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唐》 第一章 穿越时间线! “穿越”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年轻人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无论从电脑还是手机上,只要打开网页,总能很容易碰上这样的推送。可界定穿越的具体理论是什么,却没几个能给出完整的答案或者完整的理论体系。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穿越时空是指从一个空间里通过某种途径转移到另外一个时间段不同的空间;其实这句话并不难理解,简单来说就是你站在了原地,可周围的时间线发生了某种变化,从尔让你回到昨天或者去了明天。 正如霍金的观点,人类通过机器进入未来,决不可能把人带回到过去,可他给出的理论是违反基本因果论的。说道“因果”这两个字,那可以扯的话题可多了,简单来说就是事物的产生和发展的原因和结果,在各宗教中,都有关于一观点来宣传自己的教义。 以佛教为例子,他们认为善行有善果报,恶行有恶果报,业力流转。因为人们时时刻刻都在制造着“业”,且这业必然会显发,所以当过去造的业都报了,人也就解脱了。 所以说“穿越”并不是一个伪命题,你有没有发现在超市排队的时候,总是领一队移动的更快,面包掉到地上总是涂油黄油的一面,打破的总是刚洗好的盘子,睡觉时总是比实际的时间要长出一会儿。 你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其实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都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通俗一点说那就上帝故意制造的规则,所以基督教徒常常会说:主无处不在!!! 秦睿是个三流大学生,用他自己的话说,从小学到大学,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革命的,战斗的人生”。因为幸运女神似乎总是在调戏他,明明是奔着好的方向去的,可是到了最后结果总是不如人意,弄得一塌糊涂。 喜欢奇闻异事的他所以每天都把剩余精力主要都放在找这些资料上、探寻未知秘密中。一直到大学毕业后,他才恍然大悟,特么的,四年大学白读了! 参加工作以后,因为看不惯打工者互相挖坑,只为在老板那邀功请赏扮三孙子,攒了一点钱的他放弃了打工,自己开了一家水族馆,专门饲养、销售孔雀鱼、红箭和三色玛丽等观赏鱼。因为他服务态度好,鱼儿也都健康没病,攒下了一批回头客,总算是解决了生计的问题。 这不,肚子吃饱了,死脑筋、记吃不记打的秦睿又捡起那些有神神怪怪的奇闻异事,并通过网络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网友。每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大伙就在群里急赤白脸的讨论着各种奇异的事件,对于这样的日子,他沉浸其中且无法自拔。 秦睿有个好母亲,看到儿子每天这么傻里傻气的“淘”,总不是个办法,所以找个人管管他就成了当务之急。七大姑、八大姨的张罗了一圈。是相了几回亲,可人家都嫌弃他是个“情场菜鸟”,不愿意和这么不懂风情的男人交往。 对于这种结果,他母亲只能拂面而叹,社会进步的太快了,她“老实巴交”的儿子竟然成了嫌弃的对象,这世道还有讲道理的地方吗? 其实不管是那些姑娘,还是老妈,都把秦睿看错了,他是没吃过猪肉,可大学四年,总是见过猪跑的!老妈求爷爷、告奶奶整来的姑娘,从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来她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豪放之女。 俗话说王八好当,气难受,秦睿这种自视颇高的人,当然不会选择当这个背锅侠,头顶顶着意大利炮都轰不开的青青草原,所以对她们抛出来雨点一般的“飞刀”都一一闪过了。 既然一时找不到自己心仪的女神,那还不如继续研究自己的兴趣所在,群里的一位网友寄来一本《乙巳占》,说是古本真迹,可是真是假他也拿不准,只不过其中的内容却深深地吸引了他。 东北的八月,天气闷热的很,见没什么客人,秦睿早早地关了铺子,弄了一碗加了冰的大冷面和些许板筋,一边吃着,一边钻研着。还别说,网上那些胡诌八扯的帖子真不全是瞎掰,按照他们的说法,那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还真是挺准的。 可这后面这几章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失传的原因,找不到相应的答案?秦睿只能一边看,一边猜。老祖宗的智慧不能小看,一饮一啄都暗含一定的道理,要是自己能把这后面的几章解读出来,那以后在群里还不横着走。 就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该死的手机竟然响了,刚伸手去拿手机,手就被桌角的铁边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接就滴在那本《乙巳占》上。 这个意外顿时让他手忙脚乱起来,这本书特么可是古董,就算是卖肾也赔不起啊!顾不得手在流血,秦睿赶紧拿起纸来。但还没来得及擦,那本《乙巳占》突然迸发耀眼的红光,闪的秦睿不得不抬手遮住了他眼睛。 可就在这抬手的瞬间,他所处的时间发生了问题,或者说他所出的地方发了问题。因为当放下手以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古代军营,而他手中攥着的正是那本沾了血的《乙巳占》。 对于喜好神异事件的秦睿来说,他当然不可能像那些人一样把这里误认为是拍电影,只是想不明自己是怎么跳跃时间线的。难道说手中这本书是个神器,可以让自己穿梭时空?这特么有点扯淡啊,自己这不成好奇害死的猫了吗? “懵逼”这两个形容秦睿现在的状态那是再贴切不过了,此时的他懊悔不已,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耳光,作啥妖不好,非得玩这个,这回把自己鼓捣“丢了”。 在那边父母和小店怎么办呢,小康生活刚过上,白富美还没娶到,人生还没有走上巅峰,这一眨眼就回到解放前了? 就在秦睿急的原地打转,心急如焚,想再放点血赶紧回去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走了过来,且高声言道:“秦睿,你被开革了,大将军让你赶紧滚回家去当你的少爷去,右卫军养不起你这样的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的大爷!” 家家杨柳堪系码,处处有路通长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正忙着怎么回去呢,那有空跟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闲扯皮玩。冲那汉子比划了个中指,话都没回,秦睿转身就挺胸抬头向着对面的辕门走去。 有道是装x一时爽,出门火葬场,虽然话有些夸张,还不至于要死的地步,但刚刚潇洒走出辕门的秦睿此刻已经后悔了。其一搞不清现在出于那个年代,对于陌生的环境心里有一丝不安和忐忑,脚踏在地上有种踩不实的感觉。 其二“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他该以后谋生呢,人是特饭食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难道在古代普及饲养观赏鱼,这特么不扯淡吗? 就在秦睿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脚的时候,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看见他后面露喜色,急忙跑过来,在秦睿诧异的目光下行了一礼,大喜言道:“少爷,小的秦喜给您请安了,老爷得的右卫军的通知,特意让小的迎您回府呢!” 恩?接自己的?在这咱还有个家,心里虽然惊讶,但秦睿还是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起身并吩咐他头前带路。 有地方落脚总比无处藏身要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跟着他回去解决吃住的问题,然后再慢慢办法解决回去的事。 为了不露出破绽,秦睿推脱说自己有点累,叫小厮秦喜好好赶车,他要在马车中休息一二;就在翘着二郎腿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在所谓的家人面前蒙混过关的时候。揣在怀里的那本《乙巳占》不知怎么了,仿佛通了电一般,电的他酥酥麻麻的说不出来了。 直到秦睿晕过去的那一刻,心中不由的骂道:特么的,这破书成精了,还特么能发电,这下要把老子电死了。 稍时,小厮秦喜驾驶的马车停在了修文坊的一处府邸前,就在他掀开帘子请少爷下车的时候,不由的叫了惊呼了一声,慌里慌张往府邸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赶紧来人。 没错,让秦喜惊慌失措的就是自家的少爷-秦睿,方才还好好的少爷,现在不知道怎么变得灰头土脸了,头发还根根直立,蓬松、杂乱的跟洛阳城里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嘴里还丝丝的冒着烟! 其实秦喜喊人的时候,秦睿是有意识的,他只是被那本破书电的舌头发麻,不听使唤所以说不出话来,嘴里还丝丝的冒烟,与触电的“后遗症”颇为相似。 而此刻的秦睿只能在转动眼睛的同时,在心里骂骂街:特么的,先是放电,后是在老子脑海中放电影,拿老子当电视机了是不是! 可骂归骂,这又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呢,谁让他如此的时运不济,被一本“书”玩了,这又能怪得了谁。 第二章 秦家有子初长成! 弘道元年十二月,东都洛阳的雪花漫天飞舞,天空中飘着低压的乌云,咧咧的寒风犹如小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压得人头都不抬不起来,好像连老天爷都在为病重的圣人感到悲怆。 至,二十七日晚,开创“永徽之治”的大帝李治因病崩于东都-贞观殿,并留下遗诏:七天装在灵柩内,皇太子在灵柩前即皇帝位。园陵制度,务以节俭。军国大事有不能决断者,请天后处理决断。 纵观李治的一生,用“内盛而外王”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对内:轻徭薄赋、宽省刑罚,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缓解了即位之初的阶级矛盾。改良科举制度,修订律令,重用太宗旧臣,依照太宗时法令执行,颇有贞观之治之遗风。 对外:先后灭掉了西突厥、百济、高句丽等国,使得大唐军威光耀于四海,国家版图扩至最盛,东起辽东半岛,西临咸海,北至柏海(贝加尔湖),南至横山。 崩逝前又以天后武氏掌管大政,辅佐太子登基,保证了社稷、宗庙的平稳过度,其功之高,可昭日月,其德之威,四海臣服,群臣上谥号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至此,这个强盛的大唐帝国,也迎来了第四位君主统治-李显,我们的故事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皇帝崩逝世自然是普天同悲的事,不仅民间要停止婚丧嫁娶,更是不得饮酒作乐,就算是东都那个号称“男人的天堂”的地方再怎么吸引人,蠢蠢欲动的纨绔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毕竟下面有那么多金吾卫的士卒提着横刀走街串巷,不就是想看那个不知趣的东西敢在国丧期间逾越法度! 于此同时,修文坊的胡国公府却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之声,只见一个青年被按在地上,另一位头发半白的老汉,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手中的棒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屁股上。 仆人看着自己的少爷像杀猪般嚎叫,都整齐划一的用袖子遮着脸偷笑着。这半年来,自家这奇葩少爷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顿棒子炖肉了,可他就是屡教不改。现在竟然敢在国丧期间饮酒听曲,也难怪老爷如此的生气。 “啊啊啊,杀了人,有没有管了,这王法呢,大唐不是有王法在吗?” “为什么没人管,金吾卫呢,京兆府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官官相护吗?”,被打不是别人,正是新晋的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之子,秦睿,秦利见。 秦睿一边哀嚎,一边说着,他迫切的希望母亲-尉迟氏能在这个时候从后院出来,如此也就不用挨老头子的打了。 父亲是个惧内异常的人,这个方法半年来,秦睿是屡试不爽。可今儿奇怪的很,母亲竟然影信全无,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奇怪,难道是年纪大了,耳背了? 就在秦睿疑惑之际,后面的秦玉道加大了手中的力道,一边打,还一边骂着:“逆子,活兽,还特么跟老子讲王法,以父教子,天经地义,今儿就算是打死你,也没有王法能管得着!” 听到这话,秦睿不干了,扭过头来,十分严肃地质问道:“父亲,没您这样的,什么叫打死我也不犯法,您见过那个父亲把自己的儿子活活打死的,这不是自断香火吗? 这可是大不孝,祖父在天有灵也不会宽恕你的。再说,您不就是刚晋了左卫将军吗?用兴奋成这样吗?您这是新作的官靴高抬腿,脚抬的比一品亲王都高啊!” 秦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大唐,可他的身体确实是人家的亲生嫡子,现在看老头子怒不可遏的神情,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儿子可就一个,打死了不仅断子绝孙,到时候别连个摔盆砸碗的人都没有! 呵呵,儿子这话倒是把秦玉道给气笑了,这混小子半年来武艺没怎么长,可这嘴皮子的功夫的却见长不少,“伶牙俐齿”到都敢威胁他老子头上了,这样的孽畜,不打怎么能行! 现在不是贞观朝了,天后也不是太宗皇帝,功臣已经不吃香了,谁知道那柱香烧错了呢!所以他和其他功臣之后一样,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朝廷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把自己的尾巴赶紧收起来,生怕让人抓了把柄去。 再说了,这是什么时候,国丧啊,如果让别人在天后那参上一本,那胡国公府阖府上下都得跟着遭殃,今儿要不让这逆子长长记性,他将来如何保命。 “活兽,任你口灿莲花,今儿这顿打也免不了,国丧,是什么国丧你不知道吗?你今儿的举动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秦家世受皇恩,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老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秦玉道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太宗皇帝和大行皇帝对秦家的礼遇,那真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所以这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加,疼的秦睿从假叫唤变成了真哀嚎。 “老爷,教训教训就得了,你还真要把利见给打死啊!朝廷是有礼法在,可这暗地里吃肉喝酒的还少吗?如今这年月,谁又在乎那些老礼呢,你呀,就是太顽固了!” 话间,尉迟氏走了过来,没好气的朝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又上前把丈夫手中的棒子夺了过来,随手一扔。然后就把盛怒之下丈夫搀进了正堂,还抽空给儿子使了眼色,让他赶紧跟着进来。 对于自己的夫人,秦玉道常怀愧疚之心,堂堂鄂国公府的嫡女,跟着自己这么个没出息过一辈子,实在是太委屈了,所以在生活中他是能让就让。 就拿今晚的事来说!他老早就注意到夫人在门后看着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下死力气打这逆子,免得夫人伤心。现在她出面调和,他也是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而已。 “哎,老爷,你年前不是上本章请以致仕了吗?这怎么反而升了一级了呢,这太奇怪了!” 尉迟氏说的没错,现在的朝廷不比贞观和永徽时期,随着科举制的进一步发展,勋贵子弟为官的优势也在逐渐消失,武将方面也以不单单军功来论,升迁与否往往是看站队是否错误。 就拿自己的丈夫来说,自太宗朝就宿卫皇宫,先帝朝也随高侃擒车鼻可汗,平定漠北。可就因为脾气耿直,不会逢迎,怎么都升不起来。 即使是袭了上柱国,一辈子也就捞了一个从四品的职衔,这临了要退下来了,反而到了从三品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唉,听到夫人的话后,秦玉道常常地叹了口气,随即愁眉苦脸的说:“夫人,这你不明白,天后抬举我们这些功臣之后,其实就是拉拢之意。 近来朝中反对她称制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她必须牢牢地抓住军权,尽量不生太多的是非!可让为夫忧患却不是在这,新皇又是老实巴交的天子,当太子时就对天后唯唯诺诺,大权旁落指日可待,为夫是为李唐社稷担忧啊! 可是我老了,这气血也不如年轻人,再也不能为国家征战沙场了,所以就希望这逆子能为朝廷出一把子力气,可你看看他那样,他能干什么啊!”,秦玉道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对于儿子指指点点。 “父亲,知足者常乐,方能常保富贵,这是您告诉儿子的,这会儿怎么又说道我出息身上了。 要我说就是先帝没管好自家的儿子和婆娘,看看现在,要么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要么上房揭瓦的,老爷们做成他这样,也是够一说的!” 秦睿还委屈呢,特么的,这少国公也太难做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怎么做老爷子才能满意呢! 呼呼,秦玉道刚消下去的火瞬间又被点着了,上前一把抓过儿子的领子,厉声喝道:“小兔崽子,还特么敢编排起先帝来了。 要是不是太后念着秦家往日的功绩,和为父数十年戍卫宫禁的苦劳,你小子的脑袋早就挂在城门楼上风干了,还能在这跟老子顶嘴。 呸,告诉你知足是让你不要在仕途和别人争强好胜,结下子孙仇。不知死活的东西,武氏一族也是你说打就能打的!现在滚到祠堂去跪着,想不通不准吃饭,滚,看到你老子就心烦。” 待秦睿搭了个脑袋出去后,尉迟氏赶紧走到丈夫身后替他捏了捏发硬的肩膀,这人啊年纪大了,筋骨比不了年轻人,又动了这么大的火儿,精神和身体都损耗都不是那么容易补过来的。 尤其是自家这位,那脾气不是一般的臭,夫妻几十年了,她知道安静的给他捏捏能让其把气给消了。 稍时,秦玉道牵起尉迟氏的手让她坐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言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就是胆子太大了,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为夫真是为秦家的将来担心啊!” 话毕,老夫妻二人相识一眼后久久无语,他们是高龄得子,家中只有这一个独苗,所以平日里就娇惯不少,可现在看来,就是因为管教不严才害了他啊! 第三章 初见武后! 自显庆五年,武媚娘代天子处理朝政以来,臣子们对她的敬畏就超过以往的文德皇后及王皇后而二人。虽然对女人俯首帖耳心情复杂,可他们不得不承认,武后的能力要比历史上宣、赵、吕那六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强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在现今的大唐,皇帝诏命比不过太后,同样拿传旨来说,官员们在用膳的时候接到皇帝的圣旨,会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整理一番服饰后再去接旨迎差。可如果是太后的旨意到府,那保准没一个人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连滚带爬的出来恭请圣安。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差,是因为大伙对于显庆四年的发生的事心有余悸,连长孙无忌这元舅都不能幸免,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奸佞、谄媚”这四个字用形容,秦玉道现在的嘴脸,那是再贴切不过了,一边弯腰拱手向来传旨的内侍说尽了好话,一边用袖子为遮掩往人家手里递金子。 宰相的门房七品官,那太后身边的奴才是“几品”就有待商权了,这样的人得罪不得,有时候往往就因为他们的不经意的一句话,彻底断送了官场的前途。 看着老爹此时的嘴脸,秦睿对他的敬仰之情,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能屈能伸大丈夫,看来老爹这几十年宦海沉浮果然是历练出来了,这脸皮比洛阳城墙还厚。 旨意的内容很简单,太后娘娘在大明宫宣召胡国公父子,“叙叙旧”,难怪老爹高兴成这样呢,看来是太后娘娘不计较“自己”打那小胖子的罪过了,要不然上门的就是禁卫军了。 洛阳宫是前隋尚书令杨素担任大监、匠作大监宇文恺为副监所营造的,所以在编撰《隋书》的时候,魏征在里面写道:“始建东都,炀帝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丁二百万人。” 迁都是大事,所以杨广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国都应出于中原的核心,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定辽东、南接淮扬的地方,可以显示大隋天下独尊地位的地方,“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遍观天下地势唯有洛阳符合这一特点。 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贞观年间的大儒张玄素这样形容过其中一座宫殿说:乾元殿初造时,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余费又过倍于此。 当然了,这只是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洛阳皇宫的显仁宫、西苑更是苑囿连接,北至新安,南及飞山,西至渑池,周围数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 到了显庆二年,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跟在父亲身后,秦睿如同痴儿见奇一般张望着周围的建筑,在梁柱和屋檐之间,巨大的斗拱层层叠加,错落有序,在这些斗拱的支撑下,屋檐向外伸展,像巨鸟的翅膀一样高挑上扬。庞大而不失轻灵,威严中显露活泼。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 气魄雄浑、格调高迈,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绝对是他两世为人仅见,不多看几眼,那可太亏了,鬼知道那天老爹坐失官爵,自己那还有机会再观赏这么巍峨的宫殿呢。 一想到着,秦睿赶紧呸了两口,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头儿老当益壮,这富贵饭一准能长远地吃下去。察觉到儿子在搞怪,惊怒的秦玉道赶紧放慢了脚步,不漏声色的掐了他一把,随即给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一个眼神:你小子最好放规矩点,否则,仔细着一身的皮肉! 稍时,在内侍的引领下,秦玉道父子来到乾元殿,进了大殿之后,就看一个身着凤袍的妇人批阅着御案的奏本,一个身形窈窕,且样貌俏丽的女官,躬身侍立在一旁。 “老臣秦玉道,携子秦睿,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在行礼之时,秦玉道还不漏声色的踢了儿子小腿一下,以给这逆子提个醒。太失礼了!这是皇宫不是自己家,在这稍有差池就是掉脑袋的事,这混账东西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恩,抬头看了一样秦家父子后,武照放下手中的笔,吩咐旁边的上官婉儿上茶、看座后,雍容华贵的她露出了笑意,赶紧说道:“秦将军来了,来,快坐,先帝新丧,皇帝又少不更事,幸亏有了你们这些老臣帮衬,要不然朕一介妇人怎么能压得住局面呢!” 秦玉道这辈子可谓是一事无成,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老实,官儿虽然不大,权柄不重,可就凭着本分和难得糊涂,成为袭爵诸勋贵子弟中最稳当的存在。 没能力,也就没有野心,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这就是武照提拔他的原因。谁说自己排斥旧勋贵了,朕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在唐朝,皇太后的自称也是用“朕”) 太后这说的绝对是客气话,明眼人一听就明白,因为这话用在三省宰相,或者是诸卫大将军的身上,那绝对没问题,可像秦玉道区区左卫将军,就又些过分抬举了,即使他是先帝贴身将领出身。 “太后娘娘谬赞了,老臣何德何能,所作所为不过尽人臣之事,今番得了娘娘如此厚赏和擢拔,这心里真是诚惶诚恐,生怕做不好,辜负了娘娘的期许。 而今这逆子又冲撞了武将军的公子,真是无法无天,幸在太后大度,武将军同情,不以降罪,臣阖府上下皆感谢娘娘的恩德啊!” 看到秦玉道又要施礼,武照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然后十分大方的地说:“年轻人嘛,难免年轻气盛,压不住火气也属于正常,这个是不作数,将军切不可以此挂怀。 做父母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所以将军之难,朕也感同身受。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至于说官职嘛,将军戍卫宫禁几十年忠肝义胆,忠谨沉稳,这些都是应得的。如今圣人初登大宝,总得用一些靠得住的老臣。 胡壮公是太宗皇帝的爱将,将军又是先帝的心腹,依着朕看,那不如就让秦睿留在御前做个千牛卫!祖孙三代,守卫三代君王,岂不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不知道将军以为如何!” 啊?太后这一话音刚落,秦玉道父子的脸上都泛起惊诧之色,秦玉道是没有想到太后为了稳固局势和老勋贵们的心,竟然一再加恩给自己这么个“废物”来向大伙示好。而秦睿则是没有想到,他就什么都没干竟然混了个御林军干干,老子这样的都能当官了?太神奇了。 太后的旨意是不容违背的,父子赶紧起身拜谢天恩,而与此同时,武照的目光也转移到秦睿的身上。 见他脸上没有慌张的神色,好奇的问道:“秦睿,选常的勋贵子弟见到朕,那个不是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即使是多年的老吏,比如你的父亲亦是如此,可你为什么一点异样都没有呢?” 秦玉道一脸紧张的看着儿子,他知道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口无遮拦,这要是在君臣奏对的时候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那可怎么办啊! 可他没想到,到了真章的时候,这混球竟然争气了,十分规矩的答道:“见了太后,战战兢兢,汗不敢出来。”,看到太后满意的笑了,秦玉道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待秦家父子退出去后,武照搓着手腕上的玉镯,意味深长的问道:“婉儿,对于秦氏父子的印象如何?” “回娘娘,依臣愚见,秦玉道忠厚诚恳,而秦睿要么、要么就是不晓世事,要么就是胆大包天,从他殴打武将军的义子就可以看出来。 前一种自然无所谓,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娘娘选他也算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秦家虽然自贞观中期就没落了,但在军中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和许多武勋世家依然保持的密切的关系。虽然势力不怎么大,但笼络在手里,总比被别人拉去要强的多。” 听完了上官婉儿的话,武照的嘴角微微上扬,撇了她一眼后,继续提笔批阅奏本,半晌后才淡淡地说:“婉儿,秦睿刚才那句话很有趣,就凭他这句话就比三思的那些义子强多了。 呵呵,好,很好,朕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明日他来宫中上值,你亲自去安排一下,和那些人打招呼,不要为难他!” 呵呵,“娘娘很久没有这么夸过一个人了,能得娘娘如此看重,看来这位少年的前途注定的是无量的了,秦家有福气啊!请娘娘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上官婉儿在武后身边多年,她当然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确实,那位爷是该收敛一些了。 第四章 会做人的秦睿! 官场上讲究的是“和光同尘”,意思很简单,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与人方便,自己才方便,刚直不阿或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愣头青,在官场上是注定吃不开的。 即使再有能耐也没用,贞观朝的名相魏征够能耐了,可看看魏家现在没落的境遇就明白了。光是凭本事和清高,是起到鹤立鸡群的作用了;可一旦真有难了,不仅没人帮,出来踩你的人却会大把的出现。 在陌生的环境中想打开局面,唯一的方法就是以金钱开道,才能最快,最好的在人家的圈子里混好。当然了,每个人的价码都不一样,一倍不行就两倍,两倍不行就再加倍,反正自己是国公府的少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 秦睿不会做官,可他会做人,是以,他进宫当差的方式就是逢人便说好话,动不动就送点金叶子,有特殊癖好的他也安排妥妥地,钱嘛,能花的出去才是钱,否则就坠袖子的破烂,要它们干什么呢!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钱能买通的,投其所好更为重要,所以“煞费苦心”的秦睿带着一包在洛阳市面弄来的金银玉石饰品来到后宫第一宠臣-上官婉儿办差的地方。 看着桌子上摆的聆郎满目的首饰,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上官婉儿,随手扒了两下,笑道:“秦校尉很懂事嘛,烧香拜佛、道观求符一样都不耽误。 我听禁军的将领们说了,你这个小国公很会做人,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丘八都喜欢你。而且还知道挑东西的眼光很独到,很懂女人的心,可为什么在右卫军里就混不好呢?” 呵呵,干笑了两声后,秦睿搓着手,面言恭顺的回道:“姐姐教训的即是,以前都是小弟年少轻狂不懂事,这不,摔过跟头之后才幡然醒悟,那么教条干什么,最重要的顺应“大势”嘛。 只要忠心太后,跟着姐姐老实办差,那还不是前途无量。自从进宫当差之后,前辈们教了小弟很多东西,适当的孝敬也是应该的,否则岂不是要重蹈覆辙了。” 听着秦睿把“大势”两个字咬的很重,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礼物什么无所谓,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她什么好物件没见过,可这份心意确实难得。 心中不由的感叹道,太后娘娘说的没错,相比于其父的耿直,这个秦睿更加的识时务,在老牌功臣的子弟中,这份机灵劲儿也是独一份的,是个可造之材。 “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就认下你好了,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字了。” 话间,看到秦睿点头,继续说:“利见,在陛下身边当差要谨言慎行,虽然他的脾气不坏,但那个人的规矩极大,你性子又跳脱,不板着点是要吃苦头的,你知道吗?” “太后娘娘对你的印象不错,你好好当差,将来时机成熟了,姐姐会在太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暂且耐下心来慢慢熬资历!” 秦睿当然知道,上官婉儿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当朝的皇后-韦氏,没错,这女人长得是挺漂亮,可架子和脾气未免太大了。 前两天就因为一个宫女不小心打烂个盘子,结果了,就活活的让她下令给打死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就是妇人心了,秦睿算是长见识,开眼界了。 不过,让秦睿意外的是,堂堂的大唐太后,那个让人耳熟能详的第一女皇竟然对自己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另眼相看,这着实是让他吓了一跳。 虽然他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多少也知道一点,对于这位女皇不从者是个什么下场,这不由让他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诺,姐姐放心,小弟一定恭谨有礼,恪尽职守的伺候好陛下,和,和那位,断不让姐姐为此操心、劳神。”,秦睿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笑着回了一句。 听到秦睿胆敢如此的称呼韦氏,上官婉儿会心一笑,在心里对他的评价就更高了,这小子着实是胆大包天,将来用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随即笑着言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儿就算你不来找姐姐,姐姐也会去找你的。太后娘娘有旨意,要对陛下贴身的侍卫做调整,原来的那些不成气的东西,不能再用了,你下去卫府重新挑选一百名侍卫随侍左右。” 上官婉儿这话让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调整皇帝身边的侍卫可不是小事,这么大大咧咧的安排了下来,李显这皇帝当的也太窝囊了。想想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开创了震铄古今的功业,一手缔造了超越前人的贞观盛世。 这才仅仅过了几十年,李家子孙怎么成这样了,连侍卫用谁说了都不算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富贵不过三代。唉,指着这样的子孙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特么不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吗? “诺,谨遵姐姐的之命,小弟这就去卫府报到,一定拱卫好陛下的安全。” 话毕,看到上官婉儿点后,秦睿躬着身子有礼有节,慢慢地退了退了出去。别看上官婉儿仅仅是个“内舍人”,可职权极大,说话也很有力度,丝毫不亚于三省的宰相,自己一个小小校尉,怎么敢有失礼数呢。 在去北门的路上,秦睿皱着眉头思虑着,他想不透的太后为什么要让他领队戍卫新皇,换成武家的人岂不是更加把握。 秦睿可不信那套世家忠良,可以信赖的鬼话,那老太太连自己的儿女都能弄死,还会信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开什么玩笑。 安定公主、孝敬皇帝,这两个天之骄子算是投胎投错错了,摊上这么个母亲,想不死都难!得,你们都是老狐狸,咱算计不过你们,还是小心地伺候着! 尤其是那韦后,虽然自己明知道她这个皇后当不了多久,但也得多多注意,那老娘们发起疯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使不得太后得意,但弄死咱这么个小小的校尉,那还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唉,原本以为捡了个公务员的活儿,从此吃香喝辣的游戏人生,可谁知道这里面的水那么深呢,老子这第二世又注定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啊! 第五章 儿皇帝-李显 李显今年二十七岁,登基的岁数与太宗皇帝相同,按理说这么岁数顺利登基称帝的皇帝应该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 但很不幸,他的父皇不仅留下遗照让太后名正言顺的代天子处理军国重事,更是给他留下了一群见风使舵的“辅弼良臣”,其中最最具代表的就是宰相-裴炎。 古人说,家有孝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这话一点都没有错,当了皇帝以后李显对于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悟,自己是既没有贤妻也没有良臣,活脱脱一个孤家寡人。 父皇在的时候,他这个太子插手不上政务,父皇不在了,他这个新皇也一样插不上手。“儿皇帝”,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但在李显心中对于这个词汇却有刻骨铭心的理解。 更为可气的是韦氏这个皇后,拿着朝廷“议亲议贵”和“厚封后族”的旧事闹,这下好了,皇宫内外,满朝文武都在看朕这个天子笑话。 人贵知足、知趣、知度,可这三样韦氏是一样都不占,把他父亲韦玄贞由普州参军提拔为豫州刺史,对于自己这个什么说了都不算的天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现在又想当侍中,这不是“强人所难”四个字就能概括的了的,他们是想尽办法逼着朕和母后翻脸啊!想以天下人心归李以久,来逼迫太后放弃权力,这不是失心疯了吗? 为了躲避韦氏喋喋不休的追问,李显今儿特意说要看书,打算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点。否则上面顶着太后,下面靠着皇后,中间夹着大臣,自己这身肥肉早晚都得让这些给熬汤喝了。 遥想武德九年,太宗皇帝在自己这个岁数的时候,以力破局定鼎大位,然后又带领臣子们开创了不亚于“文景之治”的贞观盛世,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可自己呢,文安不了邦,武定不了国,除了一身肥肉之外是一无是处,祖宗要是知道后世子孙如此不肖,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昭陵里爬出来掐死自己。 回想他初入东宫的时,在他之前李忠、李弘、李贤都在东宫住过,可他们都以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玩完了,所以当储位轮到他身上时,李显的精神极度亢奋,想要向父母证明自己才是他们最优秀的儿子。 但就在刚刚有了点成绩想去父母那里讨表扬的时候,来到殿外的他听到二圣之间关于他的评价。父皇认为他虽然没有两个嫡亲哥哥那么出类拔萃,允文允武,可胜在心地善良,为人纯孝,做个守城之主对于大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母后却认为,自己资质平庸,为人胆小却诺,不如李旦果决,没有帝王的气象,这样的人为王为子是皇室的福分,可要是强行把他推上帝位,那早晚会因为他的仁慈害了这个国家。 母后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的话受到任何人的质疑,所以又向父皇列举了从小到大,自己干过了多少胆小怯懦,不着她欢喜的事。要不是太子之位关乎国家社稷,估计她都想让父皇废黜自己这个太子了。 听了这些话后,李显热乎乎的心凉了下来,生于帝王之家,又出身嫡子,要说李显从来都没有过坐这个位子的野心,那绝对是假的,凡有血性,必起争心。 可自己得到了又怎么样呢,父皇和母后对于自己的付出根本就视而不见,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当一个好太子,甚至一个好皇帝。 在他们看来哥哥和弟弟都比自己强,要不是早出生这两年,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这么个“皇室废物”身上。撕了手中的本章后,李显低着脑袋回到了东宫,而且还大病了一场。 要不是韦氏精心照顾,恐怕他就要成为大唐开国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太子了,所以自那以后,李显就觉得欠韦氏一条命,所以处处的让着她,让其逐渐养成了嚣张跋扈的脾气。 自那以后李显凡事就更加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母亲找到借口给废掉。入了东宫,不像做藩王,到了这里就像是上了华山,没有退路可言,不管是谁顶替了东宫的缺儿,都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前太子的。 现在虽说他顺利继承了帝位,可多年的韬光养晦也让他没有培养出什么像样的大臣来,身边用着的这些,要么是太后的亲信,要么就没什么能耐的废物,就是想从母后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又有什么资本跟人家谈呢! 对于韦氏和其父韦玄针的所谓的以的天子之权当归天子,以强硬态度抢班夺权,李显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愚蠢。 母后这辈子经历的风浪太多了,从一个落魄勋贵出身小才人到如今的太后,岂是小小的“非议”就能让她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 而这通向太后宝座的几十年,母后披荆斩棘,陆续击败,王皇后、萧淑妃、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强敌,锻造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这那里韦氏和韦玄贞之辈能比得了的。 知母莫若子,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自己,可李显对于自己的母亲自认为还是了解的,真触犯她老人家的底线,那一夜之间京兆韦氏也会和当年的太原王氏一样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而这仅仅是她老人家勾勾手的事。 今夜把韦氏晾在后宫,也有警醒她的意思,天威难测,不要仗着自己是皇后就可以肆意妄为,韦家成不了长孙家,她的父亲韦玄贞也没有长孙无忌的能耐,注定斗不过母后,所以还是清醒一下,安心回豫州当刺史好了。 心中想着事,手里的书自然也看不进去,这坐了半宿,自己的五脏庙就已经造反了,随即对身边的内侍吩咐了一声,让他去准备了点吃的。 然后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打算趁着时间空隙看看夜景,可走到殿门才发现,外面的禁军侍卫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这让他的心里本身就烦躁不堪的心咯噔一下。 第六章 破马张飞的韦皇后 大唐皇后与其他朝代的国母有所不同,那是有硬性标准的,早在贞观朝文德皇后以坤德既轨,彤管有炜。与太宗皇帝从少年结发,一起互相扶持,走过了二十三载。与私情伉俪情深,于政相辅相成。留下了“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的佳话。 所以史官们在为文德皇后作传的时候作了这样的评价:若后之徳,虽汉之隂、马,亦不能及,可谓无愧周之任、姒、邑姜者矣!正家而天下定,后之谓欤? 对于文德皇后,不管是内宫妃嫔,还是外朝诸官,没有人说过她的不是。众所周知,一个人要是让所有人都说她,那结果只有两个,其一,这个人极恶,恶到让所有人都怕,其二,那就是这人极好,好到所有人都赞扬她。 幸运的是长孙皇后就属于后者,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她是历代母后的典范,就算是当朝的太后武氏也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合说过,她不如文德皇后多矣。 而现今的这位韦皇后,可真是让秦睿开了眼,一个人嚣张到这个样子,那说不准就是立了志想走到文德皇后的对面。 就因为皇帝没有到她那休息和传膳的标准不到,她就命令外面的侍卫把宫女和太监拖下去狠狠的打,而且不打到死决不能停。 听着这些正在“享受”韦皇后赏下棒子炖肉的哀嚎,秦睿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也太不讲理了,当下人的还能管得着皇帝去那休息吗?就算你想打狗给主人看,也不能这么作! 出于对宫人们的同情,秦睿特意叮嘱秦晙让弟兄们下手轻一点,把人都打死了,一会谁伺候陛下。 与秦睿的皱眉的情况相同,殿内的李显也没了用膳的兴致,一脸无奈的听着韦皇后絮叨着他的不是,而且还是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的,好像龙椅上的皇帝就是她儿子一般。 “陛下,你已经是天子了,能不能拿出一点天子的气概来,为什么对于大臣的人浮于事视而不见呢?想想太宗皇帝,这要是贞观朝,他们敢吗?” “可以,陛下仁爱,不愿意和母后,诸臣闹翻,可大唐的社稷怎么办,牝鸡司晨这话已经在宫里说了几十年了,难道你就不想为自己,为我,为我们的儿子争取个未来吗?” “你看看你那窝囊样,一让你和母后要权,你就吓的跟什么似的,咋地,你以为你不要,她就不会像弄死那几个一样弄死你吗?”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早晚不等,就得和你的兄、姐地下团聚去,到时候看看你怎么跟太宗和先帝交代,大唐是怎么毁在你手中的!” “李显,你给句痛快话,这个侍中,我父亲到底能不能当的上,朝廷议亲议贵不能光由着他们武家,我们韦氏难道差吗?我父亲这个侍中要是当不上,你这个皇帝还有脸再当下去吗?” 韦皇后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她祖父韦弘表出身京兆韦氏驸马房,虽然是嫡系世家子弟,可一辈子只当过纪王李慎和曹王李明的典军一类的小官,在官场上一辈子不得志,晚年郁郁寡欢而死。 所以其父韦玄贞并没有受到什么蒙荫,一直在州府当着小官,在下面苦巴巴的熬着。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摄于武后的淫威之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终于当上了皇后,那为什么不能帮父亲一把当上宰相呢! 况且自己的要求也不过份,长孙无忌在贞观初出任仆射的时候,不也是沾了文德皇后的议亲议贵的光吗? 为什么到自己就行了,这太不公平了。韦氏是个大家族,族中入仕的子弟多,自己堂堂的皇后,要是连父亲都安排不好,那还不让他们笑掉大牙。 只有父亲当上了侍中,将来才能当上韦氏的族长,才能帮助自己这个窝囊丈夫坐稳皇位,自己才能让自己像那老太婆一样说一不二,大权在握。 可韦氏千算万算,就没算出来李显即使当了皇帝,这腰板依然在武后面前直不起了,所以这逼的她不得不作。 按照常理,每次韦氏一发火,李显要么是赔礼道歉,要么拂袖而走;可今天,他却稳稳地坐在龙椅上,一脸淡漠的看着韦氏,看的为皇后心里着实有些毛毛地。 稍时,喝了一口茶的李显放下了杯子,淡淡问道:“皇后,是不是只要能让你父亲当上侍中,你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虽然搞不明白丈夫怎么了,但韦氏还是咬着牙回了一个是。 听到这话后,李显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回了一句:“好,明日让你父亲进宫,朕这个皇帝就是当了这顶帝冠,也一定实现你的愿望,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话毕,摆了摆手,示意韦皇后可以下去了。 且不管丈夫的榆木脑袋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一顿臭骂幡然醒悟的,总之结果是好的。她不信那老太婆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天子怎么样!喜悦的神情顿时浮现在脸上,笑嘻嘻的给李显行了个礼,带着宫人们兴高采烈的回宫了。 韦氏走了之后,李显长长地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该决断的时候,要不然自己的小命就早完和兄长一般折在这宫中。 半晌后,听到皇帝喊来人,秦睿赶紧整理了一下盔甲,疾步走了进去,大礼参拜道:“末将秦睿参见圣人,陛下圣躬金安!” 看到跪在下面的校尉,李显才反应过来,哎,自己这个脑子啊,让膳食和韦氏都给搞乱了,连值班侍卫换人的事都给忘了。 但听到下面的校尉报完姓名后,李显更糊涂了,这母后轮换禁军侍卫,为什么不换成武家的子弟,反而用秦王府旧部子弟充任呢,这太不合理了。 如果不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李显甚至会错觉她老人家想栽培自己,所以才把与李氏皇族渊源甚深的将门子弟派过来。 既然有这么深的渊源,那态度自然不能太生硬,随即让他起身免礼,笑着言道:“好了,不要那么拘束。 朕听说过你,胡国公的独子,右卫军有名的小霸王嘛!先让外面的侍卫停手,把受伤的宫人送去治伤,然后再回来与朕话话闲篇,反正今夜是睡不着了,咱们扯扯闲篇!” 听到皇帝首先关心的是那些受伤的宫女、宦官的死活,秦睿在心里竖了一下大拇指。这胖哥们皇帝当得不怎么样,可心眼真是不坏;还知道关心那些人的死活,比起那个疯娘们韦氏,简直就是慈悲心肠了。 第七章 烤羊腿 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皇帝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所谓真命天子,如此天威不是刚刚当了不久的“官二代”的秦睿在短时间就能适应过来,即使他面前的是一个“儿皇帝”。 不过,李显这个胖胖的皇帝显然没有那么多规矩,说起话来也很随和,这让秦睿那如同小鹿一样砰砰的心,慢慢平稳下来。 皇室对于子弟的管教是很严格的,除了有大量的规矩的要遵守外,君子六艺也要事事精通,李显虽然痴胖上不得马,挽不得弓,习不了武艺,闲暇的时间相对较多,但也不是他想去那都可以的。 当了太子以后,既要小心伺候“二圣”,又要避免被言官弹劾,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所以他对秦睿说的洛阳市面的趣事津津乐道。 聊到一半,李显不争气的大肚子又饿了,可伺候的宫人的屁股又都被打开了花,那有人去做吃的,于是胆子变大的秦睿提出来吃烤羊腿。 这道菜是他的拿手好戏,既然李显这么够“哥们”义气,没让他跪着回话,那管他一顿肚圆也是应该的。 大殿外空旷的场地上,秦晙伺候着李显喝茶,而秦睿则操着小刀,一边割着篝火上的羊腿,一边笑呵呵讲着他们兄弟在洛阳城干的糗事,引得没大他们几岁的李显笑声连连。 什么逛“红楼”时,被老爹和三叔抓回去狠抽,什么与同伴打赌宵禁的时候逗弄武侯,要么就是骑着高头大马,打着天子亲军的名头痛殴洛阳城中的纨绔,反正日子过的是有滋有味,赛过活神仙。 李显虽然很羡慕他们的生活,但更羡慕的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出身皇室的他,从来不曾享受过这样手足之情。毕竟那把椅子天下只有一把,既然有幸投胎到帝王之家,又有谁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到脚底呢。 就像高祖皇帝晚年曾经感叹道的那样,如果没有晋阳起兵或者没有打下天下,李家就永远止步于唐国公的爵位,那么隐太子与太宗皇帝也不会水火不容,非要搞死对方才算安心。他自然也不用父子反目,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稍时,秦睿把烤的外焦里嫩干的羊腿放在盘子里,然后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能让大唐的天子品鉴下自己做的菜,那对于秦睿来说,还是很荣耀的事。 见到堂兄忘记了试毒,在一旁的秦晙就打算把这道程序给补上,可就在这时,胖皇帝-李显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拿起桌子边的小刀子,削了一片放入嘴中,一边嚼着,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睿忘了吗?不,当然不,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历史上以无能着称的“六位帝皇丸”到底是不是史书上的说的那么无能。那东西毕竟是胜利者书写的,篡改的例子不胜枚举,既然有机会验证,那为什么要放弃呢! 看到李显美滋滋吃着他烤的肉,秦睿在心中不由的感叹,实践还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历史真的经受不住推敲,看看这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政吗? “陛下,有肉怎能无酒,末将这酒葫芦的酒虽然没有御酒好,但胜在烈,是能解决忧愁的好玩意,您不来来两口吗?” 话毕,特意当着李显的面饮了两大口,然后才双手呈了上去。凡事不可过分,有一次试探就够了,要不然惹得皇帝发了火,那可不是自己能扛得住的。 笑骂了秦睿一声滑头后,李显铆足了劲儿,喝了好大几口,由于一时驾驭不了这么烈的酒,辣得他眼泪差点呛出来。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叹息,自己的无能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连侍卫们都知道皇帝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了,这样的君主又怎么能让人誓死相随呢! “秦睿,是不是满朝文武,宫内宫外都说朕是个无能的天子,不配坐拥大唐这万里的江山!也是,连个女人都管不了,怎么陪称是太宗皇帝的子孙呢!” 看着皇帝脸上的表情和话语发生了变化,秦睿给堂弟一支羊腿,示意他到先下去。 然后告了声罪,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说道:“陛下,家家都有本难念经,谁还没点糟心的事呢! 就说我老爹,同样的资历、军龄、战功也差不太多,可别人都当上大将军,甚至连后进小辈的官职都超过了他,可他还不是乐天知命,知足者常乐。” “所以说有缺憾的生活才是人生,要是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陛下是真龙天子,暂时的委屈就权当人生磨难就好了。 昔年汉武帝初登基的时候与陛下今日的状况何其相似,可最后还不是历经磨难,一雪汉朝七十年的耻辱,终成千古一帝。 大唐政治上不分疆界,张开怀抱。经济上不分族别,竞争谋生。族别上不分胡汉,皆为臣民。太宗与先帝,大度豁达,自信包容,贞观,永徽之治使得我朝屹立于万国之上。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陛下继承了这样伟大的帝国,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不怎么说,还能怎么说,难道说你小子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废掉了?然后你老母再废掉你弟弟,自己开元建国当皇帝? 这话说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面前这小胖子肯定以离间天家骨肉为罪名,把自己和全家都拖到东市口给砍了,如此赔本的买卖,秦睿可不会作。 许是很多年没听过这么知心的话了,亦或者没有听出来秦睿话语中的毛病,李显皱起来的没有舒展了不少,又饮了一口酒后,淡淡说:“真是没想到,你的岁数虽然没有不大,但说起话来确实头头是道的。 秦家是武勋世家,你的父祖都是沙场勇将,没想到了你这一辈却懂得用心思了;不错,真是不错,有子如此,壮公可含笑九泉。”,话毕,李显起身抖了抖袍子,起身向大殿走去。 恭敬给皇帝行了一礼后,秦睿一边收拾篝火,一边在心里想着,李显小胖子其实挺不错的,如果不是摊上了千古女帝的娘,一定是个仁义君主。 可惜的很,好人往往都死在证人手里,历史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他这块胖胖的美玉,是注定得不到历史的临幸发光、发亮的。 不知道这对于他或者整个大唐来说,是幸运呢,还是大不幸呢!秦睿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只是双眼怔怔的看着篝火,心中不由的感叹道: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 第八章 “奸臣”裴炎 皇帝是天下至尊,统领九州八荒,抚育亿兆黎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所以为了这天下最尊崇的椅子,父子兄弟相残的事屡见不鲜,不可胜数,这也正符合荀子“人性本恶”的观点。 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就算是太宗皇帝那样强势的马上皇帝,在坐朝理政的时候也不是凡事一言而决,比如强项令-千古人镜-魏征,再比如世袭刺史制度的失败,这样的权力通常被叫做相权。 聪明的帝王和臣子都会在君权和相权发生冲突的时候,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找到平衡,这样国家的政治局势才稳定,不会波及到国计民生以至于让国力受损。 可李显和裴炎显然不是这样的君臣,为了韦玄贞晋升侍中的君臣二人是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让旁边的刘齐贤、郭正一、刘讳之几名大臣处于尴尬之境。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踯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可没有韦玄贞心那么大,看热闹不怕事大。 “朕再说一遍,朕是大唐的天子,是万民之父,想用谁当宰相,那不过是朕一年之间的事。 裴子隆,别说朕没提醒你,违抗圣旨是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河东裴家转眼间就会在大唐的国土上消失,你明白吗?”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受先帝知遇之恩,由从司仓参军,一路检拔至宰相,又授遗诏为中书令辅弼陛下,早已将个人生死自然置之度外。 老臣阖府上下一百八十五尽皆在东洛阳,如果陛下只要检拔此外戚小吏为宰相,破坏朝廷任用官员的典制,那就砍了老臣全家好了。到了九泉之下,老臣还要到太宗皇帝和先帝那说上一说,让他们知道李家的子孙有多么英明。” 佛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是李显这个天子,被裴炎这么一激,气的他重重地拍了下御案,指着裴炎大吼道:“宰相很稀罕吗?朕就算把天下让给韦玄贞都没什么,更何况区区一个侍中了,你说说句痛快话,中书省领不领旨!” 李显这诛心的话一出,裴炎等人都赶紧跪倒在地,纷纷扣头请皇帝暂息雷霆之怒,尤其是裴炎,听了皇帝赌气之言,心中更是惶恐。 便告了个罪后拱手说:“陛下,韦玄贞这刺史还有去上任,能不能治理一个州都是个问题,更何况门下省是国家中枢了,这要用人不当,那可是社稷的损失。 再说,朝廷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有道是父虽亡,孝子三年不改其志,先帝尸骨未寒,陛下就擅自更改祖宗家法,这可是要背上骂名的!” 话毕,裴炎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心中还不停的感叹:哎,李家的子孙怎么成这样了,太宗皇帝的英武,高宗皇帝的睿智,为什么在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到呢! 这样的感情用事的人,即使成年了,能担得起大唐的万斤重担吗?唐三代后,女主武氏,难道大唐真的要三世而亡吗? 看到皇帝不回话,局面陷入了僵局,中书舍人,太后的心腹-刘讳之往前跪行了一步,进而言道:“陛下,裴相之言老成谋国,实乃金玉良言。 可事又涉及外戚,即是国事,又是家事,所以韦玄贞是否晋为侍中,是不是先问过太后。毕竟先帝的遗诏中说由太后总摄军国重事,任命侍中如此高品级的官员是朝中的大事。” 话音刚落,郭正一赶紧又把话接了过来:“陛下,裴相与刘舍人说的没错,变更宰相的人选历来都是朝廷大事,不可意气行事,不如暂且放一放,考虑的周全些,多听听个方面的意见再说。” 噼啪,噼啪,见自己的金口玉言在臣子耳中成了臭狗屁,李显把御案上的本章全都仍了下来,瞪着眼睛,大声吼道:“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只有太后,事实都问过太后,那要朕这个天子还有什么用! 既然你们看不起朕,也不遵旨,那就滚到太后那去请旨,是让韦玄贞当侍中,还是朕把这江山送给他,二选其一!滚,都给朕滚出去!” 话毕又把案子上茶盏摔在了地上,歇斯底里的吼着,惊得裴炎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惊慌失措到连礼都没行。 出了大殿,刘讳之将裴炎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裴相,陛下被韦氏蛊惑到让江山的地步了,这是国家的危难。相爷作为托孤之臣,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哎,叹了一口气后,裴炎搭了个脑袋回了一句:“希美,你也看到了,老夫为了维护典制,已经与陛下争得面红耳赤了。可还是不能改变陛下的圣意,还能怎么办,再逼迫他的话就有失人臣之道!” “相爷,你对于大唐的忠心,那天地可表,要是信不过你的忠诚,先帝怎么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呢!既然咱们劝不了,那就只有找太后说去了,总不能真让他把江山送给韦家!”,一边说着,刘讳之一边拉着他向后面走去。 “希美,希美,此事还是不宜向太后禀报,这不是害了陛下吗?” “国都要亡了,那里顾得了那些。难道相爷愿意看到太宗皇帝百战得来的江山便宜外人吗?快走!”,在刘讳之的拖拽下,裴炎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去觐见武后。 虽然很多过分、添油加醋的话都是刘讳之说的,可大殿中只有武后、他与刘讳之三人,但谁又能证明不是他说的,裴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身上坑害皇帝的嫌疑。 但裴炎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么一件议亲议贵,外戚封官的荒唐事,竟然在大唐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不仅坑了皇帝,更是害了大唐。同时也让其彻底看清了武后的野心,她不仅仅是想控制皇帝,效法吕、窦那么简单。 也就是从这以后,所有李唐的宗室、勋贵都在暗地里骂他是叛徒,对不起高宗皇帝的知遇之恩、在天之灵,也把裴家也牢牢地钉在了士大夫不耻的柱子上。 第九章 有始有终的秦睿 裴炎是个典型的儒家官吏,让他背后说君上的不是,对于他来说是件挺难的事。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再好的人碰到刘讳之这样无君无父的利禄小人也会坑死。 见到这个情形,刘讳之立马“帮”了他一把,还把皇帝要把大唐的江山社稷送给韦家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更是说出李显不堪为天子的大逆不道之言,鼓动武后行废立之事。 对于李显这个儿子,武太后早就不满意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借口,现在有裴炎和刘讳之的话,那她正好就坡下驴。随即命裴炎、刘祎之、连同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率军入宫,宣布太后懿旨,废李显为庐陵王。 刘讳之宣读懿旨的时候,秦睿就跪在大殿门口,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嚣张的哪还有一点臣子样子,不知道还以为皇帝是他儿子呢! 不过,李显也够光棍的了,潇洒的摘下头冠,褪下了龙袍,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把龙袍连同桌子上的玉玺一起扔了下去,然后一脸不在乎的向外走去。 就在秦睿在心里赞叹李显有种的时候,程务挺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利见,带着你的人把庐陵王殿下安顿到别苑去,不准任何见他们,这是太后的懿旨! 赶紧走,耽误了本将用军法收拾你。”,程务挺与秦玉道是好友,现在赶上这么个当口当然要拉老友之子一把。 得,宰相和将军们忙着改朝换代呢,嫌弃咱们弟兄碍眼了,所以就让咱赶紧消失,不要耽误了他们逢迎新主的时辰。这边刚正好队伍准备出发,就看到程务挺与刘讳之吵了起来,但由于不愿再碍眼,所以也没有多听。 三天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怪程务挺了,刘讳之那个混蛋之所以与他争吵就是因为要灭口,他不想李显身边的人活下来,败坏了太后的声誉。 可程务挺却以秦睿等人都他羽林卫的士兵,而且是奉太后旨意再次戍卫宫禁的,不能与那些人一概而论。 而李显身边伺候的宫女、宦官统统遭到了清洗,就在秦睿带队离开的一个时辰内全部罹难。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秦睿从此在心里就恨上了刘讳之。特么的,你自己为了荣华富贵出卖君父也就算了,还要把大伙都砍了灭口,这样的人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老百姓常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这皇帝一旦失去了帝位,那真是连狗都不如。见皇帝已经废了,没了希望,跟着秦睿一起的侍卫,一个个都找各种借口跑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时候,别说军法了,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们。秦睿知道这些勋贵家的子弟,吃吃喝喝还行,要想让他们从一而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情义和道义,利益才是最重要。 这让秦睿想起了前世打工的时候新员工被霸凌者欺负,身边的同事都一脸麻木的看着,谁也不肯多说一句,哪怕前一天他们受到的待遇与自己一样,但这也改变不了其麻木的神经。 秦睿这人脾气不好,平生最看不惯这种处事的方式,所以与堂弟秦晙把屋子打扫干净,又把火盆点了起来,忙活了一头汗才请李显夫妇进去,然后兄弟二人就侍立在门外,站好他们的最后一班岗。 在门外,秦睿听着不可一世的韦氏在痛哭,心里不由骂着:这败家娘们怎么还有脸哭呢,要是没她成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至于把李显坑成这样嘛! 帝位啊,人间九五,这要是没有一定的气数,是想当就能当上的吗?要不老爹说家有贤妻百事兴,就这败家娘们不克夫就不错了,还能指着她干啥。 还别说,这在冷宫别苑站岗比在前宫强多了,不仅没有那么多规矩管着,更是有机会满足口腹之欲。秦睿与秦晙平常都是在老辈们棍棒下过活的,这身手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所以见着野鸡、野兔当然不会放过。 生火,烧水,倒腾吃食对于两兄弟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事,没过多久,三只兔子,两只野鸡就拾掇出来了。两兄弟蹲在火边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看着馋人的肉。 “大兄,咱们怎么办,程将军是把咱们派来了,可这回头就没信儿了?”,秦晙充满稚气的脸上浮现了慌张的神情。他今年才十八岁,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废帝啊,那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还能好的了? 要不是有大兄在,他估计也和那些勋贵子弟一样跑路,回家寻求家中的庇护了,还能有闲心在这里搞肉吃! 对于弟弟的害怕,秦睿可以理解,毕竟他年龄还小,没有那么多的见识,也不知道李显根本不会死,所以害怕是正常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所以一边给肉改着花刀,秦睿一边淡淡地说:“老四,做人得有始有终,既然接了军令,那咱们就得执行到底,想要有出息,别不能学那些家伙的见风使舵。不信你看着,那些跑路的家伙,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当差的机会了。” 在军队,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临阵逃脱的人,这些家伙今儿跑了,那以后南北衙不管哪一卫也甭再想进去混。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下一次在什么时候会出卖袍泽,所以对于这些前途尽毁的人,完全没有必要自降身价与他们比较。 “是,我听大兄的!”,秦晙点了点,也上手帮着弄了起来,他对这个堂兄有着天然的信任,对于这个什么都懂的堂兄,那是佩服的一塌糊涂。 开解完了堂弟,兄弟俩就不说话了,院子里附近除了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落针可闻这四个字放在这里恰当好处。 肉熟了以后,笑着指了指吃相不怎么好的堂弟后,秦睿用匕首把肉剔成了小块,把早已清洗的好的盘子拿来出来盛肉,这才起身向后面走去。 到了门口,恭敬说道:“陛下,娘娘,末将刚在院子里弄了一点肉,您二位是不是用上一点!” 秦睿把“院子”两个字咬的很重,其目的就是想告诉李显,这些肉都是他就地取材,不是御膳房“加工”后送来的,算得上是放心肉,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安心的吃,保证无毒无害。 第十章 武则天与不肖子的交易 不知道是没胃口,还是要尽丈夫的责任,李显把他肉全都赏给韦氏,自己则挺着大肚子坐在门槛上,眼睛瞄向了秦睿腰间的酒葫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酒更好了,所以狠狠地惯了两口之后,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从前扑后拥的天子,到如今仅仅有两名侍卫保护的庐陵王,即使他早有心里准备,但这份心里落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空肚子喝酒伤身,秦睿又去拿了一只兔子,劝李显多少吃上一点,可这胖子却异常倔强,只是不断的摇头。 就在秦睿想再说两句开解一下的时候,被宫女和侍卫们前扑后拥的武太后走进了院子,这可吓了李显和秦睿兄弟二人一跳,赶紧依着规矩行礼问安! 看了一眼院子里只有秦睿兄弟二人,武后的眉头皱了皱,阴沉的脸都能拧出水来了,气场强的让秦睿等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见她走上前来拍了拍李显的肩膀,把儿子搀扶了起来,像牵着小孩一般把李显带了进去。 “奴大欺主,真是无法无天了,好,很好。”,看了一眼盘子中肉,武太后的眉头拧得更深了,虽然她厌恶儿子的无能,但怎么说这孩子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下面的这些奴才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没有朕的话,不仅都跑没影了,更是连吃食都不送,朕看他们是再找死。 武太后当然不会把原因怪在她自己身上,作为至高无上的太后,她当然有无数理由可以责怪这些卑贱无比的奴仆们。 在她看来,这些奴才对李显的落井下石,其实就是在藐视她的存在,看不起她武媚娘,所以动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显儿,朕废了你的帝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武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显坐过来,至于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韦氏,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从小到大,李显对于母亲都有莫名的惧意,这来源当时宫内流传的王皇后、萧淑妃的故事,那时候他还小,不懂宫斗残酷性,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的脾气不好,她们一定是惹到到母亲,所以她才痛下杀手的。 长大后,有了弘、贤两位兄长一死一废例子后,李显明白了,母亲爱权力胜过爱他们这些儿子,凡事与她作对的,碍她眼的,亲儿子都没得商量。 所以即便是登山上了帝位,李显也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他知道从他穿上龙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母亲爬上权力巅峰最大的绊脚石。 之所以仅仅是架空了他的权力,没有处处针对他不仅是因为时机不到,更是因为还没有触及母亲的底线,所以脾气还没有爆发。因为他太清楚母亲的实力,想要废了自己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好了。 对于韦氏,李显是很溺爱,可韦玄贞的事也给他一个新的启发,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山,为什么不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呢,这样的话也好与母亲提条件。 “唉,有什么好说的,作为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被女色蛊惑而被罢黜的皇帝,儿臣已经是李家最不肖的子孙了。 未来的国史上会明确记载母后镇压妖邪、匡扶社稷的丰功伟业,而对儿臣的评价就只会是个危害社稷的无能之君。” “可作为儿子,自认为算是孝子,您说是不是!” 李显的风轻云淡让武后非常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李显从来是个三脚都踹不出屁来的窝囊废,与自己说话,一直都是磕磕巴巴的废物模样。 自己哪怕咳嗽一声,他腿肚子都得转三天的劲儿。今儿不仅一反常态,甚至还明里暗里的表示,这一场闹剧都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给自己腾地方。 想到了这里,武后不由的重新打量了下李显,她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不了解这个儿子,在他这个臃肿的身体里到底是流淌着李唐皇室高贵的血脉,要是早知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她一定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此事。 恩,捏了捏手中的佛珠,武太后沉声说道:“说,显儿,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份,母后无有不准!” 呵呵,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韦氏,可李显却失望的摇了摇头,随即拱手回道:“当年大伯不过是一届废太子,结果客死黔州,儿臣身为废帝,自然不敢贪图活命。 重润今年只有两岁,儿臣俯请母后多多照拂,粗茶淡饭没关系,只要能让他能够活下来就行。” 看着儿子不停的给自己磕头,只求保住只有两岁大,话还说不利索的小重润。叹了口气的武太后郑重的点了头,并宽慰李显他不会步废太子李承乾的后尘。 均州那里山好,水好,最适合修身养性,暂且在那里住上几年,养养精神,过几年再回来就是了,自己身边就剩他们兄妹四人了,不管怎么样都会保下他们的命。 武太后明白,李显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胞弟弟李旦,因为他被废后,能上位只有李旦。自古天家无情,崇润虽然年纪还小,可他还早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先帝立为了皇太孙,并祭告了宗庙,确立了他为后世之君的名位。 年纪还小自然无碍,可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李旦也有儿子,他当然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侄子的存在。 面上效法魏王李泰,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所以李显不得不用自己手中今有筹码提出了这个要求。过分吗?不过分,保下小重润对于武太后来说太简单了。 从屋子里出来后,看到秦睿哥俩笔直的侍立在门外,武太后满意笑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秦睿,太宗皇帝这首《赠萧瑀》用在你身上,朕看正合适。不错,秦玉道教子有方,朕非常满意。” 话间扭头对身边的上官婉儿继续说:“明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秦睿兄弟俩安排一下,这样忠于职守的好臣子,就是应该破格提拔。不要在乎那些陈腐的规矩,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朕,大胆启用就是了。” 第十一章 人情冷暖 人情似纸张张薄,攀龙附凤步步高,这个道理是秦睿成年步入社会后,一次次被坑后之后领悟出来的,那时候他一直认为这些“惨痛”的教训可以说是一字一泪。 可现在拿来跟李显比的话,那真是特么小屋见大屋,不得不承认自己遭受的社会毒打还是太轻了。 洛阳十里外的长亭,来送废帝李显的只有李景谌、邢文伟、欧阳通、李元素寥寥数人,再加上地上干枯的荒草,那副场景就别提有多凄凉了,这让在一旁看着君臣几人话别的秦睿想起了那首叫小白菜的歌。 是,所谓墙到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且不说李显这皇帝没当几天,单说他是个傀儡的儿皇帝,那也拢不住群臣的心。 武太后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遍布朝野,除了她培植的刘讳之的等人,不少臣子也是惧于她的威慑力,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住的。 当官嘛!无非三种或者说三种目的,其一是真正有抱负的人,他们出来做官的抱负就是辅弼天子,安定天下。 其二,是为了显贵人前,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效忠的君主是谁,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往上爬。为了能在站班的时候提前几步,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至于君臣和君子之道嘛,那就无关紧要了。 最后一种人是没得选,这些人的阵营在出生前就定好了,生下来就直接被捆在了不同的政治集团,今儿来送李显的几个人就这第三种人。 理解,对于大伙儿的怕,秦睿十分理解,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的性命,人情淡一点也是很正常。 要是有人把刀架在自己一家老小的头上,别说不顾人情了,当三孙子秦睿也不会有一丝的迟疑,谁还没点在乎的人了。 李显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草草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就赶紧让他们回去。自己这么个情况,他们还能有这分心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让他们再冒险,搭上仕途与阖府大小的性命,太不值得了。 与几位大臣挥泪告别后,秦睿把李显扶上了马车,他的任务是把庐陵王车架送出洛州,君臣主仆一场,尽这份心力是应该的,否则自己那老头子都得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秦睿还回想起了老爹这几天萎靡不振,喝的醉醺醺,谁说都不理的样子。对于他们这些出身潜邸的、家生的臣子来说,废掉皇帝这比挖了祖坟更让他们感到耻辱。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当娘的太强势,当儿子又不想和老娘斗,你们这些臣子在一旁就是再着急又能怎么样,那成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秦睿没经历过他们这些老人口中的“贞观盛世”,也不懂那他们怀念的那段光辉岁月,但人都是活在当下的,谁能指着过去生活呢!秦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父亲,也不愿意去说服,因为他不想打碎老人的光荣与梦想,那太残酷了。 天下间的事,有时候就这么巧,就在秦睿想老爹的时候,秦玉道、秦善道哥俩骑马从后面赶了过来,拦下了车队。 俩老头不管秦睿兄弟俩,直接越过了他们,对刚下来的李显大礼参拜,而起依然以对皇帝的礼节行礼。 老实说,这举动确实吓了兄弟俩一跳,要知道秦玉道是左卫将军,秦善道更是检校左金吾卫大将军,都是手握军权的将领,搞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传到武太后那还了得! “来,两位将军,不必多礼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是皇帝了,以后切不可用过去习惯的称呼,今儿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李显巧妙地把二人越礼说成了习惯,这让负责“护送”他的禁军们无话可说。 “话说回来,小王还得感谢二位将军呢,你们教子有方让小王在这几天受益匪浅。尤其是秦睿,仁义、忠厚,在诸勋贵子弟中绝无仅有,是个有出息的,秦家将来前途无量。 要是没有他在这几天忙前忙后的张罗,小王夫妻早就冻饿而死了,那里还能全须全影的去均州呢!” 看到李显拱手致谢,兄弟俩赶紧闪到了一边,不敢接受,秦玉道赶紧回了一句:“殿下说那里的话,秦家受太宗、高宗两代天子厚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报万一,更不要说那点小事了。” “将军眼里是小事,但对于小王来说却是一份大人情。”,话间,李显对秦睿招了招手,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他手上。 笑着说道:“这块玉佩是先帝给小王的成年礼,现在就算是一份人心,小王祝你仕途亨通,光宗耀祖,再现十二勋戟的荣耀。同时也算还你的酒钱,希望我们还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在贞观朝那个群星闪耀的年代,翼国公-上柱国-秦琼绝对是最耀眼的存在,勋门十二戟以显战功,这是绝无仅有的待遇。秦睿想不明白李显为什么这么说,自己明明是个半吊子好不好,怎么能成为那样的绝世猛将呢! 虽然想不明白,但在老爹严厉的目光下,还是小心的收拾了起来,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拱手说:“末将谢过殿下赏赐!一定不辜负殿下的期许,实心用事,忠心卫国。” “好,很好,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既然两位将军来了,那你们兄弟就跟着回去!有他们护送小王穿州过府去均州一定万无一失,放心好了,都回去!”,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李显笑着和秦玉道二人拱手告别,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李显的车驾渐行渐远,秦睿在后面挠了挠头,嘴里喃喃地说:胖子为人挺好的,可为什么就不愿意当个好皇帝呢,要是肯努力,一定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秦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股剧痛,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于地,只听见秦玉道愤恨地骂道:“鳖孙,给你脸的是不是,还敢如此称呼庐陵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算了,大兄,利见也是有口无心,无意之举,你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来,咱们兄弟难得一聚,先回府好好说说话!”,秦善道冲翻过来的秦睿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消失,否则依着大兄的脾气,屁股开花是肯定了。 俩老头儿骑着战马走了以后,秦睿才在堂弟秦晙的搀扶下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叨咕着:“干啥啊,说实话也挨打,这世道还有讲王法的地方吗?” 第十二章 新穿的官靴闪着腿 在人们的认知中,天子是世间最尊贵的存才,自周以降莫不如此,这话说的是没错。可他们忘了,凡事都例外,权臣、外戚、宦官往往能通过各种方式获得最高权力,以提线木偶的形式操控天子,比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这也不能怪天子们用人或者识人不当,毕竟人心险恶,谁也不能像孙悟空一样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去,那里能把那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数明白。 就像白居易的那首诗说的那样: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忠臣与奸臣之间界定有时候特别难,就比如说裴炎,先帝亲手把他从微末小吏提拔到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这份知遇之恩,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 可他呢,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与刘讳之一起搞夸了李显,现今又在朝中主推李旦是最适合帝位的人选,大拍太后的马屁,真真是令人齿寒。 因为在等待新职,所以秦睿一直在宫中当差,亲眼看到裴炎不辞劳苦的居中联络,展现了一个社稷重臣应该有的“本色”,心中鄙夷之感就更加重了。 赵大爷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咋呼的越换死的越快,老实人常在,秦睿倒想看看他这么上窜下跳最后会落的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甭管是多昏庸、丧德的主人,也不会真正相信哪头风硬就跟着那头跑,如同一条丧脊之犬一般摇尾乞怜的家伙。 这不,内有武太后的支持,外有裴炎、刘齐贤、郭正一、刘讳之等文武重臣的支持下,豫王,领洛州牧-李旦登基称帝,改元文明,册封正妃刘氏为皇后,立长子李成器为太子。 这么娄的年号,秦睿不知道太后是出于什么样心理想出来的,可不论李家,还是武家都是劣迹斑斑,跟这两个字好像都不怎么搭边,难免给人一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感觉在。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天下不管是换了谁当皇帝,他们秦家也是听令当差的命,想那么多干什么! 所以对于秦睿来说谁当皇帝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区别,只要俸禄一个子不少挣,也不用去干昧良心的事就行。犯不着像老爹一样在家为江山社稷唉声叹气的,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真正让秦睿关心的是他和堂弟今后的到底去那当差,在宫中摇晃了这么久还没定下来,他这心里多少有一点不落底,不知道这舒服的日子能不能再过下去了。 不得不说,上官婉儿把武太后那句重用提拔的话发挥到了极致,直接把他发到了与秦家渊源甚深的左武卫任长史,品级混到了从六品上,而其堂弟秦晙则被发到左金吾卫在他爹手下当差。 如此的调动说明上官婉儿真是用了心,为他们着想的十分周到,前后兼顾,这声姐姐真是没白叫。尤其是左武卫军长史这个职位,那绝对是个肥缺,惦记这个缺儿的人说能把兵部大堂挤破了,那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在秦睿的认知中,左武卫长史掌判诸曹、五府、外府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之多少,小事得专达,每岁秋,赞大将军考课,是个贴心的差事。 可他没想到,就在头顶着皇封,手拿着夏官的调令进帅帐拜见的时候,出了差头,因为左武卫的大将军黑齿常之对他这个膏腴子弟非常的不满意。 对他在宫里溜须拍马,谄媚上官婉儿的事更是看不起,壮公要是泉下有知秦家已经没落到拉女人裙子边了地步,不知道会不会爬出来掐死这个不肖子孙。 “滋滋,秦睿啊,野战军卫可不比禁卫军,打起仗来那是要真刀真枪上去的,跟你在禁卫军中高头大马混日子可不一样。 左武卫与你秦家渊源甚深,本帅对于壮公当年立下的军规也得萧规曹随,要是你这个长史连自己都管不住,那下面还不乱套了? 本帅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几十年,也算有些交情,真要把你军法从事了,以后没法见面。” 话间,黑齿常之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落在案子上,继续说:“这样,你还是回宫里当差,羽林卫怎么样,还是当长史,那里本帅多少还能说上点话!” 黑齿常之的官职不仅仅是左武卫的大将军,更兼着检校左羽林军,调一个长史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他不想因为秦睿这么一条臭鱼把好好的左武卫给搅和臭了,所以调回禁军是最好的选择。 上官婉儿在别人眼中是惹不起的人物,可在他看来就是一介弄妇,在太后面前卖乖的怜人,不卖她面子又能如何,她能把自己这个战功赫赫的正三品大将军怎么样呢! 以秦睿的脾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人家不欢迎,那自己何必拿热脸贴他黑齿大将军的冷屁股呢! 可左武卫不一样,这支部队是自己祖父秦琼带出来的部队,至今这里还沿用着他老人家的定下规矩,同时也被士卒们视为战无不胜的战神。 要是自己在这个“老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让人撵出去,那秦家的颜面可就彻底丢光了,这和拆了秦家祠堂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太特么耻辱了。 牛脾气一上来,秦睿躬身给黑齿常之行了一礼,随即沉声说道:“大帅,秦家是秦家,秦睿是秦睿,要是末将犯了军法,您不用看家祖、家父的面子,照章办事就是! 末将既然领了这个差事,那就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准备,做的不称职甘当军法,阁部的文书是不是就没必要推诿了。” 被秦睿这么一顶,黑齿常之甚至都忘了生气,看着和自己对视起来气势丝毫不示弱的小子,他感到很陌生,这还是那个整天围着上官婉儿屁股后转的马屁精吗?太特么奇怪了,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后,黑齿常之脸上惊异的表情消失了,随即沉声说:“行,行,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士卒们邋里邋遢的问题,让左武卫的面貌与禁卫军一样,那你就留下作长史,如何!” 黑齿常之是故意在难为人,当兵的之所以被人叫做臭丘八,那就是因为他们不讲体面,想让他们跟禁卫军中的官宦子弟一样讲究,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不信秦睿有本事能把这些把洗澡当做杀猪的家伙收拾干净了。 太后摄政后,频频到到各卫中检校,要是有了新面貌,那明年的军费就能多要下来一点,弟兄们吃的好一点不是,左武卫从来不养废物,要是秦睿办不到,那他也甭想在这混日子。 啊,秦睿没想到黑齿常之的要求这么简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个问题要解决不了,那他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所以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也出于怕这位异族大将军反悔,秦睿又把问题重复了一边。 “大帅,是不是只要末将能做到这一点,随便怎么干都行!” “行,怎么不行,新朝新人新面貌,只要你能做到,拆房子都行!不过,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要是做不到,你那来的回那去,本帅帐下不养吃白食的。”,黑齿常之一脸不耐烦的回道。 “诺,请大帅放心,一个月内要是做不到,不用您赶,末将自己卷铺盖卷滚蛋。”,话毕,又行了个礼,秦睿笑呵呵的退出去了,弄的黑齿常之还以为这小子发癔症了呢! 第十三章 因势利导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已经通俗到肚子中没有一点墨水的人都能听懂的地步。可要是让丘八们讲究卫生和体面,那特么就有点扯淡了,因为就算他们天天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也没人会高看他们一眼。 秦睿以前虽然一直禁卫军当差,每天接触的多是高官勋贵子弟,可说到底那里也是军队,道理和规矩都大同小异,想要调动大伙儿的积极性,那就得“投其所好”。 老实说,刚来的时候,秦睿真没想在军队混日子,可见的多了,认清了这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反而更愿意与士卒们混在一起。 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可不愿跟裴炎这类读书人来往,省得那天被人卖了,还特么替人数钱,那就尴尬了。 既然在黑齿常之面前夸下了海口,那自然得去兑现,如果上来就用左武卫的储备,显得自己太没本事,所以秦睿先是找了上官婉儿,请她在兵部尚书那说说话,多批些许物资来。 至于借口那是现成的,无粮不聚兵,手里头要是没把米连鸡都哄不住,既然太后给了恩典,那上官也不差帮这一点小小的忙! 两天后,左武卫大营,阅兵台下支起了数十口行军的大锅,里面炖的正是秦睿派人买来的猪和羊,诱人的肉香在校场飘荡着,站着整齐队列的士卒都在暗自咽着口水,目光死死盯着锅里的肉。 与此同时,他们心中也十分好奇,以往上宪换人,甭管是什么角色,都得在大伙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用词也千篇一律,军令如山、军法从事,铁面无私什么的,都是些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可这位长史就有些奇怪了,不仅没训话,反而上来就支起大锅顿肉,时不时的还踹胖厨子两脚,让其把多放点香料,这让无功不受禄的大伙心里打起了鼓。 这天下那有白吃的席面,尤其还加了这么多名贵的香料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零碎剐了,也不值这些钱啊! 看肉煮的差不多了,秦睿走上阅兵台,掐着腰高声说道:“弟兄们,秦谋知道,你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慷慨悲歌,快意恩仇,喜欢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本将身为长史兼管军法,自然不能知法犯法与弟兄们畅饮,但吃顿肉,改善下伙食还是没问题的!嗨,你们到底想不想吃啊,说句话!” 秦睿心里明白,军伍上的汉子,面子第一,老命第二,跟他们装腔作势耍官威只能招的厌恶,将士们就是硬着头皮执行了军令,那私底下的折扣也不会少了,不仅完不成任务,更是落个坏人缘,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如同他老爹秦玉道所言,为将之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得一口锅里吃得,一个帐篷住的,有福一块享,有难的时候将士们才能与你一肩挑。这个道理是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一辈子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所以他希望秦睿能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毕竟这世上如同李靖、李积、侯君集、苏定方天资的将领太少了,大多数人都是中人之姿。但只要身体力行这一点,那秦睿的将来一定比他走的更远,这是他对儿子的期许。 “想吃!想吃!” “没门!” 呵呵,秦睿的话引得台下的将士们哄然一笑,这平易、简单的对话拉进了双发的距离,大伙对于新任的长史产生了好感,到底是壮公的嫡孙,知道大伙儿的心意,比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家伙强多了。 “想吃肉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回答本将两个问题,然后咱们再一起消灭这锅中肉如何?”,秦睿大方的坐在阅兵台上笑着说道。 “长史,您快问就是了,但凡是弟兄们知道的一定告诉您,这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叫了!”,下面不知名的士兵,状着胆子大声回话,其他阵中的士兵也都跟着随声附和。 抬手制止了将士们的呼声后,秦睿沉声说:“诸位都是家小的,但凡回到家中不论何时,嫂夫人们也会把准备好热的吃食和干净的换洗衣裳给诸位,那是什么滋味,那就是家的感觉! 再回头看看咱们大营,是不是和家里比起来差远了,诸位就没想过改变一二,把这里变得如同家一般整洁吗?” 看到将士们交头接耳,一脸茫然,秦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从即日开始整肃左武卫营地,并颁布如下军令:其一,裁撤大营内所有帐篷,与其他营房一样采取土木结构,两房之间增设水缸三口,营房内添加存放衣物、武器的柜、架。 其二,所有将校士卒补发军服一套,每日必须将军服、铠甲整理完备方能休息,无战事时,三日一沐浴。其三,分散设立生活垃圾点,由辎重部负责每日的处理。 其四,军中考核,不仅考察战技,更是要考核卫生,且改为每旬一次,胜出的部将得到相应的犒赏。 为了鼓励各部的积极性,秦睿特意划拨出来一批肉食、蔬菜犒赏行动迅速的部队,想吃的好,多得赏钱,那就得按照新规矩来。于公来说,改善军营的环境,于私来说,改善了大伙的生活,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秦睿在禁卫军的时候见过上官们因势利导带兵,再加上老爹每天给他吃的小灶,对于将士们的这一心里吃的非常透,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军中的汉子谁愿意屈居人后呢! 说实话,训练了一天,身心俱疲,那有功夫打扫营房,收拾自己身上的零碎啊!可肚子里的馋虫和已经痒了的小手已经让他们安耐不住了。 再说一官有一官的风格,长史可以强行下令,但毕竟没有这么做,人家既然给了咱们这些丘八面子,那咱总得兜着! 就在众将官士卒领命之后,秦睿招呼着大伙赶紧排队吃肉,还笑着说今儿谁吃的最多,他的钱袋就赏谁了。 而正在此时大营的西北角,黑齿常之和几位左武卫的大将全程观看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新官训话。 “此子,比这壮公当年如何?” 黑齿常之的话,众将没有回复,秦琼勇冠三军以武力折服万军,而秦睿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这祖孙二人完全是两类人,大将军这么问,他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第十四章 我们都是蝼蚁 不管是哪朝哪代,对于头顶上换皇帝的事,老百姓都不关心,真正能让他们放在心上的就只有肚儿圆那点事,自以为与肉食者有一定距离的秦睿也是如此。 校场煮肉、立规一事,不仅让他得到了将士们的支持,更是让他在大将军黑齿常之那过了关,虽然有时候大将军依然是黑着脸,但秦睿能看出来他对现在军营的整洁十分满意。 军中的规矩一项是有功则赏,秦睿这个新长史不仅让左武卫的面貌带来的改变,更是在阁部的那些貔貅嘴里替卫所抠出来一份补贴,这也算是难得的“本事”了。 一向赏罚分明的黑齿常之当然不能在这上面给人留下话把,更何况还有秦家的面子,所以就当着众将的面重重赏赐了秦睿,也算是为他这位新长史在军中扬扬名,树立下威严,以后执法的时候,才没人说三道四的。 其实赏与不赏对于秦睿来说无所谓,作为胡国公府的少爷,钱财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众将脸上友善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左武卫已经算是真正接受他了。 不管是得了赏,还是融入了左武卫,都是高兴的事,要是不找以前禁卫军的兄弟们庆祝一番,那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可当他和秦晙赶到大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对兄弟的目光。 只见大批的羽林卫在里面横冲直撞,凡是点到名字的人,不论将校士卒一律缉拿,大营之中喝骂之声不绝于耳,要是没有程务挺弹压着,估计就闹出营啸来了。 被抓的人中凑巧有几个秦睿认识,于是便上前问的一位校尉模样的羽林卫:“这位兄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的大动干戈!” 让秦睿这么一问,本来心气就不顺的校尉,上下打量他一下,随即用生硬的声音回道:“你是算那跟葱啊,不知道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死的就越快吗?那凉快,那呆着去,别特么找死!” 特么的,自打秦睿进宫当差以来,连皇帝都不曾与他这么般说话,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猖狂个什么劲儿。 随即抬手就赏了他个耳光,在其拔刀之际,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厉声言道:“本将是钦命左武卫军长史-秦睿,你说老子算那根葱!” “你特么敢打我,来人,给老子一块抓回去审问。”,什么破长史,那校尉才才不在乎呢,他们好不容易熬到太后身边当差,今儿要让他落了老子的面子,以后还怎么混! “住手”,羽林卫还没动手,一声娇斥响起,内舍人上官婉儿与程务挺走了过来。那校尉来不及解释,上官婉儿结结实实的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阴着脸骂道:“这是什么地方,是千骑大营,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吗?秦长史是太后看重的后生晚辈,亲自拔擢至左武卫,是你能顶撞的吗?” 听到上官婉儿说秦睿是武太后看重的“后辈”,那校尉和围上来的侍卫们差点吓尿了,他们虽然进宫当差没几天,但对于上官婉儿这个内舍人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能让武太后看上的,那个不是勋贵大族或者皇亲国戚,刚当差就得罪了这样的人物,那他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随即立马磕头如捣蒜一般请罪,请秦睿不要和他们这样蝼蚁一般见识。 “滚,秦长史是何等身份,怎么会与你们一般计较,马上去办自己的差事,不要在这里碍眼!”,听到上官婉儿这话后,校尉等人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催促后面的人快把人都带走。 得,这姑奶奶都走出来,那不用说也是太后的意思了,人多嘴杂,还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所以秦睿面带微笑给二人行了一礼,笑呵呵说:“末将-秦睿,见过程将军,上官舍人!” “兔崽子,还为那日的事与老夫生气呢,称呼都这么生硬,怎么,不想叫叔父了!”,程务挺笑呵呵的拍了怕秦睿的肩膀。 “叔父说的是那里的话,小侄二人这不是来请您喝酒赔罪的嘛,以谢叔父当日回护之情!” 待秦睿的话说完,后面跟着的秦晙也赶紧跟着符附和,秦玉道兄弟俩告诉过他们,程务挺的用意,所以二人对于这位平日子很严苛的大将军有了很大的改观。 哎,长长的叹了口气后,程务挺摇了摇头,摆摆手回道:“算了,算了,今日老夫没有心情,被抓走了这么多部下,谁还能有心情喝酒!更何况老夫带兵无方,还得写请罪的本章不是!” 对于程务挺的阴阳怪气,上官婉儿莞尔一笑,她并不怪程务挺,军中大将,那个不是面子第一,老命第二,明目张胆在他大营中抓人,他还能约束好部下,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让人家说几句也无所谓。 现在活儿干完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的,省得碍了程大将军的眼,所以便开口让秦睿送送,顺便叮嘱下这个莽撞的生头。 哦,答应了一声后,秦睿便让堂弟去帮帮程务挺安抚下大营的兄弟,毕竟这里算是他半个娘家,不好在出事的时候看笑话,然后才亲自扶了上官婉儿上了车架。 车架内,上官婉儿指着秦睿,一脸不高兴的说:“你小子胆子够大的了,羽林卫办差都敢阻拦,真当自己有九条命呢!” “这不是有姐姐嘛,但凡有姐姐在的地方,小弟一定是安全的。” “哼,花言巧语你到是有一套,可我又能护的了你几次,以后凡是羽林卫参与的行动,你都躲远一些,省得鱼池之祸!太后对你抱以重望,你可不要自毁前程,明白吗?” 秦睿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多年深宫生活,一向谨小慎微的上官婉儿是不会说这样的的话。但今儿被抓的中人有几个与他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怎么也得问问,尽进份心! 唉,叹了口气后,上官婉儿也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他,原来有千骑兵士十余人于坊曲饮酒。 或言:早知入宫废皇上无勋赏,不如事奉庐陵王。席间一人起了告密之心,座未散,十余人皆被捕,囚于羽林狱。言者处斩,其他以知反不告或攀扯出来的,皆绞死,而那告者被授了五品官职,这次来就抓关联人员的。 说完了事情的原委,上官婉儿正色的叮嘱秦睿:言多者必有失,不管是在左武卫,还是朝中,话到嘴边留半句,能不说瓷实话,就一句都别说。 与皇权相比,大家都是蝼蚁,要想活的长久,嘴上必须有站岗的,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赤族之祸,殃及阖府家小。 第十五章 天意自古高难问 老天爷眼花且耳聋,杀人放火者坐享荣华,福贵满身;老守田园、本分耕作者活活饿煞,,上官婉儿那日的陈述,让秦睿的脑海中不由地想起了这几句戏文。 肉食者这条路并不是人人都能走通的,这期间要经历的压力和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那几个千骑的弟兄也是个个根红苗正,都想着出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禁军就是镀镀金,然后下放到南北衙去。可谁能想到就因为酒后的胡话,官儿没升起来,反倒是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对此,秦睿是既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遭受了这样的横祸受绞刑而死,确实死的有点冤。庆幸的是自己能从毫发无伤的从禁军中抽身,否则免不了这鱼池之祸。 武太后是十分在意武备的,对洛阳驻军看的非常紧,而且凡是亲力亲为,深究其因,在大将军黑齿常之等人陪同下,仔细视察了军营的各个角落,粮库、营房、武备库样样不差,甚至连收集垃圾的箱子都没放过。 兔死狐悲的秦睿对于太后亲视校阅左武卫也是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态,毕竟这差事是他和几位将军共同操办的,而这位“圣人”的脾气又反复无常,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像那几个千骑兄弟一样的下场呢! 非常幸运,这位在秦睿眼中正处于更年期的太后并没有发飙,反而嘉奖诸将带兵有方,并下旨犒赏三军,因为左武卫军是她校验的军队中最整洁、体面的军队。 别看太后杀伐决断,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女人,对于军中“脏乱差”的状况一直深恶痛绝,她一直认为好的精神面貌才能打好仗,臭烘烘的能成什么事。 在其少女时期见识过太宗朝的玄甲军,守军法,爱整洁,一丝不苟,令行禁止,今天的左武卫军有那么三分味道,这也正是她喜悦的原因。 太后高兴那出手自然就大方,区区财帛钱粮并不能完全表达她的心意,特意对此次整军经武的将校以晋级嘉奖,并在兵部备档加三级记录在案。 值得一提的是秦睿,在大将军黑齿常之的举荐下,加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并赐恩旨翌日入阙谒见的礼遇,这可让王九言、爨宝璧、黑齿俊等将领眼红的紧。 要知道以区区左武卫军长史之职,官不过六品,俸禄不过百石,连入帅帐面君的资格都没有。能得到这样的特旨,如此看来也不全是大将军的面子而是圣意所属了。 那他这个官儿显然不是靠其父之“功”,这小子在禁军之时恐怕就简在“帝心”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后与其交往可不能那么随意了,毕竟人家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对于诸将别样的客气,秦睿有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诸将讨好且又防范之心,太后娘娘的恩典是给了,可咱这肩膀太特么软,真是有些扛不住啊! 这不,就这么一下午时间,秦睿接到的帖子都特么有二十多封了,这些送礼的有裴绍业等左武卫的将领,也有随太后来观摩的文武官员。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太后今日只是亲旨嘉奖,谁能保证明日不是青云直上呢。 尽早相交没坏处,所谓礼多人不怪,反正官场上讲究的就是和光同尘,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将来谁能说得准用不用的上呢。他们的打算秦睿当然清楚,看着桌上的摆着这么多的礼物,他的头也是一阵阵的疼。 这东西不收得罪人,收了等于接下这份因果,将来人家找上门来,能不帮忙吗? 就在秦睿左右为难之际,上官婉儿笑吟吟走了进来,还取笑道:“秦将军真是既得人缘又得财缘,前脚升了官,后脚就收了这么多礼品,着实是让人羡慕啊!” “姐姐莫要取笑,小弟正头疼呢,如何回礼既能恰如其分,还能不占因果!” 有了上官婉儿那日的提醒,秦睿小心了很多。这特么什么年月,前面砍头、后面升官,天心难测,确实应该多多注意,否则事到临头,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见秦睿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上官婉儿会心一笑,随即接过秦睿倒的茶水,大包大揽的说:“行了,这些事就是与你说,你也办不好,干脆就由我亲自代劳算了,收了你那么多东西,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姐姐这是那里话,些许俗物都是小弟感谢你在宫中照拂的,算不上什么!但要是姐姐愿意帮忙,那小弟却是可以把心放下了,与同僚们打交道的确是件头疼的事。” 上官婉儿连太后身边的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对于她来说那就是那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不对,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时候,她不在太后身边伺候怎么跑到自己这来了!待秦睿问出原由的时候,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随即说他并没有辜负天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在军中打开了局面,得到了浮阳郡公的青睐,这是个好兆头。 按照官制,六品官穿深绿色袍服配银带,五品官员改着浅绯色官服配金带,秦睿明日就要入宫觐见了,这一夜之间去那里找合适的官服呢,上官婉儿今儿来就是给他送衣服的。 太后在这方面很敏感,上官婉儿就是要让他明白,既然选择了当官,就得学会适应主子的好恶,就得学会察言观色,太后身边从来不留没有价值的人。 用太后的话说,秦睿是个有德行,也有能耐的人,可光有才、德并不够,如何为官,如何侍主,都得从头学起。更为主要的是她要其学会如何把忠心放在自己身上,这并不仅仅因为其的身份是大唐的太后。 开始的时候,上官婉儿对于太后抬举的这个旧勋贵子弟有一丝迟疑,她不相信其能够影响旧贵族的姿态。 可今儿见识了左武卫的新面貌后,上官婉儿相信了,能把这些脏臭的丘八收拾成这样,其本领不容小觑,心中对太后的明察秋毫,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十六章 君臣奏对 对于武太后的印象,秦睿一直受脑海中固定思维的影响,认为其是个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仔细想想,一个对亲生儿女都能下去手的人,还有什么人是她不能杀的呢! 可来到大唐,尤其是当差一段时间之后,秦睿才发现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要想生存下去,不靠点手段真是不行,所以对于这位太后,可谓是又敬又怕,与朝中那些叫唤牝鸡司晨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阳宫-含元殿,武太后上下打量着身着崭新五品官袍的秦睿,越看就越是满意,尤其在左武卫校阅之后,她对于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感到自豪,这小子果然没有白白浪费朕的赏识。 黑齿常之的脾气,她太知道了,那个枪杆子当肠子的人,从头可以看到底,指着他为谁弄虚作假,那犹如登天之难。 再加之亲眼见证了左武卫的新人新面貌,不由的让其感叹,秦王府真是聚敛了天下百年的气运,这么一个潜邸三代之臣,就有如此天分,李氏的福源真是深厚啊! 在武太后看来,入朝为官者,人人皆可在本职建功,就算是本分为官了,投机取巧、谄媚邀宠者笔笔皆是,甚至还有位列宰辅的,比如说许敬宗、李义府之流。 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像太宗皇帝并省官吏一般改良弊政,已经迫在眉睫。 她的眼睛不仅盯在朝中的干吏上,更是瞄上秦睿等名不见经传的勋贵子弟身上,拉一个就等于拉一府,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越多,对朝局就越稳定。 “利见,恒元对你到营后的表现赞赏有加,说你是历年来禁卫军送去的将校中脑子最活泛的,不仅轻松的通过了考验,更是能和大伙儿处的来。不简单,小小年纪做事就如此的稳重,没有辜负朕对于你的一片苦心。” “太后谬赞了,左武卫本就是国之劲旅,又经大将军调教多年,臣到军中不过月余,不敢贪天之功于己身。些许微末功劳,就劳太后如此恩赏、赐见,臣诚惶诚恐!” 见秦睿恭敬的行礼叩头,武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居功而不自傲,知礼而恭谨,秦家的家教好啊。 怪不得那么多太宗朝的旧勋贵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秦家依然坚强的挺立在朝堂上,恐怕多是受益于这谨慎的家教。 武太后随即淡笑言道:“利见,朕记得官档写着你是麟德二年生人,今年已经十九了,胡国公是否为你选定亲事,亦或者你有相慕的姑娘吗? 你是老臣之后,与朕来说就是晚辈,朕完全可以为你赐婚嘛!” 要不是知道秦家是个规矩死板的家族,有不尚宗室之女的规矩。秦睿这个对废帝尚且有始有终,重情义的年轻人,武太后都有赐婚的打算了。 秦家的这个规矩是秦琼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其目的有二:一是为子孙不卷入皇室的内部倾轧之中,以免连累阖府家小。二是为了激励子孙的骨气,让他们自食其力,不靠捷径,凭本事踏实为官为将。 虽然这个规矩让秦家在贞观一朝就远离了朝堂的核心,没有像房、杜、薛等家族一样显赫一时。但却没有最后夺爵而身死为天下笑,这一条在秦睿看来是十分英明的决定,说是高瞻远瞩也一点都不为过。 对于寻常官员来说,太后赐婚是件光耀门楣的事,毕竟这象征着恩宠,那个不磕头如捣蒜的谢过恩典,没有媳妇的抢也得去抢一个回来。 可秦睿真是怕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后弄出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结果来,随即赶紧恭声回道:“回太后,家父说臣是年纪还轻,且没经历过什么战事,脾气和秉性还没有定,过早成亲不仅误了自己,更是会误了人家。” “臣虽粗鄙,本不敢自比先贤,但仍幕先祖前辈的显耀武功,得太后青睐让臣有机会从伍报国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怎敢奢求太多呢。此生唯愿尽忠王事,以不负太宗、高宗皇帝及太后对秦家的深恩厚情!” 那个热血青年没有一个将军梦,秦睿少年时期当然也有成为英雄的梦想,但因为生活的琐碎,一点没剩的都淹没在现实的财迷油盐当中了。可既然来到这个梦幻般的王朝,那为什么不能圆下的自己的曾经的梦呢!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词写的多么壮丽豪迈,要是这辈子能达到冠军侯一半的成就,秦睿就觉得死而无憾了。 秦睿的话说的很有志气,也很有礼貌,这让他在武太后的眼中有添了几分光彩,像这样一心报国的年轻人不多了,可谓是凤毛麟角,所以多给他一些机会,也许就算是给自己将来多一分胜算,不是吗? “好,说的好,对于一心报国的臣子,朕的态度一向都是给其天地,任其驰骋。少年人有志气是好事,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放心,将来有得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自打武后废李显立新帝以来,别看朝廷表面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但盘踞在各道、州的李氏宗亲对此都颇有怨言而且还在暗中勾连,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清君侧,靖天下的事。 于外,突厥、吐蕃等邻国也趁着大唐新帝登基,政局未稳之际而陈兵边境,蠢蠢欲动,大有趁丧伐国之意。 此时此刻正值国家内忧外患之时,秦睿的话算是说道她心里去了,要是朝廷文武群群臣都如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一样,不是各怀心思,那朕又何必夜以继日的劳心国事呢! 高兴之于,武太后挥手让上官婉儿带秦睿下去赐膳,她还有政务处理就不去了,再说与她一用进膳也受君臣之礼的限制,显得拘谨,不仅吃不饱,更是吃不好。 待二人行礼退下后,武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淡淡说:“只要你能忠心侍主,为朕建功立业,再多的机会,再大的恩典,朕都愿意给!” 第十七章 世上总有猪队友 光宅元年(684年)九月初六,太后武氏因不满足于垂帘听政,嫌弃李旦坐在前面的龙椅上碍眼,所以不顾朝堂的反对之声,临朝称制,再强化自己的权威的同时,也有警告朝野上下各蠢蠢欲动势力的意思,不要以为先帝驾崩了,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并下旨,改东都为神都,尚书省为文昌台,左右仆射为左右相,六曹为天地四时(春夏秋冬)六官。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凤阁,侍中为纳言,中书令为内史;御史台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其余省、寺、监、率之名,悉以义类改之,又使八品以下官旧服青者,改易碧色,旗帜皆从金色。 如此一来的好处有二:其一,可以规避长安的旧势力,便于巩固自己的权威,顺利接掌最高权力。其二,有利于大浪淘沙,裁撤一批人浮于事的官员,并提拔新人以补充血液,这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武太后既定的方略运转着。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后的权势越重,对于武氏一族的好处就越多,尤其在先帝高宗皇帝驾崩后,太后掌握了全部的权力。这让武氏的势力在极端的时间内急速的成长,族中子弟无尺寸之公却纷纷添居公卿之位,出入于庙堂之间。 别人不说,单说今日在大朝上张牙舞爪的武承嗣,一个月前还只是礼部尚书,这回摇身一变就被授了同中书门下三品领太常卿,正式迈入了宰相的行列,这可秦睿从六品升到五品要难得多了。 别看含元殿百官站队的地方没多大,可要是真没大功劳,大气运,或者说深厚的背景,想从后面走上前来,没个几十年根本就别想。看看前面那些老头就知道了,都是从小吏做起,历经两朝才能稳妥的站在前面,由此可见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新官上任自然有三把火要烧,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时候,武承嗣竟然出班进言奏请太后立武氏七庙及追王父祖,此僭越之话一出,满朝文武无不哗然,这是要干什么,想取唐而代之吗? 武承嗣心里是什么打算,裴炎当然知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裴炎拱手高声言道:“皇太后天下之母,圣德临朝,当存至公,不宜追王祖祢,以示自私。且独不见吕氏之败乎?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什么东西,一个曾经在岭南的深山老林中与野兽为伍的东西,也敢起这样的心思,没有与太后的裙带关系,就你这种货色能成为宰相吗? 无君无父,无才无德的东西,如果这里不是庙堂,与其争吵、厮打太不成体统,裴炎都想揍死这龟孙子。 可武承嗣却丝毫不觉景,大摇大摆的站出来说:“吕后乃是包藏祸心,祸乱天下的蛇蝎之妇,如何能与我圣太后相提并论,诸公还没忘先帝驾崩后,太后是怎么关照李氏宗亲的!” 没错,这话武承嗣没有说慌,李治驾崩之后,武太后下旨授韩王元嘉为太尉、霍王元轨为司徒、舒王元明为司空、滕王元婴开府仪同三司、鲁王灵夔为太子太师。对老一辈的宗亲大加优抚的同时,对于高宗其他嫔妃所生的儿子同样予以安抚。 三月初五,改封杞王李上金为毕王,鄱阳王李素节为葛王。四月初十,改封毕王李上金为泽王,授任苏州刺史;葛王李素节为许王,授任绛州刺史。 不仅如此,再提拔一些太宗朝勋贵子弟,站在角落上的秦睿等人就是最好的例证,凭什么把太后与吕氏那样的刁妇相提并论。 对于武承嗣的贼喊捉贼,光屁股撵狼,胆大不害臊的家伙,稍微有点忠敬之心的人都在心中鄙夷着。不过,这些重臣都因为畏惧没有话,他们又怎么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反对呢。 眼看着众官都缄口不言,武承嗣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在他打算再次陈奏的时候,新任春官侍郎贾大隐站了出来:“臣窃准秦、汉皇太后临朝称制,并据礼经正文,天子七庙,诸侯五庙。 ,臣闻皇图广辟,实崇宗社之尊;帝业弘基,实等山河之固。伏以天步多艰,时逢遏密,代天理物,自古有之。 伏惟皇太后亲承顾托,忧勤黎庶,纳孝慈之请,垂矜抚之怀,实所谓光显大猷,恢崇圣载。其崇先庙室,合同诸侯之数,国家宗庙,不合辄有移变。臣之愚直,并依正礼,周悰之请,实乖古仪。” 贾大隐说的没错,国家有法度,宗室有规制,追谥立庙是国家的大事,太后是天子之母,应该为天下人之表率,要是仅仅因为抬举母族而僭越礼制,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天下臣民都会不服气的。 况且,李氏以立四世,天下士气人心皆在李氏,太后要是在这个时候妄动,那就很有可能发生不可意料之事,动摇国家根本,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儿子,总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贾大隐的话刚说完,程务挺急吼吼的跑了进来,呈上了一份塘报之后,就缄口不言,能让这位大将军如此郑重,那事儿肯定不小,所以大伙把目光都盯到上面看过塘报,一脸凝重的太后身上。 只见武太后随手将塘报一扔,沉声言道:“吕后委权(外戚)生者,所以败,今追尊亡者,何伤乎!” 随后又起身指着武承嗣厉声说道:“混账东西,这话是国家宰辅枢臣应该说的吗?无君无父的东西,要不是看你自幼孤苦,为官还算勤勉,朕岂能容得你在庙堂之上大放厥词。看来你的德行是当不得宰相了,还是回春官去当尚!” 思虑了片刻之后,武太后抖了下袖子,指了指正在发呆的秦睿:“秦睿将军,你是左鹰扬卫的长史主管军法,今儿就在含元殿外让朕和百官看看,你的军法行的怎么样,到底是不是一位合格的长史。” 啊,一听太后在叫他,秦睿蒙了,这轮到谁也轮不上他啊,禁卫军还缺打板子的?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还是一旁程齐之给了他一脚才让其缓过神来,连忙出班应了一声诺,与此同时也脑子也在想着太后说话的意思。 第十八章 杀鸡儆猴 贞观朝大儒-孔颖达主持修撰的《五经正义》对刑不上大夫作了这样的注解:刑不上大夫者,制五刑三千之科条,不设大夫犯罪之目也。所以然者,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设其刑,则是君不知贤也。 说白一点,就是当官儿的都是讲究面子的,即便是有过错存在,咱也得好说好商量,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否则即使是君主想施加刑法给他们,也是不贤德的表现。 对于这种儒家的学说,秦睿的态度除了用“嗤之以鼻”四个字来形容,根本就不作他想,因为这全特么是屁话。如果这要是能算数的话,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算什么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尤其武承嗣这样色厉内荏、贪婪无德的官场败类,就算是他不说那些混账话,秦睿相信想打死这混账的臣子在大殿中绝不在少数。 当然,恨他的人中有为公心,也有为私利,谁让他这家伙占了这么显眼的位置又特么不干正事呢! 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仗责一位“宰相”而且还是一位外戚,这在有唐以来还真是头一次,即使是英武、霸道如太宗皇帝坐朝时,也没人这么干过啊! 秦睿一直在思考,直到大殿到武承嗣被侍卫们摁在板凳,他才想明白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啪啪啪,秦睿这边打着,旁边专门有一个侍卫帮着数着,而且声音极高,大到御阶上的太后和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能听得见。 而武承嗣也从刚开始充好汉,变成了不住的哀嚎,那哭的连月里的娃都不如,秦睿打的都觉得特么恶心,就四十廷仗,至于哭成这死样子吗? “太后,侄臣知错了,侄臣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侄臣,侄臣再也不敢乱说了。” “姑母,姑母,您听见了吗?您开开恩!” 见武太后没有回话,武承嗣咬着牙,小声的说着:“秦睿,你小子就不能打轻一点吗?别忘了你这长史还是我姑姑赏的,要不然这个位置能轮到你吗?” “哎,我说你小子不开面是不是,就算本官不是宰相了,可也是春官尚书,是朝廷重臣,你就不怕本官给你小鞋穿吗?” “哎,鳖孙,你来劲了是不是,越打越重,本官可是与你没有私仇,你为何害我!” 对于武承嗣的警告,秦睿丝毫不以为意,而且手下的越来越重,打的武承嗣连撩狠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顾一个劲儿的哀嚎。 那些文官看着太后娘娘的侄儿后背被打烂了,鲜血浸透了整件里衣,也都纷纷咧嘴、咋舌,这秦长史下手够狠的了,打起外戚都这么来劲,以后离着疯子可远一点儿。 秦睿这头一收手,武太后就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名言这江山是李氏的,她作为皇帝的母亲,受先帝托孤之重才总摄国政的。 自今日以后再有借尊号和追祖媚上祸主者,一律严惩不贷,而武承嗣就是最后的例子,希望众臣引以为戒。 待群臣俯身应诺离去后,武太后端着袖子走了过来,踢了一脚半死不活的武承嗣,愤恨的骂道:“不成器的东西,除了求饶和恐吓,你还能干出什么有出息的来! 就你那猪脑子,估计到这会儿还没高明白为什么大庭广众、群臣众目睽睽之下挨打!秦睿,你说给这头猪听!” 诺,拱手应了一声后,秦睿恭声答道:“谢太后不罪臣擅揣圣意之罪。”,告了一声罪后,秦睿把他心中的揣测说了出来,让趴在板凳上的武承嗣也知道知道他为什么挨打,总不能当个糊涂鬼! 其一,大唐自高祖建国至今以历四世,河清海晏,黎民安康,人心全在李氏一族身上,任何人挑战李唐皇室的正统的权威都不会为天下万民所容,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身死魂灭为天下笑。 其二,朝中诸臣累世沐浴李氏皇恩,自贞观朝至今一直都对功臣厚待有加,任何人僭越礼法,骑到李氏的脖子上,将尽失朝中人心。 太后奉先帝遗命总摄国政,拉拢、维稳尚且唯恐不及,要是得罪了他们,让其与各地的宗室亲王和大员联合讨伐,那顿时就是天下大乱。 如此一来,太宗皇帝和先帝几十年栉风沐雨,艰难创立的基业也会毁于一旦,太后是李氏之妇,将来是要葬入皇陵的,如果在她手中丧尽基业,那她老人家也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其三,先帝驾崩不久,朝廷又经历了一废一立,本来就人心浮动,突厥等外邦与我朝又素有旧怨,难免就会趁人之危,攻掠我朝边境城池。 到时候边境将烽火再起,黎民又将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太后为天下母,这让她如何对天下子民交代呢! 其四,禁卫军中诸将,多是军伍世家出身,他们或者他们父祖辈大多是秦王府旧将出身,累世受李氏重恩,武承嗣今日明目张胆的欺负太宗皇帝孙子,别人来打这顿板子就很可能要了他的小命,而且还不用负责,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了这几点后,秦睿又补充了一句:“禀太后,臣在禁卫军中任职的时候,就学会了这里面的门道,所以下手的时候特意留了分寸,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和内脏。所以武尚书的伤只是看起来是很重而已,精心调养的话,一两个月也就可痊愈。” 秦睿的话说的是很漂亮,可确实半真半假,打死或打坏武承嗣,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可要是不给这混蛋一点颜色看看,还真特么当潜邸的朝臣后代都是草包呢。而且老子今天要是干不出彩儿来,回家老头子也得打断咱的腿啊! 再加上这混蛋张口闭口以权势想威胁,引得秦睿火气很大,所以再最后那十下的时候,秦睿手上的力气下了足有十成,看看这混账王八羔子长不长记性。 对于秦睿的回答,武太后非常满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几句后才让他退了下去。随后又蹲了下来,对于武承嗣说:“看到没有,这样的臣子才是朕想要的,你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要是你有他一半精明,今日也不会挨这顿打!” “姑母,姑母,侄儿知道错了,可你也听见了,他秦睿张口李氏、闭口李氏的,这说明他的忠心根本就不在您这啊,您为什么要擢拔他呢!”,挨打,武承嗣认了,可说他不如秦睿这嘴上连毛都没有的家伙,他不服。 哼,冷一声后,武太后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秦睿的背影,淡淡地说着:“聪明人永远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同时也明白自己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他说没错,朕是李家的当家大妇,而朕此刻也只能是,至于你,差的还远着呢,好好学!”,话毕,拂袖向后殿走去。 第十九章 从王座之上跌落的庶民 如果是一般的朝臣,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太后的亲侄子,堂堂的春官尚书,那可就不是考虑着如何赔礼,就是找个地方缓口气的事了;即使是奉旨行事,他们也胆战心惊,掂量着怎么能死的舒服一点。 可秦睿不同,又不是第一次得罪武家的人,揍谁对他来说没差,反正这是“迎合上意”,不打白不打,这鳖孙平时就嚣张的不行不行的,今儿不仅自己爽了,相信下面看着的人也有不少在心里暗爽的呢! 心情美丽的秦睿边哼着小曲,边往宫外走去,从卫士手里接过缰绳之后,秦睿并没有回府,反而转身去了淳化坊的一处环境典雅的别苑。 其宅广十亩,房屋约占面积三分之一,水占面积五分之一,竹占面积九分之一。而园中以岛、树、桥、道相间;池中有三岛,中岛建亭。以桥相通。 环池开路,置西溪、小滩、石泉及东楼、池西楼、书楼、台、琴亭、涧亭等,并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墙上构小楼,墙外街渠内叠石植荷,整个园的布局以石竹为主。 按道理说,这么典雅的宅子其主人要么是位经义霞开的大儒,要么就是位手握大权的重臣,毕竟这座宅子的价值不菲,绝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可非常不巧,这里的主人却是位连话都说不利索,先帝钦定的皇太孙,废帝李显的嫡长子-李重润。这小家伙于开耀二年(682年)正月,出生于东宫殿内。永淳元年(682年)被立为皇太孙。 嗣圣元年,随着其父被废,他也被废为了庶人,连庐陵王世子的资格也被一并剥夺,王孙落魄至此,也算是可怜之人了。 听上官婉儿说,本来李重润是要与其父一起迁到均州的,可也不知道太后他们母子之间谈了什么,不仅没走成,反而剥夺他宗蝶,以庶民的身份留在了洛阳。 秦睿曾经仔细的想过,太后此举就是为了把他从皇室倾轧的旋涡中给摘出来,让这个孙子可以在宫外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毕竟他曾经是高宗亲自指定的隔代之君,李旦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若想弄死这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娃娃,那与捏死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化解一场皇室内斗的代价仅仅是买了个宅子这么便宜,这手段,高明啊,不仅保下了孙儿,更是兼顾了母子之情、兄弟之义,太后的心机真是深不可测,秦睿对她真是佩服。 别以为小孩子做不了什么,对成人的威胁没有多大,可只要占了大义的名分,那不管是在皇室,还是勋贵之家中都是取死有道,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分吹又生,正是这个道理。 李旦自幼受皇家“特殊”教育,这么浅显的道理,秦睿相信他很小的时候就应该懂了。再说,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前有赵氏孤儿,后有太宗斩杀建成五子,斩草除根,一劳永逸,还有什么比消除隐患更重要呢! 新皇登基大殿的时候,秦睿还在禁军,对于这位新皇帝的那双小眼睛,他记忆尤深,一看就是一眨眼一个坏主意的主儿,太后的防微杜渐确实是英明之举。 李显这皇位虽然没坐几天,但却与昌邑王-刘贺不是一类人不可同而语,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不惜以天子之尊折节相交,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秦睿当然记得这些。 询问了上官婉儿是否犯忌讳和地点之后,每个月他都会带着一些东西来,一来给小家伙,二来给这些太后“派来”照顾他的下人,算是还他父亲人情了。哎呀,这么小的孩子就被圈禁,更是远离双亲,生在帝王家就真的好吗? 就在秦睿抱着膀子看李重润在榻上没心没肺玩的时候,他的贴身女官崔氏端着茶盏走了过来:“秦将军,请用茶!” 收好盛盘之后,淡笑道:“时下人人皆为名利,对庐陵王一脉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太平公主也不例外,将军却独行道义,奴婢待我家王爷谢过将军了。” 虚扶了崔氏后,秦睿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撇了小重润一眼后,回道:“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和人的道不一样,秦某生性偏激与朝中同僚多有不同,自然没有他们那么识时务。” “不过,更让秦某佩服的是崔女官,一介女子,临大难而不忘主,涉险地而不改志,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你对殿下的一片心,他迟早会知道的,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的。” 秦睿是当了两辈子单身狗,可他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面前的这位女官对于李显并不是简单的主仆之谊,而是情根深重。还别说,胖子连皇位都丢了,但这女人缘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唉,殿下于奴婢有活命之恩,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他的恩情,可惜能为他作的不多,只能竭尽心力照顾小殿下了。”,崔氏让秦睿这么一说,两腮泛起潮红,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这已经是很难得的本事了,今后有什么事可以差人去胡国府传话,能帮的秦某一定帮,不用怕连累与我。能进到这院子,就说明上面已经同意了,所以把心放在肚子!” 在第一次来之前,上官婉儿请示了一番后,就给他带回来四个字:守礼、守度,听到这话的时候,秦睿的心里笑开了花,这老太太也不是那么无情,最起码在这事儿上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起身离开别苑后,秦睿就驱马赶回了府邸,刚一进府们,就被老爹秦玉道喊了过去,不仅一改严父的面孔,还出人意料的赏了他一壶酒。这么看来,老爹也是今日心中暗爽的人之一了。 问过秦睿下朝后的行踪后,秦玉道的兴致突然降了下来,一连干了三杯酒后,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沉声说:“利见,你是个有良心的人,没有枉费为父的一番苦心!”,话毕,起身向外走去。 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秦睿知道,老头子又是想起贞观朝的旧黄历了。哎,他们这些老头儿,怎么就不能向前看,一天天就想着以前的事,人老的能不快吗? 心里有些不落忍的秦睿摇了摇头,随即把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因为父亲的幻想就是幻想,在历史的车轮之下,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蚍蜉撼树谈何易,这些话他该如何规劝老人呢! 第二十章 徐敬业造反! 武承嗣的话,没应太后的心吗?不是,恰恰相反,他的话很合武太后的心意,毕竟他每天在御前转悠,太后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出来一点。虽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打了自己的侄子,以正视听,但心里对裴炎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当然,能让太后回心转意的并不全是裴炎的那几句话,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恰恰是被她呈上来的那份塘报。那份塘报的内容只有一个,被贬为柳州司马的李敬业勾结同样因事获罪的李敬猷、唐之奇、骆宾王等人在扬州发动了兵变。 武太后就是因为不想在多事之秋再生是非,所以才把追谥先祖的事放了下来,当众责法武承嗣就是想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还是姓李的,不要与那些叛贼一般走上与朝廷对抗的道路,否则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一条。 还别说,这次扬州事变还是有先兆的,之所以出现这么难以收拾的局面,不知道是武太后故意为之的,还是疏忽大意,太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了。 高宗皇帝驾崩的丧期,天下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一废一立的两名新帝的身上,毕竟这是百年不见的“奇事”,谁的眼睛能从这上面拔出来呢!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换了,朝中的人事发生一些变动也是理所应当,所以当然不会有人把目光订在这个上面。 而李敬业造反的理由和机会,恰恰就是因为这场人事调动引起。李敬业被降职为柳州司马,李敬猷被免官,唐之奇被降职为栝苍令,骆宾王被降职为临海丞,杜求仁被降职为黟县令,魏思温曾任御史,再次被罢黜。 这些被贬出京的家伙都聚会于扬州,各自因失去官职心怀不满,生出了阴谋作乱之心,以挽救恢复庐陵王的帝位为借口,再扬州展开了他们的计划。 随后以魏思温充当谋主,指使他的党羽监察御史薛仲璋要求奉命出使江都,然后让雍州人韦超到薛仲璋处报告,说“扬州长史陈敬之阴谋造反”,薛仲璋逮捕陈敬之入狱。 数日后,李敬业乘驿车到达,伪造关防,称自己是扬州司马前来赴任,并明言说“奉太后密旨,因高州酋长冯子猷谋反,要发兵讨伐。” 于是开府库,命扬州士曹参军李宗臣到铸钱工场,驱赶囚徒、工匠发给他们盔甲。又将陈敬之和录事参军孙处斩首示众以威慑众官,自此扬州官吏即使心中明了造反是李敬业,但丝毫不在敢起反抗之心,毕竟刀把子在人家手里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权且忍耐一时。 随后,李敬业将扬州各折冲都尉府的府兵全部征发,又恢复使用李显嗣圣元年的年号。设立三个府署:第一个称为匡复府,第二个叫英公府,第三个叫扬州大都督府。 李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任命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记室。仅仅用了十多日的时间便聚集十余万人马。并命一向文采斐然的骆宾王写下了《讨武曌檄》,传布檄文到各州县,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为了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也为了让自己师出更加有名,李敬业特意又找到一个相貌像已故太子李贤的人,欺骗地方官吏和百姓言:李贤没有死,逃亡在这个城中,他命令我们起兵。 还别说,这鬼鬼话还真的有人信,楚州司马李崇福听说后,立即就率领属下三县响应了李敬业。而传到朝中的这份塘报,说来就更巧了,正是其叔父现任的润州刺史-李思文发来的。 眼下的润州正在遭受李敬业所率领叛军的猛烈进攻,润州的形势危如累卵,他请求朝廷赶快发兵救援。否则时间一长,不仅润州会失守,这场局部的叛乱也有可能席卷整个大唐。 而翌日的含元殿朝会压抑至极,臣子们都因为怕受到牵扯,有鱼池之祸,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太后读着檄文:,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当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武太后感叹道:“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 听到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秦睿差点笑出来,没这么爱才的,您老人家戏是不是有点过了。不过因为怕失仪,秦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生生地把笑给咽下去了。 对于骆宾王,秦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首《咏鹅》。可同时他隐隐越觉得骆宾王等人被贬黜出京,也许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因为出身寒门的骆宾王早就展现了他的才华。 理由嘛,很简单永徽年间,骆宾王为道王李元庆府属,道王叫他陈述才能,他耻于自炫,辞不奉命。后官拜奉礼郎,为东台详正学士。因事被贬谪,从军至西域,长期守卫边疆。后入蜀,进入姚州道大总管李义军幕僚,平定蛮族叛乱的文檄多出于其手。 直到仪凤三年,他的仕途发生了转折,先后调任武功主簿、长安主簿,又入朝为侍御史从此登场入室。 当时武氏还是天后,对于女子当政,牝鸡司晨,骆宾王多有微词,是以多次上书讽刺而锒铛入狱。太后也因为欣赏其耿直曾招揽过他,可这混账偏偏就是不肯低头,既然不为五斗米折腰,那当什么官呢,这不扯淡吗? 这不,刚被家人处托关系、使财帛,才把他从大狱中弄了出来消停没两年,老小子又惹事了,才因为贬官的事又与李敬业混到了一起。 一番沉吟之后,武太后袖子一抖,将塘报收了起来,厉声言道:“传旨:着即追削李积、李震的官职封爵,掘墓砍棺,恢复其本姓徐氏。另以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行军大总管,领兵三十万,李知十、马敬臣为副总管,讨伐徐敬业。” 冷眼看了一样俯身领命的众臣后,武太后转身离去,嘴角微微上让扬,面部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也暗地冷笑起来:当年先帝立后的时候,朕承了你祖父李积的人情,本想还在你身上,所以多年来从不计较你的过错。 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自己作死,又拉上这么多人,那就不能怪朕了,谁让你如此的不识相呢! 第二十一章 老头,你这就是再找死! 徐敬业出身将门,其祖父李积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历经武德、贞观、永徽三朝,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三军,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他的开国勋贵家族。 现在不仅徐敬业成了叛逆,更是连累李积和李震这两个早已故去的人,抛棺鞭尸、弃骨荒野,落个连死都不得安生的下场,勋贵们无不因为而唏嘘不以。 纷纷回府教育子孙,要谨慎作人,官儿当不当无所谓,可别像徐敬业那样好高骛远,丧德败家,否则祖宗八代的德行都得给败没了。 难怪李积再世的时候说:吾不办此,然破我家者必此儿。李积在朝堂和沙场纵横几十年能全身而退,识人的功夫那绝对是有一手的,现在看来真是至理名言,自己家的孩子还是自己了解啊! 正是因为此次的战争是由内部引发的,英国公府又树大根深,与朝中的大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渊源和来往,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在说话的都多加了三分小心。 连刘祎之、韦思谦、刘齐贤、郭正一等几位宰相话都明显的少了很多;这种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呢,它就没错;老家伙们都是久经宦海的人了,见过的风浪太多了,所以他们抱定的态度就是一问三不知。 跳的最欢要数武承嗣和武三思二人,尤其是武承嗣,秦睿真是佩服他的毅力,挨了那么多军棍还特么能咬着上朝挑事。 早知道这混蛋是个打不死的小强,那天揍他的时候就应该手下的再重一些,省得听他像乌鸦一样的聒噪的嗓音,让他的耳朵遭罪。 不过,这也正好看出他们堂兄弟的险恶用心,他们竟然建议太后直接诛杀与徐敬业有亲密来往的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以绝宗室和扬州叛军遥相呼应,扩大造反规模,致使朝廷陷入首尾不得兼顾尴尬的境地。 太宗皇帝和先帝比较强势,心机和手段都不是这些酒囊饭袋能忍得起的,所以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像狗一样温顺,蛰伏起来以待时机,让往东绝不敢往西,让抓鸡绝不敢撵狗,现在决不能让这些跳梁小丑再出来添一把火。 武家兄弟这话一出正好说中了生性多疑武太后的下怀,老实说她也把不准这些李氏的宗亲会不会趁机起兵造反,毕竟生在帝王之家,有机会坐上这个位子谁会轻易放过呢。 现在先帝已经走了,徐敬业又给他们搭了这么好的架子,欺负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对于他们来说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所以,放心不下的武太后就询问了刘祎之、韦思谦等几位宰相的意见,让他们说说这两个藩王有没有可能影响扬州的叛乱,可这几位宰相都好像哑巴了一样缄口不言,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就好像聋了一样。 就在武太后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裴炎黑着脸走了出来,不仅厉声喝斥了武家兄弟,更是严明了兄弟俩的险恶用心。如果朝廷依了他们俩个的混账话,诛杀了韩、鲁二王,天下各道的宗室子弟将人人自危。 为求自保,他们只能选择起兵反抗,因为这都是朝廷逼的,天下的士气、人心也会转而投到他们之间,高祖和太宗皇帝辛苦开创的江山也会毁于一旦,大唐广袤的江山将从此走向分崩离析,天下的黎民百姓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是以,裴炎当庭弹劾武家兄弟有祸国殃民之意,请太后重重处罚之。见太后犹如欲绝,裴炎的脸由因转晴,进而言道:“太后,其实破解扬州叛乱的办法不是没有,除了大兵压境造成给反贼造成心里上的压力意外,老臣还有一个更好的注意。如果太后能够允准,则天下甚幸,百姓甚幸。” 话间,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见太后頟首,裴炎继续言道:“皇帝业已经成年,已经具有了单独处理政事的能力,但却始终未能亲政,这才让徐敬业等小人有了造反的借口。如果把朝政还给皇帝,叛军不用征讨便会自行瓦解。” 听到裴炎让自己还政,武太后不由地笑了笑,随即让内侍去后殿将皇帝请了过来。 看着李旦那低眉顺眼的奴才相,武太后的心里就更不痛快了,随即淡淡地问道:“八郎,裴相建议朕还政于你,来,跟母亲说说你是想的。放心大胆的说,只要是我儿的请求,朕无有不准!” 太后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李旦肯点头,人家就可以还政,这态度多大方啊!所以大伙把目光都盯在了李旦的身上,看看这位新皇帝到底怎么说。不少人都觉得他会一口应承下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谁愿意当个儿皇帝呢! 可让众臣没有想到的是,李旦不仅没有答应亲政,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请太后收回成命,说他才能浅薄,不堪朝政,要是让他主政,那朝政还不知道会遭乱成什么样呢! 唉,李旦这样让不少在都摇头叹息,大伙儿纷纷在心中暗道:李氏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太宗皇帝和先帝身上的帝王之气,怎么传到他这就全然看不到了呢,真特么是白瞎了裴炎的一片拥戴之心了。 当然,大殿中的臣子包括秦睿在内心里都泛起一丝糊涂,裴炎在废李显的时候,那么积极的充当太后的急先锋,这回儿放在李旦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就在众人糊涂的时候,御史崔詧当即站了出来弹劾裴炎,道:“启禀太后,裴炎身为顾命大臣,不思讨平叛乱,却一心只让太后还政,其必是怀有异心。 再以其外甥薛仲璋是附逆之臣,臣请三司从严审查,看看他是不是与叛贼徐敬业有里应外合之事,要不然怎么会行离间天家之事呢!” 得,本来是裴炎弹劾武氏兄弟,这转瞬之间弹劾的人就变成了他,转变如此之快,连秦睿看了都有些傻眼:还特么有这种操作,裴炎这老东西够背的了,不仅让李旦这猪队友坑了,更是让崔詧反咬了一口,这老东西是吃了个寂寞吗? 第二十二章 因果报应! 赵大爷那话说的没错,咋呼的越欢,死的越快,老实人常在!当官儿也是这道理,要是没有极强的政治抱负,那就不如学学秦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时间过过自己的小日子,顺便干点想干的事,这不香吗? 再着说,你裴炎也不是什么忠臣,装什么装啊,你要真是忠臣,废庐陵王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反对,而不是在这个时候以战事为筹码,威胁太后还政,装特么什么贤良忠臣,让人看了心中厌恶。 武太后是什么人,那是个在后宫三千佳丽中杀出重围,走到台前的让无数男儿汗颜的女人,且吃软不吃硬,到她手里的东西,亲儿子尚且不容了,更何况是裴炎一介总坏好事的宰相了。 更何况还有崔詧等朝臣出来弹劾,不禁解了武家兄弟的围,更是给太后递了个台阶,转瞬变化的朝局的让秦睿这官场小白看得是目瞪口呆。 武太后遂将裴炎关入诏狱,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审问。凤阁侍郎胡元范、纳言刘齐贤为裴炎辩护,并以身家性命力保裴炎不反。而太后却坚称裴炎有谋反之意,不接受任何人作保。 抱定必死之心的裴炎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宰相入狱,再无生理!”,话毕,则随殿前的金瓜武士押下去了。 说道这个诏狱制度,在秦睿的知识面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明的锦衣卫,他也一直认为是明太宗-朱棣创立的。 可现实却不是如此,早在东汉顺帝时,大司农李固就当时选举人才中出现的弊病上书奏言。顺帝接纳其建议,“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罪,收付诏狱。”。 所以说汉顺帝开始就有诏狱制度了,刘保这皇帝当的不怎么样,但头脑也算是不一般,要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儿呢! 而诏狱,主要是指三公九卿或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就是说这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喻意为此狱中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这也就是为什么裴炎在下去之间就断定了自己有死无生。 裴炎被下狱,像魏元同等元老重臣是捶胸顿足,算是领略到了太后的狠辣手段,受到震慑的群臣只能硬着头皮,含着眼泪恭颂:太后圣明。 圣不圣明,秦睿不知道,反正他是挺开心的,庐陵王在被废幽禁的时候与他喝过几顿酒,算的上是不错的酒友,今儿害他的仇人倒台了,如果不是身份上忌讳,秦睿真想写份信告诉他。 别人快不快,是别人的事,秦睿反正得及时行乐,叫上秦景倩、秦佾、秦晙三位堂弟,买上一头大肥猪和几坛子杏花村的好酒,喝上一顿。 秦景倩、秦佾都在左玉钤军当差,这回都要跟大将军-李孝逸出征,不喝上一顿给他们践行实在说不过去。 让府中的厨子们把猪大卸八块之后,挑了点儿肉后,就把剩下的赏给他们打打牙祭,草根出身的秦睿即使当了少爷也拉不下脸吃独食,乐得这些家伙连连作揖,谢过大少爷的恩典。 作为资深的吃货,秦睿当然有几道拿得出手的菜,煎烤烹炸一番之后,就让围着他转的三个吃货都端了进去。这几个混球在做饭的时候,一边看,一边偷吃,幸亏没有老家伙们在场,要不然准得挨揍,秦睿太知道父亲和两位叔叔是什么了脾气。 也不知道程齐之是不是属狗的,鼻子怎么这么灵,这边刚端起酒来,这家伙就赶到了。不过,这太奇怪了,这家伙的官职是尚乘奉御,平时干的就是宿卫宫禁的差事,与他原来一样,今儿特意奉旨带兵随三司去抄裴炎的家。 宰相之家,家财何止万贯,这么快干完了不说,怎么不去庆贺一番,谁不知道这是个肥差事,在登记入册、上缴国库之前都能弄个盆满钵满的。 “老程,你这来的太巧了,专门掐着饭点过来的!”,都是一起玩的兄弟,说起话来当然没有那么多忌讳,给程齐之倒了一杯后,秦佾调侃说道。 “哎,秦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着,透着不欢迎啊!大兄都没说什么,你小子冲哪门子大个。那抄家饭跟特么断头饭有什么区别,吃完这家吃那家,早晚吃到自己家头上,老子嫌晦气。” “再说了,兄弟我不白吃,有彩头的,你们想不想听。”,话毕,与秦家兄弟四人碰了一杯后,就自顾的拿起一根大骨头啃了起来。 “老程,你小子饿死鬼托生的,有话说,有屁放,话没说清楚就吃,太不像话了!”,秦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了一句。 行,老大发话,那怎么着也得把话说明白了,御史鱼承晔在裴炎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封写给徐敬业的信儿,其中只有“青鹅”二字。 鱼承晔却用拆字法解释了密信:“‘青’字可拆分为‘十二月’,‘鹅’字拆为‘我自与’,裴炎是在表示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内应。”,并准备以此为证据上报太后给老东西定罪。 不过,程齐之去认为是阴祸之报,老家伙做的孽太多,有这样的报应也是应该的。就比如说,调露元年,他随右卫大将军裴行俭征讨西突厥时,裴大将军曾许诺投降不杀,成功招降了阿史那伏念等突厥将领。 但裴炎却嫉妒裴行俭的功劳,以“窘急而降”为由,将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斩于都市。 自此以后,裴行俭为此称病不出,而裴炎斩杀降将,使大唐天军的良好信誉损失殆尽,所以今儿这一茬,老家伙也特么不冤,一报还一报嘛! “这鱼承晔跟裴炎有仇啊,下手这么狠,他这分明是要裴家老小一块跟着走西南大道啊!”,年纪最小的秦晙。 “老四,这你就不懂了,官场上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要不老吏们怎么总是感叹为官者大不易呢!他鱼承晔想上位很久了,也捏住了太后的心思,只要把案子坐实了,红袍换朱袍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至于死多少人,太后不在乎,他姓鱼的就更不在乎了,毕竟这是裴相自己非要找死,怨不得别人。 但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咱们都是军伍世家出身,在朝中立身靠的是军功。这官儿升的慢一点没什么。可不能昧着良心去坑害妇孺,否则不管这官儿当的有多大,将来都没脸进祖坟,明白吗?” 第二十三章 拯救老兵-程务挺 秦睿以前听人说过,要想在这吃人的世道中活着,就得先学会泯灭良知,良知能值几个钱,不昧着良心做事,能发家致富吗? 是,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可秦睿是个性格执拗的人,丧德败类的事,他可不能像鱼承晔做的那么心安理得。 人生在世,尤其身在官场,谁不想起居八座、开衙建府,秦睿想相信他那几个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个个都有这样报负。 没错,谁都想上去,可咱都家人,都得有底线,不能把事儿做绝了,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和家人留。 以前,在外面讨生活的时候,秦睿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今儿排挤这个,明个排挤那个,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下场最惨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得意注定是短暂且不牢固的,秦睿不想这几个兄弟也和他们一样,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裴炎这个人是小人没错,可他的家人何辜啊,这老东西自己死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替家人考虑一二呢,秦睿想不明白。 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收押裴炎没几天,正在审问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就从其门生中审出另外一番隐情。这大概就是因为裴炎失势了,人家不想陪葬,墙到众人推,破鼓万人锤的原因。 此事曰:裴炎因对太后把持朝政不瞒,再加上徐敬业等人在扬州造反,所以就想出兵变的注意。打算趁着太后出游龙门以武力劫持,逼她还政给皇帝。 但天公不作美,接连日大雨,又加上扬州之变的事还没有解决,太后的兴致没了,所以取消了出游的计划,致使裴炎的谋划未能成功。 消息一在朝中传出,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包括秦睿在内不少人都认为,这是骞味道和鱼承晔严刑逼供得来的供词,而且还涉及到一些禁军将领,不可不慎重待之。 可那揭发者正是他的妻侄-刘升,这就容不得人不信,再加之他外甥薛仲璋,是徐敬业扬州叛乱的主要参与者之一,说他没干过这事,那鬼都不信。 除了魏元同、胡元范、刘齐贤等几位重臣之外,右玉钤大将军、检校左羽林军的程务挺也站出请太后明察此案,毕竟裴炎是先帝倚重之臣,多有辛劳,更身兼托孤之任,要是这么草率的定罪了,那如何与先帝交代呢! 听到程务挺说道先帝的时候,秦睿真想上去把这位叔父的嘴堵上,没看太后的眉毛都竖起来的了吗?找死啊! 果不其然,甩了一下袖子后,挑着眉头的武太后,指着大殿中的臣子,肆无忌惮的言道:“卿辈有受遗老臣,倔强难制过裴炎者乎? 有将门贵种,能纠合亡命过徐敬业者乎?握兵宿将,攻战必胜过程务挺者乎?此三人者,人望也,不利于朕,朕皆能戮之。” 话毕,对禁军招乎了一声就让人把程务挺压了下去,随即又和蔼可亲的与重臣讨论起治理黄河水患的事宜,弄得出班的魏元同三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不得不因为礼法的规制推回了班中。 而站在门口不远处站班的秦睿,悄悄地退了两步,死死抓住了正在当值,要冲出去为父亲求情的程齐之。 并低声警告:“齐之,现在不是求情的时候,如果你此刻站出来,就会有御史站出来弹劾你扰乱朝会,倒是不仅救不了叔父,更是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明白吗?”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程齐之流着眼泪回了一句。 “只要人没死就有希望,且暂忍耐一时,咱们下朝之后再想办法,你小子千万要制怒,明白吗?” 秦睿一边眼观六路,一边叮嘱着程齐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些混账御史可不是惯孩子家长,只要让他们抓住了借口,不管是谁都往死了整。 散朝之后,秦睿、秦晙、程齐之三人回到了胡国公府,三人都开动着脑筋想办法营救程务挺。程叔叔性格刚烈,最是看不上酷吏作为,所以才站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 可这年头当官儿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义气,没事的时候千山万水,有事的时候准备连一个上保奏的都没有,这就是官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永远不要指望谁雪中送炭。 刚才进门的时候,老爹和两位叔父已经表态了,他们会上本章保程务挺,今儿朝上实在不是时候,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站出来求情,无异于火中取栗,根本就于事无补,所以他们希望程齐之,耐心的等待一二。 可这总不是办法,太后要的是什么,是态度,是坚决拥护她的忠心,就像在废除庐陵王的时候,就像他能奉命率兵进宫那样。 “睿哥儿,你想想办法啊,我爹这人可不会与刀笔吏合作的,这在大牢之中肯定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激怒了那些酷吏,还不知道会往他头上扣什么罪名呢!”,程齐之担心的不是没道理,裴炎还是宰相呢,还不是被人栽赃了? “是啊,大兄,你快想想办法啊,看看这两天因为裴炎抓了多少人,要是不赶紧把人捞出来,一旦罪名定下来,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秦晙赶紧补了一句,他所在金吾卫这两天就没少帮着办差,无辜的人尚且抓进去了,更不要说程叔叔当廷顶撞太后了。 一边踱步,一边揉着发胀的头,突然之间,秦睿的脑袋中浮现出了“有功之臣”这四个字,一拍手随即就说了声:有办法了。 “行了,没时间解释了,老四,你给我看好齐之,再我回来之前,不准他离府,我要进宫一趟。”,话毕,拿起桌子上的马鞭就转身跑了出去。 之所以没有痛快解释的原因是秦睿不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的招儿管不管用,人家吃不吃这套,万一行不通,就只能指望老爹他们的面子了。 第二十四章 人要往前看 武太后是什么人朝野皆知,从多年前孝敬皇帝到没薨几天的章怀太子,亲儿子挡道也是死路一条,秦睿必须知道太后心中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一定要程务挺死,如果答案是摇摆不定,那才有一线生机的希望。 而以秦睿目前的人际关系,只有上官婉儿一条线可以跟,所以他不得不打一张感情牌斗胆来揣测“圣意”。 上官婉儿少时就随母亲郑氏被充入内庭为奴,别看大多数在内庭为奴为婢的都是罪臣的家眷,但互相仇视、倾轧的确实非常严重。 上官婉儿因为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儿,经常被女官责罚,但因为怕母亲伤心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一位姐姐,那姐姐见她乖巧懂事,就经常帮助于她,并教授她在内庭的生存之道。 现在这位宫人的岁数大了,达到了出宫的条件,在宫内生活了大半辈的她,亲人都已经离世,又没有什么认识人,即使上官婉儿给她在多的财帛,相信也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 所以报恩心切的上官婉儿就找到的秦睿,希望他的机敏可以帮助这位姐姐走出这个困境。这对于秦睿来说是小菜一碟,谁不知道老宫人都有一手刺绣的好本事,开一个绣庄一定生意一定好。 随后秦睿在洛阳城盘下一个好铺子,把架子搭起来,剩下的事就好说。一来可以解决这位宫人的生计问题,让她可以自力更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二来,可以让她多多接触外面的人,也可以打发时间,没准时间一长还能找到另一半呢! 这不,带上了她给上官婉儿的心意,秦睿就赶到了洛阳宫。一番详谈之后,秦睿长长地出了口气,第二日才拿着上官婉儿给的令牌,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室直接控制的诏狱。 “叔父,侄儿来看您了,因为来的匆忙,没准备太多的东西,您老先对付先吃一口。”,秦睿一边摆弄着食盒,把菜从里面拿出来,一边笑眯眯的说着。 “行啊,小子,出息了,皇家诏狱也如履平地,你老叔我也算是在你这得着继了。” 看到秦睿来,程务挺非常高兴,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太知道这里面的深浅了,秦睿能此番来的代价不会小了,这是两家的情谊,他不得不领。 “叔父说的是那里的话,且不论秦程两家的交情,就说你对侄儿多番回护的情义,为您办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呢!”,话毕,秦睿给程务挺满了一杯酒,说起了外面的情形。 首选是程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病倒了,程齐之不得不在府中照顾母亲,所以才没有随秦睿一同前来。 秦玉道三兄弟和其弟程务忠正在积极联络交好的朝臣,要上一份联名的本章保一保他,可目前裴炎一案牵涉太大,大伙都有家小,不得不慎重之,所以答应的人不多。 随后是宫中,昨儿下朝之后,太后虽然很不高兴,但却说起程务挺的功劳,三击突厥,内攘绥州,可谓将中能者,就是脾气太倔了,不知道圆滑,太后非常的不喜欢。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太后并不是真想杀了他,而是在朝堂之上实在下不来台,说的也是气话,心中还是念着程务挺当初支持他废帝的功劳的。 所以趁着裴炎一案没有审结,所有人的都没定性,只要老程主动上一份请罪的本章,动一点感情,完全可以轻松把自己摘出去,秦睿会第一时间送入御前,这一难也算是过去了。 看到老程阴着脸,不说话,秦睿知道他的牛脾气怕是又犯了,随即又帮他满上了一杯,语重心长的劝了起来。 太后奉先帝遗诏摄政,名正言顺,占着天下的大义,废帝如此大事都是举手之间的事,杀几个大臣又算得了什么呢!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又何必因为一时之意气,非要与太后争个明白呢!老程是多年的老吏,秦睿相信他明白官场上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对与错。 不管怎么说,皇帝现在还姓李,洛阳城头上还飘着大唐的旗帜,程务挺受太宗、高宗两代帝王恩遇,在这个朝局晦暗不明,外戚专权如此的情况下,舍主而去是忠臣的行为吗? 另外,程夫人和齐之都是他的至亲,阖府上下百余口的性命都指望着他,在战场上程务挺不负君王、国家,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难道现在愿意舍弃他们而去吗? 齐之明年就要成亲了,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如果一意孤行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满朝文武都可以家国兼顾,为什么程务挺就不行呢! 听完秦睿的话,程务挺抱起了酒壶猛灌了几大口,可以看得出来,让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低头,他的心里挣扎的还是挺痛苦的。 秦睿对此表示理解,他们这一代人都是听着太宗皇帝和父辈们如何在尸山血河中创立江山的故事中长大的,心中潜移默化的受着那一代人光荣和梦想的熏陶,对于这个国家,对于李氏,有这天然的归属感。如今的情形自然不能坦然接受,可没办法,现实往往就这么残酷,不接受能怎么样呢! 长长地出了口气后,程务挺用复杂的眼神的看了秦睿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本以为很了解你这个世侄,可今天我不得不承认,还是太小看你了。” “你说的对,要想苟活,保全家小,就得上本请罪。不过,在为叔写这份本章之前,你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你的心到底是在李,还是在武!” “叔父,您太高看侄儿了,侄儿算的上什么东西,怎么能当此一问呢! 但有一点侄儿可以告诉您,为了让咱们叔侄之间说话方便一些,侄儿给了诏狱管事一千金。”,话毕,拿过一旁纸笔,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程务挺可以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眼见未必为真 袖子里揣着程务挺请罪的本子,秦睿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在此之前他是真怕老头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最后他自己白死了不说,一家老小还得跟着遭罪,何苦呢! 秦睿没在太宗、高宗为官,没有感受过那种所谓光荣与梦想,但他知道人要往前看,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急什么啊,非得计较一时的长短吗?更何况裴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特么连累多少无辜之人,早点死了到干净。 就在秦睿快走出监区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回头一看,的确是吓了一跳,昔日冠冕堂皇的宰相裴炎,如今竟然邋里邋遢的连洛阳城的乞丐都不如,这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 “下官秦睿见过裴相!”,秦睿虽然是个很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但他不想让人说秦家的人都是无知莽撞的武夫,一点礼仪都不懂。 “秦长史不必多礼,目下老夫已经不是宰相,仅仅是一介囚徒之身,当不得长史如此大礼。程务挺好福气,有秦家这样可以托妻寄子的世交,他比老夫强啊!” 话间,拢了拢散落的头发,裴炎盘坐在地上,笑着问道:“原本老夫以为,秦家满门忠义,到了你这一辈却出了个巧舌如簧的弄臣,坏了壮公的一生的英明。 可现在看来老夫是错了,你不错,你很不错,小小年纪就把“进、退”的为官之道吃得这么透,程务挺将军想来可以脱罪了。也好,少死点人,也算减轻了老夫的罪孽。” 裴炎一番慈悲之语,秦睿相信是肺腑之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头子作了一辈子孽,临了总算是良心发现了,这也算是天良未泯了。 可秦睿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宰辅之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想这如何保全李氏以抱皇恩,为什么总在皇权之间搬弄是非呢,这回好了把,脚拔不出来,把全家都搭进去了。 “裴相,睿官卑职小,本不该多过问国事,可还想是问一句何必如此呢?” 秦睿的话问的很巧妙,不要以为他获罪是为了李旦,这老头一生中坑害的皇子可不止李显一个人,所以他一定是别有所图的。 哈哈,“哎呀,老夫一生政敌无数,可他们都没想到问题,让你一个孺子想到了,不错,如此聪慧,壮公可含笑九泉,秦家无忧夷。 要是老夫此刻还是宰相,一定要把你收入门墙,提拔到尚书省去历练,而不是什么劳什子军伍。” 不管是给他当学生,还是进尚书省,秦睿都没什么没兴趣,不过对老头儿一生的为官之道,他倒是挺感兴趣的,也算是为自己以后的路避免一些选择性的障碍。 见裴炎的把目光瞄向腰间的葫芦,秦睿很大方的解下来从柱子之间的缝隙递给了他,然后盘腿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等着裴炎的解渴后的“高人之语”,看看老家伙宦海一生最后总结出了什么。 裴炎年轻的时候就读于弘文馆,勤奋好学,每当同学出外游玩时,仍旧苦读不辍,夫子们都很看重他,认为他是将来是作学问的人,所以每每闲暇之时都愿意指点一下,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也悉心回答。 而那时候的裴炎一心都放在学问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代宗师,所以就以学业未精为由,拒绝官府征辟,这一待就十年。后来拧不过家中的催促,他参加科举,以明经及第,被授为濮州司仓参军。 风尘小吏给他带来的经验不堪回首,衙门里与他相同品级的同僚,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未进一步的大有人在。 从青葱少年变得白发苍苍,一生庸庸碌碌,没有建树,也得不到人的尊重,这让他心中十分的不甘,他不愿意自己也变成这样。 处于那样的处境之下,人自然要穷则思变,裴炎也从官场孤臣变成了滑不溜秋的人物,一路升至御史、起居舍人,成为了天子的近臣。 调露二年,裴炎升任黄门侍郎,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终于走到文官的顶峰,成为宰相。是年八月,术士明崇俨被刺杀,当时还是天后的武氏怀疑是太子李贤指使,便命裴炎与薛元超、高智周一同到东宫审讯,结果在东宫搜出铠甲数百具,李贤因此被废为庶人。 而东宫的那些铠甲正是他领悟了太后废储的意图,特意让人安排的,裴炎也为此案一跃成为天后的心腹之臣,进而官拜侍中,在朝中的威望急剧上升,一时无出其右者。 永淳元年,李治前往东都洛阳,命裴炎留守长安,辅佐皇太子李显,裴炎觉得这位胖胖的储君很有好摆弄,希望将来可以通过他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权力,成为诸相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这小胖子为了不让自己揽权过重,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利用韦玄贞的事,打压自己,逼得他不得不从了刘讳之,成为李氏的叛臣。 从此以后,不少人都刻意的疏远了他,心腹也走了不少,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在大殿上再搏一场,就是想借着李旦的名分把心向李氏的臣子拉拢过来,进而与太后分庭抗礼。 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回想起来,裴炎很是懊悔,他这辈子都是为了权力而活,根本就于家人、亲朋无益,现在又要连累他们陪着自己死,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故事说的挺快,酒喝的也挺快,裴炎饮尽了最后一口酒后,笑着对秦睿说:“老夫听说你与庐陵王关系不错,将来见到他替老夫致一声歉意,老夫为臣不纯,死有余辜啊!” “裴相的话,下官一定转达,殿下生性豁达,相信他一定会原谅相爷的。今日相爷的教诲,让下官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以后每年清明,定会奉上老酒一壶,以报答一言之恩。”,话毕,秦睿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当秦睿的脚步从耳中消失以后,裴炎闭上自己的眼睛,感慨言道:“后生,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世上的路什么时候由得人选择了!” 第二十六章 民意对天心的作用 求人办事得投其所好,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就是这个道理,尤其是对付太后这样的“千古女皇”,更是要慎之又慎,否则别说恩典求不下来,还有可能让程务挺死的更惨。 女人都是善变的,今儿喜欢玉石翡翠,明儿喜欢绫罗绸缎,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又能一定说的准他们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呢! 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武太后什么东西没见,想要什么没有,要想讨的他的欢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秦睿在宫中当差的时候听说,太后最是喜欢二王的真迹,先帝在时就以其名义从王公贵戚那里,用以以文会友的方式,将这些真迹“买”了回来,弄得那些大臣着实心疼了一阵子。 可这确实也给了秦睿启发,正好胡国公府有一幅《何如帖》是太宗皇帝所赐,本来是想留着自己把玩的,也附庸风雅一下,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命大于天,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这不,秦睿把程务挺的本章和字放在了一起,以贡献《何如帖》的名义,跪在了大殿之外,等候太后的最新决断。 青石板跪着膝盖疼,忍着疼的秦睿一直盯着殿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上官婉儿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一点消息儿都没有,这让他的心里着实有些着急。 他不能让父亲和几位叔父一起上本章,这多少有点持众侍君的意思,太后也免不得心疑他们为臣不诚,事情一过再秋后算账,那特么可就没地方哭去了。 他年纪小,官职小,面子也不值钱,丢人就丢人呗,反正能救人就行,程务挺帮过自己,这人情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还的,否则这良心何安呢! 就在秦睿的脑子中天人大战的时候,上官婉儿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眯着眼睛俏声言道:“秦长史,你这态度确实诚恳,跪了两个时辰还能跪的这么直,足见有个身板是挺重要的。 前些日子,就有两个上年纪的老臣,直接晕厥了过去,事儿没办成不说,还被御史参了一本,真是替他们不值啊!” 上官婉儿这话说的是挺轻巧,谁不知道这跪着也是个体力活儿,她这明明是幸灾乐祸好不好。 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为了救人,秦睿不得不拱手言道:“上官舍人,姐姐,姑奶奶,咱要闹换个时候行不行,我叔父,哦不,程大将军还在诏狱里受罪呢!” 看到秦睿讨饶的模样,上官婉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容,她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办事一板一眼的,处处圆滑的秦睿也有如此滑稽的一面,如此怎能让人不笑呢! 但既然开过了玩笑,他办的还是大事,上官婉儿总得适可而止,从身后的拿出的一份圣旨后,俏声说:“太后已然允准了程将军的本章,赦免其罪,复官爵,并以钦差专使的身份,结案之后于东市监斩裴炎一党。怎么样,够给面子!” 没错,确实是开了天恩了,用上官婉儿的话说,上意即天意,重臣们想要改变上意是很难的,而下级官吏所代表的恰恰是民意,民意是不能违背的。太后作为圣明主上,自然不能拂逆民意,所以便开释了程务挺,以显示皇权重民之意。 当然了,有了那日之事,太后与程务挺的君臣之义已经有了裂痕,为了弥补这段裂痕,太后需要看到了程务挺的忠心与诚意,监斩国贼裴炎就是最好的机会。 接过诏书之后,秦睿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了袖子里,然后揉着酸痛的膝盖,回了一句:“太后圣明,姐姐高义,下官敏感五内,这就去传太后懿旨,让程大将军来阙前拜谢恩典!” 造化弄人啊,程务挺是因为保裴炎才下狱的,现在摇身一变让他来监斩裴炎,这不是背信弃义吗?太后的手段高明啊,既开了恩典,让秦玉道等与程务挺交好的军中将校感激莫名,更是让他交出所谓的投名状。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秦睿今天算是见识过了,从此以后程务挺的身上就烙上武氏的印记,他所言所行都带有浓重的武氏色彩,翻手之间就把李氏之将变为了武氏之臣,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给人家递了个台阶而已。 行了,甭管是出于什么考虑,但结果是好的,秦睿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就打算赶紧把人弄出来,特么的,那鬼地方是待人的地方吗?多过一个时辰都得让人脱层皮。 就在秦睿转身之际,上官婉儿却拦住他的身前,抱着膀子,点脚说:“哎,我说你小子太没良心,姐姐我为了此事可是花费了不小的气力,你小子得了便宜就这么走可吗?” 这话一说,秦睿恍然大悟,连连拍了拍自己额头,赶紧拱手谢罪道:“姐姐恕罪,小弟这为了救人都急糊涂了,姐姐放心,三天之内东西一定置办齐全了,小弟亲自给姐姐送来。” 上官婉儿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些市面上有趣的话本子,她要来也是为了在闲暇时太后解解闷子。为她老人家排解下宫中的忧愁和政务的烦闷,同时还能让上官婉儿打发一下时间,这都是小事,也是贴心的差事,必须得办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这人重情义,想还程大将军的人情,这次就不怪你了,快去!”,微微一笑与秦睿话别,她也理解这家伙是急糊涂了,否则是不会忘了自己交代得事儿。 看着秦睿焦急的背影,上官婉儿笑着点了点头,开始与这小子结交的时候是奉旨行事,因为太后需要抬举他,让一部分人“火气”小一点,专心为她办差。 可时间长了,上官婉儿却发现,这个家伙很有意思,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安顿恩人的事交代给他办。 作为太后贴身的内舍人,掌管制诏的“重臣”,想要巴结她的人多了,可上官婉儿知道人家都是有目的,有利益的,而不像秦睿办事只讲交情。 第二十七章 结怨裴绍业 天心也好,民意也罢,秦睿现在没有那耐心考虑那么多,出了皇宫急吼吼的直奔诏狱之去。可到了诏狱门外,秦睿就发现了异常,或者说是诡异的一幕,最起码在他的认知中,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儿。 诏狱是皇室直属的宪司衙门,驻守在这里的全是禁军士卒,什么时候轮到左鹰扬卫(左武卫)来这站岗巡逻了,这不是扯淡吗?而这些士卒见到自家的长使来了,也都行礼问安,完全就是一副自家的营区的样子。 “羽林卫的呢?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在鹰扬卫大营好生操练,来此作甚!是谁让下的命令,大将军知道吗?” 令行禁止是军伍中最起码的规矩,没有上司的军令,他们可不轻离营区的,这点秦睿当然清楚。 可这也不通常理,裴炎一案后,大将军黑齿常之特意在通令全军,任何将领无帅令不得动用一兵一卒,连秦睿这个长史出营都的大将军亲自批示,更不要说调这么多兵了。 黑齿常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不会自食其言,谁敢如此大胆拂逆大将军的意思呢! “回长史,末将等人都是随裴将军来的,他说是奉了上命,并未交代具体的事宜,特意点两百监府军于此听命,将军此刻正在大牢之中,末将等人也是一头雾水!”,领头的校尉-于军拱手回了一句。 “上命?可有大将军的手谕?”,秦睿伸手讨要,调兵行啊,拿那文书说话,一退六二五算怎么回事! “回,回长史,末将也是这么问的,可裴将军是上官,又说了上命,末将也不敢太。” 于军的话没说完,秦睿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裴绍业是正四品的武职,是军中大员,秦睿可以不怕,可校尉不行,以后还得在人家手下当差呢,一个小小校尉怎敢拂逆其意呢! “行,于军,你还真行,怕裴将军给小鞋穿,你就不怕军法吗?不怕大将军要你的脑袋吗?自作聪明!”,话毕,不管跪倒于地于军,一甩袖子秦睿便疾步向里面走去,这都因为他心中生气一股寒意。 不管在朝为官,还是军中为将,谁能一辈子不结下仇敌,裴绍业虽然与程务挺往日无怨,可保不齐受了什么人指使,所以干冒军法之嫌才带兵来此。更何况,还有羽林卫还甘愿让道,这不更惹人生疑吗? 果不其然,秦睿还未到关押程务挺的牢房,就听到裴绍业的怒吼之声,满口让程务挺道出是如何与军中将领勾结,意图营救逆贼裴炎的。 “程将军,本将念你是军中前辈,已然很客气了,如果再不知晓好歹,那可就不要怪末将不念同袍之情了!” “程务挺,你应该明白本将身后代表的是谁,只要你乖乖地招了,那位贵人一定保全将军的家小,否则,阖府大小恐怕就是在劫难逃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就在裴绍业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秦睿面带冷色的走了进来,这让裴绍业和牢房之中的差役都面露惊诧之色,这秦睿来干什么,是谁让他来的。 还没等裴绍业问原由,秦睿便围着程务挺转了一圈,笑呵呵言道:“本将出身将门,自小便是文理不通之辈,可今儿确实让裴将军给上了一课,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你、你,“秦睿,你如何敢出言不逊,你可别忘了,本将的品秩比你高,难道不怕日子不好过吗?”,话间,一拂衣袖,继续言道:“看在你父和大将军的面上,本将不与你一般计较,还不快快退下!” 计较,还看得看谁的面子,这裴绍业是气糊涂了,还是他觉得他这个正四品的武将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就算没袖子里的圣旨,秦睿也不怕啊,大不了打到金殿去,看看是他有理,还是自己的长史懂军法,吓唬谁呢! 思虑于此,秦睿一屁股坐在程务挺的旁边,开口言道:“来来来,你倒是说说,你不看我爹的面子又能怎么样,无旨意、阁部的公文,你还敢杀本将不成!笑话,说你是够是抬举你了,用不用把黑齿大将军请来,请他来评评理!” 提到黑齿常之,裴绍业等人面色一边,后退了一步,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没有大将军的手谕,这要是真把人请来,不仅办不成贵人交办的事,更是容易让自己身陷囹圄之中啊!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不信秦睿愿意为程务挺赌上阖府家小于不顾。随即厉声言道:“秦长史,都是一卫的同袍,应该和光同尘,要是弄得场面无法收拾,那可不利军伍,长史身兼军法,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军伍之间,规矩大,内斗多,咸通年间,薛仁贵奉命西征的时候,就是因为与副总管郭待封之间将帅不和,最后才导致在大非川残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裴绍业的意思很明白,今儿给面子的话还则罢了,不给面子,那日可就未可知也了。 程务挺在军中混了一辈子,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刚要开口劝说贤侄离开,就见被秦睿挡了下来。 只见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带不屑回了一句:“裴绍业,你要是真刀真枪与程将军玩命,那没说的,本将自然是不会横杆阻拦的,也没资格管! 可你要拿这些下三滥的伎俩逼供,别说老子瞧不起你,今儿这事,我还真管定了!” 秦睿是可以直接拿出圣旨让他们滚蛋,可既然身后藏了人,他就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毕竟是得罪了小人,以后也知道个防备,不至于哪天让人“揍了”都找不着北。 可没有想到裴绍业这混蛋真是没脑子,不仅没有把后面的人抬出来恫吓于他,反而抽出腰间的宝剑要玩命。 就在裴绍业的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时,秦睿举起了双手,随即指了指了袖子,示意裴绍业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再说。 他这一行为彻底搞懵了裴绍业,伸手掏出来一看,头皮瞬间就酥了,因为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明黄的一封圣旨。 不由的咬了咬牙,在心中大骂秦睿无耻,明明是奉旨行事,却在这里愚弄他们,这不是麻子脸,处处坑人吗? 于此同时,也懊悔自己办事不利,要是刚才就上点手段,直接把人弄死了,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裴绍业手拿着圣旨发抖的时候,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一把夺过来后,展开后言道:“太后诏曰:着即,无罪开释程务挺,复广平郡公爵位,转左羽林卫大将军,检校右羽林军,并以钦差专使职位监斩裴炎一党。” 将圣旨交给磕头谢恩的程务挺后,秦睿转身来到裴绍业的面前,随即言道:“裴将军,广平郡公的事毕了,那咱们是不是该说说,你违逆大将军军令,擅自调兵之事了。” 第二十八章 刘府之宴会 裴炎一案动静闹的不小,不仅牵扯到了扬州的叛军,更是让朝中的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不朝臣都因为他要么遭受牢狱之灾,要么贬官远窜烟瘴之地,不得不说,老头儿真是害人不浅。 程务挺在此案当中,可为最特殊的存在,从阶下之囚一越变成了监斩官,不仅加官进爵,更是一跃成为太后的心腹之将,一时荣宠无人可及,让不少人看了都眼馋。 尊严算是什么,为官者有几个人在乎这个,只要能富贵加身,出卖良心都不在话下,道个过儿,表表忠心就能换得这么大的便宜,有机会谁不挤破头似的往前冲。 但裴绍业私自调兵且刑讯大员的罪名可是不轻,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扞卫军法、军律责无旁贷,不仅把他拉倒大将军黑齿常之那里,更是有要闹到夏官(兵部)那的势头,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还没等大将军黑齿常之问罪,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的刘讳之就恰如其分的找上了左鹰扬卫的门,说这事与他一点关系没有,恐怕鬼都不信。 老家伙硬是凭着他的三分不烂之舌和宰相的地位与大将军“详谈”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结果裴绍业这混蛋也仅仅是领了三十军棍,了解此事的因果。 用刘相的话:同朝为官,互相担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为太后和陛下尽忠,犯不着剑拔弩张的伤了感情。 与此同时,刘讳之为化解诸人之间的“误会”,特意在府中备下一杯薄酒,请黑齿常之、程务挺以及秦睿务必赏光,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没准就有共同语言了呢! 有没有共同语言,秦睿不知道,可他清楚的是刘讳之绝不是裴绍业身后之人;问程务挺,他还以长辈的语气教育了自己。声称宦海沉浮,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都要得过且过,要是凡事都弄明白了,那人也就活不长久了。 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秦睿也不好问,老家伙们的脾气都是一样,只要是他们不想告诉你的,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心中只能多加堤防以被不患了。 临淮县男府(刘讳之的府邸)正堂,还别说,刘相今日还真是用了心思,蜜汁熊掌、光明虾炙、金银夹花、通花软牛肠、单笼金乳酥、巨胜奴等等。全部都是宫廷菜系,寻常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口福,据说这厨子还是太后亲自的赏的呢,以褒奖他在新朝的“功勋”。 “来来来,诸位同仁,把酒杯都端起来,一祝太后、陛下万寿无疆;二祝扬州前线告捷,叛乱之地重归王化;三祝我等同僚安享荣华,无病无灾。”,刘讳之老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得意,让人一看就了一种已经饱了的感觉。 共饮一杯后,继续言道:“诸位,刘某与诸位的出身比不了,仅仅是弘文馆直学士出身,于国少有功劳,这一身富贵都是拜先帝和太后所赐,所思所想自然也以他们的意志为主。” “现今扬州兵乱未平,边境敌国又虎视眈眈,可以说正值主少国疑、内忧外患之际,所以咱们这些作臣子的,更应该摒弃前嫌、通力协作,辅助太后与陛下戡乱救国呢! 两位大将军都是国家重臣,累授皇恩,是我朝中良将,这个道理自然是不用本相深言的,不是吗?” 自从李显被废之后,秦睿还真向其父请教了刘讳之的生平,就这么个饶舌鼓噪之辈,他是怎么当上一国之相的,要知道大唐可不比其他的王朝,想在这出将入相,那没有像样的成绩还真就没什么入阁的机会。当然,像武承嗣那样的毕竟是少数,谁让人家是皇室至亲,外戚之首呢! 可经过秦玉道这么一解释,他算是明白了,这其貌不扬的家伙也不是那么简单,竟然是北门学士的代表人物,那出身自然也就“根红苗正”了,难怪仕途走的如此顺畅。 所谓北门学士,还要追溯到上元二年,武后欲摄政,遭宰相强烈反对,乃置北门学士,助己在禁中决策,抗衡外朝大臣。北门学士皆当时文学之士,五、六品中级官员,有左史刘讳之、范履冰、苗神客、右史周思茂、胡楚宾,着作郎元万顷。 彼等以北门学士之衔,出入禁中,一则帮武后编修书籍,撰《列女传》、《臣轨》、《百僚新戒》、《乐书》,凡千余卷;一则参决朝廷奏议及百司表疏,拟分宰相之权。 但当时武后尚未独揽大权,国家大事仍由外朝讨论决定,北门学士品级较低,无资格出席政事庭议,只能通过武后间接影响国家决策,亦无法干预宰相行政之权,所以分宰相之权程度有限。 可随着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武后的权力越重,他们这些低品秩的北门学士也在朝中逐渐担任了要职,在官场上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所以秦玉道给秦睿的意见是,扯不起,但咱躲得起,北门学士持功自傲且睚眦必报,早晚有鱼池之祸,与他们保持距离,将来事发才能全身而退。 “秦长史,秦长史!”,与两位大将军扯完皮后,刘讳之把目光放到了秦睿的身上,这位太后新提拔的小将进来之后,只管喝酒、吃肉,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性子很闷,与裴绍业说的伶牙俐齿多有不符啊! “刘相恕罪,贵府的佳酿太醇香了,末将又是刘伶子弟,所以多贪了两杯,请相爷恕罪!”,心里虽然对刘讳之鄙夷的很,但面上的活儿,秦睿还是做的。 哈哈哈,“无妨、无妨,长史既然喜欢,回府之时可以带上一些!裴家与本相有些渊源,绍业又是本相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性子莽撞的粗鄙之人,没什么坏心眼儿,要是有得罪长史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 刘讳之的话音落后,秦睿又看了一眼打眼色的黑齿常之和程务挺,心领神会的他,赶紧起身拱手回道:“相爷这话严重了,末将虽然管的是军法,但亦知法外还有人情。 既然诸位上宪把话都说开了,那末将自然不能抓着不放!都是一卫的弟兄,裴兄又是上司,以和为贵嘛!” 第二十九章 好兄弟,讲义气! 官场上的就是这样,前一刻还恨不得把对方掐死,后一刻就推杯换盏成了兄弟,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全都是因为“利”的缘故,由此可见这是世上缓解矛盾最好的“良药”。 秦睿原本是很讨厌这中虚与委蛇的作法,可在秦玉道的棍棒之下和残酷的现实,他不得不选择适应这个“人情世故”的世道。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一介凡人,与陶渊明那样的高洁之士,根本就不在同一阶层。 这不,在刘讳之的调和之下,“挨过”军棍的裴绍业脸上荡漾起憨厚的笑容从对面坐了过来。一边与秦睿说着军旅之事,一边以老哥的身份与弟弟陪着不是,丝毫不见前日拔剑相向的样子,其脸皮之厚,秦睿是自叹不如。 “咱们军伍上的汉子向来都是心胸宽广之辈,秦家累世将门,兄弟又是胡公独子,家学渊源,想必不会与愚兄这大老粗一般见识!” “前番哥哥已经向程大将军磕头赔罪了,兄弟你这要是过不去,哥哥也给你磕一个!” 话毕,作势就要磕头,而且还是当着三位大员面前,秦睿会心一笑后,赶紧拉住了,面色激动言道:“兄长切莫如此,这不是要折死小弟吗?都是小弟年轻气盛、不知大局,误会了兄长,这要磕头也该是小弟啊!” 看着秦睿二人和好如初,刘讳之笑着言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个也都不要客气了,同朝为官,同军为将,那有不磕磕碰碰的,以后在常之麾下要勠力同心,为我大唐再建新功!” “诺,末将等谨遵刘相教诲!”,二人起身领命之后,刘讳之抚髯大笑,随即大手一挥让早已准备的龟兹舞女入堂,为诸人助以酒兴。 龟兹之国以歌舞、古乐闻名,“管弦伎乐,特善诸国”。自隋以降,兹歌舞、龟兹古乐一度风靡中原,“胡风”所至,不少文人墨客都为之倾倒。这让秦睿想起了那首诗: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篷舞。 “兄弟,怎么对此等胡女有兴致?为兄知道洛阳城有几个好去处,等待会宴席一散,咱们邀上几个弟兄,一起去享受一二?你不知道,那些胡女与中原女子不用,其中滋味非为人言所能尽也。”,裴绍业一副淫棍的模样,猥琐地低声笑道。 “这个,这个,裴兄,这个不好,家父那里管的严,小弟要是饮宴不归,反身向去了秦楼楚馆,那可就不是一顿鞭子能了结,小弟是得挨军棍的。” 秦睿这话说的不假,随着秦睿的官职升了起来,秦玉道夫妇对其的管教确实越来越严了。而且夫妇二人还言辞凿凿,言为官者,官箴为重。 秦家累世忠良,不准许家族少主,沦为纨绔子弟,但凡让他们知道秦睿的“胡为之”,那肯定是一顿军棍赏下来,即使他只是观赏而已。 秦睿真是被棍子打怕了,先是就是一顿小打,反之就是男女混合双打,这种时候,他实在是羡慕那三个堂弟,这三混小子干什么都行,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自己干啥都不行,上哪儿说理去。 呵呵,秦家的家教叫裴绍业是听说过的,自壮公秦琼始,其家后宅就只有正夫人一人,不见妾室,这也就是秦家子嗣不如其他勋贵繁茂的原因。 裴绍业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行此强人所难之事,是以小声言道:“贤弟有难处,为兄自然不好强求。这样,改日为兄在府中设宴,到时候你我兄弟共赏歌舞,如何!” “裴兄美意,小弟自然心领之,那就改日,改日小弟到兄长府上叨扰,多饮几杯!”,话毕,秦睿笑着与裴绍业碰了一杯。 与裴绍业脑中的淫乐之意不同,秦睿看的歌舞的之技,祖宗们非要经营西域是原因的,这歌舞就值得打上一打。 曲终人散,自刘府出来之后,作为晚辈的秦睿自然要先把喝的醉醺醺的程务挺先送回府去,这是子侄责无旁贷的责任。 可将其扶上车架之后,秦睿就发现他原本微醺的脸庞,变得精神奕奕,这让秦睿感到很奇怪,今儿这局面完全没有必要装醉啊! 还没等他寻问原有,程务挺郑重言道:“贤侄,不管是刘讳之,还是与你称兄道弟的裴绍业,都得多加提防,心中要作到有数。 裴绍业在河东裴家是庶出的子弟,家族能干的子弟太多了,所以都看不上他,这才迫使其与北门学士多有往来。 其人外表憨厚,性格阴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那日在大牢中的你为吾得罪了,坏了他的好事,他以后一定会在暗地里动手脚的。” 程务挺是很不放心,秦家与程家是世交,秦睿是他看着长大的,与本家自侄并没任何区别。更何况秦睿还是为了救他才与裴绍业结怨的,这对于程家来说是大人请。 宦海浮沉,这里的腌臜事多了,所以他必须在关键的时候提点他一二,省得着了人家的道儿。 “叔父放心,这点侄儿当然清楚,冷在心、笑在面,任他鬼脸百般,咱不买账也就是了。”,笑着回了一句后,秦睿特意在车中的水壶为程务挺倒了一杯水,让他饮了压压酒气。 喝了两口水后,程务挺满意说:“利见,从这次的事上为叔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内秀的孩子,在将门众子弟中也算是难得的,而且心性忠厚,齐之是莽撞之人,你们是兄弟,日后要好好关照于他。” “叔父说那里的话,侄儿与齐之是兄弟自然共同进退,况且要是没有叔父在宫中的那次回护,侄儿这身肉早就埋在黄土中了。” 拍了拍秦睿的肩膀,程务挺则继续开口道:“行,咱们俩家之间说多了未必生分,伤感情。不过,为叔还有话要叮嘱于你,扬州前线战事僵持不下,太后已经有了换将的意思。 而朝中的诸卫之中,她最属意左鹰扬卫,估计再派兵的也就是你们了。老夫已经与常之打了招呼,将齐之调入你的麾下,让你们之间有个照应,这样老夫与你父亲才能放心。” 第三十章 兵出扬州 刘府饮宴三天之后,朝廷就颁布了北征、南剿的战略方针,这才让秦睿意识到,程务挺并不仅仅是听到风声那么简单;因为他刚刚被诏命为单于道安抚大使,节制北部驻防之军,对抗来犯之敌。 打突厥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六月份的时候,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侵扰朔州,早晚都是要打的,只是主帅人选一直都没定下,大明程务挺这次能出任此等要职,确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至于南剿显得简单多了,李孝逸的表现差强人意,朝廷派去了几波钦差督战都没有太大的建树,所以特意又以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驰援李孝逸讨伐徐敬业,而秦睿作为作为鹰扬卫的长史自然也在从征的之列。 说到随军出征,秦睿就脑袋疼,这不是因为他兵事危险,既然选择了军伍,他的心里早就坐好了打算,端什么饭碗,干什么活计嘛! 可秦玉道夫妇的态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寻常人家的子弟出征,父母都哭天抹泪的依依不舍,可这对夫妇倒好了,不仅没有忧愁,反而还很高兴。 就好像儿子去扬州不是打仗,而是去吃宴一样,有对这么奇葩的父母,秦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回头一想,夫妇二人之所以有这个态度也不难理解,毕竟秦家、尉迟家累世将门,在国朝立身之本靠的就是军功,凭的是本事吃饭,与那些阿谀谄媚、沾亲带故的家族毕竟不一样。 家中子弟从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一般,在他们固定的思维中这与农夫种地、商人贩物并没有什么区别,想通了这一点,秦睿也就释然了。 当然,对于夫妇俩拿豆包不当干粮的态度,秦睿还是要持反对的态度,随即就向二人询问,自己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或者是绸布庄买一送一的赠品。额,至于结果嘛,也是显而易见的,夫妇二人用一顿混合双打让秦睿知道了什么叫父母之爱。 大军行至许州之时,黑齿常之下令安营扎寨,稍作整顿之后继续进兵,而秦睿作为长史,自然也要跟着忙活一番,然后再把朝廷和扬州的军报汇总一下,向大将军禀报。 曰:至本月初一,徐敬业叛军以攻陷常、润二州全境,执润州刺史李思文,并以部将李宗臣取而代之。随后,闻朝廷大军讨伐,徐敬业回军据之,屯兵高邮境内的下阿溪;派徐敬猷进逼淮阴,别将韦超、尉迟昭屯兵都梁山。 李孝逸前部至临淮,偏将雷仁智与徐部展开激战,折损将士八千余,战马五千余匹,我平乱之军锐气大减;为扭转战事局面,大将军李孝逸累次突击徐军,但均被击退,是以临淮战事僵持不下;为防止不利态势扩大,大将军李孝逸随即下令按兵不进,与徐军堡垒对堡垒,呈对峙、拉锯的态势。 “李孝逸平日常自诩统兵御战之力,不压河间、江夏二王,是宗室之中最能战者,可如今让后辈欺负成这样,一世英名尽毁,本帅真是为他惋惜。就是可惜了刘延嗣,刘帅刚去没几年,刘家又折他的弟弟,彭城郡公府又塌了一角。” 黑齿常之说这话的原因,秦睿当然明白,刘审礼的弟弟刘延景,及其子刘易从都在左鹰扬卫为将,叔侄二人身着一身孝服,每日都向南盯着要为刘延嗣报仇雪恨,秦睿的手里现在还有他们请为先锋的血书呢,而且已经不是第一封了。 “是,大帅所言即是,眼下朝廷是增兵了,可徐军也把向金陵进攻之军掉了回来,虽然兵力不如我军丰厚。但都是本乡本土之兵,徐家又在当地拥有非凡的号召力,想要轻易取胜,怕是不易;更不要说他们的手中还有一个“章怀太子”了,军中诸将都有所估计。” 不管是扬州前线的军队,还是左鹰扬卫,军中不少战将多子孙三代受李氏的恩遇,即使明知道徐敬业手里的太子是假的,大伙儿也一样投鼠忌器。总不能告诉将士们,干就得了,干死了太子,人人有赏,这可是藐视皇权,也没法开口啊。 恩,秦睿的话说的有道理,黑齿常之当然也清楚这点,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下作战,能不束手束脚吗?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章怀太子挖出来,扔在阵前! 叹了一口气后,眼睛从地图上挪开,淡淡地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呢?来,说说,本帅洗耳恭听!” 站在地图前,秦睿看了一会,虽然秦玉道教了他很多,但都没有经历过实战,很多东西都是纸上谈兵的,所以当着黑齿常之的面儿,他不敢瞎吹。 但在图上看过扬、常、润三州的距离之后,秦睿的眼前为之一亮,进而言道:“大帅,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是兵员、粮秣、装备。 我军自开战以为,日费何止万金,即使有朝廷的支持,兵器、铠甲等物资的补充也不是很及时。咱们有困难,徐军以一隅之地对抗一国,其粮草辎重轮输转运、征收之难可见一般!” 秦睿说的没错,这世上最消耗财帛的就是战争,徐敬业占据的地盘毕竟是有限的,盐铁铜等又是国家管控的物资,即使粮食够用,那其余的物资后也没地方补充,只能依靠民间的走私补充所需。 只要把徐军所占之地与朝中控制的州县隔离开,掐断官商士族的走私渠道,那用不了多久,待徐敬业手中的物资消耗殆尽之后,士气必然下降。到时候不管是心战,还是攻战,朝廷都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两位大将军也就可以肆意而为了。 可这么做是要得罪人,黑齿常之是降将出身,平常用事尚且谨慎小心,这要是开罪了那些背景深厚的奸商,不等这仗打完,参他的本章都的把凤阁正堂填满了,所以秦睿再出完注意后特意提醒他要小心慎用这个法子。 “你小子,啊,出完了馊主意,还没反身就后悔,让本帅怎么说你呢!不过,这个注意不错,本帅甚为满意。 至于你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咱们急,有比咱们更急的,待本帅修书一封,你立刻派人送出去!”,话毕,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快步走到桌子前开始落笔。 第三十一章 魏黑子逞威! 秦睿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小看了黑齿常之,或者说把古人的情操看得太高尚了,因为黑齿大将军明摆着是坑人,而且一点都不避讳,照着实情就给在监军魏元忠写了一封信。 作为凤阁(中书省)的高官,他比黑齿常之更熟悉那些地方官吏的套路,也比他更适合去“得罪”他们,毕竟这些家伙与朝中的重臣们都有所“来往”,办事总是要看三分薄面的。 当然,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也可以不买魏元忠的面子,但是得有胆子承受其怒火,谁不知道他一向把自己标榜为贞观名臣魏征,挡了他的道儿,那可就是逼着书生耍大刀了。 秦睿可是知道,别看这些士大夫们平时说话、作事的时候彬彬有礼的,以礼法为行动的准则,可真要是狠下心整谁,那比他们这些丘八要狠、要阴上一万倍,保准让人哭爹喊娘的。 对于秦睿的这个观点,黑齿常之深以为然,他还给秦睿讲来了仪凤四年,吐蕃寇边时,魏元忠到洛阳上密封奏章,论说朝廷命官用兵作战方面优缺点,对于前线的帮助甚大,也让吐蕃人吃了不少的苦头。 是以,先帝授命他为秘书省正字(掌管校勘典籍之事),令他在中书省听调遣以为心腹之官。在黑齿常之看来,魏元忠可不是简单的书生,那是个真敢下手的角色,他过去出的那些招阴狠着呢! 目下,太后每天都得从朝中发出数道诏书过问战事,李孝逸和魏元忠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得个口子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所以就算是明知道饵儿有毒,他们也得去咬。 这不,等左鹰扬卫的军队到达临淮前线的时候,魏元忠已经把周边数州的士族和商贾都“请”到校场之中,而且连杯茶都没赏,就这干巴巴的谈,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 安顿完营中之事后,出于好奇,秦睿拉着秦晙、程齐之二人,拿着干果坐在角落里看着,做了一回“吃瓜的群众”。 以前早朝的时候,就看到老家伙的三寸之舍与武氏兄弟打了个旗鼓相当,他今儿就要开开眼,这家伙有什么高招让些吝啬之辈让利。 “魏侍郎,不是晚辈拨您的面子,粮食买卖,家中确实有一些,可那大多数都是卖给庶民百姓的,徐敬业大逆不道,咱总不能看着无辜的百姓饿死!” “没错,今年淮水泛滥,时下又逢战乱,两岸的百姓苦不堪言,侍郎要是让我等断绝粮食贸易,那岂不是把他们推向了死路,逼着其追随徐贼造反吗?侍郎位在中枢,天子近臣,这个道理不用我等散官游商说!” “这还没完,盐铁铜等都是朝廷管控的物资,且明令不准民间私采,我等家中是小有存量,可那都是自家日常所用,那点东西那里能供应军队开销。再者说,侍郎不是坑我等吗?与叛军勾结可是连坐的罪名,这个我等可是消受不起啊!” ,别小看这些士族、富贾,他们在朝中也是人照应的,而且还都是重臣,要不然这样的买卖也轮不到他们,所以对于魏元忠的话自然是应付了事。 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都是讲究人情的地方,所谓人情事故,他们不相信魏元忠敢直接撕破脸,除非他这官儿不想干了。 对于众人的推诿,当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见老头儿抚了下长髯,一边往人群中走,一边说:“为救百姓与水火之中,所以才贩卖粮食也就算了。那我军在关卡缴获的违禁物资是怎么回事,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那些办差使的人,故意攀诬啊!” 话毕,魏元忠大手一挥,就有士卒冲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捆了十余人。 见众人有议,魏元忠开口喝道:“慌什么,慌什么啊,这些人私犯盐铁,证据确凿,收监他们是依国法办事。又没说把你们同等对待,至于慌张成这个样子吗?还是说你们做贼心虚啊!” 看着魏元忠和他们在校场中扯皮,秦晙一脸不可思议言道:“大兄,这魏侍郎好生厉害啊,他竟然知道那些人走私盐铁,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掌握确凿的证据,真是不简单啊!” “他知道个屁,你没看那些人的嘴都堵住了吗?这就是怕他们乱说,根本就不是嫌弃他们聒噪。 娃儿,你还年少呢,不知道官场上最是喜欢这一套。”,程齐之挑了一下眉头,用调侃的语气说着。 “哎,我说你们俩看不看,不看滚犊子,好戏马上就上演了,捣个什么乱!”,白了这俩活宝一眼后,秦睿又把目光看向了魏元忠。 只见他在士人当中,有说有笑的拍打着,检查他们的谍谱的同时,毫不留情的把窗户纸给捅破了,让众人陷入尴尬的境地而无法自拔。 “你是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韦方质的表侄。” “你是太府卿-韦弘敏的内弟。” “哦,本官知道,你是右史-沈君谅的妹夫,同时也是正谏大夫-崔为之侄子,老夫与你叔父是同科的进士,最近有没有与你叔父通信啊?” ,点完名后,魏元忠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本章具在手里,大声的告诉诸人,他们和他们的后台都在这份本章之中,而这份本章的内容就是弹劾他们私通徐贼的,为其输送军资的。朝廷对于通贼的处置,不用多说,连裴炎那样的托孤之臣都杀了,更不要说助贼军需了。 太后现在盼大捷如大旱之日盼云霓,谁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不需要太多了理由,一律连坐、抄家,他们和给他们撑腰的家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他魏元忠又是圣人的子弟,不喜好杀戮,只要诸位能谨言慎行,约束好自己骚动的手,那大家就难得糊涂,他就算权且当没写过,既往不咎,也不知道这些事。 没错,魏元忠的计策确实起作用了,这些人就算是树大根深,可也知道时下是什么节骨眼,反正钱财已经赚够了,没必要与这魏黑子同归于尽,葬送了自己和恩主的前程,所以也都俯首听命了。 可这还没完,就在他们转身欲走之际,魏元忠把手中的本章一掷,那些先前捆了的士人、商贾直接就被士兵送上西南大道,这不仅惊着了剩余的士人,更是把旁观的秦睿三人也吓了一条。 “利见兄,这老头儿够特么狠的,他明明已经达成目的了,至于还杀人吗?”,程齐之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看到了,书生要是狠下心来,可比咱们狠多了。魏老儿不光是杀给士人看的,他是要告诉那些身后之人,莫要找后账。 否则就会把资贼的罪名扣在他们的脑袋上,鱼死网破。你们俩给我记清了,以后不要招惹这种人,咱们惹不起。” 第三十三章 奇怪的村落 秦睿三兄弟在曲岭范围内里里外外搜检了五天,这里不仅没有徐军,也没有山贼草寇,更没有环境险恶不适合人涉足的地方。 坡上坡下尽是村庄,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渺渺炊烟萦绕于上,从表面上看可以说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地方了。 更让奇怪的是士卒们在乔装打探消息的时候,老百姓竟然说最近没出现什么陌生人来此,他们这些人竟然是第一波来此的外乡人,他们还奇怪秦睿等人来干什么呢! 可这结果就更让人生疑,难不成秦景倩和秦佾还能遁地了不成,这太不符合正常的逻辑了。因为斥候们的活动范围都是提前设定好的,不遇到特殊的情况,勘查任务完成之后,即刻返身回营,是不会冒然改变路线跑到其他地方的。 “大兄,眼下该何去何从啊,咱们总不能像瞎子一样到处乱撞!”,秦晙俊俏的小脸上不甘心的神色,用角狠狠地跺着脚下的土地! “行了,小四,利见兄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吗?先沉住气,不要再催了!” 程齐之将秦晙拽到了一旁,低声叮嘱着,秦睿这两天根本就没怎么合眼,已经非常疲惫了,再这么搞下去,那两兄弟没找到,他先倒下了。 二人的动作,秦睿自然察觉了到,但坐在山包上的他并没有回应,仍然叼着草棍,眼睛都不眨的注视着山下的庄子。他总觉得这里太正常了,正常的那么别扭,与几十里外紧张对峙的两军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出营之前,徐军大将韦超拥兵占据都梁山,而这里是通往都梁山的两条通道之一,按理说韦超为了拱卫都梁山的防御,必定抢先占据这里以为屏障。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难道说没派兵仅仅是因为兵力捉襟见肘那么简单吗? 至于李孝逸,那就更不用多想了,老家伙岁数大了,胆子小了,即使知道这里是个需要抢占的要地,也得三番五次勘查之后再做决定。 经过这几天的实地勘察,秦睿也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了点不正常,首先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关中的建筑非常相似;如果把下面的几个村子看作是一个整体,则以居中的村落为中心,四面布置建筑物,每个村落的正面都面向中心。 中轴线的意味浓重,线上布置主要的建筑物,两侧的次要建筑多作对称的布置,这点与大明宫的建筑风格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梁枋、檩椽等主要结构不分多用黑色,褐色,是极为明显的关中风格。 现在正处于战时,根本没法与当地的官府确认修建的时间和人员,但可以确定的是主持修建这些几个村落的人是刻意为之的。因为这种建筑方法用在这里不仅成本颇高,后期的维护成本更高,江南天气潮湿的很,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是不会采用这种费力又费时的建筑方法。 更为离谱的还在后面,这几个村子的人,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都带有浓重的关中口音,而且到了中心村子更是不论大小,人人都一口地道的关中腔;江南的地界,关中风格的建筑,关中口音的百姓,这多疑点就不是“巧合”两个字能解释清楚的! 可这又不像是徐敬业设下的陷阱,首先他们的起兵是仓促的,根本没有时间去建筑这样的村落;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鸠占鹊巢,那他们为什么不对自己这百余名“外乡人”动手呢! 就这样,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村子中升起了炊烟,秦睿依然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士卒们也利用时间的空当在林子里逮到了不少的野味正在拾掇着准备晚饭。 等程齐之将烤好的兔子送到他面前的时候,秦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随之淡淡地问道:“齐之,你说咱们要是抢了下面的村子会怎么样?” 啥玩意,抢劫?开什么玩笑,此刻程齐之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他能想到的是秦睿被愤怒激昏了头脑,想要来硬的逼迫村民说出秦家兄弟的下落,亦或者的这家伙想杀良冒功,这太可怕了。 于是,赶紧坐了下来,严肃的说:“利见,咱们可不能这么急于求成,找不他们俩,咱们可以继续找下去!可真要是纵兵为祸,杀良冒功,一旦事发,谁都保不了你,明白吗?” “兄弟,是你没有想开,我祖父秦琼不就曾在瓦岗寨落草吗?有什么啊,有些时候官身办起事来并没有那么方便,而盗贼、马匪的身份却恰如其分。”,抬手阻止了程齐之后,秦睿在他耳边又低声的说了几句。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利见,这可不能开玩笑,稍有不慎可是要吃军法的。”,程齐之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耸了耸肩膀后,秦睿玩味的回了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巧合。下去布置,切记速度一定要快,我不想给任何人反手的机会。” 话毕,将兔子分给程齐之一半后,秦睿又转身俯视村落,一边看,一边不紧不慢的咬着兔肉。 把握?要是靠这两个字作事,那不如就不作了,因为太谨小慎微的话,反而会束手束脚,那些察觉出来的蛛丝马迹不仅无用,反而会增添无数的烦恼。 在秦睿看来,不管作什么事,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这绝对没有错,至于收益是什么样就得看天意了。 秦景倩等人失踪的时间越长,生还的几率就越小,没有时间了,只能孤注一掷,用过激的方法行事,逼他们出来!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秦睿不怕挨军棍,人命和军棍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出征之前,一向深居简出的二叔特意来送他,并叮嘱其在前面要好好照顾这俩小子,要是这次他们在这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秦睿还真就没脸回去见人了。 第三十四章 画个道儿吧!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话虽然老套了一点,但此刻的秦睿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形容词,来描绘这场他临时起意的夜间行动。 在秦睿的要求下,将士们全部面带面罩,换上了一身夜行者之服,被布条裹着的横刀也全都拔了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缕缕寒光。 秦睿手下这百骑都是军中顶尖的斥候,夜间渗透这活计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轻车熟路的解决了几个打更的人后,秦睿等人成功的渗透到了中心村最大的宅子外。 看到程齐之抬起的手落下,两个身手矫健的斥候立刻就翻过了墙头,不一会儿大门就被他们从里面打开了,紧接了斥候们以最快的速度鱼贯而入,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程齐之心里安定了不少。 还没等秦睿他们站稳脚跟,后面的大门突然被关了起来,两个的过道中也涌出了无数举着火把,拿着柴刀的汉子,四周房檐之上也出现了大批的弓箭手,直接把他们团团地包围了。 “滋滋,那里来的毛贼,竟然敢打我们谯庄的主子,活腻了吗?就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我阿翁面前卖弄,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个青年握着一把横刀从正堂之中走了出来。 见闯进来了家伙们不为所动,只是结成圆阵防御,青年觉得被蔑视了,于是厉声喝道:“怎么着,还赶快把你们手中的家伙式都扔了,真以为小爷跟你们玩假的啊,给你们三个呼吸的时间考虑,否则就叫你们死于乱箭之下!”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都是出来混江湖的,兄弟们也是为了求财而已,没想到贵府这么扎手,识破了我们前些天踩盘子的事,竟然早有准备。 这样,我这有一块古玉,简直一千金,算作是给贵府的赔礼,今儿这事就此揭过,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秦睿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斥候,拉下了面巾,走了出来,顺手还将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既然扮演的是盗匪,那就一装到底,把欺软怕硬演绎的淋漓尽致一些。 啪,那青年接过玉佩之后,随手就砸了个稀烂,随后面带不屑的对秦睿说:“小子,你这招儿在少爷这没用知道吗?爷家大业大,差你这三瓜俩枣吗?老实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否则就别怪爷心狠手辣了!” 唉,怎么赶上一个这么轴的玩意儿了,心中暗骂一句后,秦睿拱拱手,回道:“小兄弟,我们确实就打家劫舍的马匪而已,你要是觉得过不去,那就画个道儿出来,我接着就是了,只要能放过我这些兄弟就行。” 还没等那青年打话,一位拄着拐棍,胡子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看了地上的玉佩一眼后,又看向了秦睿,淡淡地说:“小兄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棋艺又那么精湛,出手还这么阔绰,一看就是富贵之人,怎么会是盗贼马匪一类的人物呢!” 看到老头走出来,秦睿笑的就更开心了,不为别的,他要找的就是这位老者,如今又被这位老者瓮中捉鳖了,这更能说明他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嘛! 第一天来的时候,秦睿带着两个斥候到村中勘查,就在府外的墩子上,看他老者在纳凉之余,教授那青年围棋之道。 当时他还与斥候们开玩笑,大唐棋文化真是深入人心,连乡村的老者都精通此道,从片面上看这也算是岁稔年丰的表现,要是吃不饱肚子,谁还有兴趣搞这玩意儿。 因为他也是此道中人,一时手痒还与老者切磋了一盘,结果大输二十多子,直接惊掉了秦睿的下巴,要知道他在“那边”的时候曾经刻苦钻研过这东西,输这么多对于他来说可是头一回。 开始的时候,他还认为是高手在民间的缘故,可今儿他在山头上思考的时候,突然把老者和这一些不寻常的事连在了一起,所以今晚行动的主要的目地就是为了会一会这个深藏不漏的老头儿。 呵呵,“马匪也好,官军扮匪行劫也罢,这都不重要。老夫这一辈子最不愿意背的就是人情债,那日喝了你几口酒,今儿就还了如何!”,话毕,老者制止了孙儿的反对,随手作了请的手势。 “先生如此盛情,那某自然不能推辞!”,拱手致谢之后,秦睿还给程齐之使了个眼神,然后才大摇大摆的随老者进了正堂。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老者还特意让下人补了一道菜,盘子里面竟然是没有经过任何烹饪手法的鱼,除了鱼头是整个的外,身子被直接切成了片;老者仅仅是把鱼片夹起来沾了点醋,直接就扔到了嘴里,美滋滋的咀嚼着,看上去十分享受。 “小兄弟,这道菜可是有讲究的,食材简单,可回味无穷啊!来,赶紧下箸,老夫一大把年纪了,是不是撒谎的”,老者放下手的筷子,笑眯眯的说着。 听到老者这么说,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将碗中的醋直接倒入了盘子中,啼哩吐噜的就把盘子中的鱼肉吃了个干净,随即又直接用手把鱼头掰开,将里面的脑子和眼睛啃了个一干二净。 不顾老者惊异的目光,秦睿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不紧不慢的回道:“所为生吞活剥武食之道,敲骨吸髓或为文食,先生的盛情款待绝对不能辜负了。 既然老先生是智者,那咱们不放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府有我的人,只要你把这些人放了,晚辈保证秋毫无犯。否则,那就不好说了,晚辈手下的兄弟都是性子粗莽之辈,他们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哈哈,“小兄弟,现在是你处于弱势好不好,你和你手下的兄弟是生、是死,都在老夫的举手之间,所以,后生,你还是要消消火气的好。” “是吗?”,仅仅回了两字后,秦睿就不在说话了,反而自顾抱着酒壶狂饮了起来。 就在老者想要再问的时候,他的那个孙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在老者耳边低声的叨咕了几句,这让原本风轻云淡的老头面色为止大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作势就要发火,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啪啪啪,“小兄弟果然不是凡品,好一招反客为主,好一招声东击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前途不可限量啊! 哎呀,多少年了,老夫都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了,不简单啊!既然事情都到这地步了,那是不是说说你到底是谁!” 老者的态度能转变的如此之大,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得手了,那自己就更没必要着急了。放下酒壶后,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晚辈说的是实话,这马匪的身份也是祖上讨生活的手段,可到了我这一辈学艺不精,倒是让先生见笑了。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您只要照着晚辈说的话做,那就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第三十五章 老狐狸与小赤佬! 破解阴谋的唯一途径就是更加厉害的阴谋,很多年前秦睿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他实在是忘却了是在那里听说,但不得不说给予了秦睿灵感用以今晚的这场大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不危机自己和家人,愿意什么方式好用,秦睿就会用什么,而且丝毫不会迟疑;秦景倩和秦佾这对兄弟对于他这个堂兄尊重的不得了,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与他说,秦睿也把二人当作是亲兄弟。 现在面前的这个老头子拿下了他们,那就是与秦睿过不去,所以不管手段多么的卑劣,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老头儿态度改变的原因很简单,这全部来源于行动之前秦睿的算计,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这些外乡人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占尽天时地利的本地人,所以就不得不作个双保险。 所以,在行动之前他特意将队伍一分为二,与程齐之带着这五十人渗透进了谯庄的中心村,如果半个时辰后,没有火箭升空的话,那就说明他们进入了人家早已布置好的彀中。 这几个村落的明显就是同意宗族的子弟,亲戚套着亲戚,所以围堵他们的时候,这几个村子的壮丁势必会倾巢而出,如此一来剩下的就都是如羔羊一般的老弱妇孺之辈。 那么,秦晙所统领的另外五十人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放火也好,撬门也罢,反正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住那里人,以她们的性命为筹码与这幕后之人谈判。 有了这些人垫背,秦睿一点都不担心这龙潭虎穴中有多少猫腻,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使主事之人心狠手辣,不在乎那些村民的性命,但他们的亲人可不会如此,所以这次行动的风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从那青年要吃了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秦晙干的非常成功,已经完全掌握外面的局势,他们已经投鼠忌器,陷入两难之境了,不是吗? “后生,老夫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威胁过,或许从来都没人敢这么威胁过,你是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既然你不愿意表明身份,那老夫就主动一些,显示一下诚意,咱们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样?” 见秦睿只是笑而不语,老者拂了下胡须继续言道:“老夫姓柴,名哲威,曾官拜安西都护-大都护,袭爵谯国公,是太宗皇帝的亲外甥,先帝爷的表兄,这个身份,有资格与你谈谈!” 恩?听到老者说自己是柴哲威,秦睿的没有皱了起来,随口回了一句:“这不可能,谯公早已卒于交州都督任上,先生还想以此哄骗与某吗?” 呵呵,“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那几个斥候也是你的人,这还不能说明你这个马匪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官军吗?来,看看这个,这个东西总作不了假!”,话间,从袖子掏出两枚鱼符仍给了秦睿。 端详着手中的鱼符,秦睿突然有些头疼,因为这东西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随身鱼符”;在大唐鱼符按其功用可分为三类:有用于调动军旅、更换首领的铜鱼符,有用于标明官员身份的随身鱼符,还有用于出入宫门、开关宫门的交鱼符、巡鱼符。 随身鱼符一般都是用木头或精铜制而成,其形为鱼,分左右两片,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除了物主本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外人身上,尤其是柴哲威这种皇亲国戚,朝廷大员。 在心里暗骂句老狐狸后,秦睿赶紧起身将手中的鱼符双手奉上,随即行了一个军礼,拱手言道:“末将不知道都督在世,也不知道都督将府邸安置在了这里,用兵鲁莽唐突了贵府的亲眷,还请都督海涵、恕罪,回营之后末将会自领军仗以戒其身的。” 秦睿的表现把柴哲威逗乐了,上下又打量了一番秦睿,笑着说道:“你小子是真不老实啊,唐律明文规定,不管任何衙门,任何人,搜查三品大员的府邸,是要先请圣旨的,你一句不知者不怪就想糊弄过去?这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再者说,你把我安静平和的谯庄,搅合的一塌糊涂,连名字都不留,你这是不是太看不起老夫了!”,话毕,柴哲威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饮了两口茶。 额,暗自叹了一口气,秦睿则恭声回道:“末将-秦睿,添为左鹰扬卫长史,宁远将军衔,家父正是左卫将军-胡国公-秦玉道!” “哦,你是秦玉道的儿子?不会,那小子可是个有名的老实人,他怎么会有你这么滑头的儿子呢!” 听到别人称呼自己的老爹是小子,秦睿有些不乐意,不过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谁让人家的资格在那摆着呢;柴哲威驰骋疆场的时候,他爹还是撒尿和泥的年纪呢! “回都督,末将确实是胡国府的嫡长子,如假包换!到是都督出现在这里,真是令晚辈惊诧不已。贵府的菜肴是美味不假,可却没有末将中意的刀削面,都督是百战名将,应当没有忘记咱们军伍的汉子食量大,不知是否能惠赐一碗呢!” 秦睿这话刚说完,柴哲威的那位小孙子不干了,跳出来指着秦睿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暗口损人,侮辱我家先祖,难道不想活了吗?” 对于他的质问,秦睿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后扭头拱手对柴哲威言道:“柴伯父,襄公与我祖父壮公同在天策府为将,秦柴两家又是世交,小侄到了柴府那就跟到了自家一样,讨要一道府中的名菜这不是失礼!” 秦睿回答的很巧妙:其一,是柴哲威先倚老卖老损他老子的,作为人子,自然不能吃这个亏,否则有违孝道。 其二,不管柴哲威假死的原因是什么,他始终都是皇亲国戚,无旨纵兵为祸重臣府邸的罪名可是欺君之罪,他可扛不起这个罪名;但要是探望世交,晚辈来给长辈请安就另当别论了。 其三,刀削面确实是柴绍发明的,而且也很好吃,柴家要是连祖宗的创造的东西都往了,那可就是忘本了,自然也就没资格以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他了。 “恭训,给你叔父道歉,然后再去后面把他的人都请过来,老夫要摆一场家宴款待世交!”,话间,柴哲威又看向了秦睿,笑着问道:“世侄,你觉得伯父的处置是否得当!” 第三十六章 你们一个都不能离开! 秦景倩和秦佾打仗虽然是生头,但还是传承了秦家的硬骨头,吃了苦头也没有说他们到底是谁,即使他们随身的制式横刀已经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其实对于柴哲威来说,他们是谁并不要紧,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之所以没有杀他们全都是因为他曾经也是唐军的将领,要不然那哥几个早就过奈何桥托生去了。 而柴老头之所以明知道他们唐军的斥候却依然囚禁他们,这完全是因为受人所托,委托他不是别人,正是扬州兵变的贼首-徐敬业。 柴哲威少年时与其父李震是好友,徐敬业巡查前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隐居在这里的柴哲威,所以就想邀请这位年高德劭的伯父共同举事,有了他参与就可以影响一部军中将领。 可柴哲威却以隐世之意推辞了邀请,同时也要求徐部不要派兵到此,因为一旦两军交战,那他和庄子里的人这消停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当然。他也答应了徐敬业,不管是唐军的斥候,还是军队,只要到了这,要么改道,要么留下来“作客”,谁都不能在这生事。 听起来口气是很大,但不得不说,柴哲威确实有这个资本,他是太宗皇帝的外甥,早在贞观朝时期就已经是高级将领了,而且是少年成名,在长安城中的纨绔子弟中绝对是老大型的人物。 即使李孝逸是宗室中的长辈,辈分极高,但在柴哲威这么老的资历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哎呀,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不管是官军,还是反贼,人家都倍儿有面子,到了这会儿秦睿算是明白了在这个犬牙交错的战场上,徐军为什么愿意放弃这地势之利了,人家是有恃无恐啊! “柴伯父,像您这样的朝中元宿,不在两京养老,反而挑了这么个穷乡僻壤养老,未免太不合适了!这要是碰不到也就算了,小侄也不愿意打扰伯父的田园生活。 可这方圆数百里已经沦为战场,伯父所在之地也难免生灵涂炭。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伯父是老辈的名将,这个道理您应该比小侄更加清楚。” 看柴哲威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秦睿心里顿生疑虑,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不如拉着老头子一起下水,提出让老家伙回洛阳去养老,你不是怕这个吗?那咱们就聊这个,看看在你心里到底忌惮那个更多一点。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在贞观朝的时候,柴家与吴王-李恪走的很近,参与到争储夺嫡当中,后来被先帝元舅长孙无忌排挤到安西都护府,能用诈死这招已经说明其心虚的,这不正是他的死穴吗? 别以为时过境迁了,太宗皇帝和先帝已经作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凡是掺和到皇室之中人,那个不是沾了一身的因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难保不会有人拿他们柴家的事来作文章。 哎,叹了一口气后,柴哲威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即摆了摆手,感慨言道:“世侄,如果的朝廷对于老夫老说早已是物是人非,能抖落干净出来,全身而退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十丈红尘再好,也不如老夫在这山林之间逍遥自在,所以没有必要再回去了。” “老夫戎马半生,战场上生生死死的事见得多了,一个好好的年轻人,也许明日就变成一堆断臂残肢,太可惜了。 今日能与世侄在此相见就是缘分,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的贤才白白损失在徐敬业那家伙手。 依着老夫看,你们几个就在老夫这作客,什么时候战事结束了再回营复命,李孝逸那老夫会修书一封管保你们平安无事,如何?” 柴哲威这话说的不假,战场上兵凶战危,那里管你皇亲国戚、还是庶民百姓,统统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个六亲不认,只认实力的地方。 按照秦睿以往能溜就溜的性子,有这种占便宜的事当然好,但他这次是带着秦家的希望和全部子弟上阵的,要是不拿点彩头,洛阳城还能回得去吗? 摇了摇头后,秦睿拱手回了一句:“伯父是前辈高人,自然是不在乎这世间的功名利禄,可小侄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不得不与用手中的横刀扞卫大唐,扞卫秦家的荣耀。” 秦睿这话说的是听漂亮的,可把玩着酒杯的柴哲威却不这么认为,随即开口言道:“世侄,年纪轻轻何必那么较真的,再说了李敬业也是李家的臣子,是为了清君侧,还政于李氏。你作为潜邸的家生子,即使不帮忙,也不助纣为虐!” 柴哲威年轻的时候就看不上软弱无能的李治,所以牝鸡司晨的武太后更加入不了他的法眼了,要知道他在军中耀武扬威的时候,太后还只是太极宫的一小小才人呢! 从感情上讲,柴哲威更赞同李敬业,这娘们当家房倒屋塌,不狠狠地揍一顿,她还以为大唐没爷们了呢! 谁胜谁败无所谓,关键得让那位太后知道这天下是姓李的,她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该给还政就还政,一大把岁数的人了,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助纣为孽?伯父这说的是那里的话,小侄等是奉天子的圣旨讨伐不臣,怎么就到了伯父口中就成了背恩负义了呢! 没错,我秦家是出身潜邸,可我们效忠的也是大唐皇帝,既然先帝有遗诏由太后摄政监国,那臣等自然是要奉旨行事的。” “在小侄看来,李敬业,不,现在应该叫徐敬业才是狼子野心,他为什么挥师东进,还不是起了贪心窥测金陵的王气,就这种德行的人还能清君侧吗?还配说自己是大唐的臣子吗?” “伯父的好意,小侄心领了,既然入了军伍,那就没有必要当孬种,小侄到想领教一下英公的孙儿到底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祖宗的兵法到底传承了多少。还有,他们家现在还有女婿没有,这要是没有的话,可没法号令三军,鼓舞士气了!” 秦睿的话说完,秦景倩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谁不知道李积作战的时候专门挑自己的女婿阵前祭刀,恶阳岭,高句丽之战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要不是剩下的那女婿够机灵,跑到太宗皇帝求情,他们家所有的闺女都得守寡去。 这在军中算是个笑话,对于英国公府的名誉非常不好,秦睿今儿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翻腾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柴哲威,他不怕打仗,更不怕徐敬业,以一隅之地对抗一个国家,那不是螳臂当车吗? “世侄生的一张巧嘴,老夫年纪大了,不管是脑袋还是嘴,都是跟不上的。但老夫不能失信于人,所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好吃好喝的在庄子的住下来!”,柴哲威的话把酒杯一摔,数十名手持钢刀的汉子就冲了中堂。 撇了一眼来人后,秦睿把头扭了回来,笑眯眯的说:“伯父,何必大动肝火呢,要是把您气坏了,小侄可是要吃家法的!可您就真的以为,小侄就没多防你一手吗?” 第三十七章 都梁山之战(一) 秦睿的后手很简单,不管这庄子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曲岭都是攻击都梁山的重要支撑点,占据了这里就可以窥测都梁山的徐部敌军,起到得陇望蜀的作用。 所以在行动之前,他特意派人回营,请大将军黑齿常之派兵前来驻防,即使他们兄弟都折在了这里,也一点不耽误战事,这是大局观,也是责任心的体现。 可现在看来,却成了挟制柴哲威的重要杀手锏之一,李孝逸是要买这位老将的面子,可黑齿常之是降将出身,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是不会轻易对这位昔日的皇亲国戚俯首帖耳的。 柴哲威要想继续维持这种隐士的日子,不仅要放他们离开,还要好好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否则这嘴上要是没把门,把他交代出去,依着太后的脾气,肯定会“特别”关照他的。 当然,秦睿没有敲诈柴家钱财的意思,他要的很简单,重新摆一桌好酒好菜的伺候一出,既然是世交,总不该如此的剑拔弩张,是不是太不符合待客之道了。 柴哲威是个要面子的人,可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承认,秦睿这一手确实玩的挺狠,直接就把大军给招来了,一旦形成既定的事实,那就是天大的脸面也兜不住今儿这事。 他的一家老小都要受此拖累,这有违柴哲威在此隐居的初衷,是以不得不满足秦睿的要求,连赔礼带道歉的给小辈重新摆了一桌宴席,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但心里却比黄连都苦。 遥想当年柴家是很等的风光,无论在官场还是军中,走到那里都得让人高看一眼,谁不是毕恭毕敬伺候着;可这才多少年的光景,不仅诈死退出了勋贵圈,更是被小字辈如此的拿捏,能不憋屈上火吗? 当然,秦睿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柴哲威毕竟是长辈而且年纪又那么大了,如果不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人家会说秦家没有家教的。所以他主动提出为柴哲威遮掩,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局,毕竟撕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三天之后,唐军大营,成群的军队开出大营,从士卒们严肃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来,这回是真的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了。 别看这仅仅过了三天,唐军内部却做出重大的战略改变,黑齿常之和魏元忠终于说服了李孝逸,对据守在都梁山的徐军发动了攻击。 现在已经已经进了十一月,朝廷已经为近四十万大军开销了三个多月,朝廷盼大捷如大旱盼云霓,要是李孝逸再没有什么动作,那他们俩袖子里踹着圣旨,可就要发挥作用了,所以李孝逸的反攻命令下的是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为之。 秦景倩和秦佾这次也边在了前锋军之中,从前军主将马敬臣参与进攻韦超和尉迟昭据守的都梁山,临行前秦睿还特意叮嘱哥俩,要多留一个心眼。 都梁山地势险要,徐军凭险而守,且尉迟昭、夏侯瓒又是饱经战阵之将,更有徐敬猷的援军在,这势必是一场异常残酷的战斗,所以他要求二人不要逞强,一定要注重自身的安全。 哎,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秦睿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小子年纪还不大,好战之心却异常的强烈,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们有没有听进去。 就在秦睿感慨之际,行军司马薛克杨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果子后,沉声言道:“秦长史,这雏鹰总有长大的一天,你不能总护着他们,身在军伍要是得不到锻炼,那将来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哎,我听说你与黑齿大将军在积山附近与徐部打了一仗,您这位长史还亲自披挂上阵,斩获敌偏将一名。 挺勇猛的啊,那你为什么回营之后还吐了一天,这不应该啊!你在右卫军的时候不是见过血吗?咋还跟新丁一样呢,来,跟咱老薛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薛克杨是右卫调任到李孝逸麾下的,跟原来的那个“自己”算是熟人,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番话,秦睿听到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咬了一口果子后,一边咀嚼着,一边思考着对应之策,这是他必须遮掩过去的一关。 “老薛,处置流匪、逃兵能与真刀真枪的与敌人作战比吗?肠子、碎肉满天飞不说,回来之后那狗屁厨子还炖了一锅腥臊很的羊肉,你说,换成了你老哥,吃了会不会吐!” 借口虽然不怎么样,但秦睿相信这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人是可以控制住恐惧的心里,可怎么控制翻江倒海的胃呢,神仙都不行! “恩,这话你说的有道理,那些狗屁厨子从来都是不长眼色的,你说咱们上去厮杀了一场,本来就身心俱疲,弄点清淡的东西吃不行吗?” 理解的拍了怕秦睿的肩膀后,继续说:“你老弟多包含,日子久了就知道了,军伍里就这么回事,永远不可能十全十美!”,薛可杨说的在理,秦睿装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提着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于是,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都梁山上面,大总管李孝逸听从魏元忠的建议主力攻击徐敬业的同时,再以一部佯攻韦超,给徐军造成要唐军要同时吃掉这两部的假象,其实是吃完一个再吃另一个,所谓虚实之道就是如此。 可对于秦睿来说,这可就不是击实或者击虚的问题了,因为被派到前面的是他的堂弟,为了把戏演的更逼真,那攻击力度肯定不会小的,所以他想让“老将”薛克杨说说,这仗到底会打到什么份上。 “老弟,你这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尉迟昭和夏侯瓒都是久经战阵的沙场猛将,占据这么优势地形,手里还有这么多兵,你说这好打吗?” 看到秦睿的脸色变了,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必过分担心,马敬臣有勇有谋之将,再加上黑齿大将军坐镇大营,他们俩是注定讨不到太大便宜的。” 第三十八章 都梁山之战(二) 都梁山的地势非常特殊,可谓是“远山近山如削玉,山腰半坡晴云束,长途南去是扬州,松柏森林满幽谷。”,可景色就是再美,马敬臣所率领的唐军和守寨的徐军也没有心情欣赏了。 山下有一条长长灌溉沟渠,为都梁山附加一道人工屏障,沿山脊有三峰起伏相联,因峰头筑有堡寨,依次被称为头、二、三寨子,最高峰则是三寨,但唐军进攻了整整三天,却依然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二寨都没有攻破。 不得不承认二寨的设计可谓是十分严密,说是巧夺天工也不是很过分,从该山寨东面山脊攀越至该山寨,在山脊上横着一道巨石垒砌的山寨墙,六、七里长的寨墙横亘在山脊梁上。 上面留有了望台、射箭孔、放石垛、滚木台等守城所需,寨墙中间有一道不太宽的寨门,徐部守军正利用现有射箭孔不断的向前来进攻的唐军倾斜着箭失。 都梁山的徐军是占尽了地理上的优势不假,可马敬臣也不是吃素的,伤亡是大,但伤亡比例依然控制二比一的范围内,且始终保持一定的攻击力度,以最大的限度消耗徐军的兵力和士气。 打不下二寨并不怪他,这仗本来就是非常难打的,尉迟昭、夏侯瓒又是饱经战阵之将,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没什么理由可以去指责他。 而秦睿则奉大总管黑齿常之,总督伤亡士兵和物资供给的差事,一天到晚,忙的是晕头转向,连吃口消停饭的时间都没有;唯一的进步就是在伤兵营转的这几天,血淋淋的环境算是彻底把他锻炼出来,这也应了那句话;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大兄,休息一下,你这昨儿到现在就没休息,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受不了!”,秦晙一脸担心的说着,虽然不用到一线那么危险,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大总管这是累死人不偿命啊! “休息什么,马将军那又送来不少伤兵,早一点安置好弟兄们,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另外,你即刻把周围百里之内的所有郎中都征召过来,咱们的人手不够,不能坐视同袍们因救治不及而死。” 话毕,挥了挥手示意秦晙赶紧去办,他也赶着要去看新送来的士卒;战争,不亲自经历过,无法真是的感受到它的残酷性,这身漂亮的铠甲也要比寻常更重三分,压得秦睿有些喘不过气来。 唐军的军需都是秦睿过手的,他心里清楚就算是物资再充足,也无法让伤亡的数字降下来,也无法让这些刚刚“死”过一次的伤卒生龙活虎的爬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很多外伤过重的士卒根本就没有医治好的可能,就算是那些伤的不重的士卒也随时会因为伤口发炎、流脓等症状死亡,军中的医者往往会以命薄来掩盖他们的无能。 就这么短短几天,秦睿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每听一次都有想揍他们一顿的冲动,要是他们的医术再精湛一点,至于搞成这样吗?可回过头想想,不用他们又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将士们等死! 思来想去后,他所能做的就是让人支持大锅将那些沾满血污的绷带洗干净后煮一煮,尽量避免的感染,至于酒精就不用想了,大唐有禁酒令,酒的价格太高,就算他知道怎么弄,也实在是用不起这种“奢侈品”。 伤兵的西北角专门安顿阵亡士兵遗骸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烧,人太多了,根本就没法按照老祖宗的传统让他们入土为难,只能烧完了装在陶罐中,将来回转之后再交给他们的遗孀; 那些没什么抢救价值的士卒,也会被抬到这里,由专人记录他们的遗嘱,咽气后再进行火化,也算是留个念想,这里是秦睿最不愿意来,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这不,看到一个刚抬来的伤兵,秦睿坐在他旁边,俯下身子仔细听着他最后的遗嘱后,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以至于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因为这个伤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说了“回家”两个字。 看了一眼他赤裸在外面的沾满血迹的双脚,秦睿将自己的官靴拖了下来,一边给他穿着,一边叨咕:“兄弟,家离的太远了,路还有很长,穿着鞋子不硌脚,回家的路能走快一些。 看过家中的高堂、妻子后,早早地去投胎了,下辈子好好托生,把这辈子没享受的加倍享受回来。” 话毕,又把旁边的士卒端过来的盆子接了过来,拧干毛巾后帮着伤兵擦了擦脸和双手,这些阵亡士兵都是唐军的英雄,临了要走了也得干干净净的上路,否则黄泉路上与同袍相遇谁也不认识谁,那不是太尴尬了吗? 府兵们大多都是贫苦的农夫出身,自打记事开始就是稀里糊涂的过活,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可大伙儿不想死的时候也弄个不明白了,那这辈子可真就得用来“白活”两个字来总结了。 这条规矩是秦睿接管大军后勤之后颁布的命令,虽然很麻烦,但将士们也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谁也保证不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再加上同袍之情,也都照着军令丝毫不差的执行起来。 就在秦睿为阵亡士卒整理遗容的时候,程齐之急吼吼跑了过来,一边大喘,一边急声言道:“利,利见兄,不,不好了,马敬臣被击溃,前军损失惨重,秦景倩和秦佾也为了保马将军突出包围被尉迟昭重伤,你赶快去看看,万一给他们治伤的庸医手一抖,这特么小命就算是交代出去了。” 程齐之的话音刚落,秦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身的时候,要没有程齐之扶着,那可定摔一个踉跄。 脑袋也嗡嗡直响,犹如被雷劈了一般,他心疼的当然不是马敬臣,那俩个混小子到底是没听自己的话,上了战场就不要命了,这下把自己添进去了! 第三十九章 都梁山之战(三) 伤兵营-东侧营帐,这里在伤兵营的地位比较特殊,是专门诊治军官的地方,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培养将领是十分困难的,轻易折损了没法补充,所以为将领们单独开辟一地也是十分必要的。 马敬臣、秦景倩和秦佾三人自然也要被送到这里,刚跑过来,就见大总管-黑齿常之拉着副将在询问情况,医者们则急匆匆的穿梭在两个帐篷之间,从他们慌张的神色上就能看出来,这三个人状况不太好,引得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与大帅见礼,一名医官急吼吼的跑到黑齿常之的跟前,急忙禀报:前军督马敬臣不行了,大总管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去见最后一面。听了这话还得了,黑齿常之对秦睿等人摆手之后大步向大帐中走去,而且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对于大总管的失态,秦睿心中有数,马敬臣是左玉钤卫的将军,是太后和李孝逸的心腹爱将,倍受倚重,这次是临时抽调到黑齿常之麾下督前军作战的。现在都梁山没打下来不说,还折了人家的爱将,这让他如何交待呢! 马敬臣是个能人,打头寨的时候,秦睿随黑齿常之到一线看过,指挥若定、调度有方,如今折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能说不是国家的损失。 短暂的感慨之后,秦睿立马抓起医官的领子,质问道:“说,秦景倩和秦佾怎么样了,快说!” “长史,长史,你别急,他们没事,伤口虽多但都是些外伤,等那边把桑皮线拿来,缝合一下、包扎静养,下官在开些补血的药即可。”,医官见秦睿面目有些狰狞,所以赶紧回了一句。 呼,听到这话,秦睿不由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也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大感安慰,拍了拍医者的肩膀后向帐篷内走去。 说道缝合术,秦睿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时候发明的,可到了军中,尤其是掌管了后勤与医官们接触的多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无知。 他们还详尽给其讲述了此法的来龙去脉:《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载:“金疮肠断,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而纳之。但疮痛者,当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这是目前来说最早记载这种医术的书籍。 自隋至唐后,形成较为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外,对缝合伤口的材料亦有了改进和提高,最重要的就是使用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并广泛应用于临床且取得了良好疗效,贞观朝的神医-孙思邈所着的《千金方》就有明确的记载,并列举了使用这种方法的好处。 所谓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虽然这几天见惯了医官施展此法救治伤员,可毕竟对象不一样,秦睿依然在大帐中眼睛都不扎的盯着,直到涂抹完金疮药,包扎完毕之后,他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之所以如此的紧张是因为他们外伤太多了,再止不住血流也要流死了,没处理完,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再加上他对这些医官嘴里的花花实在不敢轻信,他们作的保证多了,可到最后十之能有三、四活下来就算特么不错了。 两兄弟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面目苍白,但气息却是匀称,用医官的话说:两位校尉体魄强健,气血旺盛,比年近五旬的马将军不知道强过多少,虽然伤口较多,但仔细调养之后,便可恢复如初。 行,总算是靠谱了一把,给昏睡的两兄弟盖好了被子后,秦睿从怀中掏出了两枚金饼子赏给了医官,所谓知遇之恩,救命之情是最难还的人情,要是不打点一二,那岂不是说秦家忘恩负义吗? 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保证两兄弟能恢复的快一点,即使这是他们的本分,即使秦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行,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不让大伙儿沾点好处,谁能全心全意的来照顾这两个伤病号。 “利见兄,大总管回中军升帐了,看样子是火气是不小,估计要有大动作了,赶快回去,迟了可是要军法从事的!”,程齐之急吼吼的说,黑齿常之这位大将军与其他人不同,最起码在程齐之眼中他可是吃人的老虎。 人家升帐都是全军大小将校齐聚帅帐,而他则是规定所有军机要务仅限六品以上的武官参与,而且越是机密要求的品秩越高,而且不得随意打听。否则不管是说的,还是听的一律以泄露军机论处-斩立决,由此可见其行事有多么谨小慎微。 对于大将军这个习惯,秦睿早就习惯了,黑齿常之出身异族降将,而唐军的将领大多数都是功臣勋戚之后,当然会在他下达军令的时候有所意见,而他也懒得解释太多,所幸就把范围控制在最小,反对的意见自然也就越少,行事也就更加方便。 是,没错,这是一种不讲人情事故的做法,大伙虽然在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里却有不少发牢骚,秦睿曾不止一次的听将领们私底下言论黑齿常之跋扈,与贞观朝的尉迟敬德和侯君集行事作风非常的相似。 “行了,下面的话咽下去,想进去议事就多多立下战功,现在是战时,情况特殊,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话间,秦睿又拍了拍秦晙肩膀,认真道:“四弟,老二、老三以及伤兵营交给你了,不管是警卫还是物资的供给,一定要注重,不可短缺,明白吗?” 仗打到这个份上,明眼人心里都有数,除了死磕到底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出路,所以这一次议事,黑齿大将军必然下达总攻的命令,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那自然也是要到一线去的。 一旦大军的主力离开,那伤兵营的警卫和物资保证就都成了重中之重,如果被敌军偷袭,那后果将士极其严重的,所以必须得叮嘱一番。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出于私心的考虑,秦睿决定把这个地方交给年纪最小的秦晙。 第四十章 都梁山之战(四) 老实说,秦睿现在的脑子还没想明白呢,左鹰扬卫和李孝逸留下的军队中,能力、资历都比他强的将领,没有三十,也有二十,轮到谁也轮不到他接管马敬臣的攻击位置,督一线军队攻击二寨。 黑齿常之的信任让秦睿觉得有些蛋疼,虽然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的武艺和兵法,可毕竟从来都没指挥过军队,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之事,这让他真刀实枪的干,心里确实有些心虚,手里捏着的军令着实烫手的很。 可当他看过都梁山附近的水纹之后,原本一脸苦闷的秦睿嘴角微微上扬,他不是那种扭扭捏捏,装腔作势悲天悯人的角色,既然得了口,那就得坚定不移的咬下去。 黑齿常之说的对,拿蒲扇在后面扇风容易,亲临战阵独当一面难,他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赢,其他也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秦睿领前军的第一道军令就是放弃已经占领的头寨,前军有序的退至沟渠北岸,并将北岸的沟渠加高三尺;此举之一出,军中是一片哗然,自大唐立国以来,唐军从来没有主动放弃过阵地,这对于将士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 可大总管黑齿常之却对这种“丧门败家”的战法视若无睹,仍久让秦睿为所欲为,并对他提出的诸般要求一一照准,所行所需一律满足。 整整折腾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拂晓,见东侧的空中升起三支响箭,坐在椅子上的秦睿直接就蹦了起来,高呼一声:大事成矣,连忙对几位军司马吩咐一二,要他们务必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稍时,从东侧滚滚袭来的河水冲向对面的都梁山,很快就淹没了头寨,水位则直接逼近了二寨的寨墙而去,直到这时所有人算是都悟道秦睿到底要干什么了。 还别说,这家伙的脑袋还真是不一般,利用上游水位和东高西低的地势,以水代兵直接漫过城寨,这一来可以不用人命来填过城寨,轻而易举的让唐军可以直入二寨,进而直逼三寨,好算计。 “观形利地,以补弥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虚虚实实,稍加锻炼几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黑齿常之与诸将在山坡上一边看着秦睿的前军乘着征集来的船只向二寨划去,一边感慨的说了一句。 东侧的水纹,他相信自己和徐军守将肯定都是看过的,可因为水势小,无法将整个都梁山倒灌,注定重现不了武安君引鄢水的旧事,所以也就没必要拿它当回事,更没有加以利用,说到底这还是急功近利的结果。 秦睿这小子要饭不嫌馊,将东西两侧全部封死垫高,然后利用高低的地势泄水,虽然不能淹没整个都梁山,但确是可以将他和前军直接送到最佳的攻击位置。 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也能快速的强占二寨,打徐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够韦超、尉迟昭、夏侯瓒那三个混蛋喝一壶的了。 “秦睿这小王ba八蛋,用计是又毒又狠,一下就让徐军的地利丧失了,让不少人都葬身鱼腹,投降的机会都不给,特么的,老子怎么就没想到水淹七军条妙计呢!” “就你,还水淹七军,你不淹着自己的军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前几天还跳脚骂他,说是唐军中的败类呢,咋的,这会儿功夫要抱大腿了。” “大帅,甭管是什么计策,只要有利于我军就是了,等秦睿对三寨发起攻击之后,西侧马上开始泄水,然后全军压上,一举拔下卡在喉咙处的都梁山。” 魏元忠可没有将领们那些心情打趣,船只有限,想要增添兵力就必须泄水,哪怕全是泥泞也得上去,总不能浪费秦睿争取的战机! 话分两头,就在黑齿常之等人在山坡上“观赏品鉴”的时候,秦睿已经率部越过二寨,正在向三寨继续攻击前进; 唐军的攻击与其说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对抗,不如说是渔夫插鱼,那些在水中徐军的士卒不停的扑腾,既要保证不下沉淹死,又要躲避乘船而来的唐军士卒手中的长矛。 秦睿挑选的士卒都是南方的士卒,擅长水性,也精通捕鱼的技巧,那长矛在他们手中跟鱼插的效果一下,只要蓄力向水中一刺,立马就是个透心凉。 浑浊的河水没用上半个时辰就已经变得猩红无比了,整个都梁山的上空都蔓延着徐军士卒的求饶之声。 能生的情况下,谁愿意选择死呢,大多数士卒都是乡间的农夫,他们也是被逼跟随徐敬业起兵的,只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有那个知道李、武之争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形势反转之后当然不会死扛到底了。 可没人同情他们,唐军所要的就是赶时间,就是要趁着水势,最快的解决眼前的麻烦,为后面的主力扫清道路,然后在尽可能的与三寨立足未稳的徐军纠缠到一起,所以他们的手并没有因为徐军士卒的求饶而软下来,反而异常坚定的刺下去。 当然,唐军士卒手下一点都不留情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军令,更是因为前几天徐军按着他们揍的时候,火矢、巨石、滚油,那是一点都不客气,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凭什么让大伙对他们手下留情。 “大帅有令,韦超、尉迟昭、夏侯瓒等徐军将领,不论死活,得者赏千金,晋三级,生擒徐敬猷者,赏封加倍,请封侯爵。” “弟兄们,下半辈子,喝汤还是吃肉全在你们自己手中了,跟着本将拿下三寨,封妻荫子了!冲冲冲” 秦睿特意让军中的匠人用铁皮做了个喇叭,程齐之的嗓门大,在这种极其不方便的情况下,秦睿把靠吼的通讯任务交给他,让其好好发挥下程家的“独门绝技”。 稍时,终于又踏上结实的土地后,秦睿拔出别在后腰上的金锏,昂头挺胸的带头冲锋,此刻他身上的血液好像被点燃了一般,心头的战血不断地催着他加快脚步,冲上去,冲上去建立功勋,因为今天就秦家再次崛起的日子。 第四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都梁山之战以秦睿斩杀徐敬猷而告终,唐军虽然借助了水势,但依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后阵亡者近五千余人,伤残者达六千余众,秦睿随统帅的前军战损高达六成,心疼的他心直哆嗦。 当然,战果依然是辉煌的,此战共歼俘徐军五万七千六百余人,生擒敌将韦超、尉迟昭、夏侯瓒等大小将校二十二人,一举歼灭了西面徐军的主力,打破两军对峙的局面,战争的天平已经向唐军的方向倾斜。 秦睿回营的时候,因为身上的沾染的血污太多,铠甲已经分不清颜色,也脱不下来了,士卒们不得不用温水不断的破着,然后才完成了卸甲。 老实说,在战阵上的时候,秦睿就是眼睛一红,没觉出怎么来,可是回营后见地上的血水如此之多,腥气如此之重,秦睿这心突突跳的飞快。他是想不明白,自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暴力了呢? 秦睿是想不明白,可黑齿常之替他想明白了,在帅帐中不仅狠狠地夸赞了秦睿以水带兵的计策和细致入微的观察,更是破天荒的从帅位上下来,亲切的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向诸将夸赞道:此乃将门虎子也。 有了这开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帅帐中的唐军将领无不喜笑颜开,甭管平时是否对付,看到对方都乐呵呵的,心底也对更是羡慕早已“简在帝心”的秦睿,得了此战的首功,一战成名,此后必定封侯拜将,扶摇直上。 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下令犒赏三军,大庆三天后,黑齿常之在挥退诸将的时候,特意把秦睿留了下来。 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秦睿一杯茶后,黑齿常之开怀笑道:“这仗打的漂亮,给本帅长了脸,灭了李孝逸手下那些王ba羔子的威风,恩,看到他们的脸黑的跟锅盔一样,本帅这心里那叫一个顺畅!” “利见,是不是现在还糊涂呢?放着左鹰扬卫那么多骁勇善战之将不用,偏偏用你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见秦睿点头,黑齿常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言道:“除了太后那道多多栽培你的旨意外,你的父亲在开拔前特意来找过本帅,言辞恳切,为人父母者,都能理解这片望子成龙之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秦玉道一辈子不求人,为了能让黑齿常之多给儿子上阵的机会,不得不弯腰相求,希望儿子可以在这场战事中成长起来,不管是带兵的能力,还是在其心智上。 在秦玉道看来,秦睿能走到今天都是运气使然,简在帝心、成功营救程名振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是,可以说这是一种福气,但后遗症也是要命的,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成为依仗皇权的投机之臣,这是秦玉道所不愿意看到的。 战场是最锻炼人的地方,秦琼和他都是在这里面学会为臣、为官、为人的道理,虽然凶险,但只要能从尸上血河中杀出来,那就是妥妥地好汉一条。也让他明白一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只要手中的横刀一挥,鲜活的生命就随风消散了。 用他那时的原话说:生儿子就是如此,小时候怕他害病长不大,断了香火;长大了要给他找老师,让别人的爹大耳刮子抽着,大脚踹着,才能学会怎么做个人。 黑齿常之也有儿女,他儿子也在军中当差,他明白秦玉道是下了多么大决心才把儿子推到最前面的,的确十分的不容易。 “别那么看着本帅,告诉你,即便有太后的旨意和你父亲的求情,本帅也是要实际情况的;如果你小子接管前军之后立刻就发动攻击,本帅会立马免去你的军职,让你到后面去喂马!” 黑齿常之这么说当然有他的原因,马敬臣的例子已经告诉了大家,强攻不是取胜之道,只能是填油般的逐渐加大伤亡,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两败俱伤,要么是唐军惨胜后无东进之力,这两点无论是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秦睿如果看不明白这一点,仍然选择萧规曹随,那没说的,只能证明他与赵括一样,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货色。把军队交给他,就是对将士们的不负责,一向爱兵如子的黑齿常之宁可开罪于太后和秦玉道也会用他为将。 “是,大帅说的在理,可不管怎么说末将都要赶紧您的栽培之情!”,秦睿笑眯眯的对黑齿常之拱了拱手,可心里却在感叹,老头子的嘴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对自己还真挺好的。 “哎,你这话说错了,本帅平生最爱的就是提携后辈,有些人就像一团烂泥一样,怎么都扶不上墙;可有些人,轻轻地推一把也就上去了,你属于后者。” “你年轻、心思缜密、行事三思而后动,这都是为将、为帅必备的条件之一,你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稍加磨炼,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只是非常可惜,本帅和你父亲都不是什么兵法大家,并不能传授给你什么高深的兵法,否则你今后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说道这后,黑齿常之的脸色有些暗淡,有些懊愤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碰到这么好的一块璞玉,自己没法下刀篆刻,能不是气愤吗? 呵呵,赶紧给黑齿常之续上了茶水后,秦睿笑着补了一句:“大帅说的那里的话,您这一生在为官为将的经验,末将这辈子怕是都学不完,一辈子怕是都享用不尽,那里还顾得上找大家学兵法。” 秦睿这马屁拍的好,黑齿常之带兵是野路子,不管在高句丽还是大唐都是如此,可野路子加野路子就是新路子。他这辈子胜仗打的多,败仗打的少,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名将了,指点秦睿这么个小家伙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这效果比那些兵法大家差的太远了,可对于现阶段的秦睿来说确实绰绰有余,所以说秦睿的话也让黑齿常之心中的懊愤消减了不少。 第四十二章 拿谁当傻子呢! 黑齿常之所部在都梁山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阿溪的时候,确实振奋了唐军的士气,给李孝逸原本忐忑的心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可着实也在这位宗室元老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黑齿常之一介区区的高句丽降将都立下如此的大功,他这位主帅要是还裹足不前的话,那戡乱之功岂不是都让他一人收入囊中了,那以后在朝中、军中,他还如何立足,如何面对李氏的列祖列宗。 是以,急眼的李孝逸令骁将苏孝祥领兵五千为前锋,乘小般渡过溪水先发起进攻,抢占滩涂后以为屏障,副总管李知十随后率前军三万渡河从正面发起攻击,与徐敬业来个鱼死网破。 可没有想到徐敬业早早料到这一点,在士卒涉水过半之时,半渡而击之,苏孝祥兵败身死,五千士卒损失过半,彻底打乱李孝逸的进攻计划,不得不令李知十所部就地收缩防御。 更为哭笑不得的是,左豹韬卫的成三朗被徐敬业俘虏,唐之奇欺骗他的部众说:这就是李孝逸;随即将其斩首,让刚刚大获全胜的徐军更是士气振奋,又用上好的檀香盒子盛好送了过来,狠狠地羞辱了李孝逸一番。 得知前面进攻失利后,黑齿常之一边催促加快行军速度,另一边令秦睿和裴绍业各率骑兵五千,从西向东攻击前进,扫清阿溪以西的徐军,从侧面与河北的唐军形成掎角之势,兵锋嚣张的徐敬业不敢轻举妄动。 裴绍业这家伙德行是不怎么样,可说到作战,确实虚心的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出发之前秦睿与他沟通过:两支骑兵交替攻击前面的敌人,充分发挥骑兵在速度上的优势,力求击溃徐军,让他们夹在两军之间,在溃散中不断削弱,直至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么打不仅加快了战斗的速度,更是能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伤亡,不是非得计较全歼敌军,只要把战场状况搅浑了,那些守小股敌军必定溃散无疑,没必要把兄弟们的命耗在这里。 更为主要的是战事吃紧,大将军黑齿常之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确实很着急,黑齿常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这是个不得不报的恩情。所以他才会与裴绍业之流同流合污,时也,势也,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灵活。 在秦睿的主张下,两支唐军骑兵的推进速度如闪电一般,以最凌厉的势头扫除了当面之敌,直抵徐敬业部三十里外,左右互为策应扎下营来。 当晚,秦睿在大帐中根据斥候回禀情况带着秦晙在地图上做着标识的时候,副将程齐之大步跨步进来,上前恭声言道:“兄长,对面的徐军李宗臣部有数十名人来投营!” 哟呵,听到这些消息后,秦睿放下了手中的笔,乐呵呵的回道:“行啊,玩诈降是!他李宗臣当我是傻子呢!” “大兄,你怎知道是诈降呢?要知道我军主力到达之后,战场上的优势就会显露无疑,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投营还能将功补过,否则就祸及九族之过!”,秦晙这小子兴致勃勃的卖弄了下自己的学识。 “齐之,你看呢?”,秦睿并没有马上回答秦晙,反而把问题甩给了程齐之,算是对这小子的考量。 恩,沉思片刻之后,摸着下巴的程齐之慢生慢语的回道:“兵者,诡道也!这战场上虚虚实实的事常有,很难说是不是诈降! 但末将以为,老四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穷途末路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想条后路,兄长还是应该见一见,万一是真的呢!” 唉,听了程齐之的话,秦睿不由的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子还是嫩了点,他们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这话没错,在秦睿对此的理解就是不要存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战场上阳谋永远高于阴谋,实力为大,强者为尊,大家都是以拳头大小说话,犯不着因为些许小利就把五千铁骑置于险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后面的大军主力又该如何呢,所以就凭着这一点也得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所以喝了一口茶后,秦睿坐在椅子上对二人沉声说:“润州失守的时候,徐敬业以李宗臣代替了其叔父李思文,由此可见宗臣是其绝对的心腹,所以才会委以重任。” “连咱们这些初出茅驴的小辈,尚且能看顾好军营的将佐士卒,你们说李宗臣这样的沙场老将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吗?所以为兄料定来人必定有诈,如此留着他们干什么呢!” “那咱们何不将计就计呢,也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程齐之一边给秦睿倒水,一边问道。 “没必要玩那个花花肠子,李宗臣是头猛虎,他在战场上纵横睥睨的时候,咱们这些小狗崽子还在奶娘怀里呢,跟他完这套行不通!” 话间,看了一样对面的地图,沉吟了一二后,继续言道:“大将军三、四天也就到了,不着急,咱们耗得起。齐之,将来全部斩首,头颅和尸体堆成京观状。如果徐军来抢,就让弓箭手伺候着,能杀多少杀多少,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老实说,秦睿不想将计就计吗,想,不是一般的想,他不是那种吃亏以为是福的人,李宗臣这么看不起人,让秦睿大为恼火。 可父亲告诉过他,为将者不以胜而骄,不为败而馁,百折不挠,方能成大器之才,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沉住气。 将这些士卒都斩杀了,又垒成京观之样,除了耀武扬威让李宗臣知道其诡计以被识破外,更是在告诉他和其主帅徐敬业,当年李积能随太宗皇帝克辽东,一雪中原之耻,建立了旷世的功勋,名垂青史。 今儿他孙子眼看就要被其统帅过的唐军剿灭,难道不能被视为一个笑话吗?至于杀点来抢尸体的徐军,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当给李宗臣的回礼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嘛,就当出口鸟气了! 第四十三章 追亡逐北! 李宗臣是一员悍将不假,可先是碰上无赖子-秦睿,随后又被赶来的黑齿常之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不得不灰溜溜带着残兵败将向东逃窜,朝夕之间半生英名尽毁。 临走的时候,特意立了个牌子留给唐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唐军兄弟们,别追了! 对于李宗臣,黑齿常之还是了解的,那是从来都不知道怕且从不说软话的家伙,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心里也清楚徐军灭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自此徐敬业西部的屏障已全然丧失,唐军从北,西两个方面形成了掎角之势,掌握了战场上绝对的主动权,且徐军置陈既久,士卒多疲倦顾望,陈不能整。 大总管李孝逸随即下达总攻的军令,又趁势纵火以攻之,徐军大败,斩首两万七千余级,降者无数,溺死者不可胜纪。徐敬业也率领残部败退往江都成打算收拢兵力,与唐军做殊死一搏。 可兵败如上倒,不仅没有收拢到多少军队,更是掌控不了人心惶惶的江都城,将领们对于他的命名也阴奉阳违,不是想着抢点值钱的东西出逃的,就是琢磨着干掉他的亲兵拿徐敬业出降的,这样的军队那里还能作战。 见大事已不可为,徐敬业不得不趁着混乱带着妻儿和亲兵奔向润州,打算借助那里的水路出海,逃亡安东都护府(高句丽旧地)。英国公府在那里还有些势力,他完全可以借助当地反唐的高句丽旧贵族,得到喘息之机,以待天时,毕竟对武媚娘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不得不说,徐敬业这次是对的,就在他携家眷潜逃的第三日,合并一处的唐军便直抵江都城下,徐军李宗臣、李崇福、薛仲璋等文武将官或死或降,同时也暴露的徐敬业最后的小算盘。 战斗仅持续了一个时辰,李孝逸、黑齿常之和钦差专使魏元忠三位平叛大佬就已经在江都城内喝庆功酒了。 一日没抓到徐敬业,战事就不算真正完结,所以特命李知十等将分路出击,追击徐敬业的同时扫荡徐军溃散的残部,而秦睿也因为都梁山和拒李宗臣有功跻身追击将领之列。 要知道这可是个难得美差,如果能擒下匪首徐敬业为朝廷立下大功,那可今后的仕途就可想而知了,为杨、润、楚三州之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话。 当然,这世上总有不要脸的,或者说投机取巧的人,别人不说,但说右卫将军-武三思,他本来是发催兵圣旨的,可见大军胜利再让,也厚着脸皮硬是加入到追击大军。 不仅秦睿这个老冤家对这种无耻行径甚为鄙夷,其他将领更是直娘入老子的骂着,弄得武三思尴尬不以; 这也不能怪诸将粗鄙,老子们在前线流血流汉,好不容易平定了三州的叛军,现在桃子熟了,你特么嘚瑟来了,那老子们岂不是白干了。 幸亏武三思是太后的侄子,要不然非得让大将们生吞活剥了不可,军中的将领一向以强者为尊,以军功排位,像他这样拉着裙子边爬上来的,本来就够让人看不起了,现在呢,就更不用说了。 程齐之、秦景倩、秦佾、秦晙四人如今都是秦睿麾下的校尉,这四个混小子一边用力夹着马腹,一边恶狠狠地骂着武三思,把他们的话总结起来,那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武三思这么不要脸的。 “行了,我说你们四个也不怕在马背上颠岔气或者咬着舌头!”,秦睿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的宝马后,高声来了一句。 “大兄,你不能怪兄弟微词多,他可是犯了军中的忌讳了,诸将无不恨得牙痒痒,你瞧好,回朝后参他的奏疏肯定少不了!” “参他?那特么是轻的,要是他真抢了大伙的风头,摘了这熟果子,放暗箭的都得有,老小子要是能活着回洛阳,就算他是命大了!” “那可不是,右军主将-李知十可是说了,要是武三思得了手,那他就要找武大将军切磋一番,别人怕他国戚的身份,李将军可是太后提拔心腹,半斤八两,谁怕谁,到时候就等着看热闹!” 几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挺痛快的,听得在马上疾驰的秦睿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言道:“这么说来,如果是咱们抓了徐敬业,那岂不是保了右卫将军一回驾!” 听到兄弟几个交口言道是极,随后,秦睿便高声对周围骑兵下令:“全军听令,抛掉一些杂物,只留兵器和水,咱们轻装简行,人不鞍,目的地海陵,全部前进。” 秦睿的话音刚落,就有传令的骑兵拨马脱离前队,向后面疾驰传达军令,听到命令的骑兵也纷纷把身上哈布朗当的东西丢弃在地,然后又夹紧了马腹,跟着自己主将继续加速追击! 稍时,海陵港,看着唐军的骑兵正在与亲兵纠缠,已经沦为丧家之犬的徐敬业,感慨言道:“天要亡我李敬业,天要亡大唐啊!太宗皇帝,先帝,臣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这话,拔出腰间的横刀就要自刎,可没有想到被唐之奇、魏思温二人拦了下来。尤其是魏思温不顾抓着横刀手鲜血横流,沉声言道:“大都督,你不是普通的士卒,你身上还肩负匡扶大唐的责任,你怎么能如此英雄气短呢!如此一死就能有颜面去见两位先帝了吗?” “没错,思温兄所言即是,大都督,你可能学项羽一样英雄气短啊!现在虽说狂风大作不适合出海,可未必不是一条生路!天气不利于咱们,更不利于敌军,还不如搏上一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您和夫人等上船现行,卑职等人前去与敌军决一死战,为您争取时间,即使我们全都战死了,后面的敌军也会因为时间和大风追赶不上!” 唐之奇赶紧根本补了两句,见徐敬业还在迟疑,扭头对亲军将领王那相高声喝道:“王将军,你还在等什么,还不扶大都督上船,难道你想让大都督战死在这里吗?” 第四十四章 骂街的老儒生! 海陵港的风确实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没有这阵风在,徐敬业和他的残兵败将们那里还能在这里与秦睿的骑兵交缠,早就脚底抹油乘船出海避难了。 既然天公作美,如此的眷顾,秦睿自然不能放过,连忙分兵给秦佾、秦晙让兄弟俩负责清扫海陵港外围人的徐部残军,防止徐敬业狗急跳墙率部突围,这到了嘴边的肉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他自己亲自带着程齐之和秦景倩率部向纵身突击,目的是凿穿坚守在中央的徐军残部,一举捕获这位为祸江南的“将三代”徐敬业,为三州之乱划上一个完美的句话,尽收全功。 别看这仅仅是个港口,这里可是东部连接长江两岸的重要枢纽,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魏吴两国就为了争夺这港口的控制权,曾经展开了长期的拉锯战。 以后的历朝历代也为了控制此地营造这个港口,说是个港口,其实就是座城池,要不是徐军是仓皇败退下来,没准备在此坚守,就凭秦睿手里这点没有攻城器械的骑兵,想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进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能被徐敬业带到这里的几乎都英国公的旧部亲随,他们几乎都是父子兵,有的三、四代人都跟随徐家南征北战,不是一般的忠心,所以在这最后的关头,都红着眼与追军以命相搏。 这倒不打紧,将门世家谁还没有点像样的家底,可让秦睿想不通的是,对面临阵的不是什么徐军将领,而是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道说徐敬业并没有逃到这个地方,先前的情报是假的。 战事紧急,来不及多想,为了激励全军的战斗意志,秦睿亲自率领亲兵突击,手持长槊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他的目标简单明了,就是那拿下那两个老头子,只要拿下他们俩,战斗也就结束了,谁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只见秦睿夹紧了马腹,冲入敌阵,手中长枪纷舞银蛇,寒光闪过必有敌军应声落马,一时无一合之敌。后面的跟着的程齐之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横刀专挑敌人的脑门招呼,凡是被砍重的敌人无比是脑浆迸裂四溅,场面闲的极其血腥。 没过一会儿,秦睿及所部的骑兵就冲到两个老头儿面前,仅仅虚晃了一枪,就把他们从马上惊落下来,长枪直指马下二人,厉声喝道:“说,徐敬业在哪儿?”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夫等人不与附武的逆臣言语。” “就是,我等是李唐之臣,不屑与乱臣贼子为伍。” 两个老头儿义愤填膺的语气让秦睿愣了一下,明明他们才是反国之臣,现在反而倒打一耙了,这特么不扯淡嘛! 莞尔一笑后,秦睿笑着问道:“行,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气,想来不是无名之辈,来,报个号,总得让本将知道擒的是那里的英雄好汉。” “老夫魏思温,旁边这位是唐之奇,小子,你捡着了,拿着我们去李孝逸那领功去!大都督不在这里,你扑空了。”,魏思温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还没等秦睿答话,冲到领一头的程齐之提着一员敌将就走了过来,身后的亲兵又扔下一些大大小小的人头,直接就把两个硬气异常的老头弄慌了,挣扎着爬向那些头颅。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后,程齐之指着那将高声答道:“长史,这是徐敬业的部将王那相,他砍了徐敬业一家的老小头,带着部下向我军投降。” 没抓到活的,是有些美中不足,可拿了死的也未必不是大功一件,唯一落网的是骆宾王,这家伙见王那相反水,直接就让部下船划走了,等程齐之带人赶到的时候,江面上就只剩下虚影了。 恩,点了点头后,秦睿随即对下令立刻清剿还在抵抗的残敌,告诉他们,叛贼徐敬业已经授首,抵抗已经失去了意义,缴械投降者一概免死。 秦景倩随即策马去传达军令,指挥部队着手控制整个海陵港,在人头堆的魏思温和唐之奇二人则跪在一颗头颅前放声大哭,不用说了,那颗人头就是匪首-徐敬业。 程齐之也张罗收拢地上的人头,要知道这些家伙式都是邀功请赏的物件。可这一收不要紧,两个没招没落的老头反而冲着王那相去了,一边用拳头捶打,还一边骂着。 “王那相,你个贼畜生,你敢出卖大都督,你个忘恩负义的贼子,老夫打死你!” “畜生,叛贼,你知不知道,大都督是复兴李唐的希望,没有大都督,大唐就没希望了!” “王那相,王那相,老夫怎么就信了你这贼子了,你这不是害了大都督,是害了大唐,是负了那些捐躯赴国难的义士。” 人都有脸皮,即便是王那相是个背主的小人,那也是有尊严的,被人戳到痛处自然羞臊的很,再加上秦睿一旁抱着膀子看热闹,恼羞成怒的王那相一把就两个两个老头推到了。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有完没完,徐敬业是造反,他才是反贼,老子拨乱反正有什么错,难道陪着他去死吗?” “读书读傻了,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兵败如山倒,要是老子跟他抵抗官军到底,那死就不止我一个,九族都得搭上好不好。” “再者说,就算造反成功了,他是称王称霸,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那咱们呢,还不是扛活卖命!既然都是卖命,跟谁不是跟,老子总得先把命保住不是!” 话毕,不管骂骂咧咧的魏思温二人,扭头跑到秦睿跟前跪了下来,随即拱手言道:“罪将-王那相携徐贼家小首级向将军投降,还望将军多多庇佑!” 对于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秦睿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的,可这不杀降将,尤其是立功的降将也是军中的底线,是以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厌恶,亲自把人扶了起了来。 拍着王那相的肩膀,温生说道:“王将军,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放心,本将一定会在两位大总管面前为你多多美言的。” 第四十五章 返程路上是非多! 就在秦睿率部返营的第五日,三州之内的抵抗已经全部消除,这场由徐敬业等人发动的闹剧正式划上了句号。李孝逸、黑齿常之、魏元忠三人也忙了一个通宵,敲定了立功将佐的名单后,飞马向洛阳报捷。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全军上下自然是喜气洋洋,所有人的嘴裂得都跟荷花一样,就像都当了一回新郎官,这熬过一场大战不容易,劫后余生,大伙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呢! 当然,这其中最抢眼的还要数秦睿,他的运气着实让人羡慕,不仅在此次平叛的过程中立下不少战功,更是拿下了匪首-徐敬业头颅,在军功簿上名列前茅。返京之后加官进爵那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 军中不少的弟兄都趁机来打秋风,甭管是熟悉的,还是不是熟悉都来混个脸熟,毕竟他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多交个朋友多条路,这把本来就很疲倦的秦睿折腾的更累了。 连着休整了几天后,李孝逸下令大军兵返长安,各部队都开始打点行装,有序的加入行军序列,北返洛阳,秦睿也卸下了临时的职务,回到左鹰扬卫做起长史的本职,统管整个左鹰扬卫的后勤及伤兵运输。 “末将-秦睿见过两位大帅,魏侍郎。”,迈进行军大帐,一头雾水的秦睿连忙给三位大佬行礼。 老实说,秦睿有点想不明白,这行军走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停了下来呢?而且还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他这位管吃喝拉撒的官儿,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好了,利见,李帅和魏兄都不是外人,你不用紧张,自己坐也就是了。”,黑齿常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秦睿可以起来了,然后双手摆在肚子前,脸上的神情颇为自得。 能不得意吗?虽然左鹰扬卫南下的时间晚,但立功却是诸军中最多,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黑齿常之兵带的好,将佐士卒都是能打善杀之辈,军伍中的人争的就是这个面子。 尤其是秦睿,年纪轻轻,头脑灵活不说,更是行军打仗的好苗子,栽培几年再积累点临阵经验,那又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就凭着这个,他们那个人能比得了? “好好好,两位仁兄,看到没有,不亏是武勋世家出身的子弟,手段硬是要得,都梁山一战以水代兵,让老夫等人看了是拍案叫绝啊!不错,壮公的后代就该是如此。” 为将之道,不仅在勇猛好杀,更主要是能知天时、地利,运用能利用的一切便利条件获取最后的胜利,否则难成大器。在凤阁当差的魏元忠平时极少许人,从他的话语中就可以看的出来,他对秦睿这个最近崛起的骁将到底有满意。 “魏侍郎谬奖了,末将实在愧不敢当,都梁山之敌人不过是马将军先捏软的狼桃,让末将捡了个便宜而已。 可就是如此,战斗进行还是异常惨烈,突击部队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末将位在长史,战后统计的时候也是痛心疾首。” 呵呵,“小鬼,仗打的好就是打的好,战场从来都不存在谁捡便宜的事。 本帅与你家大将军同朝为官多年,看到他麾下出了个有出息的年轻人也着实替他高兴,也替你高兴,报捷的文书已经发出去,你小子就等着领赏!” 马敬臣是出自他的麾下,平时人五人六的挺会办事的,所以就想着趁着这次南下作战的时候栽培一下,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可这混账就是这么不争气,啃可那么多天,造成了重大伤亡,把自己小命都搭上了不说,更是让小辈一战成名,看着黑齿常之耀武扬威的样子,弄得李孝逸是又气又笑。 “这次叫你来是因为降将王那相,他是你的俘虏,具体的情况也就只有你清楚,所以本帅三人打算从你了解一下,看看去解决问题。”,话毕,李孝逸对秦睿招了招手,把案子上的口供递给他。 此次扬州叛乱,波及润、扬、常三州之地,这三个地方都是膏腴之地,府库充盈且百姓富足,徐敬业在这里起兵的原因之一,其富庶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可这次征讨的缴获却是极其微薄的,甚至都不及一州府库的十分之一,李孝逸等人都是常年带兵的将领,对于作战的花销之大非常清楚,也就没太拿这事当回事。 而降将王那相为了能获得富贵特意向大总管-李孝逸袒露,早在两军相持不下之际,心里没底的徐敬业就命贴身的亲卫将领带着大批的财宝南下隐匿,如果战事失败则可以用这些财宝登山再起。 王那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抽调到他身边担任亲卫统领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地是那里,但耳风听过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正是在秦睿眼皮子逃走的骆宾王。 对于王那相的话,李孝逸等人也是将信将疑,叫秦睿来就像问问到那家伙是不是真的逃跑了,别弄个死人出来唬他们,到时候没法与太后交代。 听到这个原因,秦睿先是看了一眼黑齿常之,看到大将军点头后,随即拱手回道:“禀李帅,末将率部突击海陵岗的时候确实走脱一条船,据徐军的降卒交代船上大约有数十人之众,领头的是贼人骆宾王。 可这话都是他们说,其真实性有待考察,末将建议李帅派人盘问下魏思温二人,毕竟降将的话都是不可轻信的。” 唐军是府兵制,打完了仗,将归于朝,兵散于府,他又不在李孝逸的卫军当兵,秦睿没必要替李孝逸咬实这个信儿,别回头事办砸了,这锅再扣到他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次这信儿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人已经遁入大河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上特么那找去,就算朝廷事后想追缴这笔财帛,那也是刑司衙门的事,咱们军伍上的人插上一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功劳这东西,还是不要独吞的好,得给别人留点余地,否则在朝中难免被人孤立,秦睿的风头最近冒的够可以的了,他也得学会适当的避嫌。 呵呵,“小鬼年纪不大,心思倒挺重的,恒元,你的眼光不错,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啊!” 第四十六章 慰劳酒!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仗不管打成什么样,只要军队回朝,按照朝廷的典制,祖宗的规矩,以府兵制为主的唐军将归之于朝,兵散之于府。 所以在返回洛阳的途中,两路南下的唐军大部分纷纷脱离了行军队列,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地方州府会根据朝廷下发的军功文牍予以授田、赏金。 队列中的人主要有两类,除了原驻守洛阳的军队外,剩下的就是立有卓越功勋的士卒,他们则要随两路行军总管进京接受封赏,这是唐军多年一成不变的规矩,其目的就是要让将士们能感受到为国作战的荣耀。 洛阳这地方寸土寸金,按照以往的规矩立功受赏的将士们需要在城外扎营,住在帐篷里等待赏功。但去年左鹰扬卫进行了营房改造,是按照全员齐备的标准建立的大营,本部的府兵又全部归府,所以这次进京受赏的将士被全部安排到这里。 就是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一个个像样的营房,让黑齿常之在此次的南下军中赢得了比李孝逸更高的赞誉,将士们也有自尊心,谁尊重他们,谁能为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问题,他们自然要拥戴谁。 虽然这个举动有些得罪人,但黑齿常之却不在乎,他一个降将出身的大将军,就是把脑袋磕破了,也未必能在李孝逸面前得到什么好,更不要说肩膀一边齐了。所以他叮嘱秦睿,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一定要把弟兄们安顿好。 左鹰扬卫-大营,有了大将军的指示,秦睿也甩开了一边将成批的士卒有序的安顿进营,一边命人去市面上采买瓜果蔬菜和大量的肉食。都是军伍里的汉子,漂亮话说的再多也没用,没有什么是比一碗酒、一块肉更有说服力了。 “在南边打了这么长时间,弟兄们没吃过一顿好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辛苦”二字不足形容弟兄们的劳苦。是以,大将军下令,从进营之日起,一直到回乡之日,酒肉管够,弟兄们可以放开肚皮尽情的吃喝!” “弟兄们是国家的功臣,不管怎么慰劳都是应该的,是以大将军才破例允许在军营中饮酒。不过,在喝酒之前,本将这个长史却要先约法三章,黄汤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可以喝酔,不可以借酒闹事,否则依就要受到惩罚喽。” “怎么罚呢?本将看这样,酗酒闹事的一律该为吃糠咽菜,也就是说别人喝酒吃肉,你就只能闻味,啃那能砸死人的硬馍馍,怎么样!” 话毕,下面的弟兄都跟着笑了起来,秦睿则下令开饭,吆喝大伙把酒都满上,规矩都定完了,那不喝还等什么呢! 唐军为什么能成为常胜之师,首先要取决的就是将士们的令行禁止,打仗的时候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喝酒吃肉了,所以秦睿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原本安静异常的校场,立刻就变得热闹起来。 秦睿和左鹰扬卫的将领们则不计官位大小,全部下场与有功将士一起把酒言欢,场面是一刻比一刻的热烈;高兴之余,也有人喝着喝着就掉起了眼泪,放马血战这么久,身边无数的兄弟都倒下了,这顿庆功酒来之不易,怎么不让他们这些劫后余生之人唏嘘不已。 “刘三刀,你小子伤好了!军功三转,终于能圆你的校尉梦了,你小子在都梁山打的不错,本将看好你,以后好好干,争取再立新功!” “韩老抠,知道为什么多加一转军功给你吗?就是因为你小子抠,而且抠到骨子里,奔袭东进的时候,要是没你那袋子药,那得多死多少弟兄,所以你的功劳是大大的,今儿一定要多喝几杯。” “李辉,你是抢占海陵的功臣,要不是你的鼻子灵,及时的堵住口子,与程齐之一起完成切割断尾,否则王那相那狗东西也未必会弑主投降,你小子厥功甚伟,来,本将敬你一杯。” ,秦睿敬酒的这些人,有的是左鹰扬卫,有的是地方军府的人,这些人当初都混编统归黑齿常之率领,自秦睿接替马敬臣的职位后,这些人也都在他麾下听命,个个都是勇猛无敌,能打善杀的好手。 对于这样的有丰富作战的经验的基层军官,秦睿当然不会放过,且也正中了大将军黑齿常之的下怀,只等朝廷的庆功宴结束后,便向他们所在的军府发出调动文书,以补充在此次平叛中的战斗损失。 自古以来军队就是个相当对固定的团体,兵将之间结成同盟,在战场上以性命相托,如此方能在凶危叵测的战场环境下活下来,所以从立功将佐中抽调合适的人员补充是常例,并不是左鹰扬卫特立独行。 把人都安顿在这里,除了方便大伙休息以外,更是便于优先挑选补充,这就是黑齿常之为什么说不要在乎别人说法的原因。 当兵的以军功为重,实力为尊,平时叫唤的再欢也没有,只要把部队弄好,关键的时候能顶住,这次才是最重要的。 黑齿常之语重心长的告诉秦睿,别把人都看的太好,这世上最可怕并不是鬼神,比鬼神还要可怕就是人心。 黑齿常之打了一辈子仗,什么的场面没经历过,所有人情、关系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保证没人敢惦记,不管是敌,还是友。 所以,秦睿安排这顿饭对左鹰扬卫的将军们来说更是一场“饕餮之宴”,他们要在一边喝酒一边为自己的部队补充新鲜的血液。对于大将军和长史的这样举措,他们是举双手赞成,一个个都梗着脖子,不顾涨红的脸,热情与弟兄们打成一片。 当兵的最注重的是什么,就是战场上的同袍之情,这种以命想托的感情,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再加上秦睿的将领在其中活跃气氛,灯火通明的左鹰扬卫的校场之上空的欢笑沸腾,一浪高一浪,不少将士醉倒的时候,嘴角上都是挂着微笑的。 第四十七章 洛阳宫宴!(一) 光宅二年正月,武太后因徐敬业之乱平,改元垂拱。平定扬州之乱,对于目下的暗流涌动的大唐来说无疑是一剂“清热解毒”的良药。 此一战,不仅对因帝位更迭引起的暗潮起了稳定的作用,震慑了朝野之中怀有异心之徒;更是在正告天下人,她武氏可以乾纲独断治理大唐。 徐敬业造反的时候,朝中不少臣子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内却是实打实的希望徐贼打进洛阳,行霍光之举,彻底改变牝鸡司晨的朝局。 对于有这样想法的臣子,武太后心里是十分看不起的,在她的眼中这样的臣子与猪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不用脑想一想,徐敬业是那种“养业子”吗? 他打进洛阳,肯定是先废了朕这个太后,然后再次废帝,扶植一个傀儡当皇帝,然后学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举,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伺候过先帝的老臣们有几个是能活的?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徐敬业授首,他的大军翻手覆灭,这也正告天下之人,凡是反对朕摄政的,他徐敬业就是前车之鉴,朕的称制无人可以撼动。 是以,大喜之下,武太后传下旨意,在洛阳皇宫中为有功将士庆功,并命朝中四品以上文武作陪,由以秋官尚书裴居道、右肃政大夫韦思谦并同凤阁鸾台三品负责宫宴的具体事宜。 大唐宫宴分为三等,今日赏赐的又是有功将佐,自然是以上等品制待之,对于秦睿的这个没享受过宫宴待遇的“土包子”来说,三种宴制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上等宴的餐具全是金、玉制品。 铛铛铛!随着金钟响起,身着华服的武太后在皇帝-李旦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群臣皆下拜行礼,武太后挥了挥手,示意群臣免礼,随后又从身旁的内宦举着的盘中,提了一杯酒。 “今日之宴,是为庆祝扬州之乱得以平定,是以这第一杯酒朕要敬上天赐福,祖宗神灵庇佑。”,说罢,就将酒盏之内的酒水倾倒在地。 “我天朝大军,官僚将校皆是四海英豪,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这第二杯酒,朕要敬给那些在扬州捐躯赴国难的英烈,是他们用一腔热血扞卫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倒了第二杯酒后,武太后又端起了第三杯,随即沉声言道:“这第三杯酒,朕要敬殿内的诸位,南下的官佐是浴血奋战,宵衣旰食,在朝者供给军需粮秣,任劳任怨;你们都是都大唐的肱骨这臣,朕代朝廷、代天下万民敬你们。来来来,诸卿,饮胜!” 殿内的群臣谢恩,胜饮之后,武太后在皇帝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随即金钟又起,一百零八名身着黑色甲胄的歌姬入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今日的宫宴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人人都说秦王破阵乐如何了得,可这换成了娘们,让人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她们所刻意模仿的阳刚之气,给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确确实实是落了下成。 当然了,做人做官都要会察言观色,别人都看看的津津有味,他也不好太表现出特立独行来,毕竟这人不能活成独夫,像魏征那样的孤臣,他可是不愿做的。 赏赐武臣最具代表性的菜就要数浑羊殁忽,大伙儿吃的挺香,可秦睿却对这种油乎乎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不为别的,他就吃了以后不仅倒了胃口,更是容易闹肚子。 看秦睿不动筷子,一旁的裴绍业以为他不识货,所以仔细的讲了讲这道菜的作法:皇宫每设武勋宴,按用膳人数杀子鹅若干只;去毛,掏去内脏,将肉末和糯米饭加多种调味料调和好,填入鹅腹中。 取羊一口,亦宰杀去毛剥皮,去掉内脏,将子鹅放入羊腹中,用线将口缝合,放在火上烤。待羊肉熟后,打开缝口,取出鹅混合食之。谓之“浑羊殁忽。” “裴兄,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小弟就借花献佛了,来,这道菜归你了。”,话毕,秦睿将盛着浑羊的盘子递给了裴绍业。 相比于这道要沾着香料才堪堪入口的菜,秦睿更喜欢桌子上其他几道菜。蜜汁熊掌、光明虾炙、金银夹花、通花软牛肠、单笼金乳酥、巨胜奴等等。吃着健康不说,这滋味更是回味无穷,咱总不能像在前线一样饥不择食,什么都能对付! “利见,夏官(兵部)部照会收到没有,你的封赏定下来了吗?”,裴绍业向秦睿靠了靠,用袖子挡着低声问道。 这种事说是秘密,其实完全是掩耳盗铃之举,当官的人多少都有些门道儿,兵部负责考功的官也不愿意得罪有功之臣,做恶人,所以对来打听信儿的也都如实相告。 秦睿作为左鹰扬卫的长史,领宁远将军衔,官儿虽然不大,可打听点信儿的面子还是有的;裴绍业想不明白,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不去问问呢!太沉得住气了! “裴兄,小弟是家中的长子,这老老小小的事都要管,而且还要兼顾营中弟兄们的吃喝拉撒,这一天到晚忙得是晕头转向,实在是无暇分身,顾不过来啊!”,话毕,秦睿举起酒杯与裴绍业碰了一下。 虽然才离开洛阳几个月,但家中的变故确实不小,秦睿的父亲-秦玉道,这个刚刚换发仕途“第二春”的老将致仕了,当了一辈子兵,冷不丁的闲下来了就没着没落的,秦睿不得不利用闲暇的时候与老头做个伴。 再者说,也没什么好问的,宦海浮沉,仕途荣辱,都是天子一言而决的事,即便打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去讨价还价?还是发牢骚?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官的胃口不要太大了,也别太抻头,否则那杨修就是前车之鉴。 哈哈,“利见,你这不是无暇分身,分明是豁达开明之举,为兄佩服,来来来,咱们兄弟今日可要好好喝上几杯,庆祝扬州大捷,你我兄弟步步高升。” 第四十八章 洛阳宫宴!(二) 男人喝多就是话多,而且这话题多数都是跟女人有关,尤其是刀头舔血的武将,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即便是被人当面戳破有辱斯文,大伙儿也会用在文官那学来的那句“食色,性也”堂而皇之的给怼回去。 而裴绍业仗着多灌了几口黄汤,趁着大殿在御宴嘈杂的环境,他和秦睿的坐的地方又不是很显眼,讲述了在他们南下扬州作战时,在洛阳发生的一件震惊三观,有悖人伦的故事。 高祖皇帝在逊位期间生了不少儿女,为李氏皇族的宗嗣繁茂,开枝散叶作出了“突出贡献”,这其中就有裴绍业故事中的主人公,太后身边殷勤倒酒的老妇-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出生在贞观年间,生母是大安宫的一名普通宫人,初封千金公主,后改晋安定公主,因生母地位卑微,在皇室众女眷中一直都属于不起眼的存在,先后下嫁给温挺和郑敬玄。 历经贞观、永徽到现在三朝,熬死了很多兄弟姐妹,终于成为皇族长辈,成为了当今皇帝的姑祖母,也算是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 本来呢,以她这个年纪和辈分,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安度余生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就起了幺蛾子;竟然在上本要认小她一辈的太后为义母,并自愿放弃李氏宗谍,请赐武姓,愿意在太后膝下尽孝。 听到这话的时候,秦睿嘴里的就一口就喷了出了,向上看看在太后身后端着盘子的宫装妇人,再看看了裴绍业,见他重重的点头,秦睿都被其说无奈了。 要知道她的年纪可与太后相仿,咱暂且不说名位和辈分,单说这年纪,“母亲”这两个字她是怎么说的出口的。看她殷勤在后面伺候着太后,秦睿的心底生气一股莫名的悲哀。 难怪一直心念太宗和高宗两位先帝恩德的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辞官,看看李氏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就知道了,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说是断脊之犬都算是夸赞之词。唉,难怪有人说,富贵不过三代,李氏就是被这些不肖子孙给拖累了。 就在秦睿哀叹李氏皇族命运多舛的时候,武太后在皇帝和安定公主的侍候下从阶上走了下来,与此次平定扬州的几位大员攀扯,显示天家的亲人,爱护功臣之意。 “将军是宗室元宿,皇室长者,百战名将,临危受难,抵顶藩犁,功莫大焉,朕已经照会凤阁晋你为吴国公,加授镇军大将军,领左豹韬卫大将军,以彰显将军的丰功伟绩!” 李孝逸行礼谢恩之后,端着酒杯的武太后走到黑齿常之面前,笑着言道:“恒元,力能翘关,智能御冠,乃我朝肱骨之臣,朕之心腹,此破徐贼功莫大焉,朕特旨加将军封邑一千户,以慰将军劳苦。” 亲自扶起黑齿常之,武太后则来到最后一位大员魏元忠的面前:“先生文采宏达,武略深远,在本朝中除了房谋杜断无出右者,朕命卿为司正卿领洛阳令,主管京畿要地,望卿下马之余,多多造福京师百姓。” 太后这话说的没毛病,最起码在秦睿看来,魏元忠的确当得起这样的称赞,老头儿虽然是文官,可却一点都不做作,遇事果断,从来都不拖泥带水,着实合武人的脾气。 最为主要的厚道,从不以官位相挟,让人倍感亲切,这样的人主管京畿地面,一准能在诸勋贵之间斡旋开来,维护好市面的安定的,由他出掌司刑寺(大理寺)和洛阳府确实是合适人选。 就在大伙都以为敬完了酒,宴会也就该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武太后出人意料的走到秦睿等人的面前,这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里,不少朝臣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秦睿,秦利见,朕亲手擢拔的将军,扬州之役,一战成名!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许,没有辜负秦家忠勇之名。来,这壶酒是朕犒劳你的,将军胜饮!” 太后亲自赏酒,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在众臣工羡慕的目光中,秦睿就赏赐的御酒一饮而尽,随即跪地拱手言道:“谢太后赐酒,末将誓死效忠大唐,誓死效忠太后和陛下。” 呵呵,“八郎,看到没有,壮公之孙果非寻常之将!这样的有忠心、有能力的臣子才是你日后治国所需要的,知道吗?”,武太后笑眯眯的与皇帝-李旦介绍着。 “是,是,母后说的即是,儿臣铭记于心。”,低眉顺眼的李旦躬身回了一句后,又十分亲热的把秦睿的扶了起来,然后又如奴仆一般退到了太后的身后。 滋滋,“母亲,您瞧瞧,这般威武俊俏的少将军,谁看了能不喜欢!” 话间,面露谄媚之容的安定公主又把头扭向了秦睿,继续言道:“小将军,成婚了没有?没有的话,本公主愿意为你保媒,保准为你张罗个娇滴滴美人,怎么样?” 听到安定公主说这话,秦睿差点一口气没导过来背过气去,你特么个数典忘祖的老不要脸还想给老子保媒,说梦话呢!要不是今儿场合不对,秦睿真想给老娘们两句,让她知道知道她是个多么令人厌恶的人。 还没等秦睿答话,武太后便出口言道:“秦睿还年轻,还有很多功业要立,成婚的事儿,依朕看不着急。再说了,真到那个时候,你可以来找朕嘛,朕给你作主。” 武太后是什么人,她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察言观色这种小事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她当然能看的出来,秦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不屑于安定公主说话,所以她才打了这个圆场。 待秦睿拱手谢恩后,武太后笑着言道:“秦睿,明儿早朝后到后殿来,朕还有话对你说。”,话毕,在李旦和安定公主的伺候,武太后回到了上面。 在他一旁的裴绍业也笑着捅咕了他一下,嬉笑道功臣就是功臣,待遇就是不一样,这还要单独觐见,单独封赏,兄弟,你可是有福气之人啊,而秦睿则是谦虚的对裴绍业和身边的众官拱了拱手。 第四十九章 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洛阳宫,秦睿是本着平常心来觐见的,正如秦玉道叮嘱过他那样,宦海沉浮,皆有定数,强行贪图的话,前宰相许敬宗就是最好的榜样。 其实,老爷子就算不说,秦睿也没太当回事,当多大的官儿是头,他现在吃的好,睡的香,责任少,知足者常乐,否则干“那种活”的官找上了门,后悔就晚了。 原本还以为是正经的君臣奏对,可秦睿没有想到觐见的地方竟然是花房,一向注重外表的太后身着一边便服,挽上了袖子用剪子小心翼翼的修剪架子上的花。 “好了,免礼,利见,这不是正殿,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随便摆了摆手,示意秦睿起身后,继续修剪着花枝,还埋怨道:“利见,你自己说说朕对你怎么样?” 恩?这是什么意思?太后说这话把秦睿问不会了,随即看向一旁侍候的上官婉儿,见她微笑不语,硬着头皮回道:“太后对臣的恩德山高水深,臣就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 “你呀,这是耍滑头,这样官话还用你说!来,说说,你从南边带来那么多茶花给婉儿,为什么一盆都不送给朕?难道说朕赏玩不了这种花吗?”,把剪子放到一旁,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毛巾后,武太后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秦睿。 太后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花是上官婉儿在他出征的时候要他带的,充其量是顺水人情的事;可真要较起真来,尤其是他和上官婉儿的身份,那可就是外臣私交内臣了。虽然这种交际关系在朝中是心照不宣的事,但太后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就非同小可了。 看过今儿这奏对环境后,头脑灵机一动的秦睿笑着答道:“臣从前在宫中当差的时候,听说过太后独爱牡丹,因为其与雍容华贵更能衬托太后的气质。这山茶花也只能增添些许雅趣,臣不敢贸然进献!” 话毕,秦睿又撇了一眼上官婉儿,心中暗自言道:大姐,你玩花就玩花呗,往太后这送啥,这下把俩人都装进去了!还老是以多年的宫廷经验教训人,这下暴露出你是跟我一样的生头了! “行了,朕没有责怪你意思,你与婉儿都是朕的晚辈,经常走动一下也有利于办差,有什么不好的,说话不用那么小心! 朕也是爱花之人,以后有什么花尽管送来,朕是多多益善!”,话毕,脸上笑容不减的武太后抿了一口茶。 “朕已经给凤阁下旨,晋你为千骑将军,领怀化中朗将衔,正四品上,朕把禁卫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负朕之所托,再立新功!” 千骑将军?秦睿以前在禁卫军中当过差,对于千骑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可不仅仅是一支平常军队那么简单。再者说,这个将位不是一直空着吗?所部也都归程务挺代领吗? “臣谢过太后的恩典,可这千骑将军的官职,臣,臣没法接!”,头有些大的秦睿赶紧跪了下来,以头触地向太后请罪。 秦、程两家是世家,两家的子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不知道救过对方多少次,这官职再好,他也不能抢世交的饭碗啊!这要是传出去,秦家的名声岂不是要烂大街了,走到路上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秦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脑袋不想要了吗? 况且,程务挺前日上了致仕的本章,太后考虑到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就让其与你父亲做个伴!”,上官婉儿见秦睿为了私情抗旨,赶紧佯装愤怒打了个圆场。 武太后抬手制止了上官婉儿,随即笑道:“朕欣赏的就是他这种忠厚、念旧性情,即便是立下了大功,也依然不改本色!这样的官儿在朝中不多了,朕就是要擢拔这样的官儿,给那些势利之徒看看。” “利见,千骑将军这个职位非同一般,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委任这个官职,朝廷是要经过仔细考量的,所谓宁缺毋滥,你明白吗?” 太后这番话说的很有深意,千骑的前身是百骑,百骑再往前是玄甲军,那支在大唐建国之初最具传奇色彩的军队,他的祖父秦琼就曾是玄甲军四位统领之一。 而这次他回朝后,他的父亲又秦玉道又“适时”的退了,这不能说与今儿的任命没有一点关系,他老人家是在给自己让路,而太后则是希望自己表态,当官儿总是要有自己的立场,总是要选择站队的。 在如今洛阳官场上,无非主要分三种立场,一是李氏的旧臣,二是投效武氏的新臣,三则是世家豪族的势力,想要在官场上立足,就只能选择这三种势力。 没人能在这种繁杂的政局旋涡中独善其身,而且要是想家族不在这一代中衰落、泯然众人,就得投靠太后,否则活不到记忆中“神龙政变”,他和秦家的老小都得先下去见太宗皇帝。 更何况,秦睿不能确认历史会不会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下去,本来该死的程务挺,和已经那个沦为丧家之犬-骆宾王,早就该人头落地,可现在不是依然活的好好的。 历史充满了偶然,只要扯动了其中一条跳绳,就会引起连锁的反应,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这个道理,秦睿无法确实自己小翅膀是否影响了历史,所以他今儿必须得为秦家做出一个稳妥的选择。 人得务实求真,得先顾活得,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要是今儿拂逆了太后的之义,明儿说不准阖府上下都会受到他的拖累,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如此就太对于起秦家了。 “臣本是微末的勋贵小吏,因为太后的赏识才有机会登场入室,沙场建功,太后的恩情天高海深,臣一身一命,唯太后之命是从,臣誓死效忠太后,效忠大唐。”,话毕,秦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秦睿这话后,尤其是最后的一句,武太后笑的更开心了,这句话表明了他秦睿先是效忠的太后,然后才是大唐。 如果太后和大唐之间出现了对立的情况,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而这种态度正是武太后今日所想要的。 “好,利见,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前途无量,朕相信秦家在你的手上可以走的更远。”,话毕,武太后摆了摆手,示意秦睿可以跪安了。 “太后,他刚才犹豫了!”,上官婉儿又满上了一杯茶,淡淡说出了一句。 呵呵,“犹豫就对了,这说明他的忠厚不是装出来的,这样才更能让人放心。 婉儿,朕知道,你与他有些私人的交情,这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千万不要忘了,朕跟你说过的话,明白吗?” 第五十章 走错门了?没走错啊! 秦睿被调离左鹰扬卫,黑齿常之非常的不舍,心里也很不痛快;可圣旨是不能违抗的,所以他只能与秦睿发了几句牢骚就把调职的单子签了,算是把手续补齐了,让他可以顺利调职。 知道秦睿去新衙门担任主管,特意还将程齐之、秦晙和几十个亲兵一块调给了他,嘴里还不饶人的说:调人是怕你给左鹰扬卫丢人镇不住场面,要是让老夫知道你弱了我军府的威名,非扒了你的猴子皮不可。 与大将军在南边血战了一场,秦睿心里清楚的很,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那支军队太特殊,大将军实在是放心不下,也不会“忍痛割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他。 这个人情,而且是个大人请,秦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随后又去拜领了兵符将印。 千骑司与南北衙的其他军队不一样,千骑将军就已经是最高军职,上一任将军段瓘因事被贬之后,千骑一直就归程务挺代领,所以秦睿不需要拜谒上官,也不用交接。 洛阳宫北,千骑大营辕门,看着连守门的卫兵都没有,秦睿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并不是精锐千骑应有的戍卫水平,留了两名士卒充当卫兵后,秦睿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大营。 不仅没有看到士卒们在训练,反而是一片萧条之色,军械被扔的随处可见,这与他印象中千骑严谨的作风有着天壤之别,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秦睿还特么以为来的是一座破败的地方军府呢! 稍时,一名身穿劲服的人疾步跑了过来,定眼一看原来是千骑军的校尉-翟锋,他的祖父就是太宗朝名将-翟长孙,秦睿以前在禁卫军当差的时候,与他的关系不错。 “末将-翟锋参见将军!恭迎将军凯旋!”,翟锋依着规矩先给秦睿行了个军礼。 “行了,咱们即是兄弟,又是世交,你行这么大礼,不是骂我呢吗?来,赶紧起来,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都去那了?”,一边扶着翟锋起来,一边说着。 唉,叹了口气后,翟锋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说:“利见兄,咱们还是进去慢慢说!你这位千骑将军也算是前无古人,超越前代的诸将了。”,话毕,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秦睿等人先进去,慢慢谈。 请秦睿升座帅位之后,翟锋就把他们南下后,千骑司的变化详细的阐述了一遍,本来以为程务挺复职了,千骑司就可以从“妄议天家”的阴影中走出来。 可没有想到,程务挺复职之后就被“要求”少过问千骑司的事,随后便有内宫的上差来,将所有与前次非议天家的千骑军官来往密切的者又筛了一边全部都带走了,而且到现在为止连给说法没给。 更为奇怪的是,剩下的兄弟,要么被勒令退役,要么被分到右卫军中,要知道千骑军满编才一千人,被他们这么一搞,威名赫赫的千骑就关门大吉了。 翟锋本来也是要到右卫军报到的,可因为翟家祖孙三代都在千骑司当差,实在舍不得,所以就一直拖着,在这里看军营,直到前日接到夏官部的文书,才知道秦睿要来接管千骑军。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秦睿的祖父秦琼原是千骑司前身玄甲军四统领之一,他也算是千骑司的“亲戚”;再加上他们之间私交不错,了解他的翟锋知道他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千骑司在他手中也差不冤枉。 可现在,除了空荡荡的大营,千骑司什么都没有了,即使再招新兵来,也不是以前的千骑了。说到新兵,那就要说与照会文书一同送来招兵文书,而且编制扩充到三千人,人员可以在全军中随意挑选。 “被羁押,勒令退役和到右卫军的弟兄有多少人?”,敲着帅案的秦睿沉声问道。 “一共有八百七十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棒小伙儿,本来去右卫军的那些弟兄也是要退役的,可武三思因为眼馋这些精兵,特意跟夏官部打了招呼,把退役令改成转接文书。” “你知道的,他是太后的侄子,是外戚,夏官部的那些老爷可以不买咱们的帐,但一定会买他帐。”,翟锋叹着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这么好的兵,交给一个草包,那个爱兵的将军都会感到可惜。 仔细的看过夏官部发下的文书后,秦睿随即言道:“这好办,照章办事就行了,退役的士卒召回,调右卫军的军令即刻作废,再给内卫发一道协调文书,要是没有证据定罪,就马上把人给我送回来。” 秦睿这话不仅惊呆了翟锋,连程齐之和秦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有夏官部的文书在,但右卫军完全是可以不用理睬,武三思那就是个貔貅,他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就特么怪了。 而新组建的内卫,是太后特意设立的皇家刑司衙门,只听命于太后一人,人家凭什么买千骑的面子呢?还发协调文书,搞不好找个借口把他们也一锅烩了。 “那又怎么样!千骑司也是皇家卫率,直属皇帝的御用亲兵,同时职司情报,在级别上不比内卫低!前几天,我到后面觐见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说了,这支军队完全交给我了,那些兵自然由任我处置。” “这样,翟锋去召回那些退役的弟兄,齐之拿着我的手谕去右卫军协调武将军,至于内卫那,我亲自去,我到要看看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比战场更难搞?” 直到听完翟锋介绍的情况后,秦睿才明白太后在交代职务的时候为什么会把音咬的那么重了,这分明就是话中有话。虽然不知道是谁在针对千骑司,但可以确定不是太后的意思。 至于武三思那,秦睿一点都不担心,他这事闹上去就是趁火打劫,如果秦睿嘴一歪,说军力都让其掏光了,那也够让他喝一壶的了。太后的侄子又怎么样,太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她能放心武三思把千骑司吞了?开什么玩笑。 第五十一章 哟,冷美人! 在江南道军队返朝之前,武太后在朝中着手了大刀破斧的改革,在前朝增加了“补阙”的官位,职责是为皇帝进行谏及举荐人才,左补阙属鸾台,右补阙属凤阁。 这项举措得到了不少臣子的赞许,因为在大伙看来,太后这完全是在栽培皇帝,培植拥帝的势力,待到将来亲政的时候不至于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而在后朝,则是增设了与千骑司相同级别的内卫,而且连职责都是一样的,其目的就是要加强皇权,更加稳定她这个称制摄政的太后的地位。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一样,最起码千骑司不会有女人,更不会有女人当头领。 “千骑将军-秦睿,胡国公府的少公爷,左鹰扬卫前长史,平定扬州的功臣。 将军风头正劲,正是享受赞誉和佳人倾慕的好时候,怎么有兴趣来我们内卫来坐客!”,一名身材窈窕,身着铠甲的女将,摘下面下,露出姣好的面容,嘴角挂着冷笑言道。 当然,不要觉得女将说话尖酸刻薄,“秦睿”以前可以洛阳城有名的纨绔,狗马弋猎,秦楼楚馆也是常事,秦少国公风流的名声可是不是一般的响。 还好“他”从来都不下水,否则秦睿第一时间就要找医者看看,别得了什么脏病,英年早逝就不好了。 “幽兰将军说笑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勋贵家的子弟少不更事的年纪,都会闹出点笑话,这并不稀奇!” 话毕,秦睿放下手中的茶盏,向前倾了倾身子,脸上继续保持淡淡的笑意,继续言道:“秦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专门为了那些被内卫请走的弟兄而来。” “如果,将军没有问出什么可以定罪的口供,他们也还没咽气,那就请将军把人还给我。 千骑司的情况,将军也清楚,这光杆的将军不好做,秦某这次在太后那可是领了顶雷的差事。请将军看在“邻居”的份上帮衬一把,通融一下,秦某来日必当厚报。” 秦睿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求人,可实际却不是这样,内卫是太后一手支持下组建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是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的,尤其是秦睿这个同行冤家。 可秦睿偏偏就是让这位女将军明白,她的后台,自己也可以是能说上话的,真拼起来大不了一起去孟津港跳黄河,谁也别想占了便宜。 如果将军愿意给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是干同一种买卖的,谁还求不着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秦睿相信如果这位内卫府的幽兰将军脑子只要没有问题,她应该知道该怎么选择。 呵呵,听了秦睿的话,幽兰冷笑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盯着秦睿言道:“秦将军,内卫府成立的时间是不长,底蕴也没有那么丰厚,但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唬住的,将军觉得我会买这个帐吗?” “再者说,同行是冤家,你们千骑司越弱,对我们的好处就越多,我要是选择不行这个方便,又能怎么样,将军还要去太后那进言吗?”,幽兰用她的纤纤玉手不停的点着手边的茶盏,脸上还是那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幽兰将军,对于那么没什么背景的人,“莫须有”三个字就可以定罪了,可对于我千骑司的官佐士卒,则是要讲证据的!将军是太后选中贤达,法孝直谏刘玄德,男女同路未必是通奸的故事,想必应该是知道的。” “此等牢笼政策,使之别人可,使之我秦睿则不可,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脾气是糙了一点,却是真性情。 军伍中人,面子第一,老命第二。秦某还不至于像小人一样去告状,那样显得没出息,但与将军作过一场的决心还是有的。” 求人低三分,秦睿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可以当三孙子,好说好商量,没问题,怎么着都行;可要是真不给面子,那就只有把饭盆都打翻了,让两家都没得吃。 当然,给他这种勇气的还是武太后,上位者没人会喜欢下面的人其乐融融,要是两个相同职责的部门相安无事,互相遮掩,那不安和头疼就该是太后了。 所以这样的部门的相处之道就只能是有限争斗,有限合作,控制好尺度才能共存,要是连这点面子都要不出来,那就只有全面对抗,他不相信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有这样的魄力。 秦睿这话很难听,也很不给面子,可幽兰不得不承认他所表达的意思确实是共存的唯一方法,对千骑司,对内卫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她的态度方才如此的强硬,就是想告诉秦睿,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 而且,秦睿发火也不无道理,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刚刚新官上任,要想收复这支桀骜不驯的军队,让他们归心,拯救被羁押的千骑就是最好的施恩方式。 “秦将军,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我不想交将军这样的朋友,可也不愿意冤枉没有真凭实据的人;那些千骑可以给你,但将军要为他们写下一封保书,这是必走的手续,将军应该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话毕,幽兰把玉手一抬,立刻就有侍卫端着笔墨走在秦睿的面前。想要人不是问题,想收拢军心也可以,那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要么把你与这些千骑绑在一起,要么转身走人,否则让你三言两语给唬住了,那内卫在朝中还怎么立足。 只是有一点,她有点想不通,内卫搜集的资料说他是个“识时务”的纨绔,怎么去战场上转了一圈回来后变化这么大呢?从“奴隶”到将军,腰板硬了,说话办事也硬气了? 呵呵,冷笑一声后,秦睿提笔写了保书,随即起身拱手言道:“礼尚往来是人情,不管将军日后是否拿秦某当朋友,这份人情,千骑司记下了。” 就在秦睿要走出大堂的时候,幽兰却喊住了,高声说:“秦将军,内卫对那些人没兴趣,可你知不知你今天的举动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来可不要后悔哦!” “秦某做事从不后悔,也不想知道那位到底是谁;不过也请将军转告他,凡事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了,否则这结果可能不会是他所想要的。”,话毕,对外面的亲兵招呼了一声,打道回府了。 第五十二章 玄甲军魂! 幽兰口中的那个“他”,也就是在被后害千骑司的人,秦睿知道是谁,可他不想说,或者没法说;因为他不知道将士们能不能接受得这般残酷的现实,所以他宁愿当一把糊涂鬼把事了断。 不过,这都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千骑司经过了这次的零敲碎打,军心已散,如果不能及时的凝聚军心,那这支充满传奇的军队就会泯然众人,从此与职业军人的界限渐行渐远。 说心里话,即使不是出身胡国公府,与千骑司没有“亲戚”关系,看着这么一支英雄的部队落难,秦睿也是于心不忍的,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那绝对不会推脱,更不要说他现在是千骑的将军了。 千骑司能在唐军独占鳌头这么多年,除了严苛的军事训练和军法管教外,最特殊的还是对人员的选拔!要想进千骑当兵,除了要通过考核外,更是要求家庭背景,无论官佐士卒均需出身唐军将士之家。 所以,光想靠军功和资历进入这支军队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一代以上的长辈在军中服役,通过他们的一生来表达忠诚,想踏进辕门都是难事! 拿黑齿常之来说,这算是功成名就的大将军了,可听到秦睿能当千骑军做统帅,还是羡慕的紧,他不就是因为出身不够,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统帅这支传奇的军队吗? 千骑军-校场,距秦睿从内卫交涉回来的五天,翟锋负责的召回的那些退役士卒已经全部回到大营,随即又奉命将所有的将士都集合在校场,等待新将军的训话。 通过了这几天看秦睿办事,他对这位新统帅算是心服口服了,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仅仅去战场转了一圈而已,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由此可见扬州之战的惨烈到底如何,能把人锻炼到这种程度。 不仅凭着一纸文书让武三思那家伙屁都没放的乖乖放人,更是在内卫府那龙潭虎穴把被冤枉的弟兄都捞了回来,要知道幽兰那小娘皮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一口气在左鹰扬卫遴选出了两千多家事清白、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一下子就把建制补全了,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三通鼓后,身着一身黑色铠甲的秦睿抬手示意鼓手停下来,跨步上前言道:“诸位,我叫秦睿,是新任的千骑将军。 今儿在场的众弟兄,有的是秦某在禁卫军的旧相识,有的是我在左鹰扬卫的旧部,都是熟人,所以有什么话,本将就不在藏着掖着了。” 指了指身上的甲胄,秦睿一脸不乐的说:“看到这身旧铠甲没有,老实说,为了把从府中的甲库中清理出来,花了三个亲兵两天的功!这铠甲是家祖先壮公统领玄甲军时所穿,这并不是秦某在炫耀祖上的军功在诸位面前显摆。 而是夏官的老爷们到现在连统兵将军的铠甲都没弄出来,而我军的军律又要求必须着制式的铠甲,秦谋身为统兵的将军不能带头的违反军律,不得不穿上这套铠甲,我这当将军尚且如此,你们就可想而知了。” “秦某知道,自从段将军被调走以后,千骑司的事就难办了,除了军饷不拖欠,弄点什么都费劲。看不起本将没关系,可看不起我的兵,不行!本将已经发行文去夏官,十天之内见不到三千套新铠甲,老子就跟他们去凤阁打官司。” 现在的秦睿与扬州之战前不可同日而语,千骑司是一支独立于诸卫之外的军队,他的品级虽然不够高,但也是一军之帅,他有责任,有义务为士卒们营造更好的服役环境,而不是让他们像从前一样如无根之萍一样过活。 秦睿心里明白,程务挺不是不想改变,而是他没有能力改变,他只是代管而已,要是管的太多,就会遭人猜忌,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他也是有心无力。 “吃的,喝的,用得即刻恢复到战时标准,上至官佐将校,下至普通士卒,训练量加倍,总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士气的问题,让本将重新听到“玄甲军”当年那股震撼大地的吼叫之声!” 抬手制止了将士们万胜的欢呼后,秦睿简述了千骑司的光荣历史,从虎牢关之战到北伐突厥,从西征吐谷浑到设立安西四镇,从东征高句丽到西战吐蕃,每一仗都有千骑先辈们的英姿。 在那个充满光荣与梦想的时代,千骑的前辈们为子孙后代争得无数的荣耀;可仅些年呢?千骑的官佐就没有参战的,这仅仅是没有统兵将军的缘故吗?不是,就是因为将士们的精气神不如从前。 他秦睿来这里不是做官的,是要恢复“玄甲军”昔日荣光的,任何人都不要想着在这里蒙混过关,谁要是受不了,自己卷着铺盖卷滚蛋,千骑司不养废物,他秦睿也容不下软骨头。 “当兵苦不苦,苦;当兵累不累,累;可既然咱们选择吃行伍这碗饭,那就没有退路可选,咱们的一家老小还得指着那点俸禄过活!”,话间,秦睿从阅兵台上走了向来,像着队列中走去。 一边穿梭期间,一边说:“秦某知道,弟兄们生活中有很多困难,又因为面子难以启齿,是以本将决定由翟锋领千骑司长史之职,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帮你们解决切身的苦难,替你们解决后顾之忧。”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要想让将士归心,安心在营中训练,卸下包袱,轻轻松松的上战场!至于花点小钱和精力,根本就不算什么,能打胜仗才是第一位的。 听着新任将军-秦睿所说的话,原千骑司的将士心里都热乎乎的,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听上官说过这样的贴心的话了,更没有人帮他们解决生活上的麻烦。 现在好了,他们再也不是顶着光环,被人家当成牌坊用了,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去证明,他们这些后辈一点都不比前辈们差,一样可以建立不世功勋,封妻荫子。 “什么?声音太小了,本将听不见!”,秦睿把手放在耳边,装出一副听不到样子,直到将士们的吼叫之声直冲九霄,他的嘴角才微微上扬,因为他知道“玄甲军”的军魂正在觉醒! 第五十三章 一道菜引起的血案! 在秦睿的萝卜和大棒的威视下,千骑司新老官兵三千人投入到紧张、严苛的训练中,在军营中盯了十多天,见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交代翟锋和秦晙一声后,秦睿就离开了大营。 本来,秦睿是要回府的,这么多天不会回家,那老两口在家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可这刚出辕门,就被程齐之给拦了下来,说什么都要拉着先去程府陪他老爹去喝上几杯不可。 程齐之也是有正当理由的,他老爹带了一辈子兵,现在又为太后处理了裴氏一党,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只能“自愿”的退了下来,心里当然窝火了,所以这致仕生活并不那么好过。 程务挺又是极其严格的人,后辈中除了其交口称赞的秦睿以外,其他的小辈门那敢在他面前招摇,触霉头,跑还来不及呢,所以这都是为了让老头子开心点。 不管在什么时代,孝道总是没错的,且不受任何人的指责,程齐之找人陪老爹喝酒,总比王郎卧冰要聪明的多,所以秦睿二人就决定去买两瓶杏花村的老酒去孝敬老程。 这种酒是长安的老字号,几十年来在无论官绅士庶中很受欢迎,程务挺就很喜欢喝,洛阳城只有一家分号,要是去晚了,酒可就卖光了,是以兄弟二人策马向城西奔去。 还没到酒馆,就看到路口的酒楼门被一群百姓围观,兄弟俩不得不下马步行,想要挤一挤先过去,可挤到跟前定眼一看,不得不止步停了下来,因为面前这一幕实在有一些“诡异”! 为什么这么说呢,就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当兵的被人打,而且还是校尉级的军官,这就太奇怪了;一向都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丘八们都是火爆脾气,从来都是他们打别人,什么时候见过被人这么打。 更为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抱着膀子在叫好,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秦睿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冲动,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家伙长得太特么俊俏了,那个男人站在他面前都难免觉得自惭形秽。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了也不要紧,天塌下来,由老子顶着!”,那青年嘴角微微上扬,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邪魅! “敢吃老子点的菜,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行,今儿这顿就算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顿。”,话毕,还从袖子里拿出钱袋,扔到地上,算是给他那些手下赏钱。 而正看热闹的秦睿则拉过酒楼伙计问了问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至于搞的这么大吗?不管是从那青年出手大方的程度上看,还是其手下的家丁就不难推测他出身官宦之家。 这些家丁打的很有章法,处处都避开要害,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是不会在厮打中把尺度掌握的这么好的;只是秦睿想不明白他们这些家丁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对地上的钱,也显得不屑一顾。 但听过小伙计磕磕巴巴的叙述后,秦睿算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送菜的把米粉和鲈鱼送错了地方,那几位黄汤惯得有些多的兵爷也稀里糊涂的给吃了,点鱼的这位青年就不依不饶的让手下动手了。 不管认不认识。既然同军伍吃这一碗饭,那就是弟兄;秦睿将缰绳交给程齐之,想要推开前面的人去调剂一下,不就是一道菜吗? 可秦睿这边刚挤过去,就看到那青年已经用手中的横刀切断了一人的喉咙,然后看都不看捂着喉咙挣扎的校尉,向下一目标走去。就在他挥刀准备再砍的时候,秦睿加急了两步,上前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就因为一条鱼,你已经伤了一条人命了,现在又想继续行凶,难道不知道国法森严,想要以身试法吗?”,秦睿真是搞不明白,不就是因为一道菜吗?打都打过了,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要人性命吗? “哎呦,啃果子,啃出一条臭虫出来,爷劝你现在松手,否则爷连你一块杀,不想死就赶紧滚!” 那俊俏的青年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后,歪着脑袋回了一句。而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的那些家丁也全都围了过来,拔出了腰间的横刀,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救主的架势。 呵呵,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后,秦睿冷笑了一声,随即沉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你是谁家的子弟,都难逃国法的制裁;并且你杀的还是我军的校尉,更是罪加一等,你觉得你大得过国法吗?” 见他弃了横刀,秦睿便松开了手,人群中的程齐之也挤了过来,跑到了秦睿的身边。可那敢于当街杀唐军军官的青年却反常的捧腹大笑,好像秦睿说的什么天大的笑话。 “吃了我的菜自然有取死之道,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就算是在大的官儿,爷说杀也就杀了!能死在爷的刀下是他的福气!”,话毕,揉着手腕的青年面色嚣张的回了一句。 二世祖就是如此,对于这样拼老子的人,秦睿最是从来都是看不上的,刚想再教训他一下,就见到洛阳府的差役从人群中鱼贯而入。 行了,有了这些官差在,自然也就不用秦睿动手了,这些“地头蛇”都是魏元忠的手下,老魏可是嫉恶如仇,执法如山的人,这个家伙有的苦头吃了。 “把刀放下,全部都蹲下来,格老子的,敢在老子的地面上闹事,活的不耐烦了,全都给我锁了拿回府衙!”,领头的差役看过地上的死人后,面色不善的说道。 还没等差役们动手,就见那青年打了个响指,他的那些家丁们就挥舞着横刀冲了过去,刀枪的碰撞之声和受伤者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的就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围观的百姓也被这一幕直接吓得惊慌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哭爹喊娘的夺路而逃,场面顿时变得不可控制。看到这种情况,秦睿还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他就该直接扭断这二世祖的脖子。 第五十四章 “体力劳动者”薛怀义 煌煌大唐,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的神都洛阳持刀与官差对抗,罪同造反的帽子是跑不了的,秦睿想不明白这些人的底气到底是什么,且时间也不允许他想这么多。 给程齐之使了个眼神后,秦睿二人加入了战团,这让本来处于下风的差役们顿时感到压力倍减,那青年的家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一个个的被击倒在地,被差役们像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而此间事的始作俑者,那个嚣张异常的青年也捡起了一把横刀上来与秦睿拼命;有了赏赐的教训秦睿自然不会留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拿下了他,且在厮打期间还误打误撞的弄掉了他的头发。 头顶上的戒疤在明晃晃的日头下异常的光亮,惹得秦睿不由的讥笑了句:秃驴还这么猖狂,“我佛慈悲”这话特么当饭吃了,还是这年头借着和尚为由,出来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 说完这话,不带那秃驴反应,秦睿冲着他的下巴就来了一拳,直接就把人打晕了过去;随后向差役们表明了身份,便与他们一起把凶犯和受伤的军官等押到洛阳府。 洛阳府,得知千骑将军秦睿帮助差役抓获了一伙当街击杀官军,对抗官差的匪徒,魏元忠由衷的高兴,所以特地带人在府门前迎侯。 魏元忠这个父母官当的不容易,既然维护法纪和市面的稳定,更要调和诸权贵之间在某些方面的矛盾,说是举步维艰一点都不为过。 太后称制,在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曾不止一次在朝会上说,维持各地方的稳定是当务之要点;今儿这事要是没有秦睿出头,他这位京师的父母官可就没法在下次的早朝交代了。 “利见,利见,老夫就是知道没看错人,看看这刚刚回到京师就给老夫送来这么一份大礼,你这让老夫如何是好呢!”,魏元忠伸手拦住了要行礼的秦睿,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 “魏司刑,统管司刑寺和洛阳府,权掌京洛,力折公侯,睿一直忙于军务还没来得及拜会,今儿正好借花献佛,给老上司补上一份薄礼,请司正不要见怪!”,与老长官逢面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好好好,都知道你小子懂礼节、重情义,老夫就收下这份礼物!走,咱们进去说!”,话毕,对后面人招了招手,魏元忠就拉着秦睿进衙奉茶,这些人犯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先盘问一下的好。 经过洛阳府书吏的盘问,那些醉酒的军官全部隶属于右鹰扬卫,是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的部将,今儿是休沐日,本想几兄弟喝酒叙叙私情,可没有想到摊上了这样的事。洛阳府已经循例去照会王孝杰,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赶来。 当然,这都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被抓的那一伙人,那些打手全部都是新征召的羽林卫,而那青年正是新任的白马寺监-薛怀义,是安定公主献给太后的“中官侍从”。 “哦,原来是他,被利见打成了这样,难怪认不出来!”,魏元忠抚着胡子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个兔爷,司刑放心,末将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连累司刑和一府上下。” “哎,利见,稍安勿躁,这点麻烦老夫要是摆不平,那这司正卿和洛阳令,也就不用干了,趁早回家哄孩子去。”,话毕,魏元忠挥退了书吏,将他知道的细节说了娓娓道来。 是人都怕死,魏元忠也是一样的,他不会因为一个兔爷干以卵击石的事儿。换做平常,不管是秦睿还是魏元忠都是得罪不起薛怀义这样的“枕边人”的。 只要他在“侍寝”的时候吹两句枕边风,他们的仕途就到头了,丢官罢爵远串崖州去钓鱼是一定的,打了薛怀义,就是打了太后的脸,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是吗? 可薛怀义今儿当街杀了官军,且还是右鹰扬卫的人,王孝杰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对他是甚为看重,那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听说最近还要晋右鹰扬卫大将军之职。 王孝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次他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势必会在太后面前有所进言,再加上薛怀义的身份目前还见不得光,太后不得不顾虑一二。 早几年,明崇俨的事,太后一定是记忆犹新的,所以这次才会在薛怀义的身份和任用上,多加不少小心,毕竟当年的事太蹊跷了,太后是个极其智慧的人,她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今儿,薛怀义迟迟不肯表露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为什么会看到官差后,立马就拔刀相向,就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把事闹到上面去,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薛怀义身边既然有羽林军做护卫,那自然也少不了暗中看护的人,洛阳是京师,这里比他个头大,权位重的人太多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时运不济,被人给干掉了。 用魏元忠的话说,用不了一个时辰,办这种差事的头儿就会驾临洛阳府,其目的就是堵住魏元忠、秦睿及王孝杰的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一旦张扬出去,对于刚刚称制,在扬州之乱中积攒了一定声望的太后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魏元忠在朝为官几十年,他太清楚太后处事的方针了,所以他才说今日肯定安然无恙;至于日后会不会被报复,怎么躲避小人的攻讦,那就看大伙的本事了。官场上就是这样的,政敌总会一个接着一个来,不会因为你与人为善就行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有小吏来禀告:内卫府统领-幽兰将军与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一同到府求见。听到这话后,魏元忠摊开了双手,随即笑道:“看到没有,平事的人终于露面了,走,咱们与王将军一起,会会这位内卫府的统领!” “司刑之命,末将敢不从命!正好,末将与这位幽兰将军可是有过交情的!” 对于魏元忠的邀请,秦睿当然不会拒绝,真是“冤家路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想怎么还人情,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不用欠债过日子了。 第五十五章 太后风流史!(一) 秦睿出手是因为打抱不平,想着同为行伍中人,不能袖手旁观;可知道薛怀义的身份后,秦睿就明白了想要因为一名区区校尉的性命法办他,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来人是幽兰,前些日子,人家怎么说都帮过自己,于情于理秦睿都不应该矫情,顺水推舟的把人情还了,了却一番因果才实在,省得别人说他知恩不报。 可王孝杰就不一样了,死的是他的人,不给个像样的交代,别说他这过不去,右鹰扬卫的弟兄们也不干,俩人在一旁沟通了好一会儿,王孝杰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王孝杰脾气是不好,可却是个豪爽的汉子,秦睿不顾“犯颜”仗义出手帮了他,那就是整个右鹰扬卫的朋友,再加上秦睿在平定扬州之乱时出尽了风头,他实在相与这位新崛起的千骑将军结交一番。 有道是英雄惜英雄,秦睿确实也与他攀扯一番,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一起合作办差的机会一定不少,不趁机结交一番真是太可惜了;但他毕竟先答应了程齐之,实在是不好爽约,所以就只能约到改日。 对于秦睿的到来,程务挺发自内心的高兴,连忙让夫人去张罗一桌好菜,他这个致仕没人理的老家伙终于可以开怀畅饮一番了。而听过秦睿二人今日的“奇遇”后,程务挺脸上不由的浮现了一丝冷笑。 看到这里面大有故事,秦睿就借着倒酒的时机拍拍叔父的马屁,请叔父多多指教一二,毕竟已经与人家结怨了,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多了解一点也好有个防范,省得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看着秦睿和程齐之脸上都浮现好奇之色,程务挺不由的感叹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不够老辣!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五年以上的老吏,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只有什么都不知道,这官才能安稳的当下去。 不过,秦睿说得没错,薛怀义那样的小人是该防着点,太后为了那点“小癖好”,有些时候不得不学会装聋作哑,所以让他们了解来龙去脉,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且这里面的道道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而薛怀义的事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乾封初年,明崇俨应封泰山之举,授黄安县丞。会刺史有女病重,明崇俨用偏方殊物治疗,治愈了她。先帝听闻其名,召见面谈。先帝大悦,擢授冀王(李旦)府文学。 仪凤二年,明崇俨累迁正谏大夫,特令他入阁供奉。其每次通过谒见,都假以神道,来评论时政得失,迷信神佛的先帝非常赞同,一时风光无限,比之贞观朝的袁天罡和李淳风也不逞多让,成为京师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仪凤四年五月初三,任谁也不想到本来官运亨通,前途无限光明的明崇俨竟然会在被盗贼杀死,而且官府下了很大的气力来搜捕盗贼,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先帝甚为悲痛,特旨追赠他为侍中。谥号庄,拜其子明珪为秘书郎,也就是现在的司正少卿(大理寺少卿)。 明崇俨是帝后身边的宠臣,身边的护卫不是一般的多,远不是今日的薛怀义能比的,所以他的死是有缘故的,因为下这个命令的正是先帝-李治,而执行者正是程务挺。 杀他的原因太简单了,明崇俨与武太后的关系十分暧昧,时常单独奏对很久,时间长了宫中就难免会有些关于二人关系的流言蜚语,但具体到了哪一步不好妄断。 先帝呢,听过之后是很愤怒,可因为涉及皇后和帝王的尊严,没有真凭实据的他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再加上先前有魏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的事,有些惧内又依赖武后处理朝政的他只得隐忍一时。 可突然有一日,先帝秘密召见了程务挺,吩咐他挑选信得过侍卫,趁着明崇俨出行之际,干净利索的干掉他;程务挺是禁军将领,当然听说过宫中的谣言,从先帝那日的脸色不难看出他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 按照常理说,这种时候应该下废后的圣旨,重演上官仪之旧事,可皇帝却偏偏的没那样做,程务挺是军人,对于君上只有服从,所以也就强压着心头疑虑去办了。 一直到先帝崩世,程务挺才算明白先帝的良苦用心,他老人家是怕一旦废后,不仅让他这个天子颜面扫地,更可能会影响国祚的传承。 几位皇子的能耐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斗不过那些居心叵测的宗室亲王,就连朝中的臣子都未必能摆平。 只有他忍下了这口气,太宗皇帝交到他手里的江山才能顺利的传承下去,不至于出现停尸不顾、竖甲相争的局面,要真是那样的结果,他到了地下怎么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暗中除掉明崇俨,然后再一顿“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追封高官给明崇俨,把其风光大葬,荫其子孙,消除武后的疑虑,天衣无缝的把事盖过去。 “利见,你别看不起安定公主,她能从贞观朝熬到现在还安然无恙,自然有其过人之初,你以为这很简单吗?这女人心机深着呢!”,抿了一口小酒后,程务挺悠悠的说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由想到了肆情为恶、亏犯名教的长广公主,淫邪乱伦、不知廉耻的永嘉公主,···作乱犯上、政治白痴的丹阳公主,所以李氏公主的名声和智力可一直都不怎么样。 李唐敢作死、犯天理的公主不少,但安定公主绝不在此列之中,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高祖的诸皇女中她是最聪慧的存在了,深通自保之道,要不然不会自降身份拜太后为义母。 “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收下安定公主作义女,且收下她送去的人吗?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薛怀义与明崇俨有八分相似,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叔父,这安定公主也就神的了,这种的“人才”都能找到,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淘换的;唉,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门,不服,不行啊!”,秦睿了然的点点头,一脸感慨之色的回了一句。 第五十六章 太后的风流史!(二) 太后与明崇俨之间暧昧的关系在勋贵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没人刚嚼舌根子,完全是忌惮太后的雷霆手段,现如今又临朝称制成为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就没有人再敢提这陈年旧事了。 人都是怕死,不管出身什么样,官位有多高都是如此,刀架在脖子上都尿裤子,与普通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及家人落得与王皇后、萧淑妃一样的下场。 不敢说,不代表人们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忘记,安定公主就是其中的一个,她是作为寡妇婚嫁到荥阳郑氏给郑敬玄为正妻的,在皇室和郑氏中都属于那种不受待见的人,可以说受了一辈子窝囊气。 可先帝和庐陵王被废引发了权力洗牌的,让安定公主看到了一丝希望,借着公主的身份,不惜自降身价也要把儿孙给推上去。在郑氏面前挺直一回腰板做人,给郑氏的人看看他们一辈子瞧不起的人是不是比其更能给子孙一个好的仕途。 天可怜见,可能是老天也被安定公主的诚心所感动,特意安排她撞破了侍女的奸情,也正是撞破这桩奸情彻底上她攀上了太后的高枝,让的儿孙可以在此次权力淘汰的浪潮中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一席之地。 安定公主的侍女,是宗室反案之后,被教坊司发到公主府当差,此女与在洛阳市井之中靠卖野药为生的小货郎-冯小宝勾搭成奸。偷情的时间长了,自然胆子就大了,那侍女-李氏竟然把冯小宝引到了公主府幽会。 恰巧被府中的管事发现,并上报给了安定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安定公主自然是勃然大怒,本该重重责罚这对奸夫,毕竟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公主府的名声也就让他们给败坏了。 可看过冯小宝本人后,安定公主一改前态,不仅没有责罚二人,更是重重的赏赐了李氏,让安定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冯小宝长得太像故去的明崇俨,这也给安定公主另一个启发。 拍马屁有什么用,投其所好,投其所爱才是致胜之道,是以将其留在府中数日,教授了一些宫中的礼节后,就献给了太后。 初见冯小宝,真真是惊了武太后一跳,因为他与明崇俨一样容貌俊秀、风姿神异,更为主要的是身强力壮。 宫中冷不丁出了这么来路不明的人是十分扎眼的,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武太后让冯小宝削发为僧,又令其改姓薛,取名为怀义,命其拜太平公主的驸马都尉-薛绍为季父,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从此,薛怀义引洛阳僧法明、处一等数人在宫内诵经,出入宫内乘着厩马,以为中官侍从,一时荣宠甚至超过武氏子弟,太后还特意让他们以礼相待。 用程务挺的话,薛怀义是色厉内荏,睚眦必报的小人,今儿之所以不张扬是因为有太后的嘱咐;再加上骤然富贵加身,真碰上了硬茬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才让秦睿和魏元忠捡了个便宜。 “爹,您就直接说他烧包好了,说那么多铺垫干嘛!不就是得了点“颜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那天惹怒了太后,直接就把他拖出去喂狗了!” 程齐之认为老爷子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被关怕了,所以才连这种与教坊司的奴才一样的东西如此忌惮; 太后就是再宠他又能怎么样,会因为这种东西动王孝杰和魏元忠及秦睿这样的有能力帮她治国理政的臣子吗? 看着儿子有些不忿的神情,程务挺没好气骂了她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秦睿,沉声说道:“利见,这些本来就是禁忌之事,老夫本来应该带进棺材里的,说出来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儿。齐之的脑袋没有你灵光,是个莽撞的性格,你以后可要替我看好他。” “叔父,您这说哪里的话,秦家与程家是世交,两家的子弟几辈人在战场上肝胆相照,浴血同袍,同穿一件衣,共饮一壶酒,这种情义不比骨肉至亲差多少,您这话说的就见外了。” “您放心,薛怀义其人,侄儿以后会多加留心的,断然不会让他有可趁之机的!您说的对,做官既要防君子,更要防小人。侄儿现在是千骑将军,节制的是皇家卫率,权力大了更是应该注意,别等哪天连脑袋掉了都不知道!” 秦睿当然知道程务挺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论男女都是一个德行,一旦扯上男女关系,什么不理智,不合乎逻辑的事都能做出来,上到天子,下至庶民都是如此一般。 宫闱之中,历朝历代都不乏“奇男奇女”,比说说秦国的嫪毐,魏国的龙阳,汉朝的董偃,北齐的和开,北魏的王睿、李冲、李弈,这都是有前例可循的,而且他们都在历史上都留下“浓重”的一笔。 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秦睿太知道小人得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对于薛怀义这样的“体力劳动者”,秦睿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当然,这都是有前提,前提是薛怀义不要把事做的太绝,否则秦睿有得是方法,让这个吃软饭的兔爷失宠。 想到那些不可人言的“方法”,秦睿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坏笑,招数是损了一些,可胜在有效,要是薛怀义真的找死,那就费点精神头送他一程又能怎么样呢! “小子,话到嘴边留三分,这样人才适合当官,你与利见比差的远了,以后多学着点!”,秦睿的坏笑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看到这小子一点即透,程务挺真是有些嫉妒秦玉道了。 同样都是武勋世家,秦家有了秦睿这样的机灵鬼,家族传承自然不是问题,定是能常保富贵,蒙荫子孙; 可程家就不一样了,程齐之是个勇猛有余,智慧不足的人,他这样的只能找棵大树靠。秦、程两家相交莫逆,秦睿又是他最看重的后辈,把儿子绑在他的身上,程务挺才真正能放心下来。 ! 第五十七章 掌掴薛怀义! 洛阳宫 “太后,那个秦睿是李氏的旧臣,他根本就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下这么重手,您看看这脸上的淤青都是他打的!” “小臣吃点苦、遭点罪没关系,可这丢是您太后的脸,谁不知道小臣是太后的人,依着小臣看他就是仗着在南边立了些战功,居功自傲了!” “太后,您不能再犯菩萨心肠了,您才称制不久,要是太仁慈,有些臣属就会蹬鼻子上脸,这可是不利于您在朝中的布局!小臣可以在为您考虑啊!” “太后,您想想,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将军就如此的不服管教,军中那些正三品大将军就可想而知,太后要是不杀鸡儆猴,将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 “太后,他秦睿要是没有您的赏识和擢拔,能从一个七品校尉一路顺风顺水的晋升四品吗?前线立战功的将军多了,他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薛怀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明眼人都明白,他不过是那秦睿当筏子,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参魏元忠、王孝杰、秦睿三个人,因为一个校尉丢了这么大的面皮,不找回来场子,那他以后在官场还怎么混。 武太后在前朝、后宫玩了几十年权术,薛怀义一张嘴,她就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人前人后享受尊荣习惯了,一下碰到三个不开面的,心里恨自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呵呵,轻笑了两声后,武太后把手中的剪子放了下来,吩咐宫女把花端下去,随后又接过上官婉儿呈上来的毛巾,一边擦着,一边招呼薛怀义过来。 而薛怀义见太后满脸笑容,以为大功告成,赶紧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靠了过来。就在他准备上前搀扶的时候,武太后顺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直接就把薛怀义打蒙了。只见他一脸惊诧的看着太后,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明白?”挑着眉头问了一句后,武太后转身回到御座上坐了下来,随即言道:“朕打你,不是因为你嚣张跋扈,而是你没长脑子!”,说这话的时候,武太后的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对于薛怀义,武太后当然是十分的喜欢,可作为一个帝国的实际掌权者,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招摇过市、滥杀无辜的情夫,降罪给有功之臣,而且还是她自己一系的人。 王孝杰少从军旅,屡建奇功,先帝在位时还在封禅之时救过先帝和她的驾,对她绝对忠心,是心腹中的心腹,且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正位为正三品大将军指日可待。 武太后刚刚称制,军中的大将多是先帝提拔起来的,要想在把军队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需要的就是这样有能力,有威望的大将,她怎么会降罪给这样的人呢! 魏元忠,虽为文士,却精通行军布阵之道,满腹经纶一肚子学问,有治国安邦之能,颇有贞观贤相-房玄龄之风,这样的人是留着做宰相,将来辅佐她治国理政,也是不能怪罪的。 最后一个是秦睿,其祖、父两代都是天子的心腹之将,自建国伊始,秦家就在将门中占据了显赫的地位,在军中有无数的门生和袍泽。虽然近些年衰败了很多,但老三秦善道仍领左金吾卫大将军之职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而秦睿本人,更是武太后一手提拔起来,平定扬州之乱厥功甚伟,深受黑齿常之、李孝逸等大将的欣赏,关系密切。属于军伍后一辈中顶尖的人才,稍加磨炼必成大器,且对于自己又很忠心,否则也不会把千骑司交给他。 武太后一边着手设立补阙提拔文官,另一手在军中提拔年轻将领,就是想把得到手的权力坐实,她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让自己的宏伟计划全盘尽毁;这男人再好也好不过江山,她的心里清楚着呢。 况且,据内卫府统领-武幽兰禀告,秦睿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形下,见其动手杀人才出手的,完全是义气之举,其身份也是被魏元忠揭穿的,所以说不管是秦睿、魏元忠或者是王孝杰都没有过错,那为什么要罚他们呢! 忠臣的心是不能伤的,她要想坐稳现在这个位子,就要有帝王的广阔胸怀,否则凭什么号令群雄,统治天下!这么说来就简单多了,她只要压制薛怀义就好。 “你记住,不要仗着朕的荣宠嚣张跋扈太甚,这是取死之道!以后不要没事就招摇过市,多多上心朕给你的差事,这样朕提拔你的时候也好办的多。” “下去养伤!没什么事,最近就不要出门了。”,话毕,武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薛怀义可以退下了。 薛怀义走后,武太后随即又对上官婉儿吩咐了几句,王孝杰和魏元忠已经是生定骨、长定肉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改变了。 可秦睿不同,他还年轻,其间的变数太大,不加一道考验试上一试,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只要他过了这一关,那用起来才能让人放心嘛! 且均州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也很不稳定,各色的人物都盯上那里,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此间事关乎朝廷安定,家国安宁,她是属意秦睿去办的,只要他过了这一关,这种贴心的差事才能交给他。 就在上官婉儿转身欲走之际,武太后抬手叫住了她,随即吩咐道:“朕听说秦玉道致仕以后一直都闷在府中,想来一定是年纪大了,身体不是那么利索了。 你去传旨的时候,带上点高丽参和补品,告诉他好好将养身子,上元节宫宴,朕还要与他说话呢!” 对于忠心,有能力的臣子,武太后心里都有一本账,从他们的父母到妻儿,全都一清二楚,时不时就会对他们的家人颁下赏赐,这是她拉进君臣关系的一种手段。 秦家家主秦玉道,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最后为朕培养了一位可塑之才,区区赏赐又算的了什么呢!只要他的儿子能为朕立下更多的功勋,再多的赏赐朕也舍得给。 第五十八章 审讯而已,用不着动手吧! 上官婉儿在休沐日来传旨,秦睿本来就是很意外,可听过旨意之后就更是奇怪了,千骑司是兼有刑司之权,可这明显就是三法司的差事,咱们这些丘八难道就比刀笔吏高明吗? 而且这犯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原左卫军郎将-姜嗣宗,他与徐敬业谋主-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又是相交深厚的密友,说他不是知情者,鬼都不相信,是不是!那你们杀了就是了,还有什么可审的呢? 原来,当初骞味道、鱼承晔弹劾裴炎谋反的时候,这家伙就借着公干由头去了趟长安,那里的李氏的老臣多,旧勋贵的门第也多,谁能保证他去长安不是为了帮着牵线搭桥的,反正武太后是不信! 太后的旨意说的很清楚,不管姜嗣宗是徐敬业安插在朝中的钉子,还是有其他别的目的,反正他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得一个字不落的掏出来,至于用过程、手段是什么样的,她老人家一点都不关心!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选他,但旨意是不能违抗的,接旨后秦睿立即带着秦晙去内卫移交人犯;内卫府的统领-幽兰真是个“好人”,不仅痛快把人交了,更是附送了两样“道具”。 这道具不是别人,正是秦睿的俘虏-魏思温和唐之奇,俩老头儿年纪不小了,就算犯得是诛灭九族的罪过,那也不至于把手脚都削成白骨挂起来!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太过分了! 幽兰这小娘皮到底是喜欢人体艺术着魔了?还是她就是变态,玩老头儿都能玩的这么起兴,也真是没谁了!不过,话说人犯都移交了,她还跟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里干什么呢? 出于这样的心里,秦睿挑着眉头问了一句:“幽兰将军,你怎么还在这带着,等着供饭,还是等本将赏你呢?哎,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千骑的军费有数,本将可没钱讨好你!” 换成一般人被秦睿这么一奚落要么发火,要么拂袖而去,而却依然板着她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淡淡地回道:“秦将军,都是同僚,相互学习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还我的人情了!” 啥?要人情?你脑子没毛病!老子早就还了好不好,薛怀义那事这么快就忘了?年纪轻轻的记性未免太不好了!就在秦睿想要提醒她的时候,看到她脸上浮现的冷笑后,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为啥?很简单,薛怀义是太后的禁锢,人臣挂在嘴边就是在抽太后的脸,这小娘皮是在给老子下套,特么的,差点被她当枪使了。 哎,这是什么世道,这么漂亮的女人,这心怎么比蛇蝎还毒呢,想让我们秦家断子绝孙啊!无奈的指了指幽兰后,秦睿转身对部下们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可以下去安排了! 刚才看姜嗣宗被人架着拖过来,以为他受刑过度才如此的,可人放在椅子便发现,他的四肢也被人折断了,唯一与那两个老头儿不一样的是他的四肢上还有血肉。 “幽兰将军,你是个姑娘,麻烦你以后审犯人的时候,斯文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动人家的四肢,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这调调儿呢!小心,到了人老珠黄的那天都嫁不出去!” 呸,啐了一口秦睿后,幽兰不紧不慢的说回道:“秦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太后下令当廷打断他四肢了,可不是本将!至于,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见秦睿被噎的没话说,幽兰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裴炎入狱后,身为左卫军郎将姜嗣宗借着到洛长安公干的机会去趟乐城郡公府,刘仁轨便向其询问东都洛阳的事情。 姜嗣宗说:我发觉裴炎反常的情况很久了。 刘仁轨又问;你自己发觉的?姜嗣宗便点了点头。 于是刘仁轨便以有事上奏,愿托使者上达为借口写了一份密奏,让姜嗣宗带回洛阳上呈太后。 而刘仁轨的奏表中恰恰只写了一句:姜嗣宗知道裴炎谋反不报告。太后阅后,命令在殿庭上摧折姜嗣宗的躯体,然后就把人交给了内卫。 说句不好听的,这家伙就是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货,被内卫玩了这么多天,他依然的坚强的活着,由此可见这命不是一般的大! 挥手屏退牢房中的军士后,扫了一样一身血衣的姜嗣宗后,淡淡说:“幽兰将军,现在这间屋子就咱们三个,兄弟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别动不动来硬的,要是动粗的都管用,那人为什么要长嘴呢!” “哎,你别瞪眼,也别把太后搬出来吓唬人,要是你那套管用,这差事也就轮不到我们千骑了,是,老姜!”,秦睿扭头笑眯眯的问姜嗣宗。 “呐,老姜,千骑虽然也有些刑司职权,可依然还是军队,我原来也在南衙当过差,所以咱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你放心,在千骑司的地盘,我保证没人会对你动粗!” 都是官面上的人,不管是幽兰还是姜嗣宗都知道秦睿说话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是当不得真,也做不得数的;可这也是在变相表明千骑的态度,有商有量,互相给面子才有的谈,否则你就跟着回内卫去了! “秦利见,老子在军中服役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胡国公府骑门槛呢!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那就是老子的嘴上时刻都站着把门的,用这么不咸不淡的话就想让老子招供,你脑子没毛病!” 看到姜嗣宗蹬鼻子上脸,秦睿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手中的干果一扔,笑眯眯的继续说:“老姜,你这话说的就有点看不起人了!” “军中是要将按资排辈的,可同时也是要论战功的,你这辈子当过最大的官只不过就是个郎将,统兵不过千人,用不着在本将面前充什么大个!” “当然,能在内卫熬这么多刑来不招供,足以证明你是条硬汉,而且还是挺会投机取巧的硬汉,要不然你怎么会去试探刘仁轨呢,甚至不惜把自己暴露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再开玩笑,刘仁轨上了那一本后,没过多久就下去找先帝和祖宗报到去了,所以根本就没发与其对峙。而姜嗣宗只要一口咬死了刘仁轨冤枉他,谁又能证明他说的话不是真的呢? 第五十九章 亲情和友情 事涉谋反可不是开玩笑的,姜嗣宗有儿有女,拖家带口的短处多了,就算他是个硬汉,可他的家人总不见都是如此,再说秦睿可不相信姜嗣宗泯灭人性到自己的家人都不顾。 将心比心,如果秦家的老幼被人拿在手上,不管对方问什么,秦睿都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照办,举双手投降;人都是有感情的,又不是提线木偶,有多少人能活成独夫! 所以在接到旨意后,秦睿特意去后面问了秦玉道,老爹曾是左卫将军,姜嗣宗是左卫的兵,他肯定比官方的卷宗知道的更多!近视楼台先得月,有这么棵大树,他为什么不靠呢! 这不问不知道,听老爹一说,秦睿的心里咯噔一下,姜嗣宗也是将门之后,少壮时蒙荫入禁卫军供职,因为表现出众,被先帝赏识指派到李显身边伺候,而且这一伺候就很多年。 后来,东宫易主,为了让李显坐稳储君的,先帝特意让东宫的一批军官到左卫军中任职,姜嗣宗就是其中之一。年复一年,姜嗣宗也从一名侍卫积功至左卫朗将,官升的也不算慢了。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些军官都是李显的人,生定骨、长定肉了,不管李显这皇帝当不当了,这点都是改变不了的。且秦玉道也认为,姜嗣宗有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不安分的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与老爹乐观的态度相比,秦睿显然就没那么轻松,这让他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就在去年,丘神绩以检查废太子李贤的住宅,防备意外为由去了一趟巴州,结果翌日李贤就在屋中“自杀”了。 李贤的死讯传到京中后,太后在显福门行哭祭之礼,并追封李贤为雍王,至于废太子的死,太后归咎于丘神绩,贬为叠州刺史,可仅仅过了一个月丘神绩又被召回京师,担任左金吾将军。 秦睿明白丘神绩是体悟太后之意才痛下杀手,要不然他凭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做过样子后还升了一级;要知道即使李贤被废了,也是太后的亲子,在朝中也有不少臣子看好“太子之贤”,杀他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显福门那出完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已,天家也是要面子的,也是要讲感情的,要在天下臣民面前展现一个光彩的形象,所以该在人前做的戏一定要做足了。 可一旦姜嗣宗承认参与徐敬业一案,那是不是会被有心人利用,有了口实可以攻击在均州的李显,如此岂不是要步他兄长的后尘?涉及造反的事都是高度机密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大多数时,一个“莫须有”就足够了,就像太宗朝时的功臣张亮一样。 跟胖子相处的日子,秦睿得承认李显是个秉性纯良的好人,跟他也是不错的酒友,眼睁睁看着胖子被害死,秦睿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与姜嗣宗玩文的。 “老姜,我说过了都是同门的师兄弟,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的!你在朝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应该知道议罪的时候,主要看证据和口供!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心里清楚,朝廷只掌握刘相的一份奏章而已,根本没法定你谋反之罪!可内卫也掌握了你贪污军饷,刑杀下级军官的罪证,要是真按唐律来办你,比死也强不到那去!” “呐,唐律,你是清楚的,只要你肯认罪,罪责立马减三分之一,揭发检举有功又减三分之一,剩下多少你就自己算了!听说你有个八岁的儿子,你也不想他这么小就没了老爹是不是!” “只要你与我们千骑合作,看在同在军伍为将的份上,我一定给三法司写阁单,让他们适当的再判轻些,到时候你还有命可以喝一杯媳妇茶,命好的话还能抱孙子,何乐而不为!” 秦睿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你揭发徐敬业反案的同谋者,朝廷完全可以不计较他以前做过什么,摆个样子做几年大牢,出来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有什么不好呢! 可在说“同在军伍”这话的时候,他的音咬的稍微重了一些,而且还给姜嗣宗使了一个眼神,秦睿相信他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要为了活命攀诬旧主,否则他和他的家人都躲不了被清算的命运。 “唉,秦将军,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能看到他成家立业,那就是死也瞑目了。” 听这么识相的话,秦睿不由的笑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笑完,姜嗣宗竟然说他是为了废帝李显才去联系刘仁轨的,这让秦睿的脸一下就阴了下来。 “姜嗣宗,庐陵王让你去联系徐敬业和刘相的,你有什么证据吗?本将告诉你,如果没有证据,仅仅是攀诬宗室一项,本将就能弄死你!”,秦睿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秦将军,你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会留下证据吗?我能说就证明我有诚意与千骑合作,而且我也没必要骗你是不是?”,话毕,脸上还摆出了一副无比真诚的态度。 姜嗣宗的话刚说完,一直装哑巴的幽兰说话了:“秦将军说的对,证据是至关重要的,你要想保命就必须拿出证据来!否则没人管你的罪名是什么,你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发臭发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幽兰这小娘皮转性了?她为什么会帮老子说话,老子可是截了她的胡,没道理啊!不对,不对,这小娘皮不对,她不是不能问出口供,她是不想,或者说她和姜嗣宗是一伙的,他们就是要把这话说给老子听。 如果姜嗣宗在内卫拿出证据来,栽赃李显的事就显得有些假了,朝中的臣子一定会质疑,就算证据再确凿也是如此,舌灿莲花也没有用,因为根本就不能服众。 现在想拿老子当枪使,把扬州之乱的帽子扣在胖子头上,再加上串联老臣反武,利用秦家旧臣的身份把罪名坐实了,堵住朝中大臣的嘴,这样也就不像杀李贤那样招惹那么多“天怒人怨”,这招真特么高明! 老子一直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选自己,现在明白了,她就是想用借老子的手除掉胖子,自己要是不从,那秦家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秦睿的心碰碰的急速跳了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些许细汗!友情,亲情,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六十章 是你逼老子的!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太后是什么人,她要是真在乎千夫所指的话,还会派丘神绩干掉李贤吗?初一都做了,还差十五了,这不像是她办事的风格! 如果此事不是太后指使的,那幽兰和姜嗣宗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有其他人想要李显死,如果李显现在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去,既然输赢面是一半一半的,那为什么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反正老子是奉旨办案,就算问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也是姓姜这混蛋说的,老子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推到他身上,用合理合法的方式替胖子灭口。 就在秦睿想着用什么方法从他嘴里扣杂碎的时候,注意到了案子上的纸,这让他脑袋中灵光一闪,这混蛋既然这么想玩,那咱就玩玩! 噗,拿一张扑在姜嗣宗的脸上后,秦睿就用水喷了一口,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让四肢被折断姜嗣宗无法呼吸,只能躺在地上不停的挣扎着。 “这种玩法叫贴加官,你这么大本事当一个朗将太屈才了,老子一张算是一品,一级级给你加,加到一品亲王为止!” 揭下来后,秦睿接着说道:“老姜,这滋味不好受!我跟你保证,每多加一层,你痛苦至少叠加一倍以上,那滋味是你没法想象的!” 见姜嗣宗还咬着李显不放,还是反复用那两句词糊弄事,秦睿眼睛一眯,蹲下来接连又加了两张,面带不屑的言道:“老姜,秦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在我面前说假话的,你既然这么不识相,那小弟就只能跟你玩到底了。” 在动刑期间,秦睿曾不止一次的观察幽兰,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动;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想看看这小娘皮怎么出来阻拦,即使不会,下意识的有动作和表情也会有! 可非常遗憾,幽兰不仅一点异动都没有,反而对他的花样刑罚非常感兴趣,看得是津津有味,一点都不没有出手的意思,这太特么奇怪了,难道老子猜错了? 为了进一步证实和验证心中的疑虑,秦睿又一层层的加了上去,又一层层的揭了下来,反复折腾着姜嗣宗。嗯?还无动于衷,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娘们的定力太好了! 这让秦睿不得不加了点砝码,从靴子拿出一把匕首,趁着姜嗣宗喘气的空当,照着他大腿内侧的肉狠狠地插上了一刀,距离他的“那话”不足两指的距离。 “老姜,能在内卫撑不算本事,与千骑司的底蕴有可比性吗?这些都只是开胃菜而已,如果你不说实话,秦谋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秦睿恶狠狠地说着话,眼角还不停的飘向幽兰。 “老姜,我相信你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可不知道你在不在乎男人的那点尊严,再不把杂碎倒出来,秦某下次一刀削到你那个地方,把你变成不男不女的宦官,不知道这个你怕不怕!” 呐,被打断四肢可以,被贴什么加官也行,可要他承受宫刑,当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姜嗣宗有些接受不了!随即气喘吁吁说他的幕后东家竟然是右卫中郎将-武攸暨。 听到这话,秦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用极快的手速拔出了匕首,又插在了他另一条大腿上:“前面说是庐陵王,现在又说武攸暨,你当本将是三岁的孩子吗?可以肆意玩弄吗?” “别,别,别,秦将军,我说都是真的,这次真是真的,我发誓!你想想,我跟谁过不去也犯不着跟自己的下面过不去!”,姜嗣宗赶紧解释了一句。 “哦,这么说,你不是徐敬业的人,长安之行也是在武攸暨的安排下进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庐陵王,是吗?”,秦睿用沾血的刀子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又用刀尖在他的喉咙上来回动着。 听到秦睿这话,姜嗣宗赶紧跟着点头,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秦将军,你想想我去长安的时候,徐敬业已经在南边造反了,裴炎那老东西也被抓了,你说会干那种赔本的买卖吗?” “你信我,真的,你信我,这次说得真是实话!你也是当官的,你也知道同僚之间交情,都是些利益交换而已,谁会拿来当真呢!我就是再傻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私交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的!” 啪啪啪,连着拍了姜嗣宗三下后,秦睿笑着站了起来,心里也异常的激动起来,这混账东西的话恰恰证明他赌对了。 要杀李显不是太后的意思,因为太后不会愚蠢到让自己的侄子来干这种脏活,有的是想拍马屁的人会抢着干! 如此说来,那就是武攸暨自作主张了?那这就好办了!所以秦睿一边洗手,一边沉声言道:“幽兰将军,如果秦谋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姓武的,你说今儿这事该怎么办呢?”,现在这种情形的,武幽兰与姓姜的是不是一伙的已经不重要。 “怎么办?着实办!如实上奏给太后!还有,我这个武,与他那个武,不是一个武,下次不要把我们联系到一起,你要记住了!”,话毕,武幽兰依旧板着她那张死人脸,干脆利索的起身离去。 武幽兰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的,秦睿可是听说了,她不允许别人在叫她武将军,再加上这么个“此武彼武”之分,这么一看武氏一族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踢了一脚还躺在地上呼痛的那个,秦睿撇嘴问道:“哎,你是武攸暨的奴才,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看到姜嗣宗一脸懵逼的样子,也就明白了这混账不过是个小喽喽,根本不知道“天家”成员之间的矛盾;哎,这真是遗憾啊,看不成武幽兰那小娘皮的笑话了! 既然是这样,今儿这场戏已经可以收场了,秦睿又喊来了书吏,让其给姜嗣宗把口供一五一十的录下来,填补好卷宗,然后送上去,至于怎么处理武攸暨,那就不是老子能管的了。 趁着日头还早,叫上程齐之、翟锋等千骑的军官们喝上几杯才是正事,想要带好部队,把军官们笼络好是第一位的,而喝酒是最能联络感情的方法。 当男人难,当官也不用容易,可要当好一个带兵的将军就更难可,要是没把胃喝出几个洞来,这感情怎么能热乎起来呢! 第六十一章 到底谁才是小丑! 案件卷宗的结案陈词,秦睿做了两份,一份右卫中郎将-武攸暨指使姜嗣宗构陷庐陵王,企图把徐敬业造反之事栽赃到李显的头上,包藏祸心、离间天家,请以国法治之。 另一份是左卫郎将-姜嗣宗,本是徐敬业的余党,因其行迹诡秘,才没有受到王法的制裁,被刘仁轨检举,事情败露又不甘心伏法,遂攀诬庐陵王和武攸暨。 做这样的结案陈词,秦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不管武攸暨自作主张,太后都不可能法办武攸暨,一旦公之于众让朝中们知道了武氏子弟构陷李氏皇族,那势必会在刚刚稳定的朝中掀起一阵风暴。 所以,秦睿特意在第二份结案陈词中,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姜嗣宗那倒霉蛋身上,谁让他知道那么多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人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如此一来,太后可以公私兼顾,于外稳定朝局,于内可随心所欲的处理宗室和外戚之间的事,平息刘仁轨那奏本在朝中引起的风言风语,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以化之于无形! 做人,尤其是做官,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时候必须得接受灰色地带,对一些事得学会漠视,否则不仅官儿做的不长久,这命能留到那天还不知道呢! 秦睿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也不是御史,没受过腐儒思想的荼毒,所以他比其他更容易接受这种规则。 为人臣者,就是应该帮君主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原封不动的上交。这样的人乃是无能之辈,养这种废物简直就是浪费国帑。 秦睿不想会让上面把他与这类的废物联系到一起,成为没有价值的庸才,秦家的一家老小还要指望他呢,饭碗是不能砸了的。 洛阳宫,卷宗和结案陈词递上去的第三日,秦睿奉旨觐见,今儿太后不仅召见了他,同在大殿的也有右卫中郎将-武攸暨,看到这死胖子也殿中,秦睿的心里一阵糊涂。 稍时,武太后放下手中的笔,扫视了一眼秦睿二人后,沉声言道:“朕没有想到,姜嗣宗后面的人竟然是你,攸暨啊攸暨,你胆子是在太大了,竟然把主意打到朕的儿子身上。” 话间,武太后不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武攸暨,扭头看向秦睿:“利见,你是案件的主审官,也最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他!” 太后这话和态度,就足以证实武攸暨这死胖子是自作主张的,否则完全没有没有比征求他的意见,或者说武攸暨完全没有必要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毕竟保全里子、面子的法子秦睿已经递上去了,顺坡下驴也就是了。 来到大唐的时间也不短了,秦睿当官也有一段的时间,再加上有长辈们的教导,他很清楚在朝为臣,为官的规矩是什么,也知道御前奏对该如何得体,且不失人臣风范的回话。 “回太后,臣倾向于武将军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才干下如此糊涂的事!所幸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为了朝廷的稳定,为了宗室、外戚的和谐,臣以为家法论处,小惩大诫即可!” 话毕,秦睿还偷偷瞄了一眼武胖子,他这种胆小怯懦、色厉内荏之辈,如果后面没人指使,怎么敢对庐陵王干这种事,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武承嗣、武三思,还是别的什么呢? “朕过去说过,为臣者分三等;腐儒庸吏,既办不成事,也不想别人成事,整天牢骚满腹,怨天尤人为官中下品。谨慎办差,中规中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为中品。” “纪纲雕弛,用心正大,且通机变、懂情理,是为官中上品!攸暨,你看到没有,这就是朕赏识秦睿的原因!这样的臣子才是能臣,良臣,这样的人才是朕治国理政需要的。” “自太宗朝,千骑司就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乃祖宗的家法,皇权特许,他完全可以把你摁下,取得了确凿的口供直接定性。之所以没这么办就是因为他有分寸,你学者点!” 话毕,武太后指了指死胖子的脸,让他自己掌嘴,长长记性;可对于胖子下的力道不甚满意,认为他是在敷衍了事,所以就让秦睿代劳。 说老实话,秦睿认为死胖子已经下手挺狠了,嘴角都流血了;可太后既然发话了,而且还让狠狠地打,那为什么不“公报私仇”为自己的酒友-李显出口气呢! 是以,秦睿特意加了三分力道,仅仅十几个耳光就让武攸暨的猪头又胖了一圈,而且秦睿敢打赌,他嘴里的牙虽然还没掉,但绝对撑不到“寿终正寝”。 “好了,长记性就行了!你给朕记住了,如果再有下次,朕就让侍卫们砍下你的狗头!跪安!”,话毕,武太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死胖子可以下去了。 随后,又笑着对秦睿说:“利见,这案子审的不错,朕甚为满意,就按照第二套结案陈词交三法司处置!那个姜嗣宗也移送秋官就好!” “朕这里还有一道旨意给你,具体的细节下去后,婉儿会交代给你的。好好干,朕相信你将来的路不止于此!” 端茶送客!看到太后端起茶杯,从内侍手中接过圣旨后,秦睿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刚要去偏殿找上官婉儿,就看到皇帝-李旦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臣-秦睿参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哦,秦将军,来,快起来!刚见过母后?正好,与朕说说母后的心情如何!” “回陛下,太后正在饮茶!”,秦睿的回答非常巧妙,他并没有明着说好与不好,而仅仅是说太后的行为!换句话说,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太后那里还有心情品茶呢! 秦睿的说,李旦当然能听明白,也能感受到秦睿的好意,所以把他拉倒一旁:“秦将军,朕听说千骑司在审理姜嗣宗一案,进展如何了?” 李旦这话说的秦睿心里咯噔一下,盯着他看了一眼后,随即拱手回道:“回陛下,姜嗣宗是徐贼逆党无疑,且在狱中还攀诬他人,罪该万死!臣已经结案、上奏,今儿回去就会把人犯、卷宗移送秋官,他的下场无疑只能是秋决!” 第六十二章 就跟你们的屁股过不去! 公费旅游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不仅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更是可以享受各地的美食,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可看过随行官佐名单后,秦睿就不那么高兴了。 尤其名单中武幽兰三个大字后,就算摆在面前的是珍馐美味,也倒胃口不是!那小娘皮不管看谁都是一张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八百贯没还呢! 看破他心事的上官婉儿,特意点了点名单提醒他,作为此行的主管,他有便宜行事之权,也就是说秦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把事办了,其他的上面不会过问。 哦,这么说就明白了,不管是嫌弃武幽兰,还其他的随员,在不影响正事的前提下,秦睿可以随意处置,就算是想公报私仇也没什么,反正太后是信任他才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代下来的。 说到差事,与丘神绩去巴州不用,秦睿这次不用没有检查“房屋安全”之类的重要使命,他只需要把李显一家从均州迁到房州即可,好好的送到新的庐陵王府就好。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太后下这样的旨意,秦睿无所谓,也没兴趣深究,他关心是可以安全把胖子一家送走,而不用像李显一家一样“惨遭毒手”。 钦差专使的卫队全部由千骑司的士卒充任,武幽兰僚属想要带人就只能用仆从的名义,而且秦睿还明言告诉他们,名额有限,费用自己承担,朝廷可不养闲人,浪费国帑可是有罪的。 良心大大坏的秦睿还不准属员坐马车,一律乘马出行,冠冕堂皇的借口是现成的,为人臣者领了皇差,怎么能因为自己舒服而迁延懈怠呢! 这大帽子一扣,所有人都咬着牙缄口不言,每天在驿站休息换衣服的时候,都能听到他们布扯肉的嚎叫着之声,每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秦睿都觉得心旷神怡。 秦睿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原因的,这些人不是宗正寺的属官,也不是殿中省出来,恰恰是宰相刘讳之一手包办的,这让秦睿不得不留一个心眼,要知道李显被废,失去帝位,他可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刘讳之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特么能靠得住了,老子到均州之前,一定把你们这些心术不正,怀有相爷特殊使命的家伙们都折腾回去,省得碍眼,给胖子添堵! 今天是出洛阳的第六天,又是整整奔波了一天才到驿站休息,看着那些碍眼的家伙一个个相互扶持着走进客房休息,秦睿的肚子都笑抽筋了。 用过晚膳之后,秦睿提着一坛子酒坐在驿站屋顶看看月亮,来一个月下独酌,吟诗作曲,本来呢,是想放松一下心情,舒缓一下疲劳。可看到武幽兰也上来后,好心情一下就跑到西南大道上去了。 “月是故乡明,想不到传闻中骁勇彪悍的秦将军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这要是让长安的同仁知道,一定会惊诧不少人的。”,武幽兰抚了一下发梢后,已经面无表情的说道。 “隔年昨夜青灯在,无限妆楼尽醉哗。好诗,好词,好景!可惜啊,全让幽兰将军你的一张臭脸给毁了!”,努嘴撇了一眼武幽兰后,秦睿干了几口酒。 “好,既然扫了将军的雅兴,我就长话短说,下面这些的人可都是刘相的门生,这次来充任庐陵王府的属官也是为了搏一个出身,将军用不用玩的这么大!” 切,白天看那些混账东西与武幽兰窃窃私语就知道是去说情的,她的内卫府要买相爷的面子,可老子的千骑司就没必要了!上次要不是程务挺,老子就与那些宫人一起被活埋了。 当然了,心里不痛快,秦睿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面色淡然的回道:“幽兰将军,你这话说的就让本将糊涂了,这着急赶路也是为了皇差,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为君分忧嘛!” “秦某呢,是一介武夫,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将军和那些同僚一定是误会了。唉,也是,这都怪秦某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诸位同僚不是女人就文官。这样,明儿行程减半,怎么样?” 话毕,秦睿还很自然的对武幽兰笑了笑,心中也同时暗自嘲弄道,想坐马车啊!做梦去!老子要是让这小娘皮三言两语就唬住了,那这千骑将军也不用做了,去当兔爷好不好! “好,当然好,秦将军这么给面子,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我和内卫是不会落后,一定陪将军走到最后。”,话毕,看到秦睿提起酒坛向她示意,武幽兰干净利落的翻身跳了下去。 身手好,人长得也不错,可就是心的太歹毒了,你以为老子只是防那些混账吗?你呀,也是重中之重,最毒妇人心,老子什么时候都得防着你点,省得让你卖了还得替数钱呢! 一想到这里,秦睿想起第一次见武幽兰时的感想,武氏的子弟在朝为官也不少,为什么太后把内卫这么重要部门交给一介妇人手中,即使太后也是个女人也很不正常。 内卫怎么说也是隶属军伍的部门,用她的原因除了保障绝对忠诚可靠外,就只能说明这婆娘比男人还凶,还狠,做事也更绝,所以自打认识她开始,秦睿就对其保持了绝对的戒心。 这娘们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这次又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说她会安分守己的帮胖子搬家,鬼都不信,对不对!老子先把你的精神头都折腾没了,到时候再看你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秦玉道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秦睿深以为然,跟宫里搭边的人和事,都要加十二倍的小心对待,因为作臣子永远用无法搞清楚天家门墙中到底有多好不可告人之事。 老爷子带了一辈子禁卫军,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除了忠诚和本事外,最主要的就是谨慎,从来不给留下什么口实,所以即使这酒再有劲儿,秦睿也得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们! 第六十三章 种地那胖子,我来了! 均州,隋开皇五年改为均州,因境内均水而得名,辖武当、均阳两县;唐武德元年改武当郡为均州,七年省平陵,八年略均阳入武当,同年割丰州所辖郧乡、堵阳、安福三县来属。 贞观元年废均州省堵阳、安福二县入郧乡,武当、郧乡隶淅州;贞观八年废淅州复均州,领武当、郧乡、丰利三县。 其境东北至东都八百八十五里。东至邓州二百四十里。东南水路至襄州三百六十里。南至房州二百六十八里。西至金州三百六十里。北至邓州内乡县二百三十里,是山南东道的交通枢纽。 李显住的地方郧乡的青曲镇,这里盛产麝香,绢,布,绵,麻,不少商客都来此采买商货,这也带动当地一系列商业的繁荣。所以别看这个地方小,但确实是五脏俱全,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 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么个富庶之地生活,李显还头顶着庐陵王的爵位,生活的水平应该不算太差;可秦睿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惨到要亲自下地耕田的地步。 要不是当着李显的面不好发火,秦睿非得把看守的杂碎都扔到外面的河里去喂鱼不可,胆子太特么大了,连藩王的俸禄都敢扣押、截流,他们当自己是谁了,宰相也不敢这么干! “臣-秦睿参见庐陵王,殿下千岁,万福金安!”,瞪了那些人一眼后,秦睿依着人臣之礼向正在地头坐着的李显行礼。 按照朝廷的典制,钦差是不用向别人行礼的,不管官职差多少都是如此。可秦睿这位钦差正使,一路上没少给他们使绊子,后面跟着的武幽兰等人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满跟着行礼,口称殿下千岁。 他们怎么想,秦睿不在乎,秦家是李氏老臣,世代受李家恩典,就算李显被贬成了庶民,秦睿也得给他行礼,这是最起码的人臣之道,像他们这样的势利小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看到秦睿来了,李显非常高兴,急忙在一边的桶里洗了洗手,胡乱的擦了两下之后,亲自把秦睿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说一早怎么就有喜鹊叫呢,原来是利见来了。” “殿下的气色确实比在东都是好多了,看到殿下身心通泰,臣心里也是着实的高兴!”,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话毕,又向李显介绍了随行诸人,一番官样文章后,直接就把他们打发下去了。 身边没有碍眼的家伙后,二人也在地头坐了下来,递给秦睿一碗水,李显淡笑道:“自从听说六哥薨后,一直以为来的会是丘神绩一类的人来处理我,可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你,这颗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殿下何以认为臣就不会变成丘神绩那样的人呢!人总是会变的,您看看臣身上这四品官服就知道了,说不住就出卖良心换来的呢!”,捧着碗的秦睿立马回了一句。 听了秦睿的话,李显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言道:“得了,你这套在别人那兴许有用,可在我这并不适用,虽然我没当多久皇帝,但当太子也有些年头了,看人可是基本功。” 李显的话说完,二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秦睿又向他言明了此次差事的主旨,就是把他从均州送到房州去,那里已经建造好了一座新的王府,就等着李显一家人入住。 能够躲过一劫就已经是万幸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着,李显就已经很知足了,哪儿敢在挑剔那么多;而且房州那里是按照亲王规制建造的王府,就从这一点上看,上面那两位暂时还没有动他们一家的意思。 “殿下,是那些混账东西克扣你的用度吗?只要你点头,臣这就找理由把他们都处理了,为殿下出气,臣现在提领千骑司,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嗨,利见,布衣素食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吃着安心,你看看这片地,都是我亲自耕种的,这本事还是特请教学的呢!”,话间,李显自顾的饮了一碗水,干的甚为痛快,丝毫不见过去身上养尊处优的样子。 这环境还真是锻炼人,胖子的身体因为劳作结实了不少,精神也比照从前好多了。在这几句闲谈中,秦睿清楚的发现,李显要比在宫中的时候开朗、健谈多了,失去帝位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李显说的也没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把这些势利小人喂饱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起加害之心,别没在京师死了,死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抵死于奴隶之手,那可就太冤枉了。 自给自足是累了一点,可胜在安心,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白来的,辛苦他一个人的身体,总比一家老小连饭碗都端的不安心好! 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李显就会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易经中的名言来安慰自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算是他的福气。 “殿下的心胸真是豁达,到了这种地步还能苦中作乐,臣佩服!”,话毕,秦睿解下了腰间的酒壶,递了一个给李显,老友重聚怎么能不喝一杯呢! “咳咳,有什么可佩服的,时也势也,不服从命运又如何呢!自古以来的废帝大多都不得好死,我一家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祖宗眷顾了。对于,我儿重润如何了?你知道吗?” 听李显提到李重润那小家伙,秦睿不由笑了起来,随即说起了小家伙在洛阳的趣事,别看这他年纪小,可自从学会说话以后,那小嘴整日就说个不停,调皮捣蛋的很,整日在府中跑来跑去的,搞得崔女官她们很是头疼。 而且,李重润还特么别喜欢小动物,秦睿特地弄了几条模样规整的小狗送了过去,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他玩,有这些小狗在,日子也能过得轻快一些。 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了几口酒后,李显长长地出了口气,随即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利见,谢谢你,谢谢你能为我那苦命的孩儿做那么多。如果有一天。” 李显的话还没说完,秦睿用眼神制止了他,这种事现在还是不要说的为好,毕竟跟来了那么多内卫,难保没有什么奇人异士,防着“隔墙有耳”还是应该的。 了解秦睿意思的李显点了点头,继续言道:“咱们是酒友,是朋友,生分的话就不多说了。走,到我家中去,咱们还好好的喝上两杯!” 第六十四章 武幽兰动手了! 对于李显来说,秦睿是个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在他被废软禁的那段日子里,要是没有他插科打诨解决那些“麻烦事”,他能不能平安熬过那段日子都是两说。 李显出身天家,身份尊贵无比,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他自然非常珍惜的,所以老友重逢,是一定要一醉方休的。 可二人这酒杯刚端起来,外面的就进来一名千骑,给李显行了一礼后,就跑到秦睿耳边叨咕了两句,这让秦睿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只能点了点了头让其退下。 “利见,出什么事?” “殿下,臣多问一句,这里挂名的庐陵王府属官,有没有您的心腹,或者说有没有一些什么人的使者!” “利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情况你还不了解吗?除了夫人和孩子是自己的,还有什么真的!到底发什么事?” “一个与汉献帝一样的废帝,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外面那两亩地就我一家老小的葬身之地。所以不管他们是谁的人,目的是什么,我都一概不感兴趣!” 看李显的样子不像撒谎,秦睿嗯了一声,随即言道:“殿下,钦差副使-内卫府统领-武幽兰圈了起来,而且还是不论家小。” “臣的意思是如果有殿下人,臣就去捞出来,如果没有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臣倒是没什么,但臣怕牵扯到殿下,毕竟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既然这些人没有李显的心腹,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这些人中一定有诸王和各世家的人,武幽兰之所以死皮赖脸带着这么多内卫跟来,无非就想趁机清除他们。 至于逼供,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得结合眼线了解的信息,搞清楚李显是不是与他们身后的人有联系,形成一份完整的卷宗送递上去,这是规矩,也是十分必要的手段。 胖子是个聪明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深通自保之道的他当然不会与这些勾连,因为这一举动无异于饮鸩止渴,一旦被发现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出于保险起见,秦睿不得不问上一句,如真出了什么纰漏,他好想办法帮着补台。 “利见,这个你绝对放心,我呢,当皇帝虽然差强人意,可怎么保命还是知道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废帝能为他们干什么,至于这么绞尽脑汁嘛!” 李显这话说得酸溜溜的,从这话就能听得出来,他对与废帝这个身份非常的敏感,也透着一丝的不甘,毕竟是捧着遗照在先帝柩前即位的正统皇帝,心里不平衡很正常。 要怪就怪他摊上一个可以比肩吕、窦的母亲,硬生生逼着他在帝位和性命之间做出选择,所以才会用韦氏当台阶,做了个局,让大家都能有个台阶下。 当然这不是让李显最伤心的地方,让其最伤心的是他这个正统皇帝竟然比亡国之君更丢人,真正忠心于他的臣子,两只手都能数完,能说不失败吗? 秦睿是他朋友、知己,是不会出卖他的,或者说要出卖早就出卖了,所以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把真实态度隐藏起来。 “不过,我看你还是去看看,他们中有几个是科举考上来的读书人,平时对我也都以礼相待,要是让这些无辜之人造此罹难,我这于心不忍。” 李显是个厚道之人,与精明机警的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大概就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的道理;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惦记那些人,这不是是烂好人吗? 算了,摊上了这么朋友,还能怎么如何呢,向李显要了那几名官员的名字后,秦睿起身告辞;与武幽兰打交道是一件挺费劲的事,要不是有李显的话,她就是把外面点了,秦睿也不会多看一眼。 稍时,东跨院,推开大门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冲脑门,饶是秦睿这种上过战场的,也会十分的不适应。更让他皱眉头的是内卫狠辣的手段,专门对老弱妇孺动手,而那些官员则被都绑在树上强制观看。 拔指甲,夹手指,鞭子抽,剁手跺脚,活埋,反正是花样百出,好好的院子直接被弄成了人间炼狱,鬼哭狼嚎的弄得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最起码秦睿的酒兴都让他们败了。 “幽兰将军,你是上差没错,可也应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这么干就不怕内卫的名声烂大街吗?” “秦将军,老实说,本将还真是不怕,只要能完成差事,自然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外人怎么看,我是一点都不在乎!” “啊,是不是因为这些人嚎叫,耽误了你和庐陵王饮酒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他们小点声,将军可以回去继续饮酒。” 话虽然说着抱歉,但秦睿是没一点都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她手下那些鬼憎人厌的内卫,手里的活计也没消停下来,依旧忙着他们的活儿。 “说的轻巧,这兴致败了是说能回来就回来的吗?拜托你专业一点,别动不动就砍手砍脚的,花点心思办差!否则真是对不住太后的信任和领受的国帑,你不是在千骑学习过吗?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秦睿的话音刚落,武幽兰的死人脸露出一丝冷笑,随即作了个请的手势,沉声言道:“那就请将军赐教一下了,如果将军能帮忙问出有价值的信息,我不介意少杀两个,权且当日行一善了。” 武幽兰是聪明人,她当然知道秦睿来干什么,那几个科举出身倒霉蛋之所以一直都没动,除了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外; 更是想让心慈仁善的李显出言,让秦睿移步过来帮帮忙!毕竟秦睿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没他帮忙根本请不动。 自从,上次在千骑领教过之后,武幽兰对秦睿审案子的手段颇为欣赏,所以就当了一次小人,用了那么一点小心思引其上钩;至于人情嘛,现成的,她可以不用把那几位灭口。 第六十五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开什么玩笑,你说让老子动手,老子就动手,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要知道在官职和品秩上,咱们可是平级;而且老子才是钦差正使,如果让你支使了,那岂不是倒反天罡! 所以,秦睿不得不再次与向武幽兰再次重申,老子才是说一不二的钦差正使,不是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奴才,别人怕他们内卫府,可这劲儿的拍马屁,老子的千骑也不是吃干饭的。 现在场面搞的这么难看,就得想着如何收场,该放的赶紧都放了,该羁押的赶紧羁押,谁的嘴里胆敢蹦出半个不字,老子立马让守在外面的千骑把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一锅烩了。 “看什么啊,你们都看什么啊!不服啊!”,看院子里的内卫都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秦睿面色不善的问了一句。 看这些家伙还不懂,随即走到他们面前,挨个点着,面若寒霜道:“怎么着,你们还想把本将这位钦差专使也抓起来?反了你们!” “来啊,动手啊,绳索什么不都现成的吗?来给老子套上,看看你们是不是比徐敬业的还厉害,比他们还凶!” “怎么,不敢啊!机会可都给你们了,你们特么也不争气啊!还愣在这里干嘛,给老子滚!”,秦睿十分嚣张的拍了拍一名内卫的脸,挑上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把手按在横刀上了。 没有武幽兰的命令,这些胆大包天的内卫当然不敢对秦睿动手,再看到他发了脾气后,武幽兰的摆手,一个个的也都自觉的把院子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押了出去。 可这大门刚关上,走向武幽兰的秦睿突然转身,袖子的短锏直接射向了暗黑的房顶,同时动手还有武幽兰,她也趁着秦睿为其挡身的空当,抽出腰间的短刃朝着同样的方向掷了出去。 叮叮,两声武器碰撞之声发出后,一个身穿夜行者之服的汉子站了起来:“秦家撒手锏果然名不虚传,你祖父秦琼当年就靠着这一手在绿林道上杀出了名堂,没想到你这龟儿子竟然还会!” “哎呀,这人哪儿说去呢,秦琼为了扶保李氏舍生忘死,可他的孙子尽然沦落到充当武媚娘走狗的地步了,这还真是黄鼠狼下豆畜鼠子,一窝不如一窝!不知道秦琼在天有灵,知道有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会是个什么嘴脸!” 换成别人,听了这样的话,一定动怒,可秦睿不怒反笑,一手把袖子的长锏抖落出来,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歪着脖子说:“既然都现身了,那就报个号,图嘴上痛快没什么用!” 呵呵,“秦睿,你没资格与老子讨价还价,今儿现身就想告诉你们这些走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要以为清理完了庐陵王身边的眼线就天下太平了,我们的选择其实还有很多!” 话毕,院子外就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激烈的打斗之声,而那汉子也是桀桀一笑,堂而皇之的在秦睿二人的眼前纵身跳入了黑暗中。 不是秦睿不想追,而是不能追,这家伙话里话外说的明白,现在的李显对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呢! 而秦睿和武幽兰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李显安全送到房州,所以即使心中有些不甘,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贼人逃之夭夭。拾回短锏之后,秦睿和武幽兰二人一边砍杀着,一边向李显住着的院子冲去。 别看李显的院子不大,可冲他来的人却不少,足足有百名黑衣壮汉在这里“横刀立马”,而且搭眼一看全都是行家里手,配合默契,刀刀都要人命,与守卫在这里千骑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个平分秋色,难解难分。 不过,有了秦睿二人加入,战场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程齐之等千骑也从被突袭的状态中缓了过来,逐渐开始转入反击,三人成组绞杀当面的黑衣人。尤其是秦睿,手持长短锏在人群中纵横睥睨,无一合之敌。 秦家锏法与其他流派的锏法不同,长锏进攻,短锏反身,一攻一守,攻防互换,暗合太极阴阳之理。这套锏法是秦琼晚年改进过的,与其年轻时专注的狠辣进攻相比,更加注意对自身保护,据说是因为其战伤病痛折磨才萌发的改良之意。 只见阵中的秦睿,左手不停的以大力与敌纠缠,或劈或刺,右手灵活的耍着短锏,一会儿画圈,一会回档,一会又虚晃;两支金锏在黑夜中犹如两条金龙,不停的收割敌人的生命,与其碰撞的兵器也无不断裂折刃。 而这对金锏之所以能削金断玉,那全都要感激高祖皇帝,这是大唐立国之初,李渊特意让能工巧匠用天外陨石锻造了三月而成,上纹有皇室专用的金龙,随便一挥空气就会灌入锏口金龙之中,发出龙吟之声,由此可见其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至于武幽兰,那可就更不得小觑了,反手持一把横刀,利用其极快的身法,刀刀见血,刀刀封喉,而且身上一点血都不沾,有点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杀到最后也仅仅是留了十多个活口,李显院子外的战斗才算结束;这边还没来得及去看里面的李显,就有吊着膀子的内卫跑了过来,言那些属官全部被黑衣人所杀,内卫那西跨院的人损失惨重。 听到这个消息,武幽兰抬手就要结果那个报信儿的内卫,但却被秦睿横锏拦了下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话间,扭头对程齐之继续说:“把这些人拖下去,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肚子里的牛黄狗宝都给我掏出来。老子到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完这话,将双锏扔给身边的亲兵,对武幽兰做了个请的手势,相邀一起进去给李显请安;方才这动静闹得不小,万一被流失伤了李显,那特么可就赔大发了。 第六十六章 鬼鬼祟祟的武幽兰! 从真正的死士嘴里想要抠出点有用的东西简直难如登天,可既然活着弄到了人,总是应该尝试一下,有枣没枣总该打上三竿子,这是秦睿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问了一夜,毛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武幽兰又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不仅咬牙直接把人都挖坑埋了,更是以玩忽职守罪将那失职的几个内卫军法从事。 杀人是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不管武幽兰怎么疯,秦睿要考虑的是该怎么保护李显,这些贼子敢在青曲镇动手,又大摇大摆的逃窜,说不是家贼引来的外鬼,打死秦睿都不信。 均州府上下的文武官员,没特么一个靠得住的,是以,秦睿与武幽兰合计一番后,就以钦差专使的职权,从附近的州县调来了三千府兵,用来充当此次房州之行的护卫。 别看秦睿是钦差正使,凡事可以独断而行、便宜行事,可调兵却是件挺敏感的事;他与李显的关系特殊,如此武断的调兵,那势必会招来风言风语,让上面产生不必要的猜忌。 这对于他和李显都没有好处,所以不得不拉上武幽兰,让此事看起来是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当然,武幽兰也不是那么情愿附会秦睿,可谁让她的手下失职在先呢,不想被咬一口就只能乖乖就范。 还别说,有了这三千府兵随行,李显的这次移驻房州之行异常的顺畅,路上一点涟漪都没起,顺顺当当的住进了新盖好的庐陵王府。从王府的规制不难看出,房州府还是用了心思的,最起码秦睿没看出来什么不妥的地方。 而“知足”的李显也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把花园改成耕地,他要在这里“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好好的反躬自省,以报答皇帝和太后的宽宥之恩。对于庐陵王提出的这个要求,房州府当然不可能不同意,特意派人将这里的零碎都清了出去。 在李显驻跸新王府的第三天晚上,闲着无事的秦睿在房顶看着月亮,头脑中思虑着到底是谁想让李显下去与先帝团聚,那些黑衣刺客到底谁的人,且办事从来都严丝合缝的武幽兰,为什么着急把那些活口灭口? 还没有想出子丑寅卯来,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纵身翻墙而出,在这座王府之中,除了武幽兰那娘们,有这样的身手,根本就不做他想。歪头想了一会儿后,秦睿将瓶子里的就一饮而尽,随手一扔后直接就跟了上去。 武幽兰这小娘皮是专门帮皇室办暗差的,皇室、朝廷之间勾心斗角没人比她更清楚,要想弄明白到底是谁想杀了李显,除了盯紧了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她这样的人,你永远不要指望能从其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靠自己去看、去听! 果不出秦睿所料,小娘皮武幽兰果真不是出来看风景的,出了王府就有人接应,上了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秦睿也在城门的守卫那里借了一匹马悄没声的跟着。 随后又在房州城外的驿站,汇合了点人手,一行二十多人弃了车、马进入到东北方向的竹山之中。黑灯瞎火的摸到这么鬼地方,而且还带齐了家伙式,这特么是来搞什么事的? 跟到第二日傍晚,眼看着武幽兰等人等人进了一处山洞之中,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了激烈的爆炸之声,山体都被炸的晃动了一下,秦睿虽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不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嗅了嗅山洞中弥漫的味道,秦睿轻声骂了一句:特么的,是石脂水,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在军旅中混日子他太知道这种东西在封闭的山洞中点燃,与特么炸药有什么区别,武幽兰和她的内卫搞不好都报销了。 越往里面走,温度就越高,走了大概一炷香后,洞子的路变宽了,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空场,因为这里面堆积的都是干草,所以火势不是一般的旺盛,空气中还夹杂着石脂水和肉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能看见几名内卫的尸体。 好在带了一壶水,从衣角撕了一块浸湿蒙上口鼻后,秦睿从用长锏快速的挑着地上的沙土,清理了一块可以过人的地方就挑了进去;再烧一会儿洞里的氧气就会被耗光,到时候别说救人了,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火势烧的太大,到处都是浓烟,熏得秦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连着翻了六七个人,不仅没活口,更是没有发现那个不省心的小娘皮。 可不管怎么难,这人总是该救的,武幽兰再不好也是钦差副使,稀里糊涂死在这里,那特么还能说得清吗? 此刻秦睿要面对不仅是烈火和浓烟,更有随时随地的爆炸,鬼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个没有烧着的石脂水。 这个给武幽兰设局的家伙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弄这么多石脂水可不止是想吃烧烤那么简单,绝对有毁尸灭迹的意思。 噗,被石脂水爆炸溅起的石头砸了一下肚子,秦睿单膝跪地吐了一口鲜血,吐了两口残留在嘴里的血后,擦了擦嘴,随即骂道:“老子进出门没看黄历,被一堆石头搞了,这要出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一下也算没白挨,右手边的地上就看到武幽兰已经被浓烟熏晕过去了;咬了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后,秦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把武幽兰一裹,往身上一绑,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拔起地上的金锏,快速向外冲去。 还好秦睿的动作快,他前脚背起武幽兰跑着,后面的石脂水在稻草的引燃下爆炸,整个山洞都剧烈的晃动起来,让人根本就没法站稳脚跟。 烈火也犹如一条长龙在秦睿二人后面追着,直至狂奔到洞口,一脚没站稳的秦睿带着武幽兰直接就从山坡下滚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秦睿在心里不由的骂了一句:这小娘皮跟老子的八字犯冲,这下被她害死了,太特么冤枉了。 第六十七章 不知好歹的小娘皮! 秦睿是被雨水给浇醒的,抹了一把脸后,开始检查身体的零部件,除了胳膊划伤了一道儿和腹部隐隐作痛外,其他的地方都还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只受这点伤,这还真是祖宗保佑。 至于边上躺着武幽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头都跌破了,虽然有头发遮着,不算破相,可说不准就特么傻球了,这么精明的女人要是傻了,那可真是一个乐子。 玩笑归玩笑,下这么大雨,不找个地方躲躲,没法疗伤不说,还得伤寒,得不偿失!是以,先是背起了武幽兰,寻摸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小洞子供二人藏身。 先是用披风铺在地上,把武幽兰放在上面,然后又拢了拢柴火用还没有湿的火折子生了一把火,这洞子冷的要命,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用不了多久人就得哆嗦。 有了火和光亮,秦睿开始把袍子撕下来几条,到洞口借着雨水把布条洗了洗,留下一条在火边烤干,其他用来给武幽兰处理跌破的头。 扒开发髻,借着微弱的篝火检查一下了,发现问题不大,随即用布条擦干雨水和血迹,最后才用烤干的布条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忙完了武幽兰的事,秦睿脱下外套,把袖子系在金锏上,一左一右钉在洞中,当屏风用,然后才在另一面又生了一把火,开始脱衣服烤干。 武幽兰可不是一般的娘们,她可比带刺的玫瑰还扎手,万一醒过来没摔傻,闹出来什么误会,说老子耍流氓,上来拼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老子可不想与她发什么“不可不说”的故事。 秦睿这边刚包扎好胳膊,武幽兰拨开挂在洞中的外套,一瘸一拐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篝火旁,依旧摆着死人脸,沉声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跟踪我?” 看看这张死人脸,再听完她质问口气的话,秦睿捋了捋剧烈起伏的胸口,回道“幽兰将军,你知道坐在你对面是谁吗?是你的救命恩人!没听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话吗?” “你要是不跟踪我,会出手相救吗?无以为报,行啊,没问题,听说秦将军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内卫有一些女兵,我可以送几个到府上去伺候将军的起居,以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你想得美?让你的兵住在我们家?那老子还用睡觉吗?那你还不如恩将仇报,给老子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关到大牢里去!你这可是明着包藏祸心!” “算老子多管闲事,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行了,这篇就算翻过去了!另外,明白告诉你,你的那些手下现在估计已经烧成灰了!” 武幽兰这小娘皮精明的很,她不是不领情,而是不想把到此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所以就想借着“拱火”的方式,把秦睿的注意力引向另一方向。 既然人家不肯说,那咱也不能老牛不喝水强按头,把自己看到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仅供参考,能不能抓到人就看她的本事了。 不过,秦睿还是挺佩服这幕后黑手的,武幽兰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被折腾的如此狼狈,能说办这事的人不是高人吗?不管武幽兰怎么想,反正秦睿是挺佩服的。 听到秦睿说部下都报销了,武幽兰的脸更臭了,沉默半晌后沉声问道:“秦将军,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一个人情给你!李显最好本分做人,否则就算太后不说什么,他也很难寿终正寝!” 武幽兰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显是烫手的山芋,同时也是个香饽饽,对不同人,不同的势力都有着不同的作用。 这天下最不缺少的就是有野心之人,一旦被歹人利用,他就会与历史上大多数废帝一样死于非命。众所周知,秦睿是李显被废之后,守在其身边最后的臣子,帮其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所以才让成为了好友,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走入太后的眼中,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的。 如果李显有什么要做的,那么秦睿绝对是最可以信赖的存在,她这么说明着是在李显,实际上是在告诉秦睿不要因为所谓的义气,搭上了自己的锦绣前途和阖府大小的命搭进去,及早抽身才是正理。 “呐,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出了这洞我也不会再承认,秦某说句心里话,均州的那些鬼真的没有庐陵王的人,信不信在你!” “至于,你今儿来此的真实目的,秦某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最好不要对庐陵王不利,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皇帝都没得当了,也最好不要把人赶尽杀绝!” 李显就是个老好人,烂好人,可他不管当太子,还是当皇帝都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两个人喝醉的时候,李显不止一次的说过,不愿意生在帝王家,宫廷生活太残酷了。 秦睿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当然不想别人榨取其身上最后的价值,最后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掉,所以必须把话与武幽兰说明白了,没有“明旨”最好不要利用他,否则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这个你放心,只要他安贫乐道,没人去找他的晦气!太后对于他当初的表现非常满意,不止一次夸其比某些人更有孝心,要不然你以为这次的正使能轮到你吗?” 武幽兰这说指着是皇帝和太平公主,正在用棍子扒拉火的秦睿,挑着眉头笑道:“幽兰将军,你身为臣属,胆敢谤君,你就不怕被我拿了把柄!” 呵呵,冷笑一声后,伸手烤着火的武幽兰,歪着脖子回道:“怕什么,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内卫手里捏着一大把他们的“丰功伟绩”呢!” 武幽兰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内卫府负责的都是机密之事,尤其皇室内部的事,这里面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那里是秦睿这个“涉世不深”的千骑将军能明白深浅的。 皇帝和太平公主都不是傻子,给人使绊子也是要分人的,真要是撕破脸皮,闹到太后面前,最后难堪还不知道是谁呢! 第六十八章 三八-李显 因为武幽兰的腿扭伤了,没办法正在的行走,所以秦睿不得不背着她下山;原本是想到了山下乘马离开,可到了山下才发现,那些战马已经“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不用说了,那些马都被放火的人笑纳了,他们不仅放了火,更是捞了一笔外快,这么勤俭,会过日子的贼,真是不多见,秦睿不得不骂了一句娘,咬牙继续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庐陵王府的时候,留在这里的千骑和内卫都疯了,要是他们俩再不回来,房州的这几个地方官就要“享受”两支皇家卫率的联手照应,保管让他们终身难忘。 其实着急的并不止是秦睿二人的部下,那些地方官更是着急,钦差正副使在他们的地面失踪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他们要面对就不是几把钢刀的吓唬了,掉脑袋都有可能! 所以看到秦睿二人狼狈的样子,房州的这些地方官也顾不得与这些丘八们计较,连忙上前关心两位上差是否有事,直到秦睿表示与他们无关后,几个满头大汗的家伙才躬身退了下去。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又被秦睿给背回来,两府的官兵都一副好奇宝宝样子看着两位上司,官职相同,干的又是同一个活计,谁知道患难一场后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呢! 三八的可不仅是程齐之等人,李显也在趁着在凉亭喝酒的机会,挺着胖胖的肚子,贱贱地问:“利见,你与她是不是有意思啊!哎,别那么看着我,怜香惜玉嘛,男人都是如此的。” 看着李显脸上一副“我是过来人”的表情,秦睿无奈的单手抚头,直接就喊了一声我的娘啊!随即感慨道:“殿下,你能想的再扯一点吗?就她那种臭脸,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要不是为了打探是不是会危及你的安危,你觉得我会无聊到跟踪她吗?良心啊,你摸摸你的良心,对得起我吗?”,秦睿痛心疾首的回了一句,李显这话说得太扯了。 武幽兰是武氏宗族,是内卫府的统领,这样的婆娘就算是李旦这个皇帝也吃不消,要是把这种祖宗级别的人物要是弄回府去,就相当于又弄到一位“太后”回去,就那吊丧的脸,他也得晦气一辈子。 “行行行,都是我没良心,误会了秦大将军的美意,小王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拱手说笑了一句后,李显又往秦睿身边靠了靠,继续说:“话说,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不着调的性子,总得找个人照顾你的起居!” “胡国公和夫人那不着急吗?他们俩老人不想抱孙子吗?这不正常!勋贵家的嫡公子,那个不是早早就订了亲,你为什么就这么特别呢?” 对于李显的问话,秦睿只能摊开了双手,瘪瘪嘴回了一句:“哎,你说对了,我就这么特别,老爷子还真没给订亲事,所以想怎么逍遥都由着我,羡慕不来!” 说道这事,那可就有的谈了,早在贞观初年,秦琼虽然授了左武卫大将军的军职,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就淡出朝堂,离开了权力的核心,秦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日渐衰弱,甚至比连建国以后投效朝廷的后辈都不如。 且深通自保之道的秦琼还特意叮嘱了老实巴交的秦玉道,要想把爵位安安稳稳的传下去,就得凡事不争不抢,宁可被认为庸才,也不要急功近利,否则那些败落的勋贵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是以,遵从父命的秦玉道一辈子都没熬到正三品大将军,这样一个捧着空爵位混吃等死的家族,自然没有勋贵愿意与之结亲,秦睿也就落得一个“单身贵族”的身份,这在庞大的勋贵圈中是极为罕见的。 “哎,利见,那些势利眼你不用理会,知母莫若子,我母后呢,在识才用才之上,从来都是开明的!你出身可靠,是老勋贵嫡长子且立有战功,又受母后的赏识,晋位三品大将军,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上面那是远的,咱们说近的,千骑将军在我唐军中是个极其特殊的位置,品秩不高,但却手握实权,非心腹之臣不可托,我相信识货勋贵应该已经着手踏平胡国公府的门槛了。” 李显分析的是没错,可也不能说对,有了太后在宫宴上的那番话,所有想与秦家结亲的勋贵都不得不望而却步,太后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阻止太后施恩给臣下呢! 所以说,想与秦家结亲,不是不行,要么选择其他子弟,要么去太后那请旨;前者好说,后者要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说,还显得自己的闺女嫁不出去,自持身份的勋贵是没人会选择这么干的。 听了这种解释,摸着下巴的李显喃喃的说着:“母后想赐婚?想施恩给你,那肯定是公主了!可先帝膝下的公主们不仅比你大而且都出嫁了,这可不好猜了!” “拜托,你有功夫操心闲事,不如先关心下自己怎么能把房州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怼了李显一句后,秦睿把武幽兰在山洞里的话详细的说了一遍,告诫李显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奇怪?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不要说有什么交情了,她为什么要通过你来提点我呢!”,李显摸了摸胖胖地肚子,一脸狐疑的说了一句。 李显生疑不要紧,秦睿更是惊诧,立马回了一句:“不认识?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是亲戚,你说你不认识,扯闲篇玩呢?”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家富贵如此,老老少少多有的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次,连李氏的宗亲,我都认不全,就别说武氏的旁支了。”,李显十分无辜的回了一句。 李显这话的理直气壮,秦睿也不得不承认天家子嗣的繁衍速度,那可不是寻常勋贵人家能比,拿高祖皇帝在大安宫那几年来说,硬是给太宗皇帝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这传统真是源远流长啊! “殿下,你说这话时的无耻模样,颇有高祖皇帝当年的风采,天家果然不是臣等能揣测的!”,话毕,咧嘴的秦睿还与李显碰了一杯,引得胖子好一阵不满。 第六十九章 偶遇三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钦差为小王阖府家小,舟车劳顿,显心中感激莫名,今特备两杯薄酒相送,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庐陵王府门外,李显举着酒杯与前来辞行的秦睿二人话别。 不管在均州来袭的刺客是谁的人,也不管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在暗中窥测王府一众大小;单说全家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的到达房州,没有步六哥的后尘,李显不仅要感谢母后,更要感谢面前的二人。 秦睿自不用说,知心的好友,感激的话说太多伤弟兄之间的感情,之所以不顾他人猜忌“深交”朝廷钦使出来送酒,就是为了感谢武幽兰,不管怎么说,人家用心正大,帮了自己,谢是一定要谢的。 “殿下的深情厚意,臣等拜领,请殿下保重,臣等返京之后,一定将殿下的请安章亲自呈献陛下和太后,转呈殿下对忠心和孝心。”,端着酒杯的秦睿冲李显挤了些眼睛,笑着回了一句。 “臣等才能浅薄,所思所谓都有不甚妥当的地方,殿下宅心仁厚不与计较,臣等已是万分感激,今番又折节相送,更是让臣等无地自容了。”,话毕,武幽兰与其共举酒杯饮尽了杯中之酒。 差事已经圆满完成,秦睿和武幽兰二人在钦差卫队的簇拥下,出房州城一路向北而去,而这支钦差卫队也少了整整三十人,内卫和千骑各自一半,专门留下来充当王府的护院家丁,这是秦睿与武幽兰共同协商后的结果。 既然不想李显被有心人利用,就要在这里留人看着,既能保证安全,又能保证放心,他和武幽兰都是钦差专使,大伙和气着把事办了,总比剑拔弩张,事事要论是非要好得多。 秦睿一行人,来的时候为了把刘讳之的钉子都拔出去,不得不用骑马的损招折腾人,现在没有了这些碍眼的家伙,武幽兰的脚又扭了,特意带上一辆马车,所幸一路慢慢悠悠的走着,反正也不着急。 到安陆境内的王子山时,碰到一队府兵迎面而来,而且打着三面王旗,程齐之看到后赶紧让人把秦睿请了过来,这路逢宗室子弟即便是钦差也得去的照会一下,否则难免被御史们按上藐视皇权的罪名。 而秦睿他们碰到这三位不是别人,正是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别看着这三位在诸多的宗室子弟中名不见经传,可他们却是正儿八经的嫡支血脉,其父正是太宗第六子蜀悼王-李愔。 就是那个太宗皇帝痛斥为: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 作为一个标准的纨绔,李愔无疑是其中的急先锋,也正是因为他的荒诞不羁的性格,才让其在永徽年间被扣上大帽子。 在秦睿看来,其实李愔挺冤的,不就是打了几名芝麻绿豆官,狗马弋猎的时候践踏了些许庄稼吗?那个纨绔子弟没这么干过,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便被削去了一般的封邑不说,更是成为了涉及谋反,不臣之心久矣的证据,说是大唐版的窦娥冤也行。 虽说李愔这辈子就因为荒诞不羁死在巴州了,可还好没有绝后,最起码三个儿子都被还了王爵,也算不错了;总比其兄长李恪强,追了个郁林郡王还便宜了李孝恭的孙子,自己的儿子们反而在烟瘴之地吃土。 认不认识不重要,赶的早不如敢的巧,既然碰上了,秦睿也不能自持钦差身份怠慢宗室,所以赶紧打发下人去通禀求见。在队伍外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被王爷们的亲兵引了进去。 “臣千骑将军-秦睿见过三位殿下。” “哦,秦将军,本王可是久闻你的大名,壮公嫡孙,平定扬州之乱的功臣。将军快快免礼,入座,咱们都是平辈之人,用不着那些劳什子礼节。”,广都郡王-李畴,又一个膘肥体壮的胖子,笑呵呵的招呼喝着,随即又向秦睿引见了两位兄弟。 “秦将军,你不在京中伺候天子和太后,怎么跑到这穷山恶水来了?”,一番寒暄后,江陵郡王-李瑾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 搭眼一看就不难看出其是个没什么城府之人,上来就心直口快的把话说了,引得旁边另外两位王爷频频的瞪他,脸上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尴尬。 没错,聪明人都不会问这样的话,秦睿是皇家卫率的将军,仅归天子和太后驱驰,夏官尚书尚且管不着人家干什么,更不要说他们这些闲散的宗室了。 而且他负责的千骑还有刑狱侦缉之权,一个不好到上面奏上一本说他们兄弟心怀怨望,那不还得拖家带小再滚回巴州那鬼地方蹲着去。 秦睿当然明白他们忌惮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微微一笑,将奉旨为庐陵王迁新居的事说了个明白,同时也用春秋笔法代过了很多,毕竟有些事儿,他们是没资格知道的。 这兄弟三人刚开始听到秦睿是为了李显而来,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看,毕竟有李贤的例子摆在那里,他们自然也把秦睿此行的目地划到丘神绩一类上。 可听到人安然无事,又迁了一座像样的新王府,在府中还开辟了个园子,耕种自娱,填词作赋,三兄弟也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气;废帝与废王之子都是一样的,都是朝不保夕的命,所以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情。 “秦将军,少年英雄不说,更是深得陛下和太后的倚重,乃心腹之臣也;今番与小王等相遇即是缘分,将军要是不嫌弃,今儿就在这一起打尖儿,咱们好好喝上一杯,联络下感情!”,蜀郡王-李璠一脸诚恳的邀请。 “好啊,恭敬不如聪明,几位殿下盛情,臣不敢有违。”,话毕,把外面的候着的亲兵叫了进来,请钦差副使武幽兰与副将程齐之一块过来,拜谒三位殿下。 噗,听到还有武家的人跟着,三位正在饮茶李姓郡王都不由而同的喷了出来,帐篷里是响起了阵阵咳嗽之声。 第七十章 你是真不懂事! 照实回答李瑾的话,并不是因为他头上的那顶郡王帽子如何的唬人,而是出于李氏老臣的角度对皇权的尊重,所以说完自己的事后,秦睿自然也要请教三位王爷的来此何为。 不管是唐律,还是宗室的家法,宗室藩王无旨的情况是不可轻离藩地的,如今皇帝大权旁落,李氏皇族衰微,自保尚且唯恐不及,他们兄弟三个竟然大摇大摆的结伴出游,这不奇怪吗? 作为李氏老臣之后,虽然投效了太后,但秦睿有些底线还是要遵守的,他可以不管那些与太后作对的作死者,但提点几句三位郡王的无心之过还是可以的,省得朝廷回头追究他们丢了小命。 但听了几位的解释之后,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这几个家伙还不算笨,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像徐敬业一样没事找事作死,本本分分的按照规矩,俱本进京得到许行的圣旨后才启程到此的。 说道他们的此行的目的,那就简单了,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迁坟”,因为王子山葬着故吴王妃-杨氏,也就是他们的三伯母,他们兄弟也受了新晋的郁林郡王-李仁的邀请来观礼的。 原来,郁林县侯也就是李孝恭的孙子李荣坐罪失爵,皇帝体恤兄弟之义,天家骨肉之情,把显庆五年没半利索的事办完,将爵位还给了先吴王的长子-李仁,并加晋了为郡王。 剩下的李玮、李琨、李璄三兄弟也都捞了个国公的爵位,信安等五女皆为县主。除了在长安守陵的信安县主,其余的人都正在从岭南赶回,奉其母灵柩返回长安与其父合葬。 不用说了,这么大的手笔,这样的心机,显然不是李旦能玩的出来,这一定是出自太后之意,借着施恩给李氏的机会,重提旧事,让大伙没事都想想吴王、蜀王的冤屈。 与先帝相比,她武媚娘更加宽容,更加能包容天下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是否有罪,凡天家子弟都是骨肉至亲,她都会爱之如一。爵位,官位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忠诚王事即可。 这当然是收买人心之举,尤其听在三位郡王口中得知,这次得到的特赦的全都是被先帝和长孙无忌在永徽时处置的旧宗室勋贵之后,秦睿瞬间就领悟了太后借力打力的高明之处。 随后,又看看波澜不惊的武幽兰,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知道此事已经策划很久了,既然无法能让整个宗室都站在她的那边,那还有法子什么比掺沙子、灌水更有作用呢! “雷霆雨露,进退荣辱俱是天恩,我等作臣子的,除了望阙而拜,感沐天恩外,却不能为主分忧啊。 可惜,我等兄弟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不能像两位将军一样辅弼天子,安定天下,确实是人生憾事!” 广都郡王-李畴放下酒杯后,不由的感慨了一句,看的出来他对太后的感激非常,十分的尊崇和尊敬,这样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并不是在他和武幽兰两位新朝的新贵面前卖乖! “兄长所言甚是,想我太宗皇帝马山而得天下,又开创更古未有的贞观盛世,而作为他子孙,咱们竟然连马都上不得,弓都开不了,这不能不说是给祖先丢人现眼了。”,蜀郡王-李璠面带遗憾的补了一句。 “嗨,那有什么办法,咱们父王弓马娴熟,还不是不受太宗皇帝待见;咱们能做的就是在封地老老实实做人,不要与民为恶,这就算是对得起天子和李氏的列祖列宗了。” 脑袋不怎么灵光的江陵郡王-李瑾说了一句大实话,虽然场合不怎么合适,但确实能常保富贵,真要是这么做下去,这口安生饭一准能吃到死,子孙后代也不用愁了,毕竟没人会与病猫一般见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有时候没脑子也挺好的,是不是,李瑾。”,武幽兰放下筷子后悠悠地说了一句! 见李瑾面色不善,指着他继续说道:“不过,他今天说得不错,只要安分守己,你们一准可以长命百岁!不用像蜀悼王一样客死他乡!” 看到三位郡王脸色都难看,又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秦睿插了一句:“幽兰将军,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三位郡王都是公忠体国的宗室贵戚,也是太宗皇帝的血脉,咱们即便是钦差,但也是人臣,嘴上也是要留情的。” “秦将军,你说的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宗室元勋或者是先帝位下的皇子,不是他们;他们就是太后豢养的獒犬,而且还是没有牙的那种,怎么能与咱们这种皇家卫率的领袖相提并论!” 武幽兰这话算是把面皮都死破了,也把秦睿怼的瞬间懵逼了,这小娘皮脑子没毛病!就算你是武氏的宗亲,身后有太后做靠山,那么不能这样藐视天家子弟! 太后尚且还要施恩呢,你这么做不仅是给她老人家添堵,更是欺人太甚了,好不好。看看那三兄弟的涨得像猪肝一样的脸,李瑾和李璠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要是没有李畴安抚,转眼间这大帐不就吵翻天,乱套了。 “迁完坟,老实的滚回封地去,胆敢生出什么事端来,不用太后发话,内卫府的诏狱就会为你们准备出三间牢房来!”,话毕,拄着横刀当拐棍,武幽兰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还没等她走出几步,李畴就在后面喊了一声:“宝安!” 这话一出让武幽兰的身躯一震,只听她继续用冰冷的声音回了一句:“宝安早就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呵,尴尬的笑了笑,秦睿也起身对三兄弟言道:“三位殿下,幽兰将军舟车劳顿,很是疲倦,所以心情不是很好,言语上有唐突三位殿下的地方,臣替她陪个不是!” “时辰也不早了,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臣就不叨扰三位殿下休息了。殿下留步,臣先告退了。”,话毕,又对三兄弟拱了拱手,赶紧转身拉上程齐之离开,去追那个惹是生非的小娘皮! 第七十一章 秦睿,你太天真了 李畴三兄弟呢,是闲散宗室没错,手里没什么实权,也不受待见,作为皇家卫率的将军,不管是秦睿还是武幽兰,确实没有必要一定要买他们兄弟面子。 可打狗还是要看主人的,李旦在怎么窝囊也是皇帝,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李氏皇族的脸,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都散了,两位将军有事要谈!”,程齐之对篝火边的几名内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回看了秦睿一眼后,点了点头就也转身离去。 “怎么?怕我连累你这位正使啊!”,捅着篝火的武幽兰面色不善的说了一句。 “秦某的官儿是不大,可肩膀上多少能扛点东西,弄到上面去,最后挨一顿骂而已,就这点事还吓不死人。” “可幽兰将军,一场同僚,有些话秦某还是要说的,就算你是武氏外戚,多少也得有些顾忌,要不然太后很难做的。” 秦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武幽兰能在房州放下那十几名内卫在庐陵王,这已经算是格外破例了;人情这东西,你来我往,大家都给面子才是长久之道。 见秦睿的态度是这样的,武幽兰点了点,拿起脚边的酒扔给秦睿了一瓶:“烂好人碰上烂好人,你和李显就是一对傻子,早晚让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哎,你这打击面有点广啊,刚刚帮了你,你又犯病了是不是!”,灌了一口酒的秦睿无奈的回了一句。此刻的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光,明知道女人都是不讲理的,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呢! 仰头灌了两口酒后,武幽兰翘着腿靠在树上,悠悠的说:“秦睿,要说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引用浮阳郡公的话说,人中龙凤,上将之才!可要说到识人和为官,你,呵呵!” 在武幽兰看来,秦睿为官的天分并不是很高,因为他这么太意气用事了,不管是在左鹰扬卫,还是千骑司都是如此,而造成这样的原因大部分来源于秦家先天的立场。 秦琼是太宗皇帝爱将,凌烟阁的功臣,勋门十二戟,战功彪炳,是那个年代最耀眼且当之无愧的战神,不管是高祖皇帝,还是隐太子,对于他都是另眼看待。 可这不是秦琼最聪明的地方,他不仅果断的选择了明主,更是在玄武门之变后,果断以身体受创为由,淡出尔虞我诈朝堂,从而保全了胡国公府一脉。 秦玉道呢,能力,天分都不如其父,但眼光却一点都不差,在贞观朝“如火如荼”的储位之争中,毅然决然的选择先帝,在新一轮的权力洗牌中又一次保下了秦家。 而秦睿呢,因为世代受李氏的恩典,即便是投效了太后,对于李氏皇族的人都有天然的好感,否则也不会与李显那个烂好人搅到一起去,成为至交好友,就凭这一点,他就不适合在“吃人”的官场混饭吃。 与废帝做朋友,任何一个想在官场有前途的都不会这么做,要知道李旦才是当朝天子,即便没什么实权,也是货真价实的九五之尊,他这么烧废帝的冷灶,新帝怎么想呢? 好在太后需要朝中有这么人维护李显的小命,他还想主管千骑司这样精锐的皇家卫率,做梦去! “所以说,秦将军,你这官儿能当到今天全都是运气使然,全都依赖祖宗积下的阴德,要不然还有小命活到今天吗?官字两张口,你得让上面、下面都满意,回去多请教一下令尊,对你没坏处!” 听到武幽兰老气横秋的指点官场上的“生意经”,秦睿不由的笑笑了,一边片着篝火上的肉,一边笑吟吟的说:“你啊,还是在宫中当差久了,所以着相了。别不服,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当官,也不是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你就拿我来说把,胡国公府的嫡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即便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敢,只要不触犯国法,最后也能到手一个县公的爵位,官职能做到四品,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所以这官对我来说,做与不做,做多大,没什么实际意义,犯不着为了身上这袍子争死争活的,全凭性情就好,完全没必要学高阳郡公那样!” 武幽兰的道理,秦睿当然明白,可要他学许敬宗那样靠溜须拍马、谄媚于上当官,即使位极人臣,起居八座,秦睿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吃穿官禄这都是有定数的,秦家积累的财帛不少,只要不是很败家,这辈子是花不完的,完全没有必要挤破脑袋往上爬,只要人不犯我即可了。 “哦,既然你这么淡泊名利,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那为什么干脆出家为僧或者继续做个纨绔呢?何必整天与那些利禄小人打交到!” 武幽兰被秦睿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逗笑了,伸手接过秦睿递过来的盘子,笑着回问了一句。她见过的官儿太多了,不管是什么出身,抱着什么样的抱负,哪个不是一门心思钻营,秦睿这么有趣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就要说道责任心了,单凭你这难得一笑,我再多说一句;听说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有,我是当儿子,当大兄的,就算再怎么不想,也得老的、小的一个交代,人不能活的太自私了。” 秦睿的话是完全站在人子的角度来说,这是人之常情,连一向尖酸刻薄的武幽兰都挑不出毛病来,点点头后随即感叹道:“你们秦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着实令人羡慕,难得,难得啊!” “说了那么多铺垫,也该图穷匕首见了!是不是想打听我与那三位的关系?”,把手中擦油渍的帕子一扔,武幽兰抱着膀子看着秦睿。 “呐,作为这支队伍的正使,出事我扛那是应该的,所以说与不说都在你自己,这可没有携恩图报的意思。” 老实说,秦睿真是想不明白,武幽兰能以一介女流之资在内卫一手遮天,手段和心机都不是一般女人能比得了的,这点秦睿是领教过的,官场上的套路,她肯定比自己明白,但今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七十二章 武幽兰的悲惨童年! 千骑的前身是百骑司,在贞观、永徽两朝都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和最得力的眼睛,虽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底蕴上远远不是刚成立不久的内卫能比的。 武幽兰相信只要秦睿愿意,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自己查个底掉,这与其调查秦睿是同一个道理;既然明知道瞒不住,早早晚晚让人家探知事情的真像,那所幸还不如说出来,大伙都省事。 秦睿猜的没错,武幽兰与李氏三兄弟是熟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熟,因为他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那三位全都是他的兄长,;至于为什么一方姓李,一方姓武,那就可就说来话长了。 早在永徽元年,李愔为御史大夫李乾佑弹劾,高宗对荆王李元景等宗室说:先帝栉风沐雨,平定四方,远近安宁,四方统一。上天降下灾祸,先帝突然弃我而去。朕继承大业,恐惧的好似用朽索御马,与诸王共忧患,以保家国。 今蜀王游猎没有节制,侵扰百姓,县令、典军,无罪被罚。阿谀奉承就高兴,违背意愿就发怒,这样做官,怎么共理百姓?历观古来诸王,如果能动遵礼度,则能福泽子孙;如果违反典章,则会很快被诛杀。李愔为三法部门所弹劾,朕感到很羞辱。 于是,公正无私的先帝下旨贬李愔为黄州刺史,算是拿他开刀,起到震慑诸王宗室的作用,巩固了刚刚坐稳的帝位;而迎合上意的御史大夫李乾佑恰恰是长孙无忌提前为自己外甥安排好的,太宗皇帝留下这么多皇子,不拿出来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之所以在诸多劣迹斑斑的宗室中选择李愔,这还要归咎于他嚣张跋扈,不知收敛的性情,李治为晋王时,两兄弟之间没少闹矛盾,所以登上帝位的李治公报私仇也是人之常情。 转眼间到了永徽四年,因房遗爱谋反案牵连到其同母亲兄吴王李恪,李愔受到连坐,废为庶人,流放巴州。显庆五年长孙无忌获罪,李治就把迫害宗室兄弟的罪名全都推到元舅的头上。 李恪被初次平反追封郁林王,李愔改封涪陵王亦在当年,但此后再也回过长安。此举对于李治来说可谓两全其美,一举双得好事,不仅收回实权,清楚掣肘的长孙一脉,更是赢得宗室们的绝对拥护。 自古以来,君臣之道就是如此,君王万万年,臣子万万死,皇帝老子是不会错,错的就只能是臣子,所以即便知道李治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宗室的老老小小们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时也,势也,李治也好,李氏诸王也罢,都只是顺应时势而已,所谓的真像、真理有谁会在乎,反正大伙都没有损失既得利益,那些被当做牺牲品的倒霉蛋,就只能怨他们的命不好。 按照,常理说,李愔此次受到的教训不清,他能该收敛脾气,被贬为庶人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比死了强不到到哪去,应该明白自己的胳膊是拧不过“九弟”的大腿的,消消停停的带着儿女们过活。 可这家伙不得,整天拿李恪两次被提议为储君的旧事到处说,声称要不是有长孙无忌这个国贼拦着,自己的兄长早就当皇帝了。他如果当了皇帝,会像李治一样被人当做提线木偶一样摆布多年,迫害功臣和宗室吗? 还别说,他这胡话传到朝中还真引起了不小风波,给李治的名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最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堪堪摆平,从此也让李治在心里更加记恨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直到乾封二年,见风声已经过去了,李治随便招了借口就把李愔的官爵一并拿下,再次流配到巴州,最后忧愤而死。当然,李愔的死免不了那些受上意酷吏的迫害,武幽兰和他的三位兄长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苟活的。 爹都死了,那儿女自然也就没什么留着必要了,与其有深仇旧怨的李治自然不会再顾忌什么叔侄之情,下面的办事的人对于兄妹几人非打即骂,对待他们的态度,还不如对待一条狗。 为了能苟活下去,为了能得到富贵,已经成年的李畴、李瑾、李璠三人不仅大上赞表,更是在本章好好的数落了自己亲爹,百般谄媚之语,要是让太宗皇帝知道非得从昭陵爬出来掐死他们不可。 与此同时,为了能让李治放心,表达出他们兄弟绝对的忠心,三人特意把自己年幼的妹妹-宝安县主,也是现在的武幽兰送到宫中,在帝后面前当个使唤丫头。 而且还把这样的孝心弄得人尽皆知,好面子的李治自然没法拒绝,可把这样的人放到身边难免什么时候阴沟里翻船,所以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人扔给了武后。 武太后那时刚刚掌握点实权,朝中反对她的人,笔笔皆是,所以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她需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是以“专门”在教坊司挑选了罪臣子女加以训练以供驱使。 这就是最早期的内卫,一个隶属于教坊司那样低贱活计儿的衙门,武幽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了李氏皇族的身份入营的。不仅要接受最严苛的训练,还要时常收到上峰的打骂,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因为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尊严。 武幽兰及笄那年,在一次对抗演武中,带领自己的一伍人将欺辱他们多年的上差,用其教授的杀人方式折磨致死,连尸首都没留下,一战成名,开始崭露头角,从而进入武后的眼中。 随后,太后特意派给了她几个风险极大的任务,就是想看看她是否可堪造就,谁知道都被其出色的完成了。大喜之下,太后特意赐下武姓,列入武姓宗谱,并以为首领,统帅属于她的密军。 也就因为武幽兰的卓越表现,整天钻研谄媚之道李畴三人才得封了王爵,成为李治和武后的忠犬,从而脱离了巴州那个穷乡僻壤,登堂入室,成为一地藩王。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三个大老爷们是靠出卖自己的妹妹,吃妹妹的软饭才有今天的;要是这么说来,武幽兰今儿这么对待他们并不是很过分,没抽刀子砍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第七十三章 篝火边的试探 以前是听李显在说生在天家的不幸,那时候就是听个热闹,顺便跟着感叹一下他们这些生在帝王之家皇族子弟的不幸,说几句悲天悯人的漂亮话。 可现在听到武幽兰阐述的经历,用“一字一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在危急关头人性的凉薄,即使是父子兄妹也能拿来出卖,更何况能换来无尽的利益呢! 怪不得在神都的时候,武幽兰对于李氏的子弟从来都不加颜色,当时还以为她是想为武氏张目,帮助太后铲除异己,可现在看来却是公报私仇了,而且还挺博人同情的。 “唉,荣华富贵,贪生怕死,背信弃义;活在这天地间,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住自己的本心呢!刚才我也看到,几位郡王也颇有悔意,用不用我去做个中人,双方坐在一起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呵呵,“秦将军,说你与李显一样傻还不承认;告诉你,就在他们无视母亲跳井也要把我送到宫中为奴的那一刻,我就恨死他们了!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拆骨,食肉寝皮,你觉得这种仇怨还能有缓吗?”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反而见面还劝他们好好待在封地吗?就是怕他们在我没有想到用什么方法干掉他们之前,把自己作死了。知道是什么支撑我从那座与地府一般的地方爬出来吗?就是对他们恨!” 得,武幽兰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摇举酒瓶示意碰上一杯。万一把这姑奶奶激怒了,她还真敢带着内卫杀将过去,到时候吃瓜落还是他这位钦差正使,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秦睿,与你说这些不想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李氏从来都是凉薄的,所谓的厚待功臣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别皱眉头,贞观朝就没有被打压和冤枉的功臣吗?” 说道这,武幽兰如数家珍般将其了李靖、尉迟恭、李积被打压的旧事,还有那个因为五百假子被扣上造反帽子的张亮,他们那个不是功勋卓着的开国功臣,可还不是一样被猜忌甚至被赤族! “你看看我,太宗嫡系血脉,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屈辱和血泪中博取生存,要是没有太后这样的明主,你觉得我能活现在吗?” “太后特意叮嘱我,说你是自己人,要求内卫不要与你起摩擦,她老人家很看好你,只要你忠心侍主,这前途一定是无量的。” “李显就算了,他是个厚道之人,秉性纯良,你与之为友也没什么。其他的李氏皇族,你那个烂好人的性子最好不要乱发,否则辜负了上意不说,你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你也说了,你是个怕麻烦人,也有家小要照顾,所以没有必要自导死地!这不是恫吓你,这是念着你救过我的命,善意的提醒!” 秦睿并没有打断武幽兰的话,因为在其说话时候,秦睿从她眼中看到浓浓地恨意和一丝狂热,这么看来她已经把自己完全当做是武氏之人。 她要做的不仅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更是要死心塌地的推太后上位,即便这条路是三位兄长帮她选的,但她现在做的很开心,也很自豪。 “呐,既然你掏了心窝子,那秦某不藏着掖着了,只要秦家无事,我的兄弟朋友无事,是李氏杀武氏,还是武氏杀李氏,其实对我也没太大的区别。” “太后对我不错,肯给机会让我去历练,又破格提生我的品秩,那我有什么理由拂逆她老人家的意愿呢?是不是!”,话毕,秦睿摊开双手,笑的十分灿烂!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武幽兰极其自得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言道:“秦将军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有了你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替太后开心!” 话间,从袖子掏出一份本章扔给秦睿,继续言道:“这里面是内卫探知的胡国公在广平郡公府的一次谈话,里面的内容极其不利于秦家,既然。” 既然秦睿愿意全身心的投效,那这份把柄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了,回京之后武幽兰会亲自去把尾巴料理了,也保证今后不去叨扰两府老人,让他们可以过个安逸的晚年。 用武幽兰的话说,秦睿选的是一条康壮大道,眼前的路一片光明,前途不可限量;秦睿可以继续做千骑的将军,以李氏旧臣的子弟身份过日子,可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否则,否则!听到武幽兰反复说嚼着这个词汇,秦睿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不管真假都无所谓,只要上面相信就行了,不是吗? 看都没看本章,直接扔进篝火后,秦睿一本正经的说:“幽兰将军,秦某虽然读书少,但还知道忠臣不侍二主的!既然投效了太后,就不会变,所以你这东西不管真假,对于我来说都没用!” 呵呵,“秦将军不亏是太后看重中人,就凭着这份临危不乱的稳重,就有资格与我们内卫并肩作战,效忠于太后,共创美好的康庄盛世。”,话间,武幽兰拄着横刀走了过来,举起手中的酒瓶欲与秦睿碰一下。 “幽兰将军,既然是同一阵线的同僚,拜托下一次换个高明一样的方法试探,否则很难提起我的兴趣,更是容易闹出误会,伤了同僚的情分!”,话音一落,秦睿笑着与她碰了一杯。 对待程务挺,秦睿没把握,可对待自己的老爹,他有绝对的信心;老头子在府中与自己说时,尚且万分小心,在别人府上会说过头话,这不是扯淡嘛! “将军见谅,夜路走的多了,遇到的鬼也多了,不得不多加小心!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有些事是不能过火的,尤其是秦睿这种在沙场上三挡三绝的人物,真把他逼到对立面去,饶武幽兰是太后的心腹也吃罪不起,所以必须表明适可而止的态度。 第七十四章 修脚师傅! 半个月后,秦睿和武幽兰回到神都复命,太后对于这次房州之行非常满意,不仅赏赐了大量的财帛给二人,更是亲笔手书“能吏”二字赐给秦睿。 受了赏赐自然不能吃独食,所以秦睿特地邀上了程齐之、翟锋、秦晙等千骑将领,先去西市的酒楼吃喝一顿,然后再去通济坊新开的梵音阁见识一番。 要去通济坊就必须经过西市街道,街道两边尽是酒馆、绸缎庄等,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由于两点之间的距离不远,所以即便秦睿等人喝得有些散脚了,但也很快就到了地方。 大街上人烟渺渺,可梵音阁却是歌舞升平,余音绕梁、香烟缭绕,那些身着艳丽服饰的姑娘们穿梭其中,又平添了三分春色,果真是一处人间天堂,难怪没开多久就响誉整个神都。 梵音阁的高台上,花魁依依怀抱着一面琵琶,纤细的手指在拨动琴弦,身着一套若隐若现的粉色长裙,露在外面雪白的皮肤也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抢眼,翘起的玉足上还带着一串精巧的铃铛。 不管是她双灵巧的手,还是晃着的玉足,无不挑逗着台下那些纨绔们的心,就算看不到他们的猪哥相,秦睿也仿佛听到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这么说倒不是秦睿能掐会算,因他身边的几个弟兄都是这副模样,直到秦睿咳嗽了一声,这神儿才被叫了回来。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子,来到这么个处处散发靡靡之音的地方,不失态就怪了,那里能与饱经“老师”们教诲的秦睿相提并论。 上了二楼的包房后,程齐之几人就与几个姑娘在拼酒,而在秦睿则是内房中泡脚,这种泡脚水都是加了草药和香料的,所以房间中弥漫着一个别样的味道。 负责给秦睿洗脚并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一个相貌极其清秀的男子,年龄大概二十多,岁数虽然不大,但手法想当老道,尤其是脚跟上的老皮,剔得那叫一个干净。 稍时,那青年帮秦睿用清水清理了一遍,又用肩头上的布擦干后,恭声言道:“爷,您的脚修好了,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或者说您有相熟的姑娘,小的可以帮您去叫!” 呵呵,轻笑两声后,秦睿把脚收回来,盘着腿,笑着言道:“小兄弟,刀法不错,一看就是练家子,在这里伺候人实在是屈才了!” “爷您言重了,小的天生就是贱命,伺候爷是应该的,至于这修脚的刀法,不过是吃饭的本事,让您见笑了。”,那青年躬着身子笑着回了一句。 努了努嘴,秦睿摇了摇头,随口回道:“你可不是天生的贱命,你也不是只会修脚,你也是会杀人的,不是吗?疯岭!” 听到秦睿叫破他的身份,疯岭手持小刀,一脸警惕之色的看着他,这让不由的笑了起来,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先坐下来。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那么大,你放心,我不是京兆府的差役,不是来抓你归案的。另外,你最好放下手里的那玩意,外面的那几个弟兄脾气可不好,你这么干是容易吃亏的。” 秦睿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可也打消风岭的疑虑,如果真是官府的差役,找到了他那里还会在这根他扯皮,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是以,疯岭放下了手中的刀,坐了下来,一脸警惕的说道:“来找我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是修脚,要么是中人,你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你到底是谁!” 看他还是这么警惕,秦睿随口言道:“疯岭,不应该叫你庞岭才是,我不仅比知道你是干杀手的,更是知道你的老底是。濮州庞家祖坟那几位要是知道你干这个,你说会不会气的从里面爬出。” 说完这话,秦睿还掏出怀中令牌扔给了他,那上面清楚写着:千骑将军-秦睿-正四品上。你不知非得要知道是谁才能谈吗,那好啊,咱成全你。 “千骑司?正四品上?你这么大的官儿,来找我这么个杀手,是不是大材小用了!还是不是来说抓我的,谁信!”,话毕,又将令牌仍给了秦睿,随即又从腰间抽出了短刃,反持在手中。 看到他把刀拿了起来,秦睿随即念起了庞家的发展史:贞观三年濮州刺史庞相寿因贪渎被魏征检举,本来是要下狱问罪的,可太宗皇帝念及其是秦王府的旧将,仅仅是罢了官,赏赐了金银让其回乡。 回到濮州之后,知耻的庞相寿又将四个儿子全部送到唐军中,以报答太宗皇帝的不杀之恩;可天不见怜,三个儿子先后阵亡于阴山会战,征讨吐谷浑的战役中;只有少子庞威在高昌一役中落下了残废,活着回到了濮州。 面前这个庞岭正是庞威的独子,原来也在边军中服役,因为与上司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杀人逃离了军中,自此成为了通缉犯,靠做杀手为营生过活,给人修脚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那个混蛋,冤枉我偷东西不说,还联合其他的军卒还往死了打我,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而行军司马又收了黑钱,老子不跑,难道还等砍头吗?” “你也是官,官官相护,你当然相信卷宗里写的内容;可有点我想不明白,我这到底是得罪了那路的真神,能够劳动堂堂的千骑将军出马。就算你今天要杀死我,也不能让我当个糊涂鬼!” 庞岭的声音大了一点,直接惊动了外面的程齐之等人,只见他们几个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喝醉酒的样子,全都怒目的等着庞岭。至于为什么装醉,为什么不表露身份,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 挥退了程齐之等人后,秦睿一边穿袜子,一边说:“本将说过了,我不是来抓你的。 我这有个活计挺适合你这样的亡命之徒,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暗无天日,被官府通缉的日子,最好选择与我合作!” 第七十五章 秦睿在行动! 前些时候与武幽兰在篝火边的那次谈话给予秦睿极大的启发,干什么都得留一手,尤其是千骑这样的有刑司之权的卫率,不培养一支如同臂使的情报网,那就聋子瞎子。 千骑现有的情报部门懒散十多年,与其说他们是搞情报的,倒不如说是更像吏部的书吏,就知道整天捧着卷宗应付差事,对于世面上的事儿,那是不管不问,完全就是混日子。 所以秦睿在进京前就让传令兵率先赶回神都,让翟锋注意下,有什么适合干这样的差事,最好是干下九流的,稍加训练之后撒在世面上,最不容易引人注意,也能在最短的时间融入。 而老爷子秦玉道听儿子要重组千骑的密探时,特意举荐了“偶然”遇到的庞岭,这小子当年是拿着他爹庞威的信来府中求推荐入军的,看在同袍之情份上,秦玉道帮忙了一把。 后来,听说他在军中犯了事,杀人潜逃,被官府通缉,还为此惋惜了一阵;没有“跟脚”想吃军中这碗安生饭,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直到不久前,老爷子路过梵音阁,看到他被几个纨绔按在地上打,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老爷子举荐庞岭的原因很简单,庞相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庞家从此没落,可庞家的子孙个个都是忠勇的好汉子,不是为国捐躯矢石间,就是身落残疾不能自理,如今只剩下这么一支独苗,应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千骑有一定的刑司之权,只要犯得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与三法司沟通一下,就算把庞岭“充军”了不就行了,这对于秦睿这个正四品上的千骑将军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却足以改变庞岭的一生。 秦家自秦琼起,一直都是以道义为先,秦玉道这辈子是没建立什么功业,可对于父亲定下的家规却有始有终的坚持了下来,秦家一诺重千金,不把同袍的孩子安顿好,秦玉道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对于老爷子的要求,秦睿没法拒绝,所以就只能接着喝酒的时机把事替老爷子办了,庞岭这小子可不同于千骑要招募的其他人,这个可是敢于倒反天罡的孙猴子,叛逆的很,所以秦睿特意叮嘱翟锋要多多“关照”他。 其他人员的信息,秦睿都挨个仔细的看过一遍,从中挑选出了一批后,就交给翟锋自己去张罗;当官嘛,要学会拢权,也要学会放权,这样既能培养上下级之间的默契,更是能让自己有足够的清闲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千骑司-校场,看了看随风摇摆的秦字帅旗和下面光着膀子撒汗的士卒,秦睿的心里十分满意,千骑的前身是玄甲军,那是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专门用来刺探消息,太不务正业了,军队就是应该随时准备打仗。 情报上面的事,还是单独划出一个部门的好,专人专事,省心又省力,至于他们营地则放在鱼龙混杂的邙山中最为合适,鬼一样的部队,就应该放在鬼多的地方才恰如其分。 视察完军务,一群将领回到正堂后,翟锋自己找了个位子,半开玩笑的说着:“利见兄,你可是逍遥自在了,我等弟兄可是没日没夜的干,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你这点是说对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四品上也算是大员了,又提领皇家卫率,有点官威也是正常的,是不是,秦大将军!”,程齐之赶紧附和一句。 “哎,我说你们俩有没有良心,前儿讹的还少吗?喝酒、吃肉、听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道辛苦!”,听他们俩这么说,秦晙当然不乐意了,所以立马就反击。 秦晙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事,谁不知道他把堂兄当神一样崇拜,就算秦睿干的是“指鹿为马”,这小子也绝对不会迟疑,一准第一个出来表示赞同。没原则的小屁孩,谁能把他的话当真。 摆了摆手,示意亲兵把东西分给他们后,靠在帅位的秦睿笑着言道:“无粮不聚兵,手里没有钱,差事也办不踏实;这些生意有的秦家原来经营的,有的是睿自己弄得,都是些正经的行业,赚的钱都干干净净。”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应酬多,开销大,这些股算是送你们的,能不能发家不知道,但日常开销还不是不成问题的。 哎,都收下,睿没别的意思,咱们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我有的,你们也都会有。” “打仗呢,睿与诸卫的大将军们比不了,可要说弄点生意经,让兄弟们改善一下生活的能耐,还是有一点的!”,看正堂中的将领都有些迟疑,秦睿赶紧解释了一句。 刚来的时候,提高下士卒们整体的待遇,这是为了收拢军心,也是为了坐稳千骑将军这个位子。但现在不同了,他必须区分出来这些将领中,有哪些跟他是一条心,哪些不是,好做到心中有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要讲究人情世故,这话对军中汉子也一样适用;这算是私相授受,也不算,因为这钱是秦睿自己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只要安心的跟着他,那一定保证常做常有。 程齐之、翟锋、秦晙以及从左鹰扬卫带来的将校都是自己人,剩下的全部是原来千骑的将领,秦睿今儿要拉拢就是他们,以前那篇可以翻过去了,今后怎么做,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不拉帮结伙在官场上,是没法在这吃人的世道上生存的,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或者说更像个人一样活下去;随着做官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事越多,秦睿就对人心的忌惮越来越重。 裴炎那句话说的对,这世上的路,有些时候不容得人选择的。引用《警世通言》中的话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有秦家这么大的包袱在,秦睿没得选择,他不可能活成一个独夫,用以追求自由自在。 第七十六章 截胡 在不少朝臣眼中,太后是个性情极其暴虐无常的女人,毕竟一个人狠到连自己的儿女、亲族都能眼睛不眨的杀掉,那其他的臣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且皇帝还如绵羊一般孱弱,太后哪怕哼一声,他吓的都得喝两碗安神汤,这样的皇帝谁敢指着他,裴炎全族的血可还没干呢,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大伙。 再加上朝堂所置登闻鼓及肺石,不须防守,有挝鼓立石者,令御史受状以闻,所以如今这个朝堂中抱着明哲保身态度的臣子不少,能混日子就混,保住命是第一位的。 别人紧张是别人的事儿,收服了千骑司的“将心”对秦睿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几天秦睿每天都与诸将在“联络感情”,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宵禁的制度还管不了他这种有特殊身份的将官。 可这刚消停没多久,内舍人-上官婉儿就把他和武幽兰叫到了内廷,传达了太后的旨意,让他们二人负责调查一桩刺杀案,死者正是日前进京述职的-夏州都督-王方翼。 这家伙是王皇后的兄长,仗着有卓越的军功在身,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甭管是多么忌讳的话,多么惹不起的人,他都敢干,所以这样的人早晚不等得去阎王爷那报道。 不过,这种死法确实有些太香艳了,被暗杀在青楼之中,这么卑劣的伎俩都用上了,王方翼这又是惹怒了哪路真神呢!且太后下达了严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她老人家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天子脚下暗杀封疆大吏。 在出宫路上,秦睿懒懒散散的问武幽兰:“哎,交个实底,是不是你们内卫“领会上意”干的。 要是的话,你就说话,我们千骑全当没看见,做做样子,上个本章交差也就是了,犯不着兴师动众的。” “如果是我们内卫干的,王方翼那三个败家子早下去伺候他老子了,还能去衙门哭天抹泪吗?干这案子的人挺懂事的,把这个口无遮拦家伙解决掉了,省得我们内卫操心了。”,武幽兰白了秦睿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哦,“那就有意思,还真有敢劫内卫的胡,话说王方翼这位前国舅到底有多少仇人,非得玩的这么大弄死他不可!夏州都督,起居八座,开衙建府的封疆大吏,在秦楼楚馆中被刺杀,吱吱,这在开国也来是头一份!” 秦睿说的没错,当官是讲究官箴的,甭管品秩大小,权位轻重,只要还想百尺竿头,在这方面都会节制的很,即便是色心再大的人都是如此,王方翼死在这种香艳的地方,一世英名尽毁。 唉一声后,武幽兰叹了口气,随即面带愁容的回了一句:“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之一,嫡房出身、嚣张了一辈子的王方翼,这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话让我怎么回你!” “结仇满天下,那知己有几人啊?许敬宗和李义府还有好朋友呢,王方翼不会比他们还寒碜!” 那两位爷招人恨成那样,还不是有朋友,秦睿不相信他做人这么失败,要不然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呢! “这就得问你了,你是军伍世家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军队是分派系的呢!他是裴太尉的人,要好的除了他们那一系的李文暕,周务道,程务挺外,剩下的就是李思文了。” “不过,这都没用,李文暕,周务道在营州任上,程务挺又深居简出;至于李思文,他连朝都不上,更别说出来应酬了。 这案子不好办,因为有嫌疑的人太多了,而且能与他这样的封疆大吏作对的人,还用自己动手吗?” 武幽兰这话说的没错,官做到王方翼他们这地步,不管在州府,还是这所谓天子脚下,完全就是土皇帝,触角能延伸到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杀人这种小事,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王方翼这次也是大意了,家将带的太少,才阴沟里翻了船,要不然堂堂的夏州都督怎么会死在那种地方。没看他那三个儿子翌日就把尸体领回去了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就特么是因为太丢人了。 “哦,这样,那可有意思了,那咱们就广撒网,多捞鱼,就算大海捞针也得再所不惜,是不是!行了,各回各家,各办各差!” 看着秦睿转身要走,武幽兰伸手拦下了他,随即言道:“秦将军,过河就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 用人朝前,不用朝后,你这是不是小人之举吗?想到了去哪儿找线索,总得关照一下了,别忘了咱们可是搭档!” 这小娘皮太特么精了,老子这眼睛刚转出一个圈,她立马就察觉了,女人的第六感太强了!唉,叹了口气后,秦睿掐着腰回了一句:“路子呢,不是没有,可你呢,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难免有些不合适!” 说着话,秦睿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武幽兰,继续说:“不管是花楼,还是我想到地方,你还未出阁,真是不方便的很! 这样,我跟你保证,不管我查出来什么,咱们两家二一添作五。还有,我秦睿的名声还没那么坏了,我是那种人吗?” 听到秦睿这么说,武幽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秦睿是个说一不二且极其守道义的人;可对于他的观点,武幽兰不是很赞同。 随即口回道:“秦将军,我内卫府这个统领不是白给的,这点小场面,还不在话下。” “得,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要不让你去,好像藏私一样,这不利于精诚团结。 行了,花楼就甭去了,咱们换个地方看看,有枣没枣先打上三杆子。神都城的耗子多,可如果咱们不去掏掏耗子洞,就永远搞不清楚这案子有没有地头蛇们的参与!” 秦睿话让武幽兰糊涂了,内卫的神都遍布眼线,还有什么“耗子洞”是她不知道的;别说神都中这些江湖草莽没这个胆子,就算他们想,也没这个实力干这么大的买卖! “去哪儿啊!什么耗子洞?别卖关子,说清楚点!”,武幽兰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行了,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去换衣服,要不然我可反悔了!”,话毕,不管武幽兰又摆出的吊丧脸,大步向外走去。 第七十七章 段老八 “滚,出去吃午饭!” “大哥,刚刚吃过好不好,难道现在还要再去吃一次!” “赶快滚,再不从我眼前消失,就送你去吃纸钱、蜡烛!”,话毕,秦睿照着年轻人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让其赶紧滚,然后自顾坐下来,倒了两杯茶。 捧着茶盏的武幽兰想不明白,就这么个毫不起眼的小酒楼,神都城没有三百也有两百,无非就是掺杂一些地痞无赖,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指着这地方能收到什么风! 可坐在秦睿对面那个满脸横肉,气鼓鼓的汉子却心知肚明,只见他咬牙切齿的瞪着秦睿,满脸仿佛都写着:老子要弄死你,非得弄死不可。 “秦睿,前几天你在老子这撬了一个最好的刀手,现在又想撬哪个!你别以为你是官身,老子就奈何不了你,真要是闹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也是会走夜路不是吗?” 对于胖子的恫吓,秦睿毫不以为意,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又掏了掏耳朵,抿了口茶水,随即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段老八,你早上出门忘吃药了,说话这么冲!” “不是,至于吗?不就把庞岭弄走了吗?我没给钱吗?三千贯,少给你一个子儿了?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 “再者说,窝藏朝廷通缉的嫌犯,你已经是有错了在先了!我知道你的弟兄有很多,就算把神都的牢房都拿出来用,也未必装的下。” 听到秦睿这么说,段老八不屑的笑了笑,颇为自得的双手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丝毫看到百姓对官的畏惧之心,笑呵呵的等秦睿接下来怎么说。 看到他这么得意,秦睿一边倒着茶,一边面色淡然的说:“你知道我在千骑军任职,旁边这位是内卫府的幽兰将军,都有刑司、侦缉之权,你确定你能得罪的起我们。” “我们俩手上共有五千之众,再加上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衙门七千差役;如果你今儿不能如我的意,那么这一万两千人今年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你和下面的堂口,让你们一年都没得吃。” 大唐是个讲究律法的国家,不管是勋贵世族,还是庶民百姓,都得无条件遵守;尤其勋贵,他们是大唐最守规矩的群体,没人会为了蝇头小利而触犯国法,毕竟以前的教训太惨重了。 段老八之所以敢明目张胆与秦睿叫板,除了其背景深厚以外,就是看中了秦睿是勋贵这一特性,不会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也拿他这种奉公守法的阿公没有办法,所以他完全就不在意。 而秦睿也早就料到他会完这么一手,所以特意拿五个享有刑司之权的衙门来压他,想实现这一点对秦睿和武幽兰来说太简单了,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一旦如此,那些给段老八上供的堂口,无疑就成了替罪羔羊,段老八是吃江湖饭的,对于他来说道义是第一位的,比他的命都重要,秦睿这么做就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软肋。 如果段老八不从,不仅失去珍视的名声,更是让祖宗八代的阴德一扫耳光,这比杀了他还让其难受,从他脖子和胳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了,他现在恨不得把秦睿生吞活剥。 “秦睿,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我一个跑江湖的尚且知道,你小子就算攀上了高枝,忘了本,也没必要赶尽杀绝!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踩过线,那走夜路的时候就要多加小心了。” 武幽兰这辈子见识过的混蛋多了,有高官,有宗室,也有青皮无赖;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四品命官,皇家卫率领袖的还是头一次,尤其面前这个叫段老八的还是一介庶民。 就在武幽兰要发作,打算教训一下这个无知、无畏之徒的时候,秦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扭头对段老八说:“你唬我啊!胡国公就在修文坊,你可以随时派人去。”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敢动我府中任何人一根毫毛,老子就敢灭了你满门,就不知道你比不比得了徐敬业,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话毕,秦睿一摊手,将话原封不动的给段老八推了回去。 段老八双手按着桌子,恶狠狠瞪着秦睿喘着粗气,脑袋中疯狂的运转着,秦睿敢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来,那就说明办情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一步,触碰到这位千骑将军的地线。 而他,虽然人脉广,背景深,能够疏通刑部、大理寺甚至京兆府,可对于千骑和内卫却没有任何办法,五千享有刑司之权的军队在神都的市面上折腾一年,那下面的崽子们可就惨了。 就算他们这些做大的能忍,可那些妻儿老小呢,那些在参与买卖的高官世族呢?他们是忍不了的;一旦秦睿这么干了,那这个圈子的利益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本来完好的分工也会再次凌乱,江湖上势必要兴起一场血雨腥风。 跑江湖的,或者世族们死多少,秦睿这个千骑将军可以不在乎,可他不行,这个位子传到他手上以及几十年了,他不能丢了祖宗的基业。 “秦睿,江湖规矩就是江湖规矩,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可这事不是我们的人做的,我也帮不了你,也没法交人给你。” “但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三天前有人在城西买了一批横刀,看样子是要做大买卖。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能不能抓到人,那就你自己的事了。”,话毕,段老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请秦睿二人离开。 听到这话,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沉声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听说京兆府最近在市面上抓了一些不法之徒,相信都是你的徒子徒孙,明儿让人去交罚铜!” 话毕,给武幽兰使了个眼神后,二人潇洒的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后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段老八还算聪明,知道弃车保帅的道理,咱们也不能太过分,该给的甜头还是应该给的,常来常有嘛,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 第七十八章 “阿公”的由来! 段老八是何许人也,神通广大的内卫府统领,还真没听过神都洛阳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似乎在江湖上还有很有威望,这让她不得不都对内卫的情报系统产生了怀疑。 既然秦睿这么了解情况,她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一出茶楼,便一把拉住了秦睿,希望秦将军能不吝赐教一下,回去以后她立即整顿内卫的那些偷奸耍滑、人浮于事的探子们。 听了武幽兰这话,秦睿不由的笑了笑:“幽兰将军,这不是什么秘密,可咱们在大街上这样,是不是有些不雅,要不找个酒楼边吃边说,跟那混蛋叫了半天的板,肚皮里早就敲锣打鼓了。” 内卫刚刚完成从内府供职向外的转化,在神都市面上的势力还不算大,摸不透江湖上的势力也很简单,况且段家的为人又低调的很,即便是寻常跑江湖的也未必能摸到他们的根。 至于秦睿知道,除了依赖千骑情报外,这还要归功于秦家资深的人脉,勋贵世家也好,江湖市井也罢,哪还没点关系,知道这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说道这个段老八,那就其父段弛说起,其人早年是关中一带山匪,后来率部归顺了时任秦王的太宗皇帝,因颇有勇力被遴选为帐前侍卫,至武德九年积功为游击将军。 众所周知,太宗皇帝不仅是战场上无敌的统帅,更是骁勇异常的勇将,常常亲自挥戈上阵,那作为侍卫的段驰自然有很多展现才能的机会,只要有能力,不可能被埋没。 可段驰实在是本事平平很,到了贞观四年北伐结束,才混了个右卫中郎将,不仅自己没升上去,三个儿子都仍在了阴山,段家也因为他绝了香火。太宗皇帝怜悯其苦劳,特意破格赏了子爵和大批的财帛。 心灰意冷,对仕途没什么信心的段驰辞官后,就带着家小来到了洛阳,这有他当年落草时的弟兄,有这些人在,段驰的日子好过多了。后来又续了一房,生下了段临,也就今日段老八,至于为什么叫老八,则是他混江湖的诨号。 草莽嘛,除了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外,根本就做不来正行,而大唐对于山匪的处置一律是砍头;为了不至于让这些老兄弟走了以前的老路,以至于丢掉性命,段驰再一次显示了他的义气。 他把太宗皇帝赏赐的金银全都拿了出来,分给大伙开酒楼、赌坊、秦楼楚馆,也算是为他们解决了生计的问题,至此神都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势力,而且还是带有官方背景的。 别看段驰的官没当多大,可人脉却不比一般的勋贵差,上至尚书省的仆射,各军卫的正三品大将军,下至地方州府的封疆大吏,他都能说得上话,看在同袍的份上,都会给三分薄面。 是以,他的兄弟,以及下面跑腿的,谁惹上了官司,得罪了官府,出面的都是段驰,久而久而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江湖头领,人人都得尊称一声阿公以示尊敬。 段驰领兵作战的能力差强人意,可在太宗皇帝身边多年,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慢慢的退了下去,淡出了江湖,在洛阳城里置办了个大宅子养老。 下面的弟兄出于尊敬和报恩的心理,每个堂口都按时按日的送上孝敬直到逝世;而段老八成年时又被推举为阿公,承接他父亲的江湖地位。 这家伙的活计除了经营一些绸缎庄之类的产业外,就是帮下面的人摆平那些官面和市面解决不了的事,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恰意。 那个被秦睿扔到千骑中的庞岭,就是从下面的堂口挖去的刀手。为此,秦睿还特意带人压了为堂口出头的段老八一回,所以就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幕。 “江湖嘛,就是人情世故,别看段老八与他老爹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与朝廷勋贵们都有旧,而且会做人的段家父子用利把这层关系牢牢绑在了一起。” “这家伙又与他老子一样,是个为人低调很,又很让人忌惮,所以市面上的人一般是不敢提及他和段家的,你的人不知道这种隐匿的江湖大佬也不奇怪。” 秦睿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着段氏家族在神都地面发展史,别看他与段老八好像恨不得砍死对方一样,可始终都保持克制和底线,毕竟不是生死仇,没必要非得搞死对方不可。 “这么说来,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跟你一样,都是出身潜邸的老臣之后了。恩,真是人不可貌相,既然他这么有江湖地位,那还真得要多多留意了。”,武幽兰把玩着酒盅,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哎,幽兰将军,别说我不关照你,小人物有时候也是不能小觑的,这家伙可是专门帮勋贵干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人与人关系是很复杂的,在当官的眼里段老八不算什么,可能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且屹立不倒,其心智和狠辣程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这种不仅在官面吃的开,逼急了更是什么腌臜的手段都能使的出来,就像今天他说的那样,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搞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黑暗中冲出来咬上一口,就像毒蛇一样,就冲你命来的;武幽兰毕竟是女人,心思再缜密,也坏不过这种滚刀肉,所以防着一点没坏处。 反正与这种人打交道,要么一次性搞死他,永绝后患;要么有限度的利用,各取所需;没触犯底线,没有必要在他身边扎针,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真的不重要。 “我说秦将军,你是不是烂好人的心肠又犯了!”,武幽兰脸上挂着淡笑回了一句。 “得,你今儿出门又忘吃药了,咱不跟你一般见识。先吃饭,吃完饭去办正事!”,白了武幽兰一眼后,秦睿专心开始对付桌子上的吃食。 皇差再要紧,也没有自己的肚子重要,皇帝也不差饿兵不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又不准备当宰相,那么拼干嘛! 第七十九章 江湖事,江湖了 按照武幽兰的脾气,既然段老八漏了风,直接让内卫去把市面上捞偏门的都锁回去,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只要锁定了买家,他们就可以拿人交差了。 可对于这种作法,秦睿却一点都不赞同,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就算没有段老八,他也不会这么干,万一打草惊蛇,让真正的买家跑了,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更为重要的是,秋官关于此案的卷宗上写的很明白,在王方翼被杀的现场,只有一把制式横刀,剩下的那一百九十九把去哪儿了,这明显是为下次买卖准备的。 那么他下一个目标人物是谁呢?会不会与王方翼有关?秦睿和武幽兰都不知道,所以二人只能分工明确,秦睿去城西,武幽兰则是去盘问王府的大小人等。 翌日,傍晚,城西花街隔壁,一个喝的五迷三道的中年汉子,手里拎着酒壶,走到一步三晃着,饮一口酒,就唱一句小曲,快活的跟神仙一样。 刚转弯,突然从角落窜出一道黑影,一脚就把他钉在墙上,中年汉子定眼一看,勃然大怒道:“疯岭,你个叛徒,别以为投靠了官府就可以为所欲为,得罪了老子,照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揍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秦睿破格收入千骑的庞岭,而面目冷峻的庞岭见他如此的嚣张,轻蔑的一笑后,将手中的横刀一扔,蓄力的双拳不停往汉子身上招呼着。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睿,则翘腿坐在对面,笑吟吟看着庞岭在关照他,看着那汉子一边呼痛,一边破口大骂,直娘入老子的,把庞岭的祖宗十八代和全家的女眷都问候了一遍。 曾经有人说,兵和贼在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看拿的是不是长俸;可秦睿却不这么看,兵永远比贼更加凶,更加狠,如此才能镇压贼匪,护一方太平。 所以老子说: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庞岭本就出身将门世家,不仅在边军服过役,更是在江湖上做了几年刀手,说他是人形的兵器一点都没错,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在喘息之间,让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吴癞痢,你记住了,你只是个贼,一个靠拉女人裙子边过活的废物,别说老子现在是兵,就算不是,弄死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话毕,庞岭还用鞭腿将吴癞痢踢到秦睿的脚下。 撕拉,秦睿从吴癞痢袍子上撕下了一角后,一边帮着他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淡然说:“老吴,我知道你在道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只吃情面和场面。” “可你别以为有夏官里有人撑腰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官匪勾结,倒卖军械,圈占良田,帮着他们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儿,你就不怕下雨打雷的时候劈死你吗?” 听了秦睿这话,跪在地上的吴癞痢皱起了眉头,他干的这些事,在江湖上不是什么秘密;可官面上的人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场上的人讲究和光同尘,不触犯利益的事,没人会干。 可面前这位,不仅带来投靠官府的庞岭,更是把隐晦的事都挑了出来,这摆明是不拿夏官中的那些老爷们当回事,吴癞痢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可不相信这位爷是吃饱了撑得。 “这位爷,划个道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叹了一口气,鼻青脸肿的吴癞痢回了一句。 前一段时间听阿公手下的人说过,庞岭投靠了官军,而且是那种惹不起的人物,虽然没说是谁,但放出来话,不要去招惹庞岭和他身后的人。 连阿公那样背景和人脉深厚的人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他,面前的这位,把他底子抄的这么透,不用说也知道是庞岭的上官了,所以吴癞痢不得不低一次头。 接过庞岭递来的帕子,擦干了手上的血迹后,秦睿笑着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说说,那两百把横刀的买家到底是谁!” “只要你痛快的说了,你干过的那些事,我当全没看到过,你可以继续作孽,直到卷宗攒够厚了,进书房去吃断头饭,岂不美哉!”,撇了吴癞痢一眼,秦睿面色淡然的说道。 “爷,我真的不认识他们,这都是张老六搭的线,真的,干我们这行的人只认钱,认不认识人并不重要!”,听到是那两百把横刀惹的祸,吴癞痢在心中把张老六全家的女眷都问候了一遍。 提到张老六,吴癞痢还特么委屈呢,看在同门的份上,就收了个成本价而已;钱没挣到也就算了,反而还招了尊瘟神过来,精明了半辈子的他,顿时不由得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亏的一次买卖! 看到秦睿只盯着他不说话,而庞岭的刀又架在了脖子上,吴癞痢赶紧补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是身份,不过听张老六那孙子说,他们买了些有关于赵国公的消息。” 赵国公?云麾将军-长孙延,此案与他有关?不会,那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废物,要不是生的好,出身高贵,这种废物还不如大街上要饭的呢! 他能招惹这种狠辣的角色?怎么可能?为了确保消息的准确性和真实性。秦睿又沉声问了一句:“吴癞痢,跑江湖的没一个讲信用的,出卖弟兄如同家常便饭,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证明?拿什么证明?左右看了看后,吴癞痢抓起地上的石头,咬了咬牙,狠狠地冲右手砸了下去,没砸多大会儿,右手都砸变形了。 不顾流淌的鲜血和锥心之痛,吴癞痢梗着脖子问道:“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 看到他用这种方式表明心际,秦睿先是笑了笑,随即从袖子里掏出钱袋扔在地上,留了一句:拿去看郎中;起身便与庞岭离开了巷子。 第八十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神都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府邸,这也目前唯一一个坐落在城外的勋贵府邸-赵国公府,富丽堂皇是不假,可在这庶民聚集的村落中却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现任家主是太宗皇帝的外孙,故长乐公主与长孙冲之子-检校左监门将军-云麾将军-长孙延,名头和官衔是挺唬人的,可这些却是货真价实的样子货。 上元元年,朝廷优诏追复长孙无忌官爵,特令长孙延主持齐献公(长孙无忌)之祀,按照辈分上来,他与当今的天子的李旦,还是表兄弟呢! 王方翼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不管他怎么死的,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大事,消息自然传的也很快,即便是长孙延这样的在家闲居之人也收到消息。 寻常官吏听到这个“噩耗”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会感慨一句,表示出惋惜之意;当官的嘛,大多数都是伪君子,心和口永远都是不可能统一的。 可长孙延不同,他听到王方翼被人做掉后,反而非常的恐慌,本来喜好的狗马弋猎,吃喝嫖赌,一下子全都戒掉了,尤其是收到一枚玉佩后,更是发了癔症。 整天躲在府中呆呆地望天,时不时的还会有神经兮兮的乱喊乱叫,仿佛中邪了一番,府中的人还以为他害了什么邪秽,特意找来法师做了场法事。 “不要,不要来了,不要啊,那件事与我无关,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都是他们做的。”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当年发过誓的,一定会回来复仇的。” “作孽啊,作孽啊,非得把人逼上绝路,现在好了,人家化为鬼祟来报仇了!子孙后代都要受此罹难,父亲,你们真的错了啊!” 长孙延蹲在地上一边哆哆嗦嗦的拿过酒壶,一边喃喃地说着,双眼无神的向外望着,脸上的惊恐的神情好像在惧怕外面的什么。 轰隆隆,轰隆隆,两声惊雷之后,瓢泼的大雨击打在瓦片上,滴滴哒哒的声音让本就烦躁的长孙延更加烦闷,刚想去出淋一身水,清醒一下。 可这门刚打开,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身着夜行者之服的人,吓的怪叫了一声,赶紧往后退,因为惊恐的原因,还没站稳,直接就仰了过去。 “你,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长孙延一脸惊恐的问了一句,指着来人的手也不停的抖着。 呵呵,“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赵国公,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成这样呢!”,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后,沉声说道。 “三十多年前,长孙家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没有想过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李治、长孙无忌、王方翼都死了,当世知情的人就剩下你一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死呢?” 话间,那汉子撤下面巾自顾来到一旁的案子边,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后,继续言道:“你说说,我是先弄死你,还是让你欣赏下全家承受酷刑之后,再一刀刀的剐了你呢?”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完全可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就像对待王方翼一样,来嘛,不要客气,你自己选择,我也不用那么纠结。” 仔细的打量过黑衣汉子的长相后,长孙延开始疯狂的抽打自己的脸,因为这酒喝多了,他实在是想不来,这人到底是谁,直到嘴角流血也没有想清楚其到底是谁。 “怎么,还没到年老昏聩呢?就忘了我是谁了,放心,不是厉鬼索命,要是先君还活着,你觉得你还有权力选择怎么死吗?” “三十多年过去了,太极宫-东宫前的那些枣树不知道还在不在?哎,你以前应该常去的,李治没给砍了!” 听到那汉子说道旧东宫门前的枣树,长孙延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一脸不可思的指着那汉子,又指了指南边,仿佛听到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过了好半天,气也喘匀称了,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不是应该在岭南吗?那岭,岭南的是谁?” 呵呵,“长孙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陈国公当年在唐军中何等的威望,旧部遍布朝野、三军,难道就不会有忠臣义士来一招李代桃僵吗?” “再者说,如果不是惧怕东宫和陈国公的势力,李治会忌惮成那样吗?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长孙家为了在新主面前争宠,可真舍得下狠心啊!多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那汉子的话说完,长孙延立刻摇晃了起他那满脸横肉的大脸,爬到其脚下,悲声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他们要那么干,我不知道的。” “可就算我知道又能如此,当时我也不过十几岁,尚且不到束发之年,与他们说什么也是不作数,他们不会听我的。真的,你相信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我知道,你恨,可长孙家也遭到应有的报应,先帝把他们罢官流放了,最后都客死他乡;尤其是我父亲,连骨头都没剩下,也算是还给你们了。” “如果,你的恨还没消,那就是杀了我,真的,怎么折磨都行。求你放过我的家人老小,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没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求求你。” 看着长孙延磕头如捣蒜一般,直到把头都磕破了,那汉子一句话都没说,一脸深沉之色,就这么歪着脖子看着,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后,叹了一口,沉声言道:“当年我母亲也是这么求长孙冲的,希望他能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活。可加上陈国公府一共几百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你今日要我饶了她们,动一动恻隐之心,可你们长孙家当年为什么就不能发一次善心呢? 长孙延,你吃得好,睡得好,享受着锦衣玉食;可你想过没有,这些都是卖主求荣换来的呢?” “来,你看看我身上的疤痕,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我都是靠着对长孙家的恨挺过来的。你说,你让我怎么饶了你的家人?”,那汉子扯开衣襟露出布满疤痕的胸膛高声质问着。 第八十一章 鬼哭狼嚎的国公府 那头领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说到哪,做到哪,说让长孙延自己选,那就一定要他选则不可,他带来的人把长孙延一家老小都捆在院子,任由其在雨中哭诉求饶。 而在院子左侧的亭子里,则支起了祸,里面全是烧得是翻花的热油,那汉子就坐在油锅的边上,一边往下面添柴火,一边看着在瓢泼大雨中泥猴一般的长孙延。 头领恨了三十多年,大半辈子都在等着这一天,那几百口子冤死鬼也在等着这一天,活人帐好算,可死人的帐永远都清不了,所以怜悯根本就不存在。 “老爷,老爷,救我们啊,救我们啊!” “爹,爹,这倒是怎么回事,这些到底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长孙延的夫人-李氏与儿子长孙元翼,不停的问着他。 看到妻儿及阖府老小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在地上挣扎,长孙延连滚带爬的到亭子边跪着,一边磕头,一边叙说着二人的情义,同时还把王方翼的例子拿了出来。 同样都罪孽缠身,为什么王方翼这个当事者可以一死谢罪,他这个当年什么都没干的,为什么要搭上一家老小呢! “特么的,还有脸拿王方翼来说话,他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知道吗?”,一个刀疤脸的男人踹了长孙延一脚,顺便还提醒了一句,他姓侯。 “龟儿子的,长孙家的男人全都是道貌岸然、欺软怕硬、背信弃义的小人!指着他们嘴里能有实话,那就是痴人说梦。”,另一汉子转身挥手就扎了一刀,长孙延的一名小妾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那女人还没咽气,随口补了一家:“明人不做暗事,到了阎王那,告诉他,杀你的人,叫杜英!”,话毕,抽出插在她腹中的横刀,又狠狠地捅了一刀,直接就把脸上还浮有浓浓哀求之色的妇人送上西天。 “好,长孙延,既然你不选,那就只要我帮你了。” 话毕,头领挥了挥手,那些在雨中等待他的命令的人抽出的横刀开始做事,长孙家的院子,没多大一会儿就变了一处人间炼狱,雨水和血水混合到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更腥。 求饶之声和杀手们狂笑相交汇在赵国公府中徘徊,再加上长孙延无助的嚎哭之声,坐在亭子的头领嘴角微微上扬,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与此同时,长孙延的夫人和几个儿子也被压了过来,随时准备着到油锅里走上一遭;所谓最锥心之痛,丧门之辱,莫过如此。 可长孙家毕竟是理亏在先,所以即便接受不了,长孙延也只能,不停的用双手砸着地,因为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就在长孙元翼被架着要扔入油锅的时候,赵国公府的围墙上,突然出现一支身着黑甲的士卒,而国公府的大门也传出了剧烈的碰撞之声,这让院子的杀手们都为之一惊。 而秦睿手持双锏,站在屋顶,高声言道:“今儿这少年要是被油烹了,本将保证你们一定比他惨上十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间,又对长孙延继续道:“赵国公,不好意思来晚了,大半夜出神都,手续太麻烦了,你多多见谅。” 秦睿这话说的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轻松,夜半想叫开神都的城门,除了夏官特定的军情专使和宫中的令牌外,即便他与内卫是皇家卫率也没有这样的权限。 从城门卫折腾到夏官值星官,又从值星官到检校夏官尚书-武三思那里,整整溜了一圈,才飞马疾驰而来;再看到长孙家死了这么多人,饶秦睿见过些世面,也不得唏嘘一阵,所以才有了那声抱歉。 但武三思这次还真不错,知道秦睿随身只带了百名千骑,人手不是很充足,所以特批从城门卫调五百监府军同行,毕竟晚上在京畿附近调兵太敏感了。 还没等长孙延回话,在亭子里的头领抱着膀子厉声喝道:“秦睿,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在均州已经让你坏了我一次好事了,怎么,这次又来找死了!” 上次这家伙是蒙着面,可秦睿却记得他的声音,随即笑道:“原来是你,正好,上次让你这逃了,本将还很惋惜了很久,今儿人赃并获,正好尽收全功。” 就在二人话间,国公府的大门已经被监府军撞开了,冲来与黑衣杀手们杀成了一团;而秦睿也不在客气挥了挥手,围墙上的千骑也跳了下来加入了战团,刹时间杀声沸腾。 秦睿并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那人,寻找机会动手,下面的那些小鱼小虾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拔萝卜,老子也得要拔最大的。而那头领见官军在人数和装备上占据优势,立即高声呼唤手下突围。 见到这种情况,秦睿那里能放过,纵身一跃直取那汉子,手中的长锏犹如两条金龙,不停的朝其身上招呼而去;那汉子也不含糊,一把横刀抡得是虎虎生风,一点都不含糊,以最凌厉的招式反击着。 头领的反击让秦睿真是吃了一惊,一个不惑之年的人,体力还能保持的这么好,身手如此的灵活,看来他平时对自己十分的严格,要不然怎么把战力保持的这么好呢。 秦家的锏法刚柔并济,不管是以力降敌,还是灵活多变,都够让任何对手喝上一壶,可这头领显然很熟悉秦家锏法的套路,硬是与秦睿打了旗鼓相当,一定都没看出来拳怕少壮的意思。 “秦睿,富贵不过三代,到你这一辈人,还能保持这样的战力,也算是不俗了。但你不是秦琼,你与他的差距太大了,所以你注定是没法把我怎么样。” 听了这话后,秦睿冷冷一笑,啐了一口,随即回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就算睿没有家祖的本事,也得不惜一切的拿下你。”,话毕,秦睿一改灵活的攻击招数,开始大力发招,打算通过拼体力来达到目的。 第八十二章 错的到底是谁! 秦睿的方法无疑是正确的,上了年纪就是上了年纪,不管招数再怎么凌厉,终究不能常保,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那头领就有些撑不住了,脚步和招式都有些凌乱。 可就在秦睿准备拿下当面之敌的时候,一股禁卫军突然从国公府大门鱼贯而入,并将搅在一起千骑、监府军和黑衣杀手分开,制止了这场所谓的“械斗”。 听到禁卫军们把这场抓捕行动说成了械斗,秦睿不由的皱了下眉头,随口质问道:“你们是那部分的,是谁让你们来的,不知道千骑在办差吗?” 秦睿这话刚说完,一位身着紫袍老者,大步的走了进来,沉声言道:“是老夫,怎么,秦将军觉得老夫没有这个资格吗?” 定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西京调任的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温国公-苏良嗣,货真价实的实权宰相,绝对属于那种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当然有权力如此的质问秦睿。 “末将秦睿见过苏相,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全礼了!不过雨水寒彻,相爷何故深夜来此啊!”,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秦睿还是上前拱了拱手。 有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抓捕说成械斗,身着劲装的秦睿自然也可以说甲胄在身了,反正都是瞎掰,而且还是您这位宰相先指鹿为马的,那咱为什么不能回敬一句呢! “人小鬼大!”,秦睿的话里的刺头,苏良嗣心里当然清楚,可宰相肚里能撑船,他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喝斥秦睿,撂脸子给人看,毕竟这信口胡说是由他开始的。 只见他走到杀手头领面前,面色浮现愤然之色,抡圆了膀子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非得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高兴是,你是想负了先君和陈公的一片苦心吗?” 苏良嗣这巴掌打的不轻,那头领擦了擦嘴角的血后,笑着回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了,苏相还是这般的健硕,真是可喜可贺,要是我母亲还活着,定然是欢喜无限的。” 听到那头领说到他的母亲,苏良嗣愤怒表情马上就变成了悲怆之色,随即回了一句:“你走,永远不要再回来,走的越远越好,忘了大唐,忘了李氏,忘了长孙家。” “上面,老夫已经说好了,这是通关的文书,带着你的虾兵蟹将离开,胆敢耽误一日,老夫亲自带兵剿你。”,话毕,摆了摆手,示意那头领和他手下的人赶快离开。 秦睿不管他和苏良嗣是什么关系,他领授的差事是侦破夏州都督王方翼被杀一案,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凶手,您老人家说放就放了,即便是宰相,也不能这么干! 再者说,老子是皇家卫率,直接听命于天子和太后,不归三省管,你这么上来横插一杠子,与要犯同流合污,把要犯放了,回头你嘴一歪不认了,那岂不是把老子坑了! 轻挥了下手后,千骑和监军看到后直接就围了上来,苏良嗣这刚撂脸子,秦睿便上前拱手言道:“苏相,我大唐立国以来,以律法刑名为准则裁定罪过,武德、贞观、永徽三代皆不惜烦劳,修正国法,所以才有致太平的盛事。” “末将奉诏侦缉谋害夏州都督的元凶,此犯就有重大的嫌疑;可就算是末将侦缉有误,但这满院子的死、伤者不是假的!按照我唐律所规,无旨搜查朝臣府邸,尚且以谋反论之,那这又该怎么算呢!” “赵国公是文德皇后的外孙,我朝至尊至贵的一支外戚,今有贼子不仅无视皇族外戚,大肆闯进来杀人,更是扬刀越马于天子脚下。末将添为千骑将军,皇家卫率的领袖,要是视若无睹的话,如何与天子和太后驾前回话呢!” 能与长孙家结仇,又与苏良嗣这样的老臣、重臣相识,又愿意为其敢冒奇险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出身;可那又如何,即便是天家子弟,也不能无故在京畿之地跃马扬刀! 是以,秦睿特意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从正面告诉苏良嗣,有些事可以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些事,特别是与反贼沆瀣一气的,即便是宰相之尊恐怕也担待不起的,毕竟后面可还牵自家的九族呢! 别看秦睿的官儿不大,与宰辅枢要之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手里提领却是皇家卫率中的精锐,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乃皇权特许,不是谁想一句瓷实话都不说,就从他手中拿人的。 哈哈,盯着面色严肃的秦睿看了一会儿后,苏良嗣发出的爽朗的笑声,之所以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秦睿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连当朝宰相的胡须也敢捋,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夏官尚书-武三思仗着太后为其靠山,为人为官够嚣张跋扈了,可对他这位老臣,还不是礼敬有加,丝毫不敢越礼半步。 可秦睿呢,不过是秦王府老臣之后,小小的千骑将军;竟然敢直面宰相,就凭着这份硬骨头,就不得不让人高看三分。 苏良嗣为官一向严谨、公证,以敢于直谏着称,年轻时拂逆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当年也不敢扣押皇使和内庭之臣。秦睿的脾气还真是对了他的胃口,如果不是今儿场合不对,他还真像与这个后辈攀扯几句闲话。 “贤侄,不要搞的这么严肃,如果老夫今晚的事错的是长孙家,你肯定不服气;可陛下的令牌,你总得服从!”,话间,苏良嗣扬了扬手中的令牌给秦睿看,又收回到袖子中。 随即又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老夫知道你在等内卫府统领-武幽兰,可她不会来了。太后下午颁旨巡狩嵩山,特旨让老夫等人辅佐国政,所以陛下的圣旨,眼下还是当事的。” “苏相,就算太后东狩,咱也不能昧着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看这院子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是老弱妇孺之辈。如果那家伙跟长孙延单挑,那也是个汉子,凭相爷的面子,末将可以装作没看见!” 秦睿这话说的很有底气,出来混的,不管是当官的,还是跑江湖的,多少都的有些顾忌,祸不及妻儿,大家都怕坏了规矩,最后报应在自己身上。可这混蛋玩的埋汰,直接就踩过线了,这种人要是放了,还能有好? “贤侄,现在不少臣子都欺凌天子弱权,无视李家为天子正朔;你是老臣之后,不会也如此的对待他;你可别忘了,你父亲可是先帝的心腹。”,低声说完后,苏良嗣退后了一步,笑吟吟看着秦睿,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的选择。 第八十三章 就是不咬饵! 苏良嗣最后说的这,话算是点到秦睿的要害,别人可以不在乎人言可畏,被人家戳脊梁骨;可秦睿不行,秦家素以忠义传家,他又与李显是好友,有些事,不得不得顾忌三分。 今儿在场的人,只要把千骑的嘴堵上就行了,至于监府军与长孙延,根本就在苏良嗣的考虑的范围内,所以他不得不那秦家的忠义之名当引子,迫使秦睿“心甘情愿”的让步。 苏良嗣是个德行且十分注意官箴的人,以将宰相的名头摆出来吓唬人,这种处事方式也不是他的处事原则,现在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一点,可也是眼下为数不多且救急的计略之一。 有皇帝的令牌,又有苏良嗣拿外臣“欺辱”皇帝的当借口,秦睿心里明白,老头子一定事先得到了信儿,又走通了皇帝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秦睿只能摆摆手示意将门给那些人让出一条路来。 “苏相,人犯遵您老的吩咐放走了,但末将也要上本结案的,到时候还请苏相多多在陛下驾前美言,不要让末将担上人浮于事,无用之吏的罪名才好。”,秦睿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淡淡地说了一句。 “贤侄,你且放心,老夫是不会干那种背信弃义之事的。你先等一下,老夫去去就来。”,话间,苏良嗣走向了抱在一起痛苦的长孙延、李氏、长孙元翼三人面前。 “长孙,你呀,唉,老夫知道,你委屈,可也要体谅体谅他,要知道长孙家做的太过了,家破人亡可不止一家人。今儿他在这杀了这么多人,老夫又放了他一条生路,再大的气也出了。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来了,长孙家与他们这一脉的帐,从此一笔勾销。” 秦睿不知道苏良嗣是哪儿来信心,觉得刚才的那些人能改邪归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家伙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杀人对他们来说,那比吃饭容易多了;让他们“从良”,那这难度不比让婊子从良容易。 也不知道长孙延是伤心过头了,还是脑袋有毛病,竟然点了点头,还对苏良嗣拱拱手,表示感谢,这一出彻底颠覆了秦睿的三观,缺心眼还是怎么地,四十多岁白活了? 苏良嗣安抚了长孙延后,又留下了一些禁卫军收拾残局,转身脸上的悲切之意就淡了下去,笑呵呵拉着秦睿去他的庄子上坐一坐,忙活了一夜,不请弟兄们吃喝一顿,太不尽人情了。 苏家的园子与赵国公离的不算远,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苏良嗣还特意吩咐管事,要把庄子里好酒好菜都拿出来,好好招待慰劳下兄弟们,相爷请客千万不能太寒酸了。 “利见啊,老夫这在洛阳的时间不多,但也听同僚们说过不少你这两年的故事,尤其是你在庐陵王被废之时的厚道之举,更是让老夫欣慰,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苏良嗣从前做过李显的长史,他这样勋贵子弟想要积攒履历,最好的过度就是充任皇族属官,随后充任地方,进而扶摇直上成为天子近臣,所以即便当上了宰相,他也记得一份香火情。 提到李显,秦睿还真听胖子说过,苏良嗣在他当太子的时候,还挺照顾的,在先帝和太后面前替他遮掩了不少,说起来也算是个不错的老头。 “相爷过誉了,相爷德政五州,恶权贵,擒佞臣,直面君上而面不改色,种种事迹让末将等后辈望尘莫及,无不心悦诚服。”,话毕,秦睿笑着举起酒杯,敬了苏良嗣一杯。 一杯酒饮尽后,苏良嗣放下酒杯,笑着说了一句:“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了,连你这样的晚辈都能独当一面了,以军功位居千骑将军,不服老能行吗?” “老夫,比你父亲和程务挺都年纪都大,精力不济、气血衰败,大唐的将来还是要靠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这一辈人呢,也是该清算老帐了,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今儿赵国公府的事,老夫知道你很为难,可老夫同样难,有些事眼见未必是实,武德、贞观、永徽整整三代人,不管天家还是勋贵之间,有太多了的秘密了。” “老夫与大多数人一样,都想把那些秘密带到棺材里,埋在地下,可今儿让你这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撞见了,私底下怎么也得有个交代。 老夫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的好奇心,与其让你自己去找,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不如老夫自己告诉你,就此封住你的嘴,大家都省心。” 苏良嗣是那个时候代走过来的人,他太清楚秦家的底蕴和千骑的办事效率了,想要把今天的事挖出来。对于秦睿来说,那就是抬抬手的事。 “相爷,您这可不是想与末将交底,您这想保今儿放走那位,您是怕他不死心,万一落在末将手里,不好再讨人情,所以想把末将拉下水。” “末将可不会上您这套儿,我和兄弟们只是来赴相爷的酒宴,其他的末将一概不知,一概不管,只要结案本章能过御批就行了。” 秦睿的回答有礼有结,他是好奇苏良嗣与黑衣头领之间的故事,可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千骑是皇家卫率不假,可并不是唯一的一支,他犯不着蹚这趟浑水。 只要王方翼挂在上面的案子可以结了,他和千骑能闪开轻身,谁砍死谁都无所谓;那家伙下次最好别落在千骑的手里,否则就凭着他们在打李显的主意和杀了那么妇孺,秦睿也要让他们好看。 “你小子,不仅胆子大,而且脑袋转的也快。好,来日事,来日说,一辈人不管两辈事,老夫也不能护他一辈子。”,见秦睿不上当,苏良嗣笑了笑,抬起酒杯示意继续吃喝。 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苏良嗣心里实在是没底,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那人选错了对手,秦睿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心机和手段都是上乘,那孩子与这样的人为敌太不明智了。 第八十四章 皇帝的招揽! 李旦这皇帝挺有意思,太后东狩,他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吃喝玩乐,狗马弋猎,逗孩子、玩女人,对于朝堂上政务仍旧屁事不管,臣子对他这种为君的态度,无不扼腕而谈。 别人看法毕竟是别人的,秦睿却觉得这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天子挺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中,领了诏命看着他的大有人在,想要不重蹈李显的覆辙,就只能难得糊涂。 可这位爷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王方翼的结案本章递上去的第二天,他就下诏传秦睿觐见,这也是他在“监理国政”的日中,唯一亲自过目且批注的奏本。 秦睿来的时候,李旦正在逗弄刚出生不久的三皇子-李隆基,那小家伙长得胖嘟嘟,小胳膊、小腿不停的动着,一刻都不消停,看到人后还啊啊的叫着,奶凶奶凶的,煞是可爱。 对于这奶娃娃的“鼎鼎大名”,秦睿还是听说过不少的,想不到这家伙小时候是这么有趣,如果他不是皇帝的儿子,秦睿还真想抱过来玩上一会儿。可想法归想法,按规矩行君臣之礼才是目前应该做的。 “秦将军来了,免礼,免礼。”,对行礼的秦睿笑着说了一声后,李旦吩咐内侍赐座、看茶,然后才把孩子交给女官,让她把李隆基抱下去。 君臣入座后,龙椅上的李旦拿起一个本章,淡笑道:“秦将军,你上的本章,朕看过了,朕的批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好!” “苏相也不容易,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被过往的事所羁绊,他们这一辈的人年纪都大了,更注重“情分”二字;虽然不合国法,但朕也不能不顾人情,所以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 李旦话说的很轻巧,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遮掩这一次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苏良嗣为了把庇护那家伙,可是下了血本,对于这次的买卖,李旦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让李旦没有想到的是,秦睿,上任不久的千骑将军,太后的心腹,还真是给苏相面子,既然把事情圆的这么漂亮,丝毫都没有涉及到苏良嗣和赵国公府,顺便还替他们堵上了王氏的口。 通过王方翼这案子,李旦就清楚的认识到,秦睿可不仅仅是会打仗,瞎讲义气那么简单,这家伙分明就是能吏、干吏,这样臣子能办事,会办事的臣子,比那些磕头虫,整天喊着忠心李氏的家伙不知道要强多少。 况且他又是太后信得过的人,手里掌握着皇家最精锐的千骑,要是能把这样的人拉过来,那岂不是如虎添翼,不管在宫里,还是宫外,办事都很方便,对自己的将来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李旦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秦睿纳头效忠,所以只能先把关系搞好了,然后再说其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上来就赐座、赐茶的原因。 “陛下过誉了,苏相是三朝老臣,当朝宰相,臣尊重他是应该的。可这并不是臣让步的理由,有陛下的金牌,臣身为大唐的臣子,皇家卫率的将领,就算想不通也要无条件执行。” 看到秦睿如此的尊重自己,李旦笑的更开心了,现在世风日下,皇权旁落,有些臣子已经对他这个天子视若无睹到漂亮话都不愿意说的程度了;所以偶然听自己的欣赏的人说好听的,自然是身心通泰,十分的受用。 “利见,你不错,很不错,从皇兄逊位的时候,朕就注意到你的种种作为;毫不客气的说,在众多的勋贵子弟里,你的能力和忠心都算是拔尖的了。皇祖和父皇,圣心独运,特意留下你秦氏一门这样的忠义之臣,惠及子孙啊!” “时辰不早了,今儿就与朕一块用膳,咱们君臣年纪相仿,能聊到一起去;朕啊,一听到那些老学究说教,这头就疼。” “这里只有咱们君臣二人,你不用守那么拘束,就像与显皇兄在一起时候一样,随意就好,朕没那么多规矩。”,笑着与秦睿说完后,李旦让下面伺候的宫人传膳。 君臣对饮是有很过规矩的,可今儿李旦显然不顾那些,十分热情的招呼着秦睿多喝几杯,趁着酒兴还不停的说着秦家于国的功劳,特别是太宗皇帝与秦琼相知相识的旧事。 秦睿当官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话里话外有几层意思还是能听明白的,再加上李旦年纪不大,城府都没有那么深,所以这酒刚喝一半,秦睿就明白这位天子想干什么了。 他是没想取代太后,因为他没能力让秦睿和胡国府富贵之,所以他真正的目标是想取代自己的兄长,与秦睿做个君臣相得,如鱼得水的佳话。 唉,李旦的话让秦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天家的子弟,为了坐稳了这把龙椅,那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干,坑兄弟算什么啊,就是亲自操刀,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李显那胖子是多厚道的一个人,与李旦这样心机颇深的笑面虎,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他脸上的笑容真诚无比,可在秦睿看来却总有那么一丝阴骘。 老爹有一句说的非常对,宁与贩夫走卒称兄道弟,也不与笑脸汉深交,这样人无事的时候,那肯定是千般好,一旦出事保准个个都是忘恩负义,出卖朋友的货色。 所以他对李旦的盛情,仅仅是有礼有节的回应着,不敢逾越法度一步。见李旦一直盯着他笑,秦睿端起酒杯,回道:“陛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为人臣者应该做的,不管是先祖、家父,还是臣都是如此。” “陛下今以天子之尊,折节赐宴,如此恩宠,让臣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臣借花献佛,敬陛下一杯。”,话毕,见李旦也提起酒杯,秦睿一饮而尽。 第八十五章 父子夜谈!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话是没错,虽然多数都是狐朋狗友,酒肉朋友,但无非就是花费钱财而已,这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大不了的,秦家还不差这点散碎银子。 可李旦就不一样了,他是皇帝,而且是皇权斗争中的众矢之的,秦睿不是傻子,他当然不可能轻易把秦家投之于险地。 不过,先从苏良嗣后到皇帝,各各都了此事及竭尽所能的遮掩,甚至不惜让长孙家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也不给太原王氏一个交代,这点让秦睿很是想不通。 回府之后,秦睿草草地洗漱了一番,提了一壶酒到房顶上看星星;这是他的习惯,一有想不明白的事,总是喜欢遥望星空,在“星星点点”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之所以没有吩咐千骑去查是因为涉及的人物太敏感,他不想兄弟们惹祸上身,所以只能一个仰卧在房顶,用最老套的方式,在脑海中回想着长孙家和苏府庄子的见闻。 “嗨,你小子平时不着家,回来就上房顶,上蹿下跳像个猴子,怎么地,这么大座国公府装不下你了!”,秦玉道站在下面,高声喝斥着儿子。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个兔崽子已经是四品大员,千骑司的将军了,就算自己是他老子,也不能随意打骂了,大员了嘛,总得给留点面子,要不然以后在朝中还怎么为官。 额,被老爹叫这么一嗓子,秦睿算是回神了,耸了耸肩膀后,从上面一跃而下,走到老爹面前,一边扶着往内堂走,一边笑着说:“父亲,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嗨,这人岁数大了,没那么多觉了,与其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耽误你母亲休息,还不如出来转转。” 接过秦睿递来茶,抿了一口后,捧着茶盏的秦玉道,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小子最近在搞什么,千骑没那么多差事!老是抓不到你的人影,要不是门房们说有时回来的晚,为父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秦玉道当了一辈子兵,当然知道军人有很多的不得以,可像秦睿这样,早出晚归,甚至不归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且他又不是带野战卫率,一天天能有多少事可忙。 而且这小子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别被什么妖女迷惑了,做出什么丑事来,那秦家颜面就扫地了,这对于严谨自律的秦玉道来说,是绝对不能忍耐的。 呵呵,“爹,儿子是领了个苦差事,太后现在把我们千骑当三法司在用,不是查贪腐,就是查人命官司。这三法司的官儿,太好当了,啥都不用干,照样领俸禄,这么便宜的事上那找去,我都想调到他们去。” 有一点,秦睿始终都想不通,不管是其他的小案子,还是王方翼被杀案,太后完全都可以交给三法司去做,毕竟他们才是办案的行家里手,如果他们的能力不如咱们这些臭丘八,那朝廷还养他们干什么呢! 不过,从这一点上也能看的出来,三法司在太后和三省眼里,还不如皇室看家护院的队伍呢,这对于大唐来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还有这事?那千骑干脆改成秋官和司正寺得了。不过,一君有一君喜好,上面坐着的喜欢这么办,咱们这些当臣子,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只能照着办了。” “不过,王方翼这事,闹的挺不像话的,为父与几位致仕的老将闲聊的时候说过,他这个人是嚣张了一点,可这么死了,多少都让人唏嘘啊!你都查出什么来了,与为父说说!” 父子爷们之间,自然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秦玉道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风雨,自己想不明白的事,也许在他是小事呢!苏良嗣不是说了吗?他们那一辈的人,有太多的秘密了,父亲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呢! 可当秦玉道听到苏良嗣出来救人,而且为其在天子那里走通门路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太后刚刚颁旨东狩,这些人立马在这一天动手了,这是不是太巧了呢? 别人不知道苏良嗣是什么人,秦玉道心里可是明白的很,这家伙与其父苏世长一样,都是攻于心计,且长于军、政略的大才,他是不可能包庇反贼的,也不可能容忍任何人造反,这是他为官的底线。 而当事者杀的又是朝廷和皇室勋贵,能让他这么的做的目的就会是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这个与两位世勋人家有仇怨的家伙沦为反贼,被朝廷通缉,可这人又是什么来路呢?秦玉道实在是想不出。 看到父亲不那个人的身份问题烦恼,秦睿补了一句:“父亲,苏相跟那人不是一般的熟,而且还提到陈国公和什么先君,更是与其母好像有什么关系,这个是不是对您有些启发呢!” 听到秦睿这话,秦玉道的脸色突然大变,手中的茶盏也顺势划落,皱着眉头说了喃喃道:“他们还是回来了,唉,冤孽啊,太宗皇帝的心愿还是被人糟蹋了。” 不说太宗皇帝还好,只要听到父亲提到太宗皇帝,秦睿就脑袋疼;李世民是伟大不假,可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那为什么人人总是能忘却他的缺点,且一代代人如此的崇敬他呢! “爹,爹,太宗皇帝驾崩很多年了,咱们逢年过节纪念下也就算了,咱们还是说说正题。那混蛋在均州的时候,可是冲着庐陵王去的,您也知道儿子与他的关系,所以您还是先控制一下情绪。” 这小子口无遮拦的毛病,秦玉道早就习惯了,所以仅仅的抽他一下,随即言语道:“你不是说不想参与到皇室的争斗中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庐陵王是好人,可做帝王未免牵强了一点,他不够狠,是镇不住朝局的。” 秦玉道当然希望儿子能站在李氏一边,可他并不认同秦睿的选择,如果让他来选,在先帝的两个儿子,他一定会选择李旦。 其一是因为李旦现在站着帝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其二,李旦心机深,能隐忍,这样的人更适合当皇帝。 秦家能历经三朝而不倒,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才是常存之道,所以再把秘密说出来之前,他必须知道秦睿心里真实的想法。 “爹,时也,势也,如今这大唐,不是武德,也不是贞观,更不是永徽,所以选择并不是那么容易,儿子与庐陵王也仅仅是至交好友,您不必那么认真!” 第八十六章 人不能太聪明 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这孩子一旦有心事不说来,那就说明他真的长大了;上了一圈战场,这个原本让他不省心的儿子,如今办事也四平八稳了。 行,不说就不说,这小子性子执拗,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服千骑这样桀骜不驯的军队,心机和手段都是上乘,只需好好叮嘱一番即可。 尤其是选择心目中要辅佐的对象上,既然父子之间意见不一,各执一词,朝局也晦暗不明,那就不要过早的下决定,再等等看为好。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为父在朝堂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看过、经历过的事太多了,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不要硬顶,多回来问问我这个老头子。” 老爹这话说完,给他又倒了一杯新茶的秦睿笑了笑,随即言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都对,儿子记住了,您先把茶喝了,咱们说道一下,苏良嗣他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见儿子这么着急,秦玉道沉吟了一会儿,面色严肃的说道:“能与苏良嗣有关系,又与赵国公府、王方翼有这么大仇,那就只有一家-故恒山郡王一脉!” 苏良嗣之父-苏世长与恒山王妃苏氏之父-苏亶,都是武功-苏家的子弟,也同在秦王府充任属官,按照辈分上来算,苏良嗣与故恒山王妃是堂兄妹。 所以秦睿说看到苏良嗣掌掴的那人,要么是李象、要么就是李厥,舅舅教训外甥,为外甥遮掩,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除了这二人以外不做他想。 苏良嗣是文昌左相,小鱼小虾肯定是请不动他的,能让他不避忌讳,又厚着脸皮去求皇帝的,也只能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 恒山郡王一脉,当年犯的谋反之罪,要是现在再背上赵国公府和王方翼的案子,那他们这一辈子是注定没法翻身。 这两年朝廷赦免了不少宗室,李恪、李谙的子孙都得到了宽免,复宗谍,赐爵位;苏良嗣作为人家的舅舅,当然也希望外甥一家能得到赦免了。 啥?故恒山郡王?那特么不是贞观朝的废太子-李承乾吗?我去,太宗皇帝的孙儿,人家这才是根红苗正,难怪敢在天子居所,京畿重地杀人越货呢! “爹,可这也不对啊!就算是恒山郡王之后,怎么会与长孙家结这么大的仇呢!要知道文德皇后可是长孙家的人。” “您是没看到赵国公府那惨相,除了长孙延三人没怎么样外,其他的人非死即残,鲜血流满了整个院子,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要不是我去的是时候,那三口人,也得被油锅烹了。” 秦睿这话音落,秦玉道立马頟首,把话接了过去:“你小子还是有点见地的,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如果是在贞观十年前,绝对不会如此,可惜文德皇后薨逝之后,一切都变了。” “来,为父考考你,你觉得恒山王作为太宗皇帝的嫡长子,八岁就入主东宫,占着大义,身边又有元老重臣辅佐,可他为什么走上造反之路,最后被废为庶民,客死异乡呢?” 秦玉道问的很认真,而且还是从未有过的一本正经,秦睿心里明白,老爹是想考教下自己,看看他有没有在这复杂的朝局中斡旋的能力。行,既然老爹把题目都出了,他要是答不出来,那下面的事,自然也就没资格听了。 在秦睿看来,李承乾在初入东宫的那几年,敏而好学、礼贤下士、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得到太宗皇帝和满朝文武的赞誉,身边又有长孙无忌和侯君集这样的元勋之臣辅佐,东宫的储位稳固无比。 可后来,嫡次子-故濮王-李泰跑出来争储位,李佑等皇子又蠢蠢欲动,使得朝中形成诸多派系;而李承乾在文德皇后薨逝后,既要面对皇室内部的倾轧,又要应付那些整天拿尺子丈量他的臣子。 最后,承受不住上挤下压,内外交困的压力,又因腿疾而自卑,最后选择铤而走险,试图效仿玄武门之变,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当然,这种看法是朝中的共识,是官面上的大家都认同的说法。可经历这一系列的事后,秦睿这认为贞观十七年那场谋反案,大有猫腻,而且长孙家绝对是重要的参与者,否则恒山郡王一脉不会恨成这样。 纵观长孙无忌在永徽一朝的表现,与在贞观时大相径庭,以元舅的身份统揽军政大权,把控国政;毫不客气说,他在朝堂上咳嗽一声,朝臣们怕是三天都睡不着觉。 先帝的岁数比李承乾小多了,他尚且无法忍受上面压着一个“太上皇”,更不要监国参政多年,有丰富治国理政经验的李承乾了,是以不难猜测这对甥舅反目的原因,就是因为权力分配的问题。 儿大尚且不由娘,更不要甥舅之间了,李承乾与先帝相比,最大的缺憾就是城府没有那么深,不应该在没有登上大宝的之前,与长孙无忌这样的外戚首领,宰辅枢要翻脸。 唉,长长叹了口气,秦玉道用复杂的神情打量着儿子,之所以叹气并不是因为秦睿的回答让他不满意,而是他觉得这孩子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都有些不认识儿子了。 心机,城府都是上乘,与秦家只知道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人一点都不像,这种人天生就适合当官,天生就应该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局中生存且游刃有余。 这样的子弟出身别的家族,那其他家主一定很高兴,因为他们家族几十年后又将多一个穿朱袍或者红袍的官员,对于家族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可秦玉道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能舍的,他是希望秦睿有出息,可不想这孩子变成李靖、李积那样的人物,即便有盖世之功,也得担着嫌隙,整日担惊受怕的。 “利见,人可以聪明,但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注定是不会长寿的,你懂吗?”,秦玉道面带忧虑的盯着儿子说了一句。 第一百零二章 斗嘴! 千骑司清一色的大老爷们,照顾姑娘们多有不便,所以秦睿才提议把人交给武幽兰,她那有一些女兵,照顾起来方便不会,还能抚慰下受到惊吓的姑娘们。 秦睿的想法是挺好的,可刘讳之当日并没有将那些女子送到内卫府,在衙门等了一天的武幽兰还以为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不顾夜深叫开了千骑司的营门。 是时,秦睿还在监区津津有味的观看孙征和吴宽二人的“表演”,还别说,真没白花那些气力把这两个家伙弄回来,端端是刑讯的行家里手,这手段硬是要得。 听到武幽兰来了,秦睿对书吏们交代一声,转身回到大堂,一边净手,一边说:“幽兰将军,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在后面忙活了一天,连口吃食都没顾上,一块吃点!” “别客气,这种用锅子涮吃的法子,加上油碟,可别有一番风味,我保证你吃过一次,一定会喜欢上这种吃法!” 看到武幽兰还稳稳坐在椅子上喝茶,挽着袖子的秦睿又随口补了一句:“来啊,客气个什么劲儿,吃完了咱们谈谈案子!” “秦将军,吃不着急,临淮县男府的人为什么还没送到,你与刘讳之达成什么约定了?”,武幽兰挑着眉头问了一句。 交易?听武幽兰这话,秦睿才知道,刘讳之那个无视其子贪赃枉法的宰相,竟然真的没送人,这老东西是要顽抗到底啊! 一把抓起架子上的横刀,秦睿又对外吆喝了一声,让小的穿戴起来,跟着他去临淮县男府把人抢回来。 “哎,你疯了!无旨搜查宰相府邸,那可是要砍头的,你比别人多长一个还是怎么得!”,武幽兰一把抓住秦睿的胳膊,又对院子里士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赶紧散了。 “我跟你说刘讳之就是纸老虎,看着挺吓人,其实一捅就破;再者说,他就想告我,本章递的进去吗?”,秦睿毫不在意说到。 痛打落水狗,这老东西如此的不知好歹,那为什么要惯着他呢!参老子,他做梦去,那些御史恨他恨的牙痒痒,谁会为他出头。 “是是是,他刘讳之就是一条老狗,可你也别忘了,他就是狗,那也是太后养的。咱们都是做臣子的,该顾的体面,还是要顾的。” “再等一晚,明日天亮了,我亲自去一趟刘府,面子给过了,要是还不知道好歹,我就以办案为由抢人,别人也找不到借口再说什么!” 刘讳之就是再混账,再令人看不起,他也是当朝的宰相,即便是理亏,他也得有个台阶下,否则把人逼急了,是容易出乱子的。 咦?“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书看的多了?还是生病?亦或者跟着太后信佛了?”,秦睿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油嘴滑舌!我听说千骑的兵私下里都跳脱的很,看你这德行也就是明了问题出在那里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你。” 话毕,武幽兰一把夺过秦睿手中的横刀,摆在架子,随即又对秦睿招了招手:“入座,你不是饿了吗?边吃边说!” 一边用筷子下着肉、菜,武幽兰沉声言道:“秦将军,刘熙和那些窝囊废,不用多说,只要案子的原委审结了,都免不了去东市口挨上一刀!” “可这样一来,你就与刘讳之结下了死仇,结果不难猜,要么你把他弄死,要么他把回过神来把你弄死,再无化解的可能,我更倾向于前者。” “打蛇打七寸,刘讳之连庐陵王都敢拉下马,他有什么不敢做的,那就是条毒蛇,这次不掐死,早晚不定什么时候,从阴暗的角落窜出来就咬你一口。” 与刘讳之相比,武幽兰当然选择保秦睿,不说秦睿曾经救过他,单说官箴、人品,二人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她主动提出的借着这次的机会干掉刘讳之,内卫可以从旁协助,帮助遮掩一二,完全可以在太后和朝臣那过关。 对于武幽兰的好意,秦睿自然是不能拂了的,随后回道:“你说的道理我明白,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就像你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如此大恶,可见刘讳之私底下也未必能好到哪去。” “可一切都基于证据,现如今就看刘熙及其党羽,在作恶之时,是否受了刘讳之的包庇;咱们是军人,也是刑官,办案子要讲究实事求是,用冤假错案来杀宰相,这个例子不能开,最起码不能在咱们手中开!” 没错,动刘熙之前,秦睿就想过与刘讳之不死不休,死磕到底;可宰相不同,他们国家的重臣,是天下官吏的表率,如此伎俩用在他们身上,至皇权和国家律法为何地! 秦睿平时是不守规矩,也不愿意守规矩,可他和武幽兰统帅的是皇家卫率,国之劲旅,干这种栽赃陷害之事,实在是有损军人的荣誉。 “平常看你挺跳脱的,关键时候倒循规蹈矩起来,你说你是不是首鼠两端之辈!”,夹着菜的武幽兰,白了秦睿一眼,反驳了一句。 呵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故事你没听说过吗?在我理解看,就是一边流眼泪,一边动刀子砍人,你在太后身边这么久,不会连这点佛教典故都没听说!” 看着秦睿在她面前吊书袋子,武幽兰笑了笑,随即言道:“虚伪,巧言令色说的就是你,再说我读过的书总比你多!” 虽然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武幽兰毕竟出身皇室,该学的东西,她是一点都没落下;即便秦睿是武勋世家中难得的有学问的子弟,跟人家也是比不了的。 “哎,那可不一定,书嘛,够用就行了;读的再多,不能活学活用,那岂不与国子监的那些家伙一样了,谁看到都得在背后骂一句:脑袋被门挤过的傻子。” “那不用说了,下次国子监再为名声打官司,直接到你千骑司来就好了,除了你秦利见,谁的嘴会这么损呢!”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一边吃着饭,一边互相怼着对方,外面侍卫的千骑和内卫都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明白两位将军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打一场人民战争! 孟子说: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武幽兰得承认,她的思维真是跟不上秦睿,虽说着这家伙从祖辈开始吃军伍饭,都是没什么学识的粗人,到了他这一辈却没想到学会吊书袋了! 不过秦睿这法子却没错,皇亲国戚也好,在朝为官也罢,凡是位高权重者,莫不把名声看的比性命都重要,因为只要保持了好名声,他们家族才能获得令人敬畏的名望! 想要搞垮一个家族,那就得先搞臭他们的名声,而秦睿这个法子,却可以一夜之间,将刘讳之的名声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不说,如果真能如意,那可是解气啊! 秦睿的法子是这样的,他让程齐之去国子监,借用那里的学子,将刘熙的恶行,以及其父刘讳之虐杀那些姑娘的事写成告示;然后借助皇家卫率在宵禁上的特权,让内卫把每个学子都到坊市中。 翌日一开市,张贴布告,将刘氏父子的恶行,公之于众,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公愤;百姓们可不管他刘讳之的官儿有多大,只要戳中了他们的肺管子,那绝对是照骂不误。 其次,将那些惨死姑娘的遗体全部送到大理寺去,摆在府衙门外,敲鼓鸣冤,当堂状告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刘讳之,草菅人命,为掩盖其子罪行,虐杀无辜百姓的恶行! 当然,秦睿知道刘讳之手中有那些卖身契在,大理寺根本就治不了刘相爷的罪,不管魏元忠和明珪如何想帮他,也不可绕过国家律法,直接裁定刘讳之有罪,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当堂释放。 而这种效果恰恰就是秦睿所希望的,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激起民愤,在民众的怒火上再加上一把柴火,让它烧的更旺盛一些! 而最后一点,就该让千骑和内卫在神都的情报网发挥作用,让他们四处散播国法难治其罪,民力尤可为之的论调,匹夫之怒,也是能伏地二人,血溅五步的! 被秦睿这么一搞,神都城这几天大街小巷骂的都是刘讳之父子,方言就不说了,咒骂他们的版本就有几十种之多,尤其可见刘家让京师的老百姓恨成什么样了! 即便是刘府的下人,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买菜,买布,买药材,凡是老百姓经营的营生,不管价钱开的多高,都不会有人卖给他们。如果敢多嘴理论,那不用说,一准被周围人群起而攻之,打都不知道谁打的。 一时间,临淮县男府,上至宰相-刘讳之,下至府中的奴仆,全都成了过街的老鼠,不管走到哪都是骂声一片;民愤难平,为了不把自己牵连进去,不少与刘府是通家之好的,纷纷自觉选择切割,谁也不想被拖进这个泥潭中。 话说的俗气一些,甭管刘讳之从前知不知道儿子做过什么,他现在就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就算从孟津港跳到黄河中,也洗不清自身的嫌疑。不,准确的说,从他杀那些姑娘开始,整个刘家都被他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刘家名声彻底臭了,我敢确定,自大唐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勋贵被百姓如何的痛恨过。而且,我收到风,国子监那些修史的家伙,已经决定把此事学到史书中。” “一旦此事尘埃落定,不管刘讳之怎么死,他都会被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史笔如铁啊,即便是再有权势的人,内心再强大的人也受不了!” 话毕,武幽兰难得的笑了笑,悠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的出来,她对现在这种情势非常满意。刘讳之事必死无疑了,这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了。 “这样你就满足了?这才刚刚开始!刘讳之此时的内心必定是烦躁不安的,心绪不宁,自然很难用理性的方式判断事务,这也是正是我们进功的最佳时机!” 听了秦睿这话,武幽兰的精神立马来了,连忙放下茶盏,面露喜色的问道:“要动手吗?给三法司施加压力,让他们顺应民心,以刘熙为借口,共同请旨羁押刘讳之!” 武幽兰这话又说回去,秦睿连连摆手,要想请旨早就请了,而且不需要什么借口,就能把旨意请下来,也用不着搞这么多花样,废这个精神头! “幽兰将军,人民战争这个词你肯定没听过,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总知道!既然决定了不能便宜刘讳之,那就得让死无葬身之地!” “我做了一些安排,明晚临淮县男府一场大戏,我也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也给那些食民而肥的官员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老百姓是得罪不起的。” 看到秦睿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武幽兰不由得想起了永徽朝的那根擎天之柱-闻喜公-裴太尉,精兵事,善权谋,再给他二十年的时间,怕是就要称呼他一声秦太尉了。 没听过他受过什么名师指点啊,这些东西他都是跟谁学的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一夜通窍的奇才?武幽兰不知道。 可她明白一个道理,喂狗一日,它记人三年,帮人三年,恐怕有些人用不了三日就会忘却了,狗永远是狗,可人有时候他不是人。 刘讳之这辈子做的孽太多了,遭报应是早晚的事,碰到秦睿这样的人生劲敌,算她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我觉得你明年应该去考一下明经!” “啥?考明经?好好的,怎么没头没脑的说到这上头了?再说,我官秩四品,还考什么明经啊!” 武幽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这却是她心中的真实想法,看到秦睿诧异,随后回了一句:“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话毕,又把脸板了起来,端起茶盏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第一百零六章 瞎了你们的狗眼! 秦睿老早就提醒刘讳之女、必有报应,千万不可因儿女之情,助纣为孽;可刘讳之不听,硬是将那些无辜之人折磨致死,甚至还损毁她们的尸身。 可仅仅几日之后,她们的家的女眷皆遭受折磨致死,不可不说这报应来的太快了,而刘讳之本人也在百姓的万丈怒火下被乱刀分尸,头颅被人当成球一样踢来踢去的。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家今日的果,不过是刘讳之自己种下得因而已,没什么可值得同情,而他的家小平日又以民脂民膏为食,如今就算还利息了。 神都洛阳的夜晚,格外的清净,无了睡意的秦睿和武幽兰驱离后面跟着的侍卫,打算回千骑司去办差,将刘熙等人的案子结了,该判的移交三法司判,该继续补抓的去抓。 可没有到千骑司的大营,道路两旁突然围上来两队羽林汉子,将秦睿与武幽兰围了起来,引得二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来今夜的鬼不少啊,手都敢伸到他们俩身上了。 “两位将军,请移步,我家主人有要事相请!”,一个领头的汉子以命令的口吻说着。 听了这话,秦睿和武幽兰不由相视一笑,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羽林卫还弄出主子来了,除了天子和太后,他们还有别的主子吗?这不是笑话,滑天下之大稽吗? 太后要见他们俩,用派这些虾兵蟹将来传吗?搭眼秦睿和武幽兰就看出来了,这帮家伙绝不是奉旨来的,或者说的更干脆一点,他们是矫诏而来的。 “回去告诉李多祚,看在同殿为臣、同军为将的份上,本将就当没发生过此事,不予追究。”,武幽兰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本来心情挺好的,可这帮混蛋一出现,什么兴致都搅合了。 “回幽兰将军,李多祚不过是左羽林将军,他还做不了末将等人的主,请二位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们,移步与我家主人见面!”,那头领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话毕还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绑了,带头套。 武幽兰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一个偏僻之将竟然敢对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无礼,施加绳索以缚之,这就不是反了天吗?羽林卫算什么东西,蹬鼻子上脸的不知所谓。 就在武幽兰要动手教训他们的时候,秦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异样后,又看了看他的脸,也就听之任之,任由他们绑了,戴上头套。 稍时,洛阳城东的一处宅院,秦睿和武幽兰被从马车上被拽了下来,押到了正堂之后,才为二人解下了头套,但却言辞拒绝了他们松绑的要求。 呵呵,“哎呀,能一次请到两位皇家卫率的领袖,某还真是有三分颜面!这人啊,那说去呢!刚刚还高高在上,挥斥方遒的,现在呢,却沦为了阶下之囚!吱吱” 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青年,拿着团扇一边扇着,一边感慨,那神气的模样,别提有气人了。随即又走到正位上坐了下来,翘着腿,斜眼看着下面矗立的秦睿和武幽兰! 看到主事之人,不是什么人大人物,又很面生,秦睿冷着脸说了一句:“你特么是哪儿来的兔崽子!”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那青年面露惊讶之色。 看的出来他平时从来都没被人这么骂过!不过,秦睿却没有与他废话,手指间突然露出了一刀片,手指勾了勾,立刻隔断了绑着手的绳子。 趁着身旁的羽林卫没反应过来,秦睿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晃动左右两手肘击中左右羽林卫的下颚,随即趁乱抽出其腰间的横刀,箭步冲向那青年,一把将其拿住,横刀也被他狠狠地插在主位置上。 而武幽兰也同样如此,她手中的刀片就是秦睿在先前阻止她动手时,塞在其手中的;现在局势逆转,她抢过的横刀也毫不留情的冲堂中的羽林卫身上招呼着,没过几个回合,就全被放到了。 当然了,武幽兰的手下还是留情的,仅仅是挑了他们的手筋,让其无法再握兵刃而已。这还是看在他们身上那身羽林卫铠甲的份上,否则就凭着他们无旨绑缚皇家卫率领袖,就已经是万死难逃之罪了。 啪啪啪,秦睿先是给了青年几个耳光,让他认清下先是,然后沉声言道:“摆谱就算了,还特么玩扇子,你是女人还是兔爷?啊?瞎了你的狗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明知道我们俩的身份,还敢用这么方法请,你这请的方式挺特别啊!知不知道,无旨绑缚皇家卫率以谋反论处!”,话毕,秦睿还抓起那青年的头颅往墙上撞了几下,把这家伙弄得头破血流,嚎啕不止。 当然,下这么重的手是秦睿故意的,凭这么个二世祖,他怎么敢做出这么的事,其后必是有高人指点;可高人不露面,让这个东西出来做作,无非就是想给二人一个下马威。 可秦睿是什么人,情面、场面这两碗面是看心情的,心情不好,天王老子都不买,要是把他弄真弄急了,一顶矫旨、僭越、无旨调兵的帽子扣下来,就算是皇子亲王也扛不起。 他心里清楚,能够驱使羽林卫如同獒犬的,在朝中屈指可数,无疑不是身份尊贵或者手握重权之人,那个都不是好惹人物,可这种请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面子上也不过去。 秦睿此举就是让后面的人知道,想谈,可以,身段不妨放下来,咱们视情况而定,老子可不是哪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奴才,甭拿这套玩意出来吓唬人。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二位将军,千万不要动怒,都是老夫教子无法,慢待了两位将军,请将军多多海涵!”,一个身体富态异常的家伙,陪着笑脸,拱手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宫装妇人,而且那妇人的面容更是令人惊奇,竟然与太后有七分相似,要不是场合不对,秦睿还真把人认错了。看到秦睿面露疑色,武幽兰便走到他身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第一百零七章 武三娘! 不说不知道,听武幽兰这么一说,秦睿还真是“吓”了一跳,以前还真是孤陋寡闻了,这都怪郑国夫人太出名了,以至于他竟然没听说过这位。 面前的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三妹-武碧娘,那位胖的都快走不动路的家伙,陪着笑脸的家伙就是其夫-郭孝慎,那个被秦睿打得头破血流的,不用说了正是他们的倒霉儿子。 秦睿不认识这样一家人也很正常,就说那郭公子,武幽兰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也不识得,但另外两位却在太后东狩的期间时常于御前出没,故而识得的。 这对夫妇在诸皇亲中属于那种比较低调了,也一直在州府过活,很少回京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就是上个本章请安;如今太后临朝称制,位子坐稳当了,出来享受一下外戚带来的好处,也不难理解。 羽林卫被当成护卫送给重臣和外戚是寻常之事,也算是宫中的常例,可称呼为主人就不一样了,看到郭孝慎那刻,武幽兰才想起来,这家伙在东狩时被加了左羽林军上将军的官职。 在唐军的建制中,诸卫上将军一般的都是虚职,即便是授出去,也基本上是皇子或者宗室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其实就是一种荣誉和多了一份俸禄而已。他这位上将军能指挥的兵,估计这就府中这些了,难怪不把李多祚放在眼里。 武幽兰懂的道理,秦睿自然也明白,所以也就顺势在郭家夫妇的邀请下移步偏堂,正堂这弄得血糊糊,乱糟糟的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场所。 落座、奉茶之后,秦睿面色淡然的问道:“不知上将军与夫人,夤夜将末将二人请来,所为何事?”,秦睿将“请”字咬的很重,丝毫不掩饰的告诉郭氏夫妇,他很不满! “哎,秦将军,千万别说什么上将军,我这个人啊,一天兵都没带过,能有今天都是靠着太后的恩德和亡兄阳翟公的余萌而已,与将军这样的沙场骁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都怪我们夫妇平日里太娇惯的这小子了,礼仪、规矩学得不好,以至于冲撞了两位将军,请二位多多海涵,老夫在这替他向你们赔罪。”,话毕,还起身对二人拱了拱手! 赔不赔礼是次要的,漂亮话谁都会说,这都是场面上的事,秦睿也不缺他赔这一礼;可他提到郭孝恪那情况就不同了,其与秦琼一样都是瓦岗寨出身,怎么说也有香火情在,秦睿没法拉着脸再矫情下去,只能就坡下驴了。 别看郭孝慎这位所谓的上将军没什么实权,可官场上这套人情世故,却是玩得挺溜的,这身肉和胡子,也算他没有白长,够精明的了。 “好,既然上将军这么说了,那末将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可好,末将二人身上还有皇差在身,实在是不好耽误太多的时间。误了太后的交代的差事,末将二人吃罪不起。” 话是递给你们夫妇了,有什么事直接抖落出来就好,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别以为你们是外戚就怎么地,咱们也是为皇室近臣,而且办得都是贴心的差事,谁也不比谁低到哪儿去。 呵呵,“秦将军果然是爽快人,那老身也就只有直言了。”,武碧娘当然听出来秦睿话中的不耐烦,轻笑了一声,将他们夫妇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他们二人在洛州附近的产业,几乎都与刘讳之有关,双方也互惠互利,所以对于刘府的动向也最为关心,府中的羽林卫也看到秦睿二人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临淮县男府对面。 原本以为与宰相合作是件十分握靠的事,可谁能想到树大根深、深受太后信任的刘讳之,竟然会在几间内倒台了!郭家与他只是合作,只有利益,没有情分,及时止损自然是当务之急。 且武家祖上就是商人出身,自然有在商言商的家训,武碧娘对刘讳之死不死不关心,她关心的事那些被千骑、内卫查封的产业,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笔钱,绝不是三瓜俩枣,不由的他们夫妇不动。 而这些产业中,又有青楼、赌坊一些下三滥的产业,实在是没法在太后那开口,所以就只能找到秦睿和武幽兰通融一二,他们俩是案件的主要经手人,手松上以松,什么事也就都过去了。 听完了武碧娘的话,秦睿看了一眼武幽兰,见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心中了然后,随即回道:“既然上将军与夫人开口,那末将二人自然要给面子。可赌坊和青楼就算了,反正也是些害人的东西,不开也罢,就当赔资给那些枉死的人了。如何?” 武幽兰点头的意思是说郭氏夫妇的面子得买,如果把这么小的事闹到太后面前,虽然她也不会偏袒,但心里一定不得劲,认为秦睿二人不懂事,无视武氏的地位。 摇头的意思说,千骑和内卫也是要面子,结案的时候也要有些凭证,统统放行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在三法司那是审过不去。到时候难免好事之人为刘讳之抱委屈,即便做得是对的,问心无愧,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面子这东西,完全因人而异,他们虽然没见过秦睿,可却听太后说过几次,每每都是赞不绝口。作为的妹妹,武碧娘太知道姐姐的脾气,那个眼界极高的人,能被她如此夸赞,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与之结仇实乃不智之举。 既然人家已经把条件开出来,而且仅仅没收的是少数的产业,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贪心不足蛇吞象,武碧娘能把产业经营到今天这个规模,心胸自然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所以赶紧的答应了,并邀请秦睿留下饮宴会答谢一番。 “上将军,夫人,饮宴就不必了,末将二人真的又皇差在身,实在是无暇饮宴。至于那些产业,贵府什么时候方便了,什么是派人到千骑拿单子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章 塞了一个学生过来! 淳化坊的李府是李重润的家,相比于李成器、李隆基等生活在宫中的皇子王孙,他的衣服用度是没法比,可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其天性,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转眼之间,李重润也有四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远在房州的庐陵王-李显特意给太后上了一本:人有积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于子弟,有美质,如不求明师教之,莫不是爱子弟不如金玉耶?重润虽为庶民,但以到教化之龄,臣俯请母后以圣德之心,骨肉之情,请名师以教之。 李显的奏本听起来挺绕口,可理解起来并不难,简单来说就是他儿子的年纪不小了,即便是庶民,但也是太后您的孙子,请老师来开蒙总是没错的! 李显的本章是上午到的,与秦睿和武幽兰在南门看热闹几乎同时,太后的批复也很及时,直接在奏章上批了个准字,随即又写个条子,命千骑将军-秦睿教养庶民李重润! 下午在千骑大营处理军务的秦睿看过上官婉儿送来的条子后,这后槽牙不由的疼了起来,让他这么个丘八来教导李重润,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姐姐,能不开玩笑不?睿就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能为人师表吗?别开玩笑了!”,秦睿扬了扬纸条,愁眉苦脸的对上官婉儿说。 呵呵,“你上午在含风殿可不是这么说的,道德仁义,人臣之本,说的那叫一个好,是!现在想要把话收回去,是不是有点完了!”,上官婉儿颇为自得的回了一句。 在她看来,秦睿这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为了在太后面前有说得过去的借口,丝毫都不找藏拙,锋芒毕露于御前,现在被她老人家看中了,去教诲自家的孙子,也很正常。 再者说,李重润的身份特殊,他在襁褓的时候就被先帝立为皇太孙,如果请其他德高望重的臣子去教他,那势必会在朝野引起一些谣言,对太后、皇帝或者那孩子本身,都是不利的。 所以替他选择一个在朝中影响不大的,又能悉心教他的,让其长大后不至于走上歧途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里面牵扯的人和事太复杂了,太后可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弄出什么波澜。 而秦睿,人品、德行都不错,又忠心有加,且与李显又是相交莫逆的好友,没什么比他更合适了。由他来教导李重润,不管是太后本身,还是远再房州的李显,都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行,就算小弟的错,可你让我教他什么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是秦家的锏法?要学这些,他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无所谓,教什么是你这个作老师的权力,太后不过问,她老人家相信你的品行!” 话间,上官婉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秦睿还愣在那里,继续说:“行了,不用愁眉苦脸的,你带的了这么多兵,还带不了一个孩子!” 听了她这句俏皮话,秦睿叹了口,缓缓坐下后,随即言道:“能一样吗?大头兵不听话,我可以踹,他才多大啊!太后这摆明了就是逼张飞绣花!” “有教无类也好,张飞绣花也罢,李重润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学生,这是圣旨,也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本来呢,按照礼制皇孙的老师也该以王师之礼待之,宗正寺也会有所表示,可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了,也就省去那套繁文缛节。” “正好,你也是个怕麻烦的,自个去把学生收了!差事办了,茶也喝了,姐姐就不耽误你处理军务了。”,话毕,上官婉儿抬手阻止了起身欲送的秦睿,转身出了正堂。 上官婉儿走了以后,在帅位上秦睿不由得摇了摇头,李显希望儿子能得到正统的教育,这本没什么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做父亲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不通经典的庸才呢! 可太后把这孩子教给他,那可真是误人子弟了,他这点学识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平时应付差事还行,可要说教授晚辈,尤其是李重润,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就在秦睿为此事烦恼的时候,在后面与三法司交接完毕的武幽兰走了进来,明白了秦睿苦恼之由后,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倒着笑,一边笑,仿佛看到秦睿倒霉她能得着什么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不厚道的表现?给那孩子弄点吃喝、玩乐简单,花钱就行;教书,你看我是那块材料吗?” “这要怪就怪你和李显是死党,他的儿子不交给你交给谁,太后真是圣明,把你们俩绑在一起,他犯事,你扛着!” “什么叫我与庐陵王是一伙的,君子不党这话你没听说过吗?你也纯粹是摸着昂贵的胭脂,喊着廉价的口号!帮忙出个主意,行不行!” 有好主意就出,没好意就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至于在这幸灾乐祸吗?这从辈分上讲,李重润怎么说也是你侄子,有这么当姑姑的吗? “你问我要主意?你亏不亏心,你藏拙的事,我没去太后那检举就不错了,你还敢反咬我一口!”,端着茶盏的武幽兰立马反击了一句。 在她看来,秦睿这就是扮猪吃老虎,他的学问虽然不如那些大儒,可心机和手段却是上乘;但凡李重润能学到其一半的本事,即便是白身也是受用不尽的,秦睿完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太后此举也是英明,把李重润划到秦睿的名下作学生,他这位千骑将军就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省却了李显得后顾之忧,全了母子之情,其可以在房州安心度日了。 至于学成什么样,对他将来有什么益处,那就要看李重润的气数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要真不是那块料,就算是求请天下名师又能如何,比如武幽兰的大伯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然忘董承、伏完之事乎? 知道内部底细的人都明白,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是非常微妙的,这里不仅有所谓的母子亲情,更有涉及复杂的皇权平衡,这天家门墙之内的是是非非,那里是墙外的人能明白的。 武幽兰当然也不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提醒秦睿,她是来谈协防问题的;太后东狩回来后,想要调整三大殿的防务,打算由千骑和内卫抽出一些人手敦促三大殿的禁卫军加强防务。 对于太后这一决断,秦睿丝毫都不感到奇怪,前一段时间李旦这家伙趁着空挡可没闲着,明里暗里搞了不少花样,皇后-刘氏也时常赐宴给宗室勋贵的家眷,太后不忌惮就怪了。 当然,即便是对皇帝有所不满,太后也不好把事做的太绝,这是要顾虑很多方面,所以由千骑负责内围,内卫负责外围,这是一个能让太后放心,也能让皇帝不反感的戍卫方案。 因为是临时调整的计划,秦睿必须去与禁卫军的将领们打个招呼,顺便在叮嘱下程齐之,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学那些人一样,把天子逼迫太甚,能过去的就要过去。 可这刚与程齐之谈完,就见到以养病为由,回神都来的越王-李贞,面色不善的从御道走了下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皇帝与他在殿中聊的并不是那么愉快。 这位爷可是太宗皇帝的第八子,而且也是宗室较有名望的亲王,贞观十七年就以实职任相州刺史,永徽元年转左卫大将军,永徽四年徙任安州都督,咸亨年间再任相州刺史。 李贞好武且长于骑射;好学,兼涉文史,通于政事。这是一般的皇族子弟不能比的,与十弟纪王李慎齐名,百姓尊称他们:“纪、越”。 “干什么,你们眼睛瞎了吗?竟敢阻拦本王出宫的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看有两名千骑拦路,李贞勃然震怒,大声的喝斥着。 连亲王的驾的都可以随意拦了,这皇宫还是李家的吗?不知道宗室有特权随即觐见天子吗?他们这些奴才看来真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越王殿下,末将秦睿有礼了。”,挥退了拦路的千骑,秦睿上前见礼。 “哦,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胡国公之子,我们大唐的千骑将军。怎么,你的兵已经猖狂到了阻拦亲王的程度了?” 对于李贞的质问,秦睿先是回了个笑脸,随即立声回道:“殿下这话说的,真是让臣等无地自容;殿下是天子的伯父,宗室的元宿,国家的重臣;末将等人就是再不开眼,也不敢于殿下面前无礼。” “哼,你知道就好!秦睿,本王告诉你,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千骑将军,就算秦琼还活着,也不敢阻拦本王出入这宫城!”,李贞的脸上的怒色不改,更是严厉的训斥着秦睿。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李贞这种问候人家祖宗的作法是极其不礼貌的,也是招人恨的做法,即便他是宗室的元老,皇帝的伯父也不该如此的侮辱朝廷命官。 可时下,实在不是计较个人言语得失的时候,秦睿仅仅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尊贵的越王殿下到一旁说话。 “秦睿,不要以为你抱上太后的大腿就怎么样!本王可是太宗皇帝之子,先帝的兄长,即便是你的主子,她也得以礼相待。” 李贞这话说得没错,他的辈分和身份在那放着呢,即便是觐见太后,也是以家礼相待,如秦睿这般的官职、爵位确实没有资格在他面前耀武耀威。 不过,他这话唬唬别人也许还行,对于秦睿这样胆子大,眼睛敏锐的人来说却是没用;只见他快速出手,从李贞的袖子里,拿出一物,随即立即又放入自己的怀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李贞。 “秦睿,你,你竟敢如此无礼,你是铁了心要与本王过不去吗?”,有些慌张的李贞,指着秦睿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盯着他的胸口看! “公然忘董承、伏完之事乎?”,秦睿这一句话,立刻就让李贞呆住了,见他如此失态,秦睿又说了一句:“殿下,你可以走了。” 这回换成李贞不想走了,只见他转身拦住了秦睿,低声说道:“秦睿,你别忘了,你是李氏的臣子,你今日的这般作为就是断送了大唐的社稷,你秦家就将成为千古罪人!” “殿下,末将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回王府养病,病好了就返回封地,享受子孙绕膝之乐,不要再做这些无聊之事。” “至于,殿下扣给末将的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休说末将,就算是家祖还活着,也是承担不起的。”,话毕,秦睿一招手,立刻就有两名千骑上来“请”越王殿下离开。 看着李贞有些颓废的背影,秦睿沉吟了好久,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可太不切实际了,也太不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就算自己装瞎子,外面还有武幽兰,就算她也一样瞎了,最外面还有丘神绩。 那个什么都敢干的丧心病狂之徒,他可不会看李贞的身份有多尊贵,一旦抓住了什么把柄,保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想想李贤太子就知道,不就是听信个了谣言吗? 还有,太后为什么从来留这么个口子让臣工可以见到天子,除了不想担上幽禁天子的骂名外,就是想以李旦为饵,引李贞这样不知死活的臣子上钩,一个个心甘情愿的跳入这个早已布好的彀中。 这特么完完全全,从里到外就是个套儿,是请君入瓮之计,李贞他们这些标榜忠臣良将的臣工们那里知道,他们这不是在帮李旦,恰恰相反还会坑了皇帝,让李旦连手里最后的那点权力都损失殆尽。 凡事没有一蹴而就,办大事要有耐心,要学会忍耐,学学人家勾践,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日子还长着呢,这个时候搞事就是赔钱的买卖,而且还是血本无存的那种,瞎胡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旦的险恶用心! 李旦虽然心有不甘,怨恨秦睿坏了他的好事,但最后还是乖乖地上了本章,称自己德行、威视不够,请皇太后继续称制,全权处理军国重事。 而那位义愤填膺的越王殿下,也被狄仁杰的人几张弹劾纵奴为祸的本章踢出了神都,这场“荒诞不经”的闹剧,也悄无声息的草草收场了。 此事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皇帝-李旦对于金殿之外千骑的卫士甚为不顺眼,明令他们在值守时站的远远的,因为看到这些人,他就会想到秦睿。 皇帝非要耍小孩子脾气,闹什么意气之争,秦睿也没什么办法,尽量不见就是了,毕竟有君臣名分在那摆着,秦睿就是受点委屈,也不敢逾越礼法一步。 可皇帝这挺有人意思,前番还要还要发奋图强,振兴李氏,这仅仅半个月的光景,就与薛怀义之流搅合到了一起,每日拉着一堆人饮酒听曲为乐,不亦乐乎的很啊! 虽然不知道皇帝的堕落是真是假,有什么深远的意图,但他还是吩咐了千骑的将士,安守本分,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嘴上要有把门的,不可将天子胡闹之事传出去,违者军法从事。 为君者讳,是人臣的责任,即便秦睿对李旦这个天子不怎么满意,该遮掩的地方,也得帮着遮掩,谁让他生的好,屁股能做到那把椅子上呢。 可这世上事,要是想找到人身上的时候,不是说躲着就能过去的,李旦偏偏赶着秦睿在的时候于金殿之外,唱了一场大戏,而且还请了散骑常侍-右鹰扬卫将军-驸马都尉-薛绍作陪。 起因是右台御史冯思勖多次弹劾薛怀义侮辱道士,聚众犯法,使怀义憎恨;皇帝为了给薛怀义出气特意让内宦将冯思勖传了过来,并命其向薛怀义磕头赔罪。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李旦是皇帝也不可能,冯思勖是典型的读书人,奉行的孔孟之道,那句士可杀、不可辱,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骨子里,他怎么给薛怀义这样的人赔不是! 也就是因为冯思勖的硬骨头,所以就有抗旨不遵、蔑视君王的罪名,李旦便命内侍以廷仗迫使梗着脖子的冯思勖低头,没过一会儿冯思勖就已经被内侍打吐血了,李旦与薛怀义等人笑的那叫一个开怀。 驸马都尉-薛绍看不过了,皱着眉头起身,请皇帝暂息雷霆之怒,他替自己的侄子薛怀义原谅冯思勖。(武后因薛怀义家世寒微,与太平公主婿薛绍合族,命绍认为叔父。) “哎,妹婿,你这话说错了,怀义禅师是你的侄子,那也算是外戚,外戚受辱,朕这个天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握着酒盏的李旦一口就回绝了薛绍的提议,并要求内侍再打重一些,一定让这混账知道下冒犯龙颜是什么罪过。 “是啊,叔父,这混账东西如此欺辱小侄,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你又何必为这种贱人求情呢!来来来,咱们叔侄喝上一杯,喝酒嘛,就是得尽兴。”,薛怀义拿起两杯酒,递给薛绍一杯,示意其一起敬李旦一盏。 胡扯,喝斥了一声后,薛绍一把拨开薛怀义递来的酒盏,上前进言道:“陛下,冯御史是言官,言官进谏是本分,即便是错了又能如何!我朝历来都是不罪言官,言者无罪的,陛下这般对待冯御史,是要阻塞言路吗?” 薛绍这话音刚落,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秦睿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拱手言道:“陛下,驸马爷此言在理,御史进谏是尽人臣之责,陛下不应该如此折辱于他。” “哦,秦将军,人臣这个词用得好,那朕倒是想问问将军,你未经朕的允许走进来,还大言不惭的教训朕,这就是人臣该有的操守吗?还有朕这个君父吗?”,李旦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扔,瞪了秦睿一眼,冷声说了一句,不耐烦的神情溢于言表。 得,到这里要是还听不明白,秦睿就真是傻子了,皇帝这是还没忘了那日的事,他这心眼啊,怎么比女人还小,而且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呢!冯思勖可是清官、忠臣,他这么做就不怕寒了诸臣的心吗? “陛下,为人臣者,匡正君王的得失是本分,臣没有逾越人臣之礼,人臣之责,自然无错。请陛下息雷霆之怒,宽恕冯御史,命太医为其好好诊治!”,脾气上来的秦睿也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呵呵,“秦睿,要是朕不接纳你的谏言又能如何呢!今日你冲撞圣驾,乃是当死之罪,但朕念你身负战功的份上,仗脊一百,待你熬过这一百仗责,朕就放了他,如何!” 在李旦看来,秦睿根本就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冯思勖与他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了他拿自己的性命相赌,要知道一百廷仗非死既残,即便秦睿体魄再怎么强健也是如此的。 皇帝的不怀好意,秦睿当然能看的出来,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退路可言了,总不能让冯御史替他而死!是以,反身走了下去,说了一声卸甲,立刻就有千骑上前帮忙,解除其身上的甲胄。 稍时,白色里衣、红裤的秦睿跪在阶下,双目就盯着笑吟吟的李旦,一句话也不说;负责行刑的内宦,也转移了目标,手中铆足了劲儿,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廷仗,冲秦睿的脊背招呼着。 “陛下,陛下,所谓忠臣不顺时而取宠,烈士不惜死而偷生,像秦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陛下怎么如此对待!一百仗,整整一百仗岂不是要活活打死秦将军,这如何使得!” 薛绍这话没说完,幸灾乐祸的薛怀义就招呼着内侍把其架走,口中还言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拂逆陛下之意。 看着被仗责的秦睿吭都不吭一声,李旦淡淡说了一句:“秦将军,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是在这里,可朕的江山也在这里!” 李旦这话,别人听着都糊涂,可当事者二人都清楚,冯思勖之事,不过是个由头而已,皇帝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找个借口杀了秦睿。 一来可以杀人灭口,让那些不可告人之言永远的尘封,消弭于无行,因为死人才是最把靠的,死人是不会来站出来指证谁的。 二来嘛,那就是私心了,太后总有一天是要大行的,他不能把秦睿这样人才留给李显,将来帮着他争夺皇位。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丧德败家! 李旦的打算是挺好的,可他忘了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想要这么就仗杀一位正四品上的大将,岂能是那么容易就办到的。 这边不过打了三十之数,就被两位身着紫袍的大员给叫停了,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文昌左相-苏良嗣和左鹰扬卫大将军兼领左羽林卫-黑齿常之。 其实,早在秦睿卸甲的时候,就有千骑按照秦睿的吩咐去寻在校阅左羽卫的黑齿常之,他是军方的大佬,就算李旦再不开眼,也得给手握重兵的黑齿大将军三分颜面。 而黑齿常之听闻皇帝因薛怀义就刑责御史和秦睿,心里的火儿更是蹭蹭的往上窜,与前来的恰巧碰到了苏良嗣,便一边数落着苏良嗣没有教好天子,一边拉着他疾步走向金殿方向。 一番见礼后,黑齿常之撇了一眼薛怀义,便板着脸,用生硬的嗓音拱手问道:“陛下,老臣兼管禁军,禁卫军的将领都归老臣节制,不知道秦睿犯了什么国法军规,要让陛下动这么大的肝火!” 看到李旦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黑齿常之继续言道:“是不是秦睿恃宠而骄,持公自傲,行为乖张,目无君父了?真若如此,老臣绝不偏袒旧部,一定为陛下斩了他的头颅,息天子之怒!” 黑齿常之的话说的非常重,已经上升到了在御前斩将的地步,李旦要是不给正经理由,那可就要屈杀有功将领了,到时候李旦不仅下不来台,在满朝文武和天下臣民面前也是没法交代过去的。 看到黑齿常之脖子的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的起伏,为了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苏良嗣赶紧打了个圆场,急忙给其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来办。 “陛下,秦家三代为将,万里阵云中匹马纵跃,漫天箭簇里成仁取义,为我朝履历卓越功勋,忠肝义胆,为国朝勋门的典范。” “秦睿的年纪不大,但也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力克贼寇,是有功之臣,即便是有罪也该按照典制,交由三法司论处,陛下不该以私刑相加,这不是天子应有的作为。” 与秦睿打过交道的苏良嗣,当然不信他会有什么逾越人臣之礼的地方,无非就是看不惯奉太后之命,戍卫的金殿,限制了皇帝的自由,是以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拿秦睿开刀向太后示威。 是,李旦是天子,想表述下自己的不满不是不行,可千不该、万不该拿秦睿扎筏子啊;这小子是太后拔擢的心腹爱将,打了他就是打了太后的脸,这不是明着与手握实权的太后叫板吗? 不仅如此,秦家三代将领在军中都是有口皆碑的战将,亲朋故旧无数,即便是年轻一代的秦睿也与李孝逸、黑齿常之等将领交好,看看黑齿常之的表现就知道了,不给个说法能行吗? “朕,朕也是一时难压心中之烦闷之气而已,罢了,既然两位爱卿来了,那就把人带走!”,话毕,被问得语塞的李旦当然不可能把心里的说出来,所以只能带着一众人等拂袖而去,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走,话没说完呢,往哪走,看到皇帝转身,黑齿常之作势就要跟上去;可还没走两步,立马就被苏良嗣拽住,不住的摇头,示意他不要把事闹大,落得一个逼迫君父之名。 可黑齿常之却不打算如此作罢,随口质问道:“苏相,你是三朝元老,应该没忘大唐厚待功臣的国策!太宗皇帝和先帝是这么对待有功将校的吗?” “浮阳郡公,恒元老弟,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陛下还年轻,不定性,你就多担待!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给利见和冯御史疗伤,你说不是吗?” 苏良嗣用了一句反问,把话题又引到了秦睿和冯思勖的身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黑齿常之不得不承认,这拉偏架的老头儿说的有些道理。 扶起秦睿之后,黑齿常之一脸关切的问:“利见,怎么样,还能走吗?” 黑齿常之带兵极其严格,他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仅仅被打了几下,就被人抬出去,那样不仅让人小觑他带兵无方,更是会嘲笑秦睿是软骨头。 呸,吐了一口血沫后,秦睿笑着言语道:“大将军,您忘了?末将是属驴的,什么都软,就是脾气和骨头硬!” 哈哈,好好好,一脸说了三个好字,黑齿常之对着苏良嗣冷笑两声,便带着秦睿大步向外走去,只留下一脸无奈之色的苏良嗣,站在原地唏嘘不已。 “陛下啊陛下,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呢!这顿板子定是把那小子的心打瓷实了,如此良才美玉,恐怕就要转入他人之手了,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苏良嗣知道,李旦极为欣赏秦睿的才能,想把其揽入自己的麾下,所以苏良嗣就给皇帝支过一招,秦家人重情义,只要皇帝厚待其人,将来必定能感化其心。 至于太后那里,则不用费心,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的,万年无期的人,李旦这么年轻,靠也把她靠死了,到时候她置办的那些“家当”,包括秦睿在内,还不是李旦的。 可苏良嗣没有想到,小皇帝如此的沉不住气,才多久就不耐烦了,还把人打成那样,这不是自己把人就往外推吗?就凭着这一点,苏良嗣就看出来,皇帝比他的父、祖差远了。 由此看来,先帝还是圣明的,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不是守城之主,所以才留下遗诏让太后监军国事的。败家子啊,败家子,李家出了这样的败家子,这皇权旁落也是应该的。 唉,李家三代人积攒了德行和太宗皇帝、先帝栉风沐雨打下的这锦绣江山,早晚败在这些不肖子孙手里,大唐的前途,堪忧啊! 一想到这,苏良嗣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巍峨的金殿,心里第一次觉得太宗皇帝当年的决断是错误的,废太子、吴、魏三人的后代那个不必现在这位强! 第一百二十章 师徒闲逛! 李旦的行径实在是冷人齿寒,你埋怨生的晚,在先后顺序上吃了大亏,可那跟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原因,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咱身上,是不是有些欺负人。 放眼整个神都朝堂,嘴上喊着为李氏尽忠的有的是,可真真正正为李氏排忧解难的又有几人呢?即便是苏良嗣那样的老臣,也是摇摆不定,心口不一! 秦睿自问没有对不起李旦的地方,虽然没想过为他尽忠;可人臣该做的,自认一样没落下,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知道要强多少。可李旦呢,根本就忠奸不分,愣是把好人当成二五仔。 人都是有尊严的,秦睿自然也是如此,既然人家张三哄孩子,信不着咱,咱也没必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所以秦睿在这半月的养伤期间,对于宫内的防务调动是一概不管,每日都悉心的教授李重润,甚至还按照秦氏独有的方法,为小家伙打基础,别看这小子年纪小,但只要培养好了,将来未必不能中兴李氏。 孩子嘛,总会事长着一颗玩心,劳逸结合是应该的,是以秦睿特地带着小家伙去访市之间玩玩、看看,累了就尝尝市井之间的吃食,酸甜苦辣的都吃一遍,当是慰劳小家伙多日刻苦用功的奖赏。 这不,玩了一上午,李重润就的小脑袋上就布满了汗珠,可依然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四处张望,乐此不疲。 在他这个年纪,正是探知欲正是最强的时候,一味的束缚其天性,更是容易生成逆反心理,抗拒教化,莫不如让他见识一番,也就不那么希翼了。 “老师,为什么别的孩童都有父母在身边,我却没有呢!”,坐在椅子上李重润涨红了脸探问了一句。 话毕,还不住的啃着手中的果子,一声都不出,显得有些慌张;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小家伙在心里很久了,今儿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 秦睿没想到李重润会问出这样的话,以为好吃好喝,多多关心,他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可人之所以称这为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李重润年纪虽小,但已经有了思维,他自然也会注意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秦睿没法给他解释其父李显被废的复杂原因,也不能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种下仇恨的种子,这对于他以后的人生,是极为不利的。 “,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还记得这段话吗?用在你父亲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你父亲是个仁德、宽厚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有不平凡的使命,所以抛家舍业也是理所应当。”,为了让李重润理解这番说法,秦睿还给他讲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如的故事。 看着小家伙灰暗的眼睛亮了起来,自卑的情绪逐渐消退,言语中对他的父亲多了许多崇拜,秦睿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让他多吃一点蜜饯、果脯,如果觉得味道好,可以带回府中一些。 “老师,待会我们要去哪儿?”,李重润的小脚在椅子荡啊荡,眼睛笑的跟月牙一般。小孩子嘛,心事来的快,走得也快,李重润对下午的行程已经很是期盼了。 “恩?吃也吃了,玩也玩乐,下去咱们就要去干点正事,为师要送你一张小角弓。不仅可以学习箭术,更是能打发时间,闲暇时在府中与伙伴们玩玩参连。” 在君子六艺中,秦睿最看重的就是射,将门子弟常常会以五射会友,也经常会有五射比赛;李重润作为他的学生,将来少不了要参与这样的场合,早早练习总是有好处的。 而且还能与府中那些家将的孩子玩到一块去,有几个玩伴陪伴,对于现在阶段的李重润是十分必要的,也有利于建立自信心,所以秦睿要带着去挑一把符合他心意的角弓! 出发之前,秦睿还让跟着的卫士多买一些果脯、蜜饯回去,作为礼物替李重润分给那些家将的孩子,算是替他收买人心,增进一下友谊。 “老师,已经过了好几家了,咱们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李重润扬州脑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哎,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看看外面摆的就不难发现,所售卖之物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是给纨绔子弟装点门面用的。” “弓乃兵器,作用就是为了狩猎,我们的祖先用它们来作战,获取食物,是一种谋生、求生之技,不是用来显摆的。” “就像刚才那几个鲜衣怒马在街面上呼啸而过的纨绔,他们身上的家伙式都齐了;可还不是被拿着棒子的差役给打下来了,所以外表再华丽都没有,关键是看你手里的家伙称不称手。” 秦睿的意思是想告诉李重润,打铁还要自身硬,只有自己强大了,即便是身着粗布,也可赢得胜利;过分注重外表的华丽,没什么真才实学,下场就像那些纨绔一样只能自取其辱。 “老师,学箭术是应该的,可能不能不要穿粗布衣服,重润不喜欢!”,李重润说的粗布衣服是洛阳府差役的工服,他不喜欢那种颜色的衣服,生怕老师也给他弄一身穿。 “你小子还挺精明的嘛!学会讲条件了!行,没问题,为师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认真学;否则不仅要穿粗布衣服,每日的蜜饯也会没收,知道吗?” 且不说李重润身份特殊,是个落难的龙子龙孙,就算是仅仅是他的学生,秦睿也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限制他的吃穿用度,就算可着劲儿让他花,又能享用多少呢! 节俭是美德,这没错,但李重润太小了,很多道理是理解不透的,是需要慢慢教,慢慢引导,潜移默化的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过分用苦日子来苛求,也许会适得其反,这样的日子只会限制他的心胸和眼界,让他距离天家子弟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秦睿的名头是够响,可周兴自认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马上“晓之于情,动之于理”,将丽竞门是太后新的刑司臂膀反复的强调了几遍。 那意思就是告诉秦睿,都是同僚,卖一个人情给丽竞门,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则定要到太后面前有所见闻,参秦睿一个藐视君上,排挤同僚的罪名。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秦睿的拿手好戏,今儿让周兴这酷吏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得不说是个讽刺,也是一个笑话。 秦睿给的回答很简单,就是将亲手将周兴打翻在地,然后踩着他的脊背,拿着横刀在其身上来回的比划着,这一幕把黑齿俊和丽竞门的人都震住了。 “我这个呢,平时做事不管闲事,都是同僚,该买的面子一定买;所以即便有些时候,你们做的不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了。” “按照朝廷的典制,羁押三品大员,需要凤阁签单,报请上谕,然后责成有司派吏收监,否则冲撞了重臣的府邸和车架,一律以谋反论处,这点你不会不知道!” “今儿你们手中什么都没有,尽凭猜测就敢当街拦截正三品大将军,国家勋臣,就地格杀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冤枉!”,话毕,秦睿将刀尖抵在周兴的喉咙上。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不是非得拿律法说事吗?行,那咱们就按章办事,先把你们目无君上的事办了,然后再说黑齿常之有没有罪。不过周兴能不能活着看到就不知道了。 “秦将军,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用不用把事做的这么绝;黑齿常之欺君罔上,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你包庇他就是与其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秦利见,你别乱来啊,我们也是皇差,杀了我,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太后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周兴的话,秦睿当然拿来当屁处理了,就在眯眼准备捅下去的时候,车架中的黑齿常之下来了,并喊住了他:“利见,他是条疯狗没错,可他是太后养的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可藐视君上的,这不是人臣之道!” 哦,答应了一声后,秦睿点了点头,随即横刀一闪,周兴的半个手掌应声而落,还没等周兴挣扎着去捂手,秦睿的脚又很不小心的踩中了他的裆部。 “侯思止,你觉得本将如此处置,公不公道!”,秦睿握着横刀的手指了指了同行的候思止,最后的那一脚,他是专门给丽竞门所有人看的,他们干过些什么,自己清楚。 “这个,这个,秦将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再好不过了。周郎中也是一时冲动而已,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候思止不是傻子,秦睿既然敢砍掉周兴半个手掌,就敢杀人,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丘八,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更何况,人家连刘讳之,堂堂的凤阁侍郎都弄死了,还在乎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吏;有道是神鬼怕恶人,这么不忌荤腥的主儿,连神仙鬼怪都得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候思止了,他可没周兴那么大的胆子。 恩,对于候思止的回答,秦睿非常满意,点了点头后,一脚就将在地上鬼嚎的周兴踢了过去,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候思止等可以离开。 可就在丽竞门把周兴扶起来的同时,秦睿一个闪身,将手中的横刀画了个弧,随即蓄力掷了出去,应声从正面阁楼上掉下来的,正是一个名身着丽竞门服饰的弓箭手。 不用说也知道了,他的目标正是下了马车的黑齿常之,只要行动失败就把用冷箭把人杀了,随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逃之夭夭,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能把丽竞门如何呢! “这样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要论玩这个,千骑是你们的祖宗!” “记住,这个差役和周兴的半只手仅仅是个警告,看看以后还有那个兔崽子敢打大帅注意,他们就是榜样!”,话毕,秦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他们赶快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省的看了闹眼睛。 自丽竞门组建以来,纵横三省六部,无人可挡,王公贵戚无不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拖入泥潭之中无法自辨,所以也就养成了周兴他们嚣张跋扈的脾性。 可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了秦睿这样软硬不吃,荤腥不忌的家伙,算是踢到铁板了,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的抬着受伤的周兴和差役的尸体离开。 “啊,平时就听人说,丽竞门是阎罗殿,周兴他们就是活阎王,可今儿在兄弟你这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窜,真是大块人心啊!”,黑齿俊锤了锤秦睿的胸口笑着说。 “怎么,觉得千骑司威风是,要不要到我这来,官职不比你现在这游击将军低,怎么样,考虑考虑。”,秦睿挥退了周围的千骑,笑着回应了一句。 啪,还没等黑齿俊回答,他老子黑齿常之就照着秦睿后脑勺拍了一下,佯装愤怒道:“挖墙脚挖到老夫家里来了,信不信老夫抽你。” 呵呵,“大帅,末将就是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就是了,千万别当真。”,秦睿当然知道黑齿常之在开玩笑,所以不顾黑齿俊骂他小人行径,恬不知耻的把话又收了回去。 “利见,今儿这事要是没有你,老夫以及阖府大小恐怕就要落入那酷吏之手了,到时候免不了受诬而死!今儿这份人心,老夫记住了。” 黑齿常之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辞藻华丽的感谢之语,他当然说不出来,所以只能重重的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心照不宣了。 “大帅说那里的话,末将一日是左鹰扬卫兵,一辈子都是,不管走到哪儿,睿都是大帅带出来的。 大帅不仅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更是不惜得罪天子保下末将,与大帅比起来,今日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睿当然明白,黑齿常之担心的事什么,他是怕周兴等人转而把矛头对向秦睿,到时候连累了胡国公府一家老小,他这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 可秦睿与大将军的看法不同,千骑与丽竞门都有刑司之权,就算没有黑齿常之的事,早晚也会起冲突的,所以今儿这事仅仅是开始而已。 “大帅,您请先行上车回府,末将改日再去府上听取大帅的教诲,现在末将要去给周兴那混账挖坑去了!”,话毕,秦睿给了黑齿常之一个安心的眼生,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自信满满的秦睿走入巷子中,黑齿常之抚了抚胡子,随即感叹道:“好汉子,好将军,老夫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幽兰带来的坏消息! 丽竞门盯上黑齿常之的事很快就在长安官场传开了,不仅折戟沉沙,铩羽而归,郎中周兴更是丢了半个手掌,落下了残疾,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丽竞门这次颜面尽扫。 酷吏嘛,本质就是卑鄙小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丽竞门这次非但没有反击,来俊臣与索元礼反而登门向黑齿常之致歉。 更为让大伙意料不到的是,“耳聪目明”的太后对于秦睿弄残周兴的事缄口不言、讳莫如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再联想到被其搬倒的刘讳之,所有都要重新审视秦睿和千骑司了。 “哎,我说秦将军,你这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事,怎么连庆祝都不庆祝啊!” “我昨儿可是见到周兴那家伙了,废了一只手,整个人的精神都没有,就像公鸡没了冠子一样!”,武幽兰进来之后,一点都不见外,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笑着说。 唉,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公文后,秦睿无奈的回了一句:“幽兰将军,你用不用这么谦虚,丽竞门这么敏感的衙门出现,你能一点动作没有吗?” “哎,这点跟你比不了的,连宰相们都头疼的来俊臣和索元礼都被你走通了,我还不赶紧来取取经,那岂不是太浪费资源了!”,抿了一口茶后,武幽兰笑着回了一句。 听到她这话,秦睿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口回道:“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只要你想,用不了三天内卫一样可以办到!怎么,他们也招惹你了?” “这回你猜错了,他们要是敢招惹我,我可没那耐心与他们谈,直接带兵去抄他们家,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泯灭人性到家人都不顾了。” 对于这些酷吏的冷血,武幽兰很是不服,她不相信人可以完全泯灭天性,真真正正做到冷血无情。好在,这些家伙知道什么人不能惹,对内卫从来都退避三舍,礼敬有加。 现在不同了,又加上了千骑司;也赖这些家伙不开眼,秦睿是什么人,重情、护短儿是出了名,对他的恩帅动手,这不是自找死地吗?内卫都不敢,武幽兰对他们的勇气甚为敬佩。 “行了,说正题,没有要事的话,你这位内卫府正四品上的统领,可不会无缘无故到千骑来讨茶喝!”,秦睿自认为对武幽兰的脾气还是了解一些的,她可从来都不做无所谓的事。 见秦睿把话挑明了,武幽兰也把她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今儿来就是为昨日早朝议题来的。这两年东突厥后汗国骨咄禄屡次熙然代、忻州等边地,朝廷除了与之交战外,也派使者去训斥于骨咄禄。 可效果不怎么明显,骨咄禄那家伙明显是给脸不要脸,最近又在代州、忻州附近打草谷,纵兵抢掠商旅、民众,焚毁村庄。太后对于骨咄禄的挑衅非常不满,所以想将被动防御,改为主动出击,教训下这些草原蛮子。 这没有问题,安定边境嘛,臣工们也纷纷表示支持,同时还决议出了以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帅,冬官左侍郎-狄仁杰为长史-兼领检校代州刺史,目前黑齿常之正在与夏官尚书-岑长倩讨论随行诸将的人选。 秦睿是黑齿常之的老部下,如今有建立军功的机会,所以自然而然的被老长官招入军中,充任行军将领之列,这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今一早他就接到大将军的手书了。 而一直没有议定的行军副总管,也尘埃落定了,人选不是别人,正是白马寺-主持,御前大禅师-薛怀义。武幽兰也奉命率兵千人,与千骑一起护卫中军大帐,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保护那个秃驴的生命安全。 “和尚?当行军副总管,还动用皇家卫率护卫,长见识了!”,撂下茶盏,武幽兰淡淡地说。 此事已经是不可回转,太后的意思是战场上兵凶战危、福祸难料,武幽兰没经历过战事,凡是多与秦睿请教一番,定能保“薛副总管”的安然无虞。 “幽兰将军,你确定没开玩笑,你就不怕我使坏,把薛大禅师,哦不,薛副大总管给玩死!”,秦睿这话说得没错,想要在战场上,玩死薛怀义,那对于秦睿来就是一眨眼的事,而且就算太后找后账,也找不出把柄来。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所托非人了,谁不知道御前大禅师与秦睿有嫌隙,这么好的机会递到秦睿手上,薛大禅师镀金不一定能成功,但去西天朝见佛祖的机会更大一些。 “没错,你说的对极了!太后知道你们不和,所以特意让我来调和,让你秦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搞事情!” “当然了,如果从个人角度来讲,我更倾向于你去弄死他,这样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早死早脱生。可秦将军,你身为人臣,总得为主分忧一二!大不见、小不见的,多担待!” 武幽兰明白太后是什么意思,她是想拔擢薛怀义,但却知道他是个草包,又不能求助于耿直的黑齿常之,于是就只能在秦睿的身上打主意,这也是贴心、托付的差事。 他知道秦睿是什么人来,他是个外表圆滑,内心方正的人,这种腌臜之人,看了都闹眼睛,更不要说护其周全了,所以武幽兰来的时候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 “行,既然是太后的旨意,臣就只能肝脑涂地了。只要他别犯了军中的忌讳引起众怒,大将军一准愿意与他和平共处,将来回朝的时候,功劳自然也有他一份。” 秦睿不是傻子,找他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黑齿常之的臭脾气,薛怀义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狗东西,要是敢在军中摆谱,指东喝西的,那保准活不到班师回朝。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以便宜行事的借口,斩首于军前祭旗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就是如此,所以太后这次买的是双保险。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逼良为娼的狄仁杰 此次北上,与前两次的小打小闹有所不同,武太后命阳曲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引左鹰扬卫及各部府兵五万余人,从孟津港北渡黄河,誓要给予骨咄禄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黄河北岸的-苏沟,此时是旌旗蔽空,这里是阳曲道渡河之后的集结地,各部军卫渡河之后都要在此地现行集结,等待作战物资通过黄河转运到位后,全军再行拔营北上。 狄仁杰如今是阳曲道的长史,这些哈布朗当的物资都归他管,可老狄毕竟是文官出身,想要把这些桀骜不驯的丘八们降服,并不是几日之功就可以办到的,也不可能办得到。 是以,大总管黑齿常之特意命经验丰富的秦睿来帮忙“镇压”那些兔崽子,打了一辈子仗的黑齿常之,太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文官的了。 “无端驭使皇家卫率领袖,老夫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处理完几波催要物资的军使后,狄仁杰赶紧拉着秦睿进帐。 “狄公,都是自己人,你不用这么客气!” 坐下来后,秦睿接过狄仁杰递过来的茶盏,继续言道:“狄公,军伍中的汉子大多数都是有口无心,他们只是想打好仗而已,有言语冲撞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孟津港每天要转运的物资数以万计,即便夏官提前知会了漕运,河道中依然是很堵塞,这物资运起来自然慢了一些,所以狄仁杰就算是用通天的本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物资分配不平均,将军们自然免不得发牢骚,说几句难听的话,多多少少卷长史的面子,进帐之前,秦睿已经踹了好几个人。但即便是无心之过,秦睿也得打个圆场,让两边的在面上都过得去。 “嗨,利见,你这话说哪去了,老夫当然知道将军们都是无心的,况且他们说的对,这军需轮输转运确实该变一变了,没有一套单独的班子运行,早晚是要耽误大事的。”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即便狄仁杰没带过兵,也知道这句孙子兵法的开篇之语。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谁的钱粮多且及时到位,那胜算就会多上几份。 地官的那些老爷们没上过战场,他们没有切肤之痛,不知道手中的公文耽误一天,办事的各地官吏多扯一会儿皮,前线要多死伤多少士卒。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狄仁杰当然能明白将军们愤怒的原因。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这世上哪儿这么便宜的事;现在挡着仅仅是一道黄河而已,要是到了北方的不毛之地,那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狄仁杰的意思是暂且上本请太后专门指派大员统筹调拨阳曲道的军需粮秣以应时变;待他于此次作战中总结、归纳细则之后,报请成立相应的衙门,为唐军日后作战,多加上一份保障。 听了狄仁杰话,秦睿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老狄可不仅仅是有宰相的胸襟,更是有着绝对敏锐的政治嗅觉;一旦此举成行,军伍中的将领们,不管何种立场,都得领着狄公的情分。 “狄公,见微知着,于尺寸之间见真章,睿佩服之至;末将代全军的将佐士卒,谢过狄公的维护之义了。” 之所以道谢,并不是秦睿有意于狄仁杰客气,而是如今这年月,人人皆以读书入仕为荣,士农工商嘛,丘八们的地位本来就很低,又有多少上层愿意怜悯他们,为大家说说话呢! “利见,老夫虽然没带过兵,但在地方为官过年,接触过不少的老兵,听说过一些军中的情况,如今再耳濡目染,再不站出来说两句,那就白吃了这么多年的俸禄了。” 话间,狄仁杰就将话题转到了副大总管-薛怀义的头上,继续言道:“近来朝中有一些流言,说太后想在军伍一道培养薛怀义,直至他成为正三品大将军,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为止。” “老夫不管太后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薛怀义有了这种捷径升的有多快;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在有限的战事中急速成长,成为唐军新一代,不可动摇的领军人物,在军队中抢占一席之地。” “咱们大唐的三品大将军位置有很多,但适合你秦睿的,就只有左鹰扬卫,且不论你祖父秦琼曾执掌这支军队多年,单说你与这支军队的缘分,在军中的人缘,就有得天独厚优势。” “老夫知道你是重情义的人,是不会夺恩帅的位置的,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老夫也看出来了,大总管也有培养你接任的意思,否则不会事无巨细都要与你先商量!” 狄仁杰说的没错,黑齿常之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同时在诸卫大将军中抓权也是抓的最狠的一个,他能把军中这么多事都交给秦睿,绝对有培养他做接班人的意思。 按照唐军以往的管惯例,军中主帅更迭,卸任者有权俱本上奏,保荐继任者,且这份奏章的重量在廷议中占有很大的分量,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黑齿常之的岁数不小了,是该考虑继任人选的时候了,要是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人选,那这大将军的位置就要便宜别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逼着秦睿加快成长脚步,狄仁杰完全是出于公心,这完全是为了大唐着想,而秦睿要想达成心中所愿,就得经受更多的磨难和考验,这是他的命数,没办法改变。 “狄公,某可以不可理解你这完全是“逼良为娼”之举啊!争出位!这战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立的,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的。”,秦睿非常认真的回了一句。 “是吗?可死的是突厥人,不是我大唐的子民,老夫不是那种捧着经典的腐儒,还没有悲天悯人到任何种族都怜悯的程度,所以你可以放手施为,只要达到目的就想了。” 对于狄仁杰的回答,秦睿满意极了,随即言道:“狄公,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刚才睿还以为莱国公复生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代州风云! 代州东临繁峙,西接原平,南界五台,北毗山阴;南控中原,北扼漠原,自古以来就是抵御北方侵略比较重要的军事重镇,历史上着名的汉文帝-刘恒,称帝之前封地-代国,就在这里。 隋开皇五年,废雁门郡,并改肆州为代州,开皇十八年,又以广武县名犯太子杨广讳,改称雁门县。大业初年,改代州为雁门郡,隶属冀州。至武德元年,高祖开元建国,复改雁门郡为代州。 代州地形轮廓略呈长方形,基本地貌由山地、丘陵和河谷盆地盘结而成,其中山地约占代县总面积的七成,属于那种易守难攻的地势,即便失去了城池的庇护,也可以长期的与来敌人周旋。 其州之内最为出名的要属雁门关:西陉,关名也,在雁门山上,东西山崖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历代都是北境重镇要隘和戍边之所。 着名的“汉高祖北征”、“昭君出塞”都与此地有着息息相关;梁太宗-萧纲曾经有诗赞曰:陇暮风恒急,关寒霜自浓。枥马夜方嘶,边衣秋未重。 阳曲道在战前受领的任务是过雁门关北上,寻机攻略骨咄禄部,所以分兵是势在必行,而代州和雁门关的防务,黑齿常之则交给了秦睿,军中的其他将领很难让他放心。 老实说,黑齿常之也够看得起秦睿的了,再抽空了代州和雁门关一半的兵力之后,仅仅把千骑本部的三千人马留了下来,就要求秦睿守如磐石,不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一会以为黑齿常之在捧杀他。 如今代行刺史职务的事狄仁杰,这安置逃难的百姓,调用军需、囤积箭矢等事自然都归他管;秦睿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把代州和雁门关的兵管好就是了。 为了保证军令的畅行无阻秦睿特意命程齐之、翟锋各率五百千骑入驻代州、雁门关城防,他自统薛讷、秦晙及剩余的千骑驻扎在刺史府东北处的军营之中,到了陌生的地方,秦睿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收下任逍遥的时候,就是怜悯他是命运多舛的老兵,谁能想到没过多久能到代州作战呢!更没有想到是,这家伙在代州就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代州的这地方,平时就是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发生战事,朝廷基本上不会管这里;再加上这里常年有胡人商队出入,所以官场上的风气并不是那么好;大多数官员对弄钱的欲望超过了当官,不得不承认,这是代州近几年屡战屡败的原因。 用任逍遥的话说,代州发生战事,对于老百姓来说是灾难,是一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可对于一些官员们来说,却是大发特发的机会,这样一来他们平时囤积的粮食、食盐、布匹也就成了紧俏物资,可以狠狠地赚上一把。 代州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名利场,饕餮场,这里达官贵人,更加突厥化,更加名利化,城头飘扬什么旗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财富是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增加,与关中那些还算讲究一些人情世故的豪绅是大相径庭。 听了这些后,秦睿明白了,要想代州固若金汤,不重蹈前两次的覆辙,要想完成大总管交代的任务,那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来自内部的威胁,否则这前有车、后有辙的结果,即便秦睿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改变不了。 像代州这种边城,之所以能把方方面面的人嘴都堵上,无非就是钱,有钱自然能使鬼推磨;而这里产出钱财最多的,并不是百姓地头里那三瓜俩枣,恰恰是朝廷彰显恩典的互市,就算任逍遥不说,秦睿也知道。 自贞观初,李靖灭亡东突厥后,太宗皇帝便在此地置官,管理互市,汉胡两族互通有无,无论胡汉,爱之如一嘛!所以在这里收取的赋税是有限的,甚至有很多东西丝毫不收取一文税金。 可目前的代州并不是这样,样样收税不说,而且苛以重税,不论胡、汉,只要你想在这做买卖,税官都得在这里面抽取一定的油水,否则天王老子也别想在此讨生活。 按照老百姓的话说,他们辛苦钱都进了税官的腰包,老天爷就是不长眼,怎么不晴天打旱雷劈死这王八蛋。没错,大伙儿恨的不错,税官却是该死,因为是他直接从百姓手里掠走了钱财。 可秦睿知道,这些税官不过是过手的财神而已,真正能进入他们腰包的,又能有几个子儿呢!不把这些蛀虫敲掉,代州和雁门关的城防,永远都不可能固若金汤,永远都在摇晃,属于无根之萍。 代州衙门那里,有狄仁杰去料理,秦睿没有人能在“神断”的火眼金睛下蒙混过关,而他则与任逍遥在互市中“闲逛”,他首先要知道的,到底是那些王八蛋在与突厥人做着买卖。 代州目前掩盖在一片战云之下,可互市却犹如往常一样的热闹,在这里做买卖的胡、汉两族似乎不太关心外面即将到来的大战,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了,颇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 “少爷,代州这个地方,来讨生活的异族商人可不仅仅有突厥人,西域各族的商旅也经常穿梭其间,别看这地方不大,但绝对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身小厮打扮的任逍遥在秦睿身旁低声的说着。 “哎,买卖嘛,咱们唐人做得,别人自然也做得,对于他们是什么民族的,我没什么兴趣,我更想知道的是盐、铁、布匹等物资,到底在哪交易,都是谁在做!”,秦睿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还等任逍遥回秦睿的话,一个满头蓬松白发的道士却拦住二人的脚步,随口笑道:“居士,算一卦,贫道观你印堂发黑,近日可能要有血光之灾!” 第一百二十八章 碰瓷的老道士! 周易中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 这句话的本意是指占卜的一种方式和变数,《周易》中卜卦分两种,一种是用龟甲起卦,还有一种是取五十根蓍草卜卦,取出一根,留四十九根起卦。 五十代表完整的天地大道,为何要取出一来,意为取出得一为演化天地大道,所算之事又在大道之中,尚留一线变化之术,普天之下得万事万物皆在其中。 玄门道教最看中天意,所谓天意,是命中注定之数;不过,谁又能真正能看透天意,要不然也不会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话。 这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不能显出天道公平,人之一生,又有太多的不幸来应验天道变数;由此可见天地之间没有完美之数,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那么问题来了,想要趋吉避凶的方法是什么呢?那自然只有求教于玄门中的高人,一般来说从事这种活计的道士,要么是求一顿温饱的道德名士,要么是就是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对于玄门中那些独身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道士,秦睿从来都是佩服的,因为这些人无论从品行还是操守上,不知道比脑袋没毛,断三荤、绝子嗣的秃驴强上多少。 可眼前这蓬头垢面的家伙,显然不是那样的隐士高人,甚至连神都洛阳中的那些骗钱蒙事的假道士都不如,这很难让秦睿心生敬意,更要说相信他会什么奇门之术了。 “道长,趋吉避凶,儒者之事,某等都是粗鄙莽汉,对鬼神之道,不感兴趣,道长还是去他处看看,可好!”,话毕,秦睿对任逍遥点了点头,示意他给上几个铜板,打发走就是了。 秦睿是好心,都是唐人,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蒙人骗钱,肯定是衣食无着落,即便蒙人不对,管一顿饱饭还是应该的,就当敬老了。 可万万没想到,老道士不仅不要钱财,更是一把抱住了秦睿的大腿,讹上了,大喊大叫的言语秦睿撞了人,还想跑路,一时间就引来不少人围了上来。 这好人没做成,反而还被人给碰瓷了,秦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甭管是什么年代,好人是做不得的,这不报应来了!从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和老道士的哭诉中,秦睿就知道今儿这事是善了不得的。 旁观者可不会管真像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从主观臆想,结合老道士话作出判断,站在卫道士的角度,对秦睿二人作出评判,甚至还有摩拳擦掌的想要上来教训一下不敬老者。 可秦睿对于他们,却是无话可说,如果他们真是这么光明正大,负有良心,那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道士饿肚子了,而是给上一碗热汤面果腹了。 于是,冷笑一声后,秦睿蹲了下来,低声说:“道长,适可而止,别太过分,否则大家都下不来台!” “后生,你虽然一身布衣,但贵气难掩,一看就是高门大姓的子弟,不多给点儿,今儿这事没完!”,话间,老道士还指了指秦睿腰间的玉佩。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没钱不要紧,那玉佩顶账就是了。 秦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随即问道:“道长识得此物!”,真特么邪门,这玉佩是先帝赐给李显的,后来李显又转送于他,朝中识得的人尚且不多,这野道士竟然识得。 “识得啊,这是上等的阗青白玉,上篆刻恭、宽、信、敏、惠五德之图,价值千金啊!”,话毕,老道士还恬不知耻的伸手摸了一下,脸上贪婪的神情溢于言表。 五德之图,老道士没说错,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种物式一定是主人家的心头好,老道士专门挑他下手;说好听是识货、识物,说不好听的,那特么就是不要脸。 “道长,人啊,不能贪心了,有些东西,即便到手了,也很快会带来灾祸,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救是这个道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某给予你一些银钱,你自己离去可好!” 秦睿觉得自己已经是很有耐性了,说的话也真是为了老道士着想,就算他把玉佩给老头,那用不着太阳落日,他的老命也得丢在这鱼龙混杂的互市中,所以这人不能太贪心了。 “切,你吓唬谁呢!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没见过,从来都是道爷阴别人,什么时候被人阴过!”,老道士歪着脑袋回了一句了,那嚣张的模样别提有气人。 见老道士对玉佩势在必得,秦睿不由得笑了笑,随即言道:“赔偿好说,要玉佩,要钱都不是问题,咱们先去看伤势,剩下的慢慢说,你觉得如何!” 行,在大庭观众,众目睽睽之下,咱要是欺负你这个耄耋之年的老头,一来是显得没教养,家教不好,有悖人伦;二来是算是恃强凌弱,欺负老弱,有损军人的荣誉。 是以,秦睿打算把道士请回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因为钱财缠上他们的吗?而老道士也得理不饶人,非得让任逍遥的背着才肯走,被整的有些无奈的秦睿也只要依了他。 但还别说,这老道士不仅见钱眼开,甚至已经到了人为财死的地步,到了刺史衙门还是一副贪婪的模样,一点都不那自己当外人。见啥拿啥,嘴里塞的都是点心,秦睿还真怕他一下把自己噎死。 “来来来,让老夫看看,是什么样的游方道士,敢讹到衙门来了。!”,狄仁杰挺着大肚子,中气十足的在院子喊了一声。 狄仁杰听说秦睿这鬼精鬼精的被人的讹了,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可踏进正堂,看到老道士后,立马就不一样了,先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随后立马像小厮一样给其端茶倒水。 第一百三十章 为将的“仁”! 苏庆节仅有一女,且也早嫁为人妇,所以他并没有那么多负担,其父辞世后,便辞官归隐,想要游历名山大川,逍遥自在的安度晚年。 单凭狄仁杰所说的战绩,苏庆节做任何一卫的大将军也足够了,功绩仅在同时的闻喜公之下,秦睿或者其父确实没有资格在其面前炫耀。 苏庆节打了一辈子仗,除了任存山稍有遗憾外,一生战绩堪称完美。代州屡次被敌攻陷,百姓流离失所的消息也传到他的耳中,这让其感到莫名的耻辱。 可惜,他年纪大了,气血和反应也不如年轻时了,再也不能为国挥戈上阵了,所以就想着给代州的守将出谋划策,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萌发了深入民间去体察真实情况的想法。 他一个老头子当然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可秦睿就不一样了,那些隐藏在城中的突厥探子,早就把各衙门盯死了,他们能不认识大摇大摆从刺史府出去的人?是以在认出那玉佩的那一刻,苏庆节就注意到有人在角落刻意的观察。 苏庆节少时从军,一辈子都在为李氏尽忠,当然不可能坐视李氏子弟枉死,所以便自导自演那一出道士讹人的好戏。但秦睿不是皇族子弟,而且老冤家-黑齿常之的心腹,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据苏庆节这段时日的调查,代州有七家商号,五家本地豪绅为突厥人的耳目遮掩,因为每次代州沦陷,他们损失都些许少量的钱财,突厥人对其府邸竟然秋毫无犯,这还不明显吗? 更为可笑的是,当地的官员竟然对此通敌卖国之辈不闻不问,这更让苏庆节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代州官府有人为他们遮掩。 狄仁杰这两天抓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无关痛痒的人物;而苏庆节在一些人口中得知,代州-法曹-张恭,与这些家族关系密切,甚至在这两年用其子与两家结亲。 有了这条线索,苏庆节就用上手的钱财四处买消息,钱能通神,三炷香也能敬佛,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总是能在最短时间用最快的方法打开局面。 看过了苏庆节从怀里拿出的调查细节及有关名单后,秦睿将本子递给狄仁杰,走到苏庆节面前行了军礼,随即拱手言道:“末将不知将军如此高义,真真是愚不可及,末将向将军赔罪!” 哈哈,苏庆节原本就对秦睿怜悯孤苦老人的态度很满意,又故意以言语想试看看他的骨头硬不硬;最后到秦睿为了百姓,不惜与侮辱其父的人行礼,他才确定代州守将这次选对人了。 “老夫戎马一生,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少,即便是裴守约也不甚服气;可今日,老夫不得不承认,我的老冤家黑齿常之的确令人敬佩,输给这样的人,不管家父,还是老夫都不冤枉!” “黑齿常之对于代州的城防心知肚明,为了让代州城防不再落日敌手,为了让代州的百姓不再受异族的凌辱,必须选用一个心里装着百姓的,且心如磐石的将领。” “秦睿,一般人的官员得知老夫的身份,不管老夫的话说的多么难听,都会以礼相待;可你不同,你是知道于百姓有利后才下拜。在你的心里,先是有大唐,有百姓,最后才是你们秦家的荣誉,这很难得,真的。” 话毕,苏庆节又是一番感慨,他与裴行俭同时受教于其父,而其父-苏定方仅仅是朝廷举荐了裴行俭,却把他仅仅是当一名普通战将来使用。在别人看来,这是苏定方大公无私,避免用人唯亲的攻讦,是高风亮节的举动。 可苏庆节知道,并不是如此,因为他与其父,或者与整个卫公一脉秉承的道有所不同,触犯了这一脉的禁忌,一旦被证实是对的,那先辈们都得后人诟病,为了这些人的荣誉,苏定方不得不委屈儿子。 卫公一脉,一贯秉承的杀伐之道,仅仅是考虑到杀敌,从来不管国家和百姓,为了支撑他们的胜利,到底付出了多少。那些光耀史册的战绩,在阴暗面有多少百姓的血和泪。 年少的时候,苏庆节曾质问过自己的父亲,李靖、李积、侯君集乃至于苏定方,为什么不去听听那些冤魂说的话,为什么不去听听那些带着血色的怒吼呢? 李靖、侯君集掌军期间,率军所过之地,不仅斩杀了大量的胡人,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赤了”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掳去的唐人,惩治叛徒,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看谁以后还敢叛国投敌。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大唐的边军保护不了他们,谁会愿意被掳去给胡人去当奴才,为什么不问那些边军将领的过错呢!这不公平!所以苏庆节从来不认为萧瑀等人弹劾他们滥杀无辜是错的。 李积,那就更不用说了,苏庆节打小就瞧不起他,他算什么狗屁名将,杀敌之前,先杀自己的女婿和前锋,还美其名曰震慑敌胆。其实还不是他无能力让将士们全力作战,拿人开刀敲打自己人,还特么专门养了这么支干黑活的军队。 英国公府今日之果,在苏庆节看来都是轻的,就应该让那老家伙断子绝孙,否则怎么对得起那些枉死的冤魂,要知道那些可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娃娃兵,作孽啊! 这些名臣大将只在乎战争的胜利,从来不管这些胜利是怎么来的,即便他们有能力管,也不会去管,所以这也是苏庆节不愿意当大将军的原因。 在苏庆节看来,如果只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不顾百姓的苦难,那这粮秣、兵士又取自何方呢?老百姓是大字不识得一个,不明白那些大道理,可不能一直都不醒悟!对于苏庆节这种想法,苏定方仅仅给了这样的回答:那是天子该考虑的问题,人臣只管打仗。 今日,苏庆节在秦睿看到他年轻时的影子,看到那个“仁”字,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代州之战,充满了期待!看看父亲和先辈们否则的仁,到底能不能救国救人,看看他年轻时没有做到的事,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能不能实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正常的武幽兰! 苏庆节的检举,自然由狄仁杰去处理,秦睿的意见只有一点,一旦罪名确立,立即抄家,所得财货,七分归于府库,三分给予百姓。 大战当前,自然以安定民心为主,且手里掌握的物资越多,坚守的把握就越大,至于那些数典忘宗之辈的下场是什么,秦睿没兴趣知道。 这几日,除了不停的派哨骑打探突厥人的动向外,秦睿就是与苏庆节在调整着,代州和雁门关的防御部署,为此经常挑灯夜战,连休息都顾不过来。 可越是忙的时候,就越是有添乱了的人,阳曲道行军副大总管-薛怀义,竟然在城中宿娼之际失踪了,内卫找了两天,可还是连跟和尚毛都没找到。 “薛怀义?可是平阳郡公的子侄?哎,不对啊,利见,你不是代州一线的主将吗?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行军副总管!”,苏庆节放下沙盘上的物件,面带疑惑的走了过来。 “苏公,一早来催箭矢的薛讷才是平阳郡公之子,这位副总管却是太后的御前大禅师,是专门给太后讲解经义的!”,秦睿特意把专门两个字咬的很重,他相信宦海一生的苏庆节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没错,按照唐军惯例,守城之将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有薛怀义这位行军副总管在,代州、雁门的守将,自然是轮不到秦睿这中军主将头上。 可如今情势,比不了贞观、永徽两朝那样循规蹈矩,上面的坐着的人换了,规矩自然就不同,一君有一君的风阁,苏庆节得适应着,因为这就是时势。 秦睿本以为老头子到了乐天知命之年,自然能不逾矩,看透着世间百态,可没有想到他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顽固不化”,当着武幽兰的面儿,就发起了飚。 “来,利见,你与老夫解释一下,和尚当副帅,我朝开国以来,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例子!” “太后这是怎么了,就这么个兔爷、面首,就可以托以军国重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大唐的男人死绝了,非得用这么个东西?” “丢了活该,找什么找,他咋不死了呢!不找!现有的兵力把守城池、关隘尚且捉襟见肘,哪有闲人去找他!” 要是仅仅喷薛怀义也就算了,苏庆节竟然又质问起武幽兰了:“你这女娃,即便是内庭中人,那为什么身着四品之袍服,这是什么道理!” 此刻的秦睿都想叫苏庆节-大爷了,你说你这没事找事吗?如今这和尚都能一夜之间,骤然晋为副帅,那女人当将军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了。 秦睿原本以为武幽兰会发火,怼老头子一顿,然后上本有所见闻;可没有想到,这女魔头转性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倒了一杯茶,敬给了苏庆节。 “秦将军,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什么都没不知道,眼下大战在即,守军的确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照应薛副总管,本将今日来就想请狄公麾下的差役帮着找找。” “守军兵力不足是事实,即便薛副总管有什么以外,本将也会如实上奏,言其是宿娼而陨;另外,此次随行的内卫,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去巡那无关之人,还不如为守军多加一分战力。” 武幽兰的态度是秦睿所没想到的,她作为太后的心腹,有人攻讦太后,议论太后的私事,那她的本能应该是拔刀相向,而不是毕恭毕敬的给苏庆节倒茶。 再者说,她本身就受领了薛怀义的任务,如今人丢了,她本就罪责难逃,不赶紧派内卫去找,反而把兵力直接划入守军建制,帮助守城,此举颠覆了秦睿对他的认知。 “幽兰将军,军中无戏言,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秦睿接过了武幽兰递过来的兵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而武幽兰则是走到沙盘,看了着部署情况,淡然言道:“打输了这仗,脑袋就让突厥人砍了,哪儿还能等到回朝问罪!” “昔日平阳公主于关中举义兵,为父兄涤荡贼寇,伐无道之隋杨,是何等巾帼英雄,我辈既然有机会效仿先贤,那为何要放弃这名垂青史的机会呢!” 武幽兰这话让秦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了,因为如今武幽兰身上再也没有了酷吏的影子,反而真的就有了几分平阳公主的风采。 更让秦睿奇怪的是,看着沙盘的她竟然笑的很开心,而且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笑,认识她这么久,秦睿还不曾见过她有这样的笑容,这太奇怪了。 “好好好,是老夫看走眼了,你这女娃子不错,很不错!我大唐的儿女就应该如此,不屈不挠,百死不悔。掉脑袋怕什么,不过多活少活的问题,这世上有长生不老的人吗?” 苏庆节不得不承认,代州之行着实让他意外,不仅碰到秦睿这样心怀天下的“仁爱之将”,更是见到一个豪气干云的女将,心中不由得念叨着:不虚此行啊! 不管苏庆节如何击节赞叹,秦睿赶紧把武幽兰拉到了一旁,低声说:“苏公是国家功臣,为其遮掩之事,我这先谢过了。” “可你薛怀义不管生死,你都失职失察之罪,回朝之后都免不了被治罪,这点你不会不清楚!而且人就这么丢了,根本就不是内卫的警卫水平,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故意为之。” “你脑子有毛病啊,把他关在院子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么一来,也许内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知道吗?”,秦睿这话是有所指的,他相信武幽兰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虽然内卫也是军卫,但最近丽竞门如此的出位,隐约有压过内卫一头的趋势,一旦武幽兰有了过错,到时候势必落人以口实。再加上其并没有像千骑一般保留野战部队,那裁撤建制,也不是不可能。 “秦睿,那狗东西愿意去哪就去哪,他出去逛逛也没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了。”,话毕,给了秦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武幽兰疾步离开了正堂。 就在秦睿看着她的背影时,在后面饮茶的苏庆节,悠然言道:“那丫头其实是在帮你,她不想让那个薛怀义抢了你展现才华的舞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云逼近! 野马坡,这个距离雁门关五十里的峡谷地带,知道唐军早有准备,所以便在峡谷东北侧安营扎寨,裹足不前,这让秦睿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后面的工期尚未完成,突厥军驻足不前,后面的修筑工程就能继续下去,战备物资也可以从容不破的运抵雁门关,做长期的打算。 忧的是突厥兵马之众,足足有八万之众,如果敌军突然来袭,仅凭代州、雁门关的不到二万人马,恐怕是抵挡不住,代州又要落与敌手。 苏庆节当然看出来秦睿的忧虑,在沙盘前思虑了很久,随即开口言道:“利见,这世上的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尽人意,你还年轻,慢慢就会习惯了。” “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先父麾下的一名校尉,那能有机会独挡一面,打这么大的战役。不要灰心,依照咱们现在本钱,突厥人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苏庆节这话说的是有出处的,一般来说,攻城损失比例是一比三,如果指挥得当,手里这两万本钱,足可以重创突厥军,同归于尽的本钱还是有的。 当然了,这是往坏处想,可真打起来,突厥人未必愿意这么与唐军换命,因为他们都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那些头人中不会干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草原上的人一向信奉弱肉强食,如果他们在雁门关下打光了,输光了老本,那回到草原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别人吞并,他们牛羊、奴隶、金银也将成为别人的财产。 以苏庆节丰富的作战经验估计,最多三万人,是突厥人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一旦超过了这个数,突厥人自然是要撤军的,当然唐军的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残胜如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里的本钱有限,他们只能有多少米,做多少饭了;而且这两万中,只有秦睿掌控的千骑和内卫具有强悍的战斗力,其他的都是两载的败军,想要他们把精神头缓过来太难了。 “苏公,一味的龟缩在城中,用不了几日突厥人就会觉察到我们的心虚,马上就会全力攻城,到那时候除了您老的扰敌、迟兵之计外,咱们就只能靠人死守了。” “没错,既然吃了军伍这碗饭,早就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国尽忠,无非就是横刀向外,尸体向前而已!但。” 秦睿担心的就是守军的战斗意志,代州、雁门的这些守军接连吃了败仗,军心本就浮动的很,一旦到节骨眼上,承受不住压力,很有可能一触即溃,到那时还谈什么战损比例。 所以,不管是为了重塑军心,还是为了稳住突厥人,必须在野马坡一带,迅速有效的歼敌一部,打上一个怕漂亮的翻身仗,稳住现有的局面,还能为后方的营建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完了秦睿对于这前哨战的预想,苏庆节花白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行,绝对不行,你开始什么玩笑,你当你是谁啊,你祖父秦琼吗?” “哎,苏公,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贞观十五年,吐谷浑背反天朝,不就有人这么干过吗?睿也就是拾前人牙慧,稍加改动而已。” 秦睿这话瞬间就把苏庆节怼没话了,没错,他说的猛人,苏庆节也认识,人家确实用一百二十骑就办到了,一战而天下闻名。 可今时今日的情形不同了,吐谷浑人是无防备之意,可突厥人是有备而来,所以他对秦睿的这么冒险的计划,绝对不同意,一旦有了闪失,军中岂不是没有主心骨。 就在苏庆节苦口婆心的劝解秦睿这头犟驴的时候,在门头站了很久的武幽兰跨了进来,沉声言道:“我赞同” “在目前的代州,只有我的品秩与秦将军相同,如果他死了,我就是守将,我定率内卫督促全军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与将军共同上路。” 听了武幽兰这话,苏庆节愁的都快把胡子拽下来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不论男女,咋都一个比一个疯呢!这男的要去截击数倍于己的敌军,女的还要率领余部死战到底。 此刻的苏庆节不由得佩服起武太后来,这老太婆也端端是了不得,她是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物。苏庆节现在真是后悔对秦睿过早下结论,这小子疯起来,比侯君集还特么严重。 “呐,苏公,看到没有,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你放心,敢这么干,睿就有心理准备;要是赢了,万事都好说;如果真输了,那就请苏公多费费心,帮帮幽兰将军守城!” 话毕,不顾苏庆节的反对,让人把郭知云、杜宾客叫了过来,沉声言道:“你们俩来平时总抱怨本将偏心,什么好差事都交给程齐之和翟锋,现在有玩命的活计了,不知道你们俩草鸡了没有!” 郭知云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那里能经得住秦睿这般激将,随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调笑着说:能与将军同死,末将甚感荣幸! 看他们俩那副“被卖了”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苏庆节不由得捂了捂脑门,什么人带什么兵,有秦睿这种疯子做统帅,下面这些人要不是疯子,能特么吃的开吗? “好,本将没看错人,你们俩与本将一样,都是那种活腻歪的人,下去叫上薛讷和秦晙,咱们一道去逛一逛,看看是他们突厥勇士锐不可当,还是我唐军战无不胜!” 话毕,秦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去了。转身对武幽兰和苏庆节,继续说:“程齐之和翟锋都是可堪使用的将才,我把他们留给二位,如有不测就驱使他们!” 战争是充满偶然性,用兵奇正之道正是如此,想当年李靖为三军统帅北伐之际,还不是亲自率领精骑挺近阴山,偷袭颉利部,要不然光靠正面对抗,那这仗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黑齿常之走后音信全无,他只能依靠自己,不得不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至于说到危险,秦睿毫不在乎,喝水还有呛死的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野马坡东北-突厥大营,午夜十分,凛冽的北风如同小刀子一般,吹到人脸上阵阵作痛,三三两两的突厥哨兵轮班在篝火堆烤一烤火,暖和一点都后继续巡逻。 放哨的突厥兵卒无一例外,全都用突厥的俚语骂骂咧咧的,这么冷的天站岗就是活受罪,要是还在北边草原,早特么抱着婆娘到帐篷里去了,哪儿还能受这样的活罪。 可哨兵们不算最惨的,最惨当属那些趴在雪窝子里的伏兵,即便身下铺着羊皮褥子,但也因为体温的原因,铠甲与羊皮褥子已经冻在一起了,冻的他们不停的打着寒颤,牙都快咬碎了。 深谙军略的将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上,都会在营地周围埋下这样的伏兵,用来防止敌人偷营;这一点上,不管是中原将领,还是草原的胡人,都不约而同的遵循了这一铁律。 秦睿也不是初上战场的生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那里能不知道,只有解决了他们才有截营的可能,是以特地吩咐郭知云和杜宾客两个人早早就叮住了他们的落脚点。 稍时,只见一记火箭划破夜空,郭知云和杜宾客所带领代州士卒则用隐蔽在山头上几台投石机,不停的将装着猛火油的罐子冲着营门口的两处雪窝子招呼着。 没过一会儿,被冻得半死的突厥士卒们鬼哭狼嚎的在雪地中打起滚来。看着那些巡逻的士卒都冲过去帮着灭火,郭知云和杜宾客也是嘿嘿一笑,随即便让命令手下,冲着突厥人的营寨可劲儿的招呼着。 要说这突厥领兵将领要么是精明过头了,要么就是太愚蠢了,营地靠山而建,是省去了一面防御,图个心里安心。可山头也得放人看着啊,这下好了,成为了致命的弱点,即便眼睛能看到,弓箭也够不着。 看着敌军乱了套,秦睿嘿嘿一笑,面甲往脸上一带,随即抄起虎头湛金枪,一夹马腹,与薛讷和秦晙等一百骑,如疾风骤雨冲向了突厥大营。 唐军的攻击来的太突然了,当秦睿突入到突厥军营的时候,帐篷里出来的士卒甚至都来不及着甲、上马,一个个光着膀子握着弯刀向唐军发起了自杀式的反攻。 对于突厥人找死的行径,秦睿可不认这是悍不畏死,勇敢的想象,恰恰证明了是没脑袋的表现;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一夹胯下的宝马,手中长枪纷舞银蛇,寒光闪过必有光屁股的突厥人应声而倒,一时无一合之敌。 薛讷和秦晙二将,犹如两把快刀狠狠地从寨门插进了,凡事想从堵住寨门的,不管是什么人物,薛讷等人都会不偏不倚的在他们身上戳个窟窿。 秦睿这边正杀的兴起,一个肥肥胖胖的突厥汉子,操着生硬的汉语,手提着大刀,喝道:“兀那唐将,你爷爷阿史那睢在此,休得在我营中猖狂,看刀!”,话毕,舞着大刀就冲了过来。 但见有人来找死,秦睿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夹了下马腹后,兜头就把长槊当棍压了下来。待阿史那睢半跪在地上硬生生地接了一招后,秦睿抽回手中的长枪,唰唰唰,三枪就把他的胸口戳烂了。 不管阿史那睢嘴里吐着血沫和其脸上不甘的神情,秦睿又跃马上前,一枪跳翻了一个来捡便宜的突厥将领。 于是,秦睿高举手中的长枪大声呼道:“凿穿,随我来”,听到他命令后,所有的骑兵一边砍着人,一边勒马转身,紧随在自家将军身边,犹如一把势不可挡的尖刀在突厥大营左冲右突。 从山顶的投石机和箭矢,到突如其来的骑兵截营,知识突厥士卒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秦睿所率领的百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秦睿所率领的一百骑从寨之南门进入,又从东门杀出,无人敢当。而突厥主将-阿使那禄因野马坡是峡谷地带,恐唐军是请君入瓮之计,便严令不得追击,紧守寨门。 野马坡,唐军临时营寨,早就依照命令焚毁了投石机的郭知云和杜宾客二人,焦急的在寨门口等待着;见到秦睿率领的一百军骑尽数而还,立刻就笑的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将军神威,百骑截营,可惊天地,可泣鬼神,在我唐军之中仅有太宗朝的席君买将军可以比肩,我等有幸附以尾翼,三生之幸也!” “世人皆言,秦氏将领,虎步天下,末将心中一直狐疑,今于山顶之下,见将军纵横睥睨,方信骁将之号,乃是名副其实。” 郭知云和杜宾客都是千骑的老兵了,一直都是眼高过顶的人物,这样的人一贯奉信的事眼见为实,对于弟兄们在营中的传言,一直持怀疑的态度。 做与说,毕竟是两码事,今儿见秦睿在突厥大营中神勇无敌,心里那叫一个服气,所以一向不拍马屁的二人,也破例说捡好听的说。 “好了,别的话咱们回头再聊,埋锅造饭,弟兄们吃饱,吃好,受伤的送回雁门关!突厥人不是傻子,回过神儿来就在找咱们算账来。” “吃完饭,你们四人按照事先约定的办,本将得去洗漱一下,好出来见人,否则到了阵前,那些突厥人还特么搞不明白被谁揍了呢!” 秦睿的话引得围在身边的薛讷等人轰然而笑,人的名,树的影,千骑司来这干什么,就是来扬名的,就是让突厥人知道,当年的玄甲军又回来了。 经此一战,不管是千骑,还是屡吃败仗的代州军,心里就都有底了,即便突厥军是我军的四倍,那又怎么样,老子们照样把你生吞活剥了。 打仗、打仗,什么天时、地利都是虚的,只要精神头有了,即便是叫花子一样的军队也能攻无不克。秦家鼓舞军队士气的永远都这样简单明了,常登先陷阵,奋勇贯三军,只有让将士们无惧死亡,才能无往而不胜。 第一百三十六章 装X仅是一时爽! 装x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睿也是肉体凡胎,不是孙猴子,没有什么钢筋铁骨,在斗将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可因为局势所限不得不撑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别以为,他单骑冲阵就只是为了那匹汗血马,要是没有他这亡命一击,加上这一磅,阿史那禄心中的天平也不会倾向于退兵,一旦真较起真儿来,今儿在野马坡的人全都得死。 回到野马坡的临时营寨后,精疲力尽、有伤在身的秦睿从马上滚了下来,这下可把苏庆节在内所有都吓坏了,赶紧把他抬到大帐之中,忙着帮他卸甲,查看伤势。 此次作战,本来就是搏死一击,所以并没有携带医者,所以前番受伤的士卒也都尽数转入雁门关!可秦睿的伤势已然是拖不得,再折腾几十里,这条小命怕是要仍在这了。 就在众人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武幽兰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仅仅是冷声说了一句:“苏公、秦晙留下,其余人都退出去!” 武幽兰手里只有些许金疮药,那用来缝合的桑皮线,她手里也没有,所以就只能解下发髻,用刀割了几缕青丝,仍在沸水中煮上一煮。 看到秦晙小心翼翼的帮其兄解开里衣,苏庆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为了争取这几天时间,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值得吗?” 秦睿本想笑一笑安抚一下苏庆节,可此时的武幽兰中在用沾酒的手绢清理伤口,疼得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想笑也笑不出来。 倒吸了几口凉气后,咬着牙说道:“代州、雁门两任守将,或战死、或逃亡,百姓们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朝廷呢!睿不能成为第三个,朝廷丢不起这个人,秦家丢不起这个人。” “自睿以下,两万唐军皆可战死,但绝不能让百姓再失所望,绝不能让突厥人视我北部防线如无物。使其如入无人之境,在代地烧杀抢掠,那是军人的耻辱,也是男人的耻辱,睿宁战死,不为也!” 听了秦睿这话,苏庆节眼角不由泛红,他这辈子见过的名臣大将多了,可他们在战场上舍身亡死多数都是为了君王,为了官职、爵位而已,百姓不过是嘴上说说的,有谁是真为了他们呢?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磕磕巴巴的一番话,胜过任何辞藻华丽的官样文章;这也让他想起狄仁杰引述的那句话:千骑将军秦睿,巨鲲之属,无奈居于浅水,徒之奈何啊! 这样的人,称之为侠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有一个用于实事的仁爱之心,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仁爱之将”。 “苏公,突厥人不知我军虚实,宜令郭知云和杜宾客继续率领这四千代州军拒守于此。待雁门关城防修缮完毕后,以夜色为掩护撤入关内,且记不可白日,否则必有追兵!” 看到秦睿因为缝合伤口疼的面目扭曲,苏庆节赶紧应了一句,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行行行,你不要再说了,一切都交给老夫去办。” 临走之前,苏庆节还不忘喝斥秦晙:“你在那杵着干啥呢?等着老夫赏你呢!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与老夫一道去布置军务!” 秦晙是个老实孩子,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家伙闹的事那一出,所以也让他骂的一愣一愣的;又看到兄长点头,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出去。 “秦睿,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仅想救代州的百姓,更是想救代州军这支败兵,他们可不是你的兵,至于这么玩命吗?”,一边缝合伤口,武幽兰一边问了一句。 呵呵咳咳,“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大唐的军人吗?相比于朝中那些鬼祟的臣工,我倒是更愿意与他们呆在一起。你知道的,就凭嘴里这条巧舌,我不是不能当文官!”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军队干下去吗?就是对唐军的感情,这倒霉的地方,这群倒霉的人,太值得我去爱了,不是吗?” 武幽兰不是职业军人,她当然不明白军人的追求是什么,尤其是像秦家这样的军伍世家,军队就是秦氏子弟的家,军中的这些袍泽就是他们的兄弟。 战场结下得袍泽之情,甚过同胞手足,那是一种把生留给对方,把死留给自己的交情,这种感情在文官之间是永远不可能存在。 待秦睿话音一落,武幽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总不明白,秦家这个沉寂了几十年的武勋世家,为什么能保存到今天,为什么能享受到那么多人尊重,即便是敌人也不会恶语相加!” “今儿,我明白了,秦氏子弟却是了不得,怪不得你们三代将领都能受到皇室如此信赖,秦家不是忠臣,而是诚臣。颜家那些老东西,竟然也能写实话,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武幽兰这话勾起了秦睿的兴致,连忙问道是什么意思!为了转移秦睿的注意力,武幽兰将太宗朝开始,颜家奉旨篡改国史的事叙述了一遍,而且这种传统一直持续到今天。 但关于秦琼的记载,却是公正、写实的:迟、秦、程刚毅木讷,气镇三军,力崩大敌,匹马孤剑,为王前驱,此则吴汉之朴忠,贾复之雄勇也。河洛之役,龙战未决。 秦公应变,临阵电拔。锐气尽来,我盈彼竭。成败反掌,存亡奄忽。虎来风壮,鳌转山没。遂作心膂,爰从讨伐。崩围陷阵,火迸冰裂。翕如鹗耸,纵若鲸突。功成国定,万古壮骨。 如今秦家又出了秦睿这样的忠烈之将,胡国公府中兴之期指日可待!武幽兰丝毫不怀疑这一点,甚至强爷胜祖也不是不可能! “不会!他们家不是一向是头可断、史书不可改吗?连隋炀帝那样的暴君都没做到的事,太宗和先帝是怎么做到的?” “那就是扯谎,这你也信?要是都写真的,他们早八百年就断子绝孙了,还能传到今天! 你不是常说吗?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的骨头能有多硬!” 第一百三十九章 突厥军的改变! 按照正常的情况说,凡是攻城,必有是试探性的攻势,探好虚实之后,再酌情重点进攻,这是常法,也是基本的战争规则!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可城关下得这支突厥军队邪门,或者说主帅阿史那禄邪门,完全是不循章法,上来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不计伤亡的猛打猛冲,这让秦睿很是疑惑。 但攻城三天之后,秦睿就明悟了,这突厥杂种之所以这么干,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在等殿后的两万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的后军,这个算盘是够精的了。 以往,草原上的军队一直都是以骑兵作战为主,力求人快马快,来去如风,行踪飘忽不定,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想要与他们作战,就只能以骑兵对骑兵! 这招是汉将-卫、霍打匈奴时所用的招数,历朝历代借见汉治匈奴之策,也都照此办理,隋-汉王-杨谅,贞观朝的大将军李靖,北伐的时候都是依照此计行事,而且屡试不爽。 有个词叫穷则思变,突厥人是野蛮的不假,可不是傻子,强盛的突厥汗国被“南朝”打成这样,他们能不反思吗?这些与中原相近的攻城器械就是他们反思的成果之一。 看着城头下排的满满的攻城器械,又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的秦睿,苏庆节随口安慰道:“利见,无妨,咱们守城的家伙也不少,金汁,滚木礌石管够,不必如此忌惮!” “苏公,睿并不是担心这些攻城器械,而是担心在突厥人的这种转变,如此一来与中原军队有何区别!换句话,他们学会了制造繁琐的攻城器械,那会不会也掌握筑城的技巧呢?” 秦睿这话说的特有所指,在草原上这种方式显然是无用的,可要是意在染指中原,一改以往那种抢完就走的方式,占着不走了,这不可怕吗?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其心可诛! 秦睿和苏庆节都是唐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得不为以后的事考虑,再像从前那样打完了,就算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果不及时防微杜渐,那五胡乱华的旧事难保不会再发生。 “利见,你的意见是什么呢!”,苏庆节抚着胡子问了一句。 “大局是要顾,可眼前事绝不能放松!城关下的这些突厥军正在向中原军队转化,假以时日,再行扩充,必是我朝心腹之患!所以睿的意见” 秦睿这话说完,苏庆节沉思了良久,兵力比五比一,即便有坚固的城关可以依靠,想要完成秦睿的所说的计划,那也是万分艰难的。 就算顶下来了,关上这一万五千人,与驻扎在后面的养精蓄锐的一万人也剩不下多少。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等这样的兵将,大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如果不能消灭突厥人的新军,那我等就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听完苏庆节这话,秦睿笑着点了点头,老头子是顽固了一点,可胜在愿意变通。随即又让人叫过了薛讷,叮嘱完了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保重,就打发走了。 “金汁,金汁,给老子倒下去,快点,老子要让突厥杂种们破相,让他们下去后亲娘老子都不认得!” “砸,给老子狠狠地砸,这些石头可特么都是花钱来的,不多砸几个人,岂不是对不起秦将军花的钱、!” “箭矢没了,张老六,你特么干啥呢!还不去催,守不住箭楼,咱们都得死,明白不!去啊,愣着干啥呢?等老子赏你呢!” ,诸如此类的话,在雁门关的城头上此起彼伏,程齐之、郭知云、杜宾客三人,则是跑来跑去的救场,那里顶住不了,他们便带着亲卫冲过去顶着。 而那些受伤和阵亡的士卒,则是由动员来的百姓帮着往下抬,有些急脾气的,甚至还帮忙往下扔石头,拿着杆子帮着挑云梯,军民忙活的甚是同心。 可即便如此,密集的箭矢也如雨点一般从下面射过来,要不是秦睿手快,拉了年迈的苏庆节一把,明年的今天就是老头的生祭了。 “末将-内卫府昭武校尉-葛庆见过秦将军!”,一个命身穿校尉铠甲的汉子,用横刀替秦睿挡开一箭后,赶紧用招呼着手下,立起几个大盾,将秦睿与苏庆节护在中间。 “突厥人从今日开始动用的就是狼毒箭了,中间的兄弟要不及时服药,那就得断胳膊、砍大腿,比咱们用金汁狠多了!”,葛庆是内卫有名的用毒高手,突厥人的伎俩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你就给本将还回去,你不是用毒的高手吗?马上去配,缺什么让军需去弄,他能做初一,咱们就能做十五,而且要比他们更狠,最好是见血封喉的,既然要玩,就往大了玩!” 话毕,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盾牌,吩咐内卫送苏公下去,秦睿便转身向程齐之走去,这小子打仗有些愣,身为一线主将,光靠愣打有什么用,得学会理由手头的资源。 城关里的那些投石机,应该是哪儿的人多往哪儿砸,而不是用来隔断敌兵增援之用的;花了这么大的本钱,目的就是有效的,大量的杀伤敌军,他这么搞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齐之,你给我记住,不要怕误伤,只要旗语兵那传达无误,剩下交给老天!”,秦睿明白,这小子是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既怕砸死,烧死自己人,又怕敌人冲上了,所以才这般做的。 “喏,将军放心,我记下了,这就照办!”,还没等转身,程齐之的身子僵了一下,回头言道:“利见兄,你就下去!别把伤口弄崩开,要不然那位姑奶奶又不依不饶了。” 听他这话,秦睿眉头一紧,上前踹了程齐之一脚,随即骂道:“滚,办你的差事去,反了你了,还敢拿上宪当乐子!” 被踹了一脚的程齐之也不恼,拍拍屁股,笑呵呵的跑了,本来挺严肃的战场,让这家伙一句话搞得不伦不类的,秦睿也被他搞的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一章 疯狂进攻! 任逍遥的活计儿干的漂亮,他带着几十个本乡熟悉地势的府兵,没用多久就摸清了突厥人补给的规律,一把大火就烧了他们不少的辎重,可活着回来的就仅仅有五人。 原本以为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突厥人势必会停止攻势,等待新的补给到位后再行攻击,可阿史那禄这人真是不简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加紧了进攻的步伐! 突厥军全力以赴了,秦睿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不仅把全部的本钱都投了进去,更是动员了城关内所有的青壮上城戍守,誓与突厥军血战到底! 又熬过了半个月,秦睿站在雁门关的城头,一只叉腰一手抚着冰寒的城砖,仰头看着北方喃喃道:“还到不了吗? 身边跑过一队士卒,抬着拆除房屋后劈碎的木头。城头上升起了黑烟滚滚,将士们搭起了许多行军锅灶,锅里煮着坚如铁山般的冰块。 “将军,这是最后一批木柴了。现在关内能拆的房子,都拆了。”,程齐之上前说道。 “嗯,知道了。”秦睿应了一声,连日作战也让他原本俊逸的脸沾上血迹和泥土,看上去就像烧糊了的锅盔。一阵狂风过后,城关上黑烟火星凌空飞舞,残破的战旗也发出咧咧的作响声。 回到东楼之后,秦睿提笔写下两封信,一份给太后,一份给自己父亲,秦睿心里清楚,这份计划风险极大,如果薛讷不能及时找到人,或者黑齿常之来不及回转,那他就只能与雁门关共存亡了。 政治交代好说,提笔随便写两笔也就是了,可家书不同,老头子虽然有时打骂他,可归根到底对他不错,人不能活得太自私了,所以在死之前必须得交代清楚。 书曰:阿耶钧鉴,儿秦睿叩首再拜,突厥陈兵前后以六十余天,攻关也超过一月,终日血战,日夜不停,儿麾下诸部伤亡殆尽。 数万敌军,每日轮番攻城八次以上,日夜不休,箭簇滚木礌石早已消耗完毕,如今只能是拆房煮冰、用沸水淋敌的守城法子,但恐难以持久。 儿枕戈待旦,闻战则起,不敢有负先祖之英武,败坏我秦氏累世忠烈之名。一旦房子拆尽,儿就只有开关一战、为身后的代州城多争取一些时间。 ,忠孝不能两全,儿身为人臣,食君之禄,自然有保家卫国之责,请父亲谅解儿不能于塌前侍奉双亲,移孝做忠,以身殉国!儿-秦睿顿首请罪。 写完了信,秦睿让人叫来来武幽兰与苏庆节,将两封信交给他们之后,随即言道:“代州城还有一些兵,粮草也能维持一段时日,你们俩带着关中剩余的内卫先过去,到了那里与狄公、翟锋汇合。” “明日,我会开关,放百姓南下代州,待疏散完他们后,就要与突厥人展开巷战,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得时间越长,对于我们越发有利!” 仗打的是惨烈,可秦睿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是错的,突厥的蛮子就那么多,新军的数量也有限,多耗死一个是一个。现在两边都打得精疲力尽了,大军回转之日,必定是压倒性的碾压战。 “不行,开什么玩笑,仗打到这个份上,也不是你的责任,我不走,大不了都死在雁门关上!”,武幽兰把奏章和书信往苏庆节怀里一塞,一口就回绝了秦睿的建议。 “雁门关现如今就是一座人间炼狱,不管是谁填进来也会被碾成齑粉,杯水车薪,这是个极其不划算的买卖,知道吗?”,秦睿面色凝重的回了一句。 秦睿的话说的没错,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苏庆节对外面招了招手,让亲卫把武幽兰架出去,随即言道:“利见,都是军伍里的汉子,心照不宣了,如果你失败了,老夫会与代州城共存亡的!” “好,苏公,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你放心,睿这条命金贵着呢,突厥人想要的话,必须做到积尸如山!”,话毕,秦睿还把自己的披风递给他,示意他老人家保重。 苏庆节前一刻刚走,任逍遥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将军,突厥人攻过来了,而且倾巢而动!”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秦睿心头咯噔一下,带着侍卫迅速冲上城关,举目远看只见关下密麻麻的奔来大批敌军,宛如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向这里涌来。 突厥军铺天盖地的滚滚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攻城战发动的兵力都要多。很显然,他们也是料定了雁门关已是油尽灯枯,只待一击而破了。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城头的唐军将士却是相当的平静,每个人都静立的站着,神情肃穆。连日接连不间断的守城战,唐军将士现在都习惯了随时投入战斗。 知道今天是不一定能熬不过去了,所以也都心照不宣的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准备做最后的一搏。就算不能杀敌,也可以与生死相依的同袍一起殉国,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不是! “众将士听令!”秦睿大喝一声拔刀出鞘——“准备迎敌!” 厮杀了一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秦睿原本英俊的面目也显得更加狰狞。拔剑指天,用嘶哑的嗓子大吼道:“今日,本将就与诸君,血溅雁门关、以身殉唐,杀敌报国!” “以身殉唐,杀敌报国”,城关上的唐军也附和着主将,发出了凄厉而悲壮的怒吼,响彻云霄。那些受伤行动的行动不便的士卒,也用火油淋了身子,随时准备点燃之后,冲过抱着敌军同归于尽。 城头上的激烈战况,尽数落于阿使那禄眼中,他没有想到仗打到这个份上,唐军还有战力能抵挡住大军潮水般的进攻。将心比心,调换位置的话,他麾下的任何一直军队都是做不到的。 “本帅掌兵多年,从没有遇到过如此对手,秦睿,恩,却是可以称得上是本帅的劲敌。传本帅的令,后军全数压上,务必给本帅活捉对面的唐军主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及时雨-黑齿常之 “将军,守不住了,开城一战!”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了一声。 “请将军下令,开城一战!”,程齐之、秦晙等将士,不约而同的单膝而拜,齐声大吼道。 “开关,迎敌——”,既然守不住了,那就必要守了,秦睿大声一吼带着几名士卒上前,抬去厚实的门闩,将那扇巨大的铁门吃力的拉开。 “嘎——嘎……”那扇突厥人久攻不开的雁门关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与震落的灰尘之中,缓缓开启,凛冽的寒风从城门内贯穿而过。 正在攻城的突厥人错谔了一阵,退后一圈,这些唐军要投降吗?不会啊,要投降早都投降了,这不像是那位彪悍的唐军主将的风格啊! 秦睿站到了城门下,横挺长枪厉声啸道:“弟兄们,最后打上一阵,我们来世再见!杀----!” “来世再见——杀啊!”,剩余的军卒与秦睿一同飞驰而出,以决死之势一头扎进了敌群之中…… 远处军阵的突厥帅旗之下,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阿史那禄,先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哈哈的大笑。 “打下来了!哈哈,终于打下来了!”,护卫在帅旗周围的突厥骑兵,举着手中的弯刀,兴奋的欢呼着。 用鞭子指了指关前的战团,阿史那禄继续说:“传令下去,一定给本帅活捉这位小将,中原神州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样人才给李旦和武后用,太浪费了。” “大帅,放心,末将早就照您的吩咐传令下去了,那秦睿骁勇无比,要是能收为己用,比那些在军中混吃喝的,可是强太多了!” 草原上的汉子,一向都是强者为尊,那些死在秦睿手上的失败者根本就不值得人同情;现在有机会用一份或者几份牛羊,换这么一位骁勇的将领为己用,那不是很值得。 “你说的对,要想席卷中原,就得不拘一格降人才,眼前的这个秦睿就是我们的第一步!” 就在阿史那禄幻想着让秦睿这名骁将拜伏于自己的脚下,演绎一出匈奴王收服汉将李陵的故事时,突厥军的背后突然出现了隆隆的马蹄声,大批的唐军骑兵像一道闪电一样奔袭而来。 当先一面帅旗,上面大书——“黑齿”二字!黑齿常之跃马挺枪奔腾在前,远远看到雁门关头上烟焰障天,心中更是又惊又怒,挺枪一指大声喝道——“全军突击!” “杀——”数万骑兵,发出震天的吼叫,如惊雷滚滚破天而来! 看到这一幕,阿史那禄愤恨的踩了两脚,喃喃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截断唐军的退路了!” “大帅,撤兵!我军是久战的疲敝之师,实在是顶不住唐军的如此之多得骑兵冲锋!再不走,剩下的人可就都要交代在这了。” 阿史那禄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副将说的在理,可这并不能动摇他攻击的决心,于是用斩钉截铁的口吻下令:“撤什么兵,只要把雁门关拿下,一切都有回旋的可能!” 正在阵中厮杀的秦睿,突然听到急促的号角,隐约又听到北部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与喊杀之声,心中惊喜道:“难道大帅到了?” 而刚刚凿穿敌阵的薛讷策马疾驰而来,他几乎清楚的看到了城头之上布满了斜插的箭簇,又看到唐军浑身是血在包围圈中苦战,手中长枪一指,怒吼了一声:杀。挺枪跃马,第一个杀向雁门关。 厮杀中士兵只觉眼前一花,身边数骑越过,但却将那一面“薛”字将旗看了个真切!众将士顿时欣喜若狂几乎咽泣而下,嘶声吼道——“是薛将军来了,阳曲道的兄弟们来了。” “兄弟们,雁门关有救了!黑齿大将军他们来了。” 薛讷匹马当先在铁门关内冲了个通透,转眼间就奔到北城门,亲眼看到秦睿正带着不过百人的唐军,正在奋力战死阻挡着如同滚滚洪流的突厥骑兵! 眼看秦睿都已是体力不支,薛讷大吼一声:“将军!末将来也!”,双眼急的通红的薛讷,沉吼一声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 早就体力枯涸难以支撑的秦睿,听到薛讷的吼声,大喜道:——“慎言,是慎言将军吗?” “杀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他的呼喊。身边掠过铁骑无数,全是清一色的黑色钢甲——阳曲道越骑! “天佑大唐”在那一刻秦睿所有的情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高举半截横刀仰天长啸,连叫三声后就一头栽倒,便不省人事…… 薛讷亲率铁骑杀入战局,来得迅猛、突然,倒是打了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而黑齿常之带着剩余的骑兵主力则死死咬住不惜一切当面之敌。 早已眼红脑热杀得性起的黑齿常之身上早已被染红了大半。只见他大喝一声:“传令——全军冲锋、杀破敌阵!”,力夹马腹冲腾而起,手中的常枪带着一阵刺耳的啸响刺杀而出。 匹马单枪飞骑如镝,“噗——哧!”一名突厥骑兵被当胸穿过,枪头透出后背,鲜血如泉喷溅而出,身后的铁骑如同飓风登陆时的狂怒海啸呼啸而过。 “苍天啊!我们可是突厥最精锐的铁骑吗?这还是纵横北地如入无人之境的劲旅吗?” 就在阿史那禄发生无奈的感叹时,身后副将适时的补了一句:“大帅,敌军来势甚众骁勇异常,我军本就是疲惫之师,现在又仓促迎敌,战局处于不妙之境,是不是……先行撤退?以待来日。” 换作是以前,“撤退”二字若是落入阿史那禄的耳中,轻则皮鞭伺候,重则砍头剥皮。可是此刻摆在阿史那禄面前的选择不多,要么把本钱赔光,要么如副将说的那样。 看了一眼唐军的前锋已经站稳了雁门关,阿史那禄叹了一口,随即言道:“传令,撤军,全军向西突围,进而转身向东北挺近,寻机与可汗汇合。” 雁门关城下,感应到城下海啸山呼一般的喊杀声与震荡肺腑的弥天杀气,程齐之抱着浑身是血的秦睿,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弟兄们,你们没有白死!多想让你们也看看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个老不休! 阳曲道北击的主旨就是想给突厥可汗骨咄禄一个下马威,好让其知道天朝还是天朝,大唐的天子虽然年轻,但依然是至高无上、不可冒犯的天可汗。 阳曲道主力扫荡了好几个依附骨咄禄的部落,秦睿又在雁门关死死的挡住了他们的进攻,所以赶着来止损的骨咄禄,“适时”的出现在唐军的对面。 并派出使者请求停战、议和,有了前面的旨意在,黑齿常之即便不甘心,也要适可而止,只能责令前部攻击立止,并飞马报请神都,看看太后的意见! 而这短日子里,秦睿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养伤,而狄仁杰和苏庆节这俩扰人清静的烦人老头儿,每天是必来一次,而且还是因为同一个人来,烦的秦睿都想骂娘! 武幽兰那日的表现,大伙儿都看到了,她对秦睿不是一般的上心,如果秦睿真的死了,那自然没话说,也就没有现在这一出了,可偏偏秦睿没死,所以这麻烦也就跟着来了。 狄仁杰认为,武幽兰是武氏外戚,而且还是太后的绝对的心腹,他们谋划的都是大事,关乎的也不是一两个人的生死,所以老狄绝对不同意他们俩继续发展下去! 苏庆节的意见恰恰相反,在他看来武幽兰也不过是个女人,但凡是女人必然是女生外相,只要嫁了过来,势必就得向着夫家,毕竟这是她们最后的归宿,不相夫教子还能去干什么! 对于俩老头儿无聊的举动,秦睿实在是没法回答,武幽兰的身份,是她的私事,即便秦睿知道,也不能与二者说,他可不是想长舌妇。 不过,回想一下武幽兰当初在金殿时为其遮掩的,又时常没事管他闲事,俩老头说的那种原因可能有,但秦睿认为同袍的感情应该更多一些! 武幽兰少时孤苦,经历过的磨难也多,所以很少有人能与他说道一块去,秦睿与她有些私交,看到他“死了”,当然有真情流露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对于俩老头儿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俩皇家卫率领袖走到一起,那就相当于千骑和内卫都由秦睿一人掌控,太后得多信任咱啊,能这么干,开什么玩笑。 秦睿这边刚看完书,想要休息一会儿,狄仁杰那招人烦的家伙又走了进来:“利见,这么用功啊!是不是想考进士科,老夫可以教你的。” “狄公,你们俩老头儿有完没完,要么捣鼓那档子事,要么就都想当我老师!怎么地,可我一个人欺负是不是,我早就不是童子了,过开蒙期了!” “要是你们俩真闲着没事干,那不如替我教教重润,他年纪小,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名师指点,怎么样,再考虑考虑?” 秦睿拿这话对付苏庆节和他不是第一回了,但狄仁杰还真不吃这套,那孩子还小,将来什么样还看不出,而且就算看出来了,对将来也无济于事,所以老狄固执的就看好了秦睿。 “老夫这你好对付,苏公那可就不好说了,别说老夫没提醒你,他是闲人一个,空闲时间比老夫很多,要是缠上了你,够你喝一壶的!”,话毕,翻着桌子上书的狄仁杰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行了,狄公,您下面的话也不用说了,那件事我心里有谱,一定不会误了大事的,你放心好了!”,秦睿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所以赶紧替他把话说了。 呵呵,狄仁杰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事不过三,秦睿是个有大注意的人,办事也从来都有板有眼,所以狄仁杰也没必要婆婆妈妈的啰嗦下去,交代了秦睿多多休息,他也就起身告辞了。 可狄仁杰这刚走没多大一会儿,探头探脑的苏庆节,拎着两壶酒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看到只有秦睿一个人,举着酒壶笑着说:“那丫头和狄怀英都不在,要不要弄上两口!” 唉,苏庆节是个刘伶子弟,属于那种一天不喝两盅就浑身不自在的主儿,而且在他看来当兵的不喝酒,那就注定打不好仗,是没有前途的。 虽然秦睿手上的伤还没好,但少喝一点也没什么,老一辈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呐,喝酒归喝酒,要是说那档子事,您老就可以回去了!”,秦睿拔开了瓶塞,仰头灌了两口,舒服,这一天天的憋坏了。 “切,老夫又不是你爹,还能总管你的事!这不,跟外面那些兔崽子吹烦了,所以到你这缓口气!”,苏庆节尴尬的笑了笑。 “这仗是打完了,可还是美中不足啊!”,心有不甘的秦睿叹了口气,和谈,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还和谈,别说下面的弟兄,就算秦睿心里也想不通。 秦睿的意思,苏庆节当然明白,他这辈子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要打,还是要和,即便是天子有时候也不能一言而觉,这是国策,是上层一致决定的。 除非秦睿能影响国策的走向,否则根本就别有“为所欲为”的想法,做臣子,尤其是做将军的,就是这样的,秦睿慢慢就会习惯的。 听了苏庆节的劝解,秦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随即言道:“苏公,道理睿都明白,可这种打法只是白白的损耗国力,不能根本的解决问题,上面难道就不知道吗?” “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将门一直都有研究,而且也提一些,但到了最后也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搁置了,贞观、永徽概莫如是。” 说到这个,苏庆节来了精神,把他知道将门旧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尤其,李靖、李积、侯君集、苏定方四人,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方法。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局面,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有了,可时运是非常的不济,这些好法子最后就只能随着他们的离世,尘封了下来。 “恩,诸卫大将军果然都是兵家先贤,所思所想果然都不是我等能比的!”,说到这,秦睿停顿了一下,随即问道:“裴大将军呢?他就没什么高招吗?” 听到裴行俭,苏庆节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讥笑:“他啊,他就会怕马屁,要不是这套玩得溜,《六军境》那样的宝贝,家父会传给他吗?” “嗨,你别那副表情,现在的那些人,多少都受过他的恩惠,或者与他有些交情,他们当然说裴行俭好。呐,为了证明老夫的话说的是真的,我给你讲讲他年轻时的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燕国公府的晚宴! 有武三思这个麻烦鬼拦路,秦睿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可黑齿常之依然是压着时间,硬是等他到了之后,才揭开了新的牌匾,由此可见其对秦睿的重视程度。 今儿到场的清一色的将门一脉的人,李孝逸、裴绍业等各部将领都接踵而至;又因为黑齿常之的脾气不好,很少有文官能与聊到一起,所以其他人也就送了一份贺仪也就算了。 晋位位公爵是人臣能达到的最高爵位,黑齿常之本就位列三品,如此也算是位极人臣,无以复加,所以今儿来的人都为黑齿常之而高兴,毕竟他的人生和仕途已经圆满了。 席间,大伙儿不由自主的谈起了战事,死了的人得到应有的殊荣,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活着的人总不能另眼相待,夏官拿着军功簿核实了这么多天,可依然没批下来,这不得不让弟兄们担忧。 为了这事,黑齿常之还在宴间骂了长史-冯钦几句,埋怨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让岑长倩一阵拿捏不说,兄弟们也没着没落得。而冯钦也觉得很委屈,以前报军功都是那么过了,岑尚书这分明就是再没事找事! 唉,叹了一口气后,黑齿常之看向了下首的秦睿,无奈道:“利见,你从前管这摊子的时候就从来不会如此,这个榆木疙瘩就是不争气!” 黑齿常之这么说没问题,可秦睿却不能应承下来,那可是回得罪人的,都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弟兄,谁比谁强啊! 于是,赶紧拱手回了一句:“大帅,冯兄是老实人,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还是阁部那些老爷们太挑剔了。”,话间,秦睿扭头问了一句:“是不是,冯兄!” “大帅,利见这话说的没错,岑尚书与夏官的那些家伙,太挑剔了,每一场战斗的斩获人数都要清楚,战场上断臂残尸多了,谁能差的清楚,这不是难为人嘛?” “今儿再座的都是将门的弟兄,大帅,您问问大伙,谁不是估算的,偶有误差也是常事,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是针对咱们左鹰扬卫吗?换句话说,要是能算得这么清楚,当什么丘八,去考明经好不好!” 呐,冯钦这话说就是明确指出了不公平,自古以来军队多报斩获人数的事几乎是屡见不鲜,就算是太宗皇帝为将时也时常这么干,这在军中,甚至朝中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没什么可奇怪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不是太过分,整出那么没边的数字,夏官(兵部)也从来都是照样批复,核准战功,该怎么赏就怎么赏,除非是自己的死对手,否则没有必要拿此大作文章。 对于这种没有形成条文的俗成,往往也就是御史文官们唠叨唠叨就算了,像冯钦这样连着递了三次,否了三次的事不曾有过,的确让人生疑,最起码在秦睿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岑长倩核准扬州战事时,也仅仅是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加印了,根本就没为难人的意思,要是真与左鹰扬卫不对付,早就不对付不是吗?而且千骑的本子,当日就过审了,没难度啊! 当然,冯钦也有讥讽朝政的意思,凭什么科考作弊就行,那些老爷们躺着挣钱,到了他们这些苦哈哈的丘八,连这点东西都抠抠搜搜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黑齿常之在官场混了一辈子,自然也是能听出这弦外之音,所以冯钦的话说完,他便厉声的喝斥了老冯,把他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算是替他把这事遮掩过去了。 “利见,你如今也是大员了,身着紫袍,将星闪耀,在哪个衙门都是能说上话的,替老夫去探探岑尚书的风,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存在!” 黑齿常之的忙,秦睿是一定会帮的,随即笑着回了一句:“大帅,您放心了,明儿末将就去岑尚书那看看,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唉,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一天背了两场官司,这才多少时间不回神都,怎么了这事,连板上钉钉的事都不把准,这可真是怪事连连! 秦睿明白,要不是冯钦今儿发这顿牢骚,以大将军的性格,是不会当众要求秦睿去做什么的。没办法,想要稳住诸将的心,就得展现出大将军应该有的“神通广大”,否则怎么服众呢! 待诸将都酒足饭饱离开后,秦睿特意留下为大将军熬醒酒汤,这人上了岁数,多喝一点要比年轻人难受的多,秦睿常陪他老子和程务挺饮酒,所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看着秦睿把他当老子一样伺候,又看看了黑齿俊只是在一旁捧着酒坛子傻笑,黑齿常之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个年龄段的将门子弟,受到的教育和成长环境也大同小异,可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大帅,小心烫,慢慢来!”,秦睿盛了一碗醒酒汤,恭敬的递给黑齿常之。 “好,老夫有你这样的晚辈,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感叹了一句后,黑齿常之又喝斥了儿子一句,让其不要再灌黄汤了,也喝上一晚汤醒醒酒! “哎呀,玉道兄有福气,可以享清福了,老夫真是羡慕他!看看,这份紫袍穿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有一天,由你来继任左鹰扬卫的大将军,那老夫也可以安心致仕了。”,话毕,黑齿常之喝了两口,温度适宜的醒酒汤。 “大帅,您过誉了,末将何德何能啊!再说,俊哥也不错,假以时日,定然也是我军柱石,继任大将军也是可以的。”,秦睿当然听得出黑齿常之事想在致仕的举荐自己。 听了秦睿这回答,黑齿常之不由了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摇摇晃晃的黑齿俊:“你们俩的岁数差的不多,可你看看他贪杯的样子,一卫之军能放心交给他吗?” “都梁山、雁门关之役,已经让老夫把你看透了,你在军略一道有独特的天分,稍加磨练必成大器,把左鹰扬卫交给你,老夫放心。老夫也相信,在你率领下,左鹰扬卫势必会成为我唐军中第一精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军功簿里的情面和场面! 夏官尚书-岑长倩,少时父母双亡,是由其叔父贞观朝-中书令岑文本抚养成人,按照常理来说,有岑文本这么大儒教导,岑长倩也该是擅长文墨的文官。 可这家伙却不愿萌其叔父的荫功入仕,毅然决然的投笔从戎,从一介小卒,一路积功擢至兵部左侍郎。永淳元年,四月,进中书门下平章事,参议朝政。 一直到垂拱元年,扶正为夏官尚书,又经历了一年的内耗击败武三思,正式接掌整个唐军的军务,成为军方绝对说一不二的大佬,权柄极重。 秦睿与岑长倩平时没什么往来,毕竟皇家卫率的情况特殊,军费,补给也是由内府提供的,并不像其他将领,有那么多事来求他,核准战功已经算为数不多的交流了。 看到这位新鲜出炉的云麾将军主动来夏官作客,岑长倩很是诧异,这新贵可是贵步,所以让人奉茶之后,岑长倩就挥退了正堂内的所有人,这样一来说完方便一点。 “孟津县候,云麾将军-将军秦睿,时间过的真快啊,嗣圣元年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校尉,仅仅几年就能与老夫一样,紫袍加身,以军功封侯拜将,后生可畏!” 花花轿子,人人抬,秦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笑了一笑,拱手回道:“邓国公,您才是军中前辈,是我朝以军卒晋升为夏官尚书的第一人,一生戎马堪称传奇,末将这点微末军功,在您这不值一提!” 秦睿这恭维话,让岑长倩听了非常受用,这件事是他一生最骄傲的,而且这话还是从年轻一辈最出位的将领口中说出来的,他怎么能不高兴! “哎,百骑截营、单骑闯阵、阵斩突厥将领数十员、以绝对劣势的兵力死守雁门关,据敌于国门之外,这仗打的如此漂亮,怎么能说是微末功劳呢!” “近来,朝中不少同僚称赞于你,由此可见你这一战,确实深得人心,大涨了国威和军威!这个县候和这身紫袍,你绝对当之无愧!” “可老夫与他们意见不同,军情塘报、作战簿子及战后总章,老夫都仔细看过了,判断力、战场节奏的把握,地势、兵力、物资的使用,都是上上之选。” 以前总听黑齿常之和李孝逸夸赞秦睿,还以为他们是念旧情,所以提携后辈,为秦睿造势而已,包括之前的都梁山之役,这种招数在官场上并不稀奇。 岑长倩是儒将,儒帅,看待问题自然与普通的莽夫和门外汉不同,雁门关一役堪称近来年最经典的战例,这也让岑长倩对于秦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雁门关的捷报传来之后,岑长倩调阅了秦睿在兵部的所有卷宗,嗣圣元年之前,资料里记录的内容,岑长倩只能给个中人之质,最多能担任个中郎将。 可嗣圣元年之后,秦睿就在军中崭露头角,武艺、谋略都有突飞猛进的增长;都梁山之役后,被江南道诸军冠以“骁将”的美称,颇有其祖秦琼的风采。 岑长倩仔细的研究过都梁山和雁门关战役的作战细节,对秦睿在兵略上的天分感到非常惊讶,他不明白是什么让秦睿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可他清楚的是此子非池中之物,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惊艳的才华,稍加历练,必定能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军中的一面崭新的旗帜。 是以,爱才心切的岑长倩在大军班师之前去面见过武太后,请太后准许秦睿调任夏官,他愿意用夏官右侍郎的职衔,来栽培这个年轻人。 但太后一口就回绝了,还斩钉截铁的告诉岑长倩,秦睿的用途不仅仅于此,夏官的池子太小了,实在是养不下,这让老岑郁闷了好几天! “秦将军,哦不,利见,你今儿来夏官正堂,可不仅仅想讨杯茶喝,那么简单!”,岑长倩和蔼可亲的看着秦睿,这个有着惊艳才华的年轻人,他是从心里喜欢! “回尚书,末将今儿特意是为了左鹰扬卫的军功栓叙来的,左鹰扬卫的长史-冯钦,为人木讷,不善词文,兴许是那里得罪的尚书,所以末将今儿是特意替他致歉的。” “您知道,末将是燕国公的老部下,左鹰扬卫的事,末将怎么都得替大将军担待一点,所以便自告奋勇的来补台,唐突之处,还请尚书多多见谅!” 不管岑长倩事后能不能收到风儿,秦睿都不会说是受了黑齿常之的指派来的,大将军对自己有恩,为他遮掩是应该的事。 哦,听了秦睿这话,岑长倩点了点头,秦睿与黑齿常之交好不是秘密,为了保下自己心腹爱将,黑齿常之甚至不惜犯天颜。 而秦睿也端端是有良心,为了报答恩帅的情分,甚至不惜得罪丽竞门,还砍掉了周兴半个手掌,用以震慑那些打黑齿常之注意的人。 帅有情,将有义,在神都的官场上,不少人都为之击节赞叹,岑长倩也是其中的一个,这也是他欣赏秦睿的原因之一。 人有才华很重要,可必须得知恩图报,懂的感恩,否则即便再有才华,也不值得提拔,因为这样的人,早晚得反咬自己一口。 恩,沉吟了片刻之后,岑长倩笑了笑,随即言道:“利见啊,功劳这东西,君说你有就有,君说你没就没,卫国公李靖的境遇你应该很清楚! 要是让恒元兄走到那里都顺顺当当的,一点波澜都没有,那岂不是说他在军中已经说一不二,这对他可是没什么好处的。” 哦,听岑长倩这么说,秦睿算是明白了,人家这完全是好心,压一压军功栓叙的事,制造点压力;等太后亲自过问的时候,他在顺坡下驴的批了,既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又保全了黑齿常之,一举两得的美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睿还能说什么,赶紧起身拱手言道:“尚书是好人,用心正大,末将佩服至极!您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处事方法也不尽相同,岑长倩也有他的难处,既然没有加害之意,那为什么要驳人家的面子呢!适当的配合一下,就当是唱戏了。 是以从夏官出来后,秦睿特意让人给黑齿常之传了口信儿,将实情相告,大将军的脾气不好,要是因为这点事闹出什么误会来交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随后,又转身去了内卫,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武三思的事,可武幽兰有,请她帮帮忙,让手下去跟进一下,说不准就能查出来,帮武三思这个倒霉蛋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可刚到门口,就被守内的内卫拦了下来,秦睿眉头一皱,沉声言道:“怎么,你们不识得本将吗?” 秦睿是内卫的常客,内卫的士卒当然认识,可他们也是为难的,是以都低头不语;这一幕恰好被昭武校尉-葛庆看到了,赶紧把秦睿请了进去。 他与秦睿一同在雁门关打过仗,曾亲眼见到过秦睿单骑在数万大军中驰骋,纵横睥睨,要是把秦将军惹毛了,这些混小子吃罪不起不说,小命也保不住。 “秦将军,末将劝你,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进去,还是换个时间来!”,葛庆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低声说了一句。 “怎么的?你们内卫摆宴,单差秦某一杯水酒不成?”,秦睿挑着眉头看了一眼葛庆,他当然知道武幽兰不会带着他们喝酒吃肉,可什么事搞的这么神秘,连门都不让人进了。 换成别人这么问,葛庆肯定以“无可奉告”四个字应付了事,可秦睿毕竟不是别人,尤其在自家将军哪儿,不是吗?是以,左右看看四周无人,低声把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虢州有个叫杨初成,诈称自己是羽林卫郎将,矫太后诏令在当地募兵人,要再行废立之事,迎庐陵王复辟。当地官府耗时二十八日,才将其一干人等尽数拿下,一网打尽。 这不,昨日按照上命,经三法司之手,移送内卫,加以审理,加以详查,看看幕后是否有人指使。秦睿与庐陵王是好友,这世人皆知,是以武幽兰下令,要是秦睿来了,就直接拒之门外,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 听了这番解释,秦睿点了点头,这特么还真是荒唐的够可以的了,冷不丁的出来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小孩子过家家吗?笑话,是谁想出这么低劣的计谋来陷害李显的,那还不如拿刀直接去砍来的痛快! 知道葛庆是好意,所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其头前引路了;秦睿心里很清楚,这种根本就没法躲,只要李显还是所谓的庐陵王,就一定会有野心人拿他做文章。 “你怎么来了?”,看到秦睿进了正堂,武幽兰皱了皱眉头,顺便还瞪了葛庆一眼,责怪他自作主张带人进来。 “怎么,你这还不能来人了!”,秦睿也不客气,自顾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翻着书吏写好的卷宗。 “你不该来的,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栽赃李显,可你这么一来,就算不是,也招惹上嫌疑了不是!”,武幽兰有些生气的白了秦睿一样。 “哎,这话反过来说也行,有人想要离间陛下和太后,好从中渔利。面上看好像对庐陵王最为有利,可实际上变数却很多,要不然你会如临大敌吗?” 秦睿这话,让武幽兰一时语塞,这家伙脑袋动的太快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真实的情况却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好,既然瞒不住了,那就直接摆出来好。 武幽兰将人犯杨初成手持的诏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去了;而且秦睿摸了摸后,平摊在桌子上,把茶水往上一泼,然后用纸沾了沾玺印的位置。 “笔迹几乎以假乱真,且上贡给御前的朱泥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遇水而不落色;如果不是太后亲口说没下过这样的诏书,即便是咱们也看不出来。”,秦睿扬着手中白纸笑着说。 按照朝廷的典制,诏书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发出去,一份由殿中省保管,为的就是避免伪诏,而现在干这活计儿的不是被人,正是内舍人-上官婉儿。 格式、笔锋、辞令,完全附和太后的习性,不是十分熟悉太后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这也是虢州的地方官一时没察觉出来的原因,所以武幽兰也把怀疑的苗头对准了上官婉儿。 别的不说,单说玉玺这一项就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她这个内舍人,可是兼着符宝郎的活计呢!除了她又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动用玉玺呢! “这个叫杨初成的口供前言不搭后语,一看就是蒙事,一般的刑罚根本就没用;对于这种死士就得用点特别的方法,既诛身,又诛心!” 看到秦睿嘴角抹过一丝冷笑,武幽兰就知道秦睿是有注意了,外面的那些人都内卫是酷吏,可他们那里知道,得罪了千骑将军比他们这些所谓酷吏更惨。 行了,既然秦睿来了,也愿意出手,她也就不用费心了,熬了两三天,该去休息一下了;是以叮嘱昭武校尉-葛庆给秦睿打下手,要什么给什么! 而秦睿也不可客气,在吩咐了葛庆几句后,就让人带着他先去审审其他烦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该见的人要先见,没有完全的把握是啃不下杨初成这个硬骨头的。 与此同时,秦睿心里也有一丝糊涂,一份真假难辨的诏书,上官婉儿、李显,甚至映射了李旦,这张网是不是弄得大了一点,幕后黑手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他就不怕消化不良把自己撑死。 可话又说回来,能策划这样的大事的人,怎么会是傻子呢,人家完全不会去干拿鸡蛋去碰石头的事。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是公愤?是私仇?还是妄自尊大的野心家?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在杨初成以及他手下的身上找答案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地同寿! 武幽兰与裴玲的谈话内容没人知道,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裴玲是服毒而亡,死相十分的安详,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是放下心结上路的。 从内卫出来后,武幽兰不准任何人跟着,神情异常阴沉,秦睿也只能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在就酒楼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一句也不说。 秦睿明白,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武幽兰外表杀上多么冷酷,但眼见发小被逼到死路,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谁心里都不好受。 至于,她们之间的那点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会随着裴玲的死,一笔勾销,烟消云散;没错,人死如灯灭,这世上能有多少仇怨是人命都抵不了的呢! 这顿酒她一直喝到打样,才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拄着横刀,踉踉跄跄的向府中走去,而秦睿也是默默跟着,他知道倔强异常的武幽兰是不需要没有实际意义的安慰。 一个醉醺醺的女人,拿着把横刀在宵禁时间在大街上逛,武侯们自然是要上去盘问一下的;可看到武幽兰腰间挂着的金牌后,一个个的都跟活见鬼一样,撒丫子跑了,由此可见内卫在外的凶名了。 刚过街口,突然就有一个身穿夜行者之服的人,突然从角落了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武幽兰,并用短匕压在了武幽兰雪白的脖颈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是秦睿没有想到的,所以立马扯了披风,袖子中的短锏抖了出来,疾步的冲了上去。 “哎,你不要过来,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立刻要了她的命!”,那黑衣者厉声喝止了秦睿! “别激动,别激动,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无非就是要求财而已,你说个数,我绝不还口,立马叫人给你送来的。”,抬手示意黑衣人不要激动,秦睿立马做出了保证。 “钱?挟持了内卫府的统领,还能有命要钱吗?别开玩笑了!”,黑衣者冷笑一声,直接拒绝了秦睿。 就在秦睿与黑衣人对峙的同时,又有一队巡街的武侯恰巧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黑衣人和武幽兰围在中央,并表示随即听候秦睿的命名。 他们不认识秦睿,但认识秦睿身上的紫袍,那是三品大员才能穿的;没有披风遮掩的,秦睿的身份显露无疑,所以他们当然要听从大员之命。 而那个黑衣人,既然知道武幽兰的身份,那说不准也识得自己,他这么横着插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求财了,他是来要命的,所以必须拖延时间。 “本将是千骑将军-秦睿,我保证,只要你放人,既往不咎,要钱给钱,你可以全身而退!本将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秦睿的保证,效果不是那么明显,那黑衣人一边笑着,一边动着刀尖,抵着武幽兰的下颚,随时都有捅进去的意思。 而正在此时,醉醺醺的武幽兰突然动了,左手突然抓住匕首,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短刃,重重的向后扎去。 那黑衣人没有想到醉成这样的武幽兰还有能力反击,剧烈的疼痛感迫使他抽回了匕首。 退了一步重新站稳后,又蓄力刺向武幽兰的后心。 说是时,那是快,就在他快要得手,扎到单膝跪地,捂着手的武幽兰时,秦睿动手了,也再一次使出了撒手锏,金光一过,直接就贯穿了那黑衣人的脖子。 撒拉,秦睿把袍子撕下两条,一边给武幽兰缠着伤口,一边说着:“你这是拿命再赌,知不知道,如果那个人的力道,再强一点,你的下颚就被尖刀贯穿了。” “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可你秦睿,单骑闯阵的愣头青,也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了!”,武幽兰笑着回了一句。 “好了,这里太复杂,我先送你回府,处理伤口,咱们再慢慢说!” 秦睿这边刚扶起武幽兰,就有一个机灵的武侯牵过来一匹马,并将擦干净的短锏一到交给秦睿。 看到这小子这么会来事,秦睿笑了笑,掏出钱袋扔给他,随即笑道:“小子,表现不错,眼里有活,有缘的话,希望你能出现在今年的训练营!” 那士卒听了了秦睿的话,立马行了个军礼,笑呵呵的应了一声!雁门关一役,千骑损失不小,兵员上有了一定的缺口,所以秦睿特意上本请于南北衙中遴选士卒。 这次的遴选与以往不同,只要通过了三个月的入营考核,原有的军阶就可上调一级,所以但凡有想法升级的,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对自己家主将软磨硬泡,拿到推荐。 钱能通神,三炷香也能敬佛,将士们也是要生活的,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所以鼓励他们上进的方法,不能只是画大饼,只能来点实在的,军阶越高,俸禄越多嘛! 与武侯们告别后,秦睿牵着马,将武幽兰带回了府邸,她家的丫鬟也算有点见地,不慌不忙的帮主人处理了伤口,随后又适当的端了一碗醒酒汤上来,毕竟武幽兰身上的酒气太大了。 沉思了很久之后,武幽兰沉声说道:“你知道那个黑衣人刚刚在我耳边说什么吗? 他说游戏刚刚开始!” “这话什么意思?”,秦睿有些糊涂了,既然是来要命的,那就没有必要说这些没用的话。 可他明明又是来要命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裴玲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可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但今晚的黑衣人出现,我发现我错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往那方面想。” 武幽兰的面目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几句话,也让秦睿从细枝末节中有所领悟,能与裴玲这位尚宫接触的“男人”是有限,那么结合那黑衣人作为,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那个人就是想借住裴玲、上官婉儿及武幽兰之间的恩怨,化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替其开路,即便是身份暴露,风险也不大,手段端端是狠毒啊,专门从女人身上下手。 “我明白了,那个人只能是他!”,秦睿眯着眼睛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们要造反? 秦睿心里有数,地方官嘛,每天埋头于庶务之中,面对的又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这白花花的银子,攥在手里谁都难免不动心。 当然了,只要他们不往家里鼓捣,平时多吃点、多喝点,秦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地方官的待遇比不了京官,将心比心也就是了。 而刘一全之所以百般阻挠,又搬出武承嗣来压人,无非就是因为他手里的那点土,盖不住屎,这点小心思,秦睿心里门清。 “刘刺史,诸位同僚,不要紧张,来来来,都坐,都坐。”,秦睿一手示意众官坐下,领一支手示意刘一全先坐回去。 见诸官都盯着自己,秦睿还是摆出一张笑脸,随即从他的出身说起。刘一全当刺史的时候,秦睿也只不过是洛阳宫禁卫军的一名小小的侍卫。 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这要是放一个外任官,别说刺史了,就算是个县令也不一定能做好,所以在处理地方庶务让,今儿在座的都比他强。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欠缺的很,容易闹出笑话来丢人,所以出京前才带来这么多的书吏,用以弥补自身的不足,办好朝廷的差事。 秦睿本人与在座的一众官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往死了整大伙;但既然顶了掉脑袋的差事,秦睿就的好好办,否则就是对不起太后和天子。 朝廷里那么多宿臣能吏,为什么偏偏点他为钦差呢?还不是看上了秦睿身上的忠心,所以他必须让太后和天子知道真实的情况,让书吏们去为诸位佐证。 如果,那些百姓真实诬告,这些原本就是个误会,秦睿亲自摆上几桌酒与诸君赔罪,至于擅自检验府库和刑狱的事,他自然会上奏请罪的。 为了让刘一全明白的更透彻一点,秦睿特意走到他跟前,慢声说:“刘刺史,你知道什么是钦差宣慰使吗?那就是代天巡狩,口衔天命,便宜行事。你是明经出身,堂堂的状元公,不会来连这个都不懂!” 秦睿这话说完,刘一全立刻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秦将军,你是上差不假,可我刘某人也是朝廷委任的封疆大吏,有维护一方安定之责。翻查府库、刑狱,实在是让下官为难的很啊!” “不就是要佐证吗?让长史他们去办,下官保证上差一定满意。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扫了您的酒兴,那武相要是知道了,可是要责骂下官的!” 听到刘一全这么不买面子,秦睿反而笑着说:“这庆州城到处都有兵丁、差役巡守,还要怎么安定啊!让下面的书吏们去办就行了。来来来,你们都坐下,陪本官喝上两杯!” 秦睿和刘一全这一唱一和的,可是把下面的这些人折腾懵了,一个说走,一个说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走和留都不行,两个人都得罪不起,所以全都陷入了进退维谷之际。 “哎呀,你们怎么这般不懂事啊,上差是跟你们客气,你们太不懂事了,到底是喝酒重要,还是办差重要!去,快去!”,话毕,一脸不悦之色的刘一全厉声喝斥着诸官。 哼,冷哼一声,秦睿叫了声来人,立刻就与全副武装的千骑鱼贯而入;指着身后的官员,对千骑们吩咐道:“这些州官都是我的客人,要是放走了一个,你们自己去领军法!” 秦睿话说完,千骑们立刻拔出了手中的横刀,可还没等他们上去包围,刘一全就走了过来,看了看将士们手中刀,沉声言道:“秦将军,你这是诚心与刘某过不去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答应了那些告你们的人,必须查清真想,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怎么,秦将军还想羁押我们不成,别忘了,庆州刚刚平灭灾荒,民心还不稳定,如果你圈禁了我们,那外面可是要天下大乱了。” 话间,刘一全转身走到秦睿身边,低声说:“秦将军,听信那些小人之言,无凭无据办了下官,那可就是打了武相的脸,你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吗?你就不怕他们是骗你的吗?” “你说的对,人心叵测,世事无常,我怎么能轻信那些王八蛋呢?可我也不敢相信刺史你啊!谁知道你又是个什么货色呢?季布一诺,千金不易,对不对!” 秦睿这话算是把面皮撕破了,而刘一全也是喘了几口粗气,大喝了一声,转瞬间就又无数拿着兵器的差役冲了出来,与千骑形成了对峙之势;原本就不怎么和谐的场面,转眼之间就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发生一场械斗。 “秦将军,既然你一意孤行要破坏朝廷的典制,那下官就只有对不起了,拿下你们,然后扭送神都,交阁部处置了!” 哈哈哈,动刀动枪,文官玩刀子,秦睿仿佛见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武承嗣的门人比皇宫里的狗都多,现在就这么一个刺史,就敢翻天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这是怎么了,本官这是到哪儿了?这儿还是不是大唐的领土!”,话间,秦睿哼一声,随即让将士们脱去上衣,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 “刘刺史,看到没有,每一个人身上都是十几二十处伤痕;这些将士都是南北衙诸卫中百战余生的老兵,充实禁卫军,又称千骑,且从太宗朝开始就一直如此!” “本官虽然是千骑将军,但也只是代管而已,他们真正的上司则是天子和太后,要是我这个钦差,不秉公办差,在他们面前也是交代不了的。” “如果这里不是大唐的国土,你们不是大唐的官民,那就尽管往这来!”,话间,秦睿一把扯开袍服,露出一样满是伤痕的胸膛。 冷哼一声,秦睿撇了撇嘴:“荒谬,笑话,竟然敢在钦差面前舞刀弄枪,你们难道忘了《唐律》中是怎么说的:戕害钦差,一律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还不滚,等着老子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呢?”,秦睿这一嗓子,吓了那些士卒一跳,面面相觑后,都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毕竟没人敢拿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刘一全也不停的后退,面色十分有些慌张,他没有想到秦睿如此的刚烈,不仅不买武承嗣的面子,甚至还有以命相搏,这么不要命的丘八,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刘一全,本官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什么叫便宜行事,不要说仅仅查你的府库、刑狱,就算砍了你的脑袋,也在便宜之内!” “拿武承嗣来压人,本官告诉你,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条狗,一条可以随时抛弃的狗!” 话间,秦睿扭头对一旁的千骑吩咐道:“拿下他的官帽、官服,羁押至偏院,没有本官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一百六十章 秦晙逞威! 刘一全因为个人的名利,无视灾荒造成的严重结果,致使受灾百姓活活饿死在家中,甚至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他确实该死,就是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可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依然是官身,他的家人依然受朝廷的保护,那些打劫官宦人家的山匪,自然是该剿灭的,因为他们今儿能抢刘家,明儿也能祸害百姓。 山匪打家劫舍,祸害百姓,自然是不能任其坐大的,所以秦睿便命千骑中郎将-秦晙率一百千骑精锐,五百府兵前去征剿,顺便再把刘父救出来。即便那老头儿取死有道,也该死于国法,让山匪弄死了,成什么体统。 如今的秦晙可不是过去那个跟在他后面的傻小子了,虽然神经有些大条,但经历了这两年的战事,能耐长进了不少,已经颇具大将之风。 即便在雁门关时,战局危如累卵、战线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依然保持了旺盛的斗志,在战场上纵横睥睨;如今这些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山匪,那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而秦晙好不容易有了单独领兵的机会,自然是欣喜异常,所以乐乐呵呵的就带兵出发了,到了号山之后,一连三战,打的那位二爷和他手下的虾兵蟹将丢盔弃甲。 最后仅仅带着十多个人和家眷,退到一处仅可容纳一人出入的山洞之中,作为最后的堡垒,拼死抵抗。 “跟大伙儿唠叨个事儿,官军这几天把咱们打个够呛,很多好兄弟都折在这里了;剩的粮食也不多了,撑不了几天,今儿大伙商量商量该怎么办!”,说完这话,二爷还愤恨的砸了自己的大腿。 “唉,本以为这群官军与过去的一样,扫荡够了就走,可这次显然不一样,他们是玩真的,花了血本带了这么多精兵来,老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军队!” “管他呢,杀球出去算了,否则他们在洞口点火,熏了把咱们熏死了;与其窝窝囊囊的死在这里,还不如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呢!”,孟拱可不赞同吕翼的说法,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没错,孟拱的话立刻就得到了其他兄弟的赞同,他们与官军打了这么多天,也杀了不少官军,落到官军手里也好不了,与其被官军拿去游街,砍头,还不如轰轰烈烈战个痛快呢! “不行,还有这么多那女人和孩子呢,咱们死了,谁保护她们呢?”,吕翼对于孟拱没脑子的想法直接予以了否定,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孤儿寡母要想在这世道中活下去有多难了。 孟拱继尔言道:“扯淡,你这前想打狼,后想护犊子,到头来哪头儿都顾不上,官军总是要杀进来,到时候他们会手软吗?早晚都得死,躲不过去的!”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既然你们商量不出办法来,那就让听我的!”,话毕,就把他的意思说出了来,山洞里剩下弟兄出奇的一致全都表示反对! 可二爷却不停的他们的劝阻,强令孟拱和吕翼看住大家,提起长槊,一个人走了出去。他心里清楚外面的官军是带着死命令来的,不把匪首的人头带回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里面剩下的都是些残兵败将和老弱妇孺,杀了他们,你们也得到不什么军功,放过他们!只要你们放过他们,我情愿引颈就戮,让你们可以拿着我的人头去交差!” 看到这位坚决异常、凶悍无比的二爷,也有这么大义凛然的一面,秦晙不由的点了点头,在心中赞了一声好汉子,这年头像他这么讲义气的人不多了,这样的对手值得尊重。 让这样的好汉自杀,那是对英雄二字的侮辱,所以秦晙抽出了银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歪着脑袋说:“好汉子自然是要战死的,但如果你能杀了我,就可以带着里面的人离开!” 二爷的眼睛一下子就被秦晙的银锏吸引了过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牙咬切齿的问道:“你是不是姓秦?” “有点眼力了,还认识秦家的银锏!不错,本将正是千骑中郎将-秦晙,死在我的锏下,你也不冤枉!”,看到二爷盯着银锏,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秦晙笑着回了一句。 点了点头,二爷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恨声言道:“好,好的很,没想到老子临死之前,还能杀一个秦家的狗崽子!别着急,老子这就送你去见死鬼秦琼,让你们祖孙团聚!” 听到这山匪这般“问候”自己的祖父,秦晙也是怒不可遏,骂了一声找死,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银锏就冲了过去与之战成一团! 该说不说,这个叫二爷汉子脑子真是有病,说什么不好,非得激怒秦晙,这不是找死吗?在秦家四兄弟中,秦晙是气力最大者,其力之大就算秦睿也比不了。 锏法与其他三人刚柔并济不同,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刚猛异常的很,这一锏下去,就是骨头都打碎了,更别说现在含怒而发了。 眼见秦晙手上两道银光快速的闪过,打的那位刚才还异常激愤的二爷灰头土脸的,连连后退,虎口都震开了,手上也麻的快要抓不住长朔了! 因为气力不及秦晙的原因,二爷的体力没过多久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动作也缓慢了不少;看到他出了破绽,秦晙大喝一声,长锏一挡,把槊竖在胸前的二爷直接就震了出去! “大胆逆贼,不仅祸乱地方,还敢侮辱家祖,本将看你是活拧了,你今日必须得死!”,银锏抵住二爷的喉咙,秦晙冷言冷语的说。 噗噗,吐了两口鲜血后,二爷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随即回道:“秦家的人,杀人都说的这么虚伪,这还真是得了秦琼的真传了!” 见这么家伙死到临头了,还在说祖父的不是,秦晙不由的皱下没有,心里不由念道:难道是祖父和秦家有什么对不起他们家的地方? 不会啊,从小到大,不管是否与秦家的关系如何,从来没有人说过祖父有什么不是?可他这个样子又不像是作假,这特么太奇怪了? “你到底是谁?”,面带狐疑的秦晙,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宁死不悔? 刘一全是个挺固执的人,即便是证据齐全,他的手下都伏法了,他依然不肯认罪,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并拒绝在供状上画押。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一全刻意抵赖,也不是说秦睿不敢对他这个刺史动刑,而是这种病态的官场作派,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了,成为他的价值观。 这并不是证据就能改变的,所以仅仅能在律法上确定其有罪,秦睿从来都不喜欢干这种半拉胡片的事,他必须要刘一全心服口服,否则定什么罪都没意思。 让刘一全与他那被山匪绑了肉票的爹见了一面,圆了他们的父子之情后,秦睿便与梳洗一番、收拾齐整的武三思在庆州府正堂再次会审,武三思还好好跟他掰扯了一下监狱里的事。 有了切肤之痛的武三思,好好给刘一全讲了讲,其在庆州赈灾期间,都抓了多少人,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又有多加人家因为这些冤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看着武三思大义凛然的痛斥刘一全的恶行,那副仁义道德、为民请命的样子,秦睿终于知道的事什么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啊,这老小子不吃这几顿牢饭,能有这么深体会吗? 可对于武三思的诘责,刘一全毫不以为意,反而看着主位上的秦睿,冷冷的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权力吗?” 恩?这个话题有点意思,官吏代天子饲牧黎民,手中的权力不仅能造福黎民,稍有不慎更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人都是逼出来的,远到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揭竿而起,近到扬州的所谓“文佳皇帝”建元称帝,这不都是官逼民反的例证吗? 说到底,庆州的百姓还是好样的,换成秦睿的话,摊上这么个狗官,早特么拉杆子造反了,最起码也得弄死刘一全,否则家里的亲人和乡亲岂不是白死了。 “权乃公器,权衡利弊,为己为人,存乎一心!这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刘刺史你已经在很多年前就选择过了,不是吗?” 听了秦睿这个回答,刘一全摇了摇头,用带着镣铐的手拢了拢头发,随即认真道:“权力不是一纸空文就能让荣辱升迁的某个官位,权力也不是某种让你实现胸中抱负时的那份快感!” “而权力的实质却是,看你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们,乃至整个官场的风气和走向;就像今日的庆州属官一样,如果天下官吏多是如此,那谁又会说,或者认为我刘某人是错的呢!” “秦将军,你还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形势!官场的风气是否颓废,这城头上挂的是什么旗子,乃至龙椅上坐的是谁,与我等为官有何关系,只要能富贵之,跟着谁,重要吗?” 贪心是人固有的一种陋习,就算是那些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摒弃,所以从刘一全并不认为他贪财、贪权有什么错。 为官入仕就是为了富贵,经受了官场昏暗的刘一全从杀妻杀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要走什么样路。 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这话在心智坚定的忠臣身上可以看到;可刘一全,人家明着就是为了权势和金钱才继续做官的,而朝廷又非得用他这样的人,这还能怪他吗? 既然朝廷默认了那些无能的世家子,又默认了他们这样追逐名利的官,那就说明朝廷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做龙椅上的人不在乎。只要位子坐得稳,谁又管这清平世道、煌煌盛世下有多少冤死鬼呢! 华夏国祚悠久,国土庞大,冤死的人多了,那块黄土没埋过人;昨儿死的人,用不了一个月,人们就忘却了;再过上几年,就是躺在他死的地方睡觉都不成问题。 所以面上所说的什么天地良心、为官本分,夫妻之道,根本就多余的;什么最把靠,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只要有了权力,什么东西不手到擒来。 就说他夫人崔氏,嫁过来这么多年,不但没给他填上一儿半女,侍奉公婆,反而是好吃懒做,讲吃讲喝,大摆世家女的排场;所以即便今日要受此连累,也不过是果报而已,刘一全不认为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在刘一全看来,秦睿还年轻,即便手里掌握了权力也不知道如何利用,大唐好一点,坏一点,与他怎么做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那是天子该考虑的问题,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秦将军,不是刘某自甘堕落,冷血无情,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你不肯随波逐流,一味的无私,早晚重蹈下官的覆辙。” “不,也许你比下官更惨,因为你这个人外表圆滑,内心方正,更容易得罪人,结下都是子孙仇,除死方休。” 说完这话,刘一全还放肆的狂笑起来,气的一旁侍立的秦晙上去一顿好踹,要是没有秦睿出声制止,这家伙估计就让暴怒的秦老四打死了。 “刘刺史,本官呢,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杀人!不管是谁,只要敢对百姓伸手,本官都敢杀了他!” “至于你刘刺史罪名已经成立,不管画不画押都改变不了,可本官不在庆州杀你,明儿就把你与一干要犯,移送三法司,等着在神都东市挨上一刀!彻彻底底落个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听了秦睿这话,刘一全冷笑两声,随即回道:“秦将军,下官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下官在阴曹地府,恭候将军的大驾!” 话毕,刘一全竟然出人意料的提起地上的笔,在供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随手一扔,潇洒起身,仰天大笑而去。 “兄长,让他多活这么多天,真是便宜他了,依小弟看,还不如在庆州宰了他,让百姓好好出口气呢,省的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看到秦晙一脸不忿之色,秦睿从上面下来,笑着拍了拍他:“老四,让他死在神都效果比这里好,至于庆州的百姓,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出气,而是重建家园,知道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众口一词! 就在秦睿为别人的婚事和人生指点迷津的第二日,几百里以外神都-洛阳,也发生了一件让人觉得异常荒诞的事,宗正寺的几个主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事情的源头还在秦睿身上,太后甚喜秦睿的才能,觉得人才难得,所以就想在近支宗室中,过继一女到先帝和她的名下,晋位为公主,招秦睿为驸马都尉。 而宗室诸王中,与先帝关系最亲密者莫过于纪王-李慎,且他家的第六女-李霓,年以及笄,又是正妃所出的嫡女,无疑是过继的最佳人选。 武太后今儿本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皇帝和宗正寺的几位宗室大佬点个头,走个过场,就直接把这事定下,顺理成章的招秦睿为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膝下只有太平公主一个女儿,且又早早的嫁作人妇,想要把秦睿这位唐军新崛起的战神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是唯一方法,也是老早就预备好的后手。 是,秦家有不尚公主的家训,可现如今时势不同了,掌权的变了,规矩自然也要跟着变,她笃信胡国公那么识时务的人,知道朕良苦用心,为秦家觅了一个这样的佳妇,一定会“欣然”领旨的。 可竟然是宰相-武承嗣,作为外戚之首却有不同意见,既然是要为先帝和太后过继嫡女,那就要全面的考虑,此女是否与李氏与武氏,皆有渊源,这样才能充分体现二圣的仁德。 纪王之女诚是及笄之年,如花美眷,配哪个功臣子弟都绰绰有余了,可其与太后并没有什么恩遇,也没什么感情,过继为女未免有些太唐突了。 况且,纪王殿下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求子孙富贵,只求平安顺祥,家中的闺女也被看做是掌上明珠,挑女婿从来都是找那种老实巴交,差事又没风险的小吏。 秦睿是国家大将,朝廷重臣,自嗣圣元年以来,逢战必上,遇敌则先,喜欢弄险,冲杀在第一线,都梁山,雁门关外百骑截营就是例证,根本就与纪王择婿的规矩不符合。 纪王是宗室元老,先帝最好的兄弟,如果太后要过继其女,许给秦睿,那难免让其心中不快。是,这不是人臣之道,但也可以理解,为人父母者,有谁愿意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呢!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何况太后为天下母呢!” “太后的一片爱护晚辈之心,臣等也是感同身受,可过继纪王之女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听了武承嗣这样说,武太后莞尔一笑,抖了一下褶皱的袖子后,淡笑道:“哦,那奉先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为朕解忧呢?” 武太后是什么人,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她能看不出来,今儿这局有些不寻常吗?武承嗣是什么货色,她太清楚了。 “回太后,侄臣以为,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内卫府统领-武幽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从那里讲都是能说的通的。” 看到武太后皱眉头,武承嗣赶紧解释了他的理由,他太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了。其一,武幽兰原本是蜀悼王之女-宝安县主,是正牌的宗室之女,太宗的孙女。 其二,其经太后教养多年,收入武氏外戚牒谱,其人恭顺有礼、办差严谨,与太后名为君臣主仆,实则情同母女,与武氏渊源非常。 其三,武幽兰与秦睿都是皇家卫率的武将,一起办差,经历的风雨,所谓知根知底,如果把她许以秦睿为妻,婚后必然琴瑟和鸣。 呵呵,“奉先,你最近长进不少嘛,连患难见真情,相知相熟好相处都知道了,儿女之事都研究的这么透彻。要是你能这方面的心思都用在政务上,那朕就可以安心多了,不是吗?” 说完这话,武太后不由的冷哼一声,她心里清楚,什么情同母女、琴瑟和鸣,还不是他们在武幽兰那得不到关照,所以就想把这位内卫府的统领挤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更为让她不满的事,就武承嗣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蠢货,还想借机染指内卫,想的美,朕要是把内卫交给你,那才是老眼昏花呢! 可这边刚呲完武承嗣,皇帝-李旦就站出来:“母后,儿臣觉得表兄说的没错,秦睿生性豁达,必然不喜欢李霓那种小女儿的,既然施恩了,那不如找个和的来的。” 说到这,李旦拿燕国公在庆功宴上调笑秦睿说事,堂堂的千骑将军差点被武幽兰给活埋了,这还不好笑吗?可好笑归好笑,但确实能证明二人有些感情基础。 李旦这话就是想告诉武太后,甭管是同袍之义,还是儿女私情,反正武幽兰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冷面无情的内卫府统领了。 前些日子,李旦在宫中见过长大后的李霓,太后找了那么多人调教她,还不是希望她能把秦睿牢牢地抓在手里,但比起武幽兰确实逊色不少。 而且现在又有了丽竞门帮着办差,您老人家还留着她干什么呢?莫不如就舍给秦睿了,她总比李霓那丫头强! 李旦的话说完,几个陪榜的宗正寺官员也身附和皇帝和武承嗣,蜀王当年是蒙冤,忧愤而死的,现在既然可以为他的女儿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那为什么不给她呢? 至于纪王家的县主,正如武承嗣所说的,人家打心眼里就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丘八,把闺女送进宫来,无非就是惧怕太后的手段而已。既然不情不愿,那又何必强扭这瓜呢? 况且武幽兰在太后身边多年,也帮着太后办了不少的差事,立了不少的功劳,现在她二十多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想要找到门当户对,又没有定亲事的人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后是天下母,能体恤天下子民,那为什么不能体恤一下,矜矜业业,忠心耿耿多年的武幽兰呢!是以,宗室的几位主官都请太后,还其本姓,过继为嫡女,册以公主。 李旦、武承嗣、宗室的主官,三种不同的立场,众口一词的推举一个人,这可真有意思啊?心里跟明镜一样的武太后,笑着打量着诸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赐婚! 长安,胡国公府,一听是有神都的圣旨,秦睿急吼吼的穿戴整齐,赶紧跑了出来,心中狂喜道:这下好了,赈灾体制的问题敲定了,以后的百姓可以少遭点罪了。 可见到来使竟然是驸马都尉薛绍,且还带着一群官吏前来,顿时就让秦睿糊涂了。搞什么啊,不就是一道诏令吗?用得着搞这么大的排场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哈哈,“妹婿,妹婿,恭喜,恭喜啊,愚兄可是来讨喜酒喝的,你这孟津县候,可不能小气了!” 薛绍这话让秦睿更糊涂了,且不说自己的光棍一条,他们薛家也没闺女啊,这扯得上妹婿这一词吗? “驸马爷,你这是说笑了,下官怎么能高攀的起皇室呢!” “哎,利见,话不能这么说,从神都到这,我跑了八百里,要是无的放矢,岂不是笑话!接旨!” 话毕,薛绍从属员处接过圣旨,高声颂之:维垂拱三年,岁次丙戎,太后制曰:於戏,朱邸传封,爱求嘉姻,琼笄作合,必择华宗。 云麾将军-孟津县候-秦睿,迭远构于曾城,派长澜于委水,叶英图于武帐,堪为国朝将领之雄者。 寿成公主-李淑,胄自轩免,训承图记,柔贤内正,淑问外宣。既联荣於姻戚,且袭吉於龟妩,是命孟津县候-秦睿尚寿成公主。 今遣使光禄大夫-右鹰扬卫将军-薛绍持礼册而宣。尔其虔奉仪则,袛膺典礼,克昌祚允,永固戚桃。 “接旨,驸马都尉!”,话毕,薛绍将圣旨合上,笑呵呵的交给了发懵的秦睿了。 虽然是赐婚的事,但听来赐给他的是寿成公主-李淑,秦睿的心里多少有些寂落;也好,也好,这样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最起码狄仁杰他们再也不用愁了。 “臣,领旨,叩谢皇恩。” 扶起秦睿后,看到其脸色不是太好,薛绍不由的取笑道:“能娶到公主还不乐意?你小子知足!” “恕睿孤陋顾问,敢问薛兄,寿成公主是哪家宗室之女。” 先帝和太后名下的公主拢共就那么几位,而且无一例外都出嫁了,这个寿成公主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过继的了,可到底是谁家的呢,他总不能糊涂着娶! “啥,你不知道?开什么玩笑,你与武幽兰搭档办差那么久,又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你不知道她的闺名,这话谁信啊!” 秦睿是真不知道,他又不是什么浪荡子,即便再有私交,也有男女大防在,他怎么会问人家的闺名呢!可为什么会是武幽兰,她不是太后的心腹吗?太后不是要留着制衡反抗者吗? 觉察出不对,秦睿先是让秦晙把诸位属官请到大堂,好生款待。他又亲自把薛绍引到书房去奉茶,随即问道:“薛兄,幽兰,哦不,寿成公主还归本宗,那内卫府现在统领是谁!” 相比于寿成公主还归本宗,秦睿更在乎内卫由谁统领,要知道千骑、内卫、丽竞门现在是三足鼎立之势,就是因为武幽兰并不热衷于凌辱弱小,处处与千骑一起掣肘才让丽竞门有所顾忌的。 一旦内卫府的头头换成了一个墙头草,或者一个彻头彻尾的酷吏,那现在的平衡就一定会被打乱,大唐的官场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那特么局势就彻底失控了。 “武攸暨啊,太后已经让他领内卫府统领了!”,薛绍略微糊涂的回了一句。 这话一出,秦睿心里不由的哀嚎了一声,就那个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一晃动脑袋全特么是浆糊的死胖子,能做得了内卫府这么要紧的缺儿? “行了,利见,你管谁做内卫府统领呢,你能娶一位公主才是实在的。” “太后这次可是开了恩典了,硬是把寿成公主过继到自己的名下,你小子娶的可是嫡公主,换成别人想都不敢想!” “这消息已经在神都传开了,同僚们礼金都准备好了,你能收服这女魔头,大伙在心里都佩服着你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薛绍的脸上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没错,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内卫府统领-武幽兰的凶名在外,他们这些人都怕一个不小心被逮进去。现在好了,这个众人心目中的女魔头终于嫁人了,谁还会在意那点礼金呢! 薛绍与大多数人的想法,与秦睿截然相反,心中叹了一口气,急声问道:“薛兄,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返回神都。” “那看你,你这的差事什么时候能收尾,咱们就什么时候走!”,薛绍笑着回了一句,这才对嘛,当新郎官就该有新郎官的态度,不急岂不是说对公主不满意。 寿成公主,要是对别人来说,也许敬而远之的人物;可秦睿不同,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过,就像燕国公在知道赐婚后说的那样,患难见真情,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就是秦睿这种气吞山河,在沙场上纵横睥睨的猛将,才是降服这样的女魔头。 “好,薛兄稍坐,小弟先下去安排一下,随后再宴请诸位赐婚使。”,话毕,对薛绍拱了拱手,赶紧利索的转身离去。 没错,他们说的对,武幽兰,秦睿太了解啦,那个从来不愿意低男人一头的奇女子,她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成为谁的附属品。 而且这次是太后下旨赐婚,把内卫府交给了个有缸高、没缸粗的家伙,这不是明摆着放弃武幽兰了吗?是什么让她宁愿自断臂膀也要把武幽兰换掉呢? 是薛怀义的事发了?还是洛阳城出现了不可估量的变数?秦睿不能问薛绍,即便知道他是个好人,也不能问。因为他距离这些权谋太远了,他与现今的太平公主还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秦睿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返回神都,只有当面问现今的寿成公主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做的那些事,当初可都是为了秦睿打好雁门关一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抢人?你说的没错! 新官上任三把火,武攸暨即便是再愚蠢,也知道内卫的人对他面服心不服,所以一上任就带着他的部下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清查。 资历浅的,距离核心圈子远的,一律留用,其他的要么遣至折冲府,要么盘查之后,不论官阶、战功,一律发到蜀地戍边。 秦晙赶到内卫府的时候,人已经都出城了,是以特意快马加鞭在定鼎门外十里,追上了葛庆等被发配的内卫,以及武攸暨手下耀武扬威的新内卫。 “你们是哪里来的兵马,竟敢阻拦内卫办差,活拧了吗?不怕老子也把你们拿了!” 啪,秦晙照着那小校的脸就抽了一鞭子,疼那小校立马就捂脸蹲了下去,他的那些新内卫也抽出腰间的横刀把秦晙等人围了起来。 “本将是-千骑司中郎将-秦晙,奉本部上宪之命接收这批发配的内卫,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千骑司的人了,至于手续事后自会有人与你们交接。” 看了一眼秦晙的腰牌后,鲜血直流的校尉含糊其辞的说:“你们,你们千骑这不是欺负人吗?抢人啊,我家将军可是太后的亲侄子。” 哼,冷哼一声,秦晙面带不屑的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大兄-孟津县候还是太后的女婿呢!女婿和侄子,那个近,你特么分不清吗?” 话毕,不顾那小校的反驳,秦晙大手一挥,身边的骑士就跳下马为葛庆等人松绑。又告诉那小校:“小子,下次抖机灵的罩子放亮一点,武攸暨也不一定能照住你!” 怼的小校没话说,秦晙走到葛庆面前,将披风给他披上后,随即笑道:“葛庆,兄弟来晚了,你可不要见怪!走,驸马爷和公主还在府中等着给诸位弟兄压惊呢!” 听到这话,葛庆也是笑着点点头,他们这些弟兄,都跟着公主风里来、雨里去干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公主殿下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看看,这不就来了吗? 现如今公主要嫁给孟津县候,侯爷又是他们敬重的英雄,到千骑去当兵,与过去没有任何区别! 哈哈,“葛庆,你小子被关了这几天,还是这么精神,好好,不愧是帝国精锐。”,秦睿笑着捶了捶葛庆的胸口,随后又与一众熟悉的内卫打招呼。 “弟兄们,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们就是千骑司的兵了,品级照旧、俸米照旧,总之一切都照旧,你们可以在千骑一直到服役期满!” 秦睿这话音一落,李淑的旧部们纷纷躬身答道:谢驸马爷,谢公主殿下。 而李淑则站在不远处,嫣然一笑,她心中十分笃定自己的选择是没错的,这个男人的身上确实有种非凡的魅力,男人和女人都抵挡不了。 唐军的战斗力之所以能始终保持,就是因为有严苛军律,自上而下莫不遵守,是个良好的传统,秦睿自然也不会去破坏。 是以,翌日一早,秦睿,这位新鲜出炉的驸马爷,就坐在内卫府的大堂,亲自与新任统领-武攸暨交涉,办理调转手续。 “啊,瞧瞧,这么点事,竟然劳动驸马爷亲自跑一趟,太过了!让下面的小兄弟来就是了,咱们之间没必要如此的见外!” “哎呀,不行啊,武兄你现在是起居八座,开衙建府了,不亲自来恭贺一声,小弟实在是怕你挑理!”,秦睿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这话当然是有讲究的,你武攸暨可不是什么厚道之人,嘴上说着是亲戚,什么都好说;可在内卫搞“清洁”的时候,却对李淑的旧部“赶尽杀绝”,这不人前人后各一套吗? 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主官换了,下面的老人自然不受待见,人你可以不用,也可以不要,可没有必要办的这么绝!这让以后这所谓的亲戚还怎么见面? 要不是千骑在上次雁门关战役的时候挑了大梁,太后特意下旨增加一倍的兵力,老子都没地方安置他们。你可不仅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要陷老子和李淑于不义啊! 听出来秦睿的话种有火气,武攸暨嘿嘿一笑,挺着肥嘟嘟的大肚子就走了下来,亲自给秦睿倒了一杯茶,随即言道:“妹婿,妹婿,千万不要动怒,这都是下面的兔崽子办事走了样,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 “你和寿成可不要误会,对你们,哥哥我可没有相害之心,绝对没有!再说,当初姜嗣成的事,你不还帮过愚兄吗?我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这么干啊!” “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能白让你们夫妻受了委屈,我即刻传令下去,清查在这次整饬中破坏团结的异己者,然后送到公主府去,交给寿成全权处理。怎么样,气顺了!” 在秦睿的印象中,武攸暨就是个一脑袋浆糊的蠢货,这辈子能有的吃,完全就是仰仗了出身好,秦睿从来都没拿当盘菜看,这种货色即便在武家也是不招待见的。 可今儿秦睿不得不承认,这死胖子还真是扮猪吃老虎,比武三思的心机深多了,看来过去的一切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一朝得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秦睿当然知道,这死胖子是在跟他演戏,没有他的示意,下面那些小喽喽哪个敢得罪公主。即便是他真的交人出来,也不过替罪羔羊而已,像他们这么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人命。 “哦,这还真像寿成所说,是个大大的误会,看来这都是小弟孟浪的缘故了!” “武兄,小弟呢,在战场落下病了,这一着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话,动手也总是不受脑袋的控制,你可得多担待啊!” 嘿嘿,“咱们是什么关系,既是兄弟,又是亲戚,哥哥我怎么能怪你呢!话又说回来,寿成真是懂的情理、事故,你能娶到这样的贤内助,可真是福气啊!” 说到这,武攸暨还嗒一嘴,坐在秦睿的身边,一脸感慨的说:“哥哥我真是羡慕你啊,能娶到公主,而且还是嫡公主的名分,这以后的仕途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武攸暨这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本人就非常想作驸马,也是太平公主当年忠实的追求者之一,可事以愿违先帝将太平许给了薛绍,他的一片痴心全都付诸东流了。 “哎,武兄,苦心人,天不负,等你哪天把太后哄高兴了,她老人家再收一个女儿,你也是能当驸马都尉的,不是吗?” 第一百七十章 山雨欲来! 在名义上,李淑是太后的女儿,这没错,她和秦睿的大婚也有春官和宗正寺牵头,会同殿中省一起办理;简单来说就是成婚不用花一分钱,而且还能得到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 可隔着层肚皮,毕竟隔着心,李淑也仅仅是依照礼节,聆听了太后的垂训,其他的细务则统统去请教秦睿的母亲-尉迟夫人。而且一点公主架子的架子都没有,完全站在媳妇的角度。 对于李淑如此懂事,尉迟夫人非常的满意,原来秦家不尚主,除了政治上的考虑外,就是因为公主们都太娇气了,秦家又都是些粗汉,婚后的日子肯定过不到一起去,就像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一样。 李淑在当内卫府统领的时候,经常抛头露面且凶名赫赫,可自从身份转变之后,性格大变,尉迟夫人有时候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独子喜欢,做母亲的自然希望他们这对新人和睦顺心了。 且这个公主,无论从个人经历、脾气秉性,都与那些公主大大的不同,处处尊重婆家,对他们老夫妻也甚是尊重。更为主要的是与儿子一起同生共死过,所以尉迟夫人特别看好这桩婚事,对于李淑的事也是格外的上心。 李淑的父母早亡,直系亲属中只有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蜀郡王-李璠三人,虽然他们这个做兄长的不怎么合格,但血缘的关系也是断不了的,征求了她的意见后,秦睿特意给三人发了请柬,并依照规矩向宗正寺报备。 今儿尉迟夫人和李淑带着一群家丁、侍女去采买,颇有几分带着军队去扫荡的意思,其实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亲力亲为,可既然喜欢,秦玉道和秦睿这对父子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老师,那个漂亮姐姐怎么变了我姑姑了?好奇怪!”,李重润萌萌的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谁教你叫姐姐的,她本来就是你姑姑,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嫡亲的姑姑了!”,拍了拍李重润的小脑袋,秦睿认真的回道。 “阿奶教的啊,前几次她来家中找你,我都是这般唤她的。”,李重润想不明白,姐姐怎么变成姑姑了,为什么不与新认识的太平姑姑不一样。 “你这小鬼头,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姑姑就是姑姑,下次不要叫错了就好了!”,话毕,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就让他出去玩乐。 看着李重润像个小马驹一样欢快的跑了出去,秦玉道感慨非常:“在李氏历代的嫡长子中,只有他活得最惬意,最自由,要是他能一直无忧无虑的过下去,老夫下去对太宗和先帝,也可以交代了。” “父亲,您还有大把的春秋要享呢,将来还要抱孙儿,日子还长着呢!而小重润,现在生活不过是个过渡而已,他的将来任重而道远,成就也远远不是我们可以估量的。” 秦睿这话说的没错,有人说父母是孩子人生中第一个老师,李显心知肚明,他和韦氏都帮不了儿子,尤其是韦氏,根本就教育不了孩子,而秦睿恰恰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因为太后把李重润交给了秦睿,去年太后生辰的时候,他还自己的鲜血为墨,写了一份《孝经》呈了上来,就是为了感谢自己的母亲能对于李重润手下留情,给他一个好的出路。 “好,为父还要好好享受你的清福呢!对了,昨儿岑长倩来,不仅仅是恭贺那么简单!” “是的,儿子与寿成大婚后,千骑就要移驻西京了,因为要担任一部分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防务,所以岑尚书在道贺之余,还顺嘴说了几句!” 经过雁门关一役,千骑的表现优异,野战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在洛阳整训一次,到西京再行整编,扩充为飞骑卫,正是成为北衙的军卫之一。 部队扩充了,按照常理说,秦睿也应该顺势升至正三品,晋升为飞骑卫大将军;可他升的已经很快了,再升的话,军中和朝野难免有闲言碎语,所以只能空着,以飞骑将军之职,校飞骑卫事。 可秦睿却不在乎,只要作主官就行了,他是个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人,伺候人的活儿干不了。至于为什么移防,官面上的借口是为了巩固西京的防务,加大关中地区的戍卫兵力。 同时也表达了太后对于西京一众李氏老臣的不放心,有秦睿这么个识大体,懂人情的人在,那些人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会适可而止的。 可这也掩盖不了她真是的目的,千骑在神都太碍眼了,严重影响到了“司法公正”,但又舍不得这支拥有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所以换防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也就是李淑所说定权的一部分,与他们大婚的道理是一样的。 “风雨欲来啊,也好,趁着这次的换防,咱们家也搬回长安去,你祖父还躺在那里,守在那,为父的心里能踏实不少!” “另外,你也要留个后手了,很多事,是我们无法想象到的,可后果又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父亲的话当然是有所指,秦睿也了然的点点头,就算父亲不说,没有换防的事,秦睿也会有所准备,以应对将来不测之危。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李旦,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皇帝,实在是令人头疼,最近在神都搞了不少的花样,要是一不小心,可是要促成大乱的。 是,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可秦睿与他玩不起,或者说李氏的老臣们与他玩不起,秦睿很有必要给程务挺等人适当的提个醒儿。 “父亲,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这两天就会安排下去的。”,话间,见老爷子的茶杯空了,秦睿还殷勤的帮着续上。 “好,你呢,如今也是紫袍大员了,为父能帮你参赞的事也不多了。但你给老夫记住一句话,万不得已,不要去捅那层窗户纸,这个后果,你承受不起,明白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命题! 秦睿与寿成公主大婚已经三天了,回拜妻族长辈是个传统,不管他有多不愿意,他和寿成都得进宫回拜太后,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现实。 但不得不承认,李旦的这次善后工作做的不错,太后对于薛怀义的死,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说并没有在这三天表现出来,这结果怕是要在这今日的觐见揭晓。 对于秦睿二人的“回门”,武太后显得非常高兴,硬是拉着寿成说了好半天体己话,那副亲昵的样子,好像她们俩真的是母女一样,而秦睿只能一边看着,尴尬的充当看客。 稍时,寿成公主被上官婉儿引去看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武太后也恢复了威严,背着手在秦睿面来回的踱步,随着脚步声的滴滴答答的声音,秦睿的心跳的速度也在急速上升。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所谓天威难测,君心不可估量,君主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不会轻易让臣下窥测自己的心思,这也正是秦睿现在紧张的原因。 能不怕吗?所有人臣莫不如此,大家都不知道君主们心血来潮时,会问出什么问题,或者说他们对臣子的功过到底抱着什么态度。万一回答不好轻则断送前程,重则丢掉性命。 只有那些混迹于官场的老吏才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秦睿不知道凭借自己的阅历,能不能把干掉太后“心头好”的这一关完美的遮掩过去,所以心里自然有些忐忑不安。 看到秦睿有些紧张,武太后的心中不由的一笑,她这个女婿可不简单,南征扬州、北拒雁门,两场大的战役,都打的酣畅淋漓,精彩异常,以至于让岑长倩那样眼高过顶的家伙都跑过来挖墙脚。 年纪轻轻就是云麾将军,现如今又迎娶了“嫡公主”,朝中谁都能看出来,朕在重点培养他,将来肯定还会继续重用他,可以说秦睿现在朝中年轻一代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般的臣子,在这种时候都会趁热打铁,趁着恩宠,多多与上亲近亲近,好得到更多的恩遇。但秦睿恰恰相反,朕给的恩遇越多,他反而刻意与朕保持距离,这次更是干掉了薛怀义。 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最起码的回报,武太后也不外如是,她觉得自己对秦睿非常赏识,十分用心的栽培他,他也应该跟自己越发的亲近才是,可结果却总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感觉,这是站在感情这一方面考虑的。 另一方面,站在君权的角度来看,秦睿给武太后带来了不安,君主对臣下的拉拢手段无非就是恩宠,结果发现这个手段在秦睿身上不太管用,这就给了她一种没法完全掌控秦睿的感觉。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完全驾驭他,又怎么能放开手脚去重用他呢?这是一个大问题,也是必须解决的;有些不放心的武太后觉得有必要“刺刀见红”的跟秦睿谈一谈了。 “利见,朕心里有句话一直想问你,朕这么厚待你们秦家,我们如今又是亲戚,裙带相连,唇齿相依,而唯独你秦睿对朕是若即若离,保持距离。” “你告诉朕,是什么让你这么怕?啊!”,武太后盯着秦睿,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 “是朕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还是疑心深重啊?你回答朕,是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防范朕!” 看到秦睿一脸难色,武太后掸了掸袖子沉声言道:“但说无妨,朕今天就是要听听你的心里话,但你不要把问题扯到薛怀义的身上,他不是根本的原因。” 武太后这个问题试探的以为相当的明显,薛怀义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男宠,与那些后宫嫔妃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不是他秦睿可以与她保持距离的正当理由。 而且这个问题还布满了陷阱,她的重点并不是罗列那些残酷少恩等性格上的缺点,而是他为什么怕,为什么要防范。秦睿心里明白,如果按照太后这个思路回答,那肯定万劫不复,越说越错。 因为这个思路的中心是“朕”,是她这个太后,谈论太后本来就是个陷阱,尤其还掺杂了私人作风等因此,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还真是让秦睿在心里好一阵为难。 “太后,臣自入禁军之始,无时不感受太后的信任呵护,如今尺寸之功,即封侯拜将,尚以公主,臣及整个秦家无不感恩戴德。微臣每日诚惶诚恐,思念着报答,不敢不惜福。” “臣出身旧勋贵之家,德薄才弱,人人都以为臣是靠着在祖辈的荫功有了今天。虽然这不过是市井传言,但臣心里明白,臣的一切,都是太后给的。” 说到这,秦睿停顿了一下,看到太后神情没有异样,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是以,臣在宫廷,在朝廷,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能有须臾造此,才能不使太后为难!” “臣是想勤勤恳恳,不懈努力,成才成器来报答皇恩,也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末将今日承蒙太后的提携,提领千骑,要是没有真才实学,仅凭太后的恩宠,又怎么能服众!” “不能服众,又怎么能驱使将士,效力杀敌,为国建功呢!臣深知太后是一代圣主,秦睿不才,躬逢盛世,只有勤恳效命,朝夕不泄,才能恪尽职守。 如果因此引起太后的误会,臣罪同丘山,臣罪当诛。” 秦睿的这个回答,层次分明,可谓面面俱到,把本来就迟疑不定的武太后给说愣了;秦睿先是感谢太后对他的恩德,让太后知道他是有感恩之心的,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太后对他的好,其一直都铭记心头,不敢忘怀。 随后的意思表示,他刻意保持距离,其实也是出于为太后考虑的目的,臣这样的小心翼翼也就是为了不让您为难。 紧接着,又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我想成才成器报答皇恩,所以平时把时间都用在办差上,从而没有逢迎的时间。 最后又狠狠地拍了一记马屁,把太后对他的疑虑归结为“误会”,这样一套说辞说下来,武太后已经飘在云端了,哪还会对秦睿有一丝一毫的不信任。 “好了,你的这些世俗念头,朕可以理解。但你也不必顾虑,你是朕的女婿,女婿也就是半子,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只要心里有朕就行了。” “下去休息几天,随后带千骑去西京,整编千骑司为飞骑卫的圣旨明日就会下达发,所以从明日开始你就是飞骑卫将军了,朕期望你再立新功,早日晋位为飞骑卫大将军。”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叛者-延佑奉 丽竞门,这个为官者都视为阎罗殿的地方,所有人路过这的时候都不由的脊梁骨发凉,也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同时也在心里诅咒着里面的恶人早点下地狱。 秦睿呢,打心眼里也讨厌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为了他二叔,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与来俊臣、索元礼虚与委蛇,至于周兴嘛,因为上次的事,走到哪儿都躲着秦睿。 不得不说,太后这次还是给足了自己这个女婿颜面,特意叮嘱了下来,不要与秦家为难;来俊臣、索元礼二人也很识时务,丝毫没有拿着不放的意思,并有礼有节的奉茶。 “驸马爷,您也是管刑司的,您应该知道下官们有些时候也身不由己,否则谁还不掂量着肩膀上的七斤半,与您驸马爷为敌呢?” “就是,驸马爷,元礼这话说的没错,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来俊臣赶紧把话接了过去,秦睿的身份如今不同了,而且还送了这么坠袖子的礼,谁还能不开面。 “哎,两位,别人怎么想,秦某不在乎,你们也没必要在乎,都是为太后效力,人臣嘛,没点担当怎么行。只要咱们之间不闹误会,精诚团结,太后才省心省力不是!” 得口儿就下坡,这鬼地方即便艳阳天也透着三分寒意阴气森森的,再加上来俊臣和索元礼这俩人的尊容,谁特么能得劲儿,赶紧走,省的沾染了晦气三天都不散。 来俊臣和索元礼也是人精,他们也知道酷吏的身份不招人待见,所以就由索元礼亲自去送驸马爷出去。周兴的事给丽竞门上下都提了个醒儿,对于那些于太后大有用处的官儿来说,他们真的不算什么。 刚出中院,就看到周兴与身着绯袍白面汉子有说有笑的往外走着,看到那白面汉子,秦睿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出现在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这人不是不解别人,正是秦睿随军讨伐扬州时的旧相识-延佑,延佑奉,其人是徐州彭城人。初以进士补谓南尉,刀笔吏能为当时畿邑之首。历右司郎中,检校司宾少卿,封薛县男。 光宅元年,徐敬业兵败,延佑奉使至军,时或建议,凡受敬业五品官者斩,六品官者流。延佑以众非元谋,或胁迫从之,施极刑太枉滥,乃断受五品官者流放,六品官以下除名。 在当时那种杀红眼的情况下,他还能顾忌到人命,知道滥杀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即便官儿是不大,可用心正大,所以秦睿对这人印象还不错,但今儿怎么与周兴走到一起去了呢! “索兄,延佑与周兴是怎么个说法?” 嘿嘿,“驸马爷,这个家伙可不简单啊,他呢,前番写了一些东西,呈给了太后,转眼间就老母鸡变鸭,成了起居郎,扶摇直上了。” 说到这,索元礼还小声的告诉秦睿,他写的那些材料都是揭发吴国公-李孝逸,揭发他在南征期间态度暧昧,在军事上有纵容叛军坐大得嫌疑。 所以堂堂的镇军大将军,领左豹韬卫大将军,宗室的元老,唧一下掉地上了,让麴崇裕捡了个便宜。 只能左迁施州刺史,不日就要离京赴任了。而且近日来还与周兴搭上关系,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年南征的将领。 别看索元礼也是小人,可小人也同样看不起小人,小人常戚戚嘛!他今儿能出卖上司和同僚,明儿就出卖别人,这样的王八蛋,谁特么敢跟他深交,也就周兴这么荤腥不忌的人才受得了。 当然了,这种靠着出卖同僚,骤然得宠上来,没有什么根基的人注定是不会长久的,他要整人也得分轻重,像驸马爷和燕国公这样的重臣、心腹,那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碰的。 听了索元礼这话,秦睿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么说就是丽竞门和这个混蛋已经画好了圈圈,决定对那些人动手了。同时也是在提醒秦睿,人家不动与他的恩帅-黑齿常之,您驸马爷犯不着为了没深交的人出来得罪人。 而索元礼之所以能说这么多,完全是看在四时八节,送到小院的那些厚礼面子上,秦睿可是他的财神爷,又不找他办什么事,举手之劳的事儿,他必须的说,有也义务说不是! “好了,索兄,你的心意,睿明白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与燕国公无关,我也懒得去管。行了,人家都在那等着了,咱们不过去,实在说不过去!”,话毕,秦睿拍了拍索元礼的肩膀,大步向周兴他们走去。 一番见礼过后,延佑奉假模假式的恭喜了秦睿一番,想当初南下平叛的时候,二人的级别差不了多少,延佑奉又位在行营中枢,比秦睿更加容易出头。 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年的时间,人家不仅穿上了一身紫袍,单独提领一军,起居八座,开衙建府;更是尚了寿成公主,成了太后的乘龙快婿,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驸马爷,千骑已经改为飞骑卫了,您这位飞骑将军,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改称您为大将军了,下官这您道喜了。” “哎,延兄,你这才让人羡慕,起居郎可是天子近臣,官员最后大多数都走向凤阁,以延兄的才干、学识,将来肯定是大有作为的。” 秦睿和延佑的玩的都是面子上的活儿,二人原本就不熟,没有必要攀太多的交情,面上能过得去就算了。可他与周兴不同,他们俩之间可是有交情的。 “周郎中,哦不,周主事,听说你最近立了不少功劳啊!身残志坚,好的很,好好干,我看好你哟!”,话毕,嘿嘿一笑后,秦睿扬长而去。 看着秦睿嚣张的背影,周兴一脸不忿之色,刚想抬手骂街,就被索元礼拦了下来。 “周兄,差不多得了,驸马爷毕竟是驸马爷,人家如今是太后的半子,也算是咱们的主子,可不敢发牢骚啊!” 哼,“索兄,你这立场变的够快的啊!行,兄弟看你还能再升几级!” 第二百七十一章 闲云野鹤 大军回转关中,秦睿并没有随军返回洛阳,接受封赏,仅仅是驻足留在了长安,来了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同时上书给武皇,言自己身染沉珂,不堪驱使,特请辞飞骑卫大将军,左鹰扬卫大将军之职,继续为父丁忧守孝。 他这一手,不仅武皇没有想到,就算是狄仁杰和武三思,这些平日里走的近的,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放弃手中的权力。 因为怕落个冷落功臣的骂名,武皇特意让内史-狄仁杰,到长安探视,并带来了一大批进补的药材,以示圣眷之隆。 狄仁杰到国公府,硬是喝了两壶茶水,姗姗而回的秦睿才牵着李重润、秦峯二个小屁孩回府。吩咐李重润带着弟弟去后院,秦睿跨入正堂,与狄仁杰打招呼。 “狄公,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下面那些人坐不住了?”,抿了一口茶,端着茶盏的秦睿淡淡的问了一句。 秦睿说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狄仁杰掌握的文官,李显这么一去,没有了指望,文官们自然会慌了,这也意料之中的事。 “那倒没有,虽然太子薨逝对大伙的打击不小,可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说的让秦睿安心不少,这种时候怕的就是人心不齐,奔头都没有了,那还不是说散摊子,就散摊子。 “利见,老夫要检讨,是老夫等人大意,低估了那些人争储的决心。否则太子也不会就此薨世,一准在房州过安生日子呢!” 狄仁杰很是内疚,为李显争储的事,他在秦睿面前是打了包票的,保准万无一失。且在秦睿班师回朝之日,一准把宫里宫外的事给办利索了。 现如今,秦睿这边仗是打胜了,可回京之后,看到的就是坟头,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狄仁杰也是老人了,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给玩了,这谁心里能服气。 而且尾巴收的非常干净,相关的马夫、随从、宫女、侍卫,不是被盛怒的武皇杀了,就是死于三法司的大牢,这让你根本没法确定,幕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 拿人拿赃,办案子是将证据的,即便怀疑是既得利益者也就那么个人,其中的一个,也没有办法取证。 武皇对此事,讳莫如深,从心里也不愿意查,因为她清楚,不管结果是什么,还得再搭上一个。 所以特意给三法司下旨,太子-李显之死,就此作罢,不要查了,这也给狄仁杰调查增加无数难度。上不了台面,还查什么,就算查到了,武皇认不认都是个问题。 唉,叹了一口气,秦睿摆了摆手,沉声说:“狄公,你与诸公也都是为大唐的社稷考虑,这点我能理解。”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要怪,就怪他没这个福气,都是天数。” 秦睿这话都说了,狄仁杰也不好再过多的解释什么。随后转达了武皇的意思,又说了说自己对朝局的分析。 在这个时候,辞掉军权是对,毕竟他与李显的关系太紧了,如果不做出姿态了,很难让武皇真正的放心。 但狄仁杰对于飞骑卫、左鹰扬卫比较担心,这兵权交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就难了。而且新帅上任,必定在关键的位置换上自己的心腹,也很难保证,其他将校不会背叛秦睿。 这两卫的军队,是大伙的命根子,是他们最后的资本,如果就这么丢了,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狄公,飞骑卫、左鹰扬卫的将校,都追随睿多年,心如铁石,岂是富贵所能动的。” “况且,如今睿麾下的将领自成一系,飞骑卫、左鹰扬卫的不少将校,都在安西、北庭两个都护府任职。” “就算是有不长眼的人,想掌握这两支军队,他也得掂量一下,这一系将领的反应。” 在西域的时候,秦睿就想到了后路,如果他死了,留下北庭和安西的这些人,可以保存力量,以为后用。 但要是大难不死,那单独的势力就算成了,就更不用在乎了,左手搭着西域,右手搭着两卫,这个大将军,当与不当都一样。 “狄公,让他们争去!不就是个储君之位吗?等他们都精疲力尽了,咱们再出手!” 秦睿的意思,狄仁杰当然明白,现在他们完全处于弱势,就算去争,也争不回来,莫不如韬光养晦,彻底蛰伏。 从放弃军权的那一刻,秦睿就相当于向满朝文武表示,李显没了,他的争心也就没了,偌大的皇宫,你们该争争,该抢抢,随便! “老夫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 又上下打量下消瘦不少的秦睿,继续道:“休息休息也好,这些年你也遭了不少罪,能得这个机会不容易。” 话是这么说,但狄仁杰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西域一战也改变了朝中原有格局,韦待阶被罢相,下放到邓州任刺史。 这文昌右相的位子,恐怕是就要落在邓国公-岑长倩的身上,那空缺出来的夏官尚书,也要在领兵大将中遴选。 作为北伐、西征统帅的秦睿,虽然年纪轻轻,可功劳甚大,如果不是这次受了打击,这夏官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如今两卫的军权都交出去了,就更不可能出来争这个位子,那么呼之欲出的就是王孝杰、权善才几人,太可惜了。 “狄公,不要想太多,先胖不算胖,咱们骑驴看唱本,睿不相信他们还有多少年的运气可走。” 话间,秦睿还从案子上,拿起一份文书交给狄仁杰,叮嘱他一定要把朝中的内奸揪出来。因为在西征、北伐期间,他都从细枝末节中发现,周军的调动情况,敌人是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他用兵喜欢弄险,行事不拘于形式,这仗能打成什么样,可就不好说。 突厥部新军的消失,骆宾王现身吐蕃军,都在向他们传递着一个强烈的信号。不抓住内鬼,任其发展下去,下次死的就不是十万大军了,有可能是全军覆没!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惊世大盗! 进了明堂,示意秦睿夫妇起身后,武皇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埋怨,都回娘家了,还不把她的孙子、外孙带进宫来。 直到秦睿保证,明儿一早,孩子们睡醒了,就让他们小哥俩来给皇祖母请安,这才让武皇的“气”稍微少了一点。 随后,武皇又关心了下秦睿的身体,西域一战,一举扭转了多年的颓势,秦睿劳苦功高。 打了这么大个胜仗,却没有得到赏赐,她这个做皇帝、岳母的,于心不安。 这次,调任他出任文官,也是权宜之计,就当休养一下身体,等他的精神养足了,朝廷有了战事,武皇还是拜他为帅的。 “陛下,臣是丘八,没做过文官,这行事做风上,没有衙门里老吏那么圆滑,到时候难免给陛下添堵!” 丑话得先说在前面,衙门里官儿都擅长磨牙,互相推诿,相互倾轧,屁大的事,都得磨的跟天一样的。 秦睿是个带兵的丘八,平时以军令行事习惯了,看到这些不作为的官儿,难免要下手惩治一番。 这手下的重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自然要弯门盗洞的告状。军中转任文官的将军,有不少人面临的都是这种情况。 最后都因为适应不了新环境,或者生不起闲气,一一里外不是人的退了下来,官箴也落了个下品。 秦睿的脾气在那摆着呢,吃软不吃硬,谁要是敢他炸毛,那就等着挨收拾。秦睿可不管他是走哪个门子来的。 哈哈,“寿成,看到没有,这就朕提拔的大将军,不管走到哪儿,依然是上柱国的派头!” “母亲说的极是,到了哪儿都不忘摆他上柱国的架子,可也得有人买面儿不是,您也得帮儿臣教训他一样。” “哎,上柱国就是上柱国,我朝唯一勋门立戟的上柱国,那是开玩笑的?要朕说,这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摆的。” 武皇心里有数,别的皇亲国戚,或者朝中重臣,哪个出行不是前扑后拥的,秦睿平时身边也就三俩侍卫,排场比起差的多了。 而且寿成谨言慎行的人,大婚之后一直都是贤妻良母,今日说出这番话,明显就是话中有话,所以武皇听后也是留了个心眼。 “利见,咱们言归正传,朕这么急着召见你,也是希望你善始善终!” 西域一战,朝廷重新掌握的西域的主动权,西域诸国纷纷上书,请求入朝参见,这是显示国威、军威的好事,武皇自然不能拒绝。 这不,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风范,武皇特意下旨,打造一批金银器,办一场金银器展会,并赏赐一部分给来朝见的西域国家。 打造这么多金银器,消耗自然是巨大,武皇特意给内侍省-善金局,责令他们用最少的消耗,做出最完美的作品。 可事与愿违,这边刚进行一半,拨发给善金局的黄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失了一部分,同时还有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石。 内卫审了好几天,可仍然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武攸暨这个内卫府统领,堂堂的定王,让武皇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让武皇意识到,虽然同样是女婿,但女婿与女婿毕竟是不一样的,武攸暨和秦睿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她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黄金、宝石,大周从来不缺,武皇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可堂堂的内侍省,皇宫大内,既然让飞贼来去自如,这不是个笑话么! 换句话说,如果哪儿有刺客起了歪心思,是不是可以随时到明堂取她的人头,那这天子做的也太窝囊了。 武皇的要求很简单,秦睿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破案,寻回丢失的金银珠宝,并抓住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盗。 “陛下,狄公就是断案的高手,这是我朝有口皆碑的,既然陛下如此着急,那为什么不用他呢?” 没错,放在科班出身的狄仁杰不用,偏偏着急用自己这个,没有上任的秋官尚书,这有悖常理啊! 别说这是为了给武攸暨留面子,以秦睿对武皇的了解,真急眼了,连儿子的面子都不会留,更不要说侄子了。 “前儿,有人行刺相王,朕让他去查这案子了!”,武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波动了一下。 作为储君最热门的人选,武旦遇刺不是一件小事,派去查案的,选老成持重的忠臣更加稳妥,狄仁杰作为本朝第一断案高手,自然是不二人选。 有意思,前番死了一个太子显,这回有人对武旦动手了,这是有些太巧了?巧到任何人都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 魏王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他就算没脑子,也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 不过,既然案子与自己要负责的事无关,秦睿也没必要多问,所以便把话题拉回了盗宝案。请武皇准许,左右羽林卫、内侍省配合秋查案。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相关人员,只要是涉案的,全部交由秋官全权处置,内卫等刑司部门无权过问,无权掣肘。 “你放心,只要你能把案子给朕结了,这些要求都不重要。 朕即刻下旨,左右羽林卫、金吾卫、洛阳府、善金局,统统由你一人节制。” “此案事关邦交,事关国体,事关我大周的颜面,不管是谁,不管他的背景是什么,只要是与此案有关,一律拿下!朕许你便宜行事。” 出了明堂,夫妇二人在御道上走着,作为前内卫府统领,李淑不由得说了一句:“皇宫守卫森严,寻常人连路都人不清,更不要说偷这么多东西了。” “夫人,一语中的,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一点,陛下心里也清楚。但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狄公无暇分身,就算有空,陛下也不会用他。” “这点你最清楚,洛阳宫里太多的犄角了,永远都打扫不干净。哎呀,这案子有意思了,偷到皇宫来了,恩,平生仅见啊!” 说完这话,秦睿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明堂,武皇这心里如今也在狐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好把式! 凡是人做过的,必定留有痕迹,先不管傅游艺是怎么死的,既然此事涉及到了这种极其高明的易容术,那就只有从这里下手了。 秋官大牢是个好地方,上至杀人越货的响马强盗,下至猥琐的市井小贼,形形色色的囚犯,那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 秦睿特地让左侍郎-杜审言去查卷宗,专门看看在压押人犯中,有没有精于此道的人物。还别说,杜审言还真从里面捞出来一个,叫杜强的人犯。 这家伙是因为坑骗贵妇、寡妇被羁押的,本来按照律法,骗人钱财或者色相,最多三年,再做一点苦役也就算了,根本不是什么得罪。 但因为睡的贵妇中,有官宦人家的女眷,在某种关系的作用下,不仅多判了两年,更是没事就遭到差役们的特殊关照。 “杜强,你在神都的贼圈里也算有一号的,江湖人称-百变花脸!” “不错,战绩真的很不错,真是什么年龄的都有,你小子也算有一手了。” 杜审言见一旁的秦睿在闭目养神,武攸暨在敷脸,都不言语,只能先审着说。 可杜强是多次入狱的老油条了,就是一个滚刀肉,根本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反正不管杜审言问什么,他都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江湖人也是要吃饭的,这吃饭的手艺,他当然不愿意外传。 “杜强,别不知好歹,如果本官想从你嘴里抠出来了点什么,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呦呵,官爷,您还别来这一套,说句不好听的,小的对“书房”里的花样,比您还熟呢,用不用咱给您背个“菜谱”?” 滚刀肉嘛,都是软硬不吃的,这一点,杜审言心里有数的很,随即摁住杜强的膀子,一直与之对视。 笑眯眯的说:“本官一言,可以让你生,一言也可让你死。只要你帮了我,你就能得到特赦,继续出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外面有老娘,有牵挂,干嘛把精力浪费在这里呢?趁着老娘还在,早点出去尽尽孝,不好吗?” “什么江湖道义,吃这碗饭的在乎这个?放心,只要你帮了本官,你的赏钱,足够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在刑官的眼中,贼永远是贼,永远该不了贪财忘义的毛病;而在贼的眼中,当官的都是背信弃义的,只要他们没有用处,那一准像厕筹一样把他们丢的远远的。 在心里衡量了杜审言提出的条件,又衡量了下自身条件,沉思了一会儿,杜强梗着脖子言道:“杜侍郎,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稍时,满足了杜强要求的金针和一样药材后,秦睿和武攸暨就欣赏了一把大变“人脸”的把戏,杜强原本异常猥琐了脸,变得清秀起来,完全就变了一个人。 “哎,哎,这,这成大变活人了。利见,你看见了,就这手段,比那些江湖把式强多了。” “善金局的事能怪我吗?这顿打挨的,多冤!我上哪说理去。” 武攸暨觉得自己挺委屈,堂堂亲王,竟然被打了猪头。顶着这副面貌当差,他实在都丢不起这人。 “武兄,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了一眼其抱委屈的样子,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觉得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国家亲王,天家驸马,堂堂的内卫府统领,连个善金局都看不住,你觉得打你一顿冤吗?” 这话说没错,不管是按照军法,还是宫规,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就是置天子于险地。 没有切下来他这颗大脑袋,当球踢,已经算是看在早死的爹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换成他们这些异姓将领,早就到东市口等着开刀问斩了,哪儿来的机会叫撞天屈。 “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为兄是,纨绔子弟一样。”,酒囊饭袋这个词,武攸暨都说到嘴边了,可一想到是自己,赶紧憋了回去。 可秦睿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武攸暨对自己的定位,然后抬手示意杜强继续说。 而据杜强所说,这种易容术不仅涉及到复杂的医学,针灸,配药更是一等一的关键。使用针灸术后,必须三个时辰服药一次,否则脸部就肌肉就会坏死。 江湖上会这种手法的,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有这种手法作掩护,来无影、去无踪,根本就没定发找去。而且,要想雇佣这样的高手,那价格绝对是天文数字。 “说的这么热闹,你不还被秋官的差役逮个正着么!”,武攸暨立马反驳了一句。 这话问的尴尬的很,杜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要不是被堵在了床上,您觉得我能轻易就烦吗?” “杜强,本官更感兴趣的事,有这种本事,你干嘛吃这碗饭呢?” 秦睿这话一出,杜强立马拍了下巴掌,一脸得意的说:“官爷,你这就说着了,各好一道,咱也是有追求的人。” “行,你这个有追求,那就帮忙去看看那几具尸体,与武艺一样,各家各派都各有所长,本官相信,你能找到他们师承何派!” “办了这案子,本官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话毕,秦睿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跟着差役下去了。 没错,这样人是人才,在左道旁道的方面,绝对可以说行家里手。留下来帮忙,对于秋官日后处理江湖上的事,很有帮助。 但这种人,品性太差,见色忘义,即便有才也很难让人放心使用,搞不好还得被他卖了。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一开始就不看了这种人,那就最好保持距离。 至于摸着下巴,沉思的武攸暨有什么小心思,那老子就管不着,他愿意踩就踩去。 大不了像这次一样,被武皇打成猪头,秦睿与他比不了,咱是要脸的人,打成这样,还特么有脸出门喊冤,这也算是一朵特立独行的奇葩了。 “行了,武兄,咱们就敬候佳音,成与不成,就看他手艺精不精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端倪初见! 秦睿前脚从上官婉儿出来,本来想去内侍省看看,可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小内侍拦住了去路,口称请尚书移步叙话。 见四下无人注意,小内侍没有说话,反而是两指搭着手背,敲了一段密码,这是飞骑卫情司接头的暗语,除了特定的人员根本没人会。 “说,有什么急事,不惜暴露的风险,现身!” “秦帅,无非是您向属下问路而已。另外,这是您要的东西。” 话间,小内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教给了秦睿,随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过纸条的内容后,秦睿不声不响的揣进了袖子里,然后挥了挥手,让后面的侍卫跟上,转身就向内侍省走去。 “见过公爷!”,内侍省的两个头头,内侍监-柳健,内常侍-杜荣,见秦睿像遛弯一样在假山附近看,都狐疑向秦睿行礼。 “哦,两位都来了,本官想问问,内侍省有高品一千六百九十六人,品官白身二千九百三十二人,令史八人,书令史十六人。个个底细清楚吗?” 额,这话可把两个内侍省的头头问住了,在这当差的除了宦官,宫女是平民、罪官家属外。剩下都是世家勋贵子弟,遴选出来的官员,目的是为了“推恩”。 他们这是油水多的衙门,每年的糊涂账都清不了,只要不过分,上面糊涂着批,他们也糊涂着过。 这些人在这,吃着皇家的俸禄,捞着肥肥的油水,个个手脚都没有干净的,所以秦睿这话问的真是卡脖子,根本就没法回。 “怎么,平时让人家喂饱了,嘴堵得满满的,没法回话?”,话毕,秦睿抖了下袍子,坐在假山下的大石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公爷,不是下官不想回,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不您给开个头!”,内侍监-柳健琢磨了半天,苦着脸回了一句。 秦睿是秋官尚书,主管刑狱,是三法司的头头,但凡在他面前露一点破绽,那上下齐手,多吃多占的事就得被暴露出来。 所以,柳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下,探探风,千万别让人当了替死鬼,牵扯到善金局的事里去。 “紧张什么啊!本官只管查善金局的事,你们那点民不举,官不揪的事,让我管都不管!” “说说,内府局的那两个内府令,正八品下的小吏,一夜之间在神都赌坊输了一万贯,他们腰有那么粗吗?” 正八品下,这号人比宫河中王八数量都多的东西,就算是当一辈子差,贪一辈子,也凑不齐这个数。 不仅如此,他们在神都,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置办六个庄子,三千亩良田,比他这个国公都富裕。 如果不是刘德传信,秦睿还注意不到这两个人,更不会知道他们手里有这么多财帛。 内府局掌宫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凡朝会,五品已上及有功将士、蕃酋辞还,皆赐于庭。 其局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书令史二人,书吏、典史,掌固各四人,典事六人,其他皆是白身。 说白了,这就是个吃喝喝、迎来送往,上下消帐的衙门。混个肚儿圆,沾点荤腥没问题,可他们要想拿到大油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也是秦睿这话,内侍监-柳健,内常侍-杜荣都一个劲儿的摇头,他们根本就不信,因为秦睿说的这些,他们也没置办下啊,更别说内府令了。 官场上的潜规则,大家都懂,下面的就算小官巨贪,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利用职务之便,弄出这么多钱。 “公爷,是不是您的消息有误啊!那俩小崽子,他们敢吗?”,内常侍-杜荣捏着公鸭嗓子,小心的回了一句。 斜眼看了杜荣一眼,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杜常侍,你别忘了,本官也是管过刑狱的,你觉得我犯得着,拿他们这种货色,当替死鬼吗?” 秦睿这语气吓了杜荣一激灵,别看他在内宦中是品级,辈分都挺高,在宫里走到哪儿都有人叫干爹,但在秦睿面前实在不够看。 就说飞骑卫大将军之职,朝廷任命了五位大将军,可愣是没有一个敢赴任的,不是上本称疾,就是摔断了腿。 气的夏官尚书-王孝杰好悬没背过气去,但又拿那些人没办法,只能让飞骑卫本部的将领,自行约束部下。 所以,别看秦睿仅仅是秋官尚书,实际上更是皇家卫率的领袖,他要想查那个人的底,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啪啪,假模假式的给了自己俩耳光,杜荣赶紧赔不是,一口一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不该置疑驸马爷的话。 “行了,没人怪罪你!” 指了指身后的羽林卫,继续说:“他们都是李多祚大将军的部下,是本官刚借的。从现在开始,内府局的人交给他们;内府局的活儿,你们自己干!” 得,秦睿都说这话了,他们俩自然要连声应诺,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全力配合,并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不答应行么!人家带着兵来的,而且袖子里有皇帝的金牌,能跟他们好说好商量,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想想刘讳之,丘神绩,他们俩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在秦睿这种于天子驾前,尚且一言九鼎的人物眼中,他们俩屁都不算,还是知趣一点,主动引领着秦尚书,到内侍省“参观一下”。 至于内府局那些倒霉蛋,那可就对不起了,事到如今只能卖了他们,谁让他们暗中拿了这么多呢?平日孝敬的那三瓜俩枣,想想都让人牙碜,完全是九牛一毛嘛! 看着秦睿吆喝着羽林卫的士卒,在内府局中横冲直撞,就像抓兔子一样,俩人不由得用袖子擦汗,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秦尚书不亏是天家驸马,在皇宫中抓人,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惹不起啊,咱们还是往后面站站,省得被连累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瓮中捉鳖!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句话不分名位,无论天子,还是勋贵、庶民,莫不如是。 就像武皇不让在宫内养猫,怕王皇后、萧淑妃的阴魂来索命,道理是一样的。 连杀伐决断的天子都这样,毛贼就更不用不说,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慌的,一准是他们。所以秦睿与杜审言特意定下敲山震虎之计。 命杜审言在第二日,将金库中的貔貅搬到院子中,当着所有善金局僚属面劈开,让他们看看,秋官对于他们的计量,已经了如指掌了。 并于当场,拿下几位善金局的主事,言其等与内府令-沈陵和裴鞠二人,利用职务之便,勾结江湖帮派,里通外贼,盗取国帑,着即收监等候处置。 其余大小人等,由秋官派员,挨个审查,过一个放一个,务必除恶务尽,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当然,善金局这几位主事都不是内鬼,这一点,不管是秦睿,还是杜审言心里都清楚的很。但为计策能成功,不得不拿他们做娃样子。 是,手段不是很高明,也可是说有点拿人顶罪的意思,完全是一副庸臣的姿态。可有些时候,最简单,最愚蠢的方法,最能麻痹敌人。 而后,在内卫府统领,定王-武攸暨和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的协助下,对于凡是内侍省有品秩的官员,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事。 大到与同僚来往,小到吃饭如厕,就算他们在青楼榻上说的情话,也必须记录的一清二楚。同时颁布军令,凡是迁延懈怠者,不均官阶,一律就地格杀,不必请示。 在紧张气氛,酷法的高压下,鱼儿终于咬钩了,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及匠作师-安金虎三人。见事情败落,于裴府密谋意欲逃脱,被李多祚的羽林卫,团团包围于府邸。 还别说,裴府还养了几十名高手,个个身手不凡,与羽林卫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而情势快要败落的时候,院子还射出了一些羽箭,这些羽箭并不是射向羽林卫,恰恰是浑身浇了火油的高手们。 只见他们不顾浑身的烈火,不顾伤痛,或举着横刀,或利用身上的火,与羽林卫们拼杀、搏命,怒吼、咆哮之声犹如鬼神,这不得不令人动容。 同归于尽的法子,是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但这种反抗注定是徒劳无功,秦睿和李多祚这次带来了一千羽林卫,这坊市也被金吾卫的三千兵马封锁,就算他们长了翅膀,也休想逃出去。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羽林卫就绞杀尽了裴府一切敢于反抗的人,活捉了裴、范、安三人,并将失窃的珠宝玉石全部追回。 看着地上的几个箱子,秦睿不由得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贪欲太重,把这些身外之物看的太重,他们也不会暴露的这么快。 “安金虎,看到了你,本官的心里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安金虎,粟特人,早年间,大将军苏定方征讨咄陆部时,与其父安菩、其弟安金藏一同成为俘虏。后因为善于冶炼金银器,被上司推荐入善金局。 秦睿之所以说高兴,正是因为其弟-安金藏,他是相王-武旦的心腹,整日形影不离的,就像汉武帝与宠臣籍孺一样。 抓到了他,那其弟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这对于从西域憋了一口气,一直想找武旦麻烦的秦睿来说,再好不过了。 “安金虎,你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令弟呢?或者说你猜猜相王能不能保住他!” “当然了,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只要你能合作,招出你的主子是谁?本官可以考虑宽大处理你们!” 听了秦睿这话,安金虎先是吐了一口,然后梗着脖子回道:“秦睿,你就是武媚娘的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想让老子招供,得看你有没有那副好牙口。你不是飞骑卫大将军么?你不是秋官尚书么?有什么有段就冲爷这来。” 安金虎的气焰那叫一个嚣张,押着他的羽林卫将士,也在大将军李多祚的眼神示意下,拳打脚踢的教训他一顿。 反了他了,即便是他没有罪时,如此直呼天子名讳,谩骂天家驸马,朝廷重臣,那也是杀头重罪了,更不要说现在抓了个人赃俱获。 而当事者秦睿,仅仅是笑了笑,就挥退了羽林卫,蹲下来抓着安金虎的头,淡笑道:“怜人里也有好汉?本官真是长见识了。” 粟特人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在西域有很多这样的怜人,他们安家到了大唐后,干的也是这个营生,以此谋生。 人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对于这种异族耍把式的,秦睿很难想象,武旦那么多疑的家伙,为什么会待安金藏如此的信任。 “别充大头了,想从你们嘴里扣出点什么,对于本官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堂堂秋官,连几个行刑的好手都没有,那可太跌份了。” “去里面过过堂,熬熬刑,先玩三天!到时候,本官再去看你们!”,放手起身后,秦睿便吩咐羽林卫,让这三个主犯和一干活着的人,统统打入秋官大牢。 见秦睿要走,李多祚赶紧拦了一下,这地上摆着这么宝物,还死了这么多人,不交待清楚就走,回头出了岔子,他找谁去。 “李兄,定王不是闲着呢么!你去请他来料理后事,咱们兄弟把活干了,也不能一点汤都不给人家留,否则日后不好见面不是!” 秦睿这话一出,李多祚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功劳是一个人挣的,但不是一个人领的,吃独食可是要得罪人的。 怪不得秦睿这官儿,越做越大,人家回做人啊!比起自己这直肠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所以赶紧冲秦睿竖了个大拇指。 话是这么说,意思也是这个意思,但秦睿真正的目的却不是这样,着急走是因为他有一个人要见,今儿要是不见,那件事也许永远都搞不清楚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死也不从! 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李显再好,他与秦睿之间的君臣、朋友之情再重,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法改变现在的局势。 而武旦,对于秦睿,那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秦睿是勋贵子弟中能力最突出者,假以时日未必赶不上卫国公李靖。 恨的是,秦睿心中只有武皇和李显,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的好事,弄得其狼狈不堪。 两人那次在金殿闹翻后,曾经有人在暗地里劝过武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睿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低过暗地里射出的冷箭,反正得不到,不如就毁了,谁都甭惦记。 但,武旦犹豫了,杀秦睿,就是自毁长城,自己砍掉了一根,可以支撑国家军队的统帅。一旦遭遇强敌入侵,谁又能像他一样,百战百胜呢! 武旦想当皇帝,想的不是一般,况且他也在那个位子上坐过,之所以做出那些荒唐事,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是自私了一点,但也是无奈之举。 谁让他麾下没有秦睿这样,出可为将帅,入朝可为官的人才呢!在无数个日夜中,武旦辗转反侧,他实在是羡慕没比他大多少兄长,竟然能得到秦睿这样的人才。 既然,坑害李显的是武家的人,秦睿又明志要为好友复仇,那就不应该抓着他与自己之间恩恩怨怨,更是应该为了国家大义,与他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武家兄弟。 作为先帝唯一存活的嫡子,武旦保证,等他当了太子,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武皇下旨意,恢复李重润的宗谍,并晋郡王爵位,以显示他的诚意。 他登基之后,即刻晋李重润为亲王,赐半副銮驾,一应待遇比较储君,武旦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保证。 对秦睿,他还要破格封王,太庙盟誓,永不相负!当然了,秦睿要是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武旦能做到的,他保证绝不还口,一定满足,过去的事一笔勾销,绝不追究。 他会像太宗皇帝,对待卫国公-李靖的礼遇一样对待秦睿,做个君臣相知,鱼如得水的千古典范。就像李显一样,永远信任他,将天朝的军队,全部交给其统领。 武旦心里清楚,韦氏最进上窜下跳的,在暗地里没少折腾,就是想靠着秦睿这颗大树,把他儿子李重润送入东宫,成为皇太孙,继承国祚。 可武旦必须提醒秦睿,就凭着韦氏,这种为人、德行,成功之后,要比她当初做皇后时,更加的嚣张跋扈,一定会对秦睿过河拆桥。 况且,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武旦太清楚了,只要韦氏活着,她老人家就不能,让李重润在这种母亲的影响下,成为一国储君。 与其和能兔死狗烹的韦氏合作,不如与他摒弃前嫌。武氏的力量的小觑,从韦氏之言行事,并不一定能成功,一旦失败,立马就是赔上阖族老小的性命。 “利见,你过去的坏我的事,本王不怪你!你今天打我,本王也不怪你。” “但本王希望,你考虑一下本王的话,这些的确是肺腑之言,本王绝对说到做到。” 见秦睿沉默不语,武旦立马就明白了,秦睿是信不过他,毕竟他是杀过自己的侄子的,同样都是侄子,谁能保证他复位之后,不会对李重润下手呢! “利见,那两个侄儿的事,本王也是受了延佑的蛊惑,绝对不是本王的心意。” “要是像我四叔那样,说杀子传弟,那是诓骗于你。但本王说会好好对待重润,就一定会。” 贞观后期,李承乾被废,朝中最有人望的,已经“立言”(括地志)的魏王-李泰,成了新储君的最热门人选。 且其还倍受太宗皇帝的恩宠,似乎这个新太子,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就在太宗皇帝最后一次试探的时候,这家伙竟然保证,如果他能成为储君,将来当上皇帝。 等他老了不能为国家做事了,一定杀掉李徽、李欣兄弟,传位于自己的胞弟-李治。 听了这话,太宗皇帝不寒而栗,一个人能狠辣到杀掉自己的儿子,他又怎么会在意的自己侄子呢!遂打消了立其为储的想法。 武旦说这话,就是像秦睿挑明了,他不会像其四叔一样,保证的那么虚假。一定说到那里,就做到那里,不存在欺骗的意思。 李重润是秦睿的弟子,从小一直养到现在,一定待遇甚至超过他的儿子-秦峯,所以想拉拢秦睿,最关键的就是怎么对待李重润,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利见,本王跟皇兄一样器重你,他已经走了,你再投效本王,绝对不算二主之臣。” “陛下毕竟是上了春秋,反正的时间,也就是这几年了,你为何不做中兴大唐的第一功臣呢?难道本王给的筹码不够?” 老实说,武旦的筹码开的不低了,半副銮驾,太庙盟誓,且这个价码,也不是武氏兄弟能开得起的。 “相王殿下,你说的这些条件,令兄,也就是先太子-显,从来都没跟秦某提过。”,秦睿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没错,李显从来没对秦睿说过,成事之后,他要给其什么官儿,封什么爵位。但秦睿就是相信,只要胖子当了皇帝,一定不会亏待他。 “不过,即便是你开了这些条件,秦某还是跟过去一样,不能答应你!” “但我也可以保证一点,你与武氏兄弟之间的事,只要不迫害到国家、百姓,我全当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两次拒绝本王!” 武旦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显都死了,秦睿还要为他紧守臣节。储君的人选,就那么两个,不是己就是彼,皇帝和臣子们的选择都不多。 难道秦睿想不明白,一旦武承嗣当了储君,或者皇帝,他的下场就是一个死么!且他视为亲子的李重润根本没有可能,武皇再糊涂,也不能让国家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 这小子甚至连宗谍,都得指望着后继之君,那秦睿为什么宁愿选择死路,也不愿意与自己合作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尘埃落定! 秦睿这边刚刚斩杀完王庆之等人,还没有来得及收拾,下朝的诸位朝臣,就走出了今殿,个个都面若寒蝉的看着尸体和一地的脑袋。 当然,害怕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当官儿的人,谁手上没沾点血;可今儿不同,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了,也太意外了,绝对是始料未及的。 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对于武承嗣、武三思等武氏子弟,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好多了。 看到武承嗣的人就在朝中兴风作浪,无君无父的事。武皇虽然明着斥责,暗地里都倍加抚恤。 凡是打压李氏,巩固武氏皇权的事,武皇统统都照准不误。 可今儿就不一样了,不仅当庭的斩杀了武承嗣一系十几位官员,更是重重加恩给李昭德,夸奖他用心正大,忠贞可嘉。 再看看,溅了一身血的秦睿,脸上沾满了血迹,还冲他们笑的那么诡异,这让大伙的心里一颤一颤的,拍了拍胸口,赶紧回府了,生怕被这些死人给连累了。 “秦帅,陛下传您后殿觐见!”,刘幽求行了个军礼,面色恭敬的说了一句。 “陛下单独传我?” “那倒不是,后殿中有魏王、梁王、定王;末将是来传您、成王,还有李侍郎的。” 一听这话,秦睿乐了,这感情是宗室外戚廷议了。武氏以三王为首,李家以成王-李仁,和李昭德为主。 至于说他自己,与定王一样,都是驸马都尉,在外戚里也算是有点地位的,参加这样的廷议也就是个添头。 闻声抬头,看到李仁与李昭德在御阶之上,找冲自己招手,秦睿也回应了一下,立刻抬腿走了上去。 刚来到殿内,就见到武皇气鼓鼓的直指武承嗣骂着:“蠢货,十足的蠢货,就你这样的废物竟然也想当太子!” “朕今天明白的告诉你,你别想了,朕是不会立你当太子的。 要么你老老实实的做魏王、左相,要么你就给朕滚回蜀中去。” 看到武皇如此的愤怒,且与武承嗣把话挑的这么明,秦睿三人对视了一眼,看看对方的脸色后,赶紧上前见礼。 “免了,今儿来的,不是朕的子侄,就是女婿,都是自家人,弄那些劳什子,没什么用。” 人既然齐了,武皇再骂人也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叹了一口气后,自顾的坐了回去。 沉思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沉声言道:“储君是国本,是宗庙社稷的继承者,是未来的万乘之君。” “朕呢,生了四个儿子,现在剩下的就有相王一人,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是以,朕准备三日之后,册封相王为储君,正位东宫。” “你们都是朕的子侄,女婿,都是自家人,所谓家和万事兴。朕的年纪大了,来日无多,希望你们多多的帮助他。” 话是这么说,可秦睿等人实在没看出来她老人家这时日无多出现在哪儿。而且听说后宫中还多了不少面首,足见她精神旺盛着呢!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告诫武氏兄弟,胡闹要讲究底线,不要把事情弄得不可收场。 同时也在告诉秦睿等人,好生的为朝廷效劳,为自己效劳,也要替她看着武氏兄弟,不要搞得两族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 这最后一层意思,也是让他们告诉天下人,朕在有生之年,不会再变更储君了。而且她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 不管是对她忠心的,还是念着李氏的,亦或者看在亲情的份上,都要相忍为上,一心为公,否则就是不给她这个老太婆面子了。 “陛下,武、李一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姻亲,臣恭领圣谕。” “梁王兄所言极是,臣身为武氏子弟,又是李家的驸马,自然希望武、李一家亲了。” 梁王、定王表完态,成王、李昭德也跟着表示,一定劝告李氏子弟,谨遵圣旨,相互谦让,必不使陛下分心、劳神。 除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武承嗣外,只有秦睿,这位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秋官尚书,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仅武承嗣、李仁等觉着奇怪,武皇更是疑惑:“利见,朕的上柱国,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对新太子不满意!” 没错,秦睿自然是不满意,老子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李显拱上去。可屁股都没坐热,就便宜了武旦,谁心里能平衡。 而且武皇对他和武旦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今儿这态势,只要几个人都表了态,那接下来就是给殿中几位,加上东宫的官职,与贞观十七年,先帝入住东宫的情形是一样的。 秦睿不愿意趟这浑水,也不愿意辅佐武旦,又不想因为东宫的事,绊住自己的手脚,无法随心自如的发展。 “陛下,储君,副君也,也与臣等一样,是陛下的臣工。 臣是个丘八,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死沙场,所以没办法辅佐新太子了。” “不仅如此,臣和飞骑卫、左鹰扬卫,都是陛下的爪牙,只知道有陛下,不知道有太子!” 秦睿这话音刚落,李昭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打死他都想不到的秦睿会说出这么的话来。 可就在他准备出来教训一下秦睿这无君无父的家伙时,成王-李仁却在下面死死地抓住他。 这二人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武皇的眼睛,不过即便秦睿说的这话,她心里很高兴,在面上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所以,佯装怒气呵斥了秦睿几句,说什么不看他身体还没有调养过来,一定要打一百仗,让他知道对储君无礼的下场是云云。 “好了,既然秦大将军不愿意辅佐太子,朕也不强人所难!” “至于你们都回府等着,近日朕就会下达圣旨,让你们兼任东宫的左右庶子府和左右春坊。” 说完这话,武皇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可以退下去,回各自的衙门办差去了。而秦睿摸着鼻子刚想趁乱一起走,但却被武皇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叫住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秦家总得有所回报! 秦家从来都是一个整体,老一辈的哥三都是一母同胞,且没有庶出的兄弟,感情深厚的哥三一直相互扶持的走了下去。 秦睿来大唐时,秦家能攒下这样的人脉和不菲的身家,兄弟三人的功劳可谓各占三分,谁的贡献也不比谁少。 所以,即便是分成小家另过,秦怀道哥俩对于家族中的事务,还是有些话语权的,秦睿这个族长也得虚心聆听两位叔父的教诲。 其实,秦怀道今儿来,不仅仅是为旧部们,在侄子的手里,讨几个实权的美差,更是要为秦家的将来,说上几句。 现如今,李显已经不在了,东宫也有了新主人,那秦家的方向是不是该有所改变了呢! 是,要说领兵御战,征驰千里,秦怀道不如这个侄子;可要说识时务,看时势,他自认为比秦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怀道知道,秦睿过去与太子不睦,不仅仅因为李显,更是武旦的不择手段,所以秦家对于太子一脉,从来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武旦现在是陛下仅剩的唯一儿子,那将来这大位,一定是要传给他的。也就是说,太子-武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子。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与东宫保持这种关系,那对于秦家的将来,是绝对没有好处的。既然太子有示好,修补关系的意思,那当然不能放过了。 “利见,太子有一女,与秦峯的年纪相仿,他的意思呢,就是想与秦家结个秦晋之好。” 秦怀道这话音一落,秦睿当时就笑了,武旦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竟然想到这种方式,来修补关系,而且还是请的二叔。 关于二叔说的这种人尽皆知的道理,秦睿早就权衡过了,根本不算什么优势,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二叔,东宫的郡主,嫁到咱们秦家来,那太委屈了,不是吗?” 秦家历来都有不尚主的家训,可到了秦睿这一代,从他迎娶寿成公主的时候,就算是破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回绝。 再者说,东宫的郡主,与秦峯是未出五服的表兄妹,近亲结婚能生出什么样的后代,秦睿太有数了,他可不会因为所谓的时势,害了自己的后代。 “利见,太子爷可是很有诚意的,真的。他说了,亲上加亲,更能加深两家的关系。” “陛下毕竟是上了春秋的岁数了,这天下早晚是要传到太子手中的,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没错,武皇对秦睿,那是没的说,官职,爵位,封赏,都是人臣之极,也不枉秦睿尸山血河的,为她东征西讨。 可人的寿数毕竟是有限的,早晚都要魂归长夜,要是不为将来做些打算,那有可能就追悔莫及了。 秦家自高祖皇帝开国,一直在勋贵中屹立不倒,靠的不仅是军功,忠心,更是懂得取舍。 像秦睿这样,为了亡友,不顾家族出路的,将来一定是死路一条,立再多的军功,也保不住阖府家小的命。 “二叔,你这么积极的为太子奔波,是得到了什么好处!” “得到好处不要紧,你首先要想想,纪王、越王是什么下场,他狠起来的时候,亲叔叔都不顾及,更不要说你了。” 哎,秦睿这话是说到点子了,秦怀道也正是因为这话,被道破了心思,呛的咳嗽了半天,才导过气来。 没错,秦家娶个郡主算什么啊!公主都娶到家了,谁还能拿这事,当盘菜用。 武旦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点小恩小惠,不可能让秦睿和秦家倒戈,所以便以嫡长子-李成器做文章。 欲请旨,以李成器与秦景倩之女-秦曦,缔结婚约,定为正妻。将来李成器当了,太子、皇帝,那她就是太子妃,甚至国母。 这可是国母之位啊,秦家辅佐李氏四代君王,虽然位列显贵之间,但毕竟从来没出过国母,没尝过外戚之首的滋味。 秦睿年纪小,他不明白这其中分量,秦怀道可以理解。但秦善道不一样,他们哥俩可是见过长孙一脉威视的。如今有机会,能与长孙一族一样,秦怀道怎么能不动心呢? 呵呵,“太子爷果然大方,不仅舍了女儿,连嫡长子都拿出来了,真是够有诚意的了!” “二哥,人家要娶的,是你的孙女,要你动心了,自己做主就好!干嘛非得要利见点头呢!” 哎,秦善道说的这话,点到了重点,秦怀道今日之行,不仅是因为带着太子给的任务,更是因为他做不了儿子的主。 秦景倩他们哥俩,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从小到大,都只听秦睿这个长兄的,他说的话,根本就是耳边风。 现如今,两兄弟都当了军中大将,且随秦睿征伐多年,更是凡事以兄长马首是瞻,就算是婚丧嫁娶,也得先问过兄长再说。 做不了儿子的主,又不甘心错过良机,所以就只能来找秦睿。就算侄子看不上郡主,可国母之位,总不能不入眼!他是秦家的族长,有责任为秦家的将来考虑。 “二叔,长孙无忌是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有数!” “行,就算你认为他是个例,那窦婴、霍光呢?也是吗?” “这两桩婚事,侄儿明确的告诉你,族长不同意。你还是回长安养老,含饴弄孙!” 合作,联姻的基础是信任,他与武旦根本不能达成共识,秦睿想要的天下,武旦永远都给不了。 虽然,明确的拒绝二叔,很让他老人家没面子。但人情和底线,是必须有所取舍的,在这种情况下,秦睿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再者说,金屋藏娇还是汉武帝亲自说的,尚且事后不能作数,空留长门怨,更何况武旦是作为父亲许诺的了。 历史上,这样的宫闱惨剧太多了,太多的好女儿,都折在这上面,秦睿不能让秦家下一代,目前唯一的女儿,跳到那样的火坑中,害了她一辈子。与孩子们的幸福比起来,与武旦修复关系,或者让秦家更上一层楼,那根本就不值一提。 第三百零二章 子承父业的胆小鬼! 欧阳家这三兄弟不说没关系,没了张屠夫,难道他们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堂堂的三法司,整不了这事,趁早关门大吉得了。 是以,看到秦睿一脸冷笑,心领神会的明珪,出门就吩咐久候的差役们,各自办差去了。 从彻查欧阳通的人际关系,日常出没的地点,最后到他的三个儿子,司刑寺的差役们,都得得反复勘察,和一天十二个时辰盯梢。 果不其然,没用几天,就发现其幼子-欧阳幼咸露出马脚。当然,这不是说欧阳幼咸是谋害其父的凶手,而是与他来往的人,引起司刑寺的注意。 这些和尚,可是清一色的武僧,个个手里都有硬功夫。他们其实就是佛门的爪牙,专门为了防止匪徒打劫和对抗道教之用。 可看到这份卷宗,也却是可疑的很,你说你信佛就信佛,参禅论法也就是了,与这些佛门武僧来往事什么意思。 秦睿可是知道,佛教的这些武僧,可都是酒肉和尚,一般的清规戒律更笨管不着他们,即便是最重要的杀戒也是如此。 这些人,不少都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责,仇人的追杀,不得不依托佛教的势力,保全性命,寻求庇护,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保不齐,欧阳通被刺案,就与这些曾经的亡命之徒有关系,这让秦睿和明珪二人,都很是感兴趣。 佛教,装神弄鬼是把好手,还养了这么多“打手”,可谓居心叵测。现在赶山了这么个机会,不去会一会,太可惜了。 “不是,驸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给我弄这身打扮!” 虽然说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去耍一耍,就当活动一下筋骨了。可驸马爷这“奇思妙想”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愣是让人弄了一套道袍,还连着一套算命的家伙式。这哪里是查案啊,分明就是让他到大街上去摆摊,算卦。 虽然明珪是与秦睿这样根红苗正出身的比不了,但好歹也是堂堂的司刑卿,堂堂的三品大员。 弄这么一身,让相熟的同僚看到了,实在是没有面子,这太伤体面了,所以明珪对此颇有微词。 “明兄,放下你那身臭架子!要想知道那些,别人不想你知道的事,最好亲自去看看。” “哎,亲力亲为的好处是更加准确,同时也不会被人分权,这可是我带兵的秘诀,一般人我可不会告诉他。” 明珪这是典型的官僚作风,习惯坐在衙门里听汇报,写奏本。这么干是省心,可太容易被人蒙骗,也太容易被人误导。 三法司是专门审理案件的,只要在细节上稍有疏忽,那就有可能误伤人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必须谨慎小心。 “术士、道士不分家,你爹明侍中就是有名的术士,你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抿了一口茶水,秦睿淡淡的说回了一句。 而且明珪家学渊源,且人到中年,岁数也正合适,不亲自体验一下的市井的烟火气,和佛教“护法金刚”的真是面目,太可惜了。 得,秦睿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样,耸了耸肩膀,只能就转身就去后堂换衣服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秦睿也换了一身锦袍,右手依然习惯性攥着一个小葫芦,手指还不停的摩擦着。 “驸马爷,要不咱俩换换,这帆给你,我拿着小葫芦!”,明珪努了努嘴,眼睛还飘着秦睿的手。 秦睿给他打扮成了这样,他总得找补回来一点!明珪心知肚明,这小葫芦是秦睿的心头好。 一直以来,秦睿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即便是上朝,也是如此。碰都不让别人碰,所以明珪就是想拿这点与秦睿玩笑一番。 “葫芦?啊,葫芦!你想得美,连我儿子都不能碰,就更别说你了。”,话毕,白了明珪一眼,秦睿转身,大步离去。 秦睿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对待同僚、下属,也要比其他人大方的多。 要是换成其他的金玉珠宝,秦睿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随手就会扔给明珪, 且此物就是一个寻常的小葫芦,市面上一个铜板能换一堆的那种,其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 但这葫芦是亡友-李显送他的,对他意义非同一般。 在秦家,即便是寿成公主-李淑和小秦峯,两个秦睿最亲的人也不行,更别说明珪了。 与腰间的玉佩一样,秦睿是想好好保存着,等到李重润长大了,再传给他。 被秦睿一晒,明珪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赶紧跟上去。有秦睿和飞骑卫,这样高手保驾护航,他也白龙鱼服一次,尝试一下久违的刺激。 在马车上,明珪还像模像样的,拿捏下样子,让秦睿看看,像不像市面上的神棍。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到地方了,演的不像,再让人揍一顿,那可就太冤了。 看到明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秦睿不由得笑了笑;书生意气,他啊,别看官当的不小;可这胆子,却还没有刚入伍的小伙子胆子大。 “你呀,官儿当的久了,没了冒险精神了。没事,跟睿一起办差久了,你总是能扳过来的。” “哎,你可这回得有点分寸,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别弄得断臂残肢满天飞,我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了解秦睿的人都知道,大将军解决事情,一向喜欢一力降十会,对于那些人憎鬼厌假和尚,不动手就怪了。 明珪可得与他说好了,一切看他手势行动,别火急火燎的直接动手。飞骑卫的人是能救他回来,可他遭不起这罪啊! “行,咱们慢慢来,看看你老兄的第二春,能不能被唤醒!”,说完这一话,秦睿迷上了眼睛,靠在车中开始假寐。 明珪紧张可以理解,但秦睿没有心情与他磨牙。因为不管打仗,还是破案,养足精神是第一位,没有充沛的休息,不仅体力跟不上,脑袋的反应速度也会下降,影响判断。 第三百零六章 给逝者下个定论! 段老八确实有些能耐,这市面上的人和事,作为地头蛇的他,没有不知道,不认识的,飞骑卫的探子,顺理成章的被安排了进去。 之所以如此小心行事,不大张旗鼓的拘押佛教的那些武僧,是因为现在不是与佛教,这个风头正盛的教派,正面冲突的时候。 经过飞骑卫的探子,深入探查之后发现,欧阳通的确是死于谋杀,而杀他的凶手,竟然是他自己豢养的武僧,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 原来,欧阳通与佛教来往,也是有他的目的;他在面上与为佛教张目,而私底下佛教为他提供一些武艺高强的武僧。 作为一个致仕的官员,还是文官,招募打手,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佛教的长老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但因为需要欧阳通为他们在官面上张罗着,佛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没看见,得过且过了。 但豢养武士,并不是花钱那么简单,而且这些武僧成分复杂,或鸡鸣狗盗,或山中悍匪,都不是什么好鸟,吃喝嫖赌无所不爱。 欧阳通想把这些生定骨、长定肉的家伙,操练成训练有素的士卒,以备将来复兴李氏之用,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被他折腾有些烦躁,心中怨恨的几个家伙,就找个机会,用羽箭射杀了老欧阳,然后浪迹天涯,仗剑走四方,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唉,堂堂的前宰相,一代文豪,竟然是这么死的,不得不让人唏嘘。秦睿不得不感叹人生无常,小人物,有时候也是能改变历史的。 而欧阳家因为其父的目的不纯,有灭族的之危,所以就统一了口径,逼迫明珪早早找到那几个人,直接干掉他们,既报了父仇,也灭了口。这一切完美的结束后,他们也好把庞大的欧阳家就地分赃,来个“三家分晋”。 欧阳通的幼子-欧阳幼咸,之所以与佛教的武僧联系,就是想挖一挖凶手的背景,再从侧面提供给司刑寺。 但佛教“出售”的武僧,是不带七天无理由退货,也不带质保的。出了人命官司,他们自然一退六二五,一问三不知,对于欧阳通被杀的事,缄口不言。 唉,结合欧阳家三兄弟的彻查的卷宗,再加上了武僧那里的密报,秦睿不由得感叹,虎父犬子,莫过于此,欧阳通这老头,怕是死都闭不上眼! 可既然知道了凶手是谁,那就自然没有不抓的道理,所以秦睿发下了海捕文书,秋官、司刑寺、飞骑卫的差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将凶手缉拿归案。 虽然欧阳通死了,但毕竟生前是致仕的大员,这样的人没了,必须要上本启奏的,向皇帝说明详细的情况。 在陈奏本章上,秦睿特意隐去了欧阳通豢养武僧的真是目的,而是用春秋笔法,将起因描绘了教友、学派之间的恩怨。 而在欧阳通的定性上,秦睿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渤海县公-欧阳通,对大唐天下,对武周社稷,一生忠诚。 “利见,这么写不是欺君,万一陛下知道了,咱们弟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扫了一眼本章后,明珪有些不解的问出一句。前几日,秦睿还让他秉持公心,守正持中呢。可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变了呢! 而且,欧阳家那三个败家子,一看就不是养业子,万一嘴上没有把门的,这事可就露了。再者说,别看武皇的年纪大了,她可是耳聪目明的很,这种伎俩一点瞒不过她老人家的。 “没错,睿写的是有些假,颠倒是非,也明白陛下能看出来。” “但这么写,的确没有错,不管是为了朝廷的脸面,还是陛下威严,都该这么写。” 没错,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什么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武皇已经登基了有一段时间了,再出现豢养武士的造反的事,她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放。 况且,有道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武皇的皇位来路是不正,但她毕竟已经是天子了,臣子们是该为她遮掩一二的,这是人臣的本分。 欧阳通,矜矜业业在朝一辈子,为官严谨,维护国家律法有功。作为三法司的头头儿,秦睿有必要为这位前辈,争取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定论。 “唉,渤海县公,死的冤啊!但能有这样的定论,他也该瞑目了。” “等案子结了后,珪要上奏陛下,请求追谥,请藏葬于先帝陵寝的功臣坟茔之地。” 听了秦睿这话,明珪了然的附和着,他可是欠着欧阳家呢!要是没有欧阳通,在他少不更事时,多加栽培和提点,哪儿有他的今天。 “好,明兄,上本的时候,别忘了告诉睿一声,我与你联名上奏,务必请旨允准。”,接回本章的秦睿,笑着回了一句。 官儿要想当出点人味,就得讲点感情,无伤大局,该遮掩的地方就该遮掩。明珪所以明白这其中的三味了,否则是不会上本请奏的。 对于这种不忘旧恩,安抚亡者的好事,秦睿还是愿意多多参与的。至于武皇那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她老人家在这方面一向大方的很,绝对不会把这样的本章搁置留中的。 “对了,利见,用不用派人警告欧阳家三兄弟一声,敲打他们这三个财迷一下。否则。” 明珪的话没往下说,但秦睿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事,宁可被人猜忌,别被外人看到。这事想要就此了结,就得给三兄弟的嘴上加把锁,否则他们俩个老好人,也早晚被拖累下水。 “明兄所言极是,那就明着告诉三兄弟,他们的父亲,就是大唐、大周的元老忠臣,品行高洁,忠心王事。” “如果有人敢于诋毁老县公的清誉,那就是至于三法司的权威,与国法为敌。三法司自你我之下,所有的臣僚,一定要为老上司,讨还一个公道。” 那三个废物,得到财产就行了,也应该做到心中有数。况且这对于他们欧阳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是再不知趣,那三法司,想搞一搞屁股不干净的三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第三百零九章 逼着张飞绣花! 武皇叫秦睿和王孝杰,这次并不是充当捉刀人,而是受了魏王的举荐,在李尽忠等异族首领面前,吟诗一首,以显示天朝将军的才学。 陪侍在前的武旦、武三思二人,则纷纷向二人挤眉弄眼,表示这个缺德主意,完全是武承嗣一个人的主张,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缺德啊,让丘八们在国宴上吟诗赋词,这不是强人所难,故意让人出丑么!搞的王孝杰面色铁青,粗气一个劲的喘,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就动手打人。 “陛下,臣,臣是个丘八,除了兵法战策,这其他的,臣有心无力。”,怨归怨,王孝杰还是实话实说,丢脸是一定的了,这么说还能落个坦诚。 “孝杰是实诚人,对朕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点朕心里很清楚,朕要的就是这样的毫不藏私的臣子。” 安抚完王孝杰,武皇扭头看向秦睿,笑着言道:“朕听说,你最近闲着的时候,都在家中用功读书,来,今儿让朕,和众卿一起看看成果。” 成果,啥成果?武皇也是够能起哄的了,咱就是没事翻翻,能学出什么大学问来。是,秦睿是会不少诗,但那些都是在“那个时候”学的。 不愿意抄袭的他,只能躬身领旨,在原地踱步,苦思冥想;毕竟这不是他习惯的,那一套兵法战略,可以旁征博领,信手拈来。 等了半天,见秦睿还没有做出来,武承嗣装出一副为其解困的样子,关心道:“翼国公,要是不行就算了,毕竟你不是文官,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八犊子,你要是真是好心,会让老子们这么出丑么!但这种心理战的小伎俩并不能干扰秦睿,只见他冲上拱了拱手,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掌等舞剑烈酒饮,震鼓狂歌思故乡。夜月虎贲驱狼豹,横刀血饮满弓刀。豪情万丈千古愁,慷慨悲歌赴战场。萧关夜月风寒鼓,插天剑气月光寒。 秦睿这首诗,气势浑厚,大气磅礴,即诉说了戍守边关将士思念故乡和不易生活;更是表明了作为将军,他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战火,及浑身的铮铮铁骨。 不仅距离稍近的武旦,武三思叫号,距离较远的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也是击节赞叹。与此同时,武承嗣和李尽忠等人,脸色则都不是很好看。 当然了,他们尴尬的目的不同,武承嗣是没有想到秦睿真的会作诗,一心欢喜等着看秦睿的笑话,结果落得一场空。本来他还准备让人,在事后参秦睿一个有辱国格,可现在全泡汤了。 而李尽忠等人,则对秦大将军的态度,有点惊若寒蝉,如果大周的将军都是如此,那他们这些蛰伏在周边的国家,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早晚不等,也得跟漠北草原一样,受王治,行汉化,这太危险了。看来必须再添加一些供奉了,否则说不准那天,上面那老女人不高兴,就把秦睿派出来折腾他们了。 好好好,一脸说了三个好,武皇兴奋的不由拍了拍龙椅,笑着言道:“不愧是我大周的上柱国,允文允武,真乃国朝将帅的典范!” “传旨,赏上柱国-秦睿,黄金千贯,绢帛一千匹。”,面子和虚荣心都得到满足的武皇,毫不吝啬的颁下了赏赐。 她是知道秦睿是将军们中秀才,作两首打油诗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才同意了魏王的谏言,让他和王孝杰来作诗,一推一进,不进不退,也符合中庸之道。 可惊喜来的突然一点,她没有想到,秦睿的文采也一点不弱。难怪能把寿成那么骄傲自大的人都降住,这小子挺有内秀的。 “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臣既然奉旨了作诗了,那李首领他们是不是也要回敬一首,以示天朝与诸国交好之意。 “当然了,魏王殿下作为要是觉得看不过去眼,或者有什么高论,也可以出来帮着挡一挡嘛!” 武承嗣与秦睿不合,那是人说共知的事,武皇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既然武承嗣做了初一,那秦睿会一个十五,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况且,秦睿这一手,一打二,是有两重意思的:首先,要是魏王帮了李尽忠等人,那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要是他胆敢出来献丑,那就更好了,纨绔子弟出身的魏王,别说作诗了,看都不一定能看明白,秦睿这手回敬的,也是够狠的了。 “算了,几位首领一路劳顿,也甚是辛苦,不易再劳脑力。” “梁王,还不陪几位下去,好好喝几杯解解乏,总比在朕这干靠着强!” 有武皇打的这个圆场,秦睿和武承嗣的较量,也就算搁浅了。三人一边并排往下走,一边“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还以为同僚关系多么和谐呢! “哎,魏王,多说无益,你要是敢开腔,那老子可就敢甩剑了。”,王孝杰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语气却异常强硬的很。 今儿要不是秦睿力挽狂澜,出来挽回了局面,他们军方一脉的脸,可就在番邦异族面前丢人现眼了,王孝杰的火能不大么? 亲王怎么了,亲王也不能随便把他这位皇帝心腹,夏官尚书怎么样。再敢得寸进尺,老子就打的你满脸桃花开,惯你臭毛病! “孝杰兄,你不知道,魏王和宗相主管接待外族事宜。怕是这嘴都让蜜枣堵上了,不出来帮人家,难道还帮咱们这些丘八么!” 说完这话,秦睿还饶有兴趣的撇武承嗣一眼,是不是含沙射影,他心里有数,收没收东西,也不可能只是天知地知。 凡是适可为止,老子的情司,可不是吃闲饭的,真逼急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你看看,两位大将军误会了!小王这是好心办坏事啊,本来是想让你们扬扬名,立立威,谁知道你们还误会了。” 话间,武承嗣的心里还在不停的捣鼓着,回府后,一定要查查府中有没有,飞骑卫情司的人,秦睿这混账是不是在自己家安插了桩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出好戏! 能在含元殿不用通传,不用行礼,而且敢把武承嗣怼的如此狼狈的,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敢这么做的只有太平公主一人。 被怼的甚为丢脸的武承嗣,大周的魏王殿下,不仅不恼,反而顶着那张猥琐异常的脸,一口一个表妹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谁挨骂心里不恼火,身处高位的武承嗣自然要比一般人脾气大;但他心里清楚,太平是武皇的心头好,这姑奶奶是得罪不起的。 可太平公主并不买账,直言武承嗣当宰相,犹如商人在市,那真是锱铢必较,绝不亏本。就是不知道他当了行军大总管之后,会不会对将士们也是如此。 丘八们,可不像那些老百姓,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惹急了他们,激出了兵变,那可就是大事了。有道是三军要响,锐利难挡,韦待价就是最好的例子,打了败仗不说,差点丢了河西十三州。 这次面对能在雁门关,与黑齿常之、秦睿死磕,尚且还能全身而退的阿史那禄。魏王爷的生意经能不能成功,那可就不好说了。 “太平,你表兄也是有些优点的,他要是一无是处,朕能让他为左相么!”,武皇虽然疼爱太平,但也必须维护国家宰相的面子。 “娘,儿臣还不是怕你被下人蛊惑了,女儿虽然不通军旅之事,可听人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跑打武皇身边,乖巧的一边摁腿,一边讨好道:“娘,攸暨就是将军,又是国家亲王。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儿臣内举不避亲,举荐攸暨出任大军统帅。” 听了太平公主这话,武承嗣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敢情太平公主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来的。好啊,先是武三思背叛他,现在又是武攸暨,他们都是看老子当不成太子,所以想各自先飞。 好,既然你们做了初一,那就别怪老子做十五;心里发了发恨,武承嗣将他掌握的内卫动向,一五一十的向武皇做了并报,丝毫不顾太平公主的脸色有多难看。 俗话说,窝窝头踹一脚,都不是好饼,武承嗣、武攸暨这对堂兄弟,干正事可能差强人意。可要是作妖、闹荒唐,那绝对是行家里手,一个赛一个。 尤其是武攸暨,别看他在武皇、太平面前装的挺老实的,可暗地里却是个色中饿鬼。他利用职务之便,在内卫里蓄养了不少姿色上佳的美人。 好家伙,他自己留在身边享用,稍逊一筹的用来刺探情报,赏赐给下属,拉拢人心。身为天家的驸马,如此行事,实在损伤了公主的颜面。 这还不算什么,攸暨是自家人,私德有亏,教训一下就是了。但收受贿赂,行卖官鬻爵之事,将内卫的职衔出卖给市井之徒,这就有些太荒唐了! 事情报到武承嗣这来,他是怕家丑不可外扬,且念及手足情分,所以把本章压了下来。他武承嗣,可以不当这个大总管,可武攸暨也同样不合适,要是让这种人为帅,那岂不是要倒卖军功了? 当然,太平公主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随即起身反驳。两位大周皇族中最尊贵的人物,在含元殿,当着武皇的面,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把皇宫大内,当成市井了。 啪,武皇面色不善的拍下御案:“一个公主,一个国家亲王,在皇宫大内,国家权力的中心,当着天子的面,吵的像市井之徒一般,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们二人,每人罚俸一年,在府圈禁一个月;谢恩,然后立马给朕滚出去!”,这最后的三个字,武皇说的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掺杂,冷让人的脊梁骨都不得发凉。 待二人战战兢兢的退出去后,武皇从上官婉儿手上接过茶盏,沉声言道:“统统都是不成器的东西,武承嗣,武攸暨,都是一路货色,枉费了朕的一片栽培之心。” “就这样的蠢货也想当行军大总管,在战场上跃马扬鞭,朕看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统统都是废柴。” “可陛下,军情紧急,援军主帅的人选再不定,漠北的局势恐怕就要失控了。”,上官婉儿低眉顺眼的恭生进言。 别的事,在用人上,可以对付,要是怕干不好,大不了多派两个副手,就算是蠢猪,也能建立功业。 但作战不同,这是关乎国家存续之事,必须用身经百战的宿将才行。武承嗣又多少斤两,武皇可比她这个外人清楚多了。开始上官婉儿揣测,武皇会给魏王配两员副将,辅佐其据敌于国门之外。 可让太平公主这么一闹,事情就搅合黄了,就算武皇有心也不行了。而让上官婉儿更加疑惑的是,被陛下喝斥了的公主,转身的时候脸上竟然挂着笑意。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成功的把武承嗣拉下马了,可她自己的算计也并没有达成,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哼,“没有这两个废物,朕就得吃带毛的猪了么!” 重重将茶盏摔在案子上,武皇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吩咐道:“传王孝杰,秦睿,即刻见驾!” 打仗,武皇从来都没怕过,只要没有这些子侄出来捣乱,大周的将军,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就说即便传来的这两位,都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才,不论哪一个,都能把突厥叛军打的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 下完这道旨意的时候,武皇不由在心中大骂武承嗣,不识相也就算了,还得罪了这么多人,太平都出来弹劾他了,这人缘得差到什么程度了。 本来她还想让王孝杰为副帅,帮着这个侄子,建立一些军功;再让秦睿在王孝杰出征期间,校夏官事。现在看来全都跑汤了,这个混账根本就不了解朕的良苦用心。 哭啊,闹啊,把到手的大总管整没了,活该,一点都不值得人同情。一想到这,武皇甚至想剥夺他的官职爵位,让他去经营一下木材生意,也知道下,祖宗经营武氏,是多么不容易。 第三百一十八章 钱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这人有钱有势了,如果继续保持财不外露,低调做人的处事方式,那是需要很大自控力的,寻常之人根本就做不到。 宗楚客本来就是个性格乖张,行事张扬的人,这金灿灿的黄金摆在正堂,人在椅子上,早就坐不住了,高兴的就差蹦到房梁上了。 整整五百斤黄金,入仕几十年的宗楚客,什么时候拥有过如此之多的财富,此刻的他,真想整日搂着这些黄金睡觉。 “宗相,这些黄金都是阿史那将军的小意思!只要相爷肯高抬贵手,肯再稍微透漏一些秦睿所部的动向,那将军会更加感激相爷的。” 纪处纳把感激咬的很重,宗楚客就是再傻也明白,后礼一定比前礼更加厚重,最起码是一倍以上。钱是好东西,他也却实想再发一笔,但这个要求,着实是让他为难了。 朝廷已经警觉了,而且在大张旗鼓的找内鬼,天官清选司、考功司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审问了。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把尾巴收拾干净了,现在恐怕就在天牢之中了。 而且,翼国公-秦睿与其他的将领不同,他是个喜欢先斩后奏,乾纲独断的人,从来不受任何限制,也从不买任何人的帐。 即便朝廷是有规定的,军队的布防要呈报夏官,军情塘报也要及时递送。可他呢?从来都不报,更奇怪的是,武皇也从来不问。 别不信,西域之战大不大,朝廷上下,从武皇到庶民百姓,都盯着看呢!秦睿硬是能沉得住气,愣是打完仗,才上第一份本章。 现在让宗楚客主动去过问秦睿的军务,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钱是好东西,可毕竟没有命重要,狄仁杰和岑长倩可不是白给的。 而朝中的那些宰相们,即便心中没有鬼,也是人人自危,生怕狄、岑二人,拿着此事作由头,排除异己,参他们个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装像,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是宗楚客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对策;纪处纳这不是来送钱,是让自己去送命的。 “纪贤弟,秦睿不比别人,他是个不好招惹的,劝你们阿史那将军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得到便宜就算了。” “宗相,这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将军是花了大本钱的,突厥的士卒也死伤了不少,退兵二字谈何容易!” 见宗楚客态度坚决,纪处纳又加了筹码:“只要宗相肯帮忙,将军愿意出两千斤黄金;哪怕是军需调动的情况也是好的,我相信这对于宗相,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宗楚客肯为五百斤折腰,那两千斤呢?加码么,是可以谈的!临来的时候,将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怕是掏光了也必须做到。 只要能得知周军的动向,重创大周在北境的军事实力,那突厥就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东突厥汗国复国有望,为此,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当然了,他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卖一次国事卖,卖两次也是卖,反正被人知道了横竖都是一死。莫不如搏一把,帮将军到底,将来在朝中不行了,还可以去突厥。 照样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而且突厥没有大周那么多陈腐的规矩,日子一定比在中原逍遥的多。所以不管是为了钱,还是将来有退路可走,他都不得不帮将军这个忙。 “宗相,在大周,你不是最有权的,也不是最受武皇看重的,可到了我们突厥就不一样。何去何从,你要三思而行啊!” 唉,宗楚客如今可是骑虎难下了,这收钱也不是第一回,骆宾王这龟儿子,可是把老夫害惨了,干,不干都是死。 方才看着这些黄金,他还兴致勃勃的,但此刻,却是苦大仇深。看来他这次不做是不行了,如果他今儿让纪处纳失望而归,那这混账出去了就会把自己点了。 “贤弟,本相想确认一下,阿史那将军将以何职待我,老夫又凭什么信你!” 哈哈,“宗相,我突厥男儿一项掷地有声,说到哪儿做到哪儿,我这颗人头今儿就压在你这,如何!” 看着纪处纳坚定的表情,宗楚客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就要饱尝飞骑卫和内卫的双重招呼,他身处高位,太知道这两衙门的手段了。那绝对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死个干净利索都不行! “本相帮你们拿到军事或军需部署,弄到之后,利用你们的通道,即刻起身去漠北,晚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另外,在此之前,你们必须把我的妻儿送出去,老夫不能把他们留在大周,承受武皇陛下的怒火。” 嗨,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宗楚客的妻儿,那更不是问题了。只要他愿意,即刻可以启程,突厥人渗透中原几十年,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早就被中原人给弄死了。 “好,既然如此,那容老夫处理下家事,你走的时候,先把他们送走!等他们过了黄河,老夫即刻照办!” 宗楚客这话说完,与纪处纳击掌订立盟约,随即转身向后堂走去,从他沉重的步伐上不难看出,他心里是不情愿。 但情不情愿,对纪处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完成了将军的军令,把他自己搭上都是可以的。 半个时辰后,宗楚客与乔装打扮的家人告别,然后并没有回府,反而转身上了一辆马车,他需要去打打前站了。 秦睿出征,后勤供应一般都是由岑长倩来供应的,想从他手里抠出东西来,不得不下一番苦功。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所以他不得不动用一些早年的关系。 马车向西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宗楚客从车上下来,对府门前的家奴言道:“通报一声,就说故友来访!” “这位爷,您总得通报一声姓名,否则小的怎么向老爷禀告!” “废什么话,赶紧进去通报一声。” 宗楚客哪里不知道门房是在要钱,可此刻他已经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所以赶紧把钱袋扔给他,让他赶紧进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老乡见老乡 秦睿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那两名小宫女,就绝对不会食言,所以他第二天特意起的很早,提前把军务安排了下去。 仅仅带了十余名侍卫,就与那两名小宫女来到了东坡之下。这不来不知道,一来还真吓了一跳,这里的难民足足有近千人,而且什么岁数的都有。 而宫女所说的女孩,就有大约百人,年龄也都在十二岁以下,她们看到秦睿身边盔甲齐整的亲兵,也都有些发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作鸟兽散。 一边让两个小宫女与亲卫们去把她们拢回来,秦睿一边与年长的老者们叙话,逃荒也是分地域的,不是个村,就是一个乡的同族。 秦睿想帮助这些孩子,首先便要争得同族长者,和他们父母的意见,否则就是强买强卖,不仅有违律法,更是在人情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官爷,要这么女孩子有什么用,是为奴为婢,还是其他的什么目的!” “官爷,这些孩子都是我们乡良善人家的女儿,是清白家世。要是什么腌臜的勾当,我们宁可让她们饿死,也是不能让你带走的。” 呵呵,“两位族长,你们放心,某绝对不是那种吃皮肉饭的小人。听闻你们是从山东了,某家也是山东人,所以就想帮帮同乡尽一份心力。” 哦,“不知道尊府是哪里的?我们是泰安的!”,拄着拐棍的老者,听秦睿也是山东人,面带狐疑的问了一句。 这一路上,碰到的人,形形色色,冒充山东人,想要片区他们信任的不在少数,他实在是不敢轻易信人。 秦睿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有所防备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心难测! 并不恼怒的,笑着回了一句:“某姓秦,名睿,本家出身山东-历城,家祖-秦琼,不知道两位老人家听说过没有!” 秦家的名号,在其他地方可能叫不响,但在山东,那名声绝对是响亮的,尤其是胡壮公-秦琼。两位老者,听说秦睿是壮公之后,那不是一般的激动,赶紧给秦睿叩头,拦都拦不住。 他们的父辈,曾经也在张须陀军中服役,就在秦琼和罗士信麾下当兵,如今碰到秦琼之后,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好了,好了,两位老人家,再如此,可是要折某的寿数了!”,说完这话,秦睿赶紧把两位者都扶了起来。 “既然是壮公之后,那自然是信得过的,但老夫还是想多问一句,将军要这么多女孩子干什么呢?府中缺这么多丫鬟么?” 哎,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秦睿昨儿答应宫人的时候,也是一时心软,想着家里多养几个侍女,也不是什么大开销,无所谓。 但经过了一夜的思考,秦睿的想法变了,府中的婢女,大多数都是从内卫被带回来的,年纪小的交给她们,一边学规矩,一边陪公主解解闷,挺好的。 可年纪稍大的,就不行了,再过几年,她们就到了配婚的年纪,让她们顶着奴婢的身份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有鉴于府中婢女,嫁给家将的旧例,秦睿想把这些年纪稍大的女子,编入军中,专司于军医司,跟着军医们学医,给士卒们看病治伤。 当然了,这其中是有些违背男女大防,但大周民风开放,女皇,女官也不是没有,内卫也是有女兵的,出一些女军医,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来,她们也都有军籍,有了正经出身,还有了一技之长;如此还有一份足以养家的俸禄,更是可以嫁给军中的将佐。 秦睿的部下,有很多人,都是平民之身,他们都是靠着军功,晋升为军官的;可他们很少能娶到贵族家的女儿,因为很多人都是单身汉。 他们与这些女军医,不仅是浴血同袍,更容易建立友谊,和坚定的感情,就像其与寿成一样,相敬如宾,琴瑟相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但,有句话,秦睿是要明白的告诉两位老者的,战场凶危,险象环生,即便是他这样的大将军,也不能保证一定活着回来,更不要说她们了。 “唉,战场在凶险,可还有一口饭吃,有一份俸禄可以养家,总比在当下饿死要强!” “即便今年撑过去,那明年呢,以后呢?让她们从军,最起码身后的家,也算多了一份保障,老夫无异议。” 好,“既然两位族长如此,那就与有父母的,说上一说,如果舍得,可以让孩子跟睿走。睿会命人教她们读书,学医。” “至于大伙如此困境,则不比担心!”,说到这,秦睿指了指,不远处,呼哧带喘往这里跑的县太爷。 反正他们人不多,只有千余人,在其所辖之县的荒地上,单独开辟一块,让他们农耕而生,还是没有问题。 两位老者很难相信,秦睿可以做到这点,竟然可以号令文官;他们都在乡里是识文断字之人,当然知道文官和武将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况且,这位将军虽然是公爷之后,但年纪不过三旬,在军中职位也不会特别高。他们那也有府兵,有背景也就是游击将军,顶了大天了都是。 “下,下官王恢,见过秦尚书;哦不,见过秦帅!”,一想到秦睿现在是阴山道行军大总管,擦了一把汗的县令,赶紧改口。 虽然想不明白,已经出征的秦帅,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得依着规矩行礼,惹怒了这位实权人物,他这么个七品官儿,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本帅的手书,你看过了,有困难么!” “没有,完全没有,下官这还些闲田,也有一些宅基;只要大帅一声令下,下官立马把乡亲们安排好。” 虽然先前他也知道辖地来了不少难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按照朝廷的赈灾令,管几顿粥。 但现在不同了,大帅亲自开口了,他必须得办好,也让大帅记着这份人情,所以也从牙缝里,挤出一些宅基地,讨好秦睿。 而秦睿当然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随即也笑着回应他,今儿这是德政,本年天官考核,其会拿到一个优等,如有便可晋升一级了。 见秦睿像打发下人一般,打发了县太爷,那两位老者,也连忙问题秦睿的官职。 这原因嘛,有二:其一,他们要把孩子交给秦睿,必要知道,其所任何职,以备与她们的父母、亲友交待。 其二,秦睿帮他们解决了生计,还有土地,对他们有活命之恩,山东人最讲义气,他们要为小同乡,立生祠,日日祈求神佛保佑这个恩人。 虽然秦睿不在乎立不立生祠,可也告诉他们:“本帅是,秋官尚书-飞骑、左鹰扬卫大将军-上柱国-驸马都尉-秦睿。” “将来有什么困难,或者想孩子了,可以到神都去寻,本帅一定好生款待你们这些同乡。” 第三百二十三章 老子也要造反! 就在宫中激战正酣之时,早以过了预定时间,迟迟没有得到消息的秦睿,待不住了,先是主动与庞岭取得了联系,得知神都有变后,整个人都不由的一怔。 武旦和太平公主,有两下啊,暗地里竟然收买了这么多朝臣不说,还弄了这么多军队,作妖作上天了,直接发动宫变了?老子平时还真是小看这对兄妹了。 可城中的动静搞得这么大,那些在南北衙掌管军队的武氏诸王,竟然一点反应的都没有,仿佛明堂里的武皇,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哦,明白了,这帮家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武旦兄妹弑君成功后。他们好举义旗,伐叛军,征讨二人,最后名正言顺的找到,屠戮李氏一族的借口,最终取而代之。 毒啊,真是歹毒了!不仅出卖了对武氏贡献最大的武皇,更是要在神都掀起一场,从未有过的血雨腥风,他们是要效仿西晋的那些皇族啊! 这一手却是让秦睿措手不及,首先他的部下要么在北进的路上,要么就防地和折冲府,手上就知道五百精兵和庞岭部的一些探子,想要扑灭这把火,那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次,宫变已经开始了,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集结两卫剩余的军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秦睿统兵的能力再强,也无济于事。武旦和太平公主,真是会挑时间啊! 原地转了两圈,沉思了一会儿,权衡了一下利弊后,招庞岭附耳来听。仅仅是几句话,就把庞岭震的有些傻了,怔怔的看着秦睿。他从来都没想过,大将军会如此的疯狂。 “大帅,你不是在与末将开玩笑!”,先是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冷静一下,庞岭赶紧确认了一下。 “屁话,都火烧眉毛了,本帅哪儿心情与开玩笑!” 话间,秦睿又告诉他,两件事,必须在拂晓之前完成,否则武旦兄妹,与武氏皇族的战争,将不可阻挡。 本来按照秦睿的脾气,两伙人都不是好东西,死一个少一个,没一个是冤枉的;但他们这次不仅裹挟了军队,更是裹挟神都-洛阳,几百万的百姓。 真拼起来,社稷倾覆,宗庙塌陷,神都城将沦为一座人间地狱;这中原大地,同时也将沦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状态;内有群雄四起,外有前敌寇境,天下将永无宁日。 当然,活儿也能让庞岭一个人都干了,秦睿还更主要,更危险的事要做,而他的目标,正是神都城外十里的右鹰扬卫大营,现在那里的主帅是-恒定王武攸止。 王孝杰升任夏官尚书后,这小子捡了个便宜,升任了大将军;如此一支精兵,放在他的手上,那可真是白瞎了,所以秦睿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抢夺他的兵权。 庞岭离开后,秦睿率领五百精骑全副武装,以诈称奉魏王敕令,叫开了辕门;可他们刚走到中军大帐,就听到恒定王-武攸止,在训戒所部的众将官。 “今夜,有叛贼作乱,本帅接到陛下圣旨,我右鹰扬卫全军,按兵不动,坐等城中大军,消灭叛贼。” “也就是说,今夜,没有本帅的将令,谁敢出营,或者调动军队,一律按照判罪处置。” 还没等众将领命,掀开门帘的秦睿,神情颇为轻松了走了进来:“谁要造反,谁要作乱啊!” “见过翼国公!”,帐中的右鹰扬卫将领,纷纷躬身向秦睿问好,他们与秦睿熟识,且都随王孝杰去过西域,对于秦大帅还是颇为敬重的。 “翼国公?”,惊讶的看了秦睿一眼,面带狐疑的武攸止,继续道:“秦大将军,不是引兵北伐,平定东突厥叛军去了么?怎么到本王军中了。”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秦睿笑着回道:“这不听说有人要叛乱么,本帅特意回来看看,看看谁要叛乱!这个事搞不明白,本帅也不能安心率兵北上啊!”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秦睿在扯皮,他的阴山军已经渡过黄河半个月了,那耳朵是得有多长,能料定今日神都会有叛乱发生呢? 这是不是就说,秦睿也是叛贼中人呢?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帅帐之中,包括武攸止,所有人的看秦睿的目光,都有所改变。 “这就·久不劳秦帅操心了,本军卫已经到了陛下的圣旨,按兵不动,城中自会有官军去料理叛贼。” “要是没什么事,就请秦帅去后面,本王款待秦帅一顿好酒,请教一下统兵御战,征驰千里的法门。” 此时的武攸止,心里也是在打鼓,他当然没有收到圣旨,而秦睿也是来着不善,所以武攸止也顾不得官场的客套,直接下了逐客令。 绝对不能让秦睿在他的军中搞事,否则他对不住大兄所托,也对不起武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这神都城方向,杀声震天!就算是八十老翁都能听到!你恒定王是不是未老先衰了,还是说你怕死,不敢入城啊!” “好,既然你不敢,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右鹰扬卫的大将军了!军队暂时由本帅节制。” 话毕,秦睿指了指身后的“斧、钺”,这东西可代天子行征伐之权,是节制军队的象征。他也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但他手里只有这个。 哼,“秦睿,你开什么玩笑,你的斧钺只能节制阴山,北境之军;凭什么到本王这里来耀武扬威!” “本王是天子近亲,并亲自委任的右鹰扬卫主帅,与你这个目的不纯,来历不明的大将军,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况且。” 武攸止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睿便上前,一把推开了他,面色严肃的把话接了过去,况且他秦睿是不是叛贼,谁也说不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必要客气了,索性就把话挑明了,把庞岭探查的情报一五一十告诉了大伙,并把武氏一族坐山观虎斗,想要渔翁得利的事,掰扯了个明白。 “胡扯,秦睿,你就是图谋兵权,与叛贼里因外和,想要背叛武皇!” “况且,你没有武皇的圣旨,无权褫夺本王的兵权!” 武攸止的话还没说完,得到秦睿眼神示意的裴光庭,突前一步,猛的一抡手中的斧子,结结实实的,砍中了他的面门。 指着在地上抽搐,还没有断气的武攸止,淡淡言道:“天子居所正在被人攻击,身为国家郡王,军中大将,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裹足不前,这种人不杀,留着过年么!” “从现在开始,右鹰扬卫由本帅暂时节制,所部将佐士卒,只尊本帅一人将令。有敢迁延懈怠,贻误军机,救援不利者,一律就地斩首,不问军职爵位。” 秦睿表情是很淡然,但所行所言,无不令右鹰扬卫的将校胆寒,杀一个大将军,堂堂的郡王,就像杀一个小鸡仔一样,这种人什么事不敢干。 要是秦睿真心为朝廷,为武皇,那今儿这事,自然是权宜之计,诸将在事后可以说是救主心切。但万一是假的,他真是叛贼,那可就把大伙给坑了。 就在诸将迟疑的之迹,郭知运从军帐外走了进来,躬身言道:“大帅,中军帅帐已经被我部接管,请大帅示下。” 一听这话,右鹰扬卫的将军们,也不迟疑了,纷纷躬身领命:“谨遵大将军号令。” 不听话不行啊,敢再顶一句,他们的下场也就与恒定王那纨绔子弟一样,反正也没选择了,听天由命! “好,传本帅军令,右鹰扬卫即刻整装,一个时辰后出动,全军向宣耀门靠拢。”,说完这话,秦睿拿起案子上的令箭,扔给诸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狐狸! “看到没有,仅仅数日,这朝中的局势就大变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武氏一系,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 “哎哎哎,看,快看,现如今,说了算的是他们三了,咱们都得注意着点。” 这样的议论,在宫变之后,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在任何场合,时间段,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是,羡慕嫉妒恨的事人之常情,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这表明了一个现象,证明朝堂的风气,正在向他们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 武皇在前几日临朝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诏书,对于张柬之等谋反的朝臣,严格按照律法行事,绝不放过一个落网之鱼。 与此同时,还颁布一个重磅消息,太子旦,虽然是被蒙蔽,挟持的;但身为储君,不能清心本源,慧眼识珠,不能分辨奸佞,也是罪责难逃。着与太平公主一样,在东宫闭门反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为储。 就是因为武皇,反常的轻轻放下,与过完的雷厉风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大伙看出来,恐怕又要易储了。 但这次的新储是谁呢?是姓李,还是姓武?这就可是问题了,谁也搞不懂武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在这次宫变中,崛起的狄仁杰、岑长倩、秦睿三人,更是以凤阁名义,向文武百官下达了封口令,以势压人,不准议论此事。 “陛下,山东昨日送来奏报,灾情已经扑灭,各地的百姓正在有序的返乡;明年的农具、种子,他们已经准备下发了。” “臣这里,还有一些山东官员的请罪本,他们自知赈灾不力,叩请陛下治他们失职之罪!” 狄仁杰话音刚落,岑长倩便走出班来,躬身言道:“陛下,燕公上奏,阿史那禄军以全线北撤,其主力以全部渡过阴山,他正在率部重新巩固战线。” “另外,燕公还呈上了一份立功受奖和阵亡将校名单,请陛下御览。”,话毕,岑长倩将手中的本章交给女官的手上,恭身退到狄仁杰身边。 因为宫变的原因,使得朝廷的军心,民心很是低迷,所以必须用点好消息,来消弭宫变带来的影响。所以上朝之前,狄仁杰他们俩商量好了,现在是只能报喜,不能报忧。 “山东的天灾,百年不遇,影响之大,范围之广,不仅是他们始料未及,就算是朕也没有想到。” “他们都已经尽力了,朕看这次就算了,天官这边发个嘉奖,加一级录用!” “至于北境之事,鸿胪寺立即派遣使者,前去漠北各部,重申朝廷的主张。” “而燕公所奏之事,先由凤阁、夏官合议,写个条陈上来,朕看看再说。”,话毕,武皇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朝了。 下朝之后,岑长倩与秦睿坐在去往南衙的马车上闲聊,因为宫变的原因,武皇下旨要整顿军队,王孝杰那边一早就传来话了,让他们俩抽时间去看看,早弄完,早交差。 “利见,老夫怎么看陛下的精神大不如前了呢!你看看今儿早朝,没说几句就散了。” “公主殿下可是在御前伺候,透露一下。” 看了一眼岑长倩眼中闪耀的八卦之火,秦睿心里是一阵的无奈,这位邓国公是被武皇和武氏子弟打压出毛病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他还没从兴奋中醒过味呢! “邓公,妄议天子龙体,可是杀头之罪;你这么大岁数,孙子满地跑了,可睿的儿子还没长大呢!” “我说你怎么跟狄仁杰一样没意思,做事前怕狼后怕虎的,身上哪儿还有大军统帅的样子,咋地你要转文官啊!” 不是秦睿与过去有什么变化,而是岑长倩的变化太大了,与过去严谨的作派完全不一样,是什么把他刺激成这样的? “岁数大了,还受到接连打击,这内心再坚强的人,也挺不住。当年恒山王作乱时,太宗皇帝正值壮年,尚且接受不了,况且陛下早过六十了。” 岑长倩的旧部多了,他要想打听一点事,哪怕是皇宫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既然他追问到这,秦睿也只能实话实话。 “那下任储君的事,该定了!你们家那位太孙,什么时候登堂入室!” “我的大爷,你小声点,你想干嘛,害人是不是!” 秦睿赶紧抓了岑长倩一把,妄议完天子,又妄议国祚传承,咋的,老岑不想活了? “得了!都到这步了,你和狄仁杰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还想瞒着老夫不成!” 这些年,岑长倩一直想不明白,像秦睿和狄仁杰这样的硬骨头,与李氏渊源如此之深的臣子,为什么甘心供武皇驱使。 不管是什么危险的境地,他们都拼死抱着武皇,还为她剪除一些异己分子。尤其是秦睿,手上还沾了李氏皇族的血。越王-李贞,琅琊王-李冲,不就是死在这小子的手里么! 说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为了家族兴旺?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如此,但依着岑长倩对他们了解,二人根本就不是那种为富贵折腰的人。 所以,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惑着岑长倩,直到宫变之后,秦睿发动三位老将,一举拿下太子旦,并接管了神都的兵权,他彻底明悟了。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武皇那么精明的人,能一点感觉没有?不可能。但岑长倩也真是佩服二人,能忍辱负重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这其中的辛酸,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嘿嘿,“邓公,看破不说破,你应该学学陛下,不是么!” 既然看破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北衙和皇城禁卫军,所有的军官,都是由他过了一边筛子,大部分重要的岗位,都换上他与三位老将的旧部。可以毫不避讳了说,只要他跺跺脚,神都立马就要震上三颤。 而且这老狐狸,最近反常的表现,估计就是想听这句;那不妨就挑明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公议储君 随着武皇的身子骨日益见好,废立储君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太子旦果然是识时务的人,给个“让皇帝”的名位也不过分,自觉“才德”不足的他,主动上了请辞本章。 而武皇批复辞表,恢复武旦回归李姓,降为相王,迁出东宫,归王府居住。与此同时,颁布上谕,命在京五品以上,朝臣公议新太子人选,并将上本期限,定为一个月止。 武皇这口一松,可是把一些人乐坏了,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暨等人,都命自己的党羽,不择代价的拉拢诸臣工,争取他们手中的公议储君的本章。 而格辅元,李安静等李氏老臣,抱着决不能让武氏一族得逞的态度,联系着同僚同年,一共推举着,先帝仅剩的两个庶子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 他们可都是从武氏爪牙的压迫中,好不容易委曲求全活下来的,既然武皇自己生的儿子不行,那自然要传给先帝的其他子嗣,这也是顺应时势,顺应天下士气人心之举。 为了怕二王不在京,让武氏诸王得了“近利”,格辅元等人还特地上书,请武皇下旨召二人进京。既然是公议,那就得讲究公平,否则就是掩耳盗铃,直接从武氏诸王中选一个不是完了。 而这二王进京后,觐见武皇之后,立马在高人的指点下,拜访了狄仁杰和岑长倩,这两位国朝的大佬,谈谈他们的口风,看看实权派是怎么说的,“树根不动,树梢白颤悠”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可这两位大佬,就是不吐口,打着哈哈就把两位亲王扫地出门了,哪儿有一点念旧情的样子。无奈之下,二位亲王,不得不合兵一处,专攻秦睿这个妹夫,这家伙手里有兵,这可是道“硬菜”。 “妹夫,小王二人呢,谁当这个太子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这个天下还是得姓李。你是李家的女婿,咱们才是一家子,你可得不能站错队啊!” “没错,兄长之言有理,利见,寿成是李家,你又是李氏的老臣之后;这个时候,可得把握住主意,不能走错一步!” 李上金和李素节,就向打了鸡血一样,左一个李氏旧臣,又一个驸马都尉,总结起来的意思,你秦睿不管在武皇面前如何得宠,但骨子里都是李家的人。 在外人看来,只要上面做的不是李氏子弟,那秦睿就是新太子或者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谁会放心把军队交给一个“前朝老臣”呢? 所以,在这次公议储君的事上,秦睿不尽要公开的向他们靠拢,最好帮他们再拉拉人,像狄、岑等这样的大佬,或者军队将领的支持。 等他们兄弟,将储位收入囊中,不仅要给秦睿加官进爵,更是要给先太子显加尊号,追封为皇帝,并着重加封李重润等几个侄子、女。 听了这些个条件,秦睿忍不住笑了起来,武旦,哦不,现在应该叫回李旦了,说的比他们哥俩跟好听,条件开的更高。 “两位殿下,哦不,两位舅兄,你们是盛情难却,不可辜负祖宗了,但却让睿很是为难!” “你们先别急,听睿慢慢与你们说!”,秦睿抬手安抚了他们一下,示意先坐下慢慢说。 首先,李淑并不是先帝之女,她是蜀悼王的女儿,仅仅是武皇因为加恩给秦家,才得到了公主的尊位。 其次,秦睿与这两位,素来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什么交情;这冷不丁的到府,晓以大义,策反他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知道的是两位亲王争储心切,为了守住先帝的基业,难免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也想学学李旦,起兵造反呢! 最后,说能耐,就他们俩这一个饱,三个倒的倒霉样,要是让他们当了太子,甚至皇帝,那特么还不如李旦干呢! 行,就算李旦不行,秦睿那个舅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随便拽出来一个,也比他俩强! 秦睿绝不是小看他们,只要是武皇一跺脚,这俩从小就被吓出童年阴影的倒霉亲王,立马就得吓的尿裤子。 让老子替你们去张罗人,再把你们送进东宫,那不相当于,咱抠抠搜搜攒俩钱,娶了媳妇,到了入洞房,没咱啥事了?开什么玩笑! 想当太子,想当皇帝,行啊,你们自己玩去,秦睿就是个啥也不懂的丘八,掺和不起他们这么大的一个局。 当然了,两位来一趟不能白来,秦睿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最近宗正寺挺热闹的,各地李氏子弟,外戚都来了,他们可以去哪碰碰运气,没准就找到了经世致用之才。 待两位亲王讪讪离开后,李淑冷着脸,抱着膀子,从后面走了出来,从公主殿下的表情上看就知道,她处于暴怒的边缘。 “夫人,夫人,来,喝口水,不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再说为夫不也没答应他们么!你生的哪门子气!” 看了一眼丈夫,气鼓鼓的李淑坐了下来,接过茶盏,恨铁不成钢说:“这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就这种货色也敢染指储位。” “还不如胖子和李旦呢!让他们干,不如便宜武家的那些人了,什么东西,都是。” 呵呵,“夫人,你得让他们闹一闹,只有他们闹一闹了,事情才好办,官员的眼睛才能擦亮。” 没错,这种风儿,是在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人的默许下,刮起来了,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三人的默许。 否则在三位替天子主管军政要务的重臣,怎么可能在局势如此动荡的时期,让朝中刮起这么一股邪风呢? “夫君,那你的意思是?” “看破别说破,陛下始终是陛下,选择给她准备好了,就看她怎么选了!” “能成么?她为了得到今日的地位,可是连亲生儿女都杀过了!” “那李旦和太平,还不是活下来了?人要服老,不服老是不行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黑锅不是一般的大! 有了郭正一脑袋在阶上摆着,不管服不服气,舒不舒服,都的选择接受秦睿这个在宫变事件中,一举由正三品大将军,跻身三公的辅政大臣。 没办法,谁让人家对武皇忠心耿耿,危机关头是能效死命的呢!这与玄武门之变后,降将出身的尉迟敬德,跻身天子第一心腹爱将的道理是一样的。 嫉妒是没用,谁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把握不住机会,也不舍不得豁命呢!没看狄、岑两位年高德劭的宰相,对于秦睿“护国之功”都甚为服气么! “重润,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秦睿他们三个,永远都值得你信赖的。” “他们是朕留给你的辅弼良臣,能辅佐你坐稳江山,你一定要尊重他们。” 秦睿不用说了,他把李重润从牙牙学语,一直养到这么大,武皇不担心他们师徒,叔侄之间有什么嫌隙。 但狄仁杰、岑长倩不同,他们与李重润之间没有恩遇,是两个“烦人”的小老头。而李重润,又与其父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她是真担心相处不来。 因为她在小家伙的身上,看到了李弘的影子,一样的锐利,一样的倔强,是个有大主意的。对于帝王来说,这是很好优点,也是很大缺点,狄、岑正好可以用来磨他的棱角。 “谨遵命,不敢违!”,行了个大礼,见武皇冲他们摆手,李重润才跟狄、岑二人退了出去。 此刻的寝殿中,也就剩下武皇、秦睿、李淑三人。靠在软垫上,看着这一对年轻的夫妇,武皇怎么也想不到,生了这么多儿女,最后竟然要指着过继之女,来养老送终。 武皇这辈子施过恩典给很多人,但她敢肯定,秦睿夫妇,是她这辈子,最划算的一桩买卖!一想起李淑在明堂,与叛军厮杀的身影,武皇这心里就升起一丝暖意。 “寿成,朕这辈子,风光的事有很多,但最得意的事,就是撮合了你们这一对,以至于让朕受益匪浅。” “母亲,这话严重了,儿臣是宗室罪臣之后,秦睿也过一介偏僻之将,能享受今日的富贵,都赖母亲所赐。” “哎,话不能这么说,上阵的将军多了。他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大将军,不一样的。” 话间,武皇扭头看像秦睿,笑着言道:“秦太尉,如今你的地位,可以比的上永徽朝的长孙无忌了,你有资格纵论一下帝王。” “来,今儿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份忌讳,也绝不会找后账,说说,朕这个皇帝,到底怎么样!” 人都是在乎自己的身后事的,皇帝也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她这样充满争议的女皇,生前尚且毁誉颇多,更别说死后,没准就是洪水滔天。 秦睿必须承认,在治国的领域上,狄仁杰、岑长倩,随便拎出来一个,都甩他十八条街,差不是一星半点。这一点,他心里清楚,精明的武皇更是明白。 之所以命他为太尉,统领军国事,一方面是为了保全李旦,武承嗣这些不争气,也不孝的子弟,不至于被新君和政敌-屠戮。 另一方面,就是想死的时候,能有个镇得住场面的人,不至于像赵武灵王一样停尸不顾,竖甲相争,且连个像样的谥号和后事都没有。 狄仁杰和岑长倩不是不好,他们俩首先是李氏之臣,然后才是武皇的臣子。不像他,成分简单,是武皇亲手提拔起来的,且与李显又是好友。 于情于理,秦睿都责任,为她把这两件事做了。好就算他想反悔,可退一万步说,为了他一手养大的李重润,能有个仁厚、贤德的名声,他也得尽力去维持好。 武皇就是武皇,不愧是从后宫一介才人,一路杀到皇帝宝座的女强人,即便身体不济了,这脑子也依旧是那么活泛,政治嗅觉也依然是那么敏感。 其实,从她将宫变之后,她的态度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态度,再加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事方针,秦睿就明白,她老人家是不想再杀子、侄了。 就像册立太孙时说的那样,她与自己讲和了。 定性?给这种的一个帝王,下一个准确的定论,太难了!秦睿不得不眉头紧锁,头脑飞速旋转,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这位敢于推翻李唐皇室并像男人一样泼辣地实行统治的女人,尽管儒家学者都进行恶毒攻击和抱敌对态度。 但是武曌显然具有特殊的才能,对政治具有天赋,并且非常善于操纵宫廷的权力结构。 她之所以能非凡地攫取到权力,是由于她的杰出的才能、坚毅的决心和识别人的能力,再加上她的冷酷、肆无忌惮和政治上的敏感。且她对敌人和对手表现出的残忍和报复心,这在历史上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可武曌在打击门阀贵族和提拔普通地主做官的政策,是符合时代发展趋势的,因此她的作用是积极的。 而更让人惊诧的是,其在开疆拓土问题上的进取之心,丝毫不比当年的太宗皇帝差,作为亲历者,秦睿是一路跟过来的。 “陛下,臣能不能问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说,朕都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孝敬皇帝,他,是不是被先帝毒杀的!” 李弘的死,一直都是宫中的禁忌,虽然很多传闻都说,他是被武皇鸩杀的。但其却从没有正面承认过,与李贤之死,大方程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飞骑卫时老牌的皇家卫率,即便没有李淑的嫁妆,对于宫中的事,也有一套独特的消息通道。 李显死了以后,秦睿曾经一度怀疑,是武皇所为,就像她指使丘神绩,杀害章怀太子一样。 可查着、查着,他的人发现了一些线索,先帝很有可能在李弘的死亡事件,扮演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 有鉴于废太子李承乾,侍中明崇俨的死,即便是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秦睿也更倾向于先帝。 但他想不明白,武皇为什么要在先帝身后,还选择继续背这个锅。要知道她的政敌们,有很多从孝敬皇帝崩逝之后,站在其对立面的。 “你小子还真是会问,专挑朕的心窝子扎。” “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先帝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武皇能因为皇权,杀了李贤,先帝为什么就不能因为皇权杀了李弘呢!无情最是帝王家,先帝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能下去手,儿子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为什么太宗皇帝立先帝为太子后,又反悔想要立吴王恪,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但因为长孙无忌等关陇门阀反对,让太宗投鼠忌器。 相同的道理,孝敬皇帝成年后,文武兼备,才能非凡,酷似太宗皇帝,受到臣子们的拥戴。而先帝,因为风疾的原因,不仅眼神出了问题,更时常卧床不起,说是朝不保夕,也不为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关陇世族把目光落在了,李弘的身上,企图拥戴新帝,赚一份从龙之功,这让先帝感到了迫切的危机。 所以,便假意效仿高祖禅位,让李弘和关陇世族放下戒心,随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干掉了儿子,保住了皇位和皇权。 至于武皇为什么情愿,吃这个哑巴亏,不仅是因为她与李弘在政治上有矛盾,更是因为先帝拿安定公主的事,敲打了她,所以不得不背。 “不要以为先帝做了这样的事,就是个坏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你现在是当朝的太尉,等你经历的事再多一些,你就会明白了。” 武皇并没有为先帝遮掩太多,她要告诉秦睿的意思其实只有一个。龙椅,是这世上最折磨人心的椅子,很多人坐上去后,都会因为权力一叶障目。 要想保持灵台的清明,这就需要身边有辅弼良臣,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所以贞观朝有了魏征,永徽朝有了上官仪。将来李重润什么样,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好了,秘密知道,该说你的心里话了。” 在李淑警告的眼神下,秦睿拱了拱手,正色道:“陛下的坚韧、狠辣,都是上乘之选,灭女杀子,有悖人伦。但女主临朝,开天辟地,内修律法,重农业,外攘夷于四方。可谓:政启新朝治宏贞观,芳流剑阁光被利州。” “总而言之,无论人情,法理,陛下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功过参半矣。”,说完这话,秦睿俯身一拜,算是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第三百三十九章 韦氏闹宫! 按照国家的典制,李重润正位东宫,其生母-韦氏,也该顺位晋太子妃,母以子贵嘛,就像汉武帝的生母-王氏一样,自古至今,莫不是如实。 但不管秦睿、狄仁杰,或是岑长倩,好像集体失忆了,谁也不提这事。他们三人不提,其他的僚属和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武氏子弟,也不好说。 大周目前的局势,武皇在后宫养病,太孙年幼又能理事,整个大周的军政大权,全在秦睿三人手上,不管什么事,甭想饶过三人。 深思熟虑,追被溯源后,韦氏带着她的侍女们,竟然想出了硬闯东宫的决定,她就想在大义上,堵住三人的嘴,看看谁敢阻止她认儿子。 还别说,韦氏挑的时间真不错,正巧赶上秦睿三人在凤阁,商讨迎接阴山道诸军,凯旋归来的接待事宜。 听了侍卫的禀告后,三人都齐齐的皱眉,先太子-显,就是因为韦氏不得,失了天下。如果没有她的不贤,也就不会有武皇也找不到借口废帝,甚至找不到借口代唐。 说句不好听的,把她比较成万恶之源,一点都不为过!尤其是秦睿,都把手里的茶盏摔了,联想到武皇交给他的弹劾本章,心里更是恨的要命。 祸害完李显,现在又来祸害李重润,这种贱人,就该被扔到洛水里淹死。 “利见,这个,太妃来闹宫,老夫觉得你还是应该去看看!” “没错,利见如今是太尉了,国朝百官之首,又是太孙的老师,由他出面合情合理。” 狄仁杰和岑长倩,第一时间就出卖了秦睿,倒不是他们俩怕担责任,而是实在不愿意,与韦氏那样的市井泼妇理论。 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碰到这种比山匪都兄的女人,饶他们俩是经风历雨的老吏,也是惹不起这种人。 更何况,秦睿是地道的丘八,让兵去应付“匪”,是兵之正道,他们俩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且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二位,你们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落井下石,是!” “利见,这话怎么说的,你是正官,挑大梁是应该的,班师回朝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和怀英了。” 说着这话,岑长倩就开始撵人了,不顾其他凤阁官员诧异的目光,就把秦太尉,架了起来。 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秦睿只能不情不愿的走出大殿,向已经鸡飞狗跳的东宫走去。 喝,这不来不知道,一来真是吓了一跳,韦氏这哪里是来闹宫的,她这分明是移宫,大包小裹的带了这么东西,看样子是志在必得的。 再看看那些被她的侍女,抓伤的东宫卫士,秦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母老虎倒是调教出一批“好打手”啊。 “游击将军-张逸,见过太尉!” 张逸这军礼行的遮遮掩掩的,可不管怎么遮掩,都掩盖不了他那狼狈不堪,像土豆丝一样的脸。 这人本来就长的不怎么样,再挠成这样,就没得看了,这要是落疤了,估计是找不到媳妇了。 “张逸,恩,在飞骑卫,你可是名人,猛人,今儿造的太体面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还抓着他的肩膀,仔细的瞧了瞧。 他是秦睿的旧部,一向以勇猛刚毅在军中闻名,李旦、太平发动宫变后,武皇手下的禁军将领,几乎伤亡殆尽,所以他也是趁着这次机会被调进来的。 这小子有个优点,那就是实心眼,执行命令的时候,从来不打折扣;也就是因为这个,秦睿才把看守东宫的重任交给了他。从这小子脸上的“伤势”就能看出来,这肯定是经历过了一场“血战”。 “末将无能,给太尉丢脸了,愿意接受军法处置!”,话毕,张逸撩了一下甲裙,立马就跪了下去。 别看他现在的品级仅仅是个游击将军,但东宫侍卫总管这个职位,可是让人眼热的职位,是储君距离储君最近的将领。 军中多少同袍,都眼热着,太尉能把这差事赏给他,那是给他脸。可他没兜住,心里自然是是又羞愧,又懊悔。 “你给本帅记住,这敌人永远没有女人可拍,敌人尚且可以商量,但女人不行。” “行了,今儿这事,就算给你长个记性。办完了正事,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话毕,虚扶了一下,一甩袖子,迈进了东宫的正门,他倒是要看看,韦氏再疯,敢不敢挠他这个当朝太尉。 刚到正殿门口,就听见韦氏在殿中大声训斥内宦、女官,指责他们目无尊上,她来了这么久,也不把太孙请来。 其实,这不能怪内宦,女官,秦睿下过命令,李重润读书的时候,除非是军情国务,否则任何人不准打扰。 为了把条彻底贯彻下去,他还在南北衙中,遴选了百名身经百战的猛士,队正由梁郡王-李琨亲领,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去捋郡王的虎须。 “哟呵,本宫当是谁呢,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如此的诚惶诚恐,原来是秦太尉。” “来来来,让太尉告诉你们,本宫是不是这座东宫的女主人。” 秦睿并没有回韦氏的话,反而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去。然后自顾的坐了下来,从张逸手中接过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看秦睿不拿她当回事,连该有的人臣之礼,都不顾了,韦氏更是怒在火中烧。 觉得面上过不去的她,掐腰质问道:“太尉,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说法,为什么太孙还宫半个月了。宗正寺,连个劝进本宫,晋太子妃的章程都没有。” 她是去宗正寺问过成王-李仁了,但李仁对此一退六二五,表示完全不知道。还告诉韦氏,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三位辅臣去问。 而韦氏自己也清楚,秦睿对她甚为讨厌,死鬼李显活着的时候就是如此。可她不在乎,太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这份人伦,秦睿就是想断也断不了。 况且还有国家律法在,她不相信,有人能绕过祖制,让太孙背上不孝的名声。就算秦睿如今的权势滔天,他也不能一手遮天,真当儒家的那些言官是吃闲饭的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男儿雄风! 按照秦睿原本的想法,他是想等李重润再大一些,送到军营中历练几年,让其在阳刚的地方摔打摔打,心胸也能更开阔一些,这对于他今后的人生至关重要。 可始料未及的是,这小家伙还没有长大,就成为国家的储君,打乱他为其量身定做的计划。为此秦睿这几天都在苦思冥想,该怎么办,所以即便没有韦氏闹宫,他早晚也是要来的。 见李重润跑过来,扶他入座,秦睿笑着言道:“当了太孙不一样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了,臣得守着该有的君臣之礼。” 礼不礼仪的不重要,总要的是这破地方根本就没法待,李重润这几天头都大了,每天都得跟木头桩子一样,坐在上面,让别人像进庙烧香的一样拜。 玩耍就别说了,走到哪都有侍卫、宦官、宫女跟着,这让李重润不由的联想到,秋官大牢中的那些犯人。 “姑父,老师,咱回家,这地方的课业太多了,规矩也多,跟咱家根本比不了。” “而且每天还得抽时间应付那些老头,那头磕碰碰的,而且还鼻涕一把、泪一把,我都替他们疼。” 说到这,李重润还上前了一步,趴在秦睿的耳边,小声说:“还有,琨叔叛变了,跟他们一起合伙看着我。” 听小家伙说这话,秦睿还瞟了一眼梁郡王-李琨,他这才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堂堂的郡王,在东宫充当捉刀人,还不是为了保护李重润。 现在好了,人情没卖到,还被被埋怨了一顿。看着李琨那不自然的表情,秦睿差一点破功,笑出来。 “好,既然无聊,那咱们就出去走走!”,话毕,亲昵的拍了拍李重润的头,带着他起身想外走去。 走到东宫西侧的花园,秦睿一边欣赏着花草灌木,一边看着李重润在里面疯跑。等小家伙跑累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牛饮解渴,秦睿还递给他一条汗巾。 “来,你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了太孙,反而不自由,而且不能回家么!来咱们就从你父亲说起。” 李重润最近听的最多话,就是人人在他面前夸先太子显,他那小脑袋没想明白,要是父亲真那么优秀,那为什么还被废掉! 而他最相信的就是老师,他很想在秦睿的话语中,分析出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怀念李氏,怀念他的既熟悉,又莫生的父亲。 “嗣圣元年的时候,我还是右卫军的一名小校,因为揍了梁王的干儿子,被开革出军队。” “本来以为得罪了外戚,这辈子也就当个纨绔子弟过活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被陛下调进禁卫军,成为了监视你父亲的侍卫统领。” 秦睿亲眼见识了李显,从高高在上的天子,沦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李显的境遇可以想象。 本来,秦睿是想宽慰一下他,没事的时候就弄点酒菜,让其宽宽心。可李显这个看似窝囊无比的家伙,却一点寂落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酒劲儿上来的时候,还跟秦睿畅谈了他心中的抱负,要是他能掌握实权,将会如此、这般的治理国家,打造一个梦中的大唐。 河清海晏,岁稔年丰,吏治清明,百姓安居,超过贞观和永徽。用他的仁厚,去包容这个国家,用严谨的律法,来约束士农工商。 用李显自己话说,他呢,从小就怕先帝和武皇,长大后怕自家婆娘,不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但他对过国家,却是真心实意的。 从高祖皇帝开始,大唐以历三代,可一直也没有停止过作战,是该让天下的百姓享享福,过过安生的日子了。他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坐在龙椅上的是谁,既然武皇比他更有魄力,他愿意让位给母亲。 也就是因为李显的豁达心胸,让秦睿对他有了新的认知。也没用多长时间,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李显在文治上,经过皇室的传统熏陶,自然有一份独到的见解。而想帮他的秦睿,自然要在武功方面下一些功夫。 两人曾经有过约定,一人主持国政,一人开疆拓土,君臣联手,将强唐的盛世,永久的传承下去。 可李显中道薨逝,让这一切也成为了虚谈,秦睿不得不把希望放下李重润的身上。现如今的大周,版图广大,国力鼎盛,兵锋强劲,比嗣圣元年之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有最朴实百姓,有勤恳的官员,也有世上最勇猛顽强的军队,且这一切都将为你所继承。” “也许皇室在你的眼中并没有国公府那么和谐,安逸;可既然成为了储君,你就得学你的父亲,处处为祖宗和天下黎民多想。” “他可能不是最英明的君主,也赶不上太宗、先帝和武皇英武,可他却是这世上最仁厚的君子,是值得人钦佩的。” “重润,耐下心思与那些先生学,他们曾经都给父亲授过课,我和国老等臣工,也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 李重润是个天赋很高的孩子,秦睿心知肚明,可他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总是想走捷径。要是一辈子在国公府,也无所谓,慢慢教也就是了。 可现在,他是国家的希望,就不能由着他的意愿来。天子,说是天地至尊,想学秦二世,杨广很简单;但要想干出成绩了,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那就不得不委屈自己。 是,拘束的日子让他很不好受,可他今儿能坐在这里,是他的父亲的性命,和数不清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李显和那些将士,此刻都在天下看着他了。秦睿的意思很简单,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多想想那些人,想想这份不易。 “姑父,你说我能当好一个皇帝么?” “能,一定能,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比的父亲更加优秀。” “那我能比的上太宗皇帝么?我喜欢军队。” “当然没问题,太宗皇帝是马上的皇帝,但谁说太平天子,就当不了马上皇帝呢!” 就这样,二人你一句,我一答的说着,一直到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也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为了不打扰二人,梁郡王-李琨把求见太孙和秦睿的人统统挡驾。事儿再重要也没有秦睿为太孙补授男儿雄风,君王帝道重要。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光复土德 在武皇身处帝位之时,拿下武氏诸王的王位,罢黜了他们的官职,这无疑是个疯狂的举动。痛快是挺痛快,可大伙也担心,秦睿这步子太大了,扯着裆。 疏不间亲嘛,一股脑的把武氏一族都拿下,只留了武三思、武攸绪两个人,这传到多疑的武皇耳中,跟造反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等了好几天,皇宫并没有传出罢黜秦睿太尉之职的消息,反而是得到一份武皇亲笔诏书,赞同秦睿除酷吏,惩治宵小的做法。 自文明(六八四)以来得罪者,非扬(徐敬业)、豫(越王贞)、博(琅邪王冲)三州及诸反逆魁首,咸得赦免。 其为周兴等所枉者咸令清雪,子女配没者皆免之,惟张柬之,敬晖之党不赦。文明以来破家子孙皆复旧资荫(凭先辈资历享权),唯徐敬业,裴炎子孙不在免限。 枭氏(萧淑妃),蟒氏(王皇后)皆复旧姓,家族子孙各还本乡,赐金赏地,优加抚恤。 武皇真是与自己讲和了,对于过完的一切,都加以反思,与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武氏诸王,不现在应该说诸公,连日的叩阙而不得见的原因,从这份上谕的内容就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君臣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当然,惊喜还在后面,长寿元年,也就是公元692年正月,武皇在颁布诏书,去国号,帝号,改称太皇太后,传位于皇太孙-李重润。 而太孙登基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复唐国号,改元洪熙,改旗易帜,一应制度比照至贞观,永徽朝,并废国都-洛阳陪都,迁都长安,重新以大明宫为帝国中心。 当然,迁都的意义有二,其一是标志着天下回归正统,李氏子孙重新掌握了国家权力。其二是为了摒弃武氏一族在洛阳经营多年的势力。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与民更始,重回长安的首日,年仅十岁的洪熙新帝-李重润,在大明宫-含元殿,颁布旨意,重塑李唐皇权。 其一,命太尉-翼国公-秦睿,领中书令,校兵部尚书事。梁国公-狄仁杰,邓国公-岑长倩为尚书左右仆射。原天官侍郎-苏味道为侍中。 其二,命李峤为吏部尚书,王孝杰为兵部尚书,武三思为工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为礼部尚书,杜审言为刑部尚书,岑义(岑文本之孙)为户部尚书。 其三,晋秦善道为胡国公,南衙大都督,晋程务挺为洺国公,与燕国公-黑齿常之,同为南衙副都督。以成王-李仁为北衙大都督,江陵郡王-李瑾为副都督。 其四,调整南北衙大将军,除唐休璟、沙咤忠义、张虔勖、李多祚、曹仁师保留大将军之衔,扔令本部兵马外。 程齐之、翟锋、薛讷、秦景倩、秦佾、秦晙、黑齿俊、契苾贞、契苾光、郭知云、杜宾客、郭元振、郭敬之、王晙等一十四将,皆晋位正三品大将军。 另外,被追尊为中宗皇帝的李显,其旧部姜师度、马怀素、源乾曜、卢怀慎、李杰、赵延禧、萧至忠、吕元泰、姚廷筠等,也皆入三省六部,充任要职。 整个洪熙新朝,所有文武大员,皆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考核,讨论,最终得以任命。朝堂风气因为这些新鲜的血液加入,重新焕发荣光,俨然重现贞观、永徽之势。 “朕听太尉说,原吴国公李孝逸,武昌县公-苏庆节,为复兴李氏,甘心于大山之中蛰伏,保护我李氏忠良、遗孀,并培养文武人才。” “着即,晋李孝逸为荆王,苏庆节为邢国公,拜特进,赐府邸,备京以咨国事。” 到李孝逸,苏庆节二人截止,是秦睿等人与新帝商量好的,最后颁赏的有功之臣。正常来说应该结束了,秦睿这习惯性刚要揣起笏板。但小皇帝却没有散朝的意思,并给予他“重重一击”。 “着中书省草诏,晋寿成公主-李淑,为寿成长公主,食邑该为雍州之地,邑万户。” 啥?比李淑辈分大的公主太多了,晋她为长公主,与礼制完全不合,这完全违背了他教导李重润持正公之的处事原则。 “陛下,拙荆已经爵至极品,这晋封长公主之事,是不是从长计议,毕竟还有那些皇族长辈在呢!” 是,他明白,李重润一直视李淑为母,是其一手拉扯大的,这孩子想报答一下自己的姑姑。 但秦睿现在是为太尉,中书令,已经是树大招风了。这种时候必须要识趣,像这种虚名,能推还是推了的好。 “老师,朕什么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个不行!我大唐以仁孝治天下,提倡的就是孝道。” “姑母对朕有养育之恩,把朕从嗷嗷待哺的娃娃,抚育之今。现在朕当了天子,难道不该报答她一下么!” 说完这话,李重润还点了成王-李仁,梁郡王-李琨,归政郡王-李璄,广都郡王-李畴、江陵郡王-李瑾和蜀郡王-李璠。他们是宗室大佬,代表整个宗室,这合不合适,他们说了就算。 而他问这几个人,要么是李淑同祖的堂兄,要么是亲兄长,哪里会挡自己妹妹的道儿,所以纷纷拱手附和皇帝之意。 “利见,乌鸦尚且有反哺,陛下是在尽孝,羊羔跪乳,姑慈侄孝,是好事,咱们身为人臣,不该拦着。” “没错,公主为我大唐,护住了嫡长孙,保存了国祚最后一份希望,老臣看长公主之位,当之无愧。” 狄仁杰、岑长倩两大佬,是把秦睿摘了出来,太尉是太尉,公主是公主,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毕竟各有功劳。 如今土德复兴,李氏重光,最厥功甚伟者,莫过于“十年如一日”,抚育新帝的寿成公主,所以没什么可推辞的。 唉,见群臣都附议,且赞叹天子仁孝,秦睿叹了一口气,拱手向天子谢恩,并言随后便让寿成公主到宣政殿叩阙。 而散朝之后,秦睿就在大批禁卫军的护卫下,拜谒定陵,向中宗皇帝-李显报喜,大唐终于复兴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醉卧皇陵! 定陵原本规制是国储级别的,可李重润册立为太孙之后,秦睿便上本请求追谥,改陵,经过了半年多的施工,也在洪熙元年之前完成。 敢坐在皇陵神牌前喝酒的,不要说高祖开国以来还没有,就是历朝历代也没听说了,更别说见了,守卫皇陵的军队今儿可是开了眼了。 一般人,哪怕是勋贵官身,损坏一草一木,都是杀头之罪。秦睿这般行为,那是大不敬,其罪当诛,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造次或指责。 这并不是因为秦睿如今是太尉,中书令,统管军政,地位超然,权势滔天。而是因为其有相忍为国,忍辱负重,再造李唐河山,土德重光;对于李氏来说,功劳太大了。 看看那些出身宗室的李氏将校就知道了,没一个脸色有异的,都恭敬的站在神台之下伺候。估计这时候太尉说要羊腿,他们也会立马在祖宗面前,宰羊架火。 “显,胖子,我的兄弟,你看到没有,大唐终于复兴了,重润也是洪熙皇帝了,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他是太皇太后亲笔传位诏书册立的皇帝,是顺位继承的,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嫡长孙继位的。” “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持正以平,以德报怨,让武氏一族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把社稷还给李氏。这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如今又姓李了。” 说到这,秦睿想起了越王-李贞,纪王-李慎,琅琊王-李冲,等百余名宗室子弟,先后喊冤而亡。徐敬业,魏思温,唐之奇,郝象贤等李唐旧臣,义无反顾的投身火海。 更有北伐、西征,契苾明、阎温的十余万将士,抛头颅,撒热血,在死地奋战,为君为民勇进,义无反顾的捐躯疆场。从而缩短了武氏一族,统治的时间,更是让更多的人免于被酷吏所害。 人人都说,李氏复兴是秦睿居首功,狄仁杰、岑长倩次之;但秦睿心里清楚,没这些人的牺牲,他根本不可能如此顺畅的成功。 “什么人,竟敢擅闯皇陵,不怕掉脑袋么!” 狄光嗣抽出腰间的横刀,直指不远林子,厉声喝斥着,下面负责宗室侍卫,也分一波人直接冲了过去。 别看狄光嗣年轻,出身也好,但却是凭着自身的能力,从参军司小小的书吏,脚踏实际的干到中书省侍卫统领,兼兵部校书郎的。 桀桀,一声鬼笑后,从黑暗中,走出三个蒙面人,其中一个不停的笑着,好像鬼魅一般,听得人不由的觉得脊梁骨发凉。 看到他们三人后,秦睿摆手挥退了狄光嗣等侍卫,然后将脚边的三坛子酒,挨个踹给了三人。 “太尉,这么大功劳,就赏一坛酒,您这也太抠门了!” “行了,知足,要是按行归,像咱们这样的都得被处理掉,能活着看看婆娘、孩子,就该知足常乐了。” “就是,咱们是什么身份,入行的时候,谁能想到还能活着,光明正大进祖陵看看,想都不敢想。” 他们三个,都是秦睿派出,扎入武氏一族势力的密探,多年来为复兴李氏,提供了无数具有“战略意义”的情报。 可以好不夸张的说,他们的价值,丝毫不压于一卫之力,平时里还要背负骂名,让人家戳着脊梁骨,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功臣。 “本来呢,我是有想法给你们恢复身份,高官任做,骏马任骑,你们有资格享受这样的礼遇。” “可你们也知道,有些不死心,我呢,碍着太皇太后,和高宗,中宗陛下的面,也不好做的太明。” “再忍几年,等把反对势力都拔处了,陛下也长大了,到时候咱们一块退休。钓钓鱼,喝喝酒。” 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他们心里最清楚,别看眼下大唐破茧重生,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但在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很有可能有卷土重来之势。 就算不是姓武的,也有其他人,人家经营几十年了,在各地的关系盘根错节,枝枝蔓蔓早就数不清了,反正不是人人,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 “唉,太尉都说了,我们弟兄还能说出什么呢!是不是老李,你最希望回归了!” “屁,老子早就是死人了,更不在乎搁土里多埋几天。” 桀桀,“死鸭子嘴硬,充什么大个,没有爷,你们俩早死八百回了。” 见三人还有心情开玩笑,秦睿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三个家伙,还是懂大义的,不枉他让庞岭把他们送来。 “好,既然你们都想开了,那咱们今儿个,就当着中宗陛下的面,不醉不归!”,话毕,抬起手中的酒壶,秦睿与三人碰了一下。 可能是心情好,人就容易醉,秦睿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之中。狄光嗣,还很是体贴的倒了一杯温水呈了上去。 在他印象中,太尉可是非常自律的人,从来都不宿醉。看来昨儿那三个人,真是老朋友,要不然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 但狄光嗣也明白,能这么来见太尉的,绝对是见不得光的人,所以在离开皇陵之前,他特意下达了封口令。有敢泄露者,斩立决,家眷发完阴山,与披甲人为奴。 “光嗣,你不错,很有眼力见儿,是块当官儿料,比我和你爹圆滑多了!” 狄光嗣,小不了他几岁,但因为身份和经历的差别,所以秦睿当然可以站在长辈的角度来教育他。而狄光嗣也对秦睿传奇经历,佩服的五体投地,也甘心在其身边,供其驱使。 “末将这点伎俩,那里敢与父亲和太尉相比,能跟在太尉身边,末将就知足了。” “好,知足者长乐,这是福气。”,话间,秦睿从袖子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狄光嗣。 “这块牌子,是与那三人联系的信物,怎么联系回头让庞岭告诉你。” “你给我记住,绝对的保密,即便是你父亲,也不能说,明白么!” 狄仁杰年纪大了,这种腌臜之事,传到他耳中,也是惹得他心烦,如此还不如他一个人烦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同归于尽 说到这,索元礼把他总结的罪状,详细叙述了一遍:首先是,罗织罪名,结党营私,垂拱元年,三月十七,二人勾结周兴、侯思止、王弘义等八人; 在府中东阁密谋,继之以悖逆之罪,诛杀冬官尚书李游道等五人。这是你们干的,没冤枉你们! 垂拱三年,六月二十八,你们在洛阳鸾台,支使党人傅游艺,捏造罪状,攻讦中宗先帝,时任储君的相王谋反,并将其旧部等二十人下狱。十人监禁,五人裁撤官职爵位,流放樟州,其余人等尽皆杖毙在丽景门中。 天授元年,正月,你等彻查纪王案时,见纪王府的姬妾,郡主,明亮美丽,便起了色心,将小王妃、郡主等四人凌辱致死。 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李氏皇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喝了春药,与青楼楚馆的姑娘,没甚区别。甚至还告诫同僚,下次不要玩王府的女眷,没什么意思。 寅识迦河之败时,太尉引军西进,元万顷等北门学士,与内卫府沆瀣一气,在洛阳散布,秦太尉与中宗有旧,必会引军造反,东还报仇的消息。 离间太皇太后,与太尉的翁婿之情,构陷国家重臣;与武氏子弟一同做局,促成王孝杰引河西之军,兵进西域,严重干预边事安宁。 当然,上述重重,都是元万顷与来俊臣共同干的,他们分开干的缺德事儿;更是不知凡几,即便是索元礼,也不得不汗颜,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元万顷,洛阳宫变之后,公议储君之时,你更是祸恶滔天,竟敢妄言圣躬垂危,唆使武承嗣暗杀泽、许二王,随后与党人一起拥众篡位。” “见刺杀失败,则转头奔走,元万顷明着拉拢,来俊臣暗地里命酷吏们威胁,前纳言-史务滋,就是拉拢不成,反被恐吓致死的。” 索元礼这话刚落,元顽顷和来俊臣,异口同声的反驳着,污蔑,假的,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办差,得罪的人太多了,如今落难了,难免有政敌攻讦,落井下石。 “你们惊慌了?害怕了?无处藏身了?手里的那点土,盖不住屎了,是不是?” 哈哈,“甭急,咱们老哥三,有的是功夫,慢慢!” “你们的好些罪行,还是老夫同谋的呢!”,话间,索元礼还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垂拱三年中秋,老夫到你府上饮宴,你元相三杯酒下肚,就竖起了手指头。把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统统划拉了一遍。说什么,谁跟你如何如何啦,谁又跟你作对啦。” “老夫一再劝你,要暗度陈仓,偷梁换柱,你比老夫更狠哪,竟然收了下面的贿赂,还罢了四位都督的官。” “哎呦,老夫现在还心惊肉跳呢,这事啊,你是主谋,老夫是你的从犯。” 这话算把元万顷刺激坏了,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指着索元礼,不甘的反驳:“你,你,是你撺掇老夫干的。” 因为不想元万顷被当堂气死,索元礼还帮他捋了捋胸口,扶着他坐了下来,好言劝着他,不要急,能说清楚的。 随后,又转身走向了来俊臣:“文明元年,九月二十,你到老夫府中来,抬进来三口箱子,全都是金子,一出手二十万贯。” “你说不成敬意,武相爷请老夫笑纳,想让老夫在与你们暗通款曲,一道蒙骗太皇太后。” 看到来俊臣被刺激的,捂着胸口,面目异常痛苦。索元礼点着他的脑门:“你呀你,老夫饱受你的腐蚀拉拢,老夫就是被你害得,一步步堕落地。” 噗,一口鲜血喷出来后,舒服一点的来俊臣,眯着眼睛回道:“你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哈哈”,说完还悲怆的笑了起来。 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要一起死扛到底,咬紧牙关。只要太皇太后还活着,秦睿也没法敲定他们的死罪,最多也就是流放三千里,与武氏诸王一样,落个轻巧的处分。 可谁能想到,索元礼,竟然投靠了秦睿,把丽景门和内卫府,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全都抖落了出来,而且还送上了足够的人证,物证,这下再抵赖也没用了。 哈哈,“来俊臣,你没有想到!你没有想到老夫为了荣儿,甘心于你同归于尽!” “还记得你怎么害死她的么?竟然与梅花鹿一块炖了,宴请老夫与周兴等共同朵颐。” “吃她肉的时候,老夫就在心里发过誓,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有同样的下场。” 荣儿就是来俊臣的夫人,因为其与索元礼私通,被来俊臣察觉,所以惨遭横祸。本来呢,来俊臣是想一起做掉的,但因为面子和利益上的纠葛,也就弄了那么一出。一来出气,二来警告、敲打一下。 千算万算,打死来俊臣也想不到,索元礼这种货色,竟然会真心真意的对那个贱人,早早就下了反水之心。哎,都怨他心慈手软,过分重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东市口砍头,你是等不到了。太尉仁慈,只要把你们审完了,就赏老夫一口大锅,一头梅花鹿。老夫要一口口,一片片把你煮了。” “哎呀,真是期待啊,你看着自己的肉被下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索元礼的话,让来俊臣打了个哆嗦,他当然明白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打了个冷颤后,吼着叫着,要面前秦睿,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禀告,要戴罪立功。 “行了,来俊臣,别叫了,你的那点事,都在这份卷宗里呢!飞骑卫已经盯着你好多年了!” 接过孙征手里的卷宗,快速的翻了翻,看了看;两眼立刻涣散失神,卷宗也随之掉在地上。 他的确没有资格见秦睿,因为卷宗上的证词,都是他的部下所出,且上面还注明他们的真是身份-飞-骑卫情司探子。 “罢了,罢了,俊臣,不要说了!李氏气数未尽,咱们选错了队伍,就得愿赌服输。” “两位侍郎,我们认罪,但请转告秦睿,休要高兴的太早,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成王败寇!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话适用于任何政治上的博弈,对于武承嗣来说,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一手好牌打个稀烂,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早在文明元年的时候,就曾有人在朝中明言,秦睿与时为废帝的中宗密谋造反,那个时候,依照武承嗣的权势,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指使手下干掉秦睿。 豫州之乱时,朝廷征伐越王父子,武承嗣就曾怀疑过,秦睿用的是苦肉之计,既摆脱了李氏旧臣私通藩王的嫌疑,还能在军中进一步扩展势力。 可因为武三思那个蠢货的劝说,他又一次丧失了大好良机。 西域之战,秦睿在战时感染了瘟疫,武承嗣曾写过三封信给王孝杰,示意他看在武皇和武周天下不易的份上,在其用药中动动手脚,悄无声息的干掉他。 但,与前几次一样,优柔寡断,在忠诚武皇和义气两者之间,抉择不疑的王孝杰,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这些良机丧失了,秦睿在朝中、军中的势力,极速的膨胀,加之对武皇的蒙骗,自嗣圣元年至今,仅仅九年时间,他就从一介小校,升至三公之位。 最后,以太尉之尊窃国之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武承嗣怎么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否则就算咬碎牙,搭上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想尽办法弄死秦睿。 “奉先兄,睿与你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些年来颇多交锋,临了了,睿来与你喝上一壶。” “哎,事先说好,君子交恶,不以恶言相加,你要是口出污言秽语,那可是丢了太皇太后的体面。” 今儿的菜式可是不错,清一色是下酒的好东西,而且还有两壶宫廷窖藏的好酒。这次的会面,要是骂骂咧咧的,那可就辜负了这些东西了。 而武承嗣,不是不想骂,从他下狱的那天,就每天咒骂秦睿,以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这嗓子都骂哑了,早就腻歪了。 更何况,这些酒菜,对于多日没有碰到荤腥的他,诱惑力远远大于骂人,所以也不客气,大口的开始朵颐。 与秦睿碰了一杯后,武承嗣抹了一把嘴,沉声言语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麟德二年生人,今年才二十八岁。二十八岁就总览国政军务,了不得啊!” “下一步呢,受尊号,晋王位,最后与高祖,隋文帝一样,受禅而王天下,开一朝盛世,是与不是!” 武承嗣这话,可不是扒瞎,自曹操之后,历朝历代凡是谋权篡位者,莫不是以此路,或成就一番帝业,或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大丈夫要么九鼎食,要么九鼎烹,即便换成武承嗣,他也会做出的一样的选择。大明宫的那把椅子,天下之此一把,他不信秦睿这个马匪的孙子,会不动心。 “奉先兄,小人之心!要是睿是乱臣贼子,有谋朝篡位之心,你觉得太皇太后会心甘情愿的,把大权交给我么!” “不管你信不信,秦家三代食李氏之禄,世受皇恩,片刻不敢忘怀。所以你那点蛊惑人心的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没什么用。” 秦睿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好像真的很不在意一样,武承嗣根本就不信,他常年累月,手握天下之权,心里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就像杨坚那样,其与宇文家还是姻亲呢,最后还不是没忍住,篡了宇文家的江山,自己坐了上去。 杨坚可是个很有涵养的,秦睿这样的丘八,在素养上与其可是比不了的,所以在武承嗣看来,他篡位是一定的。 再者说,秦睿手下的文官武将那么多,他们多年来拼死拼活的作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富贵。想要获得更大的富贵,就得让他们统帅成为皇帝才行。 是以,武承嗣毫不怀疑,在不久的将来,只要李重润稍微不能满足那些兵将,或者忌惮秦睿,他们就会立马发动兵变,用刀剑把秦睿推上皇位。 “行了,你也别小人之心了,睿明确的告诉你,小人是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君子之交。” “中宗皇帝与睿,不仅是君臣,更是生死弟兄,当今陛下又我一手养大的,我绝不会做出辜负之事的。” “恰恰相反,这次动你们,就是为了稳固陛下的权威。睿要用你们的脑袋,去警告天下所有的异心者,谋逆、轻动者-杀无赦!” 没错,秦睿此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皇帝的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秦睿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他教导成有为之君。 谁要是在这期间,敢跟老子扯皮,或者暗中使坏,甭管是宗室亲王,勋贵外戚,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皇帝是要做仁德宽厚之君的,他的手上是不能沾自家人血的,但秦睿却没有那些忌讳,谁要是不信,就可以来试试。 “你秦太尉,拿我们当鸡喽,不过没关系,我武承嗣不仅祸乱了这朝纲,更是给李显带了一定绿帽子,让你的小皇帝也终生蒙耻,痛快,痛快!” “就不知道喽下一个倒霉蛋是谁,李旦那个窝囊废么?你想怎么搞他?” 死到临头了,他还不忘了拉一把李旦。一起下去多热闹啊,表兄弟们一起在阎王爷那掰扯,掰扯。 呵呵,“奉先兄,你想多了,我是不会把李旦怎么的,恰恰相反,锦衣玉食,珍馐美味,姬妾田产,一定让他这辈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对李旦这种有野心的人,秦睿就是要肢解其羽翼,用“金屋藏娇”的方式,把他高高的供起来。让他亲眼看着,大唐时如何在李重润之手,重新贞观、永徽之治的,那比杀了他,更让其难受。 哈哈,“活着未必是福,死了未必是祸,李旦,他的下场比我这更惨。好,好啊,秦睿,你是个妙人啊,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起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武承嗣一眼后,秦睿淡淡的来了一句:“成王败寇,奉先兄,你们该上路了!到了阎王爷呢,别忘了告诉他,杀你们的人叫秦睿。” 第三百五十章 想走 没门! 半个月之前,在武周时期,权倾一时的武承嗣,太皇太后母族的一号人物,在其一党人员的陪同下,于东市口一起被刑部尚书-杜审言问斩。 长安的百姓,见奸臣酷吏的下场如此,无不欢欣雀跃,世家勋贵,则无不胆寒,对于洪熙新朝的认知更深了,大唐重回法治的第一步由此开始。 秦睿等辅政大臣,忙了大办年,使得朝中的士气,为之一振,自上而下,整个大唐都像一台机器一般,有序的整饬军政庶务。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不是上课,就是上朝,还要跟着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学着批复奏章,文牍,李重润的意见大了去了。 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松弛一下精神,秦睿提出在骊山行辕,举行一场秋猎,让小皇帝高兴一下,顺便在勋贵子弟中挑选一批侍读。 有秦睿这样的老师在,李重润自然有一身超越同龄人的好武艺,年纪这般小,就能飞羽射箭,且箭无虚发,赢得不少臣工的喝彩。 “太尉,不下去松松筋骨,你可是我唐军中有名的神射手,这时候不给露一手,太可惜了!” “相王,什么神射手,都是唬人的,秦某要真有那两下子,何必冲进敌阵与敌厮杀呢!” “太尉,过谦了!别人不知道你,本王还能不知道么!来来来,既然不愿意下场,那借一步谈谈怎么样!” 武承嗣一家及其僚属被斩,武攸暨、太平公主被合离,还有如同獒犬一般在长安,关中各地游走的三法司、京兆府,无不充斥着秦睿的影子。 天下已定,李重润的帝位也已经稳固,如果没有特殊的什么事件发生,他这辈子,是没什么可能再坐那个位子了。 他过去在暗地里,做过不少孽,也留了不少尾巴,再这么查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殃及到他了。 李旦可不是傻子,与其让三法司抄家,流放边地。倒不如趁着没出事,好里好面的离开,看在姓李的份上,他也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原谅。 “相王,长安可是个好地方,藩王们都羡慕你,几十年都没开过帝都。哎,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据,寿成的那几个兄长就常叨咕。” “走什么走,你是陛下唯一嫡亲的叔叔,与泽王、许王不同。而且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还需要你这位皇叔,多帮衬一点。” 秦睿当然不可能放李旦去封地,这是个有点云彩就下雨,且有内秀,又不择手段的人,去了封地就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还在放在长安好,甭管他在王府中,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飞骑卫都会记载的一清二楚,然后由庞岭呈报他手上。 “太尉,你是不愿放本王去封地,还是怕本王去封地!” “母后那话不是说了么,人要跟自己讲和,本王的心死了,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看到李旦的情绪有些失控,秦睿眯了一下眼睛,随即认真回了一句:“你觉得我怕你么?” 即便是李旦在龙位上时,秦睿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这一点秦睿相信他心知肚明,更不要如今自己是堂堂首辅重臣,军政庶务一把抓了。 连武承嗣父子几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杀就杀了,更不要说失道寡助的李旦的。如今之为,即是看住他,不让其翻出浪花来,也是为了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感谢自己姓李,要不是看在这层身份上,他早就在清除之列了。 “怎么,你想把本王一辈子锁在长安城里?” “哎,这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我曾经也。”,李旦这话还没说完,李重润纵马而来,打断了他。 只见其将手里的弓扔给侍卫,干净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兴冲冲的向二人跑来。 “姑父,八叔,你们怎么不下场啊,朕刚刚射中了一头鹿!”,李重润红扑扑的小脸,边喘粗气,边兴奋的说着。 呵呵,“陛下神威,臣等是比不了的!”,递给李重润一条汗巾,秦睿继续说:“你姑母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赶快去!” 一听到有爱吃的糕点,李重润点了点头,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跑着跳着向御台跑去。 秦睿和李旦,都盯着小家伙的背影,心里却有不禁相同的想法,时间太快了,一眨眼,呀呀学语的娃娃都变成翩翩少年了。 “相王,还是京城好,在京城什么都有,总比封地的穷乡僻壤方便。你也得理解理解我,我也是有难处的。” “哎,你要是非走也不是不行,把几位小王爷留下来给陛下当伴读,怎么样?” 秦睿这话可是带刺,威胁的意味明显的很,如果李旦一意孤行,那就只有把小王爷们留下来,如果他真舍得几个儿子,秦睿也不介意! “你太过分啦!秦睿,本王是发现了,你为了重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体面都不要。” 呵呵,“彼此,彼此,相王殿下,你我都是做长辈的,多担待!”,话毕,秦睿很是热情的拍了拍李旦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唐是他说了算,自然不可能由着李旦喜好来,不管是于国家大局,还是私人情感,他都得这么做。 至于名声的问题,秦睿早就不在乎了,在当年让越王等人赴死的时候,他就把这些虚名看淡了。 他答应过李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下李重润。季布一诺,千金不易,既然答应了亡友,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太尉,赏脸与弟兄们比一场!” “就是,太尉,弟兄们可是等着你呢,你这不露面,玩也玩不痛快啊!” 刚才是皇帝的专场,咱们不能造次,现在不一样了!程齐之、翟锋、薛讷等大将军,都围着秦睿起哄,既然出来了,那就是玩的痛快一点。 “让我来啊,不是不行,你们可得答应一点,没送子弟的都要把各家最出色的子侄,送进宫给陛下当侍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团和气! 别看李重润当了皇帝,让先生们板的有模有样的,但在私底下,仍然是孩子王,带着谯王-李重福,卫王-李重俊,秦峯三个小子,把大明宫弄得鸡飞狗跳的。 为此,时常有负责经筵日讲的学士,找秦睿来告状,言天子不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如何治国,花在玩乐的时间太多,是极其荒唐,且不负责任的。 而秦睿,为了平息诸位学士的恨铁不成钢,也是赔尽了笑脸,同时规定,李重润每天两个半时辰的可以,不得耽误。有敢曲意迎合天子,魅主以求非凡荣宠者-斩立决。 也就是有了这个规定,臣工们对把自己孩子,送到天子身边当侍读的事,那是谨慎的很。小孩子嘛,谁能控制的了,他们的玩心,谁又能知道他们会在宫里说错什么话。 太尉治军,一向严苛,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小命着想,很多人在侍读的问题上,都讳莫如深,所以秦睿才与众将们打赌,破解这个困局。 也不知道是今儿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有意让秦睿在大伙面前出丑,马上到行辕了,胯下的马突然失蹄,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还好秦睿的反应快,借着树的方便荡了一圈,卸下去大半的推力,随后才打了一个滚,单膝跪地着地。 别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睿处理的非常得当,但也让胳膊脱了臼。在诸将殷切的关怀声中,右手搭在左肩膀上,嘎嘣一声,就复位了。 见秦睿无事,正在神情轻松的疏松着左臂,身边的将领和士卒,则齐声暴喝: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这才对嘛,作为唐军的统帅,诸大将军之首的太尉,那自然是与当然的卫国公一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小脱臼又能如何! 哈哈哈,“太尉果然神威,老夫佩服啊!”,岑长倩抚了抚胡子,打趣了一句。这也就是秦睿年轻,换成他这岁数,反应和气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岑相是笑我坠马之姿神威?哈哈,在诸位同僚和弟兄们面前丢了!” 话间,秦睿冲不远处的狄光嗣挥了挥手:“来来来,上肉,上肉!今儿酒肉管够,谁喝的最少,罚一个月的俸禄,你监督!” 看着秦睿及下面的大将军们,都用刀子切,或者直接抱起来啃;文官一侧,不少人唉声摇头,这大唐都立国多少年了,丘八们怎么还没有学会什么是规矩。 奈何于秦睿也是丘八,大伙也就把嘴闭了个严实,少钱几眼,也就跟着没那么闹心了。 众人的表现,当然满不过岑长倩,会心一笑后,随即笑道:“利见啊,你与诸将这食肉之法,颇具古人之风!” “哎,您老这是说对了,盔甲盛酒,秦剑取肉,这是三秦子弟千年尚武习俗。睿就是要改掉将军们崇文的作派,哪怕吃饭时都要记得,自己是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军人。”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周边的国家都在边境搞小动作,哪怕是辽东半岛的那些亡国的棒子,也敢出来凑热闹!这难道不是在欺负陛下年幼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大唐现在就是主少国疑,那些平时里跟孙子一般的家伙,也想趁着试探一下大唐经历了这次政体改变后,国力是否受到内耗。 如果真成疲弱之势,那他们正好趁势反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不能让你们唐人,一直占便宜!也就是在这种态度下,周边的国家,屡次挑衅边军。 要不是事情不大,成为不了出兵的理由,秦睿早就派兵征讨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命兵部向各地边军发令:有敢挑衅唐军,试探国力、军力的,一律给老子揍回去,军功按照双倍拴叙! “哎,利见,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你不必如此的忌讳!” “太宗朝,高宗朝,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你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老岑这话是劝秦睿要学会克制,从前呢,他只是手握两卫的大将军,就算出再大的事,也作不出圈去。但现在,他身上抗的是社稷重任,稍有差错,动摇的就是大唐的根基。 他和狄仁杰都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所以他们不能让秦睿轻举妄动,同时也要磨一磨他在战场上养成的杀伐之气。 “好,好,您老都说了,睿还能说什么呢!” “来,睿与诸将,敬诸位老帅一杯!” 秦睿起身后,南北衙的大将军们纷纷起身,双手端着酒盏,等着岑长倩、黑齿常之、秦善道等人把酒倒满。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身份地位如何变化,他们这些后来人,毕竟一如既往的尊敬诸位老帅。没有他们当年的敦敦教诲,秦睿等生瓜蛋子,早就死在战场了,哪里还有今天。 “哎,老夫插一句,敬诸位老帅,也得敬敬我们这些老书吏,没有我们这些老骨头,你们这些将军和士兵,是吃什么打胜仗的。” 狄仁杰这稀泥活的不错,秦睿是武将,在日常处事中,难免偏袒武人,这让文官们倍感冷落,就像这场秋猎宴就是如此。 但有了他的补台,秦睿及诸位大将军们就必须应和,文官们就都找到台阶下了,这才能和气一团,继续协作,维护好大唐的江山社稷。 “国老之言大善,和气一团,和气一团!” “利见,老夫建议,让画工把今日宴会的盛况,如实的画下来,名字就叫一团和气图,如何!” 两位老相爷,如此的为他补台,秦睿心里自然明白,更是不会说出拒绝的话。孤阴不长嘛,该重视的还得重视,他还得跟两位老相爷好好学啊。这为官为相的手腕,心机,比起人老成精的二人,秦睿差的太多了。 “好,两位相爷的话,睿自然要遵从!”,话毕,秦睿吩咐狄光嗣,让画师门赶紧过来,按照两位相爷的意思办。 “诸位,现在咱们能饮下这杯酒了!”,秦睿脸上别样的神情,逗乐在场诸臣轰然一笑,随即齐声应了声诺。 第三百六十章 跑,还是不跑 常威的贪婪,是庄桦没有想到的,一个小小县令,在太尉手里领了个小差事,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可以随意狮子大张口。 二十万贯,换成铜钱,堆起来就是一座小山,够给常威造一个钱坟的了,他也真敢想啊! 不过,为了庄家的颜面,为了能保住现在富贵,二十万贯保平安,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这小县令,有没有命去享受,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万年县,县衙后堂,自从粮价降下来后,常威每天就待在后堂喝酒,躺在钱堆中,享受着铜臭味带来的快乐。 “老张头,你知道这世上最惬意的事是什么吗?”,抿了一口美酒的常威,歪了歪脑袋,看向了一旁的老主簿。 可老主簿显然没有他那么高兴,反而面带忧色,索贿二十万贯啊!就算是常县令长了八个脑袋,也不够太尉砍的。 这在长安吃皇粮的,谁不知道,太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让他抓到贪污受贿的,那就想着怎么料理后事,怎么还有心情喝酒呢! “老爷,不是卑职啰嗦,也不是卑职胆小,您这一笔竹杠敲的这么狠,您就不怕在自己敲进去。” “而且庄家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回头把您点了,您在太尉那,可就没法交待了。” 可听了老张头的话,常威却没有后知后怕,反而抓起了一把铜钱,直接抛向了空中,静静等着掉落在地,发出的悦耳之声。 “老张头,瞧你那点出息,二十万贯算什么!要是可以,本官都想敲一百万贯呢!” “太尉?他出身王侯之家,不到三十岁就总揽一国之政,比当年的宇文护还威风,他当然不知道钱的好处了。” 没错,在常威眼中,秦睿虽然军功盖世,但依然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物。他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少年时便蒙荫入仕,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世间疾苦。 想当年,常威到长安求学的时候,连街面的一个大子的包子都吃不起。那时候,兜里要是有一贯钱,他就不会投考国子监,在那里苦着、熬着,最后当这么个小县令。 钱是好东西,钱能通神,只要有了钱,什么事干不了!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是为了富贵,谁绞尽脑汁的当官呢! “老爷,要是您不愿意放弃这些钱财,那卑职就提醒您了,除了跑,您别无选择!” “当然,您得烧香拜佛,祈求飞骑卫出岔子,否则您这百十斤,估计就要交待在他们手里了。” 凡是吃皇粮的心里都清楚,只要是飞骑卫盯上的人,那基本是没跑了,他们的能力要比凶神恶煞、只会酷刑武家内卫、丽竞门要可怕的多。 反正老张是不相信,他们这位明府,能跑出飞骑卫的手掌心。可没办法,现在的常威就是个调进钱眼的聋子、瞎子,前面即便是万丈深渊,也休想让他悬崖勒马。 “老张啊!你是个明白人,过去呢,咱们利用职务之便,蹭些吃喝,混个肚儿圆,打打律法的擦边球,没有问题。”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享受享受了,不是么!” 常威的意思很简单,老张的年纪不小了,一辈子也攒下什么家业。这回借着太尉的名头,敲了这么大一笔财,自然要分老张头一份,也不惘患难多难的情分。 他呢,是个肯听人劝的,给老张头分了这笔钱,就打算拿着假身份文牒跑路,隐姓埋名,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至于,老张头担心的飞骑卫,常威以为却不以为然,太尉管的是天下事,这一州一县的,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只要粮价下来就行了。 “老爷,您的好意,卑职心领了,卑职怕有命拿,没命花,我实在是怕了飞骑卫。” “不过,您要是想走,最好尽快,这时间要是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宜早不宜迟啊!” 老张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甚为凝重,可以看的出来,他是常威能否全身而退,很是担心。 哈哈,“老张,你说的对,这当贪官,就得小心翼翼,事事考虑周全了,否则什么时候丢了脑袋,都不知道!” “庄桦那个老东西,可是给本官出了个难题啊,弄得本官,不早点跑都不行了,不是么!” 说着这话,常威吩咐老张头,去找联系一些本地的商家,将这二十万贯钱,不是铜钱的部分,统统换成铜钱。 然后定制一批大木箱子,将这些钱都装在其中,由县衙的差役,十二时辰日夜不停的看守,务必保证安全,保密。 待一脸难色的领命离开后,常威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躺在钱堆里,长吁短叹,世事艰难啊。山一样的钱,有谁能保证一定不动心呢? 仕途,钱财,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难怪那么多人都扛不住的,不摊上的人怎么知道泡在钱堆里是什么感觉呢! 也就是在常威于县衙辗转反侧之际,在弘文殿办公的秦睿,收到万年县粮价已经平复如常,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声,酷吏也分怎么用,用好了一样能造福于民。 “利见,老夫看你笑着的,怎么有些不怀好意呢?” “国老,您这话说让睿怎么答!粮价下来了,得益的是万年县的百姓,当然值得高兴了。” 虽然与狄仁杰说着话,但秦睿的脑子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刑部大牢中押了快一年了,这鹰熬的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去看看了。 如果可以,放出来正好与常威凑成一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岂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时时刻刻悬着在那些人的头顶上。 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或者如过去一般肆无忌惮的扩张,就把这对阴狠、刁毒的家伙放出去,剪除其羽翼,压制起抬头的势态。 “国老,今儿这政务,麻烦您代着处理一下,睿要去一趟刑部。” 早就习惯他性子的狄仁杰,只是笑着指了指,然后转身吩咐书吏,将文牍都放到他的案子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得不说,韦氏确实猖狂的很,竟然当着武后的面,召来了宫正司的几位管事,命令她们将上官婉儿发落到掖庭宫,好好抖了一把皇太后的威风。 与此同时,她也在长生殿撂下狠话,谁要是敢因为这老东西再跟她作对,上官婉儿就是例子。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即便武后不说,自然会有人到太尉府通告。而此时,秦睿与岑长倩等老帅,正在北苑阅兵,不在府中。 且这事又是后宫的事务,男人插手不方便,所以打发了宫人后,李淑带着一众侍女,杀气腾腾的就进了皇宫。 “滚开,谁挡着本宫,一律杀无赦!” 看着提着横刀的李淑,满脸煞气,以及她身上的近百名全副武装的侍女,守卫在皇城的禁卫军,都一脸懵逼像。 皇城带兵器,那就是造反了,可造反都得分人,寿成长公主不比其他人,他们可不敢造次,否则太尉知道了,还不拧断他们的脖子。 “末将-李辉,参见长公主殿下!”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是有什么过不去,就吩咐末将。” “末将保证一定给您办妥当,犯不着这样。” “而且,事情闹大了,也让末将没法跟太尉交待,不是!” 李辉,也是陇西李氏的子弟,跟随秦睿多年,是飞骑卫最早的一批军官。如今虽说也是大明宫禁卫军的大将了,但也不敢对公主不敬。 这点与秦睿没关系,他们这些飞骑卫的军官,过去常年累月的在外征战,根本就没有精力照顾家小。 家中的那些老弱妇孺,但凡有点谁家中有了事,还不是公主殿下前后跟着张罗,所以大伙儿都欠着殿下的人情呢! 今儿换成别人,那一准脑袋上扣一个谋逆的帽子,但李辉等人,宁愿当做没看见,帮着遮掩一二,也就混过去了。 “李辉,本宫今儿不是作乱,是到后宫给太皇太后出气的。” “谁要是敢拦着,就别怪本宫不念多年的交情,把你们先宰了。” 得,一听公主要去后宫找晦气,李辉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既然不是兵变,那就无所谓了。公主殿下到后宫,出气也好,杀人也罢,那都是皇族的内部事宜。 而禁卫军大帅-秦景倩,是他的小叔子,即便事后问了起来,他顶多吃几记军棍,没什么大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无碍了,殿下,要不要弓弩,末将去调几具带上?” 李淑当知道,禁卫军的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一定自己要去后宫,就一定明白,她是来找韦氏算账的。 韦氏的德行在那摆着呢,别说武后、寿成看不上,即便是禁卫军上下,估计也受了不少冤枉气,要不然李辉不会提议带上弓弩。 “行了,你小子别幸灾乐祸,带好你的兵得了。等本宫办完了事,统统有赏!” 李淑这话,就是把责任都扛过去,她也是将军出身,知道李辉等人,为了她,是担了风险的。堂堂的大唐帝国长公主,让下面的人扛着,那算怎么个事。 可越过宫门还不算,从宫门到掖庭,仍有十几道门要过,李淑对他们的回答就只一个字-滚。至于那些在掖庭投靠韦氏的奴才,前一刻还阴笑的折磨上官婉儿,下一刻就走上了西南大道。 “你还是来了!唉,真没想到,还是让你看了笑话!”,上官婉儿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脸也扭了过去。 她呢,这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处处想跟李淑角个高下,可最后呢,还是没比过。不,或者说,自从李淑嫁给秦睿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斗不过了。 “行了,都到这时候了,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当年的故人,活着的不多了,留着你,也算留着个伴,等老了,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裴玲和当年的很多伙伴,都已经走了;上官婉儿是为数不多剩下的,现在就算上官婉儿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李淑也下不去这个手。 “上哪儿去?今儿就算你把我捞出去了,那明儿呢?后儿呢?还有太皇太后怎么办?” “行,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本宫来这一趟!走,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然后面圣去!” 李淑这话算是把上官婉儿搞懵了,皇帝那么小,面圣有什么用,他能做什么主啊!而且韦氏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难道他会为了自己这么个奴婢,忤逆他的母亲? “不是,你让人打傻了?听不懂话,走啊,还真想在这过日子!”,话毕,不待上官婉儿反应,李淑一把就她薅了起来,背在背上。 长公主身份尊贵,哪里能让主人背人,跟着她来的侍女,都上前要为公主分忧。可李淑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坚决自己背着,向承明殿的方向走去。 趴在李淑的背上,上官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十五年前,她被宫人欺负,也是李淑背着她去太医署的,时间过的太快了。 “哎,我说你那点聪明劲儿,是不是都放在与人斗心眼上了。” “当年要是学点功夫,至于让人打成这样么!十多年前就如此,现在还如此,不够丢人钱。” 呵呵,“谁有你有福气啊,嫁了个盖世英雄,一辈子不用忧愁,学那些功夫,也不一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也别说风凉话,你以为太尉的夫人那么好做呢!每天板着脸,应酬一波又一波,把自己弄得跟活菩萨一样,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就这样一说一答,一唱一喝,两个多年的老冤家,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当下和从前在宫中吃苦的日子。 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她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谁捞到什么好处了,也该斗够了。 太皇太后不是说了么,人要与自己讲和,她老人家都想开了,李淑二人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也是到讲和的时候了,否则到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三百七十章 千面观音! 《佛经》曰:妙庄王有三女,长妙音,次妙缘,三妙善,妙善即观音大士。观音是大慈悲的象征,她能够默默的保佑您度过各种难关、消除各种病痛、障碍。 许是年纪大了,黑齿常之也没有年轻时,那股锐意进取的心也没了,一门心思的修身养生,论道信佛,而弘文殿中的秦睿,此时在他眼中,就是一尊千面观音。 自文明元年,秦睿到他麾下任长史到现在,匆匆不过十年的光景,大唐和他这个老帅,可是享受了不少秦睿带来的好处,所以每次念及当年留下秦睿,他心里总是得意的。 这不,打发完封疆大吏们,秦睿把黑齿常之请到上座,并亲自泡了一壶茶,还是像过去在左武卫军一般,伺候着恩帅。这让在外面当差的僚属们不得不伸出一根大拇指,暗赞一声:仁义。 “哎呀,无端的御使当朝太尉,老夫这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 “恩帅,瞧您这话说的,睿在别人面前是太尉,可在您面前,永远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长史。” “行,你呀,嘴甜,会哄人,要不我等这些老家伙,怎么就喜欢你。” “恩帅,您是为了俊哥儿的事来的!他最近不错,睿也请孝杰兄看着了,您大可以放心。” 秦睿心里门清,别看黑齿常之对黑齿俊,从来都没好脸色,但心里最惦记,最看重的还是这个长子,要不然也不会破例干预他的仕途。 就像他其余的四子,皆在京兆府当小吏,这么多年就从来没为他们张过嘴,而且还明着告诉秦睿,不准因为他的原因,提拔那四个家伙。 要知道南北衙的高阶军职,都是朝中的大事,除了秦睿以外,绝对不可能因一人决,即便是分担军务的尚书右仆射-岑长倩,也不行! 但,黑齿常之与旁人不同,说到关系,除了秦睿那几位叔父,就他一个人可以被称之为长辈。没有他老人家当年的提携,也就没有秦睿的今天。 四时八节,秦睿都带着小秦峯,亲自到府送礼,再让小家伙给恩帅磕头,礼节完全是按照自家来的。他老人家开了口,即便是坏了规矩,秦睿也得照办。 “利见,老夫知道这次的事,坏了你的规矩,这不,在家里摆了一桌,请太尉移步府上。” “区区小事,怎敢劳恩帅亲自相请,打发人通报一声,睿下了值直接就去了。您这可折杀小辈呢!” “哎,不一样,太尉就太尉,朝廷是有规矩,咱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 今时不同往日了,黑齿常之不能因为交情,就屡次坏朝廷的规矩。况且,秦睿现如今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都是朝廷的动态,一般人的筵席,是绝对请不到的。 他要是遣人来请,礼数上有所欠缺不说;也让别人说太尉偏坡,有失公允,所以他自己亲自来正正好好。 ,燕国公府,见太尉与老爹在正堂饮茶,黑齿家几兄弟,都有些惊诧,虽然过去很熟,但自从大唐复国后,太尉可是第一次见。 这惊诧的原因,自不必说,虽说他们的父亲担着南衙副都督,兄长在兵部任左侍郎,黑齿家业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可与太尉相比,多少还落了下成。 而且太尉飞黄腾达如此,还能记着往日的交情,这份义气,仁义,那自是没得挑。 见四兄弟像自己行礼,秦睿赶紧摆手让他们起身,且明言在燕国公府,黑齿常之才是最长、最尊者,他们这些人都是晚辈,且不可搞乱了辈分。 “利见,你小子有德行,有涵养,比这些混账东西,强多了。” “恩帅,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四个也不错,京兆府尹-周季童,就不止一次的在睿面前,夸过他们呢!” “嗨,你别夸他们,这四个小子,几斤几两,老夫心里清楚。就说,今儿在弘文殿把,老夫可是看得清楚,你把那些文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这本事,他们有么?” 能当上封疆大吏的,那个不是人老成精的狐狸,能与这些人斗心眼,且不落下成,这份心智和天分,岂是这几个小子能比的。 在他看来,从李靖那一辈人算起,这丘八堆里,就从来出飞出过一只金凤凰。不仅能打仗,更是能引经据典,纵论国计民生,修缮律法、官制。 而对秦睿知根知底的黑齿常之知道,这些本事,都是他在作战之余,从书中,或狄、岑二人那学来的,就冲这股子进取精神,黑齿常之就不得不服。 要不是中宗皇帝阳光独到,大唐还有没有不好说了不是,他们这些老东西,也得被那些酷吏一勺给烩了。 “我说恩帅,您这打趣末将呢!自从当了这劳什子太尉,中书令,末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都得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而其还得耐着性子,就怕因为自身的毛病,给中宗皇帝抹黑。” “跟您说句实话,弘文殿的那把椅子,真没有左武卫帅帐的舒服,不仅硌屁股,也耗心血。” “末将现在不想别的,一是陛下快快长大,二是诸位老臣能健康长寿,否则末将这一个人,早晚得被磨死。” 秦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掺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活泛性子的人。可弘文殿的那把椅子,却把他死死地绑在了上面,时刻都感到高处不胜寒。 在别看来位高权重是不错,可以权行九州,力折公侯;但这份权力带来的副作用,又有谁能理解。这也就是当着黑齿常之,换一个人,打死他都不会掏心窝子的。 “哎,利见,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这个太尉,当之无愧。” “至于我们这些老东西,你不用担心,天天有御医跟着,再挺个年,不是个问题。” 行,这话都说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敬黑齿常之三碗,以表示他对恩帅,以及不在场的老臣的敬意。 第三百七十二章 英雄落幕! 本来以程务忠的面子,黑齿俊怎么着也该高抬贵手,放陈怀理一马,不至于把他的头盔,挂在旗杆上三天,大长右金吾卫的脸面。 可他必须得这么做,作为兵部左侍郎,军方的人员调动是绝对绕不过他,右金吾卫的老帅-南衙大都督-胡国公-秦善道就要致仕了。 虽然秦善道的年纪刚刚到线,但因秦家出了一太尉,三位大将军,已经是当朝第一勋贵了,他再站着南衙的位置,就是给子孙招祸。 是以,秦善道俱本上奏,以年迈多病为由,请辞南衙大都督一职,并推举燕国公-黑齿常之继任,与程老将军搭班子,共掌南衙。 太尉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无奈于老叔痛陈利害,只能忍痛认同,只等这次演习出结果,让他老叔体体面面的回家养老。 所以在演习对抗期间,黑齿俊才会意娄家父子,不留余地,不留面子,要以大胜之势,让老帅爷安心的致仕。 长安,右金吾卫大营,三军矗立,面色肃穆,列阵于校场,中军的大纛迎风飘扬。在战鼓、号角声中,秦善道在黑齿俊,郭知运等人簇拥下走上台来。 抬手制止了鼓乐后,秦善道仔细的瞧了瞧下面的诸将佐士卒,又瞧瞧那面跟随他几十年的军旗,过了今天,他就跟这里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过,他不后悔,秦家有秦睿四兄弟在,五十年落不了下风,他这把老骨头,也没必要强撑着,早早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强。 “弟兄们,善道少从军伍,这辈子打过一些胜仗,也打过败仗,能活到今天,全靠着诸位弟兄以命拥戴。” “善道今年六十整了,四十五年戎马生涯,善道与诸位,共同见证了我唐军,上下一心,忠君报国的壮举。” “如今,善道老了,历史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了。这右金吾卫的军旗,该交给你们了。” “善道希望,不管岁月如何,右金吾卫,永远都是当年的那支,拖不跨,打不烂的钢铁雄狮!” 秦善道这话音一落,校场之上的诸将佐士卒,共同高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从将士的震彻云霄的欢呼声钟,不难看出,在右金武卫,秦善道拥有无上的威望,只要大将军一声号令,他们皆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知运,你是利见麾下的大将,有勇有谋,年富力强,把军队交你,老夫放心!” “大都督放心,但有某在,右金吾卫永远都是国之劲旅,永远都是陛下和太尉手里的利剑!” “好,有你这话,老夫就放心了。好好带兵,建功之日在后头呢,老夫看你行,说不准将来,还能当个兵部尚书!” 说这话的时候,秦善道真是佩服自己的那个大侄子,两卫出身的大将军,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算是国朝最年轻的一代。 年轻人找年轻人,且都如此的能干,咱是老了,看不清形势了,连用人方面,都没有这般大胆的举动,不服老能行么! “黑齿俊,恩,老夫记得扬州之乱的时候,你还是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这才多少年,就已经是我大唐的兵部左侍郎了。” “你的心意,老夫知道了,有心了。改日,改日就叫上你父亲,咱们爷们一起喝上几杯。” 听到秦善道的夸奖,黑齿俊嘿嘿一笑,拱手回了一句:“大都督抬爱了,那家父和末将就等着大都督的信儿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秦家和黑齿家休戚与共,黑齿俊与太尉又是多年的生死兄弟,太尉的老叔,就他的老叔。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没必要客气,大大方方的接下来,不外道。 与叮嘱完二人,秦善道又与娄思颖等将一一话别,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他带出来的,几十年的交情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舍,那绝对是假话。 说完,秦善道到中军大帐卸甲,这是诸将的请求,他们认为,有大将军的铠甲在,大将军就与他们在一起。就是将来上了战场,有这身铠甲在中军撑着,底气更足一些,胆色更壮三分。 在诸将上的瞩目下,来到辕门的秦善道,撩开车帘就愣住了;紧接着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将军们挥了挥手,就上车了。 秦善道愣住的原因就一个,马车之上赫然坐着的,就是他的侄子-当朝太尉-秦睿。 “三叔,侄儿来接您回府了!” “利见,你的政务那么忙,不该来的。耽搁这一会儿,弘文殿还不知道要积压多少文牍呢,你怕是又不得睡了。” “三叔,无妨的,侄儿不孝,惹得您老人家隐退江湖,再不来接您,这心里不安啊!” “利见,你记住,你不仅是秦家的子弟,更是大唐的太尉,中书令,是国家的顶梁柱。” “为叔这点牺牲算是啊,相比于越王、纪王,和那些老兄弟,为叔这辈子值了。” 秦善道心里清楚,这孩子忠义,孝心都能说得过去,现在为了成全他不揽权的名声,秦睿心底里不落忍。 可秦睿身兼重任,他不在仅是秦家的子弟,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国家社稷。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会一直处于国家权力的中心,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李唐复兴不易,建设国家更是任重道远,不要说让其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就算像李贞那些老兄弟一样,将一腔热血洒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小子,还记得你祖父生前的军职么?” “当然,祖父在太宗朝,官拜左武卫大将军,勋上柱国,爵翼国公。” “那你三叔我呢?” “额,官拜南衙大都督,检校兵部尚书,勋柱国,散官-镇国大将军!” 待秦睿回答完,秦善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三叔这辈子,已经是强爷胜祖了,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到了你这辈子,你们兄弟四人,更是个个争气!三叔回家养老,看着你们四个,能把我大唐扶向何等盛世。” 第三百七十三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大浪淘沙,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历史的必然,即便现在的秦睿权势滔天,面对滚滚而来的历史潮流,也只能坦然接受。今儿是三叔,若干年后就是他自己了。 老人更迭,自然要有新人补入,从整饬考核和评论时政得失的本章中,狄仁杰还举荐了几个“名副其实”的能吏,廉吏,见猎心喜的秦睿挤了挤时间在弘文殿召见了他们。 殿中侍御史-源乾曜,濮州司仓参军-姚崇,尚衣御奉-姜皎,左补阙-张说,汾州参军-徐坚,吏部员外郎-卢怀慎等一十三人,清一色的进士出身,且都是年富力强的壮小伙。 狄仁杰虽然岁数大,可脑子一点都不糊涂,他心里清楚,眼下的朝廷最需要的,一大批有经验的年轻人,如此一来方能保证中兴政策的持续性,所以这次举荐官吏,超过四十的一律不用。 “好了好了,都不要多礼,都坐,这是偏殿,中书省的门吏都在外面办差,没有御史弹劾你们。” “别听外人瞎传,什么太尉、中书令,那都是唬人,国老师知道我的,一向都随和的很!” 虽然这些人的年岁与秦睿相当,但拘泥于秦睿的威视,和官职爵位上的差差异,都显得异常拘束。要是秦睿随和,这些微末小吏,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既然是为国求贤,那就是让人放心、大胆的说话,否则不仅贤求不成,还落得的一个恃强凌弱的名声。 “对,太尉说的没错,你们可以随意言说,不管是什么话,今儿都言者无罪!”,狄仁杰放下手中的茶盏,应声附和的一句。 有了两位大员这话垫底,吏部员外郎-卢怀慎首先站了出来,从袖子掏出本章,俱本上奏三条谏言。 其一、诸州都督、刺史、别驾、长史、司马、畿县县令任职不满四年,不能迁官。政绩优异者,可加赐车马裘服,可提高俸禄官秩,可派使节慰问,可下诏书劝勉,需到有公缺之时再加以提拔。 对于毫无政绩、贪婪暴虐者,则免官放归乡里。 其二,将员外官中有才能可以担任地方长官或高级僚佐的官员,加以升迁外放,由朝廷核查政绩。年老有病不能任职者,一并停罢。 其三,因贪赃而被停罢官职者,徒刑加倍,罢官不到十年,不得加以录用。 卢怀慎这三条谏言提的不错,加强任期,加强考核制度,突出吏部的职能,裁弱留强,强干弱枝,对脏官墨吏,绝不姑息养奸,也绝不白送朝廷的俸禄。 在官场上,白领俸禄不干事儿的官儿,太多了,父一辈,子一辈的多了,最远的能追溯到武德、贞观二朝,算是朝廷的一大弊端。 秦睿和狄仁杰都是经与世故的人,这里面的道道儿,他们俩比下面的人,看的更清楚,知道的更明白。之所以一直装糊涂,就是因为知道这是牵一发而全身的事儿。 当然了,这倒不是忌讳,而是光复以来,政务、兵务繁重,一直在维稳政权,无暇关顾此事。现在卢怀慎提出来,恰如其分,可谓真正中秦睿的下怀,如此怎么不悦。 “卢员外郎不愧吏部能吏,一出手便知高低!你们左侍郎-魏知古,曾不知道一次的在秦某面前夸赞过你,不错,很不错。” “这样,你的本章,我还要仔细的思量一下,三日后廷议,你当着陛下及诸相的面,好好陈述一下细则。” 见卢怀慎得了个彩头,濮州司仓参军-姚崇也提出了他的《十事书》:其一,武后执政以来,以严刑峻法治天下,能否施行仁政; 其二,西海边界已没有反复被扰的灾祸,能否不再贪图边功; 其三,能否对宠爱的亲信的不法行为严加制裁; 其四,能否不让宦官参政; 其五,能否在租赋之外不收大臣公卿的礼物; 其六,能否不任命亲属出任公职; 其七,能否以严肃的态度和应有的礼节对待大臣; 其八,能否允许大臣们“批逆鳞,犯忌讳”; 其九,能否禁止营造佛寺道观; 其十,能否接受汉朝王莽等乱天下的经验教训而禁止外戚内宠专权。 姚崇这话一出,整个偏殿之中,包括狄仁杰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睛不停从秦睿和他之间来回看,谁能想到姚崇这一上来就盯上了秦睿呢! 他说的这十条,不少都在映射秦睿,比如第二条,西海边界已没有反复被扰的灾祸,能否不再贪图边功;第六条:能否不任命亲属出任公职。 及最后一条,能否接受汉朝王莽等乱天下的经验教训而禁止外戚内宠专权。这明显就在映射秦睿,名为“汉臣”,实为权臣,专权独断到替天子处理一切政务。 大唐开国以来,即便是永徽朝的元舅-长孙无忌,权势也没有这般,更不会替天子示恩于臣下。长此以往,群臣只知太尉,不知皇帝,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没错,秦睿确实有功,现在没做错什么,但是不是要防微杜渐,提前做出一点承诺,否则不仅伤了君臣之间感情,更是乱了国家社稷,宗法。 姚崇的谏言,在众人看来就是再向秦睿要口供,质疑他的合法权力,连狄仁杰这个坐师都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元之,你胡闹,老夫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还不赶紧向太尉赔罪!” “老师,崇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所以才出言顶撞太尉的!可这么是群臣心中敢想,且不敢问的。崇今日就是要为天下先!” “你,老夫!”,狄仁杰被气的够呛,指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就是在这时,秦睿脸上的笑意顿时当然无存,在众人的注目下,先是扶狄仁杰坐下来,又给他续了一杯茶,让老人家歇好。 然后,走到姚崇面前,沉声问:“姚崇,你要与本太尉,打擂台了!” “下官不敢,但为了国家社稷,为了陛下,下官不惧斧钺!”,姚崇梗着脖子,面色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 “好,既然你如此的信不过我,那就近看着好了,在我身边做个中书舍人,你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下官倒要看看,太尉的忠心到底如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恶果! 刺客名叫郭远,雍州人士,原是定襄都督府的一名校尉,去年从军中退役。其家属也响应朝廷实民重边的政策被安置到了碛口城,那里也成了他的新家。 这条政策,是秦睿北伐之时,上奏太皇太后定下北境方略,其目的就是想通过汉化,巩固漠北之境,将阴山以南,彻底的划归中原王朝,务使征而不服的乱像重演。 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边策,当时身处帝位的太皇太后对此也甚为上心,特旨将狭乡之地的臣民,第一批就迁出五十余万人,且李唐光复后也继承了这一政策。 在茫茫草原上,根据水源,地形等特殊原因,修筑新城,供迁出的臣民生活,让他们在那里游牧,或者挑选合适的土地耕种,而且免税十年,保证迁出百姓不背上沉重的负担。 政策是好的,但也不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北迁的百姓因为牧场等问题,屡屡发生械斗,冲突的规模也与日俱增。虽然他们有北境驻军的支持,但老弱妇孺却是遭不起这个罪,不少人丧命在冲突中。 郭远的妻子,兄弟,老母,都是死在这种冲突中的;是,当地驻军替他报了仇,将杀害他亲人的凶手枭首示众。但郭远想来想去,如果没有秦睿“实民充边”的政策,他的亲人也会在中原好好的。 在他看来,所谓的实民充边,其实就是全民皆兵,以民代兵之计,让迁出去的百姓日夜不停的消耗突厥部族的实力。朝廷是省去后顾之忧了,可遭罪的是那些小民百姓。 “太尉,翼国公!我们大唐军队的统帅,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你带着我们北伐,封狼居胥的时候,怎么没说我们的家眷也要遭这岔儿罪!” “我不信,你在定这国策的时候,没有想到过百姓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会没有想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的心就铁作的,我们就不是大唐的子民?” “你还记得你在阵前说的话么?一战而尽受全功,让子孙后代永不受异族蹂躏之苦。可你当政以后呢?还不是跟那些狗官一样,漠视我们死活?” “食言而肥,背信弃义,不顾黎民生死的太尉,凭什么得到军民的拥戴,凭什么定人生死!” “我呸,什么大唐军神,军神要你这样,先人都得羞臊死!今儿你要么杀了我,否则老子早晚弄死你!” 突厥人贪婪,无信,残忍,凶戾,这是人所共知的,用屁股想都知道,中原人迁过来,与他们争嘴里的嚼咕,一定得起冲突,流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秦睿是想到了,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一批批的迁过去,直到唐民的数量超过突厥人,再经过一定时间的磨合,也就随之汉化了。 这是一项长久的国策,也是一项必须坚持的国策,不要说目前的冲突还在各地驻军的掌控内,就算闹出的种族冲突,秦睿也不会改变注意。 可郭远是有切肤之痛的,来行刺也是一腔义愤,秦睿这个“始作俑者”心里有愧,所以即便背人怼着,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胆刺客,你编的甚谎,北迁的百姓都是自愿报名的,朝廷也给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和牛羊,及一系列优惠政策。” “军官的家属,朝廷每家还增添了三百贯补贴,和数量不等的茶叶、食盐、布匹。” “人家都在驻军的保护下过的好好的,凭什么就你嚷着向朝廷报仇!再说,北地原有的边民,和西南、西北的百姓多了,人家怎么没闹事。” “住在边境,就会有风险,朝廷也正是处于这种考虑,才命驻军多多照拂,并年年减免赋税,兵役,亏着你们了。” 是,他的家人惨死,值得同情,但说话之前,总得将心比心。百姓们为什么响应朝廷的号召去北境,还就是看上了朝廷免征赋税和兵役等便利政策和补贴。 既然领了补贴,就得承担风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找后账,现在完这手,还行刺当朝太尉,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季童心里清楚,别看他这个表妹夫平时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可眼窝子浅着呢,最是看不了老百姓受苦;行刺这么大的事,反而同情起犯人来了。 这毛病可是不能惯着的,今儿不把这家伙明正典刑,杀一儆百,朝廷律法的尊严何在,太尉的尊严何在?岂不是明着告诉天下人,行刺太尉无罪了? “太尉,你是不知道,这就是一典型的刁民。你交给下官,下官一定办漂亮了,给中书省,给您一个交待。” 周季童说这话的时候,收到他眼神示意的狄光嗣,上前一步,低声说着:“太尉,周府尹也有他的难处,这么大的事儿,京兆府不拿出章程来,没法对上面交待!” 啪,听了他俩这话,秦睿却面色不善的啪了桌子,吓了堂内诸人一跳。 只见他盯着狄光嗣,肃声来一句:“交待?他需要跟哪个上面交待,难道本官决定不了?” 哼,“都给我记住了,当官儿的没有不犯错的,错了就要认,错了就要改!” 秦睿当即下令中书省、尚书省,并知会吏部、户部、兵部,中原迁到北境的百姓,不论官绅士庶,有不能适应的,想回迁的。 各部照会各都督府,府、县三级衙门,即刻照办,并按照当地的政策,落实居住地和田亩。有敢迁延懈怠,或强压百姓的,一律交三法司处置。 这些年,有伤亡亲属的,由各都督府统计,户部出资,优加抚恤。 撂下这话,秦睿从堂上走到郭远的面前,拱了拱手:“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无能,我向你道歉!” “可我不会取消实民充边的政策,因为这对于国家有利,有什么骂名,我秦睿一个人来背。” “你走,我不杀你,要还想报仇,尽管来,翼国公府随时恭候!”,话毕,秦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跟丈母娘打招呼! 太尉当街遇刺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长安,朝野上下无不惊惧,生怕太尉有个什么好歹,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又起波澜。 雪片一样的本章,飞向中书省,内容也出奇的一致,请太尉以国为重,加强护卫,孙伯符白龙鱼服就是个前车之鉴,务要引以为戒。 秦睿看后也是一阵无奈,他知道大伙是好意,但也不至于邪乎成这样,老子在战场上三荡三决都挺过来了,还不至于在这沟沟坎坎栽跟头。 正巧赶上年尾的最后一次朝会,他的跟上本子的诸位唠一唠,没事别老瞅着他,有那时间多去关心下老百姓,能管好他们那比什么都强。 “诸位,本官遇刺的事儿,想必都诸位都听说了。没错,人,本官已经放了,也放宽了实民充边的条件,坏了朝廷的规矩。” “没错,我是出尔反尔了,同时也上本请陛下治罪。”,话间,秦睿还对上面坐着的李重润行了一礼。 这罪呢,秦睿也请两份,其一私放行刺重臣的刺客,这没什么好说的。其二则是在制定大政方针的问题上,疏忽大意,遗或百姓。 可话又说回来,任何政策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是通过不断的完善,查缺补漏,与时俱进,这跟修订律法的道理是一样的。 秦睿请罪,就是告诉大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这个太尉做错了事,尚且要请罪自省,那下面当差的,是不是办差的时候也注意点。 “过去,我常说,办差做事,没有不出错的。错了就改,要勇于承担责任。所以那个刺客来杀我,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们记住,时刻反躬自省,多替老百姓设身处地的想想,只要人人都吃的肚儿圆,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北境的事,给秦睿了个醒儿,光在长安蹲着,死守着皇帝,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啥你都甭想知道底。 现在朝务有狄仁杰、岑长倩看着,军权又牢牢掌握在他这一系将领的手中,是该出去走走了。 下了朝,与皇帝一起直奔长生殿,不管怎么说,走之前一定要与太皇太后说一声,这是礼节上必须的。 “要闻山下路,顺问过来人,利见,这话说的不错。下面的那些蠢货,都是报喜不要忧的,出去看看也好。” 武后岁数大了,脾气又不好,中宗和相王的妻妾,都惧于威视,不敢前来问安。武氏子弟又痛恨她还政李氏,更不会前来。 所以能陪她说说话的,也就秦睿、寿成、上官婉儿寥寥数人。而每次有不决之事,或者军国重事,都来恭请一下圣意。 甭管她老人家说的对不对,全当哄她老人家开心了,省的她晚年寂寥,不是。 “是,太皇太后您说的没错,这万斤的重担,臣是从您手中接过来的,臣当差时是诚惶诚恐,生怕辜负了您和陛下。” “这次,臣想去河北看看,那里去岁遭了蝗灾,也不知道恢复成什么样了。” “军政国务,臣以为分别交给狄国老和邓国公,让他俩带着三省的阁员,每日在含元殿向陛下陈奏,也算是个历练。” 至于人人都惦记的军队,那就更好说了,北衙禁军有成王等几个舅兄,南衙有黑齿常之和他的兄弟们,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只要军队不乱就没多大的事儿,秦睿可以放心的走,太皇太后更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 恩,听了秦睿这话,武后笑呵呵的点头应称,别看她年纪大了,心里却清楚的很。秦睿这么作,是不贪权的表现,也是给天子创造独立与群臣磨合的条件。 天子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甭管怎么尊贵,也得一点点,一滴滴的积攒经验。这样好啊,从小锻炼,一点点的熟悉,总有一天能把这江山扛起来。 “陛下,狄国老和邓公,都是公忠体国的贤良忠臣,跟他们好好学,错不了。”,话间,武后还慈爱的拍了李重润的手。 能不高兴么?选君,选臣,都得当,宗室和睦,朝野清平,国力蒸蒸日上,边事一直处于优势,收拾完韦氏之后,后宫又跟清水一般。 “不过,本宫听寿成说,你还遇刺了?这不成啊,本宫跟你说,护卫的数量一定要增加。” “实在不满意,这侍卫就从南北衙的精兵中遴选,总能找到顺心的。你是朝中的柱国,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武后心里清楚,秦睿是从万马军中杀出来的太尉,百骑劫营,单骑闯阵,百万军中,匹马纵横无一合之敌,自然看什么侍卫都觉得手低。 可出入就带寥寥几个侍卫,这怎么行,这回是碰到一个小毛贼,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有千日做贼的,可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是是,您老说的对,这次出去一定多带护卫!”,武后最近身子可大不如前,他可不敢拂了老人家的意。 “你别敷衍我这老太婆,本宫知道你小子主意正。”,话间,武后扭头看向李重润:“陛下,这事祖母交给你了,如果他带的人不够,就不让他出京。” 得,武后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秦睿还能说什么,只能再三的保证,一定按照朝廷钦差的规制出行。 唠了这么长时间,他也该去寻狄、岑二相,与他们交割好,出京后的公务。同时也给这对祖孙留点私人空间,让他们好好唠唠。 “陛下,你知道本宫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事是什么么?” “皇祖母是古往金来第一女皇,文治武功都不逊须眉男儿,最自豪的当然是自己的政绩。” 不,见武后摇头,李重润又补了一句:“那一定是长寿了,祖母身心通泰,是朕之福,国家之福。” 武后还是摇头,见两次都说错了,李重润不在卖弄小聪明,反而恭敬的请太皇太后训示。 “本宫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在别院之中,你父亲的门房之外,提拔了秦睿。” 第三百七十九章 转来转去! 洪熙光复以来,朝廷虽然仿照前代制度,向各道、州、县派遣监察御史,就便考察地方,巡查吏治、刑狱。但宰相级别的官员出巡,还真是头一遭。 太尉作为百官之首,国朝第一重臣,他巡查地方,自然是属员众多,前扑后拥,光随行的护卫,就有五千飞骑卫-越骑,声势那叫一个浩大。 当然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查什么啊,那些牛鬼蛇神们,早就把尾巴收拾的一干二净了,别说秦睿这肉眼凡胎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没什么用。 所以明面上,大队人马敲锣打鼓的开往河北之地,而秦睿则带着小队,化装成商队,一路向东而去,目的地-山东-历城,他的家乡。 中国人常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可秦睿偏偏不吃这套,还乡要做,更要夜行。看看素未蒙面的家乡,看看那里是个怎么样的世道。 官儿当到他这个份上,财帛,产业,权力都是浮云,在乎的就是在民间的声誉,而最能败坏名声的,恰恰就是宗族中人。 当族长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看着他们平平安安过活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所以想要把仗势欺人,攀附腐败的源头掐了,那就是从自己做起,把自家的屁股擦干净了,才能停止了腰板,管着别人不是。 历城属河南道,归济州管辖,南依泰山,北临黄河,与济州遥相对望,这里盛产铁、草本药物,也是产粮大地,且民风彪悍,历代兵家都以此为补给之地。 秦家与程、房、贾四家,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在济州都是名门望族,丝毫不比山东的世家们差,到了这地界,太不太平,首先要看的就是他们。 所以这几天,秦睿每天都在世面上逛,茶馆,酒楼逛了个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嘴里说的,是最具有可信价值的。 什么秦家的大老爷,娶了比他儿子还小的青楼姑娘当正妻,差点没把他们家的子侄气背过去。程家的少爷,不服管教,一把烧了学堂,把夫子都搞吐血了。 房家的老夫人,修了一个大花园,专门供养了一批写话本子的文人,替她老人家编故事解闷。 这些都是勋贵家的家长里短,碍不着朝廷,也祸害不着百姓,老百姓尚且当个乐子听,秦睿就更没必要在这上面较针儿了。 可有一点,勾起了秦睿的兴趣,他们这走私盐铁的贩子,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出入城门,甚至自由进入酒楼,守门、当街的差役,搭了眼,就跟没看到一样。 更有甚者,秦睿还见到衙门里的刀笔吏,与这些贩子勾肩搭背的出出入入,这可挺有意思。秦睿本想跟掌柜、伙计扫听一番。但人家一天他是关中口音,问的又是外行话,所以压根及不理他这一岔儿。 莞尔一笑,秦睿带着岑灵源、狄光嗣二人,结了帐,转身就去了扣了秦寿,秦瘸子的大门。他这个堂兄啊,之所以成瘸子,还是秦睿亲手敲断的呢。 否则,就凭着老子跟刘讳之家兔崽子干的那些腌臜事,早就身送东市,等着脖子挨刀了,还能活到现在,享受着秦家大爷的威风。 “哎哎哎,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府邸么?当茶楼呢,随便逛。当心大爷放狗,啕上几口,让你们爬着走。” “我可明白的告诉你们,我们家大爷,跟长安城的那位爷说不上话,帮不了你们求官,所以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别说恶奴刁,人家的表达的还挺清楚,由此可以看出来,平时来寻秦寿办事的人还不少,连他们家的下人都锻炼出来了。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这翼国公当了太尉,你这个堂兄家的家奴,嘴也这么刁毒!” “不过也挺好,有个刁毒的奴才挡门,也算是挡廉的好篱笆,一会儿让你家老爷好好赏赏。” 岑灵源是飞骑卫的老兵了,从北伐时就跟在秦睿身边,从小小的参军,一路积功至飞骑卫中郎将,怀化将军衔,在朝中也算有名有姓的大将。 其父又与秦睿是老交情,说起话来,自然比其他的属官随意很多。 “哎,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拿你家大爷开玩笑,你信不信!哎,你,你们。” 门房这话还没说完,没了耐性的岑灵源直接就把他按在门板上,秦睿也是微微一笑,在狄光嗣的开路下,一路走到中堂。 “哎呀我的娘啊,你,你,你咋来了!” “不对,不对,太尉,太尉,自从上回之后,我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再没干过缺德事。” “您就看在我死去的老爹的面上,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太尉。” 秦寿是真的怕了,在他眼中秦睿就是吃人的魔鬼,刀劈活人脑壳,脑浆子淌一地,红的白的造一地,弄得他好几年都睡不好觉。 这些年,他在历城深居简出,不着灾,不惹祸,别人都说他是浪子回头。可他心里清楚,这完全就是自家堂弟给吓的。 他那条瘸腿,时刻提醒着他,再让堂弟抓着,丢腿是轻的,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行了行了,我这一没穿官服,二也不是问罪的!快起来,让下人们笑话。” “堂兄啊,我这风尘仆仆的来,你这连口茶都不上,怎么着,咱们秦家穷到这份上了。” 啊?如蒙大赦的秦寿赶紧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拄着拐棍爬起来,喝令那些爬在外面看热闹的下人,赶紧准备酒菜。还有不许走漏了太尉到府的风声,违者割了舌头。 “太尉,太尉,我的国公爷,你可不知道,我这没出息,当年的事实在把我吓坏了。” “不过我保证,我真的改过了,你随便去历城打听去,要是我干了缺德事儿,就让我生儿子没屁眼。” 秦睿没怎么样,可岑灵源、狄光嗣二人,看着秦寿胸脯拍的咚咚响,都不由的揉着肚子。这家伙与太尉兄弟四人是未出五服的兄弟,可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秦家子弟的风采都没有。 第三百八十章 秦家的另类! 秦寿这个人,怎么说呢,坏事干尽,仗势欺人,丧良心的事,他干的只多不少。可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沦为了残废,也照样靠着秦家的祖业活的好好的。 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人,总有一天是会遭到报应的。可自打被堂弟收拾了一顿后,秦寿就改观了,整天在庄子里修身养性,没事是绝不出门。 要是赶上灾荒之年,或者碰到邻里有什么苦难,他也愿意伸一把手。用他自己的话说,积点德行,别到那天报应来了,后悔都来不及。 筵席间,秦寿显得有些拘谨,他的几个儿子,都如此好奇宝宝一般看着自己的爹。这个在济州府叱咤风云,跺跺脚市面都要震三颤的人物,今儿怎么跟三孙子一样。 他们想不明白不奇怪,当老子的总不至于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早年不成器,干尽了坏事,让自家堂弟抓了个正着,把腿给打断了,那太没面了。 “堂兄啊,我到历城明察暗访也有几天了,没听说你做了什么过个的事。” “挺好,守着祖业过点消停的日子,挺好的。看到你这样,我替伯父高兴,替你高兴!” 秦睿很是宽慰的与他碰了一杯,他来的时候心里还没底呢,怕秦寿自甘堕落,继续为恶。万一不可挽回,依国法断了堂伯的香火,那就不好看了。 “嗨,太尉说的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搞出了不少笑话!现在就想积极阴德,免得报应在子孙的身上。” “陛下登基时,朝廷还下了恩典,复了我云骑卫的散秩,这些孩子也都算有了正经的出身,这都是太尉给我们带来的恩典。” “哎,话不能这么说,陛下的恩典就是陛下的,与我没什么关系。有了散秩就好,将来孩子可以去考科举,咱们秦家一窝子丘八,也该出几个读书人了。” 不管是作为族长,还是长辈,秦睿都有义务训诫一下族中的子弟,鼓励他们他们用功读书,修身养性,以期成为朝廷的栋梁,家族的精英。 家庭聚餐的时辰匆匆而过,在奉茶的时,秦睿笑呵呵的问起了走私盐铁的事,吓得秦寿连茶杯都没端住,直接就摔了粉碎。 “咋的,堂兄,这走私盐铁的买卖,还有你的一份?” “不不不,太尉,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我的份。我要是撒谎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行了,堂兄,又没说一定有你的份!怎么跟兔子一样,胆子这么小呢!” 嘿嘿,“太尉,我这,我这真是怕了!万一,你这脾气,是不,我这就遭罪了。”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秦睿还是问走私盐铁的事,就算秦寿改过自新了,可依然是济州的地头蛇,这地面上的事,鬼都不信他能不知道。 不过,看他这德性,不仅深知其中底细,更是在人家手中吃了亏。说什么怕自己再打断他另一条腿,那就是个由头,秦睿要信就怪了。 “堂兄,我是什么脾气,你心里清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济州,就算是整个河南道,天翻地覆,也是举手之间的事。” “你放心大胆的说,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扫定了。”,话毕,秦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下桌子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而见太尉脾气有些波动,岑灵源也跟着补了一句:“秦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这天下,依旧是大唐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那些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行,就算他们有些势力,那又怎么样,在河南道领兵的两位大将-皋兰、契苾嵩,与太尉不仅沾亲带故,更是麾下旧将。兵,咱们有的是。” 这种买卖一定有官面的人帮忙,否则漕运衙门、河防部队的士卒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别人也许怕,可对于权倾天下的太尉来说,那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岑灵源想不通,秦寿有什么可怕的!这天下难道还有比太尉更大的官儿么?开始什么玩笑。 “太尉,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这走私盐铁的买卖的东家,那真是神通广大。” 至于怎么个神通广大,那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秦寿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后生,满脑子就想着怎么挣大钱,对家族子弟从戎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做什么买卖争钱,那当然是官府控制的盐铁,利益最大的;可走私这东西的下场不言而喻,抓着了就是砍头。即便秦家也是官宦人家,也顶不住的国法。 与那些走私,吃断头饭的,也一直保持距离;只能退而求其次,开点赌坊,挣些“小钱”。 可有一次逛青楼,心心念念的头牌姑娘,竟然被人强了先,年少轻狂,自诩官宦的秦寿感到了莫大的羞辱,立马让仆役把人拽出来打了个半死。 本来以为赚回点面子,让历城的老少爷们都看看秦家的实力也就算了,这也日常操作,他也习惯了。 可翌日,他就被人绑到一处院子,二话不说,上去就一顿皮鞭沾凉水,打的他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你说要是绑票的,也不提钱,也不问家底;你说寻仇,就是抽,也不下杀手。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他身上就没有好皮肉了。 那个被他在青楼教训的小子露面了,脸上还挂着阴阴的笑,手里的小刀不停的在他胯下比划着,嘴里叨咕着:连我们暗盟的人都敢动,活的不耐烦了。 为了保住自己那话和小命,秦寿不得不许诺重金,并将青楼的那个头牌赎身,送个他,当作赔礼。 这不能怪秦寿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秦家在历城是有一号,可这些吃江湖饭的都是滚刀肉,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今儿杀了人,明儿你都没地方找去,所以他只能自认倒霉,多花点财帛,破财免灾了。但就这样,说尽了软话的他,还是丢了一根小拇指。 “堂兄啊,你可真出息,咱们秦家三代为将,从来都是被人向我们求饶,什么时候见秦家子弟给别人当三孙子。”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下掉下来个蓉妹妹! 秦寿在人家的低头,扫了人家掌柜的面子,这已经是砸场子了。可他事先也给秦睿失了眼神,就是想把动静闹大,既然有热闹,那就看看呗。 稍时,贾三就在簇拥着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人走了出来。走到桌前,欠了欠身,行了一礼,然后一摇一摇的走到中间,代替老头儿唱了起来。 那股子妖艳的劲儿,一下子就把全场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秦寿这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口水都流出来了,秦睿要不踹他一脚,口水都掉地上了。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江都中有怀不寐隋天子,听窗外不住的丁当连连的作响声。忙问道外面的声音却是何物也,内侍奏曰林中雨点和檐下金铃。 这君王一闻此言长吁短叹,说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似这般不作美的铃声不作美的雨,怎当我割不断的相思割不断情。 于是,缓过神来的秦寿小声嘀咕着:贾家这一代一共哥六个,三个为官,三个为商,家族是蒸蒸日上,别人都说他们兄弟六人有鹰相,个顶个是人物。 可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这一切多亏了贾家的这位姑奶奶-贾蓉,别看是一介妇人,她是贾家这一代真正的当家人。 “这小娘们原来嫁给曲阜-孔家,可她那丈夫短寿,没福气消受美人恩,早早就见下去见祖宗了。” “孔家又觉得她克夫,所以也下了休书,硬生生的把贾蓉扫地出门。因其诸弟年纪尚小,所以掌握家族的权力,在她的手里,贾家兴盛的那是一个不得了。” “别看是个寡妇,这济州府惦记她的人,可是不少呢?上至官僚,下至富贾,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叫一个无往而不利啊!” 听了秦寿这话,秦睿抿了一口酒,看了贾容一眼,风轻云淡说了一句:“什么人能抵挡着漂亮女人的微笑呢!” “贤弟,别人畏惧贾家的势力,这对你来说,那不是抬抬手的事?要不要愚兄给串联一下!” “秦兄,拉淫媒的的时候,先想想后果,我家少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狄光嗣面露挑逗之色,他真是有些佩服秦寿的胆子了。 且不说驸马都尉不准纳妾,单说寿成长公主的鼎鼎大名,谁人不是畏惧三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秦寿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况且,太尉与长公主伉俪情深,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滚出来的患难夫妻。要是真有什么想法,以太尉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等到今天,长安城什么角色佳丽没有。 “好了,光嗣,堂兄也是一番好意!”,与狄光嗣碰了一杯后,秦睿扭头看向秦寿,继续言道:“这种福气,还是堂兄更宜享受。” 话毕,秦睿又干了一杯酒,继续欣赏贾蓉的小曲,还别说,一颦一笑,真是有几分味道,难怪把秦寿及这一众老少爷们,挠的痒痒的,都快飞起来了。 曲曰:洒窗棂点点敲人心欲碎,摇落木声声使我梦难成。铛锒锒惊魂响自檐前起,冰凉凉彻骨寒从被底生。 孤灯儿照我人单影,雨夜同谁话五更?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 莫不是弓鞋懒踏三更月,莫不是衫袖难禁午夜风。莫不是旅馆萧条卿嫌闷,莫不是兵马奔驰心怕惊。 莫不是芳卿心内怀馀恨,莫不是薄幸心中少至诚。既不然神女因何不离洛浦,空教我流干了眼泪望断了魂灵。 一个儿枕冷衾寒卧红罗帐里,一个儿珠沉玉碎埋黄土堆中。连理枝暴雨摧残分左右,比翼鸟狂风吹散各西东。 料今生璧合无期珠还无日,但只愿泉下追随伴玉容。料芳卿自是嫦娥归月殿,早知道半途而废又何必西行。 一曲歌罢,贾容走了过来,从伙计手里结果酒壶,给秦寿三人满上,落落大方道: “秦爷今儿好兴致,竟然带着朋友来捧场,我那弟弟不懂事,得罪了秦爷,刚才那曲,就算小女子给三位爷赔罪了。” “秦爷,您来了,也不上二楼雅间,这是在打贾家的脸呢,三代的交情,哪儿能说断就断了。” 秦寿让这两句搞的有些找不着北了,舔着猪哥脸,连连说无碍,无碍,有妹子这话,哥哥我心里的就暖和了。 “秦爷,这位爷看起来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贾容直接无视了狄光嗣,盯着秦睿若有所思的看了起来。 “贾娘子,果然好眼力,这位是爷的堂弟,自京师长安而来。”,秦寿毫不隐晦的到出了秦睿的来路。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那口关中的口音太重了,经与世故的贾家大娘子,不会看出他的来路。既然如此所幸直说的好。 “莫不是,莫不是。”,听到秦睿是长安而来,而且还出自长安嫡系,莫名的磕巴起来。 见到这种情况,秦寿赶紧补了一句:“别激动,他在家行五,不是你想的那几位。这次来,是专门来祭祖的。” 贾蓉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正常,这一幕当然逃不过秦睿的眼睛,只见他把玩着酒盏,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着,不吃皇粮,就不能在你这喝酒了!” “五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这样贵客到历城,到我们贾家,那真是蓬荜生辉。” “这样,为了表示小妹的歉意,请三位爷上二楼雅间,尝尝小妹的茶艺,全当赔罪,不知五爷意下如何?” “贤弟,贾娘子一片赤诚,且还有老辈的交情在,这个面子一定是不能拂了的。” 得,秦寿这老小子,连说带眨眼,秦睿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况且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界,换个地方更方便一点。丫的,老子堂堂的太尉,办点事怎么跟黑道接头似的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进门要烧香! 不得不说,秦寿够鸡贼,贾家在历城这地界,专司酒楼、赌坊生意,什么样的人没来往,跟什么势力没有过利益纠缠,丫就是靠当掮客起家的。 秦寿的借口也找的不错,他呢,是个残废,这些年也无心争抢,只愿意守着祖业过活,了此残生,活到哪天算哪天。 这话说出来,贴合其这几年的作为,即便贾蓉经与世故,也挑不出什么理儿。 而他的这位堂弟“秦五爷”,出身嫡房,却无心仕途,这次回家乡祭祖,也是看看河南道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运到关中售卖。 贾娘子在河南道这地头,人脉深,路子广,秦寿希望由她来给引个道,照个灯,至于酬劳嘛,根本不是问题。 满天下打听去,长安-秦家,那是当朝第一勋贵,地位超然,权倾朝野;历城秦家庶枝,那是一百个捆在一起都比不了。 “秦爷说话了,那自然不是问题,就不知道五爷想干点什么买卖?” 说这话的时候,贾蓉心里是犯了一顿嘀咕,翼国公府是什么地位,是个官宦人家就知道。族中出了,一位太尉,四位大将军,是军伍第一勋贵。 他们家五公子,要是入仕途,那铁定是前途无限,随随便便混几年,弄个都督,刺史什么的,还不跟玩一样。从商?开什么玩笑,秦家缺钱么?至于让族中的子弟自甘堕落么? 当然了,要是真的,那是最好,别说赚钱了,就是赔钱,也有的是人打破头儿抢着干。贾家如果能借助这位五爷,攀上太尉府的高枝,那就是一飞冲天,这种机会寻都寻不到。 贾蓉的顾虑,秦睿当然能看得出来,掮客嘛,吃的就是眼力,巧嘴的饭。看打了眼,那不仅要赔钱折本,更是有可能招惹灾祸。 再者说,丫秦寿的名声、口碑,也一直不怎么样的,鬼知道他种德行的人,会不会找人作局,干一把没本的买卖。回头吃了亏的对方,又摄于太尉的威严,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一想到这,秦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飞骑卫”。 “你们也知道,他一个当朝太尉,兄弟要是白身,面上也过不去。” “兄弟虽然不争气,可家兄也并未亏待于我,在飞骑卫安排了闲职,白领一份俸禄。” 哎,这话说的没错,秦寿这庶枝的败家子都能混个云骑尉,嫡系出身的秦五爷,在皇家卫率谋个差事,领一份皇粮,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对于这个腰牌的真假,贾蓉毫不怀疑,天下间,还没有人敢冒飞骑卫的官身,谁不知道这一卫还掌着刑司,杀人都不用汇报,冒充他们,找不自在呢! “关中那地界,木材、粮食、香料,等等,都在各家手里握着呢!树大根深,各方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从他们手里夺食,犯了众怒不说,更是伤了交情。” “我那大兄,娘子不知道,那是个讲交情的人,只要那些人一哭,我这就是有千般的理由,也跑不了一顿胖揍。” “所以,咱们还是干点别人掺和不上的,又一本万利的买卖!既得了实惠,还不招惹麻烦不是!” 这话说的没错,太尉身居高位,自然是先公而后私,要是挣钱,得功名的事儿,都由着自己人干,那还怎么拢得住人,且还要担个偏颇的名声。 可油水大的买卖,要么在世家的手中,要么被勋贵掌控,哪还能找到,既挣钱,又不与人争食的买卖呢! 只有一样-军备,南北衙的军资粮秣,都是有兵、户、工三部操持,自开国以来,莫不如是,即便是宗室也休想插进去一步。国法上写着呢,谁碰谁死,这是国家的根本。 而“秦五爷”,虽说是太尉的兄弟,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盯上的不是别的,就是飞骑卫的军需。飞骑卫,皇家卫率,一应供应全都来自内侍省,通过内侍省,就能把这事光明正大的圆了。 内侍省是皇家的家臣,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后,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但秦家不同,秦家的当家大妇是寿成长公主,是仅次于皇帝、太皇太后的存在。 让她看到小叔子,吃不上饭了,跟自己的吩咐一声,这事也就办了。反正都是花钱,从谁那买不是买,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呢! “朝中有人好作官,此言不谬!有太尉和长公主作后盾,什么买卖不成!”,贾蓉笑嫣嫣的说了一句。 这年头,钱能通神,太尉廉洁为公,可不能保证全族都奉公守法!盐、铁官营,而因利润丰厚,民间私炼,走私,屡禁不止。 而这位秦五爷,恰巧是盯着私铁来的,贾家这次可是要发一把横财了。 “好,既然五爷有此雅兴,小妹就去试试,看看道上的朋友,有没有接这买卖的。” “不管买卖成不成,五爷在济州市面上,有什么需要的,贾家统统都包了,义不容辞。” 好,拍了下桌子,秦睿提起酒盏一饮而尽,笑着言道:“到什么地界,烧什么香。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切就有劳贾娘子了。” 待秦睿三人离开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听墙角的贾三走了出来,揉着下巴,皱着眉头,他是真没有想到,秦寿这窝囊废真能把长安秦家的请出来。 更出人意料的是,因为这个废物,竟然带来了这么大一笔财;人生无常,还真说不好那朵花开。 “姐,这位秦五爷把靠么?咱可别人骗了!得多加小心啊!”,钱虽然好,但贾三还是觉得小心一点好。 “秦寿是什么东西,他给这位秦五爷提鞋都不配,身上的贵气,掩都掩不住,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长安-秦家,果然人杰地灵,一个小小五爷都如此,那其余四位当家的,该是何等风采呢!” 姐姐是什么人,贾三心里有数,齐州那么多官宦子弟,没一个能入眼的。今儿,对仅仅见过一面的秦家老五赞不绝口,那岂不是有戏了。 “姐,这么多年,你为了贾家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家业也稳固了,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 “既然这位秦五爷还顺眼,不如就他了!小弟找时间透露一下,不管多厚的嫁妆,咱们贾家都出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赤发灵官! 单思礼、孟拱、吕翼,打仗不敢说是一把好手,唐军新生一代的将领太多了,他们三资历浅、战功薄,没什么存在感,一直处于籍籍无名的状态。 可说到走江湖,跑山头,他们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就算是蒙着眼睛,他们也能在山沟里闻到山匪身上那股别样的腥味! 这不,三人刚摸到山脚下,打算吃点东西,歇歇脚;半山腰人头攒动,一记大刀直接射在单思礼的脚下,惊的孟拱和吕翼拔刀就跳了起来。 但单思礼却没有动,仅仅是撇了一眼扎在土里的斩马刀,继续喝着囊里的酒,根本没把冲下来的人当回事! “蘑菇,溜哪路?”(什么人,到哪去) “屋里丢了娃儿,来寻小孩他舅舅!怎么不见天王山!”(找同行,就是没找到!),孟拱收起刀,肃声回道。 头人扫了三人一眼,冷冷地回道:“野鸡闷头钻,哪儿能上天王山”(不是绿林朋友,所以你也找不到。) “树有根,地有米,牌子亮,有根底。”(老子可不是生头,那也是有来头的。) 呦呵,听了孟拱这话,那头人皱了皱眉头:“拜过啊么啦!”(师从何处,是何门派!) “柳荒沟古树参天,悬崖百丈,潞西门外八里!”,(潞州西门外八里的柳荒沟,正是咱的家!) 这话可把头人弄急了,外头的同行到他们家来踩盘子了,这还能行? 拔出地上的斩马刀,冷哼一声:“晒哒晒哒!”(谁让你来的!) “好说,古槐之林,玲珑塔下祭先人。”,单思礼,起身掸了掸衣服,笑着回了一句。(咱家就是这里,不用找中人。) 呦呵,这话有意思,在河南道,在整个山东,敢说自己世代匪类,有跟有脚,这样的狂话可不多! “并肩子,报个腕儿!” 单思礼提起刀,拱手言道:“单思礼!”,说完,还做个敬的手势。 “单思礼,赤发灵官?你就是单思礼!”,这回轮到头人吃惊了,赤发灵官,好大的牌子。 怪不得自称绿林世家,他们单家可是绿林道的头牌家族,人家祖上在山东玩横的时候,他们的爹尚且还撒尿和泥呢,能不是吃惊么!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隋末乱世了,但单家,还是享有一定的江湖地位。就说眼前的这位,那是关中一带的大匪头,与官府周旋多年。到了哪条道上,人不得的竖个大拇指夸一声好汉子! 那头人也不含糊,立刻回敬一礼:“在韩彪,报号碎胆天!” 得,听到这话,单思礼的心安了,找对了,这就是伏虎山双花红棍,刀狠管直,一手斩马刀,人马俱裂,江湖上还是有一号的。 “原来是韩兄弟,早就听说过,韩兄弟在陈爷山上前打后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没错,是我,并肩子!你赤发灵官的名头也不是盖的,咱们都一样。” 别管认不认识,绿林道混的人,一看名头,二看手段,单思礼与韩彪在道上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自然是互相敬重。 “兄弟我这次是来拜会陈四爷的,还望韩兄弟行个方便。” “好啊,门坎子给你准备好了,三位兄弟一起!我韩碎胆给你掀门帘!”,话毕,韩彪从腰间拽出了一条黑带,冲单思礼三人扬了扬。 这是山门的规矩,不管来的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要想上去,那就得照这个做。其目的就不用说,就是图个安全,毕竟干这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把他们黑了呢! “好交的(好说),方便!”,话音一落,单思礼弃了手中的刀,闭上眼睛等着蒙,而孟拱、吕翼二人,也都学着兄长的养样。 沟沟坎坎,十弯儿就绕,硬是走了两个时辰,单思礼三人,才与韩彪来到山中的聚义厅外。 “韩爷,您这是?” “去通报四爷,新丁贵人到了。” 稍时,三人被带到聚义厅中,韩彪亲自给三位贵人“掀门帘”。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下洞中的火光后,单思礼开始扫量周围的环境。 整个聚义厅,是个天然的洞穴,成方形建制,中间摆着长条桌,两侧有横道,上面有十数个小洞穴,且都站满了小喽啰。 而正前方台上,有八个官帽座,除了属于韩彪的那一把,其余的座位歪七扭八的,坐着七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这是山头的座次,上面的都是伏虎山当家的。 另外,这摆在最高处的,披着跳涧子皮的椅子,是山寨正主的;不用说也知道,上面那鹰脸的老者,就是伏虎山的龙头-陈四爷。 “一进虎口观四方,龙兄虎弟列两旁,在下脚踩莲花盆,手开绿林门,四爷莲台拐,金口开天恩!” 不说几句好听的不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在人家的地头办事,就得放下架子。况且单思礼根本就不能来硬的,太尉的命令是全须全影,贾蓉又是一介妇人,姿态不高能行么! “哪条线上发财?”,说话的这是花舍子,是山寨中最能说会道的;砸窑绑票,谈判等事,一般出头的都是他。 “山东排弓传,二贤居高岗,仗义抚济困,七省美名扬!”,话间,抱了抱拳,高喝一声:“托福,泰和!” 听到单思礼,出自二贤庄,陈四爷面色一变,随即一个大鹏展翅,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走到单思礼的面前,仔细的瞧了瞧,但没有说话。 “山东二贤庄,赤发灵官!高山点灯名头大。”,一个手持打棒的当家人,先是不乐意了!这他妈分明是来砸窑的! 抬手制止了那人,陈四爷来了一句:“上伏虎山干啥来了?” 自从单家迁到潞州后,与山东的绿林朋友,可就没什么来往了。而单道真投了大唐,也算是官宦人家,与他们根本就是两股道跑的车。 是,单家是出了一个单思礼这么个大匪,但再大,你也是关中的。到了老子的地头,甭提你们家三番大辈的名分,咱不认。 “四爷放心,兄弟不是来挂柱的!就是来给四爷与众兄弟,送点酒钱,与山东绿林的朋友们,喝一杯而已。”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王盖地虎! 哈哈,“老单,好叭哒!”,韩彪当然高兴了,干他们这还的,那个不是三更穷,五更富;都是吃断头饭的穷人,尤其是齐州换了新的将军,他们的收获更少了。 “天下大大啦(没什么可吹的)”,话毕,单思礼招了招手,孟拱和吕翼,将背带解了下来,来到桌前一倒。 嗬,好家伙,竟然全是黄金,而且清一色的官造金,这种金子成色好,分量足,市面上大宗买卖,和大户人家,都屯这样的金子。 慌的那些山匪眼睛都直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些金子就是上秤,最起码也有二十多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酒钱”。 可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一笔钱送给他们,要说没有大企图,绝对不可能,这么浅显的道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陈四爷自然也心知肚明。 “单思礼,你名头大,牌头响,绿林道没人不知道!” “可你知道,你们单家有人为官,投了朝廷,那就无法取信于我等。” “所以,这些钱,老夫不能要!”,话毕,陈四爷还制止了喊他的众人。 单思礼在道上,那是出了命的管直青子亮,心狠手辣,他的钱是那么好花的。况且,老子眼下还有大买卖,可不能让这小子给搅合了。 “来人,搬火山子(酒),让单兄弟三人喝上几杯,暖暖身子,然后送下山!” 接过酒坛子,仰头喝了几口,单思礼随手就扔了。淡淡道:“四爷,单家是从了朝廷,可到我数三代,从来没黑过绿林道的朋友!” “今儿,我来,就是来赎人的-历城贾家的大小姐,其祖父贾普润与某的祖上是至交。请四爷行个方便,这两万贯,就算兄弟们的辛苦钱了!” 呵呵,“单思礼,你脑袋没毛病!我们要的是五万贯,你这两万,打发要饭的呢!” 话间,花舌子站了出来:“你们单家在关中,也许有这么面子,可在山东,在河南道,走不通!” 现如今,河南道的日子不好过了,镇守齐州的将领,都换成了太尉一系的人。他们对山匪,强盗,那从来都是赶尽杀绝,绝不姑息养奸,彻底打破了这地界养寇自重的旧格局。 这次甘冒奇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绑了贾家的当家人,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打算干一票大的,拿上这笔钱换个地方过活。 凭什么单思礼,一个过了气的关中大匪,一句话就看了七成,太便宜了!别说四爷不能同意,兄弟们也不是答应的。 “老单啊!你何必趟这浑水呢!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四爷的面子也在这搁着呢!” “这样,你呢,别掺和了!安心的在寨子里住下,咱们弟兄喝上几天,好好论论江湖,岂不美哉!” 恩,一声轻恩之后,揣着袖子的陈四爷,沉声说了一句:“这老大和单兄弟,可真是生死之交!” “可单兄弟,你这坏了规矩!按照我们的山规,就该插了你!可天下绿林毕竟是一家,你又是一片好心,我看这就算了。” “你告诉贾家,五万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少一个铜板,老夫就砍贾娘子一个手指!” 听到这,单思礼有点明白了,绑肉票可不是十拿九稳的买卖,以贾家的势力,弄急了双方就是鱼死网破,谁也甭想占着便宜。 现在,不用废力的黄肯子(黄金)摆在桌前,还不就坡下驴,那原因就只有一个,这里面有猫腻,大大的猫腻! “钱呢,是不会再加了,单某这次既然受故人之托来了,就不会空手下山。要不然,过过三关!” 绿林道是有规矩的,想要在山门破例,那就得过过刀山火海,只要过了三关,那一切都有商量。 说完这话,单思礼从喽喽那要来自己的刀,将绑在刀上的往下一扯,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这把刀,将本来紧张的气氛,搞的更紧张了,附近的山匪,直接就抄起家伙,将他们兄弟三人围了起来。 “单思礼,你也从官了?”,唐军的武器都是统一制式的,而单思礼的这柄,正是中郎将一级所佩戴的。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山匪为官的例子还少么?瓦岗寨又怎么样,还不都从了朝廷!” “不才单思礼,飞骑卫越骑中郎将-正五品上!”,说完这话,单思礼自顾的坐了下来,丝毫没把林立的刀枪放在心上。 “你把官军招来了?”,陈四爷死死地盯着单思礼,眼中的怒火要是能放出来,立刻就能把他烧为灰烬。 “念着江湖道义,我是先礼后兵了,只要四爷能放人,并将指使者说出来。黄金归你,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如果四爷不开面,或者想替什么硬抗,那就杀了我们三人!但我保证,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河南道的军队,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干掉你们。” “你到底是受了官府的指派,还是贾府的托请?” “单某说是故人的托请,那就是!而且,我劝诸位一句,趁早投诚,与朝廷作对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单思礼这话可不是在吓唬他们,就算这里来济州的不是太尉,他们被消灭也是早早晚晚的。中书省,兵部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要在全国各道掀起一次清洗风暴,目标就是大大小小山头的这些山大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对百姓可以予取予夺的,只应该是皇帝一人。盛世之中是容不下这些阿猫阿狗的。 况且太尉是什么脾气,能拿出一笔钱,就是不想因为山匪坏了探查盐铁走私的计划,更不想暴露身份。否则皋兰、契苾嵩的大军,早就把这小山头给踏平了,还能等到现在,让他们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 “唉,单家的一把好青子(刀),竟然成了官府的狗了,可惜,太可惜了!” “单思礼,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就怕了么?” 第三百八十七章 坐地起价! 换做寻常官兵差役,以陈四爷的心狠手辣,那没二话,肯定是一刀劈了事。但单思礼不同,杀了他,结果一定是上天无地,入地无门,跑都没地跑去。 这倒不是说,单思礼管直青子亮,在绿林道上赫赫有名;而让陈四爷真正忌讳的是他现在的身份-飞骑卫。人所共知,飞骑卫的情司,那可是堪比内卫的部门。 杀了飞骑卫的人,就是打了皇帝的脸,打了太尉的脸,那在大唐境,他们可就没有立身之地了。说心里话,陈四爷现在可是恨死韩彪了,没有他,能招惹这样的麻烦事吗? 可娃样子已经做了,陈四爷也是架在火上,不得不接下单思礼递过来的坎子!反正这小子是以江湖规矩来的,要是过不了三关,他就得拍拍屁股走了。 伏虎山也可以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去联系下那位爷,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关挺过去。 但伏虎山今儿是碰到扎手的点子了,单思礼与秦晙这样,军伍世家调教出来的顶尖武将,是比不了。可对付这些江湖草莽,绿林草寇,那还是手拿把掐的事。 没用一个时辰,伏虎山的闯山三关,都让他以俊俏的身手,干净利落的拿下了,让山寨的三老四少都瞠目结舌,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单某也是绿林出身,早年也喜欢占山为王,啸聚山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天老大,咱老二,那叫一个痛快。” “四爷,大唐不是大周,太尉不是武承嗣,单某随他多年,深知其对祸害百姓的山匪深恶痛绝,你们再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即便你手下这几百余小喽喽,依仗地利能低于一时的进攻,与官军周旋!可一旦大军铁壁合围,围的像水桶一般,你又能撑到几时。” “四爷,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前辈,应该不希望弟兄们跟着你一起走死路!念及都是绿林兄弟,单某有一言,请诸位听上一听。” 单思礼提议,两万贯作为伏虎山的遣散费,愿意回乡种地的,他远离向地方官府作保,既往不咎,以后光明正大的做人。 不愿意遣散的,可拿着做盘缠,天高海阔,任你逍遥;但有一点,不要再与百姓为难,官府作对,否则是什么结果,他们自己清楚。 当然了,这个忙不白帮,单思礼也是有要求的,必须将贾家娘子交给他,立刻,马上! 呵呵,哈哈“原本老夫一直都认为,贾家娘子,不过是家中的子弟不争气,所以推女人出来,无奈之举!” “可你单思礼,又是黄金,又是许愿的!她的分量在官府很重嘛!下一步是不是该封官儿了,这可是一笔好买卖,老夫得思量一下!” “恩,这样,老夫的要求也不高,你回去商量一下,一个折冲都尉府,老夫自任统军,咱们也混个官军当当,跟你一样!” 老头子这叫坐地起价,可以说卑鄙无耻到了一定的程度;不过这也不奇怪,真要脸,谁干打家劫舍的买卖啊! 单思礼这还没说话,孟拱先是不干了,哪有这样的,拿钱不办事,过三关也不办事,还坐地起价要官儿当,这不是欺负人么! “呔,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要还想当官儿!你信不信,明儿老子就带兵把你这平了,看你老丫的还装什么蒜!” “哎,老孟这话说的没错,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打家劫舍能见过多大的阵仗,弄急了老子们,让你们丫的尝尝,什么叫大唐军阵!” 在孟、吕二人看来,这些绿林响马就是就是井底的蛤蟆,夜郎自大。想跟官军掰手腕,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皋兰,契苾嵩,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么? 况且,河南道的军队骨干,现在都是由飞骑卫、左武卫抽调出来的,也经过了系统的整合,揍这些草寇,那还不是坛子里捉王八,十拿九稳的事。 抬手制止了二人,单思礼盯着陈四,肃声言道:“四爷,招安是不可能的,你们的名声有多臭,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你不愿意遵守江湖规矩,那就划个道儿,单某照着走就是!” 呵呵,“单将军,单中郎将,你回去!没有一个折冲府,十万贯的安家费。我和这里的弟兄,一个都不会下山。” “当然了,贾家娘子也带不回去。我给你们十天的时候考虑,十天之后如何得不到想要的,老夫就要把贾娘子送到花寨去了!” 听了花寨,单思礼的眉头一挑,直指陈四肃声喝道:“老家伙,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和你的这些徒子徒孙,都跑不了一死!” 说完这话,单思礼转身欲走,可却被花舍子给喊住:“嗨,你的黄金,可是不够,还是拿回去凑一凑!” 哼,“留给你们卖棺材,烧纸钱!”,话毕,带着孟、吕二人,带上门帘,离开了聚义厅。 没法谈了,人家要的,根本就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必须要回去请示,这点陈四也很清楚。 但花寨确实是挑动了他的底线,不,准确是挑动了太尉的底线。如果他们敢这么做,单思礼毫不怀疑,这伏虎山的大大小小,都会遭到无情的清洗,因为太尉最讨厌这种事了。 行,脚上的泡都是他们自己走的,走不走得上绝路,那全看他们自己,要是非干这种不地道的事,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此时的单思礼,已经不奢望和谈了,与太尉,与朝廷,讲条件,那根本就是再找死。如果不出意外,下来再来,恐怕就要刀兵相见了。 “单兄弟,四爷那,我会劝一劝,让他老人家退一步。也劳烦你在上头那美言几句,有个正经出身,兄弟们也能抬起头来。” 韩彪有些不好意思,贵人是他领上山的,拜山门,过三关,送黄金,人家可都是一样没落,现在这么做可就是有不讲江湖道义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钱真是个好东西! 纵观天下,豪门富贾,唯钱为亲,唯财为敬,人间之恶,莫不由财而生,世间之祸,莫不由贪而起。钱这个东西,能成全人,也能害人,所谓钱财本无心性,视谁人而持之。 为了钱财权势,迫害至亲的,秦睿见的不少,为富不仁,作奸犯科的更是笔笔皆是。京师和地方官都一样,良莠不齐,品性不一,就算吏部和各道御史,就算长了八只眼睛,也照顾不全。 贾栋,一个临淄的小小的县令,别说在京城,就算在齐州也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官儿,算不得什么东西。可有句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官儿越是不大,坏心眼就越多。 贾蓉,带着贾三等人回府的时候,贾栋这小子,正带着人,如同打劫、扫荡一般,大包小裹的往外搬东西。 “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抄家啊!抄家也得官府出牌票,你们这算怎么回事?” “放下,都给老子放下,别逼着爷抽你们!” 贾三是喊的挺热闹,可也得有人听,只见他二哥带来的那些人,头不抬,眼不睁的,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伙计,根本没拿姐弟二人当回事。 “哎呦,我的姐姐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小弟好去接你啊!” “老二,你心里还有我这姐姐,真是不容易!怎么着,我还没死呢,你就打包裹,抄家么?” “姐姐,您千万别这么说,不是抄家,是分家!” 人家贾二也是有说头的,贾家在齐州,那是家大业大,鼎鼎有名的大户人家。眼馋贾家的,从城东排到城西,怕是都不够。 树大招风,难免就招人惦记,贾蓉被响马绑票,就最明显的例证。这家业都是祖宗留下来的,要是便宜了别人,那可就白瞎了。 贾二呢,与几位兄弟商量过了,既然如此,莫不如作价分家,各房保存一份。大伙手里宽敞了,家业能保住不是! 而且话里话外的,还敲打贾蓉,把持家业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劳心劳力也不容易,连自己都耽误了。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不能把事做绝了,宅子,酒楼,都归贾蓉和贾三。 “二弟,分家,你们说了不算!母亲在世时可是有交待,这个家要我来当,我说不分,你们就没有资格分。” “不孝有三,忤逆母亲的遗愿,你们这么做就是大不孝!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呢!让他们来见我!” 呵呵,“那都是哪门子黄历了,您还提这茬儿有什么用!大姐,其他的弟兄都在忙着清点,其他产业呢,他们没功夫来。” “小弟也劝您想开点,弟弟们都大了,您该是放手的时候!”,话毕,贾二还扯了扯身上的官服,那意思就是告诉姐弟俩,咱是官身,就是打官司也不在乎,别找不自在。 “五爷那话说的没错,钱真不是个东西,它能把好好的人变成兽,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 贾蓉的叹息,贾栋并不以为意,连忙告诉姐姐,大难不死就该惜福,找个好人家嫁了,好让自己的下半生有份依靠。人生几十年,匆匆而过,总不能孤独终老! 至于那位秦家来的五爷,您也别当真,谁不知道太尉驭家极严,怎么能让自己子弟经商呢!而且绝对是庶出旁枝,在太尉府也属于不受待见的角色,跟本指不上。 “大姐,说句好听的,他是太尉府的爷;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家生的奴才。您交朋好友没问题,可得擦亮了眼睛,别让纨绔子弟给骗了!” 说到这,贾栋还给姐弟俩抖了抖他在见识京城权贵,权善才,权大将军,那才是权势熏天的重臣。贾栋妻子的妹妹,就嫁给了他家老六当填房,人家那才是攀龙附凤。 “小弟去年到长安,大将军那排场,那权势,你根本就没办法想象!” “二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亲兄弟,你攀上了权家,也不要太招摇!大唐可是有讲王法的地方。” 贾三就不服了,权家又怎么了,权家还能一手遮天了?老二也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多大的市面,他要是见过伏虎山那大唐军阵,还敢这么吆五喝六。 权善才大将军,有多大的排场,他不知道,也没见过;可秦五爷,那确实真真儿的有实力,与贾栋说的纨绔子弟,压根就不挨边。 “是么?老三,你就对那纨绔子弟,有这么大的信心!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传到权家,就能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去!” 没错,贾栋是吃官饭的,他才不怕把事抖落出去呢!爱惜羽毛的太尉,要是知道自己子弟在齐州走私,还不知道把那纨绔子弟怎么样呢。 那小子自己怎么回家交代还不知道呢?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老三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次怎么让鹰给玩了呢! “是么?权善才这么大势力呢!我还得灰溜溜的滚回长安去?”,秦睿带着秦寿、岑灵源等人走了进来。 他这一进来不要紧,可是把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贾栋直接干呆了!他不认识秦睿,可却识得中书省-侍卫中郎将-狄光嗣,能让狄光嗣在身后伺候的人,天下只有一位。 扑通,双膝一软,立马跪在地上。他这一跪不要紧,贾三来脾气了:“二哥,你不是让五爷滚长安么?这回人来了,你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怎么?认识我?”,秦睿背手来到贾栋面前,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回太尉!下官,下官曾在权大将军府上,见过狄将军。”,战战兢兢的贾栋,磕磕巴巴的回了一句。 他现在是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晚了,谁能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秦五爷,竟然是太尉呢!让太尉滚?失心疯了那是,太尉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不仅贾栋没想到,贾蓉姐弟更是没想到,秦五爷就是太尉,太尉就是秦五爷。不过,有一点,心里算是彻底亮堂了,能够随意调动数千大军的,可不就是太尉么! “光嗣啊,本帅就因为你小子,把身份都暴露了!该罚,回头你出钱,好好请大伙喝一顿!” 打趣了一句狄光嗣,秦睿又扭头,看向贾栋:“你行啊,满大唐打听取去,有哪个县令,能劳动本帅,亲帅五千精兵去剿匪!” 第三百九十二章 钓鱼执法! 贾府之事毕后的五天,贾家当家娘子-贾蓉,在城外三十里,河道附近的村落,与齐州贩卖盐、铁的贩子们,开始验货,交定金。 按照太尉原本的意思,贩铁的更具攻击性,有造反的嫌隙,惩治他们,更能敲山震虎。所以也就没盐贩子什么事。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贾蓉也想不明白。 可为了回馈太尉的救命之恩,保家之意,贾蓉以利厚为由,特意拉上私盐贩子,拉着他们一同参与这项买卖。 干这种买卖的,都是刀头舔血,贪财忘义之徒,习惯了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见不到那说好的二十万定金,他们手里的货,是断不会拿出来冒险的。 更何况,这种买卖风险大,要打理的地方有很多,他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来来来,各位东家,请上眼!这些黄金都是足量的金块,不多不少,共计二十万贯。” “我们贾家的作生意,从来都是诚信为本,而且也不怕有人赖账,伏虎山就是个例子!” 贾家娘子被响马绑票之事,江湖上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贾家在官府,尤其在军方,很有势力。 伏虎山的响马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要不然怎么会,一杆子人马尽数被剿呢! 当然,这些人中也不乏消息灵通之辈,贾家与河南大都督府长史,齐州都督都走的很近,否则这两位大员,也不会亲自出马剿匪。 “贾三爷,你说这些,弟兄们心里都有数,贾家自然不会失信于人的。” “说的是,贾家能与都督府的走的那么近,这明显就吃朝中有人,贵府的那位公子又高升了!” “那是,你们是不知道伏虎山的那些响马有多霸道!去年硬是抢了三车的货,还杀了几个伙计!” ,马屁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说伏虎山的人有多不地道,自己吃独食的同时,还坏了江湖规矩。 现在把脑筋竟然动到贾家的头上了,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乃是取死有道,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哎,陆兄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今儿他没来么?这可不对,这么大的买卖都不露头!” 贾三说的这位陆兄,名叫陆至,是齐州贩铁的第一人,来路未知,哪出道未知,就知道这位爷二十年来,在河南道是从未失手,官府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给他的帖子,是贾三特意关照人去投的;而这来赴宴的就是个管家,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人。同时,他也担心这家伙根本就不上套。 “大娘子,三爷,恕罪!我家老爷近日偶感不是,还是卧床不起,所以并未赴约!” “不过,临来的时候,老爷特意吩咐了,要像二位请罪。同时也表明态度,我们陆氏愿意承接这份买卖,份额由贾家来定。” 话毕,那管教还从袖子掏出了一份礼单,这些上的东西,都是送给贾家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表达他的诚意。 “好,既然陆兄这么有情义,那我们贾家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这份额,还得大伙商量,毕竟这利太厚了,而且是长远的买卖,谁不想多占一股。” 语气是很客气,可贾蓉话中的意思则明白告诉他,陆家爱来不来,有重利在前,谁还怕没卖主。 按照常规,这种买卖,主、顾各不问底细,皆有中间人说了算,所以贾家娘子的决定,关系着日后是否能发迹。 别看大伙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可却各怀鬼胎,谁能甘心把到手的钱分给别人。既然陆大老爷不把这买卖放在心上,这么敷衍了事,那还分什么,莫不如成全了大伙儿。 所以贾蓉的话音一落,在座的纷纷起哄,不约而同的攻击陆家,这让局面一时变的很难看。 啪,拍了一下桌子,贾娘子便把调子定了下来。过去就那么几家分,别人插不上手,也都眼巴巴的瞅着。都是江湖弟兄,看着谁饿肚子,都是不地道的,所以这次比例按照各家能出的生铁数量来定。 而且从此以后,不管盐铁都是一样,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也能省了不少纷争。一团和气,才能一起生财嘛! “没错,贾娘子说的没错,我们张家,与河防的关系不错,以后贩铁可以走水路嘛,更安全一点。”,盐贩子-张挣,摸着肚子,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虽然都是走私,可他们之间也一直都觊觎对方的买卖!所以水路一直被盐贩子霸占着,根本就不让贩铁的用。 今儿贾娘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手里还捏着这么大的利,他当然要表示一下。一来将买卖扩展到铁的领域;二来打压一下陆家。 这份大生意只要吃下来四成,他就有把握称霸整个齐州的黑道。到哪时候,贾家姐弟可就挟制不了他的,其身后的大主顾,自己就找来了。 张家这一表态,其他人也不好再绷着了,纷纷献计,提出了自己能为这生意,提供多少便利和货源。 “大娘子,小的虽然是个管家,但这种关头也得为主家争些利益,否则就吃白食,没良心的。这次我们陆家出三十万斤生铁,还望大娘子多多照拂。” 管家也不是傻子,他这次来就是占份额的,而他的东家之所以没来,也不是有病,或者托大,完全是怕官府设套。毕竟他们比这些人更见不得光,落到官府手中,不用进“书房”,直接可以拖出去砍了。 可这么长时间,外面留的人也没发暗号,证明一切正常。而且还要分比例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得赶紧出手。凭着他们陆家的实力,这些小打小闹的怎么能比的了。 “别急,陆管家,你别急,大伙儿啊,也都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说,等敲定了,立马就分这些金银!” “来来来,一个个说,你们能提供多少生铁,及帮助,咱们那主顾可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第三百九十三章 漂亮女人都是靠不住的! 有钱能使推磨,有了那二十万贯铺路,搞私盐,贩铁的贩子,都不留余地,各显神通,将各自的份额,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送到了码头,准备起运。 码头上人流攒动,劳力们肩扛手挑,很是忙碌的将生铁装船,负责河防的士卒也挺着了腰板,握紧了武器,生怕有外人闯入,破坏了大伙的生计。 而半山腰,贾府的马车中,贾蓉与岑灵源分坐在马车中,将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河防营与私贩之间的默契无间。 “岑将军,您不要见怪,地方上就这样,谁都担保不了什么时候,有求与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就像河防营,常年没有战斗任务,且一干就一辈子,他们也就都入乡随俗了!” 大唐历来不注重水师的建设,除了在刘仁轨时期,露了一次大脸外,其他时间都是白吃粮饷;而次于水师的河防营,更是散漫的可以。 说他们是大唐最容易腐化,且最没有战斗力的军队,一点都不为过。打仗,靖边事,怕是都不行了,也就拿刀吓唬百姓的本事。 既然与民为邻,那自然要吃饭、过日子,当然也就离不开钱和权势,被拉拢腐蚀,也就是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贾娘子,这些人情世故,本将知道的也不比你少。岑某少不更事时,便随太尉北伐,是从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参军!” 飞骑卫的参军司,总览军务,情司亦在其下辖,那里的档案,从贞观朝始持续到现在,其中的奥妙哪里是贾蓉一介妇人能懂的。 这么说,上至太尉的九族五服,下至阁部卫兵的婆娘孩子,三姑六婆,鸡毛蒜皮,档案中有的,没有的,皆在情司的肚子里。 想在太尉身边当好差,出发前不好好做功课,岑灵源这个参军司出身的将军,也决干不到今天。 “那是,那是,将军少年英雄,出身名门,又得太尉看重,自然是官运亨通!” “贾娘子,说笑了!拿不出能交待的成果,交情,名望,亦或者美色,都没用!” 换件,磨了磨拇指的扳指,岑灵源又笑道:“军人就是军人,只要他们一天没被除名,就跑不了军法的裁决!” “岑将军,你是说,这几百名河防营的士卒?”,贾蓉不敢想象,那个温文尔雅的秦五爷-秦睿,怎么会调教出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手下。 而且这位岑将军,竟然还是个进士出身,把手无缚鸡之力,满腹酸文的书生,调教成这样,可是确信太尉比他更加狠辣。 “别吃惊,杀几百人不算什么!想当年,我不成器的时候,太尉把我绑在椅子上,活生生练出来的。” “动手的时候,还请娘子捂住耳朵,也不要下车,契苾嵩与皋兰都是粗人,他们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恩,也许连这几个字都不会写!” 岑灵源的话音刚落,码头的周围就出来了一阵号角声,成群结队的黑衣人,从四周的黑暗中提刀杀出,与河防营,及私贩的武装战作了一团。 “岑将军,我不明白,既然要展开抓捕行动,那为什么要蒙面行事!好像打劫一般,这与光明正大的抓捕,不是本末倒置嘛!” 哎,贾蓉这个问题提的好,现在让官军假扮强盗半路行截,完全跟官府行动着不上边际,且名不正、言不顺,那些河防营的人,完全可以倒打一耙。 为了今日之事,太尉可是花了二十万贯,这些钱可不是让他们出来打劫的,面前的这位岑将军,看起来挺聪明的,难道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贾娘子,陆家的生铁是今日运到码头的?你确定令弟把货验瓷实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弟弟是不争气,可还不知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哎,贾娘子,事无绝对,也不要一口咬死了,岑某办差以来,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栽跟头了!” 贾三验的那些,都是人家乐意他看到的,而那些他看不到的,里面装的石块而已。真正的生铁,及数百名家丁,还在三十里外的庞村,只等证明这里不是官府的圈套,然后起运。 按照常理,既然探查这些,完全可以分兵抓人,齐州都督府为了救他,尚且可以出动五千丹扬精兵,那为什么不把他们调过来呢? “贾娘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家的那位正主不露面,我们就要把戏唱下去。让他们以为是江湖黑道,黑吃黑,动了历城外的那些兵,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况且,贾三是真验错了,还是令弟别有用心,这都是有待考证的?本将从来不相信非飞骑、左鹰扬卫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与令弟。” 飞骑、左鹰扬卫为什么从来不出事,也没有出过叛徒,就是因为没一个人,都要经过至少三个月的考察期,及三代以内的亲族审查。 也只有经过这样的审查,才可以被信任;像贾家这样的,专门钻律法空子的掮客家族,其实就是狈,跟谁合作都是狼狈为奸。 话是不好听,可却是最稳妥的处置方式;现在箭以发出,是人是鬼,当下立判。干脆与贾蓉把话挑明了,反正她也来不及反悔及操作了。 唉,“好,那咱们就看看,结果一出来,我们贾家的清白立判。” “不过,将军的敌意,也许并不一定来自稳健的习性,更有可能是为了长公主殿下抱不平,是不是!” 贾蓉说的没错,且岑灵源也不想否认,他就正有此意,贾蓉这女人有风韵,有心计,要是玩出什么“同归于尽”的方法,黏上太尉,那他们可就没脸回京,面见公主殿下了。 “贾娘子,漂亮的女人最是会骗人,也是最不把靠的,太尉这话是金科玉律,本将深以为然,必须奉行到底。” 此刻的岑灵源,是真的信不过贾家子弟,毕竟这地头蛇,并没有探查出庞村的事,是真马虎,还是假的,谁能说的清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漏网之鱼 码头真正激战了一个半时辰,结果以黑衣人撂下几十具尸体,溃退而告终!河防营、私贩这边也死了近百人,整个码头,到处都是遍布残骸,血流成河啊! 战斗结束后,他们开始打扫码头,甭管尸体是谁的,一律打包装车,还有人打来河水冲刷地上的血迹,满地的那叫不亦乐乎。果不其然,正真的有几个人,骑着马一路向西而去。 而贾三爷,也在河防营和贩子层层保护下,毫发无伤,站在下面指天骂地,蹦蹦跳跳的,那叫一个嚣张。这也让提着心的贾蓉,喘出了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气。 “岑将军,有疑心是人之常情,可也没必要用人命来验证心中的猜想!这太残酷了!” 贾蓉的失态,就是他想看到的,女人嘛,即便在有心计,也是妇道人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但如果其非常的镇定,或者假装镇定,那岑灵源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太尉下了手谕,暗盟的人,是国之大害,只要被我部侦查到,一律杀无赦,不必留情。他岑灵源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一点贾娘子应该能看出来。 “贾娘子,百余条性命算什么!北伐的时,本将时任参军司,被派到前线带兵,一战下来,三千只剩七十!” “你知道本将在战后是怎么处置那五千突厥俘虏的么?扒皮立棍,然后把他们大卸八块,拿去喂狗,或曝尸草原,任其腐烂发臭。” “当然,本将算是很斯文的了,比起军中的宿将们,岑某这后生小辈,还差的远的,所以太尉才将此事交给了某,而不是契苾长史和皋都督!” 说这话的时候,岑灵源死死地盯着贾蓉,他必须要确定,这份慌张到底是真是假? “岑将军,要不今晚我让下人给您送些芦服过去,干嘛啊这是,跟审犯人一样。” “反正你都布置好了,一会要看出我们贾家长了反骨,一刀把我们姐弟了解算了!”,话毕,不待岑灵源反应,气鼓鼓的起身,直接就下了马车。 虽然被扫了面子,岑灵源也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但心中的疑虑却少了许多,因为这种愤怒,不是装出来了。否则,她就是太高明了,自己“少不更事”呗! 就这样,直到拂晓,就有大批的车队,呼啦啦的开道码头,陆府的那个管家,还十分亲热的与贾三来了个拥抱,那股子热情劲儿,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 悄然站在贾蓉身后的岑灵源,低声说了一句:“你说,如果我现在下令,格杀勿论,你会不会跪在地上,求我留你弟弟一命。”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我?是因为太尉出兵救了我么?” 岑灵源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轻轻的扬了扬手,空中立刻响起一记响箭,大批唐军立刻涌出,契苾嵩,皋兰两将一马当先,直接将码头围了起来。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杀无赦?”,皋兰挽了一个刀花,高声喝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齐州都督府的?你们演习,演到码头来了?”,河防营的校尉-张川,立刻站了出来。 “这里面运的,都是朝廷需要的盐、铁,是官防路引的。没有本部的牌票,你们敢靠前一步,依照朝廷的律令,杀无赦!” 河防营,管的是官方盐铁运输安全,同时缉查走私;隶属于户部直属,所以即便明知当面的是都督府的,他们也一点都不在乎,县官不如现管嘛! “看清楚了,这位是河南道大都督长史-凉国县公-契苾嵩,是整个河南道最大的官儿,他的权力,还比不了户部的牌票?” 抬手阻止了皋兰的话,契苾嵩笑了笑:“小子,就算是岑义,岑尚书站在这,也不敢与本将如此说话。所以你。”,话还没说完,契苾嵩身后的亲兵,立刻心领神会,一箭射穿了校尉指着他的手掌。 “再说一边,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河防营和私贩子们拿起刀枪,立刻对齐州军发动了攻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这两个词放在这些人身上,那再合适不过!” “瞧着没?后面还有一千陌刀兵,杀他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岑灵源这话一落,贾蓉立马就跪了下来,磕头求他,马上命人将他的弟弟抢出来。作为唐人,她太知道陌刀兵是何等的存在了。 这样一兵种参战,那说明岑灵源动了绝对的杀心,压根就没想抓几个活口。再联想到他前番用自己部下的命去填空子,贾蓉就更慌张了。 “呦呦呦!真是我见犹怜,暴雨梨花啊!哎,男人嘛,都是没出息的!我也一样!” “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那个姓陆的,到底在哪?他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两次都不上钩?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 贾蓉的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连连说着没有,哭腔的求着岑灵源把她弟弟抢出来,那些陌刀兵快冲过去了! “不是,真不是!岑将军,我求求你,你杀了我,饶了我弟弟,他是这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知道么?这些铁,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太尉想要的。他们无非是些小鱼小虾,太尉真正感兴趣的就是那个姓陆的。” “岑将军,那个姓陆说过要来的,可谁知道他变卦了呢!这你不能怪了,真的。” “快,快,我弟弟!” 呵呵,“放心,早就吩咐过了,令弟不会有事,那些掌柜也不会死,老子还要用他们交叉呢!” “至于你,我炸你呢!鬼知道,你是不是真内鬼!” 既然贾蓉姐弟没问题,那个姓陆的面对大利还不上钩,所以即可肯定他就是暗盟的成员。唯今之计,只能靠口供来说话,虽然被动,但也是无奈之举。谁让这网不够大,没网住人家呢? 暗盟,真是有一手啊,难怪能这么多次都能在朝廷的手中逃出生天! 第三百九十五章 漏网之鱼! 契苾嵩与其他的封疆大吏不同,他爹契苾明与太尉八拜之交,磕头兄弟,比起一般的军政大员,他的底气要足很多,所以出手的时候,也就不那么注意轻重。 一股小小的私贩武装,和没什么战斗力的河防营,他就动用了齐州仅有的,且最精锐的陌刀兵,一进码头,就是血肉横飞,如墙而进,直接就把码头变成了人间地狱。 当然了,该抓的人,他也没耽误,全都像提溜小鸡一般,一锅提回了历城。一应要犯全部押入城外的丹扬兵营,静候太尉的处置命令。 而当贾家的姐弟,得知码头上的黑衣人,皆是伏虎山投降的响马时,心里也就清楚了,这是岑灵源故意逗弄他们姐弟的。 只要他们配合演这么一场戏,过后则既往不咎,给予良籍。太尉手下的精兵强将,还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贾家姐弟心里清楚,他们在岑灵源等人眼中,与这些人在本质上并无差异。 不过,码头围剿结束后,此事与他们姐弟将再无关系,二人也在齐州军的护送之下,回到了贾府,而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大箱子钱。 临别的时候,岑灵源告诉姐弟:贾家与朝廷有功,这些财帛就是朝廷给予的赏赐;当然,地方官府也会多加照应,避免贾府被打击报复。 “姐姐,是不是说,咱们今后要在官府的监事生活了?” “不,等我们的嫌疑真正被排除后,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保护了。” “姐,咱们可是与朝廷有功,怎么还被如此对待?” 哎,“三弟,你还没想明白么?在上位者眼里,众生皆是蝼蚁,我们也一样!” 话间,贾蓉给弟弟倒了一杯水:“咱们算是好的,那些昔日齐州的头面人物,也将被那些人托向无边的深渊中!” 贾蓉这话说的没错,也就是他们姐弟在感叹命运无常,众生皆为棋子的时候,齐州军在齐州、历城、临淄三地展开收网行动。 将那些私贩子的后台东家,一家家,一户户的展开围捕。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主仆,尽皆被凶神恶煞般的齐州军拿获。 其实早在他们分定金的时候,就已经被岑灵源盯上了,那些家伙自以为是,觉得是占了个大便宜,岂不知是为官军趟开一条路。 老鼠永远都是见不得天日的,只能生活在无尽的黑暗和潮湿中;可他们非要享受阳光和尊荣,非要立个牌坊,结果事发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郑家的庄子扑空了!” “回太尉,不出太尉的意料,一早就人去楼空了,那个姓郑的从始至终就没露面!” “灵源,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上钩么?” 秦睿站在了望台上,一边看着临时挖掘的,天顶用木头的地牢,一边与岑灵源说话。连做了两个扣儿,码头刺杀,岑灵源逼迫贾蓉,人家都不上套。 好对手啊,好手段,搭了这么多人命,这么多生铁,也愿意赌一个可能,这胸襟、气魄,在暗盟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太尉,人家也没有白走,最起码还十分礼貌的留了一份书信!” 接过岑灵源手中的书信,一展开,秦睿就笑了,书曰:送君生铁,与尔方便,来日方长,加倍索取。 “看到没有,人家记仇了,还准备向本帅讨债呢!” “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咱们作的孽太多了,身上也不怕多几只鬼!” “你倒是挺想的开的!但这话别当你爹的面说,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太尉亦如是,长公主殿下怕是也不愿意听到。” 秦睿与岑灵源相互打趣的兴致正盛,狄光嗣快速的跑了上来,喘着粗气禀告,历城县令-方儒,被人吊在了府衙后堂的房梁下,且墙上还写着-杀人者-暗盟也。 呵,“这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绝不吃亏的角色。行,算他找补回来一局。”,秦睿拍了拍栏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太尉,您没必须动气,与这样的对手周旋,互有胜负,也是正常!” “况且,这个糊涂县令,也是该死,早晚是要处理的。他们动手了,也省的咱们费力了。” 岑灵源的话是安慰,可秦睿却不这么认为,历城县令看起来是年迈昏聩,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查。 现在人死了,是泄愤杀人,还以颜色,还是杀人灭口,欲盖弥彰,人死了也就说不清楚了。 “传令给庞岭,咱们走后,继续布控齐州、历城、临淄三地的动向。本帅倒要看看,这么一条生财的大道被堵了,他们会不会真的就甘心!” 秦睿有耐心跟他们玩这个游戏,但时政不许,这些天,长安不断的向齐州转送营州的邸报,契丹的那个李尽忠,开始不老实了。 如果他再齐州耗下去,那东北的局势,很可能失控,而且还可能使得辽东半岛震动,高句丽等国的那些遗老遗少,也不是吃素的。 “太尉,要不然末将留下来与他们继续玩,反正我是闲着的。” “灵源,你把事看的太简单了!也把人心看的太简单了,有时候不放一放,还真没法确定,谁才是真正的老鬼!” “大张旗鼓”的走,让那些消息灵通之士都知道,秦太尉已经走了,这齐州,还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齐州,破绽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来未必是福,去未必是祸”,死挺着的结果,就是僵持不下。岑灵源是好心,是想替他分忧,可毕竟太年轻了,还是欠缺历练。不过,没关系,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多给点机会也是应该的。 “把这些人犯,交给齐州都督府审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告诉契苾嵩,皋兰,场面不要弄得太血腥了,维持地面的稳定,是最重要的。” “还有,今日休息一天,明早打点行装出发,目的地-营州。本帅倒要看看,他李尽忠,一个顶着假帽子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六章 营州之行! 唱戏的说: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可现实中,赶路并没有那么简单,道路阻绝,天灾人祸,都是不可避免的。 不管出于时间,还是安全等多方面的考虑,秦睿等一行人,在登州乘船,入东海,奔向营州所出的东北方向。 下了船,秦睿则靠在马车中,听着狄仁杰介绍着现如今营州的基本情况:营州,上都督府。隶属河北道行,治柳城。前身为隋柳城郡,武德元年,改为营州总管府,武德七年改为都督府。 其境远者六千里,近者二千里。西北与奚接界,北与契丹接界。南北朝以来营州地区就生活着多个民族,包括前期的鲜卑,到后来的契丹和奚人。契丹在唐初就拥有了一定势力。 贞观末年,朝廷在东北设置“松漠都督府”。任命契丹首领“窟歌”为都督,并世袭官职。窟歌死后,其子孙跟大唐的关系逐渐恶化,平凡以马匪为名,联合奚人侵掠营州。 但是朝廷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仍封窟歌的孙子“李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任命李尽忠的姻亲孙万荣为归诚州刺史。 且在灭亡高句丽后,粟末靺鞨部徙居营州。所以营州治下,不管是民族方面,还是民俗等情况,都是十分复杂的。 其下辖的:威州、慎州、玄州、崇州、鲜州、黎州、师州、带州、黎州、沃州、昌州、信州,一十二州。滨海、龙山、来远、静蕃、来苏、宾从、孤竹、阳师、新黎、逢龙,整十个县。 现任的营州都督叫孙郎,副都督-赵文翙,是谯郡公-周道务的老部下,镇守营州多年,都是熟谙边事的宿将,这些年也一直在与诸部对峙中。 “赵文翙?”,秦睿对他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了。据说这家伙是唐军中第一狂妄之将,刚愎自用,好勇斗狠,偏执固执的很。 “太尉,赵文翙这个人,狂是狂一了一点。可军功在兵部的考核是第一等的,所以在洪熙新朝核定时,划到留任的一类中。” 狄光嗣心里清楚,太尉不喜欢太过张扬的人,尤其是那些直面百姓的地方官,对百姓耍脾气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官箴也不会多好。 所以,解释其担任如此重要的军政职位,是很有必要的。 “狂一点好!在这种鱼目混珠,犬牙交错之地,狂一点也能镇的住场子!” “只不过,本帅希望,他的狂妄不要成为有心人的借口,否则营州的事就不好办了。” 说完这话,秦睿还叹了一口气,年少轻狂的武将,他麾下有的是,可人到中年的赵文翙,身为封疆大吏,尚且如此,是不是有些不懂事了。 他是太尉,是当朝首辅没错,可只要与律法、国家、百姓无关,也无权过问下属的行事作风,亦无正当,能服人的理由,将其调离。 当然,除非给他升官,找个高高的位置挂起来。但秦睿不愿意,他不想赏赵文翙这么一口安生饭。 三日后,秦睿等人到达柳城,而一到城门,就领教了营州大都督府的治地手段。左侧唐民出入,右侧其他民族出入,检查也是看人的。 就说秦睿等一行人,明明风尘仆仆,且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但守城的士卒,只是查看了谍谱后,立刻放行了,连马车都没看。 而对面的契丹,奚族等却被区别对待,检查的异常仔细。针头线脑,批货包裹,都必须仔细,再仔细的检查! 太宗皇帝说:自古贱夷狄,贵华夏;朕独爱之如一。大唐的边戎政策,一直都处于开放,包容的状态。 秦睿主政后,虽然下达过严收边务的军令,但也没有让他们做的这么明显。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如此行径,不是故意制造矛盾么! “太尉,咱们是看一看,还是直接去都督府!”,岑灵源走到马车前,低声问了一句。 “钦差卫队不是早就到了么,咱们再看也没什么意义!走,都督府,看看那孙、赵两位大都督,这时在干嘛!” 秦睿打发了岑灵源带人去与卫队会合,而他与狄光嗣则改乘两匹马,直奔营州大都督府。 “来人止步!这里是大都督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卫兵的话刚说完,狄光嗣则从袖子掏出了太尉关防;卫兵们见后,也都赶紧行礼;秦睿也不怪罪,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可这刚跨进中院,就迎头碰上一位面容白净,身材魁梧,着一身朱袍的汉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都督府岂是随便逛的!要办事去前面,小心失礼被治罪!” 在大都督府诸官中,只有赵文翙是正四品上,可以穿朱袍,秦睿一搭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百闻不如一见,这位赵副都督,真是够狂的。 “逛一逛怎么了!就算是入宫的臣子,陛下也会不会因为走错误而把其治罪。” “怎么,这营州大都督府,比大明宫的规矩都多?” 哦,听了这话,赵文翙算是明白了,面前的这二位,原来是长安来的钦差卫队。也只有他们,才能通顺无阻的进入都督府。 “皇宫是皇宫,都督府是都督府,不要混为一谈,乱给人扣帽子。否则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的,明白么?” 赵文翙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些人常年在太尉身边当差,朱紫大员见的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哪里会把他这个边戎大员放在眼里。 要是别人估计因为太尉的原因也就算了,可他赵文翙是什么人,他在营州地界,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脾气,当然受不了这几句刺挠的话。 “你官居何职?竟敢如此与本都督说话,活的不耐烦了?” “住手!”,赵文翙这边刚抬起手,后面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声音。只见说话的营州大都督-孙郎,小跑过来,拉着赵文翙行了一礼。 恭敬道:“太尉,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好率一众文武去恭迎。” 呵呵,“孙大都督,不要客气,本帅也刚到。”,虚抚了孙郎一把,秦睿扭头看向赵文翙:“记住了,你只是副都督!下次不要称错了官职!”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告诉你为什么! 三天的时间,想把帖子送到营州以的数千里之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可这些部族的治所,也随着诸州的建立,早就移到了营州附近,所以秦睿给的时间完全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孙郎说的,能不能来,能来多少是个问题;都来是不现实的,可要是来的少了,他这个太尉面子就挂不住了。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日子,西室韦部、讷北部、山北部、岭西部、铁利部、思慕部、郡利部、粟末部、乌罗护部等部的头人,接踵而来。 秦睿特意将筵席摆在了城外,光秃秃的草原一望无际,上面只有零星的几个矗着几个帐篷,及百人左右的侍卫。 他就是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诚意,以告诉诸部,这里不是漠北,他也不想“杯酒释兵权”,今儿的酒,可是放心敞开了喝! “雄鹰飞翔到营州,骏马奔驰到雪国!大唐太尉-秦睿,欢迎你们!”,站在辕门前,秦睿和蔼的与诸部首领打招呼。 虚抚了一下,秦睿继续道:“来,诸位,请,咱们进去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秦睿与诸部的首领都不熟,即便是在洛阳宴上照过面,也没什么交情,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秦睿是什么人,天家驸马,大唐高官,能够如此的折节相交,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诸部首领,提着心,终于平稳的放了下来,大唐太尉,果然是诚人。不旦一点没提并吞诸部之事,更是要增加互市数量,让诸部的牧民能在最大限度,过的跟中原百姓一样。 酒席间,以孙郎为首的营州文武官员,也都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与他们把酒言欢,场面那叫一个和谐,连平素里最冷面的阎王-赵文翙,脸上都挂着真正的微笑。 散宴后,狄光嗣将契丹大贺氏部首领-孙万荣请到太尉的帐篷内叙话。 “永乐县公?来,自己坐,本帅这没那么多规矩!” 切着羊腿的秦睿,招呼了一声,随即继续对付着盘子中的肉。刚才光顾拼酒了,东西是一点都没吃,所以秦睿必须得垫一垫,免得他的胃遭罪。 “孙县公,你是我大唐的亲藩功臣,于朝廷是有功的,所以本帅必须要与你说说话,拉一拉感情。” 说孙万荣有功,那还得从显庆五年说起,那年松漠都督、契丹族酋长窟哥死,继任松漠都督的阿卜固率契丹诸部与奚族连兵反叛。 同年五月,高宗遣突厥降将阿史德枢宾为沙砖道行军总管,讨伐契丹。不久,契丹兵败,阿卜固被擒送洛阳。孙万荣担任部落首领后,主动上本,请求宽恕契丹的罪过,恢复互市。 垂拱初年,武则天累授孙万荣为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封永乐县公。从此,契丹与唐又恢复了藩属关系,保持着正常的朝贡往来。 孙万荣在东北的地位,比之贞观朝的突厥二汗突利差不多,想要稳定局势,那必须得拿下他。 “太尉说哪里的话,外臣也是受高宗和太皇太后的抬爱,否则也没有今天的日子。” 孙万荣必须执藩臣礼,秦睿不是赵文翙,他是可以代皇帝作出任何决断的太尉,他们大贺氏想有好日子过,就得恭敬的伺候着。别看他一把年纪了,腰也不行了,但秦睿不说话,他就得恭着身子。 “松漠都督府都督-李尽忠是你妹夫?他今儿就没来,怎么,身子不爽利,还是有其他什么顾虑?” “回太尉,臣下的妹夫确实病了,病得出不了帐篷了,臣下替他向太尉请罪。” 呵呵,听了这样的回答,秦睿轻笑两声:“他怕得是心病!你回去后,可以告诉,大唐与契丹等部的盟约依然有效。谁破坏联盟,本帅就办谁。营州的副都督赵文翙,已经被免职了。” 哦,说到这,孙万荣算是明白了,他说席间的赵文翙为什么变的好说话了呢!感情是官儿丢了? 既然大唐的太尉如此秉公,那他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将赵文翙压迫契丹等部族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像什么互市重税,律法专治异族,受灾不配发赈济粮,等等;反正他为副都督以来,各族的百姓苦赵久矣。 好在老半天有眼,天子将太尉派来了,拯救了东北诸部,他回到部族后,一定要好好宣扬一番,让各部的百姓,都知道朝廷的恩典。 秦睿一边应和着,心里也在衡量着孙万荣,告状就告状,还不忘拍一拍马屁,真当本帅是少不更事,志大才疏之辈呢! “好了好了,岁数也不小了,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要累坏了。”,话间,秦睿还在岑灵源端着的盆子里洗了洗手上的油腻。 “孙县公,有一件事儿,本帅始终都想不明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赐教!” “太尉请讲,外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你说说,李尽忠部每年都会送你三万两金沙,可他给朝廷的供奉,为什么区区不过两千头羊呢?” 秦睿这话一出,孙万荣,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拱手,口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见秦睿仍然盯着他看,随即编出了亲戚之义的蹩脚借口。 “你不知道?那好,本帅告诉你,那是因为你手上有三万契丹骑兵!” “远交近攻的策略,秦人一千多年前就用过了,他不过读了几本中原的书,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实话告诉你,参你妹夫的本子,要比赵文翙多多了!你也许不是最后一个灭亡的首领,可本帅保证,你一定是最惨的一个。” 秦睿没见过李尽忠,可他相信孙万荣自己清楚,他妹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赵文翙是狂妄,可他没有反心,李尽忠呢?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尉,太尉,外臣愿意将金沙全部上缴朝廷,就算是外臣的贡物!” “外臣也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与李尽忠来往了!” 人的名,树的影,秦睿在漠北干了什么,孙万荣太清楚了!彼时,他还只是大将军,一道总管,尚且敢如此。现在呢?惹怒了他,随时可就挥兵百万,到哪时候,再说什么可就晚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好自为之! 《司马法》中说的好: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一个国家无论再怎么强大,不断地进行战争也会灭亡;即使天下已经安定,也不能忘记战争的威胁,否则国家就会陷入险境。 所以秦睿对军队的要求,一直都很高的,勒令全国各道的军队,时刻保持警惕,对于敢于侵犯领土,挑衅天朝威严的,一律先揍了再说。 可他没说过,可以通过压榨,及官逼民反的方式,剪除异己分子。皇帝和大唐的名声,也是要维护的。即便大唐现在当家的是他,也不能为了宣耀武力,而图费国力。 对于东北各部,秦睿还是继续从前的怀柔政策,给予他们的足够的甜头,安抚人心。以防止彼等铤而走险,与李尽忠之辈沆瀣一气,背反朝廷! “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杀伐决断的太尉,也有投鼠忌器的时候?” “觉得我堂堂天朝,泱泱大唐,竟然为了苟安,与这些蕞尔小部行怀柔之策,实在是掉价的很!” “亦或者,你打心眼里质疑朝廷的政略,觉得政策不一,出尔反尔,不仅让人小觑,更是让边戎诸臣寒心!” 秦睿这话可谓入骨三分,正中赵文翙的下怀,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朝廷对待异族的政策,正在由宽变严。他的所思所行,即便是有些过激,可说到底都是为朝廷着想。 就说克扣的那些物资,多征收的关税,可都是一个子儿不少的上缴了朝廷。且营州的军队,也是日夜不停的操练,士气高昂的很,这些不都是他的成绩么? 再看看现在,太尉免去了他的军职,还命其与诸部首领修好,数年心血,付之东流,赵文翙能不委屈么! 但委屈归委屈,该有守的规矩还是的守的,只见赵文翙瓮声瓮气的拱手回道:“末将破坏了朝廷安定边境的国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置疑太尉的处置。” “赵将军,狂妄是每个将军必有的毛病,睿少年时随燕公南征,身上的狂躁,比你严重多了。” “可狂妄也是分时势的,本帅在漠北并吞草原是如此,如今消减你的官职亦是如此!” “可这都不是本帅处置你原因!恰恰是你对李尽忠的对策,采用了最愚蠢的方式,并给予了他正当的反击理由!” 李尽忠不老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东北诸部首领中,算是最具有也野心的角色,起兵造反是早晚的事。 聪明的封疆大吏,不会留任口实和把柄,一定会把方方面面都维持好,再将背信弃义的名头,统统推到他头上。 如此这样,朝廷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位,手里握着大义,就算是把他们都灭了,那都算师出有名!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还得花钱平事,搞得这么被动。 “为我大唐独尊,想法是没错的,本帅心里也是这么像的。” “可赵将军,你给我记住了,做将军,尤其是这么高的军职,是需要城府的,不要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而且,我告诉你,战场上死十个士卒,有九个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狂妄的将军!” 当然了,赵文翙身上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其战功卓着,戍边多年,从未丢失过一寸土地,对朝廷又忠心耿耿。 虽然这次的事是因他而起,也差点酿成大祸,可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敲死,将其往日的功劳一概抹杀。 所以,秦睿从袖中掏出一份手谕交给赵文翙,这份手谕内容正是,晋赵文翙为检校右卫大将军,专司节制营州军,及在幽州、营州之间,新建立的十三个折冲都尉府。 别小看这仅仅是折冲都尉府,可却是清一色的骑兵,是朝廷去岁应对北方的防御体系,特意增加的驻军之一。因为其特殊性,这批部队,尚且没有划入地方都督府,一直由兵部直辖。 各州都督的将领,可都盯着呢!要不是碍于此事必须经过太尉的允准,早就把兵部的打门给踢破了! 赵文翙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如此,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连连磕头,谢太尉不弃之恩,他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太尉的知遇之恩。 没错,他是该谢秦睿,如果没有孙万荣的暧昧,李尽忠的躲闪,他这次的官是罢定了。可东北的局势如此复杂,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留着他平叛,总比回乡种地要强。 “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否则本帅没法服众!” “你的任务就是盯紧外面的局势,悄无声息的备战,一旦李尽忠竖起反帜,立刻出兵平叛!” “土地丢了一寸,砍你的脑袋;兴无名之师,落人口实还是砍你的脑袋。” 说着话的时候,秦睿盯着赵文翙看的很仔细,孙郎为官尚且,可要说打仗,还是比这家伙稍逊一筹。现在让二人各管一摊,军政分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太尉放心,末将知错了,末将今后一定谨言慎行,专心带兵!” “但有末将在,营州就在,末将与所部将士,与营州共存亡!” 好,秦睿要的就是这句话,契丹人,其实在本质上与突厥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拉一批,打一批,远交近攻,咱们中原人才是祖宗。 “与孙郎好好合作,他是个厚道之人,本帅相信在你们二人的通力协作之下,营州一定固若金汤。” 赵文翙是笑着跑出去的,从其爽朗的笑声中,秦睿明白,这个狂妄的家伙,是真的爱军队,爱大唐,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心思,可优点更是有可取之处。 身为当朝首辅,他与这样的人不应该计较太多,除了容人之量外,更是应该把他们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去。 叹了一口气,接过岑灵源递过来茶盏,秦睿淡淡言道;“营州也就是这样了,明日启程西进,去幽州,本帅要把北部的防线,好好看一看才放心!” 第四百章 切丝、切片与切块! 东北诸部为什么愿意跟着李尽忠起哄,那是因为赵文翙在营州的方针政策,伤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不仅盐、铁、丝绸等大大的减少,更是别想得到朝廷任何赈灾补贴。 兜里的钱变少了,圈里的牛羊也不值钱了,人家当然要出来闹,而且是越大越好,反正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没什么可怕的。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朝廷竟然对东北的事甚为重视,劳动当朝太尉亲临,且在宴会上,郑重其事的保证,朝廷对东北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好,绝对没有反悔之说。 当今天子,秉性醇仁,恭行孝道,对于太宗、高宗遗留的政策,断然不会更改。待其亲政之后,也会比秦睿这个太尉,替诸部考虑的更加周道,维系好藩属关系。 一国首辅的话,那自然具有可信力的,得了好处的诸部,也都心满意足的回了驻地,并勒令所部的青壮老少,不许与大唐的军民发生冲突,有敢犯者,杀无赦。 这么一来,营州东北诸部是得好了,可李尽忠却异常的不乐呵,尤其是其舅兄-孙万荣,不仅收回了那三万铁骑,更是劝他息事宁人,不要与太尉,及大唐作对! 啥玩意?这些部族首领,都是什么东西?见利忘义也没有这么快的,大唐太尉就一顿饭,就把所有人都收买了?吃的是啥啊?龙肝凤胆么? 尤其是自己的舅兄,什么玩意?他就是奴才命,吓唬两句就扛不住了,与这样的合作,是他李尽忠的耻辱! “大汗,大汗,王妃到了!”,一名骑兵从马上跳了下来,恭声禀告! 而正是他这句话,彻底勾起了李尽忠的火气,只见他夹马上前,一把将孙氏撂倒马背上。不敢算是呼喊,直接就驱到帐前,向拖着牛羊一般将孙氏拽了进去。 王妃在帐篷中呼声,让帐外戍卫的士卒,听的是如痴如醉,要是王妃可是契丹第一美人,那小嗓子跟黄莺似的,她每呼一声,士卒们的骨头就酥一次。 当然了,士卒们也不得不佩服可汗的“战斗力”,整整折腾了一宿,生猛的一塌糊涂,难怪能成为契丹一族的第一勇士,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侍女,侍女呢?快点来!我要洗澡,快啊!” “谁能受得了,这没完没了的折腾,快点!” 冲出帐外的王妃,身披轻纱,那窈窕的身段,让士卒们看了很是陶醉。可他们的眼瘾还没有过够,帐中伸出一条粗壮的胳膊,一把将其拽了进去。 随即,又是一阵翻云覆雨,直到一声长啸之后,“精神饱满”的李尽忠,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且还吵着让中军的勇士们与他一同去打猎。 李尽忠对麾下的骑兵,那是极其严格的,从来都是亲自训练,每天三个时辰,从不耽误,亲自考核,决不假于人手。他要求,所有的士卒必须无条件的听从指挥,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必须毫不迟疑的向前冲。 “大汗,大汗!”,王妃-孙氏见李尽忠行猎归来,立马跑了过去。 可她刚跑没几步,脸上就浮现了恐惧之色,因为她见到丈夫,抄起了马上的弓箭,搭弓便射了一箭。 而他射完之后,身后的骑兵也都跟着搭弓开射,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契丹第一美人,孙万荣的妹妹就变成了刺猬,倒在了地上。 “刚才没射箭的,出列!”,李尽忠面色铁青的吼道,此刻他心中是怒火万丈,竟然有人敢于质疑他的命名! 而这话音一落,二十多个骑兵应声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向首领请罪。当然了,他们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王妃是可汗的最爱,不同与其他目标,所以他们不敢射箭。 “不敢?好,不敢!本汗要是以违抗军令为由处罚你们,未免不尽情理!” “好,本汗给你们一次机会,上去,上去把王妃乱刀分尸,然后分食进去!唤醒祖先留在你们体内的天狼精神!” 否则,否则就简单了,养在中军的那些狼狗,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人肉了,他们与王妃的尸体,正好可以让那些畜生饱餐一顿。 李尽忠样的那些狼狗,可是凶名在外,个个都与狼交配出来的,数量有近百头,且个个体型高大。让它们冲过来撕咬,还不如横刀自尽来的痛快呢! 两相比较下,那些没有射箭的士卒,都提着刀,将王妃的尸体围了起来,寒光道道,美丽的孙氏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而李尽忠则更是笑的开怀,喝令亲卫搬几坛子烈酒过来,给这些崽子们佐酒用。 “吃,喝,对,尽情的撕咬,把她想象成你们的敌人,不死她死,就是你们亡!” 说完这话,李尽忠匹马来到骑兵阵前,高呼:“勇士们!契丹是个世上最崇高的种族,本来可以驰骋在白山黑水之间,纵横驰骋。但就因为孙万荣等人的奴性,分裂了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失去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 “现在,大贺氏的孙万荣,又背叛了本汗,单方面与唐朝修好,这就是把我赶入了死路!” “从此以后,我们的牛羊,再也换不来铁器、粮食、布匹、茶叶!等着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李尽忠这话一落,骑兵们纷纷面部狰狞的高呼,杀死孙万荣,剿灭大贺部,夺回我们的牙齿和爪子!没错,这效果正是李尽忠想要的,干掉孙万荣,杀鸡儆猴,用他来当垫脚石,统一契丹诸部,称雄东北,与大唐分庭抗礼。 随后再挥兵南下,攻克营、幽等州,进一步鞭指中原!汉子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凭什么给李氏坐,那个小孩子,怕是连奶都没戒呢! “好,既然勇士们有此决心,那本汗自然有顺应天理!休整一晚,明日拂晓,全力突击孙万荣的大贺氏!” 李尽忠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孙万荣那老小子,出了营州,连诚州都没回,直接就跑回了老巢,这不是正给了他的下手的机会么? 第四百零一章 东北之变! 李尽忠部也是大贺氏的一支,只不过因为其野心勃勃,从来都不受其妻兄孙万荣的管制,受命韦松漠都督以来,更是变本加厉,为所欲为。 他的麾下有四员大将:堂弟李失活、何阿小、李楷固、骆务整,此四人皆骁勇善战之辈,精通骑兵作战,深受李尽忠的喜爱和信任。 而四大部将,也并没有辜负李尽忠的期望,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干净利落的消灭了孙万荣的护卫队,把光猪一样的孙万荣绑于马前。 此时的孙部牙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滚滚黑烟,断臂残骸,女人哭,孩子叫,所有高过马腹的男子,尽皆被杀,人头垒成了京观,可谓血流成河! “李尽忠,你个贼畜生,你竟然对自己的妻兄下这么的黑手,你得了良心让狗吃了么!” “忘恩负义啊,你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帮扶你的,又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你,你!” 孙万荣整个人都不好了,突逢大变,而且还是妹夫所为,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苦、笑,两种表情交替出现在他的脸上,看得出来这番刺激把他搞癔症了。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李尽忠从马上跳了下来,坐在孙万荣身旁,沉声说着:“你知道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惺惺作态。” “凭什么本汗从小就要受你的压制?就因为你比我早生几年?就因为你是拍我兄长(枯莫离)的马屁?” “我是大贺窟哥的孙子,凭什么要屈居你的麾下?告诉你,我打小最恨的就你这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惺惺作态。” 李尽忠的祖父-大贺窟哥,是契丹大贺氏早期的酋长,生活在唐太宗时期。唐太宗征高句丽路过营州,封他为左武卫将军,成为第一任松漠都督。 显庆初年,唐高宗拜窟哥为左监门大将军,兼左领军将军、无极县男,赐姓李氏。窟哥死后,其孙枯莫离为左卫将军、弹汗州刺史,封归顺郡王。 在祖父和兄长麾下过活,没问题,李尽忠就是有野心,看在亲情的份上,也能忍受,时刻克制自己的欲望。 好不容易把,祖父和兄长熬死了,李尽忠满心欢喜的等着,承袭归顺郡王,和大贺氏的可汗之位。可他那个死鬼兄长,吃猪油蒙了心,就给了他个空头王位。 将大贺氏的汗位和人马,都交给了只会溜须拍马的孙万荣;让他这个根红苗正,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变成了一个部落的小可汗。 李尽忠恨他兄长枯莫离,更恨身边的孙万荣,所以多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想着有一天,孙万荣没了利用价值,好取而代之。 可这次,见这些部落,因利而背弃与他的盟约,李尽忠就必须拿他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这,这你怎么能埋怨我,汗位是先可汗,族老们共同传下的,不是我想的,你不能怨我!” 呸,“什么狗屁族老,看到没,那几个老东西,都挂起来了风干了,本汗要拿他们来喂狗!” 话毕,李尽忠从跑过来的李楷固手里,接过可汗金印,嗒嗒嘴,似乎对这东西并不怎么满意。 随后,吩咐一旁的侍卫,将孙万荣的人头砍下,用石灰腌制一下,送给奚族可汗。至于尸身,抽筋扒骨,作成烤肉,送给大贺氏的那些将领,告诉他们这就是不顺从于我的下场。 “李尽忠,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你会遭到报应的!”,被拖下去的孙万荣,一边挣扎,一边吼着。此时的他真是后悔,大唐太尉慧眼啊,他果然是养虎为患,成为其口中最惨的一个。 “可汗,一刀杀了就完了,搞这么多花样,对您!”,李楷固的话没往下说,可他相信可汗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怕报应?怕报应做不了王!”,撂下这么一句话,李尽忠拂了一下袖子,转身跳上战马,招呼着骑兵们向下一个大贺氏的据点进攻。 契丹大贺氏,是契丹一族的王族,地盘大,势力大,消灭一个王庭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彻底掌握了大贺氏的军队,他才能横扫契丹诸部,进而称霸东北。 李楷固当然清楚这一点,虽然不赞同可汗如此处置孙万荣的方式,但大势之下只能叹了一口气,招呼剩余的骑兵,停止烧杀,追逐可汗的脚步而去。 就这样,仅仅用了五天时间,李尽忠就掌握整个大贺氏部的兵力,随即开始大规模的增兵,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兵力扩展到十五万之众。 以其比邻的-南牙-黑沙城-阿史那默啜,采取了缄口不言,讳莫如深的态度,他是朝廷册封,名义上的东突厥可汗,在漠北和东北,都是有一定的地位。他都不说话,那就是在变相的承认,李尽忠成为东北诸部的可汗。 而奚族首领李大酺也是卖了一把乖儿,他本来对孙万荣就没什么好感,现在李尽忠替他把人做掉了,还帮他出了一口气呢。 更何况,营州和默啜,都对也是坐山观虎斗,坐视东北诸部混战,这边打的越狠,死的人越多,他们就越高兴!他李大酺不是傻子,收了李尽忠的大礼后,也学着拉偏仗,对于那些来求的部族,敷衍了事。 小部族,人少,力量弱,要么被李尽忠敲骨吸髓,要么就彻底投降,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并不多。整个白山黑水,让李尽忠的骑兵弄得是乌烟瘴气,断壁残垣,烧杀抢掠随处可见。受到波及的流亡牧民,只能拖家带口的向营州方向行去。 也正是东北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秦睿正在黑沙城中,与东突厥名义上的可汗-阿史那默啜把酒言欢。 “太尉,小王仅代表东突厥诸部,向天可汗陛下和太尉,表示敬意!” “可汗,客气客气了,你我都是天可汗陛下的臣子,份属同僚,亲同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还是应该敬一敬陛下,咱们的陛下可是颇有太宗风采的天可汗啊!”,话间,秦睿起身,拉着默啜一同向南-长安的方向一拜。 第四百零二章 无上可汗送大礼! 别看默啜老老实实的守着黑沙城,看上去不着灾不惹祸,跟他妈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其实在秦睿看来,他与李尽忠一样,都属于窝窝头踹一脚,压根就不是好饼。 李尽忠现在就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到处烧杀抢掠,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阿史那默啜这孙子眼睛都蓝了,馋的直流口水,想按住他不掺和进去,绝对不可能。 既然如此,秦睿当然不可能任由李尽忠挑拨离间,让默啜这头恶狼,在大唐的脊背咬上一口,所以黑沙城之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求默啜部在适当的时间参战。 当然了,也不能让人家白出兵,秦睿承诺,默啜部在战后,可以得到大贺部的全部财产,这其中包括该部族庞大的人口,那是一笔多么可观的收入啊! 而返身回道幽州之后,秦睿随机召见了幽州大都督-翟锋,副都督-薛讷,勒令二人,划出一块安全区,将逃入营州的诸部牧民妥善安置,给予药物、粮食、被褥。 在寻常人看来,秦睿此举彰显了天朝上国,宽仁的胸怀,不计小恶,在各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为他们提供保护,这足以为天可汗-李重润,获取不少的民心。 但这并却并不是他真正目的,早在给赵文翙升职的时候,秦睿就想好了。要彻底解决东北的问题,不能光靠战争,在战场上,很多东西是得不到的,比如迁徙和安定两点。 过去,迫于时势所需,秦睿在漠北以拳头、钢刀论英雄,以严刑峻法为准绳;不断推进北迁,南移的政策,以绝对的比例,稀化漠北的突厥势力,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变现有的局势。 但到营州之后,对地面的风土人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秦睿决定,尽情的让李尽忠浪,只要不攻击营州,他在东北怎么杀,怎么抢,秦睿都由着他。 要知道,东北诸部面和心不和的事多了,不仅李尽忠想吃口大的,那些趁火打劫的,更是不少,所以只要朝廷不出兵,东北的局势就会一夜回到“春秋战国”。 诸部牧民为了不受战争的波及,只能南下渝关,入营州,以求自保!到了咱的地盘,那就得服从大唐的管制,朝廷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大批的牧民分批,分此迁入东南、或西南的蛮荒之地。 让他们去开垦,种田,纺织等,增加朝廷的赋税,这也算是开辟一条新的赋税之路。 “太尉,咱们可是老兄弟,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奸商呢?” “那个李尽忠,看起来挺聪明,怎么就帮你做了嫁衣呢!” 翟锋有他自己的想法,东北的牧民毕竟是有限的,有了这次的波动,人口最起码流失四到五成。李尽忠之行,又如此的暴虐,诸部早晚要派人到大唐,请求朝廷出兵,平定祸患。 到那时候,大唐出兵就是名正言顺,以平乱之名,行蚕食之实,还可以在东北诸部身上,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肥肉。以翟锋对秦睿的了解,他的这个老伙计,不吃饱了,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这个策略,可比赵文翙那个硬带兵去强,去夺,要高明多了。即得了实惠,还不沾染因果,算是把人心算计到骨头里了。 “哎,老翟,说话要客气一点,你这么说,不是把太尉形容成,那什么立牌坊了么?”,一边的薛讷是憋不住了,先是开怀的笑了笑,然后才“一本正经”的驳斥老伙计。 对着这俩货,秦睿的回道只能报以无奈的耸肩:“咱们弟兄们,没有卫公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所以就只能想点笨人的招儿了!” “做人不能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人要学会知足,惜福,见好就收,别贪的太多,像炀帝一样,扯着裆!” 话是这么说,可秦睿的脸上,丝毫没有知足者长乐的意思,反正这次的动乱,因为赵文翙和李尽忠的原因,属于放屁赶裆了。 对于东北诸部,他完全不会客气,甭管是土地,人口,牛羊,还是其他什么,有多少他吃多少,而且这群见人下菜碟的货色,还得乐呵的请他吃。 “赵文翙,这老小子掏上了,原本就是被罢官夺爵的,可最后还是让他翻身了,弄了个因祸得福!” “哎,老薛,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李尽忠就是丫命中的贵人,拯救了他的仕途,造福了他的子孙!” 该着翟锋的意思,等官军把李尽忠剿灭了,砍了头,就该让赵文翙,给他披麻戴孝,摔碗砸盆,人家对他们赵家,可是有功的。 “行了,别贫嘴了!说说,你们俩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就说话,我马上给你们补上!” 困难?能有什么苦难啊!无非就是花点钱,废点粮食布匹什么的,这对于连年丰收的幽州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哥俩已经传令下去了,在幽州境内,划分出三片接济区,青壮年男子、老弱腐儒、部族权贵,分别安置在这三个区域中,由幽州军进行“保护”! 五十万人份的日常消耗物资,皆有府库调拨,缺失的部分,十日内采购完毕。全幽州的医馆、走方郎中,一律由官府统一调配。 既然不要脸的李尽忠,自封为无上可汗,那咱们必须的笑纳,大可汗的礼物啊!稍有不慎,那就是不识抬举! 另外,幽州军已经战备状态,对内加强防务,对外防范默啜那老小子,不管怎么得意,他们俩都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幽州的一切,他们哥俩替秦睿包圆了,不用他操一点心,秦太尉只要把弯弯道儿画明白了,让朝廷受益就行! “行啊,总算是有不用我劳心的地方了,到底是老弟兄,贴心,懂我!” “懂不懂的,就别说了,要是太尉说完了,咱们是不是喝上几杯去?” “好啊,老薛,拿上你那两坛子好酒,让太尉与我尝尝鲜儿!” 第四百零三章 榆关的血! 李尽忠自称无上可汗后,他麾下骑兵的数量与日俱增,人员良莠不齐,对东北牧民的迫害愈发严重,甚至连逃难的灾民都不放过了。 从东至西,由南至北,只要让他们盯上了,那一准是洗劫一空,除了三三两两的零碎口粮,但凡值钱的东西,统统地不会放过。 就说榆关,守将-燕匪石和宗怀昌,就没见过囫囵个的人,到了关中,一个个都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的。 榆关这地界,确实是个逃难、避险的好选择,这里有八千精锐的唐军士卒把守,除非李尽忠胆敢反唐,否则绝对不会到此。 更何况,榆关北倚燕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始建于隋开皇三年,贞观十九年,太宗征高丽,就是自临渝还的。 自建关城依始,渝关北至进牛口,布置了八条防御县,分兵驻守。凭借地利的优势被隋、唐两朝掌握,且从未沦落敌手。 燕匪石和宗怀昌是赵文翙的老部下了,也跟他们家主帅一个脾气,说啥都看不惯李尽忠。现在看他在外面可着劲的杀人放火,更是怒不可遏。 但没办法,大都督传下军令,只准接收难民,不准主动出击,有违抗军令者,立斩不赦。弄得渝关上的八千汉子,只能望着几十里外的烟火,额腕叹息。 将士们有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从他们入伍开始,官长们教的他们就是效忠君王,保家卫国,他们的使命就是扞卫祖先栉风沐雨打下的江山。 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契丹的杂碎,杀人放火,糟蹋妇女,即便不是同族,那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所以这段时间,二人是屁事没干,竟是安抚军心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烦不烦!这么多年的饷白吃了!当兵的就得听吆喝不懂么?”,检校营州大都督府-参军-麻仁节,很是不耐烦的对二人说。 这不是他以大欺小,而是燕匪石和宗怀昌实在是太烦人了!下面的人向他们请战,这俩小子回头就围着自己烦。他们俩也不想想,这种大事,是他这个小小参军说的能算的? 且不说上面有大都督府的诸官长,就说那位当朝第一权贵的太尉,他不点头,谁敢罔动一兵一卒?那不是拿自己吃饭的家伙开玩笑嘛! “不是,我的参军,你也往上面反应反应!这些部族已经归顺我朝几十年了,虽然是番属,但也是我大唐管辖的。你我身为军人,就这么看着?” “就是!朝廷不是提倡寸土不让么?让李尽忠这么搞下去,他还以为东北是他的天下呢!咱们必须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是,他们俩说的都对,这个道理不仅他们知道,麻仁节心里也有数;可光知道有什么用,上面有上面的考虑,他们不发令,光急有什么用。 而且,他也不是没说,前儿还去向赵副都督请示了呢!结果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臭骂,急脾气的都督,这回算是稳坐钓鱼台了,一点急的意思都没看出来。 不仅如此,还下达了死命令,严防死守,紧把城关,即便是难民也不许携带存铁,进入我大唐的腹地中。 “立马滚,从老子眼前消失,否则老子立马给大都督写本子,把你们这俩夯货调到后面运粮食!” 督军?督的那门子军!再不出兵,他这个行督军事的参军,都不好意思跟弟兄们照面了! 就在三人满脸愁容的时候,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禀告,城关之下出现大批契丹军,规模大约在两万以上,大有攻关之势。 “两万?他李尽忠门缝里看人,就凭关拒守,没有五比一的伤亡,也休想老子的城头!” 一听来敌数量,宗怀昌鼻子都气歪了!两万人,就这点人榆关都过不了,还想与后面的营州军碰,太看不起了! “不仅如此,他们抓了许多滞留在东北诸部的大唐商队和换皮子的边民!前都捆在阵前,有老有少,有难有女!”,卫兵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青劲暴起,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啥?听到这话,三人都坐不住了,急吼吼的跑到城头,眼见自己的同胞脖子上,都架子契丹骑兵的弯刀,三将都是怒在火中烧! 明摆着么!人家打了几个胜仗,收了点散兵游勇,这就抖起来了,觉得天老大、他老二,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了。 “城头上的唐将听着,我家无上可汗有令,只要尔等退出榆关,将城关出让,这些唐人就能活下去!否则” 不要脸的事,不要脸的人,麻仁节三人见得多了,可像李尽忠这样,拿老百姓当人盾,以为要挟之用的,这辈子倒是头一回见识。 除了贞观初期,东突厥可汗-颉利在马邑干过一次外,还没有人敢这么与大唐叫板! “日你仙人板板的李尽忠,你个生孩子没屁眼子的窝囊废,有种就跟老子们真刀真枪的干!” “李尽忠,你就算是个夯货,也该听说过颉利,你觉得你能顶住大唐的报复么!” 抬手制止了燕匪石和宗怀昌,因为下面大唐的子民,一边挣扎着,一边高呼,让城头的唐军射死他们。 “弟兄们,动手,落到他们手里,老子们就没想活着!” “军爷,千万不要答应契丹人,俺全家都死在他们的手上了,俺不怕死!” “没错,朝廷会提我们报仇的,陛下会用契丹全族的血,来祭奠我们的。” ,大唐的百姓,都长了一身硬骨头,他们嘴里骂着,迎着契丹人的刀尖冲了过去,前仆后继,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负责看押的契丹士卒见他们负隅顽抗,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也都挥舞弯刀,用收割生命为代价,镇压这那些被捆着双手的大唐百姓。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两三百名百姓丧命于契丹人的刀下,不可不说这些契丹士卒的凶残程度,已经刷新了唐军的认知。 滴血弯刀,契丹士卒的肆意狂笑,还有百姓们在血泊中的挣扎,一点不拉的都映入城头唐军官佐士卒的眼中。 第四百零四章 稳坐钓鱼台! 榆关事发的当日,麻仁节将看到的一切,尽量用简言骇意的词汇,向大都督府做了汇报。虽然他和两位将军有把握守住榆关,但那些冤死百姓的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报! 可军报传到都督府,明知战争已经到来的诸官,却不敢相信,李尽忠竟然敢在起事二个月后,就有实力向大唐发起进攻,而这种做法的唯一解释,就是他疯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赵文翙不相信,他的老对手-李尽忠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文翙,没什么不可能的,军报在这摆着呢!麻仁节三人,都是你的老部下,他的话,你总不能不信!我。” 孙郎这话还没说完,赵文翙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并肃声言道:“就凭着他手里那几万骑兵?他就敢竖旗反唐!” “凭着我营州的军力,没有十万以上的军力,根本不可能撼动我军的整体防御,他李尽忠想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这么傻么!” “这里面有阴谋,一定有!要么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我是没有证据,反正就是不对!” 孙郎,赵文翙及营州都督府诸将,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一直连续作战两个月的骑兵,怎么可能在没有恢复元气的情况,悍然向我军发动攻击呢! 这有悖常理,极有可能是给我军下的一个套儿,是调虎离山之计,企图吸引我军主力的目光,进尔寻求防御的薄弱点。 他们是讨论的挺热闹,分析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但对面以翟锋、薛讷为首的幽州大都督的将官们,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坐着。 这倒不是说,他们对到来的战事不感兴趣,而是对率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军事奇迹的统帅,有着绝对信任。既然太尉不问,他们也就不说了。 这些将军,均出身飞骑、左武卫军,跟随秦睿多年,早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了。 “赵副都督说的有道理,手里没有打人的家伙式,李尽忠是绝对不会动手!”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攻关的毕竟只有两万人,榆关的守将还没慌,你们慌什么!” 见太尉语气不善,又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案子上,一个一个都耷了个脑袋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一声都不吭。 这将军之间的高低,只有在临战的时候才能看出来,营州都督府的将官,与幽州的比起来,差太多了。 打仗,打仗能没有伤亡么!喝水还有呛死的呢,见不惯死人,承受不住压力,那就趁早别吃丘八这碗饭。 “太尉,诸位将军在营州戍卫多年,早就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近乡情迫,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翟锋与秦睿搭档多年,他太知道自己这位老长官的脾气了。作为地道的职业军人,提倡军人讲究情义,但必须是战后。 营州的这些将官,还是不够了解太尉,把他摆在面上的和蔼当成了好脾气,殊不知只要战斗一打响,他就异常专制,与燕国公的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可战事迫在眉睫,过分苛责他们,对战事无益,也不利太尉与诸将的关系,所以这一个圆场,他必须出来打。 下面挨了一脚的薛讷,当然也明白老伙计是什么意思,随即也起身附和了一句。有了这两位大都督,老部下出来说话,太尉也不好再拉着脸,营州的将官们,也对他们报以感激的微笑。 恩,“各位的心意,本帅当然明白!可你们也要记住,凡事谋而后动。” “李尽忠就是条狼崽子,野心昭然若揭,连婆娘、舅兄都能烹了,凶残和狠辣,比颉利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是不会拿着鸡蛋碰石头的。传令下去,按兵不动,坐观榆关的态势!” “再派人告诉麻仁节三将,不管敌人如何挑衅,死守榆关不出!丢了关隘,本帅要他们的脑袋!” 秦睿有秦睿的考虑,仗是一定要打的,否则他也不会从幽州抽调大批的军队过来。但他必须得等那些部族的来请,否则自卫反击的名头,不够唐军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打完了,还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话毕,秦睿一挥手,示意堂中的将领可以下去了!而翟锋、薛讷二人并没有离开,他们心里清楚,太尉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完,真正的指示,现在才开始! “给阿史那默啜发令,让其乔装成马匪,引三万突厥骑兵,自黑沙城一路向东挺进,扫荡契丹诸部!” 是,突然出现三万精骑,的确有掩耳盗铃的意思,人家也能看出来,是东突厥王庭的骑兵。但宁可被人知道,莫主动承认。即便将来事情败露,朝廷也可以一退六二五。而默啜要干的活儿,本来就不光彩,所以他乐不得闷声发大财呢! 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在契丹防区中,他一定阵脚大乱,李尽忠不管多有底气,都得派兵回援。这对于榆关的防御,也是很有帮助的。 “另外,登州收拾已经到了,薛讷,你引本部兵马,立刻登船。本帅授你全权统领-熊津等五都督府,随时等候本帅的军令!” 薛仁贵在太宗、高宗两朝,都在高句丽旧地享有杀神的美名,让薛讷去镇守熊津等五都督府,不仅能震慑宵小,更是能控制好那里的形势。 “至于你,老翟,你的任务就更重了,即刻从幽州军,遴选一万精锐骑兵,先松漠打下来。不让李尽忠疼一下,他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 “他不是能抓人么?老子也能,不管男女老幼,统统给我弄到营州来!” 挨揍挺着不是秦睿的脾气,可他不能当着营州的诸将官下令,这些家伙还得好好的磨一磨,不把他们磨到起火,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根本就激发不出来! “太尉,阵前斩杀妇孺,有违军法,也有损阴德,你回朝是要比弹劾的!” “杀不杀回头再说,让你去抓就赶紧去,本帅用他们给李尽忠好好地上一课!” 第四百零五章 阳奉阴违! 与一般的惨烈的战事不同,榆关的战事更像是一场考验唐军意志和忍耐的战斗,契丹人为了激怒城关上的唐军出战,那可真是煞费苦心,穷尽了手段。 他们白日将抓到唐人百般凌辱,夜里再用投石机将折磨死的人,投进城关;一旦见到唐军的强弓硬弩反击,立即将人质杀掉,驱马四散而逃。 反正唐军不应称与他们野战,这种不咬人,膈应人的手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契丹人是拿准了,唐军官佐士卒的心,绝对不是石头做的。 如意算盘打的再好,唐军也依然岿然不动,死死地守在城关上,任由其等在下比比划划,弄得契丹人很是头疼。 但眼下头疼不仅是契丹人,更头疼的是麻仁节,脑袋上顶着死命令,下面的士卒又瞪着血红看着他,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人对其放冷箭。 “麻参军,麻大爷,你是我大爷,你去听听将士们怎么戳咱们的脊梁骨?看看契丹人是如何作孽的?” “老子当了半辈子兵,从来没受过这种气?我可明白的告诉你,再这么下去,我可控制不住部队!” 燕匪石不仅是愤怒契丹人的作法,更是心力疲惫,这些天,因为不从命令,要与敌人拼命的将士,已经关起来好几百了! 再这么下去,随时可能酿成兵变。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别刀架在脖子上,再埋怨他带兵无方。 “真搞出兵变来!那也是上面逼的,什么鸟都督府,什么鸟太尉,他们自己怎么不敢来看看!” “老百姓的肉是红的,骨头是白的,可上面的心却是黑的!”,宗怀昌的话是有些大不敬,可他觉得自己挺客气的了,下面的士卒,说话比他还难听呢。 “怎么着,怎么着啊!你们俩要造反是不是?真以为是我不办事呢?” “来,你们看看,这是大都督今早送来的太尉手谕,没有命令,务必死守,不准出战!” 抱委屈,麻仁节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一天三份请战信,全都石沉大海不说,等来的还是一道太尉亲自手书的坚守不出的手谕。 他能怎么办,除了服从,别无他法,难道让他违抗太尉的军令? “老麻,你也是生头了,当然应该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就是,打仗嘛,活学活用最重要,只要你点头,回头追责下来,我们俩扛了!” “哎,老燕这话说的对,要死也不用你上,只要你同意配合,我们就有招儿!” 燕匪石和宗怀昌,都不是什么好饼,他们俩这么一唱一和的,那肯定是想出了什么花花招儿,与上面的军令打擦边球。 虽说军令不可违抗,但一想到那些惨死在城关下的百姓,任何有点良心的唐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行,你们俩说说!但有一条,必须保证榆关不失,你我兄弟三人的人头是小,连累这八千弟兄和关后的百姓,到了地下也无颜去见祖宗!” 那是自然,身为榆关的守将,他们二人守土有责,自然要为关后的百姓,和弟兄们考虑。而二人的算计其实很简单,只有两个词“劫营”,“营救”。 而以为可行的条件有四:其一,契丹在榆关城外,叫嚣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了,可我军仍然坚守不出,而这也致使他们的警惕性,与日俱减。 其二,那几百号蹲在营区的士子,个个士气高昂,恨不得从城关下与敌人同归于尽,所谓哀兵必胜,启用他们为死士,正是其时。 其三,人心都肉长的,想要让将士们万众一心,死心塌地的守关,就必须要让他们有盼头,只有救出剩余的百姓,才能安抚将士们的情绪。 其四,都督府也好,太尉也罢,他们看的指示榆关在不在我们手上,至于怎么防守,是不是发动局部的突袭和反攻,那就是咱们自己的事。 退一万步说,如果劫营失败了,那他们俩与死士们,也早就战死了,上面就算追究,还能拿死人怎么办!而麻仁节,上面还得指着他守城呢,只要他把屎盆子,扣在二人不从命令上,都督府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恩,沉吟了一会儿,麻仁节面露为难之色,计划是好计划,成功的几率也非常高;但这么干,失败的代价太高了,是那燕、宗等几百人的身家性命冒险。 行,他们吃皇粮的,端了丘八饭,早就想好了有捐躯的一天。可一旦上面追究下来,他们死了也白死,其家眷,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抚恤,这太残酷了。 “老麻,你还犹豫什么啊!再这么干等下去,被掳的百姓死光了,军心也散了,咱们还能守得住榆关么?” “是啊!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了,弟兄们早他娘够本了!” 唉,长长地出了口气,把心一横的,麻仁节直接砸了茶盏,踱了几步后,肃声言道:“打,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马王爷!” “至于追不追究,你们就别操心了!上面闻起来,我扛了,不能让弟兄们背着包袱上战场。” 话毕,麻仁节将亲卫喊了进来,吩咐其去准备好酒好菜,再把关起来的士卒,都请过来。壮士们要上路了,这顿壮行酒,必须好好吃喝一顿。 “哎,老麻,你平时胆子不是最小了么?这回咋这么好说呢?” “可不,平时请你喝个花酒,你都前怕狼、后怕虎的,生怕挨板子!这回轮到砍头的买卖,你倒是不怕!” 燕匪石和宗怀昌的惊诧可以理解,麻仁节确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自己也承认,而且兄弟们取笑他的时候,他也从不反驳。 可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每天都有大唐的百姓,被凌辱,虐杀;他也是男人,也是军人,心里也窝着火呢! 既然,燕匪石和宗怀昌能为了大唐,为了军人的荣誉,舍得了命;他为什么要吝惜这身臭皮囊呢!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合计一下具体行动计划!” 第四百零七章 无间风云! 燕匪石阵亡之时,宗怀昌解救出来千余人,与麻仁节派遣的接应部队会合,顺利的返回了榆关。以三百人,换取千人的性命,看起来算是个合适的买卖! 可就在解救成功的第二天夜里,就有一些黑影悄悄的安置地摸了出来,向着城关衙门,和城门方向运动。 没过多久,城关衙门四周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城门也被人袭占,埋伏在外面契丹军,也随之一涌而进。 “麻参军,不好了,接进城的百姓有契丹的细作,他们与李失活里应外合,攻破了城门,榆关守不住了!” 啥?听了宗怀昌这话,麻仁节立刻转身去拿架子上的宝剑,一边还吩咐着:“那还愣着干什么,即刻组织部队反击,灭火的事放在后面!” 这个节骨眼,还救什么火,丢了榆关,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便宜了敌人,还不如背水一战同归于尽呢! “是,你放心,我已经把营中的士卒集合起来了,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回城门,随后来个瓮中捉鳖,围歼这股敌军!” 恩,不得不说,宗怀昌的话,有些道理,想要搬回颓势,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边点头,正要径直往外走,麻仁节的身子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老宗,你怎么知道,内应是前接应回来的呢?” 在广袤的营州境,吸纳的逃难牧民日一千记,就算是榆关,出事之前,每天也有几百人。开战之后,这些人都被混在一起安置。 且这些牧民,穿着打扮都一样,操着的语言也都生涩难懂,宗怀昌怎么就能分辨出作乱是谁呢? “麻参军,这你还不懂么?那些人一进来就出事了,不是他们还能有鬼了?” “不对,进城的牧民不是,又老又伤么?你的部下检查过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战斗。” 麻仁节的话还没有完,腹部立刻就赶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宗怀昌的匕首,刺中了他的腹部。 明白了,明白了,宗怀昌才是内鬼,营救行动就是他鼓动的,力促的。那些对朝廷,对太尉的埋怨,也绝不是义愤之语。且那些被营救的百姓,也是他的手下检查的。 燕匪石白死了,他俩都被人当猴耍了,还他妈一个劲儿的替人数钱!可麻仁节想不明白的是,宗怀昌是唐人,是大唐的将军,他为什么帮契丹人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权势,还是地位?他们能比朝廷给的还多?” “老麻,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也有我的苦衷!”,话间,宗怀昌又快速的蓄了几刀,知道麻仁节倒地为止。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知趣,非得死皮赖脸呆在着督军!”,说完这话,宗怀昌抹了一把麻仁节的眼睛,随即心一横,将他的头切了下来。 提着麻仁节的头,宗怀昌来到大营,眼见唐军士卒正在与契丹人激战,将人头往里面一扔,喝止了战斗。 “麻仁节已经授首,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念咱们弟兄多年,本将会请无上可汗重赏诸位兄弟。” “今后,我保证,诸位兄弟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之不尽,不用再苦哈哈的过活了!” 宗怀昌这话一出,对面的反应过来的唐军士卒,操着各方口音,直娘入老子的问候着宗怀昌的祖宗十八代。 且不待其继续劝降,唐军士卒便发动了自杀性的攻击,如何波浪一样向契丹军阵袭来。当然,他们的主要进攻目标,就是叛徒-宗怀昌。 “既然你们这么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本将,不念旧情了!”,话毕,宗怀昌,挥了挥手,他部下的百余名亲信,与契丹军一同,与唐军战作了一团。 战斗持续到一日,数钱唐军战死在榆关,尸体堆满了整个军营,而契丹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硬是以阵亡五千余人的代价,才结束了这场战斗。 当然了,即便有宗怀昌这个内鬼在,还是有近千名唐军,打开马厩,夺门突围而出,这让李失活和宗怀昌都异常的不甘心,计划的这么周详,还是没堵住口子。 “宗将军,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能突出重重包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见李失活用质问的口吻,宗怀昌冷笑一声:“二汗,你以为这是哪,这是大唐的榆关,唐军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就像你熟悉草原一样。”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咱们是合作关系,即便是你们家可汗,也没资格与我这么说话。所以,请注意你以后说话的态度。” 说完这话,宗怀昌一甩袖子,径直向城关衙门走去。包好的饺子,契丹人都咽不下去,还他妈有脸与老子叫嚣,什么人啊! 你,指着宗怀昌的背影,李失活恨不得追上去劈一刀,可一想到其兄-李尽忠的叮咛,再大的气,他也得憋下去。 “二汗,这个宗将军,出卖大唐,出卖祖宗,且分文不取?这种人可信么?”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行了,别扯淡了,赶紧打扫战场!”,拂了一下袖子,瞪了李楷固一眼,怒气冲冲的李失活跟着进入城关衙门。 李楷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当然不相信大唐的将军,能够无缘无故的反叛朝廷。要知道,大唐如日中天,可是绝对的强者,背叛他的下场,可不是所有人都承受的起。 而且,跑了那千余人,一定会去报信儿,营州都督府也会派兵前来征讨。他们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汉人的“添灶法”而已,一旦让唐军知道了底细,那就是要误了可汗的大事了。 就在李楷固想着如何把戏演下去,尽可能多的拖住唐军的注意力时,何阿小从城关衙门中跑了出来,急吼吼的让亲兵备马。 “阿小,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二汗让我带兵五千,以最大的限度,像营州腹地穿插,吸引唐军的注意力,迟滞他们的反攻时间!” 第四百零八章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按照秦睿原本的想法,李尽忠丧心病狂,可定是心如铁石,无法回旋,这是一定的。可的那些部下,总不见得,个个都心如铁石,死不回转! 所以,拿了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老弱妇孺,给契丹人来个“四面楚歌”,再加上点军事压力,他们自己就把李尽忠的人头,献于阶下。 可固若金汤的榆关,竟然这样的失守了,直接就打乱了原有的布置,这些契丹的老弱妇孺,放在手里也成累赘,还得花费钱粮养着他们。 而默啜那边,一深入腹地,就与黑山部的骑兵,纠缠到了一起,打的那叫一个难解难分。这可是件稀奇事,稀奇到默啜都懵逼了,不得不修书来禀告。 要知道,黑山部与大贺氏可是世仇,这么多年来双方的纷争就没停止过,他们出来巩固契丹部族的领地和防线,不得不说是个笑话。 “太尉,赵副都督,跪在外面请罪呢!”,狄光嗣,见秦睿在考虑问题,低声说了一句。 “请罪?请什么罪?战争从来的充满未知之数的,他要是能把事情都算准了,那就不该当将军,回长安天桥算命正好!” 话间,秦睿摆了摆手,示意赶紧把人叫进来。即便宗怀昌是他提拔起来的又能怎么样,临阵倒戈的事儿,战场上常有。他不是曹操,这种拙劣的反间计是绝对不会上的。 而且,就说那个默啜,表面上是大唐的臣子,可实际上却是谁给便宜跟谁走的主儿。要不是老子这次出价高,谁能保证这混账不会在后给捅大唐一刀。 “太尉,末将有罪,是末将识人不明,瞎了眼用了宗怀昌,致使数千弟兄阵亡疆场,坐失榆关,末将之罪玩死难赎!” 看着赵文翙手里捧着兵符,将印;秦睿不由的笑了笑,起身下来,亲自把他扶了起来:“文翙啊,严重了,严重了,本帅从来都没疑心过你嘛!” “来来来,快起来,咱们坐下慢慢说,本帅还指着你带兵收复榆关呢!”,话间,秦睿还指了指狄光嗣,示意他赶紧上茶。 “太尉,您还信我,还让我带兵!”,赵文翙此刻的感激之情,激动难以表达,他从来就没想过太尉的胸襟,竟然是如此的广阔。 要知道,营州与契丹的关系之所变成今天这样,与他本身的狂妄,脱不开关系。为此,太尉先前还免了他职务,拿娃样子,给各部的头人看。 事后,提拔了他半级,给予重兵之权。对他已经容忍再三,且异常看重了。 而这次,榆关的失守,与他的用人不当,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他能选用更稳妥的将领,也就不会有截营的事,更不会致使榆关失守。 按照军法,他用不当,且叛将出自他的手下,再洗清嫌疑前,他一定会被解除兵权,并受到审查。所以,为了自证清白,他才跪在外面负荆请罪。 “文翙,如果你是内鬼,营州的事,早就是控了!作为副都督,你有太多的机会引狼入室,完全没必要等到本帅来。” “再者说,榆关陷落的如此之快,恰恰说明契丹人希望在那里把事情搞大,更有让本帅未战而先斩大将之意。” “本帅自诩还是见过些市面的,自然不会上这种拙劣的离间计!” 所以,秦睿这次非但不会怪罪他无识人之明,更是会名气,率领一部,迎头回击,收复榆关。与此同时,还会让默啜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黑山部的阻击,尽可能的向契丹腹地的纵深穿插。 而此次会战的主力,则还是要等一等,大贺氏的狐狸一把没全露,他就不会把所有本钱都投进去。战争,其实就是一场资本游戏,谁有里掌握的底牌越多,谁就能笑道最后。 “太尉所言即是,请太尉放心,末将一定收复榆关,生擒宗怀昌那个叛徒,献于麾下!” “去,动静不怕弄大了,你放开手脚干,在你的身后,有整个大唐的支持!” 不仅如此,秦睿还将那些契丹的老弱妇孺交给了赵文翙,既然李尽忠玩的埋汰,那就别怪本太尉不地道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做的时候,就想到过会遭到报应。 待赵文翙离开后,一直在旁边整理文牍的岑灵源,面带忧色的提醒秦睿,营州不是长安,这些将领也不是南北衙的将领,忠诚度是很难保证的。 宗怀昌在营州五年,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做到榆关副将,与赵文翙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所以让赵文翙领兵出战,那是很有风险的。 榆关失守,六千多弟兄誓死不降,阵亡疆场,这可是血淋淋的教训。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能交待过去的。 万一除了什么纰漏,不仅营州的失态,不好控制,回朝之后,那些吃饱了撑的文官,弹劾的本章,一准能把弘文殿淹了。 “灵源啊,你知道,你与你父亲,最大的不同在什么?” 恩,怎么没头没脑的问这么一句,虽然想不明白,但岑灵源还是恭声请教。 “我告诉你,你就是顾虑太多了,想要成为与令尊一样的儒帅,注定困难重重!” “战争,不仅是阴谋阳谋,或者兵道诡道,更是一场生意经,就像长安的粮商互相倾轧一样。” 换句话说,秦睿前番没想把那些契丹老小怎么样,而现在他就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告诉契丹人,与大唐作对的下场是什么。 当然,此举回朝之后,也一定会招来一些非议,但那是以后的事。军人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赢得战争,而不是瞻前顾后的计较后果。 “而且,欲为帅,看人的本事是关键,你不应该被一些因素,蒙住了眼睛,而看不清事务的本质。” “赵文翙,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这种人信奉,唐人至高无上,大唐才是这个世上唯一应该存在的国家。” “如契丹等部,在他眼里,其实就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的货色,他怎么会与契丹人勾连呢!” “你看着,这头猛虎出笼,契丹人,有麻烦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排头兵! 不管是进攻战,还是防御战,部队都要随军旗而动,军旗挥向那,军队就要冲向哪儿;这一点,在全世界的军队都通用,契丹的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唐军进攻的势头很猛,不善守城的契丹人,不得不选择发动局部的反攻。就比如说,负责南面的反攻的契丹人,光打旗的排头兵,就换了十四个。 之所以损失如此的如此严重,还是因为那城墙的口子,被唐军投石机,几乎夷为平地,契丹人只能靠着人墙,以人力来防御这一段城防,死的排头兵能少么! 这不,日暮十分,打了一天的唐军也鸣金收兵,契丹人来不及抢救伤员,也来不及修缮城墙,得马上把排头兵选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赵文翙这个疯子,晚上会不会夜袭。 “打旗,打他妈什么旗,都死了十四个了,谁愿意做第十五个!” “哎,阿木裉,这话说的好,打什么旗,依着老子看,打幡还差不多!” “妈的,唐军的突击部队,就是一群疯子,中刀了都不皱眉头。” 咳咳,就在契丹士卒们低声叨咕的时候,他们的小头领走了过来,见军旗扔在地上,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行了,又死了一个旗手,再选一个,谁愿意当旗手,来,站出来!” 到下一个,两个,一定会有猛士站出来,毕竟当旗手是很光彩的事。可现如今不一样了,谁当旗手,就是自己找死,唐军上来,第一个就搞死你。 别说,契丹人什么勇猛刚毅,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唐军面前,那都是土鸡瓦狗。谁也不会因为虚荣,就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咋的,都怕死啊!你们平时,不够吵着老子天下第一么?” 见没人应称,小头领仔细的打量了一边自己的队伍,指着成赞,肃声言道:“打幡怎么了!今儿就是打幡,最后的几步路,你小子也得给老子走完。” 说完这话,小头领还弯腰将军旗拾起来,交到成赞的手中。可谁知道这小子接到军旗,撒腿就跑,这把一众人直接就干的目瞪口呆了。 “都愣着干嘛呢,给老子追啊!”,踹了两脚身边的士卒,小头领带着人,追着成赞而去。 追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城中的一家酒楼的房顶,找到了这个“临阵脱逃”的鳖孙。更气人的是,这混账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直烧鸡,啃的那叫一个欢实。 “混账东西,你立马给老子下来!否则,否则就依军法处置。”,小头领一边大喘气,一边指着成赞。 “瞧你那揍性?让老子当排头兵?老子要有你身上的装备,早他妈当官儿,还能轮到你吆五喝六的!” 与契丹人推推搡搡的相比,唐军的场面更急激烈,但不是推搡,而是抢着扛旗,左军总管-郑耀,右军总管-曹鹰,都黑着脸看着下面的这群鳖孙。 在副都督面前,都他娘的不能斯文一点么?弄得乱哄哄的,这又不是谁家挑姑爷,至于这么抢吗? “放屁,你能打旗?瞧这干巴瘦的样,跑不了几步就得拉稀,知道不!” “个头大怎么了,个头大目标大,箭矢射过来,第一个中招儿。” “都别跟老子争,老子是孤儿,死了没负担,就由老子来当。” “屁,孤儿怎么了,老子有三个儿子,死了也不绝户,今儿必须让我来。” 看着打了一天的小伙子们,为了争旗手,仍然精神抖擞,赵文翙很是高兴。军队讲的就是精气神儿,常年保持这种精气神的部队,才能打胜仗。 在军队,即便是生头,都明白,打旗兵其实就拿脑门去碰箭矢的活计,上了战阵,第一个死的就是干这活的,大伙争着抢,正说明我军斗志正灼。 赵文翙这一抬手,手下的参军立刻直至了士卒们的争抢。随即,赵文翙起身,笑着言道:“兔崽子们,都想当旗手是!” “想!!!”,士卒们齐声应了一句。 “没门!” 呵呵,被赵文翙逗乐的士卒,跟着笑了起来。 “左、右两军,只有军旗两面!确实是少了,这样,再增加四面,两军各持三面。” “明儿拂晓发动总攻,天黑之前,拿下榆关。打下了榆关,本帅重重有赏,财帛加倍,酒肉管够!”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们可着劲儿给老子揍契丹那些狗娘养的,打赢了,想要什么都行!” 赵文翙这话刚落,队列中,就有个胆大的士卒,高声问道:“大帅,打赢了,能赏个媳妇不!” “没出息,一个哪儿行,最起码两个!” 呵呵,在诸将佐的笑声中,赵文翙对将士们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唐军为什么能历经三代而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有一批批勇猛的忠义之士。 赵文翙虽然狂妄,但脑袋清醒的很,没有这么一支百战雄狮,他赵文翙就是长了三头六臂,那啃不下榆关这块硬骨头。 人都是将情义的,兄弟们这么给面子,他这个做副都督的,自然也不能抠搜的,歼灭了面前这支契丹悍匪,能为死难的的兄弟和百姓报仇雪恨。 榆关一战,算是正式拉开了他荡平东北诸部,尽归于唐,别说仅仅是喝酒吃肉了,就是把他这个副都督炖了,都不是问题。 “大帅,营州,太尉处发来的军情塘报!” 接过参军手中的文书,展开一看,赵文翙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从前他一直都看不起李大酺,觉得他是个色厉内荏,仗势欺人的软蛋。有造反的心,没有造反的胆。 可今日这塘报一来,赵文翙服了,这王八蛋比他狂多了,简直就是走到吐血,得了狂伤病。明知道太尉在营州,他有胆子跟李尽忠起哄。这还是真是小母牛浇开水,牛x上天了。 “行啊,李大酺还他妈真心,他有种,等老子收拾完了李失活,一定赶上去与你过两招!” 话毕,赵文翙将文书交还给参军,同时令其,传召中军所有将领,立即到帅帐会合。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知道廉耻的老爷们! 唐军是个很奇怪的军队,从晋阳起兵开始,太宗皇帝等将帅,甭管战事多么焦灼,不利,永远都冲杀在第一线,在部署面前率先垂范,鼓舞士气。 比如着名的虎牢关之战,太宗亲率玄甲军,三千破十万,擒夏王窦建德;或者李靖、苏定方率轻骑,奇袭颉利中军等等,例子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总而言之,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将帅,就有决意向死的士卒,上下一致,战力自然长盛不衰,再结合军功赏罚制度,形成极为特殊的军队模式。 在义愤和重赏的激励下,士气如虹的唐军,在赵文翙的率领下,以极其凌厉的攻势,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成功收复榆关,斩敌一万三,生擒六千余人。 唯一遗憾的是,三位主将,唐军只擒下了留下掩护,当替死鬼的李楷固,李失活及何阿小,见形势不对,早就带着亲卫脚底抹油了。 虽然美中不足,但最起码还是干净利落的打赢了,赵文翙一面向营州报捷,一面令部下抢救伤员、修缮城池,并发布安民告示。 榆关百姓,在陷落的这些日子里,可是没有少受契丹人的吩咐,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把当“亡国奴”的滋味。 所以,见到王师这么快的就收复了榆关,无不壶浆箪食以迎营州军。看着老百姓手里的捧着的吃食,且一个劲儿往他们手里塞东西,请军爷们好好吃一顿。 丘八们粗野都习惯了,而且刚打完仗,个个造的跟钻灶坑出来的似的,白的,黑的,红的,跟鬼画符一样。 甚至有些人,因为作战的原因的,两只手不是磨破,就是受伤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也没法端乡亲们送来的东西。 见士卒不敢接着,且手一个劲儿往后躲,两个老头找到巡查的赵文翙,恭声言道:“大帅,大帅,我们年轻时也是府兵,请允许我们代表榆关的老兵,百姓,敬一碗酒!” “恩!”,点了点头,赵文翙大步上前,高声言道:“听我的命令,把手都伸出来!” 两位老者,见士卒们的手都血肉模糊了,眼角不由的泛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家没有孩子。将心比心,要是自家的孩子,也遭了这样的罪,那个当父母的能受得了。 “拿起刀枪的勇士,竟然连碗都端不起来。好孩子,还后生,来,老夫亲自喂你!” “没错,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后生们都累了,咱们亲自喂一把,慰劳一下后生们!” 士卒们被骂成丘八都习惯了,他们也不知道啥叫干净,埋汰,反正官长让打到那,他们就打到哪,服从命令听指挥也就完了。 连他们自己都习惯了,没脸没皮的过活。可现如今,被老百姓如此真诚的对待,糙汉子们也都不由的一阵脸红,颇为不好意思。 尤其是那些被大姑娘小媳妇的喂的,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张嘴吃下后,也耷了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此时此刻,士卒心头不由的涌现“廉耻”二字,他们这些不知羞耻的糙老爷们,第一次明白了书生们叨咕的廉耻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帅,看到没,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像野马一样的瓜怂们,竟然有这么腼腆的时候。” “哎,老曹这话说的有理,战事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些兔崽子都杀红眼了,根本就没人能治的了。” 话间,郑耀又指了指比小鸡仔还听话的士卒:“现在呢,老百姓的馍,就把嘴堵上了!” “依着我看,这以后打仗,不用赏了,让乡亲们带着馍来行。”,说完这话,曹鹰还拍了拍裴光庭的肩膀。 这小子方才被好几个姑娘围着,把这位沙场悍将弄的落荒而逃。曹鹰是笑话这小子,是个雏儿,比起他爹闻喜公的风流,差的太远了。 “额,依着末将看,这就是民心所向。我唐军是堂堂的王者之师,所谓。” 裴光庭这话还没说完,曹鹰、郑耀等将,齐齐的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了。直接将裴光庭晾在原地,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勾勾的看着赵文翙。 “小鬼,你是飞骑卫出身没错,可咱们这是营州军,一军有一军的规矩,你就是背景再深,能耐再大,也得入乡随俗,知道不!” “这次仗打的不错,弟兄们对你有所改观!可你也的放下掉书袋的臭毛病,那几个混蛋,连名字都写不利索,你跟他们说这个,那不是对牛弹琴么!” “我这可是看在太尉的面上才提醒你的,至于以后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放下架子了。” 说完这话,赵文翙转身走向那群久候的乡绅,人家组织了这么大个场面,给足了他赵文翙的面子,作为好面的人,赵文翙必须与他们喝上几碗,否则是要寒了人家的心的。 而就在唐军士卒弹冠相庆,与同乐的时候,被压在临时牢房的契丹人,正在享受看管唐军的重点照顾。他们在榆关,杀人放火,抢劫强暴,干尽了坏事,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当然,他们一早就接到命令,出气,可以,但轻易不要杀人,实在控制不住了,最起码不要多杀。 这些契丹人可是营州军的军功,得把他们压到太尉面前,让“他老人家”看看,为兄弟们多讨一点赏钱。虽然他们是糙人,可也是凡人,都要养家糊口,不趁机多讨一点封赏,怎么给婆娘娃子,改善生活。 “嚣张,嚣张啊!你们在榆关杀人的时候,不是挺有本事的么!” “妈的,敢在我大唐的地面上杀人放火,我看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行,单挑是,老子必须成全你,否则让人知道了,老子还怎么在营州地面上混!” 唐军的士卒,把俘虏五十编为一组,一组一组的给下马威,这让被捆结实的李楷固,不忍相看。有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儿就是契丹人的报应,他是无能为力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脑袋插裤裆里去了! 营州-大都督府 咳咳,秦睿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咳嗽了,下面的将领,尤其是赵文翙那混蛋,嘴咧的跟他妈荷花一样,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当了谁家的新姑爷呢! 本来很严肃的军事会议,也因为诸将的笑,变成了一场闹剧。唉,没办法,谁让阿史那默啜,仰脖吃糖饼呢,不仅烫着后脑勺,更让人家在屁股上,连踹了三脚。 真正三万王庭精骑,回来的不到千骑,即便东突厥已经名存实亡了,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王族传人,也不至于烂成这样!硬是让人家揍了个乌眼青,灰溜溜的滚了回来。 看默啜要把脑袋塞到裤裆里了,秦睿的太阳穴不由的发涨,人都说富不过三代,阿史那,突厥的“黄金王族”,如今也成了遛鸟、斗蟋蟀的“八旗子弟”了。 与其兄-骨咄禄相比,默啜就是个提鞋的货色。 “好了,都严肃一些,当着是什么地方了,还有没有规矩!”,军法官出身的翟锋,毫不客气的喝斥了诸将。 没办法,太尉碍于情面不能说,就只能由他来讲了。见诸将都板起脸,翟锋冷哼一声,先是对秦睿拱了拱手,然后示意默啜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与黑山部一战,我部进展顺利,眼看就可以围歼改部了,随即挥军南下了,可没有想到,受到依附于奚族的几个部落的进攻,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原来,他们一早就接到了黑山部的求救,准备在我部锐利磨尽之时,围歼我部!” “我的儿子俄特勒,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王庭的中坚力量,损失殆尽。” 默啜的儿子,妹夫伤的其实并不是那么重,否则他是怎么突围出来的呢!至于王庭的中坚力量,倒是实话,自从燕然山一战,秦睿封狼胥居后,东突厥就没什么精锐可言了。 所谓的王庭-狼骑兵,不过是盯着噱头的游骑,直至他们欺负弱小还行,真硬碰硬,到了打生打死的程度,那就是白给。这一点,毋庸置疑,秦睿心里很清楚。 用默啜就是试金石,打好了搅乱李尽忠的部署;打的不好,看看他的底牌到底有多少;反正对于大唐,怎么都不吃亏。 “太尉,太尉,您可要给小王做主啊!李尽忠,李大酺,那两个贼子,坑害了我部三万子弟啊!” 默啜哭的是声泪俱下,估计这哥们赔了三万骑兵,醒过味来了,他是中了秦睿的计了。可中计也没办法,实力在那摆着呢,人家也不怕醒过味来,回来算账。 所以摆在默啜的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拉大旗,扯虎皮,可这劲儿的帮着朝廷吆喝,干死李尽忠和李大酺,既能给自己出头恶气,还能捞点恩典。 东突厥汗国,是江河日下了,从颉利到他兄长骨咄禄,没一个能弄得过唐朝人的。默啜心里清楚,他有几斤几两,先辈们都没成的事,他就更白废了。 既然没那能耐,那就不如将三孙子装到底。笑话就笑话呗,笑话也比丢了小命强。明言人都能看的出来,他这个可汗,就是摆设,要不然也不止一次养这么点军队。 别看这些大唐的将军都笑话他,可默啜一样看不起他们,调换一下位置,就他们那揍性的来当这个鸟可汗,也未必能比他好到那里去。 “可汗,可汗,你快快起来!你放心,咱们是同僚,同袍,你的事,就是睿的事。” “李尽忠二人,不仅是反国之臣,更是残害我等的同袍,国家家恨,不能不报。” “睿身为当朝太尉,国家首辅,如果不能廓清环宇,镇压宵小,将来到了地下,也是没脸去见中宗皇帝的。” 表完了态度,秦睿以中书省的名义,替皇帝,褒奖了默啜的忠诚,并赏黄金三千两,绢五千匹。准备默啜回王庭后,再行组建汗庭狼骑兵。 听了这话,默啜好悬没背过气去,太尉真是办大事花小钱,就这么点钱,别说三万骑兵了,就是一万也组织不了啊! 得,既然都当三孙子,那就一当到底,咱认了。想通了的默啜赶紧拱手谢恩,随即退回原地坐了下来。 “诸位,你们也不要小觑敌人,蚂蚁多了也是能翻山的。可汗的狼骑兵,你们要引以为戒。” “既然他们俩已经拉开架势了,那本帅也就不在客气了。各部从即日开始,停止休整,并按照预定方案开始集结。” “十日,本帅只给你们十日时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必须无条件克复。” 秦睿的话音一落,翟锋等将当即起身应诺;见其摆手之后,按照先后的顺序,躬身推了出去。 待众将军离开后,收发文书的岑灵源,整理好的文书摆放在帅案上。 见太尉没心情看文书,轻声说言道:“太尉,容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该答应默啜可以重组王庭骑兵!” 岑灵源的意思很简单,突厥历来无信,降而背反之事,自贞观之后,代代皆有。当年太尉北伐之时,就是担心此事成为国家祸患,所以才并吞漠北之地,推行汉化。 弄那个突厥小朝廷,就是面子上活儿,省的突厥的百姓,一时接受不了。既然这次清除了这三万狼骑兵,南帐形同虚设,也就不该再有抬头的机会。 默啜是无能之辈,可其兄骨咄禄的新军,还在阿史那禄的率领下北顿,万一他们勾结在一起,那疥癣之疾,可就成了心腹之患了。 太尉是个精于算计,且城府极深的人,岑灵源想不明白,太尉为什么要这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是被默啜感动了?不会! “灵源啊,人寿有限,终有极边,我们和默啜一样,早晚有一天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 “可陛下,或者后世之君还有延续我大唐的国祚,你把仗都打完了,人都杀光了,让他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么!” “不让他们见见血,就不知道什么是居安思危,南帐,就是本帅给陛下养的猪。况且,只要你不把突厥人种杀绝了,即便没有阿史那一族,也会有别人来反抗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降是不降 如今的秦睿,虽然贵为太尉,当朝首辅,但凡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很多事不经手看一看,就总是不放心。这并不是疑心病重,也不是不愿意相信他人。 习惯了,一切都归于习惯,他呢,就是一个劳碌命,当多大的官儿都是一样。所以连召见降将-李楷固,秦睿也在忙着批阅文书。 “跪下,没杀就偷着乐!见了太尉还不知道主动行礼,这又是一条死罪,明白么!”,话间,岑灵源还冲着李楷固的膝盖狠狠来了一脚。 什么东西,败军之将,还牛气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契丹打赢了呢! “好了,灵源!给李将军松绑!然后你与光嗣都退出!” 秦睿的淡然,让李楷固颇为惊诧,而这两位侍卫将军,竟然很不称职的退了出去。换作在契丹,这样的侍卫统领,早就被李尽忠扔出去喂狼了。 “别那么看着他们俩,虽然很年轻,但都很称职,否则本帅也不会留他们在身边。” “或者说,秦太尉艺高人胆大,单骑闯营,百骑截营的事,可是天下交口称赞的美谈,不是么!” 没错,李楷固虽然是契丹人,但对于大唐的将军,还是很感兴趣的。秦睿作为武将之首,大唐的军神,他怎么会不多加了解呢! 在契丹,他有信心,武艺可以不输于任何人,包括可汗-李尽忠在内;可在于这种达成武将最高荣誉的战神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所以动粗就显得有点班门弄斧了,倒不如坦然的面对这位唐朝的第一首辅。 “也不一定!霸王项羽,有举鼎之力,古今武将,莫能与之争锋。他都乌江自刎,英雄折戟了,睿能与他相比么?” “这人啊,哪儿说去呢,前一刻风光无限,后一刻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当初,本帅杀魏王-武承嗣的时候,就是这样。” “但你李将军不同,本帅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大名,而且这次祸害榆关,你也没有滥杀无辜,所以本帅愿意给将军一个机会。” 对于大唐来说,多李楷固一个将军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只要秦睿愿意,随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武将。 李楷固是个精通汉学的异族武将,且自持身份的秦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闹铺垫,直接切入主题,要来的更痛快一些。 秦睿如此直白的劝降,让李楷固很是没想到。来之前,他想过威逼、想利诱,甚至是酷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如此这般。 “太尉,你的坦然,让我很是意外。不过,这也正名了,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可是!”,可是中原人常说,忠臣不事二主,李尽忠再不好,对他也有知遇之恩,李楷固不能因为苟全性命,就背叛自己的祖宗。 换位思考,如果俘虏是秦睿呢,他会为了活命,背叛大唐,背叛秦家的列祖列宗么!李楷固相信,不会的,因为他与秦睿都是忠义之臣。 呵呵,“李将军,话不能这么说,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良主而侍,李尽忠杀兄篡位,竖帜反唐,其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本帅给你说个数字,你就明白了。截至上个月底,仅河北道一地,可征调的府兵,就有四十八万之众,而且还不算诸州负责防务的军队。” “李尽忠,李大酺,就算有了十五万铁骑,也休想撼动我大唐的边境。而且,契丹、奚族,也很有可能步匈奴人的后尘-忘族灭种。” 没错,眼下大唐,就是有这样的势力,一点夸大的意思都没有。燕辽铁骑,也是一支极其强悍的兵种,丝毫不比契丹、奚族的骑兵差。 而且,这还仅仅是大唐一道的势力,如果秦睿想,或者战事必要,他真的可以挥兵百万,一股将契丹、奚族,从这个世上抹杀,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不是在吓唬李楷固,完全没必要,他就是让要这个契丹将军明白,如果降他,或许能保留一丝部族,算是对祖宗,后代都有个交待。 “我想多问一句,太尉将如何处置,在榆关俘虏的契丹俘虏,也一样招降么?” 按照招降的固定套路,招降李楷固,势必就是让他来统领那些契丹降族,这已经是定例了。虽然李楷固不想投降,但他也想问问那些同族,将会被怎么处置。 招降?呵呵,“李将军,你想多了!他们作用就两个,一是我部下邀功请赏的本钱,二来他们是我大唐百姓的仇人。” “对待仇人,大唐只有一个处理方式,以直报怨,仅此而已。本帅能保下你一个,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换成其他将帅,你的人头,只会让他们的功劳簿上多添一笔。”,说完这话,秦睿才堪堪批完手里的文书。 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沉声言道:“李将军,本帅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是会关心一下,此战过后,大唐会不会让契丹一族,继续留存。” 秦睿这意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只要李尽忠肯降,打完了这一仗,契丹一族可以酌情处置,杀完了李尽忠的追随者后,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 反之,如果让他这个大唐太尉,连个有用的武将都招揽不到,那他也没必要替契丹人遮掩什么,拂逆民意,留下这么个狼子野心,背叛大唐的民族。 “秦太尉,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些卑鄙么?你连人的生死都要控制,大唐就不怕招来举世的敌人么?” “话说到点子上了,大唐从不怕来自各方的挑战,大唐的军队也从不怕与任何人作战。国朝的军功制度,会让他们及子孙后代,都承受皇恩。” “而且,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本帅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在漠北如此,在这里也是如此。我的命令,就是唐军的意志。最起码在陛下亲政之前,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睿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可这笑意却让李楷固的脊梁骨有些发凉。在他眼中,此刻的秦睿,要比李尽忠更加可怕,更加残忍。大汗,这算是遇上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哎呀我去! 造反不是小事,每走一步,都得经过千思万虑,仔细考量,再三权衡后,才付诸于行动,否则等在前面的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秦睿以为,李尽忠与奚族首领李大酺,应该是考虑周全才起兵的。但没有想到,这两憨货,竟然把进攻的主要目标,又放在松漠都督的方向。 这让秦睿很是诧异,要知道那里已经被翟锋犁庭扫穴,彻底清扫了一遍,除了一片废墟外,连个毛都没有,而且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他们为什么要将十五万大军,都摆在那里呢? 行,甭管怎么说,人家已经把道儿给划出来了,秦睿随即点齐调集的诸军,以翟锋为左军都督,赵文翙为右军都督,岑灵源,单思礼,孟拱、吕翼为中军大将,向松漠挺进。 与此同时,又命薛讷,尽起熊津五都督府之军,扫荡绿水以北,但凡负隅顽抗者,皆以谋反之罪论处。 松漠都督府三十里,唐军大营。 秦睿坐在帅位上,听取狄光嗣汇总的前方探报,而翟锋等大将,则围在沙盘前,看着参军司的参军们在沙盘上反复推演。 正常来说,两军对垒,真刀真枪,尤其是骑兵作战,更是讲究速战,开战,这也是契丹、奚族等游牧民族所擅长的。 可李尽忠与李大酺,这俩货挺有意思,以松漠为屏障,城池四周发掘沟壑,如同掘地鼠一般,挖的到出都是坑。 现在好了,他们主动的将自己优势摒弃了,同时也把唐军的步骑给废了,利用沟壑为阵地,密集弓弩为主要武器,射杀来敌,做出了一副长期拒守的样子。 不管是明修栈道,还是暗度陈仓,各式各样的战法,唐军的将校们自认为都见识过了,无非就是你死我活,致对方于死地而已。 可这两个货色,不仅扬短避长,更是弄得大唐的将军们,一脑门子的雾水。别看契丹、奚族人干的热火朝天的,可这仗,要比攻城好打多了。 只要派兵死死地围住,围而不打,往包围圈里扔点死的牛马羊,切断水源;待其耗尽粮秣,草料,城中的水井干涸。敌人在缺粮少药,瘟疫横行的松漠,还能坚守几天。 说句不好听,随便拉出来一个中郎将,也能把这仗打明白了。可这么个人人都能懂得道理,李尽忠二人为什么自寻死地,千里迢迢的来送死呢! “李将军,你能为本帅答疑解惑,李尽忠为什么如此的看重松漠这个地方!” 秦睿,看了一眼投诚过来的,新任-宁远将军-李楷固,作为地道的契丹人,大贺氏的四位大将之一,对这个大贺氏经营了上百年的地界,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 额,没错,李楷固是知道,可他也没想到,两位可汗竟然会愚蠢到这个程度。得,现在太尉闻起来,他这个也没办法不说啊! “太尉,您可知大贺氏之所以昌盛,就是因为别样的富庶?” 松漠这地方,有草原,有耕地,大贺氏的牧民,半游牧,半耕种,自然要比只要游牧的部落要富裕。 可这都不是关键,大贺氏之所以能成了契丹的王族,还是因为其雄厚的财力。尤其是从窟哥可汗那一辈开始,部落的势力急剧膨胀,执东北诸部之牛耳。 而这些财力的来源,就出自松漠,城后依靠的松岭中,是一座富含金沙的脉矿。因为技术的问题,大贺氏根本没法大量开采。 直到窟哥降唐,向朝廷纳贡,表面上是为了部族与朝廷修好。可其真实目的,就是从中原招募大量的技工,帮助大贺氏提炼金沙。 这几十年来,大贺氏就以金沙为本,展开的远交近攻的战略。毫不客气的说,只要大贺氏有松漠的金矿,就有取之不尽的财富,部族随时东山再起。 看起来,这个计策挺高明的,但在李尽忠看来,却是那样的愚蠢,大唐的太尉,如此虎视鹰扬的统帅,他怎么会给予大贺氏再度复兴的机会呢! 部族的青壮一旦都死光了,就是手里握着一座金山,招来的也是杀身之祸,李尽忠所想的复兴,就是白日做梦。特别是加入唐军的这些天,亲自目睹大唐的军事实力后,李楷固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哦,明白了,兜里有钱心不慌,李尽忠这次之所以能把李大酺勾出来,就是那这金矿作的本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做是本帅,也舍不得这么一座金山。唉,可以理解,山一样的金子摆在面前,谁能例外呢!” 好家伙,秦睿真是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好家伙,李尽忠这家伙,够有钱的了,守着个金山,传了整整三代人,那该是一笔怎么富可敌国的财富呢! 别看秦睿是大唐首辅之臣,可因不善理财,一直都由狄仁杰、岑长倩二人掌管,所以这国库还真没进去过,更别说一座金山了。 “唉,太尉说的没错,末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重物轻人,不懂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李楷固的叹息是基于对契丹一族和旧主的情义,这是人之常情,秦睿也能理解。可他也不是第一次与人斗心眼了,说李尽忠为了金子,置十几万大军于不顾,他一点都不信。 既然有吞吐天下之志,就应该知道,军队的重要性。没有了军队,即使有再多的黄金也没用,所以这里面一定是有猫腻的。 “继续派出游骑,方圆八百里范围内的一切,本帅都要知道。” 对斥候头领吩咐一句后,秦睿对李楷固招了招手,二人一同到沙盘前。让他介绍一下,契丹、奚族的将领,军队,装备,补给的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作为降将的李楷固,此刻的作用也只有这一个,不用用太可惜了。 带兵,肯定是不行了,先不说他能不能对同族下得去刀子。就说外面的那些唐军士卒,怎么会听从一个被其等俘虏的降将命令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堑壕对堑壕 既然李尽忠、李大酺划下道儿了,那秦睿也不能不接着,否则东北诸部,还不笑话大唐不敢啃“硬骨头”!于是,秦睿就下了一道颇为奇怪的命令。 责令左、右两军,伐木为材,当道下寨子,以契丹人修筑的宽沟为屏障,将松漠城团团包围。同时责令一部阻塞河道,断绝水源。 基于防范的角度考虑,防止敌军破袭偷营或突围,秦睿还将营州、幽州的所有投石机,床弩,都调了过来,加强给左、右两军,以为防御之用。 利用投石机,日夜不停的向松漠城,及城外的堑壕,投掷巨石,火油,尽可能多的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以雄厚的实力,代替将士流血。 因为秦睿心里清楚的很,想要一口气吃掉十五万契丹、奚族联军,没有三到五万的伤亡,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万人啊,一想到这个数字,秦睿就心疼。所以在战阵费用和人员伤亡的选择中,秦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破财免灾。 当然,这其中还有李尽忠的“功劳”,没有他那座金山打底,秦睿怎么能有如此的底气,铺张浪费,花钱如流水一般的呢! 为了加固防线,避免狗急跳墙,集中优势兵力,破其一点,秦睿特地在幽、营二州,征召了四万青壮,及一万辆大车,日夜不停的运输,箭矢,巨石,火油。 看着满天的火矢,巨石,不停的向敌营倾斜,秦睿的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他打的仗也不少了,可像这么阔,敞开干的战事,倒是从来都没有过。 “太尉,这么干下去,用不了十天,松漠就被巨石团团围住,他们是出不了,可我们也进不去,这仗往后,还怎么打!” 营州大都督-孙郎,对目前的战法有些担心,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饮牲畜之乳,啃肉干,比中原部队能扛多了。 况且,既然绝对打这样的仗,敌人的物资储备,那也一定够维持相当长的时间,好与我军长久的周旋下去。 现在,太尉日夜不停的倾斜巨石,以火矢攻击前来偷袭的敌军,是能给他们造成一定比例的伤亡。 但长此以往,数量颇多的巨石势必会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到时候有利的将是敌人。唐军将士要想跨国这道“天堑”,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命了。 “国文啊,你说的没错,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这也是敌军为什么选择小股破袭我军的原因。” “估计李尽忠和李大酺,正在松漠城中笑话本帅,无谋,少智,浪得虚名呢!” 秦睿这话,把孙郎更是搞糊涂了,太尉这明白啊这是,可他既然心知肚明,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当然,孙郎不会认为,秦睿是犯了糊涂,或者忘乎所以了,他知道秦太尉是从不无的放矢的人。 可他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孙郎实在是没想明白?而且,这次的消耗,可是将营州,幽州的府库都花光了,这么大笔开销,见不到成果,那就怎么办啊! “行了,你们都下去!”,对帅帐中的诸参军司人员摆了摆手,秦睿又把孙郎叫到了沙盘前。 指着松漠及后方靠着的松岭一带,广袤的山脉,淡淡道:“大贺氏在这里经营了近百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就没点别的退路?” 退路,这话问得好,松岭连接燕山山脉,松漠城后,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大贺氏在这里放牧,打猎,生活了一百年,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太尉的意思是,李尽忠说谎,或者有所保留?” 见秦睿点头,孙郎痛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降将,太尉,您稍候,末将这就是把他抓起来,大刑伺候!” “哎,国文,没必要,这都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你不必动怒!” 换位思考,不管是秦睿,还是孙郎,就算做了李陵,成了叛臣,也不会完完全全的出卖大唐,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敌人。 李楷固也一样,作为一个天良未泯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契丹存族,投降大唐。此时的松漠城,尚有他数万同族,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 他说的金矿,可定是有其事,但绝对没有把事情的全部,都说出来。就比如说,这几十年来挖掘的矿洞,一共挖掘了多少矿洞,它们到底通向那里。 能囤积多少的军需粮秣,屯多少兵力;甚至,哪些矿洞有水源;这些问题,他统统都没说,可对于唐军来说,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那您的意思?” “对,咱们的顺着契丹人的意思来,你进攻的势头猛了,他们承受不住了,跑了怎么办?” 明白了,与他们一样,做出一副长期对抗的准备,就是为了稳住他们。待我军摸清松岭的情况,调整布防,争取时间。 “不仅如此,围困的部队也好,探山的部队也罢,其实都不是这次战役的主角,真正的主角,还在钦差卫队的营区里待着呢!” 啊?钦差卫队的营区?也不知道太尉是怎么想的,将卫队直接放在了营区之外,并调拨了三千精骑,划归岑灵源指挥,不许任何靠近,入内。 作为此次作战的副帅,孙郎唯一知道的就是,太尉弄了一千多匠人进去,好像是造什么东西。其他的就与别人一样,一概不知了。 但既然秦睿提出来,而且还说是此战主角,那一定是诸葛神弩一样的利器了,被勾起好奇新的孙郎,连忙说想开开眼。 “开眼是?行,没问题,可看过了这东西,就等于知道我军最高的机密。” “怎么你这个大都督不想当了,想到兵部去看库房?” 啥东西啊?搞得这么什么?难道比陌刀的工艺更加机密?而且是绝不外传的那种? “看不看了?” “末将是想看,可这大都督是熬了半辈子才得的,实在是舍不得,所以。” 所以,还是等到总攻之日再看,好饭不怕晚;不想放弃乌纱帽和权力的孙郎,不得不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第四百一十八章 洞中捉鳖! “李尽忠,你爷爷的!你小子要是有种,就出来与老子大战八百回合,别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 “老孟,你这个把那家伙的属相弄错了,这混蛋是属狗的,三姓家奴,跟乌龟没什么关系。” “嗨,龟儿子,你听到没有,你就是条忘恩负义的狗!” “李大酺,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么?笨死的,你小子千里迢迢的把族人带来送死,这回儿不敢露面了!” 别怪孟拱和吕翼骂街,要怪就怪二人不抗打,打打就往洞里钻,根本不给人拼命的机会。都是站着撒尿的主儿,敢造反,不敢死,你说这是什么鸟! 而且,咱们这好几千弟兄为了抓你们这俩鳖孙,一天水米没沾了,你们倒是躲的舒服了。他妈的,这不是欺负人么? “行了,都当缩头乌龟了,能出来么?赶紧的,浓烟送瘟神了!”,单思礼没好气的说出了一句。 看着士卒们,一捆一捆柴伙堆在洞口,单思礼是有些尴尬,想当年,他和弟兄们就是这样被俘的。今儿,用同样的方法闷别人,拾人牙慧,他这脸有些挂不住! “老单,败在四将军手里,你不冤枉!再说,都是弟兄,有什么过不去的。” “灵源,你是没挨过打,不知道挨揍的滋味。滋滋,现在想想,我还觉得冤枉呢!” 秦晙是什么手段,双臂有千斤之力,是唐军中有名的骁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跟玩一样。 记仇?他敢记仇么?谁不知道四将军脾气火爆,让他知道了,再全力的打一顿,那他妈可冤枉死了! “你怕什么,他也不在这,至于吓成这样么?” “唉,我老单跟你不一样,你有个当宰相的爹,又是太尉的半徒,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当官是讲出身的,岑灵源当然不会明白,由马匪半路为官的单思礼有多难。是,他们兄弟是太尉收服的,没人敢找他们的岔儿,或者诚心挤兑他们。 可也没人愿意真心接纳他们,始终与三兄弟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官儿,要想当好,当大,就只能依靠军功。 “行了,别抱怨了,等回京了,我做个局,兄弟们都在一起聚一聚。这酒只要喝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二人这刚唠完,被浓烟熏的受不了的李尽忠等人,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冲杀出来,与孟拱、吕翼战作一团。 “得,送军功的来了,这次你来,我不跟你抢!儒将,就得有儒将的架子,不能跌份!” 单思礼,当然知道岑灵源这是在成全他,心里对着少爷秧子,也很是感激。可老爷们就是老爷们,没有必要说什么婆婆妈妈的话。 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单思礼抽出腰间的横刀,怒吼一声,疾步冲入战阵,直去被团团保护的李尽忠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单思礼亲手拿下李尽忠、李大酺,捆猪一般,将二人扔在岑灵源的脚下。 “乖乖,这就是契丹、奚族的大可汗?也不怎么样,肥的跟猪一样。” “哎呀,这些年来,本将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与太尉叫板的!” 没错,岑灵源在秦睿身边也有几年了,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惜代价,不惜性命,前仆后继的与太尉作对。 熟不知,与太尉作对,就是与整个大唐作对!面对势力的庞大的帝国,他们的野心得膨胀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人疯狂成这样! “小子,所以说,你只有给唐皇和秦睿,当狗的命,知道么!”,呸了一口,跪在地上的李尽忠,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行,人家要当爷,即便是死也想当个爷,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冷哼一声,岑灵源又看向了李大酺,看看这位哭鸡鸟嚎的家伙,有什么高见。 “将军,将军,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上了李尽忠的当啊!” 见李大酺这么不讲究,李尽忠骂了一声娘,蹬着腿,上去就要咬。可非常不幸,他失败了,子孙根还被单思礼,重点照顾了一脚。 “将军,将军,我知道个秘密,只要将军能为在下美言几句,让太尉能饶了我一命,我愿意和盘托出。” “将军,你相信我,这个秘密绝对可以让你立一大功,真的!” “条件再诱人也没有,本将权限有限,你还是把你的秘密烂在肚子!” 李大酺的话是很诱人,可岑灵源真没有权限答应他什么,更不可能饶了他的性命。至于太尉那,他有没有机会见,那就要看命数了。 “将军,请考虑一下,我这个秘密,可李尽忠的那个掩耳盗铃,人人都知道的金矿重要多了!” “我保证,这个功劳比活捉我们俩,都大,真的。将军,你考虑一下!” 呵呵,这人啊,哪儿说去,前一个还是高高在上的可汗呢。这一刻就要为了自己的小命,苦苦哀求自己。 “最起码,你应该透露一点什么,否则本将怎么去太尉那奏话!”,摊开双手的岑灵源,无奈的回了一句。 这家伙是软骨头没错,可能当上可汗,也不能是白给的。能比他们俩的人头和这座金山都值钱,那一定非同小可。 既然他这么主动,岑灵源就辛苦一回,得不得赏不重要,别误了太尉的事。 “你,李大酺,王八蛋,你要是敢乱说,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呸,就是因为你,要是不你的花言巧语,老子能沦为阶下囚么!”,话毕,李大酺还神神秘秘的请岑灵源附耳来听。 “你确定?” “将军,我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觉得还有必要骗你么!” “再者说,这关乎我的小命,还指着太尉开恩呢么!” 这倒是实话,如果李大酺敢拿此事开玩笑,戏耍太尉,那他死的一定比松漠城的那些人更惨。 这一点,岑灵源清楚,李大酺更清楚,如此说,还真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对太尉如此,对大唐亦是如此。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脊之犬! 松漠一战,唐军开天辟地的使用火器,作为战争的主要手段,秦睿相信,这场战役比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更有纪念意义,因为它划开了军事史崭新的一页。 这场因为要减少已方伤亡,而采用的新型作战方式,改变的不仅是唐军的作战方式,对于整个世界,他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契丹、奚族,整整十五万大军,十五万活生生的性命,进一步验证了“它”是一件威力巨大,且具有无限潜能的武器。 看过真实的效果后,秦睿甚至认为,眼下石应该在大唐展开一场,军事改革,以保证我唐军强大的战斗力。 唐军,中军帅帐 “李将军,你是宿将了,应该明白,战争走向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受人力控制的。” “至于为什么使用这种武器,你的级别太低了,或者说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契丹一族,战后重建的问题上。” 秦睿的话,已经说的很给面子了,这并不是说歧视李楷固是降将。对于新武器的问题,即便是南北衙诸将,也要看够不够级别。 “好了,本帅说的话,一定算话,契丹一族的首领,由你出任,安抚牧民,接受朝廷的王化。” “去,会有人为你解决一切繁琐的麻烦,你只需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看着秩序一点点恢复就好。” 对于契丹、奚族,这两支在东北颇具影响的部落,最节省时间,伤亡的方案,就是扶植代理人,让他们去引领诸部,接受朝廷的王化。 李楷固在东北凶名赫赫,是契丹一族有名的悍将,且还重情义,识时务,为了全族着想,他是不敢背反朝廷的。 打发走了李楷固,剩下的就是李大酺,岑灵源说的煞有其事,谁知道这老小子不是为了活命,胡诌八扯。但出于保险的考虑,秦睿决定还是见一见。 “罪臣叩见太尉,太尉金安!”,李大酺显得有些惊讶,上面坐着的青年,沉稳有度,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是听进贡的部族使者说过,大唐的太尉是个极为年轻的权臣,可没有想到他竟然年轻到这个程度。 李大酺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莽撞汉,跟着他的几位兄长,在草原上放马撒欢呢!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饶乐郡王,你的胆子不小么!敢与本帅叫板,我看你活腻!” “你弟弟-李鲁苏,就比较识时务,薛讷的大军一到,立马就缴械投降了。” 呜呜,“太尉,太尉,罪臣是吃猪油蒙了心,上了李尽忠的当!” 咚咚,咚咚,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太尉,恕罪,恕罪啊!罪臣愿意将功赎罪,求太尉给个机会!” “行了,别磕了,头磕破了,本帅可没有多余的药物给你治伤!” 秦睿顶看不起这种磕头虫,他要是李尽忠那硬气劲儿,还能赏个座。可这死样子,座就别想了,站着就算便宜了。 大汗,狗屁大汗,比起骨咄禄来,差了十万八千里,连刺刀见红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个大汗是怎么当上的。 “太尉,宗怀昌可不是李尽忠策反的!是他主动联系的契丹,想让契丹、奚族两部,引领东北诸部割据,割裂辽东半岛,甚至策动高句丽等复国。” “从营州为,割裂大唐的领土,在东北一线,制造割据势力,南窥幽、营,进而鞭指中原。” “而且,据李尽忠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宗怀昌属于大唐内部的某家势力,在朝中颇有实力。” 李大酺也不是傻子,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没有一定的好处,他是不会上当的。就是因为宗怀昌,献了榆关,他才相信事有可为。 “来,饶乐郡王,你与本帅说说,他们是个给你许诺的,让你把奚族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额,五万两金沙,及辽城,渤海都督府以东,以北的土地。” “呵,好大的本钱,他李尽忠,可比朝廷大方多了。有了这么大块土地,你就建元称帝都行了,是不是!” 听了秦睿这话,万难自圆其说的李大酺,吓得又跪了下来,摆着手,嘴里还一个劲的叨扰,说着不敢,打死他都不敢想称帝的事。 这不是假话,自己能吃几碗饭,李大酺心里还有数的,割据一方的心,他有。可要说到称帝,与大唐分庭抗礼,他的确不敢。 “老实说,按照本帅原来的想法,你弟弟-李鲁苏,可堪造就的之才,在你身后带领奚族。” “可你这么老实,本帅这刀虽快,可也着实下不去手啊!” 没错,秦睿开始看上的就是李鲁苏的软骨头,也没有想到李大酺比他弟弟的骨头更软。柿子都是捡软的捏,扶植傀儡更是如此。 秦睿真是被李大酺的软骨头给“感动”了,没了奚族精骑的这颗獠牙,李大酺就是个废物,即便孔明复生,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 “罪臣,罪臣谢太尉不杀之恩,罪臣保证,从今以后,一定好生为朝廷,为陛下,为太尉效命,再也不敢背反了。” 破啼为笑的李大酺高兴的直磕头,可他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够,秦睿就抬手拦下了他。 “饶乐郡王,你呀,也别高兴的太早。赦免你这种罪臣,是需要请旨的。” “让陛下开恩,你得有像样的供奉,以表忠心,你说是不是!” 这是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秦睿是当朝首辅,总揽军国重事,他说的话,完全与圣旨有一样的效率。 可现在弄了这么一出来,即便李大酺先知肚明,这就是敲竹杠;可他也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下去。 没办法,小命在人家的手里呢!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种奢望,太尉开口,千万别太黑,否则伤筋动骨的奚族,真给不起。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他不仅怕死,更是不想便宜了他那糊涂弟弟。奚族这么大个便宜,可不能让这混账东西得了。否则,他就是东北诸部头人中,最大的冤大头。 第四百二十二章 秀才遇见兵! 秦睿用人从来都是不拘一格的,但凡被他看上的,破格重用的笔笔皆是,微末小吏一夜之间,拙拔为了朱紫大员,在洪熙一朝,也不是稀罕事。 姚崇,宋璟,两个中书省的墨吏,小小的舍人,在太尉返朝的翌日,中书省就发文,表二人为中书侍郎,银青光禄大夫,配金鱼袋。 而他们二人的任务,明着是整饬风闻言事,实际就是则专司彻查,官员串联,奏请太尉称王之事。 与此同时,秦睿、狄仁杰、岑灵源、黑齿常之的等一班大臣,来到了唐军南衙下辖的军营之一,蓝田大营。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因为秦睿提议,筹建军事学院。 “诸位,军队是立国之本,要想保证我朝疆域不失,政局稳固,是否能常保我唐军强大的战力是重中之重。” “所以,太宗,高宗两朝,都曾大刀阔斧的改革,完善军队的制度。这一点,诸位都是见证者,亲历者,你们心里都有数!” “可随着疆域的扩大,军队数量的增长,长安的南北衙,各道州的折冲府及边军,系统繁杂,人员良莠不齐,军费也是日益增长,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军费、钱粮,都是老百姓征粮纳赋,一滴汗掉地上,砸八瓣换来的。要是浪费的太多,老百姓可是要骂朝廷的娘的。” 太宗皇帝说过,居安思危!别看唐军现在军容盛大,兵锋强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样庞大的军队,竟然没有统一的培养机构,全凭运气和战功,培养将领。 是,在目前为止,军队的将领,还没有出现断代的情况。可谁能保证,一场大战下来,不会出现断代呢?没有源源不断,优秀人才补充,就保证不了军队的战斗力。 更何况,士农工商四等之下,才是兵。很多读书人,都说我们是臭丘八,说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看不起当兵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高级将领,更是应该改变这种现状。 “太尉,您的意思是,仿照国子监一般,建立军方的学府,提拔将校!” “恩,可行是可行!可这打破了原有的等级制度,势必要在大唐,掀起轩然大波的。” 御史大夫-萧守道的话完,他的胞弟-侍御史-萧守规就把话结了过去。与其兄的态度一般,他也认为,太尉的提议,质在打破世卿世禄的制度。 “太尉,世家大族是天子统御天下的根本,自曹魏之后,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昔太宗皇帝在时,尚且要依靠世家统御天下!今天子年幼,主少国疑,太尉理政,还是应该求稳为上。” 萧家这哥俩出身高贵,外祖父是太宗皇帝,祖父是贞观朝名相-萧瑀,母亲是襄城长公主,是地道的凤子龙孙。 年纪大,辈分高,在太宗、高宗朝,都是顶尖的贵族子弟,这辈子过的是顺风顺水,一路坐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上。 秦睿虽然是太尉,但在他们面前,仍然是小辈,所以说话的时候,连削带打的是免不了,没有普通臣工,那样的谨守本分。 “哎,这话不对!你们兰陵萧家,吃了几百年白食了,代代都作得高官。你们吃肉,总得让别人喝点汤!” 黑齿常之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朝廷自贞观朝起,一直在提拔庶族官员,以对抗世家,像马周之类的名相能臣,涌现在朝堂。 可世家的根基太厚了,短时间根本消磨不完,无法到达势均力敌的效果。更何况,将门中的很多家族,也选择与世家联姻,这也是庶族官员,总也啃不动的原因。 但经过两朝之变后,大唐的格局发生的变化,现在掌握军队的将领,基本上都是秦睿、程务挺、黑齿常之一系的将领,他们与世家大族可没太多的交情。 且又提拔了一批青年才俊,上下一心,将朝中的权力,牢牢地把在手里,所谓时机已然成熟,大可以随时翻脸。 “我说两位,你们啊,年纪大了,走道还得拄棍呢,别的那么宽!”,程务挺也附和着黑齿常之,损了一句。 “军队,有军队的一套,你胡子都这么一大把了,装什么明白人。哎,你们俩晚上起夜能保证鞋不湿吗?” 说完就说话,讨论就讨论,程务挺这可是问候了人家的“兄弟”,而且还是当着这些多人的面儿,好悬一口气,没把两个老人家气背过去。 “程老匹夫,欺我太甚,老夫,老夫定不与你干休!” “你,你这是诽谤朝廷重臣,是诽谤,老夫要上本弹劾你!” 来来来,“老夫对你们俩,一手一个,你们说怎么玩?老夫都陪着!” “那不行啊!老程,你这不厚道,算了一个,重在参与嘛,老夫也跟参与嘛!” 有了黑齿常之这一掺和,场面是顿时乱了套,他们俩都是武将,身子骨都硬朗的很。而萧家兄弟,不过是干巴的瘦老头,风大一点,人都得吹跑了。 更要命是,在场的文臣,武将,也都不约而同的,加入了会想攻讦的行列。 秦睿这正想上前制止,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岑灵源,只见老相爷,摇了摇头,而狄仁杰又抱着膀子看热闹。 秦睿明白了,两位老相爷的意思,就是要乱一乱,就是让程、黑齿二人把事闹大,让那些不消停的文官们知道,太尉好欺负,他们这些老家伙可不饶人。 想要诋毁太尉,抢夺胜利果实,可以,那得与他们这些老家伙,“血战”一场,刺刀见红。 一想到四位老人家的良苦用心,秦睿这心里热乎乎的。谁说官场只重利益,四位老人家,对他的深情厚义,回护之情,由此可见一般。 这脓包不挤不破,是真他总是要冒尖的,不管秦睿说什么,在什么场合说,他们都有无数的机会站出来搅局。看看,接着萧家的事,都起来!秦睿也不能拂逆了几位老者的好意,所幸也就跟着看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为老不尊! 别看萧家兄弟俩出生高贵,书读了不少,可说到吵架,这门技术活,他们还真不是,程务挺和黑齿常之,这两个在军营中混了一辈子丘八的对手。 直娘入老子,那是太粗鄙了,两位老将左挖一下鼻孔,右弹一下,以嬉笑怒骂的方式,活活把萧家兄弟,气吐血了。 饱经世故的两位老臣,在他们面前,就像光屁股的娃娃,一览无余,毫无还手之力!也就是因为萧家兄弟倒下了,那些人,也跟着消停了下来。 “好了,都是朱紫大员,朝廷重臣,在这军营重地,吵得跟市井无赖一般,你们不要官箴,朝廷还要体面呢!” “讨论军事体制,就是讨论有关的事宜,扯什么世家,庶族!你们出身都高贵是,那用不用本相建个庙,把你们都供起来。” 岑长倩有发火的资本,四十多年宦海沉浮,积攒的威望的,足以震慑群臣。当然,程务挺,黑齿常之也都明白,他这一出面,这戏也就不用唱了。 也就摆了摆手,示意警卫的士卒,将两位“重臣”抬下去,让军医好生给瞧瞧,好药好补品伺候着,花多少钱,他们俩都包圆了。 数落两俩老家伙一句:为老不遵后,狄仁杰把话把接了过去了,表明他的态度,利用科举选拔文官,始自前隋,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也是一件不可接受的新鲜事物。 可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照样为国家培养了无数的人才,为我大唐盛世,添砖加瓦。所以新事物,未必有错,也未必对大唐现有的体制有害。 就比如说,松漠战役,我军使用了新的战法,新的武器,全歼了契丹、奚族十五万精锐,而自身的损伤,不过区区两千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所以,善于总结经验,敢于接受新的事物,大唐才能蒸蒸日上,一日更胜一日,这盛世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从前,没有过女皇,在大唐有过了!从前,大唐也没有过三辅臣,现在亦是有了。所以,不能以陈规,以度现在的政务。” “天子年幼不假,可却是个仁厚的君主,我等人臣,能做的,就是在陛下亲政前,为他把大唐经营的再好一些。” “太尉,不仅是帝师,更是天子至亲,他所思所行,都是为陛下着想,诸位不必有所疑虑,更不要无事生非。” 狄仁杰在如今的大唐,是国老,是一等元勋,他有倚老卖老的资格,他必须提醒今日在场的重臣们,小心当差,一心为公。 不要与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搅合在一起。否则就是与王道背道而驰,与大唐为敌。到那时候,不仅要舍了小家,使阖府罹难,更是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国老之言,甚善!本相亦是这个意思。”,话间,岑长倩扭头看向秦睿:“利见,你有什么尽管往下说!” 有了两位相爷的铺垫,那些对抬高士卒地位颇有微词,或别有用心的人,都成了没牙的老虎,一个个都蔫巴巴! 秦睿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将他预想详细的阐述了一边。其一,建立军方的最高军事学府,以初、中、高级,划分为三等。同时,按照兵种,设立分系,培养将校。以求军官量产化,职业化。 其二,增加军工研发部门,武器装备,是军队战力的表现。我们不能故步自封,拿着横刀就以为可以横行一千年,松漠之战就是典证。 其三,着重改善军官任用的途径,不管是新丁入校,还是战功提拔的士卒,都必须在军事学院受训三年。考核合格之后,再有兵部统一负责分配。 其四,奏请皇帝为军事学院-院正,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军官,皆为天子门生。也只有这样,低级军官的向心力才会更强。 其五,不管是南北衙,诸道、州,都督府、折冲府的武将,由兵部统一调度,分批分次,入学受训。 其六,是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教官,皆有老将,或特殊人才充任,朝廷要给予优抚政策。 “本帅以为,这军事学院的祭酒,由岑相兼任,最合适不过!” “岑相,文武双全,又是当世儒帅,军功显赫,由他出任,诸位应该没有意义!” 这是秦睿心里真实的想法,老岑这个人,不骄不躁,为官稳健,为帅不躁,用他为祭酒,对大唐,对军官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也能为军事学院树立良好的风气,抓一抓丘八们的不识字之风。将军们都是粗人,不同什么文墨,这可是一大弊端。 虽说,打仗这手艺,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的,可没文化真的不行。岑长倩是儒帅,自然要比其他的老将,对此更加上心。这是他为什么如此选择的原因。 “哎,利见,这不行!老夫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对付朝务尚且勉力为之,再负责军校,实在是无暇分顾。” 老岑这边还没谦虚完,程务挺倒是很不客,歪着脑袋说:“燕公打的仗,不比老岑少,能力也是半斤兑八两,要不让黑齿兄干!” “程兄谬赞了,老夫怎能担此大任呢!南衙的军务就够头疼的了。依着老夫看,还是能者多劳!”,话间,黑齿常之还特意问了狄仁杰一嘴。 建立军事学院,他们俩没意见,这是为了崽子们的仕途着想,也是为了大唐的明天,是个好事情。可要说到谁当祭酒,那就得有待研究了,岑长倩也好,他们俩也罢,都是垂垂老矣的老家伙了。 今天晚上躺下,明儿能不能起得来,还不知道呢!用这些老头儿,给崽子授课还行,当祭酒,难以保证军校的延续性,所以都不合适。 狄仁杰哪里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意思,嘴角微微上扬,回了他们一个眼神后,开口言秦睿才是真正最合适的人选。并征求在场所有重臣的意见,让他们说说,太尉到底行是不行? 第四百二十四章 粗汉粗知! 盛情难却也好,就坡下驴也罢,秦睿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出任大唐军事学院的-祭酒,全权组建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培养将领为目的最高学府。 好在蓝田大营的设施齐备,只需工部稍加修缮,增加一些可供将士们上课的教室即可。又命王孝杰按照相应的标准遴选将士,参与学院的修建。 半个月后,蓝田大营,不,现在应该叫大唐军事学院,校场之上,由南北衙,长安各折冲府遴选出来的学院,列阵于校场,神情肃穆且又庄严。 在兵部尚书-王孝杰,左侍郎-黑齿俊等一众将官的簇拥下,秦睿走上阅兵台。与其他将领严谨的态度不同,秦睿连甲都着,就穿了一身紫袍。 而且,撩了一衣服,直接坐在阅兵台上,并抬手示意,将官,学员们席地而坐。 “弟兄们,你们中很多人,从嗣圣元年开始,就随本帅东征西讨,立下不朽的功勋!” “十年生死,你们也从懵懂士卒,成长为唐军的各级军官,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可这些就够了么?我们就要一辈子顶着臭丘八的帽子,两眼一抹黑的过日子?” 以往,在大唐,军中的将领,都因为不通文墨而处处碰壁,在与诸部打交道时,总是抓不到正题,从而被人激怒,引发纠纷。 秦睿心里明白,将领们也不是想闹事,更不想打架,只是碍于嘴上说不清,脾气又暴躁,无奈之举而已。 “当然了,军校不是让你们学嘴皮子功夫,跟文官们吵架的。否则,这也不是军校了,叫娘们校好了。” 呵呵,校场的士卒,都被太尉风趣的一面逗乐了;没错,还是太尉了解他们,知道弟兄们说理的时候,就只能用拳头。 “这所军事学院,真正要教你们的,就是识字,学习兵法,战术,及各种装备的运用。” “尤其是兵法,孙子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情之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 “这也就是说,打仗不能教条,要根基战场形势的变化,利用现有的条件,灵活运用,军事学院教你们的就是这些。”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些官兵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然知道将领不通兵法,在战场上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远的不说,单说本朝的韦待价,只因为他一人,十余万将士殒命疆场,尸体堆积如山,从寅识迦河一路溃败千里。 而且,来之前,本部的将军都说了,所有中、低级军官,经过三年的系统训练后,都会得到半级的擢升,这可是个好事。 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识字,学兵法,大伙都是粗汉,认识的字儿,屈指而数,能不能学会,谁也的心里都没底。 将士们心里想的,秦睿当然知道,既然大伙心里有疑虑,那这第一课就由他来上好了。 “来,谁来说说,什么是五行?”,秦睿磨着拇指的扳指,笑着问了一句。 “回太尉,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一个胆子颇大校尉,高声回了一句。 “大伙都这么认为?”,见大伙都点头应承,秦睿摇了摇头:“不对,而且大错特错?” 啊?恩?五行观念的萌生稍晚于阴阳,作为五行的基本内容,金、木、水、火、土则早就被人们认识到了。 战国时,阴阳家邹衍把地上的金、木、水、火、土这五种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质,依照天上星象的五行运动,建立了五行学说。 将士们就算是没吃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说,还是知道的。换成别人,将士们早就在下面唏嘘,把人哄下台了。 可上面坐的是太尉,是带领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的统帅,是继卫公之后,唐军又一军神。将士们就是想不明白,也得耐下心来听。 “对算命的来说,五行确实是金木水火土!可对于我们军人来说,算命是保不了命,打不了胜仗的!” “依着本帅多年经历的战事,军人的五行就是任务、敌情、我情、时间、地形。战前对这五种态势不清楚、不掌握,打战必败。” “所以,这五行不定,注定输的干干净净!战争,从来都是不公平的,谁准备的充分,谁就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为了让将士们理解的更透彻,秦睿还列举了一些实例,比如在短途突击中,如何利用兵种的优势,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 冬季作战中,野外宿营时,如何挖掘散兵坑,在保证取暖的同时,又要满足布营的防卫。甚至,极端的环境下,如何聚敛溃兵,破袭敌军的物资点,道路等等。 “总而言之,战争是一场异常残酷的游戏,以生命为赌注,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过去啊,参军司中参军们总是说,整天对着沙盘纸上谈兵,人的头都大了。” “可今儿,本帅要说,纸上谈兵,哎,谈好了,也是本事了。” 看起来在军校就是纸上谈兵,比不了战阵上,真刀真枪的与敌人,刺刀见红。但秦睿必须与他们说明了,想打胜仗,就得先武装自己的头脑。 纸上谈兵谈好了,再下部队带兵,也就是武装其头脑,野蛮其体魄。在军校的这三年中,教官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都灌到他们的脑子中。 “弟兄们,粗汉粗知是不行的,咱得学会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否则这兵,是注定带不好的。即便打了胜仗,也糊涂仗!” 大唐的军人,历来以吃苦耐劳,勤奋勇敢着称,大伙儿连死都不怕,还怕学认字,兵法? 秦睿相信,在军校的三年中,这些个大字不识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道是个一的军官们,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唐帝国,太需要一大批,有知识,有忠心的军官了,他们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基础。秦睿能做的,就是再最短的时间内覆盖到全军。 第四百二十五章 老师? 校址,学员,都好说,只要秦睿想,要多少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最大的问题,还是教官,为此,他是头疼了好多天,也一直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先不说,国子监的那些先生,愿不愿意来教这些臭丘八,就说这些人上赶着,秦睿也不会把这些骄兵悍将,交给他们,他真怕把他的军官,教的只会“之乎者也”。 为了一解燃眉之急,秦睿将整个参军司,及南北衙都督的幕僚,一网打尽,全都调入军事学院,由陈子昂、张说牵头,先把架子搭起来,总不能常空城计! 对于太尉头疼的事,陈子昂、张说是心智肚明,军校的教官,既要通文墨,又要懂兵法,有作战经验的儒将。就算把南北衙的家底,都搜光了,也弄不了多少。 “太尉,有句话,末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参军司-主簿-张说,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说是参军司的老人了,在太尉身前伺候的时间也不短,说话的时候,是没必要如此的小心。但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这主意到底对不对!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太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陈子昂板着脸训斥了一句。扯什么淡,有主意就说呗,卖什么关子。 哎,对陈子昂摆了摆手,秦睿笑着言道:“张说,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只要是对的,本帅无有不从!” 不得不说,秦睿这话说的有些大了,因为张说下面的话,一下就怼到他的肺管子上。 “太尉,想当初,太皇太后在位时,想要拟定武举,制定培养武将的专门考虑,以应对将来的战争。” “可这个条陈还没有正式施行,就赶上了洪熙中兴。所以,当初预备的那些人,都。” 大唐文举的科目是很多的,明经、明法(通晓法令者)、明字(通晓书法者)、明算(通晓术算者)、进士、俊士(才能俊秀者)等五十多种。 这两科最初只是试策,也就是根据经义和时务写作论文,后来逐渐转变为进士科注重诗赋,明经科注重“帖经”和“墨义”。 武举,在当时只是一个成形的计划,原本想着,以兵部主持武举考试,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 为了施行这个计划,兵部还特意遴选了一批,通军事,晓谋略,有勇力的阁员,以充实武库司的名义,招募起来。 洪熙中兴后,秦睿大力整饬政务,兵务,尤其是军队将领方面,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与武氏一族,渊源颇深的将领,只有王孝杰等少数人,躲过了一劫。 而那些兵部为武举,准备的阁员,也因为与武承嗣,武三思,关系密切也在清除之列。但因为作孽未深,不是武氏嫡系,仅仅被罢黜了官职。 现在,秦睿侧重的军校,虽然与武举有些不同,更加注重军事策略,比如孙吴兵法等。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把军事谋略置于军事技术之上。 但这些人才,的确有他们的一技之长,对兵法战略,有着深厚的功底,放着让他们游荡,实在是浪费了。 “张说,你糊涂么?那些人是为武举招募的不假,可更是武氏诸王,为了掌控军队,选拔的苗子。” “让他们替我军培养将领?你脑子没问题,他们培养出来的,谁能保证忠诚,谁能保证武氏不会死灰复燃!” 陈子昂的意见与大多数将领一样,对武氏一系的人,上至武家子弟,下至一脉文武,都得日夜防着,省的哪儿,死灰复燃,反攻倒算。 洪熙中兴,来之不易,是数十万将士抛头颅,撒热血,以战功巩固的安西四镇,及飞骑、左鹰扬卫,为复国保住了最后一颗火种。 现在,再起启用武氏子弟招揽的阁员,那不是开历史的倒车么?别说对活人交待不过去,对死人更没法交待了。 再看看太尉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对此并不是很高兴。要知道太尉与这些人的主子,同床异梦十年,隐忍了整整十年,其中的辛酸,不是别人能理解的。 让他赦免这些人,加以重用,将手中的精锐军官交给这些人。那不是等于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么,太扯了。 “张说,你小子这是明知故犯,明知道本帅对他们,有些偏见,也是亲自下手谕处置的,你还敢提出来,胆子不小嘛!” “行了,别卖关子了!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本帅还看不明白?说说,到底怎么个意思!” 没错,当官是要会看脸色的,张说,堂堂的进士出身,这点颜色要是看不明白,陈子昂也不会把挑出来,做副手,署理参军司的事务。 明知道这个刺儿,扎的人不仅是秦睿这个太尉,更是扎到了洪熙朝的那些新贵,还说出来,除非脑袋被门挤了! 嘿嘿,“太尉慧眼,末将是有点私心,末将的同年,就是其中的一人。其实。” 其实,这些人当初之所以投靠武氏子弟,不过是为了混个好出身,想在这复杂的官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太尉一般,有着超凡的眼光和能力,站错队,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不过是运气使然。 读书人嘛,不管抱着什么政治目的,都奉行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今番,大事已定,洪熙皇帝已经成为大唐中兴之主。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不会为了以前的上司,与当今的天子作对。 “太尉,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有机会为虎作伥,也都是规规矩矩为官的。” “如果太尉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其等重新为国效力,末将相信,他们一定会结草衔环,报效朝廷和陛下。” 恩,揉了揉下巴,秦睿淡淡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对也不对,关键是看什么人。” “这样,重新甄别一遍!就由你张说,亲自领衔。出了岔子,本帅唯你是问!” 第四百二十六章 碰到你就总有倒霉事! 张说早年参加制科考试,其策论为天下第一,尚书右仆射-岑长倩说过,张说生错了年代,弱生于战国,必又是一“张子”,由此可见其纵横捭阖之能。 可他再牙尖嘴利,也不敢在太尉面前胡说,谁不知道太尉大手挥过,万颗人头落地,他的小命也是小命,当然清楚乱弹琴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但,大唐军事学院,是太尉的心头好,是军队转型的关键;在这关键的时刻,即便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只要对军事学院有利,也定然颇多忍让。 所以,他提出赦免一部分,兵部弃用的阁员,于公,为朝廷、太尉解忧;于私,为自己的同庚,同年好友,解除困局,一举两得,是值得冒险的。 这不,拿着太尉的手谕,张说当天就出发了,直至目的地-万年县-刘家村。因为从前经常来,所以这次也并没有带护卫,轻装简从,匹马而来。 刚到万年县官道,就看到一群府兵和差役,用铁链子拴着十余名汉子。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多数都是强盗匪类,流氓游侠。 对于这种败坏治安,祸害百姓的家伙,根本就没必要客气。稍微走的慢一点,差役们二话不说,上去就赏一鞭子。 “徐坚?”,马上的张说,看到队伍中的一个身影,颇像他的好友-徐坚。 见那人抬头,张说乐了,昔日风度翩翩的徐主簿,竟然落魄到了这步田地,这可是个乐子。 跳下马来,张说上前,又唤了一声,徐坚才抬头,一脸惊诧,又非常的茫然。他真是没有想到,如此落魄之形,被好友见到,是何等尴尬! “徐坚,恩,真是你小子!啊,你有这般打扮,滋滋,真是让兄弟,打开眼界!” 张说这边打趣完好友,便扭头看向差役:“来来来,把他放了,他是我的好友-徐坚,徐主簿。快点,我们还有事呢!” “你谁啊?捣什么乱,滚,快滚!耽误了爷的事,把你一块锁了!”,官差很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不是,你没听明白么?他-徐坚,是我的好友,兄弟。我让你放了他?” 张说感觉自己说的挺明白的了,可这官差,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在这装傻! “好嘛,跟诱拐良家子无赖子,称兄道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人,给老子一块锁了!” 得,这下好了,张说捞人没成功,反而被人给压下来了。 “哎,哎,轻点,轻点,胳膊,胳膊要折了!”,张说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张说自认为,也是见识过战争的,可这些府兵,那真是毫不客气,下手不是一般的重。 “我告诉你,本官可是参军司主簿,直属于怀化将军-陈子昂统领,怀里有我的官牒,你们可以验看嘛!” 正常来说,表明了身份,这些官差就应该立即把他放了,并向他致歉,这是官场的基本规矩。张说也顺坡下驴,不知者不怪,显示一下“上差”的胸怀。 可人家压根就没惯着他,看完了谍谱后,直接合上,一边拍着的脸,一边说着:“张说是!好嘛,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真弄出以一个内鬼来!” “告诉你,老子们是奉刑部-杜尚书,京兆尹-周使君的手令,肃清京师周围的流氓恶人!” “行了,徐坚身后撑腰的,就是你!得,别管参不参军司,三法司的明令,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就这样,被没收了官谍的张说,手脚被戴上了镣铐,与他的好友徐坚,一同沦为了阶下囚,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走在往上长安的路上,张说看看手脚的镣铐,又看看同样倒霉的徐坚,苦笑道:“我这算不算是哭错坟了?” “那可不是,飞骑卫-参军司,呵,好大的牌子!怎么着,碰见兵,说不清了!” 有了老友作伴的徐坚,苦中作乐,继续打趣着:“我看啊,你小子就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呢!” 我呸,“你小子说的是人话么?还不是因为你,老子碰见你,就从来没有过好事!” 对于徐坚的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张说心里是泛起了一阵无奈。这老小子,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看的这么开,也算是胸怀坦荡了。 哈哈,“你小子,到参军司没两年,这粗话都学会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人群分,守着啥人,学啥人!” 面上听,徐坚这话说的,是说,进士出身的张说,本来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话有涵养,做事严谨的人。 现如今,在军营的日子多了,身上也沾染了丘八们的坏毛病,变的粗俗起来。可实际上,却是在映射太尉,他与那些阁员,之所以被兵部开革,就是因为太尉。 徐坚曾经说过,太尉于国是有功,可更是有罪,他的清扫计划,使无数俊杰丧失了报效朝廷的机会,这对于大唐来说,损失是无法计量的。 且,这就是武夫的狭隘性,不通文墨的他,是不会明白,要想人才源源不断,不是一两条惠民政策,就行的。 “哎,老徐,你这个态度,是要不得!朝廷是要全面考量的,这里面的牵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没那么简单!考量的也不错,看看,就因为恶霸扣上的莫须有,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徐坚对于老友的说法并不赞同,可他也能理解,在官言官,他吃朝廷的俸禄,在太尉近前当差,嘴上能没有把门的么! “行了,咱们把这事先搞清楚了,然后再坐下来,慢慢谈!” 话间,张说扭头问那差役,是去找杜审言,还是周季童,赶紧痛快的,耽误他的大事,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啪!他这话说的,在官差看来,就是没长记性,所以对他的回话,就异常的简单粗暴,回敬一鞭子了事,连话都不用说,多省事! “行了,我认你官身,人家可不认。和为贵,忍为高,你还是把你主簿的架子收一收!” 第四百二十七章 生不逢时! 徐坚,湖州长兴人,出生于显庆四年,其父担任兰台舍人,徐坚幼承庭训,博览群书。少年时,其父徐齐聃被贬官流放至钦州,在徐坚十四岁时就去世了。 在此之后,徐坚由祖母金城郡君姜氏抚养长大。其年幼时就智力过人,沛王李贤召见面试后,十分赞赏其才华。及壮举进士及第,任汾州参军,迁万年县主簿。 垂拱初,徐坚为东都留守判官,专主表奏,王方庆称徐坚为“掌纶诰之选”。杨再思说徐坚:“此凤阁舍人样”。历官至左散骑常侍、崇文馆学士、集贤院学士。 因为善兵论,晓地理,颇有其坐师-魏元忠之风,被魏王-武三思所赏识,调入兵部,任清选司主簿。洪熙中兴,因举荐之事,被打为武氏一党-罢官。 要不是他从未为虎作伥,早就一命归西,重新投胎去了。 罢官之后,便在万年县-刘家村住了下来;因其曾经在县衙做过主簿,官箴不错,乡亲们也对其甚为敬重,平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上门请教。 这次,之所以被官差拿下,就是因为“多管闲事”,被乡里的豪绅报官,扭送给差役的。 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恶霸作祟,也是官府派人来抓,像这种差役下乡,“扫人”的事,八百年都赶不上一回。 可能是,徐坚点子背,运道差,正巧赶上,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三方衙门整饬京师治安。派出了一批执法队,徐坚也赶了一把时兴,直接被逮了过来。 当然了,添头就是参军司-主簿-张说,一个揣着太尉手谕的冤大头! 京兆府大堂,周季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示意差役,赶紧带犯人。心里也不由的骂着,杜审言和明珪,这俩货是真损啊,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整点事。 整的他,半个月都没回家了,累的跟三孙子一样。他们俩想出头,想在太尉那露脸,可别拉上咱啊,本本分分的当差不好么?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么! “堂下的犯人,自己说,犯了什么事!早说早痛快,别等着让老爷心烦,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周季童的不耐烦的模样,引得张说,徐坚二人,相觑一笑。好嘛,堂堂的京兆尹,顶着一对熏黑的眼圈,哈气连天的,又不修边幅,哪有一点从三品大员该有的样子。 “周使君,您这是新穿的官靴高抬腿,架子摆的比一品亲王都高!咋的,您已经位高权重到,可以打太尉的脸么?” 张说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大,虽然他就是个小小的主簿,小小的七品官,上不得台面。可说到底,他是飞骑卫的人,是太尉一手创立的军队出来的。 可要是真打了张说,那就是打了飞骑卫的脸;打了飞骑卫的脸,就是打了太尉的脸。太尉是什么身份,地位,周季童这位公主之子,皇亲国戚,那心里再有数不过了! “哎呀,我当是谁呢!张主簿,道济老弟!这闹得成什么了。” “赶紧的,把镣铐都解了,张主簿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嘛!胡闹,简直是胡闹!” 周季童这边话音刚落,抓二人来的差役,就将徐坚所犯之事,及张说的多管闲事,叙说了一遍。 “使君,三法司的手令可是说的明白,矫枉必须过正,咱们这么做,怎么交待啊!” “交待?交待什么啊!就算是为非作歹,作恶多端,那也是他们飞骑卫的事,跟咱们京兆府有什么关系!” 喝斥完了差役,周季童扭头看向张说:“道济老弟,你们飞骑卫的事,归太尉管,咱们地方官府管不着。” “至于这位徐老弟,干预人家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会照会万年县,酌情安抚。你写下一个保书,人就可以领走了。” 周季童心里清楚,能被选尽参军司的,都是太尉眼中的红人,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鱼跃龙门,一举得中朱紫,位列显贵之间。 与这样的交往,别看官位,也别看出身;况且徐坚烦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口角而已。他为什么不卖个人情,让张说记他个好呢! 从京兆府出来,徐坚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官官相护啊!看看,今儿这事,不就是例子么!” “话别说的那么刻薄,周使君是长公主的表兄,又是太尉一手提拔起来的,卖飞骑卫一点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刻薄?道济兄,我说的够客气的了!要是京兆府真的为民作主,三法司真的清正廉明,那为什么会坐视十六岁的姑娘,给六旬老翁做妾不管不顾!” 没错,徐坚感到愤愤不平,那老不死的岁数,都能给姑娘作祖父了。纳这么小的妾,不是作践人,作孽吗? 徐坚不由的觉得,自己是生不逢时,要是他的仕途坦途一些,就这样的无赖恶霸,恶人先告状的老不死,早扔到渭水中喂王八去了。 “唉,徐兄,这事跟京兆府,或三法司,没什么关系。人家女孩的父母签了聘书,收了聘礼,乐乐呵呵的送姑娘出嫁,官府能怎么做。” “换句话说,你搅合了人家的亲事,仅仅把你扭送官差,就算是讲理了。换成我,早就揍的你找不着北了。” 唉,愤青,此刻的张说想到太尉常常说的这个词汇,且用在徐坚身上,那在合适不过了。法管的了人,可管不了贪心。人家就想卖女儿,攀高枝,官府也不能管着人家婚丧嫁娶! 徐坚,是讲良心,讲道义,可那些被钱蒙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的,能听进去他的话么?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跟我走,这次军事学院建立,正在招募教官,这个机会可是我用脑袋给你担保的。” 张说的好心,却被徐坚当了驴肝肺,梗着脖子言道:“良心都没了,看着有辱人伦的事发生,而无动于衷,去奔自己的富贵。你我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你说咋能去,我听你的,还不行!” “哎,这是你说的!可别说我坑你。”,说完这话,徐坚的眼睛,直接瞄向了张说的腰牌。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与飞骑卫说话,你要礼貌一点! 这个世界,人大概分为两种,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正常来说,理想很难战胜现实;与刀法的道理一样,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会变通的人总能混好。 张说就是现实主义者,他并不纠结于世俗和律法,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地方官和村规乡俗管着,他不会在上面浪费过多的精力。 恰恰相反,有这功夫,他不如多上心一下太尉关心的事,不仅对朝廷有利,对他个人的仕途,也是极为有利的。 说到底,他还是个读书人,当官的政治目的,和信奉的目标,就是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他也不例外。跟着太尉,就是能实现这样的政治目的。 可徐坚与他,或者大多数人的选择,背道而驰;他是个坚定理想主义者,对于坚持的信念,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个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算是拧下他的脑袋,也绝不回头! “徐兄,都着你说的办了!可一句话,还望兄长解惑!” “来,说说看,但我不保证一定能解!” 在学问一道上,徐坚心里有数,他们俩半斤八两,张说都搞不明白的事,他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负一人而救苍生,负苍生而只为一人,你选择那个?” 这个问题,是张说进参军司之时,秦睿问他的,饶张说机谋百变,对于这么直白的问题,也没有一个完全的说法。 所以,秦睿便告诉他,什么时候,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他也明白了,为官三味,这官儿也就当明白了。 呵呵,“道济兄!问你这个问题的人,一定是个活着比死都累的人。” “此话怎讲!” “这话还不明白么?好,那我给你说说!” 在徐坚看来,这种人,活着就是矛盾,每天都面对选择的困难,没作一次选择,他都担心自己是不是错的。 所谓妇人之仁,说的就这种人,左右为难,总是怕害了别人,荼毒天下,活的是真够累的了。 “哎,方便说说,这话到底是谁问的么?”,搞什么啊?整的悲天悯人的景儿,完全把自己摆在予取予夺的地位,太自恋了! 嘿嘿,“此人,姓秦,名睿,字利见,官拜太尉、中书令,堂堂帝师,当朝驸马!” “老兄,说他妇人之仁,你呀,大错特错了!想想太尉的战绩,哪次不是积尸如山,血流成河!” 徐坚说任何人,妇人之仁,张说都不会提出异议,可说太尉有妇人之仁,别说他,大唐的文武官员,百万军队,随便拎出来一个,也不会有人承认。 太尉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怎么中兴土德的,就是靠着杀戮!纵观太尉的成长史,与其说是一部传奇,还不说是累累白骨,铺成的坦途。 “行了,别给你家太尉脸上贴金了!他呀,就是说一套,作一套的人,死鸭子嘴硬!” “也是,这活生生的人,杀的人足足有几十万之众,心日日夜夜都泡在淋漓的鲜血中,能不扭曲么?” “在这位置上,掌握这样的权势,还能如此自醒,要么就是真圣人,要么就是伪君子!” 对于老友的口无遮拦,张说早就习惯了,可刚刚从飞骑卫大营,调出来的一队飞骑卫,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太尉是飞骑卫的缔造者,在他们心中,太尉永远都是不可代替的统帅,是他们心中永远的战神。 眼前这么个白面书生,竟然口无遮拦,攻讦太尉,这在大伙看来,绝对是大逆不道,所以直接拔刀,把他围了起来。 呸,“说两军,没理你,已经是看在张主簿的面子了。可你小子,蹬鼻子上脸,说起来没完了!” “没错,太尉是什么人,是我朝第一忠臣良帅,天子尚且礼敬,你这腐儒,何干侮辱我们的统帅?” 将士们的愤怒,出乎徐坚的意料,他没有想到,这些飞骑卫的普通军士,竟然崇拜秦睿,崇拜到这种程度。 同时,也钦佩秦睿笼络人心的手段,连普通士卒都笼络的如此周全,这样的人再不成功,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太尉就是太尉,不服不行啊!我。” 徐坚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说就便挡在将士们的前面,喝令他们收回武器,随即才转身看向自己的老友。 他的这位同年,是不会明白,飞骑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军队! “徐兄,你的主意你的言辞,尤其是在一支信仰高于生命,荣誉高于利益的军队面前!” “两卫是我大唐唯一的全募兵制军队,他们不仅战斗力强横无比,更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 徐坚这可有点莽撞了,两卫的士卒,基本都识字,相比其他军队,士卒们都有独立的思想,也有自己的主意。 老友这话,无异于指着和尚骂秃驴,要是有他在当场,眨眼之间,他就得被乱刀分尸。 额,徐坚还能说什么呢!这些士卒和秦睿,就好比信徒与神佛。就像张说的什么信仰,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说秦睿的不是,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有悖天理,民心,饶徐坚长了一条巧舌,也是万难自圆其说。 被张说拉在前面徐坚,一脸无奈,苦笑道:“道济兄,在那位身边当差,说话都得提着脑袋,憋着小心!” “哎,你这话说错了。即便是面对政敌,或者不喜欢的人,太尉也从不阻塞言路。” “私底下,身边的阁员,甚至士卒,都可以与他开开玩笑,他也从不懊恼!” “而对于,言及他自身的,不管对于不对,他都听的进去。那是个宽以待人,又严于律己的人,有时候严苛的都令人发指。” 没错,张说就是这么看的,太尉身为一国首辅,大权在握。可生活上却异常简朴,拿吃饭来说,最多就是四菜一汤,有时候就是一碗汤泡饭应付事。 说是节俭,为了给下面竖立清正的风气。可更多的时候,张说认为,花钱大手大脚的太尉,对自己偏偏是最吝啬的。 “哦,看来,是我不了解这位天家驸马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徐坚虽然出身官宦人家,可因其父被贬后,家道中落,父亡母改嫁,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日子过的不比寒门子弟好到哪里去!早逝的祖母是他唯一的亲情慰藉。 早年间,孑然一身的徐坚在万年县任主簿,与衙门打更的-老苏头,成了一对忘年交。没事的时候,打上半斤老酒,切上点猪头肉,下下棋,打发时间。 老苏头有个儿子-苏应,与刘家村的一个姑娘相好,商量过相应的彩礼后,再迎娶那姑娘。可苏家穷啊,为了凑够彩礼,苏应选择了饷银相对丰厚的戍边。 一晃三年过去了,苏应戍边还没有回来,姑娘的父母等不急了,又贪图乡绅家丰厚的聘礼,就把要姑娘嫁过去。老苏头,家里穷,心里憋了一股火,直接就病倒了。 徐坚气不过,就拿着婚书,在迎亲的当天把亲事搅合了,因为他曾经是官身,乡绅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正巧赶上下乡的执法队,就把他交给了官差。 当然,这也不能怪徐坚无事生非,胡搅蛮缠,按照唐律,只要双方签下了婚书,就具备民俗和律法的双重效力,那姑娘就应该是苏家的媳妇。 可现在,苏家根本就没又能力支付彩礼,儿子又在边疆不知死活,让人家姑娘,就这么等着,人情和法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基于这两点,就弄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 而徐坚,却固执己见,凭着他和老苏头的关系,一定要帮一把!有了好友张说,就不用担心囊中羞涩的问题了,他刘家不是要钱么,那就弄一份,比乡绅更体面的彩礼。 至于,乡绅在万年县的势力,当过主簿的徐坚,清楚的很,乡村土财主,认识三,俩官儿,就牛的不行了。这回,他带来的是飞骑卫的士卒,身后靠的是皇家卫率,看看谁更硬气一点。 可徐坚还是来晚了一步,等他们到刘家村的时候,刘家的姑娘已经坐上了花轿,前后的吹打班子,那叫一个响亮,附近的乡亲,也都跟着看热闹,沾沾喜气。 花轿前,矗立着一个牵了匹战马的汉子,只见那汉子二十啷当岁,定眼一看,不是被人,正是苏应。刘家老汉和婆娘,怕他再把这亲事搅合了,哭着嚎着,求着苏应。 “应娃,细妹等你三年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三年啊!她对得起你了!” “就是,应娃,你就是个丘八,这辈子也赚了多少钱,细妹跟着你,也是吃糠咽菜,你就忍心看她跟你过苦日子么?” “孩子,你要是心里有细妹,就让她顺当的嫁了!叔和你婶子,给你磕头了。” 此时的苏应,瞪着通红的眼睛,浑身气的抖个不停。戍边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细妹,也就是因为惦记细妹,才在尸山血河中活了下来。 原本,满心欢喜的带着积攒的军饷,想要迎娶心仪的姑娘。可没有想到,一进村,就碰到了这样事。 作为军人,他感到无比的耻辱,因为穷,他比不上刘家选好的金龟婿。可作为男人,他也清楚,家徒四壁的苏家,根本就不可能让细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加上,刘家夫妇的痛哭流涕,把他逼到进退维谷之地。唉,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苏应叹了口气,扶起了刘家夫妇后,向二老承诺,他绝不生事。 随即,又请刘家夫妇,看在他与细妹青梅竹马,总角之交的份上,让他送“妹妹”一程,送出了村子,他就放手。 这边,肩膀刚扛上大杠,就听到花轿中的细妹,低声的抽泣着。苏言强忍着眼泪,清了清嗓子,就唱起了他们儿时的歌谣,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嫁。 刘家村的这一幕,被张说和徐坚看在眼里,且人家正主都愿意大事化下,小事化了,徐坚这个外人,也就没有必要再生是非。 “太尉曾经说过: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现在看来,这话道尽人生三味啊!” “佛说: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乃人生七苦。徐兄,你还觉得军事学院是多余之举么?” 军事学院的建立,就是为了“公平”二字,将士们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忠君报国的,一代又一代的前仆后继,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否则,将士们的寒了心,丢了家,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国将无兵可用,大唐也会与前面的朝代一样,难免倾覆之危! 徐坚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向了垂头丧气站在村口的苏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个默默留着眼泪的汉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不是伤透了心,怎么会流这嘎杂子呢! “回家见过你爹了么?” “恩,还没有!” “这兵,还想当么?” “回先生,除了当兵和种地,我,我什么都不会。” 苏应是个实诚的汉子,对于他所敬重的徐先生,不敢有所隐瞒,只会实话实说。 恩,心里赞了一声好后生,徐坚沉声言道:“走,咱们一块回去,先看看你爹,他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说完这话,又扭头看向张说:“张主簿,要我答应没问题!把他带进去,安排当一个学员,怎么样?” 嗨,“这不是问题!我作主了,只要你去,其他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别说是安排一个学员了,就是把他自己的位置,倒给徐坚,张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两人的同窗之谊,还不比个主簿重要。 “好啊!那我就再上你一会当,跟着你去一趟蓝田!”,事到如今,徐坚还能再说什么呢!毕竟军事学院,才是这些贫苦农民从军之后,唯一的出路。 “徐兄,今日的大唐,与从前大不一样!如果你想帮他们,想为天下人出头,蓝田是你最好的选择。” “相信我,那是个能听进去话的,只要你说的有理,即便是把天捅破了,他也一定给你扛着。”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新村子,新动向! 徐坚如同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摸摸牛屁股,捏一小撮谷子,甚至还扣了扣人家的新刷的门漆。要不是秦睿在他身旁,这小子早就被扫扫揍出去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少见多怪,这么富庶的村子,别说是勋贵的封邑,就算是皇室的皇庄,也不没这么阔绰。而且,村民们没有一个面黄肌瘦的,个个都是干劲十足。 年纪大的老汉,则在自家的门口,拿着小棍子,教训儿子;胖胖的小孙子,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嘻嘻的笑着。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到处都散发着一派祥和之气。 “太尉,你的封邑不仅这一个村子!厚此薄彼,赏罚不均,可不是太尉您的处世之道!” “恩,这点你说对了,本帅和公主所有的封邑,都在逐步改建中,预计两年之内,可以完工。” 唉,听到这里,徐坚不由感到惭愧,原来他和那些人一样,对于秦睿这个太尉,颇多意见,觉得他嗜杀无度,慢待读书人,将来难免礼乐崩坏。 可现在看来,他们这些依然习惯于高谈阔论,而人家则默默地付诸于行动。两相比较,高下立判,空谈者误国,此言不谬啊! 还不等徐坚说话,秦睿就把他带到了村子的祠堂,几位拄着拐棍的长者,老早就得到了后生的禀告,在祠堂门口恭候太尉的大驾了。 寒暄了两句后,大伙就步入了正堂中,他们也没有想到,村子里的小事,竟然正的惊动了太尉,还让他在百忙之中,抽身来此。 “哎,张老,后生们成亲,成家立业,这还算小事啊!太见外了,你们的儿子,孙子,都与睿是同袍兄弟,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睿都没给你们带回来,可他们的子孙,家眷,睿一定要带好了,否则没法跟死去的弟兄们交待。” 对于这些老兵的眷属,秦睿不是一般的看重,四时八节都要派人送东西外,每年都一定来看一看,与他们说说话,看看有什么实际困难。 这不,最近听说,村子里的后生,娶亲成了问题,秦睿也放在了心上。正巧徐坚到来,顺道就把他一道带来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那就是因为钱多了,给闹的。 村子里的尕娃子们,这几年日子过的好的,又到了适龄的年纪,所以就都张罗了起来。可后生们,男的多,女的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所以这就造成了彩礼攀比,乡邻不合。 娶媳妇,是好事,可弄得邻里之间,互相攀比,互相仇视,那就得不偿失了。是,乡规民俗也好,自己的小九九也罢,都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让日子过的更好一点。 可日子这么过,就只能是个恶性循环,瞧瞧刘老、王老家就知道了,两个一辈子都要好的老弟兄,就因为孙儿的亲事,几十年的情义都扔在一旁了。即便是当着秦睿的面,也不给对方一个好脸色。 “刘家出了三十贯彩礼,王家出了二十贯,好家伙,两位老人家,你们是把家底都抖出来!” “你们俩家都比秦家强,睿与公主成婚的时候,那可是一个字儿都没花!” 尚公主嘛,说白了秦睿就是嫁给公主,与两家争抢的新媳妇,是一样的。不过,也正是他这种诙谐的比喻,让祠堂中的老者都跟着笑了起来。 “都是一个村子的,又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为了些许小事,实在划不上。” “这样,既然是尕娃子们的事,那就先听听他们的意见。”,话间,秦睿对在祠堂门外,站着三个年轻人,招招手。 “刘家娃子,你喜欢真妹子么?” “喜欢啊!”,刘老的孙儿,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王家娃子,你呢?” “喜,喜欢!”,王老的孙儿,有些腼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呵呵,“真妹子,女孩子,面皮薄,我不用你说,你指一指。只要你指了,我就给你作主。”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彼此之间也都熟悉,私底下相处成什么样,那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既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管了用,那就让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们自己好了。 看到真妹子,指了指王家的小子,随后捂着脸跑了出去,秦睿和徐坚都笑了起来。 “行啊,这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孩子们将来是要过日子的,和脾气,日子就能过下去。” “否则,成亲之后,矛盾重重,你们这些做老人的,也是难做嘛!” 见两老人都没意见,表示愿意以和为贵,尊重孩子们意愿,秦睿是笑着拍了拍桌子,把真妹子,许给了王家。 与此同时,秦睿也给他们提个醒儿,娶媳妇,娶的是妇德,贤惠,不是看谁家富裕。钱,这东西虽好,可既能伤己,也能伤人。 让孩子们以财产多寡为最终目的,还是应该以过日子为主。过去没钱的时候,一家人喝稀粥都能过,现在顿顿饱饭,有新房子住,年节还能扯点布匹给妇孺做新衣服,难道就不知足了? “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不忘本!钱什么东西,没了能再赚,总不能当了命!” “北伐的时候,睿与你们子弟,在漠北雪原征战,那时候,后勤跟不上,吃的,用的,都少。” “可是他们从不叫苦,硬是顶着瘪肚皮,追了几千里,直至灭亡了骨咄禄。” “他们之所以如此,除了是报效朝廷,就是为了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秦睿的话说到这,刘老、王老,脸臊的那叫一个红,连连向秦睿请罪,说他们活了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忘了娃子们的牺牲,更忘了太尉的教诲,他们对不起阵亡的娃子们,更对不起太尉。二人向秦睿保证,从此之后,一定像过去一样相互扶持,再也不因攀比生事了。 出了村子,徐坚不由的感叹:“太尉,您用最最朴素的道理、最平凡的话语,调节百姓的矛盾,维持了乡俗民情,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嗨,“这不算什么,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本帅实在是忘不了那些为国献身的勇士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家有悍妇! 在秦睿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指导方针下,大唐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有序的运转着,河清海晏,岁稔年丰,国力更是一日更胜一日。 洪熙八年,四月,已经长成俊秀少年的皇帝,刚刚完成了春耕大礼,群臣们纷纷上书,奏请皇帝大婚,行册立皇后之礼。 大婚了,也就代表着成年,正逢狄仁杰,岑长倩上书年老致仕,秦睿又要为母丁忧,皇帝可以借此甩掉儿皇帝的帽子,做个真真正正的皇帝。 当然了,这次上书,也是秦睿三辅臣,在幕后操纵的,皇帝已然长大成人,这该担起的责任,就得担起来,否则三人没法对中宗和天下百姓交待。 再说,这几年,皇帝也锻炼的差不多了,与臣工们磨合的也可以,该登台入室,让天下人看看,大唐的少年天子,是如何的英武。 可好事是好事,难的是皇后的人选,母仪天下之位,可不是闹笑话的,国母是否贤惠,关乎社稷,不得不慎重待之。 因为本朝没有太后,宗正寺、礼部、内侍省,就只能讲谍谱,画像,送到翼国公府,向寿成长公主请示。这些官员,把国公府弄得乱哄哄,搞得秦睿,书根本就看不进去。 “夫君?相公?” “看什么看,成天抱着书,你有多少学问,心里没点数么!” “这么大的事,你是一点心都不上,还有点正事没有!” 自从皇帝选后的事张罗开了,李淑就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不知疲倦的招呼着各府的贵妇人,深入了解一下,这些及笄之年的贵女。 宗正寺和礼部,开始的时候,也提了秦景倩的女儿-秦曦,可被秦睿以“外戚做大危及社稷,于国多有败焉”为由给拒绝了。 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秦家,更是为了这闺女着想。否则依照她无法无天,混世魔王的性格,早晚会创下大祸的。 作为秦家这一代的独女-秦曦,是上树抓鸟,下水摸鱼,斗鸡走狗,骑马涉猎,凡是不应该是女孩喜欢的,她是无一不精。 让这丫头母仪天下,那就等着看,这大明宫肯定被他折腾的乌烟瘴气。这一点,虽然得了满朝赞声,可却让李淑,很是不以为然,甩了好几天脸子给丈夫看。 秦睿明白,秦曦的娘早逝,他们兄弟四人又常年征战再外,这丫头基本上就是李淑带大的。感情深厚不说,那身“本事”也要归功于李淑这个伯母。 她是爱屋及乌了,觉得丫头合适,可总得跟实际出发。即便惹得夫人不高兴,秦睿也得这么作。 “夫人,公主殿下,咱们是做长辈的不假,可也是人臣。陛下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像他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替他作主!” “尤其是大婚人选的问题上,你总得让他过过目,看看顺不顺眼。这要是性格不合,非要捏在一块,将来是要出乱子的。” 老百姓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皇帝选后,更是如此,这关乎社稷、宗庙、国祚,帝后失合,国家能安宁么,朝廷能稳定么? 退一万步说,小两口要是过的不好,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得跟着糟心不是!秦睿呢,能让任何人听话,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夫人。 唉,要不怎么说,医不自医,家家都本难念的经呢!捆绑不成夫妻,这道理怎么能她掰扯明白呢! “哎,你这又是叹气,又是拿话点的!怎么地,娶了本宫,委屈你了?” 见公主发了脾气,宗正寺、礼部、内侍省的人,都很识时务退了下去,到外面候着去。公主可以不怕,他们可不行,万一太尉发飙了,那遭罪的就是他们。 当然,也有人留下来,拉着李淑,否则,公主殿下岂不是要与太尉玩命,内舍人上官婉儿“光荣”的接下了这个使命。 “利见,你这也知道,她脾气急,你就不能应承一二!”,把李淑按回去座位,上官婉儿不由的埋怨了一声。 在现今这个朝局,能跟秦睿平起平坐,且平等对话的人不多了。看看那些退出去的人就知道了,她要是不说,又有谁来说呢! “上官,你看看,看到没有,这官儿让他当的,谱儿越来越大了。” “行了,公主,差不多得了!总要给他这个太尉,留下三分颜面的。” 上官婉儿这话一落,懒洋洋的秦睿伸了伸懒腰,将手里的书放下,随即又拿起一份本章,递给上官婉儿。 “这份本章,自我以下,在京五品以上所有将官的联名奏本,奏请陛下大婚、亲政的本章。” “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把心思都用在了正地方,军中的声音,必须得到统一,否则国家政局不稳。” “至于怎么从贵女中遴选出皇后,我劝你们还是听听陛下的意见,真的。” 说完这话,不待李淑二人反应,秦睿就转身去了后面,这可是良心建议。李重润虽然当皇帝的年头也不短了,在朝上也有少年天子的气派。 可他的脾气,却与其父-李显大相径庭,给他拉郎配,那得看对不对眼,否则,这立后之事,在正处于叛逆期的李重润那,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 至于,李淑,把自己完全置于一个母亲的角度看问题,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第一位。情理上没问题,但实际上,却是与她一手带大的皇帝过不去。 哼,“上官,你评评理,本宫会害陛下么!他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本宫为他选个各方面都好的皇后,这有什么错?” “公主,利见也有他的难处,你得理解。身为臣工,参与天子娶亲之事,与法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李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历史早就了秦睿这个权臣,时势造就了如今的大唐,强悍如太皇太后尚且要接受,她又何能例外。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得硬着头皮上,为大唐选一位,人人都满意,与政局又有利的皇后。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秦家大小姐! 秦睿与李淑较劲没用,武后与两位相爷调侃,插科打诨,试探他的底线也没用,天子的后族过分强大,带来好处的同时,也能带来无穷的隐患。 可秦睿这边下的禁足令,俨然对大小姐-秦曦,没什么用处,她依然是该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越发的放肆了。 就拿入宫这时来说,连她大伯-秦睿,尚且要谨慎臣礼,走着进去;可她呢,光凭一张脸当令牌,纵马驰入,守卫各门的禁卫军就跟没看到一样。 别误会,这可不是禁卫军惧怕太尉的权势而失职,恰恰是得了皇帝的旨意:秦家大小姐-秦曦,可以在任何时间随意出入宫廷,即便宫门落锁了,也得给开。 这不,马上的倩影,卷起一阵风,在宫门前一闪而过。而秦曦今儿进宫的目的就是来找她的闺中密友-永泰公主,分享一下她新得的七块玉币。 因为进宫的时间不对,公主们都在崇文馆读书,想找永泰公主,她就这能去崇文馆,即便那里是她最讨厌的地方之一。 说到了永泰公主,那就不得不说中宗留下的子女,长子-皇帝-李重润,次子-谯王-李重福,三子-卫王-李重俊。 余下八女分别是新都、宜城、定安、长宁、永寿、永泰、安乐、成安。其中永泰公主-李仙蕙,与安乐公主-李裹儿,与皇帝是同母所出,是为嫡公主。 按照宗法制,嫡公主地位是最高的,永泰公主,就是继寿成公主之后,大唐下一代的长公主。千万别小看长公主这个名位,封邑却是一般公主的两倍有余。 这些年龄不大的公主们也因为这个,对于李仙蕙明着疏远,暗里排挤,其中叫嚣最严重的,却是她同母的妹妹-安乐公主-李裹儿。 不言而喻,搞到了姐姐,她就是长公主的第一人选。所以永泰公主与,姐妹们感情就是面子活儿,就有秦曦一个知心朋友。 “六妹,你帮姐姐把课业写了,先生罚的太多了,姐姐实在写不过来。” “还有我的,我的,六妹,反正你也在殿里温书,多写一份没差。” “姐姐们说的是,六姐的文章就是好,也能在先生那轻易过关。” 安乐公主-李裹儿,毫不犹豫的补了一脚,这丫头有个执念,但凡是能让姐姐难过的,她都不宜一律的挑出来。 因为她清楚,姐姐的脾气好,柔弱,从不与人争抢,所以她也就得寸进尺了。当然,她的这份伶俐,是得了那位被圈禁的韦娘娘的真传。 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地,欺负老实人啊!来来,与本小姐过过招儿,赢了就听你们的。” 挎着小号仪刀的秦曦,大步走了进来,她没进一步,公主们便后退一步;她们是打小被秦曦揍怕了,心里都落下不小的阴影。 在安乐等人看来,秦曦暴利,粗俗,是贵女们的败类,与这样的为伍,是李唐公主的耻辱。 可她们不敢让侍女、侍卫对秦曦怎么样,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她可是寿成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谁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太尉府,在大唐得罪太尉是什么后果,她们还是知道的。 “哼,一群无胆匪类,就你们也敢肆意妄为,要不是托生的好!你们,还不如外面的那些奴才呢!” “记住,就这一次,再让本小姐看到你们欺负仙蕙,仔细着你们的皮子!” 秦曦这话,可是把诸位公主的面子都扫的够呛,尤其安乐公主,在韦氏的教导之下,她对秦家有着相当大的敌意。 可无奈于时势,又是女儿身,只能一直忍着。但今儿,面皮被秦家的女儿,狠狠地踩在地上,而且还重重的踩上几脚,李裹儿的脸瞬间就肿成了猪肝。 作为天子嫡亲的妹妹,众人中身份最尊贵的嫡公主,她必须要说话。否则不仅以后在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了,旁边那些看热闹的贵女,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鄙夷她呢! “秦曦,你别得寸进尺,你不过是国公的女儿,怎么有胆子对当朝公主无礼。” “也别不较景,这次为皇兄选后,你可被太尉从阁单中划下去了。当不成皇后,你在公主面前,永远都是奴才!” 皇室选妃,是有死规矩的,勋贵家的贵女,都是要宗正寺备档的,及笄之年,或适龄的,要统一进行遴选,以备后妃之用。 可太尉将秦曦从从阁单中划除,就相当于断了秦曦入宫之路,不仅无缘后位,就是当嫔妃的机会都没有。 而秦曦及笄之后,就只能嫁给勋贵家的子弟,但凭这一点,她的名位永远都超过不了她们,这就是李裹儿的底气所在。 呸,“谁要当你们家的皇后,我告诉你,就算我只是一般勋贵之女,也比你们这些人强!” “至于,为什么,自己想去,一群光长肉,不长脑子的东西。” 说完这话,狠狠地瞪了李裹儿一眼,秦曦牵着李仙蕙的手,大步离开,一点都不在乎诸公主投来的仇恨目光。 没错,秦曦从来没把她们放在过眼里,因为她们就是皇室养在井底的蛤蟆,且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别觉得是危言耸听,看看开国以来的那些公主,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还不是大多都早早薨了,香消玉殒。 还不如她这个国公家的小姐自在呢,最起码,在他们秦家,她可是所有人都注意的宝贝。至于皇宫,自小出入此地的她,别提多讨厌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知道大伯母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曦儿,你真的不想当皇后吗?” 李仙蕙想不明白,所有勋贵小姐都向往的至尊之位,她为什么就不屑一顾呢?难道是因为秦家显赫的地位? “皇后?仙蕙,你别傻了好不好!当了皇后,那人还能是人吗?” “要么像你母妃一样,要么像太皇太后一样,太累,不值当。” “更何况,你皇兄,那就是个傻子,我可不会嫁给一个傻子。” 这么形容皇帝的,李仙蕙还是第一次听到,也就是在她捂嘴偷笑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咳嗽声。 后头一看,原来正是洪熙皇帝-李重润:“秦曦,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背后谤君。”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进谗! 李重润与秦曦自幼相识,小时候在翼国公府,经常在一起玩耍。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所有对他的态度都是人的真是感情,他也在无忧无虑中长大。 可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所有人都变了,即便是与他亲如父子的姑父,当朝太尉-秦睿,也不在对他说粗话了,更是没再动他一个手指头。 从始至终,始终没变的,就只有一个人,秦家大小姐-秦曦。所以对待这个发小,李重润要比对待表弟-秦峯好多了,弄得那小子没少发牢骚。 就说今儿,谤君啊!多大的罪过,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敢说的话,她就敢说。不仅敢说,而且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捎带脚还把他的扳指、玉佩都弄走了。 当然,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损他几句,弄得身后伺候的人,都对着脑袋偷笑。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别说皇帝了,他们也早都习惯了。 “张锡、刘宪,刚才的话,不要记入朕的起居注里,听到没有!” “诺,臣等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张锡低着脑袋,恭敬的回了一句。 而见皇帝还在了望,公主和秦曦的背影,心思活泛的刘宪,走到他的身后,拱手低声说了一句:“陛下,是不是派人请贵女回来。” “请什么请,怎么,还嫌看的热闹不够大?” “臣等岂敢,臣只是觉得,胡公之女,与陛下甚为般配,只是不知道,太尉为什么要这么做。” 亲上加亲不好吗?秦家的三位大将军,都调了外任,太尉也要交出辅国之权了。如果秦家能出一位皇后,那就能避免走下坡路。 可他为什么就要阻挠此事呢?要知道,只要他点头,那其他家的小姐,就只有嫔妃的命,刘宪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那你说,太尉是什么呢?”,李重润饶有兴趣的看了刘宪一言。这家伙,平时就常有惊人之语,他今儿倒是要听听,有什么高论。 “这个,臣说不好,臣怕陛下震怒!”,说这话的时候,刘宪还看了看左右,那意思就是请皇帝屏退周围的人。 而李重润,也照着他的请求这么作,单单留下了张锡,他们俩都是帝王贴身的史官,平时也都在一起当差,今儿李重润依然让他们在一起。 “臣以为,太尉有私心。否则,为什么会吝啬一个侄女呢?臣想不通。”,说完这话,刘宪还瞄了皇帝一眼,看看他的脸色。 呦呵,“这可新鲜了!来,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话毕,李重润坐在了一开石头,脸上堆着微笑,始终盯着刘宪看。 他这一盯不要紧,把刘宪搞的心里毛毛,可话说到这份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刘宪将他心中的顾虑说了倒了出来。 首先,太尉心里清楚,皇帝与秦曦青梅竹马,不管是亲情,还是其他的,都有一些。比起那些没见过的贵女,皇帝当然更倾心于秦曦。 其次,他弄这么一出,无形中给选后添加了一些波澜,间接的影响了进程。不大婚,或晚大婚,这权自然也不用交了,他这个第一辅臣,也可以继续当下去。 最后,权臣就是权臣,在权臣眼中,权力是最重要的,什么师徒之情,那都是虚的。想想,汉时的霍光,就知道了,不到死,那是不会放权的。 当然,刘宪还做出了一个结论,太尉与中宗皇帝,情义颇深,他就是爱权、恋权一点,是不会对皇帝作出什么逾越礼法之事的。 呵呵,“张锡,你和刘宪,都是朕贴身近臣,是朕从新科进士中,选出来的魁首,都是朕信得过的人,你觉得此事刘宪说的怎么样?” “回陛下,臣虽然没有与太尉共过事,可亦听说同僚们说过太尉的事迹。臣以为,太尉公忠体国,绝不是那种怀有异心之徒。” “胡闹,张锡,你心里有明白,你是陛下的臣子,吃的是大唐的俸禄,你的人臣觉悟,对陛下的忠心,都去哪儿了?” 见留下如此的咄咄逼人,张锡也不说话了,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陛下,臣以为,陛下应该早一点与太尉谈谈,以和为贵嘛!既和陛下的心思,又与大唐有利!” 啪啪啪,“刘宪,你真是跟东方朔一般,很是机灵啊!朕的心里,都被你看穿了!” “当个史官真是委屈你了,朕看,你应该去鸿胪寺,或者直接去弘文殿当值。” 刘宪听了皇帝这话,刚要叩首谢恩,可这头还没有磕上,就被李重润的话,给定在哪里。 “可你这机灵,抖的有些过分了,同时也在找死?” “朕告诉你,朕与太尉的关系,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明着告诉你,朕就是做了杨广那样的亡国之君,身边只剩下一个人,那也一定是太尉。” 说完这话,李重润又警告其在御前当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这是第一次,他就当没听见,要是有下次,不用他说,刘宪自己知道该去哪儿。 “当然,你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朕是应该找人谈谈了。” 李重润这话说暗有所指,表面上看,他是要找秦睿谈谈;其实他的心思,早就飞向长生殿了。 亲政也好,大婚也罢,他都要两全其美,甭管这瓜拧到手甜不甜,他都得先咬口,尝尝不是。 至于,逆了老师的意,那也没办法了,谁让他是皇帝呢!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刘宪有些摸不着头脑,天子年纪不大,这心机,脾气却是高深莫测的很。说话,办事,那是很有条理,即便他的提议是对的,也依然被训斥了一顿。唉,奉承来,奉承去,一点赏没得着,还弄了一身不是。他今天算明白了,什么叫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了。 “刘兄。陛下已经走远了,你可以起来了” “张兄,陛下他?” “刘兄,抖机灵可以,但真得分人,陛下和太尉都是非常之人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不允时! 唐休璟的年纪不小了,在西线担任主将,精力上有所不济,体力上也有些不支,遂上书请调回朝。秦睿体恤四朝元老,于国多有功焉,便以秦景倩代之。 遂上表请加唐休璟,为辅国大将军,封宋国公。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让其返朝之后,参与朝政国务,为国家散发贡献余热。 可唐休璟回来没多久,屁股还坐热呢,安西都护府旧发来了一封急章,新任安西大都护-持节陇右诸军州大使-胡国公-秦景倩,因伤寒在军中阖然离世。 在弘文殿中的秦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晕厥了过去,病中在榻,不能离政,此不仅惊动了三省六部的大员,更是连皇帝和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马上要致仕的狄仁杰,岑长倩,不得不站出来主事,平稳趋于动乱的朝局,并调任荆州大都督-秦晙,继任安西大都护,为其兄秦景倩发丧。 翼国公府,武后,皇帝,狄仁杰,岑长倩,秦怀道,程务挺,黑齿常之等人,都焦急等在外厅中,等着御医的结论。 “行了,那套劳什子就免了,你就说直接说结果,本宫和诸位大臣,没功夫跟你打哈哈!” 武后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讲礼数也得分时候,这火都烧上房了,还扯这些没用的,太不知道深浅了。 尤其脾气暴躁的程务挺,黑齿常之,要是没有武后的话,早就上去踹他了。 “回太皇太后,太尉前番经历了亡母之痛,今番又丧失手足,双重打击之下,难免急火攻心。” “且常年忙于军政国务,伤病,劳病都有,要是不是他年轻,这身子骨怕是早就垮了。” 太医这话说的不错,自嗣圣元年至今,十余年间,秦睿要么宵衣旰食,率军转战南北;要么埋头于政务,走访州府,乡间。 还没有到不惑之年,这头上的白发,就已经不少了,身体也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累计的战伤,每况愈下,平时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 这次先后经历了丧母、失弟之痛,就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他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你就说怎么治,怎么能把利见的身体调理过来,说那些没用的干嘛!” “老夫就不信了,刀山火海,尸山血河都挺过来了,吐点血就是大病,要了小命了。” 黑齿常之这话说完,太医就把话接了过去,摇头晃脑的说:“燕公之言在理,下官有几个祖传的方子,是专门调理身体的。” “只要按照,下官方子,安心静养月余,身子将会大好,静养年余定然痊愈!下官。” “那还不赶紧去写方子,等着朕赏你呢!”,年轻气盛的李重润,没有耐心,损了太医一句,就扶着武后走向了后堂。 看着脸色苍白的秦睿,还在昏睡中,武后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她这辈子,儿女不算少了,也开创了前无古人的功业。 可人老了,总得有所指望,最后得继的就是李淑和秦睿夫妇。 这些年来,武后虽然身处深宫,但对于前朝的事,心里还清楚的。秦睿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更没有负了他和李显的兄弟情谊。 不仅把国家经营的蒸蒸日上,更是把李重润,培养成为了英武锐利的少年天子,对于大唐,秦睿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 “这么多年来,本宫看着你忙忙碌碌的,也从不生病,以为你年轻,身体健硕,没问题。” “可本宫还是忘了,再年轻也是肉体凡胎,人吃五谷杂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干,能不生病么!” 话间,武后又帮榻上的秦睿掖了掖被子,继续道:“皇帝,你姑父这是为了大唐,为了你,才累成这样的。” “我大唐,历来厚待功臣,对于他还政,丁忧辞官的奏本,本宫看,你还是夺情起复,继续任用。” 如果没有秦景倩的病故,没有这一场大病,武后会劝皇帝允准,让秦睿休息几年,把身体养好了,再为国效力。反正他正在好时候,身体就是最好的本钱。 有他这么个志虑忠纯,忠诚可靠的至亲在朝为相,最起码三十年之内,不用担心朝局,边防的稳定,她闭上眼睛,也能跟高宗皇帝交待过去。 之所以不准他辞官,是因为武后知道,秦睿是个心思重,重情义的人,依照他的性格,越是让他闲着,想的就是越多。有点事做,反而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至于,你前番说的事,本宫看还是算了,也不要跟你姑父提,免得让他为难!”,说到这,武后还不忘叮嘱皇帝一句,她明白秦睿的良苦用心。 而皇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作为帝王,他亲政之前,第一件要学会的事,就是克制自己的欲望。一个克制不了情感的帝王,注定是不合格的。 再加上,胡国公-秦景倩的半道离世,秦曦要为父守孝,在这种情况下,皇室下诏,礼法上也是不合规矩的。 “是,皇祖母,孙儿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无论从李重润的表情和语气上,都不难看出来,皇帝的回答有些勉强。国家痛失良将,尤其是与他关系密切的秦二叔,这确实一件令人悲痛的事。 可这与他亲政,选后,也并不冲突。他完全可以,先亲政,后大婚,谁规定了一定要先大婚,才能亲政的。变通,得学会变通嘛,都守着祖宗的规矩过,那就不用过了。 李重润始终记得,秦睿在他少时教他的: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不敢与破旧立新,这个皇帝,他就当不好。 “别不服气,本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啊,还没老糊涂呢!” “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燕公南征,指挥都梁山战役了,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武后是什么人,那是当过皇帝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孙子不服气。可她也必须告诉皇帝,有些底线是他这个没什么功绩的天子不能触碰的。 别看他坐在皇位上,可群臣,世家,勋贵,及天下人的忠心,是给李氏的历代先帝的。仰视的是秦睿为首的三辅臣,不是他。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天真无邪! 秦睿这一病,可是把李重润忙坏了,那是三天两头往翼国公府跑,而且每次都是大包小裹的,太医署的补品,都快让这些他给搬空了。 一直到秦睿能起身活动了,明言制止了他这种浪费的行为。要是按照他这种“填鸭式”的方式补下去,人没病死,反而先补死了。 这不,今儿天气不错,秦睿也在李重润和秦峯的搀扶下,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表兄弟二人也异常乖巧的坐在两边,等着他说话。 “我们兄弟四人中,要说最稳当,中规中矩,能担当大任,就要数景倩。在战场上,最困难的任务,他总是一声不吭的扛着。” “十余年来,我们兄弟南征北战,无数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可谁能想到他,竟然,竟然病逝于任上呢!” 老实说,此事的秦睿甚至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秦景倩也不会病逝在安西,也一定好好的,害得秦曦这么小,就成了孤儿。 是,他造就秦景倩三兄弟,让他们都成为了国家栋梁,朝廷重臣。可后果呢,老二的死,就是最好的例证。 对大唐,对李唐皇氏,对列祖列宗,秦睿可以拍着胸脯说,他没有辜负过,而且无愧于心。可对待这些兄弟,他却是亏欠良多。 “我少年时,随燕公南征,魏元忠,魏公告诉我:人生就像大江东去,无论怎样的功成名就,最终都会被淹没在一片滚滚波涛之中。而经历,是上天给予人们最宝贵的财富。” “现在想想,魏公才是真正的智者,句句话都是真知灼见。要是相王能少作一点孽,他没准还活着,在朝辅助陛下,为国出力呢!” 听秦睿说到这,秦峯倒是把话接了过去,相王-李旦,也不知道哪儿根筋儿搭错了,正四处找人剃度呢,可碍于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寺院敢收。 真不知道这位亲王怎么想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想过,非得作妖当和尚。大唐自开国以来,宗室子弟中,他这可是独一份的丢人现眼。 “兔崽子,老子告诉你,李旦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他要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话间,秦睿扭头看向李重润:“陛下,让皇家寺院出面,给他剃度,甚至让内侍省的人,给他建个庙。” “姑父,这,这个,朕不明白啊!要是让皇叔出了家,当了和尚,那天下人该怎么说朕,不知道还以为朕排挤亲叔叔呢!” 没错,李重润说的也有他的道理,他马上就要亲政了,摆脱儿皇帝的名头,做个货真价实的天子。 这边刚起来,就把先皇活着的唯一胞弟,逼到出家当和尚保命。宗室百官,天下子民,还不把他的脊梁骨,戳烂了。 李重润是立志要当千古一帝的,他不希望因为这个,被人攻讦,诟病。 哈哈,“陛下,你小看你的叔父了,他是想活的,而且是个不惜一切代价都想活的。” “魏元忠,章怀太子的两个儿子,不都是因为他的保命,一个又一个死在金殿之上么!” “陛下只要让李宪袭相王,李捴、李隆基等同为亲王,充分彰显陛下的孝悌之意,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苛待宗室的名声,主要是看对他子孙怎么样。李旦当皇帝的时候,那是除了命的刻薄,多余兄弟、子侄的性命,那是不屑于故。 但,如果李重润打破常规,封皇叔的几个儿子为亲王,那就是无上的尊荣。有了这份荣宠垫底,一切的妄言,都会消失于无形。 而且,秦睿虽然病倒了,可这点毛病,还不至于倒乐架子,皇帝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说到这,秦睿不由的揉了揉,李重润的头,天子是他教大的,秦睿心里清楚,这孩子的心地是光明的,他继承了他爹的那份仁厚。 可欠缺的,就是如何去面前对,接踵而来的阴谋规计。秦睿现在可以帮他遮风挡雨,可将来呢?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步老三的后尘呢! “陛下,明儿让庞岭,带着你和秦峯,去飞骑卫情司,看一看,那里的档案,会告诉你,这个世上的白与黑,到底是什么样的。” 庞岭是干什么的,李重润心里有数,他心里也明白,姑父的意思是在亲政之前,好好的了解一下诸官的底细。 毕竟吏部的官档,并不是那么健全,官员们的很多事,不仅不会出现在那里,更是不想为人所知。而相王叔,作为曾经的皇帝,更是飞骑卫情司,密切关注的对象。 “姑父,朕都听你的。可朕有一件事,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事啊?让陛下如此的看重。” “朕想,朕想先亲政,后大婚;那些贵女,朕不是很满意,这皇后的人选,还是要再看看。” 见秦睿犹豫,李重润又补了一句:“朕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你也说过,捆绑不成夫妻,朕还年轻,不想将就。” 李重润心里很清楚,要是硬顶,别看他是皇帝,在太皇太后那也别想过关。但有姑父出面就不同了,他在皇祖母那有面子,也有力度,只有他说话了,此事才有缓头。 “我早就跟你姑母说过,让你自己来选的。唉,好,太皇太后和群臣那,我去说!” “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了,要知道你的年纪不小了,是到成亲的时候了。” 得,等的就是这句话,秦睿一锤定音之后,李重润又询问了一些朝务,等都交待清楚了,招呼着秦峯,兄弟俩就反身出了国公府。 “唉,表哥,你这不对!仗着我爹还病着,为了娶我大妹,你就这么哄骗把你带大的老师。” 嘘嘘,“你小子咋呼什么啊!你可不要乱说话,要是坏了朕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得了你,从小到大,你就欺负我的本事。我跟你说,那可是我亲爹,我亲妹,让我背叛他们,你得加钱!” 秦峯把“加钱”这两个字,咬的很重。李重润当然明白他这表弟要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相应的好处。 “行行行,大明宫的御用武库,朕允许你去挑两件趁手的家伙。” 第四百三十九章 慧能 弘福寺,贞观八年,为追荐太穆皇后,太宗建寺于右领军大将军彭国公王君之故宅。 十九年,玄奘自西域归来,所携回之佛舍利、佛像、大小乘经律论等五二○夹六五七部,均置于本寺。 三月,开办译场,先译出菩萨藏经、佛地经、六门陀罗尼经与显扬圣教论等,此后译业继续,并撰大唐西域记,盛极一时。 李旦的剃度礼,就被宗正寺安排在这里,相王-李宪、恒王-李捴、楚王-李隆基、郑王-李隆范、赵王-李隆业皆来相送。 而秦睿与成王-李仁,则作为观礼者,亦来到此处。 为李旦剃度的空明法师,是弘福寺的主持,别看老僧胡子一把了,手上的功夫,确实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仅仅用了片刻的时间,李旦的三千烦恼丝,尽接落地。而且为了避讳皇室礼法,还代其师收徒,赐予法号-空烨。 待李宪等人拜别新鲜出炉的空烨法师后,秦睿合上了手里的折扇,与李仁一同走上前来,斗了小半辈子了,怎么着也得话个别! “落花不能重生,江水不能倒流,法师,能明悟这个道理,睿甚是佩服!” “你不仅得了大自在,更是为孩子们争取了五个亲王爵位,还是你看的透彻啊!” 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唐寅这诗写的好啊,要不是时空不对,秦睿还以为是为李旦写的呢! 好一个以退为进,他这一出家,就把自己从觊觎皇位的名单中,摘了出去,飞骑卫也再没有理由,明理暗里监事他了。 “太尉言重了,贫僧于国无功,于家无益,一辈子一无是处,又处处给人添麻烦,莫不出家图个清净。” “听说太尉重病了一场,身体还没有恢复,还舟车劳顿,贫僧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李旦表现的很是淡然,可他越是淡然,秦睿越是觉得好笑,狼走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这家伙已经是生定骨,长定肉了,他要是能改,秦睿愿意把秦字倒过来写。 不过,人家现在没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与他抗衡的资本,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他不好做的太过了。 “好啊,这剃度了,人也变得不一样了。行啊,你是超脱物外了,可我们还得在十丈红尘中摔打。” “好好侍候佛祖!”,话间,给端着袖子的李仁,使了个眼神,二人转身就走了出去。 可还没有出寺院,就看到空明法师引了一个老和尚走上前来,报了声佛号。 “太尉,成王殿下,老衲给您二位介绍,这位我佛教大能-慧能法师。法师到关中论法,这次也是专门来观礼的。” 说这话的时候,空明那皱巴巴的老脸,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这也不能怪空明着了像,忘了出家人该五蕴皆空。 而是佛教却是捡了个大便宜,竟然渡化了一位皇室亲王,这对于佛门传教,是极为有利的,一越超过了道门的教派。 “空明主持,你呀,别再本王二人面前得了便宜卖乖。” “李家也就是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货,否则。” 李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睿抬扇拦了下来。一边掂着扇子,一边打量着慧能这个传说中人物。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法师的名号,睿是如雷贯耳,真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与法师一见。”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行脚僧,倒是太尉,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复安西,定东北,军功鼎盛;复神器,兴土德,万家生佛啊!”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在秦睿以往的印象中,道德高僧,都是宝象庄严的,少言寡语,衬托他们的高深莫测。 可慧能真是与他们不一样,与其说他像个和尚,不如说更像一个官场的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功夫果然不浅。 嗨,“老和尚,你说的没错,秦利见这辈子做的孽,可不止这一点。就是佛祖降临,也渡不了他这个恶人。” 呵呵,秦睿笑着跟着点了点头:“法师,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可惜啊,睿与成王兄,都不是虔诚的信徒,更是双手沾染鲜血的罪孽深重之徒。” “这辈子,就是天天念经,也赎不清一身的罪孽!告辞了!”,话毕,与慧能话毕,与李仁共同离去。 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空明也好,慧能也罢,不过是想接着这次的机会,攀附一下朝廷的显贵,顺便也扩大一下佛教的影响,巩固这次的胜利果实。 看过李旦遁入空门,面子上的活儿玩完了,哥俩趁早打道回府,有跟老和尚闲扯的功夫,还不会回府喝点热茶,出出汗舒坦呢! 看着秦睿二人远去的背景,空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位当朝的第一权臣,对佛教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上赶着,都不愿意给面儿。 “师叔,您看咱们还有必要送拜帖去太尉府么!” 阿弥陀佛,“空明,你呀,着相了!那位太尉头顶一团血云,周深萦绕阴气,注定不是长寿之相。” “太刚易折,他造的杀孽太多了,早晚会有一报,你着什么急呢!” 话间,转动了一下念珠,慧能继续言道:“该送拜帖送拜帖,该收弟子收弟子。得靠得住,才会有光大门楣的希望。” 慧能不得不承认,只要秦睿这位太尉还在掌权,佛教想像南朝时一样呼风唤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从战场上尸山血河,爬出来的杀胚,能像小民百姓一样,几句轮回转世,积福消灾的话,能唬住的? 慧能此次北上,佛心依然无比的坚定,不光大佛教的根基,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秦睿不行,还有别人,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不像这些在到刀尖上跳舞的家伙,随时都倾覆之危。 道家那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才能笑到最后。 第四百四十章 君明臣贤! 李旦不比过去了,他死不死,对于现今的大唐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大唐早就有了它名正言顺的主人-洪熙皇帝-李重润。 尤其是今日,长安城车水马龙,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都等着看皇帝的车架,从太庙祭祀完,回到大明宫,成为天下真正的主人。 ,含元殿,在北衙大都督,宗正卿,成王李仁的主持下,李重润以朱笔圈点圣旨,完了亲政的一系列礼仪。 “大唐万年,国祚永昌,江山永固。” “洪熙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年,整整八年,在大唐臣民殷切的期盼下,他们的皇帝,甩掉了儿皇帝的帽子,成为了一名真真切切的天子。 以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为首的三辅臣,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一个完成的大唐帝国,交回了李氏的手中。 在班中李唐旧臣们,在欢呼万岁的同时,也热泪盈眶,他们不停的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可无论如何,都是擦不干净的。 从嗣圣元年以来,多少同袍死于骈死于酷吏、武氏诸王之手;又有多少大唐将士,沦为异域之鬼,他乡之魂,捐躯疆场。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清,可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却依然清洗的印在大伙的脑海中,致死都不敢忘怀。 “洪熙元年,朕登基之时,尚且年幼,不晓世事之艰难,对于诸卿,及先烈的付出,甚为懵懂。” “朕,今年十八岁了,朕能活到现在,以至于君临天下,亲政掌国。皆赖于太尉与诸卿多年的默默,且无私的付出。” “是以,朕决议,效仿太宗朝旧事,遴选二十四功臣,配享凌烟阁,太庙,以彰显其功,以筹诸卿之劳。” “同时,着工部、礼部,在大明宫西,兴建一座忠烈祠,供奉自嗣圣元年以来,为国捐躯的仁人义士。上至亲王,下至普通一兵,皆入其中。” 李重润的话音一落,群臣更是激动不急,纷纷叩首,谢过皇帝陛下的龙恩,并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是正统天子的魅力,不管秦睿的能力有强,手腕有多厉害,战功有多丰厚,威望有多大的影响力,也比不了民心所向的天子。 李氏自开国以来,多行仁政,天下的士气、民心都在,所以受到尊崇也是情理之中。 “尚书左仆射-狄仁杰,右仆射岑长倩,四朝元老,为宦一生,多有功焉。今番年老致仕,朕却不敢见忘前功。” “着即,晋梁国公-狄仁杰为太师,特进,邓国公-岑长倩为太傅,特进,食邑叫一千户,俸禄比照一品亲王,随朝供养,备用朝务。” 待狄仁杰二人,恭领圣旨,在众臣工的注目下,退出含元殿后。皇帝-李重润,又把话题扯到秦睿的身上。 “翼国公-秦睿,随先皇中宗多年,又抚育朕长大,为难之中,不见二心。复兴土德,光大李氏,有再造山河之功。” “今上书丁忧,朕本应成全其孝义,但国事不可偏废,兵机不可废弛,着即夺情,仍在朝供职。” “为表翼国公之功,食邑,府邸规制,出行仪仗,一律比照亲王。仍领太尉、中书令之职,在朝供职。” 其余诸臣,皆按照朝廷的礼制,封官,赏爵,追谥,只要是朝廷能做的,一定做完成了。他,洪熙帝,就是要在当下,将大唐带入一个新的盛世。 今儿的朝会,也在李重润的一番,铿锵有力的演说中结束。臣子们都觉得的,这是多年来,时间过的最快的一次朝会,虽然实际的时间并没有短,但他们依然这么认为。 而下朝后,不少与秦睿在政见上,有分歧的臣工,纷纷对其行礼,随即话都没说一句的,转身离去。这搞得的程齐之等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这些人,从来都是宁可砍脑壳,也是不改脾气的倔驴,认准的事,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对秦睿这个当朝首辅,也是颇多微词。 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他们都转性了? 程齐之等人想不明白,可秦睿心里却是清楚的很,截止今日上朝前,他们心里依然不相信,秦睿会放弃手中的权力,归政给皇帝。 要知道,权臣不仅要有实力,更是要有天时的照应。秦睿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从一介小校升至太尉,当朝一品,总揽军政事务,俨然霍光、王莽一般。 但凡有一点私心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没几个愿意把权力交出来。即便是当年的高祖皇帝,口号喊的那么响,最终还不是坐了上去。 他们不信,秦睿可以为了他与中宗之间的友情,做出毅然附和国家和民族的大义之举;打死也不相信,拢权甚重的他,会交出权力。 这些人甚至还在暗中搞了串联,如果今日秦睿要学董卓、王莽,行悖逆之举,这些哪怕是拼上一条性命,也要扞卫天子的尊严。 对于他们这种,忠君报国的串联,接到飞骑卫密报的秦睿,也只微微一笑。 而今儿早朝的结束,也标志着洪熙皇帝正式亲政,可以自由的行事君主的权力。那些臣工,对于秦睿误解,感到很是惭愧,所以也就以行礼的方式,赔罪。 文人嘛,爱面子,让他们负荆请罪,说软话,那跟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秦睿要不接受,那将让他们更加的难堪,索性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朕刚才看到那些老学究向您赔罪了?” “他们啊,忠心可嘉,但难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走到御道上的李重润,背着手,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陛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 “历朝历代的教训太多了,他们的担心是对的。换位思考,如果臣是他们,会比他们做的更甚。” 看着李重润年轻,英俊的脸庞,秦睿不由的想起了,嗣圣元年,那个身着龙袍,与他一起啃羊腿的胖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苍天饶过谁! 从前,李重润一直觉得武人最难弄,因为他自小随秦睿、秦晙等人出入军营,对丘八们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脾气很是了解,脑子里也就留下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 可在他亲政的第一天,颁布了要效仿凌烟阁旧事后,雪片一样奏本递了上来表功,更有大批的官员觐见,向皇帝陈述某某,功劳如何,该当入选凌烟阁功臣。 奏本写的个个是花团锦簇,天花烂坠,看的人两眼之冒金星;而那些臣工,也个个是口灿莲花,说的李重润,额头的青筋,不由的一跳,一跳的。 一连三天,终于受不了的李重润,把还处于半休养状态的秦睿,从府中请了过来,请他的老师,姑父,给出出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这些家伙很烦人,也很不识趣,但不得不承认,功劳都有,而且各有千秋,别说人数多了不少,就是排名座次,也是很难的。 “太尉,您看到没有,滚滚诸公,这是拿奏本淹死朕啊!”,指了指,堆积成小山的奏本,一脸愁容的李重润,瞬间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老师,不急不躁的与他们在朝周旋十几年,且心平气和的处理政务,他这耐心是够好的了。反正李重润,是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平稳的心态。 呵呵,看到李重润有些抓狂,秦睿不由的笑了出来,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跟自己的脾气还真像。想当年,他受这份罪的时候,那也是一样的抓心挠肝。 “我的姑父,老师,朕这,这着急呢,有什么心得,您倒是往外倒一倒啊!” 对于太尉的稳如泰山,李重润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火都要上房了,他坐的咋还这稳呢! 李重润记得,他年轻的时候不这样啊,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绝不拖泥带水。 “陛下莫急,《汉书》中,有一则故事,臣相信能为陛下解惑。” 刘邦称帝后,韩信被封为楚王,不久,刘邦接到密告,说韩信接纳了项羽的旧部钟离昧,准备谋反。于是,他采用谋士陈平的计策,要诸侯前往陈地相会。 韩信知道后,杀了钟离昧来到陈地见刘邦,刘邦便下令将韩信逮捕。押回洛阳。回到洛阳后,刘邦知道韩信并没谋反的事,又想起他过去的战功,便把他贬为淮阴侯。 韩信心中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刘邦知道韩信的心思,有一天把韩信召进宫中闲谈,要他评论一下朝中各个将领的才能,韩信一一说了。 当然,那些人都不在韩信的眼中。刘邦听了,便笑着问他:“依你看来,像我能带多少人马?”“陛下能带十万。”韩信回答。 刘邦又问:“那你呢?”“对我来说,当然越多越好”。刘邦笑着说:“你带兵多多益善,怎么会被我逮住呢?” 韩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掩饰说:“陛下虽然带兵不多,但有驾驭将领的能力啊!”刘邦见韩信降为淮阴侯后仍这么狂妄,心中很不高兴。 这就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典故。其实韩信说的没错,天子者,不一定要事事精通,只要会用人,能用人,许多棘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凌烟阁的事,与韩信点兵道理是一样的,眼下尚书省没有仆射,秦睿又在养病中,门下省的侍中是成王-李仁兼任的,身兼数职的他,根本就忙不过来。 这就相当于,偌大个大唐帝国,竟然没有宰相,送到弘文殿的本章,自然是一股脑的递到皇帝的面前。平常,像这种小事,一边宰相们就处理了,整合好意见,与解决的办法,一同陈奏上来。 明悟过来的李重润,点了点头,揉着下巴说:“仆射,侍中,三个相位,就要有三个大员,顶上。” “这人选,是个大问题,稍有不慎,可就是要误国误民的。” 而眼下朝中,有资格成为仆射的,就只有吏部尚书-李峤,兵部尚书-王孝杰,工部尚书-武三思,礼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刑部尚书-杜审言,户部尚书-岑义(岑文本之孙)。 南衙大都督,洺国公-程务挺,燕国公-黑齿常之,及北衙副都督,江陵郡王-李瑾。 武三思不用考虑了,留他这个工部尚书在朝中,就是为了圆太皇太后的脸面,他只需要负责站班,领俸禄就行,其他的自然有别人负责。 至于,程务挺,黑齿常之,年事已高,随时都要准备退下去,所以即便有能力和威望,也当不了宰相。李瑾更不用说了,他就是当丘八的料,别的营生也干不好。 看样子,这三位宰相的人选,就要在剩下的几位尚书中选择了。 “宰相者,柱国之臣,且这次换相,不同以往,这是陛下亲政的第一次调动重臣。” “打下什么底子,就是什么,对于陛下今后执政,那是至关重要的。” “臣先开个头,当引子!臣举荐,辅国大将军,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宋国公-唐休璟,出任仆射。” 秦睿这个头儿开的好,唐休璟的品秩,与宰相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任命他为仆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况且,唐休璟为宦几十年,军政接通,熟悉民政、地方事务,由他出任宰相,对于国家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恩,太尉之言有理,宋公一生功勋卓着,出任仆射,无可厚非,朕没有意见!” 说到这,性子欢脱的李重润,从阶上走了下来,坐在秦睿身边。 笑着言道:“姑父,一事不烦二主,既然你都说一个,那不如把剩下的两个一块都说了!” 额,对于皇帝的撒娇,秦睿大感无奈,都是亲了政的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陛下,咱们这说正事呢!你能正经一点么?” 啊,“朕很正经啊!相比于朕,您更了解他们的优缺点,不是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要想大问题,要有大胸怀! 事实证明,秦睿教出了一个小狐狸,对几位大员的底细,甚为了解的李重润,拎不清到底谁该出任仆射,侍中,更想不出有谁能够替代他们空缺的位置。 可李重润心里清楚,他搞的再明白,也不及太尉多年历练出的火眼金睛。就像那些自作聪明,各怀心思,怂恿太尉称王的,此时此刻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且,他身边的秦峯、薛刚之流,还没有长大,只能选用朝中现在的官吏,这最后一关由太尉把关,选出了宰相,他才能真正用的放心,舒心。 “陛下,臣可以出这个主意,供陛下参考。可陛下也必须答对一个问题,看看最近的课业,长进了没有!” “什么问题?太尉尽管说,朕最近读书可是用功的很呢!” 这话不假,为了尽快适应朝务,为了让秦睿看到他的变化,将来好张嘴,李重润还是很用功的。 他自认为,在课业之上,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好,既然陛下这么成竹在胸,那臣就不客气了!” “太宗皇帝,以弓马定天下,我大唐开国以来,对兵事的注重,臣就不一一诉说。” “兵部,主兵革职事,节制天下兵马,乃我朝命脉之一。请陛下回答,兵部的马,有多少种。” 额,秦睿这个问题,问的事相当的偏,李重润满脸的自信,瞬间被击的荡然无存,一脸苦色看着秦睿。 这完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问兵部就问兵部,官制,编制,职能,乃至于主要官员的履立,李重润都能轻而易举的答出来。 可问到马种,这问的就有点扯了,这问题该去问,兵部的马倌,谁知道他们那里的马到底分成多少种。 “陛下,陛下?” “额,太尉,哦不,老师,朕不知道!” 依照李重润多年与秦睿相处的经验,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着实说就好。 他的这位老师,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了。虽然他是皇帝,可依然是太尉带大的,单独奏对时,答不上来,也不丢人。 “陛下实诚,是臣耍了个心眼,问的太偏了。” “不不不,太尉是朕的姑父,老师,把朕一手带大,朕绝对不会因为叔侄、师生之间的话,产生什么误会。” 呵呵,“好,既然陛下不怪,那臣也就说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及臣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依照兵部的战马管理马匹一共分为以几种:战马,官马,自马,驿马,单马,正马,站马,火马、夫马、中马、茶马、骑操马、协济马。 大唐以弓马得天下,高祖、太宗、高宗,都是虎视鹰扬的帝王,对兵事,事无巨细,皆是了然于胸,所以用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就说秦睿问的这个问题,换成三位先帝,那肯定是对答如流,而且一个都不会错的。而这种,对于身为优秀的帝王来说,只是众多优点中的一个。 荀子说“”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李重润虽然亲了政,但距离一代明君的,还有着很长一断路要走。熟悉国家机器的每一个零件,就是他强爷胜祖的第一步。 凡事不是一撮而就的,他还年轻,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学;秦睿就是希望,他能戒急戒躁,安定心神;先熟悉好大唐的每一个职能部门,然后再行治理。 “是,太尉说的话,朕记住了!” “朕一定改掉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毛病。” 见秦睿点头,李重润赶紧问道:“那你的人选呢?” “礼部尚书-姚涛(姚思廉之孙)出任侍中,刑部尚书-杜审言出任仆射。” 恩?恩!!!这两位都是能干的老吏,仅在洪熙朝就立功不少,有了秦睿的推荐,李重润的思路也清晰起来。 “那空缺出来的,礼部,刑部,由谁来继任呢?” “刑部尚书之职调明珪出任即可,他干了一辈子刑官了,这个刑部尚书,定能胜任。” “空缺的大理寺卿,则由刚刚丁忧守制的魏知古接任,礼部尚书,交给钟绍京则可无忧!” 见李重润对魏知古,钟绍京二人的任用存疑,秦睿则耐下向他介绍二人的经历。 钟绍京,字可大,唐代兴国清德乡人,系三国魏国太傅、着名书法家钟繇的第17代世孙。绍京幼时家贫,出身卑微,全仗自己的才能进入京都长安府事职。 初任司农录事,虽官职卑微,然书法艺术卓尔超群。因为善长书法而被兵部尚书裴行俭保荐擢升入“直凤阁”任职。此后宫殿中的门榜、牌匾、楹联等,尽是他的墨宝手迹。 除了擅长书法外,对于典制礼仪,更是十分的精通;洪熙初年,他就曾上书,针对现有礼制,如何进行修改、完善。可因为时局不合适,秦睿并没哟采纳他的谏言。 魏知古,深州陆泽人,进士及第,历任着作郎、凤阁舍人、卫尉少卿、吏部侍郎、进位银青光禄大夫,曾参与编修国史,又兼任检校相王府司马。 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不管是太皇太后当朝,还是与秦睿同殿为臣,别让他抓住话,否则一定把人弹劾到吐血为止。 洪熙元年,因母丧离职,本赖三年的守孝期,硬是让他守了八年。不是他有多孝顺,而是因为其原为相王府司马,是李旦的人,所以一直被闲赋着。 “明珪是老辣的刑官,出掌三法司,肯定没问题。钟绍京,朕也没有意见。” “可魏知古,他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让他掌管礼部,晋升一部尚书。” “朕担心尾大不掉,祸起萧墙!太尉,你不知道常常告诉朕,要防患于未然,居安思危么!朕看用谁,都比用他强。” 李重润的意思,秦睿当然明白,这是为他鸣不平,要知道当年魏知古,可是没少给李旦出馊主意,对付秦睿。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不想李重润有回归李氏的可能,那时候,他年纪虽小,可还是记事的。 “陛下,太宗皇帝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古一帝,就是因为他心胸宽广,能容纳王珪,魏征,谢叔方之流。” 第四百四十三章 洪熙朝二十四功臣! 果不其然,在秦睿的建议下,唐休璟、杜审言、姚涛三人很快便走马上任,并替皇帝挡下了海水般的奏本。与中书侍郎-姚崇,宋璟一起,主持三省的运行。 并组织廷议,有序的向呈报军政要务,尤其是有关于,洪熙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相关事宜,则被当成了当前第一要务。 终于经历了十数次的“激烈”的廷议后,终于敲定了二十四功臣的名单:第一位,太尉-中书令-翼国公-驸马都尉-秦睿。 第二位,太师-特进-梁国公-狄仁杰。第三位,太傅-特进-邓国公-岑长倩。第四位-历国公-检校骠骑大将军-秦怀道。 第五位,故太子太傅-越王-李贞。第六位,故荆州都督-纪王-李慎。第七位,故检校左卫将军-琅琊王-李冲。 第八位,故镇军大将军-贺兰都督-凉国公-契苾明。第九位,故安西大都护,辅国大将军-胡国公-秦景倩。 第十位,南衙大都督-洺国公-程务挺。第十一位,检校南衙大都督-燕国公-黑齿常之。第十二位,北衙大都督-检校侍中-宗正卿-成王-李仁。 第十三位,飞骑卫大将军-兰陵郡公-程齐之。第十四位,左卫大将军-松州都督-胡国公-秦佾。第十五位,安西大都护-泾阳郡公-秦晙。 第十六位,幽州大都督-辅助大将军-万年郡公-翟锋。第十七位,安东大都护-怀化大将军-平阳郡公-薛讷。第十八位,兵部左侍郎,怀化大将军-黑齿俊。 第十九位,灵州都督-右骁卫大将军-杜宾客。第二十位,右威卫大将军-安北大都护-郭知运。第二十一位,尚书左仆射-宋国公-唐休璟。 第二十二位,尚书右仆射-辽阳县子-杜审言。第二十三位,吏部尚书-李峤。第二十四位,侍中-姚涛。 洪熙朝的功臣排名,都是按照拥戴,战功拴叙的,与现在的官职,爵位,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就比如说唐休璟,杜审言,姚涛,三位宰相,他们在洪熙中兴之时,功劳太小了。与秦睿等人,早早追随中宗,扶持幼主,忠心,战功都是不能比拟的,所以只能排在后面。 当然,文官们,对这份功臣明单,也偶很大的异意,觉得太过重武轻文了。可没办法,皇帝把标准卡的太高,资历,军功,政绩样样必须出类拔萃。洪熙之后的,要么末尾,要么以待将来。 圣谕下达后,李重润下旨,在大明宫设宴,款待在京的功臣,并命在朝四品以上文武作陪。内侍省的画手们,还在高台上作画,将一盛况以画像的形势记录下来。 “朕年幼时,身边的先生,总是告诉朕,要学汉宣帝,开创一个国力强盛、四夷宾服、经济繁荣、民生富庶的洪熙之治。” “可今日,朕要告诉你们,刘询能做到的,朕能做到,他做不到了,朕一样能做到。” “我洪熙朝,也要继续太宗开始时制定的厚待功臣,轻徭薄赋的国策。爱民,护民,使我大唐,更加兴旺昌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年,大唐万年!!! 八年前,在群臣的眼中,李重润就是个娃娃,一个随时可能重蹈父辈覆辙的傀儡。 可仅仅八年时间,亲政后李重润的表现,与其父及李旦在位时的作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甚至,有些臣工,还在私底下议论,李重润颇有太宗皇帝的果决和风采。 看着皇帝在秦峯的陪同下,在席间,与皇室长辈,朝中老臣,功臣们频频举盏,谈笑风声,秦睿心里是由衷的高兴。 他的任务,到现在为止,算是基本完活了。从此就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利见,利见,来来来,老夫与你喝上一杯。”,老不死-苏庆节,挤在秦睿和狄仁杰中间,拉着就不放手了。 “行,喝酒没问题,但你老的节制,万一喝出一个好歹来,那可大唐的损失。” “家有一老,国有一宝嘛,睿不能坏了敬老的规矩。” 与苏庆节说话,完全没必要客气,他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想当年,雁门关攻防战的时候,老不修还讹诈过他的。 后来,苏庆节与李孝逸,为飞骑卫输送了无数的将官,这份人情,秦睿可是记在心里,所以与其相交从不以权势,官位论高下。 “哎呀,行啊,你这个小兔崽子,敢于老夫叫板了!” “怀英,你来做个见证,看看我们俩,到底谁行!” “好,你们俩喝,老夫看着!”,明白秦睿心意的狄仁杰,也笑着应和着。 他们这些老人,活到现在的不多了,能看到陛下亲政,更是凤毛麟角。他们都与国有功,且也没多少日子,当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活。 看到秦睿向他眨眼,与其合作的多年的狄仁杰就明白了,没有必要再限制这些老人,他们与三辅臣一样,使命已经完成了,该落幕了。 与其老死在榻上,莫不如在临死之前,由着性子,来个痛快呢! 呵呵,“你们俩不仗义啊,拼酒也不带着老夫!” 李孝逸说完这话,还冲程务挺,黑齿常之,秦怀道招了招手! 有了几位老臣,老将的加入,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人,与他们就摆起了龙门阵,成为了喧闹的焦点。 在场的不少臣工,都伸长了脖子,一脸羡慕的瞧着。他们是想参与,但又担心,围过去与起哄,有了喧宾夺主的嫌疑,怕皇帝因此降罪。 而他们担心的李重润,看到这种情况,也仅仅是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还让秦峯去送了不少好酒。 用李重润的话说,只要大伙的功劳到了,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他这个皇帝,除了后宫不能给,其他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满足臣工们。 “利见,利见,别喝了!”,王孝杰把秦睿从人堆里拉了出来。 一边往外走,一边与周围致歉。没办法,有这些老家伙在,谈什么都是不方便的。 “孝杰兄,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么?” “不行,再不说,老子就憋死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都是人才啊! 能把王孝杰,逼得忍无可忍,非得拉着秦睿絮叨的人可不多。秦睿也耐下了性子,听着王大尚书,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倒。 可听到人和事后,秦睿瞬间就理解了,正规军出身的王孝杰,论坏心眼,哪里能玩得过响马出身的单思礼等人的对手。 要说这三个家伙,也算是狗仗人势,仗着是飞骑卫出身,到了兵部后,也依旧调皮捣蛋,弄得王孝杰很是头疼。 当然,王孝杰可以让他们三土豆搬家滚蛋,可他不能把兵部的所有阁员都开除! 要怪,就怪他太掉以轻心,没拿这三货当回事,更怪他们三下手太快了,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孝杰兄,兵部的俸禄也不是很高,同僚们搞一些副业,只要合理合法,咱们这些上官,也不能太较真。”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来,我都给抄下来,你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干的。” 话间,王孝杰将抄好的单子交给,继续言道:“再这么搞下去,老子的兵部,直接改成山寨得了。” 王孝杰是想不明白,那些正规军出身的阁员,是怎么被忽悠成这样的。猎奇,没问题,可把总得过过脑子! 单思礼那三个混蛋,就是军队的耻辱,反正王孝杰是抱定决心了,不仅要把他们三轰出去,还得让秦睿给处理好善后事宜。 呵呵,看到这单子上的内容,秦睿不得不说,这些没仗打的家伙们,已经憋坏了。 是以,在翌日的下午,秦睿将单思礼、孟拱、吕翼三人,叫到了府中,而且连一杯茶都没赏,就让三将站在院子里,反躬自省。 这三货,不比原来,跟着秦睿这么多年,也打了不少仗,立下一些功勋,如今也是水涨船高,都成了四品大员,军中大将。 让他们在公署或者军营受罚,那就是件很耻辱丢面子的事,所以秦睿特意将翼国公府,宽大的院子留给了三个猴子。 可这三家伙浑然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恰恰相反,还时不时的告诉内侍省奉旨来扩府的人员,指手画脚的吆喝着。 “参见公主殿下!”,见寿成长公主走过来,三人也是赶紧上前行礼。 “三位将军怎么不进去?”,李淑感到很奇怪,虽然丈夫的官儿当的大,可从来都是不摆架子的。 别说是单思礼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是六部的阁员,也从没有让人家站在院子里等的事。 “殿下,虽说我等与太尉情同手足,可朝廷的典制在那摆着呢!怎么着,也得讲点规矩!” “就是,末将等要竖立一点规矩,也给外人看看,否则他们就不知道兄长的威严!” 他们的话,可是把李淑造的一愣:“好,好,你们就继续与太尉假客气,本宫先进去了。” 李淑进去没多一会儿,身着便服的秦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还冲三人招了招手。 “你们三个行,本事了得。好好一个兵部,搞得乌烟瘴气的,咋的,你们想回山上啊!” “瞧瞧你们做的那些生意,单思礼,你与几位同僚合开了酒楼,叫二贤庄!” “你孟拱,布庄叫迎门梁,你是卖布,还是绑票、杀人啊。” “吕翼,你就更奇葩了,弄了鞋庄。卖鞋就卖谁,你还邀上几个同僚休沐时,给人看手相?” 说到这,秦睿无奈的指了指他:“你会看啥?来你给本帅也看看?” 秦睿心里清楚,这三人平时都挺自卑的,就因为他们当过响马,在军伍中名声不是很好。 看在他们多年战功的份上,秦睿也徇了一回私,把三人一起调入兵部,就是想让他们找回点自尊,好好干! 好家伙,这三小子,还真把秦睿的话听进去了,在兵部干的这两年,活生生把正规军,全他娘的同化成响马了。 别说王孝杰了,就是他也想骂街去! “太尉,太尉,您消消气,消消气!弟兄们就是做点小生意,但赋税可是一份都没少交。” “就是,太尉,您跟着生气犯不上,大伙就是图一混合,找找乐子,可没作恶啊!” 孟拱和吕翼知道,太尉骂的越重,就越是关切。这说明太尉已经在王尚书那,把事扛过去了。 所以又是倒茶,又是捶背,那叫一个殷勤。 “来这个,没用,本帅不吃这套!” “思礼,你说,你们怎么搞的?” 看单思礼磕磕巴巴的样,秦睿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这些家伙官儿当的比以前大了,知道体面了。 “赶紧说,别等着本帅踹你啊!” 眼见太尉要起身了,单思礼赶紧摆了摆手,磕磕巴巴的说,与同僚们合伙做生意,用来拉近关系的招,是岑灵源教他们的。 为了让他们尽快融入兵部,岑灵源还张罗了几次宴会。人家刚开始也是看着邓国公的牌子来的。至于起的名和生意,都是他们自己的行为,真是为图一混合,没敢想着营私舞弊,或者什么其他的。 王孝杰是什么脾气,单思礼相信,秦睿比他清楚,带阁员比带兵还严,所以弟兄们当值的时候,都得绷着个神经,小心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顺心,挨了收拾。 而他们三兄弟,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王尚书管的太严了,有个能带他们“玩”的,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恩!唉!捂了下额头的秦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岑灵源是好心,他们三也没坏心眼。但王孝杰严格要求阁员也没错,兵部是总揽兵务,这些下去肯定是会影响办差。 “算了,这次的事,本帅担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们那些什么生意,该关门关门,该改名改名!再让本帅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小心你们的皮子。” “去飞骑卫报到!齐之会给你们安排的!滚蛋!!!” 说完这话,不耐烦的秦睿挥了挥手,让这三混球赶紧从他的眼前消失。太不省心了,再聊下去,他就得吃萝卜,顺顺气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犯了忌讳! 单思礼三人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对于洪熙皇帝的亲政,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三省也唐休璟、杜审言、姚涛等人的稳步的运行下,辅助皇帝亲政。 太皇太后武氏,对秦睿这个女婿的病,那是想当的上心,不仅时常拉着皇帝一起到府探望,时不时的还命上官婉儿,送来各式各样的补品。 而这众多的补品中,有一样东西,特别引人注目-什刹金丹,每次都送来九颗,还怕重金属中毒的秦睿,从来都是扔在一旁。 作为女婿,他不好进言说什么,和尚尼姑,江湖术士都是骗子,反正太皇太后的日子也没有几年了,是好是坏,都由着去! 直到李重润拿着这“什刹金丹”来请教长生之术,他就知道,这事搞大了。 别看这娃儿小,但怎么说是大唐的皇帝,天下至尊的天可汗,说对长生不老这事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李重润心里也清楚,这事问别的大臣,那一准被朝臣们给烦死,但问自己的姑父和老师,就大大地不同了。 “陛下吃过了?” “没有,朕觉得这玩意,扔出去能砸死人!”,掂了掂金丹的李重润,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可皇祖母深信不疑,街头巷议传的又是神乎其神,不由的不让人生疑。” 秦睿从小就教他,鬼神之论,都是骗人的玩意。即便是真有,只要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鬼叫门了。 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仅太皇太后相信,不少官员和百姓都对此趋之若鹜,笃信非常,这让李重润很是想不通。 “姑父,朕从心里不愿意相信,长生不老之说。可那个神尼能让枯叶再生,死于复生,这,这让朕。” 李重润的话没往下说,不过意思很是明白,他不仅对神尼的神技,心有余悸,更是起了杀心。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神尼的风头出的太大了,那些人对她的信奉超过了天子。 李重润可以允许道、佛等教派传教,收受信徒。但这一切的基础,都基于对朝廷安抚百姓,教化众生。可这麟趾寺,玩的有些大了,已经把手脚伸进皇宫和官场,这让刚刚掌握权力的李重润很是不满。 别看李重润的年纪不大,可却把秦睿身上的毛病,学了一个彻底。他对权力,那是抓的很紧的,而且还不好糊弄,三省六部的官员,都在最近领教了其中的厉害。 “那陛下的意思是?抄了,抓了,还是杀了?” “姑父,要是能这么做,朕就是吩咐下面的人做了,哪里能劳动您休养呢!” 话间,李重润像过去一样,给秦睿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此事不仅关乎皇祖母,更是牵扯不少官员,朕不想让皇祖母误会,更不想在官场掀起一场风暴。” 李重润心里清楚,这个皇位,即便皇祖母不让,太尉也会替他抢过来。可问题是,祖母让了,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祸,让他得意顺位继承。 这是大恩情,李重润不管怎么样,都得记住。所以即便他不喜欢武三思,这些年来,也一直没有表示什么。 而且,李重润刚刚亲政,在施政方针上要温和,对待臣工也不好表型的太过苛求。仁君嘛,就得大度一些。 但事还不能不办,还得让对他一心一意的人来办,交给秦睿,里子、面子,都能交待过去,太皇太后那更是能轻易过关。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为陛下分忧,责无旁贷。” “可陛下,臣下手重是一贯的,万一伤到了枝枝叶叶,面上可不那么好看。” 秦睿对李重润重视宗教渗透的问题,很是满意。皇权嘛,就是应该集中的,天子也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受尊崇的人。 可不咸不淡的悄悄办,就像那些怂恿他称王的人,“打”几个,压一压,完全不是天子该有的气派。 “姑父的意思是?往大了弄?这个。”,揉着下巴的李重润,显得有些迟疑。 “咱们这个时候翻脸,会不会引的太皇太后,说我们没良心啊!” 呵呵,李重润心思还是纯良,在太皇太后眼中,皇权就是儿戏。这金丹,谁来炼,对她来说没差。更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对皇帝的孝心有所怀疑。 就算这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牵扯,也一定与太皇太后无关。因为对她老人家说,现在就是享乐,搞那么多没用的,太费力。 至于那些神棍,完全没必要客气,这些人与贪官污吏不同,贪官污吏要的是钱财,官位,他们没想过笼络人心,招揽信徒。 可神棍们就不一样了,萧衍的例子摆在那呢,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包藏祸心。 但因为妄求长生,或者忌惮其势力,所以对他们,都是采取既用且防的态度。 “陛下,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长的时间,统御天下。臣相信你不会想着长生!” 哈哈,“姑父,朕的老师,朕啊,从来都不信长生不老的一套。朕也没想过千秋万代的当皇帝。” “就像皇祖母一样,该退的时候就得退,否则老糊涂了办了错事,那是要给国家带来麻烦的。” 李重润是想说秦睿、狄仁杰,岑长倩三辅臣的高义了,不贪恋权位,将皇权平稳的过度到他手中。 可这种话,实在是不宜多说,否则容易产生误会,所以还是不说微妙。 “行,陛下这话就行。所有的事,抱在臣的身上,臣保证在太皇太后面前,不会有一点差池。” 事没有办不了,成不成关键是要看人,人是总是麻烦的,所以想要成事的关键,就看能不能用对人。此刻的秦睿,心里想起了一张猥琐的老脸,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点作用。 见秦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且兴情也不错,帮他又倒了一杯茶的李重润,顺势的又低声言语了一句。 听完他话的秦睿,挑了挑眉头,沉声说了一句:“陛下,这事有内鬼!” 第四百四十六章 活神仙 要说冤大头,武三思绝对是个很好的人选,他不仅是武后的侄子,且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来往,让他来牵头,再合适不过了。 再加上,秦睿主政之后,并没有在暗地里为难他,四时八节也会互送一些礼物,所以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 应国公府,这个爵位是尊奉武后的懿旨,在洪熙三年,特别加恩给武三思的,匾额是武后亲书,秦睿亲自给他送过的。 所以对这座门可罗雀的国公府,他还是很熟悉的。 “太尉,太尉,稀客,稀客啊!你这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少来这套,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没什么来,你玩的更欢!” 武三思这家伙五毒俱全,吃喝玩乐,没有不好的。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瘾君子,除了上朝外,基本是五石散不离手。 哈哈,“有你老弟在朝中照应,我这个挂名的工部尚书,活的也比一般的王公要自在!” “哎,这话得说明白了,没人让你挂名,是你自己不愿意出来做事。连上朝就随心所欲,更不要说去公署了。” 没错,秦睿是没说过,也从来没暗示过;但武后却很明白的告诉过他,想要安稳的日子,就得适应糊涂着过。 野心还是不要了,秦睿的手段,不用武后说,武三思这么多年也看出来了。既然注定弄不过,那就别学他那不要脸死鬼哥哥找死。 “这样挺好,不给姑母和你添麻烦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有什么事,兄弟能帮上的。” 呵呵,“与三思兄说话,就是不费力。” “最近麟趾寺从内侍省蒙了不少钱,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要知道,陛下还没有大婚,要是钱花的太多,大婚时办的寒酸,咱们兄弟脸上也挂不住。” 秦睿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的大唐国库充溢,府库的财宝堆积如山。早年间,他为了复兴李唐,做的那些产业,也皆划入了内府。 采取皇室与勋贵共经营,共分红的制度,把皇室与勋贵的利益牢牢地捆在一起。钱,绝对不会因为三俩香火钱,就败光的。 他要表述的意思就是,皇帝是亲政了,可依然是他的学生,侄子;谁敢挖皇室的墙角,拿皇室当冤大头,那就是跟他过不去。 “那是,那是,陛下大婚,是朝廷的第一要务。” “哎,没听说大婚的人选定了,怎么这是麟趾寺参与进去了?” 我去,武三思是服了,真有蒙钱不要命的,敢插手天子大婚,国母人选?就他们那点三脚猫,算命的把式,哄弄一下街头百姓还行。 敢往这方面伸手,沾点荤腥,拿神神鬼鬼说事,就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弃命长了。 “三思兄,这你是高看她们了!除了太皇太后,谁敢插手此事,那都是大逆不道。” “听说,她们那的神尼,挺厉害的,小弟想要见识一下。” 传的是挺神的,活死人,肉白骨,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比诸葛亮都厉害。 这么厉害的角色,不见识一下怎么行! “见识?你老弟什么没见过。那就是一老尼姑,你想见,随时叫来就是。” 别说一个河内的老尼姑了,只要秦睿想,什么人抓不了!武三思进宫请安的时候,见过那老尼姑几次。 神神叨叨的,看着挺唬人的,至于有多少道行,他还真不知道。 但这老尼姑,是姑母所宠信的,他这个做侄子的,就是再怕秦睿,也不敢触姑母的霉头不是。 “行了,三思兄,你也别推了!就是让你带着看看。” “要想动手抓人,飞骑卫,玄甲军,谁不能干,干嘛找你这个工部尚书!” “你放心,这事,睿会向太皇太后请示的,绝对不会让她老人家丢面儿。” 听了秦睿这话,武三思就没什么好理由推脱了,于是点了点头,问了问启程的时间。双发约定好后,翌日出发后,秦睿也就离开了应国公府。 翌日,在去往潼关的官路上,武三思将他肚子里的存货,往外倒了倒。他心里清楚,飞骑卫情司,无孔不入,只要给秦睿时间,这些都会一清二楚。 与其如此,莫不如做个人情,反正他与那老尼姑,也没什么交情。 洛阳附近的麟趾寺,有个老尼姑自号净光如来,说能预知未来,自言五百岁。也展现了一些神迹,号称胜过轩辕时代的广成子,超越汉朝的河上公。 其与嵩山的散修道人-韦什方友善,韦什方自称是三国时孙吴赤乌年间出生的人。已经参通了天地人三才之道,逍遥于红尘世间。 经常与老尼姑一起,谈道论法,炼制长生药,参悟天机。很是受河内百姓的推崇。据说,他们的卦象很准,且每次作法都金光灿灿的,很是玄妙。 武三思呢,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相信姑母的。姑母是做过皇帝的,连她老人家都没看出猫腻来,那应该问题不大,绝对是有些能耐的。 “我说三思兄,当年你还说薛怀义有些道行呢?结果还不是个淫僧。” 秦睿这话把武三思的脸臊的那叫一个红,当年也是没办法不是,谁让人家薛怀义那方面有能耐呢! 他又没有秦睿的本事,就只能跟着武承嗣拍马屁呗。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老弟,我也年岁也不小了,你多少留点面子!”,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瞪了一样,捂嘴偷乐的岑灵源和狄光嗣。 “什么活神仙,有道是神鬼怕恶人,你我二人,都是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角色,还看不透他们的江湖把戏?” 话说的越满,神迹越多,就说明这里面透着的虚,假的就越多。谎言嘛,总是经不住推敲的,他们要想把这份神秘保下去,那就得不停的制造谎言。 “行,你行,这么多年,还见过几个能在你这蒙混过关的,我拭目以待了。” “没问题,你把面上的功夫做足,不要打草惊蛇就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 麟趾寺! 唐初承隋制,以曹司与僧司共掌佛徒,于鸿胪寺下置崇玄署,设令丞管理佛徒。延载元年,敕令就僧尼管理权改隶尚书省祠部,于祠部置郎中、员外郎等掌管之。 其后屡有变更,一般隶鸿胪寺或祠部,间或隶宗正寺或主客司,均与佛道二教势力消长有关。对于秦睿来说,在鸿胪寺弄一个员外郎的身份文牒,那还不跟张飞吃豆芽一样简单。 麟趾寺,位于神都城以东三十里的平原上,秦睿和武三思到之前,特意遣人通告: 鸿胪寺奉皇命,操办上元祈福大典,为太皇太后增福,增寿,特令工部尚书-武三思,鸿胪寺员外郎-秦方,检验麟趾寺,以备上用。 报了一声佛号后,老尼姑见礼:“贫尼-空蒲,见过应公,员外郎!” 别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老尼姑慈眉善目的,天生就长个值得信赖的脸,难怪这么多人,被忽悠的将自己的积蓄送来当香火钱。 再看看武三思,这岁数越大,人长的就越猥琐,一张鞋拔子脸,别说忽悠香火钱了,就算在长安街面上,摆摊算卦,人家看脸也不会相信。 由此可见,不管在什么时候,想干什么事,颜值的确是成事的先决条件,武三思他爹娘,创造他的时候,显然是忽略了这一关键条件。 “员外郎,鸿胪寺是怎么章程,你说说!”,武三思端着袖子,咬着牙,没好气的说着。 他与秦睿,多少年交情了,当然知道这家伙不停的在他与空蒲师太之间来回的扫视,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此刻的武三思,都他妈无奈了,堂堂太尉、中书令,百官之首,怎么就没点正形呢! 是,武三思承认,自己呢,贪财好色,坏事也没少做,可不至于荤腥不忌到这种程度! “尚书言重了,哪有什么章程,不过是例行公事,亲眼看看神尼的本事,好回奏给陛下。” “神尼想必也知道,当今天子虽然年少,但对太皇太后孝道甚重,生怕出了什么纰漏,所以命臣等来看看,就是看看而已。” 这个看看,秦睿特意说了三遍,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饶这神尼想怎么推脱,都不得不将他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 不知道是无路可退,还是胸有成竹,神尼眼皮都没眨,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随引秦睿二人到大雄宝殿,展现了枯木逢春,引活之术,以及做法之时的佛光普照。 看着红光萦身的空蒲神尼,身着紫袍,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武三思,目瞪口呆,双膝一软,作势就要跪下。 还好秦睿的反应快,照着他的后腰拧了一把,疼的武三思差点没叫出来,还用很幽怨的眼神,瞧了秦睿一眼。 开什么玩笑,堂堂三品大员,工部尚书,即便挂名的,也该有重臣的风范,否则别说朝廷的脸面挂不住,他岂不是也要跟着跪下去。 秦睿是什么人,这世上除了太皇太后,没人敢受他的大礼,就算见到皇帝,也是拱拱手了事。他要是跪了这老尼姑,以后还有颜面在朝堂混么? 啪啪啪,“神尼不愧是神尼,神乎其技,说的就是你这样的道德高僧,秦某佩服之至。” “有如此神技在手,麟趾寺和神尼,获宠于御前,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 揉了揉鼻子的秦睿,还给武三思使了个眼神,他这个外戚,堂堂的尚书都不说完,那这景可是要穿帮了。 “啊对,员外郎说的没错!陛下与其他的年轻人一样,也是喜欢神术的。” 展现完了神术,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随便与麟趾寺诸僧侣话别。老神尼-空蒲还很是客气的亲自相送。 “师太与弘福寺-空明主持,想必是同门同师!” “员外郎抬举了,贫尼与空明主持,不过是同辈而已,没有机会一同钻研佛法,想来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恩,“师太所言甚是。佛门这地方真奇怪,人一到了这,心就静了下来,如果有一天,我能放下官场利禄,说不定会皈依佛门呢!” “佛无不可渡之人,只要人心向善,处处皆可生佛。员外郎,有佛心,有悟性,稍加参悟,定然能修得正道的。” 秦睿与空蒲扯的热闹,又是说关系,又是说心境。可武三思却觉得好笑的很,秦睿是什么人,他手里的沾的血,别说空蒲了,就算是如来下凡,也他们渡不动。 当然了,为了不被秦睿逗乐,武三思还在袖子,不停的掐着自己,生怕自己忍不住,坏了秦睿的大事。 一直到出了山门,上了马车,武三思再也忍不住了,放生大笑起来。 “笑你大爷!”,丑人多作怪,秦睿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呵呵,“哦,不,你不能怪我。我尽力了,哈哈,真的尽力了。” “那老尼姑,要是知道,你血手修罗的名号,估计早就吓失禁了,那他妈还有忽悠你的精神头。” 哈哈,“笑死我了,这就好比跟阎王爷说:居士,信佛得永生啊!” 武三思笑的没错,在如今的大唐,他就是活阎罗,是满手鲜血,罪孽深重的存在。截止到目前,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他手上。 当然了,他与空蒲的虚以委已,在这些知根知底的人眼中,也是那么好笑。而且,连他自己也觉得,要想忍住这笑话,武三思也是废了大气力的。 “好了,三思兄,咱们回去梳洗一番,明儿去看看,那个韦什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秦睿淡淡地说了一句。 啪,说到韦什方,武三思激动的一拍大腿,脸上那猥琐的神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往秦睿的身边靠了靠,调侃道:“利见贤弟,我的太尉,去见韦什方没问题。可老哥怕你,在他那混不明白,一刻都演不下去。” “怎么个说法?”,秦睿挑着眉头,撇了一样抖机灵的武三思。 第四百四十八章 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人无癖,无以交,以其无深情也,不管什么年代,什么背景的人,只有臭味相同才能在一起共事。想容入人家的圈子,就得学会适应人家的方式。 而与秦睿交往多年的武三思明白,他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好酒,不好赌,明明是个满手鲜血的屠夫,可干的却是圣人的事。 就拿还政这事来说,翻开厚厚的历史,多少权臣,谁像他这样,说交出去,不顾阖族的安危,直接就交出去了! 亲政大典那天,连武三思都不得不佩服,秦睿真他妈讲义气,与死胖子-李显,仅仅是数年的交情,竟然会为了这份交情,真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除了圣人,武三思也不得不承认,换成是他,别说还政给小皇帝了,不把一脚踹下来,就算是讲交情了。 还是姑母那话说的对:秦利见者,治世之能臣,且有枭雄之资。无奈鲲鹏困于浅滩,受情义所累,否则定是能改日月,换新天的角色。 这种人,摒弃了一切私利、一生专注于辅佐天子,安定天下。像韦什方那样,穿着道袍,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什么都干的家伙。 秦睿,连“游戏”这一关都过不去,就跟别提摸人家的底细了。他可不像,麟趾寺那老尼姑一样,碍于男女大防,众多香徒的面,不好深挖。 “三思兄,还记得魏王府,西暖阁的-梁三吗?” “他?那就是个人渣,当年在我堂兄那,干的坏事多了去了。” “如果我说,他是我亲自培养的情司人员之一,你怎么看!” 我了个去,听了这话,在马车里,武三思差点蹦起来。那可是缺德加冒烟的家伙,一眨眼,一个坏主意,当年可没少给武承嗣出馊主意。 即便,同为恶人,武三思也瞧不上这种的杂碎。可没有料到,这缺的货,竟然是秦睿训练出来的。他到底是心机太深,深藏不露,还是性格阴晴不定? “利见,我的太尉,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的国公府里,也有这样的人?” “不对,不对。”,恍然大悟的武三思赶紧接着说:“应该说,是不是所有的朝臣家中,都有这样背负着特殊使命的飞骑卫?” 努了努嘴,秦睿淡淡的回道:“反正我在飞骑卫任上的时候,你府上是没有。” “至于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和百官家里的事,得问程齐之不是!” 你大爷的,如果换在以前,武三思非得骂出来不可。谁不知道程齐之就是他的影子,即便当了飞骑卫大将军,那说了算的依然是他。 “哎,我说贤弟,你这么说哥哥我可就是不落底了!” “回头别说喝酒吃肉了,睡觉也睡不安稳啊!” 后院起火是武三思不愿意看到的,现在皇帝已然亲政,李氏的政权已经稳固,他现在就是混吃等死货,绝对不敢再有什么歪心眼。 可他也必须跟秦睿说明白,朝中的波浪和那些杂碎事,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可不想跟着吃瓜捞。 “三思兄,你也别抱委屈!比起那些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行了,办完这事,我回头跟齐之说说,这下你总放心了!” 这下好了,武三思再也不用为秦睿操心了,人家连梁三那样的坏种都能调教出来,韦什方这自然也不在话下。 恰恰相反,他现在要担心的是他自己了。即便有秦睿的保证,他也是如芒在背,这心里太他妈不得劲儿了。 ,韦什方居住在虎牢关以东的灵繜山庄,看看着山庄的陈设和酒宴的菜式,秦睿不由的在心中叹息,他这个百官之首,简直白活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那是样样俱全。而这里的饮品,只有两样,要么是酒,要么是人乳,武三思和韦什方真是臭味相同,啃的那叫一个痛快。 堂中不仅有西域美女的跳的香艳舞蹈,左右两侧还姿色绝佳的人妻,一个劲儿的蹭着。被说是武三思这样的色中饿鬼了,就是秦睿也有些心猿意马。 “员外郎,尚书与贫道是旧相识,他是知道的,贫道交朋好友,关键看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你是朝廷官员,任职于鸿胪寺,是贫道敬重的人,所以贫道用朋友的方式款待你。” 秦睿明白,韦什方从宴会一开始,就在盯着他,虽然因为表型的很自然,但他依然表示怀疑。 这就是响马入伙一样,你得纳投名状,否则人家凭什么相信你个陌生人。 武三思也是捏了一把汗,他俩今儿可就带了一个马夫,这山庄里就护庄的道士百余人,秦睿倒是能跑出去,他怎么办? 就在武三思为此头疼的时候,秦睿一把抓过身边女人,照着雪白的脖子,直接就咬了一口,弄的那美女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可他并停止,反而将另一侧的美女又搂了过来,但还没有咬,看着他血盆大口的,娇小的美人,两腿之间立刻升起一股尿骚味。 “韦道长,你这个姑娘,不仅不禁玩,更是没规矩,你看看,我这官服都没法穿了。” 哈哈,“秦老弟,哥哥我看出来,你是个人物,也是个玩家子!你这个朋友,哥哥我交定了。” 话间,韦什方不仅让人,带着秦睿去沐浴更衣,更是没好气的让人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货拖了下去。 “尚书,你带来的这位员外郎,有点脾气啊!怎么个路子来的,透露一下!”,摊开双手的韦什方笑着说了一句。 可他的笑,在武三思眼中,不是什么好笑。一个回答不好,这人马上就“醒了”。 “他呀,是个死有余辜,活有余罪的人。你信不信,想杀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狠狠地摸了一把怀中的美人,武三思淫笑着打了一句。 武三思心里明白的很,这时候不说点实话,精明异常的韦什方是不会信的。且这也是实话,大实话,对于那些与秦睿为敌的人来说,他就是死有余辜,活有余罪,哪怕千刀万剐,都不解心头之恨。 第四百四十九章 打死你个鳖孙! 河内之行,秦睿就是想着看看,做到心中有数,随即便回转长安,反正上元节的日子不远了,为了太皇太后的面子,他得有这点耐心。 可这刚回到国公府,就见到上官婉儿带着内侍省,尚宫司的在府中来回穿梭,个个是面带喜色,府里也布置的喜气洋洋的。 恩?怎么个意思?府里有什么喜事?寿成的生辰?不对啊,日子还没到。 正在秦睿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上官婉儿便上前,拱手笑道:“恭喜太尉,贺喜太尉,秦氏一族得蒙四代英主圣宠,如今更进一步。” “啥玩意?啥圣宠?内舍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感觉有些不好的秦睿,立刻反制了一句。秦家历来以战功,获宠于朝,靠的都是血、汗,有什么好恭喜的。 “太尉,你这可是谦虚了!以往的勋贵,出个三品大员,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但秦家却不同,如今可是要出国母了。下官今儿就是来给皇后娘娘送吉服的。” 皇后?秦家要出皇后?明白了,难怪皇帝在他去河内的时候,会让他注意内侍省与韦什方之间的猫腻,感情是一箭双雕,顺便拖住自己啊! 秦家,就秦曦一个女儿,这次支他出去,就是为了方便下旨,把“生米煮成熟饭”,大局已定,秦睿身为人臣,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你们,哼!” “这家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愿意管小儿女的事。” 望着秦睿气呼呼的背影,上官婉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香案上供着的圣旨,再看看寿成,秦峯一副无辜的样子,秦睿是压根直痒痒。 “爹,惊喜?”,做贼心虚的秦峯,端了一杯茶,虚唬着自己的老爹。 “惊喜,该的惊了,该喜的也喜了!”,合上圣旨,又放上香案,秦睿一屁股坐在椅子,闭目长叹。 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这秦家让他经营的像铁桶一般,最后竟然让身边最亲近的人,把墙角给挖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在外面的人看来,秦睿把秦曦从宗正寺贵女的谍谱中拿出,是大公无私的之举,放弃了秦家的利益,不使外戚专权,成全了国家大益。 可他们并不知道,不让秦曦进宫,恰恰也是为了兼顾私利。秦曦从小娇生惯养,性子跳脱,严苛的宫规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是,他承认,在秦曦这个年纪,可塑性是很强的,但他不愿意让二弟唯一的后人,整天板着脸,一辈子像个泥菩萨一样过活。 景倩已经走了,秦睿在心里发过誓,要把秦曦当成自己的闺女,找个良善人家,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圣旨一下,木已成舟,布告天下,普天同庆,他再拦着,秦曦这辈子就毁了,也别想着再嫁给别人。可以说这道圣旨,彻底的捆住了她,一辈子都别想挣脱这个牢笼。 “逆子,你给我跪下!”,秦睿压着的火,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让狄光嗣,将秦峯押了起来。 “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是啊,夫君,你这是?” 李淑和秦峯都没有搞不明白,明明是件普天同庆的事,他干嘛生这么大气呢! “干什么?恩,行,老子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这话,秦睿抄起“家法”,冲着秦峯的屁股就敲了下去。这是秦峯降生以来,第一次挨揍,惊的他不由的长大了嘴。 直至剧烈的疼痛,才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在作梦。而寿成公主,则也是疯了一般,上前阻拦丈夫,但却被秦睿一把就甩到墙角。 之所以打秦峯,不是因为他瞒着自己帮皇帝,其与李重润,总角之交,表兄弟感情深厚,可以理解。 但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是秦家下一任家主,是国家为了的大将。小小年纪,为了私义,就敢因私忘公,纵容外戚做大,没有将门子弟该有的骨气。 照他这样发展下去,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徐敬业,将来他做了大将军,秦家的基业不仅要毁在其手里,卖官鬻爵,遗祸家国,也是免不了的。 “平时,你小子惹天大的祸,老子都能忍,也都愿意为你擦屁股,老子嘛,应该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家姐妹去换取荣华富贵。秦家的男人,可以去杀,可以去抢,但却不能丢了这身硬骨头!” “自先祖壮公随太宗皇帝定鼎天下,秦家三代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老子不能让秦家的威名,毁在你这个孽畜的手里。” 秦睿打的是挺狠,一点余地都没留。李淑见阻挡不了,也冲了过来,抱着了儿子,嘴里吼着:“秦利见,你就是这天底下最沽名钓誉之徒。” 对于丈夫的处处谨慎,处处留心,处处给人余地,李淑早就不满了。秦家就是有功,怎么了,谁不服气自己去做做,看看有没有这份能耐。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可怕的,秦家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大气,有福气,有教养。那为什么就不能做皇后,母仪天下。 况且,这也不是他们求的,皇帝自己喜欢的,圣旨也是他亲笔写的,且又有太皇太后的首肯,合情、合理、合法。 “救你是圣人,就你爱惜羽毛,就你是当代的周公?可你替孩子们想过么?替秦家想过吗?” “在你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大唐,只有你的兄弟-李显,只有将士们,什么时候有过我们?” 李淑是愤怒,她愤怒就是因为在丈夫眼中,从都把皇帝,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秦睿不是皇帝,作为一个臣子,他为李氏,为大唐,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就说他那一身数不清的战伤,每每到了阴雨天气,便隐隐作痛,身为妻子,李淑最是了解。可在外人面前,他仍然装作旁若无人,强撑着场面。 在过去,李淑理解,主少国疑,国家艰难,他不装,也稳不住朝局。可现在呢,皇帝已经亲政了,朝局也稳固的很,那为什么还要这样? 因为权力吗?要真是因为权力,他就不会把权力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了。所以,就是因为他在乎,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怕别人攻讦。 第四百五十章 儿大不由娘! 有了寿成挡着,这顿打自然也打不成了。所以秦睿下令给狄光嗣,剥夺秦峯的散秩,以普通士卒的身份,发往松州戍边,任何人不得说情。 这个处罚,不可谓不重,要知道作为太尉、长公主唯一的嫡子,秦峯从一出生就注定比一般人高,仕途也会比其他人更加顺畅。 再加上,他是皇帝的贴身伴读,用不到三十岁,就会成为朝中重臣,不用像其父、叔一般,在战场上靠搏命升官。 可这一大好前程,都在秦睿的一声令下,烟消云散。 见儿子被侍卫们押了下去,寿成公主刚想说话,就在秦睿骇人的目光,闭上了嘴。 “慈母多败儿,像他这个年纪时候,我早就在左卫军服役了。” “玉不琢不成器,要不想他成为纨绔子弟,不想他再干出这么没骨气的事,这就是最好的历练。” “你给我记住了,不要让人给他任何照顾。否则老子就把他送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秦睿这话,一下就把李淑和兔崽子的后路给堵上了。李淑的部下中,还有很多在军中带兵,面前也算是一系力量。 他们在军中的话语权即便不是很重,但照顾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 秦睿的意思很简单,秦峯到了军中,上了战场,成龙成虫,完全看他自己。有能耐,靠着军功升上来;没能耐,就在边军中当一辈子小卒。 他的祖辈,父辈,都是这么上来的,他也没得选,也只能沿着这条路,再走一次。 “秦睿,你不怕这孩子战死吗?” 被李淑这么一问,秦睿的背影顿了一下。虎毒不食子,秦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当然不愿意这样。 可秦峯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要想让他成器,发扬秦家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传统,秦睿没有选择。 “我亲手送上战场的人,太多了,多到记忆已经模糊了。”,说完这话,秦睿便向秦曦的东跨院走去。 此刻的东跨院,与过去大大的不同,里里外外都是伺候的宫女、宦官,俨然就是一座小皇宫。 按照礼制,秦曦要在册封大典后,祭告太庙之后,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可李重润,太过心急了,或者说怕夜长梦多,让自己的老师找到回旋的可能。所以,在大典之前,秦曦早早的享受了国母的待遇。 而上官婉儿,就是皇帝派来,伺候皇后娘娘的。 “利见,你可不要发脾气,也不要怪孩子。他们也是两情相悦,你这个做长辈的,应该成全他们。” “我进去禀告,你稍等一下。” 以往,秦睿只需要在绣楼下,咳嗽一声,秦曦就会跑下来,给他这个大伯行礼,问安。 但现在不行了,她的身份变了,她是大唐的国母了,即便秦睿是长辈,也不能逾越礼法半分。 抬手阻止了要行礼的秦曦,秦睿很明白的告诉她:“大唐的皇后,都是要身受千刀万剐的。” “文德皇后,太皇太后都是如此。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当了皇后,就注定要沿着她们的路,再走一遍。” “秦家,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后盾。但伯父希望,安康顺祥的同时,收敛脾气!” 恕我按这话,秦睿冲她点了点头,扭身就走了出去。而秦曦则跪在地上,面脸泪痕的喊了一声:“伯父!” ,在出府的路上,上官婉儿小碎步的倒腾,紧紧的跟着秦睿,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默默的跟着。 “陛下有话让你传?” “陛下要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根本就用不上我。” “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呵呵,“因为我知道,陛下的歉意,在你这根本就没用。” 听到这话,秦睿站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上官婉儿一眼。 “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 见秦睿挑着眉头,上官婉儿笑着回道:“我想说一直都是,但怕听到尖酸刻薄的话。” 年轻的时候,上官婉儿是武后的内舍人,秦睿是官场上的生头,处处都需要,她的提点。 可十几年后,秦睿成为百官之首,扶保江山的第一功臣,权臣,他自然是不需要,上官在一旁提点了。 但看在这么多的交情,他们夫妇又对其有恩的份上,上官婉儿还是要告诉他,皇帝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由他做主的儿皇帝了。 老百姓尚且知道儿大不由娘的道理,更何况秦睿这个当朝太尉了。皇帝是真心的怕秦睿气坏了身子,这种感情是来源与他们多年的感情。 上官婉儿希望秦睿要止怒,不要因为此事,伤了他与皇帝之间,这种特殊的感情。这对于皇室,秦家,乃至于整个大唐,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的太尉,木已成舟,你就应该放下包袱,坦然的去面对。” “而且,你这位天子的姑父,老师,现在就要变成国丈了,身份也更尊贵了不是。” 呵呵,“内舍人,首先,纠正你一点,秦曦是我二弟的女儿,我只是她的堂伯。论不上什么国丈,这是礼法上所不许的。” “其次,我能当的了,这个太尉,就能掌控的了局势!陛下,他这次,错的离谱了。” 按照秦睿的想法,只要不在秦家选,随便哪一家勋贵,都是可以的。而且,他早就跟皇帝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和弊。 可最后呢,他依然是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他是心满意足了,可自太宗朝开始,后族由权贵把持的又被打回了原形。 打一个形象的比喻,秦睿、狄仁杰等人,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抠抠搜搜,披肝沥胆的盖房子。 等好不容易房子盖好了,李重润上去就把东墙砸了。美其名曰:大意了,不好意思啊! 就凭这个,别说是秦睿了,就算换成脾气好的狄仁杰,怕也是要摔杯子,骂大街的。 “行了,你不用替他圆了。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惹不起陛下和你们,我还不能找人,喝几口酒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酸溜溜! 皇帝大婚,册封皇后,是件挺麻烦的事,前期补行纳采、大徵如大婚礼。亲诣奉先殿告祭,天地、太庙后殿则遣官祭告。 至日设节案含元殿中,东西肆;左右各设案一,南北肆。 皇帝御殿阅册宝,王公百官序立,正、副使立丹陛上,北乡,宣制官立殿中门左。再宣制曰:“某年月日,册立某氏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礼。” 於是正、副使持节前行,校尉舁册宝亭出丹凤门,以册宝节授内监,奉至宫门,皇后迎受。 行礼毕,内监出,还节使者,使者复命,帝率群臣诣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礼。 自家的白菜,让猪给拱了,任谁都有好脸色,秦睿也是如此,他就板着一张臭脸,看着司礼官-宗正卿-成王-李仁,得意洋洋的宣读着圣旨。 诏曰: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故安西大都护,辅国大将军-胡国公-秦景倩之秦氏-曦, 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 奉太皇太后慈命,以宝册立尔为皇后,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 聿观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阁老,我现在上去揍李仁打一顿,怎么样?” “不怎么样,惹你的是他侄子,且又是你的宝贝学生,关他什么事。” “可我心里这股气,又改怎么发呢?” “发什么啊!老夫倒是觉得,这样也许没错,你能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文德皇后吗?” 是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皇宫,一切就不受人的控制了,纵然秦家势力庞大,在朝一呼百应,也不便插手后宫事务。 所以,秦曦当了皇后,能不能在后宫伸开腿脚,成就一代贤后,那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有什么啊,曦丫头是个有脾气,有手段的,老夫看就没什么问题。”,邓国公-岑长倩,笑着抚了抚胡子。 秦曦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不仅人长的漂亮,性格坚韧,彪悍,把后宫交给这样的人打理,将来未必有秦、狄二人顾虑的那种后果。 在岑长倩看来,这两人就是天生操心命,人家皇帝都不着急的事,你们俩着什么急。咋地,你们两位想抢内侍的活儿啊? “邓公,你这是看热闹不怕事!” “老夫看你是关心则乱。利见,该放手时就放手,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后,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老把他们护在羽翼之下。” 道理谁都明白,不用岑长倩说,秦睿也知道,他们俩不在是那个追着自己要糖吃,讲故事的孩子了,是这天下的至尊至贵的一对。 可当了这么多年的长辈,让他一下子转过弯来,属实有点苦难。慢慢适应,还能怎么办,谁让秦曦是李重润奉天地祖宗之命,从丹凤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呢! 奶奶的,老子这忙活了半天,想把大唐的方方面面都有条不紊的安排了,按照一定的模式运转下去。可结果呢,让这俩小混蛋,翻了天。 他们俩行啊!比武承嗣之流厉害多了,把他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唐军神,都给装进去了。 “哎,利见,老夫怎么听说,你把小秦峯给发配松州了呢!太狠了!” 秦睿都在弘文殿住了大半个月了,按照以往的事例,他这又是与公主闹脾气了,不能回府,所以才住在公署中的。 岑长倩虽然不在位了,但他的长子-岑灵源,可是禁卫军将领,是秦睿身边的人,所以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也很正常。 当然,狄仁杰也是知道的,相比于岑长倩,他就没有那么八卦,也愿意听狄光嗣说公署里的事。致仕就是致仕了,管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哎,长倩,咱们开导归开导,可不要掺和晚辈们的家事哦!”,狄仁杰替秦睿圆场的同时,还给岑长倩使了个眼神,多大随数了,还怎么不正经。 “怀英兄,这有什么啊!利见就是最好的女婿,老夫要是有女儿,就算是当小妾,也一定贴给他。” 岑长倩说的是心里话,人都说养儿防老,太皇太后儿女不算少了,可是到了最后,唯一指上的,就是这个假女之婿。 在孝,恭谨恭谨;在国,扶定乾坤;可是毫不客气的说,自永徽朝开始算,大唐的功臣中,他绝对是列里第一。 岑长倩是没女儿,可不是没有侄女,早知道秦睿有这般的出息,且还能全身而退。他哪能等到武后收假女,他当夏官(兵部)尚书的时候,就直接下手了。 说秦睿看着侄女当皇后酸,岑长倩更算,这么个大便宜,都让武后捡去了,他这个自诩计谋无双的智者,怎么能不酸。 “行了,利见,别看了,咱们走,喝酒去。” “再看的话,陛下和皇后就要叫你了,你说你不仅赔了一个侄女,还得磕头不是!” 岑长倩这是在挖苦他,秦曦当了皇后,且又赶上册封大典,他这个伯父,功劳再大,官位再高,也得照规矩行礼,说几句吉祥话。 秦睿打了半辈子仗,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赔过这么大的本,窝火的说不出好话来。与其留下来,给侄女添堵,莫不如跟着两位老相爷去喝酒。 三人刚出金殿,背后就响起了一声:“哎哎哎,三位慢行,且等我一步。” 回头定眼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王孝杰,只见王尚书,屁颠颠冲三人跑了过来。 “我说三位,你们全身而退,躲清静去了,不能把我老王忘了!” 王孝杰这话一语双关,含沙射影的意味很浓。按照常理,王孝杰现在正是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候,经验、阅历都足够了,定鼎相位也是早晚的事。但见,这三个绝顶聪明的人,都急流勇退了,老实人王孝杰,赶紧附以尾翼。 “行,孩子没娘,天照应!算你一份!”,话毕,秦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后省亲 都说女婿怕岳父,大婚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李重润对秦睿总是躲躲闪闪的,哪怕是上朝,也是能早散就早散,就担心秦睿哪天气不过,像小时候一样收拾他。 他是秦睿带大的,要说对他的了解,李重润自问,他比秦峯更了解。这次,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来了一个调虎离山,瞒天过海,可是把姑父得罪狠了。 连秦峯都被他们连累了,被贬为了士卒,发往了松州服役。 这不,上元节快到了,麟趾寺等僧侣,道士都要进京,为太皇太后,为大唐祈福,说好的事,也要到兑现的时候,可派谁去请呢? 翻来覆去的李重润,想的头都大了,都没想到让谁去。最后,还是皇后-秦曦,站出来,替丈夫扛了下来,自告奋勇的去了翼国公府。 翼国公府-正堂,看着头戴凤冠,身着后服的秦曦,笑吟吟的,殷勤的给他倒着茶水,秦睿就是有火,也得乖乖拿着。 “伯父,您什么时候喜欢上玩鸟了?还别说,这雀儿的品相,真是不错,翎羽光亮的很。” “雀儿的品相是不错,可翅膀硬了,关不住喽!”,拥羽毛逗乐两下鸟的秦睿,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没错,这话是在点秦曦,更是再点李重润,这两个家伙在他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起兵法来了。 听了伯父这话,秦曦笑了笑,跟着回道:“守着什么人,学什么人,跟着您这样的兵法大家,耳濡目染,侄女们再笨,也该学会个三招两式了。” 秦曦在秦家得宠,不仅因为,她是四府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娃,更是因为她的嘴甜,只到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保准给你哄的乐呵呵的。 所以,即便她把四府搞得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最后挨揍的,也永远是秦峯、秦元、秦英三个小子。秦大小姐,永远都是没错的。 “巧言令色!” “我教你们的多了,你就单记这一样。” 白了侄女一眼,秦睿又坐了回去,扫了一眼,恭身站在一旁的秦元(秦侑之子),秦英(秦晙之子),这两个小子今年十岁了。 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但论灵性,比起秦曦来,差的太远了。将来,也不一定能成事,中规中矩的继承爵位,估计就到头了。 不过也好,秦家在战场上耗尽了三代人的心血,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也该让子孙,享享祖辈的蒙荫了。 “伯父,既然不生气了!那您是不是下一道手令,把我兄长调回来了。松州,那是什么地方啊,烟瘴之地,穷山恶水的,您也舍得?” “再说,他是替我和陛下受过,让他去松州受苦,侄女于心不忍啊!” 秦峯就大秦曦几个月,从小到大,不管她有什么事,都是这个哥哥替他扛着。陛下呢,有什么难事,不方便出面的,也是他扛。 这次也一样,不仅被伯父剥夺了散秩,更是被发配到了松州,那个鬼地方,这让帝后两口子,很是过意不去。 李重润是想下旨赦免,把这位新晋的国舅爷弄回来。可碍于秦睿的面子,这个旨意也不好下。 “哎,这事没得商量。秦峯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积功升迁。就算唐军不归我管了,他也别想轻而易举的回来。” 这话一出,秦曦就明白了,伯父看过秦元、秦英后,依然不改注意,就是铁定心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秦峯的。 唉,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后,秦曦真的有些同情自己的兄长了,出身高贵的没的说,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人人都羡慕,他是长公主、太尉的独子,这辈子就什么都不干,那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到了最后,混的还不如一般的勋贵子弟,到手的就一大头兵,冤不冤! “行了,来,说说,劳动皇后娘娘亲自到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伯父,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不用侄女说,您还不知道陛下找您干嘛。” 哦,明白了,上元节快到了,那些蒙蔽圣聪,蒙骗朝廷财帛的神棍们,又到了一年一度发财的时机。 皇帝,现在既不想当冤大头,又不想当傻子,所以才有了上次秦睿的河内之行。理亏的李重润,只能靠秦曦的面子,来请他这尊“泰山”了。 “答应他的,我会做到的,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在。” “你放心,在伯父这,这些牛鬼蛇神,无所遁形!” 甭管他怎么生气,这两个孩子,终于是他带大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再怎么说李重润也是皇帝,是天下的至尊,既然皇后来了,差不多,这个坡也就下了! “既然如此,那侄女就谢过伯父了。”,松了一口气的秦曦,赶紧行了一礼。 这在大唐,也算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了。除了太皇太后,谁敢大言不惭的受皇后一礼。 “行了,你别管他。还没老糊涂呢,就学会摆臭架子了。” “走,咱们去后院,跟伯母说说,你这位皇后娘娘,过的怎么样?顺不顺心?” 寿成公主-李淑,从一边走了过来,瞪了秦睿一眼后,拉着秦曦的手,向后院走去,说说她们女之间的体己话。 “唉,慈母多败儿啊!我这辈子,算是管不了这女人了。”,叹了一口气的秦睿,无奈的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额,额。” “恩,恩。” 皇后和寿成公主是走了,可倒霉的是秦元,秦英两兄弟,他们俩不敢走,又不敢不回话,只能嗯啊的应承两句。 之所以这么怕,不为别的,就因为大伯将秦峯,他的亲生儿子都发配到了松州。要是他们俩不识时务,回错了话,那岂不要得远窜崖州去。在长安公爵府待着挺好,他们俩可不想步兄长的后尘。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 见侄子们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睿才意识到秦峯的事,对他们俩的影响太大了。 “行了,你俩出去玩!”,叹了一口气,秦睿摆了摆手,看着如蒙大赦的两兄弟,扭身跑了出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耍花腔! 大明宫-长生殿 大唐的高官有很多,可能同时入武后和皇帝眼的,却寥寥数人,今儿在殿的臣工,只有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及兵部尚书-王孝杰,四人而已。 别看唐休璟,杜审言现在是仆射了,却依然没有进入长生殿的资格,没办法,武后的标准和眼光,太高了,他们还没有资历和功劳,还远远不够。 这次叫他们来,就是把关祈福的教派,或山门,辅助钦天监,一同为国家祈福。当然,一般来说,这都是阁部该干的活,犯不着把动静搞的这么大。 但没办法,武后的岁数大了,新鲜事,热闹事,办一件,少一件。所以,这俩年的僧侣,都是太皇太后在看把戏的时候,亲自挑的。 “本宫知道,利见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所以这就不用劝了。” “不过你们三个,可以好好看看,他们多少都有些道行!” 对于秦睿的顽固的思想,武后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毕竟那个是提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角色,指着他信奉鬼神,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更“难能可贵”的是,皇帝,皇后,也不会在其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对于他的那一套理论,更是笃信不疑,对于墨守成规,却深恶痛绝。 看看,一对新人,正笑笑呵呵的相觑呢!太没有规矩了。武后不得不咳嗽两声,提醒下他俩,这是什么地方。 见二人知道错了,恢复了正襟危坐,武后对上官婉儿作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烧符作法,桃木剑虎虎生风,亦或者念点生涩难懂的咒语,养的“灵兽”会作出一些应景的动作等,这些都是江湖把戏,无伤大雅。 且太皇太后也觉得挺有趣的,与李淑,上官婉儿,有说有笑的。 秦睿与三位大佬,也乐见其成,实在没事了,就互相敬一杯茶,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算是陪太皇太后解闷了。 “利见,今儿是怎么个章程,你给哥哥透露一二。” 王孝杰是挺糊涂的,没头没脑的叫他们来,看这些神棍耍把式,这有点扯了! “孝杰兄,别着急啊!你马上就要见证亡者复生,佛光普照,捎带脚的跟着一起长生不老。” “好事,你老兄行啊,罪没受着,福没少跟着想。太皇太后什么时候,都想着你这位心腹爱将呢!” 啊?“真的,假的?”,王孝杰被秦睿忽悠的有一点懵。 换一个场合,秦睿说这事,就算是口灿莲花,他也不信。可这毕竟是在御前,太皇太后,陛下,皇后都在呢,谁能拿这事开玩笑? “真的,我保证,刚才说的这些都有!”,说到这,看到人来了,秦睿扬了扬下巴,示意王孝杰看看。 “空蒲韦什方,见过太皇太后,陛下,皇后娘娘!”,在这对尼道行礼的同时,一众徒子徒孙,则开始摆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式。 “好了,免礼!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本宫今儿特意请了四位重臣,观诸卿道法,你们尽可放手施为。” 武后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请重臣来看,那就是给予了他们极大的重视。空蒲和韦什方,也非常高兴,毕竟结实更多的重臣,对他们是极有好处的。 可当他们看到,坐在阶下首位的,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员外郎-秦方。此时的秦员外郎,竟然穿了一身紫袍,且坐在两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之上。 这太匪夷所思了,明明是个大员,就是装成了一个小吏,这明显不是耍他们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空蒲和韦什方,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着的。 “喔哦,利见,利见,你看到没,死鱼复活了?” “我的天啊!佛光普照,真的有佛光普照?” “枯木逢春,枯木逢春,冬天啊,这是冬天!” 饶王孝杰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人,看到了这么奇异的一幕,也是惊的目瞪口呆,激动的话都说说不利索了。 而狄仁杰、岑长倩,则与王孝杰恰恰相反,他俩与皇帝一样,面色凝重的很,且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秦睿。 “利见,本宫知道,你在战场上所向睥睨,神鬼皆惧,军神之名,威名远播。” “可你不能否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统。本宫听说,赐给你的那些丹药,你是一粒都没吃,这身体怎么能养好。” 让秦睿来,是因为听寿成说,女婿对金丹之事,很有看法,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今儿没别的目的,就让他们四个知道下,这两位,是有真本事的。 武后,笃信长生之术,也不是头一次,想当年,明珪的老爹,明崇俨不就是有名的方士么! 秦睿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太皇太后,臣弱冠从军,戎马半生,杀人无数。满手鲜血,罪孽深重,什么金丹都洗不清,满身的血气。” “不管佛、道,都讲究善恶终有报!您说,要是神佛真是有灵,河南道、剑南道的天灾,会降下吗?” 秦睿这话,没法让人回,上天降下灾祸,或是天意,或是人为。如果笃信上天,那降下的原因就是就得归跟到他宝贝孙子-李重润的头上。 天子不修德政,上天示警,是御史言官和百姓们的共识,武后自己就当过皇帝,她再是清楚不过了,这里面的道道儿。 “好,那你给本宫,陛下,及诸位爱卿说说,眼前的这些,不是道法,佛法,又是什么呢?” “说,臣肯定是说不明白了;做,臣倒是可以试试。您是知道的,臣是属驴的,嘴皮子,没有手利落。” 那是,别人不知道,武后还能不知道吗?想当年,为了让效忠武家,存着招揽人才之心的她,武承嗣,武三思,花费了多少心思。 可最后,秦睿的选择,依然是势单力薄的李显。并靠着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重塑李唐。不是驴,谁能犟到这种软硬不吃的程度。 第四百五十四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来来来,这又什么外人,你躲什么啊!”,秦睿高呼了一声,把门外鬼鬼祟祟的武三思,定在原地。 心里叫了一声苦后,武三思整了整袍服,小跑进来,躬身给太皇太后,帝、后,行礼,问安。 武三思来的时候,本不想躲着,可没想到皇帝夫妇也在里面,怕被皇帝甩脸子的他,正琢磨着溜呢,可没料到,到底还是被秦睿给坑了。 “三思兄,你这躲什么啊,亏心事了!”,秦睿很是热情的拉了他一! “没,没有,绝对没有。”,说完这话,武三思还低声骂了一句:“你大爷呀,明知道我想跑,你还脱我下水。” “什么?你说什么?”,故作姿态的秦睿,大声的言语了一句,直接就把武三思治了。 连连在下面,拽着秦睿,不停的使眼神,此时的武三思,真想抽自己俩耳光,贱不贱,非得挑这么个日子进宫。 “老实的给我打下手,否则别说我不讲义气,不给你打圆场了。” 看着秦睿嘴角扬起的笑,武三思的头疼的一炸一炸的,今儿他算是明白了遇人不淑,交友不慎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在秦睿的胁迫之下,武三思香案边上的桶里,拿出一条,死了不能再死,散发着恶臭的鱼。 “咋弄?” “啥咋弄,你对着鱼嘴吹口气,然后扔在水桶里就好了!” “你玩我呢,让我亲死鱼?” “给句痛快话,到底亲不亲?” 看这二人在下面嘀嘀咕咕的,武后皱着问了一句:“你们俩干什么呢?三思,你到底行不行啊?” “行,行,我行,姑母!”,答应了一句后,武三思鼓了鼓腮帮子,看着手里的臭鱼,试了好几次,都没下去嘴。 看到他磨磨唧唧的样,秦睿替他下了决心:“有御史上了一本,说你囤聚居奇,现在押在我的公案上呢!” 咕咕,被秦睿胁迫的武三思,只能鼓足了勇气,闭上眼睛,狠狠地吹了三口。随后,又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把鱼扔进了水桶。 “来来来,三思兄,辛苦了,漱漱口,漱漱口!” 接过水杯的武三思,刚完了谢谢,灌了一口后,仰脖就要喷时,却被秦睿拦了下来。 满口的腥臭的嘴,直接顺着喉咙就下去了,恶心的他,一边干呕,一边指着始作俑者。 “让你漱口,没错,可没让随地吐啊!咱们可是有身份的人,能那么没素质吗?” “往那盆干枯的花木上吐,想吐多少就吐多少!” 素质是什么,武三思不知道,他就知道得马上漱口,否则他非得被恶心死不可。 呃,呃,即便是漱口了,武三思依然干呕着,干呕了一会儿,才算把气倒腾匀称了。 “利见,你这太不讲究了,咱们可是弟兄,你就这么算计我?” “说话啊,你退什么啊!” 能不退么,他身上那股鱼的腥臭味,熏的人头昏脑涨的。秦睿也是一边指着他,一边往后退。 “姑母,陛下,不待这么欺负人的!”,武三思一脸委屈的告状。 可坐在上面的武后和皇帝,却是坐不住了,因为干枯的花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绿! 安金的水桶,也被搅的咚咚作响,那条被大唐工部尚书亲吻的鱼,也终于从桶里跳了出来,在地板上翻滚着。 太神奇了,太让人惊讶了!今儿在座的,都是最了解秦睿的,说他是个杀胚,没问题,他自己都会欣然接受。 说他,通晓政务,地理,人文,赋税,也没问题,毕竟他的刻苦,是大伙看得见的。 可说到秦睿会道法,佛法,那在大伙看来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尤其是李淑,与其夫妻这么多年,她还能不知道,丈夫会什么吗? 当然,最惊诧的不是武后他们,也不是有些懵懂的武三思,恰恰是空蒲神尼和韦什方二人,他们实在是想不通,假扮身份,哄骗他们的太尉,竟然也是同行。 “利见,你是不是有必要解释一下?难道说,你除了与国老、邓公学习政务外,还有什么奇遇,受高人指点?” 呵呵,“回太皇太后,臣哪里有什么本事,这都是三思兄的功劳。他的嘴,能喷出仙气哩!” 秦睿这话一出,武后,皇帝夫妇,狄仁杰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说武三思满嘴喷粪,臭不可闻,一肚子肥肠,一脑子浆糊,他们都能接受。 说他能喷仙气,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河水能倒流! 他们是没当真,可武三思却是信了,又捞了两条鱼,连着吹了好几口,那急切的样子,比啃他的小妾都心急。 呵呵,哈哈,“姑母,侄儿做到了,是侄儿做到的!” 哎,“三思,脑子是个好东西,本宫希望你有时间,多跟利见学着一点。” 话间,武后还用袖子遮住了鼻子,这混账东西,不仅脑子有问题,更是不知趣,自己身上多大的味,不知道吗? “应国公,下去洗漱一番,要不然这长生殿,可就没法呆人了!”,武后的贴心小棉袄-上官婉儿,适时的补上了一句。 而此时,秦睿也走到空蒲和韦什方的面前,打量了两眼后,笑着言道:“二位,本帅的道法怎么样,比二位如何?” 想不通秦睿是怎么识破的,也不明白堂堂的太尉,为什么与他们玩这一手。但有一点,二人非常清楚,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能承认,这是骗人的把戏。 否则,欺君之罪,就要将领到他们的头上,这会导致什么后果,见过市面的二人,再清楚不过了。 怕马屁是二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他们寄希望于,秦睿是别有所图,不会明着揭穿他们。所以,二人相觑了一眼后,连连称赞:太尉道法高明,功力深厚,远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是吗?这么说,除了当将军,本帅还有修道的潜质了。” 话间,秦睿扭头看向了李重润:“陛下,臣要是修道去了,你还会掏银子,给他们修缮庙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