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镇山河九万里》 第1章 九千三百六十二层 “大郎,该吃饭了~~” …… 崂山之中,云雾缭绕,清晨的露珠挂在错综骄横的翠绿树叶之上,闪耀着朝阳的光辉。 虫鸣鸟叫,清风阵阵吹过,山谷里特有的泥土香气顷刻间四下里飘荡。 “大郎,该吃饭了……” 一阵吆喝声,再次从山涧响起。 一阵轻风吹过,云雾散去,半山腰中出现了一个破旧的道观。 这所道观颇为宏大,红顶灰墙,可是似乎年久失修,外墙上面斑驳掉落了一地,有些不雅。 可是破旧的牌匾上,仍旧能隐约看见个“青羊观”三个字。 道观内。 “大郎,我找你好半天,你怎么躲在这里?” 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道观内一角,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衣,面容俊秀无匹的少年,正在端着一个破碗,凝视着一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大黄狗,发出会心的微笑。 青年叫徐兴,不知道在此道观中修炼了多少年,远近村民只知道这少年道号“摘星子”,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甚至他们父辈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这座道观,这个人,这条狗了。 “大郎,该吃饭了,你跑什么?”徐兴眉头微皱道,说罢又往前走了半步。 敢情那只大黄狗就叫做“大郎”。 “汪!……师兄,你别,你别过来!” 令人吃惊地是,那只大黄狗竟然口吐人言,直接跳了起来。 看那着急的模样,似乎想要跳墙而出。 狗竟然会口吐人言? 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胆小的人见了,说不定直接是转头就跑,哪里敢在这里停留? 出人意料的是,“摘星子”徐兴哈哈大笑,仰天叹道:“大郎啊,你终于憋不住了,我早知道你一百年前就会说人言了,可你为何瞒我到现在,你快快讲来!” 这声音就像是铜钟,从徐兴嗓子中轻轻说出,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大黄狗瑟瑟发抖的更厉害了,整个身躯似乎都要嵌入墙壁里面。 “呜汪!……我说,我说,我要是不隐藏,师兄,你肯定不让我飞升啊,汪汪……”大郎一脸委屈道。 “又是飞升?!”徐兴脸色顿时一暗,原本周身上下明媚的气息,变得戾气满满。 “飞升飞升,飞升上界真的那么吸引人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上面教条太多,哪如人间来的自在?你们为何不信我?”徐兴仰天长叹,似乎觉得面前的大黄狗,不可救药。 大黄狗明显不爱听了,一脸怒气,却不敢发泄。 半晌后,嘟囔道。 “明明是你自己飞升不了才这么说的,如果飞升上界不好,那五千年前,恩师为何飞升仙界? 如果飞升不好,那为何二千年前,我师姐,也就是你师妹林媚娘会选择飞升仙界? 师兄啊,咱们青羊观一向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吃饭都成问题,最近眼看我修成人言,体内堪堪要凝结金丹,为何你总是喂我牛尿和朱砂混成的饲料,让我金丹迟迟不成,你想害死我不成?” 狗子大郎一脸委屈,缩在墙角一边诉苦,一边垂泪。 它既然暴露了会吐人言,忍不住说的性起,又道: “唉,师兄啊。我知道你资质不行,几千年来困在练气期,心里苦,但是你也不能阻我道行啊?” 徐兴听了它这些嘀咕,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坐在了旁边一颗大青石之上。 看着天空中变幻不定的白云苍狗,徐兴叹道:“大郎,看你陪了我千年,为青羊观看家护院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部分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狗子大郎一个激灵振作起来,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身体却在往边上移动。 看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咳咳,真相就是,其实五千年前,师傅他老人家飞升之前,把我叫到房中,说是只要我愿意,也能带着我飞升,只是有个小小的条件……” “汪……不知师傅跟师兄说了什么条件?”大郎边问边慢慢向墙外移动着。 摘星子苦笑着摇摇头,道:“师傅他老人家说,只要我愿生生世世服侍他,在他身边做个吹箫童子,十有八九能带我得个道果……” “啊,有这种事?”大郎脚步顿了一下,说实话真的被惊到了。 它记忆里师尊那张模糊的脸,总是和颜悦色啊,怎么会向师兄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别慌,你且听着……” 摘星子慢悠悠站起身来,把身上的尘土掸了掸,又苦笑道:“二千年前,师妹媚娘也飞升了,她临行前一晚,到我房间来哭的梨花带雨,想让我和她一同前往上界,说是想和我以后双修证道,我也是像劝你一样劝她,可是她偏偏不听…… 还和我说什么,如今乱世之中妖魔甚多,人间乌烟瘴气,人族妖族巫族龙蛇混杂,跟她去上界过逍遥快乐的日子…… 可是师傅师妹他们都看到上界的好,却不知那里的不自在,我和他们志道不同,最后才洒泪分别…… 没想到,没想到如今你也修炼小有成就,也要离我而去,师兄我……” 摘星子滔滔不绝,仿佛江水连绵不断的正要往下说。 “略略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动不动的狗子却忽然丢下一句粗俗之语,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出墙角。 在刹那间就逃脱了被包围的局势。 然后神气扬扬的站在道馆门口,回头露着大白牙,得意的看着师兄摘星子。 “哈哈,想不到,我大郎速度如此之快……” “你……”摘星子伸手想要规劝。 “你什么你,你就是个几千年都困在练气的修炼废柴,承认,你就是嫉妒我才阻我飞升,哈哈……” “我……”摘星子眉头皱起。 “我什么我,我大郎虽然是一只狗,但是修炼天分也如此高,几千年来体内马上要凝结出金丹,你服了,接下来,就让我给你表演表演,什么叫飞升上界……” 摘星子徐兴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衣袖,白净的脸上,充满了痛心。 “我资质不行困在炼气期?嫉妒你阻止你飞升?好,你要是能走得了,那就走……” 摘星子意兴阑珊,不想再说,重新坐在青石之上,斜眼看着狗子大郎。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 摘星子徐兴的一只手,微微翘起,手掌朝向狗子上方的空间出 划了几下。 狗子大郎神气扬扬,口中念念有词,全身忽然升腾起一阵金光。 刹那间,青羊观中飞沙走石,狗子的身体,竟然开始徐徐升空! “我要飞升啦!!”狗子大郎伸出舌头,兴奋地汪汪直叫。 …… “咣当!” 但是接下来的一秒内。 一声巨响传来,狗子大郎的身体停滞在半空。 那感觉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硬物,顿时脑袋上起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包。 噗通一声,狗子栽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金星乱冒。 晕倒之前,狗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扎着抬起头,狠狠对摘星子说道:“混账师兄,你……你动了手脚,你根本不是炼气期,你真狗……” 摘星子一声长叹,坐倒在狗子大郎身边。 看着它吐舌晕倒双眼叉叉的惨状,叹道:“我没说我是炼气期啊,如果非要这么硬性规定境界的话,我这炼气期大概……” “……” 他闭着眼睛,掐着指头算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然后自言自语接着道:“大概就有九千三百六十二层了……” 第2章 道士下山 练气这么多层,是摘星子本人也没有想到的。 其实,他自从九千多年前穿越到此后,已经深入的了解过上界。 知道那里和现实世界的公务员差不多,规矩很多,都是权谋算计。 没啥意思。 可是境界到了不飞升,又会遭天谴。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压制自己境界的习惯。 谁知道一来二去,停留在练气境界不动了。 一直到如今,已经到了九千多层。 实在是…… 造孽啊。 他现在就常常想,怎么才能把这么高的练气境,消除下去。 否则再高的话,会引起天道的注意。 一个修行人,强自逆天而行,压制自身修为。 到时候引来雷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于将自己修为隐匿的方法,这些年来,徐兴研究了很多。 像是将修为转移到仙器,或者秘籍,或者是人传人上。 他都有想过。 可修为不是玩笑,修炼难,散功更难,更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做,否则引起天道的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 傍晚的时候,狗子大郎才悠悠转醒。 这一次,它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说话。 但是偶尔看向摘星子徐兴的眼神之中,却明显多了几分忌惮之色。 “飞升的话,你想都别想,你现在怪我,却不知我是在救你……” 徐兴靠着柴火堆打着哈欠,音调冰冷。 初春的天虽然白日暖和,但是夜晚依旧凉风嗖嗖。 要不是他们一人一狗,每晚生一堆篝火,恐怕早就冻饿而死了。 就是如此,柴火堆也开始渐渐变小,眼看着就没有几天可烧了。 “师兄啊,那我暂时先不飞升了,可是……可是咱们总得生存啊,吃什么,穿什么,师傅师姐走后,咱们一直坐吃山空到现在,你说咋办?”大郎一张狗脸委屈至极,似乎它是因为这个才想要飞升离开这里。 徐兴从不怎么相信这只狡猾的黄狗,只是冷冷丢下一句话:“你看着办,师兄我活了几千年,什么都吃过,还没吃过狗肉,听人说是很好吃么,到了天明我要是饿的厉害,我也许会试着尝一尝……” 咕隆。 狗子大郎一听,明显慌了。 双眼开始四下乱转,又想逃跑的主意。 可是他一想到之前被眼前这位大师兄用结界拦下,不禁又是气馁起来。 眼看着时间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四更天,东方已见鱼肚白。 徐兴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睡梦中都喊饿。 看那样子,似乎睡起来就要吃东西了。 到时候如果还是没吃的,它大郎不就成了…… 狗子忽然一个激灵,似乎想起了什么,跑上前去推住徐兴的肩膀,晃来晃去。 嘴里一边口吐人言道: “师兄,师兄我想到了,咱们去崂山下东南三百里外的桃花村,那里有我一亲戚,咱们去投奔它,能混口吃的……” 摘星子其实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就在留意这条狡猾的狗子。 听它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狗子还有亲戚? “你没骗我?” “没啊,师兄,看你样子像是不信,其实咱们凡俗虽然混乱,但是万物皆有灵气,我和那个远亲千百年前,都是一心修道,只不过我投奔拜在师傅门下,我那远亲吃不了苦,修了富贵道……” “富贵道?” “对……”狗子大郎点头谄媚的笑道:“其实就是给富贵人家看了大门,平时陪人家打猎玩耍,偷空修修道法……” “哦,有这等事?” “是啊,师兄,我和它上次见面还是五百多年前,它在桃花村一家姓李的大户门口当护院犬,守护人家祖祖辈辈的子孙,现在估计相当富有,咱们去求口吃的,不成问题!银子的话,那也是大大的有……” 狗子大郎站起身来,把胸脯拍得叭叭响。 一副万事有我的模样。 …… 徐兴看了看这个不靠谱的畜生师弟,看着师弟一脸正义言辞的模样。 心里想要不再相信它一次。 反正就算桃花村没有这狗亲戚,估计也损失不了什么。 权当是出去旅游了。 说不定,还能有些机缘,把自己的境界隐匿一下。 “行了,什么吃的不吃的,银子不银子,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喜欢结交道友,共同论道!”徐兴说干就干,收拾了一件蓑衣,一件草帽,在破旧不堪的墙上,摘下一柄桃木剑背在身上,转身出门。 狗子大郎跟在后面,点头哈气道:“对,对,这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咱们古道热肠交朋友,关吃的和银子什么事儿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起细雨来。 一人一狗踩踏风雪,渐行渐远。 正所谓: 清净门庭无意认,淫情术法入心贪。 欲求家道两全美,怎悟寂寥一着甘! …… 转眼到了日晒三竿。 崂山已经成了一处若隐若现的远峰。 一条积满白雪,零星露着绿草地的曲折小路上。 年轻道人唱着神仙歌,领着一条黄狗走了三四百里。 这等速度,比之骏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呜汪……”狗子大郎伸着长舌头叫了一声,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等等,师兄啊,又累又渴,咱们先喝口山泉,休息休息……” 大郎跑到小路边的一处清澈水潭边,牛饮起来。 咕噜咕噜喝了半天,只感觉入口甘甜,果然是好水! 狗子大郎喝罢多时,抬起头来四处看看。 咕哝了两句:“这里地势险要,要我是山贼,就在此处占山为王,招兵买马……”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当啷一声锣响。 四下里钻出来二三十号蒙面大汉。 这些大汉各个身高八尺,,露着胸毛,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钢刀。 “呸!”狗子大郎啐了一口,怕什么来什么,顿时让他觉得自己的嘴有点晦气。 虽然它是个即将结丹的狗精,可从没和人动过手,看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大汉,那也是吓得战战兢兢,缩在一旁。 扭头看看,却不见师兄。 眼看着那些黑毛大汉团团逼近,似乎想宰了它吃狗肉。 “晦气,明明刚才有个年轻道士,现在跑去哪里了?” “嗯,不急,我看这只狗也挺肥的,不行先把它宰了解解馋,不是说天上龙肉,地下狗肉吗?” 山贼们开始啧啧议论。 狗子大郎吓得不轻。 当时就喊了起来:“师兄啊,救命,我要被强人抓走啦,你见不到我那有钱亲戚啦!” 果然一个声音立马从水潭上游传了过来:“何事惊慌,师兄我正在水潭上游小解,你稍等片刻……” “呸!” 大郎顿时干呕起来,这个缺德的师兄。 何时跑到了水潭上游? 还小解? 怪不得它感觉刚才喝水的时候,有一股微微的甜腥味,难道是师兄的…… 第3章 去桃花村的一路上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但敢说不字,上前就脑袋。死在黄郊外,管杀不管埋。 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 一声清朗的歌颂之声,从潭水上游传了下来。 徐兴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出现在山贼视线之内。 只见他青衣敝履,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摘得半根黄瓜,踏歌声而来。 睡眼惺忪,似乎刚才大睡醒来。 那些山贼见了,顿时纷纷兴高采烈起来。 “大哥,那个穷道士回来了,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砍死他抢东西啊!” 蒙面大汉纷纷摩拳擦掌。 狗子大郎扯着嗓子大叫道:“师兄啊,救命,这些贼人阻我们道路,不让咱们拜访道友!” 山贼们大怒,纷纷对着大郎拳打脚踢。 其实这些山贼,惊骇大于愤怒。 毕竟一只狗子说人话了,在他们的认知上来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打了一顿,狗子已经鼻青脸肿,山贼们这才嘘了一口气。 “喂,那道士,快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山贼们转移注意力,纷纷把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向了徐兴。 徐兴笑眯眯上前道:“各位大王,你们刚才没听见小道学你们口诵山歌嘛,意思就是分点银子!” 山贼中一个黑胖子头头站了出来,呸了一声道:“嘿嘿,小子,你是想留点私房钱?那行,只要你拿出来多点,大王们说不定会给你分点,拉你入伙。” 狗子大郎在地上狂吠道:“师兄,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真是给我们修道中人丢脸啊……” “别嚎了……”徐兴一脚踹了过去,转头笑眯眯又道:“大王啊,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分银子,是说你们平时抢来的银子,分给我点做路费呗,我们要去东南百里外桃花村,访一个亲戚。” 什么? 山贼们顿时懵逼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 这古往今来,只听说过山贼抢别人东西的,哪里听过被抢的人,主动和山贼要求分钱的。 那黑胖子首领顿时一脸黑气。 “大王,这小道士装傻充愣,砍死他!” “是啊大王,他故意消遣咱们来着……” 山贼们纷纷振臂高呼,其中一个更是举刀要砍。 徐兴绕着树跑了一圈,把眉眼一瞪。 “奶奶的,小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都拿来!” 他一耸肩,后背的桃木剑嗖一下飞出。 被其拿在手中。 湛蓝的天空之上,桃木剑犹如一条游龙飞舞当空。 噗噗噗! 三声闷响,血练飞舞当空,划过天际。 顿时三个山贼倒在血泊之中,临死前还眼睛大睁,似乎没有料到眼前的穷道士,竟然有这种手段。 一剑封喉! 一剑西来! 血练如虹! 杀伐果断! 几十个山贼顷刻之间,倒在了血泊之中。 血腥味冲天而起,只有山谷的风声还在呜咽回荡。 徐兴站在当地,把桃木剑上的血渍在鞋底擦了擦,背在了后面。 狗子大郎躺在地上,看的目瞪狗呆。 这就是它那位几千年来,境界一直卡在练气的废柴师兄吗? 这杀起人来也太凶残了。 完全不像个修道之人。 “好……好险,师兄啊,以后千万别开玩笑了,要杀快杀,白让我挨了一顿胖揍!” 狗子非常不满意,觉得又被师兄摆了一道。 “行了,咱们此去桃花村,需要不少盘缠,你把这些贼人身上搜一搜,看看有什么能拿的……” 徐兴吩咐了一句,走到一颗翠柳边靠着休息。 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但是也分场合,一般好言相劝不听的人,或者是危及到自己性命的人,往往杀之而后快。 有道是杀恶人既是善念,这句话于佛于道同样适用。 狗子大郎兴高采烈的应了,跑到死尸跟前到处翻腾。 它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情。 但是让它失望的是,这些山贼们也穷的可以,搜来搜去,一共搜出来五两银子,还有几块干粮。 “行了,走,世道荒凉,看来还得找你的狗亲戚……” “是啊,杀人夺宝不如投靠远亲……” “对了大郎,你那狗亲戚,和你如何称呼?” “称呼……哦,我叫人家二大爷。” “咱们要去投靠你二大爷?” …… 一人一狗,继续往东南而去。 转眼间到了傍晚,来到一处松树林里。 这片森林郁郁葱葱,松树颗颗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就连月光也只能洒进来零零星星一点点。 徐兴点起一堆篝火,大郎猎杀了两只野兔,一人一狗就着白天从山贼那里抢夺来的干粮,吃的不亦乐乎。 “说起我二大爷这个人,啊不,这只狗啊,那可是古道热肠,最爱结交帮助朋友……”大郎吃了两口兔肉,又开始咧咧。 徐兴吃了小小一块肉就饱了,忽然眉头一皱,道:“有人来了。” 大郎立马禁声,顿时竖起了耳朵。 果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进了树林之中。 “呵呵,关东大剑李笑来冒昧到访,还望道友赎罪则个……” 一个身穿灰色布衣,满脸皱纹和沧桑,看样子大概五十多岁的江湖老道,一瘸一拐走进了树林。 此人看上去一条腿残疾,拄着拐杖,行动颇为不便。 但是其路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深约三尺的脚印,内功之深,不可思议。 此人自称“关东大剑”,看来也是个游侠。 徐兴一甩手,手中半个烤熟的兔子扔了过去。 那自称李笑来的老道一把接过,口水大动。 “哈哈,道友年纪轻轻,倒也爽快,这兔屁股留给我,我就好这口,剩下的给狗子罢!” 李笑来一口咬下了烤兔屁股,剩下的甩手一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正在狂吃特吃的大郎脸上。 大郎被糊了一脸,差点呛死:“尼玛……” “嗯?”这一声引起了李笑来的注意,顿时目光如电,看着徐兴。 “尔等深更半夜在此,不怕山精鬼怪么?”李笑来似笑非笑,声音如铜钟震耳。 “呵呵,我们一人一狗,行的端做得正,何怕之有?”徐兴脸上古井无波,甚至不去看李笑来。 这等气度,果然是让李笑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忽然李笑来呵呵大笑。 “也罢也罢,道友如此相貌,气度非凡,就算是精怪,那也是好精怪。敢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我李某人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今晚一顿兔肉,不会白吃了你的!”李笑来很是爽快。 但是在徐兴看来,他只是想要借机问出自己的家底而已。 “小恩小惠,不值一提,无可奉告……”徐兴微微一拱手,竟靠着树干想入睡了。 李笑来果然变了脸,道:“道友如此不顾情面,不肯坦诚相告,那么我猜,林子外的那几十具血淋淋的身体,也是阁下干的了?” “是,又如何?”徐兴仍不抬眼睛。 “如何?替天行道!” 李笑来暴喝一声,忽然身体窜出,到了徐兴面前。 他拐杖还没有抬起来,忽然就听见铮铮几声,顿时脸色大变,泄了气,急速后退,颓然坐在了原地。 再看徐兴,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倚在树干上,似睡非睡。 这可吓坏了狗子大郎,跑过去用蹄子推搡道:“师兄,师兄你没事,怎么刚才不还手啊?” 没等徐兴说话,那李笑来一脸难以置信道:“错,动了,这位道友刚才岂止是反击?在一瞬间,他出了三招,分别拔剑攻击我上中下三路,每次多事点到为止,一触即收,要是真想要我的命,那我三条命也没了。” “这么厉害?!”大郎一甩头,再次审视自己这位废柴师兄。 怎么这师兄和自己认知的不一样,他不是几千年都被卡在练气境吗?! 难道说这瘸腿老道和师兄串通好了,专门吹捧?不可能啊! “敢问道友,名讳如何称呼?”李笑来再次发问,只不过这次音调客气了许多。 显然,他一开始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道士能杀了那么多山贼,纯属是想要抢徐兴东西,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了解这人到底什么背景。 “名可名,非常名,叫我摘星子即可……”徐兴仍旧是打了个机锋,没有照实说。 李笑来长叹一声,抱拳道:“今日得见高人,刚才多有冒犯,我李笑来枉称‘关东大剑’。兵器谱排名才六十七,果然不无道理啊!” 言下之意,似乎对这个名号很是看重。 “关东大剑,才排名六十七?”大郎在旁边嘀咕道。“那你何事路过此地?” “两位道友,莫非不知道桃花村发生了大事?修道中人不少都赶去那里。”李笑来惊讶道。 “不知道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正要去那……”狗子一脸感兴趣的追问。 但是李笑来却没有说。 似乎不想让他二人扯上关系。 “呵呵,能有什么事,世人被繁华遮眼,觉得芝麻绿豆都是大事,岂不知人生除死无大事,临死才会幡然醒悟。”徐兴看的颇为爽快。 李笑来点头道:“道友所言极是,不知道刚才反击的那三剑,叫做什么剑招?” 两个人互相试探。 “无名无式,随心而发,可以看做心剑,就叫无式。”徐兴答道。 “无式?随心而发?”李笑来喃喃自语,心之所向,也拔出剑来回忆着刚才徐兴的风采,开始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学了一会儿,发现虽然外表形似,可是出剑的威力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不由地把剑一扔,颓然转身,找个离篝火近的地方睡了。 李笑来心里面是惊诧的,也带着点失望。 毕竟作为关东大剑,这么些年纵横南北,见过无数风浪。 也领略过很多后起之秀的风采。 但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随手一剑,竟然他连模仿的资格都没有。 这还有什么可和人家探讨的? 再探讨一会儿,非把自己家底搭进去不可。 或许就连自己未来几天要做的事,也会受到影响。 可不管怎样,“摘星子”这个名号。 今日算是算是印在了李笑来的心里面。 他日在江湖上和人说起,也能打听一下这名号的来历。 一夜无话,只有篝火哔哔啵啵,在黑暗中跳跃。 似乎在这无尽的夜里,耀动着唯一的希望。 让所有路过此地的凶猛野兽,全都绕开行走。 狗子大郎趴在徐兴脚边,似睡非睡,耳朵不时动一动,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大郎忽然狂吠起来,纵身而起叫道:“师兄,可恶啊,那臭老道不告而别,好像把咱们的干粮都拿走了!” 徐兴早已经在松树杈上打坐了一个时辰。 悠悠道:“行了,他半夜就走了,看他瘸了一条腿,又是本家,让他拿去…… 估计不错的话,咱们脚程快点,桃花村今日就能到了。你最好确定,你那二大爷亲戚在那里。” 大郎一听,顿时一脸严肃,拍着胸脯道:“一定,一定!” …… 从早晨到午间,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此时此刻。 一向热闹的桃花村,今日却人迹罕见。 所有应该在这个点出来耕地,做买卖,还有开馆子的村民,全都家家关门闭户。 整个本该繁华热闹的小村落,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唯独一个地方例外。 那就是桃花村最有钱,最富裕,宅子最大的李家。 李家老爷子叫李富贵,从年轻时开始做布匹买卖,到今年已经五十有三。 挣了大钱后,金盆洗手,在村子里盖了一个足足两千多平方米的院落。 院落里上百间小屋,家境殷实,婢女众多。 就连唯一的闺女李金莲,都生的如花似玉,近几年更是到了待嫁的年龄,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满。 哪知道最近半年就出了一档诡异的事情。 这李家闺女不知得了什么病,白天睡得不起,夜晚衣冠不整的到处梦游,最厉害说着胡话。 有好几次,就差从高墙上翻出去了,幸亏被起夜的仆人拉住了。 这毛病发病次数越来越频繁,李大小姐整个人都日渐消瘦,神魂不定。 李家老太太,还有李富贵哭成了泪人。 背后有人说闲言碎语, 有的说李大小姐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 有的人说,这是附近有脏东西,晚上勾魂呢! 还有的说是,李金莲得了梦呓之症,离死不远啦! 说什么的都有,李富贵为此伤透了脑筋。 更是发布重金,到处请教大夫和四方高人。 直到前几天,才从一个走江湖的算卦先生嘴里,听到了一个靠谱的说法。 第4章 阴鬼宗少主 “员外爷啊,你家金莲,是被你们家那只看门犬勾了魂魄啦!” 半个月前,在李富贵请来的诸多高人中,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算卦先生,在茶会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言一出,有好几个跟随而来的江湖人士,纷纷表示赞同。 李富贵当时紧皱眉头,回道:“不能够啊,我家那条大黑狗,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保家仙,只要它在,那我李家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平安喜乐。这黑狗在我三岁那年,还救过我一命哩!” 李富贵面色古怪,这黑狗少说也陪伴了他们李家五代人,每一辈老人临终前,都拜托后辈要照顾好老黑狗,这条李家的保家仙。 怎么到了他这一辈,保家仙会成了祸害? “保家仙?嘿嘿,保家仙害人害的还算少吗?”老算卦的缕缕胡子,慢条斯理道:“李员外,你不常在江湖上行走,并不知道其中要害,这俗话说‘男不养猫,女不养狗’,特别是你家保家仙大黑狗,你自己说它活了起码上千年,这种精怪一旦修炼到了一定时间,再进一步难于上天,它们为了突破自身境界,往往就得另想它法…… 其中,吸取男精女血是最快捷的法子,你怎能保证,你那只大黑狗没有这种企图?” 一番话下来,顿时打动了李富贵的心。 “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他似乎在哪里也听说过这句话,只不过当时没有在意,哪知道现在竟然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 难道大黑狗真的成了精怪,保家仙变成了祸害精? 没过几天,李富贵就下了命令。 按照老算卦的指示,把养了一辈子的大黑狗关进了八卦形状的牢笼里。 那一天,天空阴霾,六月飘雪,黑云在李家上空不断地缭绕不断,不时有阵阵惊雷响起,惊得人们纷纷倒头跪拜。 八卦笼里的大黑狗气得大骂:“臭算卦的,你该死,你才是妖怪,你们全家……” 没骂几句,就被堵住了嘴。 当时这场景把李家上下一百多人都吓坏了,包括一些请来的江湖豪客,纷纷表示,这黑狗开口说话,不是吉兆,要把它浸猪笼。 李员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猪狗能开口说话的。 这样一来,不禁更是敲钉转角,认定了这黑狗保家仙成了精怪,祸害他的小女金莲。 可这黑狗也不是等闲之辈,众人想抬起八卦笼去往河边,这黑狗大叫大跳,全身光芒迸发,一副笼子差点被它撞破。 只把那老算卦的气的咬牙切齿,也没办法。 黑狗以死相搏,总算是没有被当场浸猪笼。 于是李富贵使出大把金银,在附近江湖上广撒英雄帖,想把其他高人邀请来一起弄死大黑狗。 今日。 整个桃花村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 因为这件事牵连太大,没人敢出门,诺大的桃花村,只有偏偏粉红色的桃花,在四处飘荡。 显得无比诡异。 此时。 李家聚集了上百号江湖豪客。 “今日,众位能把这妖孽黑狗齐心协力抬到河里溺死,救得小女金莲,老汉我不胜感激!”李员外在台阶上抱拳,表情悲痛。 老黑狗则是躺在笼子里,全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一动不动,时不时还发出呜咽之声,似乎在反抗,似乎在悲号。 各种江湖豪客,有的背着大刀,有的挎着长枪,还有的腰间悬配宝剑,各门各派,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各个都是对大黑狗怒目而视。 老算卦的一身白衣,仙风道骨,一身正气,拂尘飘摆道:“众人齐力,把这狗精抬出去!” 正要动手。 “且慢!” 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从客观人群中传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老道我看这黑狗,全身气息旺盛,无丝毫淫邪,不像是祸害小姐的幕后黑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滥杀无辜……”此人一脸桀骜,边说话边啃着一块兔肉,正是前几日和摘星子徐兴一起烤过篝火的关东大剑李笑来。 “哦,阁下是何人,难道说我们这些人都在滥杀无辜么?”老算卦的眼睛一眯,有些不高兴。 “是啊,那金莲小姐气息薄弱,显然是被精怪吸了精血,难道这里除了会说话的黑狗外,还有精怪?” “咱们这就把黑狗宰了,到时候真相自然清楚,我辈侠义中人一生行事,何必跟这种瘸子解释?” 众人纷纷指责李笑来。 李笑来力排众议:“呵呵,各位可能闯荡江湖不久,据在下所知,江湖上有一个阴鬼宗,其门人弟子手段低劣,人格卑鄙,专门依靠采阴补阳来提升自己功力,这些人无所不在,最是难防。最近有传闻说,他们到了辽东,估计已经在附近出没,也有可能是这些人作祟……”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拿不定主意,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动手。 而老算卦的一张脸,却是更加阴沉了。 “阴鬼宗少宗主为人阴损,性情阴毒,又擅长易容之术,想当年把威震天南的段家老大的儿媳,在婚礼当天抢走,肆意凌辱,最后姑娘被人在附近一个山洞里发现,全身一丝不挂,布满伤痕。 五年前,海南渡仙门中的一代圣女姬蝶舞,被这阴鬼宗少宗主夜间潜入,迷晕了抗走,一走经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等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成了阴鬼宗的四大女仆之首,言语穿着放浪形骸,和之前判若两人,被阴鬼宗用来接待四方的猪朋狗友。 还有距此九十三万水里的大阴国公主,被阴鬼宗少主用低劣的手段迷晕,打断了四肢,做成了骑宠,折磨了三年才香消玉殒。 大阴国因此和我国关系决裂,引发了一连串的战争,平民百姓死伤无数,这阴鬼宗少主当真是罪无可赦,人人得而诛之……” 那老算卦的脸色变得阴暗至极,忽然间一指正堂房顶叫道:“好个阴鬼宗少主,竟然在偷听!” 第5章 就你叫虚空公子啊 “桃花树下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寂静的桃花村外,摘星子徐兴和狗子大郎站在村口。 徐兴望着这粉彤彤的村子,吟诗一首。 “好诗!”大郎立起来前蹄互相拍击:“师兄这般有文采,等我二大爷见了你,必定欢喜,它老人家最喜欢师兄这等有文采之人。” …… 李员外家中。 关东大剑李笑来已经全身是血,拄着拐杖,咬牙硬撑着。 刚才被那算卦老头指东打西,狠狠地来了一下,现在他只感觉全身上下,气血翻腾,似乎马上就要身死道消。 “好家伙,你敢……你敢暗算我,难道你就是阴鬼宗少主,空虚公子?!”李笑来退缩到墙角里,握住腰间的长剑剑柄。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对他纷纷产生了敌意。 算卦老者笑道:“哈哈,你刚才说阴鬼宗少主擅长易容术,老朽大胆猜测,你就是他本尊,最少是他手下,化妆打扮,潜伏到这里来扰乱民心,企图救走那只黑狗,是也不是?” “我看老先生说的对,此人说不定就是阴鬼宗少主,空虚公子假扮而成,杀了他!” “此人实在可恶,竟然吸取李金莲的精血,卑鄙下流,无耻之极,大家把他分尸!” 众人群情激昂,点苍派,崆峒派,还有青龙帮,和一些江湖上有名的年轻侠客,纷纷喊叫起来。 李富贵作为家主,乃是一介凡人,看到这一幕有些慌了手脚,支支吾吾,只能任由这些人摆布。 “你!”关东大剑李笑来指着老算卦的,气的咬碎钢牙,忽然又哈哈大笑:“好,好小子,我听闻空虚公子手段高明,为人阴险,没想到今日尽然是真的,你既然如此污蔑我,那我关东大剑奉陪到底,在场的都是各门各派高人,但是今天想要这条黑狗性命,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刚说完就开始了攻击,用尽全力甩出拐杖,直奔那算卦老者。 众人惊呼声中,看似老态龙钟的算卦老者,却身法快如闪电,辗转腾挪,躲开了李笑来的拐杖。 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狠狠的抽打在李笑来的身上。 李笑来顿时皮肤伤痕累累,一些江湖人士跟着起哄,上来围攻,让李笑来更是大口吐血,体力不支。 八卦笼中的黑狗汪汪大叫,似乎也为李笑来感到痛心。 那音调似乎在让他快走。 那算卦老者哈哈大笑,正要说什么,忽然李笑来欺身而上,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上斜刺过去。 铮! 那是他昨晚,跟一位年轻道人所学的剑招,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无式”!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已经让他脑海中深刻了挥之不去的印象。 在如此紧要关头,自然而然使了出来。 可惜,不是那么太过纯熟。 但即使是如此生疏,也让那算卦老者大大吃了一惊,哎呦轻叫了一声,身体猛然间向后尽力退却,可仍旧是慢了一步。 哧啦! 这算卦老者脸上,竟然被扯下来一块人皮!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的江湖豪客,各门各派的年轻侠士。 那算卦老者退后散步,忽然间哈哈大笑,伸手在脸上一扯,整张人皮掉下,漏出来一张冠玉一般的面庞,接着整个人身体一转,众人只感觉一股桃花香气直扑面门,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蟒长袍,手拿折扇,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哥。 “哈哈哈,中原侠士自称名门正派,在我空虚公子看来,不过是插标卖首耳,本公子稍微用了点计策,你们就起了内讧,可笑啊可笑……” 声音充满了嘲弄,凌空迈了几步,踏月歌而来,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刚才跟着“空虚公子”呵斥李笑来的侠士,纷纷面红耳赤,低下头不说话,更多的是拔出宝剑,破口大骂。 但是空虚公子只是一样扇子,或者如鬼魅的身法、左右突袭,转眼就杀了五六个侠士。 渲染当场,李家上下主仆全都吓哭了,仆人老妈子满院子乱跑。 众人大声呼和,围住了空虚公子,但是后者闲庭信步,似乎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忽然一声唿哨,从后院响起,四个身穿华服的蒙面人,抬着一顶轿子飞上了墙头。 轿子中有女人的惊恐尖叫声,轿帘飞扬的时候,赫然露出了李金莲那张布满泪痕的俏丽脸庞。 “爹爹救我!” 李金莲衣冠不整,似乎受了欺负,拼命喊了一声,又被抬轿子的四人盖了回去,跳下了墙头。 “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笑来喊了一声,上前和空虚公子拼命。 事到如今,追是追不上了,只有擒贼先擒王。 这些人都是久在江湖上走,这个道理都知道。 可空虚公子动作优雅,被人围攻却丝毫没有慌乱,那样子好像是在跳舞。 除了偶尔忌惮李笑来的那一招有形无神的“无式”以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转眼又被他放倒了好几人。 而李笑来已经快累的吐血而死了,终于是体力不支,跪在了八卦笼跟前。 “哈哈,蠢东西们,空虚公子我已经得手,不跟你们这些老家伙玩了。今晚我好好调教那小浪蹄子,玩腻了把她送回来,扒光了扔在大街上,让你们也开开眼界,哈哈哈……” 空虚公子扇子轻轻一点,身体腾空而起。 忽然就看见墙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道士模样打扮的人,身边还蹲着一条土黄土黄的中华田园犬。 这年轻道士一双古井无波的眼中,如秋水般平静,似乎看穿了万物,内含无数日月星辰。 比他帅,比他年轻,还比他空虚公子古朴。 就是这轻轻一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压得空虚公子直接又落到了地上,趔趄了几步,才勉勉强强站住了身体。 “你是何人?!!”空虚公子声音有些不自然。 可是那年轻道士,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黄狗跳了下来。 然后走到撑着宝剑跪着的李笑来面前,伸手轻轻抚着他的头,轻笑道:“道友,无式不是你这么用滴……” 李笑来只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忽然他意识模糊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地全身一震。 当他抬起头观看时,摘星子那冬日暖阳般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帘,顿时让他心中一颤,一线生机又从心底迸发出来。 “道友救苦救难啊,不要管我,擒下此贼,功德无量,天下人都会感激道友的!” 李笑来单膝跪地,抱拳相求。 徐兴仍旧是没有看空虚公子一眼,低头踢了一脚黄狗,道:“哪个是你二大爷?” 狗子大郎早就热泪盈眶,跑到八卦笼边,一嘴扯断了笼子锁头,哭腔道:“二大爷,你不是李家保家仙吗?怎么……怎么被关在笼子里?” 黑狗一头撞开铁栅栏门,头也不回道:“回来再说,我去救小姐!” 摘星子徐兴一皱眉,就看见一头黑狗朝自己这边疯狂的冲来,忍不住道:“来将何人?” “常山赵子龙!”黑狗丢下一句,从他身边擦过,冲出门去不见了。 狗子大郎跑过来,吐着舌头讪笑道:“嘿嘿,师兄,我这二大爷喜欢看民间志怪,常山赵子龙是他给自己起的外号……” 众人:“……” 徐兴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虚空公子,冷声道:“就你叫虚空公子啊?” 第7章 世人只道神仙好…… 对于李员外一家人的热情,还有他家那条保家仙大黑狗的想结仙缘的心思。 徐兴当然是不屑一顾的。 他九千多层的练气境,仍不飞升上界,就是为了没有拘束。 更不可能因为一点凡间钱财,还有美色就鬼迷心窍。 桃花村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大几千的人口络绎不绝,来来往往。 士农工商,各色人群在集市中,茶馆里,桥头下聚拢。 这次不同以往,大家有了谈资。 不管走到哪里,都在诉说关于前几天李员外家,侠道摘星子大战阴鬼宗少宗主空虚公子的事迹。 尤其是李员外重金聘请十几位穷书生,撰写这次英雄救美的经历。 在保家仙大黑狗的撺掇下,为了逼宫徐兴出现,好让李金莲和其结成神仙眷侣,那书里面描写是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桃花村春风桥。 桥洞之下,一个年过花甲的说书匠人,正在唾沫横飞,说的有声有色。 “各位看官,你道那摘星子道长是什么人?” “是修行人呗,会画符,会捉鬼,会做法事……”底下的人起哄道。 “呸,画符捉鬼看阴阳那是江湖骗子!人家摘星子前辈,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管什么妖魔鬼怪,还是狗屁公子,只要危害百姓,仙人举手斩之……”说书匠气的笑骂。 “哗,好厉害,咱们多会儿也能像仙人那么厉害!”众人顿时一脸佩服。 …… 没人注意到的是,人群外围,一个带着大沿草帽的青年,牵着一条裹着头巾的黄狗,摇摇头,默默离去。 一人一狗来到茶馆中。 狗子大郎讪笑道:“大师兄,你出名了啊,我倒有一计,咱们以后可以利用咱们的名声,开坛说法,赚取无数金银,岂不是……” “闭嘴,狗东西,要不是你和你二大爷多嘴,咱们至于被李家妇女惦记么,我辈修行中人,岂能为区区钱财美色折腰?”徐兴呵斥道。 “好……”大郎垂头丧气,嘟囔道:“凶什么凶,人家本来就是狗东西嘛……” 啪! 忽然茶馆中间的台子上,登上一位说书先生模样的人。 把惊堂木一拍。 “话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空虚公子使出大力金刚掌,大喝一声‘关东大剑纳命来!’,一把虚空巨剑直接向老汉李笑来刺过去,众人纷纷惊呼,但是怎奈空虚公子太厉害,他们竟然毫无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从墙外跳进来一个面如冠玉,星眉剑目的年轻道士,二话不说,使出‘八卦游龙缠丝掌法’,两人你来我往,越缠越紧,呼吸急促,就战在一处…… 明显的,那空虚公子遇到了劲敌,被摘星子一掌击毙割下头颅…… 后来李金莲无以为报,和那年轻道士花前月下,指腹为婚,两人当天夜里,你侬我侬,一丝不……” 茶馆里的说书人,这一版本更加离谱。 编的徐兴都听不下去。 但是他低头看看狗师弟,还有周围的茶客村民,一张张渴望知识的脸,全都兴奋地不要不要的,似乎想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欲知后事如何,还请购买这本《仙剑怪侠录》,来自江湖浪笑生的杰作,全书二十一万九千六百字,写尽了江湖儿女情长,摘星子仙侠的生平风流韵事,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这弯转的太急,狗子大郎正在喝茶,差点一口水被呛死。 顿时骂骂咧咧:“大……咳咳,大师兄,他们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杜撰你的故事,这能忍?” “嗯……”徐兴皱起眉头,忽然感觉有人拽他肩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兄台,借一部说话……” 大郎顿时支棱起狗耳朵:“借一部?我们还没买呢!” 那声音又道:“这里人多耳杂,跟我来这里说话!” 原来,是一个蒙面佝偻汉子,在旁边若无其事的耳语。 徐兴拽着大郎,跟着这人来到茶馆外的僻静之处。 此人左右看看,一把解开面纱。 赫然便是“关东大剑”李笑来! 多天不见,只见此人面色更加憔悴,全身衣服破烂,瘸腿上还有血迹。 两人一狗交谈一番,原来李笑来自从在大战空虚公子后,就被阴鬼宗的人追杀。 本来他并不惧怕那些杂鱼,只是受伤太深,所以只能被迫躲藏,这几天没吃没喝,水米未进,几乎就要要了饭,刚才在茶馆前想要讨口吃的,碰巧看见了徐兴。 徐兴敬佩他是个汉子,随手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他,那李笑来感动的涕泪横流,不能自已。 徐兴又道:“这样,我再教你一套基础的呼吸法,你好好练习,半月后伤势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以后行走江湖小心些,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说完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笑来一张苍白的脸,渐渐变得惊诧,仿佛听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道一般,整个人身体都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 半晌后,长叹一声,弯腰拜谢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摘星子前辈天人降世,三番五次救我性命,如今更传我救命大道,关东大剑无以为报,只有传送您美名,让世人知道您的能耐……” “切,我师兄这几句话,够你受用终生的……”狗子大郎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你上次偷了我们鸡腿,又偷学我家师兄那招‘无式’,不伦不类,乱我门楣,该当何罪?” 李笑来苍白的笑笑:“呵呵,这个……上仙莫怪,只是小侠敬仰两位,这才不耻偷学,还望……” 徐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转身就要离开。 像他们这种江湖儿女,本来一别两宽,极少有可能再见面。 没必要像俗人一样寒暄。 “道长留步,请问道长以后有何打算?”李笑来却破天荒的阻拦道。 “云游天下,四海为家,怎么?”徐兴头也不回。 “汪,师兄所言极是,我辈中人……”狗子大郎跟着说了一半。 “道长,我关东大剑并非无心之人,我这里有一本祖传的剑经,据我祖师说乃是几千年前一位修仙前辈,藏剑上人的真迹,我已经珍藏了几十年,怎奈资质太差,看不懂其中奥妙,如今道长三番五次救我,就把此剑经送与道长!” 李笑来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极为古朴的书籍,向着徐兴深深一拜,再没多说,转身大步离开。 “藏剑上人?”徐兴微微皱眉。 这藏剑上人他很有印象,几千年前师傅没有飞升的时候,此人还经常和师傅下棋饮酒,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留下一本剑经? 这倒是个好东西。 如果自己把上辈的东西,参悟一下,说不定能够将修为再提一提。 突破练气一万层也许也指日可待。 唉! 其实,摘星子现在的烦恼,就是越来越按捺不住的境界。 他就怕练气境界上了一万层后,自己隐藏不住,直接飞升。 或者强自逆天而行,压抑境界,被天道发现,引来雷劫。 如果能用功法,或者某种妙术,将不断上升的境界转移概念,说不定就能一直苟下去。 不用飞升。 藏剑上人的遗作,一人一狗翻阅了半天,越看越不对劲儿。 狗子大郎道:“大师兄,这东西不像是剑经……倒像是一副洞府的藏宝图,而且似乎,就在附近不远,看上去就在南去一千多里的地方……” “嗯,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这些路线,画成了人体的模样,看样子是为了掩人耳目,那李笑来资质较低,怪不得几十年来没有悟透,咱们做左近无事,倒可以路过看看……” ……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从茶馆巷子中走了出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南去一千多里的地方,是一个叫做黑水郡的地方,人口十多万,那里群山峻岭,藏剑上人的宝贝应该就在那里。 辨明了方向,两人开始启程。 路边的说书匠还没完没了的夸大其词,把“摘星子”徐兴夸到了天上。 一会儿说他母亲怀他时,用了十年零八个月,一晚梦见七星入怀才有身孕。 一会儿说他从小跟南极仙翁学道,二十多岁初入江湖,斩杀无数强敌,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被人提起最多的说法,则是他就是九天而来的谪仙人。 仙人降世,哪个反派能逃得过? 两人路过李富贵李员外家时,远远望见。 大概有几十个或胖或瘦,道士打扮的“摘星子”聚集在李家门口。 这些人口中纷纷呐喊,他们才是真的摘星子,并且随身携带着硫磺,烟花,来当做法力。 最搞笑的是,这些人中,大多数身边都跟着一只狗。 有马犬,有斗牛,还有短腿狗,腊肠,奇形怪状,形形色色,狗名字都叫做“大郎”,反正一人一狗,形象上尽力向着传说中摘星子的形象上靠拢。 这些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取李家千金,李金莲! 狗子大郎远远看着,气的龇牙咧嘴:“卑鄙,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本仙狗的风采,岂容这些凡夫俗狗随便模仿?” 徐兴哈哈大笑:“比你无耻的狗东西还真不常见啊……” “汪,师兄你也不管管……” 两人正说间,被人撞了一下。 一回头,赫然也是一个道士带着一条狗。 只不过,这一人一狗颇为讲究,不论人狗都穿的是锦罗绸缎,趾高气扬。 “喂,我说老兄,你们假扮摆脱也下点功夫好么,就带个帽子给狗裹块红头巾,就敢来冒充‘摘星子’前辈?可笑啊可笑!”这华服道士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领着狗兴冲冲赶往了李员外府门口。 “这样啊,那我下次注意点……”徐兴笑笑冲那人一抱拳。 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这“摘星子”的名号,注定是要名扬天下了。 狗子大郎气得直翻白眼,心里对二大爷不满到了极点。 要不是二大爷想要和师兄结仙缘,哪里来的这么多无聊的人。 李府内。 李金莲身穿贴身小衣,坐在床上,面红耳赤翻阅着好几个版本的《仙剑怪侠录》,耳根子都红了,圆挺挺的胸脯一起一伏,忽然合上了书,咬住薄薄的粉唇,叱道:“爹,这书谁写的,臊死人家了,这样行吗?” “呵呵,江湖浪笑生,可是近年来文笔一流的落拓书生,此人自从考取功名落榜后,就一直写这些风月小说,受欢迎得很,你想要和那摘星子仙人坐实了名分,就得这么办!” 李富贵说着,人从帷帐后转了出来,目光炽热道:“你和他联姻是小,爹还想要和仙人结仙缘呢!” 说罢,兴冲冲关门而出,找保家仙大黑狗去了。 李金莲咬着嘴唇,心里怦怦直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自己明明和那俊秀道士,一见如故,一见钟情。 现如今被父亲幕后一操控,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而自己那对摘星子纯洁的感情,似乎也被玷污了。 门外聚集的那一帮假扮的“摘星子”,她已经让人暗自从门缝中看过。 没有一个是真的。 都是一些市井流氓,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人,想要入赘到李家来,环抱美人,继承万贯家产,简直是痴心妄想。 忽然间,李金莲觉得这繁华世间,好没意思。 不由地悠悠一声叹息。 恍惚间,她听到外面一阵人声鼎沸,似乎在呼唤仙人。 九天之上,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世人只道神仙好,功名利禄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埋没了。 世人只道神仙好,娇妻郎君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似乎从九天而来。 如一汪灵泉,当脑顶从李金莲百会穴灌下,刹那间让她心神通透,无比清明。 过往那些杂乱无章,淫思乱想的苦处,全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弹指间,仿佛悟透了人间百态。 “还望神仙救我!”李金莲哭倒于地。 一张残破的纸,从空中悠悠飘下,飘进窗户,落在地下。 她拿起一看,上面几个大字:“鱼在水中游,水在鱼中流,进出无数次,快乐永无忧,卿卿知我心……” 桃花村外。 星空璀璨,旷野美如画,一人一狗渐行渐远。 狗子大郎忽然皱眉道:“大师兄啊,你怎么把空虚公子的鱼水乐功撕了一页给金莲姑娘,合适吗?” “合适的,前几篇我都改过了,去其糟粕,留其精华,适合让凡俗男女身轻体健,延年益寿……” 其实,徐兴在扔下这几张纸的时候,已经把二层修为灌入其中,此鱼水乐功已非彼鱼水乐功,悄无声息的转移了自己的修为,达到了目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修为的倒退。 就像是一个家资万贯的富人,为了不引起盗贼的注意,把银子全都分散存在不同的银号中。只要想用,随时可以取出来。 日后,李金莲也将是徐兴的门人之一,因为受了徐兴的丝毫传承,已经受用无穷。 同时也对徐兴忠心耿耿。 …… 人狗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 自此,桃花村李金莲得了一夜仙人道法,自此大彻大悟,上了村后桃花山,建起一座桃花庵,当了俗家修行人。 每日参禅修道,对着摘星子的雕像日夜叩拜,终成一代女大儒。 当然,那是后话。 三日后。 徐兴和狗子大郎,来到一条巨浪奔腾的黑水河边上。 没到跟前,就已经是听见波浪声滔天。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 眼看着四周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天地茫茫就剩下一道大河,真的是壮观无比,周身上下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感觉。 “师兄你看,这里有块石碑……” 狗子大郎跑上前一个小土坡,拨开乱草,露出一块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大青石。 上面只阴戳戳刻着一行字。 “横宽七百里,自古少行人。” 第8章 你就是江湖浪笑生? “横宽七百里诶,师兄,这下怎么破?师兄,师……” 狗子大郎发现没人回应,一回头,却看见大师兄摘星子,正满头大汗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面,表情严肃,五心向天。 看样子,正在参禅。 “别和我说话先,我体内气息涌动,似乎又要突破了……” 徐兴丢下一句话,不在开口。 又要突破?狗子目瞪口呆。 它现在已经不确定,师兄是说真的,还是假话。 这么能突破的话,为何还不跟着师傅师姐早早飞升? 难道真的像师兄所说,在故意压制自己的境界? 除了他大郎相信,说出去别人会以为师兄疯了。 徐兴自己这边。 虽然双目紧闭,但是只感觉体内的气息,从四肢百骸中涌现出来,一开始像是涓涓溪流,后来汇聚到足三里手三焦,顺着任督二脉一路往上,变成了滔滔江河,连绵不绝。 皮肤上的汗珠,也是越来越明显。 一炷香时间过后,这几股巨大的气息江流,全都汇聚到了自己脑袋顶端的百会穴,成了一团巨大无边的气海。 再到后来,这股气海渐渐沸腾,在神识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啧,又突破了,练气境……九千三百六十三层~” 徐兴暗暗咂舌,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刚才穷尽毕生之力,才把新增的修为,压制在了练气境。 对于今天的他来说,境界上的提升,已经无感。 毕竟十二层练气就可以开始凝聚金丹,但是他迟迟不愿意迈入金丹境。 目的仍旧是不愿意飞升。 每次这样压制突破,可以说是逆天而行,如果被天道老爷发现,很快就会引来雷劫。 所以说,还是及早学习多点功法,或者及早炼器,或者以自身修为熬炼法宝,才能够将新增的修为,转移到别处,继续做个逍遥散仙。 这也是他此次下山最主要的目的。 如果藏剑上人的遗宝,能够起到这个作用,那这趟就完全没有白跑。 至于说是吃不开饭,揭不开锅什么的,纯属是骗骗这个鸡贼的狗师弟大郎而已。 “呼,好了,大郎,过了这条河就到黑水城了么,想必藏剑上人临终前所藏得秘宝,就在附近!” 徐兴站起身来,整个人皮肤又白了不少,星眸璀璨,举止出尘脱俗。 大朗看的都呆了,半晌后才道:“嗯,嗯,师兄啊,可是这么宽的河咱们怎么过?我不知道你能飞多久,反正我刚才凝聚金丹,绝对飞不过去,别半路掉进去淹死……” 正说着,山拐角那边传来渔家吆喝开船的声音。 两人闻声转了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方圆十多里,人头攒动的小码头,出现在眼前。 码头虽小,五脏俱全,酒馆,兵器铺子,衣服店,应有尽有。 碧绿的河水畔,十几座木桥搭建而成的码头,停靠着上百艘大小不等的渔船。 数百名皮肤晒得黝黑,戴着草帽,光着小腿,精壮的渔人招呼来往的游客和行商,想让他们搭乘自己的渔船过河。 徐兴大郎心中甚喜,先到了一家裁缝店,换了一套书生模样的打扮,整个人又换了一身气质,仿佛是赶考的学子,牵着狗出远门。 据裁缝店老板说,这是于家码头,不归桃花村管,也不归黑水城管,是个拥有百年历史的独立码头,平常行商以及游客甚多,饭馆子的墙壁上,也是被路过的文人骚客留下诗歌无数,算得上一处好地方。 一人一狗吃饱喝足,沿路时不时听到关于“摘星子剑斩空虚公子”的故事。 一路来到了码头。 选了半天,来到一座二层楼的商船前,船家是个热情的中年光头汉子,把徐兴招呼上船。 船舷上面已经有了一百多名,形形色色的商贩,游客。 围着一个样貌清秀的说书人,正在喜闻乐见的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兴和狗子上船。 “……话说,那日摘星子和李金莲私定了终身,狗子大郎伤心欲绝,远走他乡……” 年轻的说书人忽然住口。 场面顿时就失控了。 “后来怎样?” “那只狗是不是去深山中修炼去了,摘星子其人现在何处?” 众人纷纷询问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说书人呵呵一笑,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看客的反应,从怀里面掏出五六本册子,道:“要想知道后事如何,我已经在书中写得明明白白,这几本珍藏签名版《仙剑怪侠录》,十两银子一本,先买先得!” 此言一出,人群大哗。 有人表示这价格太贵了,有人则是犹豫不定,看样子想要买一本回来看。 “大师兄啊,找到始作俑者了,这人就是作者啊!那个江湖浪笑生……”狗子大郎气呼呼瞅了一眼,道:“哎呦,好像还是女扮男装的雏儿……” “嗯,先不管她,静观其变……”徐兴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和船家要了一盘酱牛肉,三两杏花酒,两盘卤花生,小酌了起来。 船砰的一声,拉上了锚,缓缓开始向着江心中游荡。 而众人恍若不觉,继续和江湖浪笑生要价还价。 “原来您就是赫赫有名的江湖浪笑生啊,久仰久仰,您为什么对摘星子这么了解啊?”有人问道,瞬间很多人一起应和。 “这有什么,摘星子是我后生晚辈,我常和四海龙王,十殿阎王饮酒作乐呢,后辈小仙这点事,我门儿清,怎么样,少说废话,十两银子一本,买不买?” 在江湖浪笑生的撺掇下,顿时有人买了三本。 “唉,这就对了,行走江湖之人,就得多读书,读好书,懂得规矩多了,自然不吃亏,十两银子呀,不贵!”江湖浪笑生颠了颠手中的雪花纹银,满意的揣进了怀里。 一个行商打扮的人道:“如此也有一定道理,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知道了仙人手段,咱们也好以后对妖物有个防范……” 另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也插嘴道:“唉,说起这妖物,最近黑水城闹得很凶,他们那里有个习俗,得年年祭拜黑水河河神,但是这两年实在没有新生的童男童女,前阵子河神怪罪下来,半夜降雨淹死了好几口人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倒吸口气。 “此事我也听说了,这黑水河最近不太平的紧啊,幸亏咱们此次是白天过河,希望神灵保佑,别有什么幺蛾子……”另一人插嘴道。 在一边吃酒的徐兴,听了这些议论,不由地微微皱眉。 他正要去黑水城办事,怎么又出了个黑水河河神? 这河神似乎还要吃童男童女,才肯为民办事,不用说,又是一个披着神仙皮的妖怪。 众人正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狗子大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怕什么,管它什么黑水河河神,还是妖怪,咱们有江湖浪笑生前辈,他都和神仙认识,斩杀空虚公子的摘星子都是她的后辈,有它撑腰,量那个狗屁河神也不敢露面,大伙说对不对?” 这句话尖锐缭绕,钻进了每一个乘客的心。 众人一听,纷纷大声赞同。 “是啊,江湖浪笑生在此,谁敢放肆?” “哈哈,那摘星子都如此厉害,而江湖浪笑生前辈,竟然是他的先人,能耐想必是通天彻地,我等不必担心……” 每个人的心里,这才是放心了一些。 江湖浪笑生正高兴得数钱,忽然被这一嗓子搞得很是尴尬,不禁瞅了一眼徐兴所坐的位置,有些不悦。 她大踏步走过去,直接在徐兴对面坐下,呵呵笑道:“兄台刚才所言甚是,不过看兄台眼熟得很,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能否提醒一二?” 第9章 看看咱们谁的嘴大 船上众人听见江湖浪笑生和一个面目俊秀的白衣书生上前攀谈,注意力全都转移了过来。 “好一对璧人……” 有人如此称赞。 更多的人羡慕,这个年轻书生,能在这个年纪就得到像江湖浪笑生这样的成功人士一席话,那真的是三生有幸。 也许,就因为这一番谈话,年轻人就会改写命运,成就一番伟业,也说不定。 徐兴没有开口,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脸倨傲的江湖浪笑生。 和一旁愤恨的狗子大郎不同,他很想知道,这个能够把自己剑斩空虚公子,写的那么添油加醋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呵,年轻人,你说这条河里面有河神,不知道有几分把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像我们修仙中人和你们读书人可不一样,在我这,笔墨纸砚皆可成为兵器,只要那水神敢来,我江湖浪笑生定叫它血染黑水河!” 这一番话,被江湖浪笑生说的慷慨激昂,最后还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更是衬托着有气势。 “好,不愧是江湖浪笑生,仙侠江湖的手书者,缔造人,如此正义慷慨,实乃我辈楷模!” “做人当如浪笑生,生子当如江湖人!!” 不少船客纷纷鼓掌起来。 狗子大郎哭笑不得,气的直哼哼,看了看大师兄,后者还真沉得住气。 “年轻人,我问你,你可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江湖浪笑生一看自己人气这么高,干脆翘起二郎腿,抿了口茶,继续发问。 那样子,仿佛是在教训一个后生小辈。 徐兴还认真的想了想,道:“行走江湖,难道是‘信义’二字最重要?” “哈哈,错了……”江湖浪笑生撩了撩额前的头发,道:“信义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则是‘低调’二字。试想,一个人再有实力,或者再守信誉,但是为人不低调,动辄千呼万唤,或者招摇过市,那如果惹恼了有心人,或者一些妖族大怪,这些心怀叵测之辈,暗中给他一下子,那他岂有命在?”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 徐兴则是笑而不语,轻轻抿了口茶水。 江湖浪笑生看见对方气度这么娴雅,也不跟自己争辩,不由地心中暗暗称奇,想要再问徐兴几句,忽然听见人声嘈杂起来。 “喂,大家快看,船怎么不动了……” “咦,江水里好像有个暗影在游荡!” “船舷左边水面下有个旋涡,好像正在往咱们这个船下移动!” “快,快叫船家开船,这里不能呆,河神显灵啦!!” 不少乘船的士农工商,全都嘈杂起来。 整个船上一百多人,乱作一团。 徐兴仍旧是气定神闲的喝茶,狗子和江湖浪笑生已经纷纷站了起来。 “不好啦,大师兄,那个船家刚才跳进黑水河里面不见啦!” 狗子大郎眼尖,第一个发现这艘船有猫腻。 随着它这一声大喊,人们更是哭爹喊娘,确定是河神动怒了。人们有的聚拢一堆,瑟瑟发抖。有的为了给自己壮胆,指着河水破口大骂,还有的水性好的人,直接脱光上身跳进了河水,拼命向岸边游去。 但是不论是靠近船帮大骂的人,还是跳进水里逃生的人,冷不丁的全都被河水里那看不见的东西,给拽进了河中。 速度之快,几乎都来不及呼救。 …… 与此同时,黑水城城主府内,城主司空烈面目严肃,坐镇高堂,两边站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穿着精干利落,拄着打棍,随时等待号令的捕快。 这些日子以来,黑水城水神动怒,侵犯人族利益。 最可恶的是,许许多多无知乡民,还跟着一起朝拜,引来祸患,让水神更加得寸进尺。 当朝天子通过朝廷在前半个月前,就颁布法令,让本地城主尽快捉拿水神,以正人心。 没想到忙活了一个多月,除了被河水吞了十几名捕快外,一无所获。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水神有一头得力的干将,是一个巨大如三层楼的水怪,这东西脾气暴怒,对水神唯命是从,一旦有人冒犯了水神,那么等来的将会是最凶残的报复。 城主司空烈这段时间,想破了脑袋,都没有好的办法来压制水神。 为了这件事,他没少去重金聘请江湖豪客,但是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装神弄鬼之辈,白白被水神害了性命。 至于求神拜佛,他做的也不少,只是黑水城里的城隍庙太小,其余大的神仙又不管这事,让他这个凡夫俗子实在是难办。 此时,殿外响起脚步声,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兵本来,跪下禀报。 “大,大人,监视黑水河的兄弟们急报,因为今年没有童男童女献祭,那水妖好像有大动作啦!” 这句话顿时就像一个炸雷,让堂上许许多多捕快,全都咬牙切齿,纷纷抄起武器,表示要出动和水神决一死战。 司空烈一挥手,面色阴沉道:“慢着,先别和那东西正面硬拼,那些愚民一般在这个时候,会在河边祭拜水妖,咱们先去将它的牌位掀翻,徐徐图之……” 众人领命,司空烈亲自率领队伍,向着城边上水神的祭坛出发。 此时,在那澎湃的黑水河畔,已经聚集了四五千黑水城居民,这些人在那搭建了一个高约三丈,方圆几十米的高台,上面有个鬼脸神婆,咿咿呀呀的做法。 那神婆衣衫褴褛,咿咿呀呀,跳来跳去,忽然猛地一睁眼,叫道:“水神现,灵怪出!呜啦!” …… 在十几里外的黑水河江面上,徐兴所在的那艘大船周围,颤动着的江面猛然间翻腾而起。 一只十多丈高的黑色章鱼形状的水怪,破水而出。 翻腾着十几条巨大的触角,把渔船整个牢牢控制住。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乘客们,此刻全都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水,水怪出现了,刚才那个船夫,就是这水怪化成的!” 狗子大郎躲在人群中,一声喊叫,让人们全都沸腾了。 人们逃的逃,跳水的跳水,似乎连最基本的思想也全没了。 巨大的水怪,遮天蔽日,全身黏糊糊,向四周散发着及其腥臭的气味。 十几条触角就像是破烂布条,在风中挥舞,碰见人或者船上的东西,全都抓起来,塞进烂乎乎的嘴里,整个大嘴仿佛一个腥臭的旋涡,看一眼就会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完了,咱们今年没有童男童女祭献给水神,水神派手下来报复咱们啦” “等等,别慌,不是还有江湖浪笑生前辈吗?” 有人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江湖浪笑生前辈,在这里谈笑风生,说万事有他,水神出来害人,他会让水神大卸八块等等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正是时候啊! 徐兴仍旧是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看着这场闹剧。 狗子大郎自然不会管这位大师兄,因为他知道这位大师兄的能耐,他不慌,就证明没问题。 大师兄可是它狗子大郎心里面的定海神针。 而在别人看来,徐兴这个一脸稚嫩的白面书生,十有八九是被这种场面吓傻了。 “在那,江湖浪笑生前辈在那里,大家快去啊!” 狗子大郎眼尖,一声呐喊,指向了船尾。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湖浪笑生一只脚站在船舷上,似乎正要往下跳。 还没得逞,就被一众人簇拥而来,拽到了前面。 “江湖浪笑生前辈,大妖出来了,你帮我们挡一挡啊!” “浪笑生前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看你的啦,我王大财要是今日能保住性命,那我回家把家里弥勒佛神像推倒了,给你立个牌位,天天祭拜!” “浪笑生大侠,小的家有美貌女儿,年方十八,如果这次在下活命,您不嫌弃的话,我准备将她许配给您……”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更何况是被人央求,江湖浪笑生面容僵硬,尴尬的应和着,被人推向了那狰狞的水妖。 水妖十几根触角,在半空中乱舞,张开旋涡大嘴哇呜一声吼,一股恶臭的气流,吹响了船舷,船上的人纷纷栽倒。 江湖浪笑生抓着桅杆,死命支撑。 整个人早已经涕泪横流,双腿间也潮潮的了。 只是众人从后观看,并看不到这个滑稽的场面。 那水妖大吼完了,一直树干般巨大的触角,向着船舷上的江湖浪笑生拍了下来。 江湖浪笑生暗道我命休矣,拼命向着旁边一跃,狼狈的避开,刚才站着的位置,已经被触角抽的稀烂。 “好……” 众人喝彩半句,竟无法喊下去。 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位江湖浪笑生的身法,和他刚才自己说的,都有些不相符啊。 呼! 那水怪一击不中,另一只触角横扫过来。 船舷上的木桶,瓶瓶罐罐,桌椅板凳,全都稀里哗啦碎成了一片。 一块碎掉的木板,重重飞来,拍在了江湖浪笑生的后背上。 江湖浪笑生手中的剑,也脱手飞出。 整个人一个狗啃屎的姿态,跪在了一个人面前。 此人气定神闲,已经坐在桌子前喝茶,奇怪的是,刚才水妖翻腾起的狂风巨浪,竟然没有把这茶桌掀翻。 而喝茶的人,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瞧过水妖一下。 实在是罕见。 这一罕见场面,也让在场的人,成功的把注意力,全都转换到了喝茶之人的头上。 这人面目清秀稚嫩,不正是刚才那个被江湖浪笑生前辈教训的后生小辈吗? 怎么搞的?这种场合还坐得住,是不是眼瞎啊? 江湖浪笑生狼狈不堪,已经在众人心中,失去了威严。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朦胧中看着眼前这个小书童,只感觉此人的行为举止,怎么这么气定神闲。 难不成有备无患不成? 忽然一道电光,在她脑海中闪烁而过。 难道是他?! 那个经天纬地的奇男子的身影,在她心中渐渐明朗。 是了,近来风头最劲,修为最高,在自己的书中出现的最频繁的那个人,还能是谁? 就是眼前这位啊。 “摘星子徐兴!” 其实不仅仅是她这么想。 就连那个神志初开的水怪,也有些沉不住气。 别人见了我的面,都惶惶如漏网之鱼,尔等怎敢如此托大? 那水怪粗大的触角从天劈下,朝着徐兴和那张小桌,还有跪爬着的江湖浪笑生就抽了下去。 “呼嗡……” 空气中尖锐的鸣响声,戛然而止。 因为众人赫然看见,巨怪的触角距离徐兴的头顶只剩下一米的距离,就堪堪停住。 而触角之下,徐兴手中拿着一把桃木剑,剑尖儿指着水怪的触角,已经扎进去一尺多深。 水怪不敢再动,整个触角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痛。 这个场面,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完全和他们想的相反,刚才被他们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童,竟然如此神异。 和那个刚才自吹自擂,如今狼狈不堪,满地打滚的江湖浪笑生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大师兄,好样的,扎它的七寸涌泉穴!” 狗子大郎欢呼一声,露出獠牙。 它心里痛快啊,不过比看大师兄痛扁水妖更痛快的是,看到这个江湖浪笑生出丑。 可下一秒它就感觉不对头。 狗子大郎只感觉后背一紧,被大师兄抓了起来。 “大郎,有点出息,好歹你也是凝结金丹的兽灵,偶尔露露脸,以后飞升上界说起来,也有个谈资……” 大师兄的话在狗子耳边响起,接着它就像是投石器投出去的石块一样,嗖一下朝着水怪直射出去。 “大师兄不要啊……”身在空中的狗子大郎刚喊了半句,就感觉身后变得潮湿腥臭,转过头就看到,那水怪旋涡状的臭嘴张开。 显然,水怪对徐兴和船上的一干人,很不满意,它要把这里的人全都吞进肚中。 但是下一刻巨怪有些愣怔,因为本来让它看不上眼的那只黄狗,陡然间朝它也张开了狗嘴。 最恐怖的是,这张狗嘴也是越来越大,似乎迎风见长,最后直接超越它的臭嘴,包裹住了它的脑袋! 第10章 收了江湖笑笑声 狗子大郎前后的反差,让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一只在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大黄狗,竟然能一跃十几米,开口镇河妖! 这说明什么? 以后说话要小心啊,甚至药都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怒到一位仙灵。 在场很多人,士农工商各种船客,都在暗暗庆幸自己幸亏刚才没有对那个书生无理,对那只狗不敬。 狗都这么凶残了,可以正面硬刚河妖,那这位书生的来头更是大到不可描述。 河妖十几条布满了坑坑巴巴,巨大如树枝的触角全部朝着大郎聚拢,狗子大郎刹那间被包裹在一起,但是它的嘴巴仍旧没有停下,一口把河妖三分之一的脑袋给咬了下来。 腥臭的血液,刹那间像雨水一样,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凡是接触到木质船板,全都滋滋滋向上升腾起白烟,不少人皮肤受到腐蚀,痛苦的满地打滚。 只有徐兴端坐不动,轻轻一挥手,一层结界刹那间从百会穴流转出来,遮盖住了整个船舷,人们争相恐后的像他聚拢,仿佛渴死的人看到了水源。 刚才还被人尊崇为大侠的江湖浪笑生,被踩踏的嗷嗷叫唤,好容易才挣扎着从人群脚下爬出来。 她有心大声谴责这群人忘恩负义,但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徐兴,又把话咽了回去。 自己刚才那样诋毁这位高人,自己写的书里还把人家的风流韵事添油加醋的乱写,人家不一剑斩了自己那就算好的了。 狗子大郎在半空中和河妖互相撕扯,打得难解难分。 狗子结丹的神通被河妖的触手禁锢住,一时竟然难以施展。 它不敢松口,死死咬住河妖的半个脑袋,心想大师兄怎么还不出手,难道专门想让我大郎出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开始就应该飞升,不应该陪着这个坑狗师兄出来闯荡…… 徐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呵呵一笑,从背后猛然拔出了桃木剑向前一扔。 那木剑迎风而涨,刹那间化成了五六丈大小,迅如疾风,绕着狗子大郎转了一圈。 嗤嗤…… 嗤…… 噌! 七条硕大的触手,瞬间从水妖身上脱落,臭水就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刹那间河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小了整整两圈。 它神志再没有开化,也知道今天遇到了劲敌,不敢再恋战,跃入河中就想逃跑。 狗子大郎一怔,哇的一口吐出一堆酸水。 “大郎,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 徐兴站起身来,收回木剑。 大郎对诗词一向颇有研究,哇呜一声径直冲向了河中,张开大嘴,一口把河妖剩下的部分,全都吞进了肚中。 …… 一炷香时间后。 黑水河恢复了平静,船只稳稳停靠在了岸边。 船上乘客纷纷拜谢徐兴,有的涕泪横流,有的要拉着徐兴去家里住几天。 还有的表示,家里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想要和徐兴介绍一下,最离谱的是,有几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要散尽万贯家财,和徐兴出家学道。 这些人心里其实也明白,像徐兴这样的高人,不可能随便收徒,只是过过嘴瘾,说笑几句,再三感谢后就散了。 江湖浪笑生头发披散,显出真容,竟是个颇有容貌的女子。较小的身材,风韵的骨架,精致雪白的锁骨若隐若现,特别是一双葡萄相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充满着狡黠之意。 只是这时候,这份狡黠之中,带着几分弄弄的惶恐。 “小女子不知道摘星子前辈亲临,还请恕罪则个……”江湖浪笑生飘飘万福。 狗子大郎打着饱嗝,从旁边走过来,嗤道:“汪,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能获得我家大师兄原谅,你想要豁免死罪,就为奴三年,任我们驱使嗝儿!” 江湖浪笑生吓得瑟瑟发抖,跪下叩拜。 徐兴怕她也会像之前的李金莲一样,说出“小女子无以为报……”之类的话来,便赶紧伸手打住,轻轻抚摸跪在身前的江湖浪笑生头顶,笑道:“你真名叫什么?” “笑笑!” 江湖浪笑生赶紧答道:“小女子家中从小无男丁,我也无长兄,父亲一辈子也没有考取过功名,笑笑就替父从仕,男扮女装去考功名,一路过关斩将,考到了进士,结果被主考官发现,那厮并没有揭穿我,笑笑本以为他爱才,谁知道那主考官向我提出……提出一些难以启齿的要求,笑笑一怒之下,才辞了功名,浪荡江湖,以说书写书为生,本以为看穿了世态炎凉,可是今日遇到公子,才知道……” “……哼,遇到我大师兄,才知道什么?”狗子在旁边接话道。 “……才知道,世间果有真神仙……”笑笑抬起头,目光炽烈的看着徐兴。 徐兴轻咳了两声,测过目光,生怕又变成相看两不厌,无意间触动少女心扉,但是,对于这么坎坷经历的尘世弱女子来说,又不好直接严词相待。 他沉吟了半晌,中指抵在笑笑的百会穴,一层道法已经传入后者体内。 笑笑全身一颤,就感觉脑袋顶一股清凉之意一路往下,刹那间七窍清明了不少。 “仙人抚汝顶,结发受长生。你已经有了我一层功力,算我记名弟子,你的同门师兄弟,目前有桃花村的李员外家李金莲,算得你师姐,还有江湖人“关东大剑”的李笑来,算得你师兄。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他们,懂?” 徐兴的话,如铃音钟鸣,敲击在笑笑心间。 “我成仙人弟子了,我踏入了仙……途?” 江湖浪笑生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心中翻来覆去就只是这个念头。 说不信,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还有那两个师兄,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也是真实存在的。 说信了,自己落拓半生,从来没遇到过好人好事,今日竟然能有此大机缘,是做梦吗? 待要再和这位仙人师傅询问,眼前空空,却哪里去找摘星子的影子? 地上只留下一张残破的纸张。 江湖笑笑生拿起来一看,似乎是什么功法的残页,开头几行有四个字:鱼水乐功。 …… “大师兄,你为什么遇见有姿色的女弟子就收人家为徒?” 平静的黑水河上,一艘空旷的大船极速前进,大郎话里有话的问道。 徐兴背着双手,站在船舷,眼望星空大海,没有作答。 如今已经收了三名记名弟子,一男两女,虽然除了关东大剑李笑来外,其余两个资质较低,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修炼经验。但是如此更加不会引人注目,自己的四层修为已经悄然传送给他们。 按照这三人的心性,未来会大概率臣服自己,那么自己时不时点化他们一下,增进他们的修为,长此以往,也是会组建成一股强有力的生力军。 相当于变相的转化了自己的修为,也挺好。 狗子大郎,打着嗝依偎在旁边。 生生吞噬了河妖,让它有种立地飞升的感觉。 甚至,身体中结的那颗丹也快要炸了。 “大师兄,我感觉肚子里不舒服,想吐……” 砰! 狗子大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兴一脚踢在了脐下三寸的地方。 大郎哇的一口,吐出一股黑水。 出人意料的是,黑水中包裹着的,赫然是半个袈裟。 “嗯?” 徐兴一挥手,袈裟落入水中,涤荡了几下,在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干净无比,上面赫然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旁边还有解释的文字。 狗子眯着眼瞅了半天,忽然叫道:“云水剑经,藏剑上人留!” 徐兴眉头一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但是怎么只有半张?” 他仔细审视,发现这袈裟上面的图形,的确是藏剑上人的真迹,而这袈裟他在千年前也见过几次,的确是藏剑上人经常穿的衣服。 这老道非道非佛,穿着经常混搭,对此他印象非常深刻。 “大师兄,看来,这袈裟是被河妖误吞的,另一半估计就在水神那里,咱们要不要……” “当然,现在就去黑水郡城,看看水神是何方神圣?” …… 大船扬帆,直奔黑水郡城。 徐兴衣袖一甩,整艘大船船帆鼓荡,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疾冲。 他自从得到《鱼水乐功》,每传一女子,就可以消减一层功力,已经颇为受用。 如果能够把这《云水剑经》拿全了,那么以后也可以多收些男弟子,用来传功。 一来将自己的门派,阴阳调和。 二来,也堵一堵人世间像狗子大郎这种淫邪之辈的嘴。 (求收藏,票票票) 第11章 斩! 黑水郡城,黑水河畔。一个巨大的祭坛旁边,簇拥着二千多各色平民百姓。人头攒动之下,全都一脸兴奋看着天上翻滚着的乌云,还有地面高台上,乱跳乱叫,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词语的矮小巫婆。 此人年纪据说过百,是黑水郡城百姓和河神沟通的唯一媒介。 以往年进贡童男童女的时候,都是她给小孩沐浴更衣,带到黑水河里。今年实在拿不出童男童女,也是由她告诉河神的。 河神已经在河面上,接连掀翻了五十多艘大小渔船。 以前大部分的黑水郡城居民们敢怒不敢言,现在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毕竟,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官府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严峻观望,平民百姓能有什么法子? 偶尔出了那么几个性格刚勇,见义勇为的汉子,跳到河水里寻找河神拼命,最后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到了如今,河神一怒,一死将近两百多渔民和五十多艘船只,更是压服众人。 再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 所幸的是,河神最近通过这个矮小神婆表示,她今年已经杀够了人,今日再让自己的灵宠掀翻一船人,就可以勉强抵得过黑水郡城百姓的罪过。 明年,必须得供奉童男童女,否则后果更加严重。 人们欢呼雀跃。 因为都知道,过了今天,那今年算是平平安安了,除了少部分死了家人亲朋的人伤心外,大多数人还是在高兴自己平安度过了今年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矮小的神婆忽然全身一震。 整个人的表情,变得无比恐慌。 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忽然停止了。 噗~ 一口鲜血,从神婆嘴里面吐出来,让她趔趔趄趄十几步,咕咚匍匐在当地。 “快看,神婆怎么了,她……她吐血了,是河神降怒了吗?” “快停下,肯定是咱们祈祷的姿势不对,神婆走火入魔了……” “别,再看看情况,就算是她老人家动怒了,咱们也跑不了啊,乖乖受死还舒服些,千万别做傻事……” 一些权衡讨论的声音,在百姓堆里面响起。 夹杂在里面的官府密探,则是纷纷注意,有的密探已经翻身回去,挤出人群报告给城主司空烈。 神婆跪拜在台面上,一颗心在滴血。 心里有个声音怒吼道:“什么,我养了七十多年的章鱼灵兽,竟然被,被……噗……” 没说完又吐出一口老血。 她常年来都用自己的指尖血,喂养着这个章鱼灵怪,长年累月下来两者心血相同。 互相为伴,甚至爱逾性命。 被人忽然斩杀,让她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有点震动,乃至于整个身体,陡然间膨胀了好几圈,从一个矮小的老太婆,刹那间暴涨成了一个二丈高的巨大体形。 不仅仅是衣服被撑破了,就是连指尖都长了,身上的皮肤外表,也渐渐长出鳞片。 若不是这神婆尽量用最后一丝神志,控制住心性的话,估计还会变得恐怖。 饶是如此,身边的人已经是完全吓呆了。 不少人裤子都刹那间变得湿漉漉,双脚如灌铅,走不动了。 “谁,是谁干的?!” 老太婆嘴里发出难听的嘶吼,就像是金属在坚硬的地上摩擦相似。 “喂,尔等迷信的刁民,还在执迷不悟,这老太婆便是黑水河水神,她隐匿行迹混在人群中作祟,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忽然,一个身体强壮的捕快,从人群中一跃而起,登上了一旁的二层酒楼,振臂高呼。 随着这一声呐喊,桥底,船房,道路两旁,赌坊,兵器店,私塾房顶上,还有草丛里,树木上各处跳下来大概六七十个精壮黑衣捕快,纷纷呐喊助威。 刚才还祭拜的百姓,此时大乱,分分作鸟兽状散,再也没了祭拜水神的心性。 混乱之中,站在台面上的老太婆,忽然间仰天哈哈大笑,陡然间笑声停止,身体向着四周快速移动,巨大尖锐的爪子,顿时抓死了四五个刚才祭拜它的百姓,放在嘴里生吃起来。 “既然被你们这些狗腿子揭穿,那也没的说了,人族生来就是被吃的废物,除了肉质鲜美,你们一无用处,都来!” 它嗓音粗重,此时再没有了刚才老太婆那种感觉,反而像个巨怪。 几十个捕快训练有素,刹那间分布各处,朝着水神的身体各个角度同时猛攻过来,看得出来来之前,城主司空烈已经演练过很多次。 此时,司空烈正藏在某一处角落,暗暗等待着时机。 铮! 铮! 铮! 铮! 铮! …… 几十道兵器鸣响声起此彼伏,仿佛是一阵优雅的乐章。 这些捕快训练有素,平时除了办案,就是撸铁举重。 这全力一刀下去,足足有三四百斤的力道。 再加上新磨的鬼头刀锋利无匹,闪烁着寒光,几十把刀同时斩下,就是连百年巨树都说断就断。 水神却岿然不动站着,除了全身微微动了动,皮毛都没有破一点。 “呵呵,凡人之力,怎能与我兽灵相比,本来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撕破脸皮,那我杀你们几个,上仙们也不会怪罪?” 那水神说完就是一动,整个身躯已经到了两个刚砍完它的捕快身后,两只巨爪一按两颗头颅,砰一声碰了个脑浆迸裂,被它送入口中。 “布阵,蚕丝阵!” 忽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那些捕快们并不怎么惊慌,再次分布在各处,猛然间向前疾冲,这次不是用刀,而是两袖之间一拉,拉出一根反光的丝线来。 等到纷纷略过吃人的水神旁边。 那水神全身关节处,已经是被蚕丝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哈哈,大轮明雪山天蚕丝,你如何挣扎也不会断掉,邪灵作恶多端,今日我司空烈为百姓除妖!” 嗖!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奔动弹不得的水神。 水神没想到,人族还有这一手,待要挣扎,终于是慢了一步。 左眼瞳孔中,一个刚烈男子手持青钢剑的身影,渐渐放大,刹那到了跟前。 噗嗤! 黑血飞溅出来,河神的左眼已经迸裂。 “成了!” 司空烈心中呐喊,这个方法,是他夜以继日想出来的。 这河神全身坚硬无比,只有眼睛可以攻击。 本来这是一场赌注,九死一生。 没想到,一击即中,马到成功。 可这个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剧痛之下,河神一掌击在司空烈左肩之上,司空烈就像树叶一样向后飞出。 其余的捕快,被河神一股巨力一震,带的四下飞舞,纷纷落地。 刚才的天蚕丝,全被剧痛的河神,绷断了大部分。 “这就是你们人族的手段吗,嘿嘿,是有点疼,我拿你们更多的人命来偿还……” 河神怒吼一声,全身鳞片暴涨,爪子长了一尺,动作再次敏捷起来,所到之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捕快门,全都东倒西歪,更多人身体直接被利刃一般的河神爪子,切割成两段,鲜血染红了黑水河畔。 河神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如果刚才不那么托大,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瞎掉的一个眼珠,起码得浪费一对童男女才能补回来。 所以,这一次他只有下手更狠才行。 转眼间,几十名捕快,只剩下不到十人,已经不敢恋战,纷纷向后退去。 “这……” 司空烈也呆滞了,整个人陷入了绝望。 他本来以为,只要伤了河神眼珠,就算对方不死,也要受到重创,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自己这个举动,徒然是热闹了对方,遭到更惨烈的报复。 “死!” 河神嗓子里,冒出残忍地声响。 他也不想再隐藏了,这么多年来潜伏在这里,要不是忌惮上仙阻止童男童女祭献,他道果早就成了。 如今道果马上成型,他要的就是速战速决,就算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它也能够敌对。 砰! 司空烈站着的地方,已经被砸成了土坑。 司空烈本人也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是灵魂出窍,只感觉这一下,让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别说是抵挡了,就是闪躲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他发现自己此时正在飞! 不仅如此,让他吃惊的是正骑着一只黄狗飞! 目测一下,距离地面足足几十丈高,一只小驴般大小的黄狗,正在托着他,闪避过了刚才河神的攻击! 这…… 狗仙显灵了?! 司空烈的震撼无与伦比,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和黄狗双双滚跌在地。 “哎呦喂,我去,你怎么这么重啊,师兄啊,你为何将我扔出来,师……” 黄狗从地上爬起来,口吐人言,边喊边四处看,显然是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一脸的晦气。 同时一缕道音传到了狗子大郎耳朵里:“大郎,此妖乃是猪婆龙所化,体内已经有半步结丹,你若是打败了它,结丹反手可成,师兄要去小解,你自当奋勇向前……” 狗子大郎呜鸣:“师兄你尿泡坏了啊,缺了大德了……” 在旁边的司空烈看来,此狗实在太过神异。 除了能够飞翔,还能口吐人言。 这不是神灵能是什么?就算不是神灵,也是兽灵。 当即噗通一声给跪下,“狗仙救命,替我黑水郡城除此妖孽啊……” 那猪婆龙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仅剩的右眼一眯起来,声音沉痛。 “是何方神圣,身上竟然有我儿气味,难道就是你杀了我那苦命孩儿?” 根据它的判断,十有八九,是面前这条黄狗下的毒手。 自己苦心喂养了几十年的坐骑,就被一直得了道的土狗杀了,简直…… “嗯嗯,你那八爪鱼儿子太难吃了,大郎我咬了几口,全都吐到黑水河里了,你现在去收尸的话,能捞到个几块,回来做留念……” “畜生找死!” 河神强壮的后肢蹬地,陡然间冲到了狗子面前。 一掌打在了狗子肩头,可狗子顺势一转,狗嘴迎风而涨,须臾之间变得和小庙般巨大,一口咬住了河神的左臂,哇呜一口撕下一块肉来。 两者境界相仿,狗子全力一击,竟然占了大便宜。 “呵呵,你的肉比你的鱼儿还臭,狗子我不稀罕,这就送你乖乖上路,下辈子别嚯嚯别人了……” 狗子嘴巴继续长大,似乎一口就能吞下整个河神。 “我儿死的好惨,我今日燃烧精血也要和你讨要个公道……” 河神陡然间哭嚎起来,嘴里面忽然哇呜吐出一口舌尖血,整个身体变得巨大无比,仿佛一座伫立在天地间的小塔,化身成了一个真正的猪婆龙。 狗子一口咬上去,差点把牙咯掉了。 形式刹那间逆转,猪婆龙把狗子叼在嘴里,左右在地上猛摔,摔了半柱香时间,房屋倒塌无数。 “摘星……师……,你尿完没有,我……”狗子大郎牙齿紧紧咬着猪婆龙的手臂,来减轻自己的冲击。 若不是它皮糙肉厚,早已经口吐白沫了。 司空烈在旁边干着急,但是伸不上手,只能暂时躲避在河畔泡在河水中。 好容易冒出来一个正义的狗仙,却仍然不是此怪的对手。 而这个河神,竟然是猪婆龙所化,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此难拿的精怪,只好舍弃此城,上报朝纲了……” 司空烈心中万念俱灰,就想潜水远行。 刚转过头,恍惚间看到远处一把古朴如尘的木剑,从水面急速掠来,所到之处,水花飞溅,奇异的是水花并没有落于四周,而是团团围在了木剑周围。 随着距离的拉近,水花包裹的更多。 渐渐地,肉眼可见的,在水面低空形成了一把长约十五六丈,宽约四五丈长的透明晶莹水剑,磷光熠熠,直奔……狗子大郎。 狗子大郎:“???摘星子你别开玩笑啦!” 哗啦啦…… 刚说完,巨大的水剑已经尽数冲击在了狗子大郎身上。 意外的是后者竟然完全没有受伤,只是湿漉漉的。 这么摸不着头脑的攻击,让猪婆龙也是一头雾水。 河水畔泡着的司空烈,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回事,全是雾水……” 狗子大郎心中把大师兄骂了个祖宗十八代,抬起头一看,不仅是愣住了。 只见猪婆龙的头顶,那片冲击在自己身上的水汽,已经悄然形成了一团云雾,赫然是刚才那把巨剑。 猪婆龙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轻飘飘斩落。 尸首……分离。 “这就是云水剑经么?”狗子大郎明白过来,原来师兄一开始攻击自己,只是转移猪婆龙的注意力,这是云水剑经的奥义所在。 一道空灵之声传入它耳中。 “大郎啊,你要出名了,这一招只是上册中的绝招,你去那怪肚中找来下册,这次师兄我让你扬名,助你金丹大成如何?!” …… …… 求收藏,求票 第12章 立生祠 结成金丹?! 这个梦想,是大郎飞升的必须条件,对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几百年来,它就是连做梦都想着凝聚金丹,就差那么一点。 它如果现在飞升,顶多乘云驾雾一千多米就会慢慢坠落。 而如果体内凝结成金丹,那么一口气飞出一万多里,不吐舌头不出汗,非常轻松。 到时候,别说是不远的黑水河,就是再宽许多的通天河,也能够飞渡过去。 包括司空烈在内,数百人从废墟中,战战兢兢的爬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狗仙”。 虽然不知道是妖是魔,但是既然杀了“河神”,也许现在应该叫猪婆龙怪,那么想必是个善良的兽灵。 果不其然,狗子大郎并没有多看一眼周围惊恐的百姓,径直走到死掉的猪婆龙跟前,翻找了半天,在猪婆龙的口袋里,找出一本册子。 正是《云水剑法》的下半部。 “汪……咳咳,好嘞,此妖已除,以后不会有童男童女祭祀之灾祸了,尔等速速散去……” 大郎甩甩蹄子,眼中盯着面前的册子,双眼放光。 它记得,师兄说这里面有猪婆龙的半步金丹。 哪知道司空烈忽然一声令下,率先扑倒在地,给狗子大郎嘣嘣磕头,口中高呼:“上仙救我等性命,我黑水郡城司空烈,率领郡中百姓,叩谢大恩,请上仙别走,务必在我黑水郡城中多待几天,让我等伺候上仙一些时日,聊表心意啊~” “上仙在上,我等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还请上仙留步啊……” “仙人在上,请让我等供奉仙人,万万不可走了……” 正在发呆的黑水郡城百姓,一见城主这般模样,纷纷反应过来,黑压压跪倒一片。 狗子大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看着周围磕头的百姓,手足无措。 它得道几百年来,在青羊观中苟且度日,不是被师傅师姐呼来喝去,就是被大师兄欺负,多会儿受过这种捧敬? 刹那间飘飘若仙,不知身在何处。 但是当徐兴的身影,远远出现在它的视线中的时候,它还是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这大师兄性格很是凶残,按照以往经验,往往在整它的时候,会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狗子就是一个激灵,忽然醒悟了过来。 刚刚大师兄说,它取得《云水剑经》的下半部,就让它狗子大郎凝结金丹,这话能当真? 如果当真了,自己的小命也就危险了。 呜呼,又被师兄骗了。 还是自己找个台阶下! 大郎很乖觉的夹起尾巴,叼着《云水剑经》跑到徐兴跟前。 正要摇尾乞怜。 被徐兴一把抱住:“大黄,我徐家保家仙啊,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让我一顿好找,啊!那边的怪物是什么,还有,这些人怎么会给你跪下……” 徐兴脸色慌张,语音发颤,似乎是个柔弱书生,看到了这个场景,有些受不了。 大郎知道这个大师兄,是个戏精,但是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又怕自己说错话,只好装傻站着,不敢接口。 司空烈身为一城之主,自然见多识广,见这场景,已经明了。 这狗仙是傻书生的灵宠,应该是祖辈留下来给这书生的保家仙。 他爹小时候跟他说过,有人的保家仙是个壮硕的耕牛,平日里替人家耕田,力大无穷,一天顶别家十天。 有的人保家仙是个兔子,能给那家人无限掉毛,用作衣裳。 还有的人保家仙,是个狐狸,晚上会幻化成美貌少女,为那家主人端茶倒水,捶背捏腿。 但是,这些保家仙都有定数,时间到了就会离开所保的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般这种人家,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会有灵宠相护。 反正这种事情,虽然罕见,但是他从来都有听说。 “先生不要慌张,看你模样,应该是外来客,刚才你家兽灵救了我全郡城人的性命,当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完,要是先生愿意在此多留几天,我等必定将事情原原本本相告……” 司空烈不愧是见多识广,识人断面,立马抢过话头,拉住徐兴的衣袖就往城里走。 不管什么灵宠,都会很听主子的话。 只要把这主人拿住,这兽灵自然走不了。 而且,虽然面前这书生年纪,比他司空烈年轻得多,但是司空烈很明白,读书人宁折不弯,最爱的却是被人捧臭脚。 所以他并没有随便称呼,而是开口闭口“先生”,以后辈自居。 果然,一路上徐兴轻飘飘的,似乎被他掌控了心神。 对此,司空烈心里暗暗窃喜,觉得自己很有一套。 大郎在后面跟着,不断腹诽:“果然没猜错,大师兄说是这次要抬举我,让我凝结金丹,没想到说我竟然是他徐家保家仙,保你妹,我……我保你的肆作甚?” 众人推崇簇拥下,徐兴主仆二人,被请到了城南一处幽静的别院中。 时值黄昏,此处幽静闲雅,远离黑水河,一湾小溪绕了个大圈,从山石上沁下来,泉水叮咚。小溪包裹着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个用绿竹盖成的偌大客栈,清新雅致,偶尔有几片发黄的竹叶飘落下来,颇有意境。 “先生请在此处歇息,我让人来伺候先生,先生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谈……” 司空烈抱拳,身边的衙役捕快,顿时出来五六个手脚灵便的,进去打扫。 而百姓也纷纷再次叩谢,渐渐离去。 徐兴冲着四周作揖,一脸的谦虚,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感觉。 而狗子大郎则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位“戏精”师兄。 司空烈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到徐兴跟前,执手道:“徐先生,在下有一言相告……” “但说无妨……” “嗯,就是先生今日再东厢房歇息,我让下人伺候了先生,先生就安寝,千万别出去走动,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也别出去看,尤其是子时,就算有人敲门,也别给开门,切记切记……” 说完这些,司空烈转头急匆匆走了。 只剩下一人一狗,在唏嘘的黄昏中摇曳。 正是: 古道西风瘦狗,小桥流水人家,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 傍晚时分,那五名手脚灵便的捕快,早早就给徐兴打扫好了东厢房。 吃饭前先烧了热水,给徐兴和大郎净面,烫脚,接风洗尘,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刚洗完手脚,饭菜已经热好,三鲜鱼翅、栗子鸡、氽鲤鱼、酱汁鲫鱼、活钻鲤鱼、板鸭、筒子鸡、烩脐肚、烩南荠、爆肚仁儿、盐水肘花儿、锅烧猪蹄儿、拌稂子做了满满一大桌,应有尽有。 “好家伙,把黑水河里的鱼都捞了?”大郎口水滴落,双眼放光看着桌面。 五个捕快听它口吐人言,更是一脸惊讶,可不敢表现出来。 “徐先生慢用,大郎嗯……先生慢用,我等就在隔壁伺候,随叫随到……” “先生晚上,可千万别出去,子时时候门都不可以开,切记切记……” “先生切记我家城主吩咐,不可擅自出去……” 五人离去时,都说了一遍这话,表情严肃中有着惊惧。 徐兴脸色惶恐,问了几句,五个捕快不说。 狗子大郎却不管不顾,只是低头狂吃。 饭毕,一人一狗躺在柔软暖和的丝绸床上吃着新鲜时蔬。 “师兄啊,白天我已经给你取出那《云水剑经》的下半部,同时我搜过了,那怪身上根本没有半步金丹,为何你如此待我,还在这里停留?” “我怎样待你?你成了金丹,不就能飞升了?这花花世界不好吗,这饭菜不香吗?我说你是我徐家保家仙,司空烈那小子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就说你这辈子吃过这种东西没?师兄不算是对你好,让你享受么?” “也是,还真没吃过……”大郎呲了呲牙,皱眉道:“可我总觉得,那司空烈话里有话,不像个好人,为什么不让咱们去西厢房?晚上还听到什么动静,不能出门?不会是想陷害咱们?” “大郎不是师兄说你,你修炼这么多年,再被一个凡人陷害?修为又不是修到狗身上了……” “师兄啊,你故意的还是专门的?你不知道我就是狗啊……” 两人聊天打屁,半夜才睡。 徐兴看着大打呼噜的狗子,又看了看窗外星斗,心中有些感慨。 一入仙道,从此美事暖床是路人,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他之所以装成一介书生,在此处停留,是想好好潜心研究一下完全版的《云水剑经》。 和自创的无式,还有《鱼水乐功》不同,这《云水剑经》算得上半个仙术了。 仙术,顾名思义,区别于凡俗功法的存在。 也就是说,此术大成后可斩妖魔。 虽然还没有称得上是真正的仙术,但是此术已然不是世间任何凡俗武人能够抵挡。 徐兴思忖,这东西要是能够,被自己的修为所浸润,那么一定能隐藏自己很多修为,起码也是一次性消耗掉四层。 大概是从九千三百六十层,转移到……九千二百五十四层。 唉,说多了都是泪。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样的话,自己又可以很好地隐匿真实实力了。 到时候,把这本剑经传授给旁人,也可以起到广收门徒的效果。 只是,用修为浸润这功法,比较费时,他不能途中同时进行,只好想个办法,在黑水河郡城多做停留。 没想到,那城主司空烈还蛮天真,就这么窃窃自喜的把他们主仆二人留下,还招待。 当然,此中关键,大郎也没想到。 一夜无话,并没出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司空烈除了过来闲扯,就是给好鱼好肉伺候着,时不时用语言试探一下,看看徐兴主仆二人,晚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 “咳咳,我说司空大人,这竹林中有什么古怪,还请告知我等……” “对啊对啊,放心,万事有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大郎一人能抗……” 主仆二人的询问,并没有让司空烈口吐真言,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对了,徐先生,三日来,我已经将先生和大郎仙人斩杀猪婆龙的光荣事迹,上报了太守,太守满意,朝中震动,各位大臣,还有各路使节官吏纷纷表示,要给狗子……子呃这么英烈的狗仙,立生祠……” 司空烈笑着捋着环须,因为口误而感到尴尬。 “立生祠?”狗子有些错愕。 在它印象中,只有成仙作祖的传说人物,天下人才会这么做。 但下一刻,就被徐兴打断:“我等一介布衣,只想考取功名,在此停留几日就走,立生祠这种大事,万万不可,上天会动怒的……” 狗子脸色一变,想要答应,被徐兴桌下一脚踹的匍匐在地。 “呵呵,不,不胜酒力,不胜酒力……”狗子狼狈的爬起,心中不知道,师兄为何阻它如此锦绣前程。 司空烈神色一顿,很是不悦,接着哈哈大笑,举杯道:“徐先生谦卑为怀,乃是人上人,可如此一来,却辜负了太守一番美意,不过,要是徐先生愿意,可以和狗……仙一起立生祠……” 他以为自己之前说话有误,又试探了一句。 徐兴抱拳笑道:“不是谦逊,我等考取功名,为民请命才是正道,立生祠这种举措,会让上天责罚的……” “好罢!先生执意不立,那司空烈也无他话,天色不早了,喝了这杯竹叶酒,先生早早安歇~~” 司空烈站起身,在身边竹子上捏下几片清香的竹叶,放入酒水中,在鼻子边闻了闻,对着徐兴一拱手,仰脖喝了下去,擦擦嘴转身就走。 竹林里涌出几十个衙役捕快,不远不近站岗,似乎在保卫竹屋,又像是在监视。 傍晚戌时,狗子不断抱怨:“大师兄啊,人家给我立生祠有何不可,你是不是嫉妒我?” “狗师弟,休得胡言,你可知这立生祠有说道,那司空烈是想利用你……” “啊,有这等事?师兄没骗大郎?” “呵呵,我骗你作甚。凡是立生祠者,必先为国为民作出三件大事,才有功德护体,否则生祠一立,那附近的牛鬼蛇神,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你,到时候你一个小小半步结丹期的狗子,能抵挡得住么?” 狗子呆了半晌,喃喃道:“有这种事,那师兄助我杀了猪婆龙,只是一件善事,功德远远不够了…… “只是,那司空烈到底隐瞒咱们什么事,这老小子不会恩将仇报?” 徐兴笑笑:“恩将仇报,我观此人面相,倒也不至于,此人定是有难言之隐,无法明说,甚至,这关键之处,说不定就在西厢房中……” “师兄救我……”大郎满地打滚。 “你给师兄洗次脚,师兄自然救你性命……” “啊,师兄,虽然我不是人,你可真的狗……” 两人一直打闹到子时,狗子这才安歇。 徐兴则是五心向天,在床上打坐,继续将修为逼入《云水剑经》之中。 奇怪的是,今夜甚是寒冷,似乎有股冷风,不断地想从门缝里,窗户里钻进来。 万籁俱静之时,一阵阵铁链拖地的声响,从西厢房的井中响起。 嗤啦啦…… 铛啷啷…… 声音不大不小,在漆黑的夜里,听起来很是渗人。 与此同时。 在黑水郡城城主府内,司空烈在府内祠堂中,跪在一个蒲团上。 他面前是个张牙舞爪的石像,似乎是个武官模样。 “太爷,您本是本地城隍,怎奈百年前为救一野狐,被邪祟附体,您为了不连累百姓,封印自身修为同时封住了邪灵,不人不鬼过到今日,儿孙心中不忍,近日机缘之下,请来了一个兽灵,你可以将邪祟附在黄狗身上,自己脱困,那狗仙又能和邪灵同归于尽,既不伤人,就算不得有损阴德,上天也不会怪罪……” (来点票票) 第13章 伤感故事 在司空烈面前三米外的地方,有个古旧的木质牌位。 在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浩然公,司空玄之灵位。 想必就是他的先人司空玄,字浩然。 也是这黑水郡城的上一任城隍老爷。 也就是这位,百年前为了救一个狐女,被邪祟缠身,想来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但是目前,这司空烈明显是想把浩然公身上的邪祟,转移到狗子大郎身上,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之一。 狗子大郎虽然是兽灵,但是毕竟不是生人,就算是有所损伤,浩然公的阴德也不会有大碍。 另外,如果狗子大郎真有神通,那么或许还能和那个邪祟斗上一斗。 …… 在绿竹小筑中,西厢房院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铁链摩擦井壁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佝偻的人影从那里爬了出来,长发披肩,全身湿漉漉看不清脸庞,一滴滴冰冷的井水,还在往下滴落。 这似人非人的东西,久久站立不动,似乎在感应什么东西。 在城主府中,司空烈的祈祷刚才完毕,这黑乎乎的人影似乎心有所感,轻叹了一声,似乎在感慨什么。 可刹那间,这东西又发出尖锐的笑声,似乎一个女人在夜里绝望的苦笑。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此物整个躯体在幽暗的院子井口处左右抽动,似乎两半身体在互相反抗,显得无比的诡异。 …… 东厢房中。 徐兴五心向天,整个头顶向外散发着一缕缕白气,蒸汽腾腾,仿佛云盖一般笼罩在头颈之间。 这一缕缕白气,翻腾摇曳,在徐兴意念的催动下,仿佛一团人人揉捏的,在温暖的市内翻腾游走,时而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时而变成一把铁锤,时而柔软,时而锋利。 所到之处,水汽不断的蒸发,等这团雾气飘到了熟睡的狗子大郎头顶的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阿嚏!” 狗子大郎一个喷嚏打了起来,迷迷糊糊道:“哎呀,师兄别闹!” 接着又趴下打起呼噜。 忽然它耳朵动了一动,猛地一个愣怔直起身子,压低声音道:“师兄,有人往这边来了,怎么这么冷啊……” 徐兴眯缝着眼睛,继续盘腿打坐,悠悠道:“好好睡你的觉,别的事别管……” 刚才他已经把云水剑经整套,重头到尾过了一遍,将藏剑上人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东西,搞得很是通透,理解了作者的初衷。 徐兴现在只感觉全身通透,仿佛洗了一个热水澡一般,如果有什么东西敢来冒犯,他不介意试一试。 狗子大郎嘟囔了几句,并没有继续熟睡,而是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虽然他现在即将冲击金丹境界,可是看家护院,这种血液里带着的东西一直不曾抹去。 哗啦…… 哗啦…… 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明显是向这边而来。 狗子大郎眉头紧皱,呢喃道:“师兄,有邪气,这里原来有不干净的东西!” 它回头看看徐兴,发现大师兄仍然是气定神闲,这让它心里也安定了几分。 当啷…… 铁链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到了东厢房正门门口。 狗子大郎就感觉全身一震,一股极寒的凉意,从门缝中透漏进来。 那感觉就算是在寒冬腊月,狗子也没有感受到过。 “呜……汪!” 狗子大郎心虚的喊了一声。 虽然说它作为兽灵,实力不弱,但是面对这种乱七八糟的邪祟,还是有点从心里害怕。 如果不是大师兄在后面,它绝对早就冲破窗户,溜之大吉了。 “阴鬼,是阴鬼啊,师兄……” 狗子大郎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声音发颤。 等到它想要逃跑的时候,全身已经动弹不得。 因为一缕缕湿漉漉的黑发,从门缝中钻了进来,绕在狗子的四条蹄子之上,而且越来越多,渐渐地将它全身缠住。 “汪……师兄救我……” 狗子大郎惨叫。 它对这些东西一向惧怕,全身术法一个也使不出来。 可是它再看屋内时,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见了。 “做个人师兄啊!” 狗子大郎惨叫一声,不敢再耽搁,拼命在嘴里一咬,把舌头咬破。 舌尖血哇呜一下喷了出来,滴落在缠绕狗子的黑发上,冒出腾腾白气。 黑发发出一声惨叫,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迅速向门外收缩,一炷香功夫不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铁链拖地的声音,也急匆匆渐行渐远。 整个晚上,狗子大郎再也不敢睡觉,而是蜷缩在大师兄的床底下,瑟瑟发抖。 要知道,这舌尖血用过一次,伤口恢复之前,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如果邪祟转身再来,它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可恶的师兄!”狗子大郎恨得牙痒痒:“杀千刀比鬼还不是东西的师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我咬死你……” 狗子大郎叼着徐兴的一只木屐鞋,狠狠的咒骂,拼命地磨牙。 …… 子时未过,徐兴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西厢房院子的那口古井旁边。 刚才趁着大郎和邪祟僵持的时候,他就出来直奔此地。 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背着手,仰望当空明月,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虽然西厢房中破败不堪,蜘蛛网布满院落,破烂的房屋窗户呼呼生风,发出尖锐鸣叫,仿佛鬼怪在暗中窥伺。 可是徐兴没有一丝惧怕,仍旧是气定神闲,在院子里踱步转了两圈后。 来到了古井边,低头下望。 古井里有一滩水,浑浊不堪,天上的明月映射进去,似乎都变得坑坑洼洼扭曲不堪。 “嘶,好重的怨气……” 徐兴微微眯眼,心中有些难办。 从穿越到今九千多年,前世今生,这种东西见过不少,一般的处理方法,是怨气太重的脏东西,直接物理超度。 怨气轻一点的,则可以感化就感化,还能积攒功德。 可是这古井里面的东西,似乎一半怨念深重,一半刚毅善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自己抱着必杀的决心,随手除之,很可能错杀无辜。 于功德有亏,也违背了下山的初心。 如果能够将之度化,收入门下,或许还是一场大造化。 自己散功的心愿,也能得到解决。 “不行,我且仔细感悟感悟这怨气由来……” 徐兴深吸一口凉气,再次看向井底的时候。 浑浊的井水波动,里面出现一幅画面: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坟墓遍布,一只年幼的白狐在坟墓间四处游荡,饥肠辘辘,似乎在寻找食物。 不知过了几天,这年幼白狐终于体力不支,经验不足,又冻又饿,摔倒在地。 小小的爪子,在地上刨抓,似乎死的很不甘心。 这时候来了个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一脸沧桑,嘴唇干涸,似乎也从远路而来,饱经风霜。 这汉子看见小白狐,从地上将之抱起,白虎挣扎未果,只有任其摆布。 徐兴本以为,这汉子要拿小小白狐打牙祭。 哪知道,这汉子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仅剩的干粮,喂给了白狐,接着从小腿一侧拔出一把匕首,横在手臂跟前,犹豫了一下,噌一下割破了自己的臂弯,一滴滴鲜血落在了白狐嘴里,白狐干渴的感觉,这才好了许多。 一人一狐在戈壁滩中,走了好久,都没走出这成片的坟墓。 但是在徐兴这个局外人看来,这个好心汉子,分明是遭遇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终于,一天夜里,汉子体力不支到底,晕了过去。 白狐急的在旁边直转圈圈,却无能为力,僵持了一个多时辰,白狐狠下心来,奔向了远处。 子时时候,从坟墓中爬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趁着壮汉气血虚弱,钻进了壮汉的身体。 等到壮汉醒来的时候,白狐也叼着一只野兔跑回来,一人一狐生吃了野兔,这才好一些。 可是为时已晚,第七天晚上,一人一狐走到了一处村落,那壮汉忽然狂性大发,声音尖锐,短短半个时辰,大开杀戒,杀了村落里十几个村民。 此事惊动了城隍,城隍显灵出来,要把女鬼附身的壮汉斩于刀下,为百姓除害。 可是白狐苦苦哀求,表示如果一刀下去,这壮汉也得丧命。 城隍不允,白狐苦苦哀求,以头触地,血流满面,表示愿意以自身区区一百五十年修为,让城隍留一命给壮汉。 那城隍年纪太大,想着如果得到白狐一百五十年修为,可以延年益寿,权衡再三答应了下来。 以自身魂魄附身在壮汉身上,压制那个女鬼。 哪知年代久远,这一制衡就是几百年,三四代人时间过去了,当初那个小村落,早已经发展成了规模宏大的黑水郡城。 而老城隍寿元耗尽,已然驾鹤西去。 所幸的是,城隍一身法力,早已经浸润在壮汉身上,壮汉神智恢复,依靠着自己强大的毅力,苦苦和女鬼僵持不下,将女鬼封印在肉体之中。 这壮汉便是司空烈的先祖,浩然公司空玄。 浩然公遇到白狐时,已有家室,他遭遇到的一切,全都以托梦的方式,告诉后人,后人一直寻到这里来,守护黑水郡城,一直到今日司空烈那一辈。 另外,附身在司空玄女鬼修炼几近六百多年,怨气深重,更不好惹,和司空玄僵持不下,近几年渐渐占了上风,控制着这具身体,时不时就从井里面冒出来,祸害乡里。 “原来如此……” 徐兴看到这里,深深的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的话,这浩然公司空玄,倒是个好人。 如果任由女鬼出来的话,他也早就得了自由,但是人家却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人品,让徐兴很满意。 正在此时,一阵阵铁链拖地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刹那间堵在了西厢房门口。 这声音刚进了西厢房,戛然而止,似乎是看到了立在井边的徐兴。 徐兴缓缓转过身来,见一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分不出男女的“人”,上半身几乎九十度的平行于地面,一颗乱蓬蓬的头尽量抬起,枯木般的脸庞,一半是个没有眼珠只有眼白的狰狞女人脸庞,一半是个枯瘦的,眼珠混浊的老头模样。 这巨大的身材上,两腿间缠满了铁链,似乎是禁锢用的,但是已经全都扯断,在地上拖行。 两半脸孔,一半嘴巴发出尖叫,一半是呓语,和那诡异的姿势结合着,任谁看了也得当场吓死。 徐兴没有任何表情,一步步向着门口走去。 这种东西,他几千年来见的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问题是他虽然练气九千年,但是跟妖物动手时候比较多,跟这些邪祟交手记录甚少。 现在是半夜至阴之时,如果动起手来,自己不占天时地利。 不如先回去看看狗子怎样了。 反正这妖邪一时半会走不了,有的是时间收拾。 打定主意,徐兴一边往出走,一边双手搓揉,手心中升腾起一股水汽,然后形成了一团来回变换的白雾,变化着各种形状的武器。 这股气定神闲的气势,竟然镇住了那个邪祟。 徐兴从其身边走过的时候,对方竟然一动不动,怪异的脸孔不甘的盯着徐兴,身上的铁链子微微发出叮铃咣当的颤动声。 …… 第二天一早。 竹林小筑的门就被敲响了,脸色苍白的捕快跑来开门时,司空烈提着两个大盒子,笑眯眯的出现在门口。 徐兴从里面迎了出来。 司空烈看到徐兴依旧红润的面庞,不仅是一愣,接着满脸堆欢道:“大清早来访,为了给先生送些黑水郡城特色糕点,没有打搅到先生?” “没有,不必多心……” “当然打搅了,我说城主啊,你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狗子也跑了出来,一脸晦气埋怨道。 “不干净的东西?”司空烈转头看着大郎,就是一怔,接着呵呵大笑:“狗大仙说笑了,司空烈这里除了水妖猪婆龙,已经被狗大仙当场斩杀,怎么会有别的妖怪……” “难道,狗大仙昨晚和妖怪交手了?”司空烈一脸不解,双眼充满了失望和奇怪,接着问道。 “当然……”狗子大郎侧着头想了想,觉得昨晚的交手太过丢人,又道:“……没有。” 司空烈点点头,转头又看向了徐兴。 徐兴抿口茶,面色自然道:“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郡守切莫听我家保家仙胡言乱语。对了,那猪婆龙精怪打死后,皮毛郡守还保存的吗?在下见天气寒冷,想做个皮衣服……” 徐兴思忖,这猪婆龙皮肉善避刀剑,如果自己把这东西要来,倒也可以防身。 “有,有……”司空烈慌忙答应:“那猪婆龙成精,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根本切割不开,否则我早就派人送来了,如果先生需要,我让人把正片猪婆龙皮肉都送来……” 徐兴点头。 司空烈吩咐给手下捕快,然后和徐兴下了几盘棋。 下到第九盘棋是时,猪婆龙那张能铺满整个院落的皮被衙役们搬了过来。 司空烈临走前交代:“这皮太过粗糙,巨斧巨刀都留不下痕迹,先生可以铺在院落中,当做皮砖……” 狗子大郎送走司空烈时,转身回来,道:“大师兄,那司空烈说晚上让咱们搬到西厢房去,他已经派人收拾好了,说那里暖和,你说这老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师,师兄?” 它放眼放去,徐兴手中持着一把雾气腾腾的剑,如切纸般嗤啦啦的,切割着坚硬无比的猪婆龙皮,仿佛看瓜切菜一般容易。 而切下来的皮,被他三两下裁剪成了一件件衣裳,摆在当地。 “……这就是云水剑经?也太厉害了,师兄教我~~” (这么多字,就为了大家在期看得爽,投票的人我已看见,其他人票票呢?) 第14章 拿鬼 徐兴在制作这些皮铠甲的时候,暗自思忖。 自己现在已经拥有自创的无式,《鱼水乐功》,《云水剑经》这三种人间功法。 确切的说,后两种更贴近于凡人。 《鱼水乐功》已经被他用修为净化,但是和自己修法的方式还是有所不合,只能用来度化女门徒。 而《云水剑经》在他手里,昨晚已经把上下两册全都参悟透彻,“云剑”和“水剑”在他手中婉转自如,随意大小,藏剑上人书写此书的本意,已经被他完全摸清。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这套剑法其中的云水剑意,一不小心让他境界再次提了一层。 这就相当于,上次散功白散了,不免让人有些懊恼。 黄昏时分。 绿竹小筑东厢房院内。 狗子大郎已经被粗糙坚硬的猪婆龙皮团团包裹,意外的是,这猪婆龙皮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是有种未来科技中轻型武装盔甲的味道。 当然,这只是徐兴的想法,狗子大郎对此并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还有点嫌弃。 “大师兄啊,你不会又要整我,这东西怎么这么丑,还有你自己怎么不穿?师弟可没有得罪你啊最近……” 狗子咧咧嘴,心里面惴惴不安。 徐兴抬头看看摇摇欲坠的夕阳,天空中的火烧云都被染得通红,火红的云彩一直延绵到他头顶,渐渐变得阴霾,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开始压迫下来。 一阵凉风吹过,地上的枯萎竹叶飘荡四周,天气比往常暗淡的早了不少。 “没时间了,大郎,那阴鬼今天估计还会找你,它的目标就是你,咱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将它引出来,这样它的力量也会被限制一部分,这身盔甲可以保你狗命,别墨迹了……” 徐兴说完,拔出背后桃木剑,一剑斩在狗子大郎脖颈之上。 叮! 狗子大郎吓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徐兴缓缓收回木剑,点头道:“嗯,还可以,这猪婆龙皮能够挡住我百分之三的力道,那厉鬼一般情况下也奈何不了你……” 狗子大郎一个哆嗦,接着跑远几步,回头嘲讽道:“师兄,你不吹牛皮我们还是师兄弟……你之前斩杀猪婆龙用的云水剑经,已经是你极限对不对?” 徐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狗师弟,精灵狡诈,说的话多半都在试探,其实它对自己的实力,也心里也没底。 夕阳还露尖尖角,整个黑水郡城已然昏暗一片。 一阵阵冰凉的细雨,从天空中飘落,大街上行人欲断魂,纷纷回家插住门栓,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就已经是空无一人。 徐兴看到这一切,忍不住皱了皱眉。 “走,大郎,趁天早去西厢房看看……”徐兴迈步就往西厢房走去。 大郎莫敢不从,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西厢房整个院落中,已经昏暗无比,里面似乎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当徐兴和狗子站在西厢房院门的时候,一股阴恻恻的气流就布满全身。 四周安静的出奇,之前在各处房舍暂居,伺候徐兴的那些衙役捕快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师兄,我怕……” 狗子大郎嘴里这么说的,迈步进来,咣当一声,身后的木门重重的关上。 呃…… 狗子大郎大气也不敢出,紧紧依偎在大师兄腿跟前,小眼睛左看右看。 说实话昨天的恐怖经历,让它实在觉得丢人,但是说要就这么跟女鬼拼命,还是觉得不太那么值得。 毕竟,上次斩杀八爪章鱼,还有猪婆龙精怪的时候,也是被徐兴给强行扔出去的。 一阵冷风吹过,那口古井在黑暗中显现出来,斑驳的表面上长着星星点点的青苔,仿佛在诉说着里面那晦暗不可见人的曾经。 一阵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从下面若隐若现传来,有东西要出来了。 “好了,狗子,准备好当诱饵,另外师兄告诉你,无论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万事都由师兄给你搞定……” “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狗子大郎心中一颤,脑海中浮想联翩,大师兄又要搞自己。 “我说师兄……”可待它回头观看,哪里还有师兄的影子? 四周的黑暗严严实实,只有一口正在发出窸窸窣窣诡异声音的水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爬上来。 …… “大家注意,如果那只妖狗反抗,你们听我一声令下,咱们三十六根飞抓百链锁一起扔出去,将其制服,剩下那个书生不足为虑……” 黑暗的房屋上,司空烈悄声叮嘱。 他心中暗暗祈祷,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先人夺舍狗仙,转世投胎。 “是!” “是……” 身边同样看不清脸庞的衙役捕快,纷纷应和。 这些人心中同样有不小的疑问,为何前两天刚才帮助黑水郡城斩杀猪婆龙的高人狗仙,在城主司空烈嘴里成了狗妖? 但是上面有令,他们这些捧人家饭碗的小小捕快,只有遵从命令,哪里敢多问。 忽然,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寂静的像是要死。 不管是房上的司空烈一干人,还是西厢房院落中瑟瑟发抖的狗子大郎,全都紧紧盯着井口。 随着铁链拖地当啷的响声渐渐变大,一个穿着脏兮兮淡黄的长裙,蓬松头发的巨大人影,从井里面爬了出来。 “嘶嘶嘶……” “走,快走……” 女鬼一半脸枯萎,一半脸狰狞苍白,眼珠翻动。两种混杂不清的声音,在巨大恶臭的嘴巴里面,痛苦的挤了出来。 并且一眼就看到了在院落中,背对着它瑟瑟发抖的狗子大郎。 那女鬼没有动,她有点疑惑。 多少年了,自己在这孤寂的院落中徘徊了无数次,从来没遇到过活物。怎么今天忽然有个土狗在院子里? 而且还背对着自己?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会不会是有高人来收拾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么天色并未全黑,阴气没到最重的时刻,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够脱身。 但是,不去,那土狗身上的骚腥味还真诱人,唉。 女鬼过往的经验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有些犹豫,白眼珠子一直在观察附近左右,最后才慢慢的向前逼近。 “大……大师…师兄…” 狗子大郎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它发誓以后再也不听大师兄的话了。 昨晚看得见那鬼物,自己都已经快要崩溃。 如今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心中的恐怖更是被无限放大。 瑟瑟发抖中,大郎只感觉自己鼻端的臭气越来越浓郁,示意着那鬼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天空中乌云隐隐滚动,云层终受不了自身的重量,一滴雨水从翻滚的乌云中滴落下来。 穿过淡积云…… 被风带过山岭…… 穿梭于高树密林之间…… 落向了黑水郡城竹林小筑,西厢房院落中,随着速度加快,砰的一下,在狗子大郎的狗头上,撞出了上百道细碎的水花。 “救命啊大师兄~~~~!” 狗子大郎心里承受临界点刹那间崩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 与此同时他忘了徐兴的告诫,直接转过头来,巨大的狗嘴因为恐惧再一次张开,狠狠地咬在了那女鬼小腿上。 “嗷呜……”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痛苦的吼声,女鬼受了惊,迅速向后面急退,带着狗子大郎刹那间窜到了井水口,想要跳进去。 狗子大郎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小,极度惊愕让它咬得死死的不肯松口,四只蹄子紧紧支撑着滑溜溜的井口墙壁,一时形成了僵局。 女鬼知道这狗子果然是早有预谋,双手尖锐的指甲,还有缠绕着的铁链,同时攻向了狗子大郎。 这么用力的攻击,还是第一次,井口墙壁都是一道道划痕。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狗子大郎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女鬼的攻击打在后者身上的猪婆龙皮甲上,竟然尽数被挡了下来。 女鬼心里着急,上有恶狗,下又下不去,只能疯狂的乱抓乱挠。 场面有点失控,让房顶上潜伏的司空烈一干人全都看呆了。 本以为先人能跟这个狗仙过上几个回合,哪知道反转的这也太快了。 “动手,扔!” 随着司空烈一声令下,三十多个铁链麻绳缠绕在一起的精钢铁链,同时从房屋上扔了下去,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后,把狗子大郎捆了个结结实实。 “收!” 司空烈又叫一声,三十多条链子一起收紧。 那狗子大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被拽的飞起,在空中晃悠。 “对不起了,狗仙,我家先人有难,我这个做儿孙的,只能出此下策,为先人找个畜生道肉身,既保全他性命,又不损天道阴德……” 司空烈一声低喝,率领手下从房上跳了下来,围在了井口和院落中。 院子里面沾满了黑压压的衙役捕快,顿时没有那么清冷了。 而那个本来要逃走的女鬼,此时此刻也狞笑着,阴恻恻看着狗子大郎和众人。 这女鬼自然知道,司空烈是自己肉身一半司空玄的子孙,前者为了先人如此付出,对自己也有好处。 这土狗把自己害的这么狼狈,如今将它大快朵颐,也能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司空烈,你……”狗子大郎惊慌的大叫,此时此刻,它完全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为何当初司空烈殷勤的叫自己和师兄停留在此。 原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是一句空话。 司空烈充满歉意的看了一眼狗子,转身朝着女鬼道:“前辈,动手,希望你或者我的太爷,能够有一人夺舍这狗仙,你们一分为二,以后再也不要相互纠缠,让我太爷神魂安宁……” 那女鬼的另一半,形如老者的躯体,似乎在抵抗着这个举动,拖着一半身躯迟迟不愿意上前残害狗子,另一半的女鬼则是龇牙咧嘴的想要上来,夺舍大郎。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呦,各位都在啊?” 忽然一阵吟诗的声音,从井底传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井里面爬出,走路踉踉跄跄,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 “你……你怎么在这?” 司空烈倒退一步,就是一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去了井底? 关键是谁也没发现。 “师兄,师兄救我……”大郎扯着嗓子哭叫。 衙役捕快们纷纷围了上来,拔刀相向。 “先生,你快快离开此地,这里妖气横生,你的狗更是一个妖怪变得,快去我府上领一百两纹银,连夜离开此处,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愧是司空烈,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恩威并用说了一番话。 那些手下更是心中抱怨,一百两纹银?自己给人家当捕快多会儿能赚到,便宜了这小子。 女鬼舔着长长的舌头,似乎想要把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书生,一口吞入肚中。 徐兴哈哈一笑,脚步蹒跚,含了一口酒,噗的一口吐向了司空烈面门。 “大胆书生,你……!” 司空烈抬袖遮面,正要怒斥。 哪知道喷向自己的一股水剑,忽然在空中凝聚拐弯,向上窜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一把一丈长的利剑,呼啸声中,在院子上空转了一圈。 铛铛铛! 捆着狗子大郎的铁链,纷纷被轻飘飘斩落下来。 这一份力道,举重若轻,人人看在眼中,纷纷变色。 那女鬼更是机敏,知道遇到了高人,迅速后撤,就要跳进水井中。 哪知道刚跳进去,当啷一声巨响,漏在外面的腿颤了几颤。 徐兴笑道:“着急什么,我刚才在井里放了块石头……” 狗子大郎落地,顾不得摔得狼狈,兴奋的吼了句:“大师兄牛气!” 司空烈一看情势失控,仗刀大吼一声:“你到底是睡?!” 三十多个衙役捕快,纷纷围拢上来,把徐兴围在了中间。 徐兴哈哈大笑。 “自小神通手段高,随心变化逞英豪。 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 一点诚心曾访道,灵台山上采药苗。 得传大品天仙诀,若无根本实难熬。 三年无漏成仙体,驰名天下第一妖!” 伴随着天上雷声隐隐,一字一句仿佛惊雷般,击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坎上。 不知道为什么,司空烈竟然感觉自己动不了了,眼前这个本来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有股无与伦比的气势。 雷声闪闪下,此人清瘦的身躯,笑意未消的脸庞上,竟然充斥着一股天地间的伟力,让他再也没有持刀的力气。 铛啷啷…… 一声声兵器落地的声音,连珠响起,衙役捕快们也是同样的感觉。 那被堵住退路的女鬼,知道今天来了高人,自己唯有殊死一搏才能逃脱,嘶吼一声朝着徐兴冲来。 徐兴一动不动,拔出后背的桃木剑,向着前方空气中点了三下,封住了女鬼的攻击线路。 同时,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接着喷出一道水线,把桃木剑往空中一扔。 嗤嗤声不断响起。 那桃木剑在空中被水汽包围,竟然形成了几十把半米长的小剑,在徐兴挥手下,发出尖锐的鸣响,朝着女鬼周身上下刺去。 嗖! 嗤嗤! 《云水剑经》被徐兴发挥的淋漓尽致,水汽凝聚成的剑不断穿过女鬼的那一半躯体。 一声声惨叫声中,女鬼终于变得渐渐透明,最后砰的一声,神魂俱灭。 只留下了另一半瘦弱的浩然公,栽倒在地上。 “太爷爷!” 司空烈跑过去将先人扶起,哭倒于地。 众人皆是恻然。 徐兴抚掌大笑,过去把手抚在司空玄头顶,修为一道道散出,司空玄那皮包骨头的身躯渐渐隆起,苍白的肤色也有了血色,深陷的两腮慢慢鼓起,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也是有了神采。 司空烈翻身拜倒,口中大呼:“小的有眼不识真神,唐突了神仙,罪该万死,谢谢神仙救我先人!” 一众捕快纷纷跟着跪下,这城主大人都跪了,他们刚才对真神那么无理,岂不是要死后下阿鼻地狱? 那浩然公司空玄也翻身坐起,二话不说,朝着徐兴深深一拜。 这一拜,足足有半柱香时间。 “真神在上,小老儿我为了封住女鬼,得本地城隍传承,自封肉身数百载,如果不是真神近日出现,小老二恐怕不日将神魂俱灭,到时候那邪祟将彻底没了羁绊,横行乡里,那将是大恶事啊……” 司空玄又对着徐兴深深鞠了一躬,忽然回首狠狠扇了曾孙司空玄一耳光,叱道:“你为救我这把老骨头,险些害了真神灵兽性命,我司空家出了你这等败类,真是,真是……” 连说了两个真是,咕咚一声又给徐兴跪了下来。 司空烈战战兢兢,捂着脸不敢说话。 狗子大郎气呼呼看着司空烈,如果不是徐兴站在中间,早就想上前咬他一口。 徐兴呵呵笑道:“此子孝心可嘉,但是用心险恶,不能算是善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断你一根手指,可服否?” “断我手指?”司空烈想要起身,膝盖站到一半又颓然坐倒。 他心知肚明,自己想要逃脱这惩罚,简直难如登天。 别说自己是一城之主,就是一国之君,在这种超脱世外的修行人看来,取其首级如探囊取物而已。 全看人家修行者一念之间,愿不愿意多造杀戮。 他现在只后悔,自己有眼无珠,不认得徐兴这个真神。 徐兴手指一抬,空中的云水剑嗖的射下,噶嘣儿一声,断了司空烈一根手指。 司空烈闷哼一声,被下属抬着出去包扎。 喧闹过后,此地只剩下司空玄,还有狗子大郎。 环顾四周,整个西厢房院里院外,温度上升了不少,就是连能见度都好了很多,虽然是夜晚,但是群星璀璨,蝉鸣鸟叫,一片生机。 司空玄活动活动身体,只感觉关节灵活,肌肉充满力量,似乎不比自己几百年前的身体情况差多少。 他对着徐兴深深一拜,感慨道:“真神在上,不知耗费了多少修为来救小老儿,小老儿粉身碎骨也勿以报答分毫啊……” 徐兴呵呵一笑,道:“耗费了区区百年修为,不足挂齿,浩然公以后不要再说了……” 此话一出,司空玄却脸色一变,更加阴郁了。 因为这份大恩他还不起啊! 普通修行者,十年修为就已经非同小可,如果被救之人不是血亲,或者子孙后代,结发妻子,过命朋友,那是绝对不可能自损修为的。 而眼前这素不相识的上仙,竟然对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城隍这般恩重如山,这得什么样的胸怀?! 高人呐!! 另一边,徐兴心中暗暗高兴,好,真好,又转移了两层修为。 …… …… 求票求收藏哦 第15章 江州一点红 司空烈对于这次的行动,非常后悔,尤其是自称老江湖的他,看走眼了徐兴这么个高人,让他在属下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虽然他被削掉了指头,但是心里并没有记恨徐兴,反而是大摆宴席宴请了徐兴和狗子大郎三天三夜,这才让心里好受了一些。 司空玄这时候,又已经是恢复了本地城隍的小仙职位,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在黑夜里出来和徐兴师兄弟相见,促膝长谈到黎明都不解恨。 没办法,要说的话太多。 三天后,徐兴和大郎提出要辞别的时候,司空烈和太爷商量了一宿,这才作出决定,要再次给前面那二位立生祠。 只不过,这一次立生祠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如果标注了姓名,会被鬼神所妒。 这次本地厉鬼已经除却,而城隍老爷又是自己人,出了什么事都能担待着。 徐兴退却再三,敌不过司空烈的热心,便就答允了这件事。 只不过提了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立生祠的时候不要标记姓名,当然了生辰八字更不可能。 这样就大大避免了被天道和其他修仙人士察觉。 反正立生祠的主要目的,是让当地百姓知道这件事,作为纪念而已。 而这些亲自经历了斩猪婆龙,灭厉鬼的捕快,百姓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共也就不过百年性命而已。 百年以后,尘归尘土归土,这些记忆都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所以徐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结果就是整个黑水郡城的老百姓们,对徐先生的感激更加热切了,每天前来生祠中添砖加瓦,投掷香火的人,就有三四百个。 一天清晨,天还未亮之时,司空烈带着几个心腹手下,簇拥着老祖宗浩然公司空玄,一路送徐兴和大郎到了黑水河畔。 正值三月初天气,黎明的河边还有些阴凉,除了潮湿的水汽,一些初春的河边嫩芽正在随着清风慢慢摆动,似乎是在向离人送别。 黑水河没有了水神的霍乱,这几天早已经变得清明透彻,没了往日的浑浊。 河畔有一艘轻轻摇摆的小船,大约十多米长,船舷上面搁着几个粮食桶,错落摆放着船锚还有麻绳,一个精巧的船舱矗立在上面,结构别致清雅,看得出来,制造这艘船的匠人,下了挺大的心血。 “这船是我们黑水郡城给徐先生准备的,先生替我们除了两个妖物,我们全体百姓无以为报,只留又留不住先生,只能送此薄礼……”司空烈一拱手,身后的人也全弯腰拜倒,人人心中全都五味杂陈。 狗子大郎想起来这些人昨天还要捕杀自己,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徐兴则是挥挥手,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小恩小惠,对于凡人也许是天大的恩赐,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随手为之。 毕竟自己也可以散功,把一些真正有能为的人收于门下。 像浩然公司空玄这样为了众生,和厉鬼共处一个肉身百年的赤诚之辈,他自然乐的结交。 这些司空玄自己全都不知道,这几天来把徐兴的大恩大德,不时的挂在嘴边。 徐兴自己也不会傻得去点破,没那个必要。 有时候,让被帮助的人有些负担,还是可以的。 唯一遗憾的是,司空玄既然做了此地城隍,那么就不能轻易离开,意味着自己也不能随时调动他。 这样一来,自己身上的《云水剑经》还有无式,这种适合男性修行的功法,也没必要传给他了。 这是让徐兴唯一觉得不好的一点。 司空玄把徐兴拉到那艘新船上,压低声音道:“恩公此去有何打算?” 徐兴看了看起伏的江面,笑道:“人生如浮萍水浪,哪有什么笃定的作为?一切保持本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罢了……” “好一个莫问前程,恩公胸怀如海,我辈不能揣测啊……”司空玄感慨万千,欲言又止。 徐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话重提,把江湖浪笑生,还有李金莲,李笑来这几个记名弟子都和他说了,让他可以差人聚齐这些人,来这里碰面,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有见面的机会。 徐兴的用意很明确,这些人都或多或少,身怀自己传授的修为和功法,聚在一起权当联合,将来自己有个马高镫短用人之际,也能有地方号召一下。 司空烈听了,连连点头,惊讶不已。 因为这些人他或多或少都听过点名头,比方说“关东大剑”李笑来,江湖浪笑生这个有名的说书人也略有耳闻。 至于那个李员外家的千金李金莲,他不知道,其余的人大可以结交一下。 原来这么多人受过面前这位徐先生的恩惠,那他这个做城隍老爷的,也要努把力了。 …… 船帆拉的很满,黑水郡城前来送行的百姓越来越多。 船舱中,司空玄忽然跪下,沉声道:“先生送佛送到西,希望你能帮我找个人,圆了我这份心愿!” 徐兴有些惊诧,连忙伸手相扶,司空玄却不肯起来。 “先生答应了我,我就起来……” 狗子大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叫道:“你这老儿好不通情理,我家大师兄也不知道你要找谁,万一你要让我们为非作歹,找个坏人,也要答应的你?” 司空玄连连摆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 徐兴见这块手帕非比寻常,上面用金丝包裹,绸缎封边,似乎保存的很好,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秘。 司空玄将手帕展开,一股清香传遍了船舱之中,似乎是女子随身之物。 徐兴定睛看去,手帕是乳白色的打底色,上面绣着一副简单的图案,似乎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地上,一个穿着赤果的精壮汉子,正在蹲下身体,从雪地墓碑前,抱起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看到这幅图案,徐兴恍然大悟。 这故事他前几日在井水中看到过,想必那个时候,就是厉鬼身体另一半的司空玄,故意将这个凄美的故事,在井水中显现出来让自己看见的。 “浩然公是想让我去寻找这只小狐么?” “正是,恩公料人先机,我辈不及,在下做了此地城隍,出去会被上天怪罪。如果恩公能帮小神找到此人,那么小老儿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不会忘了恩公大德……” 司空玄哭拜于地,不能自已。 徐兴和狗子大郎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人和野兽相恋也不是稀罕事,但是相隔数百年了,去哪里找去? 似乎看出了徐兴的担忧,司空玄慌忙道:“这事不用恩公担心,因为那小狐当日和我相遇的时候,就是个有百年修为的妖狐,虽然说后来为了救我,把百年功力散尽,可如今一晃数百年,它应该又修道有成,如果我没有猜错了的话,她就在左近方圆几千里的城池……” 司空玄越说越来劲,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笃定道:“前阵子,我无意中听过往的行商说,在此地往东北三千五百多里的江州城内,一个叫做柳絮阁的青楼里,出了个头牌花魁,叫什么江州一点红,听说为人行事特立独行,多少达官贵人想见一面都见不上,小老儿觉得此女风格很像那个小狐,还望恩公去代劳看看……” 大郎听到这里,一想又能游山玩水了,早已经是兴奋不已。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又不知道这个江州一点红和你那小狐狸长得啥样,怎么辨别?” 这话也是徐兴想要问的。 毕竟,他们顺路倒是可以去看看,但是毕竟和这二位没有瓜葛,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没办法认出来。 “无妨,二位恩公如果见到那位江州一点红,就把这个手帕给她看,如果她有所表态,那么自然是那狐女,如果不幸不是狐女,那也证明我和其无缘,了却了小老儿心里一桩心事……” 司空玄越说声音越低,满是沧桑。 狗子最见不得人沮丧哭泣,一把把手绢抢了过来,表示一定去给他探望一下。 船离开岸边之时,司空玄又强行留下了百两纹银,然后和一个随身携带的粗布乾坤袋,送给徐兴二人当做行囊。 这下算是帮了大忙。 百两纹银徐兴二人到不稀罕,只是自从从青羊观下山来,一路到此,拿的物件太多。 除了铺盖,就是功法,纹银,干粮,雨伞之物,非常繁琐。 有了这个城隍给的乾坤袋,虽然外表不怎么华丽,但是戴在身上,里面的东西随取随用,非常的方便。 徐兴也不客气,尽数将这些东西收下,然后问明了去江州城的路径,扬帆起航。 黑水郡城百姓们站在河边,挥手送别。 徐兴狗子站在船尾,遥遥相望,一直到这些人全都变成了黑点,这才是回到船舱里。 翌日。 狗子大郎吃饱喝足,午后躺在船舷上晒太阳。 徐兴在旁边取出司空烈准备周到的笔墨纸砚,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船头,把毛笔沾满了浓墨,在宣纸上刷刷点点,将江河两边的景色全都画在了纸面。 狗子大郎惊奇不已,跑到一边左看右看,道:“呦,师兄大才啊,竟然会画丹青?” 在它的记忆力,这个呆头呆脑的师兄一直被卡在炼气期。 如今看来,随着格局的展开,师兄深藏不露的气质越来越明显,似乎还有很多技能可以被挖掘出来。 徐兴呵呵笑道:“无他,唯手熟尔。对了,狗子,你前阵子下山的时候,嚷嚷着要飞升,其实那司空玄也算作飞升后的小神,做了城隍,你觉得他那样自由么?” 这一问,让狗子大郎有些呆滞,心中盘算着飞升这个事,是不是可以再往后推一推? 如果让它整日守在一座城里,说实话,打死它也不会愿意的。 “汪……呜我还是愿意和师兄并肩游遍这盛世繁华……” “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狗子大郎吐着舌头,头点的像个拨浪鼓。 “好,那第一步帮师兄把靴子洗了去……” “师兄,果然你不是好人……” …… …… 求收藏,求票 第16章 这繁华盛世如你所愿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叶轻舟在碧绿的江水上,荡漾了十几天的功夫,已经出了黑水郡城的地界。江水渐渐变得清澈,两岸更是宽阔,一路所见风土人情也和之前大有迥异。 过往的渔船上多是行商,全身上下多穿锦衣绸缎,谈吐举止比黑水郡城和桃花村的百姓优雅许多,闲庭信步间,经常见到两岸十米之间,就有一个小小的古朴凉亭,里面或者是几个花白头发老叟对弈,或者是几个俊秀青年男女吟诗作对,非常有情趣。 徐兴坐在船头,把桃木剑插在腰间,双手拢了拢乌黑的头发,用绳子扎了一个辫子。从一个包袱中,拿出一把长条焦尾琴来,横放在膝前,轻轻的拨动了起来。 这焦尾琴是他从船舱里找出来的,应该是司空玄司空烈爷孙俩放进去的,听弦音而知雅意,这两人也算是为了打听徐兴的生活习惯,操碎了心。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拜托徐兴去看看那个什么江州名妓一点红,是不是百年前对他们有恩的小赤狐狸,为此爷孙两个也是想方设法打听徐兴的爱好习惯,临行前一晚,在这艘船上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 不过辛苦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他们蒙对了一点,徐兴几千年来爱好琴艺,每天拨弄两下,如今也算是琴道高手。 这一路上,徐兴不管是去到哪,听到来往的客商,也都能听到人们谈论起江州一点红的名字。 但凡说起这个名字的老少爷们,无一不是眼冒金光,一副向往的表情,似乎这辈子能见到江州一点红都不枉此生了。 众口铄金,这几天江州一点红的名字,甚至让徐兴都开始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是不是那个百年前被司空玄所救了的小红狐狸? 务必要去看一看。 琴音叮咚,如山泉流水,润物细无声,以小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掠过每一个江水边男女老少的耳边。 每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转头看向小船这边。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样貌像是书生打扮的少年独坐船头抚琴,青山绿水之间,就像是一幅画卷,浑不似尘世中人,看得都有些呆了。 徐兴倒是不以为意,他继续抚琴,头也不抬,想起自己一路上收的这几个记名弟子,不知道如此布局,来对抗天道,来强行反抗飞升的办法,对也不对。 说实话,自己既想要留在人间,享受人世繁华。又想要一身仙法,逍遥不羁,占尽了两边的好处,这本身就是被鬼神所妒。 如果有对头专门针对此点跟他作对,上报仙界,那可算是个不小的麻烦。 这件事迟早会发生,只是不知道是几时? 徐兴掐指算来,也只是心有所感,不知道确切日子,索性把酒狂歌,逍遥度日算了。 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练气九千多年,他也不是好惹的。 何况斩妖除魔也可以积攒功德,到时候功过相抵,上仙们也拿他不能怎样。 “嗷呜……” 狗子大郎听到大师兄的琴音,也是心中澎湃不已,站在船头,不由地高呼了一声,抒发心中豪情。 猛然间。 船体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咵嚓一下停了下来。 狗子大郎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栽了下去,头朝下落入了水中。 整个小船这时候也走不动了,似乎搁浅了,四周的水也可以看到底下的黑土地。 这动静惊动了两边的渔民和游人,一些做船上生意的汉子纷纷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 “这位客人,您可是第一次来江州么,这里的河道早被我们填浅了,要是想继续前进,那就得改换小船了,大船不能进护城河……” 有个光膀子的中年汉子,挥手朝这边呼叫。 跟着便有十几个相同打扮的汉子,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纷纷挥手吆喝,招揽周围前来的游客商贾。 入乡随俗,在打听了一番后,狗子和徐兴只好商量着怎么处理这艘小船。 因为徐兴举止娴雅,很多船老大都过来和他搭话,其中有一个叫做阿大的,建议他们把船当了,或者暂存,回去的时候才用的上。 徐兴和大郎一盘算,后者已经马上突破到结丹境界,可以腾云驾雾飞行上千里,而徐兴更是自不必说。 两人将船托付给阿大,贱卖了二百多两纹银,这才是弃船登岸。 江州城占地面积三千六百八十平方米,东临黄海,西面环山,一年四季风调雨水,雨水很多,又是重农轻商,粮食充足,在朝廷管辖下都是重镇,有着天下粮仓的美誉。 徐兴和狗子大郎。 一人一狗从码头一路向西,沿着河边进了江州城。 江州城的西侧是商业区,大小酒家就有二三十号,绸缎庄更是不计其数,因为每年这时候,文人骚客就会大量路过此地,本地官府也会举办一些诗词歌会。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青楼烟花柳巷等场所,就会借此举办一些大型的“夺花魁”之类的活动。 说到青楼,很多人一听不就是妓院嘛,一提这种地方,感觉很龌龊,同时也很兴奋,其实既不龌龊,也不庸俗,更不下流。这绝对是一种非凡脱俗的文化,甚至高雅到可以用四个字的成语来形容:阳春白雪。 再加上本地一些达官贵人,也会经常来这些青楼里面附庸风雅,久而久之,在江州城里面形成了风俗。 尤其是江州城,青楼在此地形成了一种产业链,可以增加财政收入,还能促进社会安定,甚至吸引外来游客。 长此以往,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起这江州府的青楼,也分四个等级。 一等青楼叫做清吟小班,就是卖艺不卖身。那讲究可太大了,都是几进的四合院或者是小洋楼,精装修,堪比豪门富户、权贵雅士。 二等的就稍逊色一点,没有那么奢侈的精装,不过档次也是相当的高,叫做茶室。 三等的称之为下处,比起茶室又简陋一点。 四等的就差点儿了,面向工薪,称之为土娼或小下处。 诸如柳絮阁这种地方,就是第一等的清吟小班。 在整个江州城里面,这样规模的青楼,大概能有六七家。 这六七家一到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宣传自己门下的姑娘,所以青楼头牌尤为重要。 像“江州一点红”这种在诸多人们口中传颂的青楼奇女子,这两年多少文人骚客想见一面都不成。 其他六家顶级青楼,也把这个人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今年这么关键的一年,想要搬倒柳絮阁,就必须让自己门下的姑娘,把江州一点红比下去。 徐兴和狗子大郎,一边走,一边听两旁卖糖葫芦的小贩,划船的小厮,卖花的童子口口相传关于青州每年花魁大比,还有近年来风头最强劲的“青州一点红”的传说,当真是涨了见识。 用狗子大郎的话来说,那就是“红尘炼心”。 大郎自从下山来,变得那是又懒又馋。 因为身上本来转了一千两纹银,加上卖船得到的二百两银子,一路上什么好吃,什么贵就买什么。 此刻它身上插着十多根冰糖山楂糖葫芦,嘴里叼着一个烧鸡腿,脑袋上拴着一块酱油鸭胸,不亦乐乎。 徐兴摇摇头,也不去管它。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忽然一个卖花童子尖声高叫了一嗓子。 “快看呐,青州一点红的画舫向这边来啦!” …… …… 第17章 潇洒世间 夜已深。 圆月高挂,但是江州城内仍然是热闹非凡,有喝醉的游人,也有做买卖的商贩,人声鼎沸,从一更添喧闹到二更天。 直到官府派下来的打更人敲响了锣鼓,这才渐渐安歇下来。 高升老店中。 徐兴盘腿在床上打坐,五心向天,一团团白雾从他耳鼻口中冒出,环绕在屋子里面,变幻成各种各样的武器。 从大小到形状,无一不是随心所欲。 云水剑经已经在他手里宛如玩物,比之当年的藏剑上人还要熟练。 但是这么熟练,对于徐兴来说还是不够,他想要参悟透藏剑上人当年为何把这剑经看得比命重要,明明其中没什么难理解的地方。 想了一会儿,难道是自己练气九千多年,因此觉得很多对于别人轻而易举的事情,其实在他这并没什么难度? 哎,这该死的修为! 狗子大郎趴在地上,用手拨弄着眼前的水汽,迷迷瞪瞪,开口道:“大师兄啊,咱们是直接去江州一点红面前说清楚缘由呢,还是偷摸的翻墙进去告诉她?” 它已经把见面场景,想了无数次,对于这个江州一点红的容貌,也是非常好奇。 徐兴手指抬起,轻轻一划,面前的水汽全都一分为二,化为虚无。他深吸口气,轻轻道:“这两种办法都不妥当,那江州一点红既然是狐妖所化,谁也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实力如何? 如果你贸然潜入,这些精怪往往有极强的领地概念,她必定会对你出手,到时候反而不美……” 狗子大郎听了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那依师兄之见,是不是咱们明目张胆去拜访更好?”狗子大郎耳朵竖了起来,又提出一个假设。 “嗯……”徐兴瞥了它一眼,皱眉道:“明目张胆的拜访?你有几个钱?听此女的架势,皇亲国戚都难见一面,你狗子大郎很有名吗?“ “当然有名啊……”狗子大郎不服气的说了一句,但是被徐兴一瞪,又赶紧压低声音道:“……起码在狗界很有名气……” 这一人一狗正在斗嘴,忽然隔壁发出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徐兴和狗子大郎都是修行中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说……哥门儿们,该起床了,还想不想看那江州一点红的身子啦!” “赶紧起,陈二狗!” “黑哥我穿裤子,你们等等我,老六,慢点……” “我可不等你,那袁道长说过,他就要赶着子时取那妖狐的血,晚了的话得罪了高人,我们可担待不起!” …… 接着就是一片寂静无声,只剩下窸窸窣窣穿衣服,开窗户,跳出去的声音。 徐兴和狗子大郎对视了一眼,两人分明想起,这隔壁是进店那会儿看到的六个泥腿子工匠,怎么现在听这些人说话,反而是像一些江洋大盗? 还有什么一个道长?要取妖狐血。 这些话联系起来,再加上江州一点红大概率是一只妖狐所化,不禁是让人有点细思极恐。 不用说,隔壁这六个泥腿子,大概率是山贼绿林汉子乔装打扮而成,目的很明确,就是擒拿江州一点红。 而且,根据他们说话内容,估计还有一个高人在等他们,此人想要江州一点红的命。 等隔壁彻底寂静无声了,徐兴朝着狗子努了努嘴。 狗子大郎立马会意,站起身抖擞精神,就要往外面跑,去跟踪那六人。 跑了几步,回头见徐兴没有跟上,便道:“大师兄,你不走吗?” “不走,师兄把这一趟气运完。大郎,你回来,师兄给你蒙个面……” 大郎乖乖回去。 一炷香时间后,大郎看着镜子里自己头戴裤衩,就露出两个眼睛和鼻孔的模样,欲哭无泪道:“师兄,这样真的好吗,你从哪里找来的裤子,怎么还有股尿骚味?” “别啰嗦了,这是师兄适才从隔壁老鸨那顺来的肚兜,你将就着戴上,千万别漏了行迹……” “肚兜?哦,那还好……” 狗子大郎振作起精神,一个纵跃轻飘飘跳出窗外,闻着六个泥瓦匠的气味,一路追踪过去。 …… 此时距离子时还有小半个时辰。 月黑风高,北风呼啸,天色变得凉了许多。 不久前通宵嬉闹的百姓,也纷纷回了家。 狗子大郎在街道上足不点地的狂奔,闻着气味,那六人果然去了柳絮阁的方向。 “嘿嘿,这六个凡人肉体凡胎,跑的倒也迅速,不知那江州一点红是什么姿色,趁大师兄还没来,不如我一头闯进她的寝室,看看对方道行如何,反正我是一只狗子,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全都把屎盆子扣了师兄头上便可……” 狗子大郎一路上,越想越兴奋,疯狂的脑补大师兄背锅,被江州一点红扇耳光扇成猪头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它抬头已经能看到柳絮阁的高楼轮廓,隐隐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让大郎有些心悸的是,以柳絮阁为中心方圆二十多米的范围内,果然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妖精气息。 一股狐狸特有的骚腥味道,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带劲的小妖怪,嗯?那六个人呢?” 狗子大郎这才发现,刚才一路上跟着的那六个泥腿子,现在却断了踪迹。 难道进了柳絮阁了? 它左闻闻,右嗅一嗅,忽然抬起头开始呲牙。 六个轻飘飘的人影,分别从大树杈上跳下来,围在了它四周,正是刚才那六个泥腿子。 其中一个打了个哈哈,道:“大哥,我以为是什么人跟着咱们,原来是一只野狗,头上还顶了个什么裤衩,哈哈真是够蠢得,咱们赶紧走,别疑神疑鬼了,误了大事,袁道长会怪罪下来的……” 被叫大哥的人,长了张张飞似的黑面皮,盯着大郎冷笑道:“别大意,你以为就狐狸会成精么,现在世道不太平,什么鸡鸭鱼狗的东西,都能听懂人话了,这狗子既然懂得把裤衩肚兜套在头上,丑是丑了点,必定有些灵智,咱们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他跟身边一个瘦子使了个眼色,又抬起手在脖子上一抹。 旁边的瘦子立马会意,从大腿外侧拔出一把匕首,对准狗子大郎扔了出去。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漏过一千。 这是黑子一贯的做事手法。 狗子大郎虽然是个畜生,但是修炼千年,早已经和人类情感无差异。 听到他们这么评论自己头戴肚兜裤衩的模样,一张脸早已经羞得通红。 “呜汪……敢如此嘲笑一个即将迈入结丹境的灵兽,谁给你们的胆子,我狗子惹不起大师兄,还整治不了你们这些小杂碎么?” 狗子大郎没等武器飞到自己这边,就已经是一窜起来,在六个泥腿子中间快速移动,仿佛是一道白光相似,来回穿梭,又抓又咬。 它的速度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在武林绝巅高手的行列,那六个人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每个人刚喊了半声,就被狗子咬了个半死不活。 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是一个正常成年男性对一只黄狗正面打斗,那么胜率高的惊人。 可如果是一个修行即将突破道结丹境的黄狗来说,那么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来十个也会处于下风,而且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谢道友助拳,这几人跟踪我多时,深夜不便出面相谢,就此谢过……” 忽然动听袅娜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黄鹂鸟在半夜婉转呻吟,听到的人无不一个哆嗦。 不仅是大郎,就是躺在地上的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泥腿子,也都纷纷惊恐的爬到了一起,语无伦次道:“狐狸精出来了,快快离开这里……” 大郎一听是江州一点红的声音,一股英雄救美的气息油然而生,挺起胸脯,笑呵呵交叫了两声:“道友不必多礼,我大郎素闻你虽是红狐所化,但是从不杀生害命,所以出手相救……” 话还没说完,空气中有一声轻轻地惊讶之声,明显对方被惊到了。 “不知道友从哪知道这些?” “这个啊,咳咳,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大郎越来越得意,觉得应该很少有人能够和江州一点红这样的人物说这么多话。 它正要从黑水郡城的城隍司空玄那里说起,却听见空中又传来一个苍老的长笑声。 这声音犹如夜枭啼鸣,入耳非常难听。 江州一点红的声音噶然消失,大郎抬头看的时候,一个须发皆白,手拿拂尘的道长已经是从空中缓缓落下。 随着此人的降落,大郎就感觉全身上下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压迫,就连移动一步都困难。 “好,好啊,一个狗精,一个狐狸精,老道我今天算是没有白来,没有白白期盼这一个月啊!” 老道笑呵呵手抚摸着白胡须,没有一点在意眼前的狗子大郎,似乎它不存在相似。 老道拂尘一摆,狗子大郎头上的肚兜“哧”的一声撕成了两半,一张强忍痛楚的龇牙咧嘴的狗脸漏了出来。 旁边地上躺着的六个泥腿子争先恐后的爬上去,叫道:“道长救命,这条妖狗刚才将我们兄弟咬倒,误了大事,但是我们确定,那个江州一点红那个狐狸精,就在柳絮阁的顶层楼里!” 六个泥腿子,对狗子大郎恨得牙根痒痒,又捡起石头向大郎猛扔过来。 大郎全身仿佛被禁锢,动弹不得,只得任由石头打在全身上下各处,不一会儿皮肉都已经血红一片。 “呜呜~~”大郎心中有了悲声,有点后悔没有修行金刚不坏什么的肉体功法。 如果自己就这么被几个肉体凡胎的泥腿子打死了,这辈子英明算是毁于一旦了。 而且大师兄就算是给自己报仇,都找不到仇家。 那姓袁的道长微微一笑,一摆拂尘,一道精光射向了顶楼,窗户猛然向两边飞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惊叫中被拉了出来,被硬生生拉下了窗户,落在了杂草堆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老道抚掌大笑,然后转身道:“不急,这狗精岁数不大,竟然即将突破结丹,道行也不浅,咱们将它的血和那狐狸精的血混合起来,到时候贫道必定迈入元婴,笑傲人世间!嚯哈哈哈!!” 老道笑的动容,声音传遍四野,在这个漆黑寂静的夜晚,显得尤其是诡异。 忽然一个声音潇洒而至,清亮的仿佛从月亮中落下,把袁老道的声音全都盖了下去。 …… …… “笑傲人世间,不必迈入元婴也可以啊~~” 第18章 不想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姓袁的道士语气有些不耐烦,看得出来,他对这句话实在是不认同,也不想认同。 袁罡天把浮尘向肩膀一摆,皱着眉头左看右看,却没有看见说话的人在哪里。 “呵呵,道友既然来了,还口出狂言,为什么鬼鬼祟祟不敢露面呢,难道是我袁罡天的名气太大,你不敢出来不成?” 袁罡天继续用言语讽刺对方,意图激起对方的脾气,跳出来让他看看。 同时他也很奇怪,以他目前即将踏入元婴的水准,竟然觉察不到对方的气息? 不能够啊。 一片落叶从空中慢慢飘下,略过袁罡天的脸颊。 他就感觉一痛,一侧头,脸颊已经被锋利的叶片割破了一道口子。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早在你头上面站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怎么,道友没有察觉么?” “啊?!” 袁罡天猛地惊叫一声抬头,却目不见物,原来自己眼前一双鞋底,差着一寸就要踩在他的头顶之上。 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站在自己头上。 袁罡天心中惊诧万分,身体已经极速退却,飘开在十米之外。 “大师兄,我……”狗子大郎在一边哭叫出来。 “嗯……”徐兴向它摆摆手,示意它噤声。 另一边。 等到袁罡天看清楚,踩在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个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心中更加气恼。 他修行了二百多年,是个横行江州城一带极负盛名的老道,平时受人香火惯了,怎么能受得了这委屈? 何况,同行见同行,背后捅两刀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不断闪过。 “呵呵,我当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原来是一黄口小儿,练气期的修为,就敢说什么逍遥世间,夜郎自大是不是说的就是你啊,小娃娃?” 袁罡天觉察到了徐兴的修为气息,更是心中落了一块石头。 有时候,两个修士之间的差距,比人和动物之间的差别都要大,这也是为什么袁罡天有恃无恐的原因。 徐兴笑了笑,身体缓缓落地,没有带起一丝烟尘,半晌后道:“其实逍遥世间,无所谓修不修行,凡人肉体又有何不可?只是我辈中人,修行中都带着一个心愿,那就是扶危救困,积攒功德。道长以修为高低,来说逍遥之事,未免也太不应该了……” 这些话随口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一把把小小的利刃,扎在了袁罡天的心头。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 因为这些话在一百年前,他的恩师也和修为有成的他说过,不过最后恩师被他一刀宰了。 如今一个白玉娃娃一样的小孩教训他,如何能心服? “我爱怎样便怎样,如何轮得到你这么年轻的娃娃教训我,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道我看你是嫌自己命长?” 袁罡天面漏凶光,刚才的仙风道骨已然不见。 左手起处,一团光斑出现在他掌心处,渐渐的,越来越大,形成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阴阳太极球,在夜幕下闪烁着诡异的光团。 猛然间他大喝一声,把太极球扔向了徐兴。 徐兴轻飘飘一个转身,绕过了这颗太极球,手中已经把背上的桃木剑拔了下来,一剑斩断了太极球。 练气对一个半步元婴,本来是毫无胜算。 但是就这么轻描淡写一下,让袁罡天彻底有些惊了。 这太极光球虽然不是他的绝招,但是已经凝聚出其雄厚的内息,这样都没奈何的的了眼前的年轻道士,难道……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袁罡天心里忽然泛起,他嘿嘿一笑,道:“你是何门何派的弟子,如果你一个人,刚才决不能挡住我出手,快说!” 一个区区练气境修士,最多也就是十二层大圆满,就是来三个他袁罡天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刚才定然是有此人的师傅或者祖师在暗中出手相助。 既然如此,我杀你后辈子嗣,看你如何藏匿! 袁罡天脑补了半天,忽然间拂尘一摆,脱手飞出,在空中上蹿下跳,仿佛是一个乱舞的银蛇相似,让人眼花缭乱,对着徐兴就是猛刺过去。 徐兴不慌不忙,从腰间拿出酒葫芦,仰脖子喝了一口,鼓足腮帮子吐出一口酒箭,刹那间万朵杏花开,讲袁老道的浮尘团团围住。 一阵阵酒箭仿佛流光彩虹,内含云水剑意,其中几滴打在了袁老道的身上,袁罡天大叫一声,趔趄了几步。 他再看徐兴时候的眼神,仿佛盯着鬼怪,实在看不透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一个练气境的修士。 半晌后,他嘿嘿冷笑道:“看来,这妖怪的命你是保定了?别怪老道没告诉你,那小狐娘和这狗子的命,老道我要定了,太上三清也拦不住我,我袁罡天说的,咱们花魁大比上见!” 袁老道扔下一句狠话,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明显是把徐兴恨之入骨。 不用说,徐兴夺了他造化,花魁大比的时候此人肯定会回来。 唏嘘了半晌后…… 徐兴低头一看,地上趴着的那六个泥腿子,正在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直到看到自己看过去,才纷纷磕头如捣蒜,连说拜年的话,被狗子大郎上去一顿锤,全都哭爹喊娘的跑远了。 狗子大郎欢天喜地的奔过来,抱着徐兴的大腿蹭来蹭去:“大师兄,原来你这么厉害,大师兄最帅了……” “滚开……” “好嘞!” 狗子大郎跑远两步,又跑回来,指着远处柴草堆上匍匐着的女子,道:“大师兄,这位想必就是江州一点红,她被那个老道迷晕了,咱们去看看……” 两人上前,狗子大郎殷勤的把草垛上的女子翻了过来,果然见这女子面目绝美,只是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处有一颗美人痣,和那酒馆中老严说的一模一样。 大郎虽然是狗,都有些心动,呆呆地注视着不愿放爪。 只有徐兴,静静地看着,眼神中古井无波。 练气九千多年,已经把他身体中那唯一的一丝欲望,磨得绝无仅有了。 但是他仔细感受了半晌,也没感觉那这“江州一点红”身上,有多少妖的气息。 “大郎小心!” 徐兴忽然出声提醒,与此同时,那昏迷的女子眼睛一睁开,嘴里吐出一根几位细小的蜂尾针。 狗子大郎惨叫一声,跌倒在一边。 女子站起身要跑,徐兴的桃木剑已经是轻轻搭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笑呵呵道:“你不是江州一点红,她人在哪里?” 那女子身子就是一颤,惶恐的回过头来,惊慌道:“小姐她,她不在此地,她在闭关,只有花魁大比那天才出来,我只是小姐的一个替身丫鬟,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哦……” 徐兴点点头,果然和自己猜的不差。 这女子虽然长相绝美,但是身上只有一丁点妖狐的气息,说到底还是个凡人。 没想到,出来竟然是扮演江州一点红的替身,蒙了那么多人。 不过,这些事情和他无关,他只是想要转达司空玄的心意,便道:“能否帮我转达一个东西给你家小姐?” 这替身女子脸上明显露出一丝轻蔑不耐烦,但是语气仍旧是毕恭毕敬道:“我家……我家小姐正在闭关,我们也不敢去打搅,更何况,何况每日想见我家小姐的达官贵人,乡绅巨富足足有几十人,先生的东西,恐怕递也递不进去……” 很显然,她平时就是负责拒绝那些浮夸浪子见小姐的。 此时徐兴的条件提出,她又习惯性的礼貌拒绝了。 “哦,是吗,那真是遗憾,对了,你叫什么?”徐兴没有为难这女子,微笑问道。 “翠姑……” “嗯,翠姑是,你先去,你家小姐在花魁大比上出来,到那时候再说……” 翠姑一脸惊诧,不敢相信对方就把自己这么放了。 她刚才被抓住的时候,脑补了很多,比方说对方看到容貌动人的自己,好几个人一起劫个色,或者起码劫财,顺便轻薄她两下。 但是很恍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不再犹豫,把脚一跺,向前快速狂奔了十几米远,回过头道:“今日救命之恩,翠姑先行谢过了,这是刚才蜂尾针的解药……” 翠姑从怀里扔出个瓷瓶,落在狗子面前。 翠姑又道:“我劝先生一句,每年来见小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数是血本无归,公子容貌端正,不似个歹人,还是及早回去!” 说罢,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客栈中。 已经是后半夜。 徐兴把蜂尾针从狗子脸上拔下来,解药给狗子大郎上了,狗子大郎哼哼唧唧说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没有半柱香时间,脸肿的就像一头驴子。 可能是毒气外行了。 “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呵呵” 徐兴对这句话不予评价,轻轻重复了几句,合衣躺在床上打盹儿。 再睁眼时,窗外已经大亮。 思索昨天的情况,这江州一点红很是不一般。 盯着她的人太多,人也有,修士也有,包括它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徐兴对这个事儿有些兴趣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大郎精神好了不少,但是代价是脸部更加浮肿了。 大郎嘴里含糊不清的大骂昨天的翠姑,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一人一狗下楼去吃早点的时候,听见一楼的住宿食客里,谈论的都是昨天的事情。 “喂,昨天晚上街上又是狗叫,又是人喊,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你们听见没?” “怎么没听见,这些人又来争抢江州一点红了,哎,年年都有这种亡命徒……” “最恐怖的是呀,我半夜起来尿尿,看到黑夜中有闪光,我还以为有妖怪,这世道啊,真是不太平,也不就知道朝廷管不管……” “嗯嗯,我昨天也听到了,狐狸叫好像是,每年一到这花魁大比的时候,咱们江州城总要出点乱子,妖怪会混进来!”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还向着胖头肿脸的大郎时不时瞧一眼,议论纷纷。 柜台边上,掌柜的则是狠狠骂着伙计,那伙计低着头不敢抬杠,面红耳赤。 “小顺子,我说你越来越不中用了,昨天那二楼六个泥腿子跑了也不知道,房钱你出啊?!能干就干,干不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徐兴和狗子大郎要了两碗红豆粥,两块肉夹馍,一碟咸菜,安静的吃着。 街道上传来一阵鼎沸之声。 一个卖脆梨的七八岁的孩童,挑着担子跑了进来。 “喂,买脆梨吗?喂,老板,买脆梨,新鲜甘甜的脆梨……” 这小孩见谁都要问一声,店掌柜和伙计都把脸一沉,要把他赶出去。 可那小孩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急切道:“等等,想不想知道今年花魁大比中,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登场?我早晨刚打听到的热乎消息,想不想?!”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让酒楼一层沸腾起来。 “小孩,过来,我买你一斤脆梨,你悄悄告诉我谁来了?” “喂,那孩子,往这边来,我买三斤梨子……” “到这来小孩……” 客人们一叫唤,那掌柜和伙计,就不能出声驱赶脆梨童子了。 脆梨童子嘿嘿一笑,很是得意,一家家蹭过去,每一个人收了钱,他就会递给人家几个梨子,然后凑在耳边说上几句。 不过让人惊诧的是,被卖梨童子耳语过得食客,无一不是一脸惊诧,满脸苍白。 这么一闹,掌柜的和伙计也是有些好奇,把小孩召唤过去,询问来的都有谁。 童子收了钱给了梨子,耳语了几句,掌柜的伙计也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三两下,卖梨童子竹筐内的梨子就见底了,只剩下三个不大不小的梨子。 小孩一脸兴奋,环顾四周,看见就徐兴这一桌没有买他的梨子,赶紧小跑凑过来。 “客官,你想不想知道,今年花魁大比来的竞争者都有谁?” 说完,他就把三个梨子掏了出来。 徐兴随手扔给他几个铜板,并没收下他的梨子,潇洒起身,脱口而出。 “不想……” … … … 第22章 王妃 青州城,肃王府。 雍容华贵的青王妃寝室内,袅袅香烟婀娜升起。 衬托着古色古香的家居装饰,还有分立两边的仆从,更显气派非凡。 只是如果有道之人看在眼里,会看到这里弥漫着一股青色的强烈妖气。 两边的仆从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被这股妖气影响,一个个眼圈发青,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强忍着眼角转动的泪水,张着嘴巴悄悄打着哈欠。 “你们都下去……” 侧卧在贵妃床上的王妃,吩咐了一声,举起白玉般的手晃了晃。 那些仆从如逢大赦,赶紧谢恩,然后退后了五米,转身鱼贯而出。 房门关闭时候,屋子里一缕青烟冒出,已经多了一人。 这人悄无声息的出现,身材袅娜。 但是在王妃面前,丝毫不敢乱动,只是交叉着双手,低着头,等待王妃的吩咐。 “翠姑,你怎么才回来,打听的怎么样?这次花魁大选来了多少江湖人士?” 贵妃转过身来,薄纱下的面容绝世,即便是对面的翠姑,看了都心肝直颤。 她要是男人,绝对直接把九尾狐姐姐按到,然后为所欲为,真的是太撩人了。 “贵妃”自从被顶替后,九尾狐就派她打探各种大顺朝的消息,而神秘的花魁娘子一直没有现身,其实就是因为,本尊就是这位“九尾妖狐”。 九尾妖狐,白天是王妃,伺候王爷。 晚上是神秘的花魁,惑乱众生。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都是为妖神教积攒功德,破坏大顺朝纲。 大顺这地方,自从她被派前来,就没遇到几个正经人,少数几个清明廉洁的官吏,还是被奸臣排挤的宿命,哪有她们妖神教的教规正经。 “回主子,初步估计,这次花魁大比,寻常武人就有上千人,练气境的入门武夫,僧道侣就有三百多人,还有一百五十多人已经半只脚踏入筑基的水平,最高的也就是元婴,像那个阴魂不散的袁罡天之流,也就是十多个撑死了……” 翠姑把得到的情报,尽数汇报。 还有遇到袁罡天,以及一个神秘小道士的情况,也都说了。 “贵妃”轻笑一声:“呵呵,无非是一些不长眼的牛鼻子罢了,凡是来看花魁的,都按照好色之徒处理,等到这些人聚集在一趟的时候,就是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妖神教就能从南面进入大顺,悄无声息的掌控这里的一切,和北齐互相呼应……” …… 袁罡天穿着一身布衣,头戴草帽,正在一处药铺配着草药疗伤。 心里吐槽,昨晚遇到的那个小道童,为什么那么厉害。 自己云游天下多少年,六七十岁已经半只脚踏入元婴。 说实在的,到了这个地步,天下少有对手。 很多人的生杀大权,全在自己掌握。 往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欲望随着实力上涨,在正邪路上开始走偏。 本来是好人,但是一入元婴成了坏人。 本来是坏人,但是一入元婴,又成了好人。 前者多,后者少之又少,近千年来说,几乎更是没有。 袁罡天自己也不想当什么好人,元婴大能,横行天下,欺男霸女,为所欲为不香吗? 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从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正在迈入邪道。 可是,昨天那一幕,给了他深深地震撼,一个明明是练气境的小道士,竟然可以硬抗下他的攻击,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还游刃有余的把他伤了,这放在谁那,都理解不了啊? 他开始隐藏自己的修为,今天偷偷摸摸出来找地方,弄些草药暗自疗伤。 来的一路上,就见很多百姓哭哭啼啼,聚集在各个药房门前,人满为患,上吐下泻,更有甚者已经起不来了,明显是中毒的样子。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袁罡天从来都是就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这些本来在他看来,举手之劳的解毒小事,连看都没看。 “元婴之下皆为蝼蚁……” 袁罡天觉得这些凡夫俗子死的活该,这世上庸人太多,多死几个没坏处,他曾经修为未成的时候,可没少受这些些凡夫俗子的白眼。 等过几天把花魁拿下,卖个好价钱,一走了之,继续冷眼看江湖。 找好了几味药材,袁罡天躲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配药,不多时把草药敷在了伤口上,然后继续内服外用,渐渐感觉好了很多。 再看那些堵在药铺前的穷苦百姓,药铺伙计和掌柜的连续用了好多方法,都没能将这些人治好,一个个愁的眉头紧皱。 “嗯?” 忽然,袁罡天心里有个主意,左右是挣钱。 这些人上吐下泻,明显是瘴气,或者蚊虫叮咬的原因,自己配好药高价卖出,岂不是也能赚点差价? 他说干就干,从袖子里拿出些碎银,又朝药店伙计买了些药材,然后开始按照自己的方法配药。 袁罡天从年轻时独自游走江湖,没少中毒,见识过不少,在这一道上很有研究。 没一会儿,弄了几包中药散,把其中一包拿起,放在杯子里,要了些开水冲泡,顿时泛起一些清香。 “呐……给你的!” 袁罡天把一杯自制药水,送给一个靠着门框,奄奄一息的农家汉子。 那人有病乱求医,问道药香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左右是个死,所幸咕噜噜把这些药水喝了个干净。 哪知道片刻后,吐出一堆黄绿色的水,脸色却红润起来。 “谢谢……咳咳,谢谢这位前辈赐药,我们看热闹,结果被人下了毒,要不是你您……” 庄稼汉话没说完,就看见救他的这位前辈,伸出了手。 “什么?什么意思,前辈?”庄稼汉楞了一下。 袁罡天把声音一沉:“什么意思,看病不需要花钱么,一杯药二两银子,不贵?” 啊??? 不仅是农户,就是其他不远不近躺着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这分明是坐地起价啊。 配点草药,寻常痢疾发烧,才二钱银子,经过此人之手,就需要二两? 就连药铺老板伙计都愤愤不平,想过来说两句公道话。 “怎么,你们的命,不值二两银子么?” 不少人在他威压之下,纷纷妥协。 二两银子,是一家人半年收入,但是为了此刻保命,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啊,掏了! 一时间,人人蜂拥而至,为了活命,全都给袁罡天掏钱,袁罡天不一会儿,赚了二十多两银子,喜上眉梢。 没想到,还真是个发财路。 他看着源源不断像自己求救的百姓,眼睛转了转,当场宣布提高价格。 一片嘘声中,袁罡天顶着一张老脸,就是不讲价。 百姓们正要妥协,忽然脚步声响。 一个年轻道士,模样的人,抱着一只大黄狗,进了药铺,开口就问。 “店家,你们这里有艾草,蒲公英,红花,桔梗,还有灵芝叶么,给我各来五钱……” 第23章 重逢 看见徐兴的那一刻。 袁罡天立马转身,银子也不要了。 还是命要紧。 这小子怎么来了,是不是追踪他的痕迹? 袁罡天把心一横,全神戒备,元婴的气息在四周弥漫起来,刚才的银子也散落一地。 “前辈,前辈,您银子掉了,还收不收银子,我们一家也需要您救命啊……” 不少人愕然,不知道这位草帽掩面的高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忽然不说话,难道又想涨价还是干什么。 片刻之后,徐兴把熬制好的草药,给昏迷的狗子大郎灌下去,半柱香的功夫。 狗子大郎浑身抽搐,肚子咕咕直叫,被徐兴直接扔在了门槛处,脚尖一点后背,哇呜一下吐出好多黄绿酸水。 “咳咳咳……师兄,哇呜……”狗子大郎刚说了半句,又开始呕吐,但总算是清醒过来,恢复了力气和神志。 众人见了,纷纷前来求药。 一农妇颤颤巍巍握着徐兴的袖子,眼泪汪汪道:“这位……小道长,那位前辈一副药二两银子,您这里要多少银子看病?” “二两银子一副药?”徐兴看了眼袁天罡,然后对农妇道:“我一路上来这里,似乎都是不久前围观在那,中了九毒童子毒的是吗?” “是是,那九毒童子坏得很啊,怪不得长不高,良心都黑了……” “我看那个土皇帝孙大海更不是东西啊,就是他把九毒童子从苗疆请来的,根本就是霍乱百姓来了,为了一个花魁,就连地方百姓都不管了,呜呜,给我们下毒……” 不少穷苦百姓都开始告状。 徐兴道:“好治,一副药不要钱……” 他把药方又给店小二写了一遍,然后扔出去二十两银子,让每个人都有药吃。 药铺伙计口中直呼菩萨,欢天喜地的去了。 东倒西歪的老百姓强撑着站起,想给徐兴磕头,结果都被徐兴拦下了。 他对这个九毒童子已经记在心里,行走江湖,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动手,这是最大的忌讳,然而自己只是扶了一下轿子,没有任何唐突他的地方,那九毒童子就下此毒手,还连累四周百姓,真的可以说是恶贯满盈了。 如果不找个机会除掉,那自己的功德也会亏损。 练气境也许永远不能更上一层楼。 “看看人家的胸怀,你个老帮菜,把我们的钱还回来!” “同样是走江湖的,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小道士,啊呸!” 正在这时,不少刚才被袁罡天坑过的百姓,纷纷伸手抓挠起来,把袁罡天的草帽抓掉,把给他的银子抢回来,骂骂咧咧,气愤不已。 “你们……你们这些过河拆桥……”袁罡天吹胡子瞪眼,衣服被扯得稀烂,但是碍于徐兴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身体无伤自然不怕,但是刚用了药,如果这时候动手,自己很可能连昨天都不如。 徐兴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大家别撕扯他,这老汉是我一个恶仆,借着我的名号出来收钱,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为难他了,这里的药钱,我全掏了,中毒的都来讨一碗药喝,店家……” “来了活菩萨……”药铺伙计跑了出来。 徐兴吩咐道:“如果药钱不够,来城南徐家老店找我,懂吗?” “好嘞,药管够,我们掌柜的也和你一样心善,不会再要钱啦!” 伙计说完这句话,却看见徐兴拎着狗子,已经潇洒走出十几米外,消失在街道中了。 再一回头,刚才那带着草帽,坐地起价的老头恶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药铺后面的窄巷子里,袁罡天一脸气氛,欲哭无泪。 一把年纪了,被一个小年轻这么调侃,袁罡天觉得有人在重重扇他的脸。 刚才挣的银子全没了,最可恶的是,那小道士竟然叫他“管事的老恶仆”,还借着他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是可忍孰不可忍,等花魁大比的,等老夫伤势恢复的,用命和你拼到底! …… 回去的路上,随着清风徐吹,狗子大郎越发清醒过来。 “大师兄,那九毒童子下毒,你为何偏偏没有中毒,我们在你身边却中了这小兔崽子的手段?” “因为我是练气实在太久了,周身上下都有层护体罡气,所以估计反弹到你们身上了?” “啊?” 狗子大郎想要调侃几句,但是无力反驳。 这么看来,恐怕大师兄没说假话,舍却飞升上神,仍留在人间游历四方并不是一句空话。 他心里开始渐渐佩服起来这位外表看起来呆萌的师兄了。 …… 刚进酒馆,店小二迎了出来。 “徐道长,有一男两女拜访您,中午来了一次,您刚出去,下午又来了一次,您还没回来,他们就在大堂等候……” “一男两女?师兄,不会是朝廷的人来找你麻烦了?”狗子大郎耳朵动了动,非常警惕。 它对大师兄很不满的一点就是,不久前师兄亲口向孙大海那些人,透漏了他们的居住地。 这些人是什么操行,几乎是个江湖人都知道,如果要是出了事,肯定是这些人的幕后黑手。 朝廷昏暗,宦官当道,加上和那些江湖五毒教还有白莲教什么的教派一勾搭,凡是侵害到他们利益的,恐怕都得受连累。 徐兴并非没想到这一点,但是他感觉五毒童子的手段,很一般。 还不如前十年,他遇到的一个西域用毒高手,那用毒高手曾经一人毒翻了几百头牛羊,手段高超又轻描淡写,差点让他命丧他乡,和那位比,这个九毒童子简直是小儿科。 店小二笑呵呵过来:“不是,那两位现在就在一楼大堂,不行我去叫来给你们知道……”店小二乐呵呵应承,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给他们跑腿费,都喜欢干这种没本钱的买卖。 “不用了,摘星子前辈,好久不见,我们久等了!” “摘星子道友,好久不见!” 一男一女的声音响起,两张熟悉的脸面,出现在了徐兴身前。 徐兴叹息一声,终究是孽缘斩不断,看来以后不好脱身了。 第24章 修为如何 来人是李金莲还有李笑来。 徐兴记得,当年在狗子大郎的怂恿下,前去桃花村的时候。 结识的这位游走江湖的豪侠李笑来,还有桃花村村长的闺女,被鬼缠身后来被他解救的李金莲。 这两人都得了自己的半部《云水剑经》,一人上部一人下部,没想到果然因缘际会,凑在了一起。 李金莲一身略微紧凑的浅绿色长衣,一阵风刮过,凹陷进了身体,成熟的女人气息混杂着风尘气味,显得很有异域风情,徐兴点点头示意好久不见,狗子大郎当场眼都直了。 李金莲面色红晕:“自从师尊走后,弟子日夜思念,修行云水剑经的时候,常常想起师傅的英姿,加上家中的保家仙黑狗道长时不时怂恿我出来历练,所以追踪师傅足迹,一路南下,途中正好遇到了李笑来李大侠,弟子擅自做主,拜他当了师兄……” “还好没擅自把他当了丈夫就行啊……”徐兴心里暗暗思忖。 那李家的黑狗子保家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把女主轰出来,自己图个清静自在,和狗子大郎一个德行。 而且李金莲在修行《云水剑经》的时候,时不时想起他的身影,那是因为云水剑经的始作俑者藏剑上人,就是个lsp,在创建云水剑经的时候,在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不正经的禁咒,估计是诱骗别人用的。 当然,经过他摘星子的去杂手续之后,这本《云水剑经》已经相当适合练气包括练气之下的人学习了,当然,免不了还会受点lsp气质的影响。 不过,无伤大雅。 再看李笑来,倒是一如往常的雄壮魁梧,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布褂,露着胸膛黑毛,络腮胡子下仍旧是傻呵呵笑着的脸,皮肤倒是没有以前粗糙了,不知道是不是《云水剑经》的关系。 “徐老兄,正像俺师妹说的那样,你走之后,我不管云游在北方那块地方,都能听到你的传说,你的故事,一时对你想念的紧,就跟了下来,不过……”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补充道:“路过南阳县的时候,县令司空烈特地让人找到我,让我向天下所有江湖人士传播一个消息,说是古日月盟的密地半年内开启,很多势力想要染指,什么妖神教,什么北蛮一族,都到中原来了,咱们很多官吏还没有察觉,全靠有点热血的江湖人阻挡,让传播四方……” “古日月盟?北蛮一族?” 徐兴有些记起来了。 像藏剑上人的遗书中,就说过他是古日月盟的,似乎是个具有古老历史的传承教派。 “我知道,师兄,师傅飞升前我没少听他说江湖故事,古日月盟不是什么一个具体教派,而是传说中最低是元婴之上的人,才能够进入的一个组织,那里藏着很多组织内的人,从五湖四海搜集来的各式各样的珍宝,法兵,金银,甚至功法,当然千百年来没人见过,这些人中有熟悉奇门遁甲的,把很多珍宝和地脉连接,所以随着山川日月的流动,每年都发生变化,没想到,秘境又要开启了,不过估计没人知道确切方位……” 狗子大郎认真脸一番分析,引来了李笑来啧啧称赞。 “那这事告诉了多少人?”徐兴有些好奇。 按说,这事算是江湖机密,如果按照司空烈的秉性,应该是非常保密才对,没想到直接就告诉了未曾谋面的李笑来这种游侠。 李笑来压低声音道:“徐兄弟,司空大人并没有和我说,只是我从侧面猜出来的,他只是跟我说,给你的焦尾琴,是从这密地中被人带出来的,其余的我还真不清楚。” 徐兴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这样才符合司空烈的性格。 李金莲也是面目凝重道:“师尊,我当时就在旁边,我听司空烈大人的意思,重点是想告诉我们,妖神教这边有了动作。” 妖神教是什么组织,徐兴明白得很,一百多年前他师傅师娘还没有飞升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一句话,远离妖神教,远离这个鱼龙混杂的组织。 这里有鬼,有妖,甚至还有堕落的神明,每一个都想颠覆现今摇摇欲坠的大顺朝。 除了古日月盟可以与之抗衡,几乎没有人是这个妖异组织的对手。 很多曾经叱姹风云的江湖正道人物,因为打出旗帜鲜明对抗妖神教,被全家一夜之间斩首,挂于闹市之中。 后来不知道怎么,妖神教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年之后,这是又开始出现在周边,似乎有蚕食大顺的意思。 三人约谈越是投机,上了徐家老店二楼,随便吃了点东西,秉烛夜谈,徐兴把江州城这边的情况,也介绍给了两个棋子听。 毕竟,当时传授他们《云水剑经》的时候,可就是这么设定的。 棋子成长的速度,没想到现在已经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哎,大郎,给我们沏壶茶来……” 午夜时分,徐兴一扭头,却不见了狗子大郎的身影。 这家伙中毒刚好了,就不知道跑到哪里找小母狗去了。 李金莲起身沏了一壶清茶给徐兴和李笑来端了过来,笑面如花道:“师尊不要心急,我黄昏时候看到小二来找大郎,说是有人找他……” …… 孙大海府邸。 九毒童子和他正在对饮小酌,身边几十个侍卫拔刀严阵以待,时时刻刻有人进出,汇报江湖上的信息,以及关于花魁的消息。 “大人,把那狗子抓来了……” 两个带刀侍卫从门外抬着一根竹竿,上面倒吊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嘴巴被牢牢捆着,最里面还含着半个鸡腿,眼角泪水汪汪,它好后悔刚才吃了半个鸡腿,让人家下了迷药,再次控制住。 “汪……汪汪……”狗子大郎被放下来,假装自己是一条普通的黄狗,不会说话。 孙大海半信半疑,疑惑的看了看九毒童子。 九毒童子呵呵一笑,手举起来的时候,掌心握着一个活蹦乱跳的老鼠,他随手一捏,老鼠忽然全身颤栗起来,毛发迅速脱落,全身骨肉开始融化,不一会儿成了一个青绿色的腐烂尸体。 “我问你,你跟着的小道士是什么来历,修为如何,你们一共多来了多少人?” 第25章 诡计 翠姑假装江州一点红,想暗算徐兴,没有得逞。 白玉汤根本不知道徐兴的存在,只有给他擦屁股的坤叔想对徐兴下手,但是也没成功。 包括老一辈的高手袁罡天,甚至那个九毒童子都是如此。 每一次都是机缘巧合的被这个小道士躲了过去,谁都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 谁都摸不准,这到底是小道士幸运,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下死手。 但是有一点肯定的是,这个小道士惹到他们,死定了! 尤其是有仇必报的九毒童子,当他听说徐兴中了他的毒,非但没有死,还满大街的逛,然后用自己配制的草药,把那些中毒的百姓全都救了,这消息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这让九毒童子开始怀疑自己的用毒专业程度。 这样蔑视他的小道士,是不可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和孙大海一商议,派人去江州城南的徐家老店打探打探,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结果,这些人蹲了半天点,没敢进去,却用一只酱香鸡腿把黄狗引了出来。 为了表示这次任务没有白做,一个带头的小喽啰赶紧解释:“这狗子会说话,厉害得很,起码是野仙级别,对那个小道士很重要,绑了它也一样的……” 然后狗子在旁边汪汪汪直叫,意思是反对这一说法,自己只是普通狗子,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敢强词夺理,废物!” 九毒童子看都不看手下,然后无名指和小拇指一弹,那人忽然噎住了,接着口吐白沫,手炮脚蹬的跌在地上,四肢抽搐,脸色迅速变成了青紫色。 “怎样,你说是不说?”九毒童子嘻嘻一笑,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人性。 狗子大郎立马稍息立正,双蹄举过头顶:“我说我说,汪汪,我第一个说什么都说,我乃百年狗仙,修为刚刚迈入筑基,时灵时不灵,我那师兄修行几十年了,还是……还是炼气期,平常的很,我们在小地方一个叫做青羊观的观里面出差,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有意偷吃你们鸡腿的……” 却见孙大海拍拍手,立马有几个手下,搬着几个棕色的樟木大箱子过来。 每个箱子半米宽,两米长,古色古香,上面边角刻着雕花,非常华丽,孙大海让人揭开一看。 左首箱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六个拳头大的银元宝,闪闪放光,夺人二目。 右面的箱子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六个金元宝,每个拳头大小,映射着月光发出诱人的光泽。 中间的则是十六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颜色纯正,色彩斑驳,没有两边的金银光芒夺目,却一眼看上去就价值最高不菲。 “这是……”狗子大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颗心脏怦怦直跳,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个意思。 九毒童子呵呵笑道:“没别的意思,我们孙大人看你师兄,是个人才,想要交个朋友,希望你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表示个心意,初来乍到,准备的仓促,二来怕你师兄爱面子,不肯明着收下,所以三更半夜把你请过来,代为效劳,你看如何?” 狗子大郎明显怔了一下。 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可片刻之后,一张脸表情就开始明显认真,接着自信起来。 仍旧是熟悉的东走,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包在我身上,这点事我去……根本我说一他不敢说二,别看我平时叫他师兄,其实我是他恩师!” “众位,别看我狗子大郎只是一条黄狗,但是我百年修为,早已经踏入筑基之境,修为上,都远远超过那小道士,很多他为人处世不明白的地方,都得跟我请教,信我的……” “哎,放心,万事有我大郎……” 狗子大郎一口一个包在我身上,一口一个放心。 九毒童子和孙大海都面露微笑的看着它,没有说话。 半个时辰后。 狗子大郎拉着装有三个箱子的骡车,站在孤零零的街道上,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刚才的事情如梦亦如露,真的假的? 师兄何德何能,竟然就是在闹市中人前显圣,小小的装了一下,扶了一下轿子,就能让达官贵人这么看重? 看来,人生的际遇难说的很,这九毒童子似乎也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凶狠。 官僚嘛,就是这样的,你站在他对立面的时候,那就是他的死敌,会被毫无知觉的弄死。 当然了,如果你成为他的朋友,站到他的阵营里面,十有八九会和你同流合污,好的分你一半,有他吃肉就有你喝汤,今天送金银碧玉翡翠,也许明天就送美女,嘻嘻…… “不行,我得回去好好和师兄说说这件事,让他知道是我的功劳,对我感激之余,务必答应了以后去孙府上做幕僚……” 狗子大郎乐的屁颠屁颠,朝着城南的街上走远了。 …… 孙府。 孙大海摸索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九毒童子,抿了口茶,缓缓道:“这次你有把握了,那小子看上去油盐不进的样子,和刚才那只黄狗精可不一样,别把我的金银财宝全都拒之门外,那我孙大海里外不是人,以后可在江州城没脸见人了……” 在江州城,只有别人送他布政司土皇帝孙大海礼物的份,哪里有他主动送别人的道理? 这次真是头一次。 九毒童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放心孙大人,这些金银上面,已经被我沾染了独家秘制的毒水,没有一个人能躲过去,只要用手摸一摸,那就会身中剧毒,死的惨不堪言,这次让那小子知道厉害。” “而且,就算这次他真的是清高的江湖人,不碰这些金银,拒之门外,那你也不吃亏,花魁大比这次来了五湖四海诸多高手,听说妖神教那边也有人蠢蠢欲动,那股势力可不是好惹的,你多个朋友多条路,他拒收你的钱财,总不会再好意思坏你好事了,到时候花魁大比上,咱们把真正的好东西弄到手,事了拂衣去,那才是整体……” 孙大海听完沉吟半天,觉得很有道理。 第26章 小了,格局小了! 狗子大郎不多时已经拉着一车金银翡翠,回到了徐家老店门口。 看着二楼尚自未灭的幽暗的灯光,狗子大郎歪嘴一笑,他觉得一定能让师兄震惊一下。 每次都挨他的骂,这次能给他弄回这么多财富,恐怕他一辈子云游天下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徐家老店,二楼。 茶过三巡,李金莲和李笑来对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吗?”徐兴微微一笑,感觉这两人似乎对自己有点客气,可能心里面潜意识,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导师或者前辈之类的领路人。 “咳咳,咱们也不是外人,师尊,有些话我要和你说明,就是我们见到司空烈的时候,他说以后见到您,一定要让您把焦尾琴送到花魁手里,如果可能的话,在当面对花魁鞠三个躬,代他谢罪,因为当年他得罪了这位狐仙,所以才导致对方黑化,走上了祸国殃民的道路……” 似乎是害怕徐兴拒绝,李金莲又赶紧补充道:“其实,司空大人还说,这件事他知道你很为难,但是你是焦尾琴认主的人,所以除了您没人可以替他代办,而且如果您办好这件事,那么有三千两的银票,是他半辈子的积蓄,可以在您回去复命的时候都给您……” 李金莲说到这里,没再说话,而是一脸惊慌的看着徐兴的表情。 旁边的李笑来也很是尴尬,但是没有说话。 是个成年人都知道,李金莲传话过来,肯定也有好处费,但是碍于面子,就是没说出来罢了。 李笑来本是江湖游侠,知道阻人财路很不好,所以只是默不作声,在旁边看着徐兴的表情如何。 徐兴呵了一声,有些意外。 他不想知道这司空烈怎么得罪狐仙了,也没兴趣知道,但是他犯的错竟然让自己来还? 滑天下之大稽! 不用想,肯定是怕当面和狐仙认错的时候,被狐仙直接秒了,所以才把这个差事退给他这个小道士,原来根在这里。 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那花魁娘子就是个修道有成的狐狸,这么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花魁的变幻莫测,神秘非常。 还有花魁手下的翠姑,伸手了得,以及一众江湖人为了花魁神魂颠倒。 还有,那三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对他徐兴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但是…… 哎。 徐兴心里有些纠结,他云游天下,最缺的是什么,银子啊! 人设是游侠,游方道士,替天行道,总不能仗着一身本领去坑蒙拐骗,抢夺别人财物。 但是,他人设已经立起来了,怎么能当着很多人,跟花魁鞠躬? 搞笑,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 这一躬鞠下去,那以后也别做人了,直接社会性死亡。 这个司空烈不是个好东西,竟然将了他一军,白给他之前帮那么多忙了。 短短瞬息之间,徐兴纠结了无数次。 回想起来,这一路上,带着贪吃懒惰的狗子大郎走过这么多地方,大大小小都需要钱,吃饭,住宿,打尖,还有衣服,零嘴,甚至路过闹市看见耍江湖卖艺的,都得给个三瓜两枣的,这也符合他替天行道,提纯练气境的游侠宗旨。 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快要突破练气境了,不为别的,就是沾了人间烟火后,九千多层练气经验似乎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地上,碰到了柴米油盐,碰到了人间疾苦,不再是闭门造车,很多东西都悟了,对修行帮助很大。 这些钱也就不算浪费,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可是盘算下来,自己现在所剩无几的银子,估计也就不到一百两,加上在徐家老店的衣食住行房费,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完这花魁大比的日子。 这些日子,即使精打细算,也快捉襟见肘,师傅师娘留下的财富,还有青羊观的家底,都快被一人一狗霍霍完了。 这是他出发前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现在,报应果然来了。 见钱眼开的李金莲在旁边看着,眼巴巴就希望师尊同意这个屈辱的契约。 视他为偶像的李笑来也在旁边看着,这个粗犷的汉子,江湖游侠一直把徐兴看成是自己的风向标,自从上次一见,学了他的“无式”后,就惊为天人,一路上听了“摘星子”的奇人异事,严重被洗脑。 李笑来现在不知道,这位摘星子前辈,会怎么抉择。 到底是要金银,还是要江湖傲骨,决定着他以后的行侠准则。 “哎,算了!” 徐兴转过身去,把手一背,心想穷就穷点,大不了吃糠咽菜,又不是现代社会,干什么都离不了钱,他现在的身份,名声,还有信仰,没有一个不再提醒他,江湖傲骨比金钱重要。 “哼,可笑,我摘星子是什么人,既然承诺他的,我自然会做到,焦尾琴会送到花魁手里,但是区区三千两银票,想让我替他鞠躬?笑话!” “可……可是师尊,这可是三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啊,咱们江湖游侠一辈子都赚不来的,我爹虽然是桃花村村长,但是一辈子也没攒下一千两银子,这三千两只需要你三个鞠躬就能拿到手上!” 李金莲声音激动,完全理解不了师尊的决定,看着师尊背向她高傲的背影,她真想替师尊去鞠躬,可惜人家不要。 在她心里,师尊肯定是思想腐朽,或者是装清高,她看了看旁边的李笑来,有些后悔说这些时候没把他请出去,多一个人在,就让师尊碍于一份面子,拉不下来脸答应这件事。 “别说了,我徐兴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徐兴声音晴朗,语气决绝,背着手仰头四十五度角望着璀璨星空,谁也不知道,他的眼角已经心痛的流泪。 “侠之大者啊!!”一边的李笑来颤音大声歌颂,视金钱如粪土,果然不愧是桃花村一路下来人人传颂的摘星子徐兴。 一路上,他耳听雨多关于摘星子的传闻,都是神乎其神,只可惜并没有亲眼目睹,可是今夜看来,摘星子前辈果然是高风亮节,非同常人可比。 李笑来试问他自己,就算自己面对着三千两银票,也不保证不动心,但是人家摘星子直接背过身去,简直是…… 李笑来感觉自己一颗崇拜之心,要爆了。 “师兄,师兄……” “师兄啊,我又给你挣了五万两金银翡,快出来迎接我来……” 狗子大郎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仿佛寂静之夜的一颗流星。 “什么,五万两金银???” 李金莲和李笑来同时呆住了,两人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似乎是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面对三千两银票的报酬的时候,师尊那么淡定。 实在是他们格局小了啊! “五万两金银翡翠?”仰望星空的徐兴,也是一怔。 这狗子大郎,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这书到这里暂停,给大家看看我高中写的剑客小说) 第27章 真人 “劝君莫上祁连山,冻髓裂肤冰雪寒。劝君莫登子午峰,好汉难禁子午风,劝君莫下销魂谷,谷中女鬼颜如玉,劝君莫进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 凡属久走西北边荒的商贾行人,无人不把这八句歌谣,互相传告,深以为戒但这祁连山、子午峰、销魂谷、白骨沟四处,虽使一般商贾行人,视为畏途,却也使武林健者,江湖豪客,极为向往。 为什么呢? 为的是圣药、神兵、美人、秘籍。 据江湖传闻,在祁连山的冰天雪诲之中,有雪莲、雪参及更难得的雪芝出现。在子午峰腰一座每日子午两时,均有猛烈阴风发作的深邃洞穴之中,藏有一柄前古神剑及两柄罕世宝刀。 在销魂谷下一座销魂古墓之中,住有一位美凌西子,艳压天真的妙龄少女,时于月白风清之夕,不甘寂寞地求偶。 在白骨沟的如山白骨之中,埋藏着一册武林秘籍“九绝真经”。 够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圣药、神兵、美人、秘籍的引诱力量,自比寻常钱财酒食,强出多多。于是,祁连山万载寒冰千年积雪的冻尸,子午峰子午阴风中的冤魂,销魂谷森森乱石中的色鬼,那白骨沟如山白骨中的白骨,便一天天地更复堆积了起来,经常会有新鲜分子参与。 天空飘着细雨,时光正属黄昏,节令则是五月盛夏。 杜工部的(兵车行)中写得好:“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如今这“龙首山”中的“白骨沟”,虽然地属甘宁交壤,不是“青海头”,但细雨微风以下,却不时从山沟之内,传出绝似新鬼诉冤,旧鬼嚎哭的“啾啾”之声,并还有种腐尸恶臭,令人欲呕。 雨丝越来越细,终于渐渐收歇,夕阳也即将匿彩沉光,“白骨沟”前,却从不同方向,驰来了两条人影。 从东面来的,是位钩鼻鹰目的黄衣老叟,年龄约莫五十二三,步履如风,身法矫捷,肩头微露剑柄。 从北面来的,是位手执玄门云帚,神采出尘,清朗不俗的青袍道人。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这“白骨沟”前,但因来处不同,故而转过“白骨沟”当面一座高峰的峰脚以后,方猝然相遇。 黄衣老叟首先失惊收步,“哎呀”一声,抱拳叫道:“元朗真人,我们在‘天山英雄会’上,一别三载,竟于这‘白骨沟’前巧遇,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元朗真人也眉端颇现惊奇神色地稽首当胸,先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然后方含笑说道:“娄老当家的,你近年威誉更振,‘毒剑神鹰’娄振羽七字,在云贵川湘一带,能止小儿夜啼。难道还放不下昔日‘天山英雄会’上,那段已过眼云烟的区区小事吗?”娄振羽鹰目一翻,轩眉狂笑说道:“真人放心,慢说犬子昔年承教之后,因知耻奋发,今略有小成,反而受益非浅。娄振羽便不自量力,向真人了断这桩过节,也不会不择时地的,在这‘白骨沟’前,有所妄动。” 元朗真人闻言微笑说道:“娄老当家的总不会偶然路过这‘白骨沟’前,此来定是为那‘九绝真经’的了?” 娄振羽扬眉笑道:“‘九绝真经’是罕世秘籍,凡属武林中人,谁不梦寐求之?但娄振羽此来,并非专为寻经也要找寻犬子。” 元朗真人笑道:“娄侗老弟,也来了吗?……” 话扰未了,娄振羽便接口笑道:“他是与一位好友,同来西北,准备遍历祁连山、子午峰、销魂谷、白骨沟等四处,把艳羡江湖的圣药、神兵、美人、秘籍,一齐获得。”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少年豪气,着实可佩,但愿娄侗老弟能如愿以偿。” 说完,微一侧身,竟似礼让这位西南臣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先进入这“白骨沟”内。娄振羽见状,讶然问道:“真人这是何意?” 元朗真入笑道:“既承娄老当家的不记我在‘天山英雄会’上得罪令郎的前仇,贫道理应奉让娄老当家的先行人沟寻宝。” 娄振羽目光傲转忽然电射凶光,觑定元朗真人,扬眉冷笑说道:“元朗真人,在光棍眼中,何必揉甚沙子?你是不是想等我进入‘白骨沟’,费尽心力寻得‘九绝真经’之后,再拣便宜地加以掠取?”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皱眉苦笑说道:“娄老当家的,你未免太多心了!贫道纵非真心奉让,存有歹念,也未必胜得了你的‘神鹰三技’及那柄‘吴钩毒剑’。”娄振羽神色甚傲地点头说道:“你这几句话儿,倒说得不错,我父子的‘神鹰三技’,年来进益多多。老朽的一柄‘吴钩毒剑’,则不仅锋芒更利,毒力更强,并新创出几手颇足自诩的奇绝招术,正想寻两位武功还过得招的江湖人物,试试手呢。” 话音一了,微抱双拳,向元朗真人狂笑几声,便自化成一缕黄烟,飘进那条被称为”白骨沟”的山沟以内。 元朗真人一向性情爽朗,对于“毒剑神鹰”娄振羽的狂傲神色,及不逊言词,倒也并未在意,只是目注对方去处,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说道:“娄振羽,你想错了,我哪里会和你争夺什么‘九绝真经’?远来‘白骨沟’之故,无非奉旧友之邀,专程赴约而已!”元朗真人自语方毕,忽然从那“白骨沟”中,吹出一股阴风,风内挟有难闻之极的腐尸臭味。 元朗真人一面掩鼻皱眉,飘身纵出数丈,一面目光遥注“白骨沟”口,心中暗自忖道:“这条‘白骨沟’中,据闻遗尸累累,‘古来白骨无人收’之语,几乎传遍江湖。自己好容易来到此处,虽无什么觅取‘九绝真经’的贪心妄念,但等‘毒剑神鹰’娄振羽走去以后,却不妨进沟一行,见识见识这名列西北‘四大凶地’之一的‘白骨沟’内,究竟有什么样的怖人景色?” 元朗真人思忖至此“白骨沟”中忽然响起了一片啾啾鬼哭。 鬼哭之声刚起,跟着又起了一声凄厉怒啸。 这声凄厉怒啸,虽极短促,一啸即止,但却已可听出正是那位人沟未久的“毒剑神鹰”娄振羽所发。 不仅啸声是娄振羽所发,并可从啸声凄厉愤怒的程度之中,推断出这位西南巨寇业已受到了相当伤害。 元朗真人闻声之下,本想入沟赴援,但身形才闪,便又倏然止步,摇头自语地叹道:“江湖中事,多半都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又何必自找麻烦?”说也奇怪,那啸声一发即止,鬼哭一起便收,任凭元朗真人怎样功聚双耳,凝神倾听,也听不见这“白骨沟”中,再有任何声息。 元朗真人足足听了约莫两三盏热茶时分,仍未听见丝毫异状,不由起了好奇之心。这种好奇之心,具有绝大力量,策动得元朗真人,毅然抛开招惹是非及多添烦恼的顾虑,决心人沟一探。 决心即定,元朗真人便取出一粒灵丹含在口内,以及一包奇香药粉,涂抹于鼻孔之中,防祛沟中尸毒及奇臭尸味。 他因蓄意探奇,遂不曾提气纵身,而是从“白骨沟”口,缓步走进。 这条“白骨沟”中,正面有片高大石壁,挡住沟外人目光,必须转过石壁弯角,方能看得见沟中景物。 元朗真人行约三四丈,沟势忽开,阴森出奇的可怖景色,看在眼中,也不禁使这位空门奇侠,毛骨悚然,全身起栗。 原来,沟势至此虽开,但却也至此已尽,成了一片四山环矗,方圆数十丈,怪石林立,地形高低不平的奇形死谷。 谷中白骨,几达百数十具之多,或仆、或坐、或倚靠石壁,并有四五具立在那些嵯峨怪石之间。 姿态各殊,狰狞可怖。 元朗真人是当代武林中有数奇侠,对这些因贪致祸的满谷白骨,只有怜悯,并不畏惧。他所以毛骨悚然之故,却是为了进谷不久的那位西南臣寇“毒剑神鹰”娄振羽,竟不知何往?平白失踪,心内大为惊愕。 除了进口之外,扫视四山,全是陡立百丈的摩天峭壁,根本无路可通。何况自己不仅眼见娄振羽人谷,井还听见他发出一声厉啸,如今怎么突似插翼飞去,不见踪影。元朗真人惊奇万分,心中暗自盘算,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娄振羽中了什么暗算,倒卧在谷中西南角上的几块巨石之后。 他心中既作如此猜想,脚下自也便向那西南角上的几块巨石缓步走去。 刚刚走到目光可以遍及石后之处,元朗真人便大为愕然,失惊止步。 因为,在一块约有一人多高的巨石之后,正站立着一具奇异白骨。 这白骨之上被加以“奇异”二字,便因它有点与众不同。 其他白骨,身上均无寸缕,这具白骨,却保留了一点衣着。 它上身毫无异处,只在腰间系着一条长才及膝的鲜红短裙。 这条红裙,若是着在绝代佳人的纤细楚腰,冰肌玉肤之上,自然宛若牡丹绿叶一般,会把着裙人儿衬托得分外娇艳。 但如今它是系在一具骷髅白骨腰间,遂不仅毫无娇艳意味,反把那具狰拧白骨,衬托得分外狰狞可怖。 元朗真人知道“白骨沟”尽头的山谷之中充满怪异,遂极为谨慎地先行提取“玄门罡气”,功行百穴,劲布周身,然后才向那具腰系红裙的奇异白骨闪身纵去。一到近前,又发现两桩不可思议怪事。 第一桩怪事是这具腰系红裙的奇异白骨,居然新死未久,骨节骨缝等处,尚有残余血肉,这血肉且并未腐烂,仿佛是把一个活生生人儿,剥皮剔肉,只剩下一副骷髅骨架。第二桩怪事则是在这红裙白骨之旁的石地之上,遗留着一柄隐泛绿光的“吴钩剑”。元朗真人一眼便知这柄尖端弯作钩形的“吴钩剑”,通体淬有剧毒,正是“毒剑神鹰”娄振羽寸步不离的成名兵刃。 照这目前情势看来“吴钩毒剑”既已入目,莫非这具腰系红裙的狰狞白骨,便是“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尸体? 元朗真人按照情势,自然而然地起了这种想法,但按照情理,却又觉得这种想法绝无可能。 因一来“毒剑神鹰”娄振羽的功力不弱,与自己总在伯仲之间,怎会如此轻易地便自遭人毒手杀害? 二来就算娄振羽已遭毒手,也决不会在仅仅两三盏热茶时光之内,便被人剥去了皮,剔去血肉,变成一具腰系红裙的狰狞白骨。 他越想越疑,竟气发丹田,高声叫道:“娄老当家的,你如今何在?” 话音一毕,哪里有人答话?所听得只是四壁之间的一片“嗡嗡”回响。 残阳早坠,初月昏黄,加上山风强劲,刮得翠竹苍松,萧萧生韵,越发替这奇异山谷之中,添了不少阴森幽秘。 尤其是元朗真人这一提气高叫,不仅震得四山皆应,连满谷白骨似也摇摇晃晃地均欲起立。 元朗真人心中存不可思议之疑,目中见凄凉生怖之景,身上遂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了几个寒颤。 他不想在这宛如鬼境的“白骨沟”中多作停留,遂疾闪身形,纵向出口,打算等邀约自己来此的那位武林奇客赶到以后,告知所见,彼此再共商探察沟中怪异的稳妥之策。谁知元朗真人方纵到山沟出口,身后忽又起了一片令人入耳以后,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啾啾鬼哭。 除了这片啾啾鬼哭以外,仿佛还有一些绿莹莹的光芒,微作闪动。 元朗真人止步回身,只见方才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之上,现出不少明灭闪动的磷光字迹。这些磷光字迹,似诗非诗,似歌非歌,写的是:劝君莫入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 劝君莫想九绝经,白骨如山何处寻? 吴钩剑,老毒鹰,化为白骨着红裙。 烦君传语江湖客,切勿纷纷枉费心。 说也奇怪,元朗真人刚剐看完,这些磷光字迹,便告倏然熄灭。 元朗真人默然转身,一面走往“白骨沟”外,一面心中思量,知道这条名列“西北四大凶地”之一的“白骨沟”,业已被甚工心计狡猾的凶人盘据,变成了阎罗地狱。他走出沟外,飘身纵登一片峭壁顶端,屉目四眺,仿佛有所寻觅。 蓦然间,一片微风,向元朗真人的颈后吹到。 元朗真人听风知戒,撤步闪身,手中玄门云帚,往上微扫,便用帚尾银丝,卷住一件轻巧之物。 但目光微瞥之下,却看见帚尾所卷的轻巧之物,并非什么毒辣暗器,只是一片朱红枫叶。红叶才一入目,元朗真人便愁容尽展,心花怒放地转身含笑叫道:“虞三妹,不必再弄狡狯,且请赶快现身,愚兄要告诉你一件令人难信的奇闻怪事。” 语音方了,眼前人影一飘,从峰腰纵落一位秀美可人,年才十五六岁的玄衣少女,向元朗真人恭身娇笑说道:“元朗师伯,请恕玄儿淘气,主人途中忽遇旧交,相互叙阔,大概要在三更以后,才可赶到,遵命玄儿先来,以免师伯等得心急。” 元朗见来人不是自己结盟义妹,隐居“燕山红叶岭”威震乾坤的巾帼奇侠“红叶令主”虞心影,而是虞心影身旁最心爱的侍女谈玄,遂眉梢微扬含笑问道:“玄儿,你主人遇着谁了?” 谈玄梨涡双现,嫣然笑道:“我主人遇见了昆仑双剑之一。” 元朗真人“哦”了声,讶然问道:“昆仑双剑之一,是‘无情红线’柳无尘,还是‘白发隐娘’黄拂素?” 谈玄笑道:“我主人与昆仑第一剑‘白发隐娘’黄拂素,无甚深交。在途中巧遇,互相畅叙离情的是昆仑第二剑‘无情红线’柳无尘柳师叔。” 元朗真人目光一闪,含笑道:“昆仑双剑一向少涉江湖,‘无情红线’柳无尘为何突现侠踪?莫非她也是要来这‘西北四大凶地’中的‘白骨沟’,找寻‘九绝真经’……”谈玄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摇手娇笑,接口说道:“师伯猜得不对,我柳无尘师叔虽是有所寻觅,却不是寻觅‘九绝真经’。虽是想去‘西北四大凶地’之一,却不是要来这‘白骨沟’呢。” 元朗真人笑道:”柳无尘不来:白骨沟’,却去何处?她要找寻什么东西?”谈玄微笑答道:“柳师叔是倦游北海归来,她因为‘白发隐娘’黄拂素患了严重肝疾,遵想去往‘祁连山’,试试机缘,弄上一株雪芝,一只雪参,或是一朵千年雪莲,带回‘昆仑’替黄拂素治病。”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黄拂素、柳无尘等‘昆仑双剑’,不仅武学极高,人也刚强正直,只是性情方面,似乎略嫌怪僻一些。” 第31章 白发 九招绝学,未沾上“黑凤”谈玄的飘飘倩影,林赤凤自然心中焦急,又羞又怒地厉啸一声,身形猛窜,窜起了四丈五六,然后再掉头飞落,双掌虚抱胸前,目光凝注谈玄,宛若一只攫兔苍鹰,疾扑而下。 元朗真人见状,“啊呀”一声,向虞心影低低问道:“三妹,玄儿学过‘灵龙三翻’身法没有?否则恐怕逃不出‘毒手人妖’林赤凤这招‘翼垂九天,的鹰翻雕击重手。”虞心影扬眉傲笑道:“玄儿没有学过‘灵龙三翻’,但却学过‘金箭穿云’及‘万劫屠龙’身法。只不知道她是否敢用?这两招正好克制‘冀垂九天’,说不定‘毒手人妖,林赤凤在急于求功,粗心大意之下,还要吃点亏呢?” 虞心影功力既高,人又绝顶聪明,她这几句话儿,明里虽是向元朗真人所说,暗中却运用择人专注的传音神功,送入正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应该怎样应付才好的“黑凤”谈玄耳内。谈玄听得主人指示,心胆立壮,娇笑连声,忽然不再施展那“红叶千飘身法”,不再飘身闪避,反而迎着“毒手人妖”林赤风的来势,像根脱弦急箭般地飞射而上。林赤凤万想不到对方在这最后一招之上,竟不再闪避,改取了以攻为守妙策,向自己发动逆袭。 他全身功力,俱已凝聚在虚抱胸前的双掌之上,准备飞降到一丈三四之际,双掌疾翻拍出,猛吐内劲,便可把丈方圆一齐笼罩,不怕对方再用那种灵奇神妙身法选出手去。如今,谈玄不避反迎,自然破坏了林赤凤的全盘计划,使他大感意外地有些措手不及。一条粉红人影,从空疾降,一条玄衣人影,向空急窜,两人遂在高地两丈一二之处相互会合。 林赤风双掌一翻,由“翼垂九天”的鹰翻雕击重手,改成“天龙抖甲”招式,向谈玄猛力击出。 但就这仓促变招之举,便使林赤凤凭空削弱了不少威势,原先凝聚的十二成功力,只剩下十成不到。 谈玄则遵照她主人指示,以全力施展出“万劫屠龙”手法。 “天龙抖甲”遇着了“万劫屠龙”,在招式手法方面,先已受了克制,再加上一个是大出意外,仓促变式,一个是脚有成竹,全力施为,双重吃亏之下,林赤凤果然不出“红叶令主”虞心影所料,从极端优势,转变成劣势局面。 两条人影,微合即分,发出了一声低哼,及一声轻笑。 笑的是“黑凤”谈玄,哼的是”毒手人妖”林赤凤。 玄衣人影,向右方落出八尺,粉虹人影,则向左方落出了一丈一二。 双方胜负已分,谈玄秀眉微挑,目注林赤凤,格格娇笑道:“这场东道的输赢既定,我‘黑凤’谈玄,侥幸不曾变成了乌鸦。 你这‘毒手人妖’,却请切勿食言,从此改叫‘林赤’,去掉一个‘凤’字。”林赤凤的那张俊脸,渐渐变得比他所穿的粉红长衫还要红了,他日射凶光,正待答话,却听得那位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发出一阵枭鸣似的难听怪笑。谈玄噘着小嘴,手指百里夫人,皱眉说道:“你又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令人多讨厌呢?” 百里夫人笑道:“小姑娘,你不要得了便宜再卖乖,刚才若不是你主人暗用功力,发话对你点醒,你敢施展那‘金箭穿云’,及‘万劫屠龙’的逆袭手法吗?时机稍纵即逝,只要我干儿子的双掌一翻,雕击重手一发,你就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乌鸦了。”这番话儿,听得谈玄玉颊飞红,娇羞不胜,但又不得不柳眉双挑,杏眼圆睁地强辩说道:“我便不加逆袭,你干儿子的鹰翻雕击重手,也未必打得着我。” 百里夫人大笑摇头说道:“打不着你?你以为虞心影那‘红叶千飘身法’,便神奇灵妙得天上难寻,人间无敌吗?” 谈玄瞪眼叫道:“不信你就试试?我也照样接你十招。” 百里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小姑娘太骄傲,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哪有资格接我十招,只要能接我一招,我便把你主人与我邛崃旧怨,一笔勾却。”谈玄虽看出这位百里夫人,难以相斗,但自忖竭尽全力仅接一招,料来必可无碍,遂点头扬眉笑道:“好。我们再赌上一次。” 百里夫人笑道:“你能接得住我一招,我便把与你主人的‘邛崃’旧怨一笔勾却,但你若接不住呢?” 谈玄眨眨两只黑白分明大眼,想了一想答道:“我输了,就把刚才赢得你干儿子的那个‘凤’,还给他。”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因为我干儿子‘赤凤,之名,是从‘汉朝燕赤凤’而来,若是把个‘凤’字输掉,未免好别扭呢。” 谈玄功行百穴,岳峙渊停地朗声叫道:“你既然同意这种赌法,便请赶紧出手。”百里夫人摇手笑道:“不忙,不忙,我要先问你主人一声,免得她笑我以老欺小。”话完,目注“红叶令主”虞心影,扬眉问道:“虞姑娘,你同不同意我和‘黑风’谈玄的这桩打赌之举?” 虞心影点头笑道:“夫人请自施为,虞心影赞同此举。” 元朗真人闻言,眉头微盛,向虞心影低声说道:“三妹,你怎么同意此举?难道竟认为……”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自摇头笑道:“二哥,我知道玄儿必败。但孩子在我身边,无论走南闯北,从未落过下风,逐渐养成了目中无人的骄妄气焰。如今借这‘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之手,让她碰个钉子,也是一个‘玉不琢,不成器’之意。” 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暗佩自己这位结盟三妹,对于为人处世之道,确实精进不少。这时,那位百里夫人目注谈玄笑道:“小姑娘,你站稳了,我不用别的独门恶毒功夫,只打你一记极为寻常的‘劈空掌’,并仅用八成劲力。” 话音方了,右掌微翻,便自觑准“黑凤”淡玄,虚空一按。 谈玄哪敢怠慢?双掌当胸齐推,以十二成劲力,化成罡风发出。 她双掌所发劲力,宛如诲涛怒啸,威势慑人;百里夫人所发劲力,则如清风徐拂,无甚迹象。 但两股劲力当空一合,谈玄便身不由己地被一片无法抗拒的极大潜力,排拥得连退数步,并立足不住,翻身跌倒。 百里夫人哈哈一笑,“黑凤”谈玄则玉颊通红,羞惭无比地站起身来,走到虞心影面前垂头肃立。 虞心影柳眉微挑,缓步走出。 百里夫人扬眉笑道:“虞姑娘也要赐教?” 虞心影嫣然一笑,气静神闲地缓缓说道:“一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应该与夫人了断了断昔日邛崃旧事,二来打了孩子,大人出头,也算是讧湖规矩。”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虞姑娘真好气派,你‘红叶令主’之盛誉,决非浪得虚名,但当世武林俊杰,群推‘北令南幡’,可惜‘青幡仙客’卫涵秋未来,不能使我一齐领教。”虞心影微笑说道:“夫人若是有函邀约‘青幡仙客’卫涵秋,他便不会不来,只未必能恰巧在此时赶到而已。” 百里夫人问道:“虞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虞心影柳眉双轩傲笑答道:“虞心影久仰夫人的一头蛇发,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罕世绝艺。如今既在‘白骨沟’前相遇,便请夫人把这三种绝艺,一一赐教如何?” 百里夫人闻言,仔细向虞心影盯了几眼,点头含笑说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虞姑娘这份豪情,真令我好生心折,你若肯……” 虞心影听出这位百里夫人又有要把自己认作她干女儿之意,遂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摇手笑道:“夫人不必多言,虞心影渴欲拜瞻绝艺。” 百里夫人无可奈何地扬眉笑道:“虞姑娘是想先斗我的‘蜈蚣带’?‘蓝枭针羽’?抑或‘雪发灵蛇’?” 虞心影目光徽注对方头顶所戴奇形金冠以上,排列整齐的七枚雪白蛇头,颇为好奇地扬眉问道:“夫人这:雪发灵蛇’是怎样施展?” 百里夫人答道:“我与人过掌之际,这七条‘雪发灵蛇’便会协同攻敌,故而江湖中人,又曾送过我另外一项外号,叫做‘九手观音’。” 虞心影听她这等说法,心中未免也颇白吃惊,暗忖两人换招过掌之际,加上七条“雪发灵蛇”,又不时侵袭,确实极难应付,威力可怖,但自己话已出口,不能不算,只好施展轻易不用的绝学神功,来斗斗这分明难缠透顶的百里妖妇。 百里夫人见虞心影沉吟之状,以为她是闻言生怯,遂扬眉傲笑说道:“虞姑娘,其实我们原可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不必动手……” 虞心影摇手笑道:“江湖代有奇人出,一会高手败亦甘。夫人且请赐教虞心影不肯错过这种大开茅塞的绝世良机。” 百里夫人见她执意要与自己过手,遂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以十合为度……”话犹未了,虞心影便面含不悦,柳眉双剔说道:“夫人,虞心影虽然技薄年轻,但‘北令南幡’四字,在当世武林以内,尚具微名。你这‘十合为度’之话,未免过分对我小瞧了?” 百里夫人目光微注虞心影,缓缓答道:“虞姑娘,我绝非小瞧于你,只因十合之中,肉掌三飞,灵蛇七袭,业已尽我所能,倘若无法分出胜负,我们也应该换上第二阵了。”虞心影面色略霁,“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夫人既这等说法,虞心影便请教你肉掌三飞,灵蛇七袭的十合绝艺。” 百里夫人向前走了两步,扬眉笑道:“虞姑娘请。” 虞心影知道对方恃技高傲,决不肯先对自己进手,遂也不再客套,欺身发掌,向这百里夫人攻出了一招得意绝学“碧落搜神”。 百里夫人错步转身,略略闪开来势,口中并讶然叫道:“原来虞姑娘竟是昔年威震乾坤,‘不老婆婆’陶梦云的得意传人,这招‘碧落搜神’中含八种神奇变化,我不能容你所蕴精微,尽情施展的了。” 话音方落,所戴奇形金冠之上,蓦然窜起一条细若普通笔管的白色怪蛇,飞也似地啮向虞心影的右掌脉门部位。 虞心影见自己才一出手,便被对方认出师门来历,及所发绝招妙用,不禁惊惭交迸,手腕微沉,避开那条奇细雪白怪蛇的飞啮来势,并欲就机翻掌,把这蛇儿震死。准知这种罕世怪蛇,转侧变化灵活已极,虞心影的玉腕才沉,蛇头居然也随同沉落。虞心影玉掌刚翻,雪白怪蛇的蛇头也到,血吻箕张,钩牙如刃,一口便咬中她的脉门要穴。 元朗真人与“黑凤”谈玄,看得方自惊魂欲绝,一声惨啼突起夜空,听来汲为凄厉。发出这凄厉啼声的,不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而是那条雪白怪蛇。 原来这条怪蛇刚一啮中虞心影的右腕脉门,便发出惨啼,好似受了什么重大打击。百里夫人身形傲闪,退出丈许,伸手自头上取下一条长约四尺有余的细细雪白蛇尸,向虞心影看了两眼,晒然大笑说道:“常言道:‘千智千虑,必有一失’,又道是:‘一念轻敌,便种败因。’我既已知道你是‘不老婆婆’陶梦云的传人,怎会未曾想起你应该精擅陶梦云那种专门无形反震,威力颇强的‘太清罡气’?” 虞心影微笑说道:“夫人委实太疏忽了,你便未曾想起我师门绝艺‘太清罡气’,也应该知道虞心影薄负时名,总不会在第一招上,就被你那‘雪发灵蛇’啮中。”百里夫人听得脸上微红,但神色却仍极为平静,甩去手中蛇尸,向虞心影点头道:“虞姑娘,教训得是,我若再败一阵,邛崃旧事便一笔勾消,视如过眼云烟的了。”一面说话,一面伸手腰间,解下那条形若蜈蚣的血红腰带。 这根腰带一解,虞心影不禁脸色微变,退了半步。 元朗真人与“黑凤”谈玄,更是各替盟妹及主人暗捏了一把冷汗。 原来,百里夫人手中那根腰带,并非制成蜈蚣形状,竟是一条奇大活蜈蚣。这蜈蚣长约三尺,粗约三寸,色呈血虹,被百里夫人提在手中,百足齐划,全身环节蠕蠕而动,端的令人一见心怖,毛发生寒。 百里夫人随手一翻,把这血红蜈蚣,当做软鞭使用,砸向一块磨盘巨石。“”地一声,巨石应手立碎,蜈蚣却完好无损。 百里夫人秀眉双轩,目注虞心影,微笑说道:“虞姑娘,请小心了。这条‘血色蜈蚣’,天生异禀,不仅奇毒无比,身躯更能刚能柔,不怕任何宝刀宝剑,也不怕你的‘太清罡气’。” 虞心影颇有自知之明,知道适才只是幸胜,以自己的功力火候,确非这位百里夫人对手,何况如今对方手中兵刃,太奇特…… 她念犹未了,”白骨沟”中,又传出了凄凄鬼哭。 这鬼哭之声,与先前所闻不同,先前是啾啾,群鬼尽哭。如今则是呜呜咽咽,一鬼独悲。哭声一起,百里夫人的脸色突变,与“毒手人妖”林赤凤,“毒剑神鹰”娄振羽,一齐转身目注着“白骨沟”口。 鬼哭之声渐近,从”白骨沟”内,一晃一摇地走出了一位红裙怪客。 这人是个须发俱白的葛衣老人,右手持着一杆烟锅奇大的长杆旱烟袋,左手持着一面奇形盾牌,腰间则系着一条鲜艳红裙,连走路神态,也仿效那些假扮白骨骷髅般一蹦一跳一晃一播,颇为滑稽有趣。 “毒剑神鹰”娄振羽双眉傲剔,低啸一声,那伫立两侧的八具假白骨骷髅,便自一拥而上,各自啾啾怪叫地齐向那红裙怪客扑去。 红裙怪客巍立不动,直等八具白骨骷髅一齐扑到之际,方自也啾啾一叫,做闪身形,从十六条箕张手臂之中,飘然钻出。 他不仅轻轻易易钻出重围,并不知用什么奇异手法,在这一刹那间,把八具白骨骷髅一齐点了穴道,定在当地。 虞心影看得好不心惊,心想这白发白须的红裙怪客,不知究竟是何来历?武功竟精奇得不在自己以下。 百里夫人更是脸色铁青,沉声问道:“来人是谁?赶快通上名号。” 那右手执着旱烟袋,左手持有奇形盾牌的白发白须老人,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外号‘红裙怪客’,名叫白骨枯。” 这两句话儿,分明含着揶榆讽刺意味。 百里夫人听他这样答话,反而面色渐转和缓地继续问道:“你到我‘白骨沟’中何事?”那位自称”红裙怪客”白骨枯的白发老人,笑嘻嘻地道:“这是奉了我主人之命前来。” 第34章 心中一跳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对他如何?” 虞心影玉颊微红,秀眉双挑,低声答道:“这等邪恶之人,我怎会看得上他?只是一个时常向我痴缠胡搅的命里魔星而已。” 元朗真人正色说道:“三妹既然对他无意,便应该早日使这‘哈哈秀土’完全绝望才好,不必互相……”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二哥不必担心,你方才不是听见我已答应曹梦德所作要求了吗?就在那七日长谈以后,他必然所望成空,死心塌地与我永世不再相见。” 元朗真人看了虞心影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娇笑问道:“二哥要说什么?”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我认为‘哈哈秀士’曹梦德,既然姓‘曹’,又以‘梦德’为名,必对一代奸雄曹阿瞒极为崇拜。由此推测,其人狡诈阴险,诡计必多。三妹答应与他单独相处七日之外,却须特殊戒慎,提防对方在所愿成空以下,可能有甚下流恶毒手段。”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冷笑说道:“二哥说得极是,但曹梦德对我无甚卑鄙下流手段便罢,倘若真有图谋,却是自行找死。” 元朗真人知道不必再往下说,遂岔开话题,向虞心影扬眉笑道:“三妹在‘白骨沟’外,施展‘太清罡气’,杀死百里夫人的一条‘雪发灵蛇’之举,颇使这老妖婆大吃一惊,顿挫锐气。只可惜未能见识她那‘蜈蚣带’,及‘蓝枭针羽’两技,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虞心影皱眉说道:“这老妖婆委实难斗,我们偏偏又为了玄儿失踪,急于援救,无法分身,否则真应该去寻找一位至交好友,借件东西,方能在‘玄冰凹’一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局。” 元朗真人一面提气疾行,一面含笑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已经去借‘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三妹还想借甚东西?” 虞心影微笑说道:“卫涵秋若是真能把这两样东西借来,自然足以御敌。万一物主外出,或是所愿未成,岂不又将落入险恶局面,故而我颇想走趟‘阿尔金山’,去寻天寒神尼,借她那件‘度厄袈裟’一用。”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点头笑道:“不是三妹提及,我倒真未想起天寒神尼,若能把她那件‘天蚕丝’所织的‘度厄袈裟’借来,确实能使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减去三成威力。”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阿尔金山’距离祁连山并不太远,但望我们一到‘擎天峰’的‘断头台’下,便能获得玄儿踪迹,把她救出,否则,便来不及去再借那‘度厄袈裟’了。” 盟兄妹两人,一路闲谈,一路飞驰,尽快赶到了“祁连山”口。 季节方属盛夏,尚未人秋,但“祁连山”中地势特殊,有一两处亘古不化的雪地冰天,仿佛与这炎夏时光,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虞心影手指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两座山峰,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请看,事情凑得真巧。南面那座高峰,便是含有‘参天壁断头台’的‘擎天峰’,北面那座高峰的峰下深谷,便是‘玄冰凹,的所在。” 元朗真人闻言,方待发话,忽然听得一阵其细如丝,若有若无,若断若续的森森冷笑,使人有寒气砭骨之感。 虞心影入耳便知这笑声是有人运用上乘功力,从南面极远之处传来,遂向元朗真人扬眉说道:“二哥你听,这笑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衅,我们大概走对地头,玄儿踪迹定然便在那‘擎天峰’的左近处。” 元朗真人道袍轻飘,与虞心影双双循声赶往“擎天峰”,但在距离“擎天峰”尚有一座山头之时,却又复听见那若有若无的森森冷笑,再度响起。 这回听得分明,笑声是来自身右峭壁之上。 虞心影止步抬头,看出笑声是从峭壁半腰,一株横生古树的浓枝密叶之中发出。她微递眼色,与元朗真人暗打招呼,蓦然以一式“鹰隼入云”,真气猛提,腾身五丈,直扑横生古树。 身临切近,果然看见密叶丛中,藏着一条白衣人影。 虞心影身形未落,便在半空冷然发话叫道:“朋友何人?请出一会,武林人物,讲究磊落光明,不必这等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语音收处,人已落足在那株方圆不小的横生古树之上。 但那密叶丛中的隐隐白影,却既未发话相答,也无丝毫动作。 虞心影不禁微怒,秀眉双挑,朗声叫道:“朋友,你怎不答话?究竟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话完以后,那条白影依旧不言不动。 虞心影冷笑一声,双手微分,拨开了虬结当前的浓枝密叶。 谁知不拨枝叶还好,这一拔枝叶之下,简直把名满武林“红叶令主”虞心影,羞得满面飞红,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空自一再发话,那密叶丛中,却根本无人在内。 所见白衣人影,只是一只其高不及三尺的白色小猿,正坐在枝叶之中,向自己嘻嘻怪笑。虞心影又羞又气,低低啐了一声,便即飘然纵下古树,落向原处。 元朗真人见了她这等奇异神情,不禁讶然问道:“三妹,树上藏的究是何人?他怎么始终未曾答话?” 虞心影玉颊发烧,讪讪答道:“二哥,我看走眼了,树上根本无人,只是一只白毛猴子。” 元朗真人间清虞心影在树上所见,微一寻思,双眉深蹙,摇头道:“三妹,你大概未曾细察,那树上除了一只白毛猴子以外,定然另有蹊跷,因为第二次笑声,显然与第一次笑声,同是一人所发,任凭那猴子如何作怪,如何通灵,它总不至于能够运用传声及远的内家真气。” 虞心影恍然顿悟,方欲再度腾身上树搜寻,一声风啸龙吟般地清啸起处,从那峭壁半腰的横生古树之上,射出矫捷无俦的一条青影及一条白影,宛若凭虚御风,直登峰壁绝顶。虞心影目光如电,看得分明,白影正是适才所见白猿,青影则是一位风神脱俗的青衣秀士。 她正待提气发话,却见那位青衣秀土,在腾身上壁之间,衣袖一挥,便有片急漩白光,向自己凌空飞射。 虞心影微伸二指,夹住这片急漩白光,方看出是块书有字迹树皮。 字迹似是烧枝作笔所书,但仍劲秀无比,写的是: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 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 等虞心影看清字迹,那青衣秀士与所携白猿早已渺无踪影。 元朗真人颇为惊疑地皱眉说道:“这位青衫秀士好俊的轻身功力,几已入圣超凡,高明无比,但却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虞心影因对方人藏浓枝密叶以内,利用一只通灵白猿,与自己大开玩笑,不由心中不悦,冷然说道:“管他是何路数,下次再若相逢,连人带猿,都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太清罡气’滋味。” 元朗真人大笑说道:“三妹何必生气,根据这树皮以上所书字迹看来,对方并无恶意,仿佛与我们还是同一路人呢?” 虞心影扬眉问道:“二哥何以见得?” 元朗真人指着树皮笑道:“三妹请看,这‘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伊入’二字,是否指的玄儿?” 虞心影点头说道:“像是指的玄儿,但玄儿在‘白骨沟’中失踪,被陷‘断头台’之事,又岂是那青衣秀士所能知晓?” 元朗真人笑则不答,又复指着那树皮上其余两行字迹说道:“三妹,这最后‘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两句话儿中的‘月满玄冰’之语,是否指我们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订的‘玄冰凹’之约?” 虞心影闻言,恍然悟出元朗真人的弦外之音,不禁秀眉双剔,目闪神光,“哦”了一声问:“原来二哥认为适才那位携带白猿的青衣秀士,就是也与百里妖婆有约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元朗真人微笑说道:“除了‘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外,恐怕再无具有那等身手高超的年轻俊品人物。” 虞心影冷笑说道:“若是卫涵秋便更好,两笔账儿,恰可一并结算。” 元朗真人不解其意地讶然问道:“三妹此语何意?” 虞心影傲气腾眉,应声答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两者之间,早就应该分个高低上下,何况卫涵秋适才又利用白猿,对我戏弄,‘玄冰凹’相见之际,我能饶了他吗?”元朗真人深知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性情太傲,刚强无比,为了遭人戏弄之事,对“青幡仙客”卫涵秋心怀芥蒂,此时倘若硬加劝解,必不肯听,遂索性顺着虞心影的口风,微笑说道:“三妹想要斗斗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好,但大敌小敌的缓急之间,却必需分清……”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二哥放心,这点利害轻重,我还分辨得清,纵然要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必在把与百里妖婆间的那段过节,加以了断之后。”元朗真人听她这样说法,遂转移话题笑道:“卫涵秋树皮留字之意,似是他已探过‘断头台’,并不曾发现玄儿踪迹,则我们还需不需要再去‘擎天峰’呢?”虞心影“咦”了一声,扬眉笑道:“二哥怎么竟怕起事来?慢说那位青衣秀士,究竟是不是卫涵秋,尚未可知,就算他是卫涵秋,树皮留言并极正确,我们既然到了此处,也决无不去见识见识那座‘断头台’之理。” 元朗真人既听虞心影认为自己怕事,又知道她决不肯就此干休,遂目闪神光,点头笑道:“三妹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话完,道袍飘处,宛如流水行云般地便自驰向那座高矗霄云的“擎天峰”而去。虞心影真气微提,一面与元朗真人并肩举步,一面向他低声娇笑说道:“二哥,你怎么不太高兴,是不是生我气了?” 元朗真人说道:“既是自家兄妹,哪里会为了一两句偶然得失之言,便自生气,我因忽然觉得心惊肉跳,情绪不宁,才静摄天君,想默察究竟而已。” 虞心影听完元朗真人的话后,忽也微觉心神怔仲,不禁“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二哥,我怎么也有同样感觉,莫非玄儿有甚祸变?兆头真不妙呢。” 两人一面愁肠暗结,一面展足轻功,电疾飞驰,不多时候,便赶到了“擎天峰”下。“擎天峰”雄矗“祁连山”中,周围地势不小,元朗真人与虞心影登峰勘察,转到东南方向,才看见有片峭立百丈,不生任何藓苔草树的红色峭壁。 虞心影在二三十丈以外,遇指这片红色峭壁,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这片一削参天的红色石壁,大概就是‘参天壁’,但何处却是‘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答道:“所谓‘断头台’,只是一块方圆数尺平坦突石,约在寓地二十来丈之处,我们走到壁前,便可看见。”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走到距离红色峭壁仅约丈处。 虞心影抬头细看,果然看出在离地二十六七丈处,有块具有紫黑斑纹的小小突出平石。她对这平石打量几眼以后,便对元朗真人微笑说道:“二哥,你看这块平石的紫黑斑纹,有多美丽,是我生平初见的呢。”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三妹,你看走眼了,那石上一丝一丝紫黑色泽,哪里是什么美丽斑纹?却是昔年陈放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之时不断流落的可怖血痕而已。”虞心影听得微觉恶心,皱眉说道:“这‘断头台’上,有没有放着什么东西?在下面却看不见呢。”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在正下方自难透视石面,但若向前方另一座峰壁,攀援到相当高处,便可看清这‘断头台,上,究竟有无物件?” 虞心影闻言,遂向右前方那座与“参天壁”相距约有十七八丈的摩云峰壁走去。元朗真人笑道:“三妹,你为何非要看清……” 虞心影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叹道:“我因为心中怔忡不宁,若不向‘断头台’上看个仔细,根本无法放心得下。” 话音方落,娇躯便腾,一拔六七丈高,便向另外那片摩云峰壁纵去。 这片峰壁虽高,但因长有草树松藤,更不像对面那座红秃秃的“参天壁”般,一削如砥,故而虞心影两度点足借力,便已跃起了二十丈高下。 此处恰好有株盘虬古松虞心影便立足松枝,向对面的“参天赤壁”,凝目细看。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虞心影不禁全身一颤,足底连晃几晃,仿佛要摇摇欲坠。元朗真人见状,心知有变,逐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看见什么没?”虞心影微定心神,向下颤声叫道:“二哥,你……你来看看,情形好……好像不大妙!”元朗真人眉头微蹙,提气腾身,也自纵到虞心影所立古松之上,向对面参天赤壁间“断头台”上看去。 “断头台”上,赫然竟陈有一颗人头。 两座峰壁之间,相距十八九丈加上天光业已黄昏,人头更复血渍模糊,自然难辨面目。面目虽不可辨,但从那人头上乌黑如漆的长长秀发看来,却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元朗真人心中虽也忐忑,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向虞心影宽解说道:“三妹不要着急,那颗人头,虽似妙龄少女,但却决不是玄儿。” 虞心影目注元朗真人,惑然问道:“二哥,你是有何根据?才下了这样判断。”元朗真人装得毫不在意,满面春风地含笑答道:“三妹难道忘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说的‘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吗?” 虞心影嘴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算是什么东西?他的话儿怎能使人尽信?”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对卫涵秋的成见甚深,不禁双眉微蹙。 虞心影忽然幽幽一叹,目中微转泪光,神情凄恻,向元朗真人低声说道:“二哥,据此情形看来,玄儿恐怕是惨遭不测的了?” 元朗真人惨然问道:“三妹的这种推断,有根据吗?” 虞心影举袖拭泪,黯然说道:“我当然有点根据,我觉得这颗人头的头发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均和玄儿差不多呢!” 元朗真人听得心中一跳,但仍不形于神色地又复向虞心影安慰说道:“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同乱’,三妹莫要胡乱怀疑,两壁间距离颇远,连人头面目尚难辨清,又怎能认得准头发的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 语方至此,忽然听得有一阵锐啸之声,垂空飞降。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愕然抬头,只见从峭壁顶端,飞坠下一块数百斤巨石,向自己立身之处砸落下来。 第35章 袒护 这垂空落石显系人为,但他们却顾不得对究是何人暗算自己之事加以推测。因为落石如电,挟着慑人心魄的破空锐啸,已到当头。 元朗真人提足内家真气,在古松老干上,站稳身形,双掌向上猛推,以“隔山打牛神功”,向当头飞落的垂空巨石击去。 罡气猛冲,巨石疾坠。 “轰”然一声巨响起处,那块本身业已重达数百斤,再由数十丈高壁顶疾落的威势惊人巨石,硬被元朗真人所发罡风劲气,冲激得斜飞丈许,坠向壁下。 壁下碎石星飞,四山俱震,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立足古松,也因骤承重压,“咯吱吱”地乱响乱摇,若非两人均怀有绝世轻功,定将失足坠落。 但第一块巨石之灾,刚刚脱过,第二块比第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又自峭壁顶端飞落,宛若沉雷压顶般猛砸而来。 元朗真人的“隔山打牛神功”及虞心影的“太清罡气”,自然也复双双出手。巨石的威势再强,也敌不过他们盟兄妹二人超群绝俗的罕世功力,依然被击得斜飞碎落。但他们足下并非实地,那株古松竟承受不住接连的重压,“喀嚓”一声,忽告折断。虞心影心中一惊,索性足下用力,把那古松踢得先人而坠,自己与二哥元朗真人,则紧随在断折古松之上提气飞降。 降到离地七八丈处,虞心影向元朗真人微打招呼,两人同用“千斤坠”身法,加速坠落,追上断折古松,然后在古松之上,点足借力,双双斜纵丈许,以“七禽身法”盘旋落地。由于这种应变急智,以及所擅的罕世轻功,总算是使得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毫发无伤地幸脱大劫。 身形及地以后,两人遂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壁顶看去。 壁顶无人,巨石也不再落,但却传下了一片满含讽刺轻视意味的“哼哼”冷笑。虞心影忍不住暗运“传音及远神功”,向壁顶扬声叫道:“壁顶何人可敢下壁一会?或向虞心影兄妹通个姓名吗?” 她话音方落,壁顶冷笑也收。 但立即又有一片听来令人人耳断肠的悲笳之声传下。 这片悲笳声息与适才冷笑声患的来处不同。 适才的冷笑声息,是来自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攀登的峭壁之上,这片悲笳声息,则是从具有“断头台”的“参天赤壁”顶端响起。 怪事跟着又来,那颗陈放在“断头台”上,血淋模糊的长发女头,忽似能够通灵变化般自行飞浮空中,向“参天赤壁”顶端,冉冉升去。 这时,斜阳早坠,夜色朦胧,人头飞在空中,长发纷垂,并顺着发丝,不断滴落鲜血。这种怪异情状,委实令人毛骨悚然,望之生怖。 人头飞上壁顶,便自一闪不见。 但悲笳之声,却越复凄恻。 终于在悲笳声中,有样东西缓缓出现于“参天壁”顶。 这是一条长约丈许,宽约三尺的厚厚铁板。 铁板是由壁顶向外展伸,慢慢伸出了约摸一丈三四以后,便自停止不动。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一切怪异情势,均是对方的示威动作,遂只好暂摄心神,见怪不怪地静观其变。 铁板停止之后,“参天壁”顶始现人迹。 星月依稀之下,见有一个黄衣人及一个红衣人,双双在“参天壁”顶出现,一先一后,走上铁板。 从下望上,距离足有七八十丈高下,加上是在夜间,哪里看得出这黄衣人及红衣人是男是女?以及容貌年龄?只仿佛看见黄衣人似乎双手反缚,是被红衣人押上那条铁板而已。黄衣人走到铁板尽头,铁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似有机括,等黄衣人身形陷落以后,又复渐渐合拢,把他齐头锁住。换句话说,如今这黄衣人是头在铁板以上,自颈项下的身躯,却凌空悬吊在铁板以下。红衣人身形微闪,从铁板上纵回“参天壁”顶,隐去踪迹。 跟着悲笳忽停,却起了两种比悲笳还要难听百倍的怪异声息。 第一种是格格不断的金铁之声。 第二种则是黄衣人所发痛苦难忍的惨哼厉吼。 随着金铁之声,随着惨哼厉吼,黄衣人悬吊在铁板以下的身躯,也自忽遽颤抖摆动,并有丝丝人血垂空飘落。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黄衣人正在惨受着非刑屠杀,要被铁板洞穴中所设机括,慢慢把人头绞断。 武林人物,本视生死为轻,无妨笑掷头颅,怒洒热血,但如此不令人引刀一快,而要慢慢把人头绞断的狠毒手段,却使任何铜肝铁胆英雄,也难忍受。 黄衣人大概因头部绞力加强,渐渐吼不出口,哼不出声,只剩下一丝半丝的惨厉喘息。虞心影看得心中不忍,热血沸腾,正待再度传声发话,蓦然“格登”一声金铁交鸣脆响,那黄衣人的颈项已断,一具无头尸身,业已从七八十丈高空,垂天跌落。元朗真人深知若容尸体坠落,必然跌成一滩肉泥,丝毫无法辨认。 故而不避血污,觑准黄衣人尸身落处,张臂飞接。 这时,壁顶铁板回收,黄衣人的那颗人头,却好像有人能在暗处加以控制地冉冉地飞飘四五十丈,陈放在”断头台”上。 虞心影空自紧咬银牙,却丝毫无可奈何,但元朗真人却在接住黄衣人尸体后,向她失声叫道:“三妹,主持‘断头台’的人物,到底是谁?事情好像怪异得离了谱呢。”虞心影闻言,即闪身纵过,一面发话问道:“二哥怎么这样说法?莫非这位身遭惨死的黄衣人,竟是我们所熟悉的武林好友吗?” 元朗真人因恐再度遭受对方由壁上的凌空下击,遂把黄衣人尸身抱得远离“断头台”的“参天赤壁”,放在一块平石之上,向虞心影苦笑说道:“三妹,你认认看,这黄衣尸身,虽是熟人,却并非我们的同道好友。” 虞心影对那无头尸身,细看几眼,不禁“哎呀”一声,蹙眉说道:“这人头颅虽失,但从他的衣着身材看来不就是那位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狼狈为奸的西南巨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吗?” 元朗真人点头叹道:“三妹对娄振羽不太熟悉,我却与他有过几度交往,故而一看便知这确是他的无头尸身。” 虞心影讶然说道:“这藏身高壁,藉‘断头台’以显怪异的武林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毒剑神鹰’娄振羽既遭杀害,也对我们抛石袭击,真令人弄不清是敌是友?”元朗真人冷笑说道:“怎会是友,自然是敌,并是我们及百里妖婆的双方之敌。”虞心影叹道:“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使我们虽欲剥茧抽丝,却苦无丝头可找。”话方至此,“参天赤壁”壁顶,又起了呜咽笳声。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惨,咬牙说道:“二哥,笳声又起,莫非他们又要以残酷手段断人头吗?” 元朗真人无言可答,只有双眉紧蹙,与虞心影一同抬头,向“参天赤壁”的顶端看去。”这次,却未在壁顶伸出铁板,扮演什么断头惨剧,只在“参天赤壁”顶上,出现了一位手执弓箭的红衣之人。 就在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抬头注见之际,那红衣人便拉满弓弦,向二人射出一箭。由高处斜射下方,箭势自然极劲。 虞心影因对方一切举措,均神秘异常,显系极有心机,遂不肯贸然接箭,只与元朗真人双双闪身避过,听凭那根箭儿,射中在崖石之上。 石崩箭碎,电光星飞,但那碎裂箭杆之上,却卷有一张绵纸。 虞心影捡起树枝,拨开绵纸看时,只见纸上写着:“明夜子正,‘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及‘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双双受刑断头,敬请‘北令南幡’,届时收尸观礼。”元朗真人“呀”了一声说道:“倘若对方所言不虚,则不仅玄儿被困此间,连那卫涵秋的老仆,也一齐失陷在这‘擎天峰’上。” 虞心影妙目闪光,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擎天峰’上的隐形人物,就是乘我们与百里妖婆恶斗而在‘白骨沟’中,盗走与‘九绝真经’有关的骷髅头骨之人。”元朗真人点头说道:“只有此人,才与我们及百里妖婆等双方有仇,但却弄不懂卫涵秋之仆,为何也会失陷此处?” 虞心影皱眉说道:“如今我们不急于判断对方来历,却急于设法登上这片‘参天赤壁’顶端。” 元朗真人瞿然说道:“慢说卫涵秋之仆及玄儿,与我们关系密切,就是陌不相识之人,也应该要赶紧设法加以拯救,决不容这种断头惨剧,再度上演。” 虞心影指着这片数十丈高的“参天赤壁”说道:“二哥,这片山壁,委实太高太陡,并毫无草树可资惜力攀援,却是怎样能上得去呢?” 元朗真人微作沉吟,并对这片“参天赤壁”的四外形势略一端详,向虞心影低声道:“三妹,依我看来,这片峭壁,决难由正面攀援,只有从侧面绕去看看,我们不相信在这整座山峰以上,就没有一条可以登落之路。” 虞心影点头同意,一面与元朗真人绕到“参天赤壁”侧方,一面苦笑说道:“路儿当然会有,否则对方又怎能在壁顶出现?只不过从所见南边形势判断,纵或寻出登峰之路,也必险厄无穷,难关无数。” 元朗真人叹道:“艰难困厄,自在意中,只要能找到途径,我们甘冒百险,也必一试!”虞心影目光四扫之下,忽然手指前方,面现喜色地扬眉叫道:“二哥你看,那边峰壁之上,不是一条登山路吗?” 元朗真人顺着虞心影的手指看出,果见前面峰壁藓苔藤蔓之间,有条似可盘旋登峰的行人小径。 既然寻着路径,两人自然大为欣喜,但等到了近前,却又发现蹊跷。 这条盘旋上峰的人行小径,是起自峰脚两株交枝古树之间。 这两株交枝古树,恰好纠结成了一个圆形拱门,左边树上并镌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劝君莫上登山路,此路无殊万劫门。” 虞心影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好狂妄的口气,我偏要走走登山路,尝尝万劫门的滋味。” 语音方落,便自闪身穿人那两株古树所结成的圆形拱门,顺着山径,向峰上疾驰而去;元朗真人自然紧紧追随,几经转折以后,山径上却建有一座城门似的关口。这关口的两扇朱门,闭得死死的,门上又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功君莫惹飞来祸,鬼门关外好回头。” 虞心影目闪神光冷笑说道:“一再卖弄玄虚,可见得暗中主持之人,也未必是甚上乘货色。” 语音方落,右掌便伸,向那扇朱门,凌空拍出。 虞心影何等功力,两扇朱门,自然立被她所发的劈空劲气,击得粉碎。 但朱门一碎门内却有百十块大小不一巨石,“轰”然涌起,顺着斜坡山径,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迎头滚落。 虞心影嗔念已生,一声清叱,竟一面施展出“凌空虚流”的绝顶轻功,足点滚落山石,不住借劲腾身,一面双掌凝劲,拨挡飞袭头部及上身的石块,毫不退却地仍向峰上扑去。元朗真人见她甘心冒险,遂也随后相从并在跳跃闪窜之间,凝神目扫四外,防范其他突变。 百十块该石,自然挡不住这一男一女两位武林奇客,转眼间,石块滚完,虞心影与元朗真人也已登峰数丈。 这条登峰小径,几乎形若螺旋盘绕无数,两人才一折转,眼前竟又有第二道关门阻路。这第二道关门,色作纯白,仍是闭得紧紧。 门上照样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北令南幡’休得意,登峰共有七重关。”虞心影看得勃然怒道:“七重关有何足奇?便算是百险千艰,大概也拦不住我‘红叶令主’虞心影。” 语音才落,忽然有阵似有似无,听来不太清晰的森森冷笑,传人耳内。 这阵冷笑,来处怪异,又似来自峰头,又似来自空中,又似来自山腹以内,总而言之,极为虚幻飘渺,不可捉摸。 元朗真人觉得在这等敌暗我明的环境之下,简直处处受敌,大为不利,遂想与虞心影略作磋商,寻思更妥当的援救“黑凤”谈玄,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仆等人之策。他刚刚叫了一声“三妹”,虞心影余怒未息,业已挥掌向那纯白关门击去。这两扇白色关门,竟非木板,虽挨了虞心影劈空一掌,却未应手碎裂。 虞心影柳眉倒剔,功力凝到十一成,又复劈出两掌。 如此一来,关门纵是精钢所铸,硬被她的凌厉掌力,震开了尺许隙缝。 “轰通”一声巨响起处,他们盟兄妹二人,不禁脸色惨变,暗自叫苦不迭。原来,占据这”擎天峰断头台”之人,心思极叵,他竟弄来数万斤砂土,堆置在两扇白色关门之后。 关门系用精钢所铸,自然承得住数万斤砂土压力,但对方却在门上加了机括,只要登峰之人,猛力震动关门,则机括立断,关门自开,数万斤砂土,也就宛若山崩一般,立向登峰人凌空压下。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不怕第一道关门以内的那些尖锐沉重滚石,却为何惧怕这第二道关门以内的大量砂土? 砂土威力,看来虽不如滚石凌厉,但因系数万斤大量倾泻,威势遂比滚石不知要大过若千倍数。 滚石可以点足借力,砂土不能丝毫利用。 滚石是一块块地滚落,可以拨挡推进,砂石则浑然一片,无殊山岳当头,使人避无可避。不仅数万斤砂土当头猛压,并在百丈黄尘所罩之下,使人双眼难睁,根本辨不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 在如此情形之下,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无可幸免地,硬被这百丈黄尘,压得滚滚爬爬地跌下峰壁。 幸而他们才到第二重关口,攀登得不算太高,又各有一身绝世轻功,虽被压得滚落下壁,仅仅略受擦碰,尚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但人落壁底,那数万斤砂土所化的百丈黄尘,也随同幕天而降,把一位名满当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一位玄门奇侠元朗真人活活埋在其下。 换了常人,或是武学稍差之辈,定然窒息而死,就此一命呜呼。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到底功力迥异凡俗,仍自双双从那座小土山钻出。 如今,用来形容这两位武林奇侠神情模样的最恰当词句,就是“灰头土脸,满身风尘”。灰头土脸的虞心影,一面拂拭身上发上的狼藉尘沙,一面紧咬银牙,愤怒已极地顿足叫道:“二哥,我们再闯第三关,若不能逼得对方现身,一决生死,虞心影便传语江湖,废去‘红叶令主’之号。” 满身风尘的元朗真人,闻言苦笑说道:“三妹,莫要心急,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一齐都失利之下,如此硬闯毕竟太吃亏,不妨想想有无其他善策?好在对方处决玄儿及卫涵秋那名老仆之期,是定在明夜子正,尚有相当时刻。” 虞心影也知道要想硬闯这座“擎天峰”上七重关口,显然一重比一重更为厉害的所余五重关口,委实难于登天,遂在听了元朗真人话儿之后,玉颊飞红地苦笑几声,叹息说道:“二哥,请你快想妙策,我一来对玄儿过分悬忧,二来盛气浮动,以致有些神明不朗了呢。” 元朗真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如今才懂得玄儿在‘白骨沟’中留字,及我所接隐名人树枝传言,为何均要强调‘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之故。因为若是‘红叶七人盟’兄妹,一齐赶来,则大哥的绝世神功,四弟的飞翼绝学,五弟的登山妙技,六弟的神箭金律,及七妹的慧心巧思,岂不均是目前极为缺乏需要之物?” 虞心影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又落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头上,目射冷芒,扬眉叫道:“二哥,我除了恨死占据主持这‘参天壁上断头台’之人以外,并恨死那卫涵秋呢!”元朗真人皱眉问道:“三妹,你怎么又恨起卫涵秋了?” 虞心影咬牙答道:“他为什么留下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假如我们相信了他的话儿,不加察探,设法营救,则玄儿岂不真要在明夜子正时分,惨受非刑,断头而死?” 元朗真人摇头说道:“三妹莫要对卫涵秋的成见太深,我认为有两点原因,可以使你对他不必过于愤恨。” 虞心影冷笑一声,目射xx精芒,看着元朗真人说道:“我愿意听听二哥是怎样为那卫涵秋曲加辩护?” 元朗真人说道:“第一点原因是卫涵秋所留那句‘不见伊人真怪哉’中的‘伊人’两字,并未指明玄儿,只是我们胡乱猜测附会而已。” 虞心影玉颊傲红,“哼”了一声说道:“先前把‘伊人’二字,猜成玄儿的,便是二哥,如今辩成并非玄儿的,还是二哥,足见二哥对于卫涵秋,确有偏心袒护之处……” 第36章 阴风 乔赛乔顾着端木淑手指看去,果见四人抬着一乘软轿,如飞驰上“鬼影峰’腰,抬轿的四人之中,并有一人系独臂独足!不禁愕然问道:“文武卜赌四大神魔以内,居然还有残废之人?” 谷家麒笑道:“那残废之人,就是号称‘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义母休看他仅剩一手一足武功却极精纯,尤其所练‘震天神手’,威力无伦,几乎已到炉火纯青地步!” 乔赛乔问道:“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功力如何?” 端木淑微笑说道:“公孙大寿的武功程度,我们因未见他施展,故而不知详细,但由他能够折服‘文武卜赌’四大神魔,身为‘哀牢山神魔谷’谷主一端看来,艺业之高,也就可以想见。” 乔赛乔蹙眉说道:“我总觉得这公孙大寿,把名扬天下的四大神魔,充作轿夫,未免有些……” 谷家麒接口笑道:“义母有所不知,公孙大寿因被‘阴风叟’濮阳赫以‘黑地狱’剧毒暗算,双腿成瘫百日,不能行走,‘文武卜赌’四大神魔才自告奋勇充任轿夫抬他参与这场‘中元鬼节大会’!” 乔赛乔“哦”了一声说道:“既然‘魔外之魔’公孙大寿双腿成瘫,他却怎样由那古井之中,下达‘黑地狱’?” 谷家麒也觉得义母所说有理,遂一齐凝神注目,往“鬼影峰”腰看去! 只见“辣手才人”石不开,“震天神手”澹台曜,“铁嘴君平”辛子哲,“倾橐先生”包一胜等四大神魔,抬着“魔外之魔”公孙大寿,已到“鬼影峰’腰。 峰腰一片平整石壁,竟然从中裂缝,徐徐向外张开现出黑黝黝的一个绝大洞穴,洞上并有“地狱之门”四个血红巨字! “魔外之魔”公孙大寿毫不犹豫地,微一挥手“文武卜赌”四个神魔便抬着那乘软轿,直入黑穴! 五人进入黑穴以后,那两扇“地狱之门”,遂又徐徐闭死,仍然成了一片山壁模样! 谷寡麒看得眉头一蹙,向东方刚低声说道:“东方兄,‘梅窝处土’猜得不错,这‘鬼影峰’腰,定被那‘黑心张良’司马庸,布置得步步皆是机关,我们临出‘梅窝’之时,所获得的那些应付各种埋伏消息的宝贵经验,可能大有用处。” 说话之间,忽然又有两人在“鬼影峰”脚出现,往峰上缓缓走去! 乔赛乔目光一注,向谷家麒问道:“左边那人,是‘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右边那人是谁?我怎的认不出来?” 谷家麒尚未答言,端木淑已先笑道:“那一位是‘不老神魔’宇文弘此人已有四十年未出江湖,昔时叫做‘逍遥一怪’!” 乔赛乔“哦”了一声说道:“逍遥一怪宇文弘居然又出江湖,此人武学颇高,但他改号‘不老神魔’则甚?” 东方刚笑道;“宇文弘因整整百岁,双鬓末皤,朱颜不改,故而自号‘不老神魔’!” 乔赛乔听完东方刚所说,脸上神色又转凄怆,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谷家麒知道是东方刚听说的“双鬓未蟠朱颜不改”八字,引起义母伤感遂赶紧岔开话头,手指前峰笑道:“义母,赶来观光‘黑地狱’的武林人物竟然不少,那一僧一道,及渔翁打扮之人,我均不认得呢!” 乔赛乔略一注目说道:“和尚是少林罗汉堂掌座明达大师,道士是武当名宿一瓢子,渔翁打扮之一,则是‘太湖渔隐’卜怀民!” 这先后五人,到达鬼影峰腰,那“地狱之门”,便又徐徐张开,使来客进人黝黑深穴! 此后久久别无人来,天光又到了午正时分! 乔赛乔把“八骏飞车”,放在峰脚,率领谷家麒、端木淑、东方刚等,向“鬼影峰”缓步走去。 但尚未走到“鬼影峰”脚,又见两条人影,宛如风驰电掣般,跃上“鬼影峰”头,身法轻灵无比,尤其靠左面的一个头颅巨大之人,功力更深,显然已具上乘火候! 乔赛乔微觉惊奇地摇头说道:“想不到此人也在中原出现,足见这场‘中原鬼节大会’,委实惊动了所有武林人物!” 谷家麒含笑问道:“义母,右边那人我认得是曾任南七北六绿林道总瓢把子的‘眇目仙猿’胡世章,不知左边那个大头奇服之人,却是什么来历?” 乔赛乔答道:“此人姓巴,双名一啸,人称‘大头恶鬼’,又号‘五毒神魔’,长住苗疆足迹向来少到中原,今日不知怎的竟偕同那‘眇目仙猿’胡世章,一齐与会!” 谷家麒忽然想起一事,向东方刚笑道:“东方兄,今年五五端阳之时,‘不老神魔’宇文弘若非与你相遇,得知静禅上人,为他稽迟正果,才匆匆赶往南海!他本来不是要去‘神魔谷’,参与什么‘三魔大宴’吗?” 东方刚点头笑道:“不错,谷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谷家麒笑道:“如今除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和‘逍遥一怪不老神魔’宇文弘等三魔以外,又来了这位‘大头恶鬼五毒神魔’巴一啸,倘再加上‘文武卜赌’四大神魔,整整成了‘八魔’之数!昔日有桩故事,叫做‘八魔炼济公’,今天倒是八魔齐会‘勾漏山’却不知会不会把‘黑地狱’搅得天翻地覆?” 谷家麒说到此处,见端木淑秀眉微蹙,似乎满腹愁思,不由诧然问道:“淑妹为何这等神情?难道有什么心事?” 端木淑看他一眼微笑说道:“麒哥哥你因见八魔齐集‘勾漏山’,知道定有热闹看了,颇为兴高彩烈!我则认为今天来的武林好手越多,对我们明年五五端阳降魔卫道之举,越有障碍!” 谷家麒愕然不解问道:“淑妹请讲你这种理论,是如何推断?” 端木淑反向谷家麒问道:“黑地狱中鬼蜮,对于‘冷香仙子’聂冰魂,‘魔外之魔’公孙大寿,以及你义父欧老前辈等,均密派心腹,不畏艰难地,分赴‘北天山’、‘哀牢魔谷’、‘七剑宫’等地设法暗害!如今这些三山五岳的一时豪俊,齐集‘黑地狱’中,‘黑心张良’司马庸与‘幽冥主宰’,会不会放弃这种良机,不下毒手?” 谷家麒毫不犹疑地摇头答道:“不会,不会,‘黑心张良’司马庸必会倚仗他那点鬼聪明,用出各种意想不到的方法,向赴会群雄,施放‘黑地狱’特制剧毒!” 端木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虽因曾受‘翡翠鼢’灵液,可以预防,无所怯惧!其他诸人是以难免身中奇毒要被迫接受‘黑地狱’鬼蜮控制,岂非今日来的好手越多,他日攻击‘黑地狱’时,所遭阻碍,也就越重!” 谷家麒听端木淑分析得极为有理,不禁剑眉亦自双蹙! 东方刚哈哈笑道:“可惜‘翡翠鼢’只有一只,它舌上灵液仅能使四人预防中毒。事既至此,我们不必顾虑太多,且尽量告诫与我们有关人物,小心谨慎便了!” 乔赛乔也向端木淑笑道:“端木贤侄女不必过分悬忧,‘黑地狱’鬼蜮虽极厉害,但决拗不过冥冥天心,我倒还相信你师伯一静神尼从‘大乘神数’中,参究出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松伯不凋,金刚不坏’等四句偈语!” 说话之间,前行的“眇目仙猿”胡世章,及“大头恶鬼五毒神魔”巴一啸,业已双双走进“地狱之门”以内! 谷家麒一面随同义母、端木淑、东方刚等,走向“地狱之门”,一面却在暗想令狐元所扮的“铁扇先生”为何至今不见? 思忖之间,业已走到壁前丈许,石壁果又缓缓张开,现出那深黑洞穴,以及令人望之生怖的“地狱之门”,四个血红大字! 乔赛乔等晒然一笑,缓步入洞,身后两扇石门,便又立即闭死! 石门一闭,洞中简直看不见半点天光,只见洞壁上用磷光画出一个箭头,箭头指着四个大字“极乐世界”! 乔赛乔率领谷家麒、端木淑、东方刚等顺着箭头所指前行,发现洞径转折极多,并系徐徐向下,但每逢歧路,或转折之处,必有磷光箭头,及“板乐世界”四字,加以指示! 端木淑笑向乔赛乔说道:“伯母,这‘黑地狱’丝毫不见天光,但也不觉气闷,可是那‘幽冥主宰’与‘黑心张良’司马庸,费尽心机的经营之苦!” 乔赛乔说道:“那‘幽冥主宰’因曾立重誓,不见天日,自然不能使这‘黑地狱’内,稍露天光!但却可凿石为穴,曲折通风,否则其中人物,岂不早就闷死!” 话方至此,右方另外一条通道之中,突然出现了一蓬绿色火光,火光以内,有两个狰狞恶鬼,簇拥着一个披枷带锁,满身血迹的白衣少女,一闪而逝! 端木淑眼光最好,一瞥之下失声叫道:“麒哥哥,那位穿白衣的姑娘,不就是水中萍吗?” 谷家麒因回头稍晚,目光瞥处,只看见白衣少女的一点背影,正疑心似是水中萍,再听端木淑这样一叫,越发证明所见不差,钢牙挫处,便待追扑! 但火光人影,一现即逝,洞中暗影沉沉,也不知埋伏有多少机关?多少门户?却是如何能够追得上? 谷家麒愤无可遏,“朱砂巨灵掌力”猛凝,“呼”的一声,凌空劈出,劈得洞壁“轰隆”作响裂石如雨! 乔赛乔手拍谷家麒肩头,温言安慰说道:“麒儿,我们既已身入‘黑地狱’,则所见凄然之事必多,首应镇定心神,才不会为敌所乘!你不要忘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之语!” 谷家麒闻言,也知身在鬼域,不应妄动怒火,致蔽灵明遂点头答道:“义母放心,麒儿理会得来……” 话犹未了,右边丈许以外,又是一丛绿火腾起,火光中四名鬼卒,抬着一具囚笼。 笼中坐的一位蓬头散发形容枯槁之人,正是谷家麒的义父“七剑神君”欧古月! 这种景象入目,慢说谷家麒,连乔赛乔也有点不克自持起来,但这次的火光人影,隐灭更快,一瞬间便闪进一座石门,不仅火灭人杳,石门也“轰隆”一声,立即闭死! 乔赛乔看在眼内,痛在心头,虽然强自忍耐,未曾出声,但却禁不住全身微颤! 这阵微颤,被与乔赛乔携手同行的端木淑发觉,遂凑在乔赛乔耳边,低声说道:“伯母,你老人家也不要忘了‘松柏不凋,金刚不坏’!” 乔赛乔闻言,强自镇定,银牙紧咬地,“哼”了一声,向端木淑低声说道:“好一个‘松柏不凋,金刚不坏’,这两句偈语,倘若真个灵验,乔赛乔必在欧古月脱险以后,将一齐削发修行,长斋礼佛!” 语音了后不久,阴影中忽然有阵阴冷无比的寒风吹来,四人那好一身内家功力,均不禁被吹得遍体飕飕,心神微颤! 乔赛乔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谷家麒、端木淑、东方刚等说道:“你们务须各自小心提防那些狠毒阴辣魔头,暗中弄鬼!” 冻髓阴风忽止,慑魂阴笑随起,隐隐传来一阵陌生森冷语音说道:“参与‘中元鬼节大会’,意欲观光‘黑地狱’的各派人物听真,你们只要真心作客,‘幽冥主宰’必当以礼相待,保证安然而来,安然而返!但其中若有略存妄图之人则定将遭受严厉惩罚,永坠九幽万劫不复!” 谷家麒静静听完,暗向东方刚附耳说道:“东方兄,这语音定是‘黑心张良’司马庸所发,并与我们在‘梅窝’秘洞所闻相同,也是自山壁之间,隐隐传出,可见我们一切言行,无不在对方耳目以内!” 说完,又对乔赛乔、端木淑,附耳叙述。 乔赛乔听完以后,瞿然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谷家麒等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凡属重要言语,均用‘蚁语传音’功力互相答话便了!” 第37章 大笑三声,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神色毅然地接口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不但我忍不下这口恶气,连玄儿也决不愿如此委屈偷生!她性情有时比我还要刚烈,若见‘红叶令主’虞心影为救她的一条性命,竟向‘血帝子’赫连风这等凶人恶寇,高呼万岁低首称臣,恐怕气也会把她气死,愧也会把她愧死!头虽未断,心已难全,这等偷生,又有何趣?”元朗真人听得方自点头一叹,“血帝子”赫连风已似不耐烦地提气高声问道:“虞令主、元朗真人,你们商议了没有?是你们向我口呼万岁,俯首加盟,担任‘血影教’中内三堂的两家堂主?还是高傲不驯,情愿眼看我把‘黑凤’谈玄及卫涵秋的老仆,推上断头台去?”虞心影黛眉双挑,妙目中神光电射地朗声答道:“赫连风,只要你不怕丝毫不爽的报应循环,当头三尺的昭昭天道,你便尽量施展你的毒辣手段,虞心影宁愿让我心爱侍婢,含笑断头而死,也不愿让她因她主人毫无骨气向妖邪屈膝之举,而含泪碎心偷生。”这几句话儿答毕,对面山峰那位被双手倒绑,用黑布蒙头那卫涵秋的精干老仆,突然发出一阵豪气凌云的狂笑说道:“好! 虞令主,你答得对,答得对极!与其含泪碎心而生,何如含笑断头而死?有你们这种傲骨嶙峋,气节凛然的英雄主人,才有我们这种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会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我敢说我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若能赶到当场,他定也与虞令主一心一德地同样答话。” “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地,厉声叫道:“好!我来成全你们,先把你们这不惧断头,不怕流血,不替主人丢人现跟的两名英雄奴婢,推上断头台,然后再斗斗你们的英雄主子,有甚惊人绝活,傲人现世。” 话完,血红龙袍的大袖一挥那种不知发自何处,听来慑人心魂的悲笳之声,便又“呜呜”吹起声布四空。 “黑凤”谈玄双手被绑,黑布蒙头,看不出她脸上神色,但仅从她那站得直挺挺的娇躯,及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的傲然态度之上,也可猜得出她视死如归,坚毅不屈心情,正与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完全相似。 因那块设有机关,充作断头台“断头钢板”之上,每次只能执行一人,故在“呜呜”茄声起后,站在最近一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遂向“血帝子”赫连风,恭身请示问道:“启禀副教主,是先执行‘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还是先执行‘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血帝子”赫连风尚未答话,卫涵秋的那名精干老仆,便又狂笑说道:“来来来,你们先宰了我这不怕死的老奴才,我愿意比‘黑凤’谈玄谈姑娘先尝尝断头滋味。” “血帝子”赫连风冷哼一声说道:“我偏不由你,因为你主人‘青幡仙客’卫涵秋,比较脓包,未曾赶到,而‘黑凤’谈玄的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却在对峰,我决定先杀谈玄,使她主仆一个断头,一个碎心,并使那元朗真人,在一旁咬牙切齿。”说至此处,偏头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厉叫道:“先杀谈玄。” 这四个字儿,仿佛挟有千万柄锐利锋刃,越峰而过,刺扎在虞心影及元朗真人的心灵深处。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领命,立把“黑凤”谈玄,推上“断头钢板”。卫涵秋的老仆忽然叫道:“赫连风你能不能做点好事?” 赫连风哈哈大笑问道:“老狗头,你刚才还自诩为不替主人丢人现眼的英雄奴婢,如今怎又贪生怕死地要向我摇尾乞怜?” 卫涵秋的老仆也自在蒙面黑布之内,哈哈大笑道:“赫连风,你不要往你脸上贴金,我老头子虽然身为人仆,但在品格方面,却比你这‘血影教’的副教主,清高正大万倍!我老人家怎会向你乞怜,所谓请你做点好事之意只是觉得你应该让‘黑凤’谈玄姑娘在垂死前,再与她主人虞令主,见上一面。” 赫连风听得点头笑道:“不是被你提起,我倒几乎忘了此事。” 语音至此微顿,侧过脸来,向身边红衣壮汉说道:“把这老狗头的蒙头黑布取掉。”红衣壮汉如言办理。卫涵秋的老仆不禁用眼一瞪,目注“血帝子”赫连风,向他讶然问道:“赫连风,我是请你把谈姑娘蒙头黑布去掉,让她主婢见上最后一面,你怎的听错话儿,把我的蒙头黑布去掉则甚?我主人可能因要事羁身,他还未赶到呢。” 赫连风目射凶芒,冷笑答道:“老狗头,我令人取掉你蒙面黑布之意,是要你看‘黑凤’谈玄,先被慢慢绞断头颅,然后坠身百丈跌成肉泥的惨死情状,等你自己步上断头台时,便可多领略一些即将尝受的是种什么滋味?” 空山静夜,万籁俱寂,纵然偶有一阵阵轻微山风拂动,也是从对面峰头吹来,加上虞心影等身负绝学,耳音极灵,自然把赫连风与卫涵秋老仆间的双方问话之语,听得清清楚楚。这位”红叶令主”,眼看爱婢即将惨死,心中虽难过万分,但却紧咬银牙忍泪不流,向元朗真人恨声说道:“二哥,你听见没有?这‘血帝子’赫连风够狠够毒?我无法猜想他与赫连威兄弟二人,将来会遭受什么样的凄惨报应。” 元朗真人心情沉重已极,摇头一叹,默然不语。 这时,那名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已将“黑凤”谈玄,推到充作“断头台”的断头钢板尽头。 “格登”一声,机簧已动,钢板上现出一个洞穴,使“黑凤”谈玄身在板下,头在板上,只由一圈可以随意收缩放大的机动钢环,把她项颈束住。 人至此处,等于已死了一半,“血帝子”赫连风方放心传令叫道:“把这丫头的蒙头黑布取掉,听命行刑。” 红衣壮汉俯身抓起“黑凤”谈玄的蒙面黑布,便自退下断头钢板,待命开动收缩钢环机括。 这时,“黑凤”谈玄虽然面对主人,却因钢环束喉,无法出声,并使虞心影对她看不真切。 因为,对面峰顶头,只有四盏红灯,而这四盏红灯,均提在侍立“血帝子”赫连风身侧的四名红衣宫女手内,灯光所及,只照得清卫涵秋老仆脸上的倔强神情,却照不见“黑凤”谈玄脸上的悲惨神色。微弱灯光之下,远远望去,只看得见钢板以上的一具人头,及钢板以下的一条黑衣人影。其实,虞心影如今哪里还忍心对这即被束喉钢环纹断人头,坠尸惨死的心爱侍婢,仔细注目,只是泪眼模糊地茫茫呆视。 元朗真人也是泪流满面,不避男女之嫌地紧紧握着虞心影的一只颤抖纤手,怕她禁受不住。 呜……呜…… 格格……格格…… 滴……滴……滴…… 惨剧开始了,这真是一幕令人热血沸腾,令人咬牙切齿,令人肠断心碎的魔鬼行为人间惨剧。 呜……呜……是那勾魂勾魄的悲笳之声。 格格……格格……是那束颈钢环,往紧处收缩的机括脆响。 滴……滴……滴……是断头钢板尽头处的鲜红人血,不住垂空滴落。 好一位“黑凤”谈玄,身受如此酷刑居然仍自半声不哼,决不替她主人“红叶令主”虞心影,丢却半分脸面! 格登……嘤咛……哈……哈……哈……哈……蓬…… 这又是些什么声音? 格登……是钢环完全绞紧,“黑凤”谈玄的人头已断,尸身一坠百丈。 嘤咛……是铁般坚强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受不了这等钢锤般打击,娇呼一声,晕绝在元朗真人怀内。 哈……哈……哈……哈……是“血帝子”赫连风所发的得意纵声狂笑。 蓬……是”黑凤”谈玄的尸身着地巨响。 元朗真人一面替虞心影略作推拿,一面向她耳边叫道:“三妹醒来,三妹醒来,常言道:打落门牙和血吞。我们要振作精神,替玄儿复仇才是。” “复仇”二字,听得虞心影柳眉倒剔,杏眼圆睁,“哼”了一声,从元朗真人怀中,霍然站起。 这时,“黑凤”谈玄的那颗人头,正似被甚目力难见的细微牵引,从钢板尽端,冉冉飞降,落在虞心影等所立“参天赤壁”壁腰的“断头台”上。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但这阵狂笑不是发自“血帝子”赫连风,而是由那始终高傲倔强的卫涵秋老仆口中发出! “血帝子”赫连风厉声叱道:“老狗头,你还耍笑?难道不曾看见‘黑风’谈玄的身受之惨?马上你也要继续登上断头台,我真不懂你怎么笑得出口?” 卫涵秋老仆目光如电,扬眉笑道:“赫连风,你以为这点断头手段,便能吓住人吗?慢说我这旁观之人,就连身受的那位姑娘,也未哼上一哼,足见得设有什么了不起呢?”赫连风委实从来未曾见过这等强项之人,遂向那主持行刑的红衣壮汉,厉声传令说道:“把这老狗头,推上断头台,应用‘七放七收’酷刑,不许使他像‘黑凤’谈玄死得那样痛快。” 卫涵秋老仆大笑说道:“赫连风,我劝你不要任性杀人,应该谨记虞令主适才之言,种因得果,报应循环,神道昭昭就在你举头三尺!” 赫连风狂笑说道:“什么叫昭昭神道?什么叫报应循环?……” 卫涵秋老仆接口笑道:“你枉以绝世魔头自居,怎么连这样浅近之语,都听不懂吗?报应循环,太易解释,就是叫你莫要胡乱把人推上断头台,须防别人也会把你推上断头台!”“血帝子”赫连风听得失声狂笑说道:“我是‘血影教’的副教主,‘断头台’的刑罚,是我发明,普天之下,只有我发号令,把别人推上‘断头台’,哪里会有……”话犹未了,卫涵秋老仆便接口说道:“有,有的。我想起一个人来,足可把你推上‘断头台’去。” “血帝于”赫连风哂然说道:“你说说看,此人是准?” 卫涵秋老仆哈哈大笑道:“你‘血帝子’赫连风,是‘血影教’副教主,则那位能够把你推上‘断头台’之人,自然是在‘血影教’中,比你威权更大的‘血教影主’赫连成。”赫连风冷笑说道:“你这老狗,简直信口胡言,‘血影教主’赫连成是我胞兄,他在‘血影教’中,虽然威权比我稍大,却为何要把我推上‘断头台’呢?”卫涵秋老仆朗声笑道:“你哥哥有两大理由,会把你推上‘断头台,,假如你愿意听上一听,我也就不妨讲上一讲。” 赫连风发出一阵阴森森地冷笑,目注卫涵秋的老仆,厉声说道:“老狗头,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以便等你主人卫涵秋前来搭救,但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不过与虞心影的‘红叶令主’齐名,‘北令’既然束手无策,眼看爱婢断头,‘南幡’纵然赶到对峰,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头人,照样救不了你这老狗才呢。” 卫涵秋老仆狂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为人做了亏心事,最怕三更鬼叫门,不敢听我说出你那足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两大罪状。”赫连风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不敢听?我就让你缓死须臾,等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赶到,替你送终也好。” 卫涵秋老仆应声发话道:“第一项足以使你哥哥‘血影教主’赫连成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你和你嫂子有了奸情。” 这“有了奸情”四字,简直语利于刀,把一位“血帝子”赫连风听得毛骨悚然,全身一震。 卫涵秋老仆目注对峰,高声叫道:“虞令主听真,‘血影教主’赫连成之妻,叫做‘九尾玄狐’段香芸,与你曾有杀兄深仇,故而才把‘黑凤’谈玄姑娘掳来,想诱你赶到报仇雪恨。” 虞心影闻言,方想起“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哥哥“紫豹天王”段政,果然是死在自己的七飞红叶之下。 赫连风冷笑道:”老狗才,你便把这桩机密,告知了虞心影,也对她毫无益处。”卫涵秋老仆继续笑道:“第二项足以使你哥哥下令把你推上‘断头台’的理由,是他业已查出他昔日所中,经十年苦修,方告祛除的‘酥骨奇毒’竟是你暗中所下。”赫连风全身又是一震,惊怒交迸地厉声叱道:“老狗才,你不要随口乱说,含血喷人,我怎会对我哥哥暗下毒手?” 卫涵秋老仆狂笑答道:“这道理还不简单?你如此做法,是有两大企图一是恋奸情热,想与‘九尾玄孤’段香芸,作为长久夫妻;二是领袖欲强,想害死赫连成,夺取他的‘血影教主’之位。” 这一番话儿,又如万针齐发,攒刺在“血帝子”赫连风心灵深处,使他双眉深蹙,沉声叫道:“老狗才,信口胡言,罪无可恕,赶快把他推上‘断头台’,七放七收,处以最重刑罚!” 主持行刑的红衣大汉,恭身应诺,把卫涵秋老仆推上权代“断头台”断头钢板,准备即时用刑。 虞心影在对峰看得紧握双拳,向元朗真人咬牙道:“二哥,你看卫涵秋这老仆,有多精明干练,我觉得他若死在‘断头台’上,几乎比玄儿的身遭惨祸,还要可惜。”元朗真人跌坐于地,紧蹙双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难解之事,魄飞神驰,对虞心影所说的话儿,竟未加以理会。 虞心影讶然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元朗真人目光连闪,摇头苦笑说道:“根据‘血帝子’赫连风恼羞成怒的态度看来,卫涵秋老仆所揭发他的毒兄奸嫂罪行,似乎竟非虚语?” 虞心影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元朗真人皱眉说道:“卫涵秋那老仆,纵再精明干练,但与玄儿一齐身落人手,陷入囹圄,却是怎能刺探出这种几乎绝非外人能知的重大秘密?” 虞心影听了元朗真人这样一问,不禁大觉惊奇!但目光微注对峰,却又摇头一叹,凄然说道:“二哥你看,英才遭忌,天意难回,卫涵秋那老仆纵令是谋略如神,又怎能逃得了这七放七收的断头之苦。” 元朗真人目光一注,心中也好生凄恻,只见卫涵秋那老仆,已被推到断头钢板尽头,身悬板下,头在板上,咽喉部位被钢圈紧紧挤住。 “血帝子”赫连风大笑三声,向对峰“参天赤壁”顶端,扬扬得意地高声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可赶到了吗?” 虞心影虽对卫涵秋印象不佳,以致略有成见,但听得“血帝子”赫连风这样一问,却只好扬眉答道:“卫涵秋有事未来,你应该知道‘北令南幡’,不可轻侮,作事莫要作绝,留些分寸才好。” 第38章 辣手毒心 赫连风狂笑说道:“留些什么分寸?我已经杀了‘黑凤’谈玄,纵然不杀这狗才,你们也决不会丢开这段过节。常言道得好:‘自古英雄多辣手,由来斩草应除根’,何况狗才知道我的秘密太多,真是……” 说至此处,“血帝子”赫连风发现自己有了语病,这句“知道我的秘密太多”,无异当着这些“血影教”徒,自承毒兄奸嫂罪状,遂赶紧倏然住口。 就在赫连风警觉失言,倏然住口,准备命令执刑红衣大汉开动机关,把卫涵秋老仆的头颅绞断之际,夜空中忽又响起了如泣如诉的悲笳声音。 笳声一起,所有“血影教”徒,全都垂手肃立。 “血帝子”赫连风第三度心中一震,但也不得不跃下虎皮兜椅,站在一旁。这时在对峰的一座石洞以内,又出现了八盏红色宫灯,持灯红衣少女,井抬着一具八宝软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红袍的白发老人。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看得心中明白,知道这坐在八宝软床上的红袍老人,定然就是”血影教主”赫连成。 “血帝子”赫连风见兄长亲临,不禁含笑说道:”这点小事,何必还劳动大哥?‘虹叶令主’虞心影已在对峰,‘青幡仙客’卫涵秋则尚未赶到。” “血影教主”赫连成向那悬身钢板,静待断头的卫涵秋老仆看了,扬眉含笑问道:“二弟,‘黑凤’谈玄何在?” 赫连风应声笑道:“那丫头业已被我下令执行,尸飞百丈谷,头置断头台。”“血影教主”赫连成闻言,双目一闭,眉峰深蹙,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使人莫测高深之感。 “血帝子”赫连风见状,讶然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你竞不想杀那‘黑凤’谈玄?” 赫连成双目一张,凶芒如电地狂笑道:“杀得好!杀得好!我们兄弟同心,二弟所做的事儿,你大哥哪里会有不满意之理?” “兄弟同心”四字,听得“血帝子”赫连风第四度心中一震,有点惭愧不安。赫连威继续笑道:“二弟,这次你可看走眼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早来多时,你怎么说他尚未赶到?” 慢说“血帝于”赫连风,便连对峰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在听了”血影教主”赫连威之语以后,也自讶然四顾。 赫连风耳目并用,凝足功力地向四外默察片刻,不禁愧然笑道:“大哥,恕小弟无能,我看不出‘青幡仙客’卫涵秋,现在何处?” 赫连威缓缓伸手,指着头在板上,身悬板下的卫涵秋老仆,怪笑说道:“二弟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尿壶’,这不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赫连风大吃一惊,偏过头来,向那身悬空中,业已被吊得半死不活的卫涵秋老仆,注目凝视。 赫连威面容突变,牙关一咬,隔空吐劲,屈指连弹,便把这站在自己身旁的“血帝子”赫连风,点穴制住。 赫连风被赫连威发话所诱,全神贯注在卫涵秋老仆身上,毫无防范之心,自然闪避不及,应手被制。 “血影教主”赫连威制住“血帝子”赫连风,立即伸手捏断他肩头及足跟等四处大筋,废掉一身功力,然后方替他拍开穴道。 赫连风直疼得满头汗珠,滚滚而落,目眦俱裂地厉吼一声叫道:“大哥,你……你……你为何要以这等狠辣手段,对付兄弟?” 赫连威冷笑答道:“你还算是我兄弟?欺兄鸩兄,淫嫂杀嫂……” 赫连风知道事机败露,抵赖不过,但仍表示不服地,接口叫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淫嫂鸩兄与否?可以详查,至于‘杀嫂’之罪,简直不知何来,我杀了‘九尾玄狐’段香芸吗?” 赫连威看他一眼,冷然问道:“你方才在‘断头钢板’以上,所杀何人?”赫连风应声答道:“‘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爱婢,‘黑凤’谈玄。” 赫连威“呸”地一声,狠狠唾了赫连风一口,偏头向侍立身旁的红衣大汉,厉声传令说道:“你去把那‘断头台’上的新断人头,吊来检视一下。” 红衣大汉恭身领命,走到崖边,开动机括,那颗人头,便由一缕目力难见的黑色细丝吊起,冉冉飞上峰顶。 赫连威接过人头一看,便自甩向赫连风面前,冷笑连声道:“你们曾经恋奸情热,联手对我算计,如今总该认得出来,这颗人头究竟是‘黑凤’谈玄?抑是‘九尾玄狐’段香芸?” 赫连风目光注处,见人头果是自己的情妇段香芸,不禁又惊又怒,气得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虞心影看到此处,方知谈玄未死,高兴得目中含泪,向元朗真人娇笑说道:“二哥,卫涵秋倒真会弄些狡猾,那者仆竟是他自己装扮的吗?难怪在‘白骨沟’前,我就觉得他身手过于敏捷。” 元朗真人依然眉头不展地苦笑说道:“不论这老仆是否‘青幡仙客’卫涵秋本人所扮,但已咽喉被束,吊在‘断头钢板’以上,即是功力盖世,却是如何脱身?‘血影教主’赫连威能甘心放过他吗?” 话方至此,对峰上的“血影救主”赫连威,已向“青幡仙客”卫涵秋,厉声狂笑道:“卫涵秋,你虽然替我揭破了多载疑云,使段香芸,及逆弟赫连风,双双遭报应,但赫连威却不承情,我要以怨报德,仍请你尝尝‘此刑只应地狱有,人间哪得几回逢’七放七收的断头滋味,不知有何遗言交代?” 卫涵秋听得失声叫道:“赫连威,你若这样作法,未免太狠毒了,要知道若不是我替你探悉这桩秘密,你不仅成了‘绿头巾教主’,井连性命都迟早要丧失在逆弟之手。”赫连威面罩严霜,冷笑说道:“卫涵秋,你认命罢,赫连威心如铁石,决不容情,你听说有何人曾经逃得过我这特制‘断头钢板’的吗?” 卫涵秋苦笑道:“你若真要这般以怨报德,忘恩负义,我也只好认命,以血肉之躯,对抗所谓‘断头钢板’。” 赫连威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卫涵秋,倘若你身居平地,功力未失,我这‘断头钢板’,确实无奈你何。如今咽喉被束,人悬半空,慢说‘青幡仙客’,就是‘诸天神佛’,‘不坏金刚’,又怎能逃得过断头劫数?” 语音一顿便即脸罩严霜地向那主持行刑红衣大汉叫道:“开始行刑,把这卫涵秋七放七收,绞断人头。” 红衣大汉微一恭身,便即开动了“断头钢板”机括。 格……格……格……格…… 惊人心魂恐怖机簧声息,又复响遍夜空,元朗真人不禁失声叹道:“可怜,可怜,‘青幡仙客’卫涵秋竟落得如此下场,偏偏又相距过远,无法抢救。” 虞心影本对卫涵秋印象不佳,如今倒也略生怜惜赞佩之心,低喟一声说道:“卫涵秋确实可以算是一位英雄人物,你看他禁受如此钢环束喉的奇异痛苦,竞连哼都不哼一声。”这时,赫连威也对卫涵秋的熬刑能力,颇感惊奇,向行刑大汉厉声叫道:“把卫涵秋放松一些,莫要立即绞死,我还有话他!” “格……格……格……格……”红衣大汉遵命把“断头钢板”的机簧放松,成了原状。赫连威狞笑问道:“卫涵秋,你还能说话吗?” 卫涵秋咳嗽两声,居然仍自狂笑答道:“咽喉未断三分气,舌底难为缄默人,我人还未死,为什么不能说话?” 替连威得意笑道:”钢圈锁颈的滋味如何?” 卫涵秋狂笑说道:“你以为惨绝人寰,我却根本不觉得有何异状,” 赫连威讶然问道:“你难道未曾皮破血流,骨碎筋折,气呃欲死?”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也许是你们这‘血影教’作恶太多,因果报应临头?也许是我这‘青幡仙客’,行侠仗义,所积功德甚众,有神灵在暗中呵护?故而你以为业已绞得我半死不活,我却觉得颈间钢圈,连动都不曾动过。” 赫连成恼羞成怒,向行刑大汉叫道:“把卫涵秋颈间钢圈,收到七分,”行刑大汉应声:“是。” 他如此吩咐之故,是因收到八分,其人必死,收到十分,其头才断。这收到七分这举,是要使卫涵秋欲死不死,难受到了极处。 行刑大汉自然如言施为,格,格。格地,把机簧绞到一定的分际,向赫连威躬身说道:“启禀教主,断头钢圈业已上到七分。” 赫连威“嗯”了一声,冷然叫道:“卫涵秋。” 卫涵秋人悬空中,默然不答。 赫连威以为他已不能答话,遂发出一阵得意狂笑,扬眉叫道:“我以为你这‘青幡仙客’真是什么钢浇罗汉?铁铸金刚?……” 话方至此,倏然住口,因为“断头钢板”之上,突起吟声。 这吟声不是痛苦不堪的呻吟之声,而是悠闲自在的吟咏之声。 吟咏之声自然是出自卫涵秋的口中,只听得他意兴飞扬地朗声吟道:青幡仙客是铜浇,红叶仙姬惯捉妖。 叹汝凶残遭报应,天刑一降自然消。 元朗真人听得矍然说道:“这卫涵秋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妙我真弄不懂他为什么不怕‘断头钢板’?” 虞心影一旁笑道:“二哥不懂,我倒懂了,但这卫涵秋事事谋定而为,着实狡猾得又觉可爱,又觉可怕。” 元朗真人间道:“三妹认为他是怎样才不怕‘钢圈束喉’之苦?武功中只有‘油锤贯顶’,‘铁尺排挡’,却从未听说过谁能‘束喉不死’?” 虞心影娇笑说道:“我猜他方才被那红衣大汉推上‘断头钢板’之际,定已暗运‘金钢踏地,隔空毁物’的上乘玄功,把‘断头钢板’以内的机簧毁去。” 元朗真人被虞心影一言提醒,点头笑道:“三妹确实聪明,你猜得定必不错,但卫涵秋所吟的‘红叶仙姬惯捉妖’之语,却又应该怎样解释?” 虞心影摇头笑道:“这我就弄不懂了,反正卫涵秋既有预谋,我们也落得放宽心肠,不再替古人担忧,看上一台隔峰好戏。” 这时,“血影教主”赫连威因锁喉钢圈,业已收到七分,卫涵秋却仍能吟诗,万分惊奇,细一思索之下,也和虞心影一样,猜透了其中玄妙。 他是一代凶人,虽已猜透卫涵秋何以不畏钢圈束喉之故,却不动声色地,狞笑问道:“卫涵秋,你‘天刑一降自然消’语中的所谓‘天刑’,何时方降?” 卫涵秋应声答道:“在你百技皆穷之际,天刑便降。但常言道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道是:‘天下无不消之孽’……” 赫连威不等卫涵秋话完,便自狂笑说道:“卫涵秋,你不必再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赫连威一来无缘,二来孽重,哪里肯听了你几句巧语花言,便把屠刀放下?”他一面发话,一面却悄悄取了一柄长达七寸,蓝汪汪的淬毒月牙飞刀,持在手内,目中凶芒如电,故意又向那行刑大汉叫道:“你再把卫涵秋的束喉钢圈加紧,收到八分。”语犹未了,右手已扬,把那把淬毒月牙刀,化成一片急漩刀光,向卫涵秋露在“断头钢板”以上的头颅飞去。 在赫连威摸取“淬毒月牙刀”之时,虞心影便已看出不对,芳心一急,蓦然提气叫道:“卫涵秋兄,小心凶人暗算。” 但她话才出口,赫连威的右手已扬,“淬毒月牙刀”贴着“断头钢板”,飚轮电转地直向卫涵秋的后脑飞去。 一来卫涵秋是头在钢板以上,身在钢板以下,咽喉被束,根本无法躲避。二来他面对虞心影、元朗真人,“淬毒月牙刀”是从脑后飞来,格外无法逃死。如此情势之下,结果只有一条,就是卫涵秋虽已预先把锁喉钢圈的机簧弄坏,但仍必被淬毒飞刀砍脑,断头而亡!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委实不忍目睹这种飞刀断头,百丈坠尸惨剧。 既然不忍目睹,常人定必闭上汉眼,或是偏头他视,引袖障面?但虞心影等,不是常人,故而只是咬紧牙关,仍复凝目注视,企盼着有什么奇迹蓦然出现,救星天外飞来。幸亏他们未曾闭上双跟,否则便会看不见一桩奇妙景象,不知是“断头钢板”上的“束喉钢囤”,会突然放大?抑或是卫涵秋的头颅,会突然缩小?竟在那“淬毒月牙刀”旋飞及脑的刹那之间。往下一沉,避过了断头惨祸。 但“断头”之祸,虽已逃过,“坠身”之祸,却无法避免。 卫涵秋崖顶坠身一落百丈。 再好的轻功名手,内家高手,也无法在这样高的坠身以下,安然及地。 除非再有奇迹,卫涵秋仍将碎骨粉身,惨遭劫数。 虞心影这时倒不太着急,她心中暗想既然有第一奇迹、第二奇迹,便应该有第三奇迹。所关切的,只是要看这位深谋妙算,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以上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怎样制造第三奇迹而已? 果然,虞心影意料中的第三桩奇迹开始出现。 这第三桩奇迹,应该分成三个阶段来加以叙述。 第一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三丈之际,他被倒绑着的双手,突然松开,活动筋骨,恢复了自由状态。 第二个阶段是卫涵秋坠身到了五丈之际,突然从他所着衣襟以内,飞出了两根长长飘带,被卫涵秋用来充做鸟翼般地兜住风势,宛若九天谪仙,缓缓降落。 虞心影看得芳心之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暗咬银牙,微摇螓首道:“可怕!可怕!二哥你看着这卫涵秋多么可怕!他好似早把所有变化,半丝不遗地完全加以研判掌握,居然还在身上,预先准备了这种可自高空脱险,安全坠落的‘天仙飘带’。”虞心影话方至此,业已到达了第三阶段。 卫涵秋在利用”天仙飘带”,兜住风势,缓缓向下飞降之后,便突以震聋发聩的“乾天罡音”,朗声喝道:“辣手毒心终有报……” 这一声大喝,喝得四山皆应,回响嗡嗡,仿佛是有无数鬼神,在冥冥之中指着“血影教主”赫连威,齐声责斥! 这时,赫连威也因飞刀落空发觉情形有异,正赶到崖边,向下凝目探视他刚一探头凝视,卫涵秋这声“辣手毒心终有报……”也恰如春雷暴震般地脱口呼出,词意似剑,语音如雷,把这位“血影教主”赫连威,震骇得心神一怔! 就在赫连威这心神一怔之间,身后突然也有人沉声喝道:“昭昭神道降天刑!……”发话人是八名持灯抬床的红衣宫女之一。 但她话未出口,衣袖先翻,甩出了三片“燕山”特产红叶。 第39章 小心 赫连威耳内刚刚听得这“昭昭神道降天刑”七字,背后的“脊心”、“精促”、“笑腰”等三处大穴,已被红叶打中。 他不及回头探视也不及开口发话,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身躯一软,向前仆倒,坠下百丈高崖。 赫连威空有一身绝世武功,但他不像卫涵秋那般预先备好“天仙飘带”,周身血脉又被“飞叶点穴”所制,这从百丈高崖坠落之下,焉有活理? “蓬”…… 慑人心魂的巨响起处,赫连威还原归本,骨肉齐消,由一位叱咤群豪,无恶不作”血影教主”,变成这百丈高崖脚下的一滩血泥。 那名红衣宫女,施展“飞叶点穴”功力,把赫连威打下高峰之后,又复微啭珠喉朗声说道:“谈玄系奉‘红叶令主’虞心影,‘赫连威,‘九尾玄孤’段香芸夫妇已死,‘血帝子’赫连风亦已成了废人,‘血影教’倚仗天然奇境,设在两峰山腹以内,可由地下通连的‘血影神宫’,也早被我放火毁去,片刻后便会浓烟蔽空,连峰头都无法立足。你们如肯回头,便请从此散去,否则我‘黑凤’谈玄又要替天行道,除恶锄奸了。” 那些宫女及红衣壮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皆寒,哪里敢丝毫违抗,立即纷纷鸦鹊般地散去,谈玄指着地下那位,左右双肩双足的大筋已断,又被赫连威点了穴道的“血帝子”赫连风,扬眉叫道:“赫连风,你鸩兄奸嫂,心毒如蝎,罪行比你哥哥嫂子更大更重,如今惨遭报应,已成废人,我不再行诛,且把你留在峰头,让你尝尝山腹火起,岩石烧红以后的火烧活人,是何滋味?” 说完,回过头来,面向对崖,恭身娇笑说道:“姑娘与元朗师伯,快请下峰,山腹之中,少时便即起火,一切详情,均等玄儿当面禀告。” 虞心影秀眉微剔,未曾答话,只与元朗真人一同循着原路,援藤下峰,元朗真人则心情颇为愉快,一面援藤而落,一面含笑说道:“玄儿确实可爱,这次大破‘血影邪教’所立功德不小,三妹应该好好加以奖励,来安慰安慰地呢!”虞心影依然不答,只在鼻中冷冷“哼”了一声c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你怎么了,有点不高兴吗?” 虞心影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加速住峰下纵去。 元朗真人见她神情愠怒,屡问不答,不禁好生诧异。 等他们到了峰下,谈玄已由捷径赶来,先行恭候。 虞心影听谈玄回禀经过以后,脸色凝霜,沉声问道:“有个携带白猿的青衫秀士是谁?”谈玄看出主人神色不对,不敢再丝毫调皮,恭恭敬敬地应声答道:“那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一位多年旧友,曾经几度暗入‘血影神宫’,寻找百里夫人,但均未寻着,他的姓名来历,却不知道。” 元朗真人一旁笑道:“三妹,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的‘伊人’二字,原来竟指的是‘百里妖婆’?” 虞心影秀眉微扬,用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凝注在“黑凤”谈玄的脸上,又复沉声问道:“‘毒剑神鹰’娄振羽业已死在‘断头台’上,百里妖婆为何竟忍气吞声,不来设法报仇?”谈玄螓首低垂,不敢与虞心影目光相对,低声答道:“百里妖婆曾暗入‘血影神宫’,但她不救‘毒剑神鹰’娄振羽,却把上雕‘九绝真经’的那具头骨,悄悄盗回,并留书邀约‘血影教主’赫连威,‘九尾玄弧’段香芸夫妇及‘血帝子’赫连风,于七七四十九日以后,去往‘玄冰凹’中,了断恩怨。” 虞心影讶然说道:“‘七七四十九日?……” 谈玄接口道:“百里妖婆是要利用这七七四十九日,略参‘九绝真经’,故而把与‘北令南幡’之约,也略为押后,延期到同时举行。”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若容这百里妖婆,参透‘九绝真经’,倒真是如虎添冀。”谈玄忽然想起一事,又复恭身禀道:“启禀姑娘,还有一件意外噩耗。”虞心影寒着脸儿说道:“有事便说,不要这等吞吞吐吐。” 谈玄受了申斥,不禁玉颊微赧,低声说道:“玄儿听得‘青幡仙客’卫涵秋说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师叔,在这‘祁连山’中,遭遇了莫大忧烦,业已陷身难脱。”虞心影因“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自己交好极厚,闻言之下,失声问道:“她失陷何处?”谈玄摇头答道:“卫涵秋未曾说明确实所在,只知道是这‘祁连山’内。”虞心影双睛微阉,似在寻思?又似在作什么重大决定? 谈玄固自己连受申斥,主人又神色蕴怒,不由心中宛如小鹿乱撞般地不住腾腾乱跳。虞心影霍然睁目,面罩严霜,看着“黑凤”谈玄,冷冷叫道:“淡玄,把你身边所带‘燕山红叶’完全取出交我。” 谈玄一听主人不叫自己“玄儿”,竟叫自己“谈玄”,知道事已不妙,心中一酸,语颤泪落,失声叫道:“姑娘,你……你……你……不要玄儿了吗?” 虞心影摇了摇头,冷然说道:“南幡有智,北令无能,我不愿意糟蹋你的大好资质,从今以后,你就随那卫涵秋去。” 谈玄见主人动了真怒,不禁吓得珠泪纷落地跪倒在虞心影面前,悲声叫道:“姑娘,玄儿受姑娘抚育教导的天高地厚之恩,哪里敢有丝毫轻视主人之念?无论何等重责,玄儿甘心领受不辞,但姑娘若是真把玄儿逐出‘燕山’门户,则玄儿却宁愿碰……碰死在这‘参天赤壁’之下。” 她一面讲话,一面却以眼角余光,偷觑元朗真人,想请这位二师伯,在主人面前,替自己略为缓颊。 元朗真人见谈玄语音抽噎,哭得宛若梨花带雨一般,不禁好生不忍,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玄儿身落人手,被困‘血影教’中,多亏卫涵秋暗地相救,才告脱险,则她听从卫涵秋的指挥安排,也是情理中事,三妹不应该太怪她呢。” 虞心影脸色稍霁,目注元朗真人间道:“二哥这样说法,莫非是替这丫头讲情?”元朗真人点头笑道:“玄儿本来无甚大错,三妹对她不必太计较了。” 虞心影冷然说道:“这丫头胡乱闯祸,胆大妄为,我纵不将她逐出‘燕山’门户,也要严加处罚以戒。” 谈玄听主人口风转缓,逐含泪叫道:“姑娘只要容许玄儿仍在身边侍奉,玄儿愿受任何重罚,以后并乖乖听话,再也不敢惹姑娘生气、”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起来!”谈玄如奉纶音,含泪一笑,起身侍立在虞心影的右侧。 虞心影秀眉徽剔,探手入怀,取出一只上绘七枚红叶的小小令箭,递向淡玄说道:“玄儿,你持我‘红叶令’,请‘红叶七人盟’兄妹,尽速齐集‘祁连’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等旷世凶邪,放手一搏。” 谈玄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只”红叶令”来,揣向怀中,对虞心影低声问道:“姑娘,玄儿传令过后,是否也赶来‘祁连’……” 虞心影冷笑一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哪有如此便宜?我罚你在飞传‘红叶令’后,回转‘燕山红叶岭’,在‘红叶九廊’中,苦心面壁一年,按照壁上图形,苦练‘西山红叶火烧天’的特殊身法。等我回到‘燕山’,加以察看,倘若心杂气浮,无甚大成,则两罪并罚,便休想我再复宽容怜悯了。” 谈玄知道“红叶九廊”是“燕山”之胜地,壁上画有三种绝世神功,任何人均非经奉命不准入内,如今主人真算是特降殊恩,竟命自己在廊中面壁一年获益定必匪浅!分明是明罚暗赏,自然唯唯称是,恭身下拜,辞别主人及元朗师伯,闪动身形,电驰而去。元朗真人见谈玄走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何必非要罚玄儿面壁一年?……” 虞心影摇手笑道:“二哥怎的不懂小妹心意?我罚玄儿面壁一年之举,是含有两种作用:“元朗真人微一思索说道:“我只知道玄儿在‘红叶九廊’中,面壁一年,可能把‘西山红叶火烧天’身法,练到相当火候,但对于三妹此举的另外一种作用,却猜不出了。”虞心影叹息一声,摇头道:“二哥夜来可曾注意天象?西北煞气太浓,武林间定有浩劫。如今‘血影教’虽灭,赫连威、赫连风兄弟,及‘九尾玄狐’段香芸,扫数歼除,但卫涵秋偏又传告‘无情红线’柳无尘失陷‘祁连’身有险厄,可见得群魔蜂起,鬼蜮如麻,知名不知名的绝顶凶邪,纷纷舞瓜张牙,择人而噬。玄儿资质虽好。火候太差,她老随在我们身畔,不仅碍手碍脚,并易惹祸招灾。故而我才假称处罚,使她远离是非之地。”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妹这种想法,确极周到,玄儿既去,我们该寻找‘无情红线’柳无尘了。” 虞心影微凝玄功,伸指往下一划,劲风拂处,石粉飞扬,便把身前石地,凌空划出了一道深槽。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这是何意?” 虞心影嫣然笑道:“我们以这石槽为界,二哥往东,小妹往西,仔细搜索‘无情红线’柳无尘的下落,顺便也可探探百里妖婆参研‘九绝真经’之事,有何讯息?”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分途以后,如何联系?” 虞心影想了一想道:“我们若无要事,便每隔十日,在此相见-次,互告所得。倘若重要发现,则施为‘通天红叶箭’,及‘彻地红叶吟’,以作呼应便了,”元朗真入笑道:“我身边只剩一根‘通天红叶箭’,恐不够用,三妹带得多吗?”虞心影自腰间取出一只制作精巧的小小朱红圆筒,递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筒内共有三根‘通天红叶箭’,连你自己原有的一根,大概足够用了。” 元朗真人接过朱红圆筒,便与虞心影含笑为别,走向“祁连山”的东面。他一面飘飘举步,一面心中暗想:这次大破“血影教”几乎全是卫涵秋一人之力,足见这位“青幡仙客”,不仅武功盖世,且智谋又复过人,若能与三妹虞心影缔结良缘,则“北令南幡”惊才绝艳,岂不是一对令人妒煞羡煞的神仙眷属。 但虞心影性格过刚过傲,自从在“参天赤壁”壁顶,眼看“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出风头,把赫连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以后,显然嗔念更深,蓄意见机要与卫涵秋见个真章,一分上下。 故而自己若能巧遇卫涵秋,不妨与其开诚相见,互作深谈,告知一切劝他在不着痕迹之下,设法让虞心影略占上风,则这段美满良缘,便可毫无波折。 他正自心中思忖,忽然听得远远有人叫道:“北天山一别多年,想不到竟在‘祁连山’中,又与道长巧遇。” 元朗真人听出语音系从上方飘落,遂循声注目,看见一位紫衣老叟,与一位灰衣僧人正在半崖一座山洞以外,倚松对饮,语音便是紫衣老叟所发。 他认出这紫衣老叟,是当世武林中,忽正忽邪,性情莫测,武功颇强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但那灰衣僧人却只见背影,难睹面目。 元朗真人见系江湖旧识,不便不理,何况自己又正欲寻人探问有关“无情虹线”柳无尘之事,遂应声笑道:“骆兄近来竟定居‘祁连山’吗?贫道云游偶遇,真是幸会。”一面说话,一面含笑飞身,几个轻登巧纵,便到了“紫衣魔叟”骆长明与那灰衣憎人对饮之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来得真巧,我来替你引见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他语音方了,那位灰衣僧人,却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回过头来,向元朗真人笑道:“骆大哥何必引介?贫憎与元朗道兄,也是当年旧识,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小和尚而已?” 元朗真人见这灰衣僧人,不过三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俊美异常,果是自己一位当年旧识。不禁暗叫一声“啊呀”,心想这才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原来,这灰衣僧人名叫姚梦楼,外号称为“辣手潘安”,正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曾为他碎尽芳心的情天旧孽。 姚梦楼见元朗真人目注自己,满面惊诧神情,不禁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道:“骆大哥,想不到元朗真人,果然不认识我……” 元朗真人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扬眉笑道:“姚兄说哪里话来。贫道怎么不认识你,我只是惊奇于一向风流倜傥,享尽女儿温柔的‘辣手潘安’,竟会披上袈裟,皈依三宝?”骆长明哈哈大笑,一面揖客就座,一面指着那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向元朗真人说道:“姚老弟便因过分风流,把脂粉吃得太多,才突然间淡尽世情,皈依三宝。如今法号‘如云’,我们就称他为‘如云大师’便了。”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目注如云大师,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人生原是梦,往事叫如云,大师一悟真诠,便如此明心见情,真是夙慧超人,可钦可贺。”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元朗道长,你莫要把如云大师捧得太高,须知他虽从风流之中悟道,但悟道后何曾真能淡尽风流?” 元朗真人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含笑问道:“照骆兄这样说法,大师是‘贝叶虽参情未已,袈裟一着尚风流’了。” 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合掌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怎听我骆大哥嚼舌?贫僧一着袈裟,诸缘皆了……” 骆长明怪笑连声,接口骂道:“小秃驴还要嘴硬,你既称诸缘皆了,却还跑到‘祁连山’来,企图重拾旧欢则甚?” 这句“企图重拾旧欢”之语,听得元朗真人目光一亮,以为定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有什么关系,如云大师苦笑说道:“骆大哥,你若再这样说话,小心死后会入‘拔舌地狱’我哪里是企图重拾旧欢,无非念在昔日一点香火因缘,想设法把对方救出苦海。”骆长明狂笑道:“你倒真说得漂亮,但应该把‘香火因缘’改为‘露水因缘’,‘救出苦海’改为‘再蹈情海’。” 元朗真人趁机装做若不在意地向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如云大师打算去与其再蹈情海的对象是谁?” 如云大师方一摇手,骆长明便已笑道:“还不是他数不清楚的老情人之一,元朗真人不妨猜一猜看。” 第40章 魔叟 元朗真人自然不会直接猜到“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遂佯作想了一想,摇头笑道:“‘辣手潘安’姚梦楼昔年的英姿玉貌,不知疯魔了多少绝代红妆,鬓影衣香,留情无数,却叫我从何猜起?” 骆长明点头笑道:“他的老情人太多,确实难猜,还是由我说出便了,就是那位‘九尾玄狐’段香芸。” 元朗真人大吃一惊说道:“‘九尾玄孤’段香芸?” 骆长明看了元朗真人一眼,微笑问道:“道长不认识段香芸吗?她就是颇负盛名的‘血影教主’赫连威之妻,但却曾由我们这位如云大师,向那赫连教主奉赠过一顶绿头巾而已。”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嘲谑得满脸通红,只好连宣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体要听信我骆大哥的满口胡诌,我与‘九尾玄孤’段香芸,昔年虽曾有一段交往,却决无苟且之事!如今因偶闻她有些倒行逆施举措,顺路经此,想对其略加规劝”元朗真人听得双眉微扬,向如云大师问道:“大师所谓‘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倒行逆施举措,是指什么事儿,能否对贫道-告?”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似乎难于启齿,但终仍不加隐讳地缓缓答道:“我听说段香芸与赫连威之弟‘血帝子’赫连风发生苟且,并且对她丈夫有所图谋不利、” 元朗真人“哦”下一声。话锋忽转,偏过脸儿,向那“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贫道冒昧动问一声,你与‘血影教主’赫连威、‘血帝子’赫连风的交情如何?”骆长明双眉一姚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我弄不懂你这句问话,是何用意?骆长明虽然不才,尚不致和赫连戚、赫连风那等邪凶人物,同流合污。” 元朗真人听得这位”紫衣魔叟”,与赫连兄弟无甚交情,心中方毫无顾忌,微笑说道:“作孽太多,必遭天谴;骆兄与如云大师可知‘血影教’及‘断头台’,业已瓦解冰消,赫连威与赫连风兄弟,也均归诸劫数了吗?” 骆长明闻言,大吃一惊伸手指着那参天赤壁方向,讶然道:“道长既然这样说法,则昨夜的烛天火光,莫非就是你在扫荡‘血影教’吗?” 元朗真人愧然笑道:“贫道哪里有这大能力,此举全系‘青幡仙客’卫涵秋,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一番功德。” 如云大师听得脸色微变,念了一声佛号问道:“‘血影教’既灭,断头台既毁,那‘九尾玄孤’段香芸的命运又便如何?大概也难免同遭劫数。” 元朗真人看出这位由“辣手潘安”姚梦楼而落发归禅的如云大师,与“九尾玄狐”段香芸,似有极深感情,不禁眉峰微蹙,但因已不便掩饰,只好点头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段香芸也自皮囊一脱,孽累全消用不着大师再加超度的了。” 如云大师忽然若不胜情地目中泪光乱转,合掌当胸,低下头去,分明想极力矜持,但仍语音微颤问道:“元朗道兄,那……‘九尾玄狐’段香芸死……死……死在何人手内?” 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听得“九尾玄孤”段香芸死讯之后,神情竟如此激动不由好生诧异,暗想对方已七情齐淡,四大皆空地皈依三宝,却为何又对一个淫恶妖妇,这等抛撇不下? 他正自疑思莫解,如云大师又复以同样的微颤语音,重复同道:“道兄,你怎不告我?难道段香芸竟……竟……竟是你杀死的吗?” 元朗真人见他猜疑到自己身上,急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段香芸既不是死在贫道手内,也不是被‘北令南幡’除去,而是被‘血帝子’赫连风下令推上断头台,活活绞断人头而死!” 这几句话儿,不但把如云大师听得圆睁双目,连“紫衣魔叟”骆长明也怪叫一声,诧然问道:“‘血帝子’赫连风与段香芸曾有私情,他怎么会忍心下令把段香芸推上‘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好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施展神功妙计,摧毁“血影教”,大破“断头台”的经过,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详细说了一遍。骆长明听完经过,一翘右手拇指,扬眉笑道:“妙极,妙极,难怪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得享盛名,他这大破‘血影教’之举确实令人可佩。”如云大师干笑几声说道:”贫僧也觉得这位,‘青幡仙客’,能够借刀杀人促狭到了极点!若有机缘?真想一亲教益。”元朗真人听这如云大师的口气,愈来愈觉不对遂赶紧岔开话题,向他微轩双眉,含笑说道:“大师,逝者已矣,你不必再念及那‘九尾玄孤’段香芸,可知道你还有一位红妆旧友,也在这祁连山内?”如云大师好似并未感觉多大兴趣,闻言之下,只是淡淡问道:“元朗道兄,贫僧未忏情孽之前,在江湖上所结交的红妆旧友,委实如云,不知你所指的,却是谁呢?”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无情红线’柳无尘” 如云大师听了“无情红线柳无尘”七字,不禁全身一震,目闪奇光,但旋即垂头丧气地愧然说道:“贫僧一生所结红妆密友,不下数十,其中仅仅问心生疚,愧对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一人故而她虽在‘祁连山’中,我却不去见她也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不想去见她最好,因为即令你想见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也未必见得着呢?”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道兄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摇头叹道:“根据‘青幡仙客’卫涵秋所告讯息,‘无情红线’柳无尘身有烦忧,只知人在‘祁连山’,却不知失陷何处?”如云大师听得大吃一惊说道:“柳无尘竟会失陷在‘祁连山’内?元朗道兄对于此事,有没有什么确切讯息?”元朗真人苦笑答道:“卫涵秋大概也是偶而听到,才会这等知而不详;如今贫道与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正自为了此事,分头探察,企图对柳无尘加以援救。”如云大师沉思片刻,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骆大哥,据你所知,这‘祁连山’中,到底盘据了多少武林人物?”骆长明微笑答道:“祁连山脉,绵亘极长,地势极广,其中究竟隐居了多少武林人物我哪里弄得清楚?”如云大师眉头深蹙,忧形于色说道:“庸俗之辈,莫去管他,但‘血影教主’赫连威那等佼佼不群之人,骆大哥虽末目见,也会有些耳闻,不至于毫无所悉”?骆长明笑道:“最近这‘祁连山’中,不知为何异常热闹起来,‘擎天峰参天壁’内,被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盘据!‘玄冰凹’内,住了位‘玄阴枭母’百里妖婆,比较远一些的‘阎罗峡’内,又是‘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所在。” 元朗真人好生惊奇,讶然问道:“申屠爵居然也在这‘祁连山’中,设了一座‘阎罗别府’吗?足见他们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猜得对了,连我也还不是为这特殊目的而来?”元朗真人问道:“是不是‘祁连山’中,出了什么天材地宝?” 骆长明点头说道:“传闻中有人在此见过一朵‘朱红雪莲’,一只‘成形雪参’,一匹‘雪白芝马’。”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这三样灵药,全是起死回生,驻颜不老的罕世珍奇,难怪竟引得武林群雄纷纷瞩目。” 如云大师寻思了好大一会,又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血影教’赫连兄弟,‘玄冰凹’百里妖婆,及‘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尾爵,好像都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无甚关涉,骆大哥且想想看,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人物?”骆长明摇头说道:“其他我就不晓得了,但因‘朱红雪莲’,‘成形雪参’及‘雪白芝马’,全是可遇难求之物,我自居‘祁连’,便经常四出寻视,仿佛曾在此山的西北角上,遇见过几个扎眼怪人。”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既称扎眼,又称怪人,则对方必不简单,骆兄不妨把他们形貌衣着说出,我们各就所知,推敲一下。”骆长明笑道:“我一共遇见两次,对方每次都是三人同行,他们只有衣着,却无形貌。”如云大师愕然问道:“骆大哥此话怎讲?世上哪里会有不见形貌之人?”骆长明含笑说道:“对方不是没有形貌,却是均身着一种连头罩没的雪白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小小窟窿,使人无从看见他们的年龄貌相,甚至是男是女而已。”如云大师听了骆长明所说的这番话儿,脸上神色忽变,眉头深蹙得两相交连,仿佛又加深了不少忧虑。元朗真人见状,遂向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为何有点愁上加愁?莫非你知道这种白衣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如云大师默然片刻,苦笑答道:“我想起一位昔日故交,便是如此装束,只不知为何会有装束相同的三人之多?”骆长明笑道:“大师的这位昔日故交是谁?”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双颊上突然微现愧色。 骆长明摇了摇头,失笑说道:“两字凭人呼辣手,一生误尔是多情。大师这位故交,大概又是你以‘辣手潘安’姚梦楼身份,潇洒江湖之时所结红妆密友。”如云大师脸上愧色如霞,点头说道:“此人不但是个女子,其身名的狼藉程度,曾令整个江湖,为之侧目鄙视。”骆长明目光如电地闪了几闪,冷然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 如云大师咬牙答道:“不是这无耻淫婢,还有哪个?” 元朗真人也自恍然说道:“大师,我也想起来了,‘无情红线’便是为了这位‘雪衣艳鬼’,才和你拂然绝交。” 如云大师苦笑几声,点头答道:“昔年我与柳无尘两情相洽之后,本已决心不再风流,和她结为伴侣。谁知风波难靖,魔孽又临,竟遇上‘雪衣艳鬼’贝亭亭误服媚药,中了她所布圈套,双双跌入欲海。” 元朗真人叹道:“贝亭亭秽迹无数,人所不齿,大师竟与她有了苟且,难怪柳无尘要立斩情丝,芳心尽碎。” 如云大师长叹一声道:“此事令我含愧至今,并因而出家学佛,却哪里还会怪她?当时我正与‘雪衣艳鬼’贝亭亭,身无寸缕、胡帝胡天便被柳无尘撞破,她羞愤万端,绝裾而去,我也从无边欲海中,猛然醒来,点倒贝亭亭,持剑在她迷人双颊之上,各刺了一个深深十字。” 骆长明皱眉问道:“大师在贝亭亭颊上刺两个十字,却是有何用处?你当时若一剑疾落,提了这妖妇人头,去寻柳无尘忏悔认罪,也许她会对你宽恕,良缘早谐,不至于弄到这样孤孤单单地,作起只把头发剃光,不会念经拜佛的假和尚呢?” 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说得极是,但当时我对‘雪衣艳鬼’贝亭亭,也下不了那样狠手……”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你号称‘辣手潘安’,怎么难下狠手?” 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问得好不赧然,无言可答。 元朗真入见如云大师满面窘色,遂替他解围,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我们对于当年旧事,不必多谈,还是讨论目前形势为要,‘雪衣艳鬼’贝亭亭既与‘无情红线’柳无尘结有前仇,则这条线索,倒值得追查一下。”骆长明苦笑说道:“道长话虽不错,但一来我所见三位白衣怪人之中,究竟有没有‘雪衣艳鬼’贝亭亭,尚未可知?二来我只是在这‘祁连山’的西北角上,无意相遇,尚不知他们住在何处?”如云大师目光一转,忽似想起什么,向骆长明扬眉问道:“骆大哥,你所见的那三位白衣怪人,其中是否有一人足穿淡红皮履?”骆长明微一寻思,点头说道:“不仅一人如此,那三位白衣怪人足下,全是穿了一双淡红色的双梁皮履。”如云大师闻言,瞿然说道:“这就不会错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便是常年穿着这种名叫‘勾魂靴’的淡红色双粱皮履。”元朗真人笑道:“既称‘勾魂靴’,莫非这种淡红皮履以内,尚有什么厉害之处?”如云大师点头答道:“那皮履双粱以内,暗藏着两管寒铁所制的淬毒牛毛细针,若遇强敌硬手,取胜艰难之际,只消猛一顿足,履尖微扬便可使对方防不胜防,死在从下往上斜飞四散的大蓬毒针之下。” 骆长明听完话后,向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大师,我对那三位白衣怪人为何彼此衣鞋穿着完全相同之故,倒有了一种设想。” 如云大师说道:“骆大师请抒高见,贫僧与元朗遭兄,洗耳恭听。” 骆长明饮了半杯酒,含笑说道:“那位‘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甘寂寞的荡妇,她会不会自行创立一种邪淫帮派?”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点头说道:“骆兄这话有理,倘若‘雪衣艳鬼’贝亭亭,身为什么淫邪帮派的主持人物,便可能命令她手下徒众,与她作同一装束。”如云大师对于这种猜测,也颇深以为然,站起身形,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大哥,我同意你这种看法但觉空谈无益我们应该到你发现白衣怪人踪迹的西北角上走走。”骆长明自然赞同,倒是元朗真人心中,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他与“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约定,一查西北,一访东南,如今两人才分手未久,自己难道便放弃搜寻东南,而与搜寻西北的虞心影,走了同一路线;他正在皱眉寻思之际突然发现西北的远远天空以内,冲起了一线红光。虽然距离甚远,但在元朗真人这等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眼中,却已看出那线红光,冲射到相当高空之后,爆散成一片红叶形状然后渐渐闪灭。“紫衣魔叟”骆长明的功力,比起元朗真人,原在伯仲之间,他自也看见这种情形,遂向他含笑问道:“道长看见没有?那线红光,好像是什么武林人物所用的表记暗号?”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骆兄看得不错,那就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所发的‘通天红叶箭’呢!”如云大师问道:“虞令主发出这种‘通天红叶箭’则甚?莫非她对于‘无情虹线’柳无尘失陷之事,已获讯息,邀请道兄前往相会。”元朗真人笑道:“应该是这样解释,我们且去一探,便知究竟。” 如今他因见虞心影发箭相招,心内为难之处,业已消失,并添了“紫衣魔叟”骆长明,如云大师等这样两位绝好的帮手,自然越发高兴地同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赶去。 第42章 声名狼藉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师微一点头含笑说道:“大师小心一些,我们暂时为别,贫道要闯闯这‘荡魂天’了。”说完,也自飘身纵起,进入了壁上靠右的“荡魂之天”。 他们左右分途,双双一走,倒真使得如云大师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如云大师觉得神思不宁,不禁双眉暗蹙,当真按照“紫衣魔叟”骆长明所说,先行盘西膝静坐,合掌垂眉,口中低念佛号。佛号三宣,灵台澄朗。如云大师自觉心宁神静,杂念尽除,遂吐纳了-口长气,缓缓站了起来,飘身向那两扇上镌“销魂之窟”的石门纵去。 石门原呈虚掩自然一推就开,但等如云大师进门以后,却突然发出-阵隆隆的声响。如云大师微吃一惊,回手再摸石门,竟发现门已闭死,无法撼动。 这种情势,分明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对方算计之中,显然极为不利。但归路已绝,无法回头,如云大师也只好暗咬牙关,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情,依然静躁释矜地向前举步。甬道中本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如云大师才一举步,却眼前忽亮,点起了十来盏粉红纱灯。这些粉虹色的纱灯,均是嵌在石壁之中,约莫每隔四五步光景,便有一盏,甬道以内,毫无人踪,但灯光却不知怎的,竟会同时亮起。 如云大师目光才注眉头便皱,心中又自暗念“阿弥陀佛”。 原来那种粉红色的纱灯之上均用工笔绘出人体双双,妖精打架的春宫秘画:如云大师昔年以“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潇洒江湖,不知交结了多少红妆密友?见识过多少旖旎风光?但如今袈裟一着,绮念早灰,再看见这些热烘烘,火辣辣的淫秽图形,哪得不合掌低眉暗宣佛号?纱灯照路,甬道甚长两经转折过后,不仅灯上图形,越来越觉淫秽,连鼻中也不时闻得令人心荡神怡的氤氲异香。如云大师昔年便于“雪衣艳鬼”贝亭亭的“罗汉荡魂香”下,失足欲海,铸恨情天,如今自极有警觉地在异香才起之际,便立即暂时屏止呼吸,取出所炼“澄心教”灵药,抹在鼻孔之内。又是一道转折,甬道已尽,眼前所见的是两扇紧闭宫门。 门上横书“极乐之宫”四个大字,两边并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来客请登欢喜殿”,下联是“结缘且入妙香门”。 如云大师看了这种横楣名称,及联语含意,不禁连连摇头,知道门内情况定然胡帝胡天,不堪入目。但事即至此,只好皱着眉头,伸手住那两扇紧闭宫门推去,手未及门,门已“呀”然而启。 开门之人,是两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少女。 如云大师见所料果然不错只得抱着且入地狱之心,对这两名全裸少女活色生香,视若无睹地缓步走进门内。足才进门,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微响。 这次,如云大师根本不必回头,便知是那两扇宫门,又被机括封死。他潜心静气,举目一扫,只见当面是间广大石室,但中央罗幔深垂,除了替自己开门的两名全裸少女以外,静悄悄地,别无人踪。身后那两名少女,摆动着臀波乳浪,走到如云大师面前,向他莺声呖呖地恭身问道:“大师请赐告法号,以便婢子转禀我家教主,升殿见客。”如云大师眼观鼻、鼻观心,合掌当胸问道:“你家教主,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左边一名赤裸少女,娇笑答道:“‘销魂教’,共有三位教主掌教,贝教主排行第二。”如云大师闻言,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是准?”那名赤裸少女不肯再答摇头笑道:“大师何必多问?且请赐告法号。婢子转禀以后,三位教主均将升殿相见。”如云大师只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如云,是你家贝二救主的武林旧友。”那名赤裸少女听如云大师报了法号,遂立即走向左壁,把壁上的一具金轮,略加转动。金轮才转,罗幔便开,幔中作“品”字形地,陈设着三具金色宝座,宝座之后,置有八扇高约六尺的白玉屏风。 屏风两旁,各自垂手侍立着四名极为艳美的妙龄少女,也是袒裼裸裎。肉光细致地半丝不挂。 与如云大师答话的那名赤裸少女,肃立恭身,向那八扇白玉屏风之后,朗声禀报说道:“欢喜殿值勤弟子何秀,禀报三位教主,有位贝二教主的武林旧友如云大师,已到殿中求见。”话完不久,白玉屏风之后,便自缓缓走出三位身穿连头罩没白缎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窟窿,令人看不出年龄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之人,坐上金色宝。坐在靠东面的那位白衣人,向如云大师仔细看了两眼,不禁“呀”了一声如银铃般娇笑道:“我生平以欢喜结缘阅人虽多,但和尚情人却还没有几位。闻报之下,正觉得惊奇,谁知所谓‘如云大师’竟就是我贝亭亭怀念最深的‘辣手潘安’姚梦楼二哥呢?”说至此处,转头向那名叫何秀的值勤赤裸少女笑道:“我姚二哥如今虽然身着袈裟但他昔日风仪极美,到处留香,除了‘辣手潘安’,以外,还有‘武林情圣’之称,所吃过的女儿脂粉,简直可以沦斤计数,对于这等曾经沧诲难为水,陈却巫山不是云的大行家,何必摆甚销魂阵仗?贻笑大方!你们赶紧穿上衣裳,并替我这位佛门贵客,和尚哥哥,看个舒服坐位。”何秀恭身领命,“嘤咛”一声,殿中十名赤裸少女,便全都把那种连头罩没的白色长衫穿起,并取了一只上绣百对交欢男女的锦缎软墩放在“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肩下。如云大师一看那软墩上所绣各种恶形恶心的图像便眉头深蹙,念了声“阿弥陀佛”不肯就座。贝亭亭“呀”了一声,娇笑说道:“姚二哥,和你结过露水姻缘娇娃美女,比这锦缎上所绣的双双对对,多得多了。你若已得禅门真髓,应该深明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身外各物,均为幻相之旨!你若只是位披了袈裟的假和尚,则这些花样,哪里当得起你经多见广的行家一笑?却为何自管合掌低眉,满口‘阿弥陀佛’,连个头儿都不敢抬,墩儿都不敢坐呢?”无论多么高明的武林人物,最难克制的便是“傲气豪情”四字,如云大师何独不然?他听完贝亭亭的话儿以后,霍地双眉一挑,岸然抬头目光朗朗四扫。在那锦缎软墩之上坐了下去。贝亭亭点头笑道:“你这样便还有一点昔年‘辣手潘安’姚梦楼的侠骨英风否则当真像位又想偷嘴,又怕沾油,窝窝囊囊的小和尚了,我这个‘销魂教’的贝二教主,就不愿意招待你了。”如云大师朗声说道:“贝二教主不必多提那些如云如烟的无聊往事,贫道还有两位同行友好一闯‘迷魂之宫’,一走‘荡魂之天’不知是否可请来一并相见?”贝亭亭闻言侧顾身边的一名侍女,笑声问道:“李莉,你从‘万景晶球’之中,传声发今,查查另外两位贵客,如今到了什么所在?”李莉恭身领命伸手拉起壁上一块布幔对深嵌石中的一只巨大晶球,看了几眼,又开启了另一具铁筒筒盖,向筒中发话说道:“‘迷魂之宫’及‘荡魂之天’的值勤弟子听真,贝二教主有令,速报来客行踪现在何处?”李莉话完片刻,铁筒中先响起一个男子口音说道:“迷魂宫值勤弟子韩丹阳遵报,来宫是位紫衣老叟,正在‘逍遥池’前徘徊,尚未寻出前进路径。”这自称“韩丹阳”之人的语音方落,另一男子的语音又起,朗声说道:“荡魂天值勤弟子西门马遵报,来客是位道长,如今正困在‘和合氤氲阵’中,但阵法妙理已被参透,似乎即将冲出。”贝亭亭闻言,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那位道长及紫衣老叟,是何等人物?”如云大师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道长是‘红叶七人盟’中的元朗真人紫衣老叟则是青海积石山‘化石大师’的俗家胞弟‘紫衣魔叟’骆长明。”贝亭亭根本不曾把那“红叶七人盟”五字,放在心上,但听了“化石大师”之名,似悚然一惊,在略作沉吟以后,方对李莉叫道:“李莉替我传令命他们停止阵法,开放门户把来客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老爷子,一齐请到这‘欢喜殿’内。”李莉恭身领命向传音筒,转述贝亭亭之语。 如云大师心内暗惊这“销魂教”所居古洞的机关埋伏之多,竟似比“血影教”的“血影神宫”尤有过之,足见“雪衣艳鬼”贝亭亭等,必然居此已久,费尽心血地在天生奇境以上,又加添了不少人为妙用;他想至此处遂向贝亭亭合十问道:“贝二教主,可否请把贵教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替贫僧引见一下。”贝亭亭娇声笑道:“姚二哥别急,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马上便可到达这‘欢喜殿’内,等他们来了以后,我再把我大哥三妹,向你们一齐引介。”如云大师闻言,只好忍耐等待,但却已从贝亭亭“大哥三妹”的一语之中知道这“销魂教”大教主是个男人,三教主是个女子。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一阵隆隆石响,在这“欢喜殿”的左右石壁上,各现出一个门户、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分从两个门户之中,走入“欢喜殿”内。但他们均似经过了相当劳累,脸上微有疲惫神色。骆长明见如云大师神态颇为安详,并与自己先前所见的三位白衣怪人同坐一处,遂扬眉怪笑说道:“大师,你倒好轻松,我却在‘迷魂宫’各种机关阵法之中,累了一头大汗。我来问你,这‘销魂教’的主持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呢?”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尚未及答,贝亭亭便已格格荡笑,发话说道:“骆兄说得不错,姚二哥正是我的武林旧识。”骆长明“哦”了一声,目注贝亭亭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姑娘便是那昔年名噪江湖的‘雪衣艳鬼’贝亭亭了?”贝亭亭点头笑道:“我就是贝亭亭,但不知你们三位,闯进我们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却是为了何事?”如云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请你先把贵教中的另两位教主,替我们引见一下然后贫僧等自当奉陈来意。”贝亭亭手指中座白衣怪人,缓缓笑道:“这位是首创‘销魂教’的大教主也就是我傅大哥,他那‘哑口毒心玉仙郎’之号,虽已被武林人物淡忘,但像你们三位这等见识之人可能还会知道他一些来历。”骆长明瞿然一惊,向那被称为“哑口毒心玉仙郎”的中座白衣怪人,微抱双拳皱眉说道:“尊驾便是昔日在‘贺兰山中’,建‘赏花楼’,准备觅取百位绝代艳妹,充为侍妾的傅文朝吗?”中座白衣怪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话,却向“雪衣艳鬼”贝亭亭略比手式,贝亭亭见状,恍然说道:“不是傅大哥提醒,我倒忘了命人为骆兄及元朗真人设座真是有点慢客了。”说完遂命值勤弟子何秀又替骆长明及元朗真人,加设了两具上绣销魂秘戏的软缎锦墩。 元朗真人看得微皱双眉,但因见“紫衣魔叟”骆长明已毫不犹疑地夷然就坐遂也只好随同坐下。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坐好,遂手指坐在自己对面白衣怪人,向如云大师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在我未曾引介我们‘销魂教’三教主以前,却想先请你运用智慧,猜猜她的身份。”如云大师因自己只从贝亭亭曾经说过的“三妹”称呼之上,知道这位“销魂教”三教主,是个女子,遂微蹙眉头,发话问道:“贝二教主,听你言中之意,莫非贵教中的这位三教主,还是我的昔年旧伴吗?”贝亭亭娇笑说道:“鬓影衣香留绮债,娇娃谁不识潘安?我这位三妹,不但是姚二哥的熟人并还和你熟得很呢。”如云大师闻言,遂根据“熏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以及“狼与狈合,鼠与狐谋”等理,向昔年曾与自己相识的一些荡妇方面试加推想。想了片刻扬眉问道:“是不是‘玉娘子’李盈? 贝亭亭摇头笑道:“不对,不对,差得太远,‘玉娘子’,李盈于四五年前,因一夜间连御七男,而偏在最后一个遇见了仇家化装的采补能手,以致惨遭暗算,元阴尽失而死。”如云大师继续问道:“是不是‘桃花妖后’方菁?” 贝亭亭又复摇头笑道:“姚二哥袈裟一着,当真孤陋寡闻,你难道不曾听得‘桃花妖后’方菁因误服过量媚药,发了花癫,终于死在痨疾沉疴之下。”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瓦缸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以及善射者死于箭,善泳者死于溺等语,真是至理名言!‘玉娘子’李盈与‘桃花妖后’方菁,均属花中魔鬼欲诲妖姬,她们果然都死在一个‘色’字之上。”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因天生喑哑,无法发话,闻言之下,只向如云大师看了两眼。贝亭亭格格连声,笑得前仰后台地接口叫道:“姚二哥,你不要白费心了常言道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我们都是些沉迷欲海的无缘魑魅,慢说是你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儿,就是如来佛亲翻贝叶。口诵真经,也不会使‘雪衣艳鬼’贝亭亭这等人物,有听觉悟”话至此处,又自指着那位“销魂救”三教主,笑声说道:“姚二哥,你为何尽向‘玉娘子’,‘桃花妖后’,那些声名狼藉的荡妇等头上设想?难道就不会从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之中,猜上一个。”如云大师失惊问道:“贝二教主,你这‘劝人且睡销魂觉’的‘销魂教’中,还会有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哼”了一声,得意笑道:“若使狼狈为合,狐鼠一窝,根本不算稀奇能教熏莸共器,冰炭同炉,才是我贝亭亭足以自傲的通天彻地能为旋乾转坤手段。”如云大师意存不信地扬眉说道:”贝二教主,照你言中之意,对于贵教这位三教主的身份,岂非已有两点揭示?第一点是,她是与我交情颇深的极熟之人,第二点是,她是一位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点头笑道:“姚二哥开了窍了,你就从这两点揭示之上,再加推测,便应该恍然大悟地不难猜中。”如云大师苦笑说道:”我不仅不恍然大悟地有所开窍,反而像钻进闷葫芦中,越发糊涂了呢!因为我昔日浪漫荒唐,所结交的荡妇,虽不在少,但够得上说是有深交的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却只有一位。”贝亭亭笑道:“只有一位何妨,她是谁呢?” 第43章 恢复功力 如云大师脸上忽布惘然神色,低声答道:“她就是你视如誓不两立之仇的‘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贝亭亭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平静地淡然笑道:“姚二哥,你猜对了。” 如云大师惊奇得从墩中否认,已觉惊奇,再见那位“销魂教”三教主从袖中伸出的那双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之后,果然像是昔日情人,为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互相反目,自己并因此出家的“无情红线”柳无尘所有,不禁更觉胸头怦怦,像要把颗心儿跳出腔子以外。等到对方解开暗扣,取下头罩,如云大师委实几乎晕倒,因为头罩以内,赫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那副冷艳刚毅的绝代姿容。除了如云大师以外,元朗真人也认识“无情红线”柳无尘,遂暗运“蚁语传音”功力,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贝亭亭摆手笑道:“姚二哥,且请安静一点,我是说你猜对如云大师手指那位“销魂教”三教主”颤声问道:“你说她是:昆仑双剑’中的‘无……无情红线’柳……柳……柳无尘吗?”贝亭亭娇笑说道:“对了!我这位柳三妹,如今业已折断‘无情剑’,变作‘有情人’,成了‘销魂教’的三教主了。”如云大师目光凝注在对面那位“销魂教”三教身上,颓然坐下,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向那“销魂救”的三教主,点了点头,便自伸手去解套在头上的白缎头罩暗扣。如云大师见对方未加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请镇静一些,此事必有蹊跷,我看柳无尘目光微带茫然呆滞之状,莫非她误服了‘雪衣艳鬼’贝亭亭的什么迷性的独门药物?”如云大师深觉元朗真人所言有理,遂合掌当胸,异常缓慢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凝聚神光,用以振聋发聩的“天龙掸唱”融会在佛号之中,择人专注地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边传去,期使她被迷神智有所警觉。照理说来,如云大师有意施为的“阿弥陀佛”四字,听在旁人耳内只是一声寻常佛号,听在“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内,却宛如发人深省的暮鼓晨钟、但柳无尘竟毫无感应地只向如云大师,嘴角微披,哂然一笑,又复缓缓戴上那种仅露双目的白色头罩。贝亭亭一阵银铃荡笑,笑声中显出异常得意,目注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无情红线’柳无尘,居然会与‘雪衣艳鬼’贝亭亭结为姊妹,并作了‘销魂教’的三教主。这件事儿,定出你意料之外,算得上是我引以为傲的生平杰作。”如云大师暗咬钢牙,沉声说道:“贝二教主,我知道你的伎俩,柳无尘定是误服了什么迷神乱性的药?”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只猜对一半,我贝亭亭虽炼有一些荡魂迷神独门妙药,但一来只能专对男性施为,二来均系暂时有效而已哪里能使我柳三妹永远变性地与我化仇为友,共参销魂妙旨?”如云大师摇头说道:“柳无尘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一生孤傲无俦我绝不相信,她会自动自发地与你沆瀣一气。”贝亭亭点头笑道:“常言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要想使人自动自发,委实太难,但你忘了我那位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大哥了,他炼有一种妙夺造化之功的神奇药物。”骆长明叹息一声,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一旁接口说道:“我知道,这位傅大教主,炼有一种极厉害的永远迷性药物,叫做:石女荡心丸‘。”贝亭亭笑道:“骆兄果然不愧是魔教长老之’,毕竟见多识广,我傅大哥倘若没有这种:‘石女荡心丸’,他当年在‘贺兰山赏花楼’中,又怎能有‘百姝驸马’美称,享尽无边风月。”如云大师听得方一咬牙,贝亭亭又向他笑声问道:“姚二哥,你向我盘问半天,好像该由我来盘问盘问你了。”如云大师冷然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贝亭亭娇笑说道:“我要问问你的来意如何,是想与我重拾旧欢?是误入桃源?还是倚仗功力,要想替天行道地来荡平我这‘销魂邪教’?”如云大师冷笑几声伸手一指“无情红线”柳无尘,扬眉答道:“你所猜的三点理由,可全不算对,我们主要来意,便是为了贫僧这位红妆旧友。”贝亭亭“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想要把我柳三妹怎样?” 如云大师应声答道:“我要把她带走,不能让她留在这淫秽不堪的人间地狱之内。”贝亭亭一阵娇笑,语意中满含榆揶意味,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销魂教’的柳三教主带走?”如云大师点头答道:“不错,假若你想加以阻挠,我们不惜一战。” 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虽然不念我们的昔日友好,但贝亭亭却还是有点故人之情,你既想带走柳三妹,我不仅不会加以阻挠,还会帮你劝劝她呢!”说至此处转过头来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笑道:“柳三妹,你听见没有?姚二哥要叫你跟他走呢!”柳无尘摇了摇头,冷然答道:“此间甚乐,不思‘昆仑’,何况我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情义早绝,谁愿意跟他走呢?”贝亭亭两道刁凶艳冶目光,从头罩中电射而出,方自注向如云大师,如云大师便合十念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贫憎想与你化点善缘。”贝亭亭几声荡笑,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要化什么善缘?莫非是不耐空门久旷,要我这老相好布雨兴云地,打发打发?”如云大师俊脸通红,冷然说道:“贝二教主,请莫对出家人乱作秽语。贫僧所谓善缘,是想请你转向傅大教主,索赐一粒‘石女荡心丸’的解药。”坐在正中金色宝座上的“销魂教”大教主,“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听了如云大师的话儿以后,不禁发出一阵“嘿嘿嘿嘿”地慑人心魂阴笑;贝亭亭等傅文朝笑声收歇以后,又向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我傅大哥虽然天生暗哑,不能发话,但你也可以从这阵笑声之中,听得出他究竟肯不肯把‘石女荡心丸’的解药给你的了。”如云大师叹道:“你们既然不肯结此善缘,便只好按照扛湖规矩行事。”贝亭亭佯作不懂问道:”姚二哥你这句‘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之语,应该怎样解释?”元朗真人一旁朗声答道:”贝二教主何必明知故问?自然就是彼此各凭艺业,一分胜负地解决此事。”贝亭亭看了傅文朝一眼那位“销魂教”教主傅文朝却神态异常骄傲,向她比了一个手式:贝亭亭会意点头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我傅大哥同意你按照扛湖规矩行事之语,但认为不必彼此过手,那样麻烦,他要考验你们一桩功夫三位中只要有一位能够作到,便可把那:‘石女荡心’,的解药,双手奉上。”骆长明微笑说道:“这样倒也干脆,但不知傅大教主是要考验我们什么功力?软硬轻功,兵刃暗器等等,自当遵命施为,若是玉房秘诀采补秘方之类,则属问道于盲,敬谢不敏了。”贝亭亭连摇双手笑道:“骆兄放心,我命人把应用物件安排妥当以后,你们便知道只是武功方面的雕虫小技,决不是什么邪淫之道。”说完叫过值勤弟子何秀,向她耳边低低吩咐几句。 何秀恭身领命,退人屏风之后,取来了三枝粗如儿臂的巨大红烛。 贝亭亭命她把这三枝红色巨烛安放在如云大师,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身前七八尺处。然后她略凝功力,屈指连弹,“嘶嘶嘶”三声低啸,划空响处,那三枝巨烛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骆长明大吃一惊,失声赞道:“贝二教主能把内家三味真火,练到这等弹指即发地步,真是傲世无双的神功绝艺。”如云大师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看走眼了,这不是贝二教主所练的‘内家三味真火’,只是她一种名叫:‘无形焰芒’的独门暗器。”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我这点微薄技俩,哪里瞒得过你这位老相好的法眼?但如今熊熊红烛,业已高烧,却要看你们三位,怎样表演的了?”骆长明微笑说道:“表演什么?贝二教主这高烧红烛之举,难道要和你那位老相好的风流和尚,拜天地,入洞房吗?”贝亭亭摇头笑道:“我贝亭亭一生专爱违反世俗礼教,这三枝高烧红烛,有个名堂,叫做‘灭烛不留髡’。”骆长明闻言笑道:“世人是:灯阑酒弛,灭烛留髡’,贝二教主却来个,‘灭烛不留髡’,委实别具妙趣,但其中细节,还要请你详加解释一下。”贝亭亭笑道:“灭烛不留髡的反面意义,便是‘不灭烛必须留髡’!换句话说,只要三位能提聚一口内家真气,把这三枝高烧红烛,隔空吹灭,便合了‘灭烛不留髡’的条件,贝亭亭毫不留难,任凭姚二哥把我柳无尘三妹带走,并赠以我傅大哥所炼‘石女荡心丸’的独门解药。但万一三位无法吹灭这高烧红烛,便成了‘不灭烛必须留髡’,只好请高僧高道等小开色戒,和我们这种荡妇,睡睡销魂觉参参欢喜禅了。”元朗真人讶然问道:“这也算是考验武功?人烛之间,共只相隔了七八尺的距离……”贝亭亭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笑道:“道长不要小视了我这三枝高烧红烛,我先问你们敢不敢接受这种考验?”如云大师,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互一商议,齐觉纵令这三枝红烛是上好鲸油所制,烛芯中并含大量硫硝松香,也决禁不起内家罡气的猛力一吹,遂向贝亭亭点头示意,接受了这种考验条件;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同意,遂向如云大师娇笑说道:“姚二哥,你们既已同意我这种办法,便请立即施为,好让贝亭亭,和傅大哥,柳三妹等,开开眼界。”如云大师等闻言,遵各自暗提真气,准备把那三枝火焰熊熊的高烧红烛,张口一吹而灭。那知他们不提真气还好,这一提真气之下,方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丧失了所有功力。骆长明想不出自己等人,在何时中了暗算?但功力既失,情势必将极为不堪,遂长叹一声,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厉声叫道:“贝亭亭,你好阴险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如今我们虽已中计,却对‘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你究竟要把我们怎样?”贝亭亭摇手笑道:”骆兄不要着急,我早已决定,对于你们三人,要予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骆长明皱眉问道:“什么叫‘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 贝亭亭娇笑答道:“我要使高道破戒,高僧销魂,至于骆兄这位高人,则仅仅请你充作顾曲周郎而已。”骆长明愕然不解地,又复问道:“我们业已生杀听便,不必再弄玄虚,且请把所谓‘破戒’,‘销魂’及‘顾曲周郎’等语,解释一下”贝亭亭手指元朗真人,格格笑道:“所谓‘破戒’,就是要替这位元朗真人,选名美貌伴侣,使他们在这:‘欢喜殿’中,举行一场公开表演的敦伦大典。”元朗真人听得不禁愁皱双眉,念了几声“无量佛”号。 贝亭亭再复手指如云大师,笑声忽转拧厉说道:“所谓:‘销魂’,就是我要这位昔日狠心薄情,毁我容貌的‘辣手潘安’姚梦楼,摆布得淋漓尽致,使他骨髓齐干销魂而死。”如云大师闻言之下,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但苦于功力已失,毫无善策应付,也只好与元朗真人一样,合掌当胸,猛念“阿弥陀佛”。贝亭亭自鼻中“哼”了一声,转面向骆长明笑道:“至于要请骆兄充任‘顾曲周郎’之意,就是等骆兄亲眼目睹,看完这高道破戒,高僧销魂等两场连台好戏以后,便由贝亭亭兄妹三人,恭送出‘销魂古洞’,保证你毫发无损,岂不是‘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吗?”骆长明受宠若惊地诧声问道:-你为何对我特别客气?” 贝亭亭笑道:“一来骆兄号称‘紫衣魔叟,,昔年也是我们魔道同源二来令兄化石大师,更是由魔成佛的先辈长老。故而贝亭亭不得不对骆兄特别尊敬地另眼看待。”骆长明“哦”了一声,含笑道:-贝二教主既然对我这等友善骆长明却要向你略进忠言。贝亭亭笑道:“骆兄有话请讲。” 骆长明指着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我奉劝贝二教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对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也不必过分,免得后患无穷-”贝亭亭目注骆长明沉声道:“骆兄这‘后患无穷’,是不是指他们身后还有什么厉害人物?”骆长明点头笑道:“贝二教主果然聪明,他们是名震当今的‘北令南幡’至友,‘红叶令主’虞心影与‘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全在‘祁连山’中;倘若他们闻讯赶到,只怕傅大教主,贝二救主这苦心刨设的‘销魂教’,难免瓦解冰消,灰飞烟灭。”贝亭亭听完话后,忽然忍俊不禁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却把位“紫衣魔叟”骆长明,笑得好不疑惑起来,眉峰深聚地向她讶然问道:“贝二教主,骆长明决非虚言,你……”贝亭亭不等骆长明话完,便自点头笑道:“我知道骆兄所说,不是虚言,但你大概还不知道‘北令南幡’之中,有一位业已落在我的掌握以内。”元朗真人关怀虞心影甚切,闻言以下,不禁瞿然问道:-这人是谁?是不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贝亭亭点头笑遭:“你这位高道,果然有点道行,一猜便对,你想不想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如今情况?”元朗真人听出虞心影似已惨遭不测,心中顿觉腾腾狂跳,向贝亭亭点了点头,表示愿观究竟。贝亭亭目注柳无尘,笑声问道:“柳三妹,虞心影如今何在?” 柳无尘应声答道:”她中了‘氰氲醉神香’后,尚未苏醒,我因她功力极高,颇为难制,遂加‘铁线蛇筋’,把她手足倒绑,并派侍女路妮,严密看守,如今正在‘围龙穴’内。”元朗真人听得失声长叹,暗想这种秘炼迷神邪药,灵效端是厉害。“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虞心影是手帕至交,平素感情极好,但-经服食‘石女荡心丸”后,不仅忘却本来,与贝亭亭同流合污,并对姚梦楼也毫不留情,如此辣手对付。他感叹未已,贝亭亭业已离座而起,走到壁间,启开另座暗洞,洞中也嵌着一只绝大晶球。骆长明等方对晶球注视,贝亭亭微笑说道:“你们三位请站到对墙的三个※字之下,方能从这晶球以内,看见‘困龙穴’中的虞心影情景。”骆长明等如言走向对墙三个※字花纹之前,但身才站定,三大蓬软软丝绳,业已当头撒下把他们网得紧紧。贝亭亭略一偏头,何秀、李莉便率同诸女走过,发动机关,把这三位武林奇侠,禁困在石壁上,然后撤去丝绳。如今,一位如云大师,一位元朗真人,及一位“紫衣魔叟”骆长明,变成了三个贴壁悬空十字。他们都是双手平分开,腕间肘间,各被一枚粗巨钢环束紧;双腿并直,踝间腿间,各束有两枚钢环;喉间则用一根细细钢丝松松兜住:骆长明怒无可遏,嗔目厉声叫道:“贝亭亭,我们功力已失,并无搏斗之能你还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则甚?”贝亭亭闻言,忽又纵声狂笑。 骆长明咬牙叱道:“武林人物,最讲究的便是不能虐待无力反抗之人,你这万恶……”贝亭亭连摇双手,截断骆长明的话头,微笑说道:“骆兄,我已经声明对你特别优待,你为何还要骂我?谁说你们功力已失,你不妨提聚一口真气试试?”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闻言,均不禁将信将疑地各自试提真气。 谁知贝亭亭所说,果然不谬,三人武功根本未曾丧失,但如今却被八枚钢环,一根钢丝,锁住四肢咽喉,纵有天大本领,也自动弹不得。三位武林奇侠,正自大惑不解之际,贝亭亭又复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你们三位如今已似落阱猛虎,失水蛟龙,我不妨揭破这桩秘密,告诉你们适才为何真气难提而如今又为何恢复功力?”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恍然有悟,向贝亭亭叫道:“是不是那三枝高烧红烛以上,有甚蹊跷?我觉得适才目注烛火之际,仿佛神志不宁,心神恍惚,以致始终不能调匀气机,聚提真力。”贝亭亭点头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聪明,那三枝红烛,名叫‘迷神圣烛’,任何人只要目注不住跳动的熊熊烛火便将心神迷惘,暂时丧失功力。”语音至此略顿,在一阵格格荡笑以后,又复说道:”但你们只要目光不注烛火,略一定神,功力即复,我怎能不再略施狡狯?使你们真正失去抵抗力量,听凭贝亭亭玩弄于掌股之上。” 骆长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等三位武林奇侠,听了这番话儿,简直都气得发昏地哭笑不得。贝亭亭此时把那晶球略转,又向骆长明等笑道:“你们如今不妨仔细看看,这就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被囚在困龙穴内的晶球所映景象。” 第48章 无常鬼 但妙的是他每次看去,都和那“黑衣无常大鬼”的目光相对,显然是对方也在向他不住打量。 就在此时,那“夜叉鬼”已经从“阎罗殿”的后面走出,向殿中群鬼,朗声发话说道:“诸位肃静一些,庄主升殿。” 殿中群鬼闻言,立即鸦雀无声,“阎罗殿”后,也由八名小鬼抬出了一具“金龙软椅”。 阎君打扮的“燕尾阎罗”申屠爵,端坐椅中,但神情显得颇为疲惫,似是身负内伤模样八名小鬼,把“金龙软椅”抬到殿中,“燕尾阎罗”申屠爵方站起身形,缓步走向他那阎君宝座坐下。 申屠爵落座以后,便向那“夜叉鬼”问道:“宋长林,灵药已将炼好,你可曾把活杀‘芝马’,滴血成丹等必须手续,准备停当?” 宋长林躬身答道:“活杀芝马,不需别物,只要用一柄玉刀。” 申屠爵闻言,袍袖一翻,便有一柄小小玉刀,向宋长林凌空抛去。 宋长林接过玉刀,便向站在“黑衣无常大鬼”肩下的一名“大头鬼”打扮之人,发话问道:“祁老大,庄主所炼灵药的炉中火候,是否已够,可以开炉了吗?” 祁老大应声答道:“炉中火候已够,随时可以开鼎。” 申屠爵听他这样说法,遂扬声叫道:“祁老大开鼎,宋老大准备活杀‘芝马’。” 祁老大应诺一声,便即走向那只药鼎之前,伸手把鼎盖揭开。 这鼎盖一开之下,顿时热气蒸腾,使整座“阎罗殿”中,都充满了奇香药味。 宋长林也早就口衔玉刀,手捧革囊地站在鼎边,但等鼎盖一开,便从革囊之中,把那内贮死松鼠的丝网扬出。 他因恐被那“雪白芝马”逃路,吃罪不起,故欲隔着丝网,用玉刀在网外下手。 加上鼎口药沸,热气狂蒸,遂使宋长林未曾发觉网内之物,已由活的“芝马”,变成一只死的“松鼠”,竟糊里糊涂地隔网戮了一刀,便向鼎中滴血。 但宋长林在热气蒸腾的水雾之中,有些糊里糊涂,“燕尾间罗”申屠爵却在热雾以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眼望见宋长林手提丝网的网中之物,既非银白色泽,又有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大惊失色地厉声叫道:“该死的宋长林,还不与我住手。” 申屠爵统驭这般牛鬼蛇神,平素威严极重,如今厉声一喝之下,竟吓得宋长林手颤心慌,把最后的“住手”二字,听到“放手”,居然绝对服从地双手齐放,右手所执玉刀,及左手所提丝网,整个都跌入了药鼎之内。 他把丝网跌入药鼎之中以后,仍不知-燕尾阎罗”申屠爵,为了何事竟然这等的发怒? 申屠爵见自己费尽心血所采集熬炼的一炉灵药,业已生生糟蹋,怒极之下,反倒心神沉静下来,目注宋长林,冷然叫道:“宋长林,你把丝网提起看看,网中之物,是不是‘雪白芝马’?” 宋长林这才战战兢兢地从药鼎中取起丝网一看,不禁诧然连退两步,惊异得几乎晕倒。 申屠爵只知网中之物,决非“雪白芝马”,也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见状遂又复问道:“宋长林,网中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宋长林无法隐瞒,只好嗫嗜答道:-是……是……是一只松鼠。” 申屠爵赫然震怒说道:“既是松鼠,你为何却要冒充‘雪白芝马’,对我蒙骗?以致把我一炉灵药,生生糟蹋。” 宋长林满口呼冤,分辩说道:“庄主明鉴,宋长林便是吃了豹胆熊心,也不敢蒙骗庄主,我们明明是把‘雪白芝马’捉在网内,却不知怎会变成一只松鼠?” 申屠爵双目之中,凶芒电射,冷冷问道:“你途中可曾离开这只革囊?” 宋长林摇头答道:“小人深知‘雪白芝马’通灵,沾土即遁,一路之间,遂始终手捧革囊,根本就未曾放下。” 申屠爵眉头深蹙,想了一想,说道:“你把捉获‘雪白芝马’的前后经过情形,对我详细叙述一遍。” 宋长林如言详细说完,申屠爵遂伸手说道:“你把那只松鼠拿来,给我看看。” 宋长林把网中松鼠,全身颤抖地向申屠爵双手捧去。 申屠爵一接过松鼠,便看松鼠头上,插有一根似针非针之物。 他把这根似针非针之物,拔了下来,仔细观看以后,冷哼一声,面色忽变。 虞心影扮作红衣判官,站在申屠爵身旁,见了他这种神情变化,不由心中微喜,知道申屠爵必然认识那似针非针之物,是何人所用暗器。 申屠爵怪眼双张,精芒如电般,哈哈一笑,蓦然的袍袖疾翻,向宋长林凌空拂了出去。 “呼”然一阵极强劲的阴风吹处,硬把那宋长林吹得飞出“阎罗殿”外,脑浆进裂,直躺躺地摔死在地。 殿内群鬼,见庄主如此盛怒,均吓得个个垂头肃立,鸦雀无声。 申屠爵处置了宋长林以后,便自目光芒如闪电,向殿中群鬼身上,一一的逐个扫视。 他第一个注视的便是虞心影所扮,站在他左侧的红衣判官。 虞心影不知自己有何破绽露出,不禁心中微跳,凝功防范申屠爵会对自己有甚突袭。 但申屠爵对虞心影所扮红衣判官,看了几眼,并无丝毫动作,又把那冷森森的目光,移注到站在左面领班地位,元朗真人所扮的牛头身上。 元朗真人自然也极为紧张,暗凝“玄门罡气”,以防万一。 谁知申屠爵似未看出破绽,也无丝毫动作,目光又从元朗真人身上,移注他肩下之鬼。 看完左班群鬼,再看右班群鬼,直等把那“阎罗殿”中的所有人物,完全注视一遭,方自狞笑说道:“武林旧友,宠降我‘鬼趣庄’中,乃是难得之事,理应由申屠爵备宴接风,一叙旧日交情,却为何要改头换面,鬼鬼祟祟地掩饰本来身份?-语音一了,申屠爵再度目闪凶芒扫视全殿,等候对方答话。 这时,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都不约而同地拿定了一桩主意、他们决定除非“燕尾阎罗”申屠爵指名叫阵,否则便装聋作哑,不必自行出头,倒看这位“鬼趣庄主”会弄些什么花样? 其实,申屠爵若想知道“阎罗殿”中群鬼,谁是敌人所扮,简直易如反掌,他只消传令群鬼一齐摘下面具,岂非敌我立分,清清楚楚。 但这样做法,未免有失他“燕尾阎罗”的盖世魔头身份,江湖人物,谁不好名?申屠爵遂不肯采取这种可能贻笑武林的简易手段,宁愿凭借自己锐利目力,从殿中群鬼身上,一一试加判别。 他等了片刻,见殿中群鬼,无一应声,遂双眉高挑,靠在他那“阎王宝座”之上,发出了一阵阴森森的冷笑。 申屠爵冷笑一收,厉声喝道:“来人怎么还不知趣现身?难道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以为申屠爵当真看不透你的狐狸尾巴来吗?” “间罗殿”中,仍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一人,有所行动,也没有任何一人,应声答话。 虞心影等既敢闯人“鬼趣庄”,自然不会不敢出头,如今这不肯答话之举,是因双方业已形成了一种较劲的僵局。 申屠爵发话威逼之下,虞心影等若是出面答话,岂不成了畏惧对方?故而索性不理不睬,沉着待变,倒看对方能不能一一指出,井把自己怎样? 申屠爵见自己一再发话,对方仍置若罔闻,遂杀气腾眉,从怀中摸出三只精光闪闪的“金色小燕”,举在手上。 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见状,不由均心神一震。厉害无比。 如今,申屠爵业已举燕在手,即将发出,自己到底是见机疾遁,还是硬着头皮,依旧不加理会? 这两种对策,在虞心影等三人心上,略一推敲,便获得同一答案。他们宁可犯险,宁可等金燕临头,再行设法抵御,也不愿在事先接受对方的半丝威胁。 “燕尾阎罗”申屠爵见自己业已举燕在手,殿中群鬼,却仍无人应声,遂眉间杀气更浓,厉声叫道:“我‘戳神金燕’即发,你们问心无愧之人,千万莫动莫惧,神燕自能分辨敌我,不会伤及无辜的。” 语音方了,“唰”的一声,已把手内所举的三只金燕之中,甩了一只出去。 事已至此,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三人,索性镇定下来,气行百穴,功聚双掌,以不变应付万变。 那只金燕,制作得既极精巧,申屠爵的发放手法,更属绝妙,竟如同一只真燕,在“阎罗殿”中群鬼头上翩翩飘翔。 它是由左向右的不断旋飞,眨眼间,已在群鬼头上回旋两匝。 这种情况之下,委实难为了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三位武林奇侠。 因为他们每逢金燕,飘翔回旋,飞临当头,总异常紧张地,以为这只“戮神金燕”,定会向自己飞袭而下。 表面上既需镇静得不露丝毫声色,事实上更需时刻提防突袭,自使虞心影等,在心情之间,承受了一种颇难忍受的奇重压力。 但“戮神金燕”回旋飘飞的两度临头,却仍未对他们有半丝不利的迹象。 如今,那只“戳神金燕”,已然开始第三度回旋。 换句话说,也就是第三度飞翔到了站在左面领班地位,元朗真人所扮“牛头大鬼”的头顶上空。 元朗真人不便抬头注视,自露痕迹、但心中却颇为嘀咕,暗忖常言道:“事不过三”,难道“戮神金燕”,三度临头,仍会不对自己有所…… 念犹未了,那只“戮神金燕”,果然“副”的一声,凌空疾翻而下。 元朗真人心中大惊,但因那“戮神金燕”电疾翻落,其势太快,根本使他来不及作任何闪避,避既不及,只有硬挨,好在元朗真人玄功早聚,遂把内家罡气,齐集当胸,使皮肉化为铁石;谁知又出人意料,那只“戮神金燕”,虽然在元朗真人头上,凌空翻落,但却非对他袭击,而是掠过他所扮“牛头大鬼”身前,却是打在他肩下“白无常鬼”的胸膛之上。 “白无常鬼”骤出不意,怪叫一声,被“戮神金燕”打得退了半步,但身形并未栽倒,好似无甚伤损。 骆长明扮作“马面大鬼”,站在有面领班的地位,看得自极分明,内心不禁惊讶欲绝-他惊的是申屠爵的“戮神金燕”,号称当世武林的绝技之一,自然威力极强,那“白无常鬼”在当胸挨了一记之后,竟无甚伤损,委实足与挨了自己四记内家重指,而安详无事的“黑无常鬼”,先后辉映。 但今日这“阎罗殿”中,怪事太多,骆长明惊奇之念才起,他肩下站的那位“黑无常鬼”,却已”哼”了半声,手抚前胸,“砰”然栽倒在地虞心彤与元朗真人,则惊奇得几乎失声,暗叹武学之道,真是无奇不有,又道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位“燕尾阎罗”申屠爵,“戮神金燕”的手法上,确实练得入圣超凡,有泣鬼神之妙: 原来,那只“戮神金燕”,打中“白无常鬼”胸前,却并未使他受到任何伤损。但两根“燕尾戮神针”,则出人意料的,向相反方向,脱掉飞出,奇异无比地打中了“黑无常鬼”的“左右期门”重穴。 这位“黑无常鬼”的“左右期门”重穴,曾经挡得住骆长明凝聚真力的内家重手,但如今却禁不住“燕尾阎罗”申屠爵的区区两根“燕尾戳神针”,中针之后。立告颓然倒地。 “白无常鬼”见了“黑无常鬼”中针倒地之后,不禁怪叫一声,向申屠爵大声问道:“庄主,我兄弟在这‘鬼趣庄’中,叨串庄主福荫,敢说忠心耿耿,无甚陨越,不知庄主好端端的,把我哥哥杀死则甚?” 申屠爵冷笑答道:“邬老二,你瞎了眼了,这‘黑无常鬼’,哪里是你哥哥,我准料邬老大定已被人擒去,这人只是借用了他的‘黑无常鬼,打扮,到‘阎罗殿’中,大加捣乱而已。” 第49章 解答 那名叫邬老二的“白无常鬼”,闻言之下,又复叫道:“庄主,你会不会看错?我兄弟二人,寸步未离,哪里有什么被人擒去之事?” 申屠爵“哼”了一声,叫道:“邬老二,你好糊涂,这‘黑无常鬼’若是邬老大?他必定泰然自若。毫不慌张,但我适才目光巡视之下,他却左顾右盼的,显出了惊惶神色。” “白无常鬼”邬老二听申屠爵这样说法,略一回想,他觉得哥哥有异寻常,但仍放心不下的,又对申屠爵躬身说道:“庄主明鉴,虽然不致有差,但属下仍想揭开那‘黑无常鬼’的所戴面具,一看究竟” 申屠爵点头拧笑说道:“你去看看也好,我也正要知道这些吃了熊心豹胆的,混入我‘鬼趣庄’之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白无常鬼”邬老二见申屠爵业已应允,遂走到“黑无常鬼” 之前,伸手揭去他所戴面具: 不仅邬老二急于知道这中了“燕尾戮神针”的“黑无常鬼”,到底是不是自己哥哥?连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三人,也想看清这先前显得太神奇,如今又死得太容易的“黑无常鬼”,究竟是什么人物? 面具一去,在虞心影等看来,是个陌生紫面大汉。但“白无常鬼”邬老二却“呀”了一声,嚎啕大哭。 申屠爵见死在“燕尾戳神针”下的“黑无常鬼”当真是邬老大,虽然又惊又愧,但仍摆起他那阎君威风,向“白无常鬼”邬老二,厉声叱道:“邬老二,你哭些什么?难道我就杀不得你哥哥吗?谁叫他适才自己找死的,作出那惊惶神色则甚?” 邬老二在“燕尾阎罗”申屠爵的积威之下,哪里还敢反抗?只得悄然忍泪。退回原处。 申屠爵如今业已知道有极高能手,混进了“鬼趣庄”中,对自己加以戏弄,遂气得脸色铁青的,拧笑一声,把手内所持的其余两只“戮神金燕”,又自接连甩出;这两只“戮神金燕”出手以后,怪事更生 原来,申屠爵甩两只金燕,用的是独门巧劲,应该仍像先前那只一样,在群鬼头上,住复旋飞但这两只“戮神金燕”,竟不服从申屠爵的手法,好像久困笼中,渴盼自由的活鸟一般地,非仅在飞近殿口之时,不再回旋过来,并捷如闪电,一左一右飞出“阎罗殿”外: 这种情事,分明是殿外伏有绝世高手,趁着“戮神金燕”飞近之际,施展内家神功,加以凌空吸取申屠爵见状,厉声叫道:“来者何人?再不现身,休怪申屠爵要口出不逊了。” 说也好笑,这等武林高人,虽均胆比天高,但却无不怕辱骂,申屠爵这一声称即将口出不逊,便从“间罗殿”上,飘落下两条人影: 左边飘落的是条白影; 右边飘落的是条黑影。 白影黑影一落,“间罗殿”内的“燕尾阎罗”申屠爵,以及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全都惊讶欲绝。 原来他们不是寻常打扮,一个是“白无常鬼”,一个是“黑无常鬼”。 虞心影等,到了此时,方始恍然大悟,知道如今这位,才是曾经连被骆长明用内家重手,点了前胸四处大穴,而安然无恙的“黑无常鬼” 这“黑无常电”及“白无常鬼”,现身以后,先互相对看两眼,然后才晃晃悠悠的,走进“阎罗殿”内。 虞心影何等眼力?她从这“黑白无常”互相对看两眼的动作之上,便看出蹊跷,暗想今日妙事真多,看来这“黑无常鬼”与“白无常鬼”,竟还不是一路人物申屠爵则在见了“黑白无常”双双现身之后,钢牙暗咬,把自己身边十三只“戳神金燕”中所剩的十只金燕,悄悄取出。 但他心头雪亮,知道来人武学极高,不必再故炫神奇,施展什么回旋手法? 申屠爵杀心既动,主意遂定,竟暗暗弃去十只金燕燕身,仅把二十根“燕尾戮神针”。握在双掌之内。 “黑白无常”进入“阎罗殿”后,申屠爵便自沉声发话问道:”两位是准?先自通上名号,申屠爵才好接待。” “黑无常鬼”闻言,遂对那“白无常鬼”把血盆大门嘻了一嘻,好像是礼让那“白无常鬼”,先行发话。 “白无常鬼”倒毫不客气地,向申屠爵抱拳笑道:“申屠兄,一别多年,你当真便不认得小弟了吗?” 申屠爵闻声一惊,目光凝注在“白无常鬼”身上,欲言又止,终于摇了摇头,说道:“尊驾还是自报名号,恕我申屠爵隐迹多年,对昔日交游,均生疏冷落,多半淡忘;” “白无常鬼”听了申屠爵这样说话,遂颇为不悦地伸手把所戴面具,缓缓取下了来,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三位奇侠也在凝目细看,只见这位“白无常鬼”,取下面具以后,是位面庞瘦削,鹰鼻如钩的白发老人。 他们三人之中,虞心影与元朗真人见闻仿佛,论起江湖经验,自然仍应推“紫衣魔叟”骆长明最为老到。 但对于这位扮作“白衣无常”的瘦削白发老人,却连骆长明也觉陌生不识,猜不出他的来历? 他们三人虽然不识,“燕尾阎罗”申屠爵却已是大吃一惊,脸上勃然变色的,咬牙颤声说道:“果……果然是你。” 瘦削白发老人见申屠爵对自己语出生疏,神情冷落,并似从目光中闪射出恶毒仇火,遂也怒声说道:“是我又便如何?申屠爵,我想不到你竟这样气度狭窄,把昔年彼此无心结怨的一点小事,仍然牢记在心。” 申屠爵厉声狂笑说道:“纵令昔年之怨,系事出无心,但今日之怨,你总算是有意向我申屠爵挑衅了?” 瘦削白发老人闻言之下,愕然问道:“今日之怨?难道仅仅为了我略为游戏地,换了身‘白无常鬼’打扮,不告而进到了你这鬼趣庄‘阎罗殿’中的这点小事,你便不能容忍了吗?” 申屠爵冷笑说道:“昔日之怨,是为了一根‘毒龙须’,今日之怨,也是为了一根‘毒龙须’!你莫要以为你的‘毒龙须’,真有什么大了不起?你也尝尝我的‘燕尾戮神针’是何种滋味?” 语音方了,双手忽扬,那二十根“燕尾戮神针”,便白化作两蓬精光针雨,向瘦削白发老人,猬集飞射。 申屠爵何等功力,“燕尾戮神针”,又是他威震江湖的成名暗器,再加上为数这多,更是乘人不备猝然发出,自然任凭那瘦削白发老人,具有任何足以泣鬼惊神的绝世武学,也必难逃劫数:但会者毕竟不难,善处逆境者,才是真正高手。 那瘦削白发老人,冷不防地,一见当空布满精光,便知自己已临奇险,决难全身而退他钢牙微咬,先运气自行截断左臂通心血脉,然后右手挥动“白无常鬼”面具,挡拒“燕尾戮神针”,并张嘴喷出一口“先天罡气。” 他用“白无常鬼”面具,挡落了八根“燕尾戳神针”:他施展“先天罡气”,吹飞了八根“燕尾戮神针”。 但其余的四根“燕尾戮神针”,却任凭他本领通天,也无法再加闪避。瘦削白发老人牙关暗咬,一举左臂,让那四根见血封喉的“燕尾戮神针”,完全打中在左臂肉厚之处;“燕尾戮神针”虽然厉害无比,具有奇毒,但因瘦削白发老人,事前留有退步,先已把左臂通心血脉封死,故而只把他打得怒吼一声,连退两步: 但就算这样,受伤也自不轻,并须立即拔针疗毒,那瘦削白发老人遂绝不停留,趁着后退之势,一式“苍龙出壑”,便倒纵向“间罗殿”外“燕尾阎罗”申屠爵确曾身负重伤,但早经痊愈,目前这副病态,纯系伪装。准备引诱一些强仇大敌,来此上钩,如今既见瘦削白发老人,连中四根“燕尾戮神针”后,还想遁退?却哪里肯舍,一声厉啸起处,身形电闪,便即随后扑去。 “黑无常鬼”见了这种情势,哈哈一笑,向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所扮的“红衣判官”,及“牛头”“马面”,伸手连招,也自退出“阎罗殿”外。 虞心影一来听出这“黑无常鬼”的笑声极熟悉,急于想揭破此人的真实面目,二来所欲查探之事,业已探出端倪,不必在此再作勾留,遂低叱一声,循着“黑无常鬼”所去方向,跟踪追赶。 她所扮的“红衣判官”一走,元朗真人与骆长明所扮的“牛头”“马面”,自然也和虞心影采取了一致行动: 但以虞心影那身轻功,一直追到“阎罗谷”上,居然未曾追上那“黑无常鬼”。反而失去了对方踪迹。 元朗真人与骆长明二人,业已随后赶到,虞心影遂赧然生惭地,向骆长明苦笑着说道:“骆兄,那‘黑无常鬼’,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端的厉害无比!不仅骆兄被他戏弄,连我追来追去,竟会把人追丢,也算是在他手下,栽了个小小筋头。” 骆长明一面脱去黑袍,摘下“马面大鬼”面具,一面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及元朗道长,赶快恢复本来面目,除掉我们的一身鬼气,至于被那‘黑无常鬼’戏弄之事,倒可不必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对方毫无敌意,可能还是我们自己人呢!” 元朗真人脱下“牛头大鬼”的装束以后,含笑说道:”我们此行,总算不虚,除了在‘电趣庄’中,看了些活把戏外,并已探出‘燕尾阎罗’申屠爵与‘蚀鬼消魂小洞天’之事,决无任何关系。” 虞心影接口道:-不仅如此,连那种似针非针的无名暗器,也探出名叫‘毒龙须’,并是假扮‘白无常鬼’的瘦削白发人所用之物,只是,尚不知道那位白发老人,到底是何来历而已。” 骆长明扬眉笑道:“我知道他的姓名来历” 虞心影愕然问道:“骆兄认得他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我本来不认识他,但听了‘毒龙须’之名,及对方‘燕尾阎罗’申屠爵昔年因‘毒龙须’互相结怨之事,方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位混世魔头身份。”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说道:“那瘦削白发老人,也是一位混世魔头吗?” 骆氏明目光一闪,含笑答道:“怎么不是?他就是远居海外‘北海屠龙岛’的‘屠龙岛主’王伯温呢!” 虞心影听得“哎呀”一声,皱眉苦笑说道:“骆兄,照你这样说法,我们不是还是万里奔波地,跑趟‘北诲屠龙岛’吗?” 骆长明摇头笑道:“不必跑那远的路,王伯温本人在此,他会把卫涵秋和贝亭亭,送住‘北诲屠龙岛’吗?” 虞心影点了点头,含笑说道:“骆兄说得对,但我们虽已知道‘燕尾阎罗’申屠爵,对‘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杀人掳人之事无关,却还有四点疑问,必须获得解答。” 骆长明扬眉问道:“虞令主所说的是哪四点疑问?” 虞心影答道:“第一点是即由那根:毒龙须’上,知道此事是‘屠龙岛主’王伯温所为,则王伯温却把所掳走的卫涵秋及贝亭亭,藏干何处?” 元朗真人旁笑道:“这是最重要的疑问,但此时无法解答,必须先查明王伯温的落脚之处,才有几分希望。” 虞心影继续说道:”第二桩疑问是申屠爵追敌之际,身法快捷异常,分明是假装身带伤病,他伪装之意安在?是否诱敌?以及意欲引诱的,又是什么人物?” 骆长明笑道:“申屠爵意在诱敌,可以断言,但根据他见了‘屠龙岛主’王伯温本来面目之时的惊愕情状看来,其本欲引诱之人,却非王伯温,而是另外人物。这桩疑问,与我们关系较浅,不妨摆到最后,无需亟求解答。” 虞心影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复道:“第三桩疑问则是‘屠龙岛主’王伯温,啸傲北海,足迹少到中原,这次突来‘祁连’,既到‘蚀骨消魂小洞天’中,杀死七名:销魂教’女徒,又把卫涵秋、贝亭亭掳走,更假扮‘白无常鬼’混入‘鬼趣庄’中,其目的究竟何在?” 第5章 足智多谋 骆长明皱眉说道:”王伯温的不远万里奔波,突来‘祁连’目的,虽然难知,但从他揭开‘白无常鬼’,向申屠爵所说话儿语气听来,似乎并未对申屠爵存有敌意,莫非群邪之间,有甚重大勾结,纷纷来此聚会不成?” 虞心影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说道:“骆兄毕竟老谋远见,我认为你这‘群邪之间,有甚重大勾结?’之语,可能一针见血!” 骆长明笑道:“虞令主且慢夸我,你且把第四个疑问说出,我们来综合推究。” 虞心影应声说道:”第四个疑问是那‘黑无常鬼’,武功高明,行为诡异,到底是什么身份?” 骆长明目光一闪,扬眉笑道:“虞令主,我早就料到你有此一问,我对这项疑问,也早就有个颇为大胆,并颇为有趣的假设。” 虞心影顿感兴趣地,微笑问道:“骆兄,你这大胆有趣假设,究竟是什么呢?” 骆长明笑道:“我假设是认为‘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两位失踪人物的失踪原因,并不相同,‘雪衣艳鬼’贝亭亭是被人掳去,‘青幡仙客’卫涵秋则是自行脱身。” 虞心影柳眉微挑,想了一想问道:“骆兄,你这种假设的可能不大,但我要先请教你为何有这种假设?” 骆长明应声答道:“我这种假设是从那‘黑无常鬼’的身上而起,因为这位怪异得宛如真鬼的假鬼,先后一共显露了四种旷世神功” 元朗真人笑道:”这四种旷世神功,骆兄既欲加以分析,便需说得详细一点、” 骆长明屈指数道:“第一种是他胸前‘将台’、‘七坎’、‘左右期门’等四处要穴之上,竟能禁得住我用内家重手,全力连点,而毫无伤损!” 虞心影笑道:“我怀疑他在那件黑色鬼袍之内,穿有‘天孙锦’,‘唐猊甲’等护身异宝,若是真能肉身受指而毫发无伤,则此人的一身功力,就太可怕了、” 骆长明继续说道:“第二种是他隔空吐劲,照样在我胸前‘七坎’、‘将台’、‘左右期门’穴上,把黑袍点破四个小孔,井使我这自命不凡的‘紫衣魔叟’,宛若泥塑木雕般,懵然无觉。” 虞心影点头说道:“这倒是他的真功夫,丝毫取巧不得。” 骆长明伸出第三根手指说道:“第三种是他在-间罗殿’外,凌空摄取,燕尾阎罗’申屠爵的‘戮神金燕’之举,分明施展的是‘无极一气’,或‘先天离合神功’等极高功力:” 元朗真人想起当时情事,连连点头说道:“那位‘黑无常鬼’当时所表现的手段,确极高明,决不在另一位假扮:白无常鬼’的‘屠龙岛主’王伯温之下” 骆长明看了虞心影一眼,又复含笑说道:“第四种则是虞令主紧紧追赶之下,居然会把‘黑无常鬼’的踪迹追失,则此人的轻功之强,也可算是当世一绝了。” 虞心影玉颊微红,点头愧笑说道:“这是我所亲身体验,觉得那位‘黑无常鬼’,在轻功火候的精湛程度之上,最少要比我高出一成;” 骆长明目闪奇光,扬眉说道:“当世中出类拔萃的高明人物,除了几位邪恶魔头以外,群推‘北令南幡’!那‘黑无常鬼’的一身功力,既能与虞令主互相仿佛……?” 虞心影恍然顿悟地,“哦”丁一声问道:“骆兄,你莫非以为那‘黑无常鬼’,就是我们苦欲寻找救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骆长明点头笑道:“虞令主是否认为我这种假设,既颇大胆,又颇有趣?”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在一旁失惊叫道:“骆兄,你真会异想天开,当世中具有:黑无常鬼’那等高超身手之人,委实不多,他当真有点可能就是那位神出鬼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骆长明颇为高兴地目注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对我所假设之事。以为如何?” 虞心影扬眉答道:“我与我元朗二哥的看法,略有不同!我觉得骆兄这种假设,颇为大胆,更觉有趣,但却与事实不符,那‘黑无常鬼’决非卫涵秋所扮,” 骆长明颇感意外,讶然问道:“虞令主的‘决非’二字,下得太以肯定,足见你有什么特别高明看法厂虞心影微笑答道:”我这看法,井非特别高明,只是从心理上加以判断,” 骆长明微一寻思,仍旧莫名其妙,遂向虞心影摇头苦笑说道:“骆长明难测高深,还请虞令主明白见告,” 虞心影玉颊之上,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羞色,但却一现即逝,偏过头来,目注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我认为卫涵秋心中,只有与我们为友之意,绝无与我们为敌之意。” 元朗真人因早就看出,卫涵秋对虞心影,颇有倾心之意,遂点头含笑道:“我同意三妹的这种看法。” 骆长明也哈哈大笑,连连颔首道:“当然,当然,你们两位不仅以‘北令南幡’,齐名当世,更是各具有卫蚧风神,夷光颜色的一双威风祥鳞!……” 骆长明说至此处,因见虞心影业已满面红霞,恐她过于羞窘,遂把语气微变,继续笑道:“像这等名头相若,艺业相仿,品貌相当的英雄侠女,只有互相投契,哪有成为敌对之理?” 虞心影毕竟是武林侠女,不是世俗红妆,她在微感羞涩以后,也羞容渐褪地大大方方笑道:“卫涵秋因在‘白骨沟’前,‘断头台’上,两度过分卖弄,已知我对他略有不满,故于‘蚀骨消魂小洞天’中,业已藏锋掩锐,收敛多多!如今若是他扮作‘黑无常鬼’,又怎敢对骆兄及我,再复摆出那种戏耍手法?” 骆长明静静听完,失声叹道:“毕竟还是女孩儿家心细如发,虞令主说得对极,假若那:黑无常鬼’竟是卫涵秋所扮,他的确应该有不敢触怒虞令主的顾忌。” 虞心影长叹一声说道:“我虽可断定那位‘黑无常鬼’,不是卫涵秋,但却料不出他究竟是谁?并由于这人的神出鬼没,深感茫茫海宇,高手如云,像我虞心影这点微薄能为,简直车载斗量,毫无可傲之处。” 虞心影语刚了,半空中一声鬼啸,引得这三位武林奇侠,均自抬头注目,谁知不注目还好,这一注目之下,却使虞心影、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三位武林奇侠,均自又好气,又觉好笑。 原来。峭壁上的离地八九丈远处,垂落厂一根用山藤所挽藤圈,藤圈中并正吊着那位“黑无常鬼”: 但常人若是上吊,必然吊在咽喉,如今这位“黑无常鬼”,却是用藤圈吊在后脑勺亡。 骆长明一面摇头苦笑,一面提气扬声叫道:“朋友,骆长明佩服你着实高明,不知你能不能以庐山真面目,与我们会上一会。” 那“黑无常鬼”的后脑勺,仿佛也能施展神功,具有威力,骆长明语音刚了,吊在“黑无常鬼”后脑勺间的坚韧藤圈,忽如被利刃所划,便告折断。 藤圈一断,“黑无常鬼”身形,如殒电风星般地,在八九丈高之处,垂天疾降。 虞心影、元朗真人、骆长明等,均知“黑无常鬼”,又在卖弄轻功,但对方这种轻功,却高明得慢说未经见过,便连听都包管从未听过。 原来,这“黑无常鬼”是直挺挺,僵硬硬地,笔直落下,他既不曾动一下手足,也不曾弯一下腰肢,更不曾来个凌空变化的飞翔转恻,展眼时,“黑无常鬼”便已站在他们三人面前,双膝未弯,粒尘未起!仿佛这位从高空坠下的“黑无常鬼”,并非武林人物装扮,而是真正来自阴曹的飘忽鬼物。 虞心影看得好不惊心,扬眉叫道:“尊驾把我们也着实戏耍够了,请报个名号好吗?” “黑无常鬼”默然不答,却伸手去解身上所穿的黑色鬼袍。 鬼袍一去,现出了一件百补千疮,好像是用无数零碎绸子连缀成的褴褛拼花道袍。 虞心影见了这件槛楼拼花遣袍以后,不禁顿足叫道:“大哥,大哥,是你是你?-“黑无常鬼”再伸手除去所戴面具,赫然正是在“红叶七人盟”中,排行老大的秋月真人、虞心影心中狂喜,但却噘着嘴儿叫道:“大哥,你不是在闭关苦参‘太清妙录’吗,怎会赶来‘祁连’?难怪我们齐觉这位‘黑无常鬼’,委实太厉害。” 秋月真人先向骆长明打了招呼,然后含笑说道:“三妹,你命玄儿‘飞传红叶令’,召集‘红叶七人盟’,我大哥是第一个奉命赶到‘祁连’,听候令主调遣的前站急先锋!怎么三妹反觉我来得有些出于你意料之外呢?” 虞心影“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大哥,你这样快便收到玄儿所传的‘红叶令’吗?” 秋月真人笑道:“玄儿对你忠诚关心太甚,她离此后,便星夜兼程,赶到我闭关之处,说是天下魔头,齐聚‘祁连’,要我立即前来。替你及元朗老二打个接应。” 元朗真人笑道:“大哥,你对那‘太清妙录’,业已完全参透精散了吗?” 秋月真人摇了摇手,含笑说道:“‘太清妙录’何等奥妙精微,哪里是短时期间,可以参详得透?我自闭关以来,终日虔参静悟之下,也不过领略了十之一二而已-虞心影“呀”了一声。含笑叫道:“大哥,你只从‘太清妙录’以内,参透十之一二。功力便精进骇人!倘若再能多领悟一些,便是称举世无敌的了:”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莽莽乾坤,异人无数,要想‘举世无故’简直绝难如愿,何况我又对这四个字儿毫无兴趣。” 虞心影妙目一翻,扬眉笑道:“大哥又来自命清高,你若没有冠冕武林百丈雄心,却闭关苦参‘太清妙录’则甚?难道真想证道成仙,长生不老吗?” 秋月真人微叹道:“徒存方士传,准证上清仙?三妹不要和找斗嘴,我苦参‘太清妙录’之举,只是为了能够在这险恶江湖之中,匡扶正气,卫道降魔而已!准道你们还不知道近年间颇出了一些不为世晓的厉害魔头,并要在这‘祁连山’中,举行联盟大会吗9”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群魔果欲联盟,怪不得那‘屠龙岛主’王伯温,远从‘北诲’赶来,但这桩事儿,怎会被大哥知道的呢?” 虞心影也含笑问道:“‘祁连山’范围极广,大哥怎会一到此间,便那等凑巧,去往‘阎罗谷鬼趣庄’中,向我们大开玩笑?”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骆兄,二弟、三妹,你们这‘三堂会审’,问得慢些如何?且寻个僻静所在,再由我从头至尾地一一招供。” 秋月真人一向游戏尘寰,玩世不恭,极为风趣。他这几句答话,听得骆长明、元朗真人、虞心影等三位武林奇侠,一齐为之忍俊不禁,遂如言寻了一座幽静山洞,彼此仔细谈论。 秋月真人笑道:“我因看出玄儿于飞传‘红叶令’时,神情极为沉重,遂知二弟、三妹等,必在‘祁连山’中,大遇艰难,遂顾不得再参悟什么‘太清妙录’,赶紧星夜驰援。” 虞心影嫣然笑道:“多谢大哥关怀,但大哥是否已具先知慧觉?一到‘祁连’,便下‘阎罗谷’吗?” 秋月真人摇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先知慧觉?只是在到达‘祁连山’之后,遇见了一位厉害魔头。” 骆长明接口问道:“这厉害魔头是谁?莫非就是那来自北海的‘屠龙岛主’王伯温?” 秋月真人从身畔摸出葫芦来,喝了一口答道:“不是王伯温,是赛伯温、” 虞心影愕然说道:“这‘赛伯温’是个什么人物?我怎地从未听过……” 骆长明一旁笑道:“虞令主行道江湖之时,赛伯温业已归隐甚久,此人真实年貌,无人能知,经常是戴着人皮面具,以一副仙风道骨的羽士打扮出现,武功不弱,足智多谋,故而获得一个‘千面刘基’美号;” 第51章 小马儿 元朗真人笑道:“这‘千面刘基’赛伯温的名号,颇为有趣,尤其是再配上个‘屠龙岛主’王伯温,便更加热闹了:” 虞心影问道:“大哥,你与这‘千面刘基’赛伯温,是在何处相遇?” 秋月真人笑道:“就是在你们所去过的‘蚀骨消魂小洞天’外。” 虞心影骇然说道:“这位‘千面刘基’赛伯温也进了‘蚀骨消魂小洞天’吗?” 秋月真人摇头答道:“赛伯温是与王伯温同来,但因他与‘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有仇,遂不便进入‘蚀骨消魂小洞天’,只在洞外等候。我与他攀谈片刻,才知道了群魔聚盟之事;” 元朗真人问道:“谁是邀约群魔聚盟的发起人,难道竟是‘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或‘雪衣艳鬼’贝亭亭’” 秋月真人答道:”不是,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发起之事,王伯温与赛伯温,只是打算代表百里妖婆,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及‘燕尾阎罗’申屠爵,化解怨仇嫌隙,邀请他们参与群魔大会而已。” 骆长明恍然说道:“原来‘燕尾阎罗’申屠爵,是与百里妖婆有仇?-秋月真人点头道:“他们因事曾起争斗,申屠爵挨了百里妖婆一掌,颇思报复那‘屠龙岛主’王伯温遂自告奋勇,愿意化解两家仇怨。”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王伯温可谓自不量力,的确挨了申屠爵的四根‘燕尾戮神针’呢;” 元朗真人忽然想起一事,向秋月真人扬眉问道:“大哥,我们在‘鬼趣庄’之中,怎的未曾见着那‘千面刘基’赛伯温呢?” 秋月真人笑道:“赛伯温确实名不虚传,料事如神,他认为王伯温去化解‘燕尾阎罗’申屠爵与百里妖婆之间的仇怨一事,决难讨好,遂把--套‘黑无常鬼’装束交我,自行回转‘玄冰凹’告知百里妖婆,不愿担当调入;” 虞心影皱眉说道:“大哥,那‘千面刘基’赛伯温,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秋月真人哈哈大笑道:“他若知道我是‘红叶七人盟’中的老大,哪里还肯对我说出真情?他只以为我是一名武功不弱的游方道人,才叫我陪同王伯温,去过‘阎罗谷鬼趣庄’后,也到‘玄冰凹’中,一齐参与群魔大会。” 虞心影又复问道:“大哥,你有没有等待王伯温退出‘蚀骨消魂小洞天’呢?” 秋月真人笑道:“王伯温昔年与我,曾有一面之识,我在未曾更换‘黑无常鬼’装束以前,自不便与他相见,遂藏在暗中窥探。” 元朗真人问道:“王伯温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时,是单独一人,还是有人相偕?” 秋月真人应声答道:“他是与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戴面罩之人,一同走出。”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说道:“这人定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厂。”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对了,那身穿白袍之人,虽未把面罩摘下,但我已从语音中可以听出她是心狠手辣,淫恶无比的‘雪衣艳鬼’贝亭亭。” 虞心影柳眉深蹙地沉吟说道:“这就奇了。” 骆长明含笑问道:“虞令主何事惊奇?” 虞心影仿佛疑怀莫释,又复想了一想说道:“王伯温既与贝亭亭相识交好,却为何又用‘毒龙须’,把那几名‘销魂教’女弟子,一齐杀死。” 骆长明听得矍然说道:“虞令主说得对,这确是一桩疑问。” 秋月真人接口笑道:“这不是一桩疑问,因为我已从贝亭亭口中听出,是她因‘销魂教’一败涂地,怒火冲天,无处发泄之下,遂用王伯温的‘毒龙须’,惨杀那几名少女,藉以解恨,” 虞心影恍然顿悟地咬牙说道:“原来是贝亭亭所下毒手,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贝亭亭竟残杀她‘销魂教’中弟子,委实太以狠毒。” 说至此处,又用一种极为关切神色,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你可曾从‘屠龙岛主’王伯温或‘雪衣艳鬼’贝亭亭口中,听得有关‘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事。” 秋月真人摇头笑道:“不曾听得,王伯温走出‘蚀骨消魂小洞天’后,见‘千面刘基’赛伯温,业已离去,遵命贝亭亭,径去‘玄冰凹’,与百里妖婆相会,他自己则换了:白无常鬼’装束,去:阎罗谷鬼趣庄’内、” 虞心影笑道:“大哥于是便也换了‘黑无常鬼’装束,暗地跟踪,使申屠爵的‘鬼趣庄’中,闹了‘黑白无常’双包案了。” 秋月真人方自点头一笑,骆长明却又向他问道:-真人是何时下至谷中?我们怎未在那秘道之中相遇?” 秋月真人问道:“你们是从哪条秘道下谷?” 骆长明愕然说道:“我以为‘阎罗谷’的下谷秘道,只有一条!如今听真人这样说法,莫非竟为数甚多?” 秋月真人笑道:“说多也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据我所知的,便有三条秘道、” 骆长明恍然大悟,含愧说道:“怪不得我们暗下‘阎罗谷’之际,未曾遇着真人,上谷之际,又未见那‘燕尾阎罗’申屠爵,把‘屠龙岛主’王伯温,追往何处?” 虞心影听至此处,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与我所订‘玄冰凹’之约,业已为期不远,地怎么又要传书八荒,邀约凶邪,举行什么:群魔联盟大会’?” 秋月真人笑道:“百里妖婆大概是既经过‘白骨沟’一战,又见你们把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搅得瓦解冰消,遂深凛于‘北令南幡’厉害,才立意拉拢群魔,以壮声势!三妹莫非还不知道百里妖婆,又把与你所订的‘玄冰凹’约期,延后了一个月吗?” 虞心影皱眉说道:“百里妖婆把约期一延再延,却是何故?” 秋月真人笑道:“百里妖婆此举,是含有两种用意,一来,她以所弄到手的‘九绝真经’,尚未参悟透彻,二来,她自然把与你所订‘玄冰凹’之约,与‘群魔联盟大会’,一起举行,” 元朗真人一旁听得笑道:“群魔聚集之下,既称‘联盟大会’,必将推选盟主、百里妖婆难道要我们先在旁边,看他们耍猴戏吗?” 秋月真人微微一笑答道:“百里妖婆何等狡诈,安排得极为巧妙!她规定谁能在大会上斗败,或是除却‘北令南幡’,便被推为‘世尊魔主’。” 虞心影失笑说道:“这‘世尊魔主’四字,确实听来过瘾,必启人觊觎之心!如此一来,小妹与卫涵秋,便成了众矢之的,不知要应付多少强手?可见百里妖婆,武学既极高明,心机也着实毒辣得狠。”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三妹所说不知要应付多少强手之语,丝毫不差,我们务宜多加谨慎!因据我从‘千面刘基’赛伯温口中获悉,百里妖婆决心藉此一举,尽除强敌,称霸武林,发出不少密函,邀约与会诸人中,颇有几名隐迹已久,难斗难缠的凶神恶煞。” 虞心影娇笑说道:“大哥,你怎么长起他人志气,灭掉自己威风?群魔何足道,妙法自然尊!你那身得自‘太清妙录’中的绝艺神功……” 秋月真人摇了摇手,截断虞心影的话头说道:“三妹,你不要这样说法,我虽然得了册‘太清妙录’,但百里妖婆何尝不是获得了‘九绝真经’,何况她正刻意苦参,我却中途而废。故‘玄冰凹’之会,其他八荒四海的恶煞凶神不谈,光这一位‘玄阴枭母,蛇发妖婆’,就是够我们头痛的了。” 虞心影听得也觉来日多难,两道秀眉,自然而然地略为愁结。 就在此时,忽有一股淡淡幽香,弥漫在这山洞之中。 秋月真人怪叫一声说道:“这是什么香味?” 虞心影方在举目四望,忽然有一线银光,向她胸前飞来。 骆长明因刚侧过脸来,未曾看清,只以为有入对虞心影暗算,遂凝聚神力,照准那线银光,扬掌劈去。 虞心影一声惊叫,右掌伸处,迎向那线银光,左掌却突发玄功,以一片无形罡气,挡向骆长明的劈空掌力。 骆长明这次总算是在无意中与虞心影过了一招,也尝到了这位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的真正厉害。 两股掌风,凌空一接,骆长明心神剧震,竟拿桩不稳地,退了两步,虞心影慌忙向骆长明连连裣衽,赔笑说道:“骆兄,请恕小妹情急之下,多有得罪。” 骆长明本来确实有点不悦,但目光一注虞心影,却反而愧然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如此鲁莽地,差点闯了大祸。” 原来那线闪闪银光,竟是先前所见过的“雪白芝马”,如今正异常柔顺地,伏卧在虞心影的香怀之内。 秋月真人虽然尚是初次见这“雪白芝马”,但也就听说过“祁连山”中,出现了这种罕世灵物,以致引得群凶觊觎,纷纷移居此处,加以转觅,遂目注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福缘真好,这等罕世灵物,竟和你如此亲热。” 虞心影一面轻轻抚摸那匹“雪白芝马”头上的银色马鬃,一面微笑说道:”这马儿当然会和我亲热要好,因为它知道我只要和它作个朋友,决不会伤害它的。” “雪白芝马”闻言,忽然一跃下地,用嘴咬着虞心影的衣带,把她往这山洞深处拖去。 虞心影知道“雪白芝马”的这等动作,必有用意,遂与秋月真人、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一齐跟着它往洞内走去。 这洞并不太深,“雪白芝马”把四位武林奇侠,引到洞底,便跑到右边壁角,四蹄如飞地拼命刨起地上土石: “雪白芝马”的四只马蹄,居然颇为厉害,片刻间,便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深深石穴,穴中并腾起了阵阵清香气息。 秋月真人走过一看,见穴中有块两三尺方圆的晶莹玄冰,冰中有株根须形状如马的朱红异草,冻在其内。 虞心影见冰内所冻那株根须如马“朱红异草”,便知是“雪白芝马”本根,遂向它含笑问道:”马儿,你是不是嫌本根被玄冰所冻,要我帮你把这冰块打破?” “雪白芝马”摇摇马头,并低鸣两声,仿佛是表示虞心影猜得不对。 虞心影愕然不解,正在寻思,秋月真人却在一旁笑道:“三妹不要想了,我懂得这匹通灵可爱的马儿心意。” 虞心影大喜问道:“大哥请讲,它把我们引来,并刨出灵根之意何在?是要我们帮它什么忙儿?” 秋月真人笑道:“这只通灵马儿,可能是知道群邪聚居‘祁连’,均对它及‘于年雪参’,‘朱红雪莲’,怀有觊觎之念,经你前次救它以后,知你仁慈侧隐,不会伤害于它,遂自行指示灵根,想和你永远交个朋友,请你把它灵根带走,移植到欢乐安全所在。” 虞心影听得好不高兴,扬眉娇笑道:“哎呀,这马儿若肯跟我回转‘燕山’,彼此永远交个好朋友,真是绝妙之事,也决没有恶人,再敢欺负它了;” 说至此处,转面向那“雪白芝马”,微笑问道:“小马儿,我大哥说的话儿对吗?” “雪白芝马”果然通灵,闻言以下,竞瞪着两只极俊xx眼,向虞心影把头连点。 虞心影对这“雪白芝马”,真是越看越喜越爱,但方自笑容满面,忽又眉黛凝愁,向秋月真人问道:“大哥,这小马儿与‘千年雪参’,‘朱红雪莲’等罕世灵药一般,必须在气候极冷之处,才适宜生长,我若把它带回‘燕山’培植,会不会反而害了它呢?”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三妹虽然虑得有理,却是多虑。” 虞心影惑然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秋月真人指着冻没“雪白芝马”灵根的那块玄冰,含笑说道:“这是冰雪精英所凝的万载玄冰,除了‘芝马’有通天无碍的天赋本能以外,简直沃汤不化,锤击不碎!有它防护灵根,便移植何方,亦无所虑,何况你‘燕山红叶岭’中的‘天寒小洞’,更是极为适合它生存的安乐所在呢:” 第59章 相公 上联是:“此地有绝世佳人眉语眼波谁会意? 下联是:“来客必风流逸士,衣香鬓影且留情。” 曹梦德看完对联,见那“飞鸟形”的门户空空,无人相迎,遂向随侍自己身侧的乔凝问道:“大乔姑娘,主持这重门户的‘赛飞燕’赵堂主,怎的未出相见?莫非是春浓汉苑正承恩吗?” 乔凝玉颊微红,瞟了曹梦德一眼,风情万种地抿唇娇笑答道:“曹相公大概猜得不错,这位赵堂主,业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真所谓轻盈如燕,能在掌上作舞,但却是我们‘销魂古墓’之中的最最风流人物,她不仅卜夜,还要卜昼,简直成了无刻不销魂呢!” 乔凝说至此处,但引领曹梦德穿越这重“飞鸟形”的门户,并娇笑说道:“曹相公,再经过‘赛妲己’殷堂主所主持的门户,便到达我家夫人的‘无遮秘室’。平夫人行乐之际,向不避人,曹相公又复来得凑巧,你在大饱眼福以后,就不会见怪平夫人疏于迎接的失礼之罪了;” 曹梦德听得眉头一皱,正待辞谢这种难堪眼福,壁上的一具小小金钟,突然“铛铛铛”地响了三声,乔凝“咦”了一声讶然说道:“奇怪,夫人今日怎的意兴已阑?竟离却‘无遮秘室’升座‘天欲宫’中,邀请曹相公前去叙话。” 曹梦德心中一宽,扬眉问道:“天欲宫是在何处?” 乔凝向左-指,微笑答道:“天欲宫要由此左行,但这样一来,曹相公便看不见‘赛姐己’周堂主汤池沐浴的裸裎妙相了。”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乔姑娘,你何必替我可惜?曹梦德既已到了这‘销魂古墓’之中,还怕会不识绮罗香吗?” 乔凝低鬟一笑,一面引领曹梦德,走向“天欲宫”,一面口中吟道:“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 乔凝低吟至此,忽然听得前面有人笑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乔大姊与乔二姊须无如此大兴‘为人作嫁’之叹,夫人业已特殊殊恩,命你们代替她,暂去‘无遮秘室’,陪伴‘青幡仙客’卫涵秋,由小妹来引领曹相公,去往‘天欲宫’!” 随着话声,从古墓甬道转折之处,走出一个绮年玉貌,颇惹人怜青衣少女,向曹梦德恭身检衽,含笑为礼。 乔凝闻言,春色盈眉地向那青衣少女笑道:“青妹,我替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名满乾坤的‘哈哈秀士’曹梦德曹相公。” 话完,又向曹梦德娇笑说道:“曹相公,这是我楼青小妹,乔凝乔翠奉平夫人,另有差遣,就此告别。” 曹梦德点了点头,见乔凝乔翠双双别去以后,便向那名叫楼青的青衣少女笑道:“楼姑娘你方才说的什么?难道‘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在这‘销魂古墓’之内?” 楼青抿唇笑道:“卫涵秋比曹相公早来半日,以致与我家夫人打得火热,拔了头筹!曹相公可能会嫉妒他呢?” 曹梦德听得剑眉微蹙,楼青又复笑道:“曹相公,你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一个名列‘海岳四凶’,一个位居‘南幡北令’,均是当世武林中,响当当的绝代风云人物,但不知可曾见过面,交过手吗?”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与卫涵秋尚自缘悭一面,想不到不在莽莽江湖相会,却在这‘销魂古墓’之内初逢。” 说至此处,因自己是自告奋勇,代替“红叶令主”虞心影,查察她爱婢“黑凤”谈玄下落而来,遂又向楼青问道:“楼姑娘,你们的平夫人近来可曾去过‘白骨沟’吗?” 楼青扬眉笑道:“劝君莫进白骨沟,古来白骨无人收!我家平夫人虽曾外出过却不知是不是前去‘白骨沟’呢?” 曹梦德听得“销魂之魂”平素玉,近曾外出,不禁心中一动,又复含笑问道:“你家夫人可曾带些什么比较希罕的人儿物儿,回转‘销魂古墓’?” 楼青点头笑道:“她带回四颗人头,与两名年轻美女。” 曹梦德精神一振,继续问道:“那两名年轻美女,是穿的何种衣着?” 楼青笑道:“曹相公,你问得这般仔细则甚?” 曹梦德几乎被她问住?在目光微注楼青所着青衣之后,方触动灵机地,哈哈大笑说道:“我因见楼姑娘,与适才两位乔姑娘,是分着鹅黄、淡绿、纯青等三色衣衫故想倘若那两位年轻美女,呈一个穿黑,一个穿红,岂非是五色纷披的绝妙之事?” 楼青闻言,竟出乎曹梦德意料之外,点头笑道:“曹相公,你猜得简直半丝不差,我家平夫人所带回的那两名年轻美女,确实是一个穿红,一个穿黑。” 曹梦德听楼青这样说法,遂判断“销魂之魂”平素玉定是去过“白骨沟”,所带回的玄衣少女,也定是“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心爱侍婢,“黑凤”谈玄! 这位“哈哈秀士”方自疑思百转,楼青却已止步娇笑说道:“曹相公,‘天欲宫’已到,我家平夫人,正在宫门迎客。” 曹梦德微定心神,抬头看去,果见前路拐角之处,有座宫门,一位白衣美妇人,正从宫内缓步走出。 但这位美妇,虽然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却等于是袒裼裸裎,因为衫系透明薄纱所制,根本暴露了粉弯雪股,插云双峰等一切销魂妙相。 曹梦德目光微注,便有点脸红心跳,但因顾及自己的身份名头,不愿被对方小视,遂佯作泰然无睹地向“销魂之魂”平素玉,抱拳一揖笑道:“平夫人,曹梦德冒昧造访,扰及春宵,尚请曲谅是幸。” 平素玉傲微一笑,以两道含蕴无穷魅力媚煞人的冶荡眼光,疑注在曹梦德身上,柳眉双扬,缓缓答道:“曹兄说哪里话来?春宵一刻,纵值‘千金’,但‘哈哈秀士’,在当世武林中何等名头? 你这大驾光临,其价值自然远比‘千金’更重!” “销魂之魂”平素玉极工媚术,早就宇内知名,如今证明果然名不虚传,只这初见面的几句话儿,便把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遍体酥麻,心中好不熨帖。 曹梦德在平素玉含笑礼让之下,走进“天欲宫”,双方分宾主落座、楼青献上香茗,平素玉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向曹梦德含笑问道:“曹兄大驾光临我这‘销魂古墓’之中,定非偶然,必有所为。” 曹梦德因觉不便直陈来意,遂颇为狡猾,扬眉微笑地,反问平素玉道:“平夫人智慧如海你应该猜得出我的来意。” 平素玉居然点头笑道:“我虽未必准能完全猜对,总也可以猜出十之八九,因为凡属自下‘销魂谷’者,不是色中饿鬼,便是旷代英雄。”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但不知平夫人把我列为英雄?还是列为色鬼?” 平素玉一面端起香茗,一面目光如水地斜睨着曹梦德,媚笑吟道:“久闻心香尊魏武,早知孟德是英雄!” 借古谀今,意在言外,又把这位”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哈哈大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曹孟德可以算得上呈一代英雄,但我曹梦德却可能只是一名色中饿鬼,” 平素玉媚笑说道:“我这‘销魂古墓’的妙处,就是可以适应各种人物,绝代英雄到此,不妨乐而不淫地小作风流!色中饿鬼前来,也可精尽髓干地称心而死!” 曹梦德哈哈笑道:“平夫人,你到底猜得出我的来意吗?” 平素玉眼风微扬,含笑说道:“曹兄来意,不问可知,你决不会是专心来此风流,定是为了‘玄冰凹群魔大会’之事,对小妹有所指教?” 曹梦德愕然问道:“什么是‘玄冰凹群魔大会’?” 平素玉闻言,不禁大为惊奇地扬眉笑道:“曹兄是装糊涂? 还是真不知道这件武林盛事?”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何必装什么糊涂?委实不知‘玄冰凹’地在何处?所谓,群魔大会’,又是何人发起?” 平素玉见他当真不知,遂微笑道:“玄冰凹在‘祁连山’中,‘群魔大会,则是由‘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发起,发柬邀约举世知名好手,前去沦技联盟!曹兄名列‘海岳四凶’,是响当当的一流人物,难道百里夫人会遗漏了你的一份请柬吗?” 曹梦德听清经过苦笑说道:“蛇发妖婆大概还不敢过分轻视我这‘哈哈秀士’,故而遗漏倒是未必,可能是因我行踪飘泊,无法把请柬送达而已!” 平素玉笑道:“曹兄既非为这‘群魔大会’而来,则为何突然光临?小妹倒有点猜不出来了?” 曹梦德单刀直入地目注平素玉道:“不瞒平夫人说,曹梦德有位后辈女娃,突告失踪,才来此向平夫人探听一下,是否落在‘销魂墓’内?” 平素玉“哦”了一声答道:“我这‘销魂古墓’之中,与江湖间极少交往曹兄怎会想到我的头上?” 曹梦德笑道:“因为我这后辈女娃,有陷身‘断头台’的迹象而平夫人的‘销魂墓’顶,又恰恰是‘第四断头台’呢?” 平素玉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曹兄要寻之人,叫什么姓名?” 曹梦德应声答道:“她姓谈名玄,因常年爱着黑衣,故而有个‘黑凤’之名。” 平素玉摇头笑道:“曹兄寻错路了,你应该去往第一、第二、及‘第三断头台’等地找寻,我这‘第四断头台’中,决没有姓谈名玄的爱着黑衣少女。” 曹梦德知道“销魂之魂”平素玉虽然荡逸不羁,但在当世武林中,颇有身份,绝不致谎言搪塞,遂起立抱拳笑道:“既然‘黑凤’谈玄,不在此处,曹梦德便即告辞,尚请平夫人见恕我鲁莽干扰之罪。平素玉摇手笑道:“曹兄,你若立即离去,便是过分看不起我平素玉了。” 曹梦德愕然问道:“平夫人此话怎讲?我要留到何时,才能离去?” 平素玉笑道:“曹兄至少也要在这’销魂古墓’之中,勾留一日一夜以上,平素玉方能略尽地主之谊。” 曹梦德知道倘若立即坚辞,可能使“销魂之魂”平素玉,太以难堪,遂只好点头笑道:“平夫人既然如此雅意殷眷,曹梦德便叨扰一宵,明日清晨再走。” 平素玉媚笑说道:“好,曹兄既然只准备勾留一宵,我便替你安排一个香艳旖旎温馨的‘销魂之夜’。” 曹梦德听得眉头一蹙,但因不愿示怯,遂点头笑道:“多谢平夫人,曹梦德久闻‘销魂谷下风光好,销魂墓里绮罗香’,今夜大概可以一开眼界。” 平素玉目闪奇光,含笑说道:“曹兄,今夜除了美酒、轻歌曼舞以外,我还要请你欣赏一桩特别节目。” 曹梦德扬眉问道:“平夫人所说的特别节目,是什么性质?” 平素玉娇笑说道:“这节目倘若事先说出,便无趣味,故而只得请曹兄暂时纳闷一番,好在我也即将命人在这‘天欲宫’中,设宴张席的了。” 说至此处,侧顾楼青笑道:“青儿,你在此督率他们设宴张席,并把‘万幻子母销魂球’布置妥当,我和曹相公到,倚红殿’中密谈片刻。” 楼青恭身领命,并以一种极神秘的目光,向曹梦德瞟了几眼。 曹梦德心中一跳,暗忖:“销魂之魂”平素玉要对自己作甚密谈?莫非是去到“倚红殿”中,来个色相布施地倚红偎翠? 他刚刚想至此处,平素玉业已站起身形,向他缓缓笑道:“曹兄请,平素玉为你带路。” 话完,便即轻摆柳腰,婷婷袅袅地向“天欲宫”左走去。 曹梦德因自己在当世武林中,名头甚大,不能有所示弱,故而心中虽然好生怙-,却仍不得不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神色地,举步相随。 第60章 歌到妙处 前文曾经交代,“销魂之魂”平素玉除了在身上披了一袭轻纱以外,纱内根本裸无寸缕。 如今,她走在曹梦德的身前,款摆腰肢,轻移俏步,柔臀雪暇,不仅毕露无遣,并且一步一步,有韵律的颤动。 颤…… 跳…… 颤是“销魂之魂”平素玉的柔臀雪股在颤。 跳是“哈哈秀土”曹梦德的心房血脉在跳。 一颤一跳一跳一颤,颤得平素玉遍体生姿。跳得曹梦德神魂颠倒。 进入“倚红殿”中,双方落座以后,曹梦德方神魂稍定,向“销魂之魂”平素玉说道:“平夫人,我听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在这:‘销魂古墓’之内,作为夫人上客。” 平素玉微笑说道:“我看这位‘青幡仙客’是个冒牌假货。” 曹梦德听得大感意外地扬眉问道:“怎会是冒牌假货?此人要冒充卫涵秋身份则甚?” 平素玉笑道:“是真,是假,尚自难言,但我心中却不知怎地会起了这种疑念,曹兄在江湖中与那‘青幡仙客’卫涵秋,见过面吗?” 曹梦德摇头答道:“我虽不曾见过卫涵秋,但‘青幡仙客’既然名震乾坤,必具出奇身手!平夫人难道从功力方面,还看不出他到底是真是假吗?” 平素玉风情万种地飘了曹梦德一眼,格格荡笑说道:“他在床第之间,确是功力不弱的一流好手,至于真实武学,却还未便相试。” 平素玉说得大方,曹梦德却听得脸红,暗想这位“销魂之魂” 风流放诞的大胆程度,恐怕还在昔年有名“雪衣艳鬼”贝亭亭之上。 曹梦德心中转念未毕,平素玉又复娇笑说道:“曹兄,我因和那自称卫涵秋之人,有了交情,不便试他真假,少时‘销魂大宴’之上,我邀他一同列席,请曹兄旁敲侧击,不着痕迹地代我考较考校他的武功吗?” 曹梦德想了一想,点头答道:“好!我愿代平夫人试试那一位‘青幡仙客’,究竟有多高功力?是不是真材实货?”,平素玉银牙微咬下唇,目注曹梦德,媚眼如丝地荡笑说道:“曹兄,你帮了小妹的忙儿,必有相当收获,我会给你好好尝点甜头的呢!” 曹梦德自入“销魂古墓”,便对“销魂之魂”平素玉,极具戒意但如今却不知怎会心旌摇摇,无法自制,向这位绝代尤物扬眉笑道:“平夫人你准备给我尝些什么甜头?” 平素玉并不直接答复,却自曼声吟道:“一炬东风恨未消,曹公遗憾到今朝,销魂墓里如心愿,铜雀春深搂二乔。” 曹梦德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乔凝乔翠两位姑娘,虽然尚有几分姿色,但还未看在我曹梦德的眼内。” 平素玉媚笑说道:“曹兄莫要错会了意我‘铜雀春深搂二乔’之语,并非指乔凝乔翠,而是表示平素玉一身能兼大乔小乔之职。” 曹梦德愕然问道:“平夫人,你此话怎讲?” 平素玉格格笑道:“我这‘一身能兼大乔小乔之职’之语就是表示我能够身外化身地,使曹兄享受到宛如一箭双雕般的异乎寻常之乐。” 这几句话儿,既说得相当大胆,但含意也相当晦涩!只有“哈哈秀士”曹梦德,听得心头怦怦乱跳地又想弄个明白,又复羞于启齿。 平素玉是惯在风月场中打滚之人,她一看曹梦德的神情,便知这位“哈哈秀士”插翅难逃必然作为自己的裙下俘虏。 她正待大卖风流解数,先给曹梦德尝上一点实际甜头,好让他食髓知味之际,楼青业已进入“倚红殿”中,向平素玉恭身禀道:“启禀主人,‘天欲宫’盛筵已备。”平素玉挥手说道:“青儿且去嘱咐乔凝乔翠,侍同‘青幡仙客’卫涵秋,也来‘天欲宫’赴宴,并命令负责娱乐之人,准备以‘天魔艳舞’,为曹相公等略助酒兴。” 楼青恭身领命,退出“倚红殿”,平素玉遂站起身形,挽着曹曹梦德微笑问道:“对方若是真货,平夫人便打算如何处置?” 平素玉娇笑道:“我认为曹梦德、平素玉、卫涵秋等三人,若能站在同一阵线之上,则‘天下英雄谁可敌?祁连一会定称尊’呢?”曹梦德“哦”了一声笑道:“平夫人是想拉拢卫涵秋吗?” 平素玉点头笑道:“他是真货,我便对他拉拢,他是假货,我便把他除掉!” 曹梦德眉峰微聚,目注平素玉,缓缓问道:“我们如今暂且把那位自称卫涵秋之人,假定是真正的‘青幡仙客’,平夫人却将如何拉拢呢?” 平素玉“呀”了一声,媚笑答道:“曹兄,你还未与我……怎么竟又吃醋了?我只听说:曹操生来疑心大’,却不曾听说过‘曹操生来醋心大’呢?” 曹梦德俊脸微红地赧然笑道:“我不是捻酸吃醋,只是想帮助平夫人策划策划。” 平素玉笑道:“曹兄放心,少时不论我是处置卫涵秋,或拉拢卫涵秋,均必有所分寸,决不使你把醋坛子打翻便了。” 说话之间业已回到“天欲宫”中,果然盛筵已设,并在宫中装置了一十三枚亮晶球。 这十三枚晶球,共是一大十二小,一枚巨型晶球,装在“天欲官”中央地上,十二枚小型晶球,则极为匀称地悬在空中。 晶球并非通体光滑,是而将球身唐成无数小小平面,如此一来,大晶球之中,可以映出千百个小晶球,小晶球之中,则可把整座“天欲宫”内的一切事物,化为千亿。 曹梦德与平素玉刚刚入席,乔凝乔翠也左偎右倚地陪着一位青衫秀士,来到“天欲宫”中。 曹梦德一见这青衫秀士,便觉皱眉,因为自己虽也自负风神,但若比起对方却显然有所逊色。 三人入席坐定,“销魂之魂”平素玉便先手指那青衫少年,向曹梦德媚笑说道:“曹兄,我来替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卫涵秋兄,江湖中贺号‘青幡仙客’。” 曹梦德一抱双拳,哈哈笑道:“当世武林之内,奉推‘北令南幡’为万流景仰的泰斗人物,今日得识卫兄,委实可称幸会。” 平素玉又复手指曹梦德,向卫涵秋娇笑说道:“卫兄,这位曹梦德兄,也是一跺脚能使乾坤乱颤的响当当角色,他外号人称‘哈哈秀士’。” 卫涵秋闻言笑吟吟地向曹梦德拱手笑道:“曹兄,你昔日在‘昆仑绝顶’,以一声长笑,震落七只西域巨雕,绝艺神威早就使我卫涵秋景仰不已!” 曹梦德“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这种‘化罡为笑’功力,虽可震慑一般俗人,但在卫兄如此大行家的眼中,却根本不值一笑厂卫涵秋还诗谦逊。”曹梦德复又哈哈大笑道:“多年驰想,今日识荆,曹梦德要把杯敬卫兄三杯美酒。” 他一面发话,一面却取起酒壶,要替卫涵秋把杯中斟满。 平素玉看在眼内,知道“哈哈秀土”曹梦德此举,是遵从自己所托,藉着斟酒为名,先略试对方功力,想由武学火候之上,研判这自称卫涵秋之人,究竟是否为名列“北令南幡”中的真正“青幡仙客”? 卫涵秋何尝不知曹梦德的用意,他震于“哈哈秀土”的盖世威名,哪敢丝毫怠慢?遂双手捧杯,含笑起立。 曹梦德若无其事地把酒壶壶嘴微倾,向卫涵秋手中酒杯,虚空一压。 壶嘴与杯沿,虽未实际接触,但就这虚空一压之下,也使卫涵秋双手之上承受了千斤重力。 曹梦德极为缓慢地替卫涵秋斟满了这杯美酒,见对方身形丝毫未动,双手丝毫未颤,便心头雪亮,知道此人不论是真是假? 均非易与,遂哈哈大笑说道:“青幡仙客果然名不虚传,来来来,请饮尽曹梦德所敬的三杯美酒。” 卫涵秋含笑点头,举杯饮尽,曹梦德又接连替他斟了两杯,但除了第一杯外,便未曾施展真力再作考较。 因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曹梦德无妨另想别法,却已不必再在这斟酒之举,耍出什花样。 平素玉冷眼旁观不禁看得眉头略蹙。原来,她认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是侠义道中,极重操守的领袖人物,决不会来到“销魂古墓”以内与自己大事荒唐,故而心头早就猜这青衫秀士,定是冒名顶替的赝鼎货色。 但如今眼见他能若无其事,神色自如地通过了“哈哈秀士” 曹梦德的初步斟酒考验平素玉怎得不惊?她心中暗忖,难道此人是真?否则怎会具有如此深厚不俗的出奇内力? 卫涵秋饮完三杯美酒,向曹梦德微笑说道:“曹兄雅竟殷勤,卫涵秋极为铭感,但礼尚往来,我也要回敬三杯,才是江湖规矩。” 曹梦德哪肯推却?遂也功凝双手地捧杯卓立。 谁知卫涵秋竟根本不取酒壶,只是伸手一指,便自壶嘴中,飞出一线酒泉,凌空注向曹梦德的所捧酒杯之内。 适才他接受曹梦德敬酒时,是表现了腕间真力,如今向曹梦德回敬时,是表现了内家玄功。 内外两种功力,齐齐表现之下,虽然使卫涵秋的“青幡仙客” 身份越发逼真,但也越发激起了“哈哈秀士”曹梦德的好胜之念,使他立意要尽己所能地斗斗这位看来三分是假,七分是真的武林侠客! 平素玉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她看出“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青幡仙客”卫涵秋之间,外貌虽互相礼遇,客气非常,其实却剑拔弩张,互存敌意,遂纤足双伸,在桌上向他们轻轻各自踢了一下。 这每人一脚的分量虽轻,魔力却大,把卫涵秋与曹梦德均踢得盛气立平,心中好不熨帖。 卫涵秋觉得平素玉轻轻踢了自己一下,以为她是暗中招呼自己,不必与曹梦德一般见识! 曹梦德则以为平素玉踢了自己一脚之意,是提醒自己,莫要忘了她适才业已表示极愿以身相许,不必对卫涵秋过分计较,以避免影响笼络此人,增强实力,在“玄冰凹大会”争雄的霸图大汁! 他们两人,均从脸上浮现出一丝会意的微笑,均自盛气微平,蔼然相同,遂使席上恢复了和谐局面。 平素玉侧顾楼青,娇笑说道:“青儿传令,令他们即献‘天魔艳舞’,以娱佳宾。” 楼青恭身领命,提气高声叫道:“夫人有命,命赛玉环、赛褒姒、赛飞燕,赛妲己等四位堂主,即献‘天魔艳舞’。” 楼青话音才住,壁上忽然打开了四扇圆门,赛玉环、赛褒姒、赛飞燕,赛坦己等各自与一名年轻俊男,身无寸缕地站在圆门以外。 门户既启,她们遥向“销魂之魂”平素玉、“青幡仙客”卫涵秋、“哈哈秀士”曹梦德等,微一恭身,便口中曼声呻吟地与身边俊男,互相歌舞追逐起来。 这时,从她们身后,各射出一股聚而不散的强烈灯光,把这四对赤裸男女的身影,完全照射到“天欲宫”中央的那枚巨大晶球之上。 巨大晶球缓缓转动,利用上面无数平面的折光原理,把四对妙相,映射向悬挂空中的十二枚小型晶球。 十二枚小型晶球,也自极慢极慢地,徐徐旋转起来,遂使那四对歌舞翩翩的赤裸男女,仿佛化身千亿地,充塞在这“天欲宫” 内。 歌到妙处,舞到酣时,简直令人不忍卒闻,不忍卒睹。 曹梦德看得眉头微蹙,本想请平素玉传令停止这项太过分娱宾节目,但因见卫涵秋竟毫不为异,看得兴致颇浓,遂也不甘示弱地,举杯进酒,谈笑风生。 “赛玉环”等的销魂表演,越来越发荒唐结果看不下去的反是平素玉自己。 她秀眉双蹙,微一挥手,“天欲宫”中的灯光尽灭。 第61章 乞怜 灯光不过微灭即明,也未听得什么脚步走动声息,但灯光复明之后,“天欲宫”中,却已景象大变! 不仅壁上圆门已闭,门中妙相已杳,连那一大十二小“万相子母销魂球”,也不知如何收去,一齐失了踪迹。 曹梦德首先哈哈大笑,抚掌赞道:“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才是妙境。倘若花开烂漫,酒到酩酊之际,便……” 他话犹未了,卫涵秋便接口笑道:“曹兄是风雅高人,才有这种蕴藉看法,但小弟是庸俗凡人,却觉得这场所未见的‘天魔艳舞’,收场太早,不仅看得未能过瘾,反而引逗得我自己也意马心猿,霍霍欲动了呢!” 平素玉微笑说道:“卫兄既动绮念,还不容易解决?我这‘销魂古墓’中的所有裙钗,任你选人侍应。” 卫涵秋听平素玉如此说法,遂把乔凝乔翠,一手一个地抱在怀中,扬眉狂笑说道;“平夫人既然这等说法,小弟便仍选择这大乔小乔两位姑娘,因为适才奉呼赴宴,使我们在‘无遮秘室’之中,尚未十分尽兴;” 平素玉含笑点头说道:“卫兄既已选择好了巫山游侣,便请仍去‘无遮秘室’,继续你们兴犹未尽的‘无遮大会’便了。” 卫涵秋目注曹梦德,微笑说道:“曹兄,你且陪平夫人再饮几杯,卫涵秋先自告退,并向曹兄告罪。”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卫兄欲游‘巫山’,无妨避席,但这‘告罪’二字,却是怎讲?” 卫涵秋一面拥抱着乔凝乔翠,站起身形,一面纵声大笑说道:“小弟今日既作周郎,又作孙策独揽大乔小乔于‘无遮秘室’之中却把你这位‘铜雀台主人’,冷落一旁,怎不要告个罪吗?” 说完,又是一阵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便由乔凝乔翠左右挟持地,退席而去。 曹梦德目送这位狂放不羁的“青幡仙客”,方自剑眉微蹙之际,平素玉业已含笑问道:“曹兄,你看这位鼎鼎大名的‘青幡仙客’,究竟真假如何?” 曹梦德摇头说道:“若照此人的气宇神情看来,确实是位绝世高手,但我总觉得‘青幡仙客’卫涵秋,自负是侠义道中的领袖人物,未必会这等风流放诞?” 平素玉瞟他一眼,娇笑道:“曹兄,我不同意你这句话儿,因为我见过不少平日道貌岸然之辈,但一入风流阵中,却比常人更要急色轻狂,丑态百出呢!” 曹梦德笑道:“平夫人说得也是,但我方才正欲对他作进一步的试探之际。夫人却用足示意,加以拦阻则甚?” 平素玉媚笑答道:“我是生怕你们当面闹得太僵,无法下台,才暗示曹兄,不必操之太急。” 曹梦德皱眉说道:“我虽因夫人拦阻之故,未曾与卫涵秋明显较量但仅从各自敬酒之上,已可看出此人功力,着实不弱。” 平素玉好似春情已动,媚眼如丝地斜睨着曹梦德,昵声轻笑道:“曹兄今日已晚,你远来劳累,且由小妹亲自奉侍安歇,等明日再在不着痕迹之下试试卫涵秋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并向他提出互结深盟,于‘玄冰大会’之上,联战群雄,共图霸业之事,看他怎样答话?大概便可判断他是真是假的了。” 曹梦德的心神,早已被平素玉的眼波眉语所惑,如今听了她“由小妹亲自奉侍安歇”之语,不禁越发销魂,哈哈大笑说道:“好曹梦德既蒙夫人垂爱,亲以颜色,哪有不遵玉旨之理?明日我也更有了不着痕迹的,向卫涵秋试探功力之法。” 说完他又复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平素玉则发出一阵格格荡笑。 就在这哈哈大笑与格格荡笑之间,行云布雨,胡天胡帝,使得“哈哈秀士”曹梦德,硬不起英雄骨,度不过美人关终于作了“销魂之魂”平素玉的裙下俘虏。 一宵容易过,转瞬是天明。 次日午时,曹梦德、平素玉与卫涵秋,仍在“天欲宫”中,对坐饮酒。 曹梦德擎杯在手,向平素玉含笑问道:“平夫人,我记得在初入‘销魂古墓’之时,仿佛每经过一重门户,均看见一副对联。” 平素玉点头笑道:“那是因昔日有位精于书法、词章、金石的风流人物,来‘销魂古墓’之中遂在每一处都要镌上一副门联。” 卫涵秋张目四顾,微笑问道:“既然每一处均有留题,却为何在这‘天欲官’中,单单看不见什么珍词绣句?” 平素玉仿佛有些黠然神伤地叹息一声道:“自古才人终不寿,那位风流人物,一处处地题来,尚未题到这‘天欲宫’中之时,便已死在‘赛太真’杨堂主的‘华清池’内。” 曹梦德闻言,目注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卫兄倘有雅兴,我们不妨互相合作,也替这‘天欲宫’中,题上一副联语。” 卫插秋目闪精芒,含笑说道:“两人合作,尚不尽善尽美,最好请平夫人也参与此举,来个三人合作,才有趣味。” 曹梦德蹙眉说道:“联语只有上下之分,三人如何合作?” 卫涵秋笑道:“请平夫人先行横题一额,然后曹兄出个上联,小弟对个下联,岂不就是三人合作了吗?” 曹梦德点头一笑,侧过脸来向平素玉说道:“平夫人,卫兄此话,颇为有趣,夫人若是同意便先请一挥玉指如何?” 平素玉闻言,嫣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选了一片石壁,真气微提,飘纵起八尺来高,左掌附壁定身,右掌运指如飞,镌石如粉,横书了“人生大欲”四个秀劲楷体大字。 曹梦德一面抚掌赞好,一面向卫涵秋笑道:“卫兄,由你出上联,我对下联如何?” 卫涵秋目中闪射出一种诡谲神色,摇手笑道:“曹兄请自施为不必客套,卫涵秋绝非自傲,但有自知之明区区一句联语,大概无论在文武两途之上,均不致难得倒我。” 曹梦德见对方如此狂傲,不禁双眉徽挑,伸手在壁上镌了十个字儿他铸的是:“大欲无他,终朝饮食男女。” 卫涵秋微微地一笑,毫未思索,便自伸指镌了下联,他镌的是“人生若梦,频年南北东西。” 果然,这位“青幡仙客”,确有实学,适才所说,并非狂言。 因为平素玉既先镌了“人生大欲”四字,曹梦德又以“大欲” 两字为首,出了上联,则卫涵秋所对下联,便必须以“人生”两字为首。 如今,他镌出“人生若梦,频年南北东西”十字,与曹梦德所镌的“大欲无他,终朝饮食男女”十字,互相对偶,在文字方面,既没有什么不够妥帖之处,便在武功方面也彼此间毫未逊色,显得半斤八两。 原来,平素玉、曹梦德及卫涵秋等三人,在石壁上所镑字的入石程度,竟是一般深浅。 曹梦德经过再度试探,认为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在文武两途之上,均有相当高明造诣,应该不是意料中假冒身份的腰鼎货色。 他遂替卫涵秋斟了一杯酒儿,含笑说道:“卫兄,昔日曹孟德与刘皇叔,青梅煮酒论英雄,传为千古美谈。如今小弟与卫兄,也不妨论论当代英雄人物。”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古今形势,大不相同,青梅煮酒之时的天下英雄,不过‘使君与操’!如今则群豪蜂起,决不允许小弟与曹兄,再作狂言了!” 曹梦德闻言笑道:“照卫兄的法眼看来,当世群雄之中,应以何人称最?” 卫涵秋目光微注平素玉,便自含笑吟道:“当世英雄推粉黛,平家百里两夫人。” 平素玉“呀”了一声,摇头笑道:“卫兄,你这可是当面损人,‘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的那身艺业,确实可以当得起武林翘楚之称,至于平素玉手下,却庸俗无奇,哪里能够与她相提并论?” 曹梦德微笑说道:“平夫人无须过谦,当世中出类拔萃好手虽多,但我们三人,若是结盟同心,却可在‘玄冰大会’以上,傲视群豪,斗败百里夫人,争取最高盛誉!” 平素玉媚跟微扬向卫涵秋笑吟吟地问道:“卫兄,你认为曹兄之言如何?” 卫涵秋目光徽转,点头笑道:“曹兄之言,正合我意,却不知平夫人是否……” 平素玉见卫涵秋居然毫不犹疑地一拍即合,不禁笑逐颇开,玉手微挥,吩咐摆设香案,彼此结盟聚义。 他们三人之中,曹梦德年龄最长,作了大哥,平素玉居次,卫涵秋则委屈一些,作了三弟。 三豪既定兰盟,“销魂古墓”之中,少不得又有一番大大热闹。 但常言道得好:“每逢乐极易生悲”,就在欢天喜地之中,竟出了滔天大祸,-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在左拥大乔、右抱小乔,大做风流艳梦之下,竟被人生生地把头颅砍掉。 乔凝乔翠因风流过度,睡得极为沉酣,但等一梦醒来之后,却感觉“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搂抱自己的一只手臂,不仅奇冷如冰,并且异常僵硬;她们好不诧异的一睁星眸,便几乎吓晕地发出两声尖叫。 原来,卫涵秋那颗英俊风流的六阳魁首,业已不知去向,自己是被一具身无寸缕的无头尸身,搂在怀内;乔凝乔翠的两声尖叫,惊动了其他之人,眨眼间,便把这种离奇噩耗,飞报给曹梦德、平素玉知晓。 曹梦德与平素玉,何尝不也在鸳鸯梦好,鱼水情浓?忽听如此噩报,均惊得赤身跃起! 曹梦德还略为穿着整顿衣裳,平素玉根本精赤条条的便向卫涵秋与乔凝乔翠所居的“无遮秘室”赶去。 到了“无遮秘室”之中,乔凝乔翠已吓得全身战栗,面无人色。 平素玉脸色铁青,向榻上卫素秋的无头尸身注视有顷,忽然银牙一咬,伸手把他覆体锦衾揭去。 她这种动作,含有深切用意。 因为平素玉见无头尸身失去头颅,竟有点起疑,认为榻上尸阵,或非卫涵秋本人? 她曾与卫涵秋有过合体之处,记得卫涵秋的私处,有一黑痣。 故而伸手揭去锦衾,要从这外人不知的特征之上,辨认卫涵秋是否当真遇害? 锦衾一揭,平素玉格外咬牙。 卫涵秋不仅失去头颅,连那不文之物,也已被人割去。 非但如此,小腹之间,更被人用尖刀划了一些血字。 曹梦德与平素玉,从模糊血渍中,细加辨认,认出所刺字迹是:“胆敢与百里夫人争雄者戒”,平素玉脸色如冰地目注乔凝乔罩沉声问道:“你们与他同睡一榻,难道就不曾昕得任何响动吗?” 乔凝乔翠双双低头,赧然无语。 平素玉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森森冷笑,目光电扫手下诸人,厉声说道:“我这‘销魂古墓’,不仅地势隐秘,并因多年悉心兴建,密布机关怎会被百里妖婆手下之人,从容潜入,从容脱逃,这等放肆而丝毫无所觉察?” “销魂古墓”之中诸人,均噤若寒蝉,垂头无语。 平素玉怒无可遏又向乔凝乔翠厉声叱道:“你们两个丫头简直贪过了度,唾昏了头竞听任对方在你们身旁杀人刺字,而仍懵然不觉,我还要你们这等废物何用?” 乔凝乔翠听出平素玉的语意不妙遂双双跪倒,哀求乞怜地悲声叫道:“夫人……” 但“夫人”两字才出,平素玉招如电疾,业已骈指凝功,连点了乔凝乔翠的心窝死穴。 曹梦德见状皱眉,欲待阻止已告不及,只好低声道:“你莫要如此动怒,便把手下完全杀死,又有何益?我们应该研究研究百里妖婆是自己亲来?是振人暗算?以及从何处潜入?方能加强防范,杜绝后患!” 平素玉听他说得有理,遂挥手命人把卫涵秋,及乔凝乔翠遗尸,抬去埋葬,并与曹梦德亲自查看各处。 第62章 风流书生 他们一寸一寸地把整个“销魂古墓”,完全勘察殆遍,也未发现丝毫外人浸入迹象。 但经过这番详查,却查出另外有三名俊男,无端失去踪迹。 平素玉气得咬牙说道:“大哥,我们刚刚结盟,打算共同对付百里妖婆,争取武林霸业之下,卫三弟便遭暗算惨死,并被人在尸体上刺字示威,百里妖婆着实太狂妄可恨。” 曹梦德皱眉问道:“二妹,还打不打算参与‘玄冰大会’’” 平素玉厉声答道:“自然参与,慢说还有大哥帮我,便是我单人独自,也要斗斗那百里妖婆。她那‘白头蛇发’,七十二根‘蓝枭针羽’、及‘蜈蚣带’等‘三绝艺’,未必准能胜得了我的‘三煞手’呢?” 曹梦德含笑问道:“二妹所说的‘三煞手’,是什么功力?” 平素玉从壁上摘下一具锦囊,自其中取出一柄纯白色的盈尺玉刀,一只五色皮袋,及一粒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向曹梦德娇笑说道:“大哥请看,这一柄玉刀,一只皮袋,及一粒血球,就是小妹苦炼多年的三种煞手。” 曹梦德一一细加注目,终于摇头笑道:“我平素还自诩见识广博,但今日却对二妹这三种煞手,连一种都莫名其妙。” 平素玉微笑说道:“这是我独门自炼之物,大哥怎会认识? 我且对你略加解释,请你评断评断,能不能仗以和那百里妖婆一斗?” 说完,首先取起那柄纯白的盈尺玉刀,含笑说道:“这柄刀儿,是用我得自‘西昆仑星宿诲’底的一叶‘千年寒玉’所制。不仅玉质极坚,宝刀宝剑难断,刀锋上更蕴有极重寒毒只有一丝见血,便使入骨髓成冰,立即全身僵直而死。” 曹梦德点头赞道:“这柄宝刀,确是一件武林异宝,百里妖婆头上‘毒蛇发’、腰间‘蜈蚣带’若被‘寒玉刀’所伤,定将变成冰蛇儿和僵蜈蚣了;” 平素玉颇为得意地扬眉一笑,收下“寒玉刀”,又复取起那只五色皮袋,向曹梦德笑道:“大哥,你大概猜想不到我这五色皮袋之中,盛的竟是昔年‘摩伽仙子’所遗留的‘酥骨七香砂’呢!” 曹梦德微吃一惊,目注平素玉问道:“这种‘酥骨七香砂’,好不厉害,二妹是从哪里弄得来的呢?” 平素玉笑道:“这‘销魂古墓’,就是‘摩伽仙子’旧居,我不但得了她的‘酥骨七香砂’,并重加祭炼增加威力,改名‘酥骨八香砂’了。” 曹梦德“哦”了一声说道:“我正觉得二妹把这‘销魂古墓’,建筑得如此巧夺天工!原来是‘摩佃仙子’旧居,江湖中只知名而不知处的‘摩佃仙窟’,再经你慧心巧思,一番整顿改进,自然变作如今这销魂仙境的了。” 平素玉再复拈起那只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向曹梦德一扬双眉,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昔年与‘摩伽仙子’,同时名满天下的还有一位‘三绝魔娘’?” 曹梦德点头笑道:“我听说这桩传说,‘三绝魔娘’的名气,在当时几乎比‘摩伽仙子’还要大呢!” 说至此处,忽然触动灵机指着平素玉手中的血红圆球,失惊叫道:“二妹,我明白了你掌中所托这枚比人拳略大的血红圆球定是昔年‘三绝魔娘’的‘鹰娘三绝’之一。” 平素玉点头答道:“不仅是‘魔娘三绝’之一,并是‘魔娘三绝’中,最厉害的‘赤癸歼仙球’呢!” 曹梦德又惊又喜道:“三妹既有这样三件利器在手,大可与那百里妖婆一斗她纵或厉害无比,大概也消受不了你的‘酥骨八香砂’、‘赤癸歼仙球’呢!” 平素玉风情万种地半倚在曹梦德怀中,娇笑说道:“大哥,我对你可谓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对别人则决未泄露过这三件东西的有关秘密;” 曹梦德微笑说道:“二妹这种态度极对,如今严守秘密,将来方能在‘玄冰大会’之上,出奇制胜,尽败天下豪杰。” 平素玉笑道:“大哥‘玄冰大会’之期,并不在远,你也应该准备一番,练练你威震乾坤的‘迫魂十八掌’及‘哈哈罡气’。” 曹梦德含笑颔首,从此这一男一女两位混世魔头,便俨若夫妇在“销魂古墓”之中,锻炼各种功力,做在“玄冰大会”上的争雄准备,过了一段不太长的时间,“销魂古墓”墓门外的执役之人,忽然手持名帖呈递平素玉,报称有客求见。 平素玉接过名帖一看,见帖上写着:“姚梦楼、柳无尘同拜”,遂向曹梦德含笑道:“大哥这‘姚梦楼’是谁?是不是当年风流绝顶的那位‘辣手潘安’吗?” 曹梦德答道:“二妹猜得不错,姚梦楼昔年确曾有过‘辣手潘安’外号,但他和‘无情红线’柳无尘早已分开,却不知如今怎会又复合在一处?” 平素玉“哼”了一声说道:“不管他们的来意如何?且先接见以后再说,否则还会被姚梦楼、柳无尘耻笑我平素玉有所胆怯。” 说完,便对报讯弟子说道:“你去把这两位来宾引到‘天欲宫’中就说我在宫里迎接。” 报讯弟子领命退去,平素玉又对曹梦德笑道:“大哥,单身女子或单身男子来我‘销魂古墓’图欢者,倒不在少数,但爱侣双临,却还从未有过,你能猜得出姚梦楼和柳无尘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吗?” 曹梦德一面与平素玉走往“天欲宫”中,一面含笑道:“我虽猜不出他们究竟为何前来,却可断定决非存有敌意!” 平素玉笑道:“大哥是怎样下了这种断定?” 曹梦德扬眉道:“因为他们来人太少,仅仅凭藉一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及一位‘无情红线’柳无尘,哪里能在‘销魂之魂’平素玉夫人的手下占得什么便宜?” 平素玉“嗯”了一声,点头笑道:“大哥的这种看法,确有见地,他们既无敌意,我们也以礼相待便了。” 说至此处,又复目光微扬,向曹梦德抛了一个媚眼,娇声笑道:“大哥,你是与我一同迎接姚梦楼、柳无尘,还是悄悄在‘天欲宫’的屏风以后,偷听究竟?”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我何必如此见不得人,‘哈哈秀士’配上‘销魂之魂’,也算是女貌郎才,门当户对的呢!”平素玉白了曹梦德一眼,吃吃笑道:“大哥,你不要忘了‘辣手潘安’姚梦楼,是位风流绝世的俊郎君,我若对他稍假辞色,却不许你大动醋念呢!” 曹梦德失笑说道:“二妹尽管去吊他的心火,但一位是‘辣手潘安’,一位是‘无情红尘’,你可小心在辣手无情之上,吃不消而兜着走呢!” 他们互相调笑之际,姚梦楼与柳无尘业已到了“天欲宫”前。 自从经过虞心影、骆长明相劝以后,姚梦楼便自脱却袈裟,放弃“如云大师”身份与昔日情人“无情红线”柳无尘重修旧好。 但袈裟容易脱,头发却难生,姚梦楼遂买顶貂皮软帽,戴在头上,恢复了他昔年“辣手潘安”的弈世风神。 如今,“销魂之魂”平素玉,见了这双武林俊侣,一面暗中钦羡柳无尘的高华风采,一面抱拳笑道:“姚兄,柳姑娘,像你们这等壁人名士,光降‘销魂古墓’,委实蓬荜生辉,平素玉有失远迎,尚请多加宽恕。” 姚梦楼与柳无尘双双含笑答礼,由姚梦楼发话说道:“平夫人莫要过谦,姚梦楼、柳无尘鲁莽趋谒,夫人不加怪罪,已颇惶恐的了。” 平素玉嫣然一笑,手指曹梦德向姚梦楼、柳无尘扬眉说道:“我来为姚兄及柳姑娘引见一下,这位是我曹梦德大哥,武林中人称‘哈哈秀士’。” 姚梦楼“呀”了一声,抱拳笑道:“小弟久仰‘哈哈秀士’之名,谁知今日竟在此幸会?” 柳无尘因临行之际,虞心影曾嘱遇上“哈哈秀士”曹梦德时,不必使其过分难堪,因此人尚介乎敌友之间,遂也对曹梦德道了景仰之意。 平素玉与曹梦德双双侧身让客,进了“天欲宫”分宾主落座以后,平素玉便含笑问道:“姚兄与柳姑娘不会无故远来,彼此均是武林同源,有事请尽管坦告。” 柳无尘微笑答道:“我们此来,是想来打听两个人的踪影,是否曾经到过平夫人的‘销魂古墓’之内?” 平素玉遭:“柳姑娘要打听的这两个人儿是谁?” 柳无尘笑道:“第一个是与平夫人颇有旧交的‘雪衣艳鬼’贝亭亭。” 平素玉惊奇地扬眉问道:“贝亭亭又出江湖了吗?” 姚梦楼哂然说道:“岂但又出江湖她竟也仿照平夫人的‘销魂古墓’名儿,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中,创设‘销魂教’,自为‘销魂教主’、” 平素玉“哦”了一声说道:“竟有这种事儿?” 柳无尘接口笑道:“听平夫人的语气,那‘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曾来过的了?” 平素玉娇笑说道:“贝亭亭与我昔日虽略有交谊,但如今既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做了‘销魂教主’,却怎会来我这‘销魂古墓’则甚?” 姚梦楼向这位名气比“雪衣艳鬼”贝亭亭更大的“销魂之魂” 平素玉,看了两眼,淡笑说道:“贝事亭虽创‘销魂教’,身为教主,但因各种措施,太以过分,故而在一转眼间便告覆灭。” 平素玉目光一闪,急急问道:“贝亭亭的‘销魂教’,是覆灭在何人手之?” 姚梦楼纵声笑道:“看不惯贝亭亭所创‘销魂教’,起而与她作对的人儿甚多,但‘青幡仙客’卫涵秋,却是最主要的下手人物。” 这几句话儿,听得平素玉惊讶万分地失声叫道:“覆灭‘销魂教’之人,竟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姚梦楼点了点头答道:“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就是我们特地前来,查察行踪下落的两个人儿中的另外一个。” 平素玉向曹梦德看了一眼,微微说道:“姚兄与柳姑娘,你们所提及的两位武林人物,只有一位到过我这‘销魂古墓’之内。” 柳无尘问道:“是哪一个?照平夫人的话声听来,好像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平素玉面容阴沉地点头答道:“柳姑娘猜得不错,你要见见卫涵秋吗?” 柳无尘微吃一惊,扬眉问道:“卫涵秋还在此处,未曾走吗?” 平素玉冷笑答道:“业已入墓之人,倘若再能生还,岂不是天大笑话?” 柳无尘以为她这“业已入墓之人”一语,是“业已人进‘销魂古墓’之人”之意,遂双眉一挑,怫然说道:“平夫人,你这话恐怕说得太狂,姚梦楼与柳无尘,偏偏自不量力地想把卫涵秋救出‘销魂古墓’。” 平素玉毫不动怒地看了柳无尘一眼,微笑问道:“柳姑娘,你当真想救卫涵秋吗?” 姚梦楼因刚刚脱下袈裟,有时还难免保留一些如云大师身分高僧动作,尤其如今是在情急之下,竟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平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搭救‘青幡仙客’之举,才是我们两人的真正来意。” 他这几句话儿,并未使平素玉、曹梦德有甚惊奇?但一位风流英挺书生,说起话来,竟有合掌当胸,口宣佛号的动作,却令人看得好不莫名其妙? 曹梦德眉头微轩,目注姚梦楼,哈哈大笑问道:“姚兄,你向有‘辣手潘安’之称如今怎的有些佛门子弟动作?莫非偎烦了红翠,吃腻了胭脂,竟动了皈依三宝,跳出情关之念吗?” 姚梦楼窘得满面通红,正不知怎样解说才好之际,柳无尘却白了他一眼向平素玉朗声叫道:“平夫人,你方才问我们是否想见卫涵秋但不知引领我去见他,还是请得他来见我?柳无尘移花接木地轻轻数语,立替姚梦楼解了重围,平素玉听完话后,微笑摇头答道:“我引领柳姑娘与姚兄前去见他,因为任何人也无法把‘青幡仙客’卫涵秋请来见你。” 第71章 大师 南宫漱石微笑说道:“我们不用‘黑地狱’所备饮食,也不算是什么大失体面之事,总比身中‘天狼变心丸’奇毒,任人宰割,或是变心易性,沦入魔鬼一流,强得多了!” 一清大师想了一想说道:“南宫施主说得有理,我们不能明知是鸩酒,还去饮鸩止渴!真若哪位酷嗜杯中之物?不可一日无此君者,索性自己带上一些便了!” 梅窝处士笑道:“饮食之事,既已决定,关于‘黑地狱’中,各种埋伏一节,我倒有个小小意见!” 一清大师笑道:“施主请抒高论!” 梅窝处士笑道:“根据他们上次参与‘中元鬼节大会’所见,‘黑地狱’似可分为前后两段,当中是以‘血污池’及‘奈何桥’为隔!” 端木淑点头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 梅窝处士又复笑道:“黑地狱中机关密布,埋伏重重,但必有‘总弦’控制一切,这‘总弦’所在,想来定是深藏于黑地狱后段的隐秘重地!” 南宫漱石笑道:“这是必然之理!” 梅窝处士脸上微现得意神情,继续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再来推断一下,‘黑地狱’后段隐秘重地的‘总弦’,是怎样通至前段?” 端木淑说道:“照我们所见形势看来,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从‘血污池’底通过,另一种则系别觅捷径!” 南宫漱石笑道:“血污池水甚深,从池底凿通,未免太以艰难,‘黑地狱’群凶何必如此费力?十之八九,定是另寻捷径!” 梅窝处士笑道:“所谓捷径,是否只有利用那条‘奈何桥’呢?” 南宫漱石向梅窝处士,一翘拇指,含笑赞道:“这种见解,万分正确,我们只要设法毁去‘奈何桥’,则‘黑地狱’中一切厉害埋伏,多半便失功效!” 梅窝处士笑道:“最理想的是不毁‘奈何桥’,而使附设在桥身上的消息总弦,失去作用!” 司马超目注一清大师笑道:“隔桥毁物,非极上乘的神功不可,此事只有请一清大师,施展无边佛力……” 一清大师手指南宫漱石,逊谢说道:“南宫施主的‘太清罡气’,也有隔山打牛,无形毁物之能,何况‘玉杖神婆’柳无双,‘无发叟’万天痴等‘世外双仙’,均将与会!” 南宫漱石笑道:“世外双仙若来,自然只消请‘无发叟’万天痴,把他那柄扇儿,微微摇几摇,便可使桥身总弦,被‘天罡扇风’震断!” 司马超笑道:“万一‘世外双仙’不来,又便如何?” 南宫漱石微笑说道:“我所练‘太清罡气’,虽可隔桥毁物,但恐连桥身也会一齐损坏,岂不显得过分小家子气了?” 一清大师一旁接口笑道:“南宫施主放心,到时我和你一同步上‘奈何桥’,你用‘太清罡气’,毁去消息总弦,我以‘无相神功’,防护‘奈何桥’身,不使受损便了!” 南宫漱石笑道:“大师这个主意倒是绝妙,我们便决定在不动声色之下,同登‘奈何桥’上一试就是!” 群侠大计既定,遂各自准备一切,等待端阳赴会,摧毁这不见天日的人间地狱! 双方秣马厉兵,展眼间端阳已到! 一清大师、南宫漱石、聂冰魂等,率领群侠,到了“勾漏山鬼影峰”前。 “不老神魔”宇文弘,“绿鬓仙婆”乔赛乔,也均赶到!他们听得东方刚身遭惨死,谷家麒变性投敌之事,不禁惊讶伤心到了极点! 一清大师连喧佛号,向乔赛乔安慰说道:“乔道友不必悲伤,我们此次定尽全力,摧毁‘黑地狱’,救出欧神君、谷老弟,及一干受难武林同道!倘若此愿不成?连贫尼也誓不再出‘黑地狱’了!” 乔赛乔含悲称谢说道:“但愿大师的无边佛力,能荡魔诛邪,为整个武林,消灾弭劫!” 一清大师笑道:“但能群策群力,一德一心,何愁万难不克?司马施主且把‘万应神膏’,分给乔道友及宇文道友一些,我们要进‘黑地狱’了!” 司马超含笑递过“万应神膏”,请乔赛乔、宇文弘抹在鼻中,并说明“天狼秀士”罗三恨所炼各种毒药厉害,务须特别小心,千万不可饮用“黑地狱”所准备的任何饮食! 群侠一切准备停当,“地狱之门”也就隆隆而启! “幽冥主宰”邝无畏居然亲自率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天狼秀士”罗三恨,“黑心张良”司马庸等师兄弟,走出“地狱之门”,迎接群侠! “黑地狱”群凶所以如此谦礼之故,是为了所邀助力,只有“辽东三怪”已来,“通天仙子”池月华,及“不夜城主”韦旭等两位主脑人物,迄尚未到! 令狐元见“幽冥主宰”邝无畏竟敢亲出“地狱之门”,遂指着当空旭日,讶然问道:“邝主宰怎的出见天日之光?难道忘记昔年对一静神尼所立誓言了吗?” 邝无畏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一静神尼业已佛驾西归,我对她所立誓言,自然也应该随之消失!” 一清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念动神知,昭昭不爽,邝施主应知你不是对我师姐立誓,而是对天立誓!” “黑心张良”司马庸见“玉杖神婆”柳无双,及“无发叟”万天痴,不在群侠阵中,心头不禁宽了许多,凶焰又炽地,桀桀狂笑说道:“一清大师,你在武林中名头颇高,说话应有分寸,什么叫对天立誓?又什么叫善恶是非?一切的生死存亡,成败利钝,还不全看自己手段是否高明而已?” 一清大师看了“黑心张良”司马庸一眼,冷然笑道:“司马施主既然自诩手段高明,贫尼愿意领教你的高明手段!” 司马庸双眉一轩,阴笑说道:“大师既想领教,便请入‘地狱之门’!” 一清大师低低一哼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完,便自缓步当先,走进那看来极为幽森恐怖的‘地狱之门’以内! 群侠鱼贯相随,等到完全进入以后,“地狱之门”便又“隆隆”自闭! 一清大师是第一次来此,但南宫漱石及端木淑等,却是旧地重游,果然觉得“黑地狱”中布置,与前不同,仿佛连路径都微有改变! “散淡居士”司马超是经南宫漱石、令狐元两人为其易容而来,故而“黑心张良”司马庸尚未看出曾被自己用辣手对付过的同胞兄长,也到了“黑地狱”内! 司马超如今眼看“黑地狱”中鬼斧神工的一切布置,心头不禁感慨万千,暗想兄弟司马庸的聪明才智,倘若用之于正道,在江湖足为群流镜,在朝堂足为帝王师。 谁知却一意沉沦,自甘坠落,眼看得今日即将遭受不可避免的冥冥天谴! 就在这位“散淡居士”颇兴感触之中,群侠业已过了“鬼门关”,到达“奈何桥”下的“血污池”畔! 中元鬼节大会之际,是在“血污池”上,搭了一座“清凉台”,如今却稍有异样! “血污池”靠岸之处,分搭了左右主客两台,相距约有丈许,池上则飘浮了无数荷花,随波流动,远远看去分不出是真是假。 司马庸微一举手,主客双方便自分别登台落座。 这时主台以上,已有六人,除了“辣手才人”石不开,“倾橐先生”包一胜,“铁嘴君平”辛子哲等“文赌卜”三魔之外,还有一位白发老叟,一位青袍道士,一位红衣女子,却是极为陌生人物。 群侠之中,只有端木淑认得红衣女子是“火娘子”侯燕,青袍道士是“水道人”孔一清。 但由他们两人身上,便可猜出那白发老叟,定是“辽东三怪”中,最厉害的“冷面天主”彭炜! 端木淑目光四外一扫,竟未发现谷家麒、水中萍的踪迹! 不由心中微觉嘀咕,暗想谷家麒与水中萍,究竟未曾回转“黑地狱”?还是已遭群凶毒手?否则他们决不会不参加这等热闹场面! 客台以上,摆设了不少精美酒肴,但群侠早有戒心,谁也不敢饮用分毫! 梅窝处士目光微注那些酒肴之属向群侠低声说道:“诸位不但不可饮食‘黑地狱’所备酒菜,最好连他们的杯盘碗筷,都不要动用!” 南宫漱石因嗜酒如命,正取出所带酒葫芦,欲向桌上杯中,倾酒自饮,闻言之下,遂不用酒杯,捧着葫芦饮了几口! 司马庸在对台瞥见,一声冷笑说道:“南宫大侠放心,你们既入‘地狱之门’,要想生还已难,我们不必过分小气地,在酒中下毒!” 南宫漱石摇头晃脑地,怪笑说道:“谁怕你们仗以自诩的‘黑地狱’奇毒?我们只是‘不饮盗泉之水,不食嗟来之食’地,不屑饮用你们肮脏酒菜而已!” 司马庸冷“哼”一声说道:“南宫漱石,你如今自鸣清高,不饮盗泉之水,我却要在少时莲花较技之际,请你喝些血污池中的腥臭血水!” 南宫漱石哈哈大笑说道:“司马庸你敢向我卖狂?来来来,我们便先斗一阵,看看是谁喝这池中血水?” 司马庸双眉一轩,刚待起身,忽然“当当当”地,传来三声清脆钟响! 这三声钟响,敲得司马庸双眉连挑,喜气扬扬,也不愿再与南宫漱石斗口,急忙站起身形,向“幽冥主宰”邝无畏得意笑道:“邝主宰,我们两人赶紧出迎,北海通天阙‘通天仙子’池月华玉驾已到!” “幽冥主宰”邝无畏应声起立,与司马庸一同迎出“地狱之门”,却留下公孙大寿、罗三恨等,陪伴群侠! 南宫漱石向一清大师低声笑道:“大师,我正觉‘黑地狱’群凶功力,最多与我仿佛,寻不出你的对手之际,你的生意却已来了!” 一清大师摇头笑道:“池月华盛名震世,这笔生意我可能有点承揽不住!” 南宫漱石摇头笑道:“大师不要过谦,你那一身佛家绝学,我昔日曾经领教,故敢断言任凭‘通天仙子’池月华功力再高,也不会出你之上!” 一清大师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话犹未了,忽然眉梢一动,向南宫漱石低声笑道:“南宫施主,我们何不乘着‘幽冥主宰’邝无畏,‘黑心张良’司马庸双双出外迎宾之际,到‘奈何桥’上走走?” 南宫漱石含笑点头,转身向主台上的“魔外之魔”公孙大寿说道:“公孙谷主,我与‘海云庵主’一清大师,想到‘奈何桥’上,眺望眺望‘黑地狱’中景色!” 公孙大寿笑道:“南宫大侠,与‘海云庵主’,尽管请便,今日这‘黑地狱’中,处处开放,随意游玩!” 南宫漱石闻言,遂与一清大师一同离开“血污池”,走向“奈何桥”上! 一清大师一面缓步登桥,一面暗用第三人无法听见的“佛施心语”,对南宫漱石说道:“南宫施主,你尽管施展‘太清罡气’,隔桥毁物,桥身由我以‘无相神功’,防护便了!” 南宫漱石微微一笑,遂暗凝自己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太清罡气”,贯注双足,化成“大力金刚脚”法! 这种加上了“太清罡气”的“大力金刚脚”法,每一步都足以使“奈何桥”桥身,为之寸裂! 但“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却随时施展了可以无形护物的佛门至高绝学“无相神功”,维护“奈何桥’身,表面不令丝毫受损! 故而“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等,只见一清大师与南宫漱石,从容缓步地,在“奈何桥”上,略为眺望,便即回转客台。 谁知除了桥身表面完好无恙以外凡是他们曾经走过之处,业已整个腐毁! 等到一清大师与南宫漱石,回转客台,“幽冥主宰”邝无畏,“黑心张良”司马庸,也把名震武林,号称“东北世外双仙”之一的“通天仙子”池月华,接到“血污池”上! 群侠方面,也久闻“通天仙子”盛名一齐注目看去,只见这位年过百岁的武林奇人,竟然驻颜有术,云鬓花容,异常美貌,仅似四十左右的中年光景! 第77章 易容术 闻人俊才一回头,魏老婆婆业已宛如一只大鸟般,凌空飞扑而至。 这位“白发杀人王”身形飘落,首先入目的自然便是闻人俊手中所抱白猿遗尸,不禁骇然问道:“闻人老弟,你这只白猿,是皮毛奇坚如恢,刀剑不入,棍棒难伤的罕世异种,怎么竟会惨遭人毒手了呢?” 闻人俊又气又恨地咬牙答道:“这是我想不到来敌竟是那等人物,有点疏神失备历致,但闻人俊业已对天立誓,定必搏杀今夜之敌,替我这头爱猿报仇雪恨。” 说完,遂召来“玄冰凹”中弟子,命他们把白猿遗尸,抱去妥为埋葬。 魏老婆婆问道:“闻人老弟,来敌是谁?” 闻人俊恨声答道:“这是与那‘红叶令主’虞心影齐名,被当世武林人物,合称为‘北令甫幡’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卫涵秋虽然小具威望,但也未见得有甚大了不起。他既与虞心影齐名,将来便可能与虞心影遭受同一情况。闻人老弟不必伤心愤怒,等我制服卫涵秋后,定然把他送给你当做猴子-样的,加以驱遣奴役便了!” 话完,便向闻人俊、赛伯温,微一招呼,回转洞府。 赛伯温目送魏老婆婆的身形杳后,播了摇头,向闻人俊冷笑说道:“这位‘白发杀人王’究竟有多大能耐?小弟总觉得她有些过分狂傲!” 闻人俊更对魏老婆婆极不满意,低低答道;“赛兄的看法,与我相同,我们不妨想个方法,让这老婆婆碰个钉子杀杀她的傲性才好!” 赛伯温笑道:“这老婆婆又刁又狠,动她脑筋较难,闻人兄若想杀她傲性,不如在‘虹叶令主’虞心影及‘哈哈秀士’曹梦德身上,出些花样。” 闻人俊听得双眉一挑,目注赛伯温问道:“赛兄,你有什么花样?” 赛伯温低声说道:“闻人兄,小弟对这‘玄冰凹’附近地势,不太熟悉,不知除这所洞府之外,有投有其他比较隐僻的可以居人之处?” “有,我那只白猿所居的冰洞,便颇为臆僻。” 赛伯温“哦”了一声问道:“那冰洞何在?” 闻人俊伸手指着右前方一片高插入云的雪山冰壁说道:“冰洞就在这片冰壁的中腰凹处,除非到了近前方知,在下面还看不见呢!” 赛伯温听得疑云满腹地向闻人俊问道:“闻人兄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那只白猿,为何不随你同住洞府之中,却要单独住在那冰洞之内?” 闻人俊长叹一声答道:“赛兄有所不知那只白猿,委实太以通灵,它对我说是发现冰洞之中,有些蹊跷,可能藏着什么罕世异宝遂要求我让它住在该处,以便搜寻。”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向赛伯温看了一眼,又自皱眉问道:“赛兄你方才要找地势隐秘的可以居人之处作甚?” 赛伯温扬眉笑道:“我有一种极奇怪的想法。” 闻人俊道:“什么奇怪想法?赛兄不妨说出听听。” 赛伯温阴侧侧地笑了一笑,慢慢说道:“我把‘红叶令主’虞心影,或‘哈哈秀土’曹梦德的其中之一,暗睹制倒,软禁在那隐秘冰洞之中。” 闻人俊眉梢微豪,摇手说道:“这样做法不妥,那魏老婆婆怎肯干休?……” 话犹未了,赛伯温含笑接口说道:“闻人兄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事又用不着我们出面。 闻人俊“哦”了一声,低低问道:“赛兄,你打算让谁出面?” 赛伯温笑道:“我认为‘青幡仙客’卫涵秋是最适当的人选。” 闻人俊骇然叫道:“‘青幡仙客’卫涵秋?……” 赛伯温摇手笑道:“闻兄不要吃惊,小弟之意,是由我们冒用‘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名,把虞心影或曹梦德绑走软禁,而在旁静看‘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有何反应?” 闻人俊听得目闪精芒,狂笑说道:“赛兄,你真不愧有‘千面刘基’之称,这真是一条必然出于魏老婆婆意料以外的绝妙好计。” 赛伯温得意笑道:“这样-来,既可使得魏老婆婆对于‘青幡仙客,卫涵秋的仇恨加深,驱虎屠狼,有希望令他们同归于尽。 更可使得魏老婆婆因虞心影等,已脱掌握气急交迸之下,或会自行吐露有关迷神乱性的独门毒药秘密。” 闻人俊大喜说道:“妙楹!妙极!一来我须主持‘玄冰凹’事务,无法分身!二来赛兄有‘千面刘基’雅号,精于墨容之术。便请你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形貌,策划此计。” 赛伯温苦笑说道:“闻人兄,你在‘销魂古墓’之中,冒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名号,曾经左拥右抱地享尽风流艳福,是桩好差事。如今我若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形貌,一个弄得不好,便有享受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玉杖泥丸’之虞,是桩苦差事。同样装扮一人,好差事给你当,苦差事给我当,未免有点不公平罢。” 闻人俊听得失笑说道:“赛兄莫要叫苦,魏老婆婆的眼力多么厉害!这桩差事,除了你‘千面刘基’以外,谁也无法胜任,何况其中可以作乐,仍然有甜头呢。” 赛伯温向闻人倥抱奉说道:“请教,请教,闻人兄指明我如何苦中作乐,以及‘甜头’安在?” 闻人俊低声笑道:“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仙姿国色,丽绝天人,比‘销魂古墓’中的一般俗粉庸脂,不知强出多少倍去,赛兄把她掳走,软禁在冰洞之中,任凭你如何受用,这个甜头,还算小么?” 赛伯温连连摇手说道:“那位虞心影姑娘威震天下,名列‘北令南幡’,小弟怎敢妄图采折这朵有刺玫瑰。” 闻人俊笑道:“真‘北令’若能下嫁假‘南幡’,倒也是桩千古佳话,常言道:‘好事多唐’赛兄就勉为其难了。” 赛伯温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允,但忽又想起一事,向闻人俊扬眉问道:“闻人兄,你方才曾折断的那根青色小幡呢?” 闻人俊因心痛爱猿惨死,已把卫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折断弃去,闻言之下,讶然问道:“赛兄,你问那根青色小幡作甚?” 赛伯温含笑答道:“小弟生平专研易容之术,故面假扮卫涵秋的形貌之举并不甚难。但身边总得准备一些能够代表‘青幡仙客’身份的信物才对,遂想按照卫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仿制上十来根,以便应用。” 闻人俊深以为然,遂在积雪之中,寻出被自己所折断丢弃的那报青色小幡,递给赛伯温,并向他含笑赞道:“赛兄真个细心,使闻人俊佩服无已。” 赛伯温扬眉微笑,接过那根青色小幡,便去准备一切。 闻人俊则回转洞府,静看事态发展。 那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翌日起身之后,便对虞心影、曹梦德二人,含笑道:“虞令主,曹老弟,我有一桩好消息告诉你们。” 虞心影目光微转,娇笑问道:“是什么好消息?昨夜似有人前来‘玄冰凹’扰闹,我因新来,又不曾获得‘屠龙手’闻人俊的邀请,故而不曾出手多管闲事。” 魏老婆婆怪笑答道:“我不是曾经告诉你们,那‘屠龙手’闻人俊豢有一头极厉害的白猿,周身皮骨如钢,爪牙更具奇毒么?”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知道,我并看见过这头猴子。”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这猴子动作太灵,又复死心塌地忠于‘屠龙手’闻人俊,确实有点惹厌,但昨夜却遭了劫数,死在来敌手下,把闻人俊几乎气坏了呢。” 虞心影方自“哦”了一声,曹梦德业已失惊问道:“白猿既然那等厉害通灵,则来人必非寻常身份……” 他话犹未了,魏老婆婆便已接口笑道:“来人当然不俗,他是与虞令主齐名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虞心影听得秀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我不知道来人竟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否则定要和他在这‘玄冰凹’中,举行一场‘北令南幡’之战。” 魏老婆婆笑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你们两人,曾经交过手么?到底是‘北令强于南幡’,还是‘南幡强于北令’?” 虞心影摇头答道:“我们从来不曾交过手,故而我才盼望他再度前来,好与卫涵秋放手一搏,以定谁强谁弱。” 曹梦德微笑道:“卫涵秋这次既无得手,下决定会再来,不仅虞令主想要斗他,连我也想与这‘青幡仙客’,会上一会。 魏老婆婆颇为高兴地怪笑说道:“好!我通知‘屠龙手’闻人俊,请他转告手下诸人,‘青幡仙客’卫涵秋倘在会期前,再来滋扰,即报由我们负责应敌便了。” 她们正在商议迎敌“青幡仙客”卫涵秋之际,那位“屠龙手” 闻人俊,却又遭到卫涵秋的袭击。 原来闻人俊睡了一夜后,想起惨死爱猿,不禁悲怒满怀,又信步走到‘玄冰凹’中,略为凭吊。 他正在负手徘徊,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丝极为轻微的破空声息。 闻人俊何等功力,一听便知是有人用暗器向自己“脊心”部位,加以偷袭。 他连身都未回,功聚左掌,反臂一抓,便把背后飞来之物,抓在手内。 此物刚刚人手,便使闻人俊悚然一惊,赶紧先向前闪出丈许,然后再回头看去。 原来,闻人俊接在手中的,是根旗状之物。 他回转身形,目光四扫之下,见雪山冰壁,静悄悄地,毫无来敌踪迹。 再把手中的旗状之物,抖开一看,果然是根小小青幡。 闻人俊双屑一剔,从目中闪射出杀气凶芒,厉声叫道:“卫涵秋,你枉称‘北令南幡’之-,怎的这等鬼鬼祟祟,毫无英雄气慨,赶快现出身形,与我闻人俊斗上五百回合。” 语音了后,四外仍无回声。 闻人俊适才因是反手向后接幡,拿不准卫涵秋藏身之处,遂不便胡乱指点,致贻人讥,只好又复厉声叱道:“卫涵秋,你若再不现身,休怪闻人俊耍出言不逊了。” 这两句话儿,果然发生效用,雪峰冰壁之上,有人狂笑连声,并见大堆雪花,向空飞起。 闻人俊这才明白,对方竟是隐身于积雪之中,难怪自己连番注目打量,也未看出他藏在何处。 雪中那人,带着大片飞散雪花,一同飘坠在闻人俊身前丈许之外,果是意料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闻人俊冷然问道:“卫涵秋,我们业已定期举行‘玄冰大会’,双方有任何仇恨过节,均可于大会之上,互相了断,你还要在会期以前,一再来此扰闹则甚?” 卫涵秋傲立如山,对于闻人俊所责询的事儿,根本不加答理。 闻人俊恨得怒火高腾,暗聚自己最得意的“屠龙手”神功,欲向这位“青幡仙客”,全力出击。 卫涵秋见闻人俊一只右掌不住时抓时放,肤色也渐转暗红,遂哈哈大笑说:“闻人兄,你真要请我尝尝你威震乾坤的‘屠龙手’滋味么?” 闻人俊听得对方这一发话,才知道这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并非真牌实货,乃是心腹好友“千面刘基”赛伯温所扮。 他心中对于赛伯丑易容之术,正自费佩,暗忖果然不愧“千面刘基”称呼之际,突听洞府方面,远远传来“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狞声狂笑叫道:“卫涵秋,一个‘青幡仙客’的区区名头,有什么了不起。不仅闻人老弟,要请你尝尝他‘屠龙手’的厉害,连我老婆子,也要请你尝尝我‘玉杖泥丸’滋味。’这阵语声刚刚入耳,“红黄蓝白黑”的点点星光闪处,业已有五色淬毒泥丸,向卫涵秋飞袭而至。 赛伯温一面纵身急退,一面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闻人俊耳边叫道:“闻人兄,事情糟了,你快把魏老婆婆设法拦住,使我脱身,我不是真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对于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白发杀人王’,真有些惹不起!” 第79章 咬牙 卫涵秋不等虞心影话完,便即点头笑道:“我体力方面,已经完全恢复,且抛砖引玉地,先行献丑便了。” 说完,走到外室中央,自行盘膝坐下。 虞心影起初不知卫涵秋要显示什么玄功,但看了片刻以后,便恍然看出这位“青幡仙客”,是在施展“纯阳真气化玄冰”的上乘内家绝学。 卫涵秋的头上身上,未见丝毫汗珠,口间鼻间也决未见有丝毫喷吐真气动作。 但在他盘臃坐下约莫锁饭光阴过后四壁间的玄冰积雪,便自纷纷溃化,赢得一地水渍。 虞心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她这微笑之中,含有两种意义。 第一种是敬意,她敬的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果然名不虚传,具有罕世功力。 第二种是慰意,她从卫涵秋所表现的功力之上看来,觉得对方所学虽高,但自己却仍有赢得这场赌斗的必胜信念。 卫涵秋等壁上冰融半寸之后,微微一笑,方自站起身形,忽然听得有人以“传音入密”功力,向自己耳边说道:“赛兄,请暂把虞心影放回,等过了今日,再作打算,因魏老婆婆被曹梦德所惑与小弟大斗,非要我交出这位‘红叶令主’不可。” 这位由“千面刘基”赛伯温,所假扮的卫涵秋一听便知耳边的细若游丝语音,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发,遂眉头徽蹙地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我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待办,可否把这桩比斗,延迟到明日此刻,再由你继续施展?” 虞心影闻言,正觉诧异,耳边忽然也听得有人用“化语成丝,传音人密”功力,发话说道:“虞令主赶紧请回,魏老婆婆在洞府之中,等你有要事商议。” 虞心影也听出这语音是“屠龙手”闻人俊所发。 闻人俊虽暂代百里夫人号令群雄,并无使虞心影服从之权,但“魏老婆婆”四字,却对这位“红叶令主”具有绝大影响能力。 故而虞心影听了耳边密语,便乘机应允,向那假卫涵秋点头道:“好,我们明日此时,再继续今日之会。” 说完方待转身,赛伯温因生恐她对魏老婆婆或曹梦德说出此事,将使自己白费心思,前功尽弃,遂向虞心影抱拳笑道:“虞令主,关于我们在此比斗之事……” 虞心影冰雪聪明,一听便知对方用意,连摇双手,截断了赛伯温的话头,含笑说道:“你尽管放心,这是非正式的‘北令南幡’游戏较功,我不会向旁人泄漏,面对你采取包围以多为胜。’语音才落,便向卫涵秋略一挥手,一条矢矫人影,翩若惊鸿地闪出洞外。 她对这敷十丈冰壁,上时已不觉为难,下时自然越发快速。 虞心影宛如陨电飞星,泻下冰壁,但却未见闻人俊身影,知道这位“屠龙手”,定已先行回“玄冰凹”内。 等她回转“玄冰凹”洞时,进入议事大厅,果见魏老婆婆与曹梦德、闻人俊等,同坐一处。魏老婆婆并杀气腾眉,满面不悦的神色。 闻人俊一见虞心影回转,双眉立挑,纵声狂笑说道:“虞令主,你来得正好,再若迟到片刻,恐怕我闻人俊便将尝尝魏老婆婆威震乾坤的‘玉杖泥丸’的滋味了呢!” 这两句话儿,听得魏老婆婆把那满腔的冰霜杀气,变成了惭愧神色。 虞心影愕然问道:“闻人兄此话怎讲?” 闻人俊一双俊目以内,精芒电射地怪笑说道:“小弟先向虞令主请教一声,三国之中,数谁的疑心最大?” 虞心影不加思索应声答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数曹操。” 闻人俊冷笑说道:“三国中的曹孟德先生疑心虽大,如今这位曹梦德兄,疑心却也不小!他疑心我把虞令主……” 话犹未了,虞心影便秀眉双蹙地向曹梦德急急问道:“曹兄,你疑心闻人兄把我怎么样了?” 这句话儿,可把“哈哈秀士”曹梦德问得惨了,慢说打不出“哈哈”,连颈根于都窘得发红,却仍无法答对。 常言道得好:“解铃原是系铃人”,闻人俊见曹梦德业已窘得双眼凶光乱转,遂又复笑道:“虞令主,曹梦德所疑心的是什么事儿,你不妨少时再问,如今我却想先请你替我洗刷清白。” 虞心影愕然说道:“闻人兄,我听不懂了,你有甚不清不白之处,要我来替你洗刷?” 闻人俊笑道:“我方才是否告诉虞令主一桩有关‘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讯息,你遂自报奋勇地一怒出洞,前去察看。” 虞心影点头答道:“不错,这是事实,但不知闻人兄问此何意?” 闻人俊扬眉笑道:“够了,够了,多谢虞令主的‘这是事实’一语,就这四个字儿便已替闻人俊洗刷得清清白白。” 说到此处双眉微挑,目光如电地向魏老婆婆及曹梦德略-扫视,抱拳冷笑说道:“如今真象已明,老婆婆可以放心,曹兄也当不在疑虑,你们请回静室,与令主好好谈谈,闻人俊暂且休息,有何失礼之处,明日再向三位赔罪。” 魏老婆婆与曹梦德,讨了这大没趣,偏又曲在自己,还不出口,只好讪讪地站起身形,与虞心影一同退去。 闻人俊见状,不禁心中暗喜,知道曹梦德与虞心影之间,经过这样一来,定必加深芥蒂。 他回到自己室中不久,那位假扮“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千面刘基”赛伯温,也复赶回,向闻人俊皱眉问道:“闻人兄,我刚在安排妙计,一步一步地引诱虞心影上钩,你怎么……” 闻人俊不等赛伯温话完,便自摇手说道:“赛兄有所不知,倘若虞心影就此失踪不回,魏老婆婆与曹梦德,必与我大闹,非但难收预计之效,反会弄成自相残杀局面,在‘玄冰大会’以前,消灭实力!故而,小弟才请赛兄暂时放过虞心影,改日再不动声色地,把她诱去,便无顾虑。” 赛伯温问清他们争吵经过,含笑说道:“闻人兄,我已与虞心影约好,明日仍在那峭壁冰洞之中相会,你只要设法避开,魏老婆婆与曹梦德,便无法再复怪你。” 闻人俊笑道:“赛兄有把握制服虞心影么?” 赛伯温点头笑道:“虞心影业已落人我的圈套之中了,包管她明日再进峭壁冰洞之中,便即一去不返。” 闻人俊闻言,当然高兴万分,赛伯温也就向他告别,自行回房安歌。 次日清晨,闻人俊走访魏老婆婆,说是有事外出,须到深夜方回,有关“玄冰凹”中事务,请魏老婆婆暂时代为掌理。 魏老婆婆因昨晚在闻人俊面前弄了个极大没趣,颇觉难于回转,见有这种台阶自然立即应允。 闻人俊走后,赛伯温仍自不动声色地,与魏老婆婆、曹梦德、虞心影等,一齐谈天,直待用毕午饭,方悄悄离开,攀登“玄冰凹” 口冰壁,扮成卫涵秋的模样,在洞口等虞心影前来赴约。 这位“红叶令主”,果然不轻言诺,准时来到冰洞之中。 赛伯温含笑说道:“虞令主真是信人,我们且继续昨日之会,如今轮到你表演神功,使卫涵秋一开眼界。” 虞心影含笑点头,也采取赛伯温昨日同样动作,在这石室中央,盘膝坐下。 “玄冰凹”附近,气候最冷,壁上冰雪,昨日虽被赛伯温神奇功力,融化成水,但一夜过后,又复结了厚厚-片。 虞心影静坐不久,壁间冰雪,便开始融解,慢慢化水流下。 昨日赛伯温是头上未见汗渍,口中未见热气,无相施为,今日虞心影也神仪内莹,宝相外宜地,与他毫无二致。 直等与昨天一样,壁上冰融半寸以后,虞心影方睁目微笑,站起身形,向赛伯温说道:“虞心影勉强学步,业已献丑。” 赛伯温长叹一声,愧然说道:“虞令主果然高明,这样看来,‘南幡’不如‘北令’,卫涵秋在这场赌斗之上,甘心认敷。’原来昨日赛伯温是静坐行功后,约莫顿饭光阴,壁上冰雪,方开始化水。今日虞心影却是坐下盏茶时分以后,四壁便有雪水潺缓流下。 虽然顿饭光阴与盏茶时分的相差极微,但就在这极微小的差别之上,已可判出两位武林青人的谁强谁弱。 虞心影听得赛伯温这样说法以后,便扬眉笑道:“卫兄既是如此谦冲,你就该履行赌约,送件什么珍奇之物,给我作纪念了。” 赛伯温双眉一挑,指着自己的心窝,向虞心影正色说道:“虞令主,我想把这颗心儿送你,不知你肯否接受?” 虞心影莫名其妙地愕然说道:“我又不是嗜食生人心肝的万恶凶邪,你要送我人心作甚?何况这场赌斗,不过是不太正式的游戏性质……” 赛伯温连摇双手,截断虞心影的话头说道:“虞令主,你错会意了,卫涵秋不是要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儿送你,而是想请你接受我对你真诚无比,思暮已久的满腔情童。” 这几句话儿,听在虞心影的耳中,使她又羞又怒地退后一步,目注赛伯温,沉声问道:“卫涵秋,你……你怎么这样厚颜无耻?” 赛伯温哈哈大笑说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堂堂诗经,尚列为首章,则卫涵秋向虞令主,吐露情思,又复何耻之有?豫虞令主如此天人蘸色的绝代侠女,对方只要不是过分年老,或残废丑恶,若不怦然动念,定属白痴。卫涵秋自审才貌风华,尚非俗士,一身武学,虽较虞令主略逊,但已脾睨海宇,压盖群俦。身是青鸾,不求彩凤,难道要让你这只凤凰,去配乌鸦,嫁麻雀么?” 赛伯温在这番话儿之中,自负甚高,但同时也把虞心影捧得越发厉害。 女孩儿家,谁不爱捧,虞心影虽是名震乾坤的“红叶令主”,也被赛伯温捧得芳心暗喜。 但她心中虽喜,表面上却仍装出一种薄怒神色,向赛伯温扬眉叱道:“卫涵秋,你一再胡言,莫非找死?” 一面发话,一面玉手霞扬,欺身进步地向赛伯温脸上掴去。 这种姿态,本是矫揉造作,并料定对方必能躲开,故而连一成真力,都未用上。 谁知,赛伯温不仅不躲,反像甘心领责般地扬起脸儿,向前迎了一迎。 啪!…… 这一掌打中了。 烘!…… 脸上起了一片绯红。 但,脸红的不是被打的赛伯温,而是打人的虞心影。 因为这一掌根本不曾用力,打得太轻,哪里像是蕴怒掴人,却像“虞心影”柔情无限地在“青幡仙客’脸上,轻轻摸了一把。 故而,被打的赛伯温,倒是满心熨贴,打人的虞心影,反却满腔羞红。 “噗哧!”这是赛伯温得意之下,失声而笑。 这一笑,却笑出毛病。 因为,虞心影本已满脸羞红,再听得赛伯温这失声一笑,便成了羞上加羞。 羞上加羞之上,转成恼怒。恼怒之上,第二掌却用了十成真力。 赛伯温极为知机,他对第一掌是扬脸而迎,对第二掌是闪身而躲。 虞心影适才是羞上加羞,如今是怒上加怒。 第二掌既然捆出,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便宛如掣电飘风,连绵攻出。 赛伯温被她这凌厉攻势,逼得有些透不过气,腾挪闪晨之间,渐渐身法迟钝。 虞心影秀眉双挠,玉掌连挥,攻势更加急得如同狂风暴雨。 赛伯温边逃边自叫道:“虞令主,我们今日又非‘北令甫幡,的正式之战,你……你何必这等认真?” 虞心影咬牙叱道:“卫涵秋,你也是当代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不拿出点英雄气概来,好好接我几掌。”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你慢些动手好么?我……我想给你看件东西。” 虞心影怒道:“我不想看什么东西,只想把你狠狠揍上一镭。” 话音甫落,又是一招“西望瑶池”,与一招“东来紫气”,连环攻出。 第84章 留一手 “九头太岁”邹夏尚未答言,魏老婆婆却已怪笑道:“闻人老弟,你不必阻拦邹太岁,请想那位‘假九头太岁,于‘玄冰凹’口猖狂,他这位‘真九头太岁’,却怎样在此坐得住呢?” 闻人俊听得魏老婆婆如此说法,遂只好心中忐忑地,一同迎往“玄冰凹”口。 这次来的“九头太岁”邹夏,自然是“千面刘基”赛伯温所扮,但他忽见出迎人物之中,除了闻人俊、魏老婆婆,还有一位手执九环钢杖,额上长了九个环状肉包之人,他便知事情不妙。 闻人佐探知“绝灭法王”呼延炳手下三大使者,全都功力极高,心狠手黑,魏老婆婆又有‘白发杀人王’之称,生恐赛伯温受了重大伤损,遂在距离三丈来远以外,便自高声怒叱,故意叫道:“来人到底是谁?竟敢冒混呼延法王座下邹太岁名号,赶快说出实情,可饶你不死。” 他一面发话,一面向赛伯温飞身猛扑,但却稍为迟缓,是等语音将了之际,方始纵起。 这样一来,便成了声到面人后至,替赛伯温留了脱身机会。 赛伯温是七窍玲珑的绝顶聪明之人,一听闻人俊这样说法,便知道是真的“九头太岁”邹夏,比自己先到半步。 不过,走也要走得相当技巧,才不会引起他人疑念。 赛伯温一面在听得闻人俊发话时,便即提气飞纵,一面却右手微扬,崩簧响处,把袖中的一筒“子午问心钉”,向闻人俊当胸打出。 “子午问心钉”本来已是极霸道的暗器,赛伯温再不由手发,改为装在筒内,用机簧发出,劲力自然越发猛烈。 但在七点寒星飞出之前,赛伯温也低低喊了一个“打”字,使闻人俊知所趋避。 闻人俊何尝不懂赛伯温的心意,却因适才魏老婆婆凶睛乱转,已似起了疑心,遂想就势施展一条苦肉之计。 他自恃功力,想用左臂肉厚之处,挨上一枚“子午问心钉”,既无大碍,又可消除魏老婆婆以及“九头大岁”邹夏的一切疑念。 闻人俊主意打得极好,身法也用得极妙,凌空提气,向右横飞,躲过了六点寒星,而使最右边的一点寒里,打中在左臂的近肩之处。 但那枚“子午问心钉”,刚一破肤见血,闻人俊便有了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他睹叫一声“不妙”,想不到这枚“子午问心钉”,竟然喂有剧毒。 闻人俊眉头双皱,骈指如戳地在自己左肩窝上,连点三记。 这种动作,是自截血脉,不使毒力攻心,但也凌空跌落地上,不能转动。 魏老婆婆与“九头太岁”邹夏,自然赶来探看,赛伯温则趁着这慌乱之间,溜得无踪无影。 闻人俊苦笑叫道:“老婆婆与邹太岁不要管我,赶紧迫擒那厮……”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闻人老弟,常言道:‘穷寇莫追’,那厮既已胆怯遁逃,似乎不值得为他大费手脚,倒是你的伤势如何? 可妨事么?” 闻人俊赧然说道:“小弟所受伤势,倒是不重,但却觉得对方暗器,喂有剧毒。”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我也猜出了‘子午问心钉’上有毒,否则老弟绝不会忍气不迫,并伸指自截右臂通心血脉。”“九头太岁”邹夏叹息说道:“此事均由小弟而起,竟使闻人兄身受毒伤,委实过意不去。尚幸小弟囊中,带了呼延法王的‘祛毒灵丹’,闻人兄只消服下两粒,便可安然无恙。” 语音方了,果从怀中摸出一粒色泽碧绿的异香扑鼻灵丹,喂人闻人俊的口内。 闻人俊一来确知中毒,二来却之不恭,遂抬着头儿,向“九头太岁”邹夏,含笑说道:“多谢邹兄慨赠丹药,小弟必当粉身碎骨以报。” “九头太岁”邹夏一面抱起闻人俊,缓步走回“玄冰凹”,一面皱眉道;“闻人兄说哪里话来?此许小事,何足挂齿?我只是弄不懂假冒小弟形貌的究是何人?如此做法,目的何在?” 闻人俊懒得与邹夏多讲,遂干脆来个假装昏迷,不予置答。 回到大厅之内,赛伯温业已恢复了奉来的面目,匆匆赶来,见状之下,故意大惊说道:“闻人……兄……你……你这……这是怎样了?” 闻人俊暗使跟色,苦笑答道:“有人假冒‘九头大岁’邹夏,前来扰闹,小弟失慎之下,中了对方一枚‘子午问心针’,钉上并出入意料地淬有毒汁。” 赛伯温故意替他略为诊视,皱眉说道:“闻人兄,你虽服呼延法王的祛毒灵丹,但因药不对症,所中‘子午问心钉’的毒力,尚未全解,且再由小弟略尽微力便了。” 话完,便即取出“子午问心钉”的特制解药,喂给闻人俊服下。 闻人俊服药以后,果觉余毒尽祛,遂向赛伯温抱拳称谢说道:“多谢赛兄,若不是你及时赶来,小弟可能绝对难逃劫数,会死在那厮喂有奇毒的‘子午问心钉’下。” 赛伯温摇首笑道:“闻人兄莫要……” 话方至此,后心一凉,突然被人点中穴道,制住血脉。 这位对赛伯温猝然下手之人,竟是号称“白发杀人王”的魏老婆婆。 闻人俊大吃一惊,愕然问道:“老婆婆,你为何对我好友,突下辣手?” 魏老婆婆冷笑答道:“闻人老弟!你还要把他认作你的好友么?我却认为适才打你一枚‘子午问心钉’的冒牌‘九头太岁’,就是他呢。” 闻人俊听得越发惊心,皱眉问道:“这事绝无可能,老婆婆怎会有这种想法。” 魏老婆婆扬眉答道:“我当然不会完全平白无故地猝然下手,我实常见得他有三点太以凑巧,引人起疑。” 闻人俊极力保持着平静神色,含笑说道:“老婆婆,小弟认为他纵有千百可疑之处,也该给他一个辩白机会。” 这两句话儿,说得魏老婆婆无法推拒,只好冷笑一声,厉声说道:“好,就我先让他可以开口说话,倒看他是怎样辩解?” 说完,向赛伯温背后拍了一掌,赛伯温“吭”的一声,身躯虽仍被制,却已可照常发话。 闻人俊扬眉叫道:“老婆婆,如今请你把你心中可疑的三件事儿,说将出来,看赛伯温兄有无解释。” 魏老婆婆向赛伯温看了两眼,冷笑道:“第一点可疑之处,是时间巧合。适才闹事时,他不在‘玄冰凹’内,如今又恰好赶回。” 赛伯温尚未答言,闻人俊却已含笑说道:“老婆婆,关于这一点却是你错怪赛兄,因为他是应小弟所请,代我去办一件要紧之事。” 魏老婆婆继续说道:“就算他去得有因,但来得是否大巧?” 闻人俊笑道:“巧虽是巧,但也证明了赛伯温兄的平白无辜,因为他若有所虚心,又何必赶在边嫌疑重大之际,匆匆回转?” 魏老婆婆冷“哼”一声又道:“闻人老弟,我不知你是怎样被他迷住,竟对他这般曲为回护?” 闻人俊摇头笑道:“老婆婆大以言重,小弟又不曾吃了他什么改变心性秘药,怎会被他迷住?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这两句话儿,好不厉害?把位“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顶撞得双眼凶光怒射,从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腾起了森森杀气! 闻人俊一面暗中警戒,一面淡然微笑,继续向魏老婆婆说道;“老婆婆莫要冲动,我们同仇敌忾,应该平心静气地讨论一切,你还是说出其余的两点可疑,看看赛伯温兄,有无合理答辩?” 魏老婆婆强忍怒气,“啊”了一声说道:“我觉得他第二点可疑之处,就是号称‘千面刘基’擅行易容之术!倘若由他装扮那位假的‘九头太岁’,岂非轻而易举,可以装扮得惟妙惟肖尸这时,赛伯温因哑穴已解,可以发话,遂应声说道:“老婆婆,这只能说我具有装扮假‘九头大岁’的本来,却不能证明那假‘九头太岁’,就是我赛伯温呢!”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莫要狡辨,我且说出第三点可疑之处,你便将理屈词穷的了厂赛伯温含笑说道:’身是真金不怕火,何妨一再人洪炉?老婆婆凡有所疑,尽瞥请许!” 魏老婆婆厉声说道:“凡属独门淬毒,多半除了本人以外,别无退症药物!我且问你,方才用‘子午问心钉’,打伤闻人老弟的冒牌‘九头大岁’,俏非你所扮,则你怎会身怀对症解药?” 这番话儿,问得极为尖锐严厉,使闻人俊眉头暗蹙,不知赛伯温将以何辞自解。 赛伯温成竹在胸,不懂不忙地微笑说道:“魏老婪婆,在我辩解之前,想先问你一句话儿。”魏老婆婆不便拒绝,厉声叱道:“有话就说,莫要拖拖延延地心中乱想鬼计!” 赛伯温缓缓说道:“我‘千面刘基’赛伯温,在这‘玄冰凹’内,身份如何?” 魏老婆婆冷笑答道:“谁不知道你是闻人老弟倚为智囊的亲信人物。” 赛伯温笑道:“对了,我既是闻人兄的亲信人物,则‘玄冰凹’内,任意逍遥,什么机密不能参与,何必还要扮成一位‘九头太岁’,来自找麻烦作甚?” 闻人俊大喜说道:“赛兄辩得有理!”‘魏老婆婆怒道:“什么有理,也许他是想对何人有所不利,才装扮其他身份,便于下手,并便于推卸责任。” 闻人俊听得魏老婆婆的这种判断,一语中的,道破了自己与赛伯温所定阴谋,不禁眉头又蹙。 但赛伯温却仍神色自若,微笑说道:“老婆婆,你的这种疑念,粗听上去,似乎颇为高明,却根本不合情理!” 魏老婆婆目中厉芒一闪,狞笑问道:“怎么不合情理?” 赛伯温朗笑道:“我纵算想对任何人有所不利,也不会对与我情谊最探,宛如兄弟的闻人兄来下毒手!” 闻人俊忘其所以,抚掌笑道:“高明,高明,赛兄辩得高明!” 魏老婆婆见闻人俊硬是帮着赛伯温讲话,遂气得肚皮发炸,脸色铁青,沉声的说道:“闻人老弟,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可晓得‘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闻人俊正待开口,赛伯温又先说道:“魏老婆婆,照你所说,我竟假扮‘九头太岁’,施展毒药暗器,企图加害闻人俊兄?” 魏老婆婆因心中火气已大,遂未作深思,点头说道:“我认为有此可能。” 赛伯温故意问道:“既然如此,我用‘子午问心钉’,伤了闻人兄,目的已达,理应等他毒发无救,身遭惨死,才属称心快意。却为何冒险赶返,再用灵药救他?” 魏老婆婆辩不过赛伯温这张胜过苏秦,气死张仪的尖牙利口,竟被他问得答不上话来。 赛伯温笑道:“凡人在实施犯罪行为之前,必然先有各种不同犯意,或为钱财,或为名位,或为女色,或为仇恨?老婆婆无妨明教,你认为我赛伯温,假扮‘九头太岁’,扰闹‘玄冰凹’,伤了闻人兄的等等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名利?抑是为仇为色?” 魏老婆婆张口结舌,惶惭满面,不知道怎样回答。 赛伯温双眉一扬;微笑说道:“既无犯意,何来罪行?但老婆婆疑念之深,也是防奸防谍的应有之举!故而小弟虽然负屈,却毫无怨愤,只请老婆婆高抬贵手,替我把所制穴道解开了!” 魏老婆婆羞赧万分,钢牙挫处,“”的一声,挥掌把赛伯温打得飞起数尺,摔在地上,自己也不再与闻人俊等周旋,悻悻回归静室。 赛伯温从地上站起身形,看着魏老婆婆背影,摇头苦笑说道:“这位老婆婆,真够强横,在她自己理屈词穷,明知错误之下,还要把我打上重重一掌。” 闻人俊抱拳长揖,赔笑说道:“赛兄,一切均请看在你我交情,多多担待!来来来,我还忘了为赛兄引见一下,这位就是‘绝灭法王’呼延炳座前三大使者之一的‘九头太岁’邹夏”。 第85章 牵强 赛伯温心中叫苦,暗想这位真正的“九头大岁”邹夏,未免来得大以凑巧,几乎使自己惨死在“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狠心辣手之下。 但心中暗暗暗叫苦,表面上却不得不满腔堆欢地向“九头太岁”邹夏,抱拳含笑说道:“呼延法王是武林一代霸主,‘绝灭神功,名震天下,三大使者技压乾坤,赛伯温委实对他钦羡已久! 只可惜他多年不履江湖,今日能见邹兄……” “九头太岁”邹夏不等赛伯温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赛兄既对我家呼延法王,如此钦羡,等他来此参与:玄冰大会’之时,小弟定为引见!” 这几句话儿,把赛伯温听得微吃一惊,目注“九头太岁”邹夏,讶然问道:“邹太岁,呼廷法王也将来此参与‘玄冰大会’么?” 邹夏点答道:“我家呼延法王数十年面壁功成,久僵之体已复,遂意敢前来观光这扬聚集举世群英的武林盛会。” 赛伯温听得满面春风,向闻人俊称贺说道:“闻人兄,恭喜你了,只要呼延法王一到,我们胜券稳操,哪里再忌惮什么秋月真人和‘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闻人俊微微一笑,尚未答言,“九头太岁”邹夏却已向赛伯温摇手说道:“我家呼延法王此次参与与‘玄冰大会’,只是观光性质,恐怕未必会出手帮助任何-方。” 赛伯温含笑说道:“这只是呼延法王的谦逊之词,既属武林人物,哪里会超然物外地当真毫无恩怨?” 邹夏笑道:“恩怨二字,恐怕要看当场情况而言,因为我家呼延法王,绝迹江湖太久,业已谈不上有甚夙仇。……” 话犹未了,忽然想起一事,向闻人俊皱眉说道:“我家呼延法王,性情极怪,为友为仇,常在一言片语之间,可以反复。故而闻人兄应该劝劝魏老婆婆,不必再提什么当年旧事?” 闻人俊连连点头,赛伯温莫名其妙地,向他问道:“闻人兄,邹太岁这等说话,定有原故,莫非魏老婆婆与呼廷法王,当年还有甚过节?” 闻人俊苦笑答道:“小弟本不知此事,方才是魏老婆婆自行说出,昔年他与呼延法王,曾略有意气之争,结果是魏老婆婆输了半掌。” 赛伯温笑道:“半掌小事,已隔三十年之久,难道还淡忘不了?这位老婆婆,在心胸方面,未免过于狭隘!” 闻人俊苦笑说道:“她的性情,正是如此,小弟真恐呼延法王会被触怒,弄得满盘皆糟。” 邹夏双眉略皱,正色说道:“闻人兄请注意此事,千万莫让她惹怒我家呼延法王,否则小弟也难以为力。” 闻人俊闻言,心中暗想魏老婆婆方才已有要与“绝灭法王” 呼延炳-较身手之语,这老婆子刚愎狂傲言出必行,岂非要把整个局面,弄糟得无法收拾。 谁知他正在发憨,却听得议事大厅以外,一阵鼎沸人声,分明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闻人俊勃然起立,正待查问,一条窈窕人影,已如飞鸿舞凤般,闪进厅来。 来人竟是“红叶令主”虞心影。 闻人俊见虞心影玉面含威蛾眉带煞,神情异常紧张,便知有了大变,慌忙向她问道:“虞令主怎的这等神情,是出了什么事儿?” 虞心影冷笑一声,咬牙答道:“魏老婆婆刚回静室,坐上云床,丹炉突然自爆,老婆婆完全不备,致使受伤中毒,如今尚昏迷不醒。” 闻人俊听了虞心影的话儿,疑心是赛伯温的杰作,遂向他暗暗看了一眼。 赛伯温点了点头,暗示闻人俊不必忧心,此亭正是自己的预定手段。 闻人俊喜在心中,却装得怒在脸上,厉声说道:“竟有这等事儿?我们紧前去看看,并为魏老婆婆,疗伤祛毒。’说到此处,一面与赛伯温、邹夏,起身出室,一面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此事是何人捣鬼?” 虞心影满面愠色,恨声答道:“还会有谁?自然是那刁钻古怪,可恨已极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闻人俊故意讶然问道:“虞令主怎知是卫涵秋所为?莫非他又复潜入‘玄冰凹’,胆大包天地藏在魏老婆婆的所居静室之内”? 虞心影摇头说道:“卫涵秋人虽不在室中,但他却用他成名表记,一枝小小表幡,插在魏老婆婆的云床之上。” 闻人俊听得真对赛伯温好生佩服,知道他是趁魏老婆婆离开之际,多布下一着闲棋,如今这闲棋,居然发生了极大作用。 众人走到魏老婆婆所居静室之中,果见室内丹炉,炸得四分五裂,魏老婆婆只是左小腿上,略受轻伤,微沁血渍,但人已昏迷不醒。 “哈哈秀士”曹梦德则正在魏老婆婆身旁,站立护卫。 闻人俊皱眉叫道:“曹兄,你知不知道魏老婆婆所中的是何剧毒?” 曹梦德摇了摇头,苦笑答道:“我已细心观察,却看不出魏老婆婆所中剧毒,是何种类?闻人兄要赶紧施救才好,迟了恐不妙呢。” 闻人俊为魏老婆婆略诊脉盅,便装出了满脸愁急神色,皱眉说道:“这种毒力,果甚奇异,但一时片刻之间,却到哪里去找什么对症解药?” 赛伯温闻言,双眉微挑,从鼻中发出几声冷笑。 虞心影愕然叫道:“赛兄,我们都在为老婆姜的安危发愁,你怎么反倒发笑?” 赛伯温冷笑说道:“我不是为了别事,只是为了闻人兄无处觅解药之语,觉得好笑。” 闻人俊接口问道:“小弟此语,仍是实情,却有何好笑之处?” 赛伯温笑而不答,竟自吟道:“镇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衅头云,归来试对梅花看,春在梢头已十分……” 虞心影“哦”了一声,大喜说道:“我明白了,赛兄身边定有能解这种奇毒的灵丹妙药。” 赛伯温笑道:“虞令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虞心影拓眉一笑,伸手笑道:“赛兄,你既然有解药,怎不赶紧取出?” 赛伯温冷然说道:“虞令主,你休要怪我袖手无情,适才我便是用祛毒灵丹,救了闻人兄,却反而落了嫌疑,几乎死在魏老婆婆的辣手之下。” 虞心影愕然不解问道:“真有这种事么?”赛伯温怫然说道:“虞令主倘若不信,无妨问问闻人兄,或邹大岁,倒看魏老婆婆方才是用什么态度对我?” 闻人俊自然帮助赛伯温旁敲侧击,不等虞心影发话,便把“玄冰凹”口之事向她说了一道。 虞心影听完经过,遂向赛伯温含笑道:“赛兄,魏老婆婆性情,一向怪僻,并非专对赛兄如此,小妹替她陪罪,尚请赛兄多多谅解才好!” 赛伯温见虞心影如此说法,也就怒气渐消,从身旁取出两粒丹丸,喂向魏老婆婆口内。 因为他看得分明,赛伯温第一次给魏老婆婆服食之药,便是百里夫人所炼的“腾蛟丸’,第二次给的,才是独门解药。 这样一来,三粒“腾蛟丸”,业已分别给魏老婆婆虞心影、曹梦德等三人服下。 他们服药以后,业已不自觉地,大大发挥潜力,功力精进,可在“玄冰大会”之上,克制强敌。 但转瞬间,也就将力竭精疲地颓然而死! 闻人俊怎不高兴万分?对赛伯温扬眉笑道:“赛兄,劳苦功高,小弟佩慰万分,且以一席薄宴,为你贺功,并替邹夏太岁接风便了。”-虞心影笑道:“闻人兄,你既请客,不能少我一份,因为我要代表魏老婆婆,向赛伯温兄,敬酒三杯!” 闻人俊自然含笑点头;并向“哈哈秀士”曹梦德说道:“魏老-婆婆虽服赛兄灵药,可祛奇毒,但仍须将息,曹兄也请同去,饮上几杯如何?” 曹梦德因与赛伯温及闻人俊等,总有些格格不入,遵摇头说道:“多谢闻人兄,小弟还是在此照顾着魏老婆婆为要,万一有甚变化,也好飞报诸位。’闻人俊知道这位“哈哈秀士”心胸狭窄,尚对自己,存有介意,遂也不再勉强,点头笑道:“曹兄说得也是,既然如此,便请暂时偏劳,老婆婆倘若立告痊愈,无妨同去饮酒解释-切误会。” 说完,便与赛伯温、邹夏、虞心影等,-齐退出魏老婆婆所居静室,到议事厅中,摆宴畅钦。 赛伯温先行举杯,向那“九头太岁”邹夏,含笑说道:“邹太岁,小弟先要敬你一杯!” 邹夏扬眉笑道:“赛兄为何先行敬我,倒要请教一下。” 赛伯温答道:“我有两点理由,第一点理由邹兄是‘玄冰凹’中远来佳客,礼当奉敬。第二点理由是魏老婆婆一向骄狂,邹兄不必把她尚记昔年旧事之语,转禀呼廷法王。” 邹夏举杯饮尽,点头笑道:“赛兄既能不对魏老婆婆记恨,小弟怎会从中搬弄是非?” 谁知道这位“九头太岁”的语音才了,虞心影却扬眉笑道:“邹太岁,虞心影久仰呼廷法王盛名,他若真来参与‘玄冰大会’,我却要请他把‘绝灭神功’赐教几手。’这几句话儿,把闻人俊听得好不皱眉,暗想魏老婆婆对呼延法王芥蒂末消之事,刚刚掩盖下来,怎么虞心影又要向这老停 挑起战火? 原来虞心影自服秘药,对魏老婆婆便极为忠心,席间听得闻人俊、赛伯温等,猛捧“绝灭法王”呼延炳,抑压魏老婆婆,心中遂有点不大服气,才故意说出要向呼延法王领教“绝灭神功”之意。 “九头太岁”邹夏既听虞心影这样说法,立即怪笑一声,扬眉笑道:“我家呼延法王,对于‘南幡北令’,也复久仰盛名,邹夏当把虞令主之言予以转禀。” 语音至此微顿,忽然举起杯来,向虞心影怪笑道:“虞令主,邹夏久钦‘红叶令主,的‘燕山’绝技,我想敬你一杯!” 虞心影听出他有借着敬酒为名,暗较功力之意,遵秀眉擞轩,含笑答道:“邹太岁厚蠢云情,虞心影不敢不领;只恐我这点‘燕山’薄技,不值你方家-笑而已。” 邹夏嘿嘿一笑,先行斟酒清杯,置在桌上,然后举手捷空一拂,这杯酒,便自行腾起,向对面坐的“红叶令主”虞心影缓缓飞去。 闻人俊及赛伯温,看得暗暗点头,知道“九头大岁”邹夏这敬酒之举,颇为不凡,极见功力! 因为邹夏是斟酒祷杯,使其点滴不溢地极慢极慢飞去。 这种飞杯敬酒,越快越易,越慢越难,像慢到跟前这般程度,非有极精纯雄厚的内家裹力,遥为控制不可! 如今“九头大岁”邹夏的杯已飞出,闻人俊与赛伯温遂看“红叶令主”是怎生接受。 杯上附有敬酒人内功所化的极强无形真力,受敬人稍一疏忽,便不易将杯接住。 慢说接不住杯,便是将杯中酒儿,泼出点滴,“红叶令主’的盖世威名,也就付于流水! 但常言道得好:“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虞心影既未起身,也未伸手,只把两道秋水似的清澈目光,凝注空中,神色从容已极。 说也奇怪,那杯酒儿,飞到虞心影的面前尺许之处,竟自凌空停住,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更不住下坠落。 杯中美酒,赠化为-线酒泉,从杯中飞起,直投虞心影的樱唇以内。 闻人俊忍不住地抚掌笑道:“虞令主委实高明……” 话方至此,“九头大岁’邹夏的脸,业已现出了羞怒交进的难堪神色。 赛伯温比较圆滑,赶紧接口笑道:“虞令主受得虽好,邹太岁敬得也妙,你们两位的绝顶神功,真属罕世难睹,使小弟大开眼界。”“九头太岁”邹夏听子赛伯温如此说法,脸上神色方略见缓和,但心中却暗惊这位“红叶令主”的英名盛誉,确非虚传,所运“无形真气”,比自己高明不少。 闻人俊从“九头太岁”邹夏的神色变化之上,也警觉自己失言,且深感赛伯温及时圆场,免得弄成僵局,遂向他含笑看了一眼,眼光中显示谢意。 第91章 算计 秋月真人不等她开口询问自己,便装出一副神秘姿态,伸手往洞外一指。 虞心影哪知秋月真人是想算计自己,遂顺着这位结义大哥手指,向前看去。 她才一回头,秋月真人的“太清神功”凝指,便把虞心影点了晕穴。 说也奇怪,虞心影刚被点倒,那只“雪白芝马”便人立而起,举起两只前蹄,向秋月真人,不住拱揖。 秋月真人含笑说道:“难怪我三妹与你作了朋友,对你爱如性命,你真是一个适灵可爱的小东西呢!”“雪白芝马”把马尾微摇,又走到虞心影身旁,向她颊上,伸舌轻舔,状极亲热。 秋月真人看得心中暗想,除了牺牲这只“雪白芝马”,给虞心影服食,或许能祛解她所中迷神药物以外,自己纵有回天手段,也感无从为力。 但不仅虞心影与“雪白芝马”之间,感情大好,连自己也决不忍心对这种可爱灵物,加以戕害。 他踌躇无计之下,不禁对那“雪白芝马”叹道:“小马儿,你方才对我拱揖之意,无非是为我点倒三妹不令她回到魏老婆婆身边之事,表示感谢!但这种方法,仅系权宜手段,必须解除她心中迷神药物魔力,才是根本之策。” “雪白芝马”闻言,竟寓开虞心影,跑到洞口,向天空看了一看,然后走回原地,对秋月真人低叫三声。 这种动作,把秋月真人弄得莫名其妙,只好再对“雪白芝马” 问道:“小马儿,你这三声低叫,是什么意思?” “雪白芝马”先向虞心影把嘴略拱,又向上看了看再向清月真人低低三声呜叫。 秋月真人这次因全神贯注,遂略有领会,更细一寻思,恍然大喜说道:“小马儿,你是说再过三个时辰,你有办法替虞三妹解除她所中迷神药的魔力么!” “雪白芝马”竖起两只马耳,静听秋月真人话完,竟把马头连点。 秋月真人知道这类灵物,必有玄奇,遂脱下所着道袍铺好,把虞心影抱卧其上。 因需三个时辰,颇不在短,秋月真人便替虞心影拍开晕穴,改于黑甜穴上,略加按摩,使她进入沉酣梦境。 “雪白芝马”蠕卧在虞心影的腮边,秋月真人也自盘膝静坐,宁神人定。 时光飞逝,过了将近三个时层,秋月真人的鼻观之中,突然嗅得一种清雅香气。 他双目一睁,虞心影酣睡依然,但伏卧在她腮边的那只“雪白芝马”,却已杏无踪迹。 秋月真人低声叫道:“小马儿……小马儿……你往哪里去了?” 叫罢,韧无应声,但略过片刘以后,却听得一片极为轻微,又复极为急骤的马蹄声息。 秋月真人一听这种声息,便知“雪白芝马”是在洞底深处,如今正闻呼驰来。 这时,那种淡雅异香气味,也越来越觉浓郁,使人嗅人鼻中,立感神怡气旺。 秋月真人明知这种浓香是发自什么罕世灵药,细一寻思之下,不禁双眉一轩,面露喜色。 因为,他想当初,自己手捧“万载玄冰”,来此为“雪白芝马” 移植灵根之际,曾发现洞中冰壁之上生长着一朵“朱红雪莲”。 自己当时尚向虞心影等说明采摘这种罕世灵药的方法禁忌。如今,异香奇浓,莫非“朱红雪莲”又将出现,那“雪白芝马” 才有要自己等待三个时辰之语。 倘若真能获得这等钟毓两间灵气而生的罕世灵药,喂给虞心影服下,则不论她所中迷魂毒力,有多厉害,也必立即祛解。 秋月真人想到此处,眼前白影一闪,那只“雪白芝马”,已从洞底驰来。 果然,“雪白芝马”竟为虞心影取来灵药,在口中衔着一朵“朱红雪莲”。 秋月真人喜心翻倒,含笑叫道:“小马儿,你太乖了,居然能把这样好的罕世灵药弄来我虞三妹祛除所中毒力,神智复原,参与‘玄冰大会’聚歼群魔以后,便可带你回转‘燕山红叶岭’了。 “雪白芝马”把那朵“朱红雪莲”,衔到虞心影口边,向秋月真人,低声连叫。 秋月真人含笑走过,替虞心影解开穴道。 虞心影霍然醒转,转目一睁,见了秋月真人,不禁勃然生怒,嗔声问道:“大哥,你以一个作兄长的身份,怎能对我暗加算计?”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不要发怒,我之如此作法,无非……” 话方至此,那“雪白芝马”已把马嘴向虞心影口边连拱,分明是要她把那朵“朱红雪莲”服下。 秋月真人见状笑道:“三妹忍怒片刻,你且把心爱小马儿为你所弄来的这朵‘朱红雪莲’服下,便可明白一切因果。” 虞心影嗅得莲香心神已爽,再听得秋月真人这么一说,更不忍拂逆“雪白芝马”的殷勤情意,遂把那朵“朱红雪莲”,一瓣一瓣地,吃了下去。 一朵“朱红雪莲”,尚未吃完,虞心影业已满面纵横泪渍。 秋月真人见这位“红叶令主”凄然落泪,便知她谜药力已祛,遂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地,含笑说道:“三妹吃完这朵‘朱红雪莲’,暂时不必说话,且用本身真气,催动灵药,流转周身,必然收效更大!因为我们万语千言,均须细述,不必急在片刻。” 虞心影含泪点头,盘膝行功,默然入定。 秋月真人则趁着她入定之时,把目前局势,作一统盘权衡,细细打算。 虞心影功行“九宫霄府”,气转“十二重楼”,一遍吐纳功夫微罢,借着“朱红雪莲”之力果然脏腑空灵,余毒尽祛。 迷神毒力既去,往事历历,如在目前,虞心影想起自己几乎由一位人所共钦的武林侠女,变成邪恶魔婆,不禁惊惭交迸,泪如珠落。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也不必伤心,你大概所中迷魂药力已除,把一切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了?” 虞心影凄然答道:“我如今果然是在‘销魂谷’下,中了‘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这老婆婆几乎害得我身败名裂,万劫难复。” 说到此处把“雪白芝马”紧紧搂在怀中,含泪笑道:“小马儿,上次你把我带来此处,大概就是要我服食那朵‘朱红雪莲’,想不到我昔日无心救你,你今日竟有意救我!”秋月真人催道:“三妹,你已耽延了不少时光,该回‘玄冰凹’了。” 一剔双眉,愕然问道:“大哥我已明白本来,不再糊涂,你怎么还要我回转‘玄冰凹’呢?” 秋月真人失笑说道:“三妹在不糊涂之下,何妨装装胡涂? 因为那‘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决想不到你已脱离她的药力控制。” 虞心影恍然笑道:“大哥是要我再到‘玄冰凹’中卧底?”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卫涵秋独支大局,必甚艰辛,你应该去帮帮他的忙儿,南幡北令,协心同力,才容易完成心愿。” 虞心影娇笑说道:“大哥已经看透卫涵秋的心愿了么?”秋月真人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卫涵秋的心中设想,极为高明,他是要在‘玄冰凹’中,制造各种矛盾,再利用各种矛盾,来以魔制魔!他最终目的,是想使我们于‘玄冰大会’之上,以来宾身份,袖手旁观,不费吹灰之力地,坐等群魔殒灭。” 虞心影皱眉笑道:“这种手段,虽然高明,但也大难做到!尤其是寄身在虎口之中,万-露出马脚,后果便不堪设想。” 秋月真人笑道:“正因如此,三妹才应该赶紧回转‘玄冰凹’,帮助卫涵秋应付一切!否则,百里妖婆已将出关,卫涵秋难免有点心劳力绌,处于困窘的呢。” 虞心影向怀中“雪白芝马”,亲了一亲,把它缓缓放下,点头说道:“大哥说得极是,我这就回去帮他。”秋月真人笑道:“三妹,卫涵秋化身千亿,你知道他是谁么?” 虞心影失笑说道:“先前我懵懵懂懂,以致看不破他的玄虚,如今灵明一复,万蔽皆消,哪有还不知道卫涵秋是以什么面目,在‘玄冰凹’中鬼混之理?” 秋月真人扬眉笑道:“三妹说来听听,我看你猜得对是不对?” 虞心影笑道:“怎会不对?仅从‘化身千亿’一语之上,我也可以猜出卫涵秋就是那位具有易容专长的‘千面刘基’赛伯温了。” 秋月真人点头笑道:“不错,一定是他,三妹该记得‘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蚀骨销魂小洞天’中,失踪之际,也就是我在‘蚀骨销魂小洞天’外,与‘千面刘基’赛伯温见面之时。” 虞心影心中万分佩服地含笑说道:“这位仁兄,真有一套,他如今不仅成为‘屠龙手’闻人俊言听计从的智囊人物,把王伯温、贝亭亭等,分别激得与‘玄冰凹’化友为敌,有时更索兴自己假扮自己,在‘玄冰凹’中,闹得天翻地覆。” 秋月真人想起一事,皱眉说道:“卫袖秋就是赛伯温,似乎毫无疑义,但他有件事儿,却做得使我莫名其妙?” 虞心影含笑问道:“大哥所疑惑的,是什么事儿?或许我可以替他解释。” 秋月真人听出这位素不服人的虞三妹,竟对卫涵秋心仪颇甚,不禁喜上眉梢地含笑问道:“上次他先以卫涵秋面目,把你迷倒在‘玄冰凹奇口冰壁半腰的秘洞之中,后来又以赛伯温面目出现,是何用意?” 虞心影玉颊生霞,赧然说道:“这事的深刻用意,自然要问卫涵秋自己才会知道!但大致看来,他似想先把我迷倒,然后察看是被魏老婆婆服以何种迷神毒物再复对症下药,设法解救。” 秋月真人听得方一点头,虞心影复笑道:“大哥你再想想,我对你所说,这次被逼出‘玄冰凹’中经过,只有赛伯温进过魏老婆婆所居静室,在我榻边略作逗留,我便无法言动。等到大祭之时,又是赛伯温在我棺前我遂恢复自由,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赛伯温就是卫涵秋么?” 秋月真人听到此处,勃然变色道:“三妹,你赶紧回转‘玄冰凹’去,卫涵秋恐怕会弄巧成拙,落人万险之中!” 虞心影大吃一惊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有此想法?” 秋月真人答道:“那位‘屠龙手’闻人俊不是笨蛋,也不是绝顶聪明人物,只要魏老婆婆受挫恼怒之下,向他一说实情,闻人俊便立会对赛伯温发生猜疑,因卫涵秋事事得心应手,难免略为大意,百密一疏,他忘了在这次行动之内,制造第二位曾经进过魏老婆婆静室可以和他分担嫌疑的‘替死鬼’呢。” 虞心影霍然说道:“大哥的这种顾虑,确有道理,卫涵秋真是百密一疏,他应该再支使旁人,进入静室,才在万一落了嫌疑之际,便可推脱。”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欲起身出洞,赶回“玄冰凹”去。 秋月真人笑道:“三妹务须特别小心,你决不能被魏老婆婆看出你所中迷神药毒力业已祛解。”虞心影点头笑道:“大哥放心,小妹如今灵明已复,自然懂得利害。” 说到此处,又向怀中所抱那只“雪白芝马”笑道:“小马儿,你也放心,我吃了‘朱红雪莲’,业已明心见性,不会再做坏人,你最好跟我大哥住在‘阎罗别府’,千万不许再去‘玄冰凹’找我,以免遇见那些凶邪发生危险。” “雪白芝马”连连点头并低声鸣啸,好像表示懂得虞心影所说之意。 虞心影委实对它爱得发狂,遂凑过香唇,在“雪白芝马”那张长长毛脸之上,亲了几口,方把它缓缓递向秋月真人,娇笑说道:“大哥,我把我的宝贝小马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它,不能让它受人欺负呢。” 秋月真人接过“雪白芝马”,抱在怀中,点头笑道:“三妹不必叮嘱,像这种通灵解意的草木之灵,除了贪狠凶邪以外,简直人见人爱,我索性把它灵根取出,带出‘阎罗别府’,哪里还会受甚惊吓为危?” 第92章 实情 魏老婆婆因对方所说之语,均是实情,遂摇头说道:“我不是怪赛老弟的举措不当,而是不懂你既已察看过虞令主的情况,却为何还替她举行葬礼?” 卫涵秋知道如今除了死不认账以外,已用无他策,双眉一轩,毫不迟疑地,应声道:“老婆婆我在察看虞令主是否死去之际,她息断脉绝,四肢如冰,分明业已香消玉殒,难道我还不应该遵照你的指示,替她与曹梦德兄,备棺敛葬么?” 魏老婆婆怪声叫道:“胡说,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一无重伤,二元大病,难道平白地,便会有阎王索命,小鬼勾魂?” 闻人俊存心戏弄,遂故意还帮助卫涵秋说话地,扬眉笑道:“老婆婆,会不会在你离去以后,赛兄人室之前的这段空隙之中,有第三者向虞令主加以暗算?” 卫涵秋知闻人俊不是帮腔,而是在刻薄自己,但事已至此,遂索性大拆烂污,顺着他的话头赞道:“闻人兄想法真高,小弟并认为这第三者就是那潜伏‘玄冰凹’中,只敢鬼鬼祟祟,暗弄玄虚,不敢明面出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闻人俊不防卫涵秋竟将计就计地,施展了一招“顺水推舟”,利用自己对他的刻薄之语,来搪塞擅老婆婆的严词责询。 卫涵秋这一招确实用得极妙,使闻人俊空白气得肚皮发炸却仍无可奈何地一时还不出口。 就在这三方僵得窘在一处之时,突然听得“议事厅”口,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患。 这脚步声息,宛如风飘叶落,轻微得绝非常人所能听出。 但厅中的“自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青幡仙客”卫涵秋,以及“屠龙手”闻人俊等,均是当世武林的出类拔萃好手,故而足音虽懂,仍被他们-齐发现。 在这区区小事以上,也可分得出修为的探浅,功力高低,闻人俊等三人,虽均听见“议事厅”口足音,却仍是魏老婆婆反应最快,迅速偏过脸去,发话问道:“厅外是谁?这等鬼鬼祟祟……” 话犹未了,“议事厅”口便响起银铃般的语音笑道:“老婆婆,你不是扭念我么,怎又骂起我来了呢?” 魏老婆婆、闻人俊、卫涵秋等三人,均听出这是“红叶令主” 虞心影的语音。 但他们耳中所闻,虽然一致,心中所想,却决不相同。 “屠龙手”闻人俊是高兴,暗想虞心影既然回转,则三曹对证之下,倒看假扮“千面刘基”赛伯温的“青幡仙客”卫涵秋,还有什么花样,可以耍弄。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是高兴,但她这高兴与闻人俊的高兴,略有不同,她是因虞心影已服过独门秘药,是对自己终身不叛的绝好膀臂,如今无恙归来,自然心头狂喜。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都在高兴,“青幡仙客”卫涵秋则懊丧万分。 他因虞心影回来的太以快速,绝非所中迷神秘药已解,定是秋月真人等,未曾与她相遇,以致竟使这位“红叶令主”再度重投魔窟。 自己好容易把握机会,费尽巧思才将虞心影逼出“玄冰凹”,谁知阴差阳错,徒劳无功,反使自己露出重大破绽,涉于绝境之际。 他们两喜一忧齐自注目之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娇滴滴、俏生生的亭亭情影,业已出现在“议事厅”口。 魏老婆婆等人,一齐起立,虞心影缓步走来,首先向闻人俊娇笑说道:“闻人兄,你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猜出在魏老婆婆离去以后,至赛伯温兄入室之前的这段时间以内,有第三者对我暗算?” 这几句话儿,宛如晴天霹雳,暴响当头,把位“屠龙手”闻人俊,震得头昏眼花地愣了好大一会,方自失声问道:“虞令主,当真有第三者对你暗算被我猜对了么?” 虞心影点头答道:“一点不错,老婆婆与闻人兄请看,这就是那屠用来伤我的潜发暗器。” 她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一根极为细小的似针非针之物,捧在掌上。 魏老婆婆目光-注,向闻人俊愕然问道:“闻人老弟,这东西好像是‘屠龙岛主’王伯温的独门暗器‘毒龙须’呢。” 闻人俊取过那似针非针之物,细一察看,勃然变色地咬牙说道:“一点不错,这正是王伯温用的‘毒龙须’,我真想不到竟是这老贼从中弄鬼,日后定将碎尸万段。”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这是王伯温在弄鬼,日后才难免被闻人兄碎尸万段,倘若是我赛伯温在弄鬼,恐怕难逃公道了。” 闻人俊被他挖苦得满腔通红,奇窘无比。 虞心影向卫涵秋看了一眼,淡然笑道:“赛兄说笑话了,你是我们同路之人,怎会暗中弄鬼?”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请你快把你所遭所遇,赶快说出,因为我已探深体会到闻人兄与魏老婆婆两人,如今正疑云如海。” 虞心影故意用一种惊诧眼光,向闻人俊及魏老婆婆愕然凝视。 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虞令主,你中了‘毒龙须’后,又便如何?” 虞心影应声答道:“我不知道这是‘毒龙须’,但却感觉出其上蕴有剧毒,故而一被打中,立即暂时闭死全身穴道,不令气血流行……” 卫涵秋此时已猜透虞心影业已祛除了所中迷神药物,恢复灵智,才设法编造谎言维护自己。 故而,他听到此处,插口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入室察看之际,觉得虞令主全身僵直,四肢如冰,仿佛是当真遭了劫数。” 虞心影笑道:“赛兄人室察看之事,我心中明明白白,只苦于一来曹梦德兄,业已为此而死,奸细尚未查明,弄得我不好意思半途而废地揭明真象,二来全身气血,均已闭死暂难言语转动,更恐气血-通,剧毒立发,遂只好静等深知细底的魏老婆婆转来,发现异状之后,再对我设法解救。” 魏老婆婆对于自己独门秘制神药物的功效力量,自信太深,哪里想得到虞心影已机缘凑巧地服食了“朱红雪莲”?遂连连点头说道:“我懂得虞令主的苦衷,在你当时所处的窘况之中,确实也只好如此。” 虞心影苦笑说道:“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行完祭礼,封了棺木,才发生变化。” 卫涵秋装腔作势地扬眉问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摇摇头叹道:“老婆婆,你直到那时,犹未转来,遂逼得我只好冒险拼命,因为万一被赛伯温兄,把我送入黄土,来了个生葬活埋,岂不冤枉透顶?” 魏老婆婆失笑问道:“虞令主是怎样拼命?” 虞心影早扰把一套谎话编好,毫不犹疑地接口答道:“我慢慢活开气血,把全身功力,集于一点,硬将‘毒龙须’所蕴奇毒,逼得循着原来伤口,逆流体外。”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一来‘毒龙须’过于细小,虞令主只中一根,毒质虽强,毒量却不太多,加上你本身火候极佳,功力绝世,的确可以试用‘逆血逼毒,之法,但这样一来,你的元气大伤,至少要瘫软好久。” 虞心影大拍马屁地嫣然笑道:“老婆婆真正高明说得丝毫不错,我逼出奇毒,瘫软在棺中好久,正觉仿佛业已复原之际,棺材忽然有了响动。” 闻人俊“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来人是谁?” 虞心影笑道:“我起初以为是魏老婆婆,但跟着又听得一声惨嚎声,然后便有人在棺材前狂笑发话。 闻人俊咬牙说道:“惨嚎是看护棺木的值勤弟子,遭了毒手,那人究竟是谁?” 虞心影蛾眉腾煞妙目笼威,玉面上充满了怒恨,厉声答道:“还有谁呢?是我那死冤家,活对头,为了‘北令南幡,四字,不甘‘南,居‘北’下,对我妒恨已久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说到此处,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总算是运用慧舌灵心,替卫涵秋把所有撵疑,一齐洗刷干净。 因为她虽然利用以前在“销魂教”女弟子尸中所取出的“毒龙须”,嫁祸‘屠龙岛主’王伯温,为卫涵秋洗刷了一种嫌疑,但另一种怀疑赛伯温便是卫涵秋所扮的想法,仍在闻人俊的心中,未曾消除掉。 如今,情势立变,闻人俊听完虞心影所说,俊脸飞红地先向卫涵秋投送了一种满含歉意目光,然后再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在你棺木之前,狂笑发话,说些什么?” 虞心影恨恨答道:“这厮狠毒已极,他说绝不能让我死得如此便宜,他要开棺戳尸,在我遗体的心窝部位,插上一面青幡,方能泄却‘南幡’久居‘北令’之下的一口怨气。” 卫涵秋听得好生佩服虞心影的大编谎话本领,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武林人物‘名气’之争,竟能种下如此怨毒……”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又冷笑说道:“我在棺中,听了他这些话儿,暗想他既不仁,我也不义,遂撕破了两片‘燕山红叶’,握在掌中,凝劲以待。” 卫涵秋失笑说道:“乖乖,虞令主的‘燕山红叶’,岂比寻常,那位倒霉蛋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大概要吃苦头了?”虞心影咬牙说道:“卫涵秋那厮并非虚言,果然好生狠毒,动手开棺,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把一片‘红叶碎雨’,向他迎面洒去。” 魏老婆婆笑道:“双方距离既近,卫涵秋多认为虞令主业已香消玉磺殒,毫未提防,他却如何逃得过这场‘红燕之劫’?” 虞心影秀目双扬,得意笑道:“他当然无法侥幸,棺盖才开,卫涵秋那张自以为长得英俊的脸庞儿上,便挨了无数碎飞虹叶。”闻人俊也决想不到“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灵智已复,竟一面猛骂卫涵秋,一面又在异常巧妙地替卫涵秋开脱耀疑,闻言之下,讶然问道:“卫涵秋既中了虞令主的‘红叶碎雨’,我却怎未见他在棺前横尸。”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这厮的一身武功,委实不凡,虽然被我一把‘红叶阵雨’洒中面门,仍能及时运功防御,只被打得满脸流血,并眇了一目而已。” 卫涵秋鼓掌笑道:“快事!快事!卫涵秋既然眇了一目,粱上便挂了招牌,从此以后,闻人兄大概不会旁敲侧击,冷嘲热讽地把我这倒霉蛋,窝囊废,当做什么神出鬼投的‘青幡仙客’了。” 闻人俊窘得俊脸通红,垂头不语。 虞心影见状,一面心中暗笑,一面又复往下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卫涵秋自然抱头鼠窜,我遵从棺中跃出,随后急迫。” 魏老婆婆笑道:“常言道:‘穷寇莫迫’,虞令主何必……” 虞心影嫣然微笑地接口说道:“老婆婆请想,卫涵秋连已知我惨遭不幸尚且放我不过,要在我尸体胸口,插上一面青幡,我当时又怎能宽宏大量,放得他过?”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虞令主把卫涵秋追到何处?结果可曾得手?” 虞心影因为知道魏老婆婆曾往何处寻找自己,遂故意选了一个她未曾去过而又离此极远的“寒玉峡”,含笑答道“卫涵秋身负重伤以下的脚程之快,仍极惊人,我一直迫到‘寒玉峡’内,才算把他追上,彼此来了一场狠斗。” 闻人俊“哦”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眇目重伤,功力必减,不会再逃得出虞令主的百招之下。” 虞心影摇头叹道:“闻人兄,我曾为了硬行逼出‘毒龙须’毒力,真元消耗太多,故而与卫涵秋互相拼斗,虽然稍占上风,仍在斗到三百来合以后,才斫折他一条右臂。” 卫涵秋见虞心影拼命在口头上作践自己,不禁双眉微扬,心中苦笑,面上假笑地接口说道:“这样一来,堂堂‘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虞令主手下,业已变成一个眇目折臂,身负重伤的残废之人,他总该黔驴技穷,难逃活命!” 第93章 笑口常开 虞心影妙目微翻,凝视卫涵秋,笑吟吟地道:“赛兄,你不要忘了,卫涵秋本人虽已黔驴技穷,但他却还有狐群狗党。” 卫涵秋虽听她越骂越凶,但苦于无法还口,只好硬装糊涂地,“哦”了一声问道:“虞令主居然在‘寒玉峡’中,遇着卫涵秋的党羽,但却不知是哪些人呢?” 虞心影答道:“是被武林人物,称为‘昆仑双剑’的‘白发隐娘’黄拂素,与‘无情红线’柳无尘。” 卫涵秋怪笑说道:“这黄拂素、柳无尘等‘昆仑双剑’,好像并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的狐群狗党。” 虞心影柳眉倒剔,杏眼圆睁地怒视卫涵秋,厉声发话问道:“赛伯温兄,你这话我听得懂,莫非在说那‘白发隐娘’黄拂素、‘无情线尘,柳无尘,是我虞心影的狐群狗党?” 卫涵秋想不到这位“红叶令主”,会对自己如此厉声相问。 遂赶紧一抱双拳,赔笑说道:“虞令主千万不要误会,我……” 虞心影蹬他一跟,扬眉又道:“不惜,‘昆仑双剑’是我旧友,她们在‘寒玉峡’中出现,一面救援‘青幡仙客’卫涵秋一面便向我责询,问我为何才结新朋,便忘旧友?” 魏老婆婆笑道:“虞令主是怎样答覆?” 虞心影倔然答道:“我生平做事,坦率无私,不尚花言巧语,故而所答复之语,完全是老实话!我说:‘朋友之交,全在气味相投,合则聚,不合则散!虞心影如今除了只承认一位魏老婆婆,是我情投意合的知己深交之外,对于其他朋友,都已不感兴趣。’” 这几句话儿,说得好不俏皮,使魏老婆婆那张鸡皮皱脸之上,堆满笑意。 闻人俊一面暗惊魏老婆婆的迷神秘药好不厉害。一面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你这样答复以后,‘昆仑双剑’作何表示?” 虞心影含笑说道:“她们气得发抖,‘白发隐娘’黄拂素,并已拔剑相向,似乎要和我作生死之拼。 ‘无情红线’柳无尘则作好作歹,拉住黄拂素,对我宜称双方昔日情谊,到此为止,下次再若相逢,便是不世之敌。” 魏老婆婆“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不世之敌又便如何?难道我们还会怕她。” 虞心影忽然站起身来,向闻人仪含笑问道:“闻人兄,‘哈哈秀士’曹梦德兄的灵棺何在?” 闻人俊不懂虞心影问话之意,愕然说道;“虞令主问此则甚?” 虞心影凄然答道;“我虽一向淡于男女之爱,但这位曹梦德兄,却对我私恋颇深!如今他既误认我已奄然物化,来了个自尽殉情,虞心影理应以美酒三杯,到他棺前-奠。” 魏老婆婆、闻人俊,以及卫涵秋等,听得无不点头,遂陪同虞心影,向“哈哈秀士”曹梦德的灵棺之前走去。 到了棺前,虞心影凄然垂泪,魏老婆婆并请闻人俊命人把曹梦德的灵棺,入土安葬。 卫涵秋静等曹梦德的后事理毕,便向闻人俊深探一揖。闻人侵讶然问道:“赛兄为何突对小弟施礼?” 卫涵秋微笑答道:“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小弟是向闻人兄敬为告别。” 闻人俊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卫涵秋的衣袖,皱眉说道:“赛兄,‘玄冰大会’在即,小弟仰仗正多,你怎么能走?” 卫涵秋笑道:“闻人兄,小弟必须走在‘玄冰凹大会’之前,倘若大会过后,我可能便再也走不成了?” 闻人俊诧声问道:“赛兄此话怎讲?” 卫涵秋淡然一笑,缓缓吟道;“飞禽尽射良弓折,狡兔全诛走狗烹,明哲古人曾有训,未成功处早抽身。” 闻人俊苦笑说道:“赛兄,你我是知己深交,怎对闻人俊如此猜忌?”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闻人兄,你不要忘了刚刚那些冷嘲热讽,几乎使我也自己抬举自己地,真以为我是什么名震乾坤的‘青幡仙客’。故而这‘猜忌’二字,落不到我的头上,应该由你收回自用才对。” 闻人俊满脸通红,讷讷生惭无词自解。 虞心影一旁看得掩口葫芦地失笑叫道:“闻人兄,你是否想挽留赛伯温,不让这位护国军师,挂冠而去?” 闻人俊连连点头,尚未答话,虞心影又复含笑说道:“这件事儿好办……” 卫涵秋不等虞心影话完,便即摇头笑道:“小弟去志已坚,虞令主恐怕也难有回天之力。” 虞心影扬眉说道:“你不是去志已坚,你是胆怯图逃。” 卫涵秋勃然问道:“虞令主此话怎讲?” 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答道:“这还不容墨解释?你发现被人注意,落了嫌疑,遂想借机脱身,免得露出马脚。” 卫涵秋冷笑说道:“我以为虞令主有什么高明办法可以把我留住,原来只是用了激将之计。” 虞心影道:“你以为我是在施展激将之计,我却以为已看破你的秘密,洞见肺腑。” 卫涵秋气得双眉高挑,虞心影忽又换了和悦神色,微笑叫道:“赛兄,你不要过于气恼,我并非认定你是奸细,只是说你尚处于嫌疑之中。男子汉大丈夫,在未能设法把自己洗刷得清清白白以前,怎能含糊一走。” 卫涵秋简直被她弄得啼笑皆非,皱眉问道:“虞令主,你凭什么认为有奸细嫌疑?” 虞心影应声答道:“不仅你有躇疑,就连我和魏老婆婆,甚至闻人俊,也算在嫌疑之内因为倘若没有奸细,‘玄冰凹’中的重大秘密,又怎能接连外泄?”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转处,向魏老婆婆,及闻人俊扫视一眼,继续笑道:“至于在这次我用计诈死,险些弄假成真的经过之中,只证明了你虽然入室,却并未害我,也证明了你不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乔装改扮,但却无法保证你不是泄密奸细。” 卫涵秋被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伶牙俐齿,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淡笑几声扬眉问道:“依虞令主之见,我赛伯温应该如何?” 虞心影娇笑答道:“混浊难分鲢共鲤,水清始见两般鱼,我认为赛兄如今不仅不应该洁身避嫌,并更应殚精竭智,辅佐闻人兄,筹备一切,等‘玄冰大会’圆满结束,百里夫人的霸业完成,然后再名利不沾,沽身远引,才是你‘千面刘基’的高明风度。” 魏老婆婆听得怪笑说道:“虞令主锦心绣口析理入微,如今恐怕便是闻人俊老弟下令逐客,赛伯温老弟也不好意思再走了?” 卫涵秋目注闻人俊,苦笑说道:“闻人兄,小弟求教高明,你认为我应去?还是应留?” 闻人俊探探一揖,赔笑说道:“赛兄若是怪责小弟,不肯见谅,执意求去,闻人俊问心有愧,也未敢腆颜强留,否则便请珍重前情,容我以杯酒谢罪。” 卫涵秋任叹一声,向虞心影点头赞道:“虞令主,你果然厉害,被你这样反反复复地一加辩证,我赛伯温倘若再不识抬举,便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闻人俊一阵哈哈大笑,便与卫涵秋挽臂同行,一场纠纷误会,遂告冰释。 但酒兴阑珊,各归寝处以后,卫涵秋却辗转难安,思潮起伏。 他心中第一桩所想之事,就是自己行事设谋,向诩机警,怎的这次竟不曾安排下第二涉嫌人物,连平素最信服自己的“屠龙手’闻人俊,都起了莫大疑窦。 第二桩所想之事,便是虞心影此行,究竟如何?已否遇见秋月真人等互作探谈,以及已否祛解所中魏老婆婆的独门迷神秘药? 从虞心影所说话儿之中,试加推敲,则发现她有时虽在维护自己,但有时却又讽刺自己。 譬如,她伪称“屠龙岛主”王伯温,曾以“毒龙须”对她暗算,及曾与卫涵秋发生恶斗,使‘青幡仙客’卫涵秋眇去一目,折去二臂等语,便轻轻妙妙地替自己开脱了一切危厄,洗刷了一切嫌疑。 但她话中又用几句极为冷悦的言语,把自己讥刺得如芒在背,哭笑不得。 尤其,虞心影一去-来,历时并不太久,似乎无法在这段时间之内,解除掉魏老婆婆独门秘炼,厉害无比的迷神药物。 卫涵秋脑海中,充满了这些问题,反复考虑一再思忖,均无法获得自认为较好的合理解答。 其实,对于这些问题,要想获得正确答案,根本不难。 他只要跑到“阎罗别府’,岂不便可向秋月真人等,问得明明白自? 但卫涵秋不能前往“阎罗别府”,因为自己尚处于嫌疑之中。 虞心影说得对,她提醒自己,关于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改扮的一事,虽已脱了嫌疑,但关于泄密奸细的嫌疑,却仍要继续洗刷。 凡事不让人疑便罢,只要一落嫌疑之内,即难洗刷,至少也不能再复涉嫌也,潜去“阎罗别府”。 故而,卫涵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整夜均处于一种蹙眉不展的状态之内。 世间事无独有偶,那位“屠龙手”闻人俊,也与“青幡仙客”卫涵秋,犯了同样毛病。 闻人俊对卫涵秋所化身的“千面刘基”赛伯温,着实异常钦佩,两人情谊甚佳,本不相信他是卫涵秋所扮奸细,但因“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再言之谆谆,加上卫涵秋又有两桩嫌疑,无法自解,才使闻人俊动了疑念。 爱之深者,一旦反爱成仇,必恨之甚切,闻人俊之对于卫涵秋,便是如此。 当时,一切情况均对卫涵秋不利之际闻人俊真恨不得把他立即碎尸万段。 等到虞心影一来,嫌疑解除,情况转变,闻人俊方进出了一口大气,但心中也空虚无比。 他透出了一口大气之故,是为了“千面刘基”赛伯温,并非“青幡仙客”卫涵秋,足见自己交友无差未曾走眼。 他心中空虚无比之故,则是隐伏“玄冰凹”中,一再泄密的奸细人物,究竟是谁? 以及,“青幡仙客”卫涵秋,“屠龙岛主”王伯温等,自来自往,把“玄冰凹”视若无人荒谷,自己却怎样向百里夫人交待? 闻人俊想来想去,竟欲走到秘室之中,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报告适才所经情形,说明她估计错误,自己的知心好友“千面刘基”赛伯温,决非“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他念头打定,业已即将出室,忽又止步不行,改变心意。 因为闻人俊发觉这样做法,等于是把百里夫人讽刺教训一顿,未免有些不妥。 以自己和百里夫人的关系而论对她讽刺几句,固无所谓,但百里夫人反过来向自己质问“玄冰凹’中所藏好细,到底是谁,自己岂不将脸红口讷地无言答对? 故而闻人俊牙关一咬,目闪厉芒,决心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与那神秘奸细,一较上下。 等到自己确实侦查结果再向百里夫人详细陈报。 闻人俊主意已拿稳,遂彻宵不眠地思忖如何击败神秘奸细,使其现出原形之策。 虞心影呢,她灵明恢复,心事倒也不少。 最重要的心事,自然均是关于那与她齐名当世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她对于卫涵秋有爱,爱的是卫涵秋威震乾坤的英名侠誉,和倜傥不羁的绝世风神。 她对于卫涵秋有敬,敬的是卫涵秋化身千亿,独战群魔的机智胆识。 她对于卫涵秋有恨,恨的是卫涵秋故作聪明,曾对自己加以戏弄。 但在这“爱、敬、恨”三者之中,仍是“爱”的成分,重于其他两者。 因为男女之爱,固然是基于互相悦慕,两意交投,但身份配合一事,也是容易促成鸳侣重要的条件。 八荒四海之间,谁不知道“红叶令主”和“青幡仙客”?三山五岳的人物口中,谁不盛赞北令南幡”? “北令南幡”既成了众人赞羡的武林人偶椽,则虞心影与卫涵秋,岂不也是一对极为理想的神州剑侣? 第94章 含笑 闻人俊微笑说道:“虞令主,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倘若由我发问,第-个被问的却是你呢。” 虞心影笑道:“我不怕被问,闻人兄但问无妨。” 闻人俊微笑说道:“天下所有树木之中,会不会有两株树木的树叶数量,完全相等?” 虞心影想不到他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问题遂微笑说道:“闻人兄,可否让我想上一想?因为你这问题,十分奇妙,粗看起来,似乎极易回答,但若细想起来,却又难得很呢。” 闻人俊点头笑道:“虞令主不妨仔细思忖,对于这种问题,不能随口答复,或是,或否,均须提出根据。”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闻人老弟若是用这问题问我,便一定把我问得张口结舌!因问题好答,根据难找,我能跑遍五岳三山,去数敷每株树木的树叶儿,有多少么?” 卫涵秋也觉得这桩看来极易的问题,却极为艰深难答。 就在此时,虞心影忽然扬眉笑道:“闻人兄,我有方法回答你了!” 闻人俊正欲发话,魏老婆婆已在一旁笑道:“虞令主快说,让我老婆于对你的敏捷才思,长点儿见识。’虞心影目注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因为你这个问题,太不平凡,我便打算用不平凡的方法作答,来个‘以问题答复问题。” 卫涵秋抚掌笑遣:“妙极,妙极,仅仅‘这以问题答复问题’一语便见虞令主的绝世才思。” 闻人俊向他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而对虞心影笑道:“虞令主,你有什么问题问我?” 虞心影含笑问道:“闻人兄以天下树叶最多的一株巨树而论,其树叶总和之数,会不会多于天下所有树木的总和之数?” 闻人俊想了一想,摇头答道:“不会。”虞心影问道:“什么理由?” 闻人俊笑道:“一株树儿的叶数有限,整个天下的树数无穷,故而我认为有限之数,不会多于无限之数。” 魏老婆婆与卫涵秋一齐连连点头,表示对闻人俊所持理论,完全同意。 虞心影满腔得意神色,扬眉笑道:“为事之道,贵在化繁为简,我们暂把天下树木总的无穷之数,定为十株,则根据闻人兄适才论据,这十株树儿之中,树叶最多的一株,其叶数也不过超过九枚。” 闻人俊点头说道:“虞令主说得不错。” 虞心影笑道:“最多一株叶数,既为九枚,其余便依八七六五三二一叶数分配给八株树木。至于未曾分配叶数的最后一株树木,其所有树叶数量,必与前述九树之一,完全相等。” 闻人俊含笑说道:“虞令主答得好,由我这发令人,敬你一杯。” 说完,便与虞心影举杯对饮。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不仅答得好,并还设想极妙,依照闻人兄适才所定规例,似应还要全席公贺一杯。” 虞心影一面饮酒,一面向卫涵秋扬眉笑道:“赛兄,你不要找麻烦,因为你恰好坐在我的右边,接下来便是我问你呢。”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虞令主尽管向我大出难题好了,我最多答不上来,吃上三杯罚酒,像这样百年陈酿……”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向闻人俊含笑说道:“闻人兄,我想请你把这赏罚办法,稍为修改一下。” 闻人俊问道:“虞令主请讲,你打算怎样改法?小弟无不从命。” 虞心影指着桌上的美酒笑道:“除了这‘百年陈酿’之外,请闻人兄再准备一些寻常烈酒。” 闻人俊笑道:“这个还不容易!” 随即命人取来了十斤寻常烈酒,并向虞心影含笑问道:“虞令主,你是不是修改为答不出问题,被罚酒三杯之人,必须饮这寻常烈酒,不能饮那‘百年陈酿’?” 虞心影点了点头,目光住定卫涵秋,笑吟吟地问道:“赛兄,你的意下如何?我认为着不如此未免便失去了‘罚,的意义。”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的这条法令,虽是针对我而修改,但小弟依然完全同意。” 虞心影微笑说道:“赛兄既然同意,我就要出题目了!” 卫涵秋含笑说道:“虞令主尚未出题,便已经威风八面,先声夺人!我这三杯罚酒,恐怕是吃定的了。” 虞心影醒珠徽转,娇笑道:“那也并不见得,因为我所问的,并非与赛兄故章为难的玄奇理论,而是眼前的现实问题。” 卫涵秋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小弟倒愿意竭尽驽钝绞绞脑汁。” 虞心影目光一扫全席四人,扬眉问道:“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 卫涵秋闻言一愕,连闻人俊与魏老婆婆也均大出意外,想不到虞心影会问出这么一个令人尴尬难答的现实问题。 但卫涵秋毕竟聪明,双眉微蹙之下,并未寻思多久,便即含笑说道:“先贤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四人在座,自然更有足可效法之处,小弟要向虞令主拜老师了。” 虞心影倒被他弄得莫明其妙起来,愕然问道:“赛兄此话怎讲?” 卫涵秋笑道:“我要效法虞令主适才应付闻人兄的办法,以‘问题答复问题’。” 虞心影“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赛兄耍想问我什么?” 卫涵秋目光-闪含笑说道:“自己的事儿,只有自己最为明白,故而小弟要向虞令主请教的是,请虞令主扪心一思,你自己是否奸细?” 虞心影几乎被他问得张口结舌起来,怔了一怔,摇头答道:“我不是奸细。” 卫涵秋微笑说道:“闻人兄代表百里夫人,主持全局,魏老婆婆是百里夫人的多年好友,德齿皆尊,我可以担保他们不是奸细!如今虞令主扪心自问,亦非好人,则对于你那‘假如我们四人之中,有一奸细,则此人是谁,的问题答案,岂非业已千真万确,又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就是‘此人是我’。” 虞心影伸手提壹,替卫涵秋斟了一杯酒儿,满面笑容地扬眉说道:“赛兄,我先敬你一杯,请你不要生气!应该记得我那问题,一开始便用了‘假如’二字。” 说到此处,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闻人俊,继续笑道:“老婆婆,闻人兄,赛伯温兄不仅以‘我不人地狱,谁人地狱’伟大精神,现身说法的答复问题,言语中并对老婆婆及闻人兄,异常推重! 足见谦虚巧妙,兼而有之,我认为除了公敬一杯以外,还要加上一杯特赏才对。”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自无异议,遂共同向卫涵秋敬了一个双杯。 如今轮到卫涵秋发问。 被问人则是坐在他右首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 卫涵秋因魏老婆婆平素极为阴刁,遂想当众难她一难,使这“白发杀人王”,出点洋相。 念头打定,先向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如今该我问你,但老婆婆年高德劭,赛伯温未便以刁钻古怪问题,唐突失敬……’魏老婆婆听到此处,连连摇手,截断了卫涵秋的话头,怪笑道:“赛老弟,你不必存这些顾忌,大家既行酒令,怎能有甚例外? 你尽管发问,问得越刁钻古怪越好。若真能把我难倒,我不单不会不悦,并将敬你一杯。” 卫涵秋目闪奇光,点头说道:“老婆婆既然这样说法,我倒要想个问题,难难你了。’虞心影晒然笑道:“赛兄奠说大话,老婆婆何等高明……” 魏老婆婆截断了虞心影的话属,含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对我夸赞,须知凡被捧得越高之人,往往跌得越重。我已从赛老弟的目光以内,看出他似乎充满得意神色。大概他已想出了什么足以把我难倒的大题目了。” 卫涵秋微笑说道:“老婆婆猜得不对,我所要请教之事,只是小题目,绝非大题目呢。” 魏老婆婆笑道:“小题目也好,大题目也好,反正我已从赛老弟的神色之中,体会出不易回答的艰难意味。” 卫涵秋失笑说道:“老婆婆别怕,包管一点不难,小弟仍师法虞令主,打算问件眼前之事。” 魏老婆婆扬眉怪笑说道:“赛老弟请讲,若是眼前之事,或许我可以答得上来。” 卫涵秋举起酒杯,钦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手指虞心影,含笑问道:“小弟要向老婆婆请教的是,你究竟有甚神通魔力,能使虞令主甘与‘红叶七人盟’金兰绝义,而和你结为知己密友?” 魏老婆婆万想不到卫涵秋所提出的,竟是这么一个尴尬问题。 这,确是眼前之事,但确也无法解答。 当着闻人俊,自然不便胡乱吹嘘,当着虞心影,自己更不便说出实话。 故而,魏老婆婆在略一沉吟之后,便把那种寻常烈酒,饮了三杯,作为认罚。 虞心影见状,扬眉叫道:“老婆婆,你钦下罚酒则甚?赛伯温兄所提出的这项问题毫不难答。” 魏老婆婆目注虞心影,缓缓问道:“虞令主认为应该‘怎样答复?’虞心影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自然是老婆婆功高望重,齿德俱尊,并对我爱护得无微不至!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我和老婆婆结为知交密友之举,属于我的正确选择。” 魏老婆婆听了虞心影这番话儿,方把胸中一腔闷气,渐渐舒散地点了点头,苦笑说道:“赛伯温老弟的这项问题,若是向虞令主提出,虞令主自可侃然作答,但他是向我提出,我却只好甘饮罚措了事。” 虞心影诧声问道:“老婆婆,你这‘甘饮罚酒’之语,怎样解释?为什么你就不能加以回答?” 魏老婆婆哈哈大笑说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不好意思作‘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式的自我吹嘘答复。” 虞心影擎杯起立,目注闻人俊及卫涵秋,秀眉双挑,含笑说道:“闻人兄听见没有?老婆婆的胸襟气度,何等深仁宽厚?她虽已自饮三杯罚酒,却不是不能答,只是不便答,我认为仍应全席公敬老婆婆一杯才对。” 闻人俊答道:“虞令主说得极对,我们且全体敬老婆婆一杯。” 卫涵秋一面随同举杯,一面心中却思潮起伏,情绪不定。 他如今真有点弄不清楚虞心影离开“玄冰凹”的-段时间之内,究竟有投有与秋月真人等同盟兄妹相遇,解除所中迷魂秘药? 因为她在行径方面,确大以诡奇,令人无法推测。若是迷魂药力未解?她不会于自己图穷匕现之际,说了一大段绝妙谎话,替自己圆场。若是连魂药力已解?她又不会再对魏老婆婆如此捧场,如此亲热。 就在卫涵秋双眉微蹙,疑恩百转之际,侍宴弟子业已捧上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清蒸鲜鱼”。 卫涵秋心中一惊,赶紧收摄玄思,面对现实。 闻人俊清晨特加暗嘱,命自己于午宴时,千万莫吃鲜鱼,剧显然是在鱼中藏有剧毒,或是迷魂药物。 自己关心虞心影,曾对她镌石传警,却不知她是否领会?是否信任自己? 心念至此,闻人俊已先向他微施眼色,含笑说道:“赛兄,这‘清蒸鲜鱼’的风味绝佳,你且尝上一些,看看是否小弟过誉?” 卫涵秋从闻人俊的眼神之中,领会出他先向自己这样说法用意,是要自己设法编造出一套不吃鱼的理论。 他应变捷才极高,闻言之下,含笑说道:“闻人兄,这条鱼儿是河鱼?还是海鱼?” 闻人俊愕然说道:“赛兄好端端地问此用甚?小弟觉得河鱼风味固佳,海鱼也颇不错,足可为爱食珍鲜者解馋。” 卫涵秋微笑说道:“因为小弟于十七岁后,便立誓不吃河鱼,这鱼若是来自咸水,我方能大快朵颐,若是来自淡水,但只好敬谢不敏。” 闻人俊知道他是在编造说词,遂扬眉问道:“赛兄对海鱼河鱼,有食不食之分,已是怪事,尤‘十七岁后,立誓不吃河鱼’之语,更令人莫名其妙……” 第95章 傻瓜 卫涵秋不等闻人傻话完,便即含笑说道:“闻人兄不必莫名其妙,小弟对你说清原因之后,包管你就不会啧啧称奇的了。” 闻人俊点头说道:“赛兄请讲,小涕愿闻其详。” 卫涵秋笑道:“小弟于十七岁时,武功尚未大成,偶然遨游洞庭,遇风覆舟,竟在湖水中困了两日一夜以后,方始获救。” 闻人俊扬眉问道:“这是赛兄遭受的一场水厄,却与河鱼何干?” 卫涵秋微笑答道:“怎会无关,若是朔中巨鱼,在这二日一夜中,向我攻击,我已昏迷,无力相抗,岂不作了它们的口中美食?” 虞心影一旁听得娇笑叫道:“赛兄,我明白了,是不是你觉得湖中之鱼未曾吃你,你于获救以后,遂立誓也不吃它!” 卫涵秋点头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错,但因我生来嘴馋,鱼儿又属美味,倘若永不吃它,未免难熬。遂想了个变通办法,把鱼儿分为‘淡水河鱼’,‘咸水河鱼,两类,对于‘咸水河鱼’,因两无恩怨,何可大快朵颐!对于‘淡水河鱼’,便感激甚深,敬而远之地,缄口以报了。” 闻人俊暗暗钦佩他把这段谎言,编得颇有趣味。遂双眉微轩,表示惋惜,叹息一声说道:“赛兄对于‘淡水河鱼’,既有这样一段恩怨,小弟遂不好意思定要劝你忘恩负义的了。” 卫涵秋眼望盘中那条热腾腾的鲜鱼,咂咂嘴唇,以一副艳羡不已的神情,向闻人俊问道:“闻人兄照你的话听来,这条‘清蒸鲜鱼’,是属于‘淡水’一类。” 闻人俊点头笑道:“祁连山离海万里,想吃咸水鱼类,何殊凤髓龙肝?要在‘难之又难’以上,再加上一个‘难’字。’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虞心影,含笑又道:“老婆婆,虞令主,请趁热享用鲜鱼,赛伯温兄不能对它负义忘思,我们却不妨把它细尝慢嚼。” 虞心影欣然举箸,卫涵秋看在眼中,不禁心头微跳,暗思阻止之策。 魏老婆婆忽然摇手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吃鱼。” 虞心影本是故意做作,闻言之下,自然立即住手扬眉,向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老婆婆,你为何阻止我享此口福?” 魏老婆婆笑道:“闻人老弟所创这新奇酒令,尚未轮转完毕,若是在我吃了三杯罚酒之际,便告停止,岂非太使我老婆于吃亏了么?” 虞心影借机下台,放下手中骨箸,点头含笑道:“老婆婆说得有理,我等你向闻人兄问完问题再吃。” 魏老婆婆目注闻人俊,含笑叫道:“闻人老弟,你不反对我向你发个问题,把适才所输掉的三杯罚酒,在你身上捞本?” 闻人俊无法推辞,只好点头笑道:“老婆婆尽管提出任何怪异的问题,小弟能答荆答,不能答也饮上三杯罚酒便了。”’魏老婆婆笑了一笑,伸手取起骨箸,把盘中那条“清蒸鲜鱼”,夹成头尾两段。 闻人俊对于对方这种动作,正自莫名其妙之时,魏老婆婆业已笑道:“闻人老弟,我来试试你的胆识如何?适才夹鱼之际,已在鱼的一段以内,下了独门药物,如今请你先行品尝,看你是敢吃鱼头呢?还是敢吃鱼尾?” 这几句话儿,真把闻人俊听的莫知所措。 因为魏老婆婆这一次是以实际行动来代替问题,则自己也必须用实际行动来作为答复。 她适才举着夹鱼之际,竟将独门秘药,暗暗置放两段鱼儿的其中一段之内。 自己因决未想到魏老婆婆会来这么一手,以致根本不曾看清她是把独门秘药,下在鱼头?抑或下在鱼尾? 如今,要想答复这项问题,只有来个凭天撞。 鱼分两段,撞起来并不太难,可以有一半机会。 但机会虽然平均,若以代价计算,却有点太划不来。 自己若是侥幸擅对,不过仅仅免掉了三杯罚酒。 若是撞得不对,用不单三杯罚泪,仍所难免,并将和“红叶令主”虞心影-样,从此迷失心神,永远听从魏老篓婆的指挥控制。 权衡利害之下,闻人俊觉得犯不着为了区区三杯罚酒,冒此奇险,遂双眉一扬,高声笑道:“老婆婆真够厉害,小弟甘愿认罚……’话方至此,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懂慌张张地,跑进议事厅来,躬身禀道:“玄冰凹”口,有个眇去一目,并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求见百里夫人。” 虞心影闻言之下,目注闻人俊后,诧声叫道:“闻人兄,这眇去一目,折去一臂的青衫书生,不就是在我手下倒了大霉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么?” 闻人俊也颇感惊奇地,目闪精芒说道:“我不信卫涵秋敢单人明闯‘玄冰凹’,且去看上-看,剩下的一只好手。” 闻人俊一面站起身形,一面向虞心影摇手笑道:“虞令主请莫心急,我们若以这多人手,一拥而出,恐怕会把那位‘青幡仙客’,吓得逃走。” 虞心影问道:“闻人兄有何高见?” 闻人俊狞笑答道:“小弟单独前去,先把对方稳住,虞令主等,随后悄悄掩来,便算卫涵秋肋生两翼,也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魏老婆婆点头赞好,闻人俊便独自去往“玄冰凹”口。 卫涵秋见闻人俊业已走去,遂对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你仿佛是把闻人兄骗了一下,根本就未向鱼中,置放什么独门秘药?”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还是赛兄眼快,看得丝毫不差,我们也赶紧接应去,奠让那卫涵秋再度逃脱。” 卫涵秋故意落后一步,让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先行走出议事厅,自己则乘机暗用银针,向那盘“清蒸鲜鱼”之中,试了一试。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把位聪明绝顶的“青幡仙客” 卫涵秋,试得双眉紧蹙,心中疑云如海。 原来,这条“清蒸鲜鱼”,不论是鱼头一段之中,或鱼尾一段之中,均毫无异样毒质。 魏老婆婆并未下毒之事,已被自己看破,她也坦然直承,适才所云,只是打算难倒闻人俊的临时谎语。 但闻人俊并未在鱼中有恶毒安排,却令卫涵秋太以莫名其妙。 闻人俊既未在鱼中下毒,却为何向自己暗加叮嘱,命自己不可吃那“清蒸鲜鱼”? 此事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闻人俊叮嘱自己之时,曾准备在鱼中下毒!而后却改变念头未加实施。 但这种惟-解释,不能成立。 因为“清蒸鲜鱼”上席时,闻人俊还向自己暗施眼色,要自己编造了一套不吃河鱼童话,以避免下箸。 这样一来,事实显然!不是厨下人奉命下毒而并未下毒地,骗了闻人俊!便是闻人俊根本就未打算在鱼中下毒,骗了自己。 这两种假设之中,第一桩假设的可能程度,几乎于零,比较起来,自然是以第二桩假设的可能程度稍大。 然而,卫涵秋的心中便发生了一个大大疑问就是闻人俊,决不会无故哄骗自己,他的目的何在? 一面随同魏老婆婆,虞心影等,缓步走向“玄冰凹”口,一面对于这项重大疑问,仔细盘算。 玄冰凹为什么要如此饰词哄骗自己?他的目的…… 蓦然间,卫涵秋的脑海之中,倏告灵光-闪! 就在这灵光一闪以下,卫涵秋毛骨生寒地周身微微-颤。 这位“青幡仙客”,参透了“屠龙手”闻人俊对他哄骗之意,顿时觉得有面含蕴着莫大危机的无形巨网,业已在自己周围张起。 不错!闻人俊所说今日午宴之设,目的是在试探奸细等语,丝毫不错。 但被闻人俊所选择为试探对象之人却既不是魏老婆婆,也不是虞心影,而就是自己。 闻人俊故意编造了这套说法,告诉自己,看自己是否会加以泄漏。 假如自己泄霭,则自己便有奸细嫌疑。 而自己的泄嚣对象,便也有了被注意的价值。 闻人俊的办法,颇为聪明,他只要坐在午宴上,注视着那盘并无毒质的美味鲜鱼,便可了然一切。 假如魏老婆婆与虞心影,都毫无疑虑地,举箸夹鱼,人口大嚼,则证明自己并未泄密。 二人之中,若有人神色仓惶;而不敢对鲜鱼下箸,则此人定然以为鱼中有毒,而泄漏这项秘密之人,定然就是自己。 自己也决未想到闻人俊会耍了这么一个花样,竟懵然无觉地,被他蒙在鼓中!若非魏老婆婆诈称向鱼中下毒,破坏了闻人俊的整个计划,则后果可能会严重到不堪想像地步。 思忖之间,已近“玄冰凹”口。 闻人俊茫然独立,并无他人,哪里有什么眇了一目,折了一臂的青杉秀士踪迹? 虞心影首先娇躯微闪,纵到闻人俊面前,愕然问道:“闻人兄,那卫涵秋呢?难道他既敢单独来此寻仇,却又虎头蛇尾地,悄悄的遁去?” 闻人俊叹道:“在我赶来‘玄冰凹’口之际,这厮已不知何去,只留下了一面小小青幡。” 他边自发话,边自从袖中取出一面小小青幡,向虞心影递去。 虞心影接过一看,只见稽上有几行字,写的是:“谁云北令胜南幡?碎叶之仇心不甘!明夜三更拼一战,玄冰凹口放春蚕!” 虞心影看完字迹,“哧哧”几把,就将这面小小青幡,扯得乱七八糟地,丢向一旁,扬眉冷笑说道:“哼!卫涵秋一目未眇,一臂未折之前,也难以胜我分毫,这明夜三更,向我索战之举,岂非自己找死?” 卫涵秋见了这般情景,心中委实越发英名其妙,暗忖虞心影目前之语,分明虚言,怎会真有一位眇目折臂,以“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人,出来向她下书捐战? 他正自疑思莫解,那位魏老婆婆突然怪笑说道:“虞令主,关于卫涵秋向你搦战之举,我们不可轻视,应该慎重研究一下。因为他这‘玄冰凹口放春蚕’之语,分明是要和你搏斗至死。” 虞心影秀眉双挑,晒然不屑地冷笑说道:“老婆婆放心,我认为卫涵秋的黔驴之技巳穷,他虽以春蚕自居,也没有多少丝儿可吐。” 魏老婆婆笑道:“我不是说卫涵秋能敌得过虞令主只是认为他也许有了什么得力帮手,才敢狂妄索战。” 虞心影冷笑说道:“他缴有得力帮手,又有何惧?因为我的帮手,也不少呢!老婆婆。闻人兄、赛兄,哪个不是佼佼不群的万人敌?” 这时,“屠龙手”闻人俊的心中,也自好生恍惚起来。 他的心意,确被卫涵秋猜透,真是打算以“鲜鱼藏毒”之讯,来试探“千面刘基”赛伯温,对于自己,是否忠诚可靠? 这桩试验,尚未完成,便被搅散,卫涵秋居然亲来送幡留字,要约请虞心影明日决一死战。 自己对以虞心影目前所说的那桩故事,原本略为怀疑但如今这样一来,却证明了虞心影是句句实言,绝非虚语。 他们四位武林奇客,心中正各怀鬼胎,陡然听得“玄冰凹”,‘当当当’地,响起了清脆钟声。 闻人俊屈指暗计,数得金钟恰是一十二响不禁喜气扬眉说,狂笑说道:“老婆婆、虞令主、赛兄,我百里姊姊的功行完满,业已出关,现于议事厅中,举钟相召,我们且去见她-见,略为道贺好么?” 魏老婆婆点头怪笑说道:“应该,应该,我们老姊妹多年未见,也着实应该与她一叙契阔!” 虞心影连声娇笑说道:“我与百里夫人,在‘白骨沟’前,曾有一点过节,尚望闻人兄能代为先加解释,免得……” 闻人俊不等虞心影话完,便自接口笑道:“虞令主,我百里姊姊,已知你与魏老婆婆交好甚厚之事,她极为高兴,曾嘱我代她向你,一再致意呢!” 卫涵秋心中颇觉对方对于自己,已起疑宴,此番与百里妖婆相见,可能会有险厄。 第96章 超品 鼓韵,酒香,克盈满室,确实衬托得这场小宴的不同流俗,多采多姿。 霎时间,酒泉一住,敢韵亦停,但那具巨大皮鼓之上却突然现出了奇异景色! 这景象是皮鼓为酒所湿,其上竟现出了一个直立人影。 不单皮鼓之上现出了一个直立人影,这直立人影之上,并现出了四团淡淡黑影。 这四团黑影,也是上下直排,第一团在人影脑部,第二团在人影咽喉,第三团在人影胸前,第四团在人影底下。 虞心影心中一跳,赶紧目注“毒手人妖”林赤凤,林赤凤却不声不响地,缓缓走出议事厅去。 这时,百里夫人把四根臂箸,摆在桌边,向魏老婆婆怪笑问道:“老姊姊,你猜猜那四团黑影,是什么东西?”魏老婆婆摇头笑道;“我猜不着!”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老姊姊猜不着,我就让它理出原形,给你看看!” 语音才落,右手凌空微推,桌上四根骨箸便如急臂寓弦,电闪飞起。 “通!通!通!通!” 四根骨箸全都半贯皮鼓,所打部位,是每团黑影以上的三分左右。 换句话说,就是鼓中人影的额头、咽喉、前胸、肚腹等四处要害,全都举动探中了一箭! 这人影竟是真人?因为他在流血! 伤口既在黑影之上,血渍自然泣在黑影之中。 于是,熏影变成红影,红影剧变成可以显然看出的“我是奸细”四字! 虞心影芳心狂跳,几乎晕倒,赶紧饮了一杯酒儿,掩盖惊吓情绪。 魏老婆婆如今自也猜出敢中人影,可能便是适才突然醉酒被“毒手人妖”林赤凤扶去休息的“千面刘基”赛伯温。 但她既不知赛伯温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更和卫涵秋毫无交情,自然不会像虞心影那般,利害关心地有什么震惊悲痛。 魏老婆婆心中只是充满奇诧,遂向“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怪笑问道:“老妹子,你的把戏,变得真够巧妙,但不知鼓中这位用血自承‘我是奸细’之人,究竟是谁呢?” 这问题也是虞心影所迫切想问的问题! 虞心影明明知道鼓中人影,准是卫涵秋,但她在未获证实之前,总还有种侥幸心理,希望不是如今,魏老婆婆好似知心达意地,代替虞心影,把问题提出,虞心影自然是倾耳提神,静听‘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是怎样答复? 百里夫人异常得意地,发出她那枭鸟般的笑声,柳眉双扬,傲然答道:“老姊姊别急,我自会把这奸细的本来面目,显示在你和虞令主的眼前,并会说明我怎样才会确定他是奸细!” 这几句话儿,又使虞心影听得芳心狂震! 内家好手,身负精探修为,量讲究的便是一个“静”宇,要做到:“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麋鹿惊于侧而目不瞬”的地步,才是上乘功果。虞心影在当世武林中算得第一流人物,却为何在这议事厅内,左也提心,右也吊胆,胸头并始终都在卜卜乱跳? 这原因不难解释,只消用八个字儿,便可加以说明,这八个字儿就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古往今来,许多盖代英雄豪杰,劈得开“利锁”,挣得脱“名缰”,但却谁也耽不出“情网”之外。 虞心影何独不然?她一面暗恨卫涵秋游戏人间,恃才傲物,对自己曾加作弄。一面又对这位才华绝代的“青幡仙客”,情丝深系。 眼前局势,卫涵秋被百里夫人内功飞箸所伤,在脑门、咽喉、前胸、下腹四处要害部位,血流如注,分明决无幸理,却叫虞心影如何还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 她起初竭力矜持之故,是以为卫涵秋虽落嫌疑,被百里夫人用药酒灌醉,生命尚暂无危险,自己必先求镇静,然后才可设法解教。谁知百里夫人的手段太强大辣,变起突然。竟把卫涵秋藏人鼓中,飞箸杀害?虞心影希望已绝,意冷心灰之下,还存些什么顾忌?她准备不期一切,也自骤发杀手,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及“屠龙手”闻人俊等,一死相拼! 虞心影心意既决,内家神功,也早就提到十二成,但仍迟迟未发之故,便因她在绝望之中,还存有万一侥幸之想,就是鼓中人尚未明白现出形相,或许…… 虞心影念头至此,百里夫人已自叫道:“凤儿,你去替我把皮鼓划开,让那以直明心,自承‘我是奸细’之人,露露面!’虞心影银牙一咬,决意再候片刺,静等皮鼓划开,鼓中人不是卫涵秋便罢,若是卫涵秋,自己便对百里夫人,及闻人俊立下辣手!至于或成?或败?以及魏老婆婆究竟帮谁?均都管不得了!” 百里夫人话了,“毒手人妖”林赤凤却并未应声。 虞心影蓦然想起,自己适才曾见林赤凤业已走出“议事厅” 外。 这时,闻人俊一旁笑道:“姊姊,凤儿刚刚走出厅外,便由小弟来划开皮鼓好么?” 百里夫人点头说道:“俊弟动手,也是-样!” 闻人俊微微含笑地,走到鼓前,先用食指在巨敢周围,轻轻划了一圈,然后伸手一抓,便把巨鼓面上的整块敢皮,完全揭去。 鼓中,直挺挺地,站着一人,额上、咽间、胸前、底下,探深插着四根骨箸。至于“我是奸细”四宇,则是薄皮所制,已被闻人俊揭去鼓皮动作毁掉,化诸乌有,只流得鼓中那人所着的长衫之上,一片淋漓血渍。 这人是谁?谁都不曾料错,正是那位“千面刘基”赛伯温! 谜底业已揭开,事实业已肯定,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应该辣手立发,拼命殉情,在这“议事厅”中,掀起一场热闹了? 不,热闹虽有,并还是场大大热闹,但却不是虞心影所掀起。 这位对“青幡仙客”卫涵秋,暗自钟情的绝代娇娃,“红叶令主”;在发现鼓中遇难之人,果是“千面刘基赛伯温时,既似吓碎了胆,又似急晕了心,只是目光发直,毫无动作地呆然静坐。 席上不是无人发话发话人“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她目光如电地向百里夫人冷然问道:“老妹子你这是什么用意?为何要把‘千面刘基’赛伯温老弟,如此处置?” 百里夫人狞笑答道:“我在团关练功之时,早获密报,知道赛伯温行动鬼祟,举措可疑,遂认为此人并非真正的‘千面刘基’,而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 魏老婆婆颇为不悦地勃然说道:“老妹子你怎么有种荒谬想法?虞令主不是业已声明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打折一臂,并使他眇去一刚难道你不相信虞令主之语么?” 百里夫人微笑说道:“小妹决不会对虞令主多心,怀疑她所言不实,老姊姊不要错会意了!” 魏老婆婆皱眉说道:“你既相信虞令主之言,则‘千面刘基’赛伯温,怎会是‘青幡仙客’卫涵秋所扮?因为虞令主与卫涵秋苦斗之时,赛伯温与我,及闻人俊老,正在一处!” 百里夫人点头笑道:“我便是由于虞令主的这番证词,才推翻赛伯温便是卫涵秋的设想!但继续振人秘密查察之下,发现此人的可疑之处甚多,定系对方乔装,‘千面刘基’赛伯温的身份形容,不会是他的本来面目!” 魏老婆婆冷然说道:“老妹子,这仍是的设想,有没有事实根据?” 百里夫人笑道:“本来没有根据,但适才却被我巧施妙计,获得了确切证明!” 魏老婆婆双眉方蹙,百里夫人又复笑道:“我对于这位‘千面刘基’,疑心虽重,但因未获得确证据仍不便急切下手,加以处置!故而适才暗用‘三绝毒杯’,敬了他蒙汗药酒,佯作伸手试探他是否发热之际,其实却是察看他的脸上有无化装痕迹魏老婆婆怪笑道:“老妹子,你倒真有一手,但不知道暗加察看的结果如何?” 百里夫人狞笑说道:“他脸果然经过了易容妙术的灵巧化装。我有此发现以后。谴决意处置这厮。便命凤儿把他绑在早就制好的巨大皮鼓之中,变套把戏。来为者姊姊及虞令主等,增添些饮酒情趣!” 魏老婆婆点头笑道:“老妹子的这套把戏。变得着实极有趣味。但‘千面刘基’赛伯温的本来面目,究竟又是谁呢?” 百里夫人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马上便可使这位自诩化身无数的‘千面刘基’原形毕露!” 说完。转而向“屠龙手”闻人俊含笑叫道:“俊弟。你也被这位‘千面刘基’,骗得苦了,如今且用我那条药汁毛巾,替你的好朋友擦把脸!” 闻人俊轻笑一声,立即取出一条药巾,先替赛伯温拔去贯喉的两根骨箸,然后再在他脸上,用力揩擦! 果然,赛伯温的脸上,经过了上乘化装,一经药力揩擦,便告原形毕现!,但不理原形还好,这一现原形之下,竟使得一位千娇百媚的武林奇女,碎咬银牙!’这位千娇百媚的武林奇女是谁? 应该是“红叶令主”虞心影! 因为“千面刘基”赛伯温倘若现出原形,定然是“青幡仙客” 卫涵秋。而在座诺人,除了业已祛除所中邪毒,悟透本来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对卫涵秋情丝暗系,有所关心外,其余的“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屠龙手”闻人俊等,均对卫涵秋恶见其生,乐见其死! 这种理论,丝毫无误,但那位千娇百媚,气得咬碎银牙的武林奇女,却不是虞心影,而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 此事虽属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因为“千面刘基”赛伯温脸上的上乘化装,被药巾拭去以后,所量露出的本来面目,并非威震当时的“青幡仙客”。 此人是谁?他并不陌生,正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义子而兼面首的“毒手人妖’林赤凤! 百里夫人做张做致地耍了半天把戏,讲了半天得意论调,所亲手飞着杀死的,结果竟是“毒手人妖”林赤凤,怎不把这位“蛇发妖婆”,气得咬碎银牙,全身发抖? 闻人俊也心惊手颤地失声叫道:“百里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夫人尚未答话,魏老婆婆却已冷然说道:“这还用问,事实摆在面前,只怪百里老妹子想耍花样,才会弄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之事!” 百里夫人知人死业已不能复生,遂强忍心中的急痛愤怒,向魏老婆婆问道:“老姊姊,你对此事,有何高明看法?” 魏老婆婆狞笑说道:“你方才的这杯蒙汗药酒,定然不曾生效,赛伯温伏案醉倒之举,星系将机就计,加以伪装,等林赤凤扶他回归静室之后,他便制倒林赤凤化装成他自己模样,然后再装入巨大皮鼓以内!” 闻人俊皱眉说道:“林赤凤适才不还站立在我百里姊姊的身后么?” 魏老婆婆失笑说道:“闻人老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赛伯温既能把林赤凤扮作自己模样,难道他自己就不能扮作林赤凤么?” 话方至此,百里夫人忽然低声叫道:“各位暂请禁声,莫要说话!”魏老婆婆及闻人俊等,闻言方自一愕,“议事厅”外,便倏然闪进一人。 这人就是适才自行走出“议事厅”的“毒手人妖”林赤凤。 百里夫人一见“毒手人妖”林赤凤,便凶心大起,暗作准备。 林赤凤神色似颇仓皇,一面扑向百里夫人,一面口中颤声叫道:“夫……夫……夫……人……夫……” “夫”两字才出,跟前银光乱闪,已有三条雪白灵蛇,自百里夫人的发际飞起,向林赤凤恶狠狠地啮去。 林赤凤不防有此突袭,连一条灵蛇,均未闪开,活生生地,在两肩,胸前,惨被咬了三口。 第101章 停顿 他微顿了顿,似乎犹有余悸地低声接道:“今宵,当我们起程后不久,经过一处山谷时,我们四个人,竟忽然打了个寒噤之后,一齐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糊里糊涂地,继续地向前走着。” “这倒委实是一件奇闻。” 李老爹自语着,抬手一指那停尸棚的地方道:“事后,你们检查过没有?” 那矮个子道:“不瞒老爹说,直到现在,我们还不敢接近他们。” 那较胖的也插口接道:“同时,也因我们清醒之后,一批又一批的绿林朋友,相继而来,使我们更不敢在半路停下来。” 李老爹笑道:“我说,诸位也未免太胆小了,干你们这一行的,怎可以疑神疑鬼的……” 但他话没说完,却忽然脸色大变地打了一个哆嗦,那四个赶尸的术士,也禁不住脸色为之一变,互相投过惊悸的一瞥。 原来就当李老爹说到“疑神疑鬼的”几个字时,他们五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停尸棚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这位李老爹虽然才说过,干他们这一行的,不能疑神疑鬼,但事到临头,他却首先打起哆嗦来了。 倒是那矮个子术士的胆子还比较大,他脸色一变之后,低声说道:“那是有人在走动的脚步之声呢。” “不错,好像还不止一个。” “老兄,陪我去瞧瞧。” “不,不……我……我……”胖子不但是结结巴巴地,连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那矮个子只好转向李老爹笑问道:“李老爹你呢?” 李老爹似已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这时,却是强装镇静地笑了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看,还是等天亮之后,再去瞧瞧比较合适。” 他虽然强装镇静,但话声中,却禁不住有点儿颤抖。” 那矮个子想必是强充好汉,存心寻别人的开心,这时,他居然自己打起退堂鼓来道:“你们都不要去,我也懒得多管闲事,且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其实,他们不去算是幸运,真要是去了,那情形,可真会吓破他们的胆哩! 原来当他们听到停尸棚中,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时,实际上并非有人在走动,而是有两具死尸,走出了他们自己的行列。 那是那九具尸体中第四与第五具尸体。 他们居然是手牵着手,悄然而缓慢地向门口走去。 夜静更深,两具挺立着的尸体,忽然走出行列,自由行动起来,那一份恐怖气氛,怎能不教胆小一点的人,吓破苦胆。 可是,怪异之处,远不止此。 当那两具死尸快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轻捷地退了回来,而且,一直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才停止下来。 原来,外面的雪地上,正有两个夜行人,像幽灵似的向停尸棚这边走来。 尸体居然还怕真人,这倒算是天下奇闻。 那两个夜行人,走得很快,当那两具死体退回原来的位置,刚刚站好,那两人已到达停尸棚的门口,赫然就是那位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西门锐手下的两个分舵主,一姓王,一姓方的两个劲装汉子。 这两人停立门口,向停尸棚内略一张望之后,那姓王的汉子低声说:“还是九个,并没有少。” 那姓方的汉子道:“可是,方才他们在半路上的小涧之中,所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又如何解释才对呢?” 姓王的汉子道:“那可能是另外的一批尸体……” 姓方的汉子道:“不,我却认为显然是半路上掉了包。” 姓王的汉子摇头苦笑道:“那不可能,你该明白,赶尸这玩意,是有点名堂的,如果是在活人的行列中,临时掉换两个,那当然是轻而易举,可是,要想在赶尸的行列中,以活人掉换两具尸体,而不影响其余尸体的行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时,如果真如你所料,是在半路上掉了包,那他们早该逃之天天了,但事实上,这儿分明还有九具尸体。” 姓方的汉子道:“你分析的固然是有道理,但此事体大,我认为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姓王的汉子骇然地道:“你……你竟然要检查那些尸体……” 这时,那些赶尸的术士们和李老爹,也被这两人的话声吸引了出来,那较胖的术士,连忙道:“好汉爷,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激起尸变来,小的们也全活不了。” 姓方的汉子冷笑一声:“你怕,那么,我一个人去……” 那些术士们和李老爹,都是急得搓手顿足,不知如何是好。 停尸棚内,火光一闪,姓方的汉子,已亮出一个火折子。 此刻,虽然有了光亮,但停尸棚内的气氛,却比黑暗时更为恐怖。 只听那方姓汉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尸体居然还有鲜血流下来,这倒是千古奇闻。” 话声中,但见寒芒一闪,一柄雪亮的单刀,向那死尸行列中,的第五具死尸,电疾地劈了下去。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那第四第五两具尸体,忽然身形一闪,避了开去,影响所及,使得旁边的七具尸体,纷纷倒下,“砰砰”连声中,那第五具尸体居然发出人言,震声大喝道:“英衙内,你自己逃命去!刘伯伯拼得一死,好歹给你挡一阵……” “‘衙内’二字,是三湘一带,长辈们对年轻人的昵称。” 就这说话的同时,他已揭下贴在脸上的钱纸,并亮出“判官笔”,与姓方的汉子交上了手。显然这第四、第五两具死体,都是活人所扮装,借以逃避敌人的追杀。 但那“英衙内”却并未遵命逃走,反而也亮出一柄长剑,飞扑过来,双战那姓方的汉子,一面悲声说道:“刘伯伯,咱们死也死在一起……” 那刘伯伯怒喝一声:“混账!你也死在这儿,吕家庄百十条人命的血债,由谁去索还!” 他口中怒喝着,手中一枝判官笔,使得有若急风骤雨,将那姓方的汉子,迫得连连后退。 这两位交上手时,那姓方的汉子手中的火折子,即随之熄灭。 黑暗中,只听那英衙内颤声说道:“刘伯伯,我……我听您的,您……你要多多保重啊!” “哪里走!”那姓方的汉子怒喝一声:“老王,还不截住那小子!” 那姓王的汉子,大喝一声道:“吕正英,留下命来!” 他口中叱喝着,手上却是一刀横扫,冷不防地由他人侧面斩向方姓汉子的腰部。 紧接着,又向那刘伯伯促声说道:“刘大侠,快叫住少庄主,我有话说。 一声惨号,那姓方的汉子,已被自己的同伴拦腰斩成两段,惨死当场。 这刹那之间,变化太大,也太快了,快得使那位刘伯伯几乎不相信跟前的事情,而怔怔出神,他怔得一怔之后,才如梦方醒似的,扬声说道:“英衙内,等一等。” 这时的吕正英(即英衙内),已跑出十丈之外,闻声之后,又连忙赶了回来。 就在这当口,那个王姓汉子已大刀连挥,惨呼连连声中,将那两个赶尸的术士和李老爹,也一并杀死。 这情形,使得那刘伯伯震栗得颤声喝道:“朋友,你……疯了……” 王姓汉子苦笑道:“我没有疯,疯的是那个对吕家庄,赶尽杀绝的匹夫。” 刘伯伯的左臂,本来就受了伤,这也就是方才那个姓方的汉子所说,尸体还会有鲜血流下来的原因,如今,经过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那伤口的鲜血,更是直流而出。 这时,他一面将那从新赶回来的宫正英,招近身旁,帮他包札伤口,一面却向王姓汉子问道:“朋友说的是西门锐?” 那姓王的汉子道:“二位,目前……咱们是逃命要紧,快将鞋子倒穿过来,并妥为绑好,以免半途脱落,一切问题,咱们待会边走边说。” 说着,他自己首先蹲下身子,将鞋子倒穿过来,并仔细地绑札着。 那刘伯伯与吕正英二人,也依样画葫芦,刘伯伯并接问道:“可能还有人在这附近监视着?” 那王姓汉子道:“短时期内,是不会有人来了,原先那四个监视你们的人,是我的手下,我已叫他们各奔前程去了。” 刘伯伯与吕正英都已经准备好了,站了起来,刘伯伯并目注那无辜惨死的五具尸体,摇头苦笑着道:“朋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依理,我不该编排你的不是,但你方才杀这五个不相干的人,却是太不应该了。” 那王姓汉子也苦笑道:“刘大侠,如果我不杀他们,咱们就没法逃命,同时,待会西门锐的追兵也不会放过他们。”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这叫做在劫难逃。” 刘伯伯长叹一声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 那王姓汉子苦笑道:“别酸了!刘大侠,咱们快点逃命才是说完,当先飘落停尸棚处,向后山走去,一面正容接道:“二位,快跟我来。” 刘伯伯与吕正英二人,自然是跟踪而出,刘伯伯并边走边问道:“朋友,你认识我?” 那王姓汉子笑道:“阁下不是威震三湘的宫家庄庄主,‘潇湘剑客’吕维屏大侠的八拜之交,‘通臂神判’刘子奇大侠吗?” 刘子奇点点头,又苦笑道:“救命之恩,大德不敢言谢,但我连阁下的尊姓台甫,都不曾请教可委实太失礼了。” 王姓汉子笑了笑说道:“方才刘大侠没工夫‘请教”在下也没工夫自报履历,咱们算是彼此彼此。” 吕正英插口说道:“这位大叔,现在,您该可以说明来历了。” 王姓汉子说道:“是的,吕公子,在下姓王,草字人杰,是西门锐手下三湖分舵的分舵主。” 吕正英接问道:“那……那您为何要救我们呢?” 王人杰正容说道:“因为令尊吕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冒死相救。”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王老弟,你这感恩图报的义气,值得钦敬,但你的行动,却未免太迟了些。” 王人杰苦笑道:“刘大侠责备得有理,在下身为三湘地区的分舵主,西门锐要对吕家庄采取什么行动,我应该首先获得消息才对。” 这语气,可使得刘子奇截口讶问道:“难道西门锐那狗杂种,事先是瞒着你的?” 王人杰点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西门锐对吕家庄的行动,虽然动员了他手下百多个高手,但事先却很少有人知道是对付吕家庄的,至于我,更是对吕家庄的行动开始之后,才通知我赶去。” 刘子奇接问道:“那你事实上,并未参加那疯狂的屠杀?” 王人杰苦笑道:“是的!当我赶到时,吕家庄已成一片火海,屠杀已近尾声,当时,据说是刘大侠带伤保着吕公子逃了,西门锐才要我率兵赶了上来,同时,西门锐怕我循私,还派了一个分舵主方城来监视我。”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方才王叔叔所杀死的那个人?” 王人杰点点头道:“正是。” 刘子奇歉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不等对方答话,又接问道:“王老弟知道那西门锐,为何要对吕家庄采取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段?” 王人杰苦笑道:“我问过,他说,他也不知道。” 刘子奇讶问道:“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话!” 王人杰正容说道:“看情形他那句话倒不假,所以,我方才说,疯的是他。” 刘子奇一挫钢牙,长叹一声道:“想我那盟弟一生行侠仗义,排难解纷,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爷也未免太……不长眼了! 吕正英含泪问道:“王叔叔,你知道家父的情形吗?” 王人杰凄然一笑道:“据我所知,令尊已经遇难了。” 吕正英一咬钢牙,格格作响,却是没做声。 刘子奇沉声说道:“英衙内,你要坚强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笔血债,咱们总要索还的。” 接着又向王人杰问道:“王老弟,你准备将咱们带到哪儿去?” 第102章 轻叹 话锋顿了顿后,又轻轻一叹道:“其实,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已经知道这儿山规的森严,是能进不能出,我之所以请你们进来,是有事相商,谈好了,你们成了这儿的常客,否则,也还可以送你们出去,如果不蒙眼睛,进来之后,就没你们选择的余地了。” 刘子奇连连点首道:“在下明白了。” 接着,向吕正英低声说道:“衙内,这位山主委实是一番好意,我们不能太以任性。” 吕正英这才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那幽幽话声道:“好!你们自己把双目蒙起来,我派亚男带你们慢慢地走。 刘子奇连忙恭应道:“在下遵命。” 那幽幽话声沉声说道:“胜男,你先回来,娘有话同你说。” “是!”红衣女郎娇应一声,扭头向吕正英等三人投过漠然的一瞥之后,才长身飞射而去。 这位红衣女郎身法之快速,使得内心中对她深感不满的吕正英,也不禁为之脱口赞道:“好轻功!”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如果我们能有这位姑娘十分之一的身手,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步惨境。” 绿衣小姑娘“嗤”的一声娇笑道:“你们三个呀!真是少见多怪!” 对这位绿衣小姑娘,吕正英到还颇具好感,闻言之后,微微一怔道:“姑娘此话怎讲?”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们看到我姐姐的武功,就羡慕得不得了?其实,我的本领,比我姐姐更大哩!至于我娘,那就更加厉害得不得了啦!” 话锋一顿之后,才作了一个顽皮的鬼脸道:“所以,我才说你们少见多怪。” 刘子奇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本领,都是你娘教的?” 绿衣小姑娘道:“正是。” 王人杰也含笑问道:“那么,你爹的本领,一定更大得不得了啦!” 绿衣小姑娘的俏脸上,忽然掠过一片阴霾,摇了摇头道: “我……我……我不跟你们说了,娘交代过的,不许在陌生人面前多说话……” 那幽幽话声又轻轻一叹道:“亚男,你还在罗嗦些什么?快点带他们三位到里面来呀!” 绿衣小姑娘扬声说道:“娘!我就带他们来啦!” 接着,才向吕正英等三人说道:“嗨!你们三个,还不快将眼睛蒙上!” 吕正英等三人各自由衣衫上撕下一幅布条,将自己的双目蒙上之后,绿衣小姑娘才娇笑道:“有点像捉迷藏,倒是蛮好玩的。” 绿衣小姑娘话声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不行!你们可能会使坏,我还要检查一下。” 刘子奇不禁一怔道:“检查什么啊?” 绿衣小姑娘道:“就是检查你们的眼睛,我同我姐姐捉迷藏时,她常常使坏的,所以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刘子奇苦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倒是老练得很。” 绿衣小姑娘学着大人的语气道:“哪里,哪里,阁不过奖了。”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将吕正英等三人蒙目的布条,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说道:“唔,你们三个还算很老实!”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姑娘,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绿衣小姑娘接道:“你牵着我的衣带,你们三个,手拉着手,我会慢慢地走,地面上有甚不平的地方,我会通知你们的。” 当吕正英等三人手拉手时,她却将一根衣带,塞向吕正英手中道:“好,我们走!” 吕正英等三人,随在这位小姑娘的背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心头那一份别扭,可就不用说了。” 刘子奇毕竟年纪大一点,想得开,他强抑心头的不快,试探着问道:“嗨!这位小姑娘,你贵姓啊?” 绿衣小姑娘娇笑一声道:“你别问了,不得我娘许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刘子奇又含笑接道:“我想,你必然没有哥哥弟弟?” 绿衣小姑娘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吕正英忍不住抢先笑道:“方才,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 绿衣小姑娘一怔道:“没有啊!你胡说!” 吕正英道:“姑娘,方才你娘叫你们胜男、亚男,这不是表示你们家中,没有男孩子吗!” 绿衣小姑娘道:“你真坏,我不同你说话了!” 她口中才说着“不同你说了”,但没走几步,又首先自动地说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而且必须好好记着。” 吕正英讶问道:“什么事啊?” 绿衣小姑娘道:“我娘的脾气很不好,待会儿你们见到她老人家时,说话可得特别当心,一个不好,丢了老命,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们。” 她的语气是那么庄重,话声也特别压低。 这情形,不由使吕正英等三人,一时为之一怔,但那绿衣小姑娘,却又低声接道:“还有,我姐姐的脾气,有时比我娘的脾气还坏,你们也要特别当心。” 刘子奇正容点头道:“多谢姑娘提示,我们都记下了。” 这三人冒着大风雪,被一个小姑娘牵着,在深达膝盖的积雪上,蹒跚地走着,饥寒加上疲惫,刘子奇的身上,还负着伤,心头的滋味,非局外人所能想像的。 他们仅能由行走时候的感触上,知道这一段行程,有上坡、下坡、也有平地,却不知走向什么地方去。 同时,由于天气坏,山径崎岖,而刘子奇等三人,又被蒙着眼睛,因此,这一个奇异的行列,走得非常慢。 约莫走了顿饭工夫之后,吕正英实在忍不住,将手中的衣带拉了一下道:“姑娘,还要走多久才到啊?” “快了。”绿衣小姑娘接道:“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啦!”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不耐烦,我可更不耐烦哩!陪着你们慢慢地走,我的衣服,都被雪花湿透!”刘子奇连忙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但愿有朝一日,我这位侄子熬出头来时,一定好好地报答你。”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不希望你们报答我,不过,我倒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给我做个玩伴儿。”吕正英似乎也想开了一点,居然含笑问道:“你不是有一位姐姐陪你玩嘛?” 绿衣小姑娘道:“我姐姐嘛!好的时候,好得要命,坏的时候,又坏得不得了,所以,我很少同她一起玩。” 王人杰接问道:“姑娘,你还可以同你娘玩呀!”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娘一天到晚,板着面孔,我才不跟她玩哩!” 吕正英笑问道:“那你平常如何讨日子的?。” 绿衣小姑娘道:“除了练武之外,就是满山乱跑。”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那你的生活,可真是枯燥得很。” 绿衣小姑娘笑道:“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陪我玩呀!” 刘子奇轻叹一声道:“只要你娘能教我这个侄儿的武功,我们自然愿意留下来,怕只怕,你娘不肯收留我们。”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唔,这话倒是不错,因为,我娘最恨男人,而你们三个,却又偏偏是男人。” 刘子奇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他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倒是吕正英试探着接问道:“姑娘,你知道你娘,要同我们商量一些什么事情吗?” 绿衣小姑娘居然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她老人家一肚子的秘密,可是,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怎么也挖不出一点影子来。” 吕正英接问道:“你姐姐是否会知道一点?” 绿衣小姑娘道:“这个,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我敢断定,她知道了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接着:“哦”了一声道:“快到了,大家不许再说话!” 以后,是一段较为平坦的道路,估量着约莫又走了一箭路之后,地面已没有积雪,周围的风雪也停止了,而且是越走越觉得暖和,显然是已进入了一个山洞之内。又是少顷过后,只听绿衣小姑娘笑了一声道:“好了,已经到啦!” 接着,又轻轻一声娇笑道:“还发什么呆呀!快将布条解开,自己随便坐,我去请我娘去。” 说完,也不等吕正英等人的反应,径自匆匆离去。……吕正英等人解开蒙目布条,才发觉自己果然是置身于一个类似客厅装置的房间中。” 室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在柔和的珠光照耀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简单的石制家具,也可以看出这本来是一个天然石洞所改装。这天然石洞,相当宽大,甬道两头,都是黑黝黝的,深不可侧。” 刘子奇游目四顾之后,首先打破沉寂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坐下来歇一会!” 说着,已径自在一条长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但他刚刚坐下,又禁不住跳了起来道:“啊!热烘烘的,莫非是传说中的万年温玉吗?” 那红衣女郎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地笑道:“不错,这就是万年温玉,在这儿这东西可平常得很!”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在不等逃难途中,打扰姑娘清修,真是不安之至。”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是家慈叫你们来的,你们大可不必不安。” 接着,将一个小纸包递与刘子奇道:“喏!这是疗伤圣药,一般外伤,只要不太严重,一个对时就可结疤了。” 刘子奇双手接过小纸包道:“多谢姑娘!”红衣女郎目注在三人身上一扫道:“你们身上着实太脏了,须得好好去洗一洗。” 接着,抬手向左边一指道:“由这儿左拐,约莫二十来丈处有一道温泉,旁边是厨房,你们洗好澡,洗好衣服,就在厨房生火,将衣服烘干,肚子饿了,自己弄东西吃,吃饱之后,晚上就睡在这儿。” 她那脸色与语气,都是那么冷漠,使人听来,怪不舒服的,而且,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说完之后掉头就走,但走没三步,又回头说道:“记着,除了温泉与厨房之外,不许乱跑,否则,出了危险,可没人救你们!”依着吕正英的个性,像这情形,真想拂袖而去,但他方自脸色微变之间,却被刘子奇的手势止住了。 幸好那绿衣小姑娘已换好衣衫,匆匆赶了来,并含笑接道:“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她所穿的一套新的绿衣袄裤,新的绣花鞋,头上的双辫也散开了,秀发披肩,妩媚中却显得有点好动。 她似已觉察出吕正英心头的不快,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向吕正英瞟了一眼道:“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可不要生气呵!”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区区怎敢!” 绿衣小姑娘娇笑道:“别生气了,来,跟我走。” 这一条甬道虽然较小,却也能容两人并排行走,而且,每隔二丈,洞顶都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那光亮虽然不强,却足够照明之用。 刘子奇边走边问道:“姑娘,我们几时才可晋谒山主?”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是说我娘吗?你们目前这模样,怎能去见她老人家,还是照我姐姐的话去做,明天再说!” 吕正英忍不住苦笑道:“还要到明天才能晋见?” 绿衣小姑娘说道:“是的,一来你们里里外外都要洗一洗,二来我娘心中很不愉快,方才又出去了。” 说话!间,已到达甬道尽头。 那是一个有淙淙流水,和迷蒙热雾的天然石洞,一进入里面,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到啦,那边就是厨房,可以生火烤衣服,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弄着来吃,可千万别客气。” 厨房内,悬挂着各种飞禽走兽的腊味,刘子奇含笑接道:“多谢姑娘,这些……” 抬手一指厨房内的那些腊味,接问道:“都是两位姑娘的杰作?” “不!”绿衣小姑娘道:“那大部分都是大黄的杰作。” 刘子奇讶问道:“大黄是谁?”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大黄就是大黄嘛!现在,因为外面发现敌踪,已随我娘出去了……啊!我们待会再说,你们还是快点做你们的事!”说完,已一溜烟似的,消逝于甬道尽头。 第104章 道理 那幽幽话声道:“唔,你说的也是道理。” 话锋顿了顿后,又轻轻一叹道:“其实,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已经知道这儿山规的森严,是能进不能出,我之所以请你们进来,是有事相商,谈好了,你们成了这儿的常客,否则,也还可以送你们出去,如果不蒙眼睛,进来之后,就没你们选择的余地了。” 刘子奇连连点首道:“在下明白了。” 接着,向吕正英低声说道:“衙内,这位山主委实是一番好意,我们不能太以任性。” 吕正英这才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那幽幽话声道:“好!你们自己把双目蒙起来,我派亚男带你们慢慢地走。 刘子奇连忙恭应道:“在下遵命。” 那幽幽话声沉声说道:“胜男,你先回来,娘有话同你说。” “是!”红衣女郎娇应一声,扭头向吕正英等三人投过漠然的一瞥之后,才长身飞射而去。 这位红衣女郎身法之快速,使得内心中对她深感不满的吕正英,也不禁为之脱口赞道:“好轻功!” 刘子奇长叹一声道:“如果我们能有这位姑娘十分之一的身手,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步惨境。” 绿衣小姑娘“嗤”的一声娇笑道:“你们三个呀!真是少见多怪!” 对这位绿衣小姑娘,吕正英到还颇具好感,闻言之后,微微一怔道:“姑娘此话怎讲?”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们看到我姐姐的武功,就羡慕得不得了?其实,我的本领,比我姐姐更大哩!至于我娘,那就更加厉害得不得了啦!” 话锋一顿之后,才作了一个顽皮的鬼脸道:“所以,我才说你们少见多怪。” 刘子奇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本领,都是你娘教的?” 绿衣小姑娘道:“正是。” 王人杰也含笑问道:“那么,你爹的本领,一定更大得不得了啦!” 绿衣小姑娘的俏脸上,忽然掠过一片阴霾,摇了摇头道: “我……我……我不跟你们说了,娘交代过的,不许在陌生人面前多说话……” 那幽幽话声又轻轻一叹道:“亚男,你还在罗嗦些什么?快点带他们三位到里面来呀!” 绿衣小姑娘扬声说道:“娘!我就带他们来啦!” 接着,才向吕正英等三人说道:“嗨!你们三个,还不快将眼睛蒙上!” 吕正英等三人各自由衣衫上撕下一幅布条,将自己的双目蒙上之后,绿衣小姑娘才娇笑道:“有点像捉迷藏,倒是蛮好玩的。” 绿衣小姑娘话声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不行!你们可能会使坏,我还要检查一下。” 刘子奇不禁一怔道:“检查什么啊?” 绿衣小姑娘道:“就是检查你们的眼睛,我同我姐姐捉迷藏时,她常常使坏的,所以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刘子奇苦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倒是老练得很。” 绿衣小姑娘学着大人的语气道:“哪里,哪里,阁不过奖了。” 接着,她一本正经地将吕正英等三人蒙目的布条,仔细检查一遍之后,才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说道:“唔,你们三个还算很老实!”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姑娘,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绿衣小姑娘接道:“你牵着我的衣带,你们三个,手拉着手,我会慢慢地走,地面上有甚不平的地方,我会通知你们的。” 当吕正英等三人手拉手时,她却将一根衣带,塞向吕正英手中道:“好,我们走!” 吕正英等三人,随在这位小姑娘的背后,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心头那一份别扭,可就不用说了。” 刘子奇毕竟年纪大一点,想得开,他强抑心头的不快,试探着问道:“嗨!这位小姑娘,你贵姓啊?” 绿衣小姑娘娇笑一声道:“你别问了,不得我娘许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刘子奇又含笑接道:“我想,你必然没有哥哥弟弟?” 绿衣小姑娘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吕正英忍不住抢先笑道:“方才,姑娘已经告诉我们了。” 绿衣小姑娘一怔道:“没有啊!你胡说!” 吕正英道:“姑娘,方才你娘叫你们胜男、亚男,这不是表示你们家中,没有男孩子吗!” 绿衣小姑娘道:“你真坏,我不同你说话了!” 她口中才说着“不同你说了”,但没走几步,又首先自动地说道:“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而且必须好好记着。” 吕正英讶问道:“什么事啊?” 绿衣小姑娘道:“我娘的脾气很不好,待会儿你们见到她老人家时,说话可得特别当心,一个不好,丢了老命,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们。” 她的语气是那么庄重,话声也特别压低。 这情形,不由使吕正英等三人,一时为之一怔,但那绿衣小姑娘,却又低声接道:“还有,我姐姐的脾气,有时比我娘的脾气还坏,你们也要特别当心。” 刘子奇正容点头道:“多谢姑娘提示,我们都记下了。” 这三人冒着大风雪,被一个小姑娘牵着,在深达膝盖的积雪上,蹒跚地走着,饥寒加上疲惫,刘子奇的身上,还负着伤,心头的滋味,非局外人所能想像的。 他们仅能由行走时候的感触上,知道这一段行程,有上坡、下坡、也有平地,却不知走向什么地方去。 同时,由于天气坏,山径崎岖,而刘子奇等三人,又被蒙着眼睛,因此,这一个奇异的行列,走得非常慢。 约莫走了顿饭工夫之后,吕正英实在忍不住,将手中的衣带拉了一下道:“姑娘,还要走多久才到啊?” “快了。”绿衣小姑娘接道:“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啦!”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不耐烦,我可更不耐烦哩!陪着你们慢慢地走,我的衣服,都被雪花湿透!”刘子奇连忙歉笑道:“真是非常抱歉,但愿有朝一日,我这位侄子熬出头来时,一定好好地报答你。”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不希望你们报答我,不过,我倒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给我做个玩伴儿。”吕正英似乎也想开了一点,居然含笑问道:“你不是有一位姐姐陪你玩嘛?” 绿衣小姑娘道:“我姐姐嘛!好的时候,好得要命,坏的时候,又坏得不得了,所以,我很少同她一起玩。” 王人杰接问道:“姑娘,你还可以同你娘玩呀!”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娘一天到晚,板着面孔,我才不跟她玩哩!” 吕正英笑问道:“那你平常如何讨日子的?。” 绿衣小姑娘道:“除了练武之外,就是满山乱跑。”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那你的生活,可真是枯燥得很。” 绿衣小姑娘笑道:“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留下来,陪我玩呀!” 刘子奇轻叹一声道:“只要你娘能教我这个侄儿的武功,我们自然愿意留下来,怕只怕,你娘不肯收留我们。”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唔,这话倒是不错,因为,我娘最恨男人,而你们三个,却又偏偏是男人。” 刘子奇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他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倒是吕正英试探着接问道:“姑娘,你知道你娘,要同我们商量一些什么事情吗?” 绿衣小姑娘居然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她老人家一肚子的秘密,可是,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怎么也挖不出一点影子来。” 吕正英接问道:“你姐姐是否会知道一点?” 绿衣小姑娘道:“这个,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我敢断定,她知道了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接着:“哦”了一声道:“快到了,大家不许再说话!” 以后,是一段较为平坦的道路,估量着约莫又走了一箭路之后,地面已没有积雪,周围的风雪也停止了,而且是越走越觉得暖和,显然是已进入了一个山洞之内。又是少顷过后,只听绿衣小姑娘笑了一声道:“好了,已经到啦!” 接着,又轻轻一声娇笑道:“还发什么呆呀!快将布条解开,自己随便坐,我去请我娘去。” 说完,也不等吕正英等人的反应,径自匆匆离去。……吕正英等人解开蒙目布条,才发觉自己果然是置身于一个类似客厅装置的房间中。” 室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在柔和的珠光照耀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些简单的石制家具,也可以看出这本来是一个天然石洞所改装。这天然石洞,相当宽大,甬道两头,都是黑黝黝的,深不可侧。” 刘子奇游目四顾之后,首先打破沉寂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坐下来歇一会!” 说着,已径自在一条长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但他刚刚坐下,又禁不住跳了起来道:“啊!热烘烘的,莫非是传说中的万年温玉吗?” 那红衣女郎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地笑道:“不错,这就是万年温玉,在这儿这东西可平常得很!”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在不等逃难途中,打扰姑娘清修,真是不安之至。” 红衣女郎冷然接道:“是家慈叫你们来的,你们大可不必不安。” 接着,将一个小纸包递与刘子奇道:“喏!这是疗伤圣药,一般外伤,只要不太严重,一个对时就可结疤了。” 刘子奇双手接过小纸包道:“多谢姑娘!”红衣女郎目注在三人身上一扫道:“你们身上着实太脏了,须得好好去洗一洗。” 接着,抬手向左边一指道:“由这儿左拐,约莫二十来丈处有一道温泉,旁边是厨房,你们洗好澡,洗好衣服,就在厨房生火,将衣服烘干,肚子饿了,自己弄东西吃,吃饱之后,晚上就睡在这儿。” 她那脸色与语气,都是那么冷漠,使人听来,怪不舒服的,而且,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说完之后掉头就走,但走没三步,又回头说道:“记着,除了温泉与厨房之外,不许乱跑,否则,出了危险,可没人救你们!”依着吕正英的个性,像这情形,真想拂袖而去,但他方自脸色微变之间,却被刘子奇的手势止住了。 幸好那绿衣小姑娘已换好衣衫,匆匆赶了来,并含笑接道:“来!我带你们去。” 这时,她所穿的一套新的绿衣袄裤,新的绣花鞋,头上的双辫也散开了,秀发披肩,妩媚中却显得有点好动。 她似已觉察出吕正英心头的不快,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向吕正英瞟了一眼道:“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可不要生气呵!”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区区怎敢!” 绿衣小姑娘娇笑道:“别生气了,来,跟我走。” 这一条甬道虽然较小,却也能容两人并排行走,而且,每隔二丈,洞顶都嵌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那光亮虽然不强,却足够照明之用。 刘子奇边走边问道:“姑娘,我们几时才可晋谒山主?”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是说我娘吗?你们目前这模样,怎能去见她老人家,还是照我姐姐的话去做,明天再说!” 吕正英忍不住苦笑道:“还要到明天才能晋见?” 绿衣小姑娘说道:“是的,一来你们里里外外都要洗一洗,二来我娘心中很不愉快,方才又出去了。” 说话!间,已到达甬道尽头。 那是一个有淙淙流水,和迷蒙热雾的天然石洞,一进入里面,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到啦,那边就是厨房,可以生火烤衣服,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弄着来吃,可千万别客气。” 厨房内,悬挂着各种飞禽走兽的腊味,刘子奇含笑接道:“多谢姑娘,这些……” 抬手一指厨房内的那些腊味,接问道:“都是两位姑娘的杰作?” “不!”绿衣小姑娘道:“那大部分都是大黄的杰作。” 刘子奇讶问道:“大黄是谁?” 第105章 小姑娘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大黄就是大黄嘛!现在,因为外面发现敌踪,已随我娘出去了……啊!我们待会再说,你们还是快点做你们的事!”说完,已一溜烟似的,消逝于甬道尽头。 刘子奇呆了半响,才轻轻一叹道:“这真是一个奇异的所在。” 吕正英一挑剑眉道:“刘伯伯,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洗好吃饱再说。” 王人杰也笑道:“对!既来之,则安之,未来的一切,暂时不去想它,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咱们这条命,算是检来的,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刘子奇自我解嘲地一笑道:“日暮途穷,能有这个避风雪的地方,而又管吃管住,上苍对我们已经够仁慈啦!” 山洞中,不知道时光早晏,当他们洗好澡,洗好外衣,并烘干再穿上,而且还自行弄些吃的填饱肚皮之后,约略估计,当是午末未初时分了。” 由于这半天的休息,使得一夜的疲劳尽消,刘子奇的外伤,经过上药和包扎,也不再觉得痛楚。 刘子奇活动了一下四肢,笑了笑道:“咱们该回客厅去了,人家以为我们还没弄好,不便来叫我们哩!” 接着,又向正在蹙眉深思的吕正英说道:“孩子,至少咱们已逃出来了,你应该振作一点。” 吕正英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自己已经认命了,只是,连累你和王叔叔也陪着我受罪,内心深感不安。” 刘子奇苦笑道:“傻孩子,你这话,把王叔叔和我,当作什么人了?” 王人杰却正容接道:“吕公子,我这条命,本来是令尊救下的,为了救你脱险,纵然卖了老命,也是应该的,如今,吃这点风霜之苦,又算得了什么了吕正英蹙眉如故道:“可是,那会连累您的家小……” 王人杰截口笑道:“作为一个强盗头目,怎能拖家带眷的。” 刘子奇笑问道:“湘女多情,你老弟做了这么久的三湘分舵主,竟然连押寨主人都没弄上一个。” 王人杰笑道:“湘女固然多情,却不曾看中一个强盗头儿呀!” 刘子奇呵呵一笑道:“那么,你是‘王老五”我就托大自称‘王老四’啦!” 王人杰一愣道:“刘大人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咱们彼此!”刘子奇轻叹着接道:“如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新年岁首的,我又怎会跑到这娃儿家去做客呢!” 吕正英目含痛泪,连连点首道:“两位叔叔为英儿好。” 甬道那头,传来那绿衣小姑娘的娇语道:“嗨!”你们好了没有?” 刘子奇连忙扬声接道:“多谢姑娘,已经好啦!” 那绿衣小姑娘的话声,越来越近:“我就怕你们还没好,所以不好意思过来。” 但见人影一闪,绿衣小姑娘已出现在他们面前,含笑接道:“吃过东西没有?” 话是一句笼统话,但一双美目,却一直盯在吕正英的脸上,使得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姑娘我们已经吃过了!” 刘子奇并含笑接道:“山主同两位姑娘的午餐,我们都代作好了,姑娘现在要不要吃?” 绿衣小姑娘摇摇头道:“不!我们是常常两三天不吃东西的。” 吕正英张目讶然问道:“两三天不吃东西?不会饿?” 刘子奇、王人杰二人也同时投过诧异的目光。 绿衣小姑娘似有所顾忌地欲言又止,略为一怔后,才笑了笑道:“如果你们能在这儿住下去,以后会知道的。” 接着,又嫣然一笑道:“好了,你们同我到客厅去!” 回到客厅之后,绿衣小姑娘才歉笑道:“今夜,你们三位,只好委屈一点,睡在这石头上了,好在这洞中很暖和,这石头又是万年温玉,没有被子也不会着凉,而且对身体还有好处。”她顿了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方才,我姐姐已经说过了,现在,我再重复一遍,除了由这儿去厨房,和温泉旁的厕所之外,可绝对不能乱跑,那是很危险的。”同样的话意,但在这位小姑娘的口中说来,就比乃姐所说,要中听得多了。” 吕正英首先点点头道:“好的,我们都记下了。” 刘子奇笑问道:“姑娘,令堂已经回来没有?” 刘子奇因为还没见到这位山主,心头一直深感不安。” 因此,一回到客厅之后,立即首先向绿衣小姑娘发问。” 但绿衣小姑娘却摇头道:“还没回来,而且连我姐姐也被叫去了。” 忽然,一声怪啸,遥遥传来,吕正英等三人都能听得出来,那绝对不是发自人口的啸声。 吕正英等三人方自闻声一栗之间,绿衣小姑娘却是俏脸一变道:“不好!有强敌进犯。” 吕正英接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绿衣小姑娘道:“那是大黄示警的啸声。” 吕正英茫然地问道:“大黄是……是谁啊?” 他本想问“大黄是什么东西”的,但万一大黄是人,那就太不礼貌了,所以“是”了半天,才临时改了一个“谁”字。 绿衣小姑娘道:“现在,我没有时间同你解释。” 她的话没说完,又一声怪啸,由远而近,那啸声的尾音将落时,就好像是到了洞口似的。 刘子奇脸色一变道:“好快的速度!” 绿衣小姑娘却同时脸色一变道:“是小黄回来了!” 一阵急劲狂风过处,一个庞然怪物,已矗立在他们面前。” 那怪物,外表看来有点像猩猩,但却比人还要高出一个头来,全身披着一层金光闪闪的黄毛,一头长发更是披散肩头,连双眼也被遮掩得若隐若现,那长相,可算是恐怖已极。”也因为如此,使得刘子奇等三人,心头一震,吕正英亦脱口叫嚷道:“好大的猩猩!” 不料他话没说完,那大猩猩一看洞内有生人,竟然喉头发出一串低沉怪吼,向着吕正英等三人,疵牙裂嘴,作势欲扑。 那绿衣小姑娘连忙喝道:“小黄不得无礼,这是我们的客人。” 接着,又向吕正英稚气地一笑道:“不要怕,小黄最乖,他听得懂人言。” 小黄果然是威态尽敛地,又低吼了一声。 绿衣小姑娘又笑了笑道:“其实,他不是猩猩,是一种来自云南边境哀牢山山区的异种金毛狒狒简称“金狒”,这种异兽,不但是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而且,全身刀枪不入,行动迅速快如风,端的是厉害得很。”小黄一见主人在客人面前赞它,不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吕正英笑问道:“小黄已经这么高大,那大黄不更加威猛吗?” 绿衣小姑娘道:“大黄是他的母亲,其实,小黄已经长大了,身裁已跟大黄差不多。” 吕正英方自哦了一声,绿衣小姑娘却向小黄瞪了一眼道:“真没出息,夸赞你几句,就高兴得跳个没完!还不快点说正经事。” 小黄又是一声低沉的欢啸之后,才发出一串“叽里咕噜”地怪声来。 吕正英等三人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那绿衣小姑娘却听得连连点首,悄脸也接连变了好几个神情。 一直等小黄说完之后,绿衣小姑娘才向它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走!” 小黄欢啸着飞射出洞而去,吕正英这才注目问道:“姑娘,小黄方才说些什么?”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它说,我娘决定将敌人引到这儿来,才全部加以残灭,让你们开开眼界。” 吕正英不禁笑道:“那我先谢啦!”刘子奇正容问道:“姑娘,这儿是否常常有敌人侵入?” 绿衣小姑娘摇摇头道:“就我记事以来,这儿是第一次,以前,虽然偶尔也有不明来历的人侵入此地,但都被我姐姐和大黄小黄杀掉了。”刘大奇接问道:“那么,令堂还是第一次亲自出马?” “是的。”绿衣小姑娘点点头后,又注目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啊?” 刘子奇正容如故地接道:“照这情形看来,这次进犯的敌人,一定很顽强。” 绿衣小姑娘似有所悟地道:“我想……大概是的。” 刘子奇注目问道:“你知道这些敌人,是什么来历吗?” 绿衣小姑娘居然煞有介事地一叹道:“不知道:方才我已说过,平常,我娘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的。” 接着,又目注吕正英,稚气地问道:“嗨!你……你娘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刘子奇不禁心中暗笑道:“这丫头毕竟还是孩子,说起话来,有时老气横秋,有时却是很幼稚。” 至于吕正英,一提到娘,却不由引他那才不过是一夜之隔的,血淋淋的灭门惨剧。 因而禁不住鼻端一酸,星目中也涌现出晶莹泪光,对于对方的问话,自然也没法回答了。 小孩子儿毕竟比较细心,她已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了怎样的效果,当下立即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引起你伤心的。” 接着,又一耸瑶鼻,哼了一声道:“你那些仇人,差劲得很!你不要难过了,哪天,我带着小黄陪你去将你的仇人,一齐杀掉。” 吕正英一挫钢牙,又凄然道:“姑娘盛意心领,不共戴天的血仇,我不会假手别人的。” 绿衣小姑娘居然一翘母指道:“好!有志气,我一定请求我娘,传你武功,使你能手刃亲仇。” 说到这里,那大黄与小黄的厉啸声,又划空传来,而且,洞内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那呼声是由洞外不远处传来。 绿衣小姑娘微微一怔道:“他们来得好快!” 说着,起身向甬道外走去,并扭头笑道:“来!你们快跟我来,瞧热闹去!” 吕正英等三人,自然是起身鱼贯相随。那甬道:颇不规则地斜升向上,而且坡度很陡,但每隔适当距离,就嵌有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以致行走起来,倒还方便得很,吕正英边走边自语道:“方才进来时,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绿衣小姑娘笑道:“你说得不错,现在,我们也不是要出去,而是要找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好看热闹啊!” 吕正英接问道:“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绿衣小姑娘道:“已经走了一半啦。” 不消多久,他们已到达一个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全谷的“窗”口。那是一个位于千仞峭壁之上,未经人工修饰的天然洞口,由于其位甚高,由下面看起来,可能不会大,但实际上,却足够目前的四个人并立洞口,向下俯视。 同时,也由于这一道高耸人云的峭壁,平整有如刀削,而又微微向内凹,所以,仅管它是一个不设防的关卡,但却任凭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由这儿强行入侵。这时,天色已近薄暮,但因地面积雪反映,视界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由那洞口遮垂的,巨型冰柱的空隙上,游目俯览,下面景况,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面积足有百亩以上,而成心形的死谷,四周都是排云峭壁,只有那“心”形的尖端部分似有一丝裂缝,可供出入,惟因苍茫夜色,四周都没法看得更为真切而已。吕正英等三人,目光一扫之下,刘子奇首先禁不住道:“好一个天险所在!” 那绿衣小姑娘得意地笑道:“这倒委实是不错,我娘说过,这儿不但形势奇险,而且,里面有神奇的洞府,有温泉,有万年温玉,还有……啊!对不起,我暂时不能说。”刘子奇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可以猜想到一点了。” 绿衣小姑娘笑道:“我不信!” 刘子奇笑问道:“这儿必然还出产一种能使人……” 他的话才说出一半,一声厉啸,又划空传来。 吕正英为之一怔道:“这是人口中发出的啸声!”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是,可能就是那个强敌。” 刘子奇接道:“好像是由对面那隙缝处传来的?” 绿衣小姑娘又点点头道:“是的,那就是我们这‘天心谷’的出人口。” “天心谷?”刘子奇不由笑道:“这名字倒是妙得很!” 绿衣小姑娘笑道:“这也是我娘取的名字。” 第106章 那条路 吕正英接问道:“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也是走的那条路?” 绿衣小姑娘含笑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忽然“咦”了一声道:“姑娘你瞧!” 说着,并抬手向那人口处指了指。 绿衣小姑娘笑了笑道:“想必是我们的贵客来了!” 接着,又低声说道:“从现在起,说话要特别小声。” 那入口处出现的是一行八条人影,不!不止八个,后面还在继续涌进中。 绿衣小姑娘目注那雪地上的幢幢人影,一面却冷笑道:“这些贼人们,人可真不少。” 不错,这批人,委实不算少,约略地估计一下,为数当在五十人以上。 这些人,一进入谷中这后,除了最前头的那三个类似首领的人之外,其余都在他们首领后面,以扇形形势向谷低徐徐逼进。 由于风雪已经停止,在地面积雪反映之下,视界都与白天相差无几。 因此,当这一批不速之客到达谷地时,虽然居高临下,但在暗中俯视着的吕正英等人,也能约略地看清了。 那当先三个,是年约半百的灰衣老者,后随的则一律是手持鬼头刀的玄色劲装大汉。 这批人,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显然是因为这谷内的寂然无声使他们暗中深感不安。三个灰衣老者中,当中较高的一个,微显讶异地“咦”了一声道:“奇怪?明明看到那畜牲,是进入这里面来的,却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右边的灰衣老者接道:“可能是已经溜走了。” 左边的灰衣老者笑道:“那不可能,你没看到,这是一个死谷吗?” 右边的灰衣老者道:“老兄,那畜牲有天赋异禀,死谷的天险能难得倒人,可难不倒它们。” 左边的灰衣老者点点头道:“唔!这倒是实情。” 当中的灰衫老者忽然挥手喝道:“停止前进!” 右边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三护法有所发现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道:“不!我觉得这儿,寂静得太奇怪了。” 左边的灰衫老者附和着道:“是啊!如果有人家将出口封死了,咱们这些人,就都成了瓮中之鳖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哼了一声道:“别说得那么泄气,出口处,咱们留得有人,再说,凭那臭婆娘子,咱们三人中,任何一人,也能制得了她。”左边的灰衫老者道:“老兄,话不能这么说,俗语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当中的灰衫老者又哼了一声道:“一个妇人家,纵有进展,也有限得很,何况,这些年来,咱们也并非闲着。” 右边的灰衫老者蹙眉接道:“咱们会不会认错了人?”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这个,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决不会弄错,因为,我们首先发现的那金狒,是中原地区难得见到的异兽,而这儿却有两头,又是一母一子,那女的又恰好是母女两个,所以……”右边的灰衫老者“哦”了一声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据说,那女的离开本堡的时候带走了她自己的女儿,同时,她带走的那头金狒,也是怀了孕的?”“是呀!”当中那灰衫老者接道:“要不然,我怎敢如此肯定呢?右边那灰衫老者蹙眉接道:“王兄,难道我们就这么吃耗在这儿?” 当中的灰衫老者沉思着接道:“敌暗我明,虽然我们并不在乎,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对!我们不妨先叫叫阵看。” 当中的灰衫老者点点头,忽然拉开那破锣似的嗓子,震声说道:“朱四娘,我们已确定就是你了,你还是自动走出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一切都好商量。”左边的灰衫老者立即接道:“是的,堡主已经说过,只要你能回去,以往的,概不追究。” 可是,他们这些话,等于白说,除了山谷的回声之外,并无一丝反应。 右边那灰衫老者蹙眉说道:“看情形,是已经溜掉了。” 当中的灰衫老者轻轻叹道:“如果给她溜掉了,那才太可惜啦!左边的灰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千两黄金的赏金,可不是小数目。” 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道:“可是,我的意思,却不是这赏金。……左边的灰衫老者一愣道:“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呢?” 右边的灰衫老者“哦”了一声道:“我倒是想起来了。” 左边的灰衫老者扭头问道:“你老兄且说说看?” 右边的灰衫老者笑道:“你忘了咱们王兄,是一位有‘寡人之疾’的风流人物。 左边的灰衫老者不禁哑然失笑道:“不错,那朱四娘,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怪不得我们王兄会食指大动了。” 话锋略为一顿后,又蹙眉接道:“只是,那女的,年纪不小了,美人迟暮,不复再有当年的风韵了?” 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道:“不对,据我推断,那女的最多才不过三十六七,正是风韵最盛的时光呢!” 右边那灰衫老者哈哈笑道:“是啊!王兄是大行家,大行家说的话,必然是不会错的。” 这时,那不知其所自来的幽幽话声,才开始说话了:“你们几个,不妨在口齿上,多多轻薄一会儿,错过今宵,以后就再没有说话的机会啦!”当中的灰衫老者一怔道:“你是谁?” 那幽幽话声道:“你们方才谈的是谁,我就是谁?” 右边灰衫老者接道:“你果然就是朱四娘?” 那幽幽话声道:“如假包换。 左边的灰衫老者笑道:“那你为何还不出来?” 那幽幽话声道:“时辰还没到。” 左边那灰衫老者一怔道:“什么时辰啊?” 那幽幽话声道:“就是阎王爷限定你们报到的时辰。” 三个灰衫老者同声苦笑之间,那幽幽话声,又冷笑一声道:“而且,人数也还没到齐。” 当中的灰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四娘,方才我已经说过,此行并无恶意,片刻之前的那几句不敬的话,那是我为了要激你出面,才故意这么说的。”“是吗,我也暂时没有恶意,那么,你们就安心地,等你们的同伴!” 那三个灰衫老者,可能是被对方那“六合传声”所显示的无上功力,以及那冷漠的语意所镇慑住了,一时间,脸色齐都一变,默默无语。就这空当,吕正英以最低的语声,向紧傍着他的绿衣小姑娘问道:“姑娘,令堂果然就是朱四娘吗?” 绿衣小姑娘点点头道:“是的。” 刘子奇脸色一变道:“那么,这些人,是来自“无敌堡”的了?” 绿衣小姑娘怔了一下道:“他们来自何处,我倒不知道。”接着,又注目问道:“你,怎会突然想到什么“无敌堡”上面去的。” 这小姑娘,对谁都是你呀你的,使人听来颇觉刺耳,刘子奇江湖阅历甚丰,心知这姑娘并非有意貌视他们,而且从小娇纵。 又不曾同外人接触过,也可能是受了她那位任性的姐姐的影响,才有以致此,因此,他毫不为忤,笑了笑道:“我是因为听到他们所说的‘武林第一美人”和什么‘本堡’的话,才联想起来的。”绿衣小姑娘注目问道:“那‘无敌堡’是怎样的地方啊?” 刘子奇笑了笑道:“顾名思义,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得过他们的城堡。” 绿衣小姑娘接问道:“那‘无敌堡’在什么地方?” 刘子奇苦笑道:“这个,我就没法回答了。” 绿衣小姑娘殊感失望地,轻轻一叹道:“你真差劲,我还以为你知道得很多呢!”吕正英含笑岔开话题道:“姑娘,我已经知道你的芳名是‘亚男”也知道令堂的尊姓大名了,现在,请将尊姓见示,使我们称呼起来,也方便一点,好吗?” 绿衣小姑娘笑道:“你已经知道我娘姓朱了,还要问我?” 吕正英不由讶然道:“难道你也是姓朱?” 绿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我娘姓朱,当然我也姓朱了。” 她说得可理直气壮得很,似乎吕正英是多此一问似的。 这情形,使得吕正英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朱亚男(绿衣小姑娘)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 在一旁的王人杰,连忙碰了吕正英一下,这才使童心未泯的吕正英,暗中一惊地没再问,而改变话题,轻松地一笑道:“那是笑你长得很美呀!”朱亚男开心地笑问道:“嗨!你看,我同我姐谁美?” 吕正英毫不考虑地答道:“当然是你最美了!” 朱亚男笑问道:“那么,你喜欢我么吗” 问话间,是一片纯真,听话的,却不由地为之俊脸上一红,而答不上话来。 朱亚男不由悄脸一变道:“你……你不喜欢我?” 紧伴着吕正英的王人杰,连忙又碰了他一下,这才使得吕正英鼓起勇气,讷讷地说道:“我……我当然喜欢你……只是,恐怕我不……不配同你交……交朋友……”朱亚男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道:“结结巴巴地,挣了半天,却挣出这么一句话来。” 接着,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你呀!真差劲。” 吕正英为之啼笑皆非之间,朱亚男又含笑接道:“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还有什么配不配的……” 外面,那幽幽的话声又说话了:“嗨!那姓王的,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了笑道:“四娘,自你出走之后,堡主一直在派人找你,可是,多年来,始终没人知道你的下落。” 那幽幽话声接道:“少废话!答我的问话。” 当中的灰衫老者笑道:“四娘的脾气,好像比以前更大啦。” 朱胜男(即红衣女郎)的话声,截口清叱道:“叫你少废话,你没听到!”“是!是……”当中那灰衫老者笑问道:“这位姑娘想必是……” 朱胜男的话声道:“是你的祖姑奶奶!” 话锋一顿之后,又沉声说道:“再不答我娘的问话,我可要出手教训你了!” 当中那灰衫老者冷笑一声道:“年纪轻轻,口气可不小!” 一声清叱过后,那幽幽话声接道:“丫头不许妄动!” 显然地,朱胜男是言出必践,准要出手教训,却被乃母止住。 接着,朱四娘那幽幽话声又叹了一声道:“姓王的,你该答我所问了。” 当中的那灰衫老者笑了一笑道:“这才像句人话朱四娘,我不妨告诉你,是你身边的那只大金狒泄漏了你的行藏。” 朱四娘的话声“哦”了一声道:“所以,你立即报告你的主子了?” “不!”当中那灰衫老者截口接道:“这是大大的奇功一件,我想给堡主一个意外的惊喜!” 朱四娘笑道:“这是说,无敌堡方面,还没有人知道这回事?” 当中那灰衫老者点点头道:“不错。” 朱四娘冷笑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一向折磨我的老天爷,想不到居然也照顾我起来。” 当中那灰衫老者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四娘的话音,突然一沉道:“待会你去问阎罗王!” 忽然,一连串惨号,由人口处传来,只见一个劲装汉子,飞奔前来,一面大声叫嚷道:“王护法大事不好,守在出口处的人,都被人家杀死了!”王姓老者(即当中的灰衫老者)一怔之后,又厉声喝道:“朱四娘,你……好残酷的手段!” 朱四娘的话声漫应着道:“对付你们这班人面兽心的东西来说,这手段,也算不了什么,不过,事实上,我却不敢掠人之美。” 王姓老者又是一怔道:“难道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一道人影,捷如飞鸟似的,飘落在他身前,冷笑一声道:“杀这么几个人,也值得大惊小怪的了紧接着,又一道人影,飘落当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还有人比我们先来的。” 第107章 壮士 来人是两个身高不满五尺,一衣黄,一衣青的精壮汉子。 这两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却有九成酷似。吕正英不由向刘子奇低声问道:“刘伯伯,这两个,好像是孪生兄弟!” 刘子奇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两个江湖上有名的难缠人物‘青城双矮’也叫‘青城双煞’的便是。” 他的话没说完,只见那王姓老者,脸色一寒道:“你们两个矮鬼,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同‘无敌堡’作对!” 那两个矮子互相望了一眼之后,黄衣人向王姓老者笑问道:“你们,果然都是‘无敌堡’的” 王姓老者冷笑一声道:“快别装迷糊了,与‘无敌堡’为敌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黄衣人向青衣人笑问道:“老二,这老小子在说些什么呀?” 青衣人笑了笑道:“他说,与‘无敌堡’为敌的人,只有一条死路。” 黄衣人笑道:“方才,我们来此之前,是有一个什么计划的?” 青衣人沉思着接道:“方才,我是说,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后,首先就拿‘无敌堡’来开刀好了。” 黄衣人连连点首道:“对!对!只要消灭‘无敌堡”不但替江湖上除了一个大害,你我兄弟也自然成了寰宇共尊的武林盟主啦!” 王姓老者气极之后,然而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一对活宝,真是财迷心窍。” 但那‘青城双矮”对那王姓老者的讥讽,根本听若未闻似的,由青衣人接着说道:“对啊!老大,到时候,就有得你我兄弟二人乐的啦!”王姓老者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 黄衣人笑了笑道:“暂时算是说完了。” 王姓老者冷然接道:“说完了,就亮兵刃!” 青衣人笑道:“你老小子,还蛮客气的嘛!” 黄衣人,一拳捣向王姓老者的胸前,并哈哈大笑道:“可是,我却不客气得很。”也许是王姓老者功力相差了一大截,也可能是黄衣人出敌不意,占了先机之故,所以一上手,就将王姓老者迫得连连后退。 王姓老者气得“哇哇”大叫道:“通通上,剥了这一对混账东西!” 一阵暴喏声中,那四五十个劲装汉子,又团团围了上来。 青衣人也挥剑而上,并扬声喝道:“老大,亮兵刃!” “锵”然巨震声中,青衣人与左边的灰衫老者已硬拚了一招,并将灰衫老者震退三步,立即与黄衣人背靠着背地向那些蜂涌而上的敌人砍杀起来。说来也真够绝,当这“青城二矮”亮出刃兵,摆出应付群殴的架势时,那三个灰衫老者,却反而悄然抽身,退到一旁去了。 那些劲装大汉们,人数虽多,又怎是“青城双矮”的对手,因此,双方一交上手,惨号阵阵中,立即倒下了十多个。 而且,这“青城双矮”,也真不愧同时拥有“青城双煞”的命名,其手法之残忍与干净利落,更使人不忍卒睹。 这一阵阵砍瓜切菜似的冲杀之下,不消多时,那将近五十个的劲装汉子,已倒下大半,黄衣人并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老小子,再不上场,待会可一个也没得剩了呢!”青衣人笑道:“老大,你怎么忽然迷糊起来。 黄衣人笑问道:“我哪一点迷糊了?” 青衣人含笑接道:“人家是想利用手下人的性命,来消耗我俩的体力,待会好好捡便宜,你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而要叫他们先上场,不是迷糊,难道还算精明吗?”黄衣人苦笑道:“老二,经你这一说,我可不得不自承认我是迷糊啦!” 青衣人道:“你本来就是迷糊嘛。” 黄衣人道:“老二,别尽揭我的疮疤,我脑子虽然迷糊,手底下可不迷糊哩!” 黄衣人道:“那就要看待会的事实证明了。” “行!”黄衣人连忙接应道:“等杀光这些小喽罗之后,那三个老小子,也由我负责来收拾就是啦。” 青衣人笑道:“老大,别吹牛了,人家可都是威震天下的‘无敌堡’中的大护法哩!你一个人要想……” 黄衣人截口笑道:“可是,你别忘了,这三个老小子,不过是‘无敌堡’的四位护法,如果我连那‘无敌堡’的三流以下的人物都收拾不了,那就不用说争什么武林霸主了,也没脸再在江湖上混了,干脆自己撤泡尿,淹死算啦!”他们口中说得轻松,手上可一点也没有放松,但见两团肉球,挟着一片寒芒,在积雪上来回滚动着,一片惨呼声中‘无敌堡’的那些小喽-们,已全部了账。雪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也到处都是红白相映的鲜血,那景况之凄惨,令人触目惊心。 那三个灰衫老者,不知是被目前的惨景所镇慑住了,还是心中别有打算。」时之间,竟然呆立在那儿,有若泥塑木雕似的。 黄衣人缓步逼近那三个灰衫老者身前,一个矮冬瓜似的身子,斜倚着柱地的长剑之上,含笑问了道:“老小子,你们三个怎么说?” 三个灰衫老者闷声不响,身形闪处,已成鼎足之势,将黄衣入围在当中。 但也就在此同时,朱四娘的阴冷话声,也适时传出:“别给‘无敌堡’丢人了,你们三个,干脆自行了断。” 此话一出,不但使谷地中央,仅存的五人为之一怔,连暗中旁观的吕正英等人,也为之蹙起了眉头。 吕正英并向朱亚男悄声问道:“朱姑娘,令堂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啊?” 不错!朱四娘这话,可委实令人费解。 试想:由于方才他同那三个灰衫老者的对话中,已等于说明,她是由‘无敌堡’逃出来的人,双方自然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她目前的这两句话,却又俨然是‘无敌堡’中人的口吻,这情形,也就难怪使人没法理解了。朱亚男也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 这同时,朱四娘的话声,又转向了“青城双矮”道:“见面胜似闻名,这‘青城双矮”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黄衣人怔了一下道:“老二,这荒山绝谷之中,哪来的女人?” 青衣人笑道:“是啊!老大,我的骨头,已经酥了一半,闻声知人,这女人一定美得不可逼视。” 黄衣人接道:“这女人,方才说些什么啊?” 青衣人含笑接道:“她说,咱们兄弟,很对她的胃口。” 黄衣人笑道:“老二,看样子,我们已交上桃花运啦。” 青衣人苦笑道:“可惜的是,咱们兄弟一向对女人都没有胃口,这一份飞来的艳福,只好向别人身上推啦。” 朱四娘的话声,忽然一沉道:“你们两个,少再胡言,听候吩咐。” 黄衣人笑道:“真是越说越奇,居然要吩咐起咱们,老二,咱们再这么老实下去,她真会骑到我们头上来撤尿了呢。” 朱四娘的话声冷笑道:“丫头,各自赏他们两记耳光了“是!”娇应声中,青城双矮但觉一道浮光掠影似的红影,闪了一闪,‘劈拍’两声脆响,已各自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只见朱胜男双手叉腰,美目凝威地,傲立在他们面前,冷冷地一笑道:“你们两个,服气还是不服气?” 这情形,对“青城双矮”而言,真是“是可忍,也不可忍!” 原来这“青城双矮”,是孪生兄弟,姓林,老大名忠,老二名勇,由于两人面貌酷肖,连他们的父母也不易分辨,因而从小即以黄青两色衣衫来加以识别。”他们两人,虽然在绰号上冠以“青城”二字,但实际上,与“青城派”却扯不上什么渊源,不过是世居“青城山”山区而已。 在南七省中,“青城双矮”是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北六省中的武林同道:也知道南方有那么一对难缠难斗的宝贝兄弟,由方才他们连“无敌堡”的四级护法,都没放在眼中这一点来说,也就可想见一般。可是,目前,这一对宝贝兄弟却莫明奇妙地,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手中,这口气,教他们如何忍得下?又如何受得了?因此,朱胜男的话声一落,身为老大的林忠,立即厉声喝道:“鬼丫头……” 话没说完,又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朱胜男一手叉腰,一手怒叱道:“你再敢口出狂言,当心我活劈了你。” 对林忠而言,第一次的挨揍,还可以找理由,那是对方出其不意,但现在这两记耳光,却再也没法自我原谅了。 惊、凛、羞、愤,交进之下,一面挥剑飞扑,一团厉声叱道:“臭丫头!老夫跟你拚了!”朱四娘的话声连忙接道:“丫头!不许伤他,我还要重用他们……” 朱胜男闪身避过对方的一剑,一面娇应道:“我知道啦!” 话声中,林忠又是一声怒吼,身剑合一地扑了过来。 朱胜男这回可不再闪避了,但见她左臂一晃,林忠的右手腕脉,已被她扣住,并冷笑一声道:“姓林的,你可得识相一点。” 林忠气极之下,左手翻掌击向自己的“天灵”。 但他这一自求解脱的行动,也被朱胜男飞快地制住了。 这情形,如果换一个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不过,对于一向处在顺境中,而又性情刚烈的“青城双矮”而言,情况可就不同了。 在他认为是身受奇耻大辱,在求死不得的情况之下,只好瞪目怒吼着:“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太……” 朱四娘的话声截口说道:“我不杀你,也不辱你,而且还要重用你们,但你们必需自尊自重。” 接着,又沉声喝道:“丫头,解开他们的穴道。” “是!”朱胜男应声凌空扬指,解了林忠被制的的穴道:并淡淡地一笑道:“这是一般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二位可得冷静地想一想。”林忠铁青着脸,哼了一声,林勇却强忍着满腔怒火,沉声说道:“老大,先听听她说些什么。”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要你们先答我所问,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林勇沉思后扬声说道:“在答复你的问题之前,我要先知道你的身份。” 朱胜男抢先答道:“我娘是‘雪峰山’山主。” 林勇接问道:“那么,这儿的一切,已经被你们捷足先登了?” 朱四娘的话声接道:“是的,你们两兄弟既然迟来一步,那就只好听我的了。” 林勇苦笑道:“在下敬聆。”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要你先答我所问。” 林勇向乃兄苦笑道:“老大,看目前的情形,我们委实是来迟了一步,索性据实告诉他们!” 林忠点点头道:“好!你说。” 林勇这才扬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十年之前,我们无意间,获得一分有关这儿的藏宝图。” 朱四娘的话声道:“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所谓‘按图索骥’而来?” 林勇点头接道:“不错,只因那藏宝图上,未注明地址,我们只好踏遍天下名山,经过十年的功夫,才找到这儿,却想不到已被你们捷足先得了。”朱四娘的话声道:“其实,严格说来,你们来得这不算太迟,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可来得正是时候呢。” 林忠接问道:“此话怎讲?” 朱四娘的话声道:“如果你们早一天来,现在决不会再活着,晚一天,可能又另有主意,惟有今天这时候来,才恰到好处,使得这份光荣差使,落到你们头上。”林勇苦笑一声道:“照你这么一说,我们算是三生有幸了。” 朱娘的话声漫应道:“那可一点都不假。” 林勇接道:“能否请说明白一点?” “好的。”朱四娘的话声接道:“现在,你们可真是得恭聆着了一一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就算是我的护驾双将,除了我,和我的两个女儿,以及我所特别指定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挥你们了。” 第109章 背影 朱亚男哀求着道:“娘!你……” 朱四娘截口笑道:“真是皇帝不急,急了太监你丫头放心好了,‘天心谷’出去的狗,也会比一般一流高手要强得多。” 说到狗,就有二头大如牛犊,外表凶猛已极的狂犬走了进来。 朱四娘向那两头巨犬招招手道:“过来!” 那两头因有生人在室内,而显得有浓重敌意的巨犬,竟然立即俯首贴耳,爬伏在她的脚下,驯服得有如一只小猫。 朱四娘含笑接道:“这是产自藏边的巨犬,本谷中现在业已繁殖到五十四头。” 接着,目注朱亚男说道:“亚男,明天,你带着他们五个,和大黄、小黄,以及这些巨犬等介绍一下,以免他们发生误会。” 朱亚男点头笑道:“好的,明天,我一起床,就办这件事。” 朱四娘目光一掠吕正英等五人道:“从明天起,你们五个,暂时由胜男传授你们的武功,以后再看情形,由我亲自指点。” “青城双矮”刘子奇等人同声说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想了想后,又沉声说道:“有一点,本座要特别提醒你们,别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屈居于一个妇人女子手下。 而心怀不平,须知你们这护驾双将,与正副总管,在我们母女面前,固然没有地位,但在江湖上,却比任何一个掌门人都要尊崇。” “青城双矮”这回想必是心悦诚服了,闻言之后,双双同声说道:“多谢令主成全。” 朱四娘笑了笑道:“说来你们五个,也许不太相信,凭我的魄力,武功,和这‘天心谷’的财力如果要争取皇帝宝座,那真是易如吹灰反掌。”刘子奇笑道:“这个,属不等自然相信。” 朱四娘目光一掠刘子奇等五人道:“你们五个,今宵就暂时在客厅中歇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谈,还有,你们相互说话时,要小声一点。”“是!” 就在刘子奇等人的同声恭应声中,朱四娘偕同二个女儿,已向间里走去。 目送那母女三人离去的背影,吕正英不由地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刘子奇自然能体会出一个身负灭门血仇,而又处于目前这种环境中的孤儿的心情,但此时此地,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客厅中沉寂了少顷,刘子奇才继一声轻叹之后,低声说道:“孩子,目前,你应该在‘忍’字上痛下苦功才行。” 吕正英目蕴泪光,点点头道:“我知道。” 林忠苦笑道:“刘兄,看情形,我们这位令主,绝对不是坏人。” 刘子奇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种想法。” 林勇接道:“只是,因为受过某种刺激,未免偏激得使人受不了。” 刘子奇笑道:“已经到了这儿,受不了也得逆来顺受。” 接着,又注目问道:“二位既是按图索骥而来,对这儿的秘密,想必知道了不少?” 林忠笑了笑道:“不少二字是淡不上,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 刘子奇道:“能否就二位所知见告一二?” 林忠笑道:“总管大人,我们的肚子,还空着哩!” 刘子奇连忙歉笑道:“这倒委实是我的不是,来,诸位请随我来。” 当四人一齐向厨房走去时,吕正英则借口需要休息,而独自留了下来,而且,不等四人走远,就在那万年温玉作成的石凳上躺下,曲宛为抚地,闭目养起神来。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尤其是等于由鬼门关上,擒回来一条小命,此刻,竟然已有一个能避风雨,而又不至有生命危险的栖身之所,在精神体力,两皆疲惫之下,他委实是需要好好歇息一下了。可是,尽管他的精神体力都需要休息,但一经躺下后,脑海里,却有如暴风雨中的海洋,怎么也没法平静下来。 说来,这也难怪,他本来是一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自己历尽艰险,才逃出虎口,尽管目前有个栖息的机会,但前途茫茫,吉凶未卜,这情形,漫说他还不过是一个十七岁大的孩子,纵然是一个阅历较深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起!不过,他总算是够坚强的,尽管他心头有着无限的委屈和悲痛,却是强忍的,并没有掉下泪来。忽然,他的鼻端,闻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不由使他微微一怔。 因为,对这股淡淡的幽香,他已算是很熟悉了。 当他在洞顶的天窗上,与朱亚男挤在一起看热闹时,就已经闻到过,以后,当朱四娘、朱胜男母女二人经过他身边时,也闻到过同样的幽香,足证朱家这母女三人,所用的脂粉是相同的。目前,既然又闻到这一股淡淡的幽香,必是这母女三人中,已有人回到了客厅,而自己却正是四仰八叉地躺着,这可是大大失礼的事。 就当他心头微微一怔之间,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低语道:“不要动,吃下这个。” 他还来不及有甚反应,双目与嘴唇都被二双柔若无骨的手掌捂住了,并且,口中还被塞人一颗鸽卵大小,滑溜溜的东西。 那玩艺,可实在滑溜溜的,甫一入口便顺喉而下,‘咕咚’一声,已进入肚中,只剩一下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还留在口中。 紧接着,那轻微的娇语又起:“好不好吃?” 吕正英已听出是朱亚男的话声,紧张的心情立即飞弛,也只好暂去愁怀地低声笑道:“好极了,算得上是齿颊留香,只是,我还没品尝到滋味,就滑进肚子中了。”朱亚男笑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吕正英故意逗她道:“你捂住我的眼睛,我怎能知道你是谁!”朱亚男纤指一点他的额角道:“傻瓜,你不能由我的话声中听出来?” 吕正英故意又沉思少顷之后,才“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亚男姑娘。” 朱亚男这才发出一串轻轻的娇笑道:“对了,如果你连我的话声都听不出来,以后,我才不理你呢!” 吕正英笑道:“现在,我已经听出来了,你当不会不理我?” 朱亚男松开捂住他的双目的手,点点头道:“那是当然啦!以后,我每天一一不要动。” 原来吕正英正准备挺身而起,却被朱亚男的铁掌制住了,并老气横秋地接道:“给我乖乖地躺着呀。” 吕正英挣了挣,却是挣不动,只好苦笑道:“我这样躺着,很不礼貌啊!” 朱亚男笑了笑道:“我不计较这些,你还怕什么呢?” 吕正英只好改变话题道:“亚男姑娘,方才,你说‘我每天’怎么样呢?” 朱亚男微微一怔之后,才含笑说道:“我是说,以后,我每天送一点东西给你吃。”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你方才给我吃的那个东西?” 朱亚男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道:“那是什么东西?” 朱亚男道:“你暂时不要问,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因为,我是瞒着我娘和姐姐给你吃的。” 吕正英连忙接道:“那不可以,如果给令堂和令姐知道了,麻烦可就大啦!” 朱亚男娇笑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而且,是我将自己的一份,分给你吃的,她们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吕正英怔了怔道:“为什么要将你的一份,分给我吃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那东西,虽然小,但练武的人吃了,却有很多好处,一两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很饿。” 吕正英本想加以婉拒,但一听到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身负血海深仇,目前最迫切的是如何练成一身超绝的武功,如果朱亚男所分给他的吃的东西,对练武的人有好处,又何妨暂时从权,接受下来,且等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时,再报答朱亚男的这一份恩情。而且,最使他怦然心动的,是朱亚男两姐妹所表现的神奇身手。 朱亚男固然比他小上三四岁,即使乃姐朱胜男,也绝对不会大过他。 可是,比较起来,双方的武功,却有天渊之别,他,出身武林世家,其中原因,自然懂得,先天的资质、禀赋,固然是主要因素,而后天的灵药补助,与神奇的武林心法,也不可缺。 有着这些原因,于是他们只好讷讷地说道:“那么,我只好先受你的,以后再徐图报答了。” 朱亚男娇笑道:“我才不稀奇你报答什么呢,只要你喜欢我就行了。” 吕正英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朱亚男讶问道:“好好的,又叹什么气啊?” 吕正英苦笑道:“没什么,我想起了我自己的事情。” 朱亚男居然也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我现在没法帮助你,只有在我娘面前帮你多说点好话。” “谢谢你。” 吕正英强忍心头激动,平静地说道:“但愿我能慢慢适应这儿的环境。” 他顿了顿话锋,又岔开了话题:“亚男姑娘,令堂和令姐知道你到这儿来吗?” 朱亚男道:“不知道:她们正在行功凋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吕正英怔了怔道:“亚男姑娘……你,不,遵照令主的命令,我该叫你二小姐才对。” 朱亚男笑了笑道:“这个,我倒是不反对。” 吕正英蹙眉接道:“二小姐,你该回去了!” 朱亚男娇笑道:“不要着急,等那四个由厨房回来时,我就走。” 吕正英苦笑道:“如果令堂,或者是令姐找下来,那可……” 朱亚男连忙接道:“不会找来的,你放心好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娇声问道:“吕公子,你跑过江湖没有?”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没有啊!” 朱亚男瑶鼻一耸道:“真差劲,你又不是住在深山中,年纪也比我大,为什么不去跑跑江湖” 吕正英禁不住俊脸一红,讷讷地说道:“因为……因为先父不让我到外面跑。” 朱亚男“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又沉思着问道:“嗨!吕公子,你父亲就是因为江湖上坏人太多,才不让你出去跑,是也不是?”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朱亚男接问道:“吕公子,你父亲是不是也说过,天下的男人都是坏人?” 吕正英苦笑道:“二小姐,人都是有好有坏的。” 朱亚男道:“这是你自己的意见,还是你父亲说的?” 吕正英道:“这是老父说的。” 朱亚男轻轻一叹道:“可是,我娘却说,天下男人都是坏东西。” 吕正英扭过头来,注目笑问道:“你相信令堂的话吗?” 朱亚男道:“本来我是相信的,但今天看到你们几个之后,我又好像有点不相信了。” 吕正英笑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朱亚男道:“因为我看你们不像坏人。” 接着,又娇笑道:“吕公子,你要乖一点,听我娘的话,等学好武功之后,我陪你出去,帮你报仇,将天下的坏男人,都杀光。” 吕正英点点头笑道:“好,我会听令堂的话的。” “还有。”朱亚男接道:“你也要忍受我姐姐那坏脾气。” “我知道。” “这才是乖孩子。” 她学着大人的语气,夸奖了一句之后,又低声接道:“他们吃完饭回来了,我也要走了。” 随着话声,一阵香风轻拂,人已悄然远去。 吕正英不禁低声自语道:“但愿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使我很快地,学成像她那样的武功好吗?” 片刻之后,刘子奇等一行人,也回到客厅中。 吕正英却伪装已睡,没有做声。 刘子奇轻抚着他的面颊,长叹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身心两方面都是够累的了。” 其实,刘子奇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此刻的吕正英,除了心理上,有不胜负荷的疲劳之外,他的精神方面,却是特别旺盛呢。这情形,起初他自己还弄不明白,但稍加思索之后,也就恍然大悟了。 第110章 好吃的 那是朱亚男给他所吃的,那个滑溜溜东西的功效。 王人杰低声接道:“刘兄不要吵醒他,让他好好歇息。” 刘子奇苦笑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找上了一条长凳躺下,打了一个呵欠道:“躺在这儿,倒是蛮舒服的。” 林忠笑了笑道:“刘兄别瞧不起这条长凳,人世间,贵为帝王的,也不一定有这种享受呢。” 刘子奇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是信得过。” 王人杰“哦”了一声道:“对了,二位林兄肚皮已经填饱,是否也该说说你们所知道的了?” 林忠含笑反问道:“就是有关这儿的一切吗?” 王人杰点头接道:“正是。” 林忠沉思了片刻,接道:“说来,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就在‘青城山’的一个山涧中,我们拾到了一个铁匣,那铁匣已铁蚀腐烂,所以毫不费劲,就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张没有证明地点的地形图。”由于那块形图有着数层油布包裹着,外面并封以厚厚的蜡层和铁匣,因此,尽管年代已久,那张地形图却完整如新。” 吕正英毕竟童心未泯,一听到讲故事,并且是有关这‘天心谷’的故事,不由使他顿时忘了自己是在装睡,脱口问道:“林伯伯,就是这‘天心谷’的地形图吗?”刘子奇抢先笑叱道:“小鬼头,原来你并没有睡着。” 吕正英汕讪一笑道:“我本来是想睡的,你们一讲故事,我就睡不着了。” 这时,他索性挺身坐了起来,扭头向林忠笑问道:“林伯伯,你还没回答我呢!” 林忠忍不住笑道:“这孩子,一张小嘴倒是蛮甜的。”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好!冲着你这两声‘林伯伯”我倒是不好意思不说详细一点了。” 接着,他咽下一口口水后,才又接道:“不错!那就是这‘天心谷’的地形,但实际上,那张地形图上,却并未注明是‘天心谷”也没注明是‘雪峰上’……”一旁的林勇截口苦笑道:“如果那地形图上,注明了是‘雪峰”咱们这‘青城双矮”可就不是目前这个样子啦!” 林忠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我兄弟,只有当‘护驾双将’的命。” 也许他警惕到自己说溜了嘴,深恐惹祸,因而话没说完,又住口不言。 他,又讪然一笑之后,才接过原来的话题道:“那地形图,虽然没注明地点,但却附有一份颇算详细的说明,说这个奇异的山谷中,有富甲天下的金银财宝,有温泉,有万年温玉,还有一本算得上是震古铄今的武学秘笈。”他顿住话锋,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三人道:“诸位试想,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一张藏宝图啊!” 刘子奇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接问道:“于是,二位伯伯就按图索骥,开始在各名山大川中找寻起来?” 林忠点头苦笑道:“那不能算找寻,如果说是瞎闯瞎闹,倒还恰当一点。” 王人杰笑道:“二位终于摸到这地方来,总算是福缘深厚!” 林勇苦笑道:“但我们却整整花了十年的功夫,而这儿却已被令主捷足先得了。” 甬道内,传宋朱四娘的话声道:“别不知足,十年功夫,换得一个护驾双将,上帝也并没有亏待你们。” 随着话声,朱四娘母女,已迈步姗姗地走了进来。 客厅中的五人,连忙起身,肃立一旁,林勇并连声恭应道:“是,是,令主说得是。” 朱四娘径自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之后,才笑了笑道:“我看你们谈得正起劲,同时,我自己对这儿的经历,也不明了,索性大家卿卿也好。”接着,才摆摆手道:“你们都坐下!” “多谢令主。” 室内五人同声应诺,各自正襟危坐地,等候朱四娘发问。 “你们两个也坐下。” 朱四娘吩咐两位爱女,偎着她坐下之后,才目注林忠问道:“林忠,你们兄弟两所获得的那份地形图和说明,是否带在身边?”林忠苦笑道:“回令主,属下兄弟,深恐那张骥宝图引起应骥,所以,于熟记之下,即行烧毁了呢!” 朱四娘殊感失望地怔了怔道:“那说明书的详情,都还记得吗?” 林忠点了点头道:“是的,都还记得。” 朱四娘接问道:“那么,那说明上,对这儿的来历,是否也会注明?” 林忠恭应道:“有是有,不过不太详细。” 朱四娘道:“好!你且照实说来。” 林忠沉思着接道:“那留下那张地形图的人,是李闯手下一名大将,这奇异的山谷,是他所发现的,这些金银珠宝,却是李闯于四处流窜时,所搜查而。”朱四娘接问道:“那本玄妙的武功秘笈,又是何处而来?” 林忠道:“那武功秘笈,也是那员大将无意中所获,加以他自己的心得,所改写而成。” 朱四娘不由一怔道:“怎么?你说是他自己所改写?” 林忠正容道:“是的。” 朱四娘蹙眉接道:“李闯手下,会有此种人才?” 林忠苦笑道:“起初!属下也是如此想法,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那员大将,可委实是一个文武全才,可惜的是,生不逢辰,已经日暮穷途的大明朝廷,不肯用他,能用他的李闯,又不肯重用,终于,大明皇朝遭到亡国惨祸,李闯也没得到好结果,而他自己更是默默无闻过了一生。” 朱四娘接问道:“那员大将,叫什么名字?” 林忠便道:“那说明上,并没提及他的真实姓名,只在末尾署了‘劫余生’三个字。” 朱四娘苦笑道:“‘劫余生’?这简短的三个字中倒实在隐含着不少辛酸。” 她顿了顿话锋之后,又注目接道:“那位劫余生的铁匣,又怎会到‘青城山’去的呢?” 林忠沉思着接道:“那说明上是这样说的,李闯事败伏诛之后,他就纠集了不少以往的同胞,回到这神秘的山谷来,准备自己开创一番事业。”朱四娘笑了笑道:“说来,那劫余生倒算是一个有心人了。” “是的!” 林忠点点头接道:“不然,他不会于四处流窜中,替李闯留下这么一个秘密退路。” 朱四娘笑道:“不!这秘密退路,应该算是替自己留下的。” 林忠含笑道:“令主说得是,可惜的是,那位劫余生,空负满腹经纶和一身盖世武学,却缺乏知人之明。”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如果你的意思是指他不该辅佐李闯这一点而言,我倒有另一种想法的啦。” 林忠注目问道:“令主之意是?” 朱四娘道:“我的意思是,那劫余生可能是因为他在没落的大明皇中受过刺激,才愤而辅佐李闯,想要凭他的一身所学,创造一番奇迹出来。”林忠连连点头道:“令主这一构想,实是高明之至,但属下对劫余生那‘缺乏知人之明’的评语却也算是另有所指。” 朱四娘道:“说下去。” 林忠正容说道:“令主,如果那劫余生不是一个缺乏知人之明的人,则他于李闯事败伏诛之后,他自己所找来的那班人,就不该是那些眼光如豆的饭桶。”朱四娘怔了怔道:“此话怎讲?” 林忠长叹一声道:“据那说明上说,就当他雄心勃勃地,准备招兵买马,大举起事之际,他本人却接连受到官兵的围捕,遭不明来历的人暗算。”朱四娘注目问道:“难道说,是他自己的手下出卖了他?” 林忠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接着,他又有喟然叹道:“于是,当他杀掉那些企图暗杀他的手下人,悄然赶回这‘天心谷’时这儿已经是不堪收拾。” 朱四娘注目道:“他的手下人,是因财而发生了内讧?” 林忠点点头接道:“是的于是,他一气之下,将那些不争气的手下人,杀戮殆尽,而他的雄心壮志,也因而埋葬掉了。” 朱四娘艰苦笑道:“关于这一点,倒委实算得上是缺乏知人之明。” 林忠轻轻一叹道:“于是,他在心灰意懒之余,潜心研究武学,精益求精,经过十年时间,才将那本武功秘笈,改写成一本空前绝后的奇书,名之为‘万博真诠’。”朱四娘点点头道:“这本秘笈的封面上,确实是写着‘万博真诠’四字。”林忠沉思着接道:“据那说明上说,这本‘万博真诠”不但是一本空前绝后的武功秘笈,也包括‘天文、地理、星、相、医、卜,算得上也是包罗万象了。” 朱四娘又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 林忠娓娓地说道:“这位劫余生,完成了三本巨着之后……” 朱四娘不由截口问道:“怎么?这秘笈还有两本?” 林忠歉笑道:“是的,属下漏了这一点没说,这秘笈一共是三本,留在这儿的是正册,也是全书的精华所在,另外两本副册的下落,那说明上却没提及。”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说下去。” 林忠微一沉声道:“劫余生于完成这三本巨着之后,立即将这‘天心谷’的出入口封死,他自己却带着两本副册,开始云游,至于他为何到达‘青城山’却没提及,不过,那份说明书的末了却郑重警告:凡是有缘获得这谷中一切者,必须妥善运用,造福黎民,如借以此作恶,必遭天遣,不得善终的了。”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那‘万博真诠’的扉页上,也有这一段警语。” 林忠笑了笑道:“令主,属下所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你们想想看,自从李闯被消灭之后,到现在是有多久了?” 刘子奇首先答道:“已经有二十六年。” 林忠也点点头道:“是的,是二十六年了。” 朱四娘脸色肃穆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位劫余生,很可能还活在人间?” 林忠怔一下道:“这个,属下可不敢臆测。” 一直在倾听着的吕正英,忽然接问道:“令主,您又是怎样发现这儿的?” 朱四娘轻轻一叹道:“我不想提及过去的事情,以后,也许我会告诉你们的。” 朱亚男轻摇乃母手臂,央求着道:“娘,现在说不是更好吗?” 朱四娘佯嗔地叱道:“丫头少烦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娘十年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呢。” 朱亚男向她扮个鬼脸道:“娘!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了,就索性说个痛快。” 朱四娘不再理会爱女的纠缠,径自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五人之后,沉声说道:“你们都辛苦了一天早点歇息!」切明天再谈”。说完,起身扶着两位爱女的香肩,袅袅婷婷地向里面走去。 客厅内五人,一齐起身躬送之间,吕正英却禁不住心头暗忖道:“看她们这弱不禁风的神情,谁会相信她们是雄心万丈,身怀盖世绝艺的巾帼英雄呢!” 第二天清晨。 朱胜男、朱亚男两姐妹,首先帮着吕正英等五人,与大黄、小黄以及那五十四头巨犬,互相做了一番介绍,并在谷内巡视一周,以熟悉环境。早餐后,朱胜男开始传授他们的武功。朱胜男虽然是初次为人师表,但表现得却是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含糊。首先,她向吕正英等五人说道:“你们过去所学的武功,从现在起,必须把它完全丢掉,一切从头学起。” 顿了顿话锋,又冷然接道:“为了测验你们的悟性,以便量才施教,现在,我先传你们一招剑法看看谁最先学会。” 接着,她亮出长剑,以慢动作表演了三遍,然后目光一扫道:“都看清楚没有?” 吕正英等五人同声答道:“看清楚了。” 朱胜男正容接道:“注意看好,我再表演三遍……” 当她以慢动作表演了三遍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好了,现在,你们照这样练一遍,给我瞧瞧看。” 第111章 五人 吕正英等五人,依样地画葫芦演练一遍之后,朱胜男又沉声说道:“现在,再以快动作演练一遍。” 当吕正英等五人,又以快动作演练了一遍之后,朱胜男才正容说道:“你们五人当中,论悟性,以吕正英最高,以下依次为护驾双将,和正副总管,对于这评判,也许有人暗中不服,但以我娘量才为用的锐利目光,以及我方才由你们对这一招剑法的领悟程度,来加以综合评判,我相信是公平而正确的。”林忠首先正容说道:“大小姐说得很中肯,属下衷心诚服。” 其余四位,除吕正英外,也一致同声附和。” 朱胜男目注吕正英,冷然问道:“怎么?你不服气?” 吕正英苦笑道:“我不是不服气,而是因为大小姐对我的夸奖,我感到很惭愧。” 朱胜男毫无表情地接道:“我的话,就是命令,也是真理,你不但不应该惭愧,而且,还应该引以为荣,同时,我要纠正你,在我面前,应该自称属下。”吕正英怔了怔道:“可是,令主并没派我职务。” 朱胜男脸色一沉道:“这是命令!” 吕正英强忍心头怒火,没有做声。 这情形,可急坏了一旁的刘子奇和王人杰二人。” 可不是吗!如果万一吕正英忍不住而惹翻了这位朱大小姐,那后果还能设想吗!就当吕正英强忍着一肚闷气,刘子奇、王人杰二人心中七上八下之间,朱胜男又美目环扫他们五人,沉声道:“我再说一遍,我的话就是命令,以后不许任何人强辩。”除吕正英外,其余四人又同声应道:“是!” 朱胜男目注吕正英,娇声喝道:“吕正英,你怎么不说话?” 吕正英长吁了一口闷气道:“我没话可说。” 朱胜男美目深注地道:“你是在生气?” 吕正英木然接道:“大小姐,我心中生我自己的气,该不能算是冒犯你?” 朱胜男冷然说道:“不行!我说不许生气,就谁也不能生气!” 刘子奇连忙提醒吕正英道:“正英,还不向大小姐谢罪!” 吕正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小姐,属下知罪了。”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以后,你可得当心一点。” 她顿了顿话锋,又沉声接道:“现在,你们都下去,等我同娘安排好你们的功课之后,午后,即正式开始传授你们的武功。” 从这一个午后开始,吕正英等五人,即开始了艰苦而紧凑的练武学涯。” 由于那‘万博真诠’上的武学,委实是渊博而又神奇,也由于练武的五人,那发自内心的勤奋和朱胜男那特别严厉得近于苛刻的督促,因而使得这五人的进度,都非常神速。尤其是吕正英,他的资质、禀赋,本来就是异于常人,加上朱亚男私自分给他吃的,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名称的东西,对他的助益也非常大,更兼以是一种复仇的心情,埋头苦练,因此,他的进境,更是神速得连那眼高于顶的朱胜男,也不由地大感惊异,刮目相看了。不过,也因为如此,朱胜男对吕正英的态度,可越来越刁蛮得令人没法忍受。 如果吕正英不是身负血海深仇,以及有着刘子奇,朱亚男二人暗中的劝慰,依他的脾气,早就拂袖而去了!在紧张的生活中,时光不自觉中悄然消逝,弹指间,已是四个月过去,到了一年一度的端阳佳节了。 四个月的时间,固然不算长,但对吕正英等三人而言,却有恍如隔世之感,虽然在这四个月当中他们都受到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苦难,但这种苦难,却是有代价的,以武功方面而言,他们自己也能察觉到,比起过去,已有天壤之别了。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荒山绝谷之中,虽然没什么可资庆祝,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那就是午后放假半天,让他们五人也能轻松一下。 于是,午餐之后,由朱胜男两姐妹率领,举行一次狩猎竞赛,不带金狒和巨犬,完全由吕正英等人各显神通,看看谁的成绩最好。 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奔逐,猎获各种飞禽走兽,达一百三十多只,当然,论个人成绩,吕正英最高,因为,他目前的身手,已远超护驾双将和正副总管四人之上了。这是吕正英等人进入‘天心谷’以来,第一次出谷,由于他们觉着自己的功力,进展得太多,而特别兴奋,也由于纵横驰骋于青山翠谷之间,而显得特别轻松,因而一直到薄暮时分,才分别带着大批猎获物,踏上归途。当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天心谷”的人口处时,却见一白一黄两道影子,正在有若风驰电掣地,打得难解难分。 这两道影子,那道黄影是小黄,至于那道白影则显然是一个企图闯入谷内的陌生人。 原来这“天心谷”的出人口,是一道宽仅丈许,长达里半的天然隘道:由于它的陕窄而又高达峰顶,站在隘道中仰望,仅能看到一线天光,其险峻程度,不难想见。由于这罕绝的天险,毋须多加防范,通常是仅由大黄,小黄,两头金狒负责把守,而事实上,天险再加上这二头天赋异禀的异兽,就足以使这隘道:固若金汤了。目前,这个与金狒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人,显然身手奇高,以金狒的神力,居然被迫而连连退后,并发出了求救的厉啸。 当吕正英等这一个满载而归的行列,到达谷口时,也正是金狒业已退到人口处,开始发出求援之际。 走在最前面的朱亚男,见状之下,飞身而起,一面高声清叱道:“何方狂徒,敢来这儿撒野的吗?” 那白衣人连忙起身射落三丈之外,连连摇手道:“姑娘请莫误会,在下此来是一番好意……” 原来这个白衣人,就是四个月之前,吕正英等前来此间,与朱胜男姐妹邂逅时,那位蓦然出现,以后又遵朱胜男之命,自动滚开的白衣书生。“好意。” 朱亚男娇哼一声,怒声接道:“那你为何要欺小黄?” 白衣书生苦笑道:“姑娘,不是我要欺侮它,是它要欺侮我呀!” 朱胜男也赶了上来,向着白衣书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能够打败我家的小黄,你的本领很不错呀。” 白衣书生连忙谄笑道:“姑娘过奖了!其实,打败一头畜牲,又算得了什么啊!” 也不知道是那‘畜牲’二字,使小黄听得不舒服,还是说它被打败了不服气,使得它首先怒吼了一声,又“吱吱”地叫了起来。 朱亚男冷冷地一笑道:“你以为它是被你打败了吗?” 白衣书生傲然一笑道:“方才的情形,姑娘难道没有看到?” 朱亚男道:“我当然看到了,但它告诉我,那是它不得不故意让着你。” 白衣书生一怔道:“姑娘听得懂它的话?” 朱亚男“唔”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稀奇。” 白衣书生苦笑道:“那它为何要让我呢?” “它说,因为你也算是我大姐的朋友,所以才……” 朱胜男突然截口清叱道:“住口!” 接着,又向白衣书生沉声说道:“我一再交待你,不许到这儿来,怎么今天又跑来?” 那白衣书生显然是因为朱亚男说是小黄让他的,而心中不快,但当朱亚男说明小黄让着他的原因之后,又是心头甜甜地,有点想人非非了。”也因为如此,他对朱胜男的话,竟然是听而未闻,使得朱胜男怒声叱道:“你发什么呆!” 白衣书生一怔道:“我……我没有发呆呀!” 朱胜男注目问道:“那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白衣书生讷讷地道:“我……是来向你请安的。” 朱胜男怒喝道:“谁要你讲什么‘请安’!滚!” “是!” 白衣书生这一下可答得真爽快,而且,说完这后,转身就走,但他走没三步,又回身抬手一拍自己的额角道:“啊!小姑娘,小生忘了一件大事,”朱胜男一蹙秀眉道:“看你失魂落魄似的,好像是鬼迷了心窍。” “非也。” 白衣书生连忙接道:“只因姑娘美赛天仙,小生一见之下。 就意乱情迷,连生辰八字……” 朱胜男向乃妹挥挥手道:“小妹,我们走。” 白衣书生连忙飘身拦在她们面前,一本正经地沉声说道:“二位姑娘,小生有机密奉告。” 朱胜男微微一怔道:“有话快说。” 白衣书生正容接道:“姑娘,还记得四个月之前,你们杀了那些人之事吗?” 朱胜男哼了一声道:“当然记得。” 白衣书生道:“记得就好,目前这麻烦,可能就出在那些被杀的人身上?” 朱亚男娇笑道:“被杀死了的人,难道还会闹鬼不成?” 朱胜男道:“小妹莫打岔,听他说。” 那白衣书生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两天之前,我在离此约莫百里的个小镇上,碰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我一时好奇,在一旁窃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们就是为了要找寻四个月之前,在这儿失踪的那些人而来……”这消息,只听得吕正英禁不住热血沸腾,一挫钢牙道:“来!小爷正等着他们。” 刘子奇连忙提醒他道:“正英,少说话。” 朱胜男注目接问道:“方才,你的话中,有‘可能’二字,那是表示你还不能肯定?”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但事实上,都不会有什么出入了。” 朱胜男接问道:“你,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呢?” 白衣书生道:“他们判定那些失踪的人,不论生死,都是在‘雪锋山’中。 朱亚男接问道:“所以,你判断他们可能会找到这儿来。” 白衣书生含笑道:“正是,正是……” 朱胜男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白衣书生谄笑道:“那自然是为了怕你们吃亏呀!” 朱胜男撇唇微哂道:“你以为我们会吃亏?” 白衣书生笑道:“以姑娘的神威,自然是不怕有人前来生事,但能于事前知道:而做到有备无患那不是更好吗?”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说得倒是蛮动听的。” 一顿话锋之后,又注目问道:“你,是否也有自己的企图?” 白衣书生怔了怔道:“姑娘是问小生此行,有没有自己的企图?”朱胜男点首接道:“不错!” 白衣书生连忙涎脸答道:“自然有我自己的企图……” 朱亚男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 朱胜男笑了笑道:“小妹莫打岔,看他说些什么?” 朱亚男哼了一声道:“看他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白衣书生苦笑道:“姑娘莫要门缝里瞧人,将小生太看扁了,其实,小生此行,纵有私心,也是为了你们好。” 朱胜男一面摆手制止乃妹说下去,一面目注白衣书生道:“说下去!” 白衣书生涎脸笑道:“小生的意思,是……是想按他们五位的例子……” 说着,抬手向吕正英等人一指,才含笑接道:“也追随两位姑娘左右,聊效犬马之劳。” 朱胜男注目道:“你有这一份诚意吗?” 白衣书生庄容说道:“小生此心,惟天日可表。” 朱胜男笑了笑道:“可是,这事情我不便做主,还待请示家慈之后,才能决定。” 白衣书生抱拳一拱道:“有请姑娘,在令堂面前,多多美言。”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先报上来历来。” 白衣书生含笑接道:“小生姓田,单名一个斌字,就是那文武双全的‘斌’字,年方一十八岁,尚未定亲……”’朱亚男截口怒喝道:“谁问你这些了?” 田斌连忙谄笑道:“姑娘,令姐要我报来历!我自然得据实详禀嘛。” 朱胜男却是漠然地接问道:“哪里人氏?是何门派?”田斌谄笑如故道:“小生祖籍杭州,现为‘黄山派’掌门人……” 第112章 此言一出 此言一出,使得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朱胜男并截口讶问道:“‘黄山派’?” 田斌得意地笑道:“是的。” 朱胜男扭头向刘子奇等人问道:“你们听说过,武林中有过‘黄山派’吗?” 刘子奇首先恭应道:“不曾听说过。”那护驾双将也同声笑道:“回大小姐,属下也没听说过。”田斌神秘地一笑道:“现在,诸位都已经听说过了。” 朱胜男怒叱道:“你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名堂?” 田斌含笑接道:“不瞒二位姑娘说,在下这个‘黄山派”还没正式成立。” 朱亚男忍不住笑道:“真差劲,门派还没成立,就以掌门人的身份,招摇起来了。” 田斌苦笑道:“姑娘,这是家师之命啊。” 朱胜男接问道:“你师父是谁?” 田斌正容接道:“家师自号‘黄山逸叟’。” 朱胜男又目光一扫刘子奇等五人道:“你们几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刘子奇、林忠等人,同声答道:“没听说过。” 田斌傲然一笑道:“家师澹泊名利,不求闻达,所以,尽管他老人家有一身惊骇世俗的武功,也算得上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但却是以耕读自娱,不在江湖上争名夺利,自然没人知道。” 吕正英心头暗笑道:“调教出像你这样的宝贝徒弟来,他的高明,也不难想见……” 朱胜男却撇唇一哂道:“是你替你师父吹牛?还是替你自己脸上贴金?” 田斌笑道:“算得上两者都是,不过,小生要郑重声明,方才对家师的一切,可一点也没夸张的。” 朱胜男接问道:“那你跑到这‘雪锋山’来干吗?” “这个嘛。” 田斌含笑接道:“不瞒二位姑娘说,家师认为小生文才武学,都已够一派宗师的份量,只是江湖阅历实在还太以欠缺,所以才命小生独自闯荡江湖,以五年为期,一方面借以增长阅历,另一方面也可交各地武林首领人物,先闯出一点头儿来。” 朱胜男笑了笑道:“虽然有点自我吹嘘之嫌,但所说也有点道理,只是,据我所知,你在这‘雪锋山’山区,已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那是为何来?”田斌涎脸笑道:“姑娘,归根结底一句话,我是为了你,才滞留在这儿不想走呀!” 朱胜男笑问道:“也不想当‘黄山派’的开山祖师了?” 田斌神采飞扬地说道:“古人不爱江山爱美人,人只要能常侍美人妆台,小生牺牲个把掌门人的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呢!朱胜男得意地笑了笑道:“好,等我向我娘请示之后,再给你答复。” 隘道中,传来朱四娘的话声道:“不必请示,我都已听到了。” 朱胜男笑问道:“娘,您已答应了?” 暮色苍茫中,朱四娘已像幽灵似的,飘落在他们面前,漠然地接道:“谁说我已经答应了。” 接着,目注田斌,微微一哂道:“论资质、禀赋,虽然比不上吕正英,却也算是难得的身材,而且,英挺脱拔,堂堂一表,嘴巴又甜,是一个能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一顿话锋,目光移注朱胜男,神色一整道:“丫头,我曾经同你说过,英俊而嘴巴又甜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男人……” 朱胜男截口娇嗔地说道:“娘,您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四娘正容如故地接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声而已。” 田斌这才向着朱四娘深深一躬道:“小可参见山主。” 朱四娘冷然接道:“不!叫令主。”田斌又是一躬道:“参见令主。” 紧接着,又谄笑道:“令主,小可愿在令主面前,立下‘军令状”如果小可有甚口是心非之处,愿接受令主所降下的任何责罚。”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到时候,你不接受也由不得你。” 朱胜男笑问道:“娘!您已经答应收留他了?” 朱四娘脸色微沉道:“我要好好地考察他一番,才能收留与否的决定。” 田斌含笑接道:“令主,真金不怕火炼,小可自信,由令主详加考察之后,必能发现小可更多的优点。” 朱四娘“嗯”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接着,目注朱胜男问道:“丫头,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朱胜男蹙眉接道:“好像有人向这儿赶来。” 朱四娘问道:“多少人?离这儿还有多远?” 朱胜男一面凝神倾听,一面说道:“大约是五六个,已到了里许之内。” 朱四娘目光移注朱亚男问道:“亚男,你说。” 朱亚男一怔道:“说什么啊?娘!” 朱四娘道:“就是有多少人?到了什么地方?” 朱亚男笑了笑道:“一共是十个,已在箭远处的树木中停下来了。” 朱四娘点点头,长叹一声道:“胜男,平常,我说你妹妹进境高过你,你总是不服气,现在你该心平气和了?” 朱胜男恼在心中,外表上却笑了笑道:“我要看事实证明。” 朱四娘冷然接道:“待会,你就可以看到事实了。” 朱胜男娇笑道:“娘,事实上,我察觉到的,同小妹一样,我不过是故意那么说,逗逗您而已的呀。” 朱四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却是目光一扫其余诸人,声容庄重地说道:“目前,咱们的准备工作,还没完成,这‘天心谷’的秘密,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对即将赶来的那些人,不管他们属于哪一方面,也不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一律格杀无赦。” 话声冷漠而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刘子奇等人同声恭诺之后,朱四娘又目注田斌,沉声说道:“田斌,如果你真想在‘天心谷’效劳,待会,你可得多卖点力!” 这等于已经说明,可以容许田斌留在“天心谷”中了。 这情形,可使得朱胜男芳心暗喜,田斌更是心花怒放地抱拳长揖道:“小可遵命。”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那边已有行动了,现在,大家都进入谷道中去,听我的命令行事。” 他们刚刚进入谷道中藏好身形,箭远处的密林边缘,已出现一行蠕动者的黑影,沉沉夜色中,有若幽灵似的,徐徐向前移动。 距离越来越近,暗中窥探着的朱四娘等人,已能隐约地看清来人。 那的确是十个人,十人中,八个是着玄色劲装,手持单刀的壮汉。另两个,则是一个着蓝布短装,一着古铜色长衫的半百老者。” 这一个幽灵似的行列,在距谷道口约三丈左右处停了下来。 走在跟前短装老者,精目四扫之下,殊感诧异地“咦”了一声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长衫老者笑了笑道:“你老兄还认为那是山精海怪?” 短衫老者苦笑道:“姜兄,虽然我也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但在这荒山绝谷之中,又是已经天黑了这事情,是委实有点不可思议。” 长衫老者微微一哂道:“所以,你老兄始终认为那是山精海怪在作祟?” 短装老者苦笑如故地道:“纵然不是山精海怪,也极可能是咱们的耳朵有了错觉。” 长衫老者冷冷一笑道:“那么,咱们两方面的人,都在这‘雪锋山’中失踪了,又作何解释呢?” 暗中窃听的朱四娘,心中暗忖道:“好啊!原来还有无敌堡的人在内……” 只听那短装老者仍然是苦笑道:“这个……” 长衫老者冷笑着接道:“还有,我要特别提醒你老兄,山脚,下那家猎户所说,那两批人,在时间和人数上,都与你我双方所失踪的人相吻合的。” 短装老者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那么。” 长衫老者含笑接道:“你老兄对方才所听到的那些人的话声,必然认为是咱们失踪的那些人的鬼魂在说话了。” 短衫老者苦笑道:“姜兄,我不相信鬼魂之说,事实上,咱们已到地头,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呀。” 原来这“天心谷”的入口处,是一片排云峭壁下的小溪流,至于那惟一的通道:却被一些杂木和藤罗所遮掩住。 慢说目前还是黑夜,纵然是大白天,也只能看到一条深洼而奇狭的小沟,阴森森地使人望而生畏。 这情形,谁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而冒着不可知的危险,进去探看呢! 也因为如此,那短衫老者才有这种说法。 这时,那八个劲装壮汉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道:“血!这地下有血。” 原来吕正英等人,方才在这儿站了一阵,那些猎护的飞禽走兽中所滴下的血,被他们察觉了。 经过那两位半百老者的察看,证实那是血,而且,也察觉出不久之前,有人在这儿打斗过。 长衫老者微一沉思之后,才向短装老者笑了笑道:“向兄现在,你怎么说呀?” 短装老者讪然一笑道:“这事情,可真有点邪门。” 长衫老者道:“走,我们向那山池中瞧瞧去。” 短衫老者犹豫着说道:“姜兄,我的意思,还是等咱们后面的人赶到之后,再进行搜查,比较妥当。” 长衫老者笑道:“向兄往日的豪情,到哪儿去了呢?” 短装老者正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姜兄,既已有过前车之鉴,咱们岂不可谨慎一点!” 一个冰冷的话声,忽然接道:“要说谨慎,你们就不该到这‘雪峰山’来了!” 随着这话声,田斌已象幽灵似地,飘落在他们身前,短装老者首先一怔道:“你是什么人?” 田斌冷冷地一笑道:“要命的人!” 短装老者怒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取我们的命?” 田斌点点头道:“不错。” 长衫老者目光深注地接道:“咱们素味平生,更谈不上恩怨,你为何会要我的命呢?” “因为”田斌耸耸肩膀道:“我要借重诸位的人头,作为我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短装老者气极之后,反而哈哈一笑道:“好!咱们的项上人头,是现成的,只要你有本领,尽管取去就是。” 田斌含笑接道:“那我先谢了!” 长衫老者也笑问道:“你准备把我们的人头,献给什么人?” 田斌歉笑道:“很抱歉,这问题我自己还不知道……” 短装老者截口怒叱道:“小杂种,你是油蒙了心窍,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是什么人?” 田斌连忙接道:“对了,多谢提醒,我还没有请教你们,是什么来历,现在,我敬谨请教?” 短装老者冷笑道:“凭你也配!” “不”长衫老才连忙接道:“向兄请耐住性子,让我先问他几句话。” 接着,才目注田斌,沉声说道:“年纪轻轻,别狂得太离谱,你总该有个师承来历?” 田斌笑了笑道:“如果我说你们不配问,那是过于轻视你们。 不过,你们最好是不问为妙。” 长衫老得笑道:“你这一份狂劲,倒是蛮合我胃口,只是,你不肯告诉我们你的师承来历,也就别想知道我们是来自何方了。” 田斌淡然一笑道:“其实,你们不说也不要紧,我早就知道你们来自何处,不过是不知你们的职称和姓氏而已。” 长衫老者蹙眉说道:“有这种事?” 短装老者注目!可道:“说说看?” 田斌冷冷地一笑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无敌堡’的狗腿子,一个是南七省强盗头儿西门锐手下的小强盗,是也不是?” 田斌这一猜,当然是猜对了,因而使得这两个老者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这情形,不难想见,田斌一口道出他们的来历,固然使他们吃惊,而更使他们凛骇,却是田斌那目中无人的神态。试想,凡是在江湖上跑跑的人,谁不知道‘无敌堡’与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太以难惹,而田斌分明是明知其不好惹而故意向太岁头上动土,这如非是田斌发了疯,那就显然是必有所恃。 再联想到以前平白失踪的那些人,那就自然会使目前这两个老者暗中凛骇不已了! 第115章 不觉得 朱四娘漫应道:“是吗,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略为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事情就这么决定,由这儿出发,一直到夏口为止,所有大小事宜由刘总管秉承大小姐之命,全权处理。” 刘子奇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讶问道:“娘,难道您不管事?” 朱四娘笑了笑道:“我一个人走陆路。” 朱亚男笑问道:“娘,您为什么一个人要走陆路?”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你别多问,只管帮你姐姐一道押船就是。” 接着,目注吕正英问道:“你知道西门锐的总舵所在吗?” 刘子奇抢先代答道:“回令主,西门锐的总舵,在离此约百里外的恶虎沟。” 朱四娘冷然接道:“我没问你。” 刘子奇连忙起身歉笑道:“回令主,因为正英不知道那等所在,所以,属下才代为回答。” “坐下。”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接问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吕正英朗声答道:“是的,已经知道了。” 朱四娘沉声接道:“那么,我命令你现在前往西门锐的总舵……” 吕正英不由星目中异光连闪道:“是要我去杀那西门锐?” “不!”朱四娘连忙接道:“我知道西门锐是你的杀父仇人,我也主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目前,我还要利用西门锐,可不许你杀他。” 吕正英殊感失望地,接问道:“令主,要到何时才能杀那老贼呢?” 朱四娘道:“等他利用完了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吕正英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忍不住笑道:“遵什么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接着,才神色一整道:“你传我的‘七杀令”命令西门锐,以他南七省绿林盟主的身份,散发武林贴,分别通知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和无门无派的黑白两道群豪,于明年元旦,齐赴夏口本令主行宫,听候差遣!” 吕正英正容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道:“关于‘七杀令’令牌,出发之前,我再交给你。” 吕正英又恭应了一声,朱四娘正容接道:“记着,除了不能杀西门锐之外,你可以尽一切手段,迫使西门锐就范。” 这几句话,总算使殊感失望的吕正英,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答道:“是!是!” 刘子奇向着朱四娘嗫嚅地说道:“令主,属下有……有个请求,尚……尚望令主格外成全。” 朱四娘冷然说道:“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 “是!”刘子奇满怀希望地接道:“令主,关于西门锐就那总舵之行,请令主由属下与王人杰二人当中,派出一人,随同吕正英前往。” 朱四娘漠然地问道:“为什么?” 刘子奇恭应道:“回令主,因为吕正英武功虽已大成,却毫无江湖经验……”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江湖经验,是必须自己闯出来的才称得珍贵,此事应毋庸再议!” 吕正英也正容说道:“刘伯伯请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朱亚男娇笑道:“娘,让我陪他去。” 朱四娘笑道:“你根本不曾出过门,难道你的江湖经验,还会多过吕正英不成!” 朱亚男娇笑如故地接道:“娘,有两个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呀!” 朱四娘脸色一沉道:“不行,你还是乖乖地帮你姐姐押船。” 朱亚男嘟着小嘴不依地“唔”了一声,半空中忽然传出一声刺耳雕鸣。 为了便于赏月,他们的酒席,是摆在谷中的中央,这时时近子夜,万里无云,星烯月朗,视线至为清晰辽阔。 当他们听到这声刺耳雕鸣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循声仰视,只见百十丈的高空,一只硕大无比的青雕,正在盘旋飞翔着。 这情形,使得朱亚男脱口欢呼道:“啊!好大的鸟儿!” 吕正英却“咦”了一声道:“那上面还有人哩!”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不错,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 她的话声未落,那雕背上的人,发出一声清朗敌笑道:“想不到这‘雪峰’中,还有这等洞天福地,今宵倒真是大开眼界了呢。” 朱四娘冷然仰首凝视,没有接腔。 那雕背上的人又朗声笑道:“地灵人杰,信不我欺,能住在这等世外桃源中的人,必然是绝代高人啦!” 朱四娘这才娇笑一声道:“阁下乘飞禽,御长风,出入青冥,瞬息千里,尘世之中,纵有高人,也高不过你阁下呀!”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过奖了!在不是道地的俗人,不过,中秋佳节,遇此世外桃源的绝代高人,也想附庸风雅一番,不知夫人能否赏我一杯美酒?”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道:“这儿是世外桃源,也是龙潭虎穴,只要你有胆量,尽量下来就是。 雕背上人哈哈大笑道:“夫人毋须激将,在下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所以,纵然这儿是龙潭虎穴,在下也得闯上一闯!” 话落,那只青雕,敛翼俯冲而下,在离地十来丈处,一道人影飘落地面,而青雕却同时展翅冲霄而上飞,仍然在谷顶上空,环绕飞翔。 那由雕背上飘落的人,是一位面相清癯,有着三络长须的青衫文士。看情形,年纪最多不过四旬。 青衫文士刚刚飘落地面,朱四娘首先冷笑一声道:“阁下勇气可嘉林忠,赏他一杯美酒!” “是!”林忠随手一挥,面前那有着半杯剩酒的酒杯,立即向着青衫文士冉冉地飞去,并淡淡地一笑道:“半杯剩酒,不成敬意,阁下多包涵。” 话声一落,酒杯也到了青衫文士面前。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多谢厚赐!” 话声中,徐伸右手,向那酒杯接去。 但酒杯才人手中,却是脸色突然一变,跟跄地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稳站稳,杯中剩酒,也几乎发散殆尽。 林忠与那青衫文士的距离,至少在三丈以上,姑且算那青衫文士是一个不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在如此距离之下,有借一双冉冉徐飞的酒杯,将其震退,则目前林忠身手的高明,已不难想见了。 青衫文士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朱四娘已目注冷然问道:“你是否来自‘无敌堡’?” 青衫文士一怔道:“夫人怎会知道的?”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想当然耳!” 一顿话锋,又目注问道:“你在‘无敌堡’身任何职?” 青衫文士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似的,没精打彩地苦笑道:“不瞒夫人说……” 朱四娘冷然接口道:“叫令主!” 这位青衫文士,算得上识时务,可能是方才林忠敬酒的手法,吓破了他的苦胆,此时,他竟然是无比驯顺地,连忙改口道:“是,是……不瞒令主说,在下才进入‘无敌堡”还没分派职务。” 朱四娘注目问道:“你此行是否有所为而来?” 青衫文士点首接道:“是的,在不是因探查‘无敌堡’在这地区失踪的人而来,能查出端儿来,才能正式量才录用。” 朱四娘已由对方的神情语气中,断定所言不虚,于是,神色略为缓和地说道:“你的运气不坏,此行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青衫文士讶问道:“难道那些失踪的人,都与令主有关。” 朱四娘点首接道:“不错。” 青衫文士接道:“那些人去哪儿了呢?” 朱四娘冷然接道:“都杀光了!所以,我说你是第一个能生离‘天心谷’的外人。 听到自己无生命危险,青衫文士的神态,已安祥得多了,他一蹙眉峰道:“令主格外开恩,饶我不死,想必另有作用?” 朱四娘沉思接道:“是的,两件事要你帮忙,第一,将你所乘青雕,奉献给我,作为代步之用。” 青衫文士连连点首道:“没问题,青雕业已通灵,只要在下交代它几句就行了。” “那我先谢了。” 朱四娘含笑接道:“我也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接着,目注刘子奇说道:“刘总官,待会儿赏他明珠两颗,白璧一双。” 刘子奇点首恭喏道:“属下记下了。” 也许是因为获灵禽代步,可以出入青冥,瞬息千里,朱四娘的心情,显得颇为开朗,目注青衫文士笑问道:“你,愿意替我效劳吗?” 青衫文士连忙谄笑道:“令主如有所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四娘正容接道:“那么,我要你重回“无敌堡”,替我暗中监视堡中的一切活动。” 青衫文士一怔道:“令主,这事情有点不妥当,在下生命不足惜,如果贻误令主大事……” 朱四娘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青衫文士苦笑道:“令主试想,在下行此是查出端儿来了,但以往的人,无一生还,惟独在不能活着回去,何况所乘云禽又被扣留:“无敌堡”堡主,又怎会相信我的话呢。”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自有安排,不过。此气安排,你可得吃点苦头。” 青衫文士谄笑道:“只要能完成令主所交待的任务,在下吃点苦头,自然算不了什么!” 朱四娘笑道:“说是说得够好听的,但不知有几分诚意?” 青衫文工正容说道:“在下完全是一片至诚。” “那么。” 朱四娘向他含笑招手道:“你站到我面前来。” 青衫文士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向朱四娘身前,含笑问道:“令主有何吩咐?” 朱四娘淡然一笑道:“就是我方才所说,要你帮忙的第二件事情。” 话落手起,一声惨号过处,青衫文士的一条左臂,已被她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将手中断臂向旁边一扔,目注刘子奇笑了笑道:“刘总管,替他止血上药。” 刘子奇暗中直喊“作孽”,但口中却连连恭应道:“是,是……” 这青衫文士的武功,显然不在原先的“青城双矮”一一现为护驾双将的林氏兄弟之下,仅管目前情况是变出意外,也尽管他身体痛得颤抖,牙床也捉对儿厮打着,但他除了最初发出一声惨号之外,以后,却是哼都不曾哼出一声,并且自行运气闭穴,止住了几乎是狂喷着的血液。”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唔!不愧是一条汉子。” 接着,才注目问道:“你知道‘王佐断臂’的故事吗?” 青衫文士点头答道:“知道:也明白了令主的意思。” 朱四娘笑了笑道:“那就好,你好好听着:当‘无敌堡’堡主淳于坤问你为何没死时,你就说是断臂代首,带罪传令,才暂贷一死的。” 青衫文士接问道:“令主要在下代传什么命令呢?” “传的是‘七杀令’”。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同时,你带给那老贼两句话:‘十六年前,挹翠楼中的血债,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青衫文士怔了怔道:“在下记下了。” 朱四娘冷然接道:“从现在起,改称属下。” 青衫文士连忙道:“属下遵命。” 朱四娘目注对方那刚刚被刘子奇包扎好的断臂,微微一笑道:“你虽已断去一臂,但我保证你的武功,能在三个月之内,至少增强一倍。” 青衫文士躬身施礼道:“多谢令主。” 朱四娘目光移注朱胜男说道:“胜男,取出‘七杀令’牌,将七杀律令朗读一遍。” “是!”朱胜男探怀取出一块长约四寸,宽约三指,下面刻着‘七杀令’三个血红大字,背面有着七行红小字,形如飞镖的银牌,娇声宣诵着:「、忤逆不孝,逆伦犯上者,杀!二、蒙上欺下,鱼肉良民者,杀!三、贪污渎职,,杀!四、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杀!五、巧言令色,过河拆桥者,杀!六、始乱终弃,忘情负心者,杀!七、不服节制,看不顺眼者,杀!” 吕正英一面听,一面心头暗忖着:“前面六条,都杀得有理,最后一条,未免太那个一点……” 第116章 令牌绑定 朱胜男宣读完毕之后,朱四娘冷然接道:“将令牌交给他!” 青衫文士由朱胜男手中接过令牌之后,朱四娘又沉声接道:“此令牌,交给于坤那老贼,现在你将青雕招下来,明天,咱们一道起程。” “是!” 青衫文士恭应声中,朱胜男却笑了笑道:“娘!你还没问人家姓名甚谁呢!” 朱四娘不由哑然失笑道:“哦!对了,你姓甚名谁?” 青衫文士恭应道:“回令主,属下戈永平,‘干戈’的‘戈’……” 朱四娘截口自语道:“戈永平?莫非是有‘大漠神雕’之称的戈永平大侠?” 一听朱四娘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名号,戈永平不由面有得色地,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不敢当令主‘大侠’之称。” 朱四娘笑道:“看来,我是老糊涂了,其实,方才我看到那青雕时,就应该联想到你是谁的,因为,当代武林中,以灵禽代步的,可并不多见……” 朱四娘这几句话,倒委实是实事:“大漠神雕”戈永平的名号,比起“青城双煞”林氏兄弟来,可更要响亮得多! 戈永平似乎连断臂的痛苦也忘去了,满脸堆笑地说道:“令主过奖,属下深感汗颜。” 朱四娘神色一整道:“我这个人,可能不太好伺候,但只要你能听话,能完成我所交的任务,我不会亏待你的。” 戈永平又连声谄笑道:“是,是,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目光转向正副总管和吕正英等三人,沉声说道:“你们三个,立即出发,盘缠方面,特别从丰,‘七杀令主’的手下,出手绝对不能小家子气。” 刘子奇、王人杰等三人喏喏连声中,朱四娘又正容接道:“还有,该杀的固然要杀,可莫忘了咱们是侠义道中人,随时注意济困扶危,行侠仗义。” 吕正英禁不住暗中长叹一声,忖念着:“只要你也承认是侠义道中人,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恶虎沟”,位于“雪峰山”之西:“会同”县境之内。 顾名思义,那是一个非常险峻,易守难攻的山沟。 也由于它的险峻,那位身为南七省绿林总舵主的西门锐,才选中它作为总舵所在的发号施令之地的。 “恶虎沟”外,约莫两里路程,是一个有着百来户人家的小镇甸。 由于这小镇甸地当交通要道:又与强盗窝紧邻着,因而显得畸形的繁荣。 这当然有其特殊的原因,第一、即所谓“盗亦有道”,强盗们不吃窝边草,这些人虽然在强盗窝边,却安全得很。 第二,强盗们过的是刀尖舔血,剑底惊魂的生活,银钱又来得容易,因而花得也快。 有着这些原因,这小镇甸就成了这些强盗们的销金窝,温柔乡了。 这是中秋节后,第三天的薄暮时分。 一位满面风尘,穿着寒酸而又有点土里土气的年青人,缓步进入了“恶虎沟”小镇。 他背上背着一个破包袱,肩头却插着一枝长剑,一进入街口,即以好奇的目光,向两边打量着。 这位年轻人,就是有着重大使命,前往西门锐的总舵找麻烦的吕正英。 至于他目前的这一身打扮,倒并非故意装成,因为,事实上。当他于八个多月之前,由鬼门关上逃出来时,根本就什么都不曾带,而“天心谷”中,又根本没有男人的服装,因而这几个月的衣衫都是就他们原有的那套冬装,自己因陋就简地,加以修改而成。 “恶虎沟”这小镇甸,地方虽小,却是道地的卧虎藏龙之处,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应有尽有,因此,像吕正英目前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的人,走在大街上,是根本没有人感到奇怪的。 吕正英进人大街,略一端详之后,随即向街道旁的一位青衣汉子抱拳一拱道:“这位大叔请教一下!” 青衣汉子愣了一下道:“这位老弟,有何见教?” 吕正英含笑接道:“请问大叔,这镇甸上,是否有衣着铺子?” 青衣汉子连连点首道:“有,有。” 吕正英笑问道:“也有卖马的?” “有!”青衣汉子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老弟口袋中有银子,即使要买花闺女,马上可以买到的。”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多谢大叔!小可还有一点事情请教?”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不要紧,反正我现在没事,有什么要问的,请尽管问就是。” 吕正英压低话声问道:“请问大叔,这儿距离西门总寨主的总舵,还有多远?” 青衣汉子这才一蹙眉峰,重行向吕正英打量了一下之后,才反问道:“老弟台要去总寨?” 吕正英点点头道:“正是。” 青衣汉子接问道:“不知有何贵干?” 吕正英临时扯了一个大慌:“小可与西门锐总当家的,有点亲戚关系,特地前来投奔。” 青衣汉子“哦”了一声,再度向他打量了一下之后,才含笑接道:“原来是西门锐寨主的贵亲,在下失敬了。” 紧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总寨离这儿不足两里,但在下奉劝你老弟,还是明天去比较合适。” 吕正英不由脱口问道:“为什么?” 青衣汉子道:“这原因很多。” 接着,他抬手向不远处的一家“群英酒楼”一指,含笑接道:“这‘群英酒楼”是本镇最豪华的酒楼兼客栈,也是总寨的宾馆,今宵你老弟最好是在那边歇一宵,明天再去,到了酒楼中,你说明来意和身份,他们必然会妥为招待,同时,你也可以获知为何今宵不便去总寨的原因。” 吕正英含笑一躬道:“多谢大叔指点,小可告辞了。” 也许因为“群英酒楼”是西门锐的招待所,吕正英到达酒楼前时,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那位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向着他满脸堆笑地问道:“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喝酒?” 吕正英冷然接道:“天都黑了,我不住店,跑来干吗?” 店小二哈腰赔笑道:“是是……小的失言,客官请。” 吕正英边走边问道:“有没有上房?” 店小二连忙接道:“有,有。” “我要最好的。” “本店的客房,每一间都是最好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你要是所言不实,当心我在西门锐寨主面前,告你一状。” 这语气,已表示他知道这家酒楼,就是西门锐总寨的宾馆,明知是西门锐的宾馆,竟在他的手下人面前,直呼西门锐的名字。” 因此,吕正英话声一落,使得店小二向他深深地打量了一下之后,才蹙眉问道:“尊驾是” 吕正英截口漫应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先给我找好房间再说。” “是!” 店小二恭应着:“客官请随我来。” 干店小二这一行的人,最是精灵不过,而目前这位店小二,更是比一般店小二精灵。 凭他的精灵,凭他的江湖阅历,虽然还不能断定吕正英是什么身份,但他已确定吕正英必然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而且显然是敌非友。” 也因为如此,他为了不吃眼前亏,果然将该宾馆中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吕正英。 当吕正英漠然地向房间内的豪华陈设打量之时,店小二哈腰笑问道:“客官对这房间还满意吗?”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在这种地方,也就只好将就一点啦!” 店小二苦笑道:“客官,这是本店招待特别贵宾的房间,如果不信,您朋友可向咱们总当家的问问。” 吕正英又“唔”了一声道:“不用问了,我相信你就是。” 说着,已将背上的小包袱和佩剑解了下莱,低头向自己打量了一下,讪然一笑道:“我这个样子住在这种房间中,可委实有点不相称。” “哪里,哪里,客官太谦虚了。” “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吕正英说着,由怀中掏出一片金页子,向对方手中一塞道:“以最快的方法,替我买两套衣衫来包括内衣、鞋袜、和一个行囊,质料要最好的,至于大小、长短、你估量我的身体,看着办好了。” 店小二喏喏连声道:“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吕正英道:“还有,替我准备一匹长程健马,也要挑最好的,价钱多少我不计较。”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小的记下。” 吕正英接道:“衣衫立刻就要,马匹明晨要用,办得好,我重重有赏。” 店小二满脸堆笑道:“是、是,小的先谢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现在,你去替我办事,顺便将掌柜的给我叫来。” 吕正英虽然是第一次闯江湖,但他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遭逢大变之后的这几个月中,刘子奇、王人杰两人又不时地指点,兼以此来途中,又经刘、王两人特别地指示了一番,所以,目前,尽管有些地方似乎有些做作,但表面上看来,倒也头头是道的有点像个老江湖。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笑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小的马上吩咐他们,先送到房间里来。” 吕正英挥挥手道:“我还不饿,等你将衣衫买回来,洗过澡换过衣衫之后,我自己到餐厅去吃。” “好的。好的……” 店小二喏喏连声地快步离去,少顷之后,一位鼻梁上架着老花眼境的年约半百的灰衫老者出现在门口,向着吕正英深深一躬道:“小老儿见过公子爷!” 吕正英头都懒得抬一下,问道:“你,就是这儿的掌柜的?” 灰衫老者点点头道:“是的,像公子爷这情形,小老儿曾奉有严令,必须由小老儿先……先行讨教几手,才……才才能向总寨传禀。”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是说,先要称称我的斤两,看看够不够份量?”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小老儿上命所差,事非得已,尚请公子爷多多包涵。” 吕正英方自微微一笑间,灰衫老者却是冷不防地,由房门口飞身而人,一掌击向他的前胸,掌势已出,才歉笑道:“小老儿有僭了。” 吕正英故装猝不及防似的,手忙脚乱地硬接了一掌,当场被震得退了半步,口中“咦”的一声,道:“阁下身手,蛮不错呀!” 灰衫老者一招得手,以为对方不过如此,当下心头一喜,一面展开一串抢攻,一面哈哈笑道:“多承夸奖!在敝总寨来说,具有小老儿这种身手的人,可真是车载斗量呢!” 话声中,已若急风骤雨似的,攻出了八招。 可是,这八招抢攻,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事实上,在这八招中,吕正英既不接招,也没还手更没被逼退,而只是像生了根似地,一个身躯,却像风摆残荷似的,前后左右晃荡,使得对方那雷霆万均的八招抢攻,连衣边也不会沾上一点儿。 这情形,可使得这位灰衫老者,惊得自动停了下来,僵在那儿,做声不得。 不错,眼前这情况,可委实使他感到困惑。 因为,根据他猝然发动的第一招的情况判断,吕正英并不比他高明多少,但后面这八招,却使他有莫测高深之感。 目前这情形,使这个老江湖,摸不着、估不透地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就当这灰衫老者蹙眉沉思之间,吕正英却淡淡一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试几招?” 灰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多谢公子爷手下留情。”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掌柜的,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呀。” 灰衫老者抱拳一拱道:“公子爷别说笑了,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啦。” 吕正英含笑问道:“本公子的份量,你已称过了,是否够资格劳动你去总寨通报一声呢?” “够!够!”灰衫老者连连点首道:“小老儿马上就去。”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方才我所说的话,你都记得?” 灰衫老者道:“记得,记得……” …… 令牌 第123章 沉重 吕正英目光移注汪志公沉声说道:“姓汪的,你说。” 汪志公轻轻一叹道:“西门总寨主是奉咱们堡主之命……” 吕正英一挫钢牙,截口一“哦”道:“原来那杀我全家的真正仇人,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 汪志公道:“是的,西门总寨主不过是执行命令而已。” 吕正英强忍心中悲愤,注目问道:“淳于坤为何要杀我全家?” 汪志公苦笑道:“这个,那就恐怕只有敝上能够回答你了。” 吕正英接问道:“西门锐已投入淳于坤的手下?” 汪志公点点头道:“是的。” 也许是因为吕正英已说过不杀,也不伤害他们,这会,汪志公又神气起来,他顿话锋之后,又面有得色地接道:“事实上,当代武林中,谁敢不接受敝上的指挥和节制呢!” 吕正英撇唇一哂之后,又接问道:“你们这几个,是淳于坤派来这儿,协助西门锐的?” 汪志公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老朽的主要任务,是追查这几个月以来,本堡主在这附近,失踪的人的原因。”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汪志公苦笑道:“但事实上,我只知道姜子瑜一个人的消息,还有很多失踪的人……” 吕正英笑道:“那些人,都被我杀光了。” 汪志公接问道:“都是你吕公子杀的?” 吕正英道:“虽然不是我杀的,但算在我的账上,我也一样的承担下来。” 接着,又一挫钢牙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姑念你们都是奉命行事,不难为你了。” 汪志公连忙抱拳一拱道:“多谢吕公子宽大为怀!” 吕正英注目问道:“‘无敌堡’派在这儿的人,都是由你负责?” 汪志公点点头道:“是的。” 吕正英道:“你与西门锐之间,职务如何划分?” 汪志公道:“西门当家的是一方霸主,但因老朽等于是‘钦差大臣”所以,对于我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吕正英道:“你一向就在这宾馆中?” 汪志公答道:“是的。”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如我猜想不错,那个掌柜的根本没向总寨传禀,而是先向你报告的?” 汪志公讪然一笑道:“吕公子神目如电,事实确是这样。” 吕正英脸色一沉道:“既往可以不咎,但我现在命令你,以最快速的方法,将西门锐给我叫来。” 汪志公连连点首道:“是!是!老朽马上亲自赶去。” 吕正英沉声道:“还有,吩咐宾馆,重行送上最好的酒菜来。 我要宴请路姑娘等三位贵宾。” 汪志公又连恭喏道:“是,老朽马上吩咐下去。”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告诉他们,少在酒菜中弄鬼,惹恼了我,我会剥他们的皮。” 汪志公连忙谄笑道:“这个,吕公子请千万放心,他们绝对不敢在酒菜中作什么手脚。” 说完,又拱拳一抱,领着他的手下,匆匆离去,那些旁观的人,也自动散去。 此刻,这庞大楼厅中,除了清理善后,及忙着重行安排酒席的店小二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路青萍、阿文与灰衣老妪等四人。 路青萍向吕正英嫣然一笑道:“吕公子技压群邪,威风八面,今宵,路青萍是大开眼界了。” 吕正英谦虚地笑道:“路姑娘过奖了!其实,在‘七杀令主’手下,像小可这样的人,可真是多如过江之鱼呢!” 路青萍伸了一下舌头道:“吕公子,此话如非出自你的口中,我真不敢相信。” 灰衣老妪轻叹一声道:“吕公子的话,可能是夸张了一点,但江湖上,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倒是一点都不错的。” 接着,又微微一笑道:“青萍,经过今宵这一场恶斗,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了。” 一顿话锋之后,又神色一整道:“你自己想想,今宵这局面,如非是碰上吕公子,这后果还能设想吗?”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言重了,其实,作最坏的估计,三位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很难!很难!” 灰衣老妪苦笑了一下之后,才轻叹着接道:“她师父同老身,都一再劝她,再苦练一年之后,再采取行动,不料这两个丫头心急父仇,竟相偕私自下山了,老身放心不下,也不得不随后赶来,唉!” 吕正英目注阿文问道:“这位姑娘,也与西门锐有杀父之仂?” “是的。”灰衣老妪长叹一声道:“提起这两个丫头的身世,也真是够凄凉的了。” 真是,人多好做事,就这对话之间,这个才被打得一场糊涂的楼厅,已经收拾好,并已摆好一张八仙桌,美酒佳肴也陆续送了上来,那位“无敌堡”的二级护法汪志公,居然又回到楼上,向着吕正英哈腰谄笑道:“酒席已排好,请吕公子和三位贵宾入席。” 吕正英一怔道:“你,怎么还没走?” 汪志公躬身说道:“老朽用的是飞鸽传书,那比老朽亲自赶去,快得太多了。” 吕正英道:“西门锐几时可到?” 汪志公接道:“老朽保证,一个更次之后,必然赶来。” 吕正英向路青萍等三人,摆手作肃客状道:“三位请入座,咱们不分宾主……”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已有高声传呼:“总寨主到!” 汪志公闻声一怔,吕正英却含笑说道:“来得可真快呀。” 汪志公讪然一笑道:“吕公子,可能西门总寨主不在总寨,而刚好是由外头回来。” 吕正英点了点头。 汪志公又哈腰谄笑道:“吕公子,老朽先去同他打个招呼去。” 吕正英挥手道:“那就快点走!” 汪志公一面恭应道:“深深一躬,转身疾奔而去。 目送汪志公离去的背影,吕正英冷哼一声,然后,向路青萍等三人笑了笑道:“三位请坐啊。” 说着,他自己已首先坐了下去,无巧不巧地,他自己坐的,竟是上首首位,路青萍、灰衣老妪人只好左右相陪,阿文坐了下首。 这四位各据一方,坐了下来之后,吕正英亲自把盏,斟了四杯酒,然后举杯正容说道:“三位请于此一杯,小可有个不情之请,尚请路姑娘惠予成全。” 他将敬酒与那“不情之请”混在一起,使得对方三人齐都一怔之后,才干了杯中的酒,然后,路青萍嫣然一笑道:“吕公子有话,请尽管吩咐,只要路青萍力所能及,绝对惟命是从就是。” “那么,小可先谢了!” 吕正英一顿话锋,才声容俱庄地接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请看小可薄面,对西门锐的这一笔血债,暂缓索还。” 吕正英的这一个“不情之请”,可大出对方三人意料之外,路青萍不腾诧异脱口问道:“为什么呢?” 阿文也同时讶问道:“吕公子本也是向西门锐讨灭门血债而来,这怎又替那老贼讨起情来呢?” 吕正英长叹一声叹道:“在下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接着他将此行奉命前来的经过,择要地说了一遍,才苦笑道:“二位姑娘请想想看,此时此地我除了奉命惟谨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路青萍幽幽地一叹道:“既然如此,我们不遵命也不行啦!” 灰衣老妪长叹道:“这样也好,事实上,按方才的情形而言,如果没有吕公了的协助,现在,即使想报仇,也办不到,目前,就索性作个顺水人情!” 路青萍苦笑道:“只是,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采取行动?” 吕正英也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路姑娘请尽管放心,当我们对西门锐采取行动时绝对不会忘记通知你一声的。” 路青萍娇笑道:“那我先谢了。” 吕正英笑道:“不用谢,站在同仇敌忾的立场而言,我也应该先行通知你!” 灰衣老妪正容道:“对了,趁此机会,你们俩也好回到你们师父那去,再好好地下点功夫。” 吕正英点首笑道:“对!先行充实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接着,一举酒杯道:“喝酒!也别忘了吃东西。” 四人又干了一杯,各自吃了点酒菜后,阿文才咦了一声道:“奇怪?西门锐怎么还没来?” 路青萍笑道:“对了,莫非是被吕公子的神威绝艺,吓得半途开溜了?” 吕正英也笑道:“身为南七省的强盗头儿,我想不至于如此窝囊,不过,事关他的生死,在来此之前,势必周详地安排一下的。”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梯口传来,面向梯口的灰衣老妪含笑接道:“吕公子说对了,西门锐已经来啦。” 不错!身材高大,有如一尊凶神恶煞的西门锐,正大步向吕正英等人的座位走来,后面紧随着是‘无敌堡’的二级护法汪志公,和两个五短身材的黑衣老者。 人还没走拢,汪志公首先扬声说道:“吕公子,咱们总寨主来了,嘻嘻……事情也真巧,咱们总寨主刚好由外面巡视回来。” 说话间,那一行四人,已走在丈远外站定。西门锐那一双威凛逼射的三角眼,一面在吕正英等四人身上来回扫视,一面却是连连冷笑着。 吕正英状如未觉地,仰声漫应道:“是吗,方才,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你都转告给他了?” 汪志公谄笑道:“是的,已经转告过了。” 吕正英这才收回仰注天花板的目光,凝汪西门锐,冷笑道:“西门锐,你想不到会有今天!” 西门锐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你小子,在这短短的八个月时间中,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会不相信的,但我不计较这些,同时,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目前,我暂时不会杀你,但你必须接受我的命令!” 西门锐怒吼一声道:“放屁!” 吕正英虽然俊脸铁青,星目中杀机隐泛,但他的语气,却颇为平和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现在,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绝代武学!”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西门锐,我坐在这儿不动,只要你能攻出完整的一招而不当场跪在这儿,则不但我今宵不杀你,而且,从今之后,你对我的灭门血仇,也一笔勾消!” 吕正英这一段话,可使路青萍也觉得未免狂得太过分了,因而暗中以真气传音向他示道:“吕公子,西门锐的武功,比汪志公要高明得多,你可不能轻敌大意啊……” 吕正英传音答道:“多谢路姑娘提示!我会当心的……” 西门锐冷冷地一笑道:“老夫不用亲自出手,也能叫你躺在这儿!” 紧接着,扭头向他身旁的黑衣老者沉声喝道:“江兄,陈兄,给我宰了这小杂种!” “是!”两个黑衫老者同声恭喏之后,已双双亮出一支判官笔来,右边的一个并沉声喝道:“小杂种,还不亮兵刃领死!” 一旁的灰衣老妪也以真气传音,向吕正英说道:“吕公子。 这是功力仅次西门锐的两个老魔,你要当心了!” 吕正英向灰衣老妪点点头,一面却向那两个黑衣人老者冷笑道:“我虽然说过,暂时不杀西门锐,但对你们两个,却绝不宽贷,不过,我也给你们一个便宜,只要能攻出完整的一招,即可免死!” 这话,乍听之下,足以使人气炸肚皮,因而使得那两个黑衣老者双双怒叱一声道:“小狗纳命来!” 人影闪远,两枝判官笔,已迅如电掣,左右夹击,向端坐不动的吕正英刺下。’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人影飞闪电,一串凄厉惨号过处,那两个黑老衫老者,已被自己同伴的判官笔刺中心窝,惨死当场。 也不知吕正英使的是什么手法,他看起来好像是纹风不动地,仍然端坐原处,而那两个惨死的黑衫老者,竟然像是自己活得不耐烦,故意朝自己同伴的兵刃上碰过去以求解脱似的。 第124章 劲装大汉 这情形,使得楼厅上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凝结了似的,寂静得落针可闻,尤其是西门锐,只见他那一双三角眼中,厉芒逼射,脸色铁青,连须发也似乎竖立了起来,像煞一头急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吕正英目光一扫之下,撇唇一哂道:“西门锐,别发狠了。现在跪下听令,还来得及,也能保持你的狗脸……” 脸字出口,人已像一头疯虎似的,疾冲而上,挥拳直捣吕正英的前胸。 西门锐人高马大,站住那儿,就像一座黑塔,与吕正英那英挺而安详的坐姿一比,使人会油然而生“压也会把吕正英压扁之感。 目前,西门锐在盛怒之下的雷霆一击,其威势又岂是等闲。 可是,他碰上目前的吕正英,算是交上了霉运。 当他那粗钵大的拳头,挟着“呼”的一声锐啸,眼见即将击中吕正英的胸部时,但见吕正英冷笑一声,双手齐出,一晃而回。 在旁观的人眼中,但见吕正英双手快得不可思议地晃了一晃,立即传出二声“噼啪”脆响,西门锐那铁塔似的身躯,随既“咚”的一声,矮了半截,跪倒在那两个灰衫老者的尸体之前。 可以想见,西门锐这时脸色之难看! 但吕正英却是若无其事地冷笑一声道:“这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西门锐,此行,我奉命不得杀你,那个‘无敌堡’的护法汪志公,想必同你说过,现在,你得冷静地多想一想,准备接受我所宣布的命令,如果你心怀怨恨,听不进或记不清我说的话,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了。” 他顿住话锋,目光移注那虽然是静立一旁,却并不见得比跪着的西门锐要好过一点的汪志公,冷然一哂道:“汪大护法,劳驾你派人把这些尸体拖出去,我这顿晚餐,还没吃好呢!” 汪志公连忙恭喏道:“是,是!” 紧接着,又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并清理现场。” 一阵暴喝,两个劲装汉子,应声赶了过来。 吕正英却向西门锐淡然一笑道:“你的怨气,平下去没有?” 西门锐身为南七省的强盗头儿,平常颐指气使,一呼百诺,面南称王也不过如此而已,又何曾吃过像目前这样的苦头,更怎能平得下心头这股怨气。 因此,吕正英话声一落,他却一挫钢牙,厉声叱道:“小杂种!你杀了我!” 话落手起,不!手起的不是他,是吕正英。 因为,西门锐除了口部还能说话之外,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吕正英又左右开弓,掴了西门锐四记耳光之后,才冷笑一声道:“西门锐,你别想左了,以为我奉命不杀你,就可以任意辱骂我,老实告诉你,我虽然奉命暂时不杀你,却可以任意整你。” 西门锐厉声叱道:“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你整!”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我不能不提醒你,人,总是血肉之躯,我再提醒你一声,你老贼是亲手杀死我父母、屠杀我全家的仇人,尽管你是奉命行事,也尽管我奉命暂时不杀你,但我有权,也能狠下心,让你受尽所有酷刑。” 西门锐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虽然一时之间,还没喝骂出口,但由他那比厉鬼还要难看的脸色,不难想见他心头的难受。 一旁的汪志公注目之下,连忙沉声喝道:“西门总寨主,请听我一言。” 西门锐全身都在颤抖着,却是强忍着,还没发作出来。 汪志公目注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吕公子,能否容许我向西门总寨主,劝导几句?”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可以。” 汪志公谄笑道:“多谢吕公子!在下对西门总寨主,志在平息其心头怨恨,如果言语方面,有甚不当之处,还得请吕公子多多包涵。” 吕正英又“唔”了一声道:“我不计较这些就是。” 汪志公这才向西门锐正容道:“西门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西门锐哼丁一声,没接腔。 汪志公瞟了吕正英一眼,才讪然一笑道:“西门兄,我现在说句不怕吕公子生气的话,有道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宵,咱们委屈一点,忍住这口气,渡过这一个难关,以后,说不定咱们还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呢!” 吕正英淡淡地一笑道:“汪志公,你很会说话。” 汪志公苦笑道:“哪里,哪里,吕公子夸奖了。” 吕正英已转向西门锐,冷笑道:“西门锐,汪志公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自己就是一个证明。” 西门锐冷然反问道:“证明什么?” 吕正英笑道:“八个多月前,当你奉命杀我全家,派出大批人马,到处追杀我的时候,我又何曾想到会有今天,所以,你眼前的遭遇,大可不必……” 西门锐一挫钢牙,截口接道:“好!我答应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答应接受我的命令?” 西门锐点点头道:“不错!” 吕正英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自己居然会现身说法地来开导你,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顿住话锋,探怀取出那枚‘七杀令”以正面向着西门锐,正容接道:“这就是我奉命传达‘七杀令”你要仔细听好了。” 接着,他将七杀律条朗声宣读一遍,并将朱四娘的口头命令,复述一遍之后,才沉声问道:“听清楚没有?” 西门锐点点头道:“听清楚了。” 吕正英接问道:“是否全都记得?” 西门锐又点点头道:“记得。” 吕正英道:“记得就好,同时必须立即着手执行,而且,必须彻底执行!” 西门锐道:“我自然立即着手执行,但如果人家不听这一套,可不能说我执行不彻底。” 吕正英点头接道:“那自然与你无关。” 接着,凌空扬指解了西门锐被制住的穴道:沉声接道:“起来!” 西门锐漠然地站了起来,吕正英又沉声接道:“本使者今宵暂时驻节此间,宾馆中闲杂人等,一律撤出,未奉宣召,不得前来打扰。” 西门锐点头应喏。 吕正英目光一扫路青萍等三人道:“路姑娘等三人,今宵是本使者的特别贵宾,立即替他们三位准备上房,并安排侍女伺候。” 西门锐又漠然地点头道:“好的。” 吕正英目光移注汪志公,沉声道:“本使者分配你一个任务,必须以最快速度,给我完成。” 汪志公躬身答道:“请吩咐。” 吕正英俊脸一沉,一挫钢牙道:“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授命西门锐杀我全家之事,究竟所为何因,必须查明具报!” 汪志公恭应道:“在下记下了。” 吕正英接道:“本使者明天即行东下,赶往江汉地区,当我到达‘夏口’时,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可不能敷卫塞责。” 汪志公连忙躬身谄笑道:“使者请放心,在不一定全力以赴。”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之后,才挥挥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 西门锐首先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汪志公却是向着吕正英恭敬地抱拳,谄笑道:“使者与路姑娘,如有甚需要,只管吩咐小二就是,在下告辞。” 少顷之后,这偌大楼厅中,除了远远地站着一个诚惶诚恐,等候使唤的店小二之外,就只剩下吕正英、路青萍等四个人。 吕正英举杯敬了对方三人一杯之后,才淡然一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边吃边谈了。” 灰衣老妪轻叹一声道:“吕公子,方才这情形,如非是老身亲自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小可这点能耐,实在算不了什么,在‘七杀令’令主手下,像小可这样身手的人,至少也有七八位呢!” 路青萍双眉一蹙道:“那么,那‘七杀令’令主的身手,岂非是高得不可思议了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一点也不错。” 灰衣老妪接问道:“吕公子,那‘七杀令主”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吕正英笑了笑道:“这个,待会再慢慢谈,现在,我希望先知道三位的来历,尤其是老人家您和阿文姑娘,连姓名我都还不知道呢!” 灰衣老妪含笑点首道:“好!现在老身作自我介绍,老身伍秀芸,是路青萍的义母,也是她父亲的师妹。当十百年前,她的全家死于西门锐的魔掌之下,萍丫头刚好在我家做客,才逃过那一劫的。”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伍前辈。” 接着,又注目问道:“伍前辈与西门锐结怨的经过,能否请道其详?” “不知道。”伍秀芸苦笑道:“不瞒吕公子说,有关我师兄死于西门锐之手的消息,以往只是一种传说,如非由方才那个短装老者口中获得证实,我们还一直在暗中摸索呢!” 吕正英接问道:“也就是因为未曾证实,所以诸位来此,时近一个月,仍未下手?” 伍秀芸道:“这固然是原因之一,实际上,我们力量太薄弱,不能轻易得手,所以,我在暗中竭力予以喝阻,以致拖延迄今,仍未下手。” 路青萍插口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不能暗中深入查证,就实行狙击,此举固然太轻率,但不论西门锐是否真是我的杀父仇人,能杀掉一个作恶多端的强盗头儿,也算是为民除害,同时,那西门锐老贼杀害阿文的父亲,那是绝对不错的。”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阿文姑娘是……” 伍秀芸连忙接道:“这事情,还是由我来!” 接着,她一整神色道:“阿文复姓上官,名素文,其父上官钰,为宝庆府知府,因严惩盗匪,结怨于西门锐,也是落得全家被杀,当时她才十四岁。” 吕正英叹了一声道:“上官姑娘,是否为二位所救?” “不!”伍秀芸接道:“她是为府衙中的一位捕头所救,但那义勇可嘉的捕头,却因背她突围,而重伤殉职。” 吕正英接问道:“上官姑娘目前的武功,是由谁所传授的呢?” 伍秀芸道:“阿文自幼即爱好武功,但因名师难遇,仅仅由那位殉职的捕头传授一些扎基的功夫,至于她目前的武功,却也是传自‘辣手仙娘’辛玉凤,不过,她不敢以徒弟自居,自愿以侍婢身份,伺候他们师徒。” 吕正英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伍秀芸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才轻叹着接道:“当她全家遇难,而救她的捕头也伤重而死去之后,她已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经过一段短暂的流浪生活,又被歹徒诱骗,卖入娼门……” 吕正英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上官姑娘的遭遇,可比我还要悲惨得多。” 伍秀芸苦笑道:“这孩子的命运,委实是够苦的了,她在娼门中熬了两年,才遇上一位多情的公子爷,替她赎了身,可是,就当那位公子爷带她返回故乡途中,又遇上西门锐的手下。” 说到这里,伍秀芸长叹一声道:“当时,幸亏“辣手仙娘” 辛玉凤路过,才及时将她救下,但那位多情公子,却已遇难了。” 这一段伤心往事的复述,使得一直静坐一旁的上官素文,禁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伍秀芸接道:“当时,辛女侠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对她的资质和禀赋,更特别欣赏,决定收她做徒弟,但她自己却因迭遭不幸,有着浓厚的自卑感,这也就是她坚持要以侍婢自居的原因。” 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这两位,私自逃到距此间不远的武冈县城之后,为了西门锐的势力太强,而她们又复仇心切,尤其是阿文,她的一切不幸,都是西门锐所造成,因此,她为了达到暗杀西门锐的目的,竟异想天开地,自行再入风尘。” 第126章 功力 然儿这绿衣女郎,却仅仅是发出一声惊呼,虽被震退而未受伤,则其功力之高,也不难想见。 就当他心念电转之间,那红衣女郎却向绿衣女郎低声问道:“师妹,你没受伤?” 绿衣女郎挣扎着站好娇躯,苦笑了一下道:“还好,方才我低估了那厮。” 红衣女郎道:“好!让我来替你出气。” “不!”绿衣女郎毅然接道:“还是我自己来。” 接着,向吕正英嗔目怒叱道:“狂徒!这儿地势太窄,无法施展,咱们到河滩上去!”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区区舍命奉陪。” 绿衣女郎沉声接道:“走!” “且慢!”这蓦地插口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长得颇为英俊的白衣书生,正偕同一位年纪六旬上下的灰衫老者缓步而来。 吕正英目光一扫之间,红衣女郎已讶然问道:“三师兄,怎么你也来了?” 白衣书生笑道:“难道你不欢迎?” 红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当然欢迎,当然欢迎。” 绿衣女郎接问道:“三师兄,你不是有事去‘黄山’的吗?”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可是我现在正准备去‘雪峰山’。” 红衣女郎道:“去‘雪峰山’干吗?” 白衣书生道:“此事说宋可真是话长……” 绿衣女郎蹙眉接道:“那你就简单点说。” 一旁的吕正英,急于想知道手中纸团的内容,见对方胡扯个没完,不由沉声说道:“你们先谈谈,在下失陪。” “慢着!”绿衣女郎连忙沉声说道:“我还有话要说。” 话气是命令式的,吕正英为了手心中的那个纸团,只好强忍着没发作,但却禁不住“哼”的一声。 “哼什么?”绿衣女郎冷然接道:“待会,有得你表演的。” 白衣书生向吕正英投过讶异的一瞥之后,才苦笑着接道:“关于那个自称什么黄山逸叟的老怪物你们都已说过了?” 提到“黄山逸叟”,吕正英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因为,他已由田斌口中听说过,田斌的师父,就是自号黄山逸叟,并已自封为“黄山派”的掌门人。 红衣女郎点首答道:“是啊!你不是为了那个老怪物才赶去黄山的吗?”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不错,但那个老怪物,怎么也不肯同我交手。” 绿衣女郎讶问道:“那是为什么?” 白衣书生苦笑道:“那老怪物说,他不能同后生小于交手。” 红衣女郎笑道:“那你不能逼他动手?” 白衣书生苦笑道:“我当然会逼他动手,可是,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连他的衣边也没摸到。” 红衣女郎俏脸一变道:“有这种事,那他的身手,怕与师父不相上下了。”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绿衣女郎似乎有点不相信地说道:“这世间,还有武功同我们师父不相上下的人。” 白衣书生苦笑道:“眼前,不就已经有了一个吗?” 红衣女郎“唔”了一声道:“本来嘛!那老怪物如非是自信武功已与我们师父不相上下,又怎敢向‘无敌堡’挑战呢!” 绿衣女郎却注目接问道:“三师兄,那你又怎会跑到这儿来的?” 白衣书生苦笑道:“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此行是去雪锋山的嘛,因为在客栈外边看到祝护法,所以我就跟着到这儿来了。” 红衣女郎冷笑了笑道:“那你还不知道这儿的情形?” 白衣书生道:“我同祝护法,还没谈上三句话,就被你们二位派店小二请过来了。” 绿衣女郎接道:“图三师兄,这些,暂时不谈,还是先说你去雪峰山的原因!” 白衣书生道:“那老怪物同我说,只要我能打败他的徒弟,他也愿意承认我们‘无敌堡’委实具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同时对于打破咱们大门匾额之事,也愿意重制新匾,并公开道歉。 红衣女郎“噢”了一声道:“老怪物竟如此看重他那个徒弟。” “是的。”白衣书生接道:“我也不信邪,所以才专程赶到这儿来。” 红衣女郎接问道:“这是说,那个老怪物的徒弟,是在雪锋山?”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正是。” 吕正英听到黄山逸叟竟然会演出一幕,打坏“无敌堡”大门匾额的闹剧,方自心头感到好笑,这时,他却忘形地截口说道:“朋友,可惜你来迟了。” 白衣书生怔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道:“那个黄山逸叟的徒弟,已经离开雪峰山了。” 白衣书生接问道:“已经去哪儿了?” 吕正英道:“此刻,可能已到夏口啦!” 白衣书生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可多呢!你阁不要找的那个人,是否姓田名斌?” 白衣书生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吕正英脸色一整道:“那么,且等你了解全部情况之后。我再同你说!” 他念念不忘那绿衣女郎塞给他的纸团,所以,一句话岔开之后,即待转身离去。 但那白衣书生却立即接道:“不!你等一等!” 吕正英头也不回地答道:“待会再谈也一样。” 那绿衣女郎也连忙接道:“三师兄,你先行了解情况也好,这小子,不怕他飞上天去。” 吕正英已进入路青萍与上官素文的房间,并顺手带上了房门,上官素文并立即接问道:“吕公子,眼前这三个的身手,好像很高?” 吕正英“唔”了一声,伍秀芸抢先说道:“看情形,比你们两个,要高明得很。” 路青萍给了她一个娇嗔的白眼,吕正英却已摊开了手中的纸团儿。” 上官素文人目之下,低声笑问道:“吕公子,这是哪儿来的?” 吕正英一面向那张才打开的便笺上端详着,一面却以真气传音答道:“就是方才那绿衣姑娘给我的……” “啊!”吕正英不再理会上官素文的惊呼,却是蹙眉目语了一声道:“奇怪?” 原来那便笺上,只是潦草而又简单的几个字:“赶快逃走,迟则不及。” 像这种简短、含糊,而又没有上下款的便笺,委实令人困惑不解! 这时,伍秀芸与二位姑娘,也围上来看过了那张便笺,伍秀芸并传音问道:“就是方才交手时,那绿衣女郎给你的?” 吕正英点了点头,伍秀芸又传音说道:“此事虽然透着蹊跷,但那小姑娘是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 吕正英蹙眉问道:“老人家之意是?” 伍秀芸也蹙眉说道:“我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 上官素文低声问道:“这是说,我们就这么逃走?” 伍秀芸苦笑道:“逃避是来不及了,目前,我们是只有特别提高警觉,沉着应付。” 吕正英一轩剑眉,笑了笑道:“老人家的话,固然不错,但事实上,即使能顺利逃走,我也决不考虑!” 伍秀芸在他的俊脸上投过询问的一瞥,吕正英含笑接道:“‘七杀令’此行就是要找‘无敌堡’的晦气,如今,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又岂有逃避之理!” 伍秀芸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当务之急,先填饱肚皮再说。” 当他们进入餐厅时,那两个妙龄女郎,与白衣书生,灰衫老者等四人,已赫然在座,白衣书生端坐上首,两位妙龄女郎左右相陪,灰衫老者则敬陪末座。 当然,餐厅中,也还有其他人等,而且,那些顾客中,也必然还有“无敌堡”的人混在其中。 但吕正英等人,却都是泰然自若地,在距白衣书生丈远处的一付座头上,坐了下来。 当吕正英向白衣书生投过漠然一瞥时,白衣书生却向着他点首微笑道:“吕公子,我已经知道目前的一切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目前,贵方的人,是以阁下为首?” 白衣书生道:“本来这儿是由我四师妹负责。” 说着,并抬手向红衣女郎一指,才含笑接道:“但在下忝为她们的三师兄,所以,一切事情,我也可以做一半的主。” 吕正英“唔”了一声道:“那么,就请划下道来!”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真是快人快语,我看,咱们就于今宵三更,在这客栈后面的河滩上,各凭艺业,一决生死!” 吕正英点首答道:“好!在不准时奉陪。” 这时,店小二正在向伍秀芸请示要吃点什么,吕正英却抢先说道:“拣你们这儿最好,也是最拿手的菜,先行送上四道来,不要酒!” 店小二连声恭喏着:“是,是,小的知道了。”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在下先向你请教一件事情,可以吗?” 吕正英道:“你说说看。” 白衣书生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吕公子怎会知道田斌已去夏口?” 吕正英漠然地答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田斌同我,目前都在替‘七杀令主’效力当差。” 白衣书生“嗯”了一声道:“那是说,‘七杀令主’也赶往夏口去了?” 吕正英点点头笑道:“不错。” 白衣书生接问道:“那位田斌的身手,如与吕公子相较,是孰优孰劣?” “这,我不曾同他较量过,可无从答复。”吕正英注目接问道:“阁下也该将贵方的人,替我介绍一下了?” 白衣书生笑道:“吕公子说得有理,现在先介绍我自己,我,申文炳,这是我四师妹闻人玉、五师妹水湘云、本堡一级护法祝至刚。” 说着,并分别向红衣女郎、绿衣女郎,和那灰衫老者指了指。 吕正英嘴唇微一牵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原来他耳中正听到一丝奇异的传音:“众寡悬殊,千万莫逞血气之勇,以免亲痛仇快,吃过饭以后,赶快乘机离去……” 吕正英心知又是绿衣女水湘云在代他着急,同时,他也由水湘云的眼光中,看出了一点端儿,但他除了微微点首,表示已听到了她的传音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这时,店小二已分别将饭菜送上,伍秀芸深恐对方在菜肴中弄什么毛脚,还持别取下一支银簪,插向菜肴中去检验。” 这情形,使得申文炳呵呵一笑道:“老人家请千万放心,‘无敌堡’的人,还不致那么没出息,竟然在菜肴中下毒。” 伍莠芸冷冷地一笑道:“这叫作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一顿晚餐,在玄妙的局面下,草草用过,各自回到房间歇息。 所谓歇息,也不过是各自在房中打座调息而已。 约莫是二更过后,吕正英忽然察觉到,屋顶上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当下,他冷笑一声道:“阁下,如果等得不耐烦,咱们也可以提前到河滩上去。” 屋顶上传来水湘云的冷峻娇语道:“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人,怕你们悄然开溜而已。”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笑话!” 但他话没说完,一张白纸,由屋顶冉冉地飘下,同时,只听水湘云娇笑道:“但愿你能言行一致的,好!打扰你了,咱们待会儿再见!” 甬道中,传来申文炳的语声道:“吕公子既然要提前解决,在下也完全同意。” 吕正英扬声说道:“那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这时,他已看清了那白纸上的字迹,那是用眉笔草成的两行小字:“你固执得令人可恼!必要时,你们只有由江面上夺舟突围,才有一线希望。” 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都已闻声赶到吕正英的房间,也同时看到了那张字条。 路青萍首先一挑秀眉低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会有如此厉害!” 但伍秀芸却正容说道:“此时此地,我们是宁可信其有,大家多加小心为妙。” 吕正英沉声说道:“这是生死之搏,待会动上手时,不必留情,杀掉一个,就是减少一重阻碍。” 第127章 飘落 说完,当先穿窗而出,飘落骑楼下,径自向江边的沙滩上奔去。其余的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自然是衔尾疾追。沙滩上以申文炳为首的‘无敌堡’中高手们,早已列阵以待。 申文炳居中,闻人玉、水湘云二人左右相陪,一级护法祝至刚,恭立申文炳的左后方约莫五尺。 吕正英这一行人,在对方五丈远处停下,吕正英星目一扫之下,冷然注目问道:“还有人呢?” 申文炳笑了笑道:“我想,毋须劳动另外的人力,贵方是四位,我这边也是四位,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吃亏。” 吕正英冷然笑道:“如此托大,你不怕后悔?” 申文炳笑道:“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凭什么去斗那“黄山派”的掌门人?”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听这语气,还有点像个‘无敌堡’出来的高手。” “锵”地一声,他的青钢长剑已经出鞘,并脸色一整道:“不论单打群殴,对你们四个,都由我一人接待,请!” 他的话没说完,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我不同意!” 吕正英仰首哈哈笑道:“‘七杀令主’座前的人,说话一言九鼎,不能更改,路姑娘你多多愿谅!” 凭单打独斗,路青萍与伍秀芸等人,顶多只能对付那个一级护法祝至刚,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吕正英才不得不先行拿话绊住申文炳,说明四对四,然后,他又自己一肩承揽过来。 这情形,路青萍等人自然明白,因而一时之间,心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你要一人承揽,我不反对,但我有我的规矩,你也不许反对!” 吕正英冷然接道:“你说。” 申文炳沉声说道:“我的规矩就是,先由祝护法开始,一个一个的上,你能逐关通过,最后才轮到我,可不能说我使车轮战法。” 吕正英笑道:“车辆战法与四人联手,形式上自是不同,但本质是没甚分别,我同意,请!” 祝至刚应声缓步而出,在吕正英对面八尺处,徐徐拔出自己的单刀,沉声说道:“吕公子请!” 吕正英冷冷地一笑道:“‘七杀令主’门下,出手不留情,何况你名为至刚,须知至刚易折,你可得小心!” 祝至刚漠然接道:“多谢提醒,老朽知道了。” 这位祝至刚,不愧是列位“无敌堡”中的一级护法的一流高手,那一付沉着状态,可委实令人佩服。 吕正英哼了一声之后,大喝一声道:“小可有僭了!” 话了招随,一式‘拔云见日”长剑连袭对方前胸。 吕正英早就见识过‘无敌堡”那些三极与二级护法的身手,凭以往的情况推断,认为毋须施展朱四娘所传的绝艺,即可将对方收拾,因而他这第一招,使的竟然极平凡,也极普通的“拔云见日。”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他的剑出一半,就被祝至刚的单刀对住,祝至刚的刀法不但奇观,并于奇诡中显得辛辣之至。 也许祝至刚是有意一试对手的深浅,也可能是存心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因而,他这起手硬接的一招上,不但招式奇诡辛辣,也显然用上了九成以上的真力,以至当刀剑接触时,暴出一串震耳金铁交响,和一串耀眼火花。 这第一招的结果,如非是吕正英那深厚的内家真力强过对方,可能就吃了大亏。 因而刀剑一触之下,双方心中都禁不住大吃一惊! 吕正英因对方身手,高过自己预估太多而吃惊,至于祝至刚,则因这石破天惊,极有把握的一招不但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被对方强劲的内家真力,震得手臂发麻,退了一大步,而暗中大吃一惊了。 祝至刚因对方真力强过自己,已改取避实就虚的游斗,不与对方的兵刃接触,招发一半,又立即飞快地变招,以期使对方疲于奔命,使自己能有机会得手。 但吕正英因为轻敌而一招受挫,几乎已失去先机的情况之下,他也有他的打算。 那就是全神贯注,继续以普通招式应付,以观察对方刀法的路数。 可是,祝至刚所使的刀法,委实太神奇了,他以普通剑招应付情况下,尽管是全神贯注,但激战不到十招,即被迫得险象环生,如非他是以强大的内家真力,以辅助招式上的劣势,早就非死必伤。 这情形,使得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三人,也不由暗中为之焦急小巳。 当然,那位一再暗中向吕正英示警的水湘云,也急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时,只有申文炳与闻人玉两人,却是乐得开心已极,申文炳哈哈大笑道:“吕公子,这场合,你可不能藏私啊!” 闻人玉也“格格”地娇笑道:“真是耳闻不如目见,三师兄,早知如此,派两位一级护法来,也就足够啦!” 申文炳忽然蹙眉说道:“不对,这小于可能真的藏了私。” 水湘云娇笑道:“我倒看不出来。” 申文炳笑道:“五妹,谈江湖阅历,你还差得多呢!” 他的话声一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原来那一直以普通招式应战的吕正英,忽然招式一变,“刷刷刷”一连三剑,将祝至刚迫得连退五步。 方才的搏斗,吕正英的内家真力,本来就强过对方,如今,一亮出‘七杀令’主所传的绝招,不但立即将祝至刚迫得连连后退,而且也使对方险象环生,因为,祝至刚的刀法,固然是奇诡而又辛辣,但与吕正英新使的剑法相形之下,却是差了一段距离,也因为如此,才使申文炳惊叹出声。 申文炳一声惊叹之后,立即促声说道:“五妹,快去接应!” 水湘云也连忙接道:“好的。” 话声中,人已飞身而出,一面扬声说道:“祝护法,退下来。”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还退得了吗?” 一声惨号过后,祝至刚的左臂,已齐肩而断,总算他武功基础好,临危不乱,于生死不闻不容发之际,强忍痛楚,横飞八尺,才避过吕正英那顺手一扫的腰斩之危。 他逃是暂时逃过了,但吕正英却是如影随形地,挥剑追杀,并大喝一声! “留下命来!”人影飞闪,一串金铁交鸣声中,吕正英的长剑,被横飞过来的水湘云架住了,而且立即展开一串以快制的抢攻,并以传音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打败,以节省真力……” 目前这情况,可使吕正英更于无比困惑中,感到无比的惊讶了。 原来水湘云,不但行动令人费解,而其武功之高与真力之强,也与她的年龄不成比例。 而最使吕正英不解的,是水湘云所使的剑招,居然同他的剑招,有八成近似。 吕正英所使的剑法,自劫余生所遗的“万博真诠”,那“万博真诠”上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名称以及有多少招数,他可一概不知,朱四娘所传给他的,仅仅只有二十四招。 朱四娘并曾很自负地告诉他说:“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人。” 目前,水湘云这小姑娘所使的剑法,居然同他所使的剑法就有八成近似,如非他因服食千年古菌,也有着特强的内家真力,以及剑招的变化方面,也略优于对方之外,情况可就不乐观啦。 也因为如此,当他想到朱四娘所说的“学会这二十四招,就足够你受用无穷的了”的话时,却是禁不住暗中苦笑不已。 这些,也不过是当双方交手最初几招中,吕正英心头所生的感触。 水湘云除了最初抢救祝至刚时的那一招,可能算是全力以赴之外,以后的招式,真力也随之大减并继续低声传音说道:“注意,以不着痕迹的手法,尽速将我打败。” 由于双方心里上都有了准备,因而表面上看来,都是煞有介事地,杀得激烈之至,一点也看不出虚应故事的痕迹来。 十招之后,水湘云已失去还手之力,她一面在勉强支持,一面却讶问道:“吕正英你在哪儿偷学我们的‘灵蛇剑法’的?” 吕正英总算由对方口中,知道这套剑法的名称了,但他还未及转什么念头,申文炳已接着嚷道:“是啊!五妹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接着又沉声喝道:“四妹,快把五妹接下来。” 吕正英大喝一声道:“撤手!” “做梦!”这一声娇叱,是出自闻人玉的口中。 闻人玉算得上是剑上高手,叱声出口:“锵”地一声大震声中,已将吕正英的长剑架住,当然水湘云也就趁机退下了。 吕正英注目笑道:“你以为你比师妹强?” 闻人玉冷笑一声道:“少废话。” 话声中:“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吕正英迫退三大步。 吕正英也立还颜色,挥剑反击。 但闻人玉的功力,本就高于水湘云,方才的水湘云是故意示弱,让他打败的,此刻闻人玉是全力抢攻,所以,尽管吕正英也全力反击,却不过是勉强维持一个平局。 这情形,自然使吕正英感到很沮丧,也很悲观。 他,心念电转着:“学会这二十四招,就可以受用无穷,想不到,言犹在耳,事实上却不过如此而已。 但他毕竟是聪明人,这种沮丧与悲观的心情,在脑海中略一徘徊,立即被另一个念头,一扫而空了。 因为,他已想到‘无敌堡’堡主淳于坤,在武林中一向称号无敌,那么,其门下弟子身手之高明白非意外。 至于他自己,尽管所习武功,为旷代绝艺,但对于那套于片刻之前,才知道是叫“灵蛇剑法”的剑法,一共才学了二十四招,而习武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八个月,以如此短暂的时间,而能与‘无敌堡’堡主的徒弟一较雄长,应该值得他自豪自傲,又有什么可沮丧的呢! 当他心念电转,想通之后,精神也随之一震,而手上的招式,也更具威力地转为有攻有守起来。 闻人玉又沉声喝问道:“吕正英,你还没回答我五妹的话呢!” 吕正英自从想通之后,不但精神大振,心胸也大为开朗,同时暗中也另行打上了就地取材的主意了。 原来吕正英不但资质、禀赋特佳,悟性也高人一等,而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他在‘天心谷’中的那一段时间,只能有目前的这一点成就,那只能怪朱四娘太以小器了。 因为朱四娘起初命朱胜男代传武功时,就暗中向两位爱女不过严厉的命令,除了她许可的以外不许私传武功。 以后,当吕正英的武功略具基础时,朱四娘明为使其深造而亲自调教,实际上却不过是仅就那些原已教过的武功,另加指点而已。吕正英目前这“就地取材”的主意,就是就着自己精神大振,能与对方打成平手之际,记对方的招式以为已用。 由于此一主意,使他对水湘云的警告,以及目前的危机,那一股脑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因为如此,当闻人玉向他发问时,他竟然微微一怔道:“什么话啊?” 闻人玉怒声道:“就是你在哪儿偷学到我们的剑招?” 吕正英笑道:“这真是笑话,你也不多想想,咱们的剑招,是谁的比较精微而玄妙,竟然说是我偷学了你们的剑法。” 说到这里,他所会的二十四式“灵蛇剑法”已全部使完,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又从头使将起来并淡淡地一笑道:“我将方才使过的招式再使一遍,你不妨好好地比较比较,看看究竟是我偷学你的还是你偷学我的。” 吕正英这一动作,不但掩饰了他只会二十四招剑法的缺点,而且语意相关,并倒打一耙,说对方偷学了他的剑法。 这情形,自然使得闻人玉怒火高涨,嗔目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止声中,“刷,刷,刷!”一连三记绝招,将吕正英迫退五尺。 第128章 天地龙鳞 但吕正英却是边退边哈哈大笑道:“好剑法!还有没有啊?” 一旁的申文炳一蹙剑眉,沉声喝道:“四妹,退下去!” 闻人玉抗声说道:“我自信还保持优势,为何要退下去!” 申文炳震声喝道:“你退下来,我再跟你解释。” 吕正英朗声笑道:“不用解释了,干脆一点,你们两位一齐上。” 闻人玉冷笑一声,虚晃一招,纵出战圈之外,向着申文炳注目问道:“三师兄,什么事啊?” 申文炳苦笑道:“四妹,像你这样一再斗下去,人家是求之不得呢!” 闻人玉一愣道:“此话怎讲?” 申文炳却是目光移注按剑微笑的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一夜成名的吕公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前面的三关,算不算是通过了。” 申文炳道:“就算你已通过了!” 吕正英温应道:“那么,是否该你阁下上场了呢?” 申文炳冷笑道:“我一上场,就没有机会给你偷学武功啦!” 直到此时,闻人玉才明白申文炳叫她退下来的原因,不由深深地向吕正英盯了两眼,才冷哼一声道:“如果这狂徒真的偷学了我的招式,我不会让他带走的。” 申文炳笑道:“四妹放心,愚兄替你负责收回来就是。” 此人算得上是剑及履及,身出招随,一刀扫出之后,才冷笑一声道:“先吃我一刀!” 大震声中,吕正英被震得手臂发麻,人也被震退得一大步。 这情形,可使他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他惊凛未毕,申文炳的第二招已飞快地攻出,而且一招接一招,并辅以左手掌法,刀掌兼施地将吕正英迫得连连后退。 原来这位申文炳,使的是一柄同长剑近似的单刀,而刀法之奇诡与威之强劲,却比方才那位祝至刚护法,高出不可以道里计了。 尤其是他那左手的掌法,也同样地奇诡而特具威力,试想,在此种情况之下,吕正英又怎得不相形见拙而落了下风。 但申文炳却是得理不饶人,一面节节进逼,一面笑道:“吕正英,你在‘恶虎沟’的威风,到哪儿去了啊?” 也许这两句话,激出了吕正英的潜能,只见他也冷笑一声:“你且尝尝‘恶虎沟’的威风看!” “刷、刷、刷!”一连三式绝招,不但稳住了颓势,而且还居然将申文炳击退了两大步。 这情形,不但使吕正英自己信心大增,而精神为之一振,连那暗中急得芳心如焚的水湘云,也为之美目中异彩连闪不已。 可是,这种好景太短促了,前后也不过十来招的时间,他又被迫而节节退后了。 这一退后不打紧,不但要想再行稳住阵脚,可就难丁,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扭转来。 这时,一旁的路青萍、伍秀芸、上官素文等三人,可再也沉不住气了,三人互相一使眼色之后,立即向看斗场徐徐逼近。 闻人玉飞身拦在她们面前,淡然一笑道:“是见猎心喜吗?我来陪你们玩玩。” 长剑一挥,已将对方三人圈人一片绵密的剑幕之中,并‘格格’娇笑道:“‘辣手仙娘’门下,果然是不同凡响!” 闻人玉对路青平等三人,以一敌三,犹能谈笑白若,其优劣之势,已不难想见。 这同时,申文炳也哈哈大笑道:“吕正英,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领,快点抖出来!再迟,可就没机会了。” 吕正英为了应付对方加重的压力已感到有点力屈了,此刻,路青萍等三人参战之后,不但不能替他帮上忙,却反而使他分神替她们担忧,所以,眼前的情况,对吕正英等人而言,是非常的不利。 这情形,吕正英等四位当事人,固然是暗中焦急不已,而同样感到焦急的,却还有一位旁观的水湘云,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水湘云虽然是‘无敌堡’的人,但她的芳心,却是向着吕正英这边的。 也由于水湘云是‘无敌堡’的人,所以对目前双方的实力最为了解,对吕正英等人的危境,也看得最透彻,这也就是她之所以一再暗中通知吕正英等人,设法离去的原因。 如今,危机越来越迫近,如非她深深了解,纵然自己加入,也不过是多赔上一条小命,她早就已然公然反叛“无敌堡”的了。 就当吕正英等人的处境,每况愈下,旁观的水湘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公然反叛‘无敌堡”插手帮助吕正英等人时,江面上,忽然传来一丝苍劲而嘹亮的歌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事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歌声,来自浩浩江中,在下弦月的清辉照耀之下,只见江面上,一道幽灵似的人形,飘飘然冉冉地,向着岸边滑了过来,使的竟然是‘达摩’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 可惜的是,现场中,恶斗方面,尽管他们都已听到那苍劲而嘹亮的歌声,却没法分神去一探究竟,因而除了一旁的水湘云以及‘无敌堡’中大批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之外,都不曾看到这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绝顶轻功的表演。 歌声一歇,人也到了岸边,水湘云也看到一位有着三绺花白长髯,面团团如当家翁的青衫老人。 水湘云的记忆中,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轻功极高的奇人,此刻,尽管她芳心之中,是多么希望这青衫老人是对方的人,但因没法确定,因而微微蹙起了双眉,默提功力,静观对方的动静。 由河岸到吕正英等人正在恶斗中的沙滩,约在三十丈以上,但那青衫老人展行云流水般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快速之至,一晃之间,已黯然停立斗场三丈之外并似笑非笑地“唔”了一声地道:“杀得还真够热闹。” 这时,吕正英、路青萍等人的处境,已大致可以用“岌岌可危”四字去形容了,但他们却都是一个个闷声不响地,咬牙苦撑着。 水湘云一挫银牙,飘身逼近斗场,看情形,她是不顾一切地,准备豁出去了。 就当此情况即将有重大变化之间,那青衫老人忽然舌绽春雷,振声大喝道:“住手!” 紧接着,他又拈须微笑道:“谁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我老人家先赏他一顿板子!” 事实上,不用他加以补充,恶斗中的双方,都已在他那有若春雷陡发似的喝声中,自动停了下来了。当然,对吕正英、路青萍等人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不论这青衫老者是敌是友,能够先停下来,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总是好的。 恶斗一经停止,申文炳首先一声惊叹道:“是你?” 水湘云都同时向申文炳问道:“三师兄,这是什么人啊?” 申文炳苦笑道:“就是那打坏我们大门口匾额的什么‘黄山逸叟’。” 这答案,自然使得水湘云暗中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因为“黄山逸叟’与“无敌堡”是处于敌对地位的,不论其是否与吕正英认识,但由于其徒弟田斌,是与吕正英同在“七杀令主”手下效力,因而他站在吕正英那边,那是毋庸置疑的。 水湘云内心之中,虽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她表面上,却是故意一蹙秀眉道:“那么,是吕正英的援兵到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趁这机会,先斗斗他也好。” 这时:“黄山逸叟”却向吕正英笑问道:“你这娃儿,就是最近几天,曾经大出风头的吕正英是吗?” 吕正英点首正容答道:“小可正是吕正英一一老前辈是否已见过令徒田兄了?” “黄山逸叟”一怔道:“没有啊!他不是同你一起替‘七杀令主’效力的吗?” 吕正英道:“可是,田兄已同令主去‘夏口’了。” 申文炳目注“黄山逸叟”,哼了一声道:“你是准备替这姓吕的撑腰?” “黄山逸叟”道:“他与小徒,也算是同殿之臣,我老人家既然碰上了,好意思不扶他一把!”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咱们之间的事,提早解决也好。” 紧接着,震声大喝道:“布剑阵,剥了这老匹夫!” “黄山逸叟”拈须微笑道:“年轻人,你一定要逼我动手,对你对我,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就这说话之间,暗影中已奔出十八个劲装大汉,和四个灰衫老者。 那十八个劲装大汉,立即布成一个奇形剑阵,将“黄山逸叟”包围,四个灰衫老者,则静立一旁了。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黄山逸叟”漫应道:“你,不是号称淳于坤五个徒弟中,成就最高的一个吗?如果竟然败在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手中,对你又有何光彩可言?至于对我自己来说,那就更毋须解释!” 申文炳冷笑道:“少废话了,今宵,你我之间,怎么说也得见个真章才行。” “黄山逸叟”苦笑道:“既然如此,我老人家只好自己委屈一点,成全你的心头了。”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雕鸣。 吕正英闻声心动地仰首搜视,申文炳则禁不住脱口欢呼道:“是戈前辈!” 一片“乌云”,挟着一阵劲风,由七八丈的高空,疾掠而过,激荡得河滩上沙飞石走,使得群豪们都有目难睁。 少顷之后,当他们睁开双目时,现场中已多出一位外表看来年约三十上下,却是绝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青衣美妇。 吕正英目注之下,连忙向前,躬身施礼道:“吕正英参见令主。” 原来是‘七杀令主’朱四娘,亲自赶来了。 由于朱四娘是乘青雕而来,申文炳可能还不知道那位“大漠神雕”戈永平,在“天心谷”中的遭遇,以为是戈永平赶了来,才欢呼出声。 也由于眼前的情况,大出申文炳的意外,因而使他一时之间,怔在那儿,出声不得。 朱四娘目光环扫现场之后,才凝注吕正英,沉声问道:“这些,都是‘无敌堡’的人?” 吕正英恭应答道:“回令主,有一部分不是的。” 朱四娘截口说道:“好!将目前情况,以及‘恶虎沟’之行的经过,都详细报来。”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随即将“恶虎沟”之行,一直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而且,紧接着他又将水湘云对他暗中示警的事,以真气传音,加以补充说明。 朱四娘静静听完之后,那两道冷厉的目光,在申文炳、闻人玉、水湘云等三人脸上一扫,尤其是对水湘云,更是深深地盯了一眼,然后,却发出一声冷峻的哼声。 申文炳冷笑一声道:“有什么神气的!由你这个手下人差劲的情形来说,谅你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的。” 话声一落,紧接着却是两声“噼啪”脆响,申文炳的俊脸上,立即现出十道清晰指痕。 朱四娘的身手,委实是太高明了,使得这片刻之前,还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申文炳,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但觉眼前人影一晃而已。 这情形,使得“黄山逸叟”不由精目中异彩连闪地哈哈笑道:“见面更胜闻名,‘七杀令主’果然算得上是绝代高人!” 接着,向朱四娘抱拳遥遥一拱道:“朱令主,在下欧阳泰这厢有礼了。” 直到这时,伍秀芸、路青萍、上官素文等人,才纷纷向朱四娘见礼,并一个个自报姓氏。朱四娘微笑道:“不敢当!诸位请稍安勿躁,且等我打发走这批‘无敌堡’的高人后,咱们再好好叙叙。” 一顿话锋,目光凝注那被她两记耳光揍得呆了半响,刚刚回过神来,呈现着满脸杀气的申文炳,冷哼一声道:“申文炳,按你方才顶撞我的情形来说,我本该一掌劈了你的,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揍你二记耳光,而不杀你的原因吗?” 第129章 前辈高人 申文炳气得浑身颤抖,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如非是闻人玉与水湘云两人,左右挟持着不让他拚命,很可能他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水湘云的行动很神秘,人也很乖巧,闻言之后,连忙抢先笑道:“令主乃前辈高人,自不肯同后生晚辈们过不去呀!” 朱四娘心中苦笑道:“要不是为了你这丫头,我才不会放他们活着回去呢。” 目前,朱四娘这种想法,是有其原因的。按她那偏激而近于变态的个性,今宵,‘无敌堡’的这些人,恐怕全部难逃一死,但由于吕正英曾向她施以真气传音说明,她必须留下水湘云以为已用,但如果独留下水湘云,必将引起淳于坤的怀疑,所以他才不得不将目前这师兄妹三人,全部放过。 她心中在苦笑着,但口中却冷笑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前辈晚辈的,现在,我老实告诉你们,我留下你们师妹三人的性命,是要你们给我带个口信,给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好好地准备后事!” 一顿话锋,又冷笑一声道:“你瞧不起我这个手下,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吕正英不是我的正式手下,也不算我的徒弟,他,目前还在我的考验之中,所以,你能打败他,并不表示你高明,除非你能打败我的亲生女儿,我才佩服你。” 申文炳哼了一声道:“好,你叫你女儿来!” 朱四娘冷冷地一笑之后,提声叹道:“胜男,你还不过来。” “来啦!”随着这一娇应,眼前红影一闪,香风轻拂,全身火红的朱胜男,已俏立朱四娘面前,向着乃母笑了笑道:“娘!这外围,一共有十五个暗卡。”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已全部料理了?” 朱胜男点点头道:“是的。” 十几个手下,被人家无声无息地处死了,这情形,对申文炳而言,可并不比方才挨了朱四娘的两记耳光时,会显得轻松。 申文炳对那朱胜男“全部料理了”的十五个暗卡,其身手如何,他自己最是明白不过,尽管目前他是因“黄山逸叟”欧阳泰与朱四娘的先后出现,而吸住了他的注意力,但朱胜男能有此种干净利落的表现,其身手之高明,也就不难想见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朱胜男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是的”二字时,申文炳那张本已被朱四娘两记耳光揍得不太好的俊脸,刹那之间,变得更加难看啦! 朱四娘目注申文炳冷笑一声道:“不用怕,我已说过,今宵不杀你们师兄妹三人,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个女儿,这其余的二十二个男人,我都可以饶他们不死的啦!” 听这话气,她连那已布成剑阵的十八个劲装汉子,以及旁立的四个灰衫老者,都没打算放过。 申文炳脸色阴晴不安之间,朱胜男却向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还等什么?”此情此景,申文炳除了不计下切后果,舍命一拚之外,已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他一挫钢牙,沉声说道:“好!你进招!” 朱胜男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恕我有僭了。” 话落手起:“刷”地一剑,径行刺向申文炳的前胸。 她可能是过于轻敌,这起手一剑,用的居然是最平凡的一招“卞庄刺虎”,尽管是这种平凡招式,在像她这样的高手使来,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但她所遇的对方,并非弱者,因而不但很轻易地避过了,而且是制敌先机,立还颜色,“咻,咻,咻”一连三刀,居然迫得朱胜男退了一大步,才化解掉对方这连环三招。 朱胜男一招受挫之后,已收拾起轻敌之心,立即以“天心谷”绝艺加以反击,口中并冷笑道:“申文炳,多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须知你这一战,可连结着另外的二十二条人命呢!” 申文炳也冷笑道:“多谢提醒,我会当心的。” 他口中说得轻松,但行动上,却被对方那既辛辣,又神奇的剑招迫得采取了守势。 本来,申文炳的刀法与掌法,也如同朱胜男的剑法一样,即辛辣与神奇于一炉的,但两相比较之下,申文炳的招式,却略逊一筹,而真力方面,也显然要差一点,因而,朱胜男一经改变剑法,申文炳立即落了下风。 但尽管如此,一旁的朱四娘,却在直皱眉头。当然,朱四娘之意,可能是认为申文炳的身手,比她所想像的高明太多了,同时她也有点担心,目前的申文炳,是否还藏了私? 因为,万一她所担心,竟然成为事实,则一时的胜败,固然算不了什么,但对她这位七杀令主的威信的影响,可就太大了。 总算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当双方激战超过百招之后,申文炳已被迫得连连后退了。 朱胜男一面杀手连施,一面连声冷笑道:“姓申的,你还不弃刀认输!” 申文炳忽然大喝一声“停”。 朱胜男跃身纵出战圈,冷然问道:“你已服输了?” 申文炳长叹一声道:“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面对高明,我不能服输,不过今宵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讨回来!” 朱胜男冷笑一声:“你很有志气,好,我等着你来讨还,但我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下次遇上时方才我娘所说的,不杀你的诺言,就不适用了。” 申文炳也冷笑道:“未来的事,别说得太满,以后,是谁不饶谁,还很难说呢!” 朱四娘沉声叱道:“别废话了!你们师兄妹,和那已削去一臂的祝至刚,现在就可以滚回去!” 一顿话锋,冷厉的目光,一扫那十八劲装大汉和四位灰衫老人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一线生机了,是你们的主子不争气,可怨不了谁,现在,你们二十二个,立即排好阵式领死,同时,我还再给你们一次便宜,只要十招之后,谁还活着的,我就不再杀他。” 这话气,仔细想想,足够使人活活气死。 但是水湘云比较胆子大,当其余诸人,在听到朱四娘的话后,噤若寒蝉时,她却目注朱四娘,娇声笑问道:“这位夫人……” 朱四娘冷然截口道:“叫令主!” “是!”水湘云连忙改口道:“令主既然放过了我们四个,却为何还要杀我们这些手下人呢?”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放过你们,不过是要你们替我带信,才让你们多活几天而已。” 水湘云蹙眉问道:“令主为何如此嗜杀?” 朱四娘冷笑一声道:“你的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向我问这些问题。” 水湘云笑了笑道:“令主,一个人如果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活,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朱四娘美目深注地凝视少顷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冲着你这份胆识,我可以同你多说几句话。不是我喜欢杀人,而是你们这些人都该杀,该死!” 水湘云笑问道:“为什么我们都该杀该死的呢?” 朱四娘一挫银牙道:“因为,你们都是‘无敌堡’的人!” 水湘云正容接道:“令主与‘无敌堡’有仇?”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水湘云正容如故地接道:“令主‘无敌堡’的人,绝对不会每一个人都同您‘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这二问,可使得朱四娘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但水湘云却是毫不放松地接道:“令主,既然‘无敌堡’的人,并非每一个人都同您有仇,那么,晚辈斗胆,敬请令主高抬贵手,也放过他们这一遭好吗?” 说着,并抬手向她那二十二位手下人一指。 朱四娘禁不住娇笑一声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还要替手下人求情免死?” 水湘云打蛇随棍上她娇笑道:“令主已经答应了?” 朱四娘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水湘云却连忙扭头向那些手下人娇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滚回去!” 水湘云冰雪聪明,善于制造机会,也能适时把握住机会。 而她那些手下人,也并不笨,而且,江湖阅历丰富,眼前的情况,他们都看得很透彻,连他们主子最得意的徒弟,也在对方女儿的手中,被作弄得灰头土脸,凭他们又怎能与对方的正主儿抗衡! 因此,水湘云话声一落,那些人已一齐呼啸着,抱头鼠窜而去。 朱四娘对水湘云那超人的机智,显然非常激赏,因而对于对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动,不仅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小丫头,希望你下次莫再碰上我。” 水湘云娇憨地一笑道:“令主今宵没有杀我,我想,下次遇上时,也不忍心加害于我了。” 朱四娘哼了一声道:“下次碰上我,你是准死无疑!”接着,脸色与语气同时一沉道:“还不给我滚。” “是!”水湘云娇应一声,扭头向木然呆立一旁的申文炳等其余三人说道:“三师兄,咱们走。” 一行四人,默默地转身,疾奔而去。 朱四娘却扬声说道:“我再说一遍,寄语淳于坤那老贼,叫他准备后事!” 目送那批人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吕正英才算是完全放下悬着的心,禁不住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了一声。 这时,朱四娘才目注“黄山逸叟”欧阳泰,淡笑着问道:“欧阳大侠此行是隅经此地?还是别有原因?” 欧阳泰含笑答道:“老朽此行,本来是专程前往‘雪锋”拜会令主,并看看小徒。” 朱四娘笑道:“拜会二字,是不敢当,阁下这位‘黄山派’的太上掌门人,对贵派的筹备事宜,是否已完全就绪?” 欧阳泰正容接道:“筹备工作早已完全,但劣徒的阅历还不够,所以,老朽准备让他们随令主,多多阅练一番之后,再定期公告同道。”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欧阳大侠不愧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人了“哪里,哪里!”欧阳泰连声谦笑道:“令主过奖啦!” 朱四娘笑道:“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 接着,又注目问道:“欧阳大侠是否还要看看令徒?”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 朱四娘道:“令徒已偕同小女等人,首途前往夏口,只好有劳欧阳大侠,跑一趟夏口了!” 欧阳泰笑道:“老朽反正没事,多跑跑也是好的。” 朱四娘沉思着问道:“方才,那个申文炳与小女交手的情形,欧阳大侠已全部看到了。” 欧阳泰点点头道:“是的,都看到了。” 朱四娘注目接问道:“欧阳大侠对那申文炳所使的刀法和掌法,不知有何观感。” 欧阳泰微微一怔道:“算得上是既奇诡,又辛辣,但与令嫒的武功比较起来,却显然还差了一大截。” 朱四娘接问道:“欧阳大侠会看出申文炳的武功路数吗?” 欧阳泰苦笑道:“老朽很惭愧,竟然看不出那小子的武功,究竟来自何处,不过,可以断言的是那决非‘无敌堡’原有的武功。”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欧阳泰笑道:“我想,还这一点,令主也必然会有同感的。” 朱四娘笑问道:“是哪一点啊?” 欧阳泰不答反问道:“令主看过小徒所使的发刀法吗? “看过。”朱四娘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阁下之意,是认为申文炳所使的刀法,与令徒所使的刀法,有点近似?” 欧阳泰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不但有点近似,而且算得上是大同小异。” 朱四娘点首表示同意,欧阳泰却接问道:“令主知道此中原因吗?” 朱四娘笑了笑道:“阁下这一问,算得上是问到了闭门不闻窗外事的人了!” 但她心中却在冷笑道:“我知道此原因,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啊!。” 欧阳泰轻叹一声道:“武林中的事,很多都是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这些,咱们不谈也罢!” 第130章 再见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问道:“令主如无别的指教,老朽就此告辞。” “阁下太客气了!”朱四娘含笑接道:“那么,咱们夏口再见!” “好的,夏口再见!”欧阳泰说完之后,向着朱四娘和伍秀芸、路青萍等人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飞身射落江边,依然是踏波疾驰而去。 朱四娘这才目注路青萍,笑了笑道:“路姑娘,令师声望,武功,都不在淳于坤那老贼之下,所谓名师出高徒,路姑娘的武功造诣,想必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路青萍苦笑道:“令主请莫见笑,晚辈资质迟钝,成就有限得很。” 朱四娘目光在路青萍与上官素文二人周身上下,一阵打量,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路青萍含笑接道:“令主好像有什么指示。” 朱四娘笑了笑道:“且等见到令师时,再作详谈!” 又含笑接道:“见到令师时,请代我问候,并欢迎前往夏口一游。” 这已经是等于下逐客令了,路青萍冰雪聪明,自然能领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当下恭应道:“晚辈记下了!” 接着,向伍秀芸、上官素文两人点点头道:“义母,阿文,我们先回客栈去!” 三人同时向着朱四娘施礼之后,转身向客栈疾奔而去。 朱四娘目注吕正英,沉思有顷,才正容说道:“吕正英,我同大小姐乘青雕先走,你照预定计划独自东下,记着:不许同路青萍等人一起走,同时,要改装易容,避免同‘无敌堡’的人,再发生冲突,懂吗?”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属下懂得。” 朱胜男冷然问道:“你懂?你且说说看,我娘为什么不让你同‘无敌堡’的人发生冲突?” 吕正英正容说道:“那是属下的武功才刚刚入门,目前还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能再给令主丢人。” 朱四娘赞许地点点头道:“你的领悟力很高,希望你好自为之。” 不等吕正英接腔,又立即接道:“本来,你的武功,已过得去了,但‘无敌堡’的人,高明得大出我意料,所以,我于半途上听到他们派人要对你实行截击时,立即偕同大小姐乘青雕赶来给你接应。” 吕正英恭应道:“多谢令主德意!” 朱四娘笑了笑道:“你那自封的‘追魂使者”很合我的意思,从现在起,你同田斌两个人,都有了正式职称,即分别为本令本座的“追魂使者”,和“夺命使者”吕正英算得是入乡随俗,这些日子来,他也圆通多了,闻言之后,连忙躬身致谢道!“多谢令主栽培!” 朱胜男沉声冷然接道:“可是,你不能再使这个职称冲突,万一不能避免时,你应该立即自杀以谢!” 吕正英漠然地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四娘沉思着接道:“目前,你同田斌的身手,还不能相提并论,此番回到夏口之前,还必须痛下功夫。” “是!”吕正英恭应一声之后,又心头一动地,注目问道:“令主,田斌的武功,是否高过方才那个申文炳?” 朱四娘“唔”了一声道:“看情形,他们该是在伯仲之间。”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沉声接道: “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此去东下途中,尽量隐秘行踪,避免与‘无敌堡’的人员冲突。” 吕正英点首恭应道:“属下遵命。” 朱胜男仰首发出一声清啸,那只硕大无比的青雕,俯冲而下,朱四娘母女却同时腾射而起,在五丈余的高空跨上雕背,冲霄而去。这个算得上是热闹了好一阵子的河滨,刹那之间,又变得冷清清的,只剩下吕正英一个人。也不知他心头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呆立江滨,不言不动,如非是那强劲江风,扬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可真像是一尊塑像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忽然,一个冰冷的话语,划空传来道:“真没出息!” 话声不知来自何处,一如他八个月之前的逃离途中,在“雪锋山”山区,所听到的朱四娘母女的话声一样。 但目前的环境,却同八个月以前,大不相同。 因为,以往是在“雪锋山”的万山丛中,又是大雪迷蒙之际,隐藏身形,可方便之至,但目前这江滨的沙滩上,却是空荡荡地一览无遗,而江面的渔舟,与后面的客栈,都相距至少也在箭远距离之上。 可是,目前这话声,却是那么清晰,就如同在他耳边一样。 吕正英微微一怔之间,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不由问道:“方才,阁不是在骂我?” 那冰冷话声道:“这沙滩之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不骂你骂谁?” 吕正好只好苦笑道:“阁下且说个明白,我究竟是哪一点没出息?” 那冰冷话声道:“堂堂七尺之躯,却受制于一个妇人的女子,难道你感到很光荣!” 吕正英不由冷笑着叹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又哼了一声道:“又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有什么值得唉声叹气的!” 吕正英苦笑道:“阁不是一个局外人,自然可以乐得说风凉话。” 那冰冷语声道:“我说你没出息,你还不服气。” 吕正英正容说道:“阁下,我不是不服气,也承认你骂得有道理,可是,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可能或多或少地有点难言之隐……” 那冰冷语声接道:“只要你肯在我老人家门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真的吗?”吕正英含糊地道:“那么请问阁不是谁?” 那冰冷语声道:“不管我是谁?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吕正英点点头道:“好!你问。” 那冰冷语声道:“你知道你所习武功的来历吗?” 吕正英道:“我知道:那是出自劫余生前辈的‘万博真诠’。”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那‘万博真诠”还另有两本分别以刀法和掌法为和体的副册?” 吕正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那冰冷语声道:“你也知道:劫余生曾经收过徒弟吗?” 吕正英一怔道:“不知道啊!” 那冰冷语声道:“你是聪明人,听过我这些话,再回想一下方才申文炳师兄妹所使的武功招式,心头是否有什么联想吗?” 吕正英心中一动地:“哦”了一声道:“莫非‘无敌堡’的武功,就是源出劫余生的那位徒弟的了?” 那冰冷语声道:“如果他们的武功,不是出自劫余生的那位徒弟,又怎会同时懂得那三种神奇的武学呢?” 吕正英道:“这些,阁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冰冷语气道:“真是一头大笨牛,说了这么老半天,你竟连我是谁都联想不起来!” 吕正英一蹙剑眉道:“莫非阁不就是劫余生前辈的徒弟?” 那冰冷语声笑道:“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啦!” 吕正英一怔道:“那么,阁下也是淳于坤的师父?” 那冰冷语声道:“多此一问。” 他一顿话锋之后,又沉声接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谁了,还不跪下磕头!” 吕正英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向你磕头?” 那冰冷语声笑道:“拜我作师父呀!”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拜你作师父,除非日从西起!” 那冰冷语声讶问道:“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是为什么呢?” 吕正英一挫钢牙道:“因为你是淳于坤的师父,而淳于坤却是我的杀父仇人。” 那冰冷语声“哦”了一声道:“那有什么关系,等你在我这儿学好了武功,再杀淳于坤,复仇雪恨,不也一样吗!” 吕正英哼了一声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同那老贼共是一位师父了那冰冷语声道:“你小子,可真是傲得可以。” 他话声一顿之后,又沉声问道:“你小于将我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就这么跟定那两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仰承她们的鼻息?” 吕正英漠然地道:“这与你不相干!” 那冰冷语声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马屁拍在马腿上,算得上是自讨没趣,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放弃这个机会,会后悔一辈子的!” 吕正英笑了笑道:“阁下用这种‘六合传音’的最上乘功夫说话,也不觉得累?” 那冷冰语声怒叱道:“混账,你小子居然嫌我老人家-嗦!” 一顿话锋,又哼了一声道:“好!我老人家懒得管你的闲事,告辞!” 吕正英哈哈一笑道:“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由于情况有了变化,吕正英预定偕同路青萍等人,在“白水镇”雇船直放“衡州”的计划,不能不有所更改。 专船还是雇了一艘,但顺流东下的,仅只路青萍等三人,吕正英却是改装易容,单骑走陆路。 此行,他改扮的是一位中年官差,单身单剑,驰骋于官道之上,既能避免江湖中的注意,同时也显得消遥自在。 第四天的黄昏,吕正英满面风尘地进入了衡山县城。 衡山位于湘江左岸,是以县境的“南岳衡山”而得名,由于水陆交通方便,市面是很繁华。 当吕正英进入一家名为“萧湘别馆”的豪华客栈时,客栈内走出一名兵勇装束的人,向着他躬身施礼道:“爷,你的房间已经开好了。” 吕正英“唔”了一声,在那兵勇的前导之下,进入一间颇为讲究的上房,然后才低声说道:“多谢你!路姑娘。” 原来这位兵勇,竟然是路青萍所乔装。 当然,他们此行,虽然是水陆异途,但彼此之间的行动计划,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由于水路上的路青萍等三人,顺风顺水,行程较快,所以才先替吕正英在这儿开好房间。 路青萍低声笑道:“吕公子,怎么客气起来了。” 接着,才改以真气传音问道:“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吕正英接问道:“这儿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这儿也没什么新的情况,但有关你在‘恶虎沟’大显神威,以及‘七杀令’的风风雨雨,却是宣染得更加厉害了,这短短几天之中,你已成为江湖上谈论最多的风云人物了。” 吕正英禁不住苦笑道:“这些,一路上我也听到不少。” 路青萍笑道:“这一路上,你算是出尽了风头。”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在‘白水镇’上,也丢尽了面子。” 路青萍摇首接道:“那不是你的错,连你们令主都没责备你,你还有什么难过的?” 吕正英苦笑道:“可是,这是铁的事实,我自己还差劲得很。” 路青萍笑道:“照你这样说来,像我这样的功夫,就该早点自己吊死算啦!” 吕正英神色一整道:“说正经的,见到令师没有?” 这两人,一直都是以真气传音交谈着的,这时,路青萍忽然向吕正英投过一个会心的微笑,改以普通话声说道:“是的,是的,敝上也很想见见你……”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止于门口,只听一声苍劲语声问道:“就是这一间!” 店小二的话声歉笑道:“老爷子,很抱歉!这一间已住了一位公爷。” 那苍劲语声苦笑道:“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嫌晚了一步。” 话声一顿之后,又接问道:“这隔壁的一间呢?” 店小二的话声道:“这一间还空着。” 那苍劲语声道:“好,那么,只好将就一点,就是这一间!” 路青萍传音说道:“吕公子,这个老头,可能不简单,” 吕正英传音讶问道:“何以见得?” 路青萍撇唇笑道:“信不信,且等着瞧!” 吕正英蹙眉传音问道:“路姑娘,看你这神秘的情形,可能是早已有所发现了?” 路青萍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呢?” 路青萍传音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我与义母、阿文等人,在这儿弃舟登陆时,在码头上就听到有人用黑话在说你的事情。” 第131章 表面 吕正英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路青萍道:“他们说,你忽然失踪了,但他们很有把握似的,不论你如何改装易容,都有办法能把你找到。” 吕正英接问道:“以后呢? 路青萍苦笑道:“以后,那两个人的谈话,被另一个人厉声制止了。” 吕正英注目问道:“当时,你们三位,也是改装易容的?” 路青萍点点头道:“是的……” 传音至此,隔壁房间突然传来苍劲语声道:“真是少不更事,小两口儿,一见面就-嗦个没完。” 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却使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同时都感到一阵面红耳赤,也幸亏他们的脸上都涂着易容药,不致被对方看出来,否则,这情景就够瞧的啦! 说来也真绝,隔壁那苍劲语声,在没头没尾地说过那两句之后,又没了下文,使得吕正英、路青萍二人空自紧张了一场。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才以普通话声说道:“走!我们去餐厅吃饭去。” 路青萍连忙接道:“不!敝上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呢!” 吕正英笑道:“那么,我不便强留,明天我会专程拜访贵上。” 紧接着,又以真气传音说道:“快告诉我地址。” 路青萍笑道:“谢谢你!敝上曾经说过,明天早晨,他将亲来客栈拜访。” 接着,她也以真气传音说道:“明天辰正,南门城门口。” 说完这几句,才又以普通话声说道:“小的告退。” 隔壁那苍劲语声,适时接道:“隆走,慢走,不送,不送。” 当吕正英、路青萍两人再度投过一瞥苦笑时,那苍劲语声又接笑道:“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吕正英一挑双眉,却被路青萍的眼色制止了。 路青萍并边走边传音道:“忍耐一点,待会我再来看你。” 吕正英目送路青萍离去之后,微一沉思,立即独自向餐厅走去。 由于正是晚餐时间,餐厅内生意特别好,吕正英在店小二的安排之下,很快坐了一个空位子,而且这座位,还是两人共用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商人装束的中年人,前后左右的座位,却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惟因这儿是“衡山”城中首屈一指的豪华客栈,到这儿来的顾客,都是衣冠楚楚,相当体面的人物。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经过一连串事故之后的吕正英。他也显得特别老练起来。 他表面上装得泰然自若,但暗地里,他却故意背着灯光,一双精目,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下。 也就在这匆匆扫视之间,他发现两双锐利的目光,正在向他注视着。 公共场所中的顾客,注意一位新进来的客人,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但目前这二位注视着他的客人却显然有点不寻常。 因为那两位的目光,非常锐利,显然是内家功夫颇有造诣的武林高手,而且,偌大一座餐厅之中偏偏只有这两位特别注意他,而这二位,又是坐在一起的。 就因为有着这些原因,吕正英心头一动,故意将座位挪动了一下,以避过正面的灯光,斜对着那注意他的二位而坐。 他故意收敛双目中的神光,有意无意之间,向那两位瞟了一眼。 这回,他看清楚了,那是两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一着蓝衫,一着灰衫。 着蓝衫神态畏缩,着灰衫的却是面相清-,而且神采飞扬,当吕正英向那二位正式扫过一眼时那两位却还是向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吕正英眉峰微蹙之间,店小二却向他哈腰笑问道:“这位公爷,您要吃点什么啊?” 吕正英因为心不在焉,随手向他对面那位的桌面上一指道:“照样!” 对面那位的桌面上,是一个并盘、一盘辣子鸡丁,一盘红烧甲鱼,和一壶当地土产的黄酒。 店小二恭应着,连忙拉开嗓门,叫嚷了一遍。 此刻,吕正英从容地向四周打量。这餐厅,除了供应客栈本身的顾客之外,同时也对外营业,因而规模相当宏大,大概可同时供应两百人进餐。 目前已卖了九成以上的座,算得上是座无虚席了。 当吕正英安详地向四周打量时,那本来是特别注意他的那两位,也不再向他注视,而浅酌低斟,并低声交谈起来。 吕正英正想凝神窃听他们谈些什么,在离丈远处,却传出一声长叹道:“唉!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湖,可能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吕正英循声投注,见那说话的,是一位满头斑发的短装老者。 那一桌,一共是三位,除了那短装老者之外,另一位是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物。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道:“是的,最近这位闹得满城风雨的‘七杀令主”可委实够厉害的了,不但没将其他的武林人物看在眼中,而且连那俨然为武林霸主的‘无敌堡’也好像不曾当一回事。” 短装老者拈须笑道:“岂仅是没将‘无敌堡’当一回事而已,事实上‘七杀令主’的目的,就是要取代‘无敌堡’的地位呀!” 中年汉子点头接道:“爹说得对,要不然‘七杀令主’的人员,也就不致于向夏口集中了。” 那少年接问道:“爹,‘无敌堡’在夏口?” 中年汉子道:“不!‘无敌堡’在武昌的洛加山旁。” 听他们这称谓,这三位还是祖孙三代呢!见到人家那种天伦团聚,再想到自己的灭门惨祸情形,吕正英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但他毕竟是够坚强的,尤其是目前,算得上是危机四伏,他绝对不能因感怀身世而分神。 因此,他立即暗中一挫钢牙,将激动的情绪,强行压制。 中年汉子一顿话锋,目注短装老者蹙眉说道:“爹!你方才说,这次使得‘恶虎沟’的西门锐寨主下不了台的,就是‘潇湘剑客’吕大侠的公子吕正英?” “是的。”短装老者点首接道:“而且,吕公子也正是‘七杀令主’手下的‘追魂使者’。”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会不会是姓名相同呢?” 短装老者讶然问道:“你为何会有此种想法?” 中年汉子道:“因为,据传说,八个月之前,吕家庄遭到灭门惨祸时,并无活口逃出。” 短装老者截口说道:“传说事并不一定可靠的。” 中年汉子接道:“就算是那‘追魂使者’果然是吕大侠的遗孤,也还有两点没法想通。” 短装老者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 中年汉子道:“第一、一个十七八岁的犬男孩,在短短七八个月之间,就能练成那么高大的武功,可实在难以使人相信。” 短装老者笑道:“但事实上,吕公子委实已将西门总寨主弄得下不了台,而且,这传说绝对是真实。” 中年汉子蹙眉接道:“如果这位‘追魂使者’真是吕大侠的遗孤,又有那么高的武功,则西门锐寨主就没有理由,还能活着了。” 短装老者笑道:“问得有理由,可是,方才我的消息还没说完啊!” 那少年连忙接道:“爷爷!你快点说!” 吕正英要的酒菜送了上来,对方的话题,也转入他为何没杀西门锐的原因上。 他一面自斟白吃着,一面倾听对方的谈话,那短装老者的消息,虽然是根据传说而来,却也并不太离谱。 那短装老者说完之后,目注那少年人,不胜感慨地说道:“云儿,那吕公子的年纪,比你大不了一两岁,但人家却已经……” 那少年人一挑剑眉,截口接道:“爷爷,我要是能遇上像‘七杀令主’那样的绝代高人,我也一定会有吕公子那种成就的。” 那短装老者忽然幽幽一叹,没有接腔。 吕正英目前也算是半个大行家了,他已看出来那少年人资质、禀赋,可能并不比他差,这情形可使得他暂时忘去自己的处境,反而对那少年人生出浓厚的同情心来。 少年人一顿话锋后,目注那短衫老者,蹙眉问:“爷爷,不知那‘七杀令主’会不会收徒弟?” 短装老者苦笑道:“我也不曾见过那‘七杀令主’怎能知道他收不收徒弟。” 那中年汉子轻轻一叹道:“别做白日梦了,快点吃东西!我们还得过江去呢了那三位的对话停止了。吕正英所叫的酒菜,已在不知不觉中吃去了一大半,当他的目光瞟向原先向他注目的二位时,那二位却已正在向他注视着。 而且,那神态畏缩的蓝衫文士,还向着他呲牙一笑道:“年纪轻轻,胆子可真不小啊!” 那灰衫文士却冷冷一笑道:“冒充官差,查出来是要坐牢的。” 这情形,已显然是在说吕正英了,但吕正英却还能沉得住气,听若未闻似的一派安详。 那灰衫文士又冷笑一声道:“装孙子,可解决不了问题啊!” 那蓝衫文士附和着说道:“是啊!如果缩在裤子里,就能安全无事,天底下就不会有什么横祸了啦了那两个人的话声不算高,餐厅中顾客又多,因而他们的话,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对吕正英而言,却是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内心的激动,是不难想见的,但他曾经忍受灭门惨祸那种痛苦,最近这半年多来,又在朱四娘与朱胜男二人的折辱之下,受够了屈辱,因而对于“忍”的功夫,他已有很高的成就了。 他深知对方这种等于指名道姓的公然叫阵,尤其是在了解了自己的底细之后,还敢如此嚣张,否则如非他们自己武功高强,必然是另有所恃。 也因为如此,如果他一时忍受不住,而与对方冲突起来,则自己遭受折辱,与牺牲性命,都算不了什么,但使自己的灭门血恨冤枉沉海底,没人湔雪,那就真是罪孽深重了。 因此,尽管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愤恨,但同时却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忍、忍、忍……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出手,一出手,则必须先捞回本钱来。” 那灰衫文士一见吕正英始终没有反应,不由又冷笑一声道:“从今以后,‘追魂使者’该改为缩头乌龟才对啦!” 吕正英一挑双眉,几乎要跳了起来,但他又强行忍住。 那蓝衫文士眯着一双老鼠眼,呲牙一笑道:“王护法,莫非是我们的消息有了错。” 灰衫文士道:“一切都很吻合,错不了。” 蓝衫文士蹙眉说道:“那么,世间会有如此涵养功夫的人吗?” 灰衫文士笑道:“涵养功夫好,有什么用,今宵,除非他会五行循法,否则,嘿嘿……” 蓝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可笑那位‘七杀令主’还大言不惭地,企图君临武林,却用上这些窝囊废来打天下,真是活见他的大头鬼!” 他的话声才落,面前人影一闪,朱胜男与田斌,已双双出现在那二位的座位前。 那二位,微微一愣之间,朱胜男一手插腰,一手戟指那监衫文士怒叱道:“方才,你在说些什么话?” 蓝衫文士冷笑一声道:“你管不着!” 朱胜男扭头向田斌喝道:“夺命使者,给我掌嘴!” 田斌恭应一声道:“遵命!”话声中,两声“噼啪”脆响,也同时传出。 那蓝衫文士被揍得嘴角沁血,昏头转向,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一旁的灰衫文士已脸色一沉,虎地站起来,寒芒闪处,一枝青铜长剑,已电疾地刺向田斌的心窝。 田斌冷笑一声,右手大袖一拂,卷住对方的长剑,左手并指如戟,径行点向对方的“将台”重穴上,动作既狠且辣,又快速非常。 此情此景,除非那灰衫文士的功力高于田斌,否则,他除了弃剑后退之外,那就非死即伤了。 就当此危机一发之间,那蓝衫文士也回过神来,左掌右指分取田斌的右肩,和侧门的“章门”要穴,口中并怒叱道:“狂徒找死!” 第132章 无敌 同时,朱胜男却沉声喝问道:“留活口!” “是!” 田斌恭应声中,身形微挫,微微一旋,口中沉喝一声道:“躺下!” 那二位也真听话,就在田斌身形一旋,右足顺势横扫之间,两人都已双双倒地,而灰衫文士手中的长剑,也到了田斌手中。 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吕正英,你仍然要装迷糊,不许泄漏身份!” 吕正英传音恭应道:“属不知道了。” 田斌已迅速地点了那二位的穴道:仰首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只有一张嘴还能管用。”;朱胜男戟指那灰衫文士,沉声问道:“你们是否来自‘无敌堡’?”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不错。” 朱胜男接问道:“位居何职?” 灰衫文士道:“咱们两个,都是二级护法。” 田斌淡然一笑道:“一个二级护法,居然胆敢背后议论‘七杀令主’和‘追魂使者”真是寿星公上吊,有点嫌命长啦!” 灰衫文士注目笑道:“你是谁?” 田斌一挑剑眉道:“本人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田斌。” 灰衫文士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啊”道:“你就是那自称‘黄山派’的掌门人的田斌?” 朱胜男抢先代答问道:“不错,他也就是你们主子的那位三徒申文炳所要找的人。” 灰衫文士点点头道:“我知道。” 朱胜男一蹙眉道:“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你如果能好好地给我解释,待会,我给你一个全尸好了。” 她说得那么轻松地,没当做一回事,就像是别人的命,不是人命似地。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地道:“那要看你问的事情,我是否知道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朱胜男慢应着,淡然一笑道:“现在,我问你,据我所知,你们的二级护法与三级护法之间,功力相差还颇为合理,但二级护法与一级护法之间的功力,相差却太远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灰衫文士“哦”了一声道:“这问题,我倒是可以答复你,原因是:本堡的一级护法,本身功力强过我们,又能获堡主亲授绝艺,而我们这些人,却无经殊荣”。 朱胜男道:“原来如此。” 灰衫文士接道:“自从你们在江湖上闹事以来,听说本堡堡主,已计划采取新的行动。” 田斌接问道:“什么行动?” 灰衫文士笑了笑道:“没有好处,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笑问道:“你希望什么好处?” 灰衫文士道:“除非你能不杀我们。” 朱胜男“唔”了一声道:“那要看你们所提供的消息,够不够份量了。” 那灰衫文士道:“一定够份量的。” “你说说看。” 灰衫文士道:“在没获得你们的承诺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那好办得很!” 扭头向田斌喝问道:“夺命使者,这两个是犯的‘七杀律令’中的哪一条?” 田斌应声答道:“第四条。” 朱胜男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是!”田斌朗声接道:“‘七杀律令’第四条,作好犯科,为害江湖者。” 朱胜男沉声喝道:“准备行刑!” 田斌恭应声道:“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灰衫文士抗声说道:“你们怎能以莫须有之罪名杀人!” 朱胜男冷然说道:“我认定你该死,你就得死!” 灰衫文士脸色一变道:“这是闹市之中,你们难道不怕王法?” 朱胜男“格格”地娇笑道:“王法?你们‘无敌堡’平常杀人放火,几曾顾虑过王法的?你们都可以不顾虑王法,那么,‘七杀令主’手下的人,就更不必顾虑这些啦!” 接着,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拖时间,以等侍你的后台老板,更可能你的后台老板早就在这儿,因见到我来了。而吓得不敢出面,所以,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快说出你的消息来,我认为够份量,可以贷你一死,否则,也还可以酌情给你一个全尸,可不要自误。” 灰衫文士脸色接连数变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好!我说,我说。” 朱胜男冷然接道:“我在听着。” 灰衫文士道:“我的消息是:从现在开始,本堡所有各级护法人员,都将获得堡主亲传绝艺。” 田斌笑道:“可惜为时已太晚了。” 朱胜男冷笑道:“纵然为时不晚,也挽救不了‘无敌堡’的厄运。” 田斌目注朱胜男笑道:“大小姐,这两位如何处置?” 朱胜男道:“所提消息,份量不足以免死,但可以酌情给他们一个全尸。” 田斌脸色一整道:“属下遵命。” 话锋中,他那枝夺白灰衫文士手中的青钢长剑,像折甘蔗似的,一折为二,寒芒闪处,两截断剑已分别插入灰衫文士与蓝衫文士的胸膛之中。 在一串惨号声中,餐厅内引起一片惊呼与骚动,纷纷夺门而洮就这当口,朱胜男却向吕正英传音说道:“快回房间中去,等待后命。” 吕正英闻言之后,自然是毫不考虑地,混在人潮中,挤出餐厅,向他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这边,田斌却向朱胜男低声说道:“大小姐,这儿出了人命案,店家可吃不消。” 朱胜男笑问道:“依你之见呢?” 田斌正容说道:“沾血留言表示咱们敢作敢当,再则加以替店家免除刑责,算得上一举两得。” 朱胜男点首答道:“好!就这么办。” 田斌恭应着,以指沾着灰衫文士尸体上的鲜血,在墙壁上写着:“杀人者,乃‘七杀令主’座前的‘夺命使者”与店家及旁人均不相干。” 朱胜男点点头道:“还有对店家损失,从优估值,加倍赔当。” 方才这一阵大乱,除损失一大批酒菜不曾收得之外,还打破不少杯盘碗盏,兼出了两条人命,使得这客栈的主人,正惶急得如丧考妣之际,不料情况急转直下,不但人命问题不致吃官司,连所受损失,也变成对本暴利,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使他们向着朱胜男与田斌两人,连连打躬作揖道谢不休。 这时,餐厅中,除了两具尸体之外,就只有朱胜男与田斌、店主人等三位活人了。 另外,还有两个小二站在门口直打哆嗦。 田斌目光一扫之后,蹙眉说道:“大小姐,目前情况,大有蹊跷。” 朱胜男问道:“此话怎讲?” 田斌道:“按方才那情形,他们显然是有高级人员在这儿的,为什么却眼看自己的手下被杀,而不出面呢?” 朱胜男笑道:“可能我们来了,而被吓得不敢出面了!” “不!”田斌正容接道:“以方才那蓝衫文士与灰衫文士二人的功力,决非吕正英的对手,他们之所以胆敢对吕正英如此戏侮,必然有功力奇高的人在一旁撑腰。” 门口传来一人冰冷的话声道:“小子,你说对了!” 随着话声,餐厅门口已出现两位年轻人,和一位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年纪三十七八,一张鸭蛋脸,两道柳叶眉,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身体不瘦也不肥衬托上那一身青色衫裙,显得清丽脱俗,有如一枝空谷幽兰。 那年轻的两位,则赫然是申文炳与水湘云,至于方才那句冰冷的话声,则是出自申文炳口中。 田斌还不曾与申文炳打过交道:自然不认识,因而闻言之下不由怒叱一道:“你是什么东西?” 申文炳目注朱胜男,淡淡地一笑道:“朱姑娘,是否可以给我们引见一下?” 朱胜男冷然接道:“‘夺命使者’田斌,也就是你所要找的‘黄山派’的掌门人。” 申文炳截口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朱胜男却向田斌说道:“田斌,这就是‘无敌堡’堡主最得意的高徒申文炳。” 说着,并抬手向申文炳一指,申文炳却是冷笑着,话锋一转道:“有了‘追魂使者’的经验,对你这个‘夺命使者”我已提不起兴趣来,不过,冲着你这块‘黄山派’掌门人的招牌,我还要同你较量一番,以了宿愿。” 田斌却是好整以暇待,注目问道:“那另两位是什么人?” 申文炳道:“这是我的五师妹水湘云,至于这一位……” 说话间,抬手向水湘、青衣美妹两人,分别一指,冷然说道:“凭你还不够资格请教。” 田斌脸色一沉之间,水湘云却目注他,一蹙秀眉道:“嗨!你们还有一个‘追魂使者”怎么不见了?” 水湘云本是为了关心吕正英,才有此一问,想不到却碰了一个硬钉子,只见朱胜男挑眉冷冷地笑道:“你不配问!” 申文炳笑道:“好!我们大家都不必问了,田斌,还是由你划出道来!” 田斌目光向朱胜男请示,朱胜男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他既然自信还有余勇就该自己到这餐厅里面来。” 田斌冷笑接道:“是啊!这餐厅中,场地早就腾出来了。” 只听一个粗犷语声,接道:“申相公,有道是:打旗的先上,这第一阵,就请让给我!” 原来,他们背后,还有不少高手,只因为申文炳等三人都堆在门口,以致起先没人看到而已。 那粗犷语声的人,显然是一个急性子的冒失鬼,他似乎深恐自己的要求得不到准许,也好像是因为三个职位高于他的人堵住门口,不便要求让路似的,话声一落,竟然“砰”地一声大震,已由门旁破壁而入。 餐厅内的朱胜男、田斌等人,但见尘土迷漫中,一副铁塔似的身形,飞扑过来,吓得一旁的店主发出一声惊呼,飞快地向壁角退去。 也就在店主的惊呼声中,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和一声断喝:“胡大回来!” 冷哼是发自朱胜男之口,那一声断喝,却是由那一位一直不曾开口的青衣美妇所发出。 但青衣美妇的喝阻,似乎略为太晚,紧接着却是半声闷哼,和一声“砰”然大震,然后一切归于寂静,胡大爷那个铁塔似的身躯,已直挺挺地躺在丈远处,一命呜呼了。 青衣美妇目注朱胜男,怒叱一声:“丫头,你好狠的手段!” 朱胜男微唇一哂道:“不见得比你们‘无敌堡’更狠!” 青衣美妇厉声问道:“说!你是朱四娘的什么人!” 朱胜男冷笑道:“你不配问!” 青衣美妇一挑秀眉,厉叱一声:“丫头,你狂得太离谱了!” 话声中,朱胜男但觉眼间人影一闪,香风轻拂,“噼啪”两声脆响,已挨了两记不算太重的耳光了。 两记耳光,虽然不算太重,但以朱胜男的个性,目前这情形,可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她,微微一怔之后,立即向青衣美妇扑了过去,并厉叱一声道:“妇妖,我跟你拼了。” 青衣美妇冷笑一声道:“凭你也配?” 也不知她所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她纤手一晃而回,而那位不顾一切,形同疯虎的朱胜男,已呆立当场,没法动弹了,不但没法动弹,而且,连哑穴也同时被制! 这情形,叫偏激任性的朱胜男,如何受得! 只见她,俏脸铁青,有如魔鬼,那一双平日是能勾魂摄魄的美目,喷射着熊熊怒火…… 那神情,算得上是狰狞已极。 偏偏就在这当口,申文炳却一声欢呼道:“师母,废了她!”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目注横刀守在朱胜男身边的田斌,冷笑一声道:“你自信能保得了她?” 田斌一挑剑眉道:“如果你要伤害她,小可明知不敌,也得拚死一博。”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道:“说得倒是蛮好听的。” 田斌抗声说道:“小可自信也能做到。”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我不会同你们这些后生小辈为难,但你可得老老实实,答我几句话。” 一听对方不与后生小辈为难,田斌紧绷着的心弦,算是松弛了下来,但他表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地答道:“那要看你问的是一些什么话了。” 第134章 秘密 而这同时,朱胜男也由吕正英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秘密。不由使她极愤的俏脸一寒,厉声叱道:“吕正英,你居然敢存反抗意图!” 有了方才那一句神秘的传音,吕正英的理智又克服了愤怒的感情,他勉强装出一付惶恐神色,向着朱胜男躬身说道:“属下不敢。” 朱胜男怒声接道:“不敢就立刻执行我的命令!” 田斌连忙躬身说道:“大小姐,属下愿意分担他的一半刑罚,但请免除他的死刑,从轻发落。” 朱胜男冷笑一声道:“哼!你说得多轻松!” 就当此时,她的耳中也听到一声冷峻的传音道:“丫头,是否还要赏你两记耳光!” 闻声知人,朱胜男已听出又是‘无敌堡’中那位神秘的青衣美妇,在同她过不去。 她心头一凛,俏脸也为之一变之间,那神秘的冷峻传音又命令式地叱道:“臭丫头,带着那个姓田的,赶快给我滚!滚得越快越好!” 她脑子里还没转出一个适应的办法来,那冷峻传音又道:“丫头,我已经给你面子了,姓田的又给你铺下了台阶,你可得识相一点!” 朱胜男暗中一挫银牙:“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宵且由你神气,以后,咱们走着瞧。” 但她表面上,却是装成顺着田斌的话气,轻轻一叹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 田斌连连恭应道:“是是,属下决不反悔。” 朱胜男木然接道:“那么,且回去见过令主再议!” 吕正英经过这八九个月的磨练,已圆滑得多了,闻言之后,连忙向着朱胜男、田斌二人分别一礼正容说道:“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也多谢田兄替我讨情。” 这时,那冷峻传音又在朱胜男训示着:“丫头,对于吕正英,你可以虐待他,折磨他,但绝对不许伤害他,这几句话,也请转告令堂,从现在起,如果我发现吕正英身上有丝毫伤害,我一定在你的身上,收回千百倍的代价!好了,我言尽于此,你带着田斌先走!” 朱胜男哼了一声,目注吕正英冷然说道:“吕正英,我同田斌先走,你按原计划单独行动,沿途多加小心!” 吕正英应答道:“属下记下了。” 朱胜男向着田斌沉声道:“田斌,咱们走!” 目送田斌、朱胜男二人离去的背影,吕正英禁不住感慨万千地,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 但他的叹息声未落,耳中又听到那神秘的传音说道:“吕正英,你应该振作起来,在心理上有承受一切横逆的准备。” 吕正英点首答道:“多谢前辈训示,小可会振作起来的。” 那神秘传音道:“我还有话同你说,半个时辰之后,我在人和码头上,租好小船等你。” 吕正英又点点头道:“好的,小可一定准时到达。” 人和码头,是“衡山”城中所有码头当中最静僻的一个码头。 当吕正英赶到人和码头时,已经是将近三更时分。 时为八月底,没有月亮,兼以天空中有着疏疏落落的乌云,算得上是星月无光,伸手难见五指。 但这情形,却是难不倒吕正英,因为,吕正英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朱家姐妹与闻人玉等人,但因他的天赋异禀,夜视功夫,却是特别高人一等。 目前这情况,在普通人来说,固然是伸手难见五指,但对吕正英而言,却是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他一到码头,就看到离码头约莫二丈远处,一位背向着他的青衣美妇,坐在一叶扁舟上,随波晃荡着。 这位青衣美妇,就是曾在客栈中出手惩治朱胜男,以后又以真气传音鼓励吕正英,并约他到这儿来的青衣美妇,也就是申文炳等人口中的“师母。” 可是,当这位青衣美妇,在客栈中惩治朱胜男时,吕正英已奉命回到房间中去,所以,他压根儿就不曾见到过这青衣美妇。 目前,他之所以遵命前来赴约,无非是认定对方是一位是友非敌的前辈奇人而已。 但此刻,他面对这位前辈奇人,却反而有点举棋不定,趑趄不前了。 因为,他所看到的,是一位妇道人家,何况又是深更半夜的,万一认错了人,那可是一个不好下台的尴尬场面。 就当吕正英趑趄不前之间,那青衣美妇首先发出娇甜的话声道:“是吕正英吗?” 吕正英连忙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美妇接道:“这点距离,该难不到你?”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晚辈勉强可以跑过来。 青衣美妇这才将小舟转了过来,面对着他了,淡然一笑道:“那么,你还发什么呆?” 这已经是等于在招呼他上船了,尽管青衣美妇的绝代姿容,使他心头起了剧烈的波动,却不能不强抑住心神,正容接道:“小可过来啦!” 话落身飘,已轻盈飘落在小舟船头,使得那一叶扁舟的船头,微微地向下一沉。 这微微一沉不打紧,可使吕正英没来由地,俊脸为之一红。 但青衣美妇却慈祥地一笑道:“不要难为情,以你的遭遇而论,能在这短短八个月时间中,有此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吕正英这才正容说道:“多谢前辈夸奖!也多谢方才的传音训示!” 青衣美妇又掉转船头,徐徐向江心划去,一面笑道:“你会划船吗?” 吕正英点点头道:“会,而且,比较起来,比我的武功和轻功,都要高明得多。”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那么,在目前情况之下,你该做些什么呢?” 吕正英讪然一笑道:“应该由晚辈来代劳。”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人还不算太笨。” 等吕正英由对方手中接过双浆时,小舟已快到达江心了。 吕正英含笑问道:“咱们是向上游,还是向下游?” 青衣美妇沉思着问道:“客栈中还有手续吗?” 吕正英道:“没有了,行囊也带来了。” “那么。”青衣美妇接道:“直放下游,顺便送你一程。” 吕正英一愣道:“前辈之意,是要我立即赶赴夏口?”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不错。” “可是。”吕正英有点为难地接道:“晚辈明辰还有一个约会。” 青衣美妇笑问道:“就是‘辣手仙娘’辛玉风门下那个丫头?” 吕正英讪然点首道:“正是。” 青衣美妇笑道:“那就不用了,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 吕正英一怔道:“前辈你……” 青衣美妇一面以手示意他,将小舟驶向下游,一面截口笑问道:“不相信?” 吕正英讷讷地道:“前辈的话,晚辈自然是信得过,我只是感到很奇怪,前辈对我的一切,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青衣美妇笑笑道:“我不但对你的一切知道很清楚,对当前武林中的动态,也算了如指掌。” 吕正英正容问道:“前辈能否将来历示知?” 青衣美妇笑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连这点起码的礼节都忘了哩!” 接着,她却是神色一整道:“不过,目前你不必知道我的来历?” 吕正英蹙眉问道:“那么,要到何时才能知道呢?” 青衣美妇沉思着道:“一到时机成熟,我就会告诉你的,而且,目前我也可以先行告诉你一部分。” 吕正英目光一亮道:“晚辈正恭聆着。” 青衣美妇笑道:“其实,我就是‘无敌堡’堡主淳于坤的侍姬之一。” 吕正英禁不住截口一“哦”道:“这话如果出自旁人之口。 晚辈可真不敢相信哩。” 青衣美妇道:“这委实是难以使人相信的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将你约到江心中来,向你开导一番,并说明一些当前的情况。” 吕正英注目问道:“前辈是怕被人看到,才将我约到江心来?” “是啊!”青衣美妇笑道:“因为,不论怎么说,表面上我还是‘无敌堡’的人呀!” 吕正英沉思着说道:“我想,那位水湘云姑娘,一定同你有密切的关系了?”;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她对你的一切,完全出于我的授意。” 吕正英目注问道:“前辈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青衣美妇苦笑道:“目前,你不必知道这些,只要能听我的话就行了。” 吕正英也苦笑道:“好!现在,请说您能够说的话!”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方才在客栈中,朱胜男那野丫头要你自行了断时,救你一命的人,并不是那个田斌。:’吕正英不由一怔道:“那是谁呢?” 这倒不是吕正英头脑太笨,转不过弯宋,而是因他事先不知道青衣美妇惩治朱胜男的事,所以才不会联想而有此一问。 青衣美妇接道:“是我。” 吕正英蹙眉接道:“是您?” 他虽然不会说出不相信的话来,但神情之间,却是一片困惑。 青衣美妇笑道:“傻小子,事情是这样的……” 当她娓娓将惩治朱胜男的经过,以及向朱胜男传音示警等情形,说了一遍之后,才含笑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吕正英长叹一声道:“怪不得那丫头如此好说话,原来是慑于前辈您的神威。”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前辈救命大恩,理当大礼参拜,但目前身处小舟之中……” 青衣美妇连忙截口接道:“我这个人,可不作兴这一套,何况。以我同贵府的渊源来说,这点小事,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吕正英注目问道:“原来前辈同寒家……” 青衣美妇再度截口道:“这些,且待以后再谈!” 接着,又美目深注地道:“吕正英,你是否曾想到,我对朱胜男的惩治,以及要她带给朱四娘的那些话,对你会有怎样的影响吗?” 吕正英沉思着接道:“她们母女可能更加想尽办法来折磨我,但却不致要我的命。” 青衣美妇接问道:“何以见得?” 吕正英笑道:“因为有前辈您在幕后给我撑腰,同时,您已向她们提过警告,她们如果杀了我,则朱胜男那野丫头,也必然难逃公道。”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你这分析,固然有理,但目前,你必需忍辱负重,多多顺着他们,一切以练好武功,充实自己为第一要务。”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晚辈记下了。” 青衣美妇沉思着接道:“还有,朱亚男那小丫头,本性善良,对你也很不错,你应该在她身上多下点功夫。” 吕正英不由俊脸一红道:“这个……” 青衣美妇截口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为了使自己羽毛丰满,稍微玩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何况……” 她,顿住话锋,长叹着接道:“在那种环境中,你如果不抓住一个能使你们之间,可以缓冲一下的人,则天长日久,可实在不容易待得下去。” 话锋再度一顿,又正容接道:“那小妮子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只要你不存心玩弄她,一时从权,使点手段,绝对不会影响你的人格。” 吕正英这才讪然一笑道:“好的,晚辈当勉力以赴。” 青衣美妇接道:“还有,朱四娘与朱胜男母女,本性不坏,如果你能设法影响她们,将她们导入正途,那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吕正英苦笑道:“这事情,恐怕很难。”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世间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恒心加上毅力,才能收效。” 吕正英正容说道:“晚辈记下了。” 青衣美妇道:“光是记不是不行的,还必须勉力去作。” 吕正英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青衣美妇幽幽地叹了一声,吕正英却嗫嚅着问道:“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青衣美妇微微一匠道:“你说来试试看?” 吕正英注目问道:“前辈对令主以往的一切,好像非常清楚?” 青衣美妇道:“非常清楚是谈不上,不过。我所知道的,也不算少就是。” 第135章 晚辈 吕正英道:“可以说给晚辈听听吗?” “你要打听这些干吗?” 吕正英道:“如果我能知道她们的内幕,可能对影响她们的工作上,会有所裨益。” 青衣美妇蹙眉说道:“这些事情,你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对你有什么帮助,何况,我所知道的,又并不完整,比方说,我知道朱亚男的生父是谁,但对朱胜男的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吕正英讶然问道:“这是说,这两姐妹是同母异父所生?” 青衣美妇幽幽地道:“我想,应该是的。” 吕正英轻轻一叹道:“那就难怪她们会有截然不同的个性了。” 青衣美妇忽然岔开话题道:“吕正英,对目前武林中的态势,你已知道了多少呢?” 吕正英苦笑道:“不瞒前辈说,晚辈一向就厌恶江湖生涯,因此,曾在先父面前,多次婉劝,请其及早封刀归隐,也因这些原因,过去对江湖动态,就隔膜得很,如今在天心谷中,待了八九个月之后,更是一无所知了。”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这情形,对你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而言,是要不得的,从现在起,你必须关切它、了解它,更进而运用它。” 她微顿话锋,又目光深注地接问道:“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吕正英点点头,苦笑道:“懂是懂,但要谈到运用,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目前充其量,我不过是一个孤军奋斗的大孩子而已。”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俗语说得好,得道多助。又说,事在人为,所以,你只要本着尽其在我的精神去做,必然是人有可为的。” 吕正英正容接道:“前辈金玉良言,晚辈永铭在心。” 青衣美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不要那样酸气冲天的,现在,还是让我向你解说一下,当前的武林形势!” 吕正英连连点首道:“晚辈恭聆。”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你以为你们‘七杀令主’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吕正英笑了笑道:“原先我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想,前辈您该是她惟一的一个劲敌。” 青衣美妇摇了摇头道:“错了,我虽然还不曾同她交过手,但我有自知之明,凭单打独斗,我决不是她的千招之敌,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吕正英笑问道:“如果作最坏的估计呢?” 青衣美妇正容接道:“那将敌不过她的五百招。” 吕正英接道:“前辈何所依据,而作此灭自己的威风的估计?” 青衣美妇轻轻一声道:“我是由她两个女儿的身上,加以推测的。” 吕正英蹙眉接问道:“那么,前辈方才那话意中‘七杀令主’的劲敌是谁呢?”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至少有一个人,你应该想像得到的。” 吕正英笑问道:“是淳于坤?” “不!”青衣美妇道:“淳于坤比我高明不了多少,还不够资质格算是朱四娘的劲敌。” 吕正英蹙眉接道:“那么,前辈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衣美妇笑道:“我说的是,那位对你颇有意思的淳于坤的师父。”吕正英道:“前辈说的,是那位身材矮小的黄衣老人?” “不错。 “黄衣老人对我有好感,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有道是:知师莫若徒,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徒弟,怎能不知道呢!再说,凡是江湖上的事,我都会多少知道一点。” 吕正英接问道:“‘无敌堡’的武功,都出自那位黄衣老人?”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不错。” 吕正英道:“那黄衣老人姓甚名谁?平日为人如何,又为何要对我有好感呢?” 青衣美妇笑道:“好小子,你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我只有一张嘴,可如何答复啊!” 吕正英淡然一笑道:“慢慢来,一件一件地说!” 青衣美妇含笑接道:“那黄衣老人,复姓呼延,单名一个奇字,此人除了一身武功,莫测高深之外,有关他的为人,我可实在不敢恭维。至于为何要对你有好感,那就没法答复你了。” 吕正英蹙眉接道:“依前辈之见,我是否接受他的要求呢?” 青衣美妇正容说道:“如果站在自私而又不择手段,以获得高深武学为目的的立场,是可以接受他的要求的,至于拜他为师以后的后果,我却不敢预测。” 吕正英笑道:“如此说来,前辈也是不赞成我接受那黄衣老人的要求的了?”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吕正英笑道:“说来也真够滑稽,作徒弟的人,竟然会破坏乃师的好事。” 青衣美妇神色一整道:“我要郑重声明,我同呼延奇,并无师徒之名。” “那么。淳于坤呢?” “他们才是正式师徒。” 她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话题又扯远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 “是的,该说第二位劲敌了。” 青衣美妇道:“朱四娘的第二个劲敌,就是田斌的师父,‘黄山逸叟’欧阳泰。” 吕正英笑道:“就凭这师徒两人,我想,还不致于构成对朱四娘的威力。” 青衣美妇哼了一声道:“你怎能断定他只有师徒两人?” 吕正英讶然问道:“难道他们还另外有班底不成?” 青衣美妇道:“傻小子,不但欧阳泰师徒,早巳暗中招贤纳士。训练班底,连我即将说到的朱四娘的第三个劲敌“辣手仙娘”辛玉凤,也在暗中招兵买马,准备称霸武林哩!” 吕正英一怔道:“原来路青萍所说,乃师闭关潜修的话,是一派谎言。” 青衣美妇道:“那也不尽然,她那所谓闭关,一半是真,一半却是在调教自己的得力手下。” 吕正英似乎若有所悟地道:“如此说来,路青萍在‘恶虎沟’的所表现的武功,显然是藏了私?”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这是可以想见的。” 吕正英道:“既然她的武功不止于此,却为何偏要遁迹风尘,而迟迟不向西门锐下手呢?” 青衣美妇道:“这有两种可能:「种是认为西门锐已投入‘无敌堡’而高估了他的武功,深恐一击不中,打草惊蛇,而迟迟不敢下手,另一种可能,是她们在‘恶虎沟’另有任务。” 吕正英不禁长叹一声道:“江湖上的事,委实是太不可思议了。” 青衣美妇笑道:“小子,你,还早得很哩。” 她一顿话锋,才含笑接道:“别人的事,不消说,所以你们那‘七杀’门下来说!你又知道了多少?” 吕正英张口作傻笑状,没接腔。 青衣美妇笑问道:“你以为她带到‘夏口’去的,就只有两个女儿,个部下,以及一些金狒和巨犬之类的畜牲吗?” 吕正英不禁讶然问道:“难道还有别的?” “是的!”青衣美妇正容接道:“除了上述那些之外,据我所亲眼看到的,至少还有三百名以上的,绮年玉貌的姑娘家。” 吕正英一双星目张得大大的道:“她要那么多年轻女郎干吗呀?” 青衣美妇笑道:“这就是她逐鹿武林霸主的子弟兵呀!” 吕正英道:“怎会一下子钻出那么多的‘女兵’来的?” 青衣美妇苦笑道:“看你相貌怪聪明的,怎么头脑会那么笨?” 吕正英这才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她一定是早就暗中着手训练的了。” 青衣美妇笑道:“这下子,你总算想通啦!” 吕正英轻轻一叹道:“有钱好办事,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 接着,又注目问道:“只是,除了目前这三百位妙龄女郎之外,是否还另外有人?” 青衣美妇道:“这个,那就只有朱四娘自己才能回答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沉思着接道:“就目前情况来说,是四霸争雄的局面,四霸之中,据我所知的是以朱四娘实力最强,‘无敌堡’次之,其余二霸的宝刀如何,目前还没法知道:但据我的忖恻,欧阳泰与辛玉凤两人的实力,再强不会强过‘无敌堡’去。” 吕正英叹了一声,没有接腔。 青衣美妇注目问道:“吕正英,你听了这些,有何感想?” 吕正英苦笑道:“不瞒前辈说,目前,我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 青衣美妇截口问道:“你是认为这些事,与你不相干?” 吕正英道:“前辈,我心头烦得很。” 青衣美妇俏脸一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给你听吗?” 吕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敬谨请教?” 青衣美妇正容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发奋图强,能在目前即将形成的四霸当中独树一帜,成为五霸争雄的局面,而且,你必须成为五霸当中最强一霸。” 吕正英苦笑道:“前辈的这一番好意,小可非常感激,只是,小可孑然一身,寄人篱下……” 青衣美妇摆手制止他说下去,然后,才声容俱庄地说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英雄造时势,这也就是方才我所说的,了解与运用的问题了。” 话锋:「顿之后,又接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能明白自己,了解敌人,以孤臣孽子的心情,随时随地,充实自己,因势利导,争友取人,也就是化敌人的力量,为自己的力量,这道理,懂得吗?” “小可懂得。”吕正英正容接道:“多谢前辈开导。” 青衣美妇道:“不要说这些,只要你能照着我的话去实行,就行了,须知目前这即将形成的四霸中,每一霸中,都有你所认识的人,他们也都想争取你,至于结果,是他们争取你,还是你争取他们那就得看你的手段如何而定了。” 吕正英点点首道:“是的,小可会勉力以赴的。”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我的话,不过是提示你一个原则,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是聪明人,当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后,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这时,上游一艘巨型快艇,疾如流星似的,激射而下。 青衣美妇探怀取出一幅丝巾,将俏脸蒙住,一面依声说道:“手上加点劲,最好别让人家追上了呀。” 吕正英恭应一声道:“是。” 话声中,双桨一拔,小舟速度,已加快了一倍以上,有若疾矢般,顺流而下。 后面那艘巨型快艇,本已接近到十五六尺的距离,但片刻之间,又拉长了三丈以上。 这情形,使得青衣美妇脱口赞道:“你这娃儿,操舟的技术,可真够高明!” 吕正英得意地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前辈还没看到我水底下的功夫呢。” 青衣美妇笑了笑道:“这一路下去,可能有你表演的机会。” 就这谈话的功夫,与后面那巨型快艇的距离,又拉长了五丈以上。 吕正英微微一怔道:“难道前辈已另有发现?” 青衣美妇漫应道:“那倒不是,我不过是想当然耳……” 吕正英道:“前辈认为后面追上来的那艘小艇,是哪一方面的人呢?” 青衣美妇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总而言之,来人决不是与你不相十的人。” 后面的那小舟中,传出路青萍的话声道:“前面是吕公子吗?”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这算是朋友,你可以回答她。” 吕正英扬声答道:“是路姑娘吗?小可正是吕正英。” 路青萍的话声道:“吕公子请等一等,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青衣美妇立即低声说道:“减低速度等等她。” “是!”吕正英口手并用,那疾如疾矢的小舟,立即缓了下来,而后面的小艇,也立即驶近。 后面那小艇上,是路青萍和她的义母伍秀芸,小艇由伍秀芸驾驶。 两艘小艇并肩行驶之后,吕正英才含笑问道:“路姑娘有何见教?” 路青萍却目注青衣美妇道:“吕公子,这位夫人是” 青衣美妇含笑接道:“路姑娘,不久之前,我才同你打过招呼,说明吕正英因为有要事,必须星夜兼程离去,怎么一下子就不认识我了?” 第136章 原来是你 路青萍娇笑道:“哦!原来是前辈你,当时,前辈没带面纱,所以乍见之下,就认不出来了,同时前辈的尊姓芳名,也还不曾请教哩了青衣美妇笑道:“这个,请暂时莫问,目前连吕正英都还不知道我是谁哩!” 路青萍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美妇道:“这个,你暂时莫过问,我可以告诉你的,我同吕正英绝对是友非敌就是。” 吕正英含笑接道:“这位前辈所言,完全真实,路姑娘有甚指教,可以说明了。” 路青萍苦笑道:“指教是不敢当,奴家此行,是有重要消息奉告。” 吕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恭聆。” 路青萍接道:“吕公子,不久之前,奴家听到‘无敌堡’方面,以黑话交谈,他们已知道吕公子,由水路东下,并说,不出百里,必在水面上将你生擒活捉,所以,奴家才特地冒险赶来,请立即弃舟登岸。” 吕正英蹙眉说道:“‘无敌堡’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无敌堡’的爪牙,算得上是无孔不入,所以,方才我所说的,当今四霸之中,实力最强的是朱四娘,那是指武功而言,其实,论人数,却是‘无敌堡’最多。” 吕正英道:“那么,我们是否该弃舟登陆呢?”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弃舟登陆,已经来不及了。” 紧接着,扭头向路青萍沉声喝道:“路姑娘,二位暂莫卷入这场纠纷中,赶快回头,逆流上驶去。” 原来这一带的江面,辽阔而笔直,尽管是黑夜,也能一眼看到数里之外。 这时,他们视线所及,已能远远地看到下游五六里处,有着一列疏落的灯火,横在江面,显然是有着一列船队,将江面封锁了。” 路青萍犹豫着问道:“那么,前辈同吕公子……” 青衣美妇道:“路姑娘放心,我有绝对把握,可以保护吕公子安全脱险。” 吕正英也连忙接道:“路姑娘,这位前辈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二位还是赶快回头!” 路青萍忧形于色地道:“万一你们闯不过去呢?” 吕正英笑道:“万一闯不过去,我可以潜水,我自幼生长江边,水底功夫,自信高人一筹。” 青衣美妇笑道:“路姑娘,现在你该放心了,再往下淌,就来不及回头了。” 不错,尽管这一阵功夫中,他们已减缓了舟行的速度,但顺风顺水,还是够快的,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又淌下了几里路程,对下游那一列封锁江面的船队,所射出的灯光,也看得更清楚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伍秀芸,立即接道:“这位夫人说得对,我们快点回头。” 路青萍这才无可奈何地一叹道:“这位前辈与吕公子多多保重,我们回去了。” 吕正英含笑说道:“多谢二位送信德意!” 说完,小艇已加速向下游驶去,路青萍的巨型快艇,也掉转船头,逆流而上。 青衣美妇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吕正英,你心中作何感想呢”? 吕正英心不在焉,一呆道:“什么事啊?” 青衣美妇道:“我说的,是路青萍对你的感情。” 吕正英苦笑道:“前辈,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啊。” 眼看前头那越来越清晰的灯光,吕正英又补上一句道:“前辈,我们就这么硬闯?” 青衣美妇笑道:“毋须我们硬闯,马上就有人前来拦截了。” 说着,她已探怀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倾出一粒白色药丸,纳入口中。 吕正英接道:“前辈,您服的是什么药啊?” 青衣美妇道:“是变音丸,因为,我不愿有人知道:是我在帮着你。” 不错,这变音丸,委实神奇得很,就这片刻之间,青衣美妇的嗓音,已等于换了一个人。 她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正英,待会,如果敌势太强,我没法照应你时,你不必管我,自行潜水突围。” 吕正英点首说道:“小可记下了。” 箭远外的左右两旁,另有一艘巨型快艇,以夹击之势,疾射而来,右边的一艘上,有人沉声地喝道:“什么人?” 青衣美妇抢先扬声答道:“吕正英。” 右边船上的人喝道:“停船检查!” 吕正英冷笑一声:“凭什么!” 在边船上的人道:“凭这个!” “咻”地一声,一个手持峨嵋刺的劲装老者的左手上,已现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小旗以金线绣成“淳于”二字。 吕正英冷笑道:“原来是‘无敌堡’的走狗。” 那劲装老者沉声喝道:“吕正英,这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还是束手就擒!” 右边船上的劲装汉子喝问道:“嘿!那雌儿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娇笑道:“是你祖姑奶奶。” 话落手起,一线黑影,劲行射入那劲装汉子的口中,痛得他“哇”的一声,那巨型快艇,也因操舟的人受伤,失了准头,而向下游疾射而去。 青衣美妇扬声笑道:“狂徒,你口中还能不干不净的吗?” 这一艘快艇,因受惊而飘向下游,另两艘立即又补充上来,与原先左边的那艘,成“品”字形疾冲而来,左边船上那劲装老者并沉声喝道:“冲他们下水!” 另两艘船上的人,同声附和着:“好办法!” 吕正英朗笑一声:“我也赞成……” 话没说完,三艘梭型快艇,已疾如奔马似的,分三方面冲了过来。那些梭形快艇,都是一人操舟一人持兵刃立在船头对敌。 因此,船还没有冲到,手中兵刃,已先行向吕正英的船上攻了过来。 但那青衣美妇,是何等功力,她的手中,早已在船舷上。抓了一把木屑,随手一挥,那三艘小艇船头的劲装大汉,已一齐发出一声惨号,栽人江中。 吕正英的操舟术,也到了化境,在他那精湛技术的操纵之下,那艘小艇像是具有灵性似的,当那三艘小艇即将合围冲上的刹那之间,滑了过去。 而且,吕正英还意犹未足地,来了一记“回马枪”,也是依样画葫芦,抓记一把木屑,将对方三个操舟的人,也打下了江心。 两个回合,等于收拾四艘敌方的快艇,使得吕正英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都上来呵。” 青衣美妇连忙接道:“娃儿不可轻敌,再上来的,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这时,远处又有四艘梭形快艇,围了上来,同时对那封锁江面的船队,也能看清楚了。 原来这一带的江面,形如一个瓶颈,那船队封锁之处,也就是瓶颈处的最窄之处。 那些封锁江的船只,都是一些小艇和中型大船所组成,船与船之间,系以儿臂粗的缆绳,甲板上却都是全付劲装的弓箭手。 青衣美妇注目之下,向吕正英低声说道:“正英,不可接近他们的射程之内,就在这儿回绕着就好。” 吕正英蹙眉说道:“前辈,这不是突围的办法啊!” 青衣美妇道:“擒贼擒王,只等他们的头儿出场,事情就好办了。” 当他们在江面上兜了一个圈子时,那再度包围上来的四艘快艇,也快接近上来,其中一艘,以激矢离弦之势,向着吕正英的小艇,拦腰撞了过来,并传出一声冷笑:“下去喝水!” 吕正英的小艇,忽然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急旋,以毫发之差,避过对方那拦腰一撞,同时右手一记劈四掌,击在江面,激起一股水箭,射向船头的劲装汉子。 那劲装汉子在视线受阻之下,深恐遭受暗算,不等水箭射上,人已卧倒甲板之上,而他那艘小的艇,也适时荡了过去。 这位劲装汉子的反应,固然不慢,但却仍然略嫌迟缓,他那左肩之上,还是中了青衣美妇所发出的部分木屑,痛得他发出一声哀号之后,才扬声喝道:“点子扎手,并肩上!” 这是江湖黑话,意即敌人太强,大家齐上。 但事实上,不等他招呼,另外三艘小艇,已分三面冲了上来。 青衣美妇幢面丝巾一扬,低喝一声道:“剑来!” 吕正英恭应一声,连忙将自己的青钢长剑递了过去。青衣美妇一剑在手,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她不等那三艘小艇合围,人已飞身而起,一道青虹,环空一匝,那三艘小艇上的六个劲装汉子,在一片惨号声中,变成了十二段,而青衣美妇本人,又已轻灵曼妙地,飘落自己船上。也就在此同时,那三艘疾冲而上的小艇,也被吕正英轻巧地避了过去,而那三艘失去控制的小艇,竟在‘砰’地一声大震声中,互相撞得一塌糊涂。 这些封锁江面的人,在接连碰了几个硬钉子之后,虽然又有四五艘梭形快艇围了上来,但却不敢再接近了,只是远远围绕着兜圈子。吕正英人目之下,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快点上来呀!”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叫他们头儿答话。” 吕正英扬声喝道:“嗨!别围着尽在兜圈子了,叫你们头儿来,我有话说。” 右边的小艇上,传来一声冷笑道:“别神气,咱们寨主,马上就来了。” 不错,那封锁线上,已有一艘大型楼船,逆流驶了上来。 吕正英讶问道:“寨主?难道你们不是‘无敌堡’的人?” 那小艇上的人说道:“咱们是‘湘江水寨”但却受‘无敌堡’的节制。”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湘水水寨’的朋友,我‘吕家庄’与‘湘江水寨”可谈不上过节啊!却为何要作此落井下石的勾当?” 那小艇上的人苦笑道:“吕公子,这事情同我说可没用啊!”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别跟他们废话,留点精神,准备厮杀。” 吕正英低声笑道:“前辈,如果对‘湘江水寨’的人,我想,这场厮杀大致可以避免的,只是,不知那水寨寨主,是否换了人?” 青衣美妇讶然问道:“怎么?你会同‘湘江水寨’的寨主有交情?” 吕正英道:“不是小可同他有交情,而是小可的一位世伯,就是‘七杀令主’朱四娘的总管,‘通臂神判’刘子奇刘伯伯,他们同为‘排教’门下,可以算得上是同门兄弟。” 青衣美妇叹了一声道:“能够和平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怕只怕,你这希望会落空。” 吕正英一怔道:“为什么?” 青衣美妇道:“一个小小水寨主,在‘无敌堡’之下,能算什么?他能做得了主吗?” 吕正英剑眉微蹙,没接腔。 那艘由封锁线上,逆流而上的楼船,越来越近了。灯火辉煌中,已能清晰地看到旗杆上飘扬着的旗帜。最上面的一面,是代表‘无敌堡’的,绣着‘淳于’两个大金字的黑色三角旗,下面却是一面较小的旗帜,黑底银字,是一个‘邢’字。 吕正英人目之下,自语似的说道:“是他,人倒没有换。” 青衣美妇道:“这位姓邢的水寨主,叫什么名字?” 吕正英道:“那邢无咎,绰号‘浪里白条’。”他一顿话锋,又忽有所忆地笑问道:“前辈身为那‘无敌堡’的顶尖人物之一,竟然对属下水寨主是谁,都不知道?” 青衣美妇道:“平常,我根本就不管事,怎会知道这些呢?” 那艘楼船,越来越近了,青衣美妇忽然幽幽地一叹道:“正英,为了达到你自立门户的目的,也必须在平常就注意拢络你父亲生前的故旧世交。” 吕正英正容说道:“多谢前辈,小可记下了。” 那艘楼船,已到十丈之外,但见甲板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并有人扬声说道:“请吕公子答话。” 吕正英扬声说道:“阁下有何见教?” 楼船的船舷边,出现一个劲装大汉,俯着身躯向下说道:“咱们这样谈话,可不太方便,吕公子将门虎子,方才已迭创本寨前锋,不知是否有胆量上咱们船上来?” 吕正英哈哈笑道:“西门锐的南七省绿林总舵,我都照闯下误!区区一艘‘湘江水寨’的楼船,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