和季老板没有夫妻之实,红姐也不像会和季老板走向婚姻的殿堂的样子,但她对他的维护是至始至终的。 她自己也做过解释,她要维护的绝对不是季老板这个人,她要维护的,是季老板所要守护的芙蓉镇,这镇子上靠得住、有本事,能自己富带动大家富,不断付出,还不求回报的人,除了季老板,还有谁又这个本事能够做到? 可无论如何,现在看起来,红姐也是在维护季老板的,尽管他维护的也是芙蓉镇的这一片心血。 还是季老板先搭了话,虽不是夫妻,但一唱一和的默契还是有的。 “各位前辈,各位同志,小红的意思我来解释一下,之前我们也在一起合计过,她可能表达的不是很清楚”,季老板还是担心她把人给得罪了,连忙维护她,把说话直、得罪人的锅背起来自己扛在了身上,继续说道,“谢谢大家信任我,给我这个机会提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案。” 话说在这里,碍于他真有本事把原石的打磨权替大家争取回来,态度还不卑不亢,没有一丝骄矜自得的态度,所有人还是停了下来,认真听他讲话,虽然如此,但他们也做好了随时对他提出的方案进行反驳的准备,仿佛箭在弦上,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发出来一样。 季老板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便展开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镇上最有能量的人了,我想,由我们组织成立一个评审委员会,这大家应该没有什么意见?” 当然没有意见,他这话说的在理,并且,作为评审委员会的一员,对最后方案的决定,是具有极大的影响力的。 见没有人反对,季老板又继续说道:“评审委员会具有最终方案的投票决定权。” 这可是决定方案生死的最关键一招。 在座的各位都竖起了耳朵,有的觉得自己很被重视,态度便缓和了一些;有的觉得有了这投票权,怎么说自己看中的方案最后还能搏一搏,态度便也缓和了一些。 态度的缓和给季老板继续讲下去创造了良好的先决条件。 “可方案这么多,最后总得确认出几个最好的出来投票?” 话音刚落,镇子上的老人就开腔了,接着他的话说道:“在理,可是这最好的几个,谁来确定?”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也正好问道了他放出来的引子上,可不就是在等人问出这句话,让他把后续的事项讲完么。 “我相信,各位的眼光是这镇子上最毒的,也是最能代表芙蓉镇水准的,不妨,我们坐在一起,为每一个方案进行打分,选出得分最高的前10个方案。” 马上又有人说话了。 “不行,这么多的方案,我们怎么看的完啊?” “是呀,这么多的方案,要是全部都看完,花时间长不说,对最后的方案还不公平呢。” “……” 季老板心中一喜,道,这可不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但这还不全是。 终于,在大家的声音中,有人替他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不如就交给市场来定夺,你们有这个胆量吗?” 不知是谁起的这个头,现场很容易就沉默了。 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先前红姐已经表示过了,不过是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加深了大家的记忆。 “市场?我们是专业的,那些外行怎么懂得我们这一行的精髓?” “对啊。” “不然,我们找一些懂行的外行?老季,我记得你们不是有那什么vvv客户专属群吗?里面可不就是一些最懂行的外行?” 这人一定是他安插在众人中的卧底,怎么他一想到哪儿,他就说到哪儿呢? 简直是得来一点都不费力气。 季老板说道:“近年来,我们和锦城乃至附近城市的企业、行业相继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也积累了一批独具慧眼,且具一定雄厚资金实力的客户,我想,我们所建的vvvv客户专属群,是时候发挥出他们的作用了。” 事实上,越是人尖尖上的那些人,心气越是傲,禁不起什么激将的。 要是说他们的工艺不能受市场喜爱了、不能被其他人认可了,他们是很难接受的,哪怕是内心里觉得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一定是没有眼光,但心中的那股好胜心和心气是有的,还很强烈。 所以,这个点子一提出来,多半的人都是举手表决同意的。 同意先把方案送出去,看看反馈回来的情况,再在反馈情况好的方案里面选出最好的几个,最终稿再来进行评审票决。 于是,现在的重头戏,就是联系尊贵的客户们进行比选了。 十分荣幸的,傅柯宇作为vvvv群众的一份子,也在受邀请的行列之中。 当他收到邀请的时候,江筱禾正在他的身边。 “这季老板可真是把算盘打的叮当响啊”,江筱禾说道,“把最难做的觉得打包扔出来,选择相信你们的眼光,不仅自己省事儿,还算准了你们的眼光不会差。” 看看和老板娘合作的傅氏集团就知道,和季氏打交道的企业和行业水准怎么也不会差,这方案一送出来,面向社会放开,不仅能够给他们一个好的反馈,还能顺势也给他们芙蓉镇做一个积极的宣传。 废话,这么多的方案,质量有保障不说,还各具特色,岂是一般的作坊能够说拿就拿出来的? 这根本不像是什么征求意见,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推广宣传。 傅柯宇却笑了,说道:“你还挺聪明,这也能看出来。” 是的,季老板正是做了这个打算,一举两得不说,把利润最大化就是商人所追求并且一直坚持做的事情。 他不过是在运用他一贯的智慧罢了。 “那你接招吗?”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说:“安排下去了,最后我们来定。” 把大头交给专业的手下去做,自己来做最后的决断。 的确是他的风格,毕竟傅总每天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能够每一个方案都自己亲自去看呢?再说了,就算有这个闲工夫,他也不一定就干啊。 番外 傅总掉马(二) “他们不会一股脑儿把所有的方案都推给你们?”江筱禾问道。 傅柯宇摇头,“不会,他们有自己的算法,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所有方案都要过来,怎么,你有时间看吗?” 好的,她没有。 在等待的同时,他们收到了季老板的盛情邀请。 “诚邀您参加vvvv专家鉴赏会,我们在这里恭候您的到来,倾听您的声音。” 这季老板一天天跟钱打交道,但可别说,人还是有点儿文采在身上的。 “去吗?” “去。” 当他们定下了最终呈送季氏的方案之后,两个人带着选出来的方案应邀来到了季氏专门为vvv用户设好的宴会。 今天,似乎是为了响应这vvv的身份,傅柯宇让人开了一辆江筱禾根本就认不出来品牌,但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价格绝对昂贵的轿车,如果不是设计十分出众,根本无需贴标,满身尽是刻着“尊贵”的字眼。 的确,当车子出现在会场的时候,季老板那张本就不怎么帅气的脸更是因为满脸的堆笑衬起了无数的褶子。 原以为今天来的人会有不少,但没有想到,并非群里的所有嘉宾他们都邀请了,也并非所有他们发出邀请函的人也都来了,所以,到场的人实际上不多,但马上就是开始的时间了,这个时候,人基本上到齐,一眼就能数出来有多少人。 除了在前面带路的季老板,很快,他们就遇上了傅柯宇认识的人。 “傅总,久违了,在群里一直以为是重名,没有想到还真的是你。” 说话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logo,但浑身上下也正如他本人的气质一样,带着不容分说的贵气,没有骄矜,仿佛那双眼睛已经看过了太多,看透了太多,但正是那双眼睛,在看到傅柯宇的时候,燃亮起来。 “江总说笑了,你在这里可没少下单,我天天都能看到你的名字,如果他们做一个排行榜,你肯定在排行榜的前三,不一定是第一。” 应酬嘛,根本不在傅柯宇的话下。 季老板见两人认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起了个头子,把话题往携手并进、合作共赢上面引。 两人皆是很给面子的淡定地听着他说话。 直到红姐的身影忽然出现。 “哟,小傅啊,我就让他一定要把你请过来,你眼光独到,少有这么快狠准的判决,可就怕他请不过来,你可不知道,之前因为把你拉进来的人不是他自己,他跟我还耍了场好大的泼呢。” 红姐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她一出场,感觉气氛瞬间就热闹起来。 江总显得格外有兴致,问道:“小……小傅?” 红姐还护犊子一样护着他,说道:“江总,你可别看小傅年纪轻轻,那双眼睛可毒了呢,上回来我们家店子里,我那镇店之宝差点就没能守住,青年才俊,未来可期。” 江总表示,她说的很对。 傅柯宇表示,她非常有眼光。 江筱禾表示,她怎么觉得这几个人不太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