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帝传》 1.第1章 青衫薄凉 大明帝国隆曦二十三年秋,秣陵城内。 秣陵夜色多晴好,此时淮河侧畔,烛红萦绕酒绿,悠扬曲调环萦不绝于耳,尤甚的则是一些豪情義士的行酒令声,透露着一股粗犷豪野之情。 这本是一个皎月圆晴之夜,却因晚风轻拂,细柳漫舞,乌云浮空遮住了半边苍白月色,多少夹杂了一些悲悯情愫。 谌仲泛着独舟,品着淡酒,游玩在这潺潺淮河之上,一袭凉薄青衫,较之其秣陵谌府谌家次子的身份多少显得质朴了些。 轻舟凉薄,月梢微醺,薄云才刚刚入了这绵绵稠夜,桥头的渔家已是持着满载的鱼篓而还,斑驳老旧的双桨波动着寂寥的水面诉说着孤寂的芸芸旧事。 谌仲左手青瓷杯微启,温酒缓入,才几杯下肚,便略感醉意,他轻抚着船头的朽木栏杆,将手中的瓷杯转手交予身后的书童,道:“阿盏,靠岸停吧!” 那小小书童身着青衫,头裹凉巾,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似晴空皓月又似满天繁星。他接过公子手中的青瓷杯,转身缓步,轻轻的将之放入舱内的一个锦匣内,然后扯着略显稚嫩的嗓子扬头喊道:“船公,我家公子吩咐,靠岸停吧!” “好嘞。”那头戴蓑笠老态龙钟的船公,撑着船桨,大声应道。 “公子,小心些。”船泊靠岸,被称作阿盏的书童便拔着小腿跳过桥墩,随后从船家抽过一根木板,横放在岸与船头,大概是木板年久失修也或是朽木苍年了,谌仲的左腿才迈上去,那木板便发出“咯吱”的声响,音随不大,却未逃过阿盏那聪慧的小耳,他瞪着溜圆的双眼,瞅着船公闷哼了一声,表不满之情。 谌仲瞧在眼中,不禁莞尔一笑,随即踏着朽木,上了岸。 才登上岸,便见一群衣着显贵的纨绔子弟,相互勾肩簇拥大声说笑着从身侧走过,满身的酒气胭脂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阿盏忙用衣袖遮住鼻口,似是不悦,嘟着小嘴,眼神中尽是不屑之色,扬头瞧着谌仲说道:“这些富家子弟,当真纨绔至极,琴棋书画不成正经的事也做不来,整日的花天酒地出入这风流场所,却也不知他老子知否,哼,若我是他家老子,生出这般不孝子孙,定每天大板子伺候着,非打的他皮开肉绽不可。” 谌仲听罢笑道:“你一小孩儿家,哪管的别家闲事?在者说,这风尘世俗中,却也不乏能人异士才子佳人,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愤世嫉俗,怕只怕在长大些,当真管不住你咯?” 阿盏眨着双眸瞧着谌仲,道:“公子的话,阿盏可不全懂,阿盏只知道,这十里秦淮可是咱秣陵城有名的伤风败俗之地,哪家的公子若进了这里,可落不得好名声,阿盏虽小,却也懂得些世故的,此间的女子,各个都是出了名的女妖精,莲婆婆说过,她们可都是狐狸精的化身,会魅上人的。” 谌仲听罢,拍着阿盏的头,笑道:“此言差矣,人皆是父母所生,性本善良,若非世故所逼,哪家的姑娘会甘愿流落风尘? 阿盏似懂非懂的瞅着谌仲,半响后喃喃道:“公子所言,倒也蛮在理的。” 谌仲笑而不语,抬步朝着前方走去,阿盏人小步细,快步跟了上去,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谌仲停在一纸扇摊边,随手拿起一青檀扇,转头对着阿盏说道:“小孩儿家,怎生那么多问?你随我便好。” 阿盏嘟着小嘴,不在言语,见谌仲摆弄纸扇兀自看个不休,也是踱步跟来,见那摊位深处,有一打开的锦匣,安放着一把别样的折扇,便翘起小脚,伸出小手要取,还未触碰,那摊主便匆忙拦道:“小兄弟果然慧眼,这折扇可不同其他的折扇,若非诚心购买,还是不要随意拿看的好。” 这摊主白翁若花甲之龄,发丝雪白,两鬓修长,老态龙钟的年华却有着一双聪慧的栈目,正拂须浅笑的瞧着谌仲,这笑容若一壶清泉浸泡的陈年旧茶,透澈心扉,谌仲瞧在眼中,神情一怔,好奇心不由大增。 “还怕我们给不起银子么?你这老人家,哪有这般做买卖的?拿来瞧瞧也不成,怎知你这折扇的好与坏?”阿盏嘟着小嘴,朝着那摊主不悦的说道 “阿盏,不可对老先生无礼。”谌仲瞧了一下阿盏的头,微嗔道 “我哪有,人家说的可都是实话。”阿盏满腹委屈的瞧着谌仲,随后他的小眼一亮,明眸闪耀,指着前方一座堂皇酒楼叫道:“公子,公子,快看,阳云楼今日可是热闹的很,我们去瞧瞧吧。”见谌仲身形未动,抻着衣摆催促道:“公子,我们走啦。” 谌仲娆不过他,将手中薄扇搁在扇摊上,礼道:“叨扰了老先生。”便匆匆迈开步子,朝着阳云楼走去。 这阳云楼贵为秣陵城的名楼胜地,往来栖息游玩的行客自是不少,此时楼内笑语欢歌不断,说书的先生明朗口快,唱曲的姑娘持琴浅弹,妩媚的歌姬轻纱起舞,一片祥和景象。 却说主仆二人进得这阳云楼,便随意找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了下来,点了几样清淡菜肴,正吃的雅致。 只听楼外一阵骚乱,缭破了这原本祥和静谧的残夜,楼内众人不以为意,疑是哪家婆媳争吵也或市井小民斗殴,诸如此般糟事略见不鲜,也就并未放在心上,依旧觥筹擎酒对饮,喝的不亦说乎。 谌仲倚窗瞧着夜空半悬的皓月,想起不日即将进京赶考大试,心头便不由的惆怅万分,他本无意考取功名,趋炎于权势,但无奈父亲以光宗耀祖之名,屡次劝解,他向来孝义,怎肯驳了父亲的意愿? 谌仲长叹一气,心道:这乱世横秋的年代,功名利禄不过是这秦淮河畔的摇曳残烛,只为片刻繁华燃尽残躯,便匆匆谢幕逝去,男儿以热血之躯保国安康自是分内之事,如今外患猖獗,北有蛮夷部落虎视眈眈,南有雪族旧部兵临城下,西凉蜀地名寇扰内,东海妖异蠢蠢欲动,但凭乱世文章便能驱除异族还那太平盛世?” 每个少年郎自幼都有一个英雄梦。 谌仲自也难撇这世俗之情,无奈他自幼体虚多病,不得习武动气,便是提起半桶井水也能落下嘘嘘冷汗,其父遍寻天下名医也是寻不得良方医治,如今谌仲已是十七之龄,除了寒窗读那圣贤书,书房描那山水画抑或弹的一首好琴瑟,可于他心中所想却是相差甚远,每每想到如此,谌仲难免唏嘘长叹。 仗剑的本事今生却是与我无缘了。 他惆怅的扬头透过花窗向那浮云卿撩的明月瞧去,这一瞧却是心下一惊,只见浮云婆娑的夜色下,两道身影如鬼魅一般破空划过,虽然只是一瞬,却也未逃过他的那双聪颖的眼睛。 谌仲定睛寻索,良久,那两道身影却再未出现,只留下树梢掩映下的亭台楼阁遮住的那抹轻柔月色,他只当自己弥乱眼花,也就未放在心上,继续用筷子夹了一块青菜,放到阿盏的碗内,将那壶淡酒从小阿盏的手中夺下,撂置在桌角一侧,说道:“小孩子家还是少饮酒的好。” 阿盏只顾闷头品着小酒食着佳肴,自家公子的满脸愁容他却是半点未发现,见公子夹了青菜放入碗内,匆忙塞入小口咀嚼不止,狼吐虎咽的模样甚为可爱,嘟着鼓起来的小嘴叫道:“公子,你也吃啦,阳云楼的这些菜肴可是美味的很呢。” 谌仲莞尔一笑,笑意未散,余光却是一撇,两道暗芒诧然出现在那天悬半空,如电闪交叉碰撞,又如利刃相交,发出嘶嘶声响,他定睛瞧去,却是方才所见到的那两道身影再次出现。 “修行者。”谌仲瞧那两道鬼魅穿梭于半空的鬼魅身影,心底不禁讶声道 “能够破空而斗且迅如电闪,这莫不是两位修行者在半空相斗?”他心底笃定,正待看个究竟,却见其中一道暗芒如流星一般坠落,另外一道暗芒化作天际流线也是尾随而下。 谌仲撂下碗筷,急速奔出阳云楼,任凭小阿盏随在身后嘶哑乱叫,也不肯停顿步子。 顺着那道暗芒坠落的方位一路奔走,出得城门一路向北,进入城外的那片竹林,纵深径直朝林内独自奔去。 林内幽静可怖如坟场一般,几声昏鸦哀鸣传出更是悚然,谌仲却也管不得太多,低头径直入了竹林,四下找寻,心底已然笃定刚才那破空坠落的暗芒一定是某位修行者败阵下来坠入此处。 “咦?莫不是我眼花看错了方位不成?”遍寻不得,谌仲忧心忡忡的独自喃声道 足下轻步缓缓的踩着残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林间倍显恐怖,谌仲摇头疑惑,正待回返,却见幽深处两道鬼火悬浮半空,直惊的他诧然变色,开口欲呼,声未发出,却是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口,将他拖拽到一侧。 2.第2章 家门惨祸 “嘘。”那暗处的身影附在谌仲的耳边低声道 谌仲被人捂住鼻口,转身不得,眼神大骇的怔住身形不敢肆意乱动。 那两道幽冥鬼火在竹林深处若隐若现漂浮游荡,夜幕悚然下甚是可怖,谌仲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便招来杀身之祸。 夜静的可怕,徐徐冷风拂过谌仲的脸颊,定睛瞧着那森森鬼火,良久,那两道鬼火终于是游荡离去,消失在竹林深处。 那双厚重的大手从谌仲的鼻口挪开,谌仲呼了一口长气,顿感舒畅无比,转身一瞧,却见一身影瘫坐在地痛声哼叫,谌仲心道:看来此人定是受了重伤。 他蹲下身子,借着月光一瞧,陡然一惊,脱口道:“是…是你!卖折扇的老先生?” 那瘫坐在地的白发须翁却正是晚间谌仲所遇到的那位纸扇的摊主。 这白发须翁脸色苍白,神情颓然,轻咳了几声,瞧出这小后生面善眼熟,于是说道:“小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谌仲见这白发须翁语态淳厚,慈善祥和,不禁好感倍增,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先生随我前去府上休养一番再说不迟。” 却见这白发须翁摇了摇头颓然道:“我不行了,你快逃命去吧。” 谌仲肃声道:“老先生,我背你离开此地,家父略通医术,定会将老先生医治好的。” 白发须翁本待婉拒,但心下想到那件事还未完成,留在此处难免那人会找上门来,届时丢掉自己的性命是小,耽误了那件大事可就糟了。 想到如此,白发须翁点点头,颓然道:“小公子心善侠义,老朽谢过。” 谌仲尴尬一笑,道:“老先生切莫夸赞,救死扶伤乃我辈本份。”说着将这白发须翁背了起来,朝着竹林外走去。 这白发须翁身形纤细消瘦,谌仲将其背在背上,倒也没费太大力气,待得到了城门处,天色已晚城门已是关闭,谌仲高声喊叫,一守卫提枪立在城门楼上叫道:“城门已闭,闲杂人等速速退却。” 谌仲身为秣陵首富谌府的小少爷,自幼在秣陵城内长大,对于官家的人自然相识不少,他仰头朝着门楼上的守卫喊道:“王大哥,你不认得我了么?” “哟,原来是谌公子,稍等片刻。”守卫瞧出城墙下的那俊朗少年竟是谌府小少爷,匆匆赶下来,将城门打开,恭声道:“谌公子,大半夜的怎么才回城来?” 谌仲努嘴向背,礼声道:“家父新请的老师陪我出外游玩,却是伤了筋骨,所以耽搁了,还望王大哥通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守城的哥哥们也怪辛苦,拿去犒劳下诸位哥哥吧。” 这守卫笑嘻嘻的从谌仲手中接过银子塞入衣内笑道:“多谢谌公子,老先生的伤势无碍吧?” 谌仲笑道:“无碍,休养些时日便好。” 说着进入城内,背负着白发须翁就朝着府上走去。 待得走到谌府门前,却见阿盏呆坐在府前的石阶上,谌仲喊道:“阿盏,快来帮忙。” 阿盏听了声音,迈开小腿就朝着谌仲跑来,叫道:“公子,你跑哪里去了,丢下阿盏一人。”话音未落,就瞧见谌仲背上背着一人,讶异道:“公子,这是?” 谌仲道:“快别多问,将老先生扶进去在说。” 谌仲和阿盏两人将其扶入大厅的长椅上躺下,摸了摸鼻气,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但看着白发须翁面色苍白无光,已是晕死过去,谌仲朝着阿盏说道:“快请老爷出来。” 阿盏足下未动,就见堂厅后门走出一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睿智从容,眼神凛然,朝着谌仲说道:“阿仲,数日后便要赶考殿试,不在家好好读书,又去哪里玩闹了?” 谌仲急声道:“仲儿知罪,父亲大人快来看下,这位老先生病重垂危,快救救他吧。” 这中年男子却正是谌仲的父亲谌言昭,听闻谌仲的话,他急步走上前来,把着那白发须翁的脉搏,良久,面色堪忧的摇了摇头道:“五脏俱损,没得活了。” 谌仲听罢,惊讶道:“这如何是好?” 谌言昭叹声道:“如今只能延续他的几日寿命,若想活命怕是没有希望,阿仲,你速去药铺拿几味药。”说着谌言昭持笔写出几味药材交予谌仲手上,嘱咐道:“速去速回,耽搁了时间怕是没得缓了。” 谌仲拿着药方,急匆匆的赶出门,天色已晚,守夜人提着破锣灯笼打着更,更显寥落寂静。 药铺早已打烊,谌仲敲打着房门,硬是将店家从睡梦中呼醒,他心系那白发须翁的伤势,急匆匆将药物包裹严实,抱在怀中,便朝着谌府疾奔而去。 朦朦月色下一青衫少年奔跑在寂静的街道,随风扬起的冠巾和那月色下的身影将这尘嚣世道衬托的侠骨柔肠。 转过街道,谌府近在眼前,那偌大门牌金灿灿的“谌府”二字甚是醒目,门前一小小的身影端坐在石阶上,耷拉着脑袋,将头埋在双腿之间,一动不动若苍木一般。 谌仲自然瞧的出是阿盏在此处等候,他快步上前,笑道:“阿盏,好冷的天,你可不必等我了,快些进去啦。” 阿盏却是头也未抬话也未回,那模样似是被冰冻了身子,和那门旁两侧的石狮一般,谌仲无奈一笑,心道:“好你个小家伙,和我装死不成?” 谌仲怀抱药物,踱着碎步,悄无声息的来到阿盏身侧,本想吓他一吓,连接大声吼了三声,阿盏却是依旧僵硬如木,谌仲心下一凉,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清秀的脸颊煞然苍白如雪,伸出指头推了推,顿感阿盏身子冰冷刺骨,他骇然大叫道:“阿盏,阿盏。” 阿盏的身体被冰冻的失去血色,原本红润润的脸颊如今早已失去光泽,谌仲颤抖着将指尖探入他的鼻口,却是半点呼吸气息也无,显然阿盏已经死去。 谌仲悲切难抑,心如刀绞,两行热泪霎时淌了下来,顾不得擦拭,将阿盏冰冷的身子抱入怀中,疯狂的朝着府内奔去,一面奔跑一面大声呼叫:“爹爹,阿…阿盏。” 噎在喉间的话还未喊完,便被足下东西绊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挺起身子才要抱起阿盏,却撇见刚才绊倒自己的东西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他凝噎着将尸体翻转过来,顿时嘶声泣道:“陈叔,陈叔。”那具冰冻的尸体却是谌府的大管家陈福。 谌仲的心被一股不详的感觉紧紧缚住,借着昏暗的月光四下瞧去,却见满目疮痍昏昏夜色掩映下,那寥落的庭院中横七竖八的斜躺着满满的尸体,他悲鸣一声,朝着堂厅奔去,大声哀嚎喊叫:“爹爹,阿娘,大哥,莲婆婆,陈嫂子。”他将家人一一叫遍,却哪里有人回应? 摇曳的烛光将谌仲原本清秀的面容衬托的如魔鬼一般,他神情木讷的瘫坐在地,心如死灰一般瞧着堂厅内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心中的凄凉哀怨都掩映在那跳动的烛光中,一阵清风徐来,烛光被侵蚀熄灭,偌大的谌府宅邸七十二口人竟无一人生还。 谌仲左手抚着母亲的额头,右手探着父亲的脉搏,念如死灰,心坟似陨,月光透过薄窗映在他布满泪痕的脸颊上,倍感凄凉,他缓缓的从祖宗牌位下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颈前,刀光闪亮,锋锐清凉,眼看就要刺进他那柔嫩的颈内。 却听堂厅昏暗的角落一微弱的声音传出:“小…小公子。” 谌仲本无活念,只想一死了之随着家人而去,这一声微弱的喊叫,却是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死念已断,在想刎颈已然不能,谌仲心道:“我若如此死去,如何对的起死去的家人?父母之仇,又有谁来相报?” 想到如此,谌仲凛然站起,燃起一柱蜡烛持在手中,提着匕首朝着那微弱声源处寻去,借着烛光一瞧,那微弱的声音却是自己救回的那白发须翁所发出,此时那白发须翁频临气绝,却是凭着一口念力撑着,瞧着眼前的谌仲,白发须翁两行血泪洒下,褶皱的脸颊满是幽怨自责的神色,只听他凄声道:“我…我…连累了你的家人,小…小…小公子,老…老…老夫罪孽难赎,但…但…我有一事相求,那…竹林深处一口幽井旁埋有一锦匣,劳…劳烦。。小公子。。将。。将那锦匣…送到坝上韦…韦将军手中,此物关乎天下命数,切记切记。”他接连重咳,喘声又道:“此…此处…不…不宜久留,小公子…快些逃吧,报…报仇之事,莫要心急,快…快…快逃。”逃音方落,便倒头死去。 谌仲瞧着这死去的白发须翁,万般苦楚难以倾诉,缓缓的合上白发须翁的双目,站起身子,瞧着满堂血尸,只觉如梦幻一般,家人惨遭屠戮,他竟是连仇家也不知是何人。 谌仲擎着冉冉腾烧的火把站在府前,瞧着偌大的谌府,恍如隔世,一想到满门的血海深仇,握着匕首的手又攥紧了些,一咬牙,将手中火把丢入房檐,头也不回的便朝城外而去。 3.第3章 路途漫漫 却说谌仲一把火点燃整个谌府,朝着城外疾奔而去,此时已尽三更,城门紧闭,万户萧疏,夜静的可怕,他本想喊来守卫将城门打开,但心下一想:“那白发须翁临死所托物件,肯定与家人被害有关,凶徒手段高超残暴,整个谌府只留他一人苟活,那凶徒寻物不得,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冒然露面,定会给他人带来杀身之祸。”想到如此,他凄凉惆怅,朝着一僻静胡同走去,将身子掩在垃圾堆旁,只等清晨城门大开后,在混着人群出城。 蜷着身子萎缩在墙根之下,想起突然而来的灭门之灾,仿若隔世,又想起家人一起的天伦之乐,不禁悲情难抑,泪水又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冰凉的秋风吹在他哀痛的脸颊上,更显寥落,谌仲擦拭着眼角的热泪,只觉周身困乏昏昏欲睡,睡梦中又被噩梦惊醒数次,家人惨死的情景屡屡浮现在脑中,不禁又是泪痕满面,如此反复,半梦半醒间徘徊。 头被瑟瑟的秋风吹的晕沉沉,再次睁眼,天色已然渐明,强自挺直身子,掩在胡同口的墙根侧朝着城门瞧去,此时城门大开,已有秋收的老农赶着马车出城。 将脸颊抹了一些灰尘,弄的自己蓬头露面如乞丐一般,拖着步子朝着城门处走去,掩在人群中混将出去。 方才出了城门,就听城内一阵锣鼓震天的声响混杂这马蹄声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回头瞧去,却见一排官兵手持剑戟将城门把守严实,想来大概谌府惨案已被察觉,官府开始封锁城门进行盘查了。 长叹哀气,谌仲转过头,掩住即将倾泻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离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昨日的那片竹林,此时竹林在晨光掩映下倍显萧索凄凉,一条笔直小道幽深的绵延竹林深处,伴着晨曦径直而入,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侧畔的竹栏内一口幽井赫然可见。 “这应该就是那位老先生所说的幽井了吧。”想起昨夜那老先生垂死之际的嘱托,谌仲不免又感悲意难抑,趟着浅溪,越过竹栏来到那口幽井前,环视幽井一周,发现井侧一堆翻新的泥土,他半蹲在地将那翻新的泥土挖开,没过多久,就触碰到一坚硬之物,再往深挖,一琳琅精致的锦匣便显在眼前。 掸掉匣上的尘土,将那锦匣持在手中,谌仲盯着这罪魁祸首之物,锦匣不大,只有两个巴掌的大小,表面雕刻着精致的花样图案,一把墨色的魂牵锁扣在中央,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异之处,实则是在普通不过的锦匣,若说有何不平凡之处,那也只有这小小的锦匣承载的他一家人的性命了。 谌仲心中感慨万千“就是这一小小的匣子搞得我家破人亡?心中怒气翻涌,瞧着面前幽深不见底的井底,真想一把就将这锦匣抛入进去,就要动手之际,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心道:“我若想报此灭门深仇,这锦匣如今可是唯一的线索。”想到如此,他将外衣脱下,将锦匣包裹其中,然后拴在腰间,坐在井畔栖息着。 想着天地之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这便是他曾经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 想到那老者临死之际相托,要将此锦匣交予那坝上韦将军,这坝上的韦将军,他自是知晓,北部蛮夷部落虎视大明领土,韦将军领君命负责镇守坝上要塞,已有十年之久,可谓在大明国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当今明帝隆曦唤其“镇国韦公”可见韦将军在大明的地位何其超然。 韦将军本名韦青峰,西凉人氏,家族世代以押镖为生,如今西凉一代赫赫有名的天威镖局,便是其祖上产业,韦青峰十二岁时,观星象而悟天机,领会北斗星魂之力踏入修行,名扬西凉后被特招进入明楼。 明楼,那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 世间都知大明有个明楼,那是一个修行者的圣地,但凡能入明楼者,莫不是这天地间的巅峰人物便是这世间的稀世天才。 入明楼者,皆以镇守大明疆土为己任。 这锦匣中是何物,竟然关乎天下命脉? 谌仲将那锦匣抱在怀中,左思右想,如今唯有将这锦匣送往坝上,方能解开心下疑惑。 稍息了片刻,便朝着远处而去,避开官道,入羊肠小路,伴着秋意行了半日有余,便感腹饥难耐,环视遍野,尽是荒芜,哪里能望到半个客栈餐馆? 忍着饥饿,风尘北上,行到晚间,来到一僻静村庄,村庄幽静异常,想来村上的农户早已安寝。 敲开一家烛光昏暗的农户大门,开门的是一位淳朴农家大婶,谌仲掏出半两碎银,讨了几杯清水和些许干粮,便狼吞虎咽起来。 那农家大婶慈目淳朴,瞧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少年,唏嘘了一番,将谌仲安置在偏房中,便匆匆也是睡去了。 一日的劳碌奔走,加上心绪悲痛,谌仲早已是困乏不已,躺在磐石一般的硬石炕头,没过多久便酣睡过去。 翌日清晨,晨光携着秋风通过破旧的纸窗吹在谌仲略显疲乏的脸颊之上。 撑着沉重的身子从炕上爬起走出房间,那农家大婶早已醒来备了些许简单的早饭,谌仲道谢再三,随便填饱了肚子,便礼声辞去,临走之际,那农家大婶匆匆携着一个包裹追赶上来,却是准备了一些干粮赠送给谌仲,道:“家里穷的紧,这些大饼,拿在路上吃吧。” 谌仲眼眶含泪,双手接过那农家大婶赠与的干粮,哽咽道:“多谢大婶。” 说完后,便匆匆离去,出了村口,依旧一路向北, 此地距坝上足有千里之遥,路途遥远,也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如此风餐露宿,翻山越岭,渡江穿林,行了一月有余,临近大明都城景宸时,秋雨却是毫无征兆而至。 磅礴的秋雨倾泻而至,砸在林间泥泞的土路上溅出阵阵泥水,谌仲衣衫褴褛如若乞丐一般,被大雨淋得焦头乱额,匆匆钻进小路旁的一间茶棚避雨。 雷声滚滚,电闪雷鸣,茶棚不大,简陋异常,粗糙的木桌竹椅,乌黑的茶碗水壶,预示着这间破旧的茶棚是经过多年岁月的洗礼。 茶棚的老汉佝偻着背,站在木梯,拿着一张破旧草席,填补着屋漏。 茶棚避雨的人却是不少,却多是一些村野草莽,小贩走卒,众人围陋室草棚环坐,感叹着这秋雨来的如此唐突。 谌仲端坐茶棚角落,这一月的疲惫奔走,身上的盘缠已然不多,此地距坝上还有着两三月的路程,想到路途漫漫,遥遥无期,他心绪动荡,周身冻的打了一个冷颤,于是掏出碎银,要了一杯暖茶,暖了暖身子。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雨雾深处传来,马蹄骤紧,却见一行锦衣官卫骑着骏马从雨帘突兀显出。 “百翎锦衣断肠刀,势族中人。”一书生模样的少年环手抱胸瞅着雨中疾驰而过的骏马骑将小声嘀咕道 势族多是一些贵族王侯,朝堂内的官宦大员王侯将相多是势族中人,主掌大明朝廷政要,势力广布,权倾天下,当今大明帝君隆曦御弟墨翎王手握势族器物百翎青肠玉,掌控势族,势族下分六部八院,六部中人主掌朝政要事,而八院子弟多是武行出身主御外敌。 对于朝堂争斗江湖纷争,寻常百姓却是安顺于已,大人物的争斗,他们也是懒于关心,茶棚的贩夫走卒见势族铁卫扬鞭策马而过,不过是唏嘘片刻,便又回顾平静,静静的祈祷这雨早些停息。 4.第4章 蓝衫磊落 谌仲瞧着势族铁卫呼啸而过,抿了一口热茶,雨势渐烈,草棚角落已经接连滴漏,站起身子,瞧见那到那书生模样的少年有着空位,便走去坐了下来。 那书生见谌仲虽衣衫褴褛,面上却是眉宇不凡,身上青衫虽破陋不堪,但不难看出,也是山品的江南丝织,心下大感惊奇,心道:莫不是遭了拦路打劫的?” 拱手朝着谌仲,礼道:“小弟汴州何肃言,兄台莫非半路遭了匪?” 谌仲一愣,瞧着眼前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这少年蓝衫磊落,面容俊俏,丹凤眼柳叶眉,如不是身穿男衣蓝衫,倒以为是个姑娘家了,见这少年礼声相问,拱手道:“秣陵谌仲。” 然后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一言难尽。” 何肃言瞧的出谌仲眼眸深邃,心有顾虑,不愿多言,也就未多加追问,继续道:“谌兄也是进京赶考么?” 赶考,谌仲默默的低喃的念了一句,若不是家中遭此横祸,想来这个时候,自己也是要进京赶考了,跌跌撞撞辗转却是来到京都景宸城,想到京考不日将试,心绪一阵悲痛,显于言表。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沉郁道:“途经此地罢了,我要去坝上。” 何肃言哦了一声,继续道:“坝上?那里可是蛮夷之地,常年战乱不断,去那里却是为何?我瞧朋友也是读书人,不妨去考取功名的好,小弟此番进京,却是少一同伴,谌兄弟不妨一起,至于费用,大可包在小弟身上。” 何肃言瞧得出谌仲心事重重,心下以为这书卷气息浓厚的少年想来也是进京赶考的试生,估计是路途遥远遭了匪患,这才心绪悲痛,断了赶考的念头,他一路从汴州北上,诸如此类考生也是遇见不少,有些心理脆弱的却是直接半路折返或是寻了短见,他对眼前这少年的印象极好,不忍他步了那些人的后尘,却是想帮他一帮。 谌仲家遭横祸,早就断了考取功名的念头,如今他只想寻到坝上,将那老先生所托物件交予韦将军,然后在查探灭门仇家到底是何人。 现听何肃言说道考取功名,他心下微颤,父亲的期望,顿时侵入耳畔,他自幼生在富贵之家,父亲最是期盼他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这份期望,父亲却是带到了九泉之下了,若自己唐突放弃,却让父亲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犹豫间,却听何肃言笑道:“试试又无妨,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后天便是大试,你我这两日不妨在景宸城内,好好的玩耍一番。” 谌仲被何肃言说的有些心动了,要到坝上也不急在这一时,为了父亲的那份期望,自己就算是去尝试一番,也没什么不可,至于金榜题名他虽然有些期许,却是不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当今朝堂考生大选,都掌控在势族手中,那些金榜三甲,想来势族都是预定的了。 何肃言满面期许之色,谌仲微微颌首道:“我失了故籍,如何参试。” 何肃言听罢,摆手笑道:“无妨,景宸城内编篡故籍的人士颇多,并非难事。” 谌仲一愣,错愕道:“故籍也能撰卷?” “谌兄当真孤陋寡闻,若有银子,何事不能成?”何肃言道破秘言,从怀中掏出钱囊,取出一锭银子塞入谌仲怀中,笑道:“谌兄眉宇不凡,他日若高中三甲金榜题名,可千万别忘记小弟的滴水之恩哟。” 谌仲见何肃言如此慷慨,萍水相逢便倾银相赠,这自是拿自己当做朋友,他若推诿,倒是昧了人家的一番好意,道谢接下。 何肃言天性开朗,最喜结交寒士,见谌仲接纳自己好意,自是十分高兴,二人侃侃而谈,闲谈杂事。 何肃言博学多识,上至朝堂政要,下至江湖草莽,皆能侃侃道来,谌仲见他见识非凡,绝非凡人,心下更是惊奇,却哪知何肃言平日最喜听曲说书,方才所说,皆是他从说书人口中复述而来。 见何肃言见识颇多,谌仲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道:“你对修行可了解?” 何肃言听闻这三字,眼神微凛,附耳低声道:“难不成你想踏入修行之列?” 谌仲苦笑道:“我就算有这心思,也没那门路,何况我资质平庸,不过是寥寥空想罢了。” 何肃言道:“至于修行,我也只略知一二,你若想听,我说与你。” “愿闻其详。”谌仲兴趣盎然,朝着何肃言身边挪了一挪,探过身子,屏息倾听。 “我只知能踏入这修行之列的人,莫不是天纵奇才便是天赋异禀或是有着大机缘的人,常人的话,便是连它的边际也是摸不透的,所以说修行者,在这天下间是少之又少的。” 谌仲点了点头,示意何肃言继续说下去,何肃言挽袖端坐身形,继续道:“天下的修行门派也是颇多繁杂,但为首的却是四处,一为明楼,二为寒门,三为势族,四为蜀山,明楼镇大明,寒门掌异士,势族倚皇权,蜀山多怪才,明楼乃是天下第一修行圣地,四方异族番邦,窥视我大明领土千年不敢肆意侵入,正是忌惮明楼的存在,可说明楼乃是我大明镇国之地,不过明楼虽然为世人所熟知,但关于它具体在何处,我也是不清楚了。 “寒门多异士能人,其中我大明第一高手剑圣尾勺於惑,便是寒门当代门主。” “势族倚皇权掌天下兵马,但其中也不乏修行者的存在,如今圣上之弟墨翎王便是势族的掌控者。” “至于蜀山,它和明楼一样,太过神秘,我也是不甚了解了。” 谌仲意犹未尽,何肃言却是已倾囊相告,他所知的也只是这些,见谌仲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笑道:“你我皆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是不要想这些的好,你若真想修行,那就认真去参加大试,没准被势族相中,倒是也是有可能参悟修行的。” 谌仲道:“修行讲究机缘,怕是我没那份机缘了。” 何肃言神秘道:“据说每年的金榜三甲,是有机会进入明楼的哦?你要知道,如果能够进入明楼,要想踏入修行之列,还不是手到擒来?还有,大试之后,势族会品评天下名士榜,位列百位内的试生,皆是有机会进入势族八院的。” 明楼圣地,谌仲自然十分向往,何况他如今背负深仇,更是对能够踏入修行迫切不已,见何肃言如此说,兴趣大增,道:“此话当真?” 何肃言道:“自然是真的,我岂会骗你不成?” 何肃言说的笃定,谌仲自然不去怀疑,他心思百转,对明楼的向往,又多了几分。 ………………… ……………………… 雨势渐熄,淅淅沥沥的落着,那些商贩急于奔赴景宸都城,冒着轻雨匆匆离去。 何肃言站在茶棚前,仰头瞧着昏暗的天色,转头对谌仲说道:“雨小了许多,谌兄,我们也走吧。” 谌仲站起身子,将包裹抱在怀中,走出茶棚,天色微凉,冰凉的雨滴落入脖颈,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 两人直奔景宸都城,此时相距不甚太远,何肃言却是执意雇佣了一辆马车,他出手阔绰,几十辆纹银随意撇出,谌仲心道:这位何兄想来家境富裕,瞧他出手的阔绰样,一定不是寻常百姓。 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未多问,行了没多久,便到了都城门口,此时城门大开,往来人群熙攘,其中不乏一些赶考的学生。 景宸贵为大明帝国都城,城墙巍峨高耸,城门之上的门牌楼轩宇气派非凡,上书景宸两大金字,乍看下去,极为壮观。 进了都城,顺着宽敞的街道径直向前,行了段路后,何肃言掀开车帘瞧了一瞧,朝着赶车的马夫道:“去昌运楼。” 那马夫应声而答,长鞭一挥,马蹄哒哒的就拐过街角,因为大雨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了许多,较之都城平日的热闹,此时显得尤为空寂了些。 谌仲不喜多言,何肃言却是频频说笑,他只能应声相答,谈论的无非是一些琐事,一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倒像是对弈一般。 马车停了,那马夫喊道:“昌运楼到了。” 下了马车,进入昌运楼,何肃言要了两间上房,自行将费用支付了。谌仲却是感动异常,两人萍水相逢,何肃言却如此厚待,他如何过意的去?心道:我这位何兄当真侠义心肠,我与他萍水相逢,他竟如此待我,日后我定要好生报答他。 谌仲风尘百里行至都城,一路备受歧视欺压,看透世态炎凉人性丑恶,但他生性隐忍,不愿多做争斗,便是受了冷落,挨了委屈,也是隐忍不发,任凭旁人冷眼寒光,他也是一笑而过,不去反抗。 隐忍并不是懦弱,谌仲当然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的隐忍不发,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手中的东西,他知道,他手中的那件东西,绝非凡物,一定有人暗中在寻找着这件东西,而那些人,是现在的他万万惹不起的人,那老先生临死前所说的关乎天下命脉,也不是玩笑之话,为了完成这份生死相托,他必须隐忍一切。 5.第5章 初临帝师 来到房中,谌仲脱掉那身破旧的不成样子的青衫,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白衫。 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到何肃言已经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悠哉的品着淡酒。 他踱步下了阁楼,站到何肃言的面前。 何肃言有点讶异的盯着谌仲,就像是一时没有认出这位才认识不久的朋友一般,他欠着额头,做着吃惊的表情。 谌仲颌首道:“怎么?不认识了么?” 何肃言瞧着眼前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愣了半响,才道:“这衣服穿在你的身上,可要比穿在我的身上,要合适的多。” 两人身材相仿,个头也差不多,谌仲穿着何肃言所赠的白衫大小正合适。 坐了下来,两人吃了一些酒菜,酒足饭饱后,何肃言说道:“走,后天便是大试,先帮你把故籍的事完成。” 说完拉着谌仲的衣袖就朝外走去,谌仲见何肃言如此热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何兄不必着急,也不急在一时。” 何肃言道:“你是不知,如若再晚半天,怕是轮不到你咯。” 谌仲见何肃言说的笃定,就好似他经历过一般,开口问道:“何兄莫非不是第一次参试?” 何肃言边走边道:“我去年便参加过一次,不过当时由于特殊情况,却是耽搁了时间,没有参加考试。” 谌仲道:“原来如此。” “快快,转过那条街,就到了。” 何肃言匆匆转过街角,见谌仲行步缓慢,急声催促,进入一条胡同,走进一家敞开大门的别院。 别院只是小小的院子,说是小,只是因为太过拥挤的原因,里面有着考生,相互拥挤的排着队,想来都是一些半路丢了故籍的人。 在何肃言的带领下,谌仲来到厅堂之中,那稳坐上堂的却是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那老者身材臃肿,官服却是紧身缩体,看上去十分别扭。 问过谌仲的故籍姓名年岁,匆匆在那考文上盖了一章,便头也不抬扬手道:“下一位。” 谌仲拿着故籍证明,缓步而出,何肃言倒是显得有些急促,道:“可以了?” 谌仲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故籍,笑道:“没想到这么简单。” 何肃言环手抱胸,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说道:“这老头是吏部尚书的人,编篡一些故籍赚些银子罢了。” 谌仲讶然,却没想到堂堂吏部尚书竟然还会赚这些小钱,不禁摇头苦笑。 …………………。。 ………………………… 新月弯弯,华灯初上,景宸城内万家灯火辉煌。 闹市升腾,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临近城区的繁华街道一片喧闹,谌仲何肃言二人踱步而行,绕着这片繁华的闹市转了一圈又一圈。 谌仲并不喜欢这样的闹市,因为太过吵闹,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此时他蹙眉随在何肃言身旁,自幼体弱的他略显疲态。 何肃言却是兴奋异常,到了杂耍卖艺的江湖人那里便高声叫好,走到贩卖首饰的摊位前便拿来观赏,倒像是没进过城的村夫一样,看什么都是新鲜。 谌仲头沉脑晕,看着眼前的何肃言正把玩着一柄古剑挥舞的兴起。 何肃言很少握剑也很少舞剑,所以他舞剑的姿势并不好看,活像是拿着烧火棍在驱赶着老鼠,那模样滑稽之极。 围观的人群笑声不断,这么俊俏的书生,舞出的剑却是如此不堪。 谌仲觉得这把古剑放在何肃言的手中,的确是浪费了一些,他想提醒何肃言,你这样很丢人,不光是你丢人,我也很丢人,他掩住头叹了口气,不去瞧何肃言。 剑是一柄好剑,象木柄寒铁身,何肃言借着兴起,佯装一剑刺向谌仲,却见谌仲掩住头不去瞧他,他大叫一声“小心。” 本来是要吓一吓他,却没想谌仲一个趔趄,朝后倒去,一辆锦绣的马车很巧合的在这时路过。 谌仲的身子就这么擦到了那辆马车的边缘,因为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谌仲并未受什么伤,他不过是跌倒在地,白衫却是沾染了一些灰尘,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显得有些无奈。 就是在何肃言和谌仲愣神的瞬间,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从车上跳下来一名男子,身穿百翎锦衣,手握断肠刀,刀刃闪着寒光,有些刺眼,男子的眼睛凌厉肃杀,格外瘆人。 何肃言的剑尖指着这名男子,他大概忘记放了下来,只是愣住了神情。 断肠刀闪过,划出一道青练,然后何肃言手中的古剑,便碎成无数的残片。 何肃言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已经瞧出,这男子是势族中人。 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 男子没有动,何肃言却看到一道白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他骇然瞧了一眼,才发现,是谌仲横在自己身前,将自己掩在身后。 “很抱歉,我们无意冒犯。” 谌仲也是已经发现,这男子大概将何肃言当成刺客了,更让他疑惑的是,那马车中到底是什么人。 “阿凯?”马车内传出一悦耳的女声 那声音宛转悠扬,犹如蜜糖灌耳,又如琴瑟绕梁,使人听起来,格外的舒畅。 马车的侧帘被掀开一角,一双秀手拂在红帘一角。 谌仲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双手,饶是他在江南见过无数双美女的手,但都不能和这双手相比较,所以他显得格外讶异,有一股想掀开红帘想要一睹帘后佳人芳容的冲动。 他当然没有这么冲动,瞧着眼前冷漠的男子,他想,如果稍有不慎或是有不当的举动,那男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会用那断肠刀砍下自己的脑袋。 男子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就像是刚从坟墓中爬出的鬼尸一般,手中的断肠刀依旧横在何肃言的面前。 “我们是赶考的书生。”谌仲再次解释道 空气很静,静的可怕,就像那男子无情空洞眼神一样,过了半响,马车上的女子缓缓说道:“阿凯,让他们走吧。” 被叫做阿凯的男子,这才将手中的断肠刀插入腰间的刀鞘内,回到马车上,安坐下来,甩起马鞭,驾车离去。 何肃言见马车远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面色骇然,显然余悸未消。 拍着胸口,说道:“好险好险。” 谌仲道:“这马车上是什么人?” 何肃言黑着脸,说道:“应该是势族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谌仲蹙眉不悦道:“又是势族的人,太跋扈了些吧。” 何肃言嘘了一声,附在谌仲耳边,小声道:“在景宸都城内千万不要议论势族,小心。”说着将手切在颈上,神色沉重道:“脑袋会搬家的。” 谌仲错愕道:“我们又没有得罪他们。” 何肃言摇头苦笑道:“势族在我们大明权势熏天,他们若要杀你,可找出一万种理由。” 谌仲冷笑了一声,不在答话,何肃言所说,也是属实,当今势族掌控朝野,明帝隆曦专心修行,鲜少参与政事,墨翎王只手遮天,如今势族内部也是争斗不断,稍有不慎惹了他们,若要杀他们这样的小小平民,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天色渐晚,月亮都已躲进树梢,夜幕空洞,只有繁星点缀着黑幕,经此惊吓,二人也是失去游玩的兴致,回到昌运楼,各自回到房中,洗漱了一番,便睡去了。 翌日清晨,谌仲早早便醒来,洗漱了一番,便走出房门。 何肃言的房门却是紧闭,敲了敲房门,却是没有什么反映,于是一个人走出昌运楼,来到街上。 如今大试在即,整个景宸城热闹非凡,来自天南地北的考生,纷纷涌入都城,扰的景宸城一片熙攘。 晨曦皑皑,经过昨日的一场秋雨,今日的天气,异常的明朗,偶有秋风拂面,却是凉意戚戚。 谌仲顺着景宸主道,一路来到大试院,此时院门紧锁,门口有着若干守卫把守,门外却是有考生徘徊,大概是想提前观察下明日大试的场地。 谌仲静静的站在大试院门口的街对面,身侧的墙根下蹲着几位考生模样的少年,他们手中拿着刚出锅的饼子,正一口一口的塞进口中,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似乎想透过那层层铁门,看到里面埋头笔试的自己。 他是第一次来到景宸都城,以往的他只是从人口中听闻过这大明的京师之城,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景宸的场景,此番前来,见到了景宸,却是和想象中有些不同,他本以为景宸遍地是达官,随处可见修行者,但此时他才发现,景宸和秣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非要找出一些区别的话,那只能是,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 离开大试院,继续在景宸城内闲逛,到了午间,折返回昌运楼,却见何肃言正揉着睡眼从房间内走出,看来是才睡醒了。 “肃言?”谌仲瞪着眼睛,他有点诧异,明日便是大试,何肃言竟然能够一觉睡到晌午,这得没心没肺到什么地步? 何肃言打着哈切走了出来,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刚起床的样子。 何肃言是饿醒的,睡梦中的那些佳肴在向他不住的摆手,然后何肃言就觉得空腹便便,纠结多时,终于爬出暖床,推门而出。 出门便碰见才归的谌仲,他打着哈切,说道:“早呀。” 然后在谌仲诧异的目光下,来到楼下点了一桌佳肴,拉着谌仲一起酒足饭饱后,他指着窗外一株老树,说道:“这么好的秋意,如果不睡一个午觉,那一定是辜负了老天的安排。” 然后他擦拭着嘴角的鱼汤,在谌仲错愕的目光下,继续回到房中,开始午睡。 谌仲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何肃言对于大试似乎毫不在意,他之所以来到景宸,好像就如来游玩一般,但又想,他为什么非拉着我来大试?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再多想了,回到房中,将那锦匣拿了出来,见锦匣完好,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锦匣是上了锁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锦匣里装的是什么,他猜想,也许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也说不定,他突然有一股想要打开的念头,但这念头起的一瞬间,便被他否定了。 这是一份承诺,全家人的性命和一位老者的生死之托,这更是一份信任,他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锦匣,亲手送到坝上韦将军手中。 将锦匣轻轻的包裹好,放入床内的被褥下,躺在床上,开始幻想明日的大试。 现在想来,大试对他而言,却是没有那么重要,但为了完成父亲生前的遗愿,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至于其他,却是并没有想太多。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便沉睡过去。 6.第6章 美人琴瑟 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打开房门,却见何肃言衣衫齐整的站在门前。 见到谌仲,何肃言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来来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准你喜欢。” 谌仲皱眉,说道:“明日可就是大试了。” 何肃言昂首笑道:“大试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瞧你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今日我便带你去见见世面。” 他像是怕错过什么大事一般,面容焦急,神态却是怡然。 谌仲无奈摇了摇头,跟在何肃言身侧,二人朝着街外走去。 ……………。 ………………………。 此时夕阳西斜,暮色降至,景宸城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 谌仲瞧着眼前的锦绣阁楼,皱眉道:“你说的好地方,便是这里么?” 秋意拂面,华荣堂皇,脂粉味隔着几道门房都能刺入鼻口,少娘韵妇,纯女俏姐,淋漓尽是,若说这万花楼不是好地方,那这天下,还有什么好地方? 万花楼是烟花场所,唯一不同的是,他是整个景宸城唯一的烟花之地。 二人站在万花楼的锦绣门前,何肃言笑意盎然,见谌仲略有迟疑,笑道:“景宸城内万花楼,阿仲,今日可是万花楼头牌南歌子的大场,一年也难得见一次,岂可错过?” 谌仲皱眉道:“我看还是算了,你一人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何肃言见谌仲固执,也不管其他,拉着谌仲衣袖就朝着里面奔走,谌仲执拗不过,只能百般无奈的朝里走去。 方才进了万花楼,就见一胭脂粗粉的老鸨迎了过来,挤出眼角的皱纹,朝着二人扬手笑道:“好俊俏的两位小哥。” “我们是来看南歌子姑娘的大场,其他不必多言,带我们进去。”何肃言打断老鸨的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入那老鸨的手中。 老鸨见了银子,谄意更浓,以为这两位公子定是哪官宦大户家的公子,急忙引领着二人朝二楼走去。 万花楼二楼,已是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围在桌前,品着良酒谈论着什么,其中不乏富商豪士,更有一些达官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赶至。 二人寻了一个空荡的座位,何肃言要了一些点心酒水,自顾的吃着,谌仲则是瞧着楼下那偌大的秀台,怔怔出神。 秀台典雅,幔帐萦绕,粉帘遮住台幕,台中有一粉色的薄垫,薄垫前则是一张古旧的青檀桌,桌虽显旧,却是不失古味,上面干净整洁,不染片尘。 一记轻鼓响起,幔帐缓缓而升,一曼妙少女头遮轻纱,怀抱长琴,缓缓从后台走出。 场下一阵喧闹,随后便是屏住呼吸的沉寂。 她的步子轻飘若莹,红纱披长长的拖拽在地,腰际是数条长丝袖带,随着清风扬起,若仙女出尘一般,缓缓走去场中。 “这便是南歌子,如今万花楼的第一头牌,当真是美若天仙呀。”何肃言一脸憧憬的说道 谌仲却是沉声道:“可是你连面容都没见到,怎么知道是美若天仙?” 何肃言道:“你瞧这气场,若非仙女下凡,能有着曼妙风情?” 谌仲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 何肃言唏嘘道:“瞧下去便知。” 谌仲继续道:“你见过这位南歌子姑娘的容貌?” 何肃言摇头愁声道:“普天之下没有人见过她容貌。” 语气中略显惆怅,世人皆知景宸城有座万花楼,万花楼有个南歌子,只知那南歌子三年前入了万花楼,抚的一手惊世琴瑟,舞的一支骇俗之舞,但至于她的容貌几何,却无人知晓,坊间传闻,便是那景宸城内的第一灵性神花桑海花,见到了南歌子的容貌,都是羞愧的凋谢百叶,要知那桑海花,可是明楼镇守景宸城的第一灵性花植啊。 明楼镇守景宸城的圣物,见了南歌子竟然都会羞愧的凋零了百叶,可见这南歌子绝非凡人。 谌仲的兴趣却是不大,他感到的只是有些悲凉,这些风尘中的女子,任凭她多么的貌美,但她的身世却一定是悲苦的,想到如此,便为眼前的这位头遮轻纱的女子,多了一份同情之感。 ………………。 ………………………。 南歌子轻轻的将怀中的长琴放在那张青檀桌上,然后缓缓坐下,试了试琴弦,便开始抚琴缓弹。 琴瑟悠扬婉转,犹如天籁临世,整个大场,寂静异常,便是喘气都要刻意压低半分,生怕自己的声响吵到那琴瑟的调调。 琴瑟响起的时候,谌仲便是头脑一怔,自幼熟通音律的他,自然能够听出这琴音的静境。 先是缓缓的长调,仿若夏日静怡林间的一抹初阳,接着曲调上扬,彷如大海波涛的涌动,原本琴瑟静好的音调,此时竟透露出一股凄凉之感。 瑟琴音舒环萦着大场,音语中却是透露着满腔悲凉情怀,这其中的百感交杂和叹世不公的琴语,谌仲哪里会听不出? 一曲琴瑟叹世愁,谌仲听的入神,仿佛置身与一段凄苦的故事中,只觉眼眶湿润,竟不觉的落下一滴酸泪。 一曲舞罢,谌仲却是从遐想中缓过神来。 再看大场众人,却是嬉笑点头,满脸贪婪,色意充盈,丝毫没有他心中所想的那番凄凉之感,倒是对这台下抚琴女子的曼妙身姿和真实容貌抱着贪婪的幻想。 谌仲怔怔的瞧着台下女子,抿口不语,身侧的何肃言一脸盎然,拍手叫好。 忽然一道柔光射朝着谌仲射来,谌仲身形一震,尽管台下女子轻纱遮面,但是谌仲透过那薄纱也是能够感受的出,那一道柔光,绝对是从那薄纱后的眸中而来。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只见南歌子缓缓站起身子,缓缓说道:“可有哪位愿抚琴助我起舞?” 这声音听入耳中,谌仲顿时一阵晕眩,突然想到昨夜那马车中的女子的声音,他已笃定,这位被称作南歌子的姑娘,便是昨晚马车中的那位女子,一定不会错的,但让他诧异的是,那马车中的女子明明是势族中人,怎会摇身一变,成了这万花楼的头牌南歌子? 却说南歌子的话音方落,台下便噪声一片,有人高声喊道:“抚琴我却是不会,弹出声响却是没问题,却也不知南歌子姑娘,愿不愿意。” 说着自顾哈哈大笑起来。 南歌子端丽台中,循声瞧去,却见一豪商模样的男子,正色眼迷离的瞧着自己,她心底轻哼了一声,口中却是笑道:“琴瑟相和,方能起舞。” 那婉转拒绝的意思自是再明显不过。 南歌子扬头,透着薄纱朝着阁楼瞧去,就见到一身穿白衫,面色略有些苍白和病态的少年怔怔的瞧着自己出神。 她瞧见,这少年公子的眼眶中似是含着一抹尚未退却的凉泪,南歌子神情微微一震,随即伸手一指,道:“那位公子,可愿为我抚琴起舞?” 这白衫病态的少年公子自然是谌仲无疑,当南歌子的秀手指向他的时候,他还在怔怔出神的盯着她。 何肃言见到南歌子的秀手指向自己方向,被目光环绕的自己,一时无措,指着自己的胸口,结口道:“是…是…是我吗?” 旁边众人唏嘘冷哼,瞧着何肃言一脸紧张神色,便是说话都说不利索,皆是一脸鄙夷。 南歌子却是浅笑摇了摇头,指着何肃言身侧的谌仲,道:“是他。” 何肃言一愣,转头瞥向谌仲,见谌仲目光呆滞,急忙拍在谌仲的肩头,叫道:“嘿,阿仲,你可以走了****运,话说你可会抚琴?” 谌仲被何肃言一拍,方才醒过神来,见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倒是尴尬不已,这时,才瞧见台下的南歌子宽袖下遮掩的秀手,正直直的指着自己。 他有些拘谨的站起身子,朝着台下的南歌子说道:“姑娘可是在与我说话?” 他的话音刚落,有人便叫道:“不是你还是有谁,话说你小子会不会抚琴,南歌子姑娘可还在等着,若不行,趁早说话,可别耽误大家的时辰。” 南歌子却是浅笑道:“公子可会抚琴?” 谌仲自是不会理会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他拱手朝着台下的南歌子礼声道:“略通一二。” 有人又叫喊道:“一二可不行,必须得三四五六,堂堂的万花楼头牌,岂能让一狗屁不通的后生来抚琴起舞。” 这人的话立马得到一些人的吹捧,顿时场内嘈闹成一片,谌仲正不知所措,忽然一道大吼声将这喧闹声压了下来。 “谁在吵闹,扰了我家主子听曲看舞的兴致,就给我滚出去。” 这一喊叫声极大,在场众人皆是听的清楚,方才说话那人厉声骂道:“******,谁在这里放屁,闻的老子一身臭味。” 话音刚落,众人便撇见一道黑影归去又回,方才那说话的男子,便已经被丢出万花楼,正在万花楼下哀声惨叫。 “有谁还想吵闹,那人便是他的榜样。” 谌仲瞧的清楚,顺着说话的声音寻去,却见一身穿素衣青衫的男子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男子应有四十多岁,目光迥然,不怒自威,岿然无惧的稳坐那里,手中持着青瓷酒杯,缓缓的抿了一口,眼光瞥向自己,微微颌首。 这男子身侧站立着一位彪形大汉,那大汉满面胡须,身材健硕,足有九尺之高,在人群中极为醒目,看来方才动手的便是此人了。 那彪形大汉朝着谌仲说道:“小公子便请下场吧。” 谌仲抱礼,不在多言,顺着楼梯走入台上。 7.第7章 惊世之曲 谌仲站在南歌子的面前,一股幽香透入鼻内,倍感清爽,他不敢正视眼前女子的眼睛,低着头,略显拘谨。 南歌子心底浅笑,瞧着眼前有些拘谨的少年,将长琴双手奉上。 “好琴。”谌仲将长琴捧在手中,便不免叹道 琴弦在烛光的掩映下闪着涟漪,琴身灰古,彷如岁月沉淀,弦丝细薄,犹如蚕丝。 谌仲怀抱长琴,缓缓入座,试了试了弦,松紧正适,朝着南歌子轻笑点头,问道:“何舞?” 南歌子道:“曲舞。” 所谓曲舞,便是随性而舞,弹的什么曲子,便随性起舞,这种气势自信,南歌子自然还是有的。 琴瑟萧何,落落而舒,谌仲伸出双手,抚琴起音。 音扬漫漫,弦动如潺潺流溪,这第一音,便让南歌子心下一颤。 低吟浅唱,这妙妙靡音,她竟无比熟悉,似成相识。 袖是粉色长缨袖,宽大的袖口拂风而起,披是粉纱披,随在她纤细的背上清扬而起,南歌子闻音起舞,曼妙身姿,携衣而练。 曲调婉转,弦在指间跳动,四下静谧,只能闻到那场间白衫少年的悠扬琴瑟。 音在跳动,曲在衷诉,这一拨一挑,竟然诉出世间百般柔肠,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曲调婉转,一瞬转念,曲风突变,急促上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竟然生出无尽怅念。 谌仲的双手抚在琴弦间,他意念随性,所弹曲调,无非是随性而起,想起家门惨事,世态凄凉,便是一股悲切之色显于言表,琴弦抚在手中,便幻化成笔墨,正在奋笔疾书描写着一段伤往旧事。 他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音律方面,更是天赋异禀,如今良琴在手,佳人侧伴,更添心绪,这一曲琴瑟,诉出的衷肠,并非是男女之间的爱意浓浓,而是那感叹事态变迁的倾肠曲。 南歌子秀足踱步,绕绪萦舞,如若出尘的仙女下凡,伴着那柔转千肠的曲调,时而绕身扬手,时而顿足昂头,轻纱遮面的她,此时完全沉浸在那少年的曲风中,忘乎所以的舞出了一段惊世之舞。 她和他,都不觉得这样的曲调和舞姿是何如的磬人心脾,如何的惊醒世人,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沉浸了进去,他们恍如隔世,堕入了一片满是绿草幽幽的草原,抛开所有的世间琐事,放弃了所有的尔虞我诈,开始了一段恬静的生活,从此无忧无虑,任凭世间浮华,都化作那过眼云烟。 那一舞一曲,相应相合,舞是绝代佳人的随性曲舞,曲是一代少年的倾肠柔曲。 曲罢舞止,全场鸦雀无声,静的便是连发丝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楚,所有人似乎都未从刚才的梦幻中苏醒过来。 弹琴的少年,舞曲的少女,他们的心境彼此相通,与那些人相比,他们之间,或许更懂的这一曲一舞中的深意。 一抹清脆的拍掌声打破寂静。 “好一倾肠曲,好一惊世舞,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谌仲仰头循声瞧去,却见是刚才替自己解围的那位威严男子。 拱手礼道:“学生秣陵谌仲。” 威严男子颌首沉思,盯着半响后说道:“可是赶考的学生?” 谌仲点头说道:“正是。” 威严男子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交予身侧的彪形大汉,那彪形大汉蹙眉讶异,然后拿着金牌便走下场来,将金牌递交给谌仲,沉声道:“拿此金牌,明日大试,交予吏部万尚书,他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谌仲双手接过那枚金光闪闪的金牌,金牌镌刻天枢二字。 他有些不明白这位威严男子的用意,又不好推却,只能收入囊中。 那名威严的男子瞧着谌仲,然后颌首点点头,踏步而去。 …………………… …………………………。 南歌子的目光始终未从这少年的身上移开,她有些诧异,有些彷徨,只是静静如婉约处子一般的站在那里,像是一株惊艳天下的名花。 谌仲并没有太在意所有人的眼光,他朝着南歌子说道:“姑娘舞技绝艳,当世罕见,能为你抚琴,谌仲当真三生有幸。” 南歌子觉的这书呆子呆的可爱,呆的可笑,但轻纱下她的浅浅笑意,却并没有人能看到,连见过她面貌的人当世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她那倾城之笑了。 她笑道:“你叫谌仲?” 谌仲道:“嗯,言甚谌,人中仲。”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谌仲笑道:“因为我知道姑娘的名儿。” 她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是学生?” 谌仲道:“嗯。” “那明日可就是大试了。” 谌仲道:“谢姑娘提醒。” 她道:“祝公子金榜题名。” 谌仲笑道:“借南歌子姑娘吉言。” 她继续道:“如果有缘,你可愿再为我抚琴?” 谌仲觉的气氛有些不对,他们的对话声虽小,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能看出,她们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他笑道:“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 南歌子笑了,她的笑略带苦涩,她心道:嫌弃?我是风尘中人,从来都是被别人嫌弃,哪里会嫌弃别人? 她扬起轻袖,然后缓缓的走到谌仲的身侧,轻声道:“刚才的琴韵,你可从哪里看到学过?” 谌仲笑道:“随性而弦,并未闻过。” 南歌子哦了一声,眼色有些狐疑,她轻缓的拾起长琴抱在怀中,然后走入幔帐,走到边缘处时,迟疑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说还休,平静的转过头来,瞧见那少年正缓缓的顺着楼梯朝着二层楼而去,她终于是咬着薄唇,进入后房。 ……………… …………………。 “阿仲,真没想到,你竟然弹的一手好琴,配上南歌子姑娘的曼妙舞姿,那简直是绝代舞曲呀,阿仲,你信也不信,不过明日,你的名字便会传遍整个景宸城。” 何肃言完全被谌仲的那一首倾肠曲折服,因为他从没听过这样惊世的曲调。 谌仲笑道:“不过是随性而曲罢了。” 何肃言笑道:“你也不必谦虚。” 他将谌仲拉坐椅上,斟了一杯清酒,举到眉前,笑道:“瞧见没有,刚才那位器宇不凡的男子,想来应该是势族中人,若得到这人的赏识,就算你提名不了三甲,以后也会有所作为的。” 谌仲蹙眉问道:“你认得刚才那人?” “有些眼熟,却不认识。”何肃言摇头 谌仲哦了一声,将那块金牌从怀中掏出,搁置桌上,说道:“方才那人将此金牌赠予我,你且瞧瞧,是个什么东西?” 何肃言将金牌拿捏手中,仔细的查看,金牌上镌刻天枢两个大字,过了半响,他似乎想到什么,凝眉沉思,忽然恍悟,脱口道:“这…这…这可是势族八院中天枢院的金牌,莫…莫非此人是那天枢院的人?” 何肃言继续道:“势族分六部八院,六部主掌朝政从文,八院抵御外患行武为大明培训武将军事能人。” 谌仲急道:“那六部我自然知晓,那八院可是传说中势族掌控的那八个修行别院?” 何肃言点头道:“自然,为了巩固势力能够与江湖寒门相抗衡,势族中自然也是不缺少修行者的,毕竟当今天下,修行者才是最尊贵的。” 谌仲点点头,道:“看来刚才那名男子,应该是天枢院的人了。” 何肃言道:“不错,我想他在天枢院一定身份极贵,不然的话,这枚金牌可不是随意就能赠送他人的,阿仲,你可真是幸运,有了这天枢院的金牌,你明日大试,肯定会顺利通过的,搞不好,那天下名士榜也会有你的一个席位。” 谌仲摇了摇头,道:“我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偷巧耍滑,我看还是算了。” “这哪里算偷巧耍滑?大试之下,哪个人不希望找个靠山?你要知道,有了这天枢令,你可是有机会进去势族八院的啊,你不是想去修行吗?势族八院,可是绝佳良地,虽然较之明楼略有不足,但那八院中也是有着一些大修行者的。” 何肃言真觉的眼前的谌仲太过腐朽,如此大的机缘找上门来,他却是不屑理会,真是朽木难雕,固执的很。 谌仲道:“日后再论吧,势族八院皆是招收一些有修行天赋的贵族子弟,我一贫贱书生,哪有那种福分,况且,我自有体弱多病,关于修行的天赋更是半点也无。” 说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势族八院的威名,他自然知晓,那可是与寒门九部并驾齐驱的修行圣地,在这天地间,也是赫赫威名的。 天下之大,修行者万中无一,能进入势族八院,可说是踏入了那修行者的门槛,他自然也是希望进入八院之中,得到修行的指引,但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身子和如今的悲惨境遇,这种念想,却是有心无力了。 何肃言继续说道:“话不能如此说,那势族八院中也不乏贫贱出身的寒士,八院中如今开阳院奇才黄玖尧,据说曾经便是草莽出身,如今能成为八大奇才之一,可见势族对真正的良才,也是极为重视的。” 何肃言款款道来,谌仲听罢,讶异道:“黄玖尧,势族八院八大奇才之一,神游境的大修行者,”。” 何肃言道:“你也知晓此人?” 谌仲点头道:“我大明千万子民,神游境的大修行者不过寥寥几十人,这样经天纬地的大修行者,我怎会没有听闻过?” 势族八院,每院内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人,会被冠名奇才之名,而那黄玖尧,如今跨入神游境,乃是世间顶尖强者。据说此人曾手持应天戟,独挡南疆雪族旧部十万大军,从此一战成名,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位列八大奇才之列。 何肃言说起黄玖尧竟然满脸傲然之色,对于从草莽出身的黄玖尧,如今竟位居八大奇才,这对诸如他这种尚未踏入修行的人,显然有着无尽的敬畏之情。 何肃言继续说道:“明日大试之后,位列百名内的试生,皆有机会进入势族的六部八院,而每年的金榜三甲,更有机会进入那神秘的明楼之中。” 谌仲问道:“那你是想进入六部还是八院抑或是明楼?” 何肃言苦笑道:“八院我是没希望了,明楼的话,更是不敢想,能入明楼者尊享地位且在八大奇才之上,何况我根本不是修行的那块料,能够进入六部谋个一官半职,而后光宗耀祖,我便知足了。” 何肃言继续道:“阿仲你呢?” 谌仲摇了摇头,对于权贵他是没有什么兴趣,他倒是想做一名修行者,但自知天资不足,体虚身弱,天下的修行者万中无一,皆是世间稀世之才,凭他的天赋,怕是希望不大了。 将那块天枢院的金牌放入怀中,谌仲缓缓的站起身子,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此时万花楼内来看南歌子大场的人都已散去,残存着三三两两意犹未尽的人,盯着谌仲方向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谌仲也并未在意,他在看来,今日即兴抚的琴韵和他往日在家中抚的琴并无异样,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如果他要知道,今日这一曲,明日便会名动景宸城,也不知作何想法。 两人结伴回到昌运楼,各自回房休息。 躺在软软的暖床之上,谌仲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着呆,一想到明日的大试,不由来的却是有点紧张,这种微妙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困意的袭来,渐渐消散,随后迷迷糊糊的便沉睡过去。 8.第8章 天下大试 大试将至,景宸城内一片繁华热闹,大试院门口更是喧闹熙攘。 检考的人员皆是六部中人。 大试院内,高堂之上,一足有六十之龄的老者威严端坐上首,手持卷册,此人正是当今礼部尚书万全策,在他身侧,是与他年龄相仿的一位老者,此人却是当今吏部尚书裘博仁,裘博仁抚须蹙眉,也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两人主管大试二十余年,未曾出过纰漏。 万全策拿捏着手中的卷册,眉头紧皱,过了半响,将那卷册拍在案头,眉头不悦的说道:“光是八院推举的人便有十二人,还不算其他四部的人,在加上四大藩王所荐举的人。”说着万全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今年的大试,不好办呀。” 裘博仁抚须皱眉,问道:“王爷那里如何说?” 万全策叹道:“北部蛮夷虎视眈眈,王爷哪有心思关心大试的事情?这才是难办的地方,往年王爷都会将举荐的人员告于我们,可今年却是没了半点动静。” 裘博仁蹙眉道:“想来王爷忙于外患,将这件事却是忘到了脑后。” “忘掉脑后还好,怕只怕大试后再问起,你我该如何作答?” 裘博仁笑道:“如何作答?那就如实相告。” “若如你所说的那样简单,我也就不至于如此发愁了。” 裘博仁继续道:“难不成四大藩王发了难?” 万全策从桌上拿起四卷文书,道:“北靖王举荐三人,西漠王举荐二人,南海王举荐四人,东胜王举荐三人。” 说着万全策将那四卷文书丢到裘博仁面前,叹道:“他们倒是落得清闲,可就苦了你我了,博仁兄,拿个注意吧。” 裘博仁拾起那四卷文书,翻看了一番,眉头紧皱,过了半响,说道:“四大藩王如此举荐良才进势族,却是为何?” 万全策道:“四大藩王皆非势族中人,割据一方为王,明面上是我大明藩王,实则早有称帝的野心,陛下岂能不知他们的心思?王爷也是发愁此事,但碍于没有证据,也是不敢轻易上书陛下征讨他们,四大藩王一日没有称帝,那么他们便是我大明的藩王,他们此番举荐良才进入势族,想来没有安得什么好心。” 裘博仁道:“如此的话,那便好办了许多,直接否了便可。” 万全策冷笑道:“陛下和王爷不怕四大藩王,可你我还没那能力随意驳了他们的面子,这样的后果,我们可是负担不起的呀博仁兄。” 裘博仁恼怒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有法子,还会问你?” 万全策继续道:“六部八院与我们同气连枝,我们本应主选他们的人,但如今四大藩王要求今年大试天下名士榜的前百位名额中的前二十位要占六个席位,陛下安于闭关修行难理此事,朝政之事,全是托予了王爷,历年王爷选定良才钦点名士榜席位,而如今王爷不在京师,你我却摊上这么个事情,当真是愁煞我也。” 裘博仁冷哼了一声,甚是不喜,冷声道:“今年大试,四大藩王竟然齐齐荐举多人,我看他们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那天下名士榜中,实则是安插奸细到我势族中来,以便为日后称帝做充足的准备。” 裘博仁接连冷笑,道:“天下名士榜哪有那么轻易就让了外人?这金榜三甲,无论如何,也得是我势族中人。” 万全策听了裘博仁的话,急忙嘘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裘博仁道:“我裘某人一把年纪,自认对我大明鞠躬尽瘁,何况,我说的都是实言,皆是为我大明朝设身处地的着想,莫说是那四大藩王,便是当着当今圣上的面,我也敢这样说。” 万全策见裘博仁一脸正气,浩目岿然,急忙转移话题,生怕裘博仁又说出什么大逆的话来,接口道:“今年不同往昔,你要知道,宸皇后那里也是要了一个席位。” 裘博仁听罢,脱口叫道:“什么?宸皇后竟然也参与大试了?” 万全策苦笑道:“若是只有四大藩王的话,我最多发愁如何少给他们一个席位,后果最多是王爷那里不好交待一些,但宸皇后开了口,我却如何应对?要知道,宸皇后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向来不和呀。” 裘博仁叹道:“麻烦,麻烦至极,当年宸皇后的长兄,可是亲手死在王爷的手上,碍于陛下的面子,二人争斗多年却也只是暗地争斗,也并未发生太过激的事情。” 说着裘博仁狐疑的沉思了片刻,继续道:“往年宸皇后可是从不会参与大试的事情,今年却…却…却是为何?” 万全策道:“如今王爷权倾天下。”说着他轻叹了一声,道:“你要知道,如果一个人的权势太大,难免会遭到其他人的不满。” 裘博仁点点头,也是感叹于此,问道:“宸皇后举荐几人?” “一人。”万全策伸出一指 “哪个席位?” “天下名士榜榜首一甲状元。” 裘博仁听了此话,心下大惊,若非身体老态行动不便,险些便会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他站起身子,徘徊绕堂而走,神情紧蹙,似是遇到了最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过了半响,他终于是沉定下来,说道:“宸皇后莫非仗着有明楼做倚靠,便不把王爷放在眼中?” 万全策听了明楼之名,面露骇色,瞪着一双白眉,沉声道:“那可是明楼,不是万花楼。” 裘博仁笃定心思,说道:“此事非你我所能定夺,还是恳请王爷决断吧。”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接口道:“宸皇后所举荐是何人?” 万全策道:“镇江傅青弈。” 裘博仁听闻此名,眼神惊骇,整个人的似乎都僵直起来,他颤颤的说道:“你所说之人,可是那以九岁之龄便已参悟灵恸境的稀世之才傅青弈?” 万全策道:“正是此人。” 裘博仁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起来,若宸皇后举荐的是一些寻常贵族便也罢了,但这傅青弈却非凡人。 只因为那傅青弈是一位修行者,不光如此,更是修行者百年不遇的稀世之才。 六岁感悟天地气息,悟醒识之境,七岁开天道之眼,入栈目之境,九岁洗尽铅华,悟灵恸之境,如今十八岁之龄已是灵恸境巅峰。 此乃修行者百年不遇的稀世之才。 他,便是镇江青衣寒生傅青弈。 裘博仁当然知道一名修行者的地位在大明是如何的尊贵,而那傅青弈如今以未达弱冠之龄便参悟灵恸之境,如此惊世之才,让他小小的一个礼部尚书,如何堪对? 要知道,势族八院中的八大奇才,有些人也只不过是灵恸巅峰而已。 而这弱冠未达的少年修为,便已经能够和八大奇才中的一些人相互抗衡,此等稀世之才,便是明楼,也是有所动容的。 裘博仁缓和了下自己惊叹的内心,沉声道:“如此稀世之才,便是入明楼,也并非不可,为何要参加大试?” 万全策叹道:“这也是让我疑惑的事,这种稀世之才,宸皇后大可举荐其直接入明楼,如此劳烦的来参加大试,岂不是多此一举?” 裘博仁叹道:“如此说来,今年的大试,当真是难办异常,先是其他四部八院的过多名额就已经让你我焦头烂额,又有四大藩王来搅局,如今在加上宸皇后,哎。” 说着裘博仁接连摇头叹息,不知如何是好。 万全策继续说道:“也许只有一个可能。” 裘博仁蹙眉道:“哪种可能?” 万全策抚须揣测良久,说道:“宸皇后也许有她的想法,傅青弈也许并不知道宸皇后暗地里在大试中帮了他,他既然来参加大试,便有着十足的把握来取得头冠,这种稀世之才,在这次大试考生中,谁能与他相提并论比肩左右?宸皇后何必多此一举的向你我举荐?我猜想,宸皇后之所以如此,想来怕是寒了天下考生的心,你想,如果我们并不知道这傅青弈便是那名动八表的稀世天才,这一甲榜首状元,我们岂不是会给了他人?那让天下名士如何肯信服?那前来参加大试的万千学子,又该如何解释?。” 万全策捋了捋心思,继续道:“其实,此次大试,这天下名士榜的一甲状元,便是给了傅青弈,也是实至名归,我想,就算王爷从坝上归来,也不会有何意见,何况,我势族若得此人,王爷也定会大喜过望的。” 裘博仁心下细想了想,说道:“话虽如此,但也许人家的心,并不在势族。” 万全策道:“你是说那傅青弈的目的不在势族而在明楼?” 裘博仁点头道:“如此惊世之才,也许只有明楼才是他的归宿。” 万全策也是点了点头,叹道:“势族也好,明楼也罢,总之你我尽力而为吧。” 裘博仁道:“往年大试后,十日之后便会在明理寺公布天下名士榜,这次的举荐位太多,你我又得费一番心思了,只有十日的时间,除了举荐位外,前十甲还需有两位贫生的席位,不然的话,难以对天下考生有个交待,届时****起来,可就麻烦了。” 万全策叹道:“看来大试后,还要去请教唐先生了。” 裘博仁叹道:“也只能如此,只不过唐先生可愿帮忙?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万全策道:“冲着王爷的面子,我想唐先生不会拒绝。” 裘博仁点了点头,继续道:“陛下的试题可送来了?” 万全策道:“陛下闭关前早就将试题草拟完毕,秦公公早晨便已亲自送达。”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二人正自谈论,却听门外有人叫嚷,却是部下王试官满脸大汗的跑了进来。 万全策瞧着冒冒失失的王试官,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道:“何事惊慌?” 王试官接连喘气,喘声道:“院口有位试生,要见大人您。” 万全策蹙眉道:“大试将至,那人私下见我却是为何?” 王试官摇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金牌,说道:“他只说将此物交予大人,大人看后,自会明了。” 王试官谄媚向前,躬身将金牌双手奉上。 万全策皱眉将金牌拿捏手中,却见金牌之上镌刻天枢二字,裘博仁也是好奇的走上前来,瞧见金牌后,便沉声道:“天枢令。” 万全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这位试生何在?” 王试官答道:“小的让他在外面候着呢。” 万全策道:“让他进来吧。” 王试官领命退下,裘博仁见闲人退却,在万全策耳边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天枢院的奇才步云天,竟然也会荐举试生?” 万全策皱眉道:“步云天从不会做这种事,因为,他从不屑做这种事。” 裘博仁不解,问道:“那这天枢令,却是怎么解释?” 万全策道:“穿着百翎锦衣手握断肠刀的人不一定是我势族中,也可能是强盗。” 裘博仁听罢,面色一变,急声道:“若这位真是步云天的荐举试生,我们如此做,会不会得罪了他?” 万全策冷笑道:“荐举试生的卷册已然笃定,哪还有席位让给一些旁杂人等?四大藩王那里我又如何交待?” 裘博仁继续道:“可这天枢令总不会假的。” 万全策沉声道:“步云天那里我自有交待,这个试生只能是试生,绝不可成为荐生,至于这个人,只能算他倒霉,。” 9.第9章 阴差阳错 这位持天枢令前来拜见礼部尚书万全策的人,却正是何肃言,为何是何肃言而不是谌仲?这要从清晨开始说起。 今日大试,二人起了一个大早,整装完毕,便匆匆赶至大试院。 本以为伴着晨曦而来,大试院门口一定会安静许多,也便宜他们将天枢令交予吏部尚书万全策,哪知赶了一个大早,来到大试院门口,那里早已是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万千试生,几乎全部聚集在大试院前方宽阔的广场之上,一些人席地而坐侃侃而谈,一些人徘徊不断想来万分紧张,一些人则是交头接耳的忧虑万分。 从熙攘的人群中挤过,终于是来到大试院门口,此时为时尚早,距离大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谌仲不慌不忙,何肃言却是焦急万分。 何肃言将谌仲拉到一侧,说道:“再晚点,你的天枢令也就没用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阿仲,你可真够笨的。” 谌仲却笑道:“有些东西本不属于自己,要是太过焦急的想要争取,有时候便会得不偿失。” 何肃言根本未将谌仲的话听进耳朵,他哼声道:“你若不用那天枢令,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我算了。” 他本是开玩笑,却没想谌仲大方的掏出金牌,丢到他的怀中,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何肃言大吃一惊,颤声道:“阿…阿仲,你当真将这天枢令送与我了?” 谌仲笑道:“都放到你怀中了,还会有假?肃言,这些时日多亏你的照顾,这天枢令就算是报答你吧。” 何肃言手握天枢令,满是诧异神色,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但看谌仲的神情,又不像是与自己开什么玩笑,他颤抖着将天枢令牌捧在掌心,激动道:“阿…阿仲,如果我提名天下名士榜,你可就是我的大恩人。” 何肃言感激涕零,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他当真就要跪拜在地感谢上天垂青了,有了这天枢令他可就成了荐举试生,对于提名天下名士榜那简直是指日可待。 谌仲见何肃言眼眶含泪一脸激动,急忙笑道:“大试在即,快拿着金牌去找万尚书吧,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何肃言抹了一把眼角余泪,喜极而泣,颤抖着将金牌放入怀中,说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何肃言便朝着大试院侧门走去,谌仲放心不下,也是跟在其身后远远的瞧着。 何肃言见到那王试官,将天枢令恭敬双手奉上说明来意。 王试官常居景宸帝都哪里会不识得这天枢令?见到这俊朗试生便明白了个大概,想来一定是天枢院的荐举试生,这种大事他自然做不得主,于是拿上天枢金牌让何肃言稍等,便匆匆赶至院内向万尚书禀报。 何肃言满脸激动,想到大试之后,不日即将提名天下名士榜,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等待的闲空,走到谌仲面前,再三感谢,又怕谌仲后悔,内心当真是百感交集。 过了没多久,就见王试官匆匆赶回来,说道:“何试生,我家大人有请。” 何肃言整理衣衫,拱手礼道:“谢大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赠与王试官。 王试官左顾右看,见旁若无人方才收入囊中,颜笑道:“好了好了,快进去把,别让我家大人等的急了。” 何肃言对谌仲说道:“阿仲你等我片刻,我去去便来。” 王试官瞧着谌仲,见这少年眉宇轩昂,似非凡人,心想这定是哪家的贵族子弟,谄媚的说道:“公子怎么称呼?” 谌仲笑道:“秣陵谌仲。” 王试官继续道:“祖上居何位?” 听着王试官问起家氏,谌仲眉头紧蹙,想起家门惨案,心下不禁悲凉万分,嘴上却是说道:“一介平民。” 王试官听闻这少年却是一介贫民,面上霎时换了一种表情,哼声道:“这侧门却不是你站的地方,趁早走的远远的。” 谌仲也不恼怒,背转过身,朝着一侧走去。 何肃言见这王试官语气恶劣,瞪了其一眼,那王试官却是不加在意,道:“何试生快走吧。” 说着何肃言便随在那王试官身后进去大试院内。 进了侧门,顺着羊肠石板路,穿过一花园月亮门,顺着走廊来到一高大厅堂内。 何肃言瞧见高堂之上端坐两位年过六旬的老者,皆是官服加身,也不知哪位才是那万尚书,索性也不管太多,拜倒在地,礼声道:“学生汴州何肃言拜见两位大人。” 万全策蹙眉端坐高堂,眼神一凛,拍案道:“大胆毛贼,你可知罪?” 这一声怒吼,吓的何肃言惊出一身冷汗,他低头不敢正视,骇然道:“学生不知所犯何罪,望大人告知。” 万全策连连冷哼,厉声道:“这金牌你从何处盗取而来?” 何肃言颤抖着身子,仰起头,瞧见万全策手中的天枢令,说道:“是他人所赠,绝非偷盗所得,学生不敢有所欺瞒,望大人明察。” 万全策继续道:“是何人所赠,那人面貌如何,身高几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何肃言此时被惊吓的六神无主,三魂七魄已经丢了两魂六魄,哪里还会记得昨日万花楼赠与谌仲金牌人的面貌,他颤抖着身子,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跪拜在地,连连恳求。 万全策不加理会,继续厉声道:“好你个毛贼,既然说不出个所以,就休怪本大人无情了。” 说着万全策拍案而起,喊道:“来人啊,以冒充荐生偷取八院令牌为由,将这毛贼给我押入明理寺丁字房。” 何肃言欲哭无泪,跪地恸哭,喊道:“大人冤枉,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万全策哪里给他说话的间隙,两名官卫将直接将何肃言拖拽而出。 ………………。。 ……………………… 万全策瞧着何肃言喊冤不已,心却硬如磐石,朝着王试官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下去吧。” 王试官告退后,裘博仁皱着眉头,道:“万兄,日后步云天问起来,你却如何交待?” 万全策道:“我自有应对的法子。” 裘博仁继续道:“那试生如何处置,你也是想好了?” 万全策沉声道:“我为王爷办事,步云天能把我如何?” 裘博仁道:“万兄,我劝你想个万全之策,将这件事处理干净,你是知道步云天的为人的,让他知道你这样对待他举荐的试生,我怕后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万全策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其他办法,这位试生只能算他倒霉吧。” ………………。。 ………………………… 谌仲依旧徘徊在大试院门口,他在等着何肃言的好消息。 瞧见王试官从侧门而出,却是不见何肃言,谌仲走上前来,问道:“大人,刚才进去的那位试生呢,怎么没有随您一起出来?” 王试官鄙夷的瞧了谌仲一眼,冷笑道:“他可是去了一个好地方。” 谌仲当然能瞧出这人口中语气的不屑,继续问道:“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明理寺!”这明理寺三字,王试官却是咬文嚼字的顿道 谌仲蹙眉道:“明理寺是监管重犯的大狱,肃言去哪里却是为何?” “哪里来的这么问题,既然去了明理寺,便是重犯,难不成他去哪里吃茶听曲不成。” 谌仲大惊,心下更是不解,脱口道:“大人,我朋友可是犯了什么罪?” 王试官狞笑道:“冒名荐生偷盗金牌,算不算大罪?” 谌仲冷汗霎时落下,方才好好的,这不过半响的时间,不过是进了次大试院,何肃言竟然就被押入明理寺,这其中的隐情,他却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清楚。 他皱眉冷声道:“还请大人给个说法,肃言想来良善,跋涉千里前来参加大试,岂会成了重犯?” 王试官听罢,指着谌仲鼻子骂道:“你不过一小小的试生而已,焉敢怀疑尚书大人的决断? 谌仲冷笑道:“如今不给个说法,岂非让天下万千试生寒心?我朋友不过机缘巧合成为荐生,却是犯了何等重罪,竟然会被尚书大人押入明理寺?我大明王法何在?” 王试官听罢,冷汗丝丝落下,心道:这试生好伶俐的嘴巴,此事不宜张扬,大试在即,若闹出什么乱子,我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口中说道:“你是何人?” 谌仲冷笑道:“秣陵谌仲,言甚谌,人中仲,大人可记得清楚?” 王试官伸出指间,气的咬牙切齿眉须抖颤,却又不敢大声张扬,道:“秣陵谌仲,秣陵谌仲,好一个秣陵谌仲,我记得你的名字,奉劝你好自为之。” 谌仲拂袖迥然道:“奉劝大人最好拿纸笔写下来,以免日后忘却。” “好你个小小的试生。”王试官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一阵锣鼓震天的声响,却是大试院开场了。 谌仲皱眉依旧要讨个说法,与何肃言相识几日来,他早已将其当做自己的唯一朋友,如今朋友不明含冤入狱,让他如何放的下心来? 王试官急于赶赴大试院内维持秩序,朝着谌仲啐了一口瞪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10.第10章 古今第一人 谌仲站在原地,他一动未动,瞧着那扇漆黑黑的门房,瞧着那露出灰墙的一凉秋叶,他彻底愤怒了。 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明泽,换来的则是一抹愤慨的神色。 天下万千试生排队进入大试院,门外的谌仲却是久久未挪动一步,何肃言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明理寺可是大明的重犯关押之地,他到底怎样?可否有生命危险?他叹了口气,如今大试在即,何肃言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参试?他孤身一人,景宸城内谁也不识,又该如何为何肃言去申解冤屈? 所有的疑问都幻化成无尽的愤怒,谌仲拂袖气哼连连,突然眼睛一亮,心下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应运而生。 嘴角一抹浅笑,那足以惊动此次大试的想法,便在这大试院的门口,从一个小小病态白衫少年脑中产生。 谌仲踱步朝着大试院内走去,走到门口时,却见一群卫兵围住一名身穿青衫腰悬佩剑的少年说着什么。 “这里是大试院,不能佩剑进入。” 谌仲狐疑的瞧向那腰悬佩剑的青衫少年。 那是一张冰冷异常的精致脸颊,棱角分明,眼神冰冷,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仿佛世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这腰悬佩剑的青衫少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让谌仲有一种怵目惊心的感觉,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个人世,倒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冷血僵尸一般,他的脸色苍白,就像是冬日覆盖住整个景宸城的皑皑白雪一样。 一个卫兵恼怒的说道:“你是聋子不成?” 那青衫少年蹙眉“嗯”了一声,表情冷淡,目光无色。 那卫兵气的不轻,想他把守大试院,哪个试生不给自己三分薄面?可眼前的这个试生,偏偏将自己的话当做放屁一样,当然如果他是聋子是哑巴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会出声,这显然是将他不放在眼中。 他瞪着斜楞的双眼,狠声对着青衫少年说道:“如果你是试生,那么我奉劝你将佩剑卸下,才能参加大试,大试期间,不能佩剑进入大试院,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那青衫少年哦了一声,淡淡的冷声道:“我剑不从离身。” 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就像掉入了万年冰窟或是被冰霜冻结了一般。 那卫兵冷哼连连,道:“好大的口气,景宸城大试院可不是随你性子来的,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青衫少年冷冷道:“我姓傅。” 那卫兵还待追问,旁边一侧的同伴却是拉住他的衣角,叫他扯到一侧,小声道:“上头有命令,如果有一位来自镇江名姓傅的试生来参加大试,千万不要惹怒了他,就算让他带着佩剑参加大试,也不要阻拦。” 那卫兵听罢,心下一惊,小声说道:“此话当真?” 另一人道:“我岂会骗你不成?好了好了,反正上头的话,我们也是不负责任的,照办便可。” 那卫兵嘀咕道:“今年的大试当真奇怪异常,先是一个拿着酒壶的人来参加大试,而后又是一个和尚,现在又来一个戴着佩剑的,今年是抽了什么风,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试生。” 青衫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口说道:“我可以进了么?” 那卫兵斜着眼将这青衫少年又瞧个仔细,说道:“进吧进吧。”说着让开一条道 青衫少年缓缓的走入大试院内,他的步履轻浮如踩在云端。 谌仲心道:这定是势族的子弟了,参加大试竟然能够挟佩剑而入,当真是嚣张至极。 大试在即,谌仲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笔墨寻到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静静的盘膝坐了下来。 瞧着四周的试生,有些紧张的四下寻找茅厕,有些则是淡然的在那里冥神凝想,更有甚者已经紧张的呕吐不住,闹的整片场地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斥着作呕的味道。 谌仲皱眉掩住鼻口,大试竟然百态尽出,当真让他开足了眼界,随着时辰的到来,场内一片寂静。 考官携着卷册步履沉重的来到考房内,瞧着在座的众多试生,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大试考题,乃当年圣上亲自草拟。” 场下一片哗然。 那考官继续说道:“当此大试,不得喧哗,不可交头接耳,更不可翻查他人,如有违反规令者,逐出考场,终生不得参加大试,尔等清楚?” 众试生高呼了然,监试官将卷册分发下来。 谌仲瞧着手中的卷册,便是试题都没有看,便奋笔疾书。 卷首三个岿然墨字。 讼冤书。 他竟然在堂堂大试的答题卷册上为何肃言讼冤情。 大明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在大试的答题卷册上书写这样的文章,但是,这病态的白衫少年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写下来讼冤书三个大字。 字迹清晰明了,笔迹刚劲有力,如苍松傲立崖间,如寒梅屹立冬日。 洋洋洒洒满卷墨字,一气呵成,毫不拖沓,字里行间透露着不满之情,卷尾署名秣陵谌仲。 书写完毕,抚了抚卷首那三个醒目的墨字,缓了半响,谌仲终于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当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当所有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那少年却已经站了起来,那略显消瘦的身形,那略显病态的面色,在这大试场中显得格外醒目。 谌仲踱着轻步,走到台前,将答题卷册交予监试官,在所有试生诧异的目光中拂袖扬长而去。 ……………。。 …………………… 大试院外,秋风瑟瑟,落叶伴着徐徐而来的秋风倾洒而下,倍显寥落的大试院门口一片寂静。 谌仲站在门外,思绪万千,大试卷题竟被他潦草书成了讼冤书,想来也是大明千古年来第一人了,当然,他并没有后悔,既然做了,便应该想到后果,这个后果也许是他也被关进明理寺的大狱,也许是直接将他定个蔑视大试的罪名秋后问斩,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也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为何肃言申诉冤情。 谌仲低着头,不知该去哪里,他静静的站在门口发着愣。 “你也是来参加大试的?” 一个声音传入谌仲的耳朵。 他循声瞧去,一男童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盯着自己。 这人的年岁看似不大,更是孩童模样,个子不高,才到谌仲的肩膀,但眉宇间却透露着一股老成,他的头发雪白,细长的眉毛也是雪白的,他的眼神清澈,就像是山涧的泉水一般。 腰间悬着一个红如焰火葫芦,那男童的表情有些诧异,然后将那焰火一般的葫芦拿到手中,揭开葫盖,仰头灌入口中。 葫芦中也不知是酒还是清水,不过男童仰头喝了一口气,气色便显得更加红润了。 谌仲点了点,嗯了一声。 然后那男童开始打量着他,过了半响,说道:“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你便从大试院出来了,你很奇怪。” 谌仲笑道:“每个人都有他奇怪的地方,这本就不奇怪。” “你是答完试题才出来的?”男童继续问道 谌仲道:“不然你以为我是进去体验下大试的气氛么?” 男童露出一个诙谐的笑容,道:“如果这样说,那就更奇怪了,我一直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答完出来的人,却没想到,有人却是先我一步。” 谌仲不解,道:“然后呢?” 男童道:“我不喜欢输,更不喜欢无缘无故的输,所以我要弄清事实。” 谌仲笑道:“事实就是,我写完便出来,我想,这并不是我的错。” 男童笑道:“那种试题,就算是将试题看一遍,也最少需要半盏茶的功夫,你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交题出来,那只有两种可能。” 谌仲哦了一声,问道:“哪两种可能?” 男童道:“一是你早就知道试题的内容,二是你根本就没有看试题的内容。” 谌仲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你很聪明。” 男童道:“我属于第二种,你呢?” 谌仲道:“你我一样。” 男童诧异沉思,过了半响,才说道:“那就不奇怪了。” 然后他轻轻的将那怪异的红葫芦别入腰间,对着谌仲说道:“巴蜀白酒子。” 谌仲道:“秣陵谌仲。” 白酒子道:“我知道你有些奇怪,因为我的长相和个头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的样子,不过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也许我和你的年龄相差无几。” 谌仲沉默,因为他从这名为白酒子的脸上发现了一些难以名状的自信,那份自信源于他内心最深处,那是一种近乎岿视一切的自信,就像是一株站立崖顶的寒草,永远的俯视着那些生于平凡草地上的杂草。 白酒子颌首问道:“你有心事?” 谌仲默然,他当然有心事,每个人都有心事,若要将心事埋藏心底不显露在面上,却是一件困难的事。 “你知道解决心事最好的方法吗?” 谌仲苦笑,道:“你是说一醉解千愁?” 白酒子似乎寻到知己,笑道:“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醉后却能使人看清一些原本清醒的时候看不清的东西。” 谌仲道:“那么说你喝酒是为了看清更多的东西?” 白酒子道:“我喝酒不是为了忘记心事也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单单只是因为我喜欢而已。” 谌仲笑道:“能够真心的喜欢一样东西,总是好的。” 白酒子道:“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东西?” 谌仲苦笑,道:“我喜欢的东西,始终是我触摸不到的。” 白酒子狐疑的哦了一声,道:“是什么?” 谌仲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白酒子愣了一愣,道:“你有病。” 谌仲也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我的确有病。” 白酒子道:“所以你不能修行!” 谌仲诧异,他不知这人是如何看出自己有修行的念头,他迷惑的瞧着白酒子,过了良久,说道:“不能修行不代表不能活下去。” 白酒子淡淡的说道:“但是却不能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谌仲更是诧然,白酒子的话就像是一个榔头敲在他的心头,随心所欲的活下去,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满门血海深仇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这根刺无时无刻的不在刺痛着他的内心,怎么才能手刃仇家?那仇家显然是一位修行者,而且是一位境界不低的修行者,如果他成为不了修行者,又该如何去报此冤仇? 谌仲默然的点了点头,他的心绪紊乱,像是被蛛网缠住又像是被铁锯拉扯,他缓缓的说道:“你说的很对,一个人如果要所心所欲活下去,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白酒子道:“所以你参加大试是为了进入势族八院了?” 谌仲道:“难道你不是?” 白酒子怔了一下,道:“我参加大试,并非为了进入八院也并非为了那天下名士榜,我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见一个人,顺道无聊,来看看而已。” 那份自信显于言表,仿佛那大明一年一度的大试,在他看来,不过是孩童过家家的把戏而已。 谌仲笑道:“那么你想见的人,一定不是平常就能见到的人。” 白酒子笑道:“我知道他会来参加此次大试。” 谌仲道:“那么说你一定已经见到他了。” 白酒子点点头,道:“见到了。” 谌仲道:“然后呢?” 白酒子道:“你不想知道我想见的人是谁?” 谌仲道:“我觉得至于你想见的人是谁,也许和我并没有关系。” 白酒子愣了一愣,笑道:“虽然和你没有关系,但我想你一定有兴趣。” 谌仲道:“哦?” 白酒子将那火红的酒壶又拿到手中,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他已经出来了。” 11.第11章 莫名的人情 谌仲朝着大试院的门口瞧去,却是见到一青衫少年腰悬佩剑的从门内正缓缓而出,他是见过那青衫少年的,那冷若冰霜一般的青衫少年依旧是原来的那幅冰冷模样,这样的一张脸的确很难让人忘记,尤其是他悬在腰间的那柄长剑,让人看上去便觉得寒气逼人。 青衫少年瞧见门外的白酒子,眼神微微一凛,然后依旧不紧不慢的来到白酒子身前,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看样子像是问话,但白酒子明明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这简直就是多余的废话,但这青衫少年又不像喜欢说废话的样子。 白酒子却是微微一笑,道:“我来了。” 谌仲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有病,因为他们的对话毫无逻辑,如果一个人喜欢说废话,那么他也许是无聊,但是两个人对话说的都是废话,那么这两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青衫少年继续说道:“东西呢?” 白酒子指了指腰间的火红色葫芦,道:“别说你没有看见。” 青衫少年微微皱眉,道:“你就是这样挂在腰间从巴蜀过来的?” 白酒子笑道:“它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它里面的东西却更重要。” 青衫少年眉头紧锁,似是发现了什么,蹙眉道:“里面是什么。” 白酒子道:“你是了解我白酒子的爱好的,这样好的器具,如果不作为酒壶,岂不浪费?” 青衫少年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叹道:“也许只有你白酒子才会拿这样一件东西当做酒壶了,也许你并不知道这东西是送给何人的,否则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这样糟蹋东西。” 白酒子哦了一声,道:“送给何人?” 青衫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白酒子的话,他好像才发现白酒子身侧的谌仲,他微微皱着眉头,过了半响,淡淡的说道:“是你?”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异常,话中的意思好像是认识谌仲一般,但谌仲回忆着,却是想不起从哪里和这青衫少年有过交集。 谌仲拱手道:“秣陵谌仲。” 青衫少年道:“你也是来参加大试?” 谌仲点点头,旁边的白酒子却是接口道:“如果你知道有人在我之前就已经交卷出来,我想你一定会对他感兴趣。” 青衫少年却是理都未理白酒子的话,却是对谌仲说道:“昨夜万花楼那一曲倾肠曲是你抚的?” 谌仲愕然诧异,他向来记性极好,如果这青衫少年昨夜在南歌子的大场中,他想他一定会记得,但是当他搜寻脑子记忆,却是找不到这青衫少年的半点印象。 谌仲点了点头,道:“即兴拙作。” 青衫少年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 谌仲疑道:“嗯?” 青衫少年道:“我最讨厌不诚实的人,因为不诚实人,往往都是虚伪的,如果昨夜那首曲子是拙作,我想这天底下已经没有任何曲子能够成为传世之作了。” 谌仲尬尴道:“传世之作太过浮夸了些。” 青衫少年沉声道:“我讨厌虚伪,所以我从不说假话,我说是,那便是。” 谌仲觉的眼前这青衫少年不光固执,而且固执的有些倔强,虽然他的话听入耳朵似乎很不讨喜,但这样坦诚的少年,实在难以让人去讨厌他。 白酒子在一侧笑道:“谌兄,如果你和他去辩论一些东西,我想你一会苦不堪言。” 谌仲当然明白白酒子话中的意思,青衫少年似乎很喜欢和人争辩一些东西,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 白酒子将那火红色的葫芦握在手中掂了掂,说道:“酒不多了,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说话。” 青衫少年一挥袖,那火红色的葫芦便出现在他掌心,他冷冷的说道:“还是放在我这里保管的好。” 白酒子笑道:“本来就是要给你的,现在我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青衫少年道:“所以说我得请你喝酒,对吗?” 白酒子拍手道:“你当真了解我。” ………………………。 ………………………………。 万花楼的酒是出了名的陈酿,酒香磬人心脾,醇香萦绕鼻口,白酒子觉的这样好酒,如果不喝个痛快,那一定是辜负他白酒子的名字了,所以他选择喝酒的方式也是格外的不同。 酒桶的大小足以赶上他的身子了,也不知白酒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偌大的酒桶拎在手中,就像是拎着一杯茶壶一般轻松。 谌仲端坐在一侧,他觉得白酒子这样饮酒不光不雅而且大煞风景,而且,这样喝会很容易醉的。 白酒子将酒桶从嘴便移开,然后对着那青衫少年说道:“你认识谌兄?” 谌仲听了白酒子的话,也是有点疑惑,他自认对这青衫少年并无交集,也是出口问道:“昨夜你也在万花楼?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你。” 青衫少年道:“我当时困的很,所以就趴在角落的桌上睡了。” 谌仲哦了一声,笑道:“是不是当时我的琴音吵醒了你。” 青衫少年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不过这笑容显得太短暂了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谌仲的话,而是朝着白酒子说道:“你觉得我今日有什么不同。” 白酒子蹙眉瞧着青衫少年,似是想从他身上瞧出些许不同,过了良久,才缓缓道:“你早晨起床没有洗脸?” 青衫少年冷哼了一声,忽然一股寒气袭来,谌仲被这股寒气逼的闭上眼睛,但发肤依旧能感受到丝丝寒意。 白酒子脸色大变,他眉头皱的像是扭曲的抹布一样,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白色的眉毛挑的老高,颤声道:“你…你…看见了?” 青衫少年颌首道:“看到了,只有一点曙光而已。” 白酒子想来还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怔怔的盯着青衫少年,过了半响,喃喃道:“只有一点曙光,那就是希望,真没有想到,你还是领先我一步。” 青衫少年冷声道:“你可知我是因何缘由看到的?” 白酒子道:“嗯?” 青衫少年指着谌仲道:“全是因为昨夜他抚的琴韵。” 白酒子听罢,愕然的盯着谌仲,他眼睛绕着谌仲的身子转了几圈,然后趴到桌上盯着谌仲的眼睛又看了看。 谌仲被白酒子的看的有些发憷,被一个童颜白发古怪的人当做怪物盯着看上许久,想来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发憷。 谌仲在猜测那青衫少年口中的看到了是什么意思,但这话无根无据,根本无从推测,所以他开口问道:“看到了什么?” 白酒子说道:“看到了一些我做梦都想看到的东西。” 青衫少年露出一抹罕见的浅笑,对着谌仲说道:“不论如何,我看到的那个东西,是因为你昨夜抚的那首曲子。” 谌仲尬尴道:“如果阁下想听,我再给你抚一曲也无妨。” 青衫少年道:“那样的曲子只能听一遍,哪怕再多听一遍,都对我没用了。” 谌仲听的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这青衫少年的话到底隐晦着什么含义,他将目光转向白酒子,希望从中得到答案。 白酒子一脸诧异的瞧着谌仲,面色中满是疑惑,他转头朝着青衫少年道:“那是怎样的一首曲子?” 青衫少年道:“你想听?” 白酒子猛的点头。 青衫少年道:“怕是没希望了,你要知道,机缘这东西只有一次,而那首曲子的功效,也只有那一次。” 白酒子听罢,显得十分失望,谌仲不忍,对着白酒子笑道:“如果有机会,我抚与你听也无妨,那首曲子不行,那就换另一曲好了。” 白酒子道:“此话当真?” 谌仲笑道:“当真。” 白酒子显的十分兴奋,他指着那青衫少年对谌仲说道:“他欠了你,所以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他提出来。” 谌仲不解白酒子话中的意思,他亏欠我的?这简直是毫无厘头的一句话,我和此人萍水相分,何来亏欠? 还未等他说话,青衫男子却是颌首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欠了你的人情,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就向我提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你。” 谌仲摇头无奈一笑,苦涩道:“我并不明白你所说的亏欠是什么,而且,就算我有难事,也不是你所能帮的到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白酒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谌仲蹙眉不悦,因为白酒子的笑脸模样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白酒子当然瞧见谌仲面露不悦神色,急忙说道:“你不妨说出来,也许他真的能帮到你。” 青衫少年也是颌首道:“但说无妨。” 何肃言被关押入明理寺,那明理寺却不是普通的地方,那可是大明刑房重地,所关押之人皆是要犯,至于何肃言如何被关押至此,他也是不甚明了,但是吏部万尚书亲自下的命令,自是不假,凭着眼前这青衫少年便能帮何肃言洗雪冤屈?那是他万万也不愿相信的,再者说,他和这青衫少年萍水相逢,哪里能够劳烦人家为了自己的朋友去冒这个险? 想到如此,谌仲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你的好意。” 青衫少年蹙眉不语,没说什么话,因为他从来不喜欢追问别人的事,他总是觉得,如果一个人太在意别人的事,就会使他的心变的热起来。 他并不喜欢将自己冰冷的心暖起来。 白酒子嘻嘻一笑,能够让这青衫少年欠一个人情,那么说明这个人一定不会平凡,他瞧着谌仲,又觉得这个病态一般的白衫少年实在平凡的很,所以他越发的感觉奇怪,也越发的对谌仲好奇起来。 气氛变的沉闷了许多,连醇香的酒味都稀释在了这压抑的气氛中。 谌仲礼声告退,他并没有问那青衫少年的名字,他总是觉得,如果一个人想与你相识相交,那么就算你不问,他也会坦诚的告于你,而青衫少年并没有说,所以他也不愿多问,他总觉得那个冰冷的少年并不是和自己一路的人,也可以说,他觉得那种冰冷的面色总是让人感觉难以接近或是难以相处。 12.第12章 洗尘一剑!少年无畏! 谌仲离开后,白酒子对着青衫少年说道:“你当真是听了他抚的琴才看到的?” 青衫少年依旧冷冷的点点头。 白酒子继续道:“那他肯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青衫少年道:“每个人都有他不平凡的地方。” 白酒子沉思了片刻,道:“他很奇怪。” 青衫少年哦了一声,眼神有些诧异,但那诧异的神色,一闪即逝,又恢复原本冰冷的面孔,就像是一阵暖风吹过,转眼就到了寒冬。 白酒子道:“他一定是一个身世惨淡的人,因为一个人的眼神能够那么黯淡悲凉,一定是看透了世态的炎凉,才会有那种眼神。” 青衫少年道:“也许他生下来便如此。” 白酒子摇头道:“不,他原来的眼神一定是清澈的,我能看的出。” 青衫少年淡淡的道:“你还是改不掉喜欢管闲事的毛病。” 白酒子瞅着青衫少年腰间的佩剑,剑鞘是竹简所做,剑柄也是青竹,就连剑身都是青竹削制而成,可以说,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竹剑,这样的竹剑通常都是孩童把玩的玩具,但这把竹剑却是不同,他有着一个奇诡的名字“洗尘” 而拥有“洗尘剑”的这名青衫少年,便是那以十八岁之龄便踏入灵恸境巅峰的稀世天才傅青弈。 傅青弈冷冷的瞧着白酒子,缓缓说道:“你想帮他?” 白酒子淡淡的说道:“他想修行。” 傅青弈摇了摇头,道:“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白酒子道:“所以他更要修行,只有修行,才能治他的病。” 傅青弈依旧冷声道:“他的病,不允许他修行。” 白酒子却是淡淡笑道:“但有一个地方就能治他的病,也能够让他修行。” 傅青弈冷笑了一声,道:“明楼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白酒子也是冷哼了一声,说道:“可是你不是也想进明楼?” 傅青弈的眼神在听到明楼后才显得有些明亮的光泽,也许只有那个修行者无限向往的圣地,才会让他的神色有些动容,他淡淡的说道:“我和他不一样。” 白酒子嘻嘻一笑道:“你和很多人都不一样,你从来都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这点我倒是清楚的很。” 傅青弈沉默,良久后,淡淡的说道:“能帮到他的只有他自己。” 白酒子点了点头,傅青弈的话没有错,明楼,这个天底下最为神秘的修行圣地,所有修行者敬仰的圣地,想要进入那里,一定不能倚仗任何人,一定要凭借自身的能力,才能得到明楼的青睐。 ……………………。 ………………………… 昌运楼是景宸城内最大的酒肆客栈,这样的客栈住上一晚的价格自然也是极为不菲。 谌仲起初并没有觉的能够住在昌运楼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因为他所有的食宿都是何肃言承担的。 此时的何肃言当然不会从明理寺大狱出来为谌仲来付房费。 谌仲的那几两碎银只能够支付昌运楼的一盏早茶钱,所以当昌运楼的伙计得知这个白衣书生竟然白吃了一顿早餐竟然没钱付账后,骂骂咧咧的就将他赶了出来。 “大试的学生如果都和你一样,那么我昌运楼及早关门大吉好了。” 满脸麻子的伙计将手中的包裹丢出门外,朝着楼外的谌仲大声喊道 门外的谌仲有点无奈,想到前几日这伙计被赏小费时那谄媚的嘴脸,他忽然觉得原来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德行。 所有人大概都是势利的,也许有些人除外,但这伙计一定在列。 昌运楼的老板端坐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大概是精算着今日的收支,他朝着那满脸麻子的伙计喊道:“给我记住这人的长相,以后见到就给我轰得远远的。” 满脸麻子的伙计接连点头,然后狠狠的瞪了楼外的谌仲一眼,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朝后离去。 谌仲没有争辩什么,如今潦倒落魄,他如果还要和一个店伙计去争辩,那么他当真就是一个呆子了。 想到何肃言,这位萍水相逢相遇接连接济自己的朋友,谌仲心中不免沉重万分。 他当真是被关入了明理寺? 谌仲顺着街道朝着万尚书的府邸而去,他想去问个清楚,到底何肃言是犯了什么罪名,竟会被押入明理寺。 尚书府的大门紧闭,就像是永远拒绝着他这样的寒士的诉求。 所以当谌仲距离万尚书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就被门口的守卫轰走了。 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穷酸书生竟然要拜见尚书大人,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莫说是他一个寒酸少年,便是那道台府尹要接见尚书,也是要先禀报才行的。 将这寒酸少年奚落了一番,又胖揍了一顿后,方才将他驱逐赶走。 那些守卫下手当真不轻,谌仲摸着红肿的脸颊,一瘸一拐的远离而去。 恍惚着走在街道上,秋日风紧,谌仲缩着身子顶着秋风和漫天的落叶,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突然看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门牌,那门牌上的“天璇院”三个大字极为醒目。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威严的男子,那个赠予自己金牌的中年男子,不知怎得,一想起那个神态威严的中年男子,他的心突然的便安定了许多。 天枢院,那个中年男子是天枢院的人无疑了,如果有势族八院的人相助,那么何肃言的事情就太过简单了。 如果何肃言真的是因为那块金牌才被押入明理寺,那么找到那赠予金牌的男子,事情不就清晰明了了吗? 想到如此,谌仲心下大喜,他的心情突然变的格外的美丽,似乎已将方才吃的一顿胖揍早就抛之脑后,匆匆朝着天枢院而去。 势族八院本就不是平凡的地方,大明军方修行者的摇篮,出现过无数的将才大修行者的学院。 天枢院坐落在景宸城南部偏离城市喧嚣的景湖旁边。 湖水湛蓝,波光粼粼,湖面平宁,除了偶尔掉落湖面的枯叶外,看不到任何嘈杂的东西。 谌仲站在天枢院的门前,他气定神闲,然后敲门。 门开,一个手持长戟的男子蹙眉说道:“何人?” 谌仲拱手礼道:“秣陵谌仲,恳请拜见奇才大人,有事相见。” 持长戟的男子微微皱眉,道:“奇才大人不在,有事与我说便可。” 谌仲继续问道:“那奇才大人身在何处?” 持长戟的男子似乎面有不悦,不耐道:“你打听那么清楚是要作甚?” 谌仲一怔,道:“因为我有一位朋友是院上的人,所以前来拜见,望小哥禀报一声。” 男子问道:“你那朋友姓甚名谁?” 谌仲却是愣住了,便是那人的长相,他也只有些许印象,至于名字他自然更是不知了,他尴尬一笑道:“我忘记了。” 男子听罢,冷哼道:“那就恕我难以禀告了,你朋友的名字你都不知?却来寻人?我看你不是寻人,是寻我开心吧?” 谌仲尴尬道:“不敢不敢。”说着谌仲将那人的面貌特征比划了一番,那持戟的男子则是听也懒得听了,“咣”的一声,不耐烦的将大门关闭。 谌仲在外面大喊大叫道:“你只需说昨夜万花楼抚琴的少年相见便可。” 那持戟的男子早已关门而去,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万花楼的姑娘我可比你熟,还抚琴,我还唱曲呢。” 谌仲紧皱眉头,接连碰壁的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愤怒的一脚踹在天枢院大门之上。 天枢院大门被猛的拉开,那持戟的男子愤怒的瞧着他,还未等他说话,厉声道:“刚才那一脚可是你踢的?” 谌仲冷笑道:“是我踢的如何?” 持戟男子冷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谌仲继续冷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持戟男子的眼神骤然变色,他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瞧着眼前的这白衫少年。 势族八院百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胆敢前来踢院的。 这少年一幅文弱模样,看似一脸病态,却是做出了一件连疯子都不会做的事情。 他觉得如果这个白衫少年真的是疯子的话,他不介意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他去和一个疯子计较一些事情,那么他也一定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他皱眉道:“你是疯子?” 谌仲一愣,讥笑道:“我如果是疯子,那么你一定是个傻子。” 持戟男子愤怒道:“你如果不是疯子,那就应该知道在势族八院门口闹事,会承担什么后果。” 持戟男子有些犹豫,如果按他平日的脾气,他不介意一脚将这少年给踢到景湖中去,但是这少年做出的举动,着实让他有点摸不到头脑,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疯子,但是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一件疯狂的事,那么他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个白衫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了。 谌仲继续冷笑道:“你连一个人是不是疯子都看不出,难道不是傻子?” 持戟男子听罢,一把将谌仲拎在手中,冷声道:“我瞧在你是试生的身份上,暂且放过你,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天枢院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谌仲像是垃圾一样被这男子丢了出去,他重重的跌落在地,手中的那锦匣都从包裹中跌了出来,这一摔,让他头晕眼花,过了半响,才缓过神来。 他艰难的站起身子,将锦匣收入包裹中。 天枢院的大门已经紧闭,门口那白衫少年却是紧紧握着拳头,满脸怨恨的瞧着那紧闭的大门。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他的脸庞,一定会发现,这原本清澈的眸子,在此刻竟然变的异常的坚毅。 这种坚毅的眼神,也许只有在饱经风霜的人身上才会出现,但此时,却出现在这未达弱冠的少年身上。 13.第13章 山高寺远 谌仲低着头,再一次感到无助,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说你是疯子,我觉得一点都不假。”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谌仲便是不回头也能猜到说话的人是谁,也许只有那个青衫佩剑少年才会有如此冰冷的声音。 谌仲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头,眉头褶皱的就好像是一位老妇正在拧的衣服一样。 他跺了跺脚,然后顺着景湖岸朝着远处走去,没有去理那冰冷青少少年。 景湖的水被秋风吹起涟漪,湖面的落叶随之飘荡,这样的季节总会出现一些悲凉的事情,也许枯萎就是预兆着悲剧的结束,但谌仲却觉得他的不幸才刚刚开始。 他当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但无助这样的情绪本来就和认不认输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在这一刻太才觉得,白酒子的那句话的确太对了,一个人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够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你为什么跟着我?” 谌仲回头,他发现那青衫少年始终不快不慢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虽然他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但那青衫少年就像是他拖在屁股后面的尾巴,甩也甩不掉。 那青衫少年当然就是傅青弈。 傅青弈没有说话,因为很多时候他只问,而不答。 谌仲却觉得他古怪至极,如果一个人平白无故的跟了你许久,那么他一定有什么事情,但这青衫少年却始终闭口不言,所以他觉得很奇怪。 谌仲回头,蹙眉道:“你有这个癖好?” 傅青弈开口了,依旧是冰冷毫无感情色彩的说道:“我说过,我欠你的,所以我要还给你,我这人有个毛病,如果欠了一个人,不立刻还给他的话,我就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谌仲第一次听见这青衫少年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他苦笑道:“我不用你还。” 傅青弈道:“你不用我还,却不代表我不欠你。” 谌仲无奈一笑,道:“那你想怎样?” 傅青弈道:“让我还你的人情。” 谌仲不知如何作答,他只能叹道:“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这样吧,你有银子吗?你给我些银子,就算是还我的人情了。” 傅青弈听了这话,神情一愣,他傅青弈能够帮助一些人完成很多事,但唯独他却是一个不喜欢财富的人,因为他觉得那挂满铜臭味的东西不光肮脏而且龌龊,所以他根本不屑随身带那些东西,当然他也不必担心会饿到肚子,他傅青弈就算是十天半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感觉到饥饿,自从那年破镜以来,他好像根本忘记了饥饿是种什么感觉。 傅青弈淡淡的道:“换个要求。” 谌仲却是一怔,道:“你追着要还我的人情,但至于你究竟亏欠了我什么我都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连你的名字也还不知。” 傅青弈道:“你没问,我当然不会说。” 谌仲笑道:“我通常不喜欢问别人的名字,因为我知道,如果一个人想说,那么我不问,他也会说出来。” 傅青弈皱眉,他堂堂当世年青一代的稀世修行天才,竟然会和一个病态少年连修行都不知道的家伙,站在这样的湖岸边去讨论这样无聊的话题,这如果让人知道,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他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怪,至于奇怪在哪里,他却是说不清楚,他隐约觉得这个少年不光有点呆,更是有点傻。 如果有傅青弈这样的修行天才,抢着要还你的人情,也许这个世间上的那些凡人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傅青弈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助,记得来找我。”接着他又加上了一句“无论任何事。”然后他便走了。 谌仲盯着青衫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冷哼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明帝隆曦么?还是墨翎王?” 傅青弈当然不能和堂堂的大明隆曦帝相比,也不能和堂堂的势族掌权者墨翎王相比,但谌仲如果知道,眼前那青衫少年便是自己一直仰慕的那名动八表的洗尘剑傅青弈的话,他此时的讶异神情一定会比见到隆曦帝还要惊讶。 他对那传说中江南一带的稀世修行天才傅青弈有着一股淡淡的羡慕和些许嫉妒,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傅青弈的天赋足够让所有人嫉妒,如今他的名声早已在整个大明帝国传扬开来,如果有人说起这个名字,听闻到的人一定会说上一句“难道你所说的就是那个以未达弱冠之龄便已参悟灵恸境,那个名动八表的稀世修行天才洗尘剑傅青弈?” …………………… ………………………。 谌仲将念头转向了明理寺,因为他觉得那里叫做明理寺,就应该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地方,否则给它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个糊涂蛋或者是糊涂虫。 明理寺坐落在景宸城最北面的宸山之上。 如果要步行的话,从景湖到那里最少也得需要半天的时间,恰恰谌仲此时多的只有时间了,所以他走的并不急。 傍晚临近的时候他才到达宸山脚下。 此时的宸山遍野尽是火红的枫叶,远远瞧去,就像是正在燃烧的火海一般,虽然暮色掩映着些许昏暗,但丝毫不影响观赏它的效果。 宸山的山脚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偌大的石碑。 石碑高二十丈有余,因为每年都会在此石碑品评天下名士榜,所以这石碑便有了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名士碑。 大明帝国千载传承,每年皆会品评大试的天下名士,但这名士碑上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唐小环” 谌仲仰视这名士碑上的这三个血红大字,一股敬仰之感徒增,他当然知道唐小环的名字代表了什么,不光他知道,所有的大明子民都对这个名字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敬仰之情。 他静静的站在名士碑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异常的渺小,当然,也许所有人站在这个高二十丈的石碑面前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但和那石碑上的名字相比,也许石碑在高上百丈千丈也是一个极其渺小的存在。 他嘴角微斜,忽然露出一个浅笑,抚摸着名士碑,淡淡道:“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名士碑刻上我谌仲的名字。 夜幕降临,新月初上,宸山脚下一片安宁祥和。 几声钟响,敲破了名士碑下的寂静。 上山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谌仲疲走一天,也觉得有些累了,他索性想就在山脚下将就一晚,然后打算明早登山。 秋风骤紧,天有些凉了,好在山脚下有一处供人休息的凉亭,他来到凉亭处,斜靠在栏杆一侧,欣赏着宸山的夜景。 能瞧见山顶明理寺的灯火,也能瞧见远山处的烛火人家,谌仲渐渐的合上双眼,他的确有些困乏了。 不知过了多久,却是被一阵凉风吹醒,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觉得在这样的一个四处漏风的地方露宿,的确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情。 既然醒了,便完全没了困意,索性坐到栏杆上,撑着下巴,瞧着远处的名士碑发着愣。 夜依旧静的可怕,只能偶尔听到寒鸦的鸣叫。 他忽然看到远处的名士碑下站立着一个人,没错,尽管夜幕漆黑,尽管距离甚远,但谌仲的眼睛在这夜幕中却显得异常的明亮,他的确在那名士碑下看到一个人影。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影,但那人影实在古怪异常,人影的背部蹉跎,像是背着一件偌大的东西。 谌仲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一定是一个小偷或者强盗,那背部的东西也许是偷盗来的东西,但让他奇怪的是,这人为什么深夜会背着一件偌大的东西站立在那名士碑下,这的确是一件古怪至极的事情。 他相信没有人会无聊到这种地步,在这样的一个深夜站在那里,所以他决定去看个究竟,毕竟年轻人,都喜欢探索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顺着名士碑外侧的树林,踱着轻步缓慢的靠近。 将身子隐在一棵偌大的古树后,他探过头,借着月色一瞧。 那人影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人影身形纤细消瘦,月光下能够看见,那背部的东西赫然是一件偌大的铜钟。 铜钟巨大,从那人影的肩头直达臀部,宽度更是掩盖住了那人的整个背脊。 那人影却是站的笔直,好像背部背的并非是巨大的铜钟,而只是一件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行囊一般。 谌仲心下大感好奇,竟然有人力气能够如此之大?竟能将足有千斤重的铜钟背在身上而岿然不动?然后他忽然想到明理寺的钟声,他心道:难道这人是盗了明理寺的浮屠钟? 浮屠钟乃是大理寺的镇寺之宝,重达三千六百斤,乃是上古玄铁所制,钟声敲响,犹如天雷,这浮屠钟乃是当年大明征讨北荒蛮人所掳掠而来,有着超凡的意义。 但随即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想,如果这人背负的是那浮屠钟的话,那一定是盗贼不然了,但哪里有盗贼盗取了东西却不离去,而是站在这里对着名士碑发愣的?何况那浮屠钟重达三千六百斤,看这纤细的人影,不过是弱冠少年,哪里能够背负那浮屠钟? 谌仲好奇心大增,依旧掩在树后,静静的瞧着。 14.第14章 下山的人 夜静的可怕,夜幕除了洒下的银色月光外,便是连繁星都显得黯淡了,名士碑空荡的矗立在那里,那消瘦的身影依旧一动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仰头瞧着那唐小环三个大字,怔住发呆。 一个腰悬竹剑的青衫少年缓缓的从夜幕中走出。 他的步履轻浮,踱步舒缓,不紧不慢的朝着名士碑方向走来,因为脚步太轻的缘故,待走到名士碑跟前的时候,谌仲才发现了这个人的出现。 他瞧见那人的时候,突然一愣,险些叫出声来,他当然是识得那青衫少年的。 这青衫少年自是傅青弈无疑。 傅青弈走到那背负巨钟人影的身前,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那背负巨钟的身影却是先开了口,那是一个淡淡的声音,声音不大,却饱含凄凉,道:“他就是被关押在这里?” 傅青弈冷冷道:“嗯。” 然后继续冷声道:“你想救人?” 那人影道:“我只是来瞧瞧。” 傅青弈哦了一声,道:“瞧见了就走吧。” 那人影却是答非所问的指着名士碑上说道:“这就是唐小环?” 傅青弈皱眉,冷声道:“你现在走,我不拦你。” 人影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交手。” 傅青弈道:“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人影叹息了一声,道:“我的确不敢,但并不是因为我自己。” 傅青弈道:“你怕连累他,但他毕竟只是被关押,而不是已被杀。” 那人影沉吟了片刻,叹道:“你要知道,一个人失去了自由,那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傅青弈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这本就没有错。” 人影沉默,过了半响,叹道:“他不过是年少气盛而已。” 傅青弈也是良久的沉默,似是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他淡淡的说道:“如果刺杀墨翎王也算年少气盛,那我只能说,他的确年少。” 人影继续道:“鼎呢?” 傅青弈道:“墨翎王府。” 人影哦了一声,道:“我走了,如果有机会见到他,帮我劝他,他若想走,就最好不要太固执。” 傅青弈道:“他如果不固执,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人影叹道:“一个人的性格总是难以改的。” 傅青弈道:“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让我劝他。” 人影并未说话,他转过身子,瞧了一眼傅青弈,然后慢慢的转头离去。 “出来吧。” 待那人离去后,傅青弈冷冷的说道,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谌仲当然听的出,那青衫少年的话是对着自己说出的。 他缓缓的从树后走出,来到那青衫少年的身前,那些对话他听入耳朵,却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是你?”傅青弈瞧见谌仲,他早就猜到有人掩在树后,却没想到树后的人,却是谌仲。 谌仲道:“是我。” 傅青弈蹙眉道:“你都听到了?” 谌仲笑道:“我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傅青弈皱眉,淡淡的道:“你最好不要向别人提起。” 谌仲却是答非所问的说道:“你为什么深夜会在这里?” 傅青弈道:“一个人不出现在这里,也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这并不奇怪。” 谌仲无奈一笑,道:“我奇怪的是,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傅青弈蹙眉道:“你想知道?” 谌仲笑道:“我奇怪的是一个人竟然能够背负着那么巨大的钟,当真是古怪至极。” 傅青弈冷声道:“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那并不古怪,那座钟,只不过是他的武器罢了。” 谌仲骇然,脱口道:“你是说刚才那位是修行者?” 傅青弈道:“很奇怪?” 谌仲愕然,如果方才那人影是一位修行者的话,那的确并不奇怪,但堂堂一位修行者,为什么深夜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就算是修行者,那座钟足有千斤之重,若非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哪里会力大如此? 但更让他惊奇的是,眼前这青衫少年竟然能够与一位大修行者相谈,倒似是旧识一般。 谌仲骇然,继续道:“难不成此人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还有,你究竟是谁?” 傅青弈一愣,随即面色又恢复冰冷,说道:“如果他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也就没有必要亲自来此地了。” 谌仲点点头,的确,如果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的话,刚才那人影根本无需自己来到这里,神游境,大可神魂游动,以神识驾驭躯体。 谌仲继续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 傅青弈一愣,因为他通常只问不答,但对于眼前这个胆子极大的少年,他却是印象颇好,没有任何身世背景,没有任何修为依靠,而且身虚体弱,除了能抚的一手好琴瑟,简直一无是处,竟然敢一怒之下脚踢势族八院天枢院大门的胆大少年,他的确有点看不透他,天底下能够让他傅青弈看不透的人,的确不多,但这病态少年,却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开口道:“镇江傅青弈。” 名动八表的洗尘剑傅青弈,大明帝国当今年轻一辈修行者的第一人。 当听到这个名字从眼前的青衫少年口中说出的时候,谌仲简直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他原本以为存在于梦幻中的那位天才修行者,竟然便是眼前的这位冰冷的青衫少年,而自己与其相逢了数面,竟然毫无所知,他有些吃惊的盯着傅青弈,似是要瞧出这人与自己的不同之处,但很快,但便觉得,这傅青弈除了一脸欠他钱的表情外,丝毫没有其他的特异之处。 谌仲苦笑了一番,说道:“原来你便是洗尘剑傅青弈,当真是我眼拙了。” 傅青弈面色不变,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何特异之处,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谌仲得识了傅青弈这位修行天才,自然有所悻然,他淡淡的说道:“一个人不出现在这里,也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说,这并不奇怪。” 他将傅青弈的话原本奉上,傅青弈却是不加理会,谌仲继续道:“我真的不可能修行?” 傅青弈点了点头,道:“你是先天虚体,八脉阻塞,灵识无法贯通。” 傅青弈其实并不想打击眼前的这个病态少年,所以他说的只是一部分,他并没有告诉他,先天虚体,不光不能修行,便是生命,也会加速流逝,想到如此,他倒是有些悲哀,因为眼前的这位病态少年,的确不应该英年早逝,这种悲哀的情绪,他傅青弈从未有过,因为他觉得,生老病死,这是天道使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但对于谌仲,他却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但很快他的心便又恢复冰冻。 谌仲默然,既然傅青弈已然肯定了自己,那么就肯定,他一定不能修行了,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事实,却是不得不接受,他长叹了口气,道:“看来天命使然,我谌仲不能修行。” 傅青弈淡淡道:“不能修行,并不能够代表什么,当今墨翎王也是不会修行。” 能将堂堂的势族掌控者墨翎王与谌仲相比,他傅青弈也是对谌仲极为看重了,谌仲却是摇了摇头,道:“墨翎王掌控势族权倾天下,我焉能与其相比?” 傅青弈道:“你是人,墨翎王也是人,为何不能相比?” 谌仲愕然,他没有想到,傅青弈竟然能够说出如此的话,但这句话,竟然让他无从反驳,墨翎王的确也是人,他谌仲也是人,为什么他谌仲要屈居人下? 当然,这是一种没有可比性的比较,墨翎王出生皇族,他谌仲不过是家道惨落的落魄少年。 傅青弈见谌仲默然不语,面色黯淡,于是说道:“你若想修行,也许只有去了那个地方,才能够帮到你。” 谌仲原本对修行已经断念,此时听到傅青弈的话,他脱口道:“何处?” 傅青弈道:“明楼。” 明楼,大明帝国最为神秘的修行圣地也是天底下修行者最欣然的圣地,谌仲戛然怔住,明楼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和缥缈了,它永远像是只存在梦幻中,遥望而不能触摸。 谌仲叹道:“明楼的确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明楼的大门,也许只会像诸如傅青弈之类的修行天才敞开,至于他谌仲,却是想也不敢想了。 他忽然想到方才那背负巨钟的人影,问道:“刚才那人是何人?” 傅青弈道:“下山的人。” 15.第15章 义薄云天 谌仲不解,指着宸山顶峰,道:“山上下来的?” 傅青弈道:“我所说的山,并不是这座山,而是另一座山。” 谌仲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你说方才那人,是蜀山下来的?” 如果说刚才那背负巨钟的人是一位修行者,而且是一个下山的人,也许谌仲能想到的,只有蜀山这个修行之地了。 傅青弈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谌仲继续道:“他的力气可真大,那巨钟怕是有千斤之重。” 傅青弈道:“那口钟叫做琼枢钟,重八千八百斤。” 谌仲愕然,他实在难以想象,那重达八千八百斤的钟是如何背负在一个人的背脊上的,何况,那人影身形消瘦,看起来极为纤细瘦弱,竟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力气,这的确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很。 傅青弈继续道:“蜀山修天罡浩然气,门下的修行者莫不是力大无穷,他们的武器,通常都是重达千斤。” 谌仲叹道:“这等硬功浩然气息,果然了得。” 谌仲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傅青弈与那人影的对话中提到,刺杀墨翎王的人被关押在此处,他不禁想到了那三年前的一起惊天大案,一位背持巨鼎的少年,公然在一个夜晚闯入墨翎王府刺杀墨翎王,以一己之力独斗八大奇才,接连挫败三位奇才后,却是力竭被俘,而后被关押入明理寺天字狱内。 现在想来,那背持巨鼎的少年也定然是蜀山下来的人了,但为何会刺杀墨翎王,却是不得而知了。 今夜这背负琼枢钟的人显然与那人息息相关,谌仲如此揣测,心思便明朗了许多,但这些事,却是与他无关,他也不愿多参与。 想起何肃言的事,也许傅青弈真的能够帮助到他,于是将何肃言的事说与了傅青弈。 傅青弈听罢,皱着眉头,问道:“当时赠与你天枢令的男子,面貌如何?” 当时傅青弈也在场,不过他却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谌仲简略复述,傅青弈颌首道:“那是天枢院奇才步云天。” 谌仲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男子竟然是堂堂的势族八大奇才天枢院的奇才步云天,他脱口道:“既然是步奇才亲自赠与的天枢令,我朋友为何会被诬陷为盗贼?” 傅青弈摇头,他也不甚明白,显然那万全策看到金牌,就应该肯定,那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天枢令,但为何将何肃言当做盗窃犯抓捕起来,怕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清了。 傅青弈说道:“明日我陪你一起上山,讨个说法。” 谌仲喜道:“那便多谢。” 有了傅青弈的帮助,想来何肃言的事,一定能够妥善的解决,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谌仲也觉得心安了许多。 ………………。 ………………………。。 清晨的一米阳光倾洒在谌仲的脸颊之上。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便瞧见远处站立的傅青弈。 青衫随着晨风扬起,谌仲才发现,原来他的袖口竟然如此之大,大的似乎能够装下一个水桶。 青衫不长,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也许只有从这样的人身上,谌仲才会觉得,修行竟然离的他如此之近也如此之远。 近的是,他旁边就站立着一位稀世修行天才,远的是,修行对他来说,永远是难以触及。 宸山的山路并不崎岖,但却极为陡峭,一条笔直望不见尽头的阶梯,直通山顶。 阶梯一侧尽是火红色的枫叶,在这样的寥落的季节里,诉说着尘世的哀凉。 石板阶梯很长,长的望不见尽头,谌仲走的缓慢,因为体虚的原因,使他感到每一寸骨头都似乎要散落下来。 满身的汗液浸透了衣衫,尽管走的很慢,但是他从不停歇,因为他不想让身边的这少年觉得自己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谌仲一直以为如果要走完一段路,绝对不能停歇,因为停歇,就意味着动摇,如果一个人动摇了决心,那么他一定会一事无成,他当然不想做一个一事无成的人。 他从没想过看似不高的山,爬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那明理寺的门楼,明明就在不远处,但攀登起来,似乎永远都没有一个尽头。 傅青弈始终没有回头瞧上谌仲一眼,因为他不必回头,从脚步声中他就已经知道,身后的那个人,尽管步子迈的沉重,却始终不曾停歇,他偶尔会听到有水滴砸在石板阶梯上的声响,那一定是那个少年的汗水。 整整一个上午,两人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 谌仲是累的说不出话,而傅青弈则是本身就不喜欢多说话。 明理寺的大门不过是普通的青木门,但门房却是极为的雄伟高大,这样的地方总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敬仰。 明理寺监管大明帝国牢犯,而整座宸山,便是一座牢房。 宸山中空,内有甲乙丙丁天地人七大牢狱。 甲乙丙丁监管的皆是一些朝廷普通的犯人,从罪行轻重,依次关押在丁字狱至甲字狱。 天地人则是监管的一些世间修行者要犯,里面所关押的人物,皆是一些有名号所查的修行者,而里面的天字狱,所关押的更是一些犯下滔天大罪的世间大修行者。 势族八院,经常会派遣一些子弟门生来此处历练,这也是修行的一种途经。 ……………。 …………………。 明理寺从不会拒绝一切来访者,因为他们相信,一切被关押入明理寺的人皆是有罪可查。 当堂下那白衫少年说出为友人申诉冤情的时候,明理寺监丞陆於瞻并未觉的有哪里奇怪,因为每天来都明理寺的人,足够从景湖排队到宸山脚下了。 陆於瞻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相反,他绝对是一个耿正不阿的人,他本身也并不属于势族,因为他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陆於瞻不属于任何组织,他只属于当今明帝隆曦。 陆於瞻翻开卷册,查看近日押入丁字狱的犯人,忽然看到了那少年口中所说的名字,何肃言,汴州人士,盗窃罪冒名顶替荐生罪,这种冒名荐生的事,时有发生,所以他并不奇怪。 对于荐生,他向来鄙夷,但是这种大试的潜规则,自古便有,这种潜伏的规则,他虽然鄙夷,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有些事,毕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谌仲觉的这陆於瞻监丞看起来虽然不像是一个迂腐的人,但他的办事效率实在拖沓,他开口道:“大人可查询到此人?” 陆於瞻颌首道:“确有此人。” 谌仲道:“大人可查明罪名真相?” 陆於瞻道:“万尚书证据确凿,这人的确有冒充荐生的嫌疑。” 谌仲冷笑道:“你也知道,他是嫌犯,既然如此,为何会被关押入丁字狱?” 谌仲的话针锋相对,陆於瞻当然能听出这少年语气中的不悦,他堂堂明理寺监丞,岂能被一普通的少年几句话哄倒? 陆於瞻倒是有些佩服这少年的勇气,往日来到他明理寺喊冤叫屈的人莫不是跪拜痛哭,大喊冤屈,而眼前这少年,竟然一脸浩然,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他倒是有些欣赏了。 陆於瞻笑道:“明理寺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事情的真相,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谌仲冷笑道:“可是你已经冤枉了。” 陆於瞻蹙眉不悦,因为他的语气已经足够委婉了,他当然是要给这个少年一个台阶下,却没想到,这少年非但不承情,依旧是针尖对麦芒,似乎此时便要求一个说法。 陆於瞻道:“年轻人太急躁的话,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谌仲道:“太拖沓的话,更不是一件好事。” 陆於瞻涵养极好,面对这固执的少年,他并没有施加官威,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那好,你方才所说,那块金牌是奇才大人赠与你的,而你转手又送给了你的朋友,此话可有错?” 谌仲道:“没错。” 陆於瞻继续道:“那就说,那块金牌,本就不属于何肃言了?” 谌仲淡淡笑道:“大人所说并不尽然,你的朋友送给你一个包子,而你转手又将包子送给了你的另外一个朋友,既然是送,送出的东西,到了谁的手中,那便是谁的,我想大人总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世间所有的东西,也许从一开始,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陆於瞻哈哈大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要知道,天枢令可不是包子,而荐生的名额更不是能够随便赠予他人的。” 谌仲默然,过了半响,淡淡的说道:“也许在大人眼中,那天枢令珍贵无比,那荐生的名额极其尊贵,但与我而言,那些虚浮的东西。” 谌仲突然微微的倔强扬起自己的头颅,眼神微微凛然,一字一顿道:“却是不及我朋友的一根头发。” 话音落地,堂内鸦雀无声,站立在一侧的明理寺守卫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衫少年,陆於瞻像是瞧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这白衫少年,不光如此,便是连身后的傅青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话让所有人听起来,都觉得大逆不道,天枢令代表了天枢院,而天枢院则代表了势族八大修行别院,这少年语气轻蔑,竟似乎未将整个势族放在眼中。 有些人紧锁皱眉,似乎觉的眼前这少年的确不光有些愚笨更有些愚蠢,一个人笨只能说他有点可怜,但一个人若是蠢,那他一定很可悲。 有些人则是为这白衫少年的那个朋友感到幸福,为能够结交到这样为友伸冤不惜得罪势族的朋友感到幸福。 如果他们知道,谌仲和何肃言相识不过寥寥数天,他们一定会对这白衫少年更加的敬佩,而谌仲如此要帮助何肃言,并不是因为其他,而单单只是因为,当他觉的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当他觉得孤独无助的时候,何肃言恰恰是在那个时候,给了他人生中的一点温暖而已,更是将他当做朋友,接纳了他。 谌仲并没有觉的自己的话说的有哪里不对或是有什么错,因为他觉得,一个人说出心底的实话,那绝对不应该是一种错误,但是,他哪里知道,实话往往都是惹祸的根源。 “好大的口气,若我势族的金牌不及你朋友的一根头发,我倒要看看,你的脑袋,能否及的上我势族的两个大字。” 一声雷吼传出,一身穿铠甲的大汉从堂外大步迈入。 16.第16章 竹剑幽寒 这大汉身穿亮银白绸甲,面目峥嵘,鬓须满面,一脸嘲弄的瞧着谌仲。 这虎目向着自己一瞪,谌仲便觉胸口一闷,喉间一酸,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他抚胸痛苦的半蹲下身,只觉胸口像是阻塞了一般,苦楚难言。 陆於瞻见状,拍案而起,叫道:“雷冲,你。” 这鬓须大汉却是人字狱典狱长雷冲,灵恸境中期的修行者,乃是势族八院天权院奇才雷破的弟弟,其人仰仗势族和自身贵为修行者,平日端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对于势族他更是死心塌地,如今见有人出言对势族不敬,他自然怒气难抑。 雷冲朝着堂上的陆於瞻笑道:“陆兄,此等小儿辱我势族,我若不给他点苦头,他当真不知天高底厚了。” 雷冲昂首朝着那白衫少年走去,刚才那一声狮子吼,他不过用了一成功力,要的便是,给这年轻人一点颜色。 傅青弈蹙眉站在一侧,他显得有些不悦,眼神更是露出一种肃杀之色,但他并没有出手,因为他觉得刚才谌仲的话,的确有些不妥,让他吃一点教训,也许对他而言,也并非是坏事。 谌仲半蹲在地,剧咳不止,终于又吐出一口脓血,方觉痛快了些,他冷哼了一声,硬生抬起额头,瞧着眼前的这鬓须大汉,强忍疼痛,讥笑道:“天下皆知墨翎王掌控势族,你又是何方草莽,竟然说出势族是你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雷冲一愣,全场的眼光全部瞄向了他,他急声道:“大胆小儿,老子何曾说过此话。” 谌仲冷笑道:“能否及的上我势族两个大字,这句话可是出自你口?当着满堂众人的面,你焉能狡辩?你敢说,此话是不是出自你口?” 雷冲叫道:“此话是我说的不假,但…” 谌仲未等他说完,打断道:“你敢承认,也算是一汉子,光凭此话,便是大逆不道,你可知罪?我势族,我势族。” 谌仲说着横指雷冲,厉声道:“势族可是属于你的?你竟敢说出我势族这样的话。” 谌仲自小便喜欢咬文嚼字,这雷冲一介莽夫,哪里能够和谌仲的伶牙俐齿相辩解。 雷冲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却又是反映不来,瞧见这白衫少年冷锋相对,他气急败坏,大骂道:“你找死不成。” 说着双掌齐出,竟然使出十成功力,想要一举将这白衫少年置于死地。 谌仲岿然不动,横眉冷对,已是视死如归,他向来倔强,岂肯向权势低头? 雷冲的双掌并没有打到那白衫少年,并不是他心慈手软,也并非是他良心发现,实则是他的那双铁掌,已然被一道绵绵的力道所阻塞,就像是打到了软软的棉花上,但这棉花,却又劲道十足。 雷冲的眼睛一愣,赫然瞧见一个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将那白衫少年挡在了身后。 他骇然的瞧着这青衫少年。 少年的眼神有些冰冷,饶是他杀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冰魄,又像是毫无活人气息的魍魉。 青衫少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那双铁掌便停滞不前。 更让他惊骇的则是,凭他灵恸境初期的修为,竟然无法看透,这青衫少年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 他凝目打量着眼前的青衫少年,这明明是一个未达弱冠之龄的少年,但是他的修为,自己却是看不透半点。 雷冲收掌,他的脾气虽然有些火爆,但是他的眼睛却不瞎。 他沉声道:“你要为他出头?” 傅青弈冷冷道:“我从不为任何人出头,我只讲道理。” 雷冲道:“如果要讲道理,他辱蔑我们势族,却该如何?” 傅青弈沉声道:“罪不至死。” 傅青弈缓了片刻,然后又淡淡的说道:“其实他说的本没有错,因为他并不是势族中人,他的朋友较之他来说,相比之下,的确要比你们势族重要的多。” 雷冲眉头紧蹙,沉声道:“有些话可以说,但有些话不可以说,我想总该明白这个道理。” 雷冲有些愤怒,他以身为势族中人而骄傲,当然,他也有着他骄傲的资本,毕竟势族八院在这天下,也是响当当的存在,可以不知道势族,但你一定要尊重它,因为,在整个大明帝国,势族绝对是不容轻蔑的势力。 全场一片寂静,他们大概都在思考雷冲的话,一些人同情的将目光撇向那面露痛苦的白衫少年,一些人则是骇然的盯着那青衫少年,他们觉得,这青衫少年竟然能够接下堂堂灵恸境修行者的一双铁掌,那说明,这少年的修为较之雷冲绝对是有高无低,他们开始推测,这青衫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过了半响,傅青弈淡淡的说道:“不然呢?” 雷冲错愕,先前的那白衫少年的胆子,他已经觉得够大了,而眼前这青衫少年的胆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冲皱眉道:“想出头,就要拿出些本事。” 傅青弈默然不语,转头朝着外面走去,来到明理寺庭院内,说道:“既然想看我的本事,那就请吧。” 雷冲身形涌动,迅如电闪,一瞬间闪到庭院,与傅青弈遥面相对。 陆於瞻等人也是急忙追出,路过谌仲身侧的时候,陆於瞻却是停顿了下来,瞧着这病态白衫书生,叹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的确不能说,我却是有些佩服你的勇气了,更让我奇怪的是,那跟随你而来的少年,竟然是一位修行者。” 谌仲笑道:“其实陆大人心底的想法一定觉的我是一个无比愚蠢的笨蛋了。” 陆於瞻笑道:“有时候笨一些,并非什么坏事,但固执的太倔强的话,那么一定会让人觉得很无知。” 谌仲笑道:“无知总有无知的好处。” 谌仲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觉得陆於瞻这个人实在是太没有官架子了,这样的人,总是让人难以去讨厌。 陆於瞻皱眉道:“你是知道势族在我大明帝国的地位,就应该庆幸你不过是隐晦的说了些什么,如果是明目张胆的说势族的不是,我想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谌仲笑道:“士为知已者死,虽死无憾。” 陆於瞻一愣,淡淡道:“你年岁不大,有此侠骨情谊,那个何肃言,真应该庆幸,交到了你这样的朋友。” 陆於瞻指着庭院,继续道:“你不去看你的朋友比试?要知道,那雷冲可是一位灵恸境的修行者,你应该为你的朋友担心才是。” 陆於瞻对雷冲的修为极其了解,虽然这青衫少年接下了雷冲的一式,但他觉得,雷冲的那一式,并没有尽全力,如果雷冲认真起来的话,那青衫少年绝非是他的对手。 他从眼前这白衫少年的眼中并没有看到些许担心的神色,所以他觉的有些奇怪。 谌仲笑道:“武斗最无趣的便是已经知道结果。” 陆於瞻讶异道:“你是说,你的朋友会胜了?” 谌仲淡淡的笑道:“不是会胜,是一定会胜。” ………………。 ……………………… 青衫少年只是平静的站立在那里,雷冲便觉得一股杀气袭来。 他当然不会相信眼前的这青衫少年会下杀手,除非他想死,得罪了势族,就是想死,也会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雷冲也并不想杀他,因为他觉的这青衫少年一定大有来头,所以他暂时静观其变,也并未急于出手。 雷冲解下他的佩刀,那是一柄镶环金刀,刀锋闪着金光,在这秋日的阳光下,显的格外刺眼。 雷冲横刀胸前,道:“你的武器呢。” 傅青弈指着自己腰间的洗尘剑,说道:“你要我拔剑?” 雷冲笑了,因为他已瞧见,那青衫少年的腰间的佩剑,只是一柄竹剑,就是连街巷孩童都不屑玩的竹子所做的剑,这样的剑,较他看来,不过是玩具一般。 雷冲笑道:“那是你的剑?” 傅青弈道:“嗯。” 雷冲继续道:“可是那柄剑也许能杀猪杀狗,但绝对不能杀人。” 傅青弈道:“哦?” 雷冲道:“因为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剑,要我说,是玩具还差不多。” 傅青弈淡淡的说道:“玩具能够伤人杀人的话,那就不再是玩具,而是凶具。” 雷冲不在说话,因为他已听得出那青衫少年话语中的意思,一柄剑的好坏根本不在于它是否锋利无比,而在于使用他的人。 金刀肃杀,连庭院内的枯叶都瑟瑟发抖起来。 雷冲出手了,所有人都能看到天地间那金刀在闪烁着光芒,光芒汇聚成骇浪朝着那青衫少年而去。 这一刀劈天裂地,有些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看这青衫少年血溅当场。 而有的人已经开始为雷冲的这一刀叫好,毕竟雷冲是人字狱的典狱长,毕竟雷冲是灵恸境的修行者。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深夜的荒野坟场一般的死寂。 金刀落地,竹剑的剑尖直指在雷冲的喉间。 握剑的手沉稳有力,握剑的人冰冷坚毅。 没有人能看清那青衫少年是如何拔剑,所有人的眼睛都未曾一眨,但是却没有人看清,这一剑是如何拔出去而后在刺出去的。 他出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雷冲却是看的清,他的确是看清了,但他依旧没有躲开这惊天一剑。 因为青衫少年拔剑的速度太快,而刺出的速度更快,快的几乎让他根本没有反映的余地,这一刻雷冲才发觉,这青衫少年的修为,绝对是高于自己的,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看清了拔剑的动作,却依旧无法躲开。 傅青弈冷声道:“你败了。” 雷冲道:“我败了。” 他没有沮丧,也没有怨恨,因为他觉得,就算是放眼任何灵恸境的人,都无法躲开这惊天一剑。 场下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绝难相信,堂堂人字狱的典狱长,灵恸境中期的修行者,在这青衫少年的竹剑下,竟然一招便败了。 败的如此之快,败的如此彻底。 17.第17章 玉衡奇才 陆於瞻骇然的转头瞧向谌仲,而谌仲的内心也是讶异无比,他知道傅青弈修为了得,但也是没有想到,先前那嚣张无比的雷冲,竟然在傅青弈手下,一招败北,而再看傅青弈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感到喜悦,他看起来,好像就是在做一件无比寻常的事情。 “洗尘剑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然后一个人从庭院侧门缓缓走入。 来人约四十左右的年岁,穿着朴素,不怒自威,他拍着走,缓缓的走入场中,站立到傅青弈的面前,笑道:“洗尘剑果然名不虚传。” 雷冲错愕,洗尘剑,傅青弈,当今年轻一辈中的稀世修行天才,如果说当今大明帝国有人不认识这个名字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个聋子或者傻子,但是傻子也能说上一句“青竹一剑,洗尽纤尘” 雷冲当然不是聋子,他的耳朵一直很好用,他也不是傻子,因为傻子不可能成为势族的人。 雷冲错愕的瞧了瞧这来人,然后将头转向那青衫少年,脱口道:“你是说,他是洗尘剑傅青弈?” 这来人笑意盎然,淡淡的说道:“青竹一剑,洗尽纤尘,当你看到那柄竹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雷冲有些无奈,但又有些庆幸,无奈的是他违实眼拙,竟未瞧出这青衫少年的身份,庆幸的是,傅青弈并没有下死手,否则的话,以这傅青弈灵恸境巅峰的实力要想杀他,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来人朝着雷冲继续道:“败在洗尘剑下并不冤,毕竟神游境以下,能够接下他这一剑的人并不多。” 雷冲道:“那你呢?” 来人摇了摇头,叹道:“我也没有把握。” 雷冲骇然,这来人乃是玉衡院奇才卢麟,灵恸境巅峰的实力,如今镇守地字狱,贵为地字狱典狱长,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雷冲绝不会怀疑,因为他不光相信卢麟的实力,更相信卢麟的眼力。 陆於瞻见到卢麟,向前礼拜道:“拜见奇才大人。” “拜见奇才大人。” 场中除了谌仲和傅青弈雷破外,所有人全部跪拜在地。 雷冲不过是天权院奇才雷破的弟弟,一个是奇才,一个不过是有一个当奇才的哥哥,二者虽然镇守同为宸山大狱的典狱长,但人字狱关押的人可较之地字狱有着天壤之别,两者地位相差悬殊。 傅青弈冷冷的瞧着卢麟,过了半响,淡淡道:“你是卢奇才?” 势族八院八大奇才,卢麟修为排行第五,此人深沉稳重,修为高深,在大明帝国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卢麟颌首道:“今日得见洗尘剑,当真是大慰平生。” 他并未恭维,他也并非是喜欢恭维的人,对于这稀世的修行天才,他的确闻名已久。 傅青弈道:“奇才大人是在折煞我么?” 卢麟瞧着眼前的这洗尘一剑,虽然有些讶异,讶异这少年竟然如此青年,但更多的是惊奇,惊奇的则是,刚才那惊世一剑。 他心下在想,自己是否能够躲过那一剑。 卢麟笑了,他笑的很无奈,转头对着雷冲说道:“看在我的面子,今日的事,就算了吧。” 雷冲恨不得卢麟出面来帮自己解围,此时卢麟开了口,也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他哪里还能拒绝? 这洗尘剑傅青弈是什么人?那可是有很大几率进入明楼的人,明楼是什么?别说是他雷冲,更别说他那哥哥八大奇才之一的雷破,便是墨翎王,也是不敢轻易得罪明楼的。 雷冲朝着傅青弈拱手道:“一切都是误会。” 傅青弈没有说话,他只是将眼光瞥向了谌仲。 谌仲走上前来,朝着卢麟礼声道:“学生谌仲,见过奇才大人。” 卢麟对眼前的这白衫少年并未注意,他的心思完全定格在了傅青弈的身上,这时见这白衫少年上前,他方才定睛看了过去。 卢麟小声的嘀咕着,“谌仲,谌仲。” 忽然,他的眼睛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脱口道:“那日万花楼的传世之曲可是你抚的?” 谌仲一愣,随即恢复平静,说道:“传世之曲当真是谬赞,靡靡之音却是不假。” 卢麟笑道:“你不用谦虚,云天向我提起过你,能得到他的称赞,我想你也没有谦虚的必要。” 谌仲疑道:“云天?” 卢麟道:“堂堂的天枢院奇才难道你竟然不知?” 谌仲笑道:“我如果不知道步大奇才的威名,那当真便是一个傻子。” 卢麟道:“你并不傻,除了胆子有些大,步奇才赠予你的天枢令,竟然转手赠予旁人。” 谌仲道:“他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旁人。” 卢麟道:“我见过对朋友真诚的人,但像你这样将大好前途拱手他人的,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你不想提名天下名士榜,进入势族?” 谌仲道:“每一个参加大试的试生,有哪个不想提名天下名士榜?” 卢麟皱眉,问道:“那你是为何?” 谌仲道:“我并不想倚靠他人,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若想成功,一定要靠自己。” 卢麟笑了笑,指着傅青弈道:“你如果不想倚靠他人,那么他?” 谌仲道:“他?” 谌仲沉默了下,淡淡的道:“如果我说是他硬要帮我的忙,我想奇才大人一定不会相信。” 卢麟自然不会相信,眼前这病态的白衫少年,他一眼便能瞧出是一个连醒识境都未参悟的人,一个文弱书生,竟会值得堂堂的洗尘剑不惜要得罪势族的帮他?他显然不愿相信,更不会相信。 卢麟的眼光瞄向傅青弈。 傅青弈依旧冰冷的站在那里,看到了卢麟的眼神正瞥向自己,他开口说道:“他说的没错,是我硬要帮他的。” 这话从傅青弈的口中说出,自然不会假了,但是卢麟依旧心有疑惑。 傅青弈继续道:“我之所以帮他,也只不过是还他的人情罢了,仅此而已。” 能够让洗尘剑傅青弈欠人情的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谌仲朝着卢麟说道:“奇才大人,不知我朋友的事,能否解决?” 卢麟道:“也许有一个办法。” 谌仲道:“什么办法。” 卢麟道:“事情从哪里来的,便从哪里去解决。” 谌仲道:“你是说让我去天枢院找步奇才大人?” 卢麟点点头,道:“只有他能够帮你,因为天枢令是他赠予你的,只有他出面,六部的人才会了解事情的真相,才会还你朋友一个清白。” 谌仲默然,过了良久,他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陆於瞻说道:“这件事本来就简单很,步奇才如果出面,我想你那朋友一定不会有什么事,虽然那天枢令本来却是属于你的,但你转手送于了他,也就不存在盗取和冒充荐生的罪名了。” 谌仲点点头,朝着陆於瞻说道:“大人所言甚是,我此刻便去天枢院。” 想到天枢院门口那恶狠狠的门卫,谌仲便是怒气难抑。 卢麟却是说道:“他此时不在天枢院。” 谌仲问道:“那在何处?” 卢麟道:“十日后,宸山脚下品评天下名士,他自会出现。” 谌仲皱眉,继续道:“难道我的朋友要在明理寺大狱中待上十日了?” 卢麟道:“你应该知道,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他得到了,就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教训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会让他以后学会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强求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谌仲默然,究其缘由,何肃言还是因为自己而含冤入狱,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运使然,但结果却是,何肃言必须要在那大狱中,待上一段时日了。 谌仲朝陆於瞻问道:“我能否去看看他?” 陆於瞻道:“可以。” ……………。。 …………………… 明理寺监管刑狱职责,而宸山便是一座监狱。 山内中空,凿成若干石洞,石洞分七层,丁字狱在最上一层,天字狱则是在宸山之底。 洞内虽有火把照明,却是依旧幽暗,跳动的火光悬在洞侧的石壁上,将几人的脸色映照的如鬼魅一般。 丁字狱所关押的人不过是一些寻常罪犯,何肃言被关押的地方就在丁字狱的最外侧。 陆於瞻引路在前,谌仲和傅青弈跟随在后。 雷冲和卢麟并没有跟随而来,他们都已经回到各自监管的大狱石窟内,向他们所监管的那种大狱,关押的人莫不是一些修行者,如果闹出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所以他们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离开这宸山。 陆於瞻指着眼前的石门道:“他就在里面。” 石门紧闭,只留一个透气孔,里面没有光亮,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室。 “肃言?”谌仲皱眉喊道 里面没有声响,静的出奇,谌仲继续喊了两三声。 “阿仲?阿仲,是你吗?” 何肃言终于是说了话,他刚从睡梦中惊醒,就听到了有人喊叫他的名字,这声音,他当然熟悉的很。 谌仲见何肃言并无大碍,也是放下心来,道:“是我,肃言,你怎么样了。” 何肃言来到石门前,对着石门上的透气孔叹了口气道:“我还好。” 谌仲道:“你安心的在这里待上十日,十日后就可以出来了。” 何肃言叹气道:“在这样一个光亮都见不到的鬼地方,我想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安心待下去。” 谌仲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了你。” 何肃言急声道:“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鬼迷心窍要了你的令牌,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果然应验了一句话,不是自己的东西,如果得到,那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何肃言沉默了下,继续道:“而我,也心甘情愿承受这个教训。” 谌仲默然,过了良久,说道:“可是你又错过了大试。” 何肃言却是毫不在意的说道:“就算我参加了大试,也不会有半点希望,相反,我倒是有点期待你的成绩了。” 谌仲苦笑,他当时连大试的题目便是看都未看,要是能够提名天下名士榜的话,那当真是那些阅卷的人眼睛瞎了。 他的心接着又是一沉,他当时在卷册上可是将何肃言的事都写在了上面,写的可都是与大试题目无关的东西,若是有人发现,那么会不会判他一个蔑视大试的罪名? 想到这里,谌仲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因为已经做了的事,无论你如何去后悔,都是没有办法挽回。 谌仲对着石室内的何肃言说道:“我们十日后见,我在外面等你。” 何肃言道:“阿仲,你要走了么?” 谌仲道:“既然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何肃言道:“那好,等我出去,你我好好的喝上一杯。” 18.第18章 再遇酒童 下山总比山上要容易得多,虽然仍然是那条天脊石阶路,虽然还是那两个少年,但下山时候的心情却是不同,心情总是能够左右着一个人的情绪,心情好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有着动力,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便不想做任何事情,所以说情绪是一种微妙的脑组织活动,无人能够理解的透彻。 漫山的枫叶在此时显的更加鲜艳夺目,红的异常妖艳。 山脚下,名士碑前。 谌仲缓缓的对傅青弈道:“谢谢你。” 傅青弈道:“我还的是你的人情,所以你并不用谢我。” 谌仲道:“没有你的帮忙,也许我根本走不下这宸山。” 傅青弈冷冷的道:“你的人情我还了。” 谌仲笑道:“其实你本不用还我的任何人情,我说过,我并不喜欢倚靠任何人。” 傅青弈的眼神微微一变,他怔了怔,然后淡淡的说道:“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如果不倚靠别人,我想你活的一定不会太久。” 谌仲笑道:“人如果活的太久,岂非很无趣。” 傅青弈冷哼了一声道:“活着才能有趣,死了就真的无趣了。” 谌仲默然,过了半响,他长长了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你这样的修行天赋。 傅青弈道:“但你毕竟还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把无知当无畏。” 谌仲苦笑,因为他觉得傅青弈的话简直毫无反驳的余地,说的是那么的正确,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无知的人,因为他的固执和倔强通常都会惹的一些人不悦,而惹怒的那些人,都是能够轻易的就捻杀他的各种人物,比如那天枢院的小小守卫,也比如那雷冲,看来一个人太勇敢的话,通常在别人眼中都会变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傅青弈说完就调头走了。 谌仲举目四望,不知该去往何处,囊中已然羞涩的只有半两碎银,这半两碎银别说是客栈了,就是吃饭都成了问题。 顺着来时的路折返,临近傍晚,才回到景宸城内。 华灯初上,烛火辉煌,景宸城不亏为大明帝国的都城,站到那条繁华的重阳街上,就会让人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寂寞。 说书的先生拍案朗朗上口说出一段段催人泪下的江湖儿女情长事,叫卖的商贩为了生存歇斯底的叫卖着自己的商品,三三两两的人群簇拥着进入某个堂皇的酒楼内打算觥筹一番。 摸着囊中的那半两碎银,谌仲觉的目前为止填饱肚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半两碎银,只够一顿包子的钱,而且还是素的不能在素的包子,无论怎样,能填饱肚子,谌仲觉的就是目前最大的幸福了,随意当那热乎乎的包子拿到手中后,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吃相较之别人看起来多么的不雅。 他开始担心余下的十日该如何渡过,一个人如果想生存下去,居安思危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于大试的结果,谌仲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何肃言的事情,他可能大试后就会直接拿着包裹去坝上寻找韦将军了。 那包裹他始终藏在怀中,就是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离身,这份承诺包涵的东西太多太多,全家七十二的人命,那老先生死前的重托,都让他觉得,无论如何,这锦匣他也一定要送到韦将军的手中。 这顿包子吃过后,他真的就是一贫如洗了,干净的就像他的脸蛋一样,纤尘不染。 随意谌仲觉得,他应该找一份差事,不求有多少工钱,有个住的地方能够填饱肚子就足矣。 他顺着重阳街道向前,先是到了一家典当铺的门前。 典当铺的老板是一位肥硕的中年男子,有着一双鼠眼,谌仲觉得,这样的人一定老谋深算,就算不是老谋深算,也一定是个吝啬鬼,也许他送他老婆的首饰都是天桥边上的便宜货也说不定。 虽然这典当铺的老板看起来有着大富大贵的面相,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吝啬鬼。 吝啬鬼一般只占便宜从不吃亏。 谌仲虽然从不喜欢占人便宜,但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当他说出要一日三餐后,那典当铺的老板就皱眉了。 三个下巴的肥硕面庞几乎将五官全部扭曲到了一起,组成的五官图案,就像是被砸烂的西瓜。 他觉的眼前这白衫少年看起来有些病态,一般有病的人吃的一定很多,所以他直接拒绝了谌仲的请求。 谌仲皱眉道:“我吃的并不多。” 当铺老板姓朱,有个很不雅的名字,朱重,他的确够重,也像极了蛀虫。 朱重拨着算盘,精打细算的总结者今日的收支,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看我吃的多不多?” 谌仲道:“看不出。” 朱重指着旁边一枯瘦如柴的少年道:“你觉的他吃多不多?” 谌仲向那枯瘦如柴的少年瞧去,他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原来竟有人能瘦弱到这个地步,那人的手只有椅子腿粗细,他的腰还不及这当铺老板的胳膊粗。 谌仲笑道:“他吃的一定很少,不然不会这么瘦。” 朱重笑了,道:“错,大错特错,他每顿饭能吃八个包子,一天能吃掉半头猪,但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瘦弱?” 谌仲皱眉不解,朱重继续道:“有些人喝水都会长肉,但是有些人吃的再多,也会枯瘦如柴。” 说着朱重指着自己道:“我属于喝水都长肉的范畴,而他属于吃多少都不会胖的范畴。” 朱重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所以我从不喜欢雇佣年轻的伙计,你应该瞧的出,我是一个吝啬的人,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太多的东西。” 谌仲哭笑不得,朱重指着那枯瘦如柴的少年继续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只有对我的儿子才不会吝啬。” 谌仲懂了,他缓缓的从当铺内走出,虽然这个朱老板的确吝啬,但他却是一个诚实的人,敢于承认自己是吝啬鬼的人,这样的人也的确难得。 然后谌仲继续顺着重阳街继续向前,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万花楼前。 万花楼内烛光跳动,薄纸纱窗内人影摇曳。 酒香磬人心脾,琴音摄人心魄,谌仲忽然想到南歌子,那个万花楼的头牌姑娘。 她的舞,的确很美,超脱世俗的美,她的人,就像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一般,虽然当时隔着面纱并没有瞧见她的面容,但是那一双纤细弯眉,他却是看的清楚。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千金难买南歌子一舞,景宸城内的达官贵族不惜背着自家婆娘,也要见一见南歌子的舞姿。 谌仲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打算,因为他实在囊中羞涩,吃霸王餐听霸王去曲的事,他当然不屑去做。 但这不代表没有人不敢去做,而白酒子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白酒子不喜欢听曲也不喜欢看舞,他只喜欢喝酒,他喝酒的目的是想体验喝醉的感觉,但是他从未醉过,所以他便一直喝。 白酒子还有一个特点,他这人极其不要脸,他始终觉得脸面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因为每个人都有一张脸,都有一张面子,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既然每个人都有的东西,那自然是不值钱的。 白酒子吃霸王酒吃到了万花楼,因为景宸城内只有万花楼的酒才是最淳最陈的,而他白酒子,非此陈酿佳酒也是不喝。 白酒子当然是被人丢出来的,五个大汉抱着他的头双手双脚才将他抬将出来,那五个大汉也是深感疑惑,因为这白发童颜的孩童实在太重了,将他抬在手中,就像是抬着一辆装满石头的马车,他们使劲了周身的力气,才将这孩童丢出万花楼。 白酒子就这么狼狈的甩到了谌仲的眼前。 谌仲只是看到有人丢出了一坨东西,却是未看清是何物,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朝着一侧闪避过去。 然后就听到咚的一声脆响,然后地上就被砸出一个人形巨坑。 一个人的身子竟然能够比石板还要坚硬,这不得不让谌仲感到疑惑了,然后他便看到白酒子从那人形坑内站了起来。 白酒子显的意犹未尽,不光喝了免费的好酒,还能让别人免费的将他抬出来,白酒子怎么都觉的自己是赚了。 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就瞧见瞠目瞪着自己的谌仲。 “咦,阿仲,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酒子兴奋的叫道,他心想:这家伙一脸斯文富贵气,一定是一个富家公子,今晚的酒钱可有人付了。 谌仲还未从刚才的疑惑中苏醒过来,然后他突然瞧见这来人,竟然是白酒子,他愣了一愣,说道:“我路过这里。” 白酒子笑道:“路过就是缘分,不然我们上去喝几杯?” 谌仲讶异道:“你不是刚从里面出来么?” 白酒子道:“刚出来也可以再进去。” 谌仲道:“可是我没银子,不能请你喝酒。” 白酒子一愣,心想:“瞧你一脸的富贵气,没银子这话,哄骗的了我?” 白酒子心下一笑,口中却是道:“没银子有没银子的喝法。” 谌仲觉的白酒子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并没有拒绝,当然,他也有他的一点私心,他的确希望再见一见南歌子,这种情绪很奇妙,奇妙的难以用语言去描述。 白酒子拉住谌仲的手就朝着万花楼内走去。 19.第19章 没有朋友的人 守门的两个伙计自然认得白酒子,他们也许会忘记许多经常光顾万花楼的客人,但是吃霸王酒的人,他们绝对记得十分清楚。 当白酒子拥着谌仲朝里走去的时候,那两个守门的伙计抬手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偏瘦的伙计皱眉道:“才被丢出去,就又来喝霸王酒吗。” 另外一个伙计的脾气显然没有第一个人的脾气好,上来直接拉住白酒子的衣领就要将其丢出去。 谌仲汗颜,他实在不愿丢人,而且是在南歌子的地盘上丢人。 白酒子脸皮厚度堪称千古第一人,他面不改色,正色道:“谁说我要喝霸王酒。” 说着他伸出指头,指向身侧的谌仲,朝着那两人说道:“可记得前日,有一位在你们万花楼抚琴的公子?就是他,难不成还会亏了你们的酒钱不成?一切都记在他的账上。” 万花楼前日一曲倾肠曲名动景宸城,那抚琴的少年更好似得到了天枢院步奇才的赏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景宸城大街小巷,在景宸城内,但凡有了新奇要闻都会传的沸沸扬扬,各种对那抚琴少年身份的揣测已经传出了无数个版本,这两个伙计自然知晓。 版本之一:这抚琴的少年是某贵族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偶尔微服人间,能够听其抚琴,足矣堪比见南歌子一舞。 版本之二:这抚琴的少年是江南一代的富商公子,此次大试深得势族赏识,大有提名天下名士榜的希望。 版本之三:这抚琴的少年是琴帝转世。 诸如此类玄乎其玄的传闻在坊间流传,一日间便杜撰出无数个令人咋舌的版本,好在谌仲并未在意这些,否则听到那坊间流传自己真实身份的故事后,他非得笑死不可。 此时听这吃霸王酒的孩童说起眼前这人便是那日抚琴的少年后,那两个伙计的脸色一变,急忙谄媚的将谌仲白酒子请了上座。 谌仲不明所以,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觉得那两个伙计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就好像看到的不是他谌仲,而是一个让人敬仰的大人物一般。 白酒子却是一脸欣喜,他当然不会在意别人如何评论谌仲的,他在意的只是马上就有免费的好酒可以喝了。 …………………。 ………………………。 西厢秀闺房,烛光摇曳,月色薄朦,一纤细消瘦的身影独立窗前,那双蓝色的眸子静静的凝望着夜空中的半片月色。 平常人的眸子不都是黑色的么?为什么她有一双湛蓝的眸子? 没有人见过她的眼睛,也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 她,是南歌子,万花楼的头牌,景宸城内传闻的第一美女。 传闻通常都只能是传闻,但是世人总是对传闻深信不疑,这的确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南歌子从遐想中呼唤回来 小红是南歌子的贴身丫鬟,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也竟然会有丫鬟?放在寻常人的身上也许都会有些奇怪,但放在南歌子的身上就不奇怪了。 不要问为什么,如果非要问个究竟,那只能说,她是南歌子,万花楼的头牌南歌子。 丫鬟的名字通常都不是真的,当然小红也只是随便起的,也许只是因为万花楼当家的一时兴起,看到了开得鲜艳的红花,才会给她起了小红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如果当时看到的是黄花或者绿花紫花,小红也许就会变成小黄小绿或是小紫,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小红伸着秀手敲打着南歌子的闺房,她的神情说不出的焦急,看来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南歌子。 南歌子从容的待上面纱,开门后,说道:“小红?” 小红气喘着说道:“他…他又来了。” 南歌子笑道:“他是谁?” 小红继续喘着粗气道:“就…就…就是他。” 南歌子哭笑不得,因为他的含义是在太多,也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她,世间所有人都能够用他或她来代替。 小红继续道:“就是他,那日为你抚琴的那位公子。” 南歌子顿住了笑意,那日的琴音依旧萦绕在她的心房,就好像从未退却,那抚琴少年的面庞,就好像依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从未忘记。 那日的琴音她是听过的,只有她曾经抚过的琴音,她怎会没有听过?她不知道那少年是从哪里学到的那琴律,也许如那少年所说,是随性而曲,但这也太过巧合了些,竟然有人的随性而曲,就能弹到她的心底,所以她对那少年格外的注意。 南歌子平复了下内心,问道:“他人在何处。” 小红道:“就在上座。” ………………… …………………………。。 上座自然是极有身份的人才能坐的位置,因为能够坐到万花楼上座的人,皆是景宸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谌仲对这些并未在意,因为他觉得既然是喝酒吃饭,那么目的便是吃饱喝足,和坐在任何位置想来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白酒子喝酒的模样实在不雅,一坛酒足有二十斤重,但是他喝起来就像是井水一般。 谌仲不得不对白酒子的酒量钦佩起来,这样一坛上好的竹叶青,这样一坛上好的佳酿,喝起来自然容易醉的,但是一坛过后,白酒子的面色丝毫没有醉意,相反,他的酒意才刚刚燃起。 白酒子不是在喝酒,他是在灌酒。 谌仲道:“这样喝酒,很容易醉的。” 白酒子放下酒坛,意犹未尽的说道:“我喝酒就是为了求醉。” 谌仲笑道:“可是你依旧没有醉过?” 白酒子叹道:“我不过是想体验下醉后的感觉,不过,这好像太困难了些。” 谌仲道:“你虽然没有醉过,但一定看到过喝醉的人,那么你一定就应该知道,喝醉以后实在不会很舒服。” 白酒子道:“就算是不舒服,也是醉过。” 谌仲无言以对,对于白酒子这个怪人,他实在无可奈何,想到他和傅青弈的关系,谌仲不禁问道:“你和傅青弈是朋友?” 白酒子一愣,然后说道:“你还是知道了他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惊讶?” 谌仲淡淡的道:“我想任何一个人听过那个名字后,都会有所惊讶。” 白酒子道:“我不是他的朋友,他也从来没有朋友。” 谌仲皱眉不解,问道:“他没有朋友?” 白酒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是的,他没有朋友,也许很多人都想和他成为朋友,但却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朋友。” 谌仲依旧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白酒子道:“青竹一剑,洗尽纤尘,他那一剑,洗的是世间的所有罪恶根源,要做到这些,首先便要无情,无情的人,怎么会有朋友?” 接着白酒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的确是一个百年不遇的修行天才,他极有可能进入明楼的,进入明楼者,莫不以保卫大明帝国疆土为己任。” 谌仲道:“这好像和他有没有朋友,并没有什么关系。” 白酒子道:“关系很大,因为无论什么人,做了对不起大明帝国的事,他的洗尘剑都会刺进那人的喉咙。” 谌仲道:“无论任何人?” 白酒子道:“嗯,无论任何人,包括你我,也包括所有人。” 白酒子继续道:“入了明楼,他保卫的不是皇权,而是大明。” 谌仲暗暗吃惊,小声的问道:“那么自然也包裹隆曦帝和墨翎王之类的了?” 白酒子嘿嘿一笑,道:“隆曦帝和墨翎王包涵不包涵在任何人里面?” 谌仲道:“自然包括。” 白酒子道:“那就是了,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寂寞,寂寞的人自然不会有朋友。” 谌仲不甚苟同,因为他始终觉得,傅青弈虽然看起来表面冰冷,但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无情的人。 谌仲叹了口气,道:“这样的话,进入明楼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白酒子沉声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的责任,而明楼的责任就是保卫大明帝国的疆土不受外族侵占,明楼是个修行者的圣地,你如果有傅青弈的天赋,我想你也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进入明楼。” 谌仲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世人都知,能够进入明楼者,那在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你去羡慕和嫉妒了,因为普天之下,能够进入明楼的人,通常都是被所有人嫉妒和羡慕的。 20.第20章 扛鼎力士 白酒子放下手中的酒坛,伸出袖口擦拭着嘴角的酒渍,满意的笑道:“我喝够了。” 他的意思明显,我喝够了,自然该你付账走人了。 谌仲苦笑道:“我的确没银子付账。” 白酒子瞪着眼睛,他的白眉都要跳动起来了,就像是阁楼一侧摇曳的烛火一样跳动着,他脱口叫道:“你当真没银子?” 谌仲点点头,无奈道:“进来前,我就已经和你说了。” 白酒子错愕的瞧着谌仲,因为他怎么看也不愿相信谌仲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他撇了撇嘴,道:“那就做好准备吧。” 谌仲问道:“什么准备。” 白酒子还未说话,旁边的一身着锦衣的男子接口道:“什么准备?自然是被丢出去的准备。” 锦衣男子身侧的一粗壮大汉道:“看来万花楼真成了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了,什么人都敢吃霸王餐。” 锦衣男子举杯笑道:“这并不奇怪,因为没有人管。” 粗壮大汉嘿嘿笑道:“那么我们要不要管上一管?” 锦衣男子笑道:“你觉得我们如果欺负两个孩子,会不会让人觉得有点以大欺小的感觉。” 粗壮男子笑道:“可是他们并不是孩子,现在的他们,只是吃了霸王餐,不想付账的无赖而已。” 锦衣男子哦了一声,继续笑道:“对付无赖用什么办法好?” 粗壮男子道:“那自然是无赖的办法。” 锦衣男子道:“什么是无赖的办法?” 粗壮男子道:“对付无赖的办法有很多,有些很有趣,有些很无趣但却很实用。” 锦衣男子道:“有趣的是什么?无趣实用的又是什么?” 粗壮男子道:“有趣的是将他们的衣服扒光绑在万花楼前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锦衣男子拍手叫好,笑道:“这法子的确有趣,那么无趣实用的呢?” 粗壮男子道:“无趣实用的就是让他们留在万花楼当个****,来打工赚钱赔偿酒钱。” 锦衣男子哈哈大笑,道:“我觉得这也十分有趣,并且也很十分实用。” 锦衣男子擎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瞧向谌仲白酒子方向,笑道:“两位小娃,你们可以挑一个,然后我们会帮助你们完成。” 谌仲皱眉,这两人的话语讥讽意味十足,似是将白酒子和他当做了手中的棋子摆布一般,他冷笑了一声回应道:“这是什么地方?” 锦衣男子笑道:“万花楼。” 谌仲继续冷哼道:“你又是什么人?” 锦衣男子道:“我能在这上座中喝酒,自然是他们的贵宾。” 谌仲道:“宾客从不分贵贱,既然你是宾客,那么万花楼的事,可就不归你管吧?” 锦衣男子蹙眉,他自恃身份高贵,在景宸城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眼前这白衫少年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吃饱喝足后付不起账的无赖而已,竟然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所以他的心情格外的不爽。 锦衣男子接连冷笑,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自然得有人管,否则这个世道不就乱了?” 谌仲继续道:“我只说身上没银子,可从没说过要赖账。” 锦衣男子身侧的粗壮男子哈哈大笑道:“既然没银子,用什么付账?” 谌仲道:“有些东西可要比银子值钱。” 然后谌仲俯身低头在白酒子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腰间挂着一个酒坛模样的玉佩,那东西一定价格不菲,不如暂押在这里,日后有了银子,在赎回来。” 白酒子愣了一愣,然后低头笑道:“那东西虽然价格不菲,但没有人能够要的起。”说着白酒子瞄了那两人一眼,对着谌仲又小声说道:“最起码那两个人,是一定要不起的。” 白酒子的话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似是特意让那两个人听见。 粗壮男子瞧着锦衣男,笑道:“他说你要不起他腰上的一个玉佩。” 锦衣男子却是笑道:“也许我要不起,但是我想应该买的起。” 粗壮男子嘿嘿一笑,指着白酒子道:“你如果知道他是什么人,就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因为,普天之下,能让他买不起的东西,实在太少。” 谌仲一笑,道:“那他是什么人?” 粗壮男子道:“你可听过八通钱庄。” 谌仲道:“难道他就是钱老板?” 八通钱庄,大明帝国最富盛名的钱庄,生意遍布中原各地,其老板钱不通富可敌国,如果说有人没听过八通钱庄的名,那么他一定是个聋子。 谌仲当是不是聋子,他自然也是听过八通钱庄的名号。 锦衣男子道:“天下只有一个钱老板,而我却是钱二老板。” 这人却并非钱不通,而是钱不通的孪生弟弟钱不达。“ 粗壮男子道:“钱老板是老大,而他是老二,所以被称作钱二老板。” 谌仲笑了,因为被称作二老板的人通常都是一个空架子,但他依旧礼声道:“原来是二老板,幸会幸会。” 钱不达继续笑道:“那你说,我现在要不要的起他腰间的玉佩?” 谌仲却未说话,他瞧向白酒子,白酒子笑道:“也许你买的起,但一定要不起。” 钱不达道:“为何要不起?” 白酒子道:“因为你带不走。” 钱不达道:“你的玉佩很特殊?” 白酒子将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他放在手心,那是一个墨灰色酒坛形状的玉佩,看起来习俗平常,雕工更是简单,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异之处。 白酒子说道:“特殊的话倒是说不上,只不过有点重罢了。” 钱不达和粗壮男子相继大笑,便是连周边围观的看客都笑了起来,讥诮的笑意瞬间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谌仲也是不解,因为让他看来,白酒子手中的酒坛状玉佩实在太过普通,便是两三岁的孩童都能够双指捏起,但他看白酒子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所以他感到十分疑惑。 钱不达指着粗壮男子道:“你可知他是谁?” 白酒子道:“我不知。” 钱不达继续笑道:“景湖旁边的九头石狮你可见过?” 白酒子道:“我见过。” 旁观的看客有人脱口道:“九头石狮重七百八十斤。” “啊,他是秦大力,他一定是扛鼎力士秦大力。”似乎有人认出了那粗壮男子 粗壮男子似乎很是得意被人所认出,他正是那人口中的秦大力。 秦大力的力气的确很大,他从小的力气就很大,七岁便能扛起二百斤重的公牛绕着景湖跑圈圈,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单人拉着六辆马车出城砍柴,十八岁的时候就能双手举起重七百八十斤的九头石狮,当他二十九岁的时候为了给钱不通贺寿,将重达一千二百斤的金刚鼎搬到了钱不通的宅邸,钱不通当时惊呼:“扛鼎力士。” 所以秦大力便有了这个响亮的名号,而且他也是一直以这个名号为荣。 钱不通对于这样的力士能人自然很是看重,所以秦大力靠着一身的蛮力,如今已经是混到了八通钱庄的管家,说是管家,不过是一个挂着头衔钱不通所养的一个闲人罢了,而秦大力每天的事情,除了偶尔炫耀下自己的力气,便是陪着这钱二老板每日花天酒地。 白酒子听了钱不达的话,指着秦大力道:“他能扛起九头石狮?” 钱不达笑道:“他十八岁就能扛起那九头石狮。” 白酒子叹道:“那的确还可以。” 秦大力蹙眉,沉声道:“什么是还可以?” 白酒子道:“还可以就是你的力气的确很大,比常人要大的多的多。” 秦大力道:“你是不是常人?” 白酒子道:“我当然是常人。” 秦大力讥诮道:“那你的玉佩我能不能拿的起?” 白酒子摇了摇头,道:“拿不起。” 秦大力的眉头皱的就像扭曲的烂抹布一般,他一脸的不悦,沉声道:“你能将玉佩挂在腰间,竟说我拿不起那东西,难道你的力气比我大?” 白酒子道:“你要听实话?” 秦大力道:“当然。” 白酒子笑道:“实话就是,我能拿起的东西,你却未必能拿的起,而你能拿起的东西,我却能拿的起,简单点说就是,我的力气的确要比你大。” 白酒子的话说完,场内一片寂静,随即是一片的哄笑声,然后唏嘘一片,尽是讥讽白酒子的胡吹海口。 扛鼎力士力气之大,那是有目共睹,你一个小小白发孩童,竟口出狂言力气要比扛鼎力士还要大?这简直是滑天下之极的笑话。 场内有些人开始捶胸嘲笑,秦大力则是哭笑不得,钱不达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嘲弄的意味十足。 21.第21章 赌注与信任 钱不达从嘲笑中缓过神来,笑道:“谅你是个孩童,我本不愿和你一般见识,我想在座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你的话,所以,你说的话,我姑且当做一个笑话。” “谁说没有人会相信?我相信。” 谌仲站起身子,他扬头讥诮的瞧着场内对白酒子冷嘲热讽的众人,朗声道:“我相信。” 钱不达笑道:“你相信什么?” 谌仲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自然相信我朋友的话。” 钱不达道:“你有什么理由相信?” 谌仲反问:“相信一个人需要理由?” 钱不达道:“自然。” 谌仲默然,过了半响,淡淡的道:“理由就是,我相信他不会说谎。” 钱不达笑道:“说谎的人通常都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钱不达站起身子,朝着场内众人喊道:“如果要验证一些话的真伪,你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场内有人喊道:“那自然是比试一番。” “对,比试一番,就知真假。” “这是谁家的小娃子,长了一头白发,说起大话来,更是不害臊的。” “明知结果的比试有什么意思?我倒是觉的算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偶尔说两句大话,也是能够原谅的。” 一些人更是怂恿着白酒子和扛鼎力士比试,更有甚者已经做起了庄家,开始押注了。 “我押扛鼎力士一百两。” “我押扛鼎力士五百两。” “我押一千,我押两千。” 所有人都下注扛鼎力士。 不消片刻桌上已经堆积了三万两真金白银,饶是谌仲生在富贵人家,却也未曾一次见过如此多的钱财。 突然有人觉得不对了,叫道:“不对呀,我们都押了扛鼎力士,那么赢谁的银子?” 这一句话却是惊醒了众人,有人大叫“妈的,谁让你们都押在扛鼎力士身上的,让老子去赢谁的钱?” 一人指着谌仲叫道:“嘿,穿白衫的那个,你不是相信他吗?那你就下注呀,押你的朋友胜。” 有人指着桌上的银票银子,朝着谌仲讥讽道:“嘿,小子,瞧见没有,如果你赢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这么好飞黄腾达的机会,你可要珍惜呀。” 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谌仲,谌仲有点尬尴的瞧向白酒子,白酒子却是一脸贪婪的瞧着桌上的那些银票和银子,丝毫没有因为别人对他的讥讽而感到尴尬和不爽。 白酒子朝着谌仲小声道:“这么多的银子,能够买多少酒?” 谌仲哭笑不得,这个时候,白酒子的眼中却依旧念念不忘他的酒,也不知他脑中装的些什么,难道都是酒吗? 谌仲低声道:“这些钱足够你喝一辈子了,而且是在这万花楼里不停的喝。” 白酒子眼睛一亮,低声道:“此话当真?” 谌仲道:“当真。” 白酒子道:“那我赌了。” 随即白酒子昂首瞧着场内的众人,高声道:“这个比试,我接了。” 钱不达笑道:“你后悔还来得及。” 秦大力却是皱眉冷笑。 白酒子笑道:“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场内有人高喊:“既然接了,就把赌注下了吧。” “穿白衫的小子,你到底有没有银子?没银子可以拿东西抵债。” 谌仲淡淡的道:“我没银子,也没东西抵债,我连请朋友喝酒的银子都没有。” 有人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晦气,原来是一个臭穷酸。” “没银子你装什么大头,趁早滚出去吧。” 谌仲冷笑连连,道:“我虽然没银子,也没东西抵债,但我最起码还是一个活人,更是一个有着很多时间的人。” 说着谌仲朗声道:“我就拿我的时间做赌注,如果我朋友输了,我余生的所有时间,都属于你们。” 一个人最宝贵的不是财富,也不是所谓的幸福,人最宝贵的,绝对是时间,一个拥有着时间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做出一些人做不到的事情。 场内有人叫道:“瞧你一脸病秧子的样子,不会是大限将近,所以哄着我们玩的吧。” 有人附和道:“说的对,你瞧这小子一脸苍白,显然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你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值钱,不值钱的时间,拿来就是浪费。” “况且,你的时间和这桌上的三万两真金白银相比,那简直一文不值。” 污秽不堪的话语如连珠箭一般的涌向谌仲,谌仲紧握着拳头,目光狠狠的瞧着那些丑恶的嘴脸。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的人,因为他们觉得落井下石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向来乐此不疲。 白酒子的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难堪,他夸下的海口,如今所有的眉头竟然都指向了谌仲,他可以忍受自己被蔑视被讥讽,但绝对不能忍受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蔑视讥讽,他显得有些愤怒,那双白眉都快竖起来了。 钱不达说话了,他笑道:“大家说的很对,你的时间和桌上的三万两真金白银相比,真的是一文不值。” “那我的时间,值也不值?” 从阁楼楼梯口,走上来一位头带面纱的女子,她的声音如嘤鸣一般的悦耳,让人听起来,便觉的清爽宜人,这声音实在好听至极,谌仲的神情一怔,脑如被巨钟敲响,顿时一股热流从胸腹中涌动。 “南歌子姑娘。” “真的是南歌子姑娘。” 来人正是南歌子,那些对谌仲污秽的话语,她自然也是听进了耳朵。 她缓缓的来到谌仲一侧,莞尔一笑,道:“你来啦?” 她是声音实在动听至极,谌仲点头笑道:“我来了。” 这一问一答,竟似将场内的所有人都忽视了。 钱不达的心情略加不爽,在场内的人除了谌仲白酒子外,都感觉非常的不爽。 千金难见南歌子一面,而如今有幸见到南歌子,但人家却是理都未理,直接朝着那病态白衫少年问好去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猜疑这白衫少年的身份了。 南歌子轻盈的一转身,朝着钱不达笑道:“钱二老板,我的时间,值也不值这桌上的三万两。” 钱不达淡然道:“不值。” 场内的人骇然,有人不解的叫道:“钱二老板,那你说南歌子姑娘的时间值多少?” 钱不达笑道:“无价。” 南歌子笑了,面纱下她的嘴角微斜,薄唇轻启,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红玫瑰一般的妖艳。 “好一个无价,南歌子姑娘的时间的确是无价。” 南歌子朝着众人拱手礼道:“钱二老板是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那么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的,不是吗?钱二老板?” 钱不达道:“我出七万两,押注大力,只求南歌子一舞如何?” 南歌子道:“万金求我一舞,钱二老板当真慷慨。” 钱不达道:“对于喜欢的东西,我向来不会吝啬。” 随即钱不达朝着场内众人喊道:“你们可有异议?” 场内众人纷纷叫道:“既然南歌子姑娘出面,我等哪有意见? “就这么说定了吧。” “慢着。” 谌仲缓缓的走到南歌子身前,皱眉道:“你不必如此,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南歌子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罢了。” 谌仲叹道:“我没有银子,时间也不值钱,除了偶尔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外,真的是一无所有,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南歌子心突然酸了一酸,眼眶也似含着晶莹的泪珠,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那一声叹息,却是钻入了谌仲的耳朵。 南歌子默然不语,过了半响,她淡淡的说道:“我有条件的。” 谌仲道:“什么条件?” 南歌子道:“我需要一位琴师,所有这次我帮了你,你可否留下做我的琴师?” 谌仲苦笑道:“我本就一贫如洗,正愁一个差事,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了我。” 南歌子惊讶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谌仲道:“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南歌子问道:“什么条件?” 谌仲道:“如果我想走的时候,你不能留我。” 南歌子道:“你要走?走去哪里?” 谌仲道:“坝上。” 南歌子皱眉,道:“坝上?什么时候?要去做什么?” 谌仲道:“大概是十日后吧,至于做什么,我只能说,要送一件东西,给一个人。” 南歌子听罢,停了少顷,道:“那还会回来吗?” 谌仲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南歌子还待相问,场内却有人喊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等着看南歌子姑娘的倾城之舞,也就不必耽搁了吧?” “是呀,大伙也是迫不及待了。” 南歌子转身朝着场内众人笑道:“耽搁了大家的时间,小妹当真过意不去。” 南歌子一出声,场内顿时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自己的喘气声都会打扰了这动听悦耳的曼妙音声。 南歌子指着谌仲说道:“我这位小兄弟的注,就算在我南歌子的身上,大家如果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吧。” “谁敢有异议?我南郊谢老五第一个不服。” “我西巷何老七第二个不服。” 场内人群纷纷出声力挺。 钱不达止住众人的喊叫声,朝着谌仲说道:“你的面子很大,南歌子姑娘来到景宸城三年之久,这是第一次为人出头。” 谌仲默然,心下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总之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自从南歌子到来后,便一直萦绕他的心头,这种情绪百转纠结,就像是藤条缠住了的思绪,使他完全的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 他绝不想让南歌子看到自己此时的窘态,但事实是,现在的他真的是毫无办法,他的理想是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就连金钱这种他曾经视若粪土的东西,都会难倒他。先是陪着白酒子吃的霸王酒,而后又是被南歌子帮忙解围,他堂堂一个男儿汉,竟然处处需要人来帮助,才能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谌仲暗暗的咬紧牙关。 白酒子一脸淡然的瞧着谌仲,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肯卖自己的余生来信任我。” 谌仲从遐想中缓过神来,道:“信任一个人不好吗?” 白酒子笑道:“就冲着你对我白酒子的这份信任,你谌仲以后就是我白酒子的朋友。” 谌仲苦笑道:“可是我没钱请你喝酒的。” 白酒子道:“我请。” 谌仲道:“你如果有银子,就绝对不会带着我来吃霸王酒。” 白酒子笑道:“以前没有,但马上就会有了。” 谌仲笑道:“你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胜了?” 白酒子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道:“我绝不会输。” 白酒子忽然将头转向南歌子,说道:“你觉得我会输么?” 南歌子瞧了瞧谌仲,道:“我相信他的眼光,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输。” 白酒子嘿嘿一笑,道:“其实输赢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未想过,竟然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赚到这么多的银子,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秦大力在一侧听到这些话,愤怒的站起身子,指着白酒子道:“小娃子,你的废话忒多了点,比试什么,来个痛快话。” 钱不达也是冷笑道:“等你先赢过,再说大话也不迟。” 白酒子将手中的酒坛玉佩举到秦大力身前,说道:“我说过,我能拿的起的东西,你未必能拿的起,而你能够拿起的东西,我一定能拿的起。” 白酒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么我们就比试两场,先是比我能拿起的东西。” 白酒子捏着酒坛玉佩对着场内众人道:“就请大家来做个见证。” 秦大力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拿起这酒坛玉佩,而我拿不起么?” 白酒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秦大力嘿嘿冷笑,就要伸手抢夺白酒子手中的酒坛玉佩,却是被白酒子躲避开来。 白酒子笑着指着窗外,笑道:“这里不行,我们要到外面去。” 钱不达皱眉道:“为何这里不行?” 白酒子道:“万花楼的酒很香,我以后自然也会经常来光顾的,如果将这里弄塌,我想就算我赔付多少银子,这里也是不会再欢迎我了。” 说着白酒子竟然叹了叹气,好似万花楼真的要将他列入黑名单一般。 大家皆以为这白发童颜的娃子在说着胡话,自然也无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谌仲俯身对白酒子道:“你搞的什么名堂?” 白酒子笑道:“一会便知,你现在只需知道,如果这东西从我身上落下,那么万花楼就会变成废墟。” 谌仲不解,也并未多问。 白酒子率先走下楼梯,其余众人则是跟随在其后。 南歌子伴在谌仲身侧,她萦笑嫣然,浅声道:“你这位朋友很奇怪,那扛鼎力士的力气之大,我也是早有耳闻的。” 谌仲只觉南歌子吹气如兰,悠然香气从她身上钻入自己的鼻口,笑道:“你瞧他像不像在说大话?” 南歌子摇了摇头,道:“不像,但是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又是一头白发,看起来的确古怪的很。” 谌仲笑道:“也许古怪的还在后头。” 南歌子 22.第22章 气势如虹 万花楼前人群鼎沸,当然都是一些看热闹的人,有热闹可看,况且是关乎十万两真金白银的热闹,看的人自然更不会少。 白酒子站在人群中正中,秦大力则是站在他的对面。 白酒子的个子太矮,又长着一头白发,当然极为引人注意,而秦大力身高体阔,健硕异常,也自然是围观众人的焦点。 谌仲和南歌子静静的站在白酒子的身后。 白酒子缓缓的将手中酒坛玉佩放到石板上,然后笑道:“你来拿吧。” 秦力大显得异常轻松,他的自信已然显露于面上,因为他不可能输,更不会输,所以他的神态怡然,就像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他半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搁置在石板上的酒坛玉佩。 起初他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因为这玉佩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一个很轻的物件,就是连三岁孩童不费吹灰之力都能拿起来的物件。 但是,当秦大力捏住这玉佩的一瞬间,即将提手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这东西就好像钉在了地上生了根一般。 他开始施力,先是两成,然后是五成,然后是八成,最后是十成,但是那小小的酒坛玉佩,依旧是分毫不动。 冷汗顺着秦大力的脸颊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汗如雨下,秦大力开始用掌心攥住那玉佩向上拔,就像是拔苗一样的动作,半蹲着拱起了背脊,腰部弯的就像是除草的镰刀一样。 秦大力心底一凉,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他十成的力气,足够拿起重达二千斤的东西,可以对于这搁置在地上,看似只有几两重的小小玉佩却是无可奈何。 他心想也许这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这玉佩有古怪,第二他失去了力气。 他喘着粗气,朝着自己的腿部拧了一把,能够吃痛,说明他的力气是在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玉佩有古怪。 秦大力喘着粗气站起身子,汗液淌他在他的脸上,就好像他刚刚被大雨淋过一般,他皱眉瞧着白酒子,气喘道:“你这东西有古怪。” 场内的众人,包裹钱不达谌仲南歌子在内,所有人的眼光都变的异常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实在难以相信,堂堂的扛鼎力士,竟然会拿不起仅仅只有几两重的小小玉佩,这真的是耸人听闻的一件怪事。 白酒子淡淡的道:“哪里有古怪?” 说着他弯下身子,用两个手指,就将那酒坛玉佩捏在手中,朝着秦大力晃了晃,笑道:“我说过,我能拿的起的东西,你拿不起。” 秦大力眼睛一亮,道:“你将它拿过来,放在我的手上。” 白酒子摇头道:“不行。” 秦大力皱眉冷哼道:“我们比试的是力气,放在地上也是拿,放在我的手上为何就不行?“ 白酒子淡淡的道:“我是为你好。” 秦大力冷笑道:“我就说你的东西有古怪。” 白酒子道:“既然你说有古怪,但为什么我能拿起来,而你却不能?” 秦大力无言以对,因为这种奇怪的事情,就算他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清楚的。 但凡人们难以理解的事情,通常都会抛给鬼怪之说,将问题留给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来证明非自己的过错,这实在是十分可悲的事情。 场下有人叫道:“对呀,扛鼎力士,同样的一件东西,为什么人家能拿起来,而你不能拿起来?” 有人幸灾乐祸道:“我看你也是徒有虚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好的很好的紧呀。” “徒有虚表。 那些将巨额赌注押在秦大力身上的人,则是叫道:“这小东西看似不过几两重,便是寻常孩童都能拿的起来,凭什么扛鼎力士拿不起?这不是有古怪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附和道:“对,肯定有古怪。” 白酒子却懒理众人,他朝着秦大力说道:“既然你说有古怪,那么第一场比试我们就算平局如何?” 秦大力错愕的瞧着白酒子,这场比试明明就是他败了,虽然他不愿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就如这白发孩童所说的那样,他能拿的起的东西,而自己却未必能拿的起。 秦大力的内心纠结万分,让他堂堂的扛鼎力士在众人面前认输,那简直要比杀了他还痛苦,有的人可以死,但绝不能丢了名声。 秦大力的名声丢不起,因为名声丢了,他也就一无是处了,因为他只有一身蛮力,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钱不达的疑惑更大,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秦大力的实力。 钱不达走向前来,朝着白酒子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八通钱庄的人,哪有输不起的道理?第一局算你赢了。” 谌仲哼声道:“既然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为何算我们赢了?这个算字该如何理解,如何解释?” 钱不达一愣,瞧着谌仲皱眉不语,心想:这少年好犀利的言词。 他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拱手笑道:“既然第一局结束,那么就开始第二局吧。” 白酒子朝着大汗淋漓的秦大力道:“那就请你找一件能够拿的起的东西吧,我来试试。” 秦大力还未从恍惚中苏醒过来,他怔在那里,似是未听到白酒子的话。 钱不达却是说道:“不用找,就在眼前。”说着他朝着右侧一指,道:“就是它了。” 众人瞧去,却见钱不达所指之物,竟然是万花楼前的千株万花石。 这千株万花石,重一千九百斤,乃从深山中采炼的上好石材,由天下八大巧匠,精雕细琢三月之久才完成的,当时从工匠手中运送到这万花楼前的时候,足足用了十辆马车,五十名壮汉。 钱不达朝着秦大力笑道:“可行?” 秦大力终于缓过身来,朝着钱不达点了点头,道:“瞧好。” 说着秦大力脱掉衣衫丢到一侧,朝着手中啐了两口吐沫,往地上抹了一把沙土。 他提了提力气,双手环抱住千株万花石,猛的一提劲,足下地板便破裂成蛛网状。 千株万花石被他抱在胸前,渐渐的脱离地面。 秦大力的脸涨的通红,身上的血管似乎都要爆裂开来,只听他“啊”的一声怒喊,便将千株万花石举过头顶。 他瞪着虎目瞧着白酒子,然后缓慢的朝着四周转了一圈,随后慢慢的将那千株万花石放到原来的位置。 秦大力傲然的昂起头颅,横眉瞪眼的瞧向白酒子。 所有人都知道秦大力也是使劲了全力,因为他喘着粗气的样子,就像是刚刚经过了一场生死考验,虽然秦大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却瞒不过群众的眼睛。 但这些显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大力就在他们眼前,将这重达两千斤的千株万花石抗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骇的瞧着秦大力,秦大力似乎也很是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样子。 南歌子朝着谌仲低声道:“他的力气很大。” 谌仲笑道:“大的难以想象。” 南歌子笑道:“看来我们要输了?” 谌仲道:“就算是这局输了,也是平局,况且,这局的输赢,还说不准。” 南歌子讶异的指着白酒子,朝着谌仲小声道:“你觉的他能拿得动千株万花石?” 谌仲道:“我相信他。” ……………。。 …………………… 钱不达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白酒子笑道:“如何?” 白酒子拍着小手,笑道:“不错,不错,很不错。” 钱不达问道:“那么说,你是认输了?” 白酒子淡淡的说道:“就算是输,我也要试试。” 钱不达一摆手,笑道:“那请吧。” 白酒子道:“好。” 说着他踱步走向前来,仰头瞧着眼前这高了他四五倍有余的巨石雕塑。 秦大力等待的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能不能快些?” 白酒子点了点头,然后他依旧是站在那里昂首瞧着,过了半响,他转过身子,朝着南歌子问道:“这东西一定很贵。” 南歌子笑道:“对于钱二老板来说,所有的东西都不贵。” 钱不达最喜别人奉承他的财富,他笑道:“如果你能拿的起,哪怕是抬离地面,我就将他买来送给你,如何?” 白酒子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钱不达笑道:“我从不说假话。” 白酒子道:“那好。” 好字话音未落,白酒子抓住千株万花石的一角,微微向上一抬,那千株万花石便被他举过头顶。 场内一片寂静,寂静的就像是深夜的坟场,有的只是惊骇的目光和讶异的神色。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到了最大,眼珠似乎都要从眼眶中滑了出来,所有人都吃惊的瞧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了眼前。 重达一千九百斤的千株万花石,就被这眼前的白发孩童像是举着玩具一样的玩弄在了手中。 千株万花石当然不是玩具,但在这白发孩童的手中,它变的连玩具都不如,因为看那白发孩童神态自若的样子,这玩具也轻了些。 谌仲和南歌子吃惊的面面相觑,就算白酒子的力气比扛鼎力士要大,但这也大的太离谱了一些。 秦大力那幅傲然的神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钱不达的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难堪。 他们输了,输的如此彻底,输的毫无反驳的理由,如果说第一场比试是因为那酒坛玉佩有古怪的话,那第二场比试,就是完完全全的败得没有任何狡辩的理由。 23.第23章 钱老板 白酒子单手将千株万花石举过头顶,然后他迈着小步子走到秦大力的面前。 石板没有裂,而白酒子的步子也是轻飘的很,他朝着秦大力道:“如何?” 秦大力冷汗如雨下,他低下头,沉声道:“你赢了。” 白酒子又举着千株万花石来到钱不达身前,笑道:“如何?” 钱不达瞧着那千株万花石近在眼前,生怕一不小心便砸到自己身上,他赶忙退后两步,叫道:“不…不…不可能。” 显然他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也不能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所以他退了两步后,沉声道:“虽然我不愿相信,但事实却是,你的确赢了。” 白酒子嘿嘿一笑,举着千株万花石又朝着钱不达方向走了两步,笑道:“你说过的话还算数?” 钱不达朝着南歌子叫道:“南歌子姑娘,麻烦和万大家说,这千株万花石我钱二买了。” 然后他指着千株万花石,对白酒子说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白酒子笑道:“这东西又大又重又不好看,戴在身上的确有些麻烦。” 钱不达皱眉道:“你想怎样?” 白酒子笑道:“既然你送给了我,那么我就将它在卖给你如何?” 钱不达道:“我是生意人,生意人送出的东西,绝不会买回来。” 白酒子坏笑道:“既然你不买,那我便不要,既然我不要,那么这东西便是你的,既然是你的东西,岂有让我拿着的道理,那么我现在就还给你吧。” 说着白酒子举着千株万花石就朝着钱不达跑去。 这一跑吓的四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散开,生怕这巨大的石雕砸到了自己。 钱不达吓的险些跌落在地,见白酒子要将这东西丢给自己,他慌得几乎六神无主,叫道:“我要,我要,既然你要卖,那我就买。” 白酒子停住步子嘿嘿一笑,将千株万花石放归原位。 然后他走到谌仲旁边,瞧见谌仲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瞪着自己,他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我不会输的。” 谌仲木讷的点了点头,道:“你的确不会输,而且赢的很轻松。” 白酒子笑道:“所以说我们现在有银子喝酒了?” 谌仲笑道:“我们不光有银子喝酒,而且再也不用喝霸王酒。” 钱不达在一侧无奈道:“有了这十几万两银子,如果你们再喝霸王酒,那就不在是无赖,而是强盗。” 钱不达有些郁闷,几个时辰的时间就抛出去近十万两的银子,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郁闷,尽管钱不达穷的只剩下银子了,但是他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而且他还不是一个可以当家的生意人,他只是二老板,而不是钱老板。 不明不白的输掉这么多的银子,他的确想弄清事实,所以他问道:“我能看看你的那个玉佩吗?” 白酒子从腰间将那酒坛玉佩解了下来,拿到钱不达的眼前,说道:“你可以看,但不能拿。” 钱不达和秦大力纷纷的探过头来,借着万花楼的烛光仔细的瞧着这普通的酒坛玉佩。 他们看的很仔细,大概是想要从中瞧出些端倪,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秦大力心下的疑惑更甚,他皱着眉头,瞧着白酒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酒子将玉佩系回腰间,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大力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的力气的确不够大,连一个小小的玉佩都拿不起来,扛鼎力士的称号从此作罢。” 说着秦大力甩了甩衣袖,就打算离开。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玉佩?” 一个粗狂响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人群散开一条道,一位穿着朴素和钱不达长相颇为相似的男子走到场中,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名佩刀的男子。 男子腰间的佩刀是红色的,刀柄是血红色的,红的发渗,刀鞘也是血红色的,红的就像是被炭火烤过一般。 秦大力一转头见到此人,脸色一变,脱口道:“钱老板!” 这来人却正是八通钱庄的钱老板钱不通。 钱不达走向前来,沉声道:“大哥。” 钱不通摆了摆手,而后朝着白酒子淡淡的道:“我能否看看你的玉佩?” 白酒子笑道:“不可以。” 钱不通笑了,说道:“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白酒子道:“正因为他们是他们,所以才能看。” 钱不通笑的很和善,继续道:“正因为我是我,所以才不能看了?” 白酒子笑道:“你说的很对。” 钱不通哦了一声,然后他转过头朝着钱不达说道:“我们八通钱庄如果赔了钱,会怎样?” 钱不达道:“赚回来。” 钱不通背负双手,笑道:“如何赚回来?” 钱不达道:“怎么赔的,便怎么赚回来。” 钱不通道:“那好,你刚才赔了多少?” 钱不达道:“不算千株万花石,一共七万两。” 钱不通笑道:“愿赌服输,这七万两的确应该给。” 说着钱不通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到白酒子面前,笑道:“这是七万两。” 白酒子毫不客气的塞入怀中,笑道:“钱老板果然是钱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 钱不通笑道:“只有没本领的人才会客气,有本领的人,从不需要客气。” 白酒子道:“我没本领,也会客气。” 钱不通继续道:“现在我要把赔出去的银子赚回来。” 白酒子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我虽然不喜欢银子,但到手的东西却从不会输回去,因为我还要靠着这些银子,喝万花楼的酒。” 钱不通笑道:“你从不会输?” 白酒子道:“每个人都会输,但每个人都不喜欢输,我不和你赌,又谈何输?” 钱不通笑了,笑的很和善很委婉,他向来是一个喜欢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因为笑容可以很好的掩饰一个人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此时他的笑容却显的格外阴森,不论是赌输还是比输,都是输,输这个字在他钱老板的心中就是赔的意思,钱老板不喜欢赔钱,八通钱庄从来都是有赚无赔。 他继续笑道:“那我就和你赌,你不敢和我赌。” 白酒子显的有些无奈,他始终认为赌博是一种不良的嗜好,因为只要是赌,就存在输赢各一半的概率。 白酒子无奈的一笑,道:“你很喜欢赌?” 钱不通道:“我不喜欢赌,我只喜欢赢,既然知道会赢,那就不是赌。” 谌仲从一侧走向前来,笑道:“你既然赌他不敢和你赌,那我便赌他敢和你赌。” 钱不通瞧着走向前来的一个白衫少年,这少年脸色苍白,似是大病初愈,他问道:“你是?” 谌仲拱手道:“秣陵谌仲。” 钱不通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蹙眉道:“你要和我赌?” 谌仲道:“我也不喜欢赌,我也喜欢赢,既然知道会赢?为何不敢赌?” 钱不通哈哈大笑,道:“自古赌徒多贪辈,你既然敢和我赌,那就知道我是谁。” 谌仲淡淡的道:“你是钱老板,天下不知道钱老板的人并不多。” 钱不通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钱某人从不会输,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的赌注呢?” 白酒子将怀中的七万两丢到谌仲手中,对着钱不通道:“我知道你很想赢回去,所以我和你赌,这七万两,就是他的赌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钱不通叫道:“好。” 白酒子道:“赌什么。” 钱不通道:“赌力气。” 白酒子笑道:“钱老板果然是想从哪里赔出去的银子,便要从哪里赚回来。” 钱不通道:“人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赔掉的银子自然从哪里赔的,就要从哪里赚回来。” 白酒子道:“好。” 钱不通道:“这次却不是你的东西,而是我的东西,你可有异议?” 白酒子道:“没有。” 钱不通笑了,他似乎就在等待着白酒子的这句话。 他朝着身后佩刀的男子看去,那佩刀的男子面色阴沉,目无表情,他虽然始终站在钱不通的身侧,却好像幽灵一般没有存在感。 钱不通在其耳侧低语了两句,然后这男子便从腰间解下那血红色佩刀,钱不通接刀,然后转身对白酒子道:“你能拿的起这把刀,就算你赢。” 钱不通依旧在笑,不过他此时的笑容却显得诡异了很多。 他将刀横在胸前,继续道:“不过这里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一个适合赌的场所,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白酒子不加犹豫的说道:“哪里?” 钱不通道:“只要不是这里。” 白酒子道:“好。” 24.第24章 白酒子的身份 南歌子站在一侧始终未发一言,待钱不通说出要换地方比试的时候,她皱眉来到谌仲的身侧,低声道:“不要去,钱老板别有居心。” 谌仲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钱老板别有居心,那我更要去,毕竟那是我的朋友。” 南歌子道:“难道你还看不出?” 谌仲道:“看出什么?” 南歌子道:“你的朋友根本不需要你担心,他完全有能力摆平所有的事。” 说着南歌子贴近谌仲的耳畔,道:“他是一个修行者,钱老板和他斗,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谌仲讶然道:“你早就瞧出来了?” 南歌子笑道:“不光是我,也许钱老板也已经看出他是一个修行者了。” 谌仲皱眉道:“既然看出白酒子是修行者,钱老板依旧要赌,那只能说明他有取胜的把握了。” 南歌子道:“不管钱老板安得什么心思,后悔的一定会是他自己。” 南歌子苦笑的摇了摇头,似乎在为钱老板惋惜,心下喃喃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而是山上下来的修行者。” 南歌子还是未挽留住谌仲,他觉得这少年当真倔强的有些固执,明知那钱老板并未安的什么好心,却是依旧要陪着朋友而去,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真情谊,山上下来的人,还需要你去担心安危?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够帮的上什么忙? 想到这里,她朝着谌仲一行人消逝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 ………………………… 谌仲和白酒子静静的跟随在钱不通等人的身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邸,钱不通忽然顿住了步子,朝着谌仲和白酒子笑道:“我想你们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带你们来到这里。” 谌仲瞧着这座宅邸,破旧的瓦墙,长满蛛网的房梁,怎么看怎么觉的这里并不像一个能够供人居住的地方,如过有,那也只能是死人。 夜阴森可怖,这座宅邸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谌仲笑道:“钱老板一定不会想杀人灭口。” 钱不通一听就笑了,摇头道:“我钱不通从来不会为了钱财杀人。” 谌仲继续道:“哦?那一定是有事相求了。” 钱不通一愣,谌仲的话似是触动了他的心怀,他淡淡的说道:“你很聪明,一猜即中。” 谌仲继续道:“能够让钱老板解决不了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钱不通忽然情绪变的十分低落,他低着头,皱眉不语,过了半响,淡淡的道:“的确不是小事。” 白酒子走向前来,皱眉道:“我们的赌约如何说?” 钱不通忽然摇头苦笑道:“你认为我会和一个山上下来的人去赌谁的力气更大?我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 白酒子一听,嘴角一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却并未回答钱不通的问话。 秦大力和钱不达也是面露疑惑。 秦大力皱眉问道:“钱老板,此话何解?” 钱不达也是蹙眉问道:“大哥?” 钱不通背负双手,来到白酒子身侧,定睛瞧着白酒子,过了少顷,说道:“那么说我猜的没错了?” 白酒子笑道:“一半对,一半错。” 钱不通急声道:“哪里对,哪里错?” 白酒子继续道:“山有很多山,不知钱老板说的是哪座。” 山的确有很多,有的巍峨高耸,有的低矮平凹,有的郁郁葱葱,有的砂石遍布,普天下之的山林林种种数万种。 钱不通无奈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座山,除了那座山上下来的人,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秦大力皱眉急促道:“钱老板,到底是哪座山?” 钱不通未答,白酒子却是笑着说道:“蜀山!” 待白酒子将蜀山二字说出口的时候,钱不通终于露出他那久违的笑容,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秦大力愕然的瞧着白酒子,他当然听过蜀山的名号,除却明楼外,天下最神秘的修行圣地,那个怪才遍布的蜀山门派,门下弟子修天罡浩然气,皆是力大无穷。 谌仲也是错愕的瞧着白酒子,他想过白酒子是一位修行者,却没想到竟然来自那神秘的蜀山圣地,但心下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能够和洗尘剑傅青弈相识的人,一定不是来自一个平凡普通的地方。 谌仲朝着白酒子苦笑道:“你竟然来自蜀山。” 白酒子笑道:“一个人来自哪里很重要?” 谌仲苦笑道:“一个人来自哪里不重要,但是来自蜀山就另当别论了。” 钱不通接口道:“毕竟那是蜀山,而不是其他山。” 秦大力此时的心情却是有些郁闷,想他天生神力,自幼未曾一败,今日却败在了蜀山的弟子手上,若早知这家伙是蜀山门下弟子,他根本不会与之相比,以免落的个惨败的下场。 钱不达在一侧愣愣的瞧着白酒子,口中喃喃道:“难怪,难怪,不怨不怨。” 钱不通道:“输在蜀山门下弟子的手上,的确不怨。” 说着钱不通转头对着秦大力说道:“大力,你也不用自责,毕竟你不是修行者,能输在一个修行者的手上,你应该感到庆幸。” 秦大力的确应该庆幸,修行者在天地间地位尊享万中无一,何况是蜀山上下来的怪才弟子,他秦大力有生之年能够逢一面,便是修来的福分,哪里还会觉得冤? 钱不通颌首朝着白酒子问道:“你是第几子?” 白酒子也不做隐瞒,白发在月光下倍显皎洁,他背负双手,仰头傲然道:“十一。” 白酒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你知道很多?” 钱不通笑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有人却知道的很多。” 白酒子指着钱不通身后的佩刀的人问道:“那一定是他知道的很多。” 钱不通笑道:“我的确是从他口中知道的。” 白酒子道:“那他是何人?” 白酒子的问的很奇怪,因为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他却是来问钱不通。 这佩刀的男子始终未发一言,就像是鬼魅一般的站在那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白酒子,一眨不眨,好像眨眼的功夫,都会让他觉得麻烦。 佩刀男子忽然道:“你来这里,是为了简先生?” 白酒子心底一怔,皱眉道:“我从不回答陌生人的话。” 佩刀男子冷声道:“我可以帮你见到简先生。” “你能帮我见到三师兄?” 白酒子突然脱口叫道,他快步上前,站到这佩刀男子的身侧,他的个子太矮,只能仰头才能瞧见那男子的脸颊。 他只觉这男子虽然面容略显沧桑,但表情坚毅,绝非像随意说谎的人。 佩刀男子道:“我从不说假话。” 白酒子一时显得极为兴奋,急声道:“那快走吧,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佩刀男子道:“不是现在。” 白酒子皱眉道:“那是何时?” 钱不通却是接话道:“十一先生,这是一笔交易,如果你能帮我完成我的事,那么我们便可以让你见到简先生。” 白酒子犹豫着,他似有所想,并未被钱不通的话冲破了头脑。 钱不通继续道:“如何?” 白酒子依旧沉默,他思考了良久,淡淡的说道:“我要知道你是谁。” 佩刀男子冷冷道:“寒门炎部南烈。” 寒门分天、地、水、火、山、泽、风、雷、寒九部,九部以寒部为首,门下弟子皆是修行者,当今寒门门主剑圣尾勺於惑持乙敛剑执掌寒门。 尾勺於惑号称当世第一高手,手持乙敛剑七十年未曾一败,传闻其修行境界已达神游境巅峰,大有堪破神游直达无垢之境的趋势。 谌仲有些吃惊的盯着这自称寒门炎部南烈的男子,寒门内多侠客异士,但眼前这冷酷无情的男子,却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何侠士风范。 白酒子笑了笑,似是早有所闻,他指着南烈腰间的那柄火红色的佩刀,说道:“妖刀烈魂?” 炎部有四把刀,四把杀神斩妖的宝刀,烈魂、沉沙、斩天、寒霜。 南烈腰间的便是妖刀烈魂,这是一把充满诡异的妖刀,不光这把烈魂刀诡异,便是持有它的主人南烈也是一个古怪至极的人。 南烈的确是一个古怪的人,传闻他自幼便无喜怒哀乐,没有任何情绪,他就是像是一个朽木材成的面板,永远是一张僵尸的脸孔,不过千万不要小瞧这样一个人,南烈贵为寒门九部中炎部的四把刀,他的修为已然是灵恸境末期。 南烈冷冷的答道:“不错。” 白酒子指着钱不通道:“你也是寒门的人?” 钱不通道:“我一直是寒门的人。” 白酒子笑道:“都说寒门多侠客寒士,我看也不尽然嘛。” 钱不通道:“就算是侠客寒士也是需要吃饭生存,既然要生存吃饭,那就少不得银子的。” 白酒子笑道:“你说的很对,一分钱便能难倒英雄汉,这句话听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假。” 钱不达听了这些话已经惊骇的满脸的疑惑,他踱着步子走向前来,对着白酒子说道:“传闻蜀山百子修天罡浩然气皆是力大无穷,便是他们的武器都是千斤之中,那十一先生你的武器,莫非…莫非…莫非是那酒坛玉佩,可…可…可是那东西实在。” “实在太小了点?”白酒子不等钱不达说完便抢声道 钱不达却是讲谌仲和秦大力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个疑惑谌仲一直藏在心底,那小小的玉佩,竟然连力拔千斤的扛鼎力士秦大力都拿不起分毫,那只能说明,那小小的酒坛,竟然能超过两千斤之重?可是这重达上千斤的东西,白酒子竟然如携着平常玉佩一般的便戴在身上,那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钱不通接口道:“蜀山十一子的武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坛玉佩,但要知道,传闻那东西重达六千九百斤。” 谌仲秦大力和钱不达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大力心道:难怪我拿不起来,这东西竟然如此之重。 谌仲心下却是不解,这么个小小的玉佩,竟然会如此之重,这倒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白酒子淡淡的说道:“东西再重,也不过只是一件武器而已。” 25.第25章 第五冶子 白酒子却是不愿多说,直接问道:“说吧,你所求何事?” 钱不通却是左顾而言他,道:“自从简先生那次事情以后,蜀山的人便很少下山了。” 白酒子听了这话,显然有所不悦,他皱起弯弯的白眉,白发微翘,沉声道:“每个人都应该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三师兄的事就是我们蜀山的事,我们蜀山的事,怕是和你们寒门无关吧?” 钱不通却是一愣,随即笑道:“寒门蜀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他顿了顿音,沉思了片刻,继续道:“十一先生可听过第五冶子?” 白酒子道:“我很少下山。” 谌仲却是接口道:“钱老板口中的第五冶子可是那天下第一铸器师第五冶子?” 钱不通道:“正是此人。” 谌仲道:“传闻此人行踪飘忽不定,但关乎铸造武器方面,可谓千古第一人。” 钱不通道:“没错。” 白酒子道:“此事与他有关?” 钱不通道:“的确与他有关。” 白酒子继续道:“如果你是让我去杀他,那就算了,我从不轻易杀人,如果让我去帮你找他,那也算了,我想在寻人方面,势族和寒门的人比我们蜀山要更在行些。” 钱不通摆了摆手,苦笑道:“十一先生说笑了,我岂会要求你这些?我想说的是,你可知第五先生消失这么久是去了哪里?” 白酒子不悦道:“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去了哪里,总不会向我汇报。” 钱不通却是丝毫不恼怒的继续说道:“他是去寻一件东西。” 白酒子道:“东西?” 钱不通道:“一件旷古烁今的东西。” 白酒子道:“你不妨直说。” 钱不通道:“胆锤,天下名器皆有胆气,剑有剑胆,刀有刀胆,而胆锤便能锤炼出武器的胆气,第五先生遍寻天下,终于是寻到了那把胆锤。” 白酒子却是嘿嘿笑道:“可我认识一个人,他的剑不过是镇江青竹林里的竹子制成的青竹剑,便是半点剑胆都无,却也让这天下人都不敢小觑。” 南烈接口道:“洗尘剑傅青弈?” 白酒子笑道:“正是此人。” 钱不通道:“青竹一剑,洗尽纤尘,年青一代的修行者里,洗尘剑的确是第一人。” 谌仲听闻他们提起傅青弈,脑海间便浮现出那冰冷的青衫消瘦身影,同样是年纪相仿的二人,这洗尘剑却已是名扬天下,想到如此,心中不免又多了些羡慕之感。 钱不通继续道:“先不说洗尘剑,第五先生终于寻到了那胆锤后却发觉。” 说道这里,钱不通叹了口气,道:“却发觉他根本带不走那东西。” 白酒子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要我帮助第五冶子将那胆锤带回来?” 钱不通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胆锤实在太重,若非有蜀山天罡浩然气的催动,旁人是动不得分毫。” 白酒子却是问道:“可那第五冶子的事,却与你寒门有何关系?” 钱不通道:“第五先生虽然是一个铸器的大宗师,但他也是一个脾气古怪至极的人,要想拖他办事,那就一定要对他有恩,而他向来是一个死活都不肯接受别人恩惠的人。” 白酒子道:“既然他死活都不肯接受别人的恩惠,你怎么肯定他会接受我的恩惠?” 钱不通道:“因为胆锤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也许只有胆锤,才会让他改变自己的原则。” 白酒子听罢笑道:“一个人的原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更改的。” 钱不通道:“但总要试一试。” 白酒子继续道:“可是就算我帮他将胆锤带了回来,你也说过,那胆锤除了天罡浩然气外,是催动不起来的。” 钱不通道:“对于一些自己喜爱至极的东西,就算是放在家中做摆设,也会让人觉得欢喜,要是落入别人的手中,发挥出再大的作用,也会让人心生嫉妒。” 白酒子皱眉道:“你是说还有人在打胆锤的主意?” 钱不通道:“现在也许没有,但不久的将来也许就会有了,蜀山百子从不轻易下山,这次偶然遇到十一先生,也是巧合至极,我想,如果错过了十一先生,以后要想在遇见下山的人,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白酒子道:“我二师兄一直在山下。” 钱不通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二先生的确一直在山下,但几乎鲜少有人能够遇见。” 白酒子笑道:“要见到他其实并不难,毕竟他的背上始终背着那大家伙。” 钱不通依旧苦笑道:“二先生始终是二先生,就算我遇见他,也没有心动的理由去打动他来帮我们的忙。” 白酒子也是叹了口气,道:“的确,我二师兄从来不会为了别人的请求去做任何事,他如果想见三师兄,随时都能见到。” 钱不通道:“毕竟这个天下能拦住他的人并不多。” 白酒子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三师兄?” 钱不通道:“品评过天下名士后便可。” 白酒子道:“为何要十日后?” 钱不通道:“只有那时,那个人才会出现。” 白酒子皱眉道:“哪个人?” 钱不通道:“能够带你进入天字狱的人。” 白酒子道:“好,那便一言为定,见过我三师兄后,我便随你去帮助那第五冶子取胆锤。” 钱不通道:“那就一言为定。” ……………… ………………………。。 夜幕深邃而沉闷,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景宸城内了无人烟的街道上。 这样的夜本就十分静谧,除了偶尔的寒鸦哀鸣和打更人的锣声外,整个景宸城似乎都已遁入空寂。 谌仲心中本来有许多的疑惑,一个人如果有心事一定会挂在脸上,谌仲也不例外,他的步子走的缓慢,就像是闲来无事游荡在街上的流浪汉一样。 白酒子一直有一双似乎能看破人情绪的眼睛,谌仲面色上的异样,他自然是瞧在眼中。 “你是怪我对你隐瞒了身份?”白酒子笑了笑,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 谌仲一愣,笑道:“你有没有问过我的身世?” 白酒子摇头道:“没有。” 谌仲道:“我也没有说过,不是吗?” 白酒子点头。 谌仲继续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 白酒子一面走一面仰头瞧向那悬挂于空的半轮明月,淡淡的道:“我的确有我的理由。” “他们口中的那位简先生,你可知是谁?” 白酒子过了半响,朝着谌仲问道。 谌仲隐约的推测到了一些内情,那位简先生,也就是白酒子的三师兄,也许就是那个三年前背着巨鼎刺杀墨翎王的人,最后被俘关押入天字狱的那人。 谌仲并未说话,他在等白酒子继续讲下去,关乎那个人的事情,三年前曾经轰动大明帝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山上下来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去刺杀堂堂的墨翎王。 白酒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是我的三师兄,蜀山百子中的第三子,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势族和蜀山之间的关系就变的异常敏感,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依旧不清楚,为何当时三师兄执意冒着生命危险要杀墨翎王,不光是我,便是连师尊,都搞不清楚。” 说到这里,白酒子眼眶含泪,月光下那晶莹的泪珠挂在他明亮的眸子下,显的异常哀凉,过了长久,白酒子淡淡的道:“但我相信,三师兄一定有他的理由,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三师兄他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何况,势族和我蜀山向来平和相处,得罪了势族对我蜀山来说,也并非什么好事。” 谌仲也是叹了口气,叹道:“非做不可的事,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白酒子叹道:“阿仲,你说的很对,三师兄不说出他的理由,也一定有他不能说的理由,我相信他一定有苦衷的,就像你说的那样,相信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只要你信任他就好了。” 谌仲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真要帮助寒门去取胆锤?” 白酒子恢复了他那纯真的笑容,道:“蜀山百子说过的话,就会算数。” 谌仲皱眉道:“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第五冶子从哪里发现的胆锤?要去哪里帮他们拿回?而且,我想寒门中也是有着大修行者,为什么他们偏偏需要你们蜀山的人去帮忙?我想绝不是那胆锤只有你们蜀山天罡浩然气才能拿的动那么简单。” 白酒子听罢,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笑道:“你当我看不出么?我虽然个子不高,脑子却不笨。” 谌仲讶然道:“那你为何还答应他们?” 白酒子解释道:“其一,寒门绝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其二,就算他们有所企图,我想我也并不会惧怕什么。” 白酒子继续淡淡的说道:“其三的话,我的确很想见三师兄一面,三年了,我的确有点想他。” 谌仲并没有多说,在他看来,白酒子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绝不是他这个外人所能体会到的。 …………………。。 ………………………。 景宸城内万花楼,倚窗问月几多愁? 谌仲有着他的心事,白酒子也有着他的心事。 而两个有心事的人,最好的方法并非相互倾诉,而是喝酒。 酒能解千愁,醉后更能忘记许多不愿想起的事。 所以他们又回到了万花楼,当然,白酒子是纯粹为了喝酒,而谌仲,却是为了和南歌子的约定。 虽然手握着几万两的银票,但谌仲依旧想暂时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南歌子盛情邀请他来万花楼做一名抚琴师,他既然已经应允,就不会反悔,他向来如此,说出的话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 万花楼烛光摇曳,月光透过薄窗铺到临窗的酒桌上。 桌上的一个白衫少年和一个白发孩童举杯觥筹,他们的话并不多,酒却是不间断的往肚中猛灌。 谌仲不省酒力,几杯下肚,便醉熏熏的趴在桌角昏睡过去。 白酒子向来不会醉,所以他很清醒,他眯缝着双眼瞧着醉倒在酒桌上的谌仲,喃喃道:“你这家伙和我萍水相逢,在不知道我身份背景的情况下,竟然会为了我挺身和八通钱庄的人作对,你要知道,钱老板的背景可不单单是八通钱庄的钱老板,他可是寒门的人,寒门的当代门主尾勺於惑号称当世第一高手,持乙敛神剑七十年未曾一败,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呀。” 白酒子摇头苦笑,继续瞧着谌仲叹息道:“你先天虚体,八脉阻塞,灵识不能贯通,所以不能修行,不然的话,就凭你对我的信任,我便想要帮你一帮,可惜可惜,你要知道,信任一个人,可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最大的财富。” 他擎着酒杯对着明月,继续叹道:“也许只有明楼才能救你,可是那毕竟是明楼,天下能有几人能入明楼?” 一片乌云遮住半片月色,皎洁的月光霎时被遮盖了。 白酒子将所有的银票都塞入谌仲的怀中,随后淡淡的说道:“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有,总比没有强的多,我的身份已然败露,你要知道,自从我三师兄出了那件事后,蜀山的人便不能轻易的到景宸城内,势族的人如果追查下来,一定会连累到你的,我们有缘再见吧。” 说着白酒子抱着一坛好酒便扬长而去。 26.第26章 万花楼的打工生涯 喝醉酒的人通常都会睡的很沉很死,如果没有天塌地陷的大事,醉酒的人也通常很难醒过来。 万花楼当然没有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相反,整个夜晚,都异常的宁静安详,醉酒的豪客忘记了吵闹,落魄潦倒借酒消愁的文士也是忘记了举杯明志。 这个夜晚,万花楼显得格外的安宁。 靠近窗边的酒桌上昏睡的那白衫少年,将头埋在干净的袖间,月光偶尔拨开乌云照在他那乌黑的发丝上,月色朦朦胧胧,这样的月色总会显得特别的温暖。 谌仲一觉睡到天亮,他就这样趴在那酒桌上被月光抚摸了整个晚上。 景宸城秋意盎然,凉风将数片落叶吹入窗内,落到那酣睡少年的头发和背脊上。 谌仲终于是醒了过来,头有些涨,有些晕也有些紧,他晃了晃头,试图清醒一些。 喝醉酒虽然能够忘记很多事,但酒后的头痛欲裂会让你记起更多的事。 他记起昨晚和白酒子的开怀畅饮,他三杯下肚,便嘴的不省人事。 白酒子呢?他去了哪里? 空荡的万花楼倍显寥落,谌仲朝着怀中的那几万两银票叹了口气,随即叹道:“银子太多,也的确是一件麻烦的事。” 没钱麻烦,有钱也会麻烦,没钱的绞尽脑汁想要去赚钱,而有钱的却要费尽心思去如何保护自己的钱财或是如何花掉手中的钱财。 人生的确无处不充满着麻烦。 ……………。。 …………………。。 杯是花瓷杯,杯内淡褐色的茶水浑而不浊。 这样的茶,的确是一杯很好的醒酒茶,就算醉的再厉害,这样的一杯茶喝下去,也会清醒过来。 握杯的手,手指纤细修长,隐约从粉色的纱袖口内探出,能够有这样一双手的女人,就算再不堪,也一定是一位美女。 都说南歌子有着举世无双的容貌,却并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但仅凭这双手,已经没有人打算去怀疑些什么了。 若非不是惊世的美女,怎会有这样一双值得无限回味的倾城之手呢? “喝了吧,也许会好一点。”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虽声不大,却透露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意味。 南歌子姑娘递过来的茶,的确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的。 谌仲自然也不能够拒绝,接过花瓷杯,一饮而尽。 茶苦而不涩,水温而不烫,这是一杯上好的醒酒茶,谌仲喝入肚中,便觉得异常的清爽,就像是晴空被人淋了一桶冰水,瞬间觉得彻底清醒了。 谌仲瞧向面纱遮掩下的南歌子,笑道:“多谢。” 南歌子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道:“谢什么?” 谌仲道:“你的茶。” 南歌子莞尔一笑,道:“要收费的。” 谌仲愣了一愣,然后从怀中拿出银票,朝着南歌子晃了晃,笑道:“我虽然是个暴发户,但绝不是个吝啬鬼。” 南歌子笑道:“吝啬鬼通常都不会将这么多的银票放在身上,他们通常都会藏到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谌仲笑道:“其实他们却疏忽了,能有什么地方是比自己身上更安全的呢?” 然后他顿了顿,问道:“我那朋友呢?” 南歌子静静的说道:“走了。” 谌仲继续问道:“走了?” 南歌子道:“昨晚便走了,他看你喝醉睡了,也就没忍心吵醒你。” 谌仲苦笑,笑的的确有些苦涩,白酒子以为他真的醉了,但却不知道,他虽然醉了,但头脑却是清醒的,那些话,他自然听到了,不光听到,而且听的是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南歌子见谌仲表情苦涩,继续说道:“他虽然走了,但一定会回来。” 谌仲道:“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南歌子一愣,道:“我的确知道他是山上下来的人。” 谌仲道:“那么你昨晚就知道他是山上下来的人,钱老板将我们引到僻静的地方,也不会有任何的事了?” 南歌子笑道:“钱老板虽然别有用心,但他却不是一个能够为了钱,而不要命的人。” 谌仲笑道:“他的确不是一个为了钱能够不要命的人,毕竟钱没了可以赚,命没了的话,那就什么都没了。” 南歌子莞尔一笑,虽然隔着面纱瞧不见她的笑容,但光听那悦耳的笑声,便能猜出面纱下那笑容该有多么的香甜了。 ………………。。 ………………………。 万花楼是个风尘场所,却也是景宸城内唯一的烟花之地。 既然是烟花之地,那边应该有花。 万花楼内的花的确不少,花有很多种,有带刺的玫瑰,有傲人的牡丹,有磬人的百合,但这些花在万花楼内,却不是植物,而是女人。 用花来形容女人再合适不过,因为花有姹紫嫣红,有千娇百媚,有婉约柔嫩,而这些风姿百态,不正是女人的缩写? 花有重开日,人无在少年,少女的心思都是懵动的,万花楼的姑娘也不例外,流落风尘的他们,对男人的理解更为的深刻了一些,毕竟他们接触最多的,还是男人。 所以当南歌子将谌仲领到姑娘们的面前时,万花楼的那些姑娘纷纷开始对着白衫少年议论开来。 “这就是那日为歌姐姐抚琴的少年?好清秀的小伙子呀。” “他的脸也太苍白了一些吧,难道是得了什么病?” “他的眼睛真好看,我要是有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好了。” 十几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围着白衫少年笑意盈盈的议论着。 谌仲有些尴尬,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被一群正值花季的少女饱含异样的目光注视着,都会觉得尴尬。 凉音是一位小姑娘,她只有十六岁,但却已经是万花楼内琴抚得最好的姑娘。 她梳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轻纱,就像是蓝精灵一样眨着那双可爱至极的眼睛盯着谌仲。 她的怀中抱着一把蓝玉良琴,这真是一把好琴,也只有这样的良琴才能配的上她的那份娇小可爱的神态。 她眨了眨眼,对着谌仲道:“你的琴抚的很好?” 谌仲被如此可爱的小姑娘盯着看,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一般般。” 凉音嫣然一笑,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一般般是什么意思?” 谌仲笑道:“一般般就是比不好的好,比好的不好。” 凉音笑了,他觉得这少年当真可爱,如果让一个女孩子觉的一个比他大的男孩可爱,那一定是这个男孩的荣幸。 凉音将手中的蓝玉琴举到谌仲面前,笑道:“你觉的我的琴怎么样?” 谌仲细细的瞧去,弦丝如蝉丝透明纤细,琴身如海天湛蓝,这的确是一把好琴,他笑道:“这是一把好琴。” 凉音满意的笑道:“蓝玉当然是一把好琴,蓝玉是我的命。” 谌仲道:“琴在人在?” 凉音嗯的点点头,好像谌仲的话,直击到了她内心的那股坚定。 旁边的南歌子笑道:“蓝玉的确是她的命,别的男人看上一看,她都会觉得是对蓝玉的一种玷污。” 谌仲对着凉音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 凉音嫣然一笑,将蓝玉紧紧的抱在怀中。 云柳是一位妖艳的姑娘,她的眼中永远透露着一股深邃的妖艳,这样的一双眼睛很难不让人去注意到她。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举着一杯清酒,偶尔的抿上一口,只是一小口,她从不多喝,但这已足够她体验到酒精的味道了。 她眨着眼睛,然后深邃的眸子就好似要看透一切,她对着谌仲说道:“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么?” 说着她探过身子,眨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瞧着谌仲。 谌仲一愣,尴尬道:“好看。” “比他们呢?”云柳指着身侧的姐妹 “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云柳冷哼了一声,娇嗔道:“你倒是不得罪人。” 谌仲笑道:“实言而已。” “你是试生?” 谌仲道:“嗯。” “那过些日子便要品评天下名士榜了。” 谌仲道:“的确。” “如果你高中状元,那我们万花楼岂不是成了状元楼?” 谌仲苦尴尬道:“万花楼永远都是万花楼。” 云柳妖艳一笑,道:“可是我们所有的姐妹都看好你。” 谌仲尴尬道:“我何德何能,能提名一甲。” 凉音却是接口笑道:“我们姐妹的眼光一直很准,就算不是状元,榜眼探花也不错。” 谌仲心下苦笑,榜眼探花,这些耀眼的字眼当真值得所有人欣羡。 万花楼的妙龄少女们对这新到来的抚琴少年好感倍增,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谌仲问题是层出不穷。 能够被万花楼的众多美女围绕,这对谌仲来说实在太过尴尬,但要知道,有多少希望品尝这尴尬的滋味? ………………… …………………… “阿仲,姐姐的胭脂没了,快去脂蔻坊帮我买些。” “阿仲,姐姐想吃大碗胡同的卤煮火烧了,快去帮我买些回来。” “阿仲,姐姐的耳环掉了一只。” “我去买,我去买。” 谌仲觉的自己此时已经彻底沦为了跑腿打杂的小二。 向他这样怀揣几万两巨款的小二却是不多,这些突入而来的巨款让谌仲觉得就算给这些万花楼的姐姐们买再多的东西也是有足够的富余的。 通常女人都喜欢两种男人,听话的男人,有钱的男人,恰恰谌仲此时都符合。 所以万花楼不论姐姐还是妹妹都对这个听话有钱又抚的一手好琴瑟的白衫少年倍加喜爱。 “脂蔻坊桔子香的胭脂,大碗胡同的卤煮火烧多放辣椒,群珠店的白玉耳环,百草堂的冬虫夏草……” 谌仲拎着大包小包走在景宸城内的街道上,他手中的东西的确不少,几乎挂满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出去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整整一个下午,他几乎走遍了半个景宸城,为万花楼的所有姐姐妹妹几乎都多少带回了一些东西。 终于跌跌撞撞携着满身的包裹回到万花楼。 张五和赵六才是万花楼真正的打杂小二,他们对谌仲的印象已经由崇拜上升到膜拜。 能每天被万花楼所有的美女“阿仲,阿仲”的叫来叫去,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值得别人羡慕的事。 见到谌仲拎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万花楼的门口,二人迅速迎了上去。 “谌小哥,哎哟,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小哥,你这是去哪里搜刮了?” 谌仲已经累的不行了,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累倒过去,他朝着张五和赵六喊道:“两位哥哥快来帮忙,将这些东西放到后花园的桌上,都是姐姐们的东西。” 张五赵六一人拎着一些东西就朝着后花园跑去。 谌仲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喘着粗气,倒上一口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张五赵六很快的回来了,他们瞧着谌仲的脸色苍白,问道:“小哥可是累到了?” 谌仲苦笑道:“如果让你们跑遍半个景宸城去买这么多的东西,我想你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张五坏笑着从怀中掏出两个锦囊,递到谌仲的面前说道:“劳烦小哥送给云柳姑娘。” 锦囊环着金丝,一看便不是普通的物件,谌仲问道:“里面是什么?” 赵六在一侧笑道:“能是什么,哪家的公子送给云柳姑娘的定情信物,不然便是情绵绵的书信了。” 谌仲恍然,寻思一定是哪家公子瞧上了云柳姐,他笑道:“为什么他自己不去送?” 张五低声道:“云柳姑娘估计对那公子没意思。” 谌仲笑道:“如今却是来托你手来转交咯?” 谌仲坏笑的瞧着张五,一眼便瞧出张五受了人家的银子来帮人办事了。 张五尴尬道:“我这人是一个老光棍,对女人的兴趣不大,唯独偶尔喜欢赌一把。” 谌仲笑道:“而且手气还极差?” 张五搔了搔头道:“小哥说的没错,你是知道的,这赌嘛,越输越想玩。” 谌仲哼了一声道:“我不能帮你。” 张五脸色一变,急声道:“小哥,你可得帮我这忙,我可是指着这些赏钱去回本呢。” 谌仲从桌上站起来,将那两个锦囊丢到张五的怀中,说道:“既然云柳姐不想理那个公子,我想就算我帮你们送到她的手中,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谌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张五赵六,说道:“这是二百两银子,两位哥哥吃点酒肉犒劳犒劳,还有,张五哥,我劝你这个赌最好戒掉。” 谌仲的大气张五赵六早已领教过了,如今见两百两银子随手赠予他们,他二人哪里还敢说其他? 张五拍着胸脯言辞道:“放心吧小哥,我保证以后没人来骚扰云柳姑娘。” 赵六则是忙着看那一包的银子,说道:“小哥,以后您的事就是我赵六的事,有事您吩咐,我赵六上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谌仲笑道:“上刀山下火海就算了,以后帮各位姐姐买东西的时候,您两位帮我提把手就好了。” 张五赵六急声道:“随时恭候小哥差遣。” 谌仲提了提他的一袭白衫,就朝着后花园走去。 27.第27章 万大家 后花园的青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东西,而万花楼的那些姑娘们都已经围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寻着自己的东西。 一群正值妙龄的少年聚集在一起,难免会互相攀比,谁的发簪好看一点,谁的头发梳的更顺一些,谁的首饰更亮眼一点,这些都可以拿来攀比。 但万花楼的姑娘却不一样,他们如今攀比的则是谁能拿下那少年小哥的心。 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是一个多斤且毫不吝啬长相清秀的少年郎,况且,那少年郎抚的一手好琴瑟,有着满腹的经纶学问,换做哪个少女,都很难不去喜欢这样一个少年。 凉音拿着谌仲买来的胭脂,闻了又闻,似是沉醉了。 云柳拿着那一双紫玉耳环,让旁边的沉玉帮自己带上,然后笑着就跑到池水旁去欣赏了。 素柔是一个文静的姑娘,但通常喜欢坐在后花园的凉亭内,静静的盯着那池水中的鱼儿发呆,有时无事的时候,她几乎能盯上一个下午,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此时她依旧静静的坐在凉亭的一角,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一条肆意游弋的金鱼。 谌仲笑嘻嘻的来到凉亭一侧,抬手在素柔的眼前晃了晃,笑道:“柔姐姐?” 素柔一抬头,发现是谌仲,她嫣然一笑,虽然笑容有些苦涩,但再苦涩的笑容,在这样一张精致的脸颊上显出,也会让人觉得是一抹寒冬里的暖阳。 她笑道:“阿仲。” 她站起身子,显得有些拘谨,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直到前日谌仲的到来,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心就开始砰砰乱跳,就像是一个莽撞迷失方向的小鹿,在她的心房中来回寻找着出口。 谌仲坐到她的对面,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你如果告诉我你为什么总喜欢在这里发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如何?” 女孩子都喜欢礼物,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 素柔笑道:“一个人发呆那就一定是在想事情。” 谌仲笑道:“那么说你在想事情了?” 素柔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在想事情。” 谌仲道:“能告诉我想的什么事?” 素柔笑道:“每个人都有她的秘密。” 谌仲吐了吐舌头,笑道:“你的秘密就是你想的事情了?” 素柔笑道:“没错。” 谌仲笑了一笑,从身后拿出一锦盒,笑道:“我想你一定喜欢。” 素柔开心的接过,然后轻抚着锦匣上面镌刻的扶桑花雕纹,她眨了眨眼睛,吃惊道:“这是送我的礼物吗?” 谌仲点了点头,笑道:“我猜你一定喜欢。” 素柔心下欢喜,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的将锦匣包裹住,然后抱在怀中,朝着谌仲嫣然一笑道:“这是第一次有男孩子送我礼物。” 谌仲笑道:“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瞧见素柔并没有要此时打开的意思,于是问道:“柔姐姐不打算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素柔笑道:“无论是什么,只要是阿仲送的,我就会喜欢。” 谌仲坏笑道:“也许里面是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发簪也说不定。” 素柔娇目瞪了谌仲一眼,佯装微嗔,然后她缓缓的站起身子,将那锦匣抱在怀中,快步的朝着自己的闺房跑去。 有些东西只有自己看,才能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表的懵动情绪。 “阿仲,你和柔柔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阿仲,你可不要打我家柔柔的注意。” “阿仲,我的卤煮火烧为什么没有放辣椒?” “阿仲,阿仲。” 谌仲的头有些大,他急忙跑开众人的视线,顺着走廊朝着尽头的阁楼跑去。 走廊尽头穿过一扇月亮门,便是南歌子的房间。 门半掩着,谌仲叩了叩房门,笑着走了进去。 “南姐姐?” 南歌子并不在房间。 谌仲略显扫兴的走出房门,心下嘀咕着南歌子这个时辰去了会去哪里。 ……………………… …………………………… 天色渐暗,又一个夜晚来袭。 秋风皱紧,万花楼烛光四起,谌仲简单的吃过一些杂粮水果,便朝着万花楼前厅而去。 云柳轻弹着琵琶端坐在前厅,轻声哼唱着一首江南民谣,曲风舒缓,她樱口微张,魅惑的眼神朝着谌仲瞥了一瞥。 谌仲急忙避开云柳那双魅人心魄的眼睛,悻悻的来到一侧,对着凉音问道:“音妹妹,可见到南姐姐去了哪里?” 凉音嫣然一笑道:“你只记得你的南姐姐,却忘了你的音妹妹。” 说着凉音佯装叹息。 谌仲笑道:“哪里会忘,都在心里。” 凉音一笑,道:“万大家回来了,南姐姐好像在她的房中。” 谌仲一愣,道:“万大家?” 凉音笑道:“万大家便是我们万花楼的老板呀,你个书呆子。” 谌仲恍然,尴尬道:“万大家的房间在哪里?” 凉音指着外堂,说道:“出门左转,有一株桑树后的大房便是。” 说完凉音似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谌仲叫道:“今晚可是有南姐姐的大场,你可得做好准备,晚些便要见到你抚琴啦。” 谌仲一听,愣了一愣,来到万花楼三人,他除了每天打杂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今晚一听要下场表演,他心底不由的一阵紧张。 他朝着凉音笑了笑,便朝着外堂走去。 …………………。 ……………………。 刚出了外堂,也是瞧见了那一株枯黄老叶的桑树。 树下有一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粉纱裙摆,秀发清扬,面纱遮住脸颊。 “南姐姐。” 谌仲一眼便瞧出那人影是南歌子。 南歌子转头,瞧见是谌仲后,缓声道:“阿仲?” 谌仲走向前来,他不知道南歌子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房门开了。 走出一位三十左右岁的风韵女子,这女子不施粉黛,面色却红润异常,虽穿着不甚华丽,却显得雍容华贵,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有些威严,也有些沧桑,也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才会有这种笑容,她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倒下一样。 一个女子如果永远不会倒下,那只能说明有些东西在支撑着她。 万大家就是万大家,不是一个老女人,倒像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 万大家颌首对着谌仲说道:“你就是谌仲?” 谌仲点头。 万大家继续道:“你琴抚的很不错?” 谌仲笑道:“也只是不错。” 万大家笑道:“不错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知道,让我家阿歌称为不错,也实属不易。” 谌仲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万大家虚夸了。” 万大家继续问道:“你是秣陵人士?” 谌仲道:“是。” 万大家道:“秣陵多文人雅士,瞧你一副书呆子的样子,倒也不假。” 谌仲笑道:“读书人不假,却不是呆子。” 万大家笑道:“你的确不呆,让我万花楼所有的姑娘都叫好的少年,绝不是个呆子。” 万大家说完大步走向前来,朝着谌仲继续道:“今晚有阿歌的大场,你便为她抚琴吧。” 谌仲点头,然后万大家便迈步朝着前厅走去了。 南歌子见万大家离去,笑着对谌仲说道:“你好像有些紧张。” 谌仲苦笑道:“万大家的气场太强。” 南歌子笑道:“她的确是个女强人。” 谌仲点头,道:“能够支撑起万花楼的女人的确能够称之为女强人。” ……………………… …………………………… 南歌子的大场的确可称之为大场。 夜幕才降,整个万花楼已经鼎沸起来。 大场内座无虚席,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江湖豪士,所有人都慕名南歌子而来,想要一睹其惊世的舞技。 当然也有人对南歌子的容貌抱有着幻想,希望这位神秘的女子揭下面纱,露出她那传闻的惊世容颜。 但幻想毕竟是幻想,也只能抱在怀中空想而已,因为南歌子从不会摘下面纱,无论任何人也不能够让她摘下面纱。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去想摘下她的面纱去一睹她的真容了。 有时候将幻想始终放在心底,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大场内喧闹异常,有的人品着酒显得略加急躁,急躁着为什么南歌子姑娘还未出现,有些人手中把玩着酒杯,似乎刚刚饮下去的那杯酒意犹未尽。 帘幕微启,南歌子终于出现了。 霎时场内一片寂静,所有人似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只有呼吸声。 谌仲随在南歌子的身后,他的怀抱着蓝玉琴,那是凉音在后台亲手交给他的。 “我希望你能用蓝玉为南姐姐抚琴。” “你要保护好蓝玉,它比我重要。” 而谌仲的回答却让凉音有些不解,因为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什么东西,比人更重要。” 说了这句话后,谌仲便抱着蓝玉琴随在南歌子身后朝着大场走去。 空荡的后台只留凉音一个人,如果细心点便会发现,凉音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红晕。 凉音的也不知是喜是忧,她眨着明眸瞧着谌仲的背影,喃喃道:“我能将这句话理解成,我在你心中,比什么都重要么?”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秀臂,嗔道:“你在乱想些什么。” 她心被暖意萦绕,就像是在寒冬的夜里喝上了一杯暖暖的热茶,周身说不出的欢喜舒服。 28.第28章 你若杀他 便先杀我 南歌子掀开幕帘,缓缓的走去台中。 她向来走的缓慢,似是每走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大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歌子的身上,没有人发现她的身后竟然还跟随着一个怀抱玉琴的白衫少年,等那白衫少年静静的坐到蒲团上放下手中的玉琴,调试音弦的时候,才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咦?这少年是何人?” “瞧那样子,莫非是南歌子姑娘伴乐的琴师?” “凭他也配做南歌子姑娘的琴师?” 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谌仲,叫道:“我知道了,这是那日为南歌子姑娘抚琴的少年,这少年抚的琴的确不错,配上南歌子姑娘的舞,堪称一绝。” “传说这少年得到了步奇才的赏识,怎会出现在这里为南歌子姑娘抚琴?” “谁知道呢,能为南歌子姑娘抚琴,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场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对这抚琴的少年充满了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欣羡。 能为南歌子抚琴,这的确足够让人羡慕和嫉妒。 谌仲轻轻的试了试弦,蓝玉的确是一把好琴,琴弦松弛正适,琴身纤尘不染,玉身晶莹剔透,棱角处雕刻的纹理更是讲究。 瞧着蓝玉琴,谌仲心下想:“一个喜欢抚琴的人能够得到蓝玉这样的好琴,的确会爱不释手,难怪凉音会将它视若生命。” 南歌子宽袖扬起,踱着轻步,绕场而行,随后朝着谌仲点了点头。 谌仲颌首,轻拨琴弦,清脆典雅的弦音顿时响彻大场之内。 只这一弦,便如荡漾山涧的清泉一般透澈,回味在众人的耳畔,几近绕梁,近乎传世。 他的手指在琴弦间不断的跳动,南歌子宽袖飞舞,裙摆飞扬,步伐时而明快,时而舒缓,娇躯时而如朝暮,时而如初阳,百态风姿,千重回味,就像是诉说着尘世的所有芸芸旧事。 没有人听过这样的曲子,也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舞姿。 这首曲子伴着那支舞,就像是两个琴瑟静好的恋人一般,忘却了世人的眼光,摒弃了世俗的无奈,仿佛整个世界都变的空洞孤寂,只留他二人静静的抚琴轻舞。 粉衣蝶恋,粉纱丝衫的南歌子就像是一只彩蝶,迎着春日暖好的万花丛而展翅飞舞。 场内无人喧闹,无人喧哗,没人想要去打扰这美轮美奂的舞蹈,仿佛轻微的喘气声都让人觉得是对这场下二人的一种玷污。 大场二楼的角落里,一冰冷面孔的青衫少年似乎刚刚睡醒一般,他静静的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神盯着场下那抚琴和轻舞的二人,若有所思。 他桌上的酒杯是满的,酒壶内的酒也是满的,他好像来到此处并不是为了喝酒,只是为了睡觉。 在南歌子姑娘的大场中睡觉,的确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要知道,非千金不能进入南歌子的大场,可这青衫少年怎么看怎么不像有银子的样子,他是如何进来的? 他的腰间有剑,剑柄用破布条缠住,隐约透出柄尾的青色竹样,剑鞘是两个竹片夹线而成,这样的剑的确只适合当玩具,而不适合当做武器,因为武器是要杀人的,这样的竹剑能杀人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重点在于这把竹剑是在谁的手中。 ………………………。。 ……………………………… 曲罢舞停,谌仲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这随性二曲的琴韵,好在没有出什么差池,否则他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南歌子弯腰礼谢众人。 一侧观看的万花楼姑娘们吃惊的盯着台上的二人。 “阿仲的琴果然抚的极好。” “南姐的舞也跳的极好。” “这琴舞相合,当真是我万花楼的头牌大场。” 云柳眼睛闪着金光,呆呆的说道:“极好,极好。” “哪里极好?” “少年极好。” “少年是谁?” “我家阿仲。” 沉玉啐了一口,笑骂道:“阿仲何时成了你家的?” 云柳道:“此时不是,但以后会是。” 沉玉继续笑骂道:“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云柳道:“梦想总是要有的,如果实现了呢?” 沉玉笑道:“梦完全靠想,也只有想,才能称之为梦。” 凉音却是未将二人的对话听入耳朵,她静静的站在大场外围,吃惊的瞧着场中的谌仲,她的表情有些呆滞,也有些迷茫,仿佛还未从刚才的琴瑟声中苏醒过来。 素柔独自坐在一侧,她手中虽然握着酒杯,却未曾饮一口,她手中虽然握着手帕,却未曾擦拭,她只是远离众人,静静的瞧着场中的谌仲。 他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一些,他好像流汗了,他难道真的有病?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的心事难道就是你的病?” 谌仲喘着粗气,他感到异常的疲惫,以往精神绷紧的时候他就会时常有这样感觉,但今日,却更甚,他只觉的胸口膨胀,六腑堵塞,只能大口喘气才能缓解胸口的苦闷。 他的脸色的确更苍白了,苍白的可怕,就像是被人泼了白面粉一般。 稍息了片刻,终于觉的舒畅了些,他才抱起蓝玉,打算下场。 南歌子已经打算下场了,她的大场,只有一舞,但这对那些观舞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有的人也许只为一睹南歌子的舞姿,有的人也许只为一睹南歌子其人,这些既然都看到了,自然也没有什么遗憾。 “慢。” 一个清脆的响声从大场二楼响起。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指着场下的南歌子说道:“你为何不摘下面纱?让大家看看你的容貌?” 男子的话音低沉蛮横,透着一股骄纵之感。 场下立即有人冷笑道:“南歌子姑娘从不摘下面纱。” “能看到南歌子姑娘的一舞已算不易,哪里还求一睹芳容?” “你是第一次来万花楼不成?这里的规矩也不懂?” 场内顿时喧闹声四起,南歌子顿住步子,缓缓的转过身,她宽袖朝后一摆,朝着那华贵男子笑道:“你来万花楼是为何?” 这男子道:“传闻景宸城万花楼内有个国色天香艳绝天下的舞女,便是你不成?” 南歌子笑道:“公子谬赞,传闻罢了,不必当真。” 男子冷哼道:“舞技倒是不错,国色天香艳绝天下。”接连冷笑,道:“我看是徒有虚名罢了。” 南歌子却也不恼怒,拱手笑道:“公子所言甚是,传闻只能当做传闻,却不能当真。” 男子皱眉不语,过了半响,缓步上前,扶着栏杆,横眉道:“我若是硬要摘下你的面纱呢?” 男子的话音才落,场内众人便破口大骂起来。 “哪里来的纨绔子弟,你当万花楼是你家茅房不成?说放臭屁就放臭屁?” “谁敢强迫南歌子姑娘做她不喜欢的事,我南郊谢老五第一个不放过他。” 南歌子朝着四下摆了摆手,示意安静,然后淡淡的朝着那男子说道:“恕小女子难以从命。” 男子冷哼了一声,忽然一顿足,便从大场二楼飘然而下。 男子讥诮的瞧着场内众人,沉声道:“难道你们不想见识下传闻中艳绝天下的南歌子的真实容貌?” 全场哑然,没有人不想见到南歌子的容貌,自从三年前南歌子来到景宸城进入万花楼,她的名声便已传遍景宸。 三年,她从未摘下过面纱,所有人都对她的容貌抱着无限的好奇,却没有一个人会去强迫这舞技惊世的姑娘去做她不愿意的事,因为他们知道,万花楼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烟花场所,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风尘之地。 万大家更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今天这色胆包天穿着华贵的男子,的确说出了他们一直想说的话,也一直想做的事。 男子讥笑的瞧着场内的众人,他调转过头,朝着南歌子走近两步,笑道:“他们想却不敢做的事,那就由我来做。” 南歌子皱眉后退了两步,然后便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衣衫拉到了身后,而那个白衫少年却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身形消瘦,面色苍白,怀中还抱着一把蓝玉琴。 南歌子怔怔的瞧着谌仲的背影将自己挡在身后,她忽然心底一酸,眼眶便含了热泪。 谌仲皱着眉头瞧着这华贵男子,过了半响,淡淡的道:“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勉强南姐姐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男子笑了,笑意中讥诮的意味十足,他背负双手,笑道:“你是谁?” 谌仲却是回问道:“你是谁?” 男子冷声道:“我只问不答。” 谌仲道:“我也只问不答。” 男子眼光闪出一抹凶狠之色,沉声道:“你想知道我是谁?” 谌仲道:“不想。” 男子横眉立挑,道:“我怕你知道我是谁,就会后悔这个决定。” 谌仲笑道:“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谌仲的话音刚落,这男子便动手了。 他根本未见到那个拳头是如何击中自己的腹部,就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自己轰了出去。 谌仲只觉五脏六腑像是被巨锤击中,然后又被人用铲子在搅拌,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从腹部直升到周身。 南歌子大惊,她快步扶住跌落在场地角落的谌仲。 谌仲的脸色难看之极,本就柔弱体虚的他哪里禁得住这男子的拳头,他已瞧出,这男子是一位修行者,因为只有修行者才会有如此迅捷的出拳速度。 南歌子皱眉指着那男子叫道:“你……” 男子笑意盎然的走向前来,笑道:“我?我说过,他会后悔这个决定,我向来说话算话。” 谌仲忍痛站起身子,他虽然瞧不见南歌子的脸颊,却从她的语气中闻出她对自己的关切,他朝着那男子冷笑道:“你的拳头就像是棉花糖一样。” 男子听罢,眼神凶狠的叫道:“那我在喂你吃点棉花糖。” 说着又是一拳过去,这一拳较之上一拳,却是出手更重了些。 饶是南歌子就在谌仲的身侧,也是没有瞧见这男子是如何出手的。 谌仲嘴角渗出血渍,瘫在墙角,重重的咳了两声,然后哇的一口鲜血吐到地上。 “阿仲。” 南歌子握住腰间的长绫,朝着谌仲凄声喊道 谌仲强忍住疼痛,笑道:“南姐姐,我无碍,我说过,他的拳头就像是棉花糖一样,根本伤不得我分毫。” 话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口。 南歌子朝着万大家得方向瞧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万大家竟然不来插手,她感到极度的愤慨,她握住腰间的长绫,然后一抹肃杀的神色从她的蓝色眸中一闪即过。 “万大家你快去帮阿仲呀。”凉音哭着抱着万大家的胳膊央求道 “万大家,阿仲是我们万花楼的人。” 云柳也显得十分愤怒,因为但凡有来万花楼闹事的人,万大家绝不会心慈手软,万大家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但此时她却为何伫立不动,任凭他人欺负到万花楼人的头上? “万大家,你去帮帮阿仲吧。” 万花楼在场的所有姑娘都朝着万大家央求道。 万大家叹了口气,道:“就算我上去,也没有办法。” 云柳皱眉道:“为什么。” 万大家叹道:“因为那是一个我惹不起的人。” 凉音道:“他是什么人?” 万大家淡淡的道:“北靖王的三公子,一位栈目境的修行者。” 修行者,凉音云柳等人听罢,心下大骇,这男子竟然是一位修行者,而且却还是那四大藩王之首北靖王的三公子。 这样的人,万大家的确惹不起。 凉音哭泣道:“那我们便这样看着阿仲被他打死不成?北靖王的三公子又如何,这里是景宸城,却不是北漠境。” 万大家继续道:“他不会要阿仲的命,因为他不是一个傻子,他也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杀人要偿命的。” 当所有的人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却是穿过众人跑到台上。 她好像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也忘记了这场上有着无数的人,直接跑到了谌仲的身侧。 她精致的脸颊上布满泪痕,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她掏出手帕,擦拭着谌仲嘴角的血渍,泪声道:“阿仲,疼么?” “素柔。”云柳惊讶的喊道 这匆匆穿过众人身侧跑入台上为谌仲擦拭的妙龄女子却正是素柔。 万花楼的那些姑娘除了万大家之外,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素柔平时柔弱少言,与大家也是格格不入,却没想到此刻得知那男子是位修行者是北靖王的三公子后,她却毅然跑上台去保护阿仲。 所有外面柔弱的女子也许都有一颗坚强的心。 谌仲瞧着满脸泪痕的素柔,勉强笑道:“我若说不疼,一定是在骗你。” 素柔含泪点了点头,然后她缓缓的站起身子,将谌仲和南歌子拦在身后,对这男子一字一顿道:“你若杀他,便先杀我。”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异常的醒目,因为此时大场内已经万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上,所以她的话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入耳朵。 凉音,云柳,沉玉万花楼所有的姑娘听到素柔的这句话全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29.第29章 无情剑 多情人 这男子起初一愣,眼神似有所诧异,然后他嘴角露出一狰狞的笑容,说道:“我不杀女人,但不代表我不打女人。” 素柔冷笑道:“你大可动手。” 谌仲的心一阵感动,他从未想到,平时柔弱的素柔,此时竟然会如此勇敢的挡在他的身前。 他心中的确是感动的,如果有一位如此美貌的妙龄少女在你危险的时候挡在你的面前,那除了感动,也许在没有其他的情绪。 他忍痛撑住了身子,摆开南歌子搀扶的双手,朝着南歌子说道:“南姐姐,希望你不要像素柔一样傻,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们,而不是像胆小鬼一样缩在你们的身后。” 南歌子长叹了一口气,她没有阻拦他,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男人可以丢掉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丢掉自己的尊严。 谌仲缓缓的站到素柔的身前,低声道:“柔姐姐,你相信我么?” 素柔含泪凄然道:“我不愿见你受伤。” 谌仲忍痛笑道:“男人受点伤,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素柔见谌仲有心思看玩笑,也许伤的并不是很重,她破涕为笑道:“但一定不是好事。” 谌仲淡淡的走向前来,将身子挡在素柔和南歌子前,对着这男子说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骨头却是硬的很。” 男子冷笑道:“你的骨头很硬?” 谌仲道:“很硬。” 男子摇头道:“我不信。” 谌仲冷笑道:“我吃了你两拳,不依旧好好的站在这里。” 男子笑道:“我如果说我可以轻易的打碎你的骨头,你信也不信。” 谌仲未说话,却有人替他说了。 只听大场二楼的角落里有个低沉冰冷的声音说道:“不信。” 男子依旧在笑,他转头朝着声源处瞧去,却是瞧见了一个青衫少年。 他淡淡的笑道:“你不信。” 青衫少年道:“我不信。” 男子笑道:“既然不信,那便来试试。” 青衫少年冷冷的说道:“我很懒,不喜欢走路,你想试,便过来。” 男子一字一顿道:“你要试?那便试。” 话音未落,一颗明珠从他手中电光一般朝着那青衫少年击杀而去。 他这一出手极为突然,手法更是迅如电闪,所有人还未醒悟过来,只觉的眼前一片流星划过,这颗明珠便到了那青衫少年额前。 青衫少年未动,他的确很懒,懒的几乎都不想去伸出手接这颗迅如流星的明珠暗器。 “砰”的一声脆响,那颗明珠碎裂成粉末。 而那青衫少年,只不过是淡淡的眨了眨眼,冰冷的眼光中散发出一点寒气,那颗明珠便爆裂在他的面前,而他的人,却是依旧保持着懒散的样子,一动未动。 男子愕然,他有些诧异的盯着那青衫少年,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有点意思。” 青衫少年却是冷冷的说道:“没有意思。” 男子道:“能遇到一个对手,难道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青衫少年冷哼了一声,道:“凭你?”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充满着不屑和讥诮。 男子有些愤怒,他当然听的出这青衫少年口中讥讽的意味。 他的确便是万大家口中北靖王的三公子李成仁,李成仁是一个骄傲的人,二十五岁之龄便是栈目境巅峰的修为,而且随时可能突破至灵恸境的他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何况,他还有着一个四大藩王之首的老子,没有人能够讥讽他,他也不能忍受别人的讥讽。 李成仁的眼中显出一抹肃杀,当他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要杀人了,他李成仁杀人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但今天,他想杀的人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那青衫少年自是那洗尘剑傅青弈了。 傅青弈之所以会来到万花楼,也许只是他想喝酒,而恰恰万花楼的酒是景宸城内最好的,他还有着另外一个目的,他想再听听那固执少年抚的琴,因为那琴音,曾经让他看到了神游境的那扇大门。 傅青弈和白酒子不一样,白酒子是如何喝都不会醉,而他却是闻到了酒香,就有些醉了,一醉便要睡觉,所以他通常都会喝了一小杯之后就会趴到酒桌上昏睡过去。 李成仁的眼神冰冷如刀锋,缓缓道:“对,凭我,足够了。” 傅青弈轻摇头道:“不够。” 李成仁的瞳孔一缩,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傅青弈道:“我从不关心别人是谁。” 李成仁嘿嘿冷笑,道:“你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傅青弈冷笑道:“然后呢?” 李成仁厉声道:“你现在滚出去,我不杀你。” 傅青弈眼神一凛,问道:“你要杀我?” 李成仁道:“对,我要杀你。” 傅青弈道:“用刚才那个珠子杀我?” 李成仁的明珠暗器根本未击到傅青弈的面庞,被便傅青弈淡淡的一瞄,便爆裂成粉末,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眼前这冰冷的青衫少年一位修行者,所以他开始正视起来。 李成仁宽袖一挥,一把长剑飞入他的手中。 凭空取物,长剑就像是一把射出来的暗器一样,稳稳的被他握在手中。 场中人大骇,有人骇然道:“凭空取物,这是栈目境修行者才有的能力,他竟然是一位栈目境的修行者。 长剑长三尺六寸,剑鞘镶钻着七颗明珠,杏花色的剑穗垂在剑柄,剑柄金光闪闪,将满楼的烛光都衬托的无比黯淡。 李成仁握剑在手,他已然动了杀心,杀意充斥在大场内的每个角落,一侧的烛光被他的杀意骇的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开始叹息这个青衫少年的无知,因为他们觉得,一个栈目境的修行者已经动了杀意,这种杀意,如果不用鲜血清洗,绝难平复。 谌仲盯着二楼角落的青衫少年笑了笑,他的笑容诡异,南歌子瞧在眼中,问道:“你认识这少年。” 谌仲道:“我认识他。” 南歌子道:“那么你应该为他担心,因为这个人已经动了杀心。” 素柔叹道:“我们的确应该为他担心,毕竟他是为了我们出头,才会惹下这个修行者。” 谌仲咳嗽了一声,道:“的确应该担心,却不是为他。”说着他手指向李成仁,淡淡的说道:“而是为他。” 南歌子道:“他是一个坏人,我们为什么要为他担心?” 谌仲道:“不论好人坏人,如果死在万花楼,多少都会给万花楼带来一些麻烦。” 南歌子和素柔错愕道:“你是说那少年会杀了这个坏人?可是…可是…这人是一个栈目境的修行者。” 谌仲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他杀人,但我知道,如果他想,随时都会杀人。” ………………… …………………………。。 傅青弈很少杀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杀人,如果说洗尘剑不会杀人,那只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傅青弈始终认为鲜血虽然能够洗掉罪恶,但人心的罪恶怎能用鲜血洗净? 他一双寒目淡淡的注视着李成仁手中的那把长剑,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这是一把好剑。” 李成仁握剑横于胸前,淡淡的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李成仁拔剑出鞘,顿时一道金光闪过,露出那锋利刺目的剑刃,无论任何人看到这犀利的剑锋都会觉得,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能死在金鳞剑下,你也算不冤。” 傅青弈道:“的确不冤。” 李成仁道:“你的剑呢?” 傅青弈淡淡的瞧了瞧腰间的竹剑,青竹翠绿,就像是刚刚砍下来的一样。 “你要我拔剑?” 李成仁眼神肃杀不在多言,他栈目一瞪,手中的金鳞剑便脱手而出。 剑如游蛇,迅如电闪,一道金光从众人眼前,直直的冲向傅青弈的面门。 这一剑犹如流火,撕裂了空气中的阻碍,变成浓浓的杀意。 傅青弈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手中轻轻的握着满满的一杯好酒。 金鳞剑停滞在他脸颊的三寸外,便再难进入一寸。 剑横在那里,剑身在抖动,抖动的厉害,发出了丝丝的嗡鸣声,就像是突如下山的猛虎,遇到了难以冲破的一道铁墙。 金鳞剑似是在愤怒的吼叫,但这些显然无济于事。 李成仁脸色大骇,他栈目境的修为已经将全部的灵识都催动在那柄金鳞剑上,他的一击必杀,势在必得,但此时,金鳞剑却始终停滞不前。 他的脸颊布满了冷汗,汗如雨下,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眨了眨眼睛,但再次睁开的时候,傅青弈的身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没有人注意到这道身影是如何出现在台上的,因为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柄金鳞剑横在南青衫少年脸颊三寸外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不相信这个事实,他们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那青衫少年和那柄金鳞剑已经不见,没有人看到是如何消失不见的,这青衫少年和那柄剑,就像是被风吹散,然后又一阵风一般的出现在台上,一切似乎都如鬼魅一般不可思议。 傅青弈静静的站在那里,金鳞剑依旧悬在抖动的悬在他额前的三寸外。 他瞧着李成仁逐渐骇然的眼睛,轻轻的一拨,便将那金鳞剑拨落在地,而后淡淡的说道:“我如果拔剑,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李成仁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这青衫少年的眼神太过冰冷,他从未见过如此寒气逼人的眸子,南冥雪域的冰魄晶花都没有这青衫少年的眼神冰冷。 他的身上涌现出一股寒意,朝后腿了两步。 然后他惊骇的发现,这两步,丝毫没有拉开他和这青衫少年的距离。 他面颊上的冷汗就像是被雨淋过一般。 这青衫少年移动的速度他的那一双栈目竟然无法看透。 他又后退两步,傅青弈依旧紧紧相随,这段距离,让李成仁的心彻底失去了面对这双冰冷眸子的勇气,他大叫道:“你是谁?” 傅青弈冷冷道:“你不是要杀我?竟问我是谁?” 李成仁颤声道:“每个人都会犯错不是吗?” 傅青弈默然,过了半响,淡淡的道:“的确每个人都会犯错。” 李成仁继续颤声道:“我也并没有杀了你,不是吗?” 傅青弈道:“你的确没有杀我。” 他忽然冷冷的笑道:“那只是因为你没有能力杀我。” 傅青弈说的没错,凭李成仁的为人,他如果有能力杀一个人,绝不会心慈手软,如果他想杀的人没有杀成,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杀不死他想杀的人。 30.第30章 八月初七 李成仁的心一下坠入了深渊,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深渊,因为他已瞧出,这青衫少年已经动了杀意。 他的眼睛突然瞥向自己的座位,凄然叫道:“你还不出手,是想让我死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出现在傅青弈的面前。 黑影很黑,因为这道黑影的人穿的衣服都是黑色,黑的就像是被泼了黑漆一样。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他的脸色是黑的,他的那双手是黑的,就连他的表情都是黑的。 黑色代表着绝望代表着压抑代表着恐怖,但这少年的黑,在李成仁的眼中,却代表着希望。 黑衣少年对着李成仁说道:“你不会死。” 李成仁大叫着指着傅青弈叫道:“但我要他死。” 黑衣少年蹙眉,道:“你在命令我?” 李成仁愕然,他盯着那黑衣少年的侧脸,叹道:“我没有命令你,我是在求你,他不死,我便要死。” 黑衣少年道:“你知道我绝对不会看你死在别人的手中。” 李成仁道:“我知道。” 黑衣少年的眼睛始终盯着傅青弈,过了半响,淡淡的道:“你要杀他?” 傅青弈冷冷的说道:“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黑衣少年道:“所以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他。” 傅青弈道:“杀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黑衣少年道:“但你又不想轻易的放过他?” 傅青弈道:“对于想杀我的人,我虽然不至于非要杀他,但也绝不会轻易的放过。” 傅青弈的确不喜欢杀人,虽然他的眼神总是透露着一股幽寒的杀气,但他的洗尘剑却只屠天下罪恶。 青竹一剑,洗尽纤尘,纤尘便是天下间最污秽的东西,罪恶有很多种,贪嗔痴到了极限都可称之为罪恶。 黑衣少年微微皱眉,他指着李成仁淡淡的对傅青弈说道:“他是北靖王的三公子。” 场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的目光投向李成仁,这目光中有惊骇有愕然有疑惑也有不解,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显露在每个人的脸上。 四大藩王,北靖王当属之首,拥兵百万镇守北漠境,可说当世除了隆曦帝和墨翎王外的大明第一权臣。 这华贵的男子竟然便是北靖王的三公子,这不得不让场内的所有人感到惊讶,北靖王的儿子,那也就是小王爷了。 这个青衫少年竟然要杀堂堂大明的小王爷?而且,仅仅是为了那抚琴的白衫少年?那白衫少年和这青衫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为他出头?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所疑惑,他们当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便是连谌仲都不明白傅青弈为什么总会在重要的时刻出现在他的身边。 傅青弈是当世的稀世修行天才,洗尘一剑,当世青年修行者的第一人,而他自己却是先天虚体,八脉阻塞,完全不能够修行,更是没有背景没有依靠,不过是一个家门惨落的落魄少年,他为什么会再三的帮我? 事实却是,谌仲的确想的太多,傅青弈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去管,完全是出于他年少气盛的心理。 年少气盛是每个年轻人都会有的,傅青弈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的洗尘剑从来见不得恃强凌弱,更见不得在他面前欺负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谌仲的那一首曲子,让他瞧见了神游境的窗户,那扇窗户透露出的曙光,让他觉得,那缥缈于九天外的神游境似乎近在眼前,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出手,更没有理由任人去欺负曾经帮助他见到神游境曙光的那个人。 傅青弈听到那黑衣少年的话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仿佛那北靖王在他眼中,和万花楼门前打杂的小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只淡淡的回答道:“所以呢?” 黑衣少年道:“所以你不能伤他,更不能杀他。” 傅青弈笑了,他笑的很讥诮,他指着谌仲等人道:“他要杀他们伤他们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拦?” 黑衣少年默然,过了半响,淡淡的说道:“他并没有杀他。” 傅青弈冷笑道:“可是已经伤了他。” 黑衣少年蹙眉道:“所以呢?” 傅青弈道:“所以他要付出代价,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失付出代价。” 黑衣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说道:“所以你要伤他,为他们讨回点公道?” 傅青弈道:“没错。” 黑衣少年道:“可是我说过,你不能伤他。” 傅青弈哦了一声,继续道:“因为有你在?” 黑衣少年很干脆的说道:“对,因为有我在,所以你不能伤他,也伤不了他。” 傅青弈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笑,这笑容虽然幽寒却略显讥诮,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傅青弈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勉强。 他的身形一闪,便如一阵风一般移动开来。 那黑衣少年却始终定在他的面前几寸之外,他这一闪,并没有摆脱黑衣少年。 傅青弈步伐快速移动,试图摆脱这黑衣少年的纠缠。 但是,这黑衣少年就像是一个粘在他面前的屏风一样,始终黏在他的面前。 傅青弈不再动,淡淡的说道:“你的身形很快。” 黑衣少年答道:“你也很快。” 傅青弈摇头道:“我摆脱不掉你。”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傅青弈的眼睛,但他的心,却有点松动,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的这青衫少年并没有尽全力。 傅青弈缓缓的从腰间将那把青竹剑解下。 竹剑翠绿,却寒气逼人,黑衣少年见到这把竹剑的时候,面色煞然一变,本来黝黑的脸,变的更黑了,黑的就像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幕一样。 黑衣少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柄普通至极的竹剑,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道:“洗尘剑。” 傅青弈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抚摸着翠绿的剑柄,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剑柄,因为那只是竹子削成剑柄的形状,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缠绕着的柄。 这样的剑柄让人看起来太过普通也有些滑稽,但当傅青弈抚摸着那幽寒的竹片剑鞘和剑柄的时候,黑衣少年和李成仁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李成仁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叹息声显得异常的无奈,又显得异常的悔恨。 傅青弈缓缓的抬起头,瞥了李成仁一眼,淡淡的说道:“现在,你还要我拔剑吗?” 李成仁骇然的摇头,却没有说话。 黑衣少年却是说道:“神游境以下,能值得洗尘剑拔出的人不多。” 傅青弈道:“但你却是其中之一。” 黑衣少年摇头道:“你我终有一战,但不是在此时,也不是在此地。” 傅青弈道:“八月初七?”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我是八月初七。” 八月初七,竟然有人会叫这样的一个名字,这的确古怪至极,但这黑衣少年的名字,的的确确的却是八月初七。 为什么这黑衣少年会叫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也许只是因为在八月初七那天晚上,北靖王从荒漠黄沙中捡到了他,所以他便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当世大明帝国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以洗尘剑傅青弈为首,而那紧随其后的那个稀世天才,便是这个面色黝黑身形消瘦叫做八月初七的少年。 傅青弈瞧着被吓坏的李成仁,淡淡的说道:“你是三公子?” 李成仁自然听过傅青弈的名号,在他的眼中,傅青弈是个怪才也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因为他的大哥曾经告诉过他,如果遇到洗尘剑,千万不要惹怒他,因为那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李成仁颤声道:“我是三公子。” 傅青弈继续道:“你和你大哥差的太远了。” 李成仁默然,他不能反驳,他也无话反驳,对于他的大哥李谨,他始终是又敬又畏。 李成仁觉得他自幼活到现在,从来没有此刻这般狼狈,他的面子在傅青弈的面前被剥夺的一干二净,面色上虽然对洗尘剑存在畏惧,但他的心底,已经默默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君子之仇不可怕,小人的仇才要堤防。 李成仁不是小人,但他也并非君子,等他确认傅青弈不会拔剑的时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朝着身后的谌仲抱拳赔礼道:“是我太鲁莽了。” 谌仲冷笑连连,并未理他的歉意,他自然能够看出这李成仁的话毫无歉意,他扶住胸口,朝着傅青弈淡淡道:“这次是我欠你的。” 傅青弈哼了一声并未答话,轻轻的将洗尘剑插入腰间,然后他瞧着八月初七,说道:“你最好劝你家的三公子收敛一下脾气,这里是景宸城,不是北漠境。” 八月初七叹了口气,道:“我如果能够劝的动他,那他也就不再是三公子。” 李成仁堂堂北靖王的三公子,在万花楼丢了颜面,他哪里还能在此处待下去?没做过多的停留,匆匆甩下一包银子,他们二人便离去了。 31.第31章 情丝情愫 人群都已散去,万花楼今日格外的宁静。 傅青弈静静的站在窗旁,瞧着枯树梢下的那一轮明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成仁的确没有下杀手,毕竟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谌仲的伤,并不是那么严重,除了胸口隐约有些酸痛外,倒是没有其他的问题。 谌仲就站在傅青弈的不远处,淡淡的朝着那背影说道:“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 傅青弈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窗前的银月光下显得异常的寥落孤独,过了半响,他冷声道:“如果你想还,那就帮我把今晚的酒钱付了吧。” 谌仲一愣,还未缓过神来,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待睁开的时候,却发现窗前那孤寂的身影已经不见踪迹。 谌仲苦笑,他知道傅青弈是个怪人,但怪的如此离奇,来无影去无踪,突然的来,又突然的走,似乎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到他是如何出现在这里,又如何离开这里的。 也许像傅青弈这样的人,如果不怪,那才是奇怪的事。 谌仲摇了摇头,感叹这份顿酒钱实在太便宜了些。 ……………。 ……………………。 秋月轻柔,凉风吹起后花园那一池秋水,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悲凉。 夜已深,那闺房的烛光却依旧摇曳晃动着。 窗前的梳妆台前,是一个头戴面纱身穿粉装的妙龄女子。 她手中握着长绫,面纱下蓝色的眸子晶莹透澈,就像是被荒山凛冽的清泉冲刷了一万年。 她的嘴角微斜,然后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长绫在她的秀手中攥的更紧了。 烛光熄灭,整间闺房遁入黑暗。 没过多久,一道黑影从窗口蹿出,黑影身形消瘦,身材却玲珑有致,周身被黑衣包裹,却是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幻做一道蓝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钻进一家客栈的客房中。 客房幽暗,看来住店的客人已经安寝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隐约的能瞧见一侧桌上的华贵男服。 妙龄女子冷哼了一声,瞧着那躺在床上正在熟睡的男子,然后轻轻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放在那人的床头。 随后,妙龄女子幻化做一道蓝光,消失在夜幕中。 那纸条上只是一行娟秀的字“三日内离开景宸,否则,死。” …………………… ……………………………。 谌仲挺身为南歌子挡下北靖王三公子的事,第二天便在万花楼传遍了。 谌仲此时似乎成了万花楼所有姑娘的大英雄,走在万花楼内,姑娘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崇拜的,有敬佩的,但更多的,却是爱慕的。 “阿仲这人吧,虽然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权势,不过人家面对危险敢挺身而出,你说这样的小伙子能去哪里找?” “阿仲挺英俊的呀,又有才气,又会弹琴作画,哎,真羡慕南姐姐。” “诶,你们说阿仲会不会对南姐姐有意思?” “哇,你也想到这里了?” “当然,昨晚的事还瞧不出么?一个男人敢冒死为一个女人出面,我想除了那方面的意思,还能有其他?” 女人们聚在一起简直是八卦的诞生源地。 万花楼的姑娘坐在后花园的石潭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不时的发出几声莹笑。 只有素柔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凉亭内,温柔的眼睛盯着偶尔飘落池塘的枯树叶发着呆。 她的心有些惆怅,姐妹们的话都灌入了她的耳朵,就像是打更的守夜人在慢慢的提醒着她,不要胡思乱想。 但她哪能不胡思乱想?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一片枯叶撕成了无数片,慢慢的洒在脚底。 ………………。 ……………………。。 当谌仲起床来到后花园的时候,那些姑娘们正议论着他。 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后走向前来,道:“昨晚便是换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也会那样做的。” 众人一转头,便瞧见了谌仲。 凉音笑着站起身子,迎了过去,笑道:“阿仲,你的身体怎样了?” 谌仲笑道:“我说过,我的骨肉很硬的。” 说着他举起双手转了一圈,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周围的姐妹围了上来,拉住谌仲问东问西,和一群女人聊天的确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特别是你只能答而不能问,而且他们的问题极其刁钻,让人难以作答。 谌仲终于体验到在万花丛中也不是那么的让人回味和留恋。 他匆匆的避开众人,来到凉亭内。 素柔当然瞧见了谌仲,她朝着他微微颌首笑了笑。 她的笑一直很迷人,最起码谌仲认为这绝对是他所见过笑的最温柔的女子。 一个女人如果温柔起来,那绝对是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承受的。 谌仲自然也不例外,他觉的她的笑容婉约又羞涩,一个少女羞涩的时候绝对是最动人心魄的。 素柔依旧盯着谌仲的眼睛在笑,她一句话也未说,但这笑容,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了。 谌仲慢慢的坐到她的对面,瞧着满地的碎片枯叶,怔怔出神,过了良久,他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不喜欢和大家一起?” 素柔嘿的笑道:“和大家一起讨论你和南姐姐的事?” 谌仲尴尬道:“我说过,换做你们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样做。” 素柔的脸色变了变,变的很微妙又很惆怅,过了半响,她叹道:“你很傻,你要知道,没有人比自己重要。” 谌仲叹道:“你不也是?”随后他站起身子,踱步来到素柔的身侧,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所以以后就不要做傻事。” 人总喜欢说只有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但哪里知道,在很多人的心里,别人往往都要比自己重要的多的多。 素柔盯着谌仲那双聪慧的眼睛,那双睿智深邃的双眼,那一刻她觉得,如果昨夜是他挡在她的前面,那么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谌仲虽年少,但女人的心思,他向来瞧的透澈,对于素柔的心思,他自是明了,如果一个女人在危险的时候能够挡在你的面前,那只能说明,你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男人的心底可以装下很多女人,他们可以冠冕堂皇的说那些女人都是他们的一生挚爱,但女人却不同,她们的心底如果装进一个男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那个其他,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32.第32章 奇怪的乞丐 景湖南畔有一条临湖街,每到午后的时候,临湖街都会十分的热闹。 现在正值午后,秋风飒爽,阳光微暖,所以出来游玩的景宸百姓也是不少。 人群往来,有的伫足瞧着江湖的杂耍艺人,有人赖在小摊前和商贩讨价还价,有的人扶着景湖的石栏杆望着湖水感叹着秋意深浓。 临湖街中央有一座破旧的庙宇,那座庙宇的大门常年紧闭,门上的铜锁已经生满了锈迹,房檐下蛛网满布,一阵风吹过都能吹散出小小的一阵尘风暴。 这是一座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庙宇了,里面也不知供奉的是哪位仙家神人,这已经无从知晓,而在那庙宇高高围墙的阴凉处,斜躺着一位衣衫破旧的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乞丐。 每座城都不缺少乞丐,景宸城自然也不例外,乞丐大多褴褛破衣加身,脸上灰扑扑的像是经年未洗过一般,通常手中还会拿着钵,沿街朝着路人讨要饭钱。 这乞丐却不同,他懒散的躺在那墙角的阴凉处就像是在享受秋意一般。 他的衣服虽然打着无数的补丁,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异常干练。 乞丐的年岁约有五十左右,但岁月的痕迹似乎并未影响到他那张坚毅的面颊,他的衣服虽脏,但面上却是一尘不染,就好像他每天都会细细的清洗过一般。 通常乞丐温饱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去管理形象? 这乞丐的确是个怪人,他身形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似乎已经饥饿了很久,但他的面色却是红润异常,更像是刚刚饱餐了一顿,正躺在墙根下午睡。 此时,他正伸直了双腿,懒散的打着哈切,凌乱蓬松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睛,单手撑着下巴,眼神迷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下是一块破棉被,棉被很破,里面的棉絮都已经从中漏了出来,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午睡的心情。 来往穿梭的人群众多,但注意到这乞丐的人却很少,所以他身前的那破瓷碗内的铜板也是少的可怜。 但他好像对这些并不关心,缓缓的从身下拿出一本卷册,蘸了口吐沫,翻看着。 乌云密布,秋雨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不过顷刻,就变成瓢泼的大雨。 街上的人群纷纷掩头散去,寻找着避雨的地方,没过多久,这临湖街上就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谌仲皱着眉头快步的跑到旁边那庙宇的屋檐下,这雨来的太过突然,他不过刚刚从临湖街的点心铺出来,便遇上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 雷声滚滚,乌云压顶,怀中抱着满满一包裹的点心,谌仲皱着眉头,仰头瞧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忽然瞧见远处墙根下躺着一个人,然后他的好奇心便被勾引了过去。 那是个乞丐模样的男子,这么大的雨,那乞丐却依旧静静的躺在那墙根之下,仰着头蜷着腿,手中翻看着一本卷册,更让他惊讶的是,那乞丐的周围隐约可见一团雾气正在腾腾升起。 谌仲倍感好奇,朝着那乞丐喊道:“老先生,这么大的雨,你难道不要避一避吗?” 乞丐闻言,侧着头瞧了谌仲一眼,淡淡的说道:“为何要避?” 谌仲无奈一笑,这句话他违实难以回答,似乎下雨要避雨,本就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顺着屋檐朝前走了两步,距离那乞丐又近了一些,喊道:“你不怕生病?” 乞丐翻身做了起来,将卷册塞入怀中,瞧着远处那白衫少年,说道:“为何会生病?” 谌仲一愣,这乞丐淋在大雨中,却没有丝毫要避雨的意思,这本就奇怪,但较之他说的话,他的行为也就不算奇怪了。 谌仲一笑道:“淋雨就会生病的。” 乞丐笑道:“我没有淋雨,哪里会生病?” 谌仲摇头无奈,指着头顶,说道:“这么大的雨,老先生难道感受不到?” 乞丐道:“我看的到,却感受不到。” 谌仲伸手出屋檐,秋雨很快的将他的手淋湿,他将手中的雨水反手倒下,对那乞丐道:“我看的到,也能感受的到。” 乞丐道:“你是你,而不是我,雨对我而言,只能看到,却感受不到。” 谌仲无言以对,苦笑了摇了摇头,不在说话。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半个时辰,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便停了。 天边露出雨后初阳,雨后空气清新怡人,谌仲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就觉得心旷神怡。 抱着那满满一包裹的点心,他迈步走出那屋檐,打算回万花楼去。 待路过那乞丐旁边的时候,他瞄了一眼,却见那乞丐依旧保持着那斜躺的姿势翻看着手中的卷册。 卷册无名,灰皮纸张,但握在那枯瘦的手上,却显得异常稳重。 谌仲顿住步子,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的眼神变的惊骇,吃惊的张着口盯着那乞丐干燥的头发,不知所言。 方才那么大的雨,这人的发丝和衣衫竟然干燥如常,这不得不让谌仲感到无比的惊讶。 他愣在那里,步子就再也挪不得半步。 这乞丐终于是发现了一侧的那白衫少年,他将那本卷册收入怀中,头未转的说道:“你很奇怪?” 谌仲猛的点点头,他的确很奇怪。 乞丐道:“奇怪我在雨中那么久,身上却是干的?” 谌仲继续点头。 乞丐继续道:“我说过,我能看到雨,却感受不到它。” 谌仲心惊,这句话听来的确古怪至极,也无从思考,过了半响,他抖声道:“您…您是?” 乞丐笑道:“若一个人的眼睛不瞎,绝对能看出我是一个乞丐,一个如假包换的乞丐,一个吃饭都成问题,需要乞讨来生存的乞丐。” 谌仲无奈一笑,淡淡的说道:“但你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乞丐未答他的话,说道:“乞丐都一样,没有普通和不凡之说。” 谌仲道:“但你却不凡也不普通。” 他走向前来,静静的站到那乞丐的身侧。 乞丐衣衫褴褛,却干净异常,发丝凌乱,却无灰尘沾染,蓬头露面,穿着破搌布鞋,谌仲总觉得这样的一个乞丐,总应该是脏乱的,但此时他却觉得,这人无比的洁净,一尘不染。 乞丐说话了,他指着面前的破瓷碗说道:“积善积德。” 谌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轻轻的放到那破瓷碗中。 乞丐却是瞧也不瞧那锭银子,朝着谌仲说道:“你很大方心也很善,一般见到我的那些人,都会躲的远远的,生怕我传染给他们些不干净的东西。” 谌仲笑道:“一个人的心若净,那便不会沾染尘埃。” 乞丐一笑,淡淡的说道:“善良的人虽心净,但这样的人,通常都短命。” 谌仲愕然,他不明白这乞丐话中的意思。 乞丐突然扬头道:“你有病。” 这听上去像是一句骂人的话,没有人喜欢听别人口中说自己有病,何况被一个邋遢的乞丐如此说。 谌仲却是笑道:“我的确有病,自幼便有病。” 乞丐道:“你很诚实,有些人即使自己有病,也不会大方的承认。” 谌仲哑然,不知如何作答。 乞丐忽然笑道:“恰巧,我还能看的懂一些病。” 谌仲脱口道:“你是说,我的病能治?” 乞丐道:“天下没有不能医治的病,除非那得病的人想死。” 谌仲道:“老先生可有法子医治我的病?” 乞丐斜瞅了谌仲一眼,说道:“有一个地方,一定能够医治你的病。” 谌仲哑然,他已猜到,这乞丐口中所说的地方一定是明楼了,可是凭他,如何能进入明楼?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但那个地方,却不是我能去的。” 乞丐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谌仲点头,道:“我知道。” 乞丐道:“你也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 谌仲叹道:“我是先天虚体,动不得气力。” 乞丐摇了摇头,道:“你只有修行,才能治你的病。” 谌仲苦笑道:“可是先天虚体,本就不能修行。” 乞丐嘿嘿的笑了一笑,道:“这本就互相矛盾,不是吗?” 谌仲道:“这的确矛盾的很。” 乞丐道:“否极泰来,越是矛盾的事,到了最后就便的越简单。” 谌仲问道:“此话怎讲?” 乞丐冷冷笑道:“谁说动不得气力便不能修行?当年的唐小环不也是先天虚体?” 谌仲愕然,唐小环,那是整个天地间的一个传说,却是没想到,也曾是先天虚体。 唐小环的名字从这乞丐口中说出,竟然无比的平静,谌仲有些讶异的瞧着这乞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种微妙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过了良久,谌仲淡淡的说道:“他毕竟是他,而我毕竟是我。” 乞丐也是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你说的也对,唐小环毕竟是唐小环。” 乞丐的神色微微的变了变,变的有些凄凉有些惆怅,似是说出唐小环的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些伤感旧事。 他翻了个身,懒散的盘膝坐起,朝着谌仲说道:“我在这里躺了三年六个月零十二天的时间,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也是我第一个说话的人,而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坐起来。” 谌仲吃惊的盯着这乞丐,他实在难以想象,竟然有人会躺在一个地方,一躺便是三年之久,他越发的觉得这乞丐太过古怪,就算是乞丐,也应该四处走动走动,毕竟一个人如果长期躺着,就会觉的无比的乏味,身体的话,也会僵硬许多。 而眼前的这个乞丐,并不像一个喜欢说谎的人。 谌仲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解的神色。 乞丐却是开了口,说道:“你一定很奇怪,一个人怎么能躺在这样一个污秽的地方,一躺便是三年多的岁月。” 谌仲点了点头。 乞丐指着自己的位置,示意谌仲走过去。 33.第33章 能够治病的无字书 谌仲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走了过去。 乞丐示意谌仲坐下,然后淡淡的说道:“你如果像我一样躺在这里三年的时间,就能看到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和事。” 谌仲依旧不解,也未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有时候聆听比问话,更会让人觉得心安。 乞丐继续淡淡的说道:“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人也在这里躺过,也和我说过,我对你说的同样的话,我在这里,只是想体验下他当时的感觉。” 谌仲开口问道:“那是个什么人?” 乞丐凛然道:“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说着这乞丐从怀中掏出那本卷册,轻抚着卷首,似是在怀念某位旧友一般,过了半响,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本书,便是他当时送给我的。” 谌仲道:“这一定不是一本平凡的书。” 乞丐苦笑道:“我起初也以为这不是一本平凡的书,所以我躺在这里,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想要看出它不平凡的地方。” 谌仲问道:“那你看出了吗?” 乞丐摇了摇头,道:“最后的结果是,我看的东西,现在已经感受不到。” 谌仲道:“就好比刚刚的那阵雨?” 乞丐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能看到,却感受不到。” 谌仲道:“这难道不够?” 乞丐道:“不够,只有做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才行。” 谌仲笑道:“这样的人只有一种。” 乞丐道:“哦?” 谌仲笑道:“只有死人才会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乞丐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将卷册来回的翻动,然后颓然的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半响,他长叹一口,对着谌仲说道:“我看了三年,却不及你一句话。” 说着,他站起身子,将那卷册递到谌仲面前,说道:“当年这本书,是他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你如果能看懂这本书,便能治你的病。” 谌仲错愕的接过那本书,这卷册被墨色的细线缠绕,书首并没有字,干净的很,便是连书名都没有。 谌仲皱着眉头不解,他开口问道:“你将这本书送给我?” 乞丐平静的说道:“送给你。” 谌仲道:“这本书能治我的病?” 乞丐道:“只要你能看懂,它就能治你的病。” 还未等谌仲问这是一本什么书,那乞丐便扬长而去。 手中拿着那本书,静静的站在那里,瞧着那乞丐消失的背景,怔怔出神。 一个人,竟会在这样一个墙角之下,一躺,便是三年多的岁月。 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毅力?奇怪,古怪,谌仲委实觉的这的确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他不用吃饭?难道他不用喝水?他的衣衫随破旧,但面色为何如此干净?这些都是疑问,解不开的疑问。 他低下头,朝着手中的书瞧去,这实在是一本普通至极的书。 书皮是灰色的,那是淳朴整洁的灰,封面无字无署名,翻开卷首,依旧无字,往后翻,再往后翻,谌仲整整翻过了几十页,他已经将这本书翻了一遍,才发觉,这本书上便是一个字也没有,干净的就像是刚从印刷坊出炉的一样。 他连连苦笑,到头来,倒是被人戏耍了一遭。 如果说真本书这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只有太过干净了,用一尘不染来形容绝对不为过,如果如那乞丐所说,他在这里整整躺了三年之久,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而这本书竟如崭新一般,谌仲摇头苦笑,他已断定,那乞丐一定是拿自己开玩笑了。 他冷哼了一声,然后打算将书丢到一侧的垃圾堆里,正巧,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伯路过,对着他说道:“小公子,你的书若不要,可否送我?” 谌仲笑道:“你要来何用?” 那老伯笑道:“我不识字,只能用来去茅厕用。” 谌仲笑了,说道:“送你也无妨。” 那老伯接过书一瞧,忽然眼睛一瞪,问道:“你这书从哪里来的?” 还未等谌仲说话,那老伯瞧着方才那乞丐待过的地方,惊讶道:“他人呢?” 谌仲道:“走了。” 老伯皱眉道:“走了?” 谌仲笑道:“才走不久,如果你现在去追,也许来得及。” 那老伯摇头道:“真没想到,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今日竟突然走了,奇怪,奇怪。” 那老伯接连摇头,似是不可思议,也是不甚理解。 谌仲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声问道:“难道老伯识的他?” 老伯摇头道:“他从不和人说话,也不从理任何人,我记得年轻那会,他突然有一天出现在这里。” 说着着老伯摇头叹息,似是感叹时过境迁岁月的流年,惆怅道:“想来应有三年多了吧,我从未见过如此怪的人,一个人若一直躺在一个地方,那他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待到死?” 谌仲恍然,那乞丐的的确确在此地躺了三个年头,这样的人,绝不会说谎,最起码,他与自己素不相识,更没有哄骗自己的理由。 想到如此,谌仲将那本书拿了回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老伯,说道:“书是用来读的,却不是用来上茅厕的。” 说着他拿着那本无字书便匆匆的离去。 那老伯手中捏着那一锭银子,吃惊的看着谌仲消失的背影,喃喃道:“书是用来读的?我不识字,如何读?” ………………… ……………………………。 谌仲很清闲,可以说万花楼内他是最清闲的一个。 南歌子的大场一直很少,而他恰恰又是南歌子的御用琴师,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无所事事的待在房中或者来到后花园内和诸位万花楼的姐妹们谈天。 从女人的口中他几乎能听到所有景宸城内的奇闻异事,但关乎那乞丐的事,却没有一个人知晓,毕竟鲜少有人会去注意一个衣衫褴褛邋遢至极的乞丐的。 明日便是大试揭晓结果的日子,届时宸山脚下的名士碑处,便会品评今年大试的天下名士。 谌仲对这些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始终觉得那天下名士榜对于自己来说,实则太过缥缈,尽管他饱读诗书也自认文采斐然,但天下名士榜却是势族招揽修行人才和权贵的重要途径,他无门无背景更是对修行一窍不通,这名士榜的席位,他是想也懒得去想了。 那本无字书,他一直放在床头,每天临睡前借着烛光瞧上一瞧,却从未发现有何特异之处。 他开始怀疑那乞丐所说的话,这本书真的能治我的病? 他开始揣测这本书是不是暗藏玄机,诸如用火烧或是用水浸泡便能显现出字迹什么的,但他却不敢轻易尝试,如果这些办法不行,书不是毁了? 一个能躺在那里三年之久的人所说的话,他不得不信,也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可以去怀疑,都绝不想去否定,有时他会叹息,也许自己与这书根本无缘,所以不能参透其中的秘密,但没有缘分,为何那乞丐会将此书赠予自己? 将这本书送给那乞丐的人又是何人?那乞丐口中曾说,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大明帝国千载传承,顶天立地的人委实太多了,多的他根本无从查询也无从想起。 现在他唯一能够笃定的是,那乞丐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光凭那一场阵雨,他身上毫无淋湿的痕迹,这样的人,就已经足够说明,他是一位有着超凡能力的修行者。 躺在软软舒适的床上,谌仲依旧翻看着那本无字书,那本书实在太净,净的有点超乎寻常。 无论什么东西,经过岁月的洗礼,一定会留下斑驳的痕迹,但这本书,却大大的不同,从任意角度任意方位和任意页面来看,它完完全全的的确确的就是一本崭新的书籍。 有些事想的太多,就会容易让人心烦气躁,谌仲吹灭烛火,小屋内遁入黑暗。 34.第34章 陋室里的对话 景宸城南郊外有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的确简陋异常,只是随便的用一些破旧的木桩和草料搭建而成的陋室。 陋室的窗内闪着烛光,烛光在月影下随着秋风轻轻摇曳。 一个头带面具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静静的伫立在窗前仰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明月皎洁,这样的夜,在这样的竹林,显得委实太孤寂了些。 窗前的男子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的背脊坚挺,身材消瘦,但无论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一个身影都会觉得,这一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万全策站在这头戴面具男子的身后,显得恭敬十足,似乎在等着这人的回话。 他堂堂的吏部尚书,竟然会在深夜屈尊来到这间陋室,足以证明,这陋室的主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过了良久,万全策打破了沉寂,他小声的说道:“那份试卷,您看过了?” 面具男子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万全策似乎变的尤为紧张,他的眉头在抖,嘴唇也再抖,他颤声道:“当真是他的笔迹?” 面具男子背负双手,淡淡的说道:“不会有假。” 万全策似是不愿相信,继续问道:“可…可是…这委实太奇怪了,难道他特意模仿的笔迹不成?” 面具男子皱眉道:“我弟弟的笔迹,我会认不得?” 万全策连忙道:“是是,小唐先生毕竟是您的弟弟。” 听到小唐先生,面具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淡淡的说道:“如果只是模仿,没有人会模仿的那么像,那字迹,我是认得的,小环的字,我怎会忘记?” 万全策也是叹了口气,似是想起那位小唐先生,让他回想起些什么。 过了良久,万全策继续说道:“那明日的事?” 面具男子道:“明日我亲自品评天下名士。” 万全策道:“唐先生出面,看来没有人能有异议了。” 万全策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四大藩王参加此次大试的人,如何处理?” 面具男子沉思了片刻,道:“静观其变。” 面具男子低头,将那试卷拿到手中,随后朝着万全策说道:“这上面写的事,可属实?” 万全策顿时冷汗如雨下,伸出宽袖擦拭了一把额前的冷汗,颤声道:“我也不知道那小子竟然会将天枢令这么重要的东西转手送人。” 面具男子并未多问,他轻轻的抚了抚卷上的字,过了半响,淡淡的说道:“这少年的胆子的确不小。” 万全策急忙迎合道:“对,他的胆子实在很大,没有人敢在大试的卷册上写这些东西,这可是蔑视大试的罪名。” 面具男子盯着那卷尾的署名,喃喃道:“秣陵谌仲,秣陵谌仲。” 他默念了几遍后,沉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懂吗?” 万全策擦了一把冷汗,连胜道:“懂,懂,凭小唐先生的渊源,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 万全策继续道:“他前些日为了他那朋友的事,还去了宸山,据说得罪了雷冲,您猜是谁出面帮他解决了事情?” 面具男子咦了一声。 万全策继续道:“洗尘剑傅青弈。” 面具男子眉头一挑,道:“洗尘剑?” 万全策点头道:“没错,据说雷冲在洗尘剑的剑下,一招败北,最后却是卢奇才出面,才平复了此事。” 面具男子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淡淡的说道:“这不奇怪,神游境以下能够接住洗尘剑的人并不多。” 面具男子笑了笑,说道:“有些意思,你是说他半点修为也无?” 万全策道:“不光如此,他似乎有病,而且病的不轻,根本无法修行。” 面具男子道:“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值得洗尘剑去帮他?” 万全策道:“据我所知,他除了抚的一手好琴,也没有其他特异的地方。” 面具男子道:“能抚的一手好琴,也不易。” 万全策继续道:“他这人好像好管闲事,这两天惹的事,说出来也许您不会相信。” 面具男子笑道:“好管闲事并不是坏处,那要看管的什么事。” 万全策道:“为了一个酒童得罪了钱老板。” 面具男子道:“八通钱庄的钱老板?” 万全策点头道:“这不是奇怪的地方,最为奇怪的是那个酒童。” 万全策似乎不敢肯定,沉声道:“那酒童似乎是山上下来的人。” 听了此话,面具男子似乎若有所思,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山上的人,似乎那件事以后,很少出现在景宸了。” 万全策道:“没错,不过看样子,那山上下来的人,并没有什么企图。” 面具男子颌首道:“毕竟王爷没有杀那个人,他还好好的活着,虽然没有什么自由,但却要比一般人活的要好的好。” 万全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三先生的人不错的,他原本和王爷的关系也很好,却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会闹到那种地步。” 面具男子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那永远带着微笑的背负巨鼎少年的身影,他摇了摇头,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如果小环在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万全策叹道:“当年周游列国,小唐先生一行七人何其威风,震慑四方异族扬我大明国威,如…如…如今却。” 面具男子微微皱眉,沉声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要提起。” “可…可是。” 面具男子摆手沉声道:“没有可是。” 万全策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说下去,他继续道:“据我的人说,那小子前些天又得罪了北靖王的三公子。” 面具男子哦了一声,道:“可是那李成仁?” 万全策点头道:“就是李成仁。” 面具男子冷哼道:“他可和他的大哥二哥差的远了,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全策点头道:“李成仁伤了他。” 面具男子皱眉道:“伤的如何?” 万全策道:“无大碍。” 面具男子蹙眉继续道:“按那李成仁的脾气,没有杀人,已经够仁慈了,那小子的运气的确很好,胆子也的确很大。” 面具男子笑了一笑,道:“这次又是为了何人出头?” 万全策道:“万花楼的头牌南歌子。” 面具男子摇头无奈笑了一笑,道:“他结识的人倒是不少,先是洗尘剑,后是山上下来的人,如今又多了一个万花楼的头牌,而且步奇才似乎也对他颇为赏识。” 万全策也是无奈一笑,道:“这样的一个人,结识的人倒都不是一些简单的角色。” 面具男子微微颌首,道:“然后呢?” 万全策笑道:“那小子好像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天生是一个好管闲事容易得罪人的主。” 面具男子朝着窗外望了望,显得有些惆怅有些凄凉,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这点倒是和小环有些像。” 万全策冷哼了一声道:“这等不知天高底厚的少年焉能和小唐先生相比,若不是那洗尘剑出手,我想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面具男子咦了一声,问道:“又是洗尘剑出的手?” 万全策点头道:“我就说那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能够和洗尘剑成为朋友,算是他的造化。” 面具男子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洗尘剑的朋友,洗尘剑也不会有朋友。” 万全策疑惑道:“那为什么洗尘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解围?” 面具男子道:“洗尘剑只帮一种人。” 万全策皱眉道:“哪种人?” 面具男子冷声道:“帮助过他的人。” 万全策皱眉凝想,过了半响,说道:“就凭那小子?他能帮到洗尘剑的什么忙?” 面具男子转过身,提起桌上的一壶冰冷的茶水,茶水似乎凉了,他也不在意,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冷声道:“千万不要小瞧一个人,不然,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 万全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当时洗尘剑并没有拔剑,似乎被一个穿黑衣的少年拦住了。” 面具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心下想了片刻,淡淡的问道:“是黑八月?” 万全策道:“那人的确是黑八月,八月初七。” 面具男子颌首道:“年轻一辈中,能阻止洗尘剑拔剑的人,他算一个。” 万全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月色已然深浓,他拱手道:“那明日的事,就劳烦先生,至于排名席位,也全靠先生定夺,我想陛下和王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面具男子淡淡的说道:“我心中已有数。” 万全策说完便礼声告退,伴着月色上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去。 35.第35章 揭榜之日 万花楼今日喜庆异常,但凡和谌仲关系不错的姑娘都是一清早便洗梳妆打扮了起来,隔着门房,都能闻到那磬人心脾的胭脂味。 万大家推开房门瞧着站在园中的那些姑娘,笑骂道:“你们是赶着出嫁不成?” 云柳嫣然一笑,道:“大家难不成要给姐妹们找婆家了么?” 万大家佯嗔道:“若早早将你们打法出去,我也省了一些心。” 凉音抱着蓝玉琴笑道:“大家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万大家笑道:“难不成是小音会情郎的日子?” 凉音顿时脸颊绯红,她踱着轻步,跑到一侧,羞笑道:“大家又拿我取笑了。” 南歌子却是走向前来,她今天穿的粉纱长裙,较之往日,显然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依旧带着面纱,但不能看出,她今日的心情的确不错。 南歌子笑道:“大家,今日可是大试揭榜的日子。” 万大家一愣,笑道:“难不成你们这些小姑娘家也去参加大试了?” 云柳上前挽住万大家的手臂,笑道:“我们哪有那种本事,是阿仲。” 万大家一听,愣了一愣,笑道:“没想到阿仲竟然是试生。” 凉音叫道:“岂止如此,凭阿仲的文采,定能提名名士榜。” 万大家自然心知肚明,那天下名士榜提名的人,莫不是有着修行天赋日后进入势族八院,不然便是官宦子弟进入六部,阿仲的身世她虽然不甚了解,但一定不是什么官宦子弟,至于修行的话,更不要提了。 她心底暗暗叹息,面上却不忍打击众位姑娘,随即笑道:“那今日我便特赦你们随阿仲一起去看榜吧。” 大家欢呼雀跃,显然万大家的这个决定,他们早已笃定。 却是沉玉说道:“咦?阿仲呢?” 云柳道:“一早便没见到他。” 凉音叫道:“他…他不会还在睡觉吧?” 谌仲的确在睡觉,而且睡的很香,美梦中的他似乎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床头的那本无字书依旧净的纤尘不染,页面还停留在谌仲昨夜翻看的那页。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太阳都升的老高,秋月里很难遇到这样的暖阳,所以他并没有急于起床,而是赖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想着今天要不要去看那什么名士榜。 想到自己写的那讼冤书,他的心就凉了半截,也不知道阅卷的人看到会如何,至于这次品评天下名士,他却是半点兴趣也无,看着别人提名名士榜,而自己却晾在一侧,这种感觉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觉得不爽。 心乱如麻,蒙着被盖到自己的头上,却隐约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套上衣衫推门一看,却看到万花楼的众姐妹衣装齐整的都站到了门前。 谌仲一愣,一时未反映过来,他以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姐姐们这是?” 云柳抢身上来,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倒是有心思睡安稳觉呀。” 谌仲笑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值得诸位姐姐如此劳师动众?” 凉音嫣然一笑,从人群中挤过身子,笑道:“你瞧我们今日有何不同?” 谌仲哑然,他侧头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这么多人挤在他的房门前,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街边耍杂的猴了。 他揉了揉眼,笑道:“姐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定是有什么好节目吧。” 沉玉呸呸了两声,笑道:“今天的确有节目,但节目主角却是你。” 南歌子却从人群中走出,笑道:“好了好了,阿仲,今日可是揭榜品评天下名士的日子。” 谌仲错愕的指着众人,苦笑道:“你们不会要去看榜吧。” 云柳道:“大家可是期望着你能提名名士榜,为咱万花楼长脸面呢。” “对呀,阿仲,你若是高中状元,咱万花楼可就要名扬大明了。” “就算不是状元,榜眼探花也不错,榜眼探花不行,只要是提名了名士榜,那也是咱万花楼的骄傲。”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似乎谌仲提名天下名士榜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谌仲摇头苦笑,过了半响,说道:“可我并没有去的打算。” 大家错愕,参加大试的试生,有哪个不是为了提名天下名士而来的?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可是能够进入势族的机会。 众人问道:“这是为何?” 谌仲道:“因为没有可能。” “为何没有可能?” “凭什么没有可能。” “凭我们阿仲的文采,岂能输给旁人?” 谌仲苦笑道:“我说没有可能,那是因为,我连卷册的试题都未看,便出了大试院。” 大家错愕道:“阿仲,你不会是在骗姐姐们吧?” 谌仲笑道:“我哪里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唉。” 众人不解,纷纷叹息。 沉玉安慰道:“没关系的阿仲,我们来年在试。” “是呀,阿仲,不要放弃,明年还是有机会的。” 云柳道:“那也没关系,没准那阅卷的人瞎了狗眼呢。” 她的话音还未落,便觉的说错了话,急忙伸出秀手掩住口。 “我去帮大家弄早茶。”说着云柳匆匆跑开了。 凉音却是问道:“既然如此,却是为何来参加大试?” 谌仲苦笑道:“一言难尽。” …………………… ………………………… 众人颇为谌仲感到遗憾,纷纷散去。 此时谌仲房内只留南歌子与素柔二人。 素柔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未发一言,她向来不喜多言,抿着樱口,只是怔着神情盯着窗前桌上燃尽的蜡烛发着呆。 南歌子持起茶杯,给谌仲倒了一杯后,说道:“真不打算去?” 谌仲抿了一口茶水,略显苦涩,淡淡的道:“就是去,我也会一个人去。” 南歌子皱眉道:“为何?” 想起自己在大试上写的那些与大试卷题无关的东西,那可是蔑视大试的罪名,他岂能连累他人? 过了良久,谌仲道:“因为去了,也许就回不来了。” 南歌子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谌仲将何肃言的事和自己在大试中写的那讼冤书一并说与了南歌子与素柔。 故事说完,南歌子沉思了片刻,却是说道:“大试过去足有十日,如果你写的那些东西出了问题,那么我想势族的人早就找上了门。” 谌仲沉声道:“我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也一直在等,却一直没有动静。” 素柔却是走向前来,笑道:“其实事情很简单。” 谌仲南歌子静静的抬头瞧向素柔,只见素柔嫣然一笑,道:“蔑视大试的罪名,势族的人绝不会耽搁半分,若要找仲哥哥的麻烦,他们早就会来了。” 谌仲南歌子纷纷点头。 素柔继续道:“那只能说明,仲哥哥你写的东西就算没有得到他们的青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要知道,往年势族品评天下名士的时候,都是有一些怪才的。” 南歌子也是脱口道:“当年的天枢院步奇才大人,参加大试的时候,不也是没有看试题,只是在那卷题上阐述了如何应对北蛮异族的一些策略见解?” 谌仲愕然,步奇才堂堂的神游境的修行者,位列势族八大奇才之一,年少的时候竟然也曾做过如此荒唐的事,这倒是让他有点吃惊。 …………………。 ………………………。 谌仲还是去了,毕竟品评天下名士是大明帝国一年一度的盛世。 就算他不喜欢热闹,但是身侧陪伴着两个美女,哪怕去游玩,这样美女侧畔的事,也是极为难得的。 南歌子换了一身便装,头上却是依旧戴着那看不清容貌的面纱。 谌仲始终未曾问过南歌子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缘由,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如果有秘密,那秘密自然是不愿让人知道的,如果被人知晓,那也就不再是秘密。 素柔却是擎了一把油纸伞,伞上绣的傲雪寒梅,寒梅妖艳,傲雪皑白,这倒是和她文静柔弱的性格有些不符了。 但她却始终将那把伞紧紧的握在手中,就像是宝贝一样。 这把伞是谌仲送给她的,她自然要当做宝贝一样时刻的拿在手中。 宸山距离景宸城并不近,三人出了万花楼,雇了一辆马车,便朝着宸山赶去。 路途漫漫,谌仲挥着长鞭,驱赶着那健硕的骏马,长鞭作响,马车飞驰。 36.第36章 以马车为家的少年 一辆马车顺着林间小路缓缓的朝着宸山脚下驶去。 马是上好的草原骏马,车也是上好的檀木车厢,但赶车的人,却是一个梳着冲天辫的懒散少年。 少年眯缝着双眼坐在车夫的位置,但他似乎并不是一位车夫,因为车夫没有这么白皙的皮肤,他双眼紧闭,靠在车厢上,似是在沉睡。 睡着的人,怎能驱赶马车?所以马车走的缓慢,但却始终在前进,从车辙的深浅来推断,这马车内,除了这少年,不会再有他人。 没过多久,这懒散少年伸直了双腿,打着哈气伸了一个懒腰,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好像忽然瞧见了什么,然后眼睛在那一瞬间变的更加的明亮了。 他换了一个姿势,将左腿绕道右腿的上面,但背部依旧靠在那辆马车的车厢上,似乎只有让他保持这样姿势,才不会费太大力气就能挺起身子。 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人,能让他感到奇怪的人,那一定很怪。 马车右前方,一个黝黑消瘦留着一头短发的少年正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 这短发少年上身穿着一件卷起袖口的短衫,下身则是一条紧瘦的麻布裤,裤腿卷到膝盖处,就像是刚种田回来一样,更让懒散少年奇怪的是,这短发少年的脚下,却是连一双草鞋也无。 他的脚掌好像较之常人要大了好多也粗壮了好多,赤足走在这林间路上,这短发少年似乎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从他走路的节奏和步伐来看,似要比常人都要稳重很多。 让懒散少年更为奇怪的是,那短发少年的背部竟然背负着一卷旧草席。 卷草席被一根灰麻绳稳稳的缚在那短发少年的背上。 草席只是用常见的蒲草编织而成,和寻常人家的草席并无区别,但背在这短发少年的背上却倍显诡异。 懒散少年揉了揉双眼,然后笑了一笑,他吹了一声口哨,那身前的骏马便提快了步子。 赶上那短发少年,懒散少年侧着头笑问道:“你也是来看榜的试生?” 短发少年没有因为这懒撒少年的问话而停止前进的脚步,他赤足依旧向前迈进,似乎根本未听到有人在问话。 懒散少年继续问道:“你是聋子?” 短发少年皱了皱眉,头未回的冷声道:“你是瞎子?” 懒散少年无奈的摇头一笑,道:“我不瞎。” 短发少年道:“我也不聋。” 懒散少年笑道:“既然如此,不妨来我家喝上一杯如何?你要知道,赶路的时候,一个人喝酒通常都无趣的很。” 短发少年黝黑的脸颊依旧毫无表情,继续说道:“你家?” 懒散少年指着身后的车厢笑道:“对,我家,这就是我家。” 短发少年终于回过了头,但他的脚步却未停,他一面走一面朝着懒散少年手指的方向瞧去。 过了半响,短发少年说道:“这车厢便是你的家?” 懒散少年将腿伸直,手指敲着车厢的边檐,笑道:“对,这个车厢便是我的家。” 短发少年似是想到了一个人名,他说道:“你是颜欢?” 懒散少年笑了笑,点头道:“我是颜欢。” 短发少年道:“我如果拒绝,那就太不识趣了。” 颜欢笑道:“你一定是一个识趣的人。” 短发少年却是冷冷道:“错,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识趣的人。” 短发少年转过头,目光依旧冰冷的注视着远方,继续说道:“人有脚,就是用来走路的。” 颜欢朗声大笑,说道:“你说的很对,但我却偏偏是一个不喜欢走路的人,因为我很懒,连走路都懒得走。” 短发少年道:“其实你一点都不懒,真正的懒人,根本就懒得说话。” 颜欢笑道:“可我偏偏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 短发少年道:“你的话的确很多。” 颜欢笑道:“人有嘴,就是用来说话的。” 短发少年默然,他不在说话,也未上颜欢的车。 颜欢也不在多说,但他的马车,却是始终跟随在那短发少年的身后。 他对很多人都好奇,一个人的好奇心太大,就会偏执,颜欢又恰恰是一个偏执至极的人。 愚惑道人编写潜渊榜,品评年轻一辈的天才修行者。 洗尘剑傅青弈当之无愧潜渊榜榜首,而这名叫做颜欢的少年,正是位列潜渊榜第四的修行天才,如今十七岁之龄,已是灵恸境末期的实力。 没有人知道他师承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颜欢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传闻,在一个大漠飞沙的清晨,从那荒漠中驶出来一辆马车,而马车上的那个少年,便是颜欢。 颜欢的脸上永远挂着自信的笑容,那是他的标志,也是他的象征,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他彷如永远那么自信,一个人的脸上若永远挂着自信阳光的笑容,这样的一个人,何况是一个长相并不难看的少年,想来没有人会去讨厌。 他的那辆车马,便是他的家,车厢并不豪华,却很温暖,无论车厢外有多大的风雨暴雪,只要能住进那辆车厢内,就永远不会觉得寒冷和寂寞。 颜欢自然也不是一个寂寞的人,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寂寞的人,他喜欢交朋友,但凡他不讨厌的人,他都愿意结识一番,能够被颜欢请到家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而作为潜渊榜排名第四的天才少年颜欢的朋友,如果说出去,也实在是一件让人值得骄傲的事 颜欢的眼睛始终盯在那赤足少年坚挺的背脊上,虽然那卷草席遮掩了那少年的背脊,但不难看出,这赤足少年,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能够得到颜欢的邀请且明知颜欢是什么人,却依旧拒绝上车,这样的一个人,绝不简单。 每个人都有着他的骄傲,颜欢的骄傲便是他的马车,他的家。 赤足少年停下了脚步,颜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停,因为几名少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去往宸山脚下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颜欢依旧斜靠在马车上,懒散的用手中的小刀修剪着指甲,小刀锋利,刀锋阴冷,握刀的手纤细白皙,他一直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 他的眼中也揉不得沙子。 拦路的少年有四人,四人都是身穿华服,佩戴明珠宝器,看起来一定是贵族权贵的公子。 打头的少年浓眉大眼,颧骨凸出,双手背负的盯着那赤足少年,脸上露着讥诮的笑容。 赤足少年并未说话,他只是岔开双腿静静的站在那里。 打头的少年说话了,淡淡的说道:“你便是潜渊榜新晋的那个人?” 赤足少年嘴角微挑,说道:“你是谁?” 打头的少年道:“赤虎是我弟弟。” 赤足少年道:“我问你是谁。” 打头少年笑道:“赤虎是我弟弟,我自然是赤虎的哥哥。” 这让人听来实在是一句废话,但颜欢听在耳中,却是微微的惊讶了一下。 赤虎,潜渊榜排名第三十二,修为栈目境巅峰,虽然较之他颜欢有着很大的差距,但那赤虎却有着一个潜渊榜排名第八的灵恸境中期的哥哥白鹤。 白鹤赤虎师承南瞻州集贤居,集贤居虽然较之寒门势族明楼蜀山有着很大的差距,但在大明帝国也是响当当的修行大派,如今的集贤居居主穆宿仇也是即将堪破神游境的大修行者。 这少年自称赤虎的哥哥,自是白鹤无疑了。 赤足少年道:“你是白鹤?” 白鹤道:“赤虎只有一个哥哥,而我也只有他这一个弟弟,我是白鹤。” 赤足少年道:“你来替他报仇?” 白鹤嘿嘿一笑,道:“我不会替他报仇,他技不如人败在你的手上,那是他的事。” 说着白鹤指着自己,一字一顿道:“而我,只做我的事。” 赤足少年道:“你的事?” 白鹤道:“对,我的事。” 赤足少年冷哼了一声,道:“你的事与我有关?” 白鹤笑道:“与你有关。” 赤足少年道:“你要挑战我?” 白鹤听了这话,忽然朗声大笑,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便是连他身后跟随的那三个少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颜欢也笑了,他笑的有点无奈,白鹤潜渊榜排名第八,而这赤足少年不过是打败了排名第三十二的赤虎,就算是新晋潜渊榜的新人,他的排名也只能是顶替了赤虎的位置,排名第三十二位而已。 用挑战一词,实在是不妥,若说是白鹤来教训他,还说的过去。 37.第37章 第三十六 卷草席与葬冢剑 赤足少年似乎并未感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黝黑的面容此时显得异常坚毅,皱着眉头不解这些人为何发出这样的笑声。 白鹤顿时笑道:“我不是要挑战你,我是要教训你。” 赤足少年冷笑道:“教训我?” 白鹤走向前,站到那赤足少年的身前,笑道:“对,教训你。” 赤足少年笑了,他笑的很憨厚也很自然,仿佛也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淡淡的说道:“当时你的弟弟赤虎也是这样说的。” 白鹤眼神一凛,露出一抹凶狠的神色,但这一抹凶狠,一闪即逝,淡淡的说道:“你要知道,我并不是赤虎,我是白鹤。” 赤足少年摇了摇头,冷声道:“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分别,因为,结果都是一样。” 白鹤有点愤怒,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虽然这赤足少年并未说太过火的话,但那淡淡的一句结果都一样,似乎已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白鹤嘿嘿的冷笑了一声,说道:“听说没人能碰你的草席?” 赤足少年道:“有,但赤虎绝不能碰,你也不能。” 白鹤笑道:“若我非要碰呢?” 赤足少年皱眉道:“那你就得死。” 死字从这赤足少年口中说出,但凡听到的人,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因为赤足少年的眼中已经透出一股肃杀之色,这肃杀的眼神就像是死神下的诅咒一样,绝对不会是轻轻的一句话,更像是一句承诺。 白鹤同来的三个人纷纷讥笑起来,没有人能够轻易的在白鹤面前说出这个字,因为对白鹤说出这个字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他们在看戏,看一出虐杀的好戏,这样的好戏不常见,所以他们看的也很认真,三个人退后了几步,找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颜欢始终坐在那马车上,一动未动,手中的小刀也未从指间移开,但当他听到那赤足少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头却是一惊。 他定睛瞧了出去,虽然并不能看到赤足少年那狠戾的眼色,但一股幽暗的气息,却是从那赤足少年的背部滕然而起。 白鹤皱着眉头,仰头瞧了瞧天色,过了半响,说道:“今天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杀人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赤足少年冷笑道:“我杀人从不分时间和地点。” “但你一定要分人。” 一个少年缓缓从林深处走出,这少年头戴玉冠,身着蓝衫,腰悬长剑,足蹬长靴,一幅文弱书生的打扮。 白鹤瞧见了来人,便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淡淡的朝着来人说道:“我以为你早就到了。” 文弱书生笑道:“我的确早就到了。” 白鹤道:“哦?” 文弱书生道:“我又折返了回来。” 白鹤笑道:“这是为何?” 文弱书生道:“因为我要找一个人。” 白鹤笑道:“你不是从来只等人找你,而不去找别人吗?” 文弱书生道:“但这个人不同,我如果不来找他,他绝不会来找我,因为他是一个奇懒无比的人,懒到几乎家门都不愿出。” 白鹤哦了一声,笑道:“天下竟会有如此懒的人?我倒是想见一见了。” 文弱书生笑道:“你最好不要见。” 白鹤道:“为什么。” 文弱书生道:“这人虽然懒,但他的嘴巴却不懒。” 白鹤笑道:“嘴巴不懒的人,废话一定多。” 文弱书生笑道:“这些话,你大可当着他的面说。” 白鹤笑道:“难道他在此地?” 文弱书生忽然转头瞧向颜欢。 颜欢依旧靠在车厢上懒散的修剪着指甲,似乎前面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白鹤眼睛一亮,瞧见那倚靠马车悠闲的少年,对着文弱书生道:“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文弱书生颌首道:“就是他。” 然后他慢慢的朝前踱了两步,淡淡的说道:“你瞧他是不是很懒?这里都要打的你死我活,他却悠闲的在那里剪着指甲。” 白鹤道:“他是谁?” 文弱书生笑道:“一个以马车为家,又奇懒无比的人,你说他是谁?” 白鹤似乎想到一个人,脱口叫道:“他是颜欢!” 文弱书生笑了,笑的很阳光也很诡异,他淡淡的说道:“他是颜欢。” 他们的对话清晰明朗,如果不是聋子,绝对能够听的清楚。 颜欢当然不是聋子,而且他的耳朵向来聪慧的很,他轻轻的将那柄小刀塞入怀中,伸直了双腿,眯缝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朝着那文弱书生道:“你要找我?” 文弱书生笑道:“我找了你很久。” 颜欢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文弱书生笑道:“但今天过后,你不光会认识我,而且会记住我。” 颜欢笑了,他笑的很讥诮,然后长长的打了一个哈切,淡淡的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文弱书生笑道:“的确是个好天气,更是一个适合出风头的日子。” 颜欢笑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要出风头?” 文弱书生笑道:“能够在这样的日子里击败潜渊榜排名第四的颜欢,的确能够大大的出风头,而我,恰恰正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颜欢笑了,他点点头,似乎对文弱书生的话很是赞同,他沉思了片刻,淡淡的道:“如果你想真正的出风头,那就不应该找我,而是去找洗尘剑或者黑八月。” 文弱书生皱了皱眉,背负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悬在腰间的剑柄,他的手在抖,但抖的却不明显。 过了半响,他说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颜欢笑道:“看来你还不笨,知道如果做了没把握的事,那就不是出风头,而是出丑。” 他继续问道:“你是易太?” 易太,潜渊榜排名第五的修行天才,持葬冢古剑,修剑道敛生三式,师承东无尽海域敛剑阁,是当今敛剑阁主易子朽的独生子,如今十八岁之龄修为已近灵恸境末期。 易太笑道:“我是易太。” 颜欢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有必胜我的把握了?” 易太嘴角微挑,冷笑道:“我说过,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颜欢扣了扣下巴,颌首道:“所以你决定今日击败我,好在天下名士榜公布前出尽风头?让势族的人看到你的实力?” 易太冷哼了一声,道:“每年的天下名士榜揭榜前,这样的事从不少见。” 颜欢笑道:“的确不少见,为了名士榜的席位能够靠前一些,在揭榜前击败一些对手,的确也是聪明人才会做的事。” 易太不作答,他转头对着白鹤说道:“你的事先放一放如何?” 白鹤笑道:“你如果要出手,我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然后他退到一侧,与那三个同伴坐到一起。 易太拔出葬冢剑持于胸前,原本柔弱的目光此时变的异常凶狠凌厉,他瞧着依旧斜躺在马车上悠闲的颜欢,都说醉卧停车颜欢是一个奇懒无比的人,今日见到,果然如此。 颜欢的确有些懒,能够坐着绝不站着,能够躺着绝不站着,能够睡着绝不醒着,这样的一个人,简直不能够用懒来形容,此时易太手持葬冢剑与他针锋相对,他却丝毫没有应战的意思,他的确是一个怪人。 他缓缓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从车上跳下,拍拍骏马的屁股,那匹马很识趣的就朝着一侧走去。 过了半响,颜欢终于开了口,他淡淡的说道:“其实今天本是一个好日子,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宜打斗。” 易太冷哼道:“你怕了?” 颜欢笑道:“我怕很多事,却唯独不怕别人的挑衅。” 易太缓缓移动,脚下的步伐缓慢却不凌乱,当他决定拔剑的时候却发现,那赤足少年始终站在场地中央,完全的挡住了他的半片视线。 易太觉的这赤足少年真的有点不识时务或是不通事理,他沉声道:“这位兄台能否让一让?” 赤足少年道:“为何要让?我本来就在这里,要让的话,也是你们让。” 易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说话的语气态度自认已很委婉,他顿住步子,朝着那赤足少年说道:“我要你让,是为了你好。” 颜欢始终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他笑道:“他的确是为了你好,毕竟刀剑无眼。” 赤足少年冷笑道:“刀剑无眼,但人有眼。” 易太有些不悦,他蹙眉道:“你当真不让?” 赤足少年没有说话,他的行动已经代表了一切。 他站的更挺拔了些,绑缚背后的卷草席晃了晃,但他的人,却依旧一动未动。 38.第38章 一脚踏剑芒 易太拔剑,葬冢古剑闪着银光,这真是一把好剑,剑身纤细,刀锋锐利,拔剑出鞘的那瞬间,似乎听到了薄冢剑低沉而鹤唳的吼叫声。 颜欢的眼睛盯着那剑锋的边缘,他不得不承认,这把葬冢古剑不愧为剑谱排名第三十七的名剑,这种透着幽冥气息剑胆的古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颜欢开始正视了起来,他从来都不会轻视任意一个对手,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只有正视自己的对手,才能让自己很好的活下去。 敛生三剑式,第一式浮屠,虚浮屠戮,易太未出手,他的葬冢剑便已跃跃欲试。 易太出手了,葬冢剑被他握在手中,不过是轻轻的催动体内的灵识便与剑内的胆气幻化成一道黑色的剑芒电闪一般冲杀出去。 黑色的剑芒携着浓浓的黑雾,这道剑芒却不是打向颜欢,而是朝着那赤足少年而去。 从这一剑的力道不难看出,灵恸境的功力已被催动的淋漓尽致,气势如虹,若滔天巨浪,这样的一剑,从那文弱书生的手中发出,竟然夹杂着死亡的气息。 浮屠剑芒,易太并没有手下留情,第一招便施展催动出全身的灵力来催动这一剑。 黑雾缭绕的剑芒势如破竹,林间的落叶被激荡的四下飞舞。 这一剑下去,这赤足少年也许就被会打的魂飞魄散。 赤足少年依旧稳稳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只是微微一凛,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然后,他轻轻的抬起脚掌,便将那道浮屠剑芒踩灭。 只是轻轻的一脚,任何人都能看到他只是略微的抬了抬那双较之常人大了很多的脚掌,只是很自然的就像是在踩踏地上的蚂蚁一样,那道浮屠剑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赤足少年撤脚,然后讥诮的仰头瞧着手握葬冢剑愣在那里的易太。 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并未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出了许多话。 易太的眉头褶皱的就像是枯朽的老树根一样,他站在那里,握剑的手却在抖,不是愤怒的抖动,而是恐惧的抖动。 这一脚,的确超出了他心里承受的范畴,灵恸境以下竟然有人能赤足接下自己的浮屠剑芒,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但事实,却活生生的摆在了他的面前,那赤足少年非但赤足接下了他的浮屠剑芒,而且还是很轻松的就将其泯灭,易太的眼神紧紧的锁在那赤足少年的那双脚掌上,似乎想要看出那双脚掌的特异之处。 白鹤和他的三个同伴已经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惊骇,他们绝难相信,那看起来锋芒凌厉的浮屠剑芒,被那赤足少年轻松的一脚掌被泯灭的不留任何痕迹。 白鹤神态变的异常无措,他从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他知道,刚才那浮屠剑芒换做自己的话,绝不能像这赤足少年一样轻松的便应接下来。 颜欢苦笑的摇了摇头,他原本还在为那赤足少年担忧,看来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他知道,刚才易太手中发出的那一剑,就算是他,也不会如此轻松的便接下来,看来今年的天下名士榜,的确是人才辈出了。 易太心底的震惊久久不曾平复,他轻抚着手中的葬冢古剑,而后慢慢的将剑锋指向那赤足少年。 他的这一动作着实让颜欢愣了一愣,颜欢苦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易太道:“现在不是了。” 颜欢苦笑了摇了摇头,他本来便不喜欢麻烦,因为但凡麻烦找上门,绝对是一件难处理的事情,不论是他赢或输,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实在懒得去争夺那些虚浮的名声,而且是和那爱名如命的易太去争夺虚名,这实在是一件不值得高兴的事。 颜欢朝着那赤足少年无奈道:“这麻烦现在到了你的头上,就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吧。” 赤足少年一愣,沉声道:“什么麻烦?” 颜欢指着不远处的易太笑道:“他是一个出了名难缠的家伙,别看他一脸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他为了虚名和面子,会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 赤足少年哼道:“这就是麻烦?” 颜欢苦笑道:“这岂止是麻烦,简直麻烦至极。” 赤足少年皱眉对易太问道:“你就是潜渊榜排名第五的葬冢剑易太?” 易太秀目便的异常冰冷,因为他已听出,那赤足少年的语气实则是透露着不屑的味道。 他默不作声的盯着那赤足少年,似要看出他的来头。 赤足麻布裤,裤腿卷到膝盖处,上身是一件破旧的麻布短袖衫,袒胸露着褐色健硕的胸膛,一头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身后背着一卷破草席,怎么看怎么觉就是一个刚刚种田插秧回来的小农。 易太说话了,他只是淡淡的答道:“我就是易太。” 赤足少年哦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很麻烦?也很难缠?” 易太冷笑道:“你不妨试试。” 赤足少年很淡然的说道:“已试过,不过如此。” 他的话音虽小,却未逃过众人的耳朵。 赤足少年的话太过嚣张,如果说潜渊榜排名第五的易太不过如此的话,那年轻一辈修行者还有谁能入得他的法眼?是那榜首洗尘剑还是紧随其后的那黑八月?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盯着这其貌不扬的赤足少年。 赤足少年的话有些傲慢,不过却没人怀疑他在夸海口,因为能够轻松一脚踏灭浮屠剑芒的人,的确有傲慢的资本 易太的脸色难看之极,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被水浸泡成黏黏的阴沉色,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这个赤足少年的话彻底的激发出了他心底的那种骄傲。 易太轻抚着手中的葬冢剑,这代表他荣誉和梦想的一把剑。 剑中胆气充盈与他的盈满的灵识遥相呼应,林间静的出奇,便是连一片树叶掉落的声响都能听的清楚。 杀气弥漫在易太的身侧,这种肃杀的气氛饶是颜欢也不得不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易太真动怒了,年轻一辈中能够让他动怒的人并不多,即使面对颜欢,他也从未有过这种近乎爆体的愤怒。 惹怒他的人,却只是一个默默无名其貌不扬的赤足少年。 易太缓缓的擎剑在手手,朝着那赤足少年沉声道:“亮你的武器,我不杀手无寸铁的人。” 赤足少年显的很冷静,超乎了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杀你,你也最好不逼我。” 易太连连冷笑,手中的葬冢剑却已然出手。 剑如游龙,银练横飞,这浮屠二式讲究的是快准稳狠,切每一剑刺出,皆是索人性命的杀招,看来易太的确动了杀意。 赤足少年见四道剑芒朝着自己横飞而来,嘴角却是微微一挑,陡然一个转身,飞身而起,那双赤足却是迎着那四道剑芒而去。 他要以那双赤足硬接浮屠二式的四大杀意剑芒。 易太笑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的身形移动开来,霎时如雷电流火,紧随在那四道剑芒之后,葬冢剑已然从中刺了过去。 剑芒藏剑,被灌以灵气剑胆的薄冢剑此时如猛虎下山又如涛浪压顶,所有的杀意都朝着那赤足少年蜂拥而去。 这一剑易太势在必得,他已用尽全力,只求一招毙命。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赤足少年毙于自己的葬冢剑下,所以当他收剑的时候已经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剑芒散去的时候他发现,那赤足少年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便是连动都未动。 赤足少年的确未动,他的身前是一卷旧草席,简简单单的蒲草编织而成的旧草席。 草席挡住了他的身子,将他遮掩在后。 赤足少年的脸色变的越发的黝黑而阴暗,看来生硬的接下易太的那些杀招,他的确也是废了不少的气力。 他缓缓的将草席卷起绑缚身后,跺了跺那双赤足,将裤腿又卷上了一些,然后朝着易太冷声道:“还要继续?” 易太默然,他虽然不愿轻易服输,但他已经失去了斗志,手中的葬冢剑的光芒也是渐渐褪去,杀意已无,剩下的只有怨恨。 他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缓缓的将葬冢剑插入鞘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很强,强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赤足少年没有说话。 易太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赤足少年淡淡的说道:“我叫辛助,你如果想找回面子,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太多的杀意,因为想杀人的时候,最好先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赤足少年说完便抬腿打算离去,路过白鹤身侧的时候,他顿住了步子,斜眼瞧着白鹤说道:“你还要不要碰我的草席?” 白鹤咬着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惊异的眼睛盯着那赤足少年,他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连易太都不是对手的人,他更没有必要去招惹了。 白鹤向来傲慢,但此时的他,却失去了往日傲慢的神采,他对着那赤足少年问道:“你叫辛助?” 赤足少年道:“我叫辛助。” 白鹤道:“我记住了。” 赤足少年讥诮的点了点头不在说话,然后迈开步子慢慢的朝前走去。 他走的并不快,却很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颜欢懒散的躺在马车赶车的位置上,瞧着那远去的背影怔怔发神,这奇怪的赤足少年的确让他有些惊讶,那卷草席也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脑海,他伸直了双腿,吹了一声口哨,那匹骏马便踱着蹄子,开始缓慢的朝前而行。 易太的脸色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怨恨中缓过来,但凡见到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实在糟糕,本以为这次出来能够打败一下潜渊榜上的人,却没想到,第一战便被一个默默无名叫做辛助的少年挫败,他本来有着一颗骄傲的心,但此时,却再也骄傲不起来。 39.第39章 四大世家 秋风撩动着散在林间的落叶,林间显的颇为孤寂,这本就是一个寂寞的季节,天忽然起风了,风不大,却吹的颜欢那头蓬松的乱发遮着了他那双自信的眼睛。 他依旧悠闲的坐在马车上,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自称辛助的少年,辛助就在他的不远处慢慢的走着,虽然走的不快,却始终不曾停顿半步。 临近宸山脚下,人逐渐多了起来,四面八方的人都开始朝着这里聚集。 有的形单影只心情却略显沉重,有的成群结伴有说有笑,看来对自己的大试胸有成竹。 透过丛林的树梢,能够看到那矗立在宸山脚下偌大平地上的名士碑一角。 越往前走,人群越多,此时距离势族品评天下名士还为时尚早,前来的人群散在各处休息着,有些人似乎遇到熟人,前去打着招呼,而有些人则是垂头丧气的蹲在树下,摇头长叹。 颜欢将马车停在一块平地的角落里,然后又从怀中掏出那把锋利的小刀,开始修剪自己的指甲,他剪的很仔细,就好像剪指甲是一件非常庄严和肃穆的事情,他当然不是一个洁癖,这种嗜好对他来说简直太过麻烦,他本身就懒的很,唯独对剪指甲情有独钟。 他时不时的将眼睛瞟向那自称辛助的少年。 辛助就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眼睛却是盯着那名士碑发着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出,马蹄很急也很紧,绝不是一匹马才会踏出的声响。 只见从那树林深处奔出四匹骏马,那四匹骏马却拉着一辆堂皇华丽的马车。 那辆马车较之颜欢的马车的确奢华了许多,车顶镶嵌金龙玉凤,车身明珠宝玉点缀,车前帘是珍珠串蹿而成,在阳光下闪的耀眼的光芒,便是连小小的车窗都是金丝织成的,车顶是一面镶金锦旗,锦旗上是一个大大的宗字。 这辆马车的出现引起来所有人的注意,此时前来宸山脚下的大试的学生已有上千人之多,众人齐刷刷的转头声显得格外壮观。 赶车的车夫头带斗笠,手中挥舞着长鞭,他似乎觉的依旧不够快,鞭子已经扬起,然后狠狠的抽在骏马的身上。 这辆华丽奢华的马车就停在颜欢马车的不远处,一些人的眼睛已经盯在那辆马车上,似乎想要瞧一瞧这是谁来了,竟会摆出如此大的排场。 颜欢的小刀停在指甲上,他的眼睛也是向那辆马车撇了过去。 那车夫年岁不小,怕是有五十的年岁,嘴中叼着旱烟,从斗笠下偶尔飘出一团薄雾。 “是四大世家宗家的人。” 有人似乎认出这辆马车的主人。 “没错,也只有宗家的人才有这样的排场了。” “宗家的人到了,那么其他四家的人也该到了吧?” 大明帝国有宗、苑、容、秋四大世家,宗家富甲天下,苑家通晓心术,容家修天命医道,秋家精奇门遁甲,四大世家在大明帝国显赫一时,与势族相交甚密。 颜欢自然也知晓这四大世家,都说宗家财富熏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便是一辆马车,都能装饰的如此奢侈,他瞧了瞧自己那简陋的车厢,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数千双眼睛都锁在那辆马车上,似要瞧一瞧,这宗家的人,来的到底是哪位。 车帘缓缓掀开,先是露出一张白玉石桌,石桌上是一透着荧光的青玉酒壶和一蓝晶玉杯,不用说,只要不是瞎子能都瞧出,那张白玉石桌和那桌上的东西任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白玉石桌后是一张镶嵌扶桑花的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锦衣少年手中握着琉璃杯,眼睛却是盯着那琉璃杯中的陈酿。 “是宗家的小公子宗子笙。” 有人已经认出那锦衣少年。 “难道他也是参加了这次大试?” “说的都是废话,不然是来看热闹的不成?” 场内众人纷纷对这宗家的小公子宗子笙议论开来,从他们的眼神不难看出,满满的都是欣羡之情。 宗子笙似乎也很满意成为众人的焦点,他的眼睛虽然盯着手中的琉璃杯,但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时的撇向周边的人身上,偶尔面色上显露出一股骄傲的神色。 身为宗家的小公子,他宗子笙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何况他还是一个修行者,潜渊榜位列第十二位的修行者。 宗家富甲天下,历来宗室的人都以经商为主,如今出现一位修行者,这可是宗家百年不遇的大事,所以宗子笙在宗家的地位,更是在其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之上,家族的宠爱似乎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简直成了宗家的骄傲。 颜欢的眼睛忽然被一行人吸引了过去。 一行十几人簇拥着一位眉清目秀身着蓝衫的少年缓缓的从树林深处走出。 蓝衫少年面容俊俏,却不苟言笑,略显稚嫩的脸颊却是多了一股凶狠的神色,路过那辆豪华的马车的时候,他的眼睛朝着坐在车中的宗子笙瞥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宗子笙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手中的琉璃杯,但那蓝衫少年讥诮的眼色,他却尽数收在眼底。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不允许任何人的轻蔑和轻视。 他缓缓的将酒杯放下,然后眯缝着双眼瞧向那蓝衫少年。 蓝衫少年嘴角微挑,似乎根本没有躲避宗子笙目光的意思,他也是眯着双眼,与宗子笙的眼光遥遥相对。 一道火光似乎从两人的对视中正冉冉升起。 蓝衫少年笑了,宗子笙也笑了,两个人的笑声虽不大,却异常的诡异。 蓝衫少年先是开了口,用很淡的声音说道:“你不请我上去喝一杯?” 宗子笙轻笑道:“我们是朋友?” 蓝衫少年摇了摇头。 宗子笙笑道:“既然不是朋友,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 蓝衫少年说道:“最起码不是敌人。” 宗子笙继续笑道:“朋友有时候比敌人更不可靠。” 蓝衫少年指了指宗子笙手中的琉璃杯,说道:“如果我硬要喝,如何?” 宗子笙将目光移到手中的琉璃杯上,把玩着沉默着,然后慢慢的讲酒杯倒满,忽然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那蓝衫少年。 “有本事就接住。” 话音未落,琉璃杯已然出手,他不过是轻轻的一送,那琉璃杯便化作流火一般朝着那蓝衫少年的面颊而去。 所有人都为这突然一击而感到震撼,因为琉璃杯在飞驰的同时,杯中的酒却未洒出半滴,看来这宗子笙的对灵力的掌控已然十分纯熟和老练。 当所有人开始未那蓝衫少年担忧的时候,那琉璃杯却是停在了他眼前的三寸之外。 琉璃杯兀自浮在空中颤抖,蓝衫少年却是拂袖缓缓的将那琉璃杯从空中摘下拿在手中,闻了闻杯内的酒香,随后一饮而尽,然后淡淡的说道:“好酒。” 宗子笙陡然站起身子,伸出手指对那蓝衫少年厉声道:“荀陌,我的酒你也敢喝?” 40.第40章 管闲事的人 “他是东胜王最年轻的幕僚荀陌,潜渊榜排名第十一位的荀陌,灵恸境中期的修行者。” 有人已然认出这蓝衫少年, 荀陌笑道:“你的酒我为何不敢喝?” “对呀,你的酒为何就喝不得?” 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然后一道流光闪过,一个光头少年便出现在场中,他手中擎着青玉酒壶,正往口中猛灌,壶中的酒水都洒在了他的领口,他也不在意,好像这壶酒是借来的,喝完就马上要归还一样。 宗子笙铁青着脸,他已经瞧出,那光头少年手中的青玉壶正是他桌上的那个青玉酒壶,不过是一道流火眨眼的功夫,他还未有过多的反映,便被人将青玉壶从眼皮底下掠走,这让他看来,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场下众人自然也是瞧的清楚,有人开始揣测这光头少年的来历,能够和宗家小公子针锋相对的人,岂能是普通人? 宗子笙虽然傲慢,但他却不是一个冒失的呆子,他已瞧出,凭光头少年那一快如闪电的身手,修为一定是高于自己的,这样的人,一定有着极大的来头。 他咬着唇,恨恨的瞧着那光头少年,过了良久,他忽然收敛了怒容,换成一幅悠然的神色,笑道:“和尚也能喝酒?” 光头少年一愣,随后说道:“谁说我是和尚?” 宗子笙笑道:“如果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你是和尚。” 光头少年咧嘴一笑,朝着身侧的荀陌说道:“你是不是瞎子?” 荀陌皱眉,对于这突然而来的光头少年他也是诧异万分,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又如何在宗子笙眼皮下将那青玉酒壶拿到手的,他便是看也未看清,如今这光头少年对自己讥讽而来,他自然不容轻视。 他淡淡的笑道:“我不是瞎子,却也能看出你的确是一个和尚。” 宗子笙点点头,似乎对荀陌的回答比较满意。 光头少年摇头笑道:“你们的确都是瞎子,难道一个人没有头发就应该是和尚?” 宗子笙和荀陌冷笑,这个问题实难回答,更不好回答,但这光头少年的神态实在傲慢至极,他们心底,开始掂量对策。 宗子笙先开了口,说道:“不然呢?” 光头少年笑道:“和尚都是没有头发的,但没有头发的却不一定是和尚。” 荀陌笑道:“你说的很对,也许有人天生便没有头发也说不定。” 光头少年笑的很天真也很无邪,他拍着手笑道:“不亏为东胜王最年轻的幕僚。” 说着他指着宗子笙笑道:“的确要比这富家公子的脑袋灵活的多。” 宗子笙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他从未受过如此侮辱,这对他来说,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不爽。 他黑着脸,朝着那光头少年说道:“说话前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轻重。” 光头少年笑道:“我虽然不重,却要比你重的多。” 宗子笙已然瞧出,这光头少年是刻意来找自己麻烦的了,但他蹙眉凝想了半天,却依旧回忆不起在哪里和这光头少年有过过节。 他开口说道:“我们有旧怨?” 光头少年摇头。 宗子笙冷笑道:“那你就是来找麻烦的了?” 光头少年笑道:“你对我来说并称不上麻烦。” 宗子笙愤怒道:“那是为何。” 光头少年笑道:“因为我是一个仇富的人。” 众人听罢,哭笑不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也实在滑稽,宗家富甲天下与势族关系密切,如果有人仅仅因为仇富便来找宗家人的麻烦,那只能说这个人实在太愚蠢了些。 光头少年显然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从他那双睿智的眼睛来看,这样的人,非但不愚蠢,而且绝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宗子笙被这光头少年的话也是搞的哭笑不得,他摇头无奈道:“这并不是我的错。” 荀陌也是笑道:“这的确不是他的错。” 光头少年道:“这的确不是你的错,是衢州梁家的错?” 宗子笙听罢一愣,蹙眉道:“衢州梁家?” 光头少年道:“五百两银子逼死梁家六口,只剩下一七岁大的孤女,难道不是梁家的错?” 宗子笙皱眉道:“欠债还钱,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光头少年冷哼道:“但逼死人,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宗子笙冷笑道:“那么说你是为梁家人来讨公道的了?” 光头少年道:“我有一个毛病。” 宗子笙道:“毛病?” 光头少年道:“不管闲事就会死的毛病。” 宗子笙冷笑道:“你想死?” 光头少年道:“我不想死,所以这闲事就一定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宗子笙冷笑道:“就怕你管不起。” 他的话音刚落,光头少年便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他陡然一惊,却是发现那光头少年已经站到了车厢前,垂着双手俯下身子盯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心瞬间沉入海底。 光头少年那双睿智的眼睛始终不曾一眨,就像是僵住的木块一样,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管不起,也要管。” 颜欢吃了一惊,荀陌也是吃了一惊,在场的没有人看到那光头少年的身影是如何消失不见,又如何出现在宗子笙的身前,他的动作太快,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颜欢偏着腿躺在马车上,此时却忽然挺起了身子,心下暗暗道:“好快的身手,最少也是灵恸境末期的实力。” 荀陌皱着眉头,心下嘀咕着:这人是什么来头?我怎么没发现年轻一辈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宗子笙惊骇的眼神透露着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但他很快平复下骇然的内心,缓缓跃下马车,对那光头少年说道:“你想要我的命?” 光头少年道:“你的命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宗子笙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一个不管闲事就会死的人,梁家的人与你什么关系?” 光头少年摇头道:“萍水相逢。” 宗子笙不解,继续问道:“那是为何?” 光头少年道:“我说过,我有毛病,不管闲事就会死,我看不到遇不见的也就算了,但要是遇到见到,就要管。” “四大世家的事,凭你也管的了么?” 一声粗犷的吼叫声从天际传来,犹如惊雷破空。 41.第41章 惊蛰刀秋怖 一阵狂风袭过,三道身影携风而至。 打头的人一头精炼短发,面容狰狞可怖,身材魁梧健硕,身后背着一把长刀,脸上则是有着一股和他这年龄不相仿的凶狠之色。 身后的那两个少年,赫然是那白鹤与易太。 白鹤易太幸灾乐祸的瞧着那光头少年,他们向来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看一些事不关己的热闹。 “是四大世家秋家的秋怖。” “那…那…那是惊蛰刀秋怖吗?” “没错,那就是惊蛰刀。” 这打头的粗壮少年的确是四大世家秋家的修行天才秋怖,秋怖,潜渊榜如今排行第三的年轻一辈中的修行天才,十九岁之龄已是灵恸境巅峰的实力。 秋怖手持神刀惊蛰,他向来高傲,年轻一辈中能让他瞧的起的人并不多,也只有那高高在上的洗尘剑能够入的他的法眼。 秋家人精奇门遁甲,秋怖除了是一名灵恸境的修行者外,更是一名灵阵师。 灵阵师较之修行者在这世间,更是罕见少有,如果说修行者是万中无一,那么阵师则是百万无一。 秋怖冷眼瞧着那光头少年,眼中爆出一抹杀机,他对宗子笙一向带着瞧不起的态度,但尽管如此,他也不允许外人对四大世家的人轻视轻蔑。 四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打宗家的脸,便是他打秋家的脸。 秋怖手中的刀,不是一把简单的刀,刀柄修长无鞘,刀身散着流光,这把刀名为惊蛰,乃是秋家传承之物,愚惑道人编写兵器谱,惊蛰刀排名第三十二位。 光头少年也是蹙眉瞧着这突如其来的少年,旁人的叫嚷声,他自是听的清楚,他也听闻过惊蛰刀秋怖的名号,这的确不是宗子笙那种货色能够相提并论的人,他的神态正色起来,眼中凌厉的锁在秋怖背后的那把惊蛰刀上。 过了半响,秋怖皱着眉头瞧向宗子笙,沉声道:“四大世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宗子笙的脸色颇为难堪,但对于秋怖质问,他却是连反驳的勇气也没有,他铁青着脸,默然的站立在一侧,原本疏松的眉头,皱的更紧凑了。 秋怖的出现让他颇为的尴尬,怎么说,他也是那潜渊榜排名第十二位的修行天才,但对于那光头少年,他的勇气变的越发的匮乏。 秋怖寒目如刀,朝着那光头少年沉声道:“莫说是那几个人不是他杀的,便是他杀的,又如何?” 他的话锋嚣张至极,更有股说不出的霸气,好像他四大世家随便杀几个人,就像是喝茶吃饭一样简单的事。 光头少年却是嘿嘿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秋怖冷笑道:“我说的,你有异议?” 光头少年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敢承认,那事情便好办了。” 秋怖冷笑道:“事情的确好办。” 光头少年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我游历天下,正愁无事可做,今后终于可以找到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了。” 秋怖皱眉站立在那里,他觉得这光头少年话中有话,他沉声道:“你想怎样?” 光头少年笑道:“我说过,不管闲事我便会死,而这闲事,我管定了。” 秋怖道:“四大世家的事,你管不得,也管不了。” 光头少年叹道:“有些事就算管不得管不了,也要亲力而为,否则这个世道,不就乱了?” 秋怖听罢,厉声道:“就凭你也品论天下世道?当真可笑。” 秋怖的话音方落,他便出手了,他的出手速度之快,更是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过眨眼的瞬间,他的一双肉掌便朝着那华丽马车袭杀而去。 势如惊鸿,凌厉肃杀,这一式排山倒海的掌风太过凶猛,大片的落叶被激荡而起,而后从天空中慢慢散落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落叶雨一样。 那辆华贵至极的马车瞬间被秋怖的肉掌打成碎片。 宗子笙心疼的很,口中恨恨的骂道:老子的三十万两白银就这么没了。 光头少年早已闪身躲避,他当然知道这一掌的威力。 当他的身影再次现行的时候,却已站到了秋怖的对面。 二人针锋相对,所有人都能看出,秋怖是真的动怒了,他的眼神已经起了杀意,而那光头少年的眼神也是骤然变色。 场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锁定在那两个即将大战的二人身上,没有人能够猜到这场战斗的结果。 对于秋怖的实力,很多人都曾有所耳闻,但凭那一掌风,就不难瞧出,传闻并不假,秋怖也不亏为潜渊榜排名第三的天才修行者。 有的人却是暗暗为那光头少年牵挂,也不知那衢州梁家与他何种关系,竟能让这少年独自招惹四大世家的人。 对于那光头少年的身手与修为,很多人都是抱着不敢轻视的态度,能够瞬间从宗子笙手下拿到那琉璃杯,可见他的修为,要较之那宗家小公子,高了不止一点。 易太和白鹤远远的站在远处,两人的脸色也是显出一些惊讶之色,易太缓缓道:“秋怖越来越恐怖了。” 白鹤点点头,沉声道:“看来洗尘剑和黑八月的位置要动摇了。” 易太笑道:“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白鹤笑道:“难道你不想?” 易太继续笑道:“我的确想。” 白鹤道:“这光头也不简单。” 易太笑道:“你说秋怖会不会拔刀?” 白鹤摇头道:“不会。” 易太笑道:“我倒是想见一见他拔刀。” 白鹤道:“他如果拔刀,这人就会死。” 易太摇头道:“能见到秋怖拔刀,就算死,也是值得了,毕竟连你我都未曾见过秋怖拔刀。” …………………。 ………………………。。 场内依旧冰冷肃杀。 秋风也开始渐渐的躁动了起来,除了那地上滚动的落叶,场内没有人说一句话,静如死寂。 秋怖与那光头少年始终面面相对,没有人在率先出手,经过那一掌,秋怖已经看出,这光头少年的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此时静待,却是在寻找更好的出手机会。 一个声音很不和事宜且很破坏气氛的传出“你俩若想打,便滚的远远的去打。” 这声音虽不大,却很清脆,所有人都听的清楚,场内原本死寂,而此时却变的局促起来。 所有人的都大吃一惊,他们张着口寻找着那声音的源处。 终于发现了说话的人,那是一个短发赤足背着草席的黝黑少年。 这赤足的少年自是辛助无疑。 他侧靠在一颗树下,手中拿着一个吃的只剩下半块的馒头,而他的头上身上已经洒满了落叶,看起来格外的萧索。 他深邃凹陷的眸子目无表情,眼睛盯着手中半块馒头上的那片落叶怔怔发呆。 他没有注意到,数千双眼睛已经锁住了他,那几千双眼睛,就像是盯着一个怪物,也像是瞧着一个即将倒霉透顶的人。 能够在此时说出如此嚣张的话,这赤足少年到底是何人? 一句话,得罪了四大世家,一句话,得罪了神秘的光头少年。 这赤足少年,究竟是傻还是笨或者天生便是一个呆子?还是他有恃无恐?没有人能说的清,也无人能道出一个缘由,他们只知道,因为一句话,就会给这赤足少年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易太和白鹤笑了,他们笑得极其让人作呕,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事情,他们向来喜欢的很,何况他们已经认出,那个赤足少年,就是那个让他们丢进脸面自称叫做辛助的少年。 颜欢朝着辛助的方向摇了摇头,惹到秋怖这样一尊煞神,的确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看辛助的脸色,却依旧淡然稳定,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他的心上。 颜欢不是一个喜欢幸灾乐祸的人,何况他对这叫做辛助的少年印象也是颇为不错,他整理了下衣衫,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握在手中,必要的时候,他决定出手,能够为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出手,他也不知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秋怖显得很冷静,他一直是一个冷静的人,有着超乎他这个年龄冷静的头脑,不要以为他长的粗犷就以为他的是一莽汉,恰恰相反,他绝对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42.第42章 拔刀者秋怖 秋怖开口了,他朝着那赤足少年缓缓道:“你也是个管闲事的人?” 辛助慢慢的将馒头上的落叶摘下,然后转过头,说道:“我只管一种闲事。” 秋怖笑道:“哦?” 辛助道:“我自己的闲事。” 秋怖笑了,笑的很诡异也很阴冷。 光头少年也笑了,他笑的很无奈,过了半响,他朝着辛助说道:“我如果滚远了,你岂不很无趣?” 辛助偏过头,瞧着那光头少年也笑了,他的笑很少见,但却并不难看,他朝着那光头少年笑道:“你如果不滚远点,我才会很无趣。” 他们竟然相识,所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能够推测出,这两个奇怪的人,竟然是相识的,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一个只管别人闲事的人,一个只管自己闲事的人,一个赤足,一个光头,两个奇怪的少年,竟然早就相识。 颜欢松了口气,缓缓的将手中的小刀放入怀中,看来他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场内的气氛逐渐局促起来,秋怖讥诮的瞧着这两位奇怪的少年,神态竟然依旧从容。 辛助迈步走到那光头少年的身侧,他卷着裤腿赤着足,走在落叶中,沉稳异常。 他朝着那光头少年笑道:“你的闲事管的的确很大也很宽。” 光头少年笑道:“不管闲事,我就会死。” 辛助指着秋怖道:“可是你管四大世家的闲事,也许就真的会死。” 光头少年笑道:“你肯定不会看着我死的,不是吗?” 辛助笑道:“我虽然不会看着你死,但我却能看着你被打残而不被打死。” 光头少年嘿嘿一笑,道:“秋怖拔刀,只会死不会残。” 辛助朝着秋怖笑道:“你会拔刀吗?” 他们二人一对一答,竟是未将秋怖放在眼中,秋怖的确有些愤怒,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朝着辛助冷声道:“你要我拔刀?” 辛助点了点头,指着光头少年,对秋怖道:“是他让你拔刀,而并非是我让你拔刀,他管的是你四大世家的闲事,而我,只管自己的闲事。” 说着辛助缓缓的走到一侧的树下,指着那光头少年,对着秋怖说道:“忘记告诉你,他叫百里闲,他虽然是个光头,但绝不是一个和尚,你也不必纠结对一个佛门弟子动杀气是否会得罪佛国的人,他本就是一个假和尚,一个假的不能在假的和尚。” 百里闲皱着眉头瞧着辛助,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朋友,这番话倒好似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秋怖和自己决斗一样。 秋怖终于缓缓的将右手伸入背后,将那柄惊蛰刀握在手中,为了自己的面子,更为了四大世家的面子,也为了让场内更多的人知道他秋怖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得罪的人,他终于下定决心拔刀了。 惊蛰刀出,必见血光。 百里闲也敛住笑意,他的眼光注视着那柄惊蛰刀。 刀握在那粗糙的手中,就像是一把杀神。 “能够见到秋怖拔刀,今日也算大开眼界。” “这光头解决掉,就会轮到那个赤足少年了吧?” “那赤足少年什么来头,惹怒了秋怖,他还有闲情开玩笑?” “不论他是什么来头,得罪了秋怖,那么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不是很惨,是惨不忍睹。” “能死在惊蛰刀下,他也算死的瞑目了。” ………………… ………………………。 惊蛰刀的刀身闪着寒光,寒光波动着涟漪。 刀柄很宽,双手才能握全,这柄刀本就较之其他的刀大了许多。 没有人会小看这把惊蛰刀,也没有人会小看握刀的人,只因为他们知道,能拥有这把刀的人,是秋怖,秋家百年以来最为惊世的修行天才。 丛林深处陆续走出两拨人,每一拨都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其中一拨,一个眉清目秀手持纸扇紫衣少年,皱着眉头瞧着场上的情形,喃喃道:“秋怖竟然拔刀了?” 他的语态,显然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吃惊。 因为年轻一辈中,值得秋怖拔刀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紫衣少年的身侧是一个身穿绿裙的少女,少女面颊红润,秀眉更是犹如弯月,一双晶莹的眸子陪衬在那精致的面容上,更显美貌,她的身材消瘦,却玲珑有致,一头流水秀发披在肩头,几缕薄刘海散在额前,高挺的俏鼻梁,白皙水嫩的皮肤,粉嫩如樱的唇口,这委实是一个美人坯子。 她的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药匣,药匣很普通但很干净,纤尘不染的净,就像是她那出尘的美貌一样,让人不可方物。 药匣用一根粉丝带缠在背后,她的人很静,眼神瞧着场内的情形,没有过多的吃惊,也没有惊叹,只是很自然的站在那里。 这样的美人,不用说太多的话,就能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场中有人的目光有些已经被这绿裙少女吸引了过去。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由衷的叹道“太美了。” 旁边有人叹道:“容家的大小姐容蓉,能不美么?美人谱上有名的美人” “这就是那容家的四代医命容蓉?”那人吃惊道 “那还有错?瞧她背后的药匣。” 有人吃惊道:“那…那…那莫非是千转命医匣?” “那的确是千转命医匣,兵器谱排名第二十六位的千转命医匣,容家历代医命才能掌控的神器。” “他旁边那持纸扇的少年莫非是?” “那是苑家的苑紫衣。”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四大世家的年轻一辈的人都到齐了,看来有好戏可看了。” 苑紫衣,四大世家苑家的修行天才,潜渊榜排名第十位,手持罗浮扇,十八岁之龄,修为已近灵恸境中期。 另外一拨人,大约有七八人左右的样子,打头的是一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的少年。他身后的那几人,毕恭毕敬的随在他的身后,好像对他颇为敬仰,但看神色,更多的却是惧怕。 黑八月,光听这名字,就足够其他人感到心怵了。 八月初七静静的瞧着场上的情形,略显阴冷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情绪。 “秋怖竟然要拔刀?” 他身后的一个少年脱口说道 八月初七似乎根本未听到这人的话,他眼神冰冷的瞧着场上的情形,然后将目光锁向易太白鹤宗子笙,再然后是百里闲辛助,最后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凛,然后就瞧见了那马车上斜躺着的懒散少年颜欢。 颜欢感到一阵阴寒的目光瞄向了自己,然后他便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神将他牢牢锁住,他嘴角微斜,然后避开那道阴寒的目光,继续朝着场上瞧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即将爆发的大战。 秋怖擎惊蛰刀在手,百里闲岿然无惧。 这两人之间的战斗,大概是此次品评天下名士前,最为引人注意的焦点之战了。 很多人都已经绷紧了神经,有的人则是远远的躲避开来,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那把惊蛰刀和那握刀的人,已经快压抑的他们喘不过气了。 这种紧张的气氛让场内所有人都开始屏住呼吸。 43.第43章 印宿游侠 忽然,一辆马车的闯入打破了这肃杀的气氛,然后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让让让,马惊了,马惊了。” 马车上的白衫少年拼命勒住缰绳,仓皇失措的喊叫。 惊马未停,甩开大步朝前猛蹿,眼看便要冲入那两个相对而立少年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辆突然闯入的马车所吸引了过去。 秋怖未动,百里闲也未动,那辆突然闯入的马车似乎并未影响他们,他们依旧锁着彼此的眼睛。 他们知道,那辆马车不会伤害到他们,就算马车撞在他们任意一人的身上,倒霉的也只能是那辆马车和马车上的人。 白衫少年勒紧缰绳,但这些显然无计无事,马是上好的西凉健马,凭他那点气力,要将其强行勒住,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他却未放弃,挥着手示意前方的人尽快回避,以免伤及无辜。 一道身影掠过,然后马车戛然止住了前进的节奏。 辛助稳稳的拽住惊马脖颈处的麻绳,然后那匹健马便不能移动半步。 健马扬声嘶吼,辛助轻轻的拍了拍那匹健马的脖颈,健马被蔫了下来,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在忏悔着它的过错。 车上的白衫少年险些甩了出去,却是一道长绫从车上卷住了他的腰,将他拉扯了回来。 白衫少年掩住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好险,好险。” 拱手朝着辛助礼声道:“多谢小哥相助。” 辛助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白衫少年似乎并未瞧见此处诡异的气氛,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掀开车帘,朝着车厢中瞧去。 车厢内两位妙龄少年显然余悸未消,一柔弱的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充斥着冷汗,正惊慌失措的长吁短叹,另一位少女则是显得镇定了许多,将手中的长绫绑缚回细腰上,她的脸上蒙着面纱,瞧不见容貌,但那双白皙粉嫩的玉手,却是世间罕见。 这马车上的三人,正是谌仲南歌子素柔三人了。 “两位姐姐无碍吧。” 谌仲关切的问道,一路行来安然无事,却哪想到快到宸山脚下,那匹健马却是忽然发起了癫,谌仲哪里遇到过这种怪事,手无足措的勒住缰绳,但他体虚身弱,却是对这发了癫的健马毫无办法,眼看便要冲入人群,却是被一赤足少年拦了下来。 素柔舒了口气,淡声道:“无碍。” 随即他瞧着谌仲关切的问道:“你也无碍吧?” 谌仲苦笑道:“真是奇怪,原本好好的,这匹马怎会无故发了癫?” 南歌子却显得异常平静,面纱下他的那双眼睛透过车帘瞧到了那握刀的少年,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挽住素柔的胳膊,笑道:“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何况牲口?虚惊一场,无碍便好。” 说着两人携着手走下马车。 谌仲伴在二人身侧,朝着四下瞧去,却见场地外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三人,他略感讶异,然后便瞧见了一个握刀威猛少年正在和一个光头少年相互对立而视。 他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场上气氛的不自然,急忙朝着四下歉声道:“抱歉,抱歉,叨扰了诸位的事。” 说着他朝着南歌子和素柔二人低声道:“这里的气氛看起来很不对劲。” 南歌子点了点头,淡然道:“我们到一侧吧。” 谌仲点了点头,道:“姐姐们先去一侧歇息,我稍后便来。” 说着他朝着那赤足少年瞄了一眼,对着南歌子二人说道:“多亏了那位小哥相助。” 南歌子素柔朝着那赤足少年瞧去,本想礼谢,却发现那赤足少年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似乎刚才的相助,他根本未放在心上。 南歌子嫣然一笑,朝着谌仲笑道:“你可不许多事。” 素柔也是笑道:“更不许惹事。” 谌仲尬尴一笑,道:“两位姐姐放心,我绝不多事更不惹事。” 南歌子素柔二人嫣然一笑,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一侧走去。 场下似乎有人认出了南歌子等人,一人惊讶道:“那莫非是万花楼的头牌南歌子?” 旁人一听,蹙着眉头一瞧,也是脱口道:“当真是南歌子姑娘,景宸城内的第一美女。” “她怎么会来这里?” “那穿白衫的小子是何人?” “估计是来陪人看榜的吧,能让南歌子姑娘作陪,这人的面子的确够大。”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欣羡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小小的插曲就像是萤火,一闪即逝,场下的众人又纷纷朝着场上瞧去。 谌仲来到辛助的面前,拱手礼道:“敢问小哥贵姓,方才多谢相助。” 辛助神情木然,挥了挥手,道:“举手之劳,我叫辛助。” 然后辛助继续道:“你难道看不出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同?” 谌仲瞧着四下瞧去,笑道:“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到。” 辛助道:“你瞧见那人手中的刀了吗?” 谌仲瞧了一眼秋怖手中的刀,笑道:“那真是一把好刀。” 辛助道:“那把刀叫做惊蛰。” 谌仲愕然,脱口道:“那人就是潜渊榜上的惊蛰刀秋怖?” 辛助道:“他的确是秋怖,现在他要杀一个人。” 谌仲不解,道:“杀人?” 辛助道:“对,杀人,杀一个好管闲事的人。” 谌仲眼光瞥向百里闲,对着辛助道:“难道那便是他要杀的人?” 辛助点头道:“正是。” 谌仲叹道:“好管闲事的人总不会是坏人。” 辛助轻笑道:“你既然知道那人是秋怖,也知道秋怖要杀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就应该躲的远远的。” 谌仲叹道:“我的确应该躲的远远地,毕竟那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说着缓缓又叹道:“而我,却是不一个不会修行的人。” 辛助冷漠的瞟了一眼他,却不在说话。谌仲也不在多言,迈开步子就朝着南歌子素柔方向走去。 场内的气氛并未因为这短暂的插曲而得到任何的缓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希望这一战尽快的到来,毕竟能够看到惊蛰刀出手,已算是上天修来的福分,而对于那光头少年的生或死,他们可全然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只关心剧情的精彩程度,可不关心战斗的结果,因为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惊蛰刀秋怖不可能输,也不可能败,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如何杀死这个光头少年。 寒刀如冰雪般彻骨,惊蛰刀出手了。 既然出手,便要有一个结果,百里闲从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更何况眼前的这人,是那手持惊蛰神刀潜渊榜排名第三位四大世家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修行天才秋怖。 百里闲闪身躲避,刀锋太过凌厉,他绝不会去冒然接这一刀。 换做任何一个灵恸境的修行者都不会冒然去硬接秋怖的这惊蛰一刀。 拔刀的速度太快,出刀的人也太快。 如梦似幻,林间的空地被刀光所笼罩,秋怖的惊蛰刀的确霸道,这样的刀也只有在他手中才能展现的如此霸道。 漫天刀光接踵而来,百里闲的身影被笼罩在刀光中,四面八风的刀芒,就像是惊声而起的千鸟一般朝着他袭杀而来。 这样的刀法毫无破绽,秋怖始终在攻,进攻的确就是最好的防守,因为被攻击的人只能自保的去防守,却腾不出任何的力量去反击。 百里闲眉头紧蹙,他知道眼前的那柄刀,已经动了浓浓的杀意,他如果不反抗,那结果只有死。 他的死绝不会有任何的价值,旁人只能将他认为是一个不自量力好管闲事的家伙,然后他的死,还会成就秋怖的威名。 百里闲绝不是一个喜欢做别人嫁衣的人,他向往自由,好管闲事,只因那梁家的孤女曾经赏过他半个馒头,那么他便拼死也要为那梁家人讨回公道,不惜得罪四大世家的人,而如今更是身陷险境。 这样的人到底是傻还是笨?如果这样的人是笨是傻的话,那世界上这样的人如果多一些,又该是多少人的幸运? 百里闲嘴角微微浅笑,被刀芒围绕的他身形涌动如流沙。 忽然,他双手持着胸前,迅捷的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印。 结印的手法娴熟,双掌描绘出一幅美仑的图案,因为刀光闪耀的原因,没有人看清他结印的那微妙的动作。 百里闲的身子此时就像被蛛网编织缠绕在一起,无数条如蚕丝一般的线芒将他紧紧缚住,那些刀芒霎时被阻隔开来,千条蚕丝像是灌木丛突兀而袭的游蛇,又像是深夜荒林惊起的寒鸦,在那结印的手掌下如获指令,千雀凌乱,游丝如炬,虽然是晴天白日,那无数条蚕丝状的雀形游物,却是盖过了漫天的光芒。 秋怖被这千雀袭杀,似是忘记了闪躲,怔怔的站在那里,握刀的手竟然开始发起了抖,抖的几乎将惊蛰刀丢在地上,他从来没有如此临近死亡,他向来都是向别人权势死亡的味道,但此时,他眼中尽是千万雀杀,这种奇幻异术,他根本无从躲闪和应对。 千钧之际,一道黑影飘过,将他从原地掳掠开来,躲过这凶猛一击。 “千雀术,这人是大印师,他是印宿游侠。” 场下有人惊骇的喊叫道,声音粗犷,倍显高昂。 大印师,乃是修行者的种类之一,以元气灵力凝聚掌心,通过复杂的结印手法来将灵力幻化成缥缈虚幻的肃杀之物进行战斗,印师传承千载,历代皆是一脉单传,较之四大家族秋家的阵师,更是罕见。 大印师传承自大明朝西部荒漠中的一个古老宗派印宿宗,历来一脉单传,行走天下的大印师被称作印宿游侠。 44.第44章 公道 “印宿游侠。”颜欢忽的挺起身子从马车上蹿了起来 易太白鹤二人眼瞪如牛面面相觑,两位潜渊榜上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年此时竟然无法组织语言来形容心下的惊骇程度。 宗子笙吃惊的瘫坐在地,向来洁癖的他竟然忘了地上满是尘埃和枯叶。 荀陌吃惊张着嘴口,他的目光锁在光头少年的身上,惊骇的神色溢于言表。 苑紫衣握扇的手停顿在半空,一向稳重冷静的他,眼睛也不禁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 容蓉却显的很冷静,一双秀手始终垂在身侧,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的关心和注目。 辛助的嘴角却是露出一诡异的笑容,他搓了搓那双赤足,然后将裤腿有卷上来些,背后的卷草席似乎摇摇欲坠,就像是遇到了久违的好友,像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的情绪一般。 谌仲被这美轮美奂却杀伤力十足的千雀术扰乱了思绪,他回味着方才那一幕,怔住了神情朝着南歌子和素柔道:“印宿游侠是什么。” 面纱下南歌子的神情也是略有浮动,过了半响,她淡淡的说道:“那是一个古老门派的传人才有的称号。” 素柔也是惊叹道:“这少年竟然是一位大印师。” 谌仲似懂非懂,继续问道:“大印师很少见?” 素柔道:“岂止是少见,印宿游侠一脉单传,世上也只能有一位印宿游侠,只有上代印宿游侠死去,继承他衣钵的那个人,才可以出山以印宿游侠的称号来周游天下。” 谌仲愕然,他吃惊的转头瞧向那缓缓从空中落下的光头少年,心底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没有人再去嘲笑那光头少年和惊蛰刀秋怖相斗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光凭印宿游侠这个响彻天地的称号,就足矣让四大世家的人望而却步。 每个人的心头都涌现出一个近乎传奇的名字,那个上代印宿游侠,那年与唐小环周游列国的上代印宿游侠,是多么一个传奇的少年,他的修为能力和他那传奇般的英烈事迹,足够让坊间的说书先生说出一段段催人泪下的英雄故事。 那个少年虽然死去,但印宿游侠的称号和那个人永远自信的微笑,却始终活在每个人的心中,而如今,在这宸山脚下寂然的林间,新一代的印宿游侠,竟然出现在这貌不惊人却是爱管闲事的光头少年身上。 ………………… ………………………。。 秋怖的脸色铁青,嘴角渗出一丝血渍,刚才的千雀术,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这是他自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迄今为止,第一次感到了失败的滋味。 失败的滋味的确不好受,何况他本是那高傲无比的惊蛰刀秋怖,四大世家最为耀眼的一颗巨星,这颗星,此时却忽然变得黯淡了许多。 失败总是能让稚嫩的少年瞬间成长起来。 秋怖狼狈的伸出袖口擦拭着嘴角殷红的血渍,他的伤并不重,却并非那千雀术威力不足,实则是在那万分紧急之时,那黑色的身影挽救了他。 被千雀术锁定人,哪怕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都不敢妄言以肉身相抗衡。 他平复了凌乱的内心,缓缓的抬起头,朝着那救他的人瞧去。 他脱口叫道:“雷…雷叔。” 将他从千雀术中救出的人,却是那势族八院玉衡院的奇才雷破。 雷破的脸色看起来极为的平静,他沉声道:“他是印宿游侠,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秋怖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雷破继续沉声道:“他是王爷的幕僚,你最好不要有报复的打算。” 秋怖一愣,猛的抬起手,颤声道:“他…他…他竟然是王爷的幕僚?” 雷破道:“天底下只有一个印宿游侠,王爷对他很看重。” 秋怖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雷破点了点头,轻拍了拍秋怖的肩膀,然后他掉转头朝着百里闲说道:“小闲,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吧。” 场下已有人认出了此人便是那势族八院玉衡院的奇才雷破,这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鲜少露面,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百里闲看起来却是较为轻松,他缓步走向前,朝着雷破笑道:“雷叔既然这样说,我如果拒绝,那就是太不识时务了。” 雷破颌首朝着百里闲点了点头,对于这天底下唯一的印宿游侠,雷破也是极为看重的,这样的人,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忽然百里闲指着宗子笙沉声道:“但他的事,却不能算。” 宗子笙有些恼怒,就算眼前这光头少年是印宿游侠,难不成还会要他堂堂四大世家宗家公子的命不成? 宗子笙自然知道自己并非这印宿游侠的对手,只能向秋怖投以求助的目光。 四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枝,秋怖可以败,但四大世家的面子却是不能丢,他皱眉朝着百里闲说道:“你要怎样?” 百里闲道:“公道,衢州梁家七口人命的公道。” 宗子笙骇然瞧着百里闲,他此时已经知道,如果不给出一个说法,这个印宿游侠,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颤声悔恨道:“梁家的事,我也没想到会是那种后果。” 百里闲摇了摇头,说道:“七条人命因你的一句话而死,但凭你一句没想到后果,便能敷衍了事?” 雷破忽然走向前来,沉声道:“这个公道我来给。” “宗子笙取消此次大试资格,且有生之年不得参与大试。” 话音一落,宗子笙颓然倒地,神情木讷若死人一般。 “这个公道可够?” 百里闲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不在说话,这样的结果随较之他想要的结果差了许多,但雷破的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能有所反驳,毕竟那是八院的奇才之一。 秋怖朝着宗子笙瞧了一眼,无奈了摇了摇头。 雷破朝着场上众人厉声吼道:“今年唐先生亲自品评天下名士,如果谁再胡乱动武,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着他的身影忽然的凭空消失。 “身外化身,不亏为神游境的大修行者。” “雷奇才竟然亲自出面,这印宿游侠的面子果然够大。” “那可是印宿游侠,天底下独此一人。” 谌仲满脸错愕的瞧着雷破消失的身影,心下喃喃道:“这便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吗,身外化身,果然了得。” 45.第45章 大明有个唐先生 大明有个唐先生。 唐先生并不是一种称呼,可是唐先生为什么被称为唐先生?那只是因为唐先生姓唐名先生而已。 这本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可是整个大明,还有大明周边的四国番邦,乃至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唐先生是一个奇怪的人。 唐先生的面上始终带着面具,一个简单廉价的皮革面具,没有人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实容貌,至于为什么唐先生会始终带着面具示人,这的确是一个秘密。 通常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人都有着秘密,但世上却绝没有人敢去窥视那面具下的秘密,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只能说,他是唐先生,而不是李先生或者赵先生。 整个大明也只有一位唐先生,仅此而已。 唐先生是大明当朝国师,他是墨翎王的左膀右臂,明帝隆曦视他为知己,宸皇后是他的干妹妹,势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四大世家和四大藩王都要巴结亲近他,明楼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天下第一高手寒门门主尾勺於惑都没有把握战胜他,周边四国视他为侵入大明的最大绊脚石。 唐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传奇的身份,更为传奇的是,他有一个令无数人敬仰崇拜弟弟。 他的弟弟叫做唐小环。 宸山脚下的名士碑上唯一镌刻的名字,唐小环。 三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明帝隆曦,墨翎王,唐先生三人齐聚名士碑前。 明帝隆曦亲手抹去名士碑上所有的名字,而后亲手镌刻上唐小环三个大字,自此昭告天下,每年品评天下名士,必须礼拜名士碑上的这个名字。 唐小环是一段传奇,一段大明史书上无法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抹掉的传奇。 那年的春天唐小环出明楼,那年的夏天他领着六个兄弟周游四国,那年的秋天他逼迫四国君主许下在他唐小环有生之年永不伐明的诺言。 那年的冬季本应是少年凯旋而归的季节,他却死在了归途中。 他死的并不孤单,与他同行的六位兄弟始终陪伴在他的身侧,那七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少年,竟无一人幸存。 他们的死,始终是一个迷,没有人知道他们因何而死,没有人知道他们死于哪里,更无人知晓他们死于何人之手。 能够历尽千辛万苦周游四国败近四国无数大修行者的那七名传奇少年,在一夜之间尽数身死。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释的迷。 ………………。。 ………………… 宸山脚下,名士碑前。 唐先生静静的站在点评台上,面具下那一双深邃苍茫的眼睛却是盯着那名士碑上唐小环三个大字。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鬓角处的发丝已经隐约透露着岁月的苍白,他的眼神也出现了本不应该这个年龄才会出现的沧桑,他不过才三十之龄,这本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也本应是一个男人正风华正茂的年岁,但当他看到那名士碑上的名字时,突然就像苍老了几十年一样的枯朽老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的哀叹了口气,面具下那双略显沧桑的眸子忽然落下了一滴眼泪。 虽然场下有着数万大试的学生注视着他,却无一人发觉他滴落在眼角的泪。 面具的确能够遮掩住一个人的所有情绪。 浮屠钟响,点评台下万千试生肃然起静。 八院奇才分坐点评台,每个人的表情虽不甚严肃,却也无太大的喜悦情绪,北部蛮国拥兵百万齐聚坝上,镇国韦公韦将军统领百万雄狮与其对峙,原本那个少年逼迫蛮帝许下的诺言,在那少年死后,瞬间变成一口空凭。 战事吃紧,墨翎王亲自北上督军,而近日又传来消息,南部雪国旧部也已是蠢蠢欲动,正自集结旧部,大有兵临城下的趋势,而西部寇国的那些流寇散兵,更是在寇帝默许的情况下缕犯大明边境,最为平静的则是东海异族,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有何异动,但越是平静,背后翻起的巨浪越是巨大。 此时的情形,就算说大明到了岌岌可危的事态也毫不为过。 …………………。。 ……………………。。 谌仲扬着头眺望着点评台,他忽然瞧见了那带面具的男子,心想:那应该便是唐先生了吧。 然后他放眼朝着四侧瞧去,便瞧见了天枢院奇才步云天,那个赠予他天枢令的人。 步云天不苟言笑巍然的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却依稀透着一股余威,当谌仲目光瞧向他的时候,他忽然朝着那个方位瞥了一眼。 谌仲感受到那股强而威严的目光,霎时低下头去。 南歌子说道:“那便是那日赠予你金牌的步奇才了。” 谌仲点了点头,道:“那的确是步奇才。” 南歌子淡淡的说道:“你不应该将那天枢令赠予他人的。” 谌仲默然,做过的事他从不后悔,但此时心底却隐隐的有些愧疚,对于步云天的看重,他却是轻松的甩手就丢给了他人。 南歌子继续道:“今日八院奇才竟然齐聚,而唐先生竟然顶替了墨翎王来品评天下名士,当真有趣的紧。” 谌仲笑道:“往年品评天下名士,八院奇才不是亲自来的么?” 素柔却是接话道:“往年却没有今年来的这么全,今年连开阳院的黄奇才和天玑院的陆奇才都亲自到了,想来一定有他们十分中意的学生了。” 南歌子道:“今年大试广招天下青年才俊,便是潜渊榜上的那些修行天才都来了不少呢。” 谌仲忽然想到了傅青弈,那个青竹洗尘剑,他到底来了没有?到了此处也有些时辰了,却是连他的半个身影也没有瞧见,像他那样的人,到了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的吧。 素柔朝着谌仲嫣然一笑,说道:“阿仲,若然你挑选,你会去六部还是八院?” 谌仲苦笑道:“名士榜前百位才有机会进入八院六部,我怕是没机会了。” 南歌子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唐先生看重的人才可不光单单只看重有修行的人才的。” 素柔也点头道:“凭阿仲的文采,若是不能提名天下名士榜,以后我便不来瞧这劳什子大试了。” 谌仲笑道:“瞧瞧热闹开开眼界也无妨。” 素柔叹道:“他们是热闹了,可你呢?” 谌仲道:“我本就没有抱着提名的心思,何况,等揭榜完毕,我便要去坝上了。” 素柔皱眉道:“坝上的战事那么紧,你的那件东西不妨托镖局帮你送去吧。” 谌仲摇了摇头,眼神闪过一抹悲伤之色,他又想起家人的惨死,和那老先生临死前相托的事物,说道:“我只能亲自送去。” 南歌子道:“那是件什么要紧的东西?” 谌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那使他家人惨死的锦匣,里面到底是何物他的确不,他也从未打开来看过,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一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也许正如那老先生临死前所说,是一件关乎天下命脉的东西。 如此关乎全家人性命的事物,他哪能放心交予别人手中? 南歌子和素柔不在说话,他们知道,谌仲如果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多余的话,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倒不如不说。 谌仲忽然瞧着点评台走上来一位二十六七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眉宇轩昂,锦衣华服,腰悬佩剑,步伐屡屡生风,端的一股皇族气质,他低声问道:“这是何人?” 南歌子道:“这是当今的三皇子月昇,也是唐先生的唯一弟子。” 谌仲愕然,道:“这便是三皇子月昇?” 三皇子月昇并不简单的只是一个皇子,更是一名灵恸境的修行者。 他是当今宸后的第三子,生性良善,不争世事,端的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更重要的则是,他并没有因身为当今皇子而有着居高临下的傲然态度,相反,他倒像是一个普通人,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这样一位身份高贵的皇子,竟然平易近人极易相处,这样的人,总是难以让人不去喜欢的。 谌仲眼睛冒着亮光,盯着那三皇子月昇谦逊的拱手对唐先生说着什么,旁边的八院奇才纷纷起身行礼,他却是频繁回礼,这简直便是一个谦虚的学生在面对着诸位尊敬的老师才会有的态度。 谌仲回过眼神,他又朝着四下看去,此时场下有着万千试生,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点评台上的情形,但他很快发现,在最后面人群稀少的空地一辆马车上,一个懒散梳着冲天发髻的少年依旧躺在车辕上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马车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那个叫做辛助的少年背倚着树干也是懒散的把玩着一片树叶。 他心道:这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他并没将目光停留在那两个奇怪少年身上太久,就听到浮屠钟再次敲响。 今年品评此次大试的天下名士仪式,正式开始了。 46.第46章 天下名士榜 唐先生手握金卷名士册,从第百位提名榜生开始念起。 提名者需上前接受桑海花芬芳的洗礼和检验,从而测试被提名者是否有修为的潜质或是检验具体的修为境界。 桑海花是一束颇具灵性的花植,上有九条色彩斑斓的花瓣,象征着九天银河,花瓣纤细修长,色彩更是妖艳瑰丽,这本就是一株能够醉人的花。 桑海花飘逸出的芬芳,能够醒透人的灵识,更能够分辨人的善恶,若是居心叵测的人闻到桑海花那股神秘的芳香,就会经受不住那奇异的味道,从而晕眩当场。 那第一个被提名的试生显得慌乱无措,想来还未做好准备,神情也有所诧异,当众多欣羡的目光抛向他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确被提名了天下名士榜,虽然位列第一百位,但这对他来说,也足够值得一生为荣了。 经过桑海花的洗礼,这第一位提名的试生虽无修为也无太大的潜质,但也未晕眩在那桑海花所散发出的异香上。 被提名的试生被安坐在点评台西侧的名士座上,按照排位名次,依次从后向前安坐。 当唐先生将手中的金卷名士册一页一页翻过的时候,场下万千试生的脸色也已开始紧张了起来,纷纷竖起耳朵屏息倾听,生怕遗漏了自己的姓名。 被提名者难掩激动神色,有些跪地礼拜,感谢皇恩浩荡,有些喜极而泣,拜谢天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先生已经念到了名士榜的第三十席位,场下有人已开始摇头叹息,有的人则是席地而坐落下伤心泪,因为他们全部知道,余下名士榜的三十个席位,莫不是荐举生才会获得的席位,至于他们那些无门无路的贫贱试生,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得名士榜前三十席位的。 人群那些低声哭泣的声响传入谌仲的耳际,让他忽然觉的这样的大试简直了无生趣。 他朝着南歌子和素柔说道:“我们走吧。” 南歌子道:“还未听完,怎么就走呢?” 素柔也说道:“对呀,阿仲,剩下三十个席位,也许就会有你的名儿了。” 谌仲苦笑道:“我实在不愿在此处呆下去了,不觉得这里的气氛变的很压抑吗?” 南歌子瞧着那些自认落榜试生的哀痛面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有人上榜,便有人落榜,这样的事,本就无可奈何的。” 谌仲笑道:“人之所以会悲哀,就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素柔笑道:“亏你有这么好的心态,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失望?” 谌仲笑道:“我本就没有期望,所以更谈不上失望了。” 素柔轻笑道:“就凭你这份心态,我若是那唐先生,也会给你一个名士席位。” 南歌子原本以为谌仲的心会像那些人一样因为落榜显的有些沉重,但此时看来,谌仲却要较之她都要悠哉了许多,她也是笑道:“也罢,那我们也就走吧。” 三人说罢,便绕过众人,有说有笑的朝着外面走去。 一个文弱的白衫女生,身侧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这样的风景,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但今日却是不同,所有人的心绪和目光都在那天下名士榜之上,哪里还会注意到匆匆离去的三人? ……………。。 ………………… 惊马不知去了何处,好在天色尚早,三人也不急着赶回万花楼,索性慢悠悠的品着林间秋意,有说有笑的走在这羊肠小路上。 当走到那斜躺在马车少年身侧时,谌仲发现,这梳着冲天发髻的少年已经睡了过去,还打着酣,这人也应该是看榜的试生不假,但却躲的远远的,似乎更未将那提名名士榜的事放在心上,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态足够好了,和这有心思睡午觉的少年相比,他却是汗颜不已。 忽然那少年开了口,朝着谌仲三人说道:“这位姑娘莫非便是南歌子?” 谌仲一愣,瞧了瞧那突然醒过来的少年,然后又瞧向南歌子。 知道她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南歌子也并未在意,她轻声道:“你认得我?” 这少年自是颜欢无疑了。 颜欢笑道:“景宸城内不知道南歌子姑娘的人,恐怕不多。” 南歌子觉的眼前这少年虽然其貌不扬,更是懒散模样,但那双笑起来如月牙一般的眼睛着实让人不会觉得讨厌,她并未多说话,只是颌首点了点头,就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颜欢忽然又说道:“你们是要回去?” 谌仲笑着礼道:“正是。” 颜欢朝着谌仲看了看,问道:“你可是参加大试的试生?” 谌仲点头继续道:“正是。” 颜欢笑了笑,指着点评台道:“可是那里并未点评完。” 谌仲道:“有何区别?” 颜欢愣了一愣,侧耳朝着点评台听去,他的那双耳朵极度聪颖,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却也能听的清楚,听到名士已经品评近前三十席位,他大概也是听懂了谌仲话语中意思,于是说道:“的确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想,既然来了,便总要有始有终的好。” 谌仲默然,这个懒散少年的话的确不错,触动了他的心坎,他向来有始有终,为何偏偏此时却急着赶回?难道他依旧对提名名士榜有所期待?还是他依旧想要试着进入八院来获得修行的机会? 他的心有点乱,说不出的乱,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对着颜欢笑道:“你也是试生?” 颜欢点了点头,朝着谌仲问道:“敢问兄台怎生称呼?” 谌仲礼道:“秣陵谌仲。” 颜欢忽然脱口道:“秣陵谌仲,秣陵谌仲,前些日抚的那首惊世之曲的秣陵谌仲。” 谌仲愣了一愣,然后倍显尬尴,南歌子与素柔姑娘却是掩嘴瞧着他嘿嘿浅笑。 素柔嫣然一笑,道:“除了他,还有哪个秣陵谌仲?” 颜欢平生最喜结交朋友,更喜结交一些异士能人,瞧的这苍白白衫少年竟然便是那抚出惊世之曲的少年,他的眉角不禁露出喜色,拍手道:“有幸结识朋友,真是大慰平生。” 他忽然撇开懒散的模样,此时似是换了一个人,从车辕上跳下,笑道:“早就应该猜到,能与南歌子姑娘和这位美女结伴同行的人,也除了那万花楼的抚琴师秣陵谌仲了。” 谌仲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颇为的尴尬,他不是没有被人恭维赞赏过,但诸如这梳着冲天发髻的少年如此当着两位绝世美女的面恭维,着实让他无言以对,他礼声道:“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颜欢嘿嘿一笑,道:“我叫颜欢,强颜欢笑的颜欢。” 素柔听罢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说道:“你的笑全是强颜欢笑了?” 颜欢笑道:“强颜欢笑总比愁眉苦脸要强的多。” 南歌子碎碎的默念了两句颜欢的名字,忽然脱口道:“你便是那以马车为家,潜渊榜上排行第四的颜欢不成?” “没错,我就是颜欢。”颜欢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谌仲也是愕然,潜渊榜是莫不是一些当世年轻一辈中的修行天才,诸如傅青弈便是那潜渊榜的榜首,眼前这梳着冲天发髻的少年竟然会是那排行第四的颜欢,这着实让他吃惊不已。 颜欢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什么潜渊榜,不过是一群无聊人士编写的东西罢了,一些怪才能人都未列入榜上。” 说着颜欢朝着辛助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那位小哥的本事就不再我之下,要我说来,若是将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全部归拢到潜渊榜上,前二十的席位估计都不会有我咯。” 颜欢说的异常轻松,但无论任何人听的话,都不会认为他谦虚的有些虚假,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总是让人有着一股信服度。 谌仲笑道:“都说谦虚的人都是一些没有本事的人,我今日才发现,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谦虚,这句话才是对的。” 颜欢摆了摆手,说道:“不要提那些虚浮的名声,人生得意须尽欢,若是被名声所累,那才是不幸中的不幸。” 说着他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有兴趣来我家畅饮一番?” 南歌子笑道:“都说能够被颜欢邀请进入家中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颜欢笑道:“但能被我邀请家中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说,我的朋友并不多。” 谌仲对颜欢的印象颇好,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大多显露在笑容上面,何况颜欢那阳光般明媚的笑容,总是难以让人去拒绝他的邀请。 47.第47章 天下名士榜2 马车内很是宽敞,车厢空荡,有一张干净的木桌,木桌四侧是松软的蒲团。 蒲团不知是何种毛绒,坐在上面就觉得一切都温暖了。 前方不远处唐先生品评天下名士,林间的马车上,两位少年和两位绝世美女却畅饮起了佳酿,如果让那些人瞧见,也不知作何感想。 酒一点都不烈,所以几杯下肚,腹中残存的只有酒香,却无醉意,这样的好酒,也不知颜欢是从哪里寻来的。 把酒言欢间,忽然颜欢的耳朵微微一颤,朝着三人说道:“名士榜只剩下十个席位,谌兄难道不想去看看?” 谌仲瞧了瞧南歌子与素柔,他倒是无所谓的。 素柔和南歌子却是将头转向了谌仲,那意思就是在说,你拿注意。 谌仲放下酒杯,笑道:“既然只剩下十个席位,怕是要轮到颜兄了,能够亲眼见到颜兄提名名士榜前十,今日也不枉来这里走一遭。” ………………。 ………………… 名士榜席位如今只胜十位,往年的这前十席位,皆是大明年轻一辈极有声望的修行天才。 唐先生并未急于宣布那前十席位,他来到一侧,和三皇子月昇低头商量着什么。 葬冢剑易太和白鹤已被一些崇拜者恭维的不知所以,满脸的傲然神色,旁边诸人已开始谄媚的朝着二人提前道贺起来,他二人似乎也很享受被恭维的快感,环双手抱于胸前,满面红光的盯着点评台上的唐先生。 因为宗子笙提前被雷破淘汰的原因,四大世家如今只剩惊蛰刀秋怖,罗浮扇苑紫衣,至于那孤傲的容家四大医命容蓉,因为其特殊原因,无需参加大试,已提前进入瑶光院,今日而来,也不过是来看个大场的热闹,她的神色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木讷的盯着名士碑上唐小环的名字若有所思,倒是随在他身侧的苑紫衣,不时的朝着她说着什么,但她的的表情依旧冷若寒霜,对于苑紫衣的热情却是毫不领情,神色冰冷的不言半句,不过偶尔的颌首点点头,就是这样,苑紫衣也是颇感欣慰。 荀陌不知何时和八月初七走到了一起,同时四大藩王的人,他们的关系想来也不一般,原本随在他们身后的那七八个人,一些已经被提名坐到了那一侧的名士席上,看来四大藩王的那些人,在此次天下名士榜上占据了相当多的席位了。 唐先生此次亲自点评天下名士,这个消息早已在景宸城内传扬开来,寻常百姓要想见其一面,难如登天,今日难得有此良机,焉肯错过?所以此时宸山脚下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无论是商贩走卒,还是景宸城内的富甲豪商,还是那良家少妇老农,都是成群结伙的来到宸山脚下想要一睹唐先生的风采。 虽然点评天下名士已近尾声,但人似乎是越来越多了,将那点评台外侧是围的水泄不通。 谌仲颜欢四人挤过人群,来到外围一侧,此时人群叽叽喳喳乱若菜市场,纷纷在揣测这名士榜前十席位的归属。 有的人将余光瞥向四大世家的那几位修行天才,满脸的欣羡之情,嘀咕道:“四大世家果然人才辈出,瞧见没有,那穿紫色衣衫的便是苑家的苑紫衣,他手中那把扇子,就是那兵器谱上赫赫有名的罗浮扇。” 有人嗅之以鼻道:“瞧见那冷美人了没?那可是容家的第四代医命容蓉,不光人美若天仙,传闻其修为更不在四大世家第一人秋怖之下,她身后背的那医匣,就是传说中的千转命医匣。” 有人似有所不信,愕然道:“那小姑娘便是十七岁就被荣升为容家四代医命的冷美人容蓉?人嘛,倒是美若天仙,就是太冷了些,她的修为却是不敢妄言,你要知道,惊蛰刀秋怖如今可是灵恸境巅峰,潜渊榜上的排名第三的。” 另一人嘿嘿笑道:“能十七岁被荣升为容家医命的人修为能简单的了?还记得上代医命不?那可是二十三岁便参悟了神..。” “嘘,那人的名字还是不要提的好。”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一人捂住了嘴口 那人一听,脸色骤然一变,急忙掩住嘴口,似是怕人听到,悻悻然的撇了撇四侧,瞧见无人发觉,方才放下心来。 诸如此类对话,不绝于耳,谌仲朝着那些人手指的方向一瞧,便瞧见一妙龄少女,那妙龄少女身材玲珑,留着一头柔顺长发,虽隔着甚远,却也能感受到那妙龄少女身上寒霜的意味。谌仲余光一撇的瞬间,忽然一股寒光朝着自己眸子透来,似是那少女瞧见了自己一般,他急忙避过眼睛,低头尴尬不已。 颜欢瞧在眼中,不禁笑道:“谌兄可知那冷美人是何人?” 谌仲有些尴尬,毕竟偷瞄一个姑娘家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何况那姑娘似是发现了自己,他尴尬的笑道:“据说是四大世家容家的人?” 颜欢笑道:“那是容家当今的四代医命容蓉。” 容家传承神兵鬼武千转命医匣,历代医命手持这件神兵利器游走天下,如今这容蓉不过豆蔻年华,便已荣升医命,可见其修为绝非泛泛,虽然潜渊榜未将其列入,但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小窥这个容家的第四代医命,传闻其修为神鬼莫测,颇为高深,便是那惊蛰刀秋怖都要忌惮其三分。 素柔朝着那容蓉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小声道:“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可惜她的神情好像太冷淡了些。” 颜欢道:“容家历代医命,医的是天下人的命,需禁七情六欲,方可胜任医命之职。” 说着他接连摇头叹道:“可惜呀,可惜。” 谌仲道:“有得必有失,如果舍弃七情六欲,那活着无异于行尸走肉,便是权势再大名声再响,又有何用?” 南歌子也是喃喃叹道:“一个人若舍弃了七情六欲,那么她一定是痛苦的。” ……………… …………………… 唐先生缓缓走向前来,展开手中名士金册,面具下的眼神轻柔,朗声喊道:“名士榜第十席位,东胜州荀陌。” 话音方落,台下噪声一片,纷纷议论开来,然后众人的目光开始朝着四下扫去。 “这是东胜王手下最年轻的幕僚荀陌。” “潜渊榜排名第十一的天才修行者。” “传闻其是灵恸境的修行者呀。” 荀陌的表情却是极为淡然,他迈步缓缓的走上点评台,双手抚在桑海花瓣上。 桑海花叶瓣乍现姹紫嫣红,一颗花瓣缓缓绽放,那颗花瓣,代表的是灵恸境中期的实力。 唐先生朝他点了天头,荀陌拱手还礼,然后迈着轻步朝着名士席走去。 对于这第十席位,荀陌有点漠然,他估算自己怎么也会名列前七席位,却没想到,排名却是靠后了一些,不过他也并未在意太多,端坐在名士席前排,目无表情的盯着场下的众人。 “第九席位,衢州苑紫衣。” 有人叫道:“是四大世家苑家的苑紫衣。” “潜渊榜排名第十位的苑紫衣。” “看来今年的天下名士榜上的人,皆是与潜渊榜息息相关了。” 苑紫衣皱着眉头,这个结果,他不甚满意,虽然对前三甲的席位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凭他手中的一把罗浮扇,加上他四大世家苑家最年轻有为的天才修行者,这个结果,的确与他所想有所差距。 秋怖自然瞧的出苑紫衣的表情有些呆木,他沉声道:“紫衣,该你上台了。” 苑紫衣从木讷中缓过神来,马上恢复原本泰然自若的神色,将手中的罗浮扇插入腰间,他缓缓走上点评台,然后经过桑海花的洗礼后,也是坐到名士席上。 从走上点评台,再到名士席,他的表情始终如一。 “第八席位,南瞻州白鹤。” 白鹤整理衣袂缓缓走上点评台,对于这个席位,他略加满意,毕竟集贤居如今人才凋零,这才参加大试,能够荣为名士榜前十的席位,也足够他奠定了在集贤居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位置。 他面带微笑的走到名士席上的位置坐下,瞧见身侧略有不爽的苑紫衣,本想闲谈几句,但瞧见苑紫衣的神色有些不悦后,便将口中的话便咽了下去,不在多说。 “第七席位,无尽海域易太。” “是敛剑阁的少阁主葬冢剑易太。” “敛剑阁主易子朽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这易太乃是潜渊榜上排名第五的修行天才,在这名士榜上却是才被排到第七席位,看来这前六位更是一些恐怖的家伙了。” 易太的脸色难看之极,这个席位较之他之前所想相差甚远,想他堂堂敛剑阁少阁主潜渊榜上赫赫有名的葬冢剑,竟然在这名士榜中,才排行区区第八席位,他哪能心甘? 他满脸不悦的走向点评台,而后懒散的走到那名士席上坐了下来,心下依旧不能平静,因为他心中早就算好,除去那洗尘剑黑八月和惊蛰刀颜欢外,他不相信还有人能够排名在自己之前,就算那背卷草席的怪异少年在内,他也能够名列前五。 想到这里,易太那双狡诈的眼神开始朝着场下人群扫去,他想发现,到底是什么人,占据了前六的席位,将他挤到了第七位。 “第六席位,辛助。” 当唐先生的话音一落,场内的众多人士就开始炸开了锅,因为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他们从前,便是闻也为闻过,竟然能够在唐先生品评天下名士中,被评为第六席位,这的确足够让他们吃了不小的惊。 场下的众人纷纷扬头四下找寻那叫做辛助的人。 只见从人群中,缓缓的走出一个赤足的少年,那少年黝黑消瘦,有着一双深邃不通世事的眼睛,卷着裤腿,背着卷草席,穿着麻布短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够超越荀陌易太的少年,唯一不同的是,这少年的眼神看起来极为的坚毅,背挺的笔直,就像有竹竿撑住了他的脊柱一样。 48.第48章 天下名士榜3 辛助走的不快也不慢,那双赤足却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尤其是那身后的卷草席,这样的一个奇怪少年,更是前所闻过的少年,竟然在名士榜中占据了第六的席位,所有人目瞪口呆吃惊的盯着那走向点评台的奇怪少年。 易太攥着拳头,眉头皱的就像崎岖的山路,口中狠狠道:“竟然是这个家伙。” 荀陌的表情虽然有些错愕,但他很快便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能够与印宿游侠有交情的人,一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白鹤的脸色铁青,他和辛助之前的矛盾尚未解开,如今名士席位更是较其相差了两位,这不得不让他心中怨恨,他向来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这份恨意渐渐的在他心底生根,他忽然瞧向易太,发现那家伙攥着拳头,也是满脸恨意的瞧着那辛助,然后他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谌仲自然也瞧见了辛助,脱口道:“是那位辛小哥。” 颜欢颌首笑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素柔却是笑道:“他为什么会背着一个卷草席。”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思考也值得人去探索的问题,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竟然前去点评台还要背着那破旧的卷草席。 谌仲笑道:“那只有问他自己才会知道了。” 南歌子却是说道:“那不是简单的卷草席,那可能是他的武器。” 谌仲道:“武器?” 颜欢笑道:“没错,那卷草席能够阻挡住易太葬冢剑浮屠三式,想来是一件宝贝。” 谌仲讶然,笑道:“如果是武器的话,那当真奇怪了,竟然有人会用草席当做武器?” 南歌子摇头道:“这并不奇怪,如果你知道颜欢的武器是什么,就会更奇怪了。” 谌仲朝着颜欢问道:“你的武器是什么?” 还未等颜欢回应,谌仲就又道:“不会是你那个剪指甲的小刀吧?” 颜欢摇了摇头,笑道:“那把剪指甲的小刀,也就只是剪指甲的小刀而已。” 说着颜欢手心一转,眨眼的功夫双指间便捏着一根普通至极的羽毛,谌仲素柔南歌子三人看的目瞪口呆,因为他们的眼睛未眨,却也是为看清这片羽毛是如何出现在颜欢的指间的,这普通至极的羽毛,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颜欢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片羽毛,递到谌仲面前,笑道:“这便是我的武器。” 谌仲苦笑道:“这羽毛也许能够瘙痒,却如何能当做武器?” 素柔也是讶然道:“这片羽毛就是你的武器?” 颜欢笑道:“对,这片羽毛就是我的武器。” 南歌子道:“不要小看这羽毛,便是洗尘剑都不敢轻易接他的羽箭。” 颜欢摆了摆手,尴尬道:“洗尘剑绝不会等我的羽箭,他如果拔剑,我绝不会在他手下撑过一招。” 南歌子叹道:“毕竟神游境以下的修行者,能够接下那洗尘一剑的人并不多。” 说到洗尘剑,谌仲这一路走来,也是略加了留意了一些,却依旧未寻到傅青弈的身影,他心有疑惑,朝着四下瞧去,但无奈人群众多,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哪里能寻到傅青弈的影子,很快他定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傅青弈早晚都会出现,而且是绝不会耽搁半分,也不会等待半分,他那人,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 赤足少年引起的轰动很快便被另一件更加值得震惊的事吸引了过去,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三皇子月昇竟然亲自下座朝着那赤足少年而去,便是连八院奇才都感到有些震惊,纷纷猜测这赤足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够劳烦三皇子亲自接待。 “第五席位,颜欢。” 谌仲素柔南歌子三人纷纷朝着颜欢道喜,颜欢却显得很淡然,甩着那头蓬松乱发,便朝着点评台而去。 颜欢名列第五席位,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神秘以马车为家的少年能够排到第五席位,的确是实至名归,光凭他那一手万千花羽箭,便能够震慑中大明当今近乎所有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了。 易太冷笑的瞧着颜欢嬉皮笑脸的走向点评台,原本点评前想要挑战的人,如今更是名列自己席位之前,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十分的不爽,更是多了些许的嫉妒,他紧紧握住腰间的葬冢剑盯着颜欢咬着唇口,露出一副不爽的表情。 “这就是颜欢?”容蓉忽然开了口,她一向很少说话,她说话的同时,眼睛却是呆滞的盯着那懒散的少年,也不知他的那句问话,到底是问向何人的。 他身侧一少年礼声道:“禀告小姐,这就是颜欢。” 容蓉哦了一声,不在说话。 秋怖朝着容蓉道:“蓉蓉,你认得他?” 容蓉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听说过。” 能让这位容家四代医命听到过且记住的人,一定应该值得高兴,因为这位冷美人,从来不会问一些无聊的问题,让她开口已然成为奢侈,所有秋怖有些奇怪。 秋怖继续道:“这颜欢不简单,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已有三人死在他的手中。” 容蓉眼神微微一动,却并未说话。 旁边一人说道:“怖哥,你是说那三个寇鬼都是他一人所杀?” 秋怖点了点头,沉声道:“都是死在他一人之手,而且,是以一敌三。” 身侧众人听罢纷纷骇然,那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皆是一些修行者,凶狠暴戾,残忍无度,近年来在大明西部杀人无数。 势族八院中的天玑院经常会派遣学生去帮忙镇守大明西部,那三十六寇鬼将与天玑院的人交手颇多,胜多负少,天玑院的学生已有不少人死在其手中,那些寇鬼将手段之残忍,性情之暴戾,修为之高深,闻者骇然,见者惧怕。 正是这些如魔鬼一般凶残暴戾的寇鬼将,竟然被这叫做颜欢的少年手刃三人,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大快人心的事,对于颜欢的修为和能力,却是更加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 ………………………。 所有人都在等待唐先生宣布那第四席位,剩下的这名士榜上的四大席位,场下的人心中也早已有了数,洗尘剑傅青弈,黑八月八月初七,惊蛰刀秋怖,这三人无疑已经确定了三甲席位,那第四席位,该是何人?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盼,因为他们知道,这第四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因为他们实在难以想出,除了那些潜渊榜上的名人外,还有谁能够名列名士榜的前五席位。 只听唐先生缓缓的说道:“第四席位,霸州秋怖。” 鸦雀无声,没有人说出一句话。 有的人眼中显出疑惑,有的人眼中显出不解,因为他们实在难以相信,堂堂的惊蛰刀秋怖,稳定三甲的席位,如今竟然会排到第四席位。 势族八院的各大奇才也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因为在他们看来,大明如今年轻一辈份中,已很少有人能够超越那把惊蛰刀,除了那洗尘剑黑八月,他们的脑海中绝不能想到另外一个能够超越惊蛰刀的名字。 雷破与秋家想来交好,所以他的反映也最大,他陡然的从座椅上站起,朝着唐先生说道:“唐先生,你确定秋怖是第四席位?” 没有人能够看到面具下唐先生的表情是怎样的,雷破的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想问的话,也许只有雷破有这种胆子,能够当面质问唐先生。 唐先生缓缓的转过身,将名士金卷握在手中,面具下只露出他那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神,停了半响,他缓缓的对雷破说道:“不然你来品评?” 话音不大,却极具威严,雷破贵为八院奇才之一,地位尊享超然,但在唐先生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下,他竟然无法反驳半句。 雷破,堂堂的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也许只有唐先生,才能如此霸气的回应那一句“不然你来品评。”而让雷破,却也不敢反驳。 雷破对唐先生向来敬畏,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是那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但在唐先生的面前,他绝不能有半点不敬,因为在大明,除了隆曦帝和墨翎王外,没有人敢去质问唐先生。 雷破淡声道:“一切听唐先生的,我无异议。” 唐先生不在多说,缓缓的转过头,一道寒光从那面具下射出,射向秋怖的位置。 秋怖的脸色难堪至极,他不懂,也不明白,本以为稳定前三席位的他,如今却是排到了第四席位,虽然一席之差,但却是差之千里。 这第四席位,较之常人来说,已然足够,但对于堂堂的惊蛰刀秋怖来说,却是完全不够,他向来骄傲自负,对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服输,那那颗自尊心极强的心,也不允许他接受这个现实。 现实本来就很残酷,如果不能反抗,只能默然的接受。 秋怖绝没有那胆子却否认唐先生的决定,所以他只能接受现实。 能够上点评台是一件值得自豪高兴的事情,何况是名列名士榜的第四席位?可是秋怖的脸色却是一点都看不出高兴的样子。 他的面色上虽然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却要比哭还要难看,他虽然极度的想要稳定平复下自己凌乱的内心,但一个人的真实内心,又怎能光靠演技就能掩饰的住? 所以所有人都能瞧出秋怖心中有所不爽,但却无人敢议论半分,因为他们相信,唐先生的决定绝不会错。 49.第49章 名扬天下 来参观大试的人越来越多了,剩下的名士榜三个席位,才是此次大试中的重中之重,因为那三个席位的人,是有机会进入明楼的。 明楼,那个神秘的修行圣地,没有人不会向往那样一个神圣的地方。 唐先生轻咳了一声,然后缓缓的说道:“第三席位。” 说道这里,唐先生忽然顿了一顿,他的眼光朝着场下万千人群扫去,忽然停在那白衫病态少年的身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着唐先生说出那第三席位的名字。 只听唐先生颌首扬头,将名士金卷册轻轻一卷,便一字一顿的说道:“秣陵谌仲。” “秣陵谌仲。”这是何人? “闻所未闻。” “谁是秣陵谌仲?秣陵那地方竟然会出现一个名士榜上的探花郎?” 当唐先生缓缓的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场下已然沸腾起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从前便是闻也未闻听也未听过,如今竟然超越潜渊榜上的各大修行天才,荣为此次大试的探花郎,这不得不让他们感到惊讶,更多的却是匪夷所思和不解。 步云天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颌首点头,似是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易太白鹤荀陌苑紫衣等人面面相觑,神色中的意思明显“这秣陵谌仲到底是何人?” 容蓉那张冰雪白皙的脸颊,似乎有露出一些疑惑的神色,她不问世事,此时却也不禁对那叫做来自秣陵叫做谌仲的人,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秋怖铁青着脸,原本他的一甲探花位,却被这叫做谌仲的人抢去,他不得不朝着场下瞧去,想要寻找那秣陵谌仲的人,想要瞧一瞧,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得到唐先生的青睐,荣为一甲探花。 谌仲呆若木鸡,因为唐先生说出的那四个字,他虽然万分熟悉,但却又不敢相信,所以他呆滞的面孔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最难以置信的事。 他僵硬的转头瞧向南歌子与素柔,却见二人也是头脑僵硬的瞧向自己。 过了半响,南歌子与素柔齐齐颤声道:“阿…阿…阿仲,唐先生是不是叫了你的名字。” 谌仲木然的点了点头,结巴道:“好…好…好像是。” 场下有人已等的不耐烦了,大声喊道:“谁是秣陵谌仲,还不站出来。” 南歌子忽然兴奋的叫道:“阿仲,你是一甲探花郎。” 素柔也是听的清楚,心下依然笃定,那一甲探花自是谌仲无疑,她喜极而泣,拦住谌仲的手臂,喜道:“阿.阿…阿仲,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谌仲指着自己,说道:“我是一甲探花。” 素柔的眼角的喜泪已夺眶而出,她叫道:“对,你是一甲探花。” 谌仲终于肯定,唐先生口中的那第三席位一甲探花,的的确确的便是自己。 他木讷的盯着那点评台,久久未曾说一句话,往事如风而至,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的眼眶含泪,却没有滴落半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任何一个普通人在听到自己提名一甲探花后,都不会淡定。 谌仲缓缓的从人群迈出,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万千荣耀在此刻加身,千万欣羡的眼神全部汇聚在那白衫少年的身上。 点评台与他的位置还有一定的距离,距离虽短,但谌仲却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这段路程,他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那些他不曾忘记,也不会忘记的事。 他看到步云天颌首朝着自己微笑,他看到颜欢站起身子为自己鼓掌,他看见那冰冷的少年辛助开始站起身子朝着自己投来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看到素柔和南歌子为自己荣为一甲探花而喜极而泣,他看到了许多他曾经未看到的东西,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并不孤单,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能够为他的荣耀而感到高兴。 他的心下还是有些不解的,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荣为一甲探花,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唐先生知道答案,但此时,绝不是去追究答案的时候,此时的他,只需享受这份荣耀,就已足够。 唐先生的目光此时便的异常柔和,那双沧桑的眼睛此时似乎便的明亮了许多,他注视着那缓缓走上台的白衫少年,那个叫做谌仲的少年,那个和唐小环写出一模一样字迹的少年。 这白衫少年脸色苍白无光,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就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无论什么人仰望星空,都能够注意到那划过天际的一道光芒。 唐先生从这白衫少年的身上,隐约的看到了唐小环的身影,那份不屈,那份坚毅,和那永远明亮的眼睛,这活脱脱是一个全新的唐小环。 唐先生颌首微笑,指着桑海花,对着谌仲说道:“去吧。” 谌仲了然,走到桑海花的面前,将手抚在花瓣上。 很静,静的出奇,所有人都期盼桑海花的花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 桑海花灵性非凡,但此时,她却像一个羞涩待嫁的黄花闺女一般,羞涩的别过枝叶,朝着一侧弯曲而去,模样就似在躲避多年未见却有相思疾苦的情郎。 花瓣未开,艳丽未然,这少年竟然毫无修行天赋,便是醒识都未开启。 场下一片惊讶,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荣为一甲探花的少年,竟然是一位连修行潜质都没有的少年。 谌仲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唐先生淡淡的说道:“我不能修行。” 唐先生却是淡淡的说道:“你只是暂时不能修行。” 暂时不能和不能完全是两个概念,唐先生从不说假话,谌仲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理解的意思则是,唐先生在安慰着自己。 谌仲点了点头,方要说什么,唐先生却是沉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会告诉你,但却不是现在。” 谌仲不明所以,他心下的疑问颇多,但此时唐先生说了话,他焉敢多问?正待去那名士席上,雷破却是站起身子,说道:“你是先天虚体?” 谌仲顿住步子,朝着那面带不善的莽汉,知其是八院奇才之一,他拱手礼道:“我是先天虚体。” 雷破道:“所以你并不能修为。” 谌仲点头道:“我的确不能修行。” 雷破忽然朝着唐先生说道:“唐先生,这如何是好?往年一甲前三席位,可没有不会修行的。” 唐先生并没有急于回雷破的话,他只是盯着谌仲那消瘦的身形,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步云天却是站了出来,朝着雷破说道:“雷兄,方才唐先生的话你可听清?唐先生说他暂时不能修行者,暂时的意思你可懂?” 雷破冷笑道:“先天虚体,八脉阻塞,灵识无法贯通,这样的病,如何轻松解?” 场下寂然,雷破的话没有错,感悟天地灵气,聚集灵识贯通体内,非得八脉相连,方能醒识,先天虚体,八脉太过柔弱,却是经不起灵气的劲道,如果非要强行纳入天地灵气的话,便会被灵气爆体而亡,这样的病,的确罕见,更是修行者的大忌。 卢麟缓缓的说道:“雷兄莫急,也许有一个地方能够治他的病。” 雷破道:“你说的可是明楼?” 卢麟点头道:“对,就是明楼。” 雷破笑道:“你认为他可能进入明楼?” 卢麟笑道:“未发生的事,谁敢肯定?” 雷破不在说话,他瞧向唐先生。 过了半响,唐先生缓缓的朝着雷破说道:“小环当年也是先天虚体。” 雷破指着谌仲说道:“凭他也能与小唐先生相提并论?” 谌仲有点生气,因为他觉得这个叫雷破的家伙虽然面相凶狠但贵为八大奇才之一,怎么也应该不会与他这样默默无名的小辈来针锋相对的,但显然这雷破的话语中透露的意思明显,他谌仲没资格当这一甲探花。 谌仲虽然对着一甲探花看的并没有太重,但这雷破话语中的意思却是让他颇为的不爽,他忽然想起傅青弈的那句话,唐小环是人,你也是人,为何不能相比? 但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谌仲朝着雷破笑了笑,这笑意暖如春意,但让雷破瞧来,却是包涵轻蔑,因为他觉得,虽然这人荣为一甲探花,但对于他这八大奇才之一,最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雷破继续说道:“小唐先生当年请辞周游列国,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你又有何德何能?焉敢与其相比?” 谌仲默然,周游列国风险万阻,九死一生,他谌仲虽不惧生死,但此时却没有那份实力修为,过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我的确不能与小唐先生相比。” 雷破嘿嘿冷笑,这时,唐先生却是开了口,他眼神微微凛然,瞧向雷破的神色都变了许多,他淡淡的说道:“我决定的事,你怕是不能更改吧?” 唐先生决定的事,莫说是八大奇才,便是隆曦帝墨翎王都不会轻易反驳。 雷破终于发觉自己管的实在太宽了些,他余气未消的坐下,然后朝着谌仲撇出一个凌厉的眼神,不在多说什么。 谌仲瞧见了步云天,他本想将何肃言的事说出口来,但见步云天见他未张开口嘴,便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他的耳边便传来步云天的声音“那件事我已解决,你无需担心。” 隔空传音,谌仲自然了解,他不在多言,三皇子颌首微笑,他向来和颜悦色,此时见到谌仲微微点了点头,朝着雷破说道:“唐先生的决定,一定不会错的。” 雷破尬尴的点了点头,就不在说话了。 谌仲来到名士席那一甲探花位静静的坐下,然后他就瞧见了那些名士席上众多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身侧那秋怖的眼神颇为冰冷,似是将他当做了仇人,颜欢却是笑意盎然的拱手贺道:“恭贺谌兄荣为一甲探花。” 谌仲无修行天赋,较之这名士席上的诸位天才相差甚远,此时被颜欢打趣,他自是尴尬万分,搔着头,不知如何应答。 颜欢自然瞧的出谌仲的尴尬神色,他笑了笑也是不在说话。 50.第50章 无题 当八月初七的名字缓缓从唐先生口中说出的时候,场下的人已经没有过多的惊讶了,经过之前那一甲探花位被谌仲所得之外让他们感到无比得震惊外,八月初七得榜眼位,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剩下的只有那一甲榜首状元。 唐先生缓缓的说出傅青弈三个字的时候,场下的人更是淡然了许多,丝毫没有所惊讶。 傅青弈得此一甲状元,早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既然早就料到的事,自然也无需有所轰动,所以场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寻找着傅青弈的身影。 傅青弈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当中,依旧是一席宽大的青衫,腰间依旧是那柄竹剑,面色也是依旧毫无表情,仿佛这一甲状元的名号,根本不足以值得他有所骄傲。 唐先生似乎对傅青弈这幅冰冷的态度有所习惯,他只是拍了拍傅青弈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什么,和这样一个冰冷的人说太多的话,那一定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也许你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他只回你一个哦字,这才是最尴尬的。 此次天下名士榜品评完毕,剩下的便是八院六部开始挑选那一百席位的良才进入各自的院属了。 当步云天向谌仲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谌仲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答应进入他的天枢院,一来他对步云天的为人早有耳闻,这是一个修为高深刚正不阿的人,二来他和步云天也算有所渊源,那块天枢令虽然并未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好处,但步云天对他的看重,对于谌仲来说,才是最大的鼓励。 颜欢则是拜在了开阳院奇才黄玖尧的门下。 黄玖尧一身粗布麻衣,丝毫没有八大奇才的那种架子,相反,他的脸上一直挂着一种憨厚的笑容,对于颜欢,他也是早有耳闻,对这位以车马为家的少年,他的印象也是颇好。 秋怖毫无疑问拜在玉衡院雷破门下,雷破与秋家关系匪浅,对于秋怖的选择,似乎早就在情理之中。 最后的结果,名士榜第十席位的荀陌进入天权院卢麟门下,苑紫衣则是选择了瑶光院,看来他对那容家的医命容蓉是略有心思了,白鹤拜在天璇院门下,易太拜在天玑院门下。 天璇院奇才君不弃似是对辛助颇感兴趣,但辛助似乎意不再此,无奈君不弃虽然贵为八大奇才之一,但其脸皮厚度却是犹如城墙,他看重的人,绝不会让给别人,在其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下,硬是将辛助纳入麾下。 君不弃此人虽贵为八大奇才之一,年岁在八大奇才中也是最老的一个,但他这人委实是一个老顽童,辛助被其弄的百般无奈,实在难以推诿,只能进入那天璇院了,他原本的心思是进入黄玖尧的开阳院的,但见黄玖尧选择了颜欢,无奈之下,只能应了君不弃的请求,拜在天璇院门下。 八月初七则是被墨翎院奇才冷不语所看重,直接招入墨翎院。 墨翎院直接归属墨翎王,担任奇才的冷不语乃是六十万禁卫军统帅,修为更是仅次于开阳院奇才黄玖尧,乃是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 势族八院捍守大明疆土,各司其职。 天枢院为坝上韦将军北抗蛮族部落培养修行的军师武人。 玉衡院主管大明刑狱,宸山的天字狱便是由雷破把守。 天权院卢麟掌管宸山大狱的地字狱和帝都景宸内的治安要务。 开阳院门下弟子镇守大明南冥雪域,主要抵御雪族旧部的干扰。 天玑院门下弟子镇守西部荒漠,主要应对西寇国边境上的诸多事宜。 瑶光院主要事宜则是为其他七院提供后补良才。 天璇院镇守东无尽海域,抵御东海异族的入侵战事。 墨翎院统领景宸城内的六十万禁卫军,是大明帝国最后一道防线。 关于那洗尘剑傅青弈的归属,八大奇才虽然对其抱着一定的希望,但当唐先生说道傅青弈已被特招入明楼的时候,八大奇才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知道,那洗尘剑傅青弈已非他们说能拥有的良才,而这样的人,进入明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傅青弈自始至终始终未曾发出一言,他冰冷的就像是一块不通世事的石头一样,一块没有丝毫感情的石头。 他跟在唐先生身后,然后二人也不知去向何处。 谌仲原本有些话想和傅青弈说的,但却没有来得及开口,傅青弈便和唐先生离去了。 他瞧着傅青弈消逝的背影,怔住发愣,也不知是该为他欢喜还是为他忧愁,能够进入明楼,那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此时谌仲的心,却不知为何纠结了许多,饶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心中为何有如此的感受。 ……………。。 …………………。。 此次唐先生品评天下名士,最大的意外莫过于谌仲荣为一甲探花,这简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许用不了一日,谌仲的名字便会响彻整个大明,没有人知道是何原因,一个毫无修为能力的少年,竟然会被唐先生品评为一甲探花,便是连谌仲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势族八院六部挑选良才完毕后,整个会场也便散了,位列名士榜百位的人,则在三日后就可以进入各自的院部。 天色渐晚,晚霞渐升。 谌仲南歌子素柔坐在颜欢的马车上,开始回返。 车厢外秋风萧索,车厢内却是暖意洋洋,多余的话自不必说,谌仲荣为一甲探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素柔的脸上始终喜色难掩,南歌子虽然带着面纱瞧不见容貌,但也能感觉到,她的心底,着实为谌仲欢喜着。 相比之下,谌仲却是显得极为淡然,他原本并未抱着任何希望提名天下名士榜,却是意料之外的被品评为一甲探花,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颜欢坐在那车辕上吹着口哨,那匹骏马伴着口哨声加快步伐朝着景宸城内而去。 一路无话,临近景宸城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月牙弯弯,星繁夜明,谌仲高中一甲探花的消息很快的便在景宸城内传扬开来,万花楼自然也得到了此消息。 此时的万花楼内一片欢声笑语,灯火掩映下的那些婀娜多姿的倩影纷纷来到门前,翘首期盼这谌仲等人的归来。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远处驶来,颜欢轻吹着口哨,那匹骏马便缓步踱行。 马车停在万花楼前,颜欢跳下马车,谌仲揭开车帘,走下车厢,南歌子素柔随在其后。 鞭炮声骤然响起,无数的烟火从万花楼的门前滕然而起升入夜空,碎裂的火花铺洒开来照亮了整个万花楼的上空。 谌仲是万花楼的人,他的荣耀,也便是万花楼的荣耀,万花楼从来不缺少国色天香的女人,却是唯独缺少他这样一个提名天下名士榜探花的才子。 谌仲险些被这鞭炮烟花齐鸣的阵势吓了一跳,走下马车时便瞧见万大家领着万花楼的众姑娘簇拥上来。 “唉哟,探花郎回来啦,来,快让姐姐好好的瞧瞧探花郎是个什么模样。” 云柳扭着腰肢,两步一扭臀三步一蛇舞的迎了上来,若非此间人多眼杂,她非得给谌仲来个公主抱不可,瞧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倒似是高中探花的是她的夫君一样。 凉音怀抱蓝玉琴,眨着那双剪水秋眸立于人群中,她的眼神明亮光华,瞧着谌仲的清秀模样越发的脸红起来,虽然心下难掩激动,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万大家却是显的极为淡然,她向来是一个遇事不慌处事不惊的女人,万花楼的抚琴师如今提名天下名士榜探花,她也是始料未及,如今见谌仲归来,她笑意盎然的迎了过去,笑道:“阿仲呀,今后你可是咱景宸城内的名人啦。” 谌仲搔头尴尬,心下不知该说些什么,走入万花楼内,众多打杂的伙计都是蜂拥上来,像是瞧着稀罕之物一样对着谌仲就是一顿上瞧下看,而后纷纷叫嚷开来“快来看探花郎,万花楼百年不遇的探花郎,是阿仲回来啦。” 一伙计平日与谌仲交好,时常为其劳顿跑腿,如今见谌仲高中探花,更是喜色难掩,心想平日文弱病态的少年,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而今更是提名天下名士榜探花,对于他这平日管不住的碎舌头,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日后可有值得炫耀的了。 万花楼今日大喜之日,闭门谢客。 万大家吩咐了诸位大厨宴席满堂,今夜觥筹不醉不归。 整个万花楼灯火辉煌,窗内人影阡陌交错,暖如春意的大堂内酒香弥漫,歌舞升平,整整十二桌宴席此时已是坐满了人。 这酒宴直至午夜,众人方才带着醉意,意犹未尽的离了场。 谌仲被灌的不省人事,万花楼的酒虽然不是最陈的,但绝对是最容易醉人的,迷迷糊糊的他不知被何人抬回了房间。 躺在松软的床上,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父亲颌首朝着自己微笑点头,母亲得知自己高中探花后,喜极而泣,擦拭着他即将垂下眼角的泪花,轻轻的告诉他,以后的路还会很长,一个人走,会很孤单会很寂寞也很艰难,但无论如何,也要坚强的走下去。 谌仲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再坚强的人,在醉后也会变的脆弱。 醒来时枕上已被泪水浸湿,他趴在床上,回味着昨晚的那个梦,然后觉得恍如隔世。 忽然手指碰到了一硬邦邦的东西,他摸索到床头后,是那个老先生临死相托的锦匣,要交予坝上韦将军的锦匣。 距离家门的惨祸已过去几月有余,这锦匣中的秘密,也只有前去坝上询问韦将军了,想到这里,他的精神便清醒了许多,三日后便要进入天枢院,他可得将这些事搞清楚不可,事关一家人的性命,还有那老先生口中所说的天下命脉,事情已经耽搁了许久了。 51.第51章 看一场好戏 谌仲晃了晃脑袋,然后下床洗漱了一番,忽听门外有人喊叫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略加熟悉,谌仲愣神间,脑中便浮现何肃言的身影。 和颜的推开房门,却见正是何肃言站在门外的那颗老树下朝着自己微笑。 何肃言的笑容明媚,秋日晨光下的他容光焕发,丝毫没有刚从宸山大狱出来的那种阴霾。 何肃言嘴角微斜,朝着谌仲笑道:“阿仲,恭喜呀恭喜,我们的探花郎?” 谌仲快步向前,揽住何肃言的肩膀,笑道:“没事吧?” 何肃言嘿嘿笑道:“不光无事,安好的很呢。” 谌仲笑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先前发生的事情,至于何肃言如何被那万全策关押入宸山大狱,谌仲只是粗略的了解一些,其中隐含的内情,他自是不知,只当那天枢令是罪魁祸首,但如今何肃言平安无事,那些事情他们也不愿深究。 来到万花楼前厅,此时时辰尚早,宾客稀少,偌大的阁楼桌椅空荡,寻了一空荡位置安坐下来,要了一些早晨糕点,何肃言这几日在宸山大狱中餐食匮乏,除了那稀粥便是发霉的馒头,见了这些美食,彷如饿虎扑食,直待将那些事物一口吞入肚中。 想起何肃言此次大试又错过,谌仲不免担忧他回到家中如何交待,于是道:“日后有何打算?” 何肃言囫囵吞食,猛的将嘴口的食物吞入腹中,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说道:“你猜是谁将我从那宸山大狱中弄出来的?” 谌仲道:“谁?” 何肃言嘿嘿一笑,挺胸傲然,一脸神采,说道:“步云天,步奇才。” 谌仲道:“步奇才?” 何肃言道:“那是,能让步奇才亲自将我捞出来,我的面子也足够了。” 何肃言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步奇才亲自邀请我加入他的天枢院。” 说完何素颜哈哈大笑道:“想我大试都未参加,便能够加入势族八院中的天枢院,我老子听到这消息,非得笑疯了不可。” 见何肃言因祸得福,谌仲心下也是欢喜异常,他朝着何肃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时这句话放你身上,再合适不过。” 说着谌仲将何肃言的酒杯斟满,举杯笑道:“如此幸事,值得一杯。” “喝酒的事,哪能少了我?” 颜欢笑着从门外走进,然后坐到桌前,自顾将手中的酒杯斟满,而后一饮而尽,笑道:“酒不错,不过却是少了点什么。” 何肃言问道:“这位小哥是?” 谌仲笑道:“有一个以车马为家的人,你可知道?” 何肃言一愣,随即指着颜欢叫道:“你是颜欢,潜渊榜排行第四的颜欢。” 颜欢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何肃言满脸崇敬,似是对颜欢的大名早有耳闻,激动道:“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颜欢,这难道不是值得一件高兴的事?” 能认识颜欢,的确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能够成为颜欢朋友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何况颜欢的神秘程度,丝毫不亚于那洗尘剑傅青弈。 ……………………。。 …………………………… 何肃言不胜酒力,却执拗的要一醉方休,几杯下肚便不省人事,谌仲费尽力气将他拖回房中,丢到床上。 何肃言口中乱语不断“回到凉州我非得与我老子说,我和今年名士榜的探花郎成了兄弟,又认识了大名鼎鼎的颜欢,我看谁还敢说我不务正业一身纨绔。” “阿仲,阿仲,快给我倒满,今晨不醉不归。” 谌仲拍了拍何肃言那涨红的脸蛋,无奈道:“你醉了,最好先睡一觉。” 何肃言果然倒头就睡了过去,不消片刻,便鼾声大起。 谌仲轻掩房门,走了出去,颜欢背靠在那枯朽的老树干上,眯着双眼瞧着缓缓推门而出的谌仲,笑道:“我也要走了。” 谌仲问道:“你要走?去哪里?” 颜欢道:“去看戏。” 谌仲不解,继续问道:“看戏?” 颜欢道:“对,看戏,看一场好戏。” 谌仲笑道:“看戏的事,岂能少了我?” 颜欢摇了摇头,道:“虽然是场好戏,但演戏的人,可都不是好人。” 谌仲愕然,继续道:“谁是演戏的人?” 颜欢忽然指着自己说道:“我就是演戏的人。” 谌仲无奈一笑,道:“很少有人说自己不是好人。” 颜欢嘿嘿一笑道:“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要是遇上一群坏人,这样的戏,绝对值得一看。” 谌仲笑道:“的确值得一看。” 颜欢笑道:“你要看?” 谌仲道:“我虽然半点修为也无,但有好戏可看,却绝不会错过。” 颜欢道:“那就走吧。” 谌仲问道:“去哪里?” 颜欢不答,迈步朝着前厅走去,待走到那月亮门前的时候忽然转头,朝着谌仲道:“当然是去看戏了。” ………………… ………………………。。 景宸南郊外有一竹林,竹林名曰不归林,倒不是说此不归林进去便出不来的意思,而去往年参军的士兵都要从此路过,兵荒马乱的年代,将士马革裹尸命丧战场太过稀疏平常,文人雅士见那些与亲人系别的将士泪别,特此将此竹林命为不归林,取悲昂的含义。 谌仲坐在车辕上,马车缓慢的朝着不归林深处而去。 颜欢从不用马鞭,因为他觉得马鞭是凶器,而他偏偏是一个不喜欢凶器的人,马鞭抽在骏马的身上,简直和抽在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区别,人有感觉,为何畜生没有感觉? 畜生任劳任怨的驮着你前进,而你偏偏还要抽鞭相加?这岂不是忘恩负义?颜欢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有他从来不用马鞭抽自己的那匹骏马。 骏马走的并不快,因为秋日的晨光铺洒在林间的景色实在宜人,景宸城太过喧嚣,而这片竹林却异常的宁静。 在喧嚣中生存的太久,偶尔得到一些平静,最是磬人心脾。 颜欢的口中哼着西部荒原的民谣,谌仲听不懂具体唱的是什么,但他总觉得这种粗犷的曲子从颜欢的口中传出,别有一番滋味。 谌仲渐渐的被颜欢的曲子所陶醉了,待颜欢曲罢,他方才缓过神来,朝着颜欢笑道:“看来你的心情不错。” 颜欢道:“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唱的是什么歌。” 谌仲道:“我的确奇怪,因为这曲风,我以前闻也未闻过。” 颜欢的表情忽然黯淡,就像是晴日忽然变了天,变成了乌云满布的阵雨前兆。 颜欢沉默了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又过了很久,颜欢淡淡的道:“这是我族内的族曲,阐述的是对世外桃源无忧无虑生活的一种向往。” 谌仲不解,问道:“族曲?” 颜欢淡淡的道:“对,族曲,所以你没有听过,并不奇怪。” 颜欢似乎不想提起往事,他继续说道:“你可知我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谌仲道:“难道不是看戏?” 颜欢摇头,沉声道:“我与人约定在此处解决一些恩怨。” 谌仲道:“那是些什么人?” 颜欢道:“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 谌仲愕然,他自然知晓那西寇国的三十六寇鬼将是何等凶残的人,但此处乃是大明帝都景宸城外,那三十六寇鬼将竟然敢来到此处,胆子也太大了些。 北部蛮夷国虎视眈眈,与韦将军隔江相望,战事不断,而那蛮帝拥兵百万,随时都可能拥兵侵入大明境内,至于西寇国,虽然那西寇国的军队经常扰乱大明边境,但还未到开启国战的趋势,为了防备腹背受敌,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明帝隆曦对西寇国的骚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如今局势紧促,寇皇如若和蛮帝联合起来,那大明当真便是岌岌可危了。 谌仲自然不知道颜欢和那三十六寇鬼将有何恩怨。 52.第52章 胜屠公子 颜欢忽然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谌仲的回答倒是让颜欢吃了一小惊,他当然知道谌仲半点修为也无,而那些寇鬼将则是一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谌仲只是淡淡的说道:“但凡杀人的人总不免会被人所杀,所以那些寇鬼将与我大明从来都不存在恩怨,而是仇恨。” 仇恨?没错,就是仇恨。 颜欢的眼色中忽然闪出一抹仇恨之色,他原本一直挂着的明媚笑容,忽然变的凌厉肃杀,过了半响,他沉声道:“的确是仇恨,我和他们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谌仲忽然说道:“那么他们便是该死之人。” 颜欢道:“他们的确该死。” 谌仲叹道:“我虽然不喜欢冤冤相报,但那些寇鬼将的名声实在太臭,你能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颜欢忽然有点诧异,他问道:“难道你不担心被杀的是我?” 谌仲笑道:“我不担心。” 颜欢道:“哦?” 谌仲继续笑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你邀请我来看戏,那自然不会有危险的,既然没有危险,那么死的人绝对是那些寇鬼将,而不会是你。” 颜欢笑了,他对谌仲那份睿智感到由衷的赞美,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在即将面临那些凶残的寇鬼将,既然还能保持如此淡定的心,这样的人,绝对值得他颜欢称赞。 颜欢笑道:“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邀你前来?” 谌仲摇了摇头,实言道:“我不知道。” 颜欢忽然话锋一转,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病?” 谌仲一愣,随即笑道:“你并不是第一个说我有病的人。” 颜欢正色道:“你是先天虚体,八脉太过脆弱,灵气吸纳体内,髓骨脉络却是不能支撑灵气的,所以你不能修行。” 谌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颜欢道:“可是你并不担心也不烦恼?” 谌仲笑道:“既然明知道结果,为何要担心和烦恼?” 颜欢忽的一愣,然后默然的点了点头,停了半响,继续说道:“传闻明楼有秘书诃髓,这诃髓秘术,却是能够帮你洗髓重塑经脉。” 谌仲摇头道:“可是我并不能进入明楼,那诃髓秘术,却是与我无缘。” 颜欢道:“但天下间能够洗髓重塑经脉的法子,却不只有诃髓。” 谌仲一惊,他脱口道:“难不成颜兄知道他法?” 颜欢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便是今日要邀请你来的原因。” 谌仲不解,只听颜欢继续说道:“世上有一种秘术,能够借用他人之体,来重塑经脉和洗尽髓体,从而摒除那先天虚体不能修行的身体。” 谌仲道:“这种秘术,我便是听也没听过。” 颜欢道:“知道这种秘术的人很少,会这种秘术的人,当今天下,也只有一人,而我,却恰恰认识那人。” 谌仲喜道:“这么说我的病有救了?” 颜欢道:“我不能给你太大的希望,因为我不敢肯定,那人是否会帮你,因为那人太过顽固又太过古怪。” 谌仲道:“既然有希望就总是好的。” 忽然谌仲似是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难不成那人便是寇鬼将中的人?” 颜欢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今日邀请你来,实则是为了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那人是霸体之身,灵恸境的修为却是有着神游境的经脉体质,这样的人,用来帮你洗髓换骨,再合适不过了。” 谌仲道:“这岂不是借用别人的身体来重塑自身,这也…太…” 颜欢笑道:“太残忍了点?” 谌仲默然,他忽然恍悟,这是一种邪术,借用他人体内的髓骨和经脉来重塑自身,这的确有些残忍。 颜欢继续道:“可是那人本身就是一个该死的人。” 忽然颜欢的脸色一变,变的异常怨恨,他恨恨道:“你要知道,那个人的父亲为了让他拥有霸体之身,抢夺了一个具有先天霸体的人的身体,不光如此,更是灭了别人满族,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谌仲干脆道:“的确该杀。” 谌仲继续道:“今日来的人,便是那具有霸体之身的人?” 颜欢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人,所以我要生擒了他,为你重塑身体。” 谌仲沉声道:“可是这拥有霸体之身的人,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对付的。” 颜欢淡淡的说道:“那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就算是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谌仲默然,沉默了良久后,他说道:“我有些问题。” 颜欢道:“问题?” 谌仲道:“你为何要帮我?” 颜欢笑了,他笑的极其明媚,将整个竹林都衬托的暖如春日,半响过后,他淡淡的说道:“你既然坐上了我的马车,那便是我颜欢的朋友。” 谌仲没有多说,因为他知道颜欢话语中朋友的意义,他盯着颜欢那明媚的笑容,很久不曾言语一句,此时好像说过多的话,就会叨扰了这样难得的气氛,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 朋友,能够成为颜欢的朋友,那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何况颜欢本就是一个为了朋友能够做任何事的人。 马车依旧缓慢的向前,顺着不归林的羊肠小道,一路向南,跨过一座斑驳的石桥,绕过一片山坳,然后就瞧见树荫掩映下的一座小小凉亭内端坐着几个穿着粗野的人。 颜欢将马车停在那凉亭外,然后下了马车,谌仲随在他的身后,二人缓缓的朝着茶亭内走去。 凉亭简陋,由竹片杂草搭建而成,只能风却不能挡雨,这样的凉亭,应该是路人随意搭建而成。 凉亭内一张破旧的桌前,坐着一名背缚双剑的少年,这少年一头精炼短发,额头上绑缚着一条黑色的布袋,布袋的结扣在脑勺后,远远瞧去就像是一条黑色的长辫,这少年的眼眸深邃,目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直到看到颜欢二人,眼神才微微有了一些变化。 他的身后站着三个青年男子,这三个青年男子的年岁看起来比这少年也大不了几岁,但神态却是恭敬异常,笔挺的站在那少年的身后,狞笑的瞧着走进凉亭内的颜欢二人。 很静,虽然凉亭内已有六人,却没有人说话,这偏僻之地往来人群稀少,此时显得更加幽静。 谌仲瞧了一眼那背着双剑的少年,那少年的双眼却也是瞧向了他,谌仲顿时感觉一股杀气袭来。 谌仲皱眉,却没有躲避这少年略带杀气的双眼。 那少年终于是开了口,眼睛却是盯着谌仲而没有瞧向颜欢,他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颜欢?”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盯着谌仲,这让谌仲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他本想开口,但颜欢却是先开了口,说道:“焚琴煮鹤,胜屠公子?” 那被称作胜屠公子的人点了点头,朝着颜欢,手却指着谌仲说道:“你的帮手?” 颜欢摇了摇头,笑道:“他只是来看戏的人。” 胜屠公子嘴角露出一抹狞笑,笑道:“看戏?” 颜欢笑道:“对,看戏。” 胜屠公子道:“这场戏并不好看,因为没有人会认为朋友被杀,会是一场值得一看的好戏。” 这胜屠公子满脸骄横,朝着颜欢继续说道:“我按约定来了。” “贪嗔痴三将,是你杀的?” 颜欢笑道:“是我杀的。” 胜屠公子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今天杀了你,也不会觉得冤了?” 颜欢继续笑道:“我的确不会觉得冤。” 胜屠公子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的从背上解下那柄长剑,搁置在桌上。 乌黑漆鞘的长剑,散发着昏暗幽冥的紫气,胜屠公子朝着颜欢缓缓说道:“能死在焚琴煮鹤双剑下,你也许应该觉得荣幸。” 颜欢忽然朝着谌仲说道:“谌兄,你觉得这两把剑如何?” 谌仲朝着那两把长剑瞧去,剑鞘漆黑,柄短是杏黄色的长穗,光看这剑鞘,这便是两把绝世好剑。 谌仲向来稳重,他也瞧得出,这被颜欢称作胜屠公子的人,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角色,过了半响,他说道:“这两把剑,便是那赫赫有名的焚琴煮鹤双剑?” 颜欢笑道:“左边那把名为焚琴,而右边那把名为煮鹤,这两把剑无论哪一把,都在兵器谱上是赫赫有名的名剑。” 谌仲道:“这的确是两把好剑。” 颜欢忽然笑道:“谌兄没有称手的武器,不然这两把剑,你随意挑一把如何?” 谌仲笑道:“可是这把剑并不属于你,如何赠予我呢?” 颜欢道:“虽然现在不属于我,但很快便会属于我了。” 谌仲道:“哦?” 颜欢解释道:“我杀了他,那么他的剑难道不属于我?” 胜屠公子忽然冷笑道:“你如果能杀了我,不光我的焚琴煮鹤双剑是你的,我身后的三个剑傀也是你的。” 当听到剑傀的时候,颜欢的脸色忽然一变,谌仲自然将颜欢的霎时变色的神情瞧在眼中,但他却是不明白这剑傀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能让一向淡然的颜欢有所顾虑。 过了半响,颜欢淡淡的说道:“悲欢离合,寇皇手下的四剑傀今日竟然来了三位,看来胜屠公子还是有所顾虑。” 胜屠公子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颜欢忽然笑了,他笑的很诡异,让人瞧见就感觉一股寒风袭过,他忽然笑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 胜屠公子冷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冷冷的说道:“我一人足矣。” 颜欢忽然站起身子,笑道:“那便来吧。” 胜屠公子也是站起身子,将那焚琴煮鹤双剑擎在手中,缓缓的朝着凉亭外走去。 谌仲端坐在凉亭内,他的眼睛却是不停的朝着那三剑傀撇去。 那三个剑傀各自背缚长剑,目无表情的瞧着颜欢,并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们,当然,他们也是能够感受的出,谌仲是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对于这样的一个少年,他们便是出手都会觉得麻烦,而且,悲欢离合四剑傀,向来心高气傲,身为寇皇手下最得意的四大剑傀,他们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 53.第53章 惊羽诀 颜欢垂手而立,他并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站着,他向来不喜欢率先出手,因为先动,虽然能够抢占先机,但也会暴露出自己的破绽,何况,眼前的这焚琴煮鹤胜屠公子已是得到寇帝的真传,绝非泛泛之辈。 颜欢的心底有些疑惑,尽管生死关头不应想其他无关的事,但他不得不想,也不能不想,这胜屠公子,乃是寇帝的第九子,在西寇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如今却是有恃无恐毫无阻拦的应约来到大明帝国领地,如今大明与西寇国两国间局势紧张,是何种缘由让这胜屠公子毫无顾虑的就来到了景宸城外? 难道便是凭他身后的剑傀?四剑傀修为了得,乃是寇帝手下一等一的大修行者,四人向来不离左右,但如今此间只有三剑傀?那另外一个剑傀去了何处?他想,胜屠公子来到景宸,绝不是仅仅为了对付自己一人这么简单,他一定还有着其他重要的事情。 颜欢想的很多,一个人若想的很多,那么他的眼神一定有所迷惘,但颜欢的眼神不但毫无迷惘,此时更显明亮。 胜屠公子敛容素言,他缓缓的拔出焚琴煮鹤双剑,剑散着紫光,透着霸气,更隐约显出丝丝凶色,三十六寇鬼将已有三人死在这颜欢手中,对于那些寇鬼将的死,他自然不会在乎,他始终以为能够被人杀的人,都是一些无用之人,既然无用,那么便是死了,也是该死,但死在大明修行者的手中,又死在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手中,这个面子,他们西寇国丢不起,心高气傲的胜屠公子更是心有不服,他觉得只有用这少年的鲜血,才能洗刷那份耻辱。 出鞘的剑,不沾血命,绝不收鞘,何况是堂堂的焚琴煮鹤两柄名剑。 胜屠公子拔剑出鞘,剑出如风驰电掣,又似游龙腾空,双剑携虹而至。 这样的一式剑招,本就是杀人的招数,谌仲的瞧得出来,这胜屠公子的修为,绝不在傅青弈之下,他没有见过颜欢出手,却知道傅青弈的剑,快的让人难以琢磨,难以躲避,他不禁开始为颜欢担心了起来。 很快,他的担心便烟消云散。 焚琴煮鹤两柄剑,皆是世间名剑,剑胆浓淳,从胜屠公子手中施展开来,更是有着惊涛之势。 天下修行者吸纳天地元气,进入体内,经八脉内海洗涤,凝结成杀气纯正的灵力,灵恸境的修行者可操控灵力控制诸般武器,来进行拼杀,胜屠公子的修为已近灵恸境末期,如此醇正的灵力,更是不容小视,这双剑一出,实有斩石裂地的威力。 可是,颜欢并没有躲避,不光如此,他便是连动都未动。 雪白的羽毛,凝结成盾,紧紧的护在他的身前,白羽胜雪,无数的白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周身,没有人看见这些羽毛是如何出现在他的身侧的。 羽毛本是至轻至柔之物,但就是这些至轻至柔之物,却是阻挡了胜屠公子焚琴煮鹤双剑的惊天一击。 胜屠公子心下微微一惊,他的这一式,名为登临试剑,虽然威力惊天,却是只小试牛刀,虽然如此,但也是施展出了六成的功力,却哪想,便是连这颜欢的衣衫都未沾。 他的嘴角显出一抹冷笑,狰狞的冷笑。 三剑傀的脸色微微一皱,一人颌首朝着身侧的一人说道:“惊羽诀,有点意思,我以为那族的人都死光了呢。” 这说话的剑傀,话语虽讥诮不屑,面色却是严肃异常,他穿着一身紧身蓑衣,腰间悬着一把无鞘的乌黑长剑,长剑约有四尺左右,剑柄与剑身通体相切,这人正是悲欢离合四剑傀之一的无欢。 腰间的那柄乌黑无鞘长剑也是一把名剑,名为无欢,也不知是先有的剑名,还是先有的人名,总之,无欢便是那柄名剑,无欢也是四剑傀中的剑客。 另外一剑傀,目不转睛的盯着被羽毛周身裹缚的颜欢,片刻后说道:“惊羽诀的传人,的确有点意思。” 这说话的剑傀,正是悲欢离合四剑傀中的离殇剑,他人面目清秀,较之那无欢剑傀看起来,颇为的顺眼不少,面色上始终挂着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笑意。 喜欢笑的人很多,但像离殇这样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的人却很少,尤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实在让人觉得作呕。 谌仲瞧见那离殇的笑容,就觉得作呕,他觉得那笑容中充满了血光之色,就像是被无数的鲜血所浸透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并不难看,却总让人觉得有股阴森的感觉。 另外一个剑傀盯着颜欢,忽然露出一个狞笑,他的脸上一条疤痕,从左耳一直延伸到右嘴角,整整一条疤痕横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他的狞笑更为瘆人,狞笑的同时,他伸出一条紫青的舌头,不时的舔着嘴角,就像是刚吃过美食意犹未尽一样。 人的舌头怎会是紫青色的?谌仲甚感诧异,他觉得这个人的笑容实在猥琐至极,就连万花楼外的那个每日猥琐来万花楼看美女的大叔都没有其猥琐的万分之一。 这人是四剑傀之首噬悲,他向来喜欢吞噬悲惨的东西,越是悲惨,越是残忍,越能激发起他的兴致。 噬悲最喜欢的食物便是人心,他觉的人心都是黑的,他向来喜欢黑色,他觉得只有黑色才能满足自己吞噬悲情的欲望,人心吃多了,舌头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紫青色,而噬悲最喜欢的就是他那紫青色的舌头。 他伸出枯朽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脸颊上那道瘆人的疤痕,似乎想起了一些让他愤怒的事,他的表情变得狰狞,瞳孔都变的阴暗了许多。 他的背部背着三柄纤细无鞘长剑,剑身轻薄纤细,只有组织粗细大小,刀锋锐利,在阳光下闪着涟漪光泽。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任何人看到,都会躲的远远的,因为他整个人都实在是一柄噬人的工具,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噬悲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喉咙被铁锯隔断了一般,只能半个气孔出气,他嘶声道:“当时灭其满族,难道他是漏网之鱼?” 无欢道:“当时动手的可是你。” 离殇笑道:“当时动手的确是你,斩草除根的事,你不是最拿手?” 噬悲道:“我现在不会动手,他是九公子的菜,别人吃剩下的菜,我绝对不吃。” 离殇笑道:“也许他的心并不是黑色的。” 无欢道:“这样的人,心不但不是黑色,很可能是红色的,因为一个人的心中若充满着仇恨,那一定是一颗火热的心。” 噬悲道:“挖出来看看不就行了?” 无欢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从来不挖死人的心吗?” 噬悲道:“但他现在没有死。” 离殇道:“他的确没有死,但他很快便死了。” 他的话自有他的道理,因为他已经看到胜屠公子的愤怒。 胜屠公子将焚琴煮鹤双剑引回手中,正待凝结剑诀,一举破除颜欢身上的羽衣。 但的剑诀未施,却见颜欢先动了手,颜欢的气势并不强,就连施展那惊羽诀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大的动作。 谌仲只觉的空气都变的轻了,若不是双脚踏实的踩在土地上,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轻巧的都快飘了起来。 颜欢动手了,他一旦动手,就绝难停滞下来,惊羽诀以至轻至柔的羽毛为利器,但此时那至轻至柔的羽毛,却是幻化成最为锋利的刀锋。 没有太多的动作,就连谌仲的那双肉眼都没有瞧见那些羽毛是如何从颜欢的身体内迸发出来的,他看到的只是无数的羽毛开始涌动,如猛虎下山,又如雄鹰掠空。 颜欢横指胜屠公子,那无数的白羽如获指令,幻化锋锐的利器,朝着胜屠公子冲杀而去。 焚琴煮鹤不亏为当世名剑,内存灵力剑胆,自有护主的灵性,未等胜屠公子剑诀凝结完毕,便双剑齐飞,舞出剑花,阻挡着那白羽的锋利攻势。 无欢颌首点了点头,道:“这惊羽诀也有些火候,不过和那个人差的远了。” 离殇笑道:“你最好不要在那个人面前提起这个家伙,他现在毕竟已经归顺了寇皇。” 离殇急忙转移话题,继续说道:“据说这小子是那什么潜渊榜排名第四的家伙。” 噬悲嘿嘿冷笑道:“潜渊榜是个什么东西?” 离殇道:“类似与我们的天邪榜。” 噬悲冷哼着摇了摇头道:“排行第四的人,竟然就这点本事?我瞧大明年轻一辈的人,也不过如此。” 离殇笑道:“千万不要小瞧这个家伙,你要知道,他可是那个人的弟弟。” 无欢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他就是那个人的弟弟?只因他施展出了惊羽诀?” 离殇轻摇了摇头,道:“他的眼神,和那个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光凭此点,还用过多怀疑?何况,惊羽诀乃是羽族的秘术,旁人哪里能施展的出来?” 无欢听罢,叹了口气,道:“要是那个人的弟弟,就有些麻烦了,如果杀了他,那个人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离殇笑道:“有些事被人知道才会有麻烦,但没有人知道,又哪里会有麻烦?” 噬悲狞笑道:“死人的确不会有麻烦,那个族的人都已经死了。” 无欢笑道:“所以他只是死在九公子剑下的一个可怜鬼。” 离殇颌首笑道:“正是如此。” 三剑傀谈笑风生,似已将颜欢当做了一个必死之人,在他们心中,西寇国年轻一辈中,能够从焚琴煮鹤双剑下逃生的人,的确屈指可数,他们也认为,大明潜渊榜上的那些年轻一辈份的修行人才,完全不能够和他们西寇国天邪榜上的那些鬼才相提并论,何况,这胜屠公子可是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如果败在颜欢的手中,这本就是一件他们觉得不会发生的事。 54.第54章 背后的阴谋 焚琴剑惊虹如电,煮鹤剑横练八方,双剑此时幻化成无数剑影,剑影迷离浑浊,但剑锋却凌厉肃杀,那些白羽被横削侧砍的七零八乱,从空中缓缓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地上铺满了白羽,颜欢静静的站在白羽为毯的土地上,原本侧垂的双手,缓缓抬起,就像是举着一个虚无的菜盘,然后他的周身,便散发出无数的白色光晕,光晕内环逐渐明亮,渐渐的那些散乱在地的白羽,缓缓的浮动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谌仲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都便的缓慢了许多,那些白羽忽然躁动起来,就像是被丢进热锅中的蚂蚁,开始毫无规律的跳动起来。 离殇忽然敛起笑容,表情变的异常严肃,他皱眉道:“惊羽诀第三层,滞羽。” 无欢也是蹙眉道:“这滞羽术我曾在那人的手中看到过,威力非凡。” 噬悲却是嘿嘿冷笑道:“不要忘记,九公子是霸体之躯,灵恸境施展出的滞羽术,哪能伤九公子分毫?” 离殇颌首点头道:“能在灵恸境施展出滞羽术,这叫做颜欢的小子,的确有点本事。” 噬悲伸着那紫青色的舌头贪婪的舔着嘴角,阴笑道:“毕竟只是灵恸境而已。” 无欢朝着噬悲说道:“霸体之躯,非神游境不能伤其分毫,看来九公子只会胜不会败。” 离殇摇头道:“据说那潜渊榜第一的洗尘剑,以灵恸境巅峰的实力,便能击杀神游境的初期者,所以说万事不能做绝对。” 噬悲听罢,眉头一簇,冷声道:“你说的洗尘剑,可是那傅青弈?” 离殇点头道:“正是此人,传闻此人手持一柄竹剑,神游境以下罕少有人能接下他那洗尘一剑。” 噬悲冷哼道:“传闻总是夸大其词,我倒要看看那洗尘剑有何本事,接下我一剑。” 离殇笑道:“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与他交手了。” 噬悲道:“哦?” 离殇道:“他已进了明楼。” 听到明楼,噬悲的脸色明显变的阴沉了许多,他伸出那双枯朽的双手,抚摸着脸上那瘆人的疤痕,沉声道:“既然他是明楼的人,那我更有杀他的理由了。” ………… ……………。 胜屠公子自然瞧的出颜欢施展出的惊羽诀的第三层滞羽术绝非泛泛,他正色起来,手中的焚琴煮鹤双剑挽出无数剑花,形成剑雨阵。 他感觉到那些白羽逐渐的开始凝固自身周边的空气,就像是要将他包裹起来一样,他有恃无恐,因为自己是霸体之躯,就算那滞羽术诡异非凡,也休想伤到自己分毫,所以他凝聚剑雨的同时,将自身彻底释放出来,想要硬接下这滞羽术。 那些漂浮的羽毛忽然涌动,原本滞空停滞,在这一刻犹如惊雷,势如利剑一般朝着胜屠公子轰杀而去。 与此同时,胜屠公子的那两柄焚琴煮鹤双剑也是朝着颜欢的胸口袭杀而来。 颜欢并没有躲,他连动都未动,静静的站在那里,手指却是横锋冷对的直指胜屠公子的胸口。 一声轰响,激起尘埃无数,场面一片混沌。 尘埃散去,只见胜屠公子掩住胸口半蹲在地,嘴角已然渗出一丝血迹,而他的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谌仲向颜欢的方位瞧去,只见那焚琴煮鹤双剑,停滞在颜欢的胸口前数寸,却是难以前进半步。 谌仲笑了,他知道,这一战颜欢胜了,那焚琴煮鹤双剑叮的一声,掉落在地,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垂暮的老人,剑身失去了先前的傲然光泽,此刻如两柄破铜烂铁一般,掉落在颜欢的脚下。 无欢沉声道:“他竟然也是霸体之躯。” 离殇皱眉沉声道:“我们早就应该知道,他也是霸体之躯。” 噬悲冷冷的说道:“既然是霸体之躯,那他一定是羽族的遗孤了。” “既然是羽族的遗孤,那就没有理由不斩草除根。” 噬悲的话音刚落,他便要出手。 但一双手却是拦住了他,离殇沉声道:“九公子比斗的时候,绝不会喜欢让别人插手。” 噬悲皱眉道:“我不是帮九公子出手,而是要斩草除根。” 离殇道:“不要忘记,这是景宸城外。” 噬悲道:“我杀人从不在意是什么地方。” 离殇皱眉,他觉得噬悲太过鲁莽,出声劝解道:“你如果出手,难免会引起巨大的动静,到时引来势族和明楼的人,怕是难以收场。” 噬悲冷笑道:“凭势族那八院奇才,也能挡我?” 离殇皱眉道:“可是明楼的人呢?” 噬悲犹豫了,他虽然并不惧怕势族的那八大奇才,但他不得不忌惮明楼得那些人,尽管明楼鲜少问及世事,但此处乃是景宸城外,明楼的人,绝不会允许他们西寇国的人,在大明帝都景宸城的领地上,杀任何人。 谌仲瞧着那三剑傀,他虽然瞧见了他们的嘴角在动,自己去是侧耳倾听也闻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见颜欢已然胜了,于是站起身子走到颜欢身侧,笑道:“你赢了。” 颜欢却是苦笑道:“我的确赢了,但这人我却是留不下。” 谌仲默然,他当然明白颜欢话中的意思,这三剑傀修为不在八大奇才之下,若要从他们手中强行虏这胜屠公子,显然不切实际,那三剑傀此时不出手,显然有所顾忌,但若是逼急了他们,不光自己的命难保,便是颜欢也毫无生还的可能。 谌仲点了点头,笑道:“你没有杀他,已经足够仁慈了。” 胜屠公子听了这话,接连冷笑,他缓缓的站起身子,说道:“他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杀不死我。” 胜屠公子忽然讥诮道:“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是霸体之躯。” 颜欢冷笑道:“比你这抢夺来的霸体之躯,是不是要强的多?” 胜屠公子没有说话,他似已猜出颜欢的真实身份,能够施展惊羽诀,这人想到一定是那羽族的后裔。 过了半响,胜屠公子冷冷的朝着三剑傀说道:“我们走。” 三剑傀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想多说,三人随在胜屠公子的身后,连瞧也没瞧谌仲二人,便朝着远处离去。 待他们走远,颜欢忽然剧咳了一声,然后喷出一口鲜血。 谌仲见状,急声道:“你受了伤?” 颜欢苦笑道:“焚琴煮鹤双剑果然名不虚传,我没什么大碍,我想那胜屠公子的伤,一定要比我重的多的多。” 谌仲道:“他们既然是西寇国的人,为什么如此胆大的来到景宸城?” 颜欢笑道:“正因为他们是西寇国的人,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来到这里。” 谌仲恍悟,如今蛮荒异族与大明剑拔弩张,此时的大明绝不能在与西寇国交恶,否则腹背受敌,大明可就独木难支了。 颜欢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我想他来到这里,并不单单是与我决斗这么简单。” 谌仲皱眉道:“难道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颜欢点头道:“一定有的,那三个剑傀,每个人的修为都不在八大奇才之下,能够让他们同时出动,一定有着重大的阴谋。” 55.第55章 千缕羽披 谌仲道:“既然有阴谋,那么我们更应该了解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颜欢忽然笑道:“你要知道,那三个剑傀和那胜屠公子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谌仲当然知道,但是他决定的事,绝难更改,重要的是,他从那三个剑傀的身上,隐约的发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 犹记得家门惨案的那夜,这股熟悉的气息让他永生难忘,此刻终于有了线索,他哪能放弃。 他心底已然笃定,全家人被杀的事,一定和这西寇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定要追查到底。 过了良久,谌仲淡淡的说道:“就算是死在他们手中,我也要搞清楚他们的来意。” 说着他迈步朝着胜屠公子几人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颜欢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话,他追赶上去,对着谌仲说道:“那些人都是一些大修行者,冒然跟进,肯定会被他们发现。” 说着颜欢凝聚灵力,手中陡然凭空出现一白色羽披,白披胜雪,这羽衣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颜欢道:“这件千缕羽披,是我族圣物,你将他披在身上,那些人绝难发现你的存在。” 谌仲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脱口道:“这件莫非便是十大圣衣中的千缕羽衣?传闻这可是羽族的圣物,莫…莫…莫非你是羽族的人?” 颜欢叹道:“我的确是羽族的人,也可能是羽族最后的一个人了。” 他的话语说的无比的凄凉,面色上更是增添了一股伤感之色。 谌仲自然瞧的出颜欢脸色上的变化和语气中的悲切之意,羽族那个神秘的种族,已经淡出世人视线有些岁月,没有人知道那个神秘的族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只知道,羽族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更没有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导致整个族类在一夜之间消失殚尽。 过了良久,谌仲的心下良久不能平静,他淡淡的说道:“难道羽族的失踪,和西寇国的人有所关联?” 颜欢手中捧着那千缕羽披,眼神却是微微发凛,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响,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往事,他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的族群拥有一件令人觊觎的圣物,而另外一些人,则要强取豪夺。” 谌仲忽然脱口打断了颜欢的话,脱口道:“你是说寇皇为了这千缕羽披,而杀了你的族人。” 颜欢悲意难掩,淡淡的说道:“整个羽族也只剩下我一人。” 谌仲听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平日嬉笑的颜欢,也有着同自己一样的悲惨身世。 他忽然想到,那夜见到的那双蓝色的幽冥鬼火双眼,那与自己家门惨案息息相关的凶手,这个线索,是他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颜欢常年在江湖中走动,也许有所闻也说不准。 想到家门的惨案,谌仲不免心头一酸,眼眶含泪,几欲落下泪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瞧着萧索的林间,倍显凄凉的落叶,悲声道:“颜兄,不瞒你说,我本是秣陵谌家的人,自幼衣食无忧,过着平静安乐的生活,却哪想,我的家人,在一夜之间,不知被何人所杀。” 说着谌仲的眼眶泪如雨下,想起父母家人尸骨未寒,而仇家自己却也不知何人,这大仇如何得报,一切都虚无缥缈,他不禁泣声道:“你还能够知道自己的仇人是何人,而我,却连仇人的面都未见过。” 颜欢微微一怔,他的确没有想到谌仲竟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他并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此时一切安慰的话,都是没有任何用的,他能做的,只是默默的聆听。 悲苦的人的确不需要人的同情,他们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能够聆听的人。 秋风骤紧,枯叶横飞,谌仲心亦如这凌乱林间的枯叶一样,毫无情绪,过了半响,他缓和了情绪,朝着颜欢说道:“颜兄可知道什么人能够有一双蓝色的如幽冥鬼火一般的眼睛?” 颜欢道:“莫非此人便是谌兄的仇人?” 谌仲点点头,道:“虽然不敢肯定,但此人绝对与我家人被杀,有所关联。” 颜欢凝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据我所知,也只有雪国皇族内修炼瞳术的人,将瞳术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能有那样一双幽冥鬼火双目。” 谌仲道:“雪国的人?” 颜欢道:“没错,雪国的历代雪主,皆是瞳术的大修行者,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 谌仲点了点头,如果是雪国瞳术的修炼者的话,那这其中涉及的事,就颇为复杂了,雪国的人为何要抢夺那老先生手中的锦匣,那锦匣中到底是何物?为何那老先生会说出,关乎天下命脉的事,难道那锦匣中暗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对于那锦匣中到底是何物,谌仲不禁越发的好奇起来,家人的死,与那锦匣息息相关,而那抢夺锦匣的人,又是雪国的皇族中人,那就说明,那锦匣中的东西,一定与雪国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从颜欢口中得知,能够拥有那幽冥鬼火双眼的人,绝非是普通的修行者,凭自己如今的能力,若要报此大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心下又有些奇怪,既然是雪国的人要抢夺那锦匣,为何从那三剑傀的身上,他隐约的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太多的问题萦绕在谌仲的心头,让他难以理解,更难以解释,他瞧着胜屠公子几人离去的方向,那股熟悉的气息更是挥之不去,他心底已然笃定,那三剑傀身上的气息,自己绝不会认错的。 谌仲忽然摇了摇头,说道:“我总觉的在那三剑傀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我想我家人的死,和那三个剑傀有所关系。” 颜欢道:“他们走不远,方才与那胜屠公子决斗的时候,我悄悄的在他身上种下了踪羽术,无论他跑到什么地方,绝难逃出我的搜索范围。” 说着颜欢将手指在目间一拭,眉头紧皱,凝想了一番,朝着一个方向说道:“他们走的并不快,就在五里开外的地方。” 颜欢将那千缕羽披披在谌仲的背上,说道:“这千缕羽披能够遮掩住你的气息,若非神游境巅峰的大修行者,绝难发现你的存在。” 千缕羽披披在谌仲的背上,逐渐的消失淡去,不过片刻,竟然消逝不见,谌仲的感觉,就像是一层薄薄的轻雾,融进了自己的体内,他逐渐感觉整个身体轻飘了许多。 千缕羽披乃是十大圣衣之一,其中的神妙谌仲哪里能够知晓?此时他只觉的自己遁入虚空一般,便是连走路都变的轻浮了许多。 二人不做停留,颜欢在前带路,朝着胜屠公子等人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56.第56章 杀人的剑 胜屠公子的心情格外糟糕,他本想杀掉颜欢取了他的头颅,拿到西寇国内向父皇领赏,无奈却是低估了颜欢的实力,虽然从那三十六寇鬼将的口中得知,颜欢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却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是羽族的后裔。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霸体之躯,那颜欢竟然也拥有,要知道,这霸体之躯,在天地间极为罕见,当年寇皇为了抢夺千缕羽披,率领四剑傀三十六寇鬼将,一夜之间屠尽羽族,更是为自己量身夺取了这霸体之躯。 胜屠公子对于自己的霸体之躯,极为自豪,他认为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体,自己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可是就在游走大明的第一战,便败在了颜欢的手中。 惊羽诀不亏为羽族的无上心法,胜屠公子想到刚才的战斗,依旧心有余悸,若非三剑傀在侧,他今天虽然不至于死,但绝难轻松的从颜欢的面前安然离开。 他当然也知道,既然那颜欢是羽族的后裔,那对于自己,一定是恨之入骨的。 无欢似乎瞧出了胜屠公子的情绪有些低沉,他沉声道:“九公子莫非还在为刚才的事苦恼?” 胜屠公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他需要安静,安静的想一下,到底为何会败。 其实这本不是一个值得去想的问题,如果败了,那只能是技不如人。 但胜屠公子却不这样认为,他始终觉得自己败的糊里糊涂,因为当他施展出剑诀的时候,感觉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他原以为能够施展出的惊天一剑,却只是释放出了七八成的力量,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轻松的败在颜欢的手中。 离殇说道:“九公子,如果你实在觉得冤,我去帮你杀了家伙好了。” 胜屠公子瞪了离殇一眼,他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绝不会让旁人来干预自己的事,这对于他来说,丢的不光是面子,更是他九公子的身份,他可以败,但绝不能丢掉寇皇的脸面。 胜屠公子忽然说道:“那家伙真的是羽族的后裔?” 离殇道:“应该不差。” 胜屠公子眼睛一亮,道:“那么说那千缕羽披,说不定就在他的手中了?” 离殇道:“也许。” 胜屠公子嘿嘿一笑,心道:如果我将那千缕羽披抢到手,今天败给颜欢的事,父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怪罪我,更不会小瞧我了。 噬悲似是看透了胜屠公子的心思,冷冷的说道:“我劝九公子最好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你要知道,你并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果那千缕羽披,如果真的在他手上,就算是我们三剑傀一起出手,也不见得能够抢到那千缕羽披。” 无欢点头道:“千缕羽披乃是十大圣衣之一,有百般神妙之处,若非寇皇大人亲自出手,那个叫做颜欢的家伙如果穿着千缕羽披逃走,我们并没有办法来拦截他。” 离殇也是点头道:“十大圣衣中千缕羽披神鬼莫测,蕴涵着虚无神妙的功法,拥有千缕羽披的人要逃走,的确没有什么人能够拿他有什么办法。” “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打草惊蛇,将这羽族后裔小子的行踪禀告寇皇大人,再做定夺。” 胜屠公子嘴上成是,心下却是别有想法,他一向自视甚高,端的不把任何人瞧在眼中,三剑傀的话,他便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噬悲瞧了瞧天色,说道:“时辰差不多了,那个人的还在等我们,九公子,这次来大明的任务,寇皇大人已经说过,不要引起太多的注意,否则事情出了端倪,寇皇大人那里就难以交待了。” 胜屠公子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们的任务,并不是我的任务。” 离殇笑道:“九公子说的对。” 胜屠公子道:“既然我说的对,那么你们去完成你们的任务,而我则要去完成我的任务。” 离殇不解,问道:“九公子莫非有着秘密的任务?为何寇皇大人未曾向我们说过?” 胜屠公子的脸色不悦,冷声道:“既然是秘密任务,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告诉了别人,还能叫做秘密?” 离殇点头道:“那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头行动。” 无欢道:“既然九公子有着秘密的任务,我看分头行动也好。” 胜屠公子笑道:“那就此别过。” 说着他一个身形顿闪,便闪出数十丈开外。 ……………。 ………………。。 胜屠公子当然没有什么秘密任务,他不过想要脱离那三个剑傀的监控范围,如果一个人想做一些不愿让其他人知道的事,就要远远的脱离那些阻拦他的人,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胜屠公子虽然贵为皇子,但对于那四剑傀,则是又敬又畏。 四大剑傀贵为寇皇手下最为得意的四大高手,每个人皆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在这天底下,说起悲欢离合四剑傀,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剑傀修为高深,手段残忍,他们想要杀的人,就绝不会活,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绝不会得不到。 胜屠公子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本就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就决不允许自己失败,败在颜欢的手中,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为了洗刷这份耻辱,胜屠公子决定继续去找颜欢,通过刚才与那三剑傀的对话,他已隐约猜出,方才的决斗,三剑傀一定从中作了梗,不然他不会忽然不能施展全力,而他的理由则是,三剑傀怕自己闹的动静太大,而耽误了此行的正事。 想到如此,他的心便舒服了许多,他安慰自己,并非技不如人,而是因为三剑傀作梗,自己才会败在颜欢的手中。 为了能够得到父皇的赏识,对于千缕羽披,他势在必得,他已认定,那千缕羽披,一定就在颜欢的手中,就算不在颜欢手中,那么颜欢也一定知道那千缕羽披的下落,如果将那件圣衣抢夺到手,那么父皇一定会他刮目相看。 胜屠公子原路折返,走了没多久,忽然他觉得天色变的异常阴暗,就好像凭空刮起了一阵阴冷的寒风,将远在天际的乌云全部吹到了自己的头顶。 秋天的天气本就变幻莫测,胜屠公子当然不会被这突如齐来的寒风所阻挡,他运气身形开始朝着前方奔去。 身后的焚琴煮鹤双剑紧紧的缚在他的背上,那两柄杀气满满的名剑,忽然躁动了起来,就像是遇到了可怖的劲敌,焚琴煮鹤双剑竟然双双脱鞘而出,荡在胜屠公子的双肩两侧,微微发颤。 剑鸣鹤唳,就像是伸长了脖子正在嘶吼的寒鸦一样。 胜屠公子面色严峻的顿住了步子,伸手握住那两柄剑。 剑在手,他的心便静下来许多,先前的那股恐惧之感,也渐渐的消逝。 焚琴煮鹤双剑虽然不会说话,但在胜屠公子的眼中,相对于大多数人,他更宁愿相信自己的那两柄剑。 剑尖笔直的垂在脚跟,但握剑的手却在抖动,胜屠公子发觉自己的手在抖的时候,他忽然有点慌乱,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这种复杂的情绪就像是这两柄剑要舍他而去一般,然后他就瞧见缓缓的从空中落下一个披着蓑衣的人。 斗笠遮住了那人的面孔,不辨男女,就连那人身上的衣衫,都看不出是何种颜色。 胜屠公子当然不是瞎子,但为何看不清那穿蓑衣带斗笠人衣衫的眼色?那只是因为,他的眼睛完全的盯在了那人腰间的那柄长剑之上。 他感觉到那柄长剑上的杀气,杀气太浓,浓的都快遮着了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他的眼睛瞪的老大,虽然神色较为淡然,但他手中的那焚琴煮鹤双剑却是出卖了他。 焚琴煮鹤双剑渐渐的失去了光泽,就像是臣子遇见了天子,这两柄名剑,竟然挣脱了胜屠公子的手,颓然的掉落在地。 穿蓑衣的人缓缓从空中落下,待离地面还有数寸的时候,却是停住了身形。 他的双脚并没有动,但人却飘然的朝着胜屠公子移去。 胜屠公子没有动,因为他不敢动,他已被那股浓浓的杀意包裹的就像是粽子一样。 胜屠公子颤声道:“你是谁。” 穿蓑衣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的说道:“胜屠九公子?” 他的话语冰冷无色,就像是寒冬凛冽的冰魄一样。 胜屠公子皱眉道:“我是九公子。” 说完,他朝着穿蓑衣人的头上瞄去。 斗笠遮住了半个头,面上遮掩着一个连体披,胜屠公子看不见这人的面容,但他却瞧见了两道幽冥鬼火,正自从那黑洞洞的头罩内若隐若现。 那两道幽冥鬼火,就像是一双闪动的火目一样,胜屠公子瞧在眼中,然后他的脸色骤然变的极为难看。 穿蓑衣的人并没有多说话,但那双幽冥鬼火一般的眼睛却是依旧在跳动,就像是寒夜孤寂的两盏灯笼一样,让人瞧了,便不满心悸怵目。 见者骇然而拭目,胜屠公子努力的擦拭了下自己的双眼,然后待他还未睁开的时候,就见到一道寒光闪过。 寒光透过他的咽喉,然后他便觉的喉间一股冷风吹过,一股涌动的鲜血霎时从颈肩喷射而出。 胜屠公子捂住颈肩如泉涌的伤口,颓然的跪倒在地,眼眸中的惊骇神色还未完全褪去,便如木桩一般砸在枯叶满地的林间路上。 他至死也没有瞧见,这穿蓑衣的人是如何拔剑,如何削断自己的喉咙,如何还剑入鞘,他知道的只是,自己即将死去,毫无反抗的被人一剑杀死。 穿蓑衣的人并没有因为杀人而感到快乐和兴奋,他的动作就像是再做一件无比轻松的事。 然后,一根白如初雪的羽毛凭空的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将那白羽捏在指间,然后轻轻的一弹,那白羽便落入胜屠公子的身侧。 鲜红的血液从胜屠公子的颈处不断的流出,浸透了那原本胜如白雪的羽毛。 穿蓑衣的人幻化成一道蓝芒,消逝在空气中,而此处充满血腥味的林间,只留下胜屠公子的那具即将冰冷的尸体,倍显寥落可怖。 57.第57章 粗陋的嫁祸手段还是另有所谋? 林间很静,死静。 谌仲和颜欢的脸色满是不解与疑惑,因为他们瞧见了一具尸体。 胜屠公子的尸体。 很显然,胜屠公子方死去不久,地上流淌的鲜血,还隐约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颜欢半蹲在侧,然后沉声道:“被一剑割喉。” 胜屠公子的修为乃是灵恸境巅峰,是什么人一剑便将其斩杀?颜欢不解,所以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谌仲皱眉盯着胜屠公子的尸体,皱眉道:“瞧他的眼睛,死前一定是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东西。” 颜欢朝着胜屠公子的眼睛瞧去,那双已然失去血色的眼睛,依旧瞪的很大,瞳孔放大,充满了惊悚之意。 谌仲忽然发现了什么,然后他缓缓的从血泊中拾起一根被鲜血浸透的羽毛,他蹙眉撇向颜欢,沉声道:“杀他的人,很显然要嫁祸与你。” 颜欢蹙眉不语,盯着那殷红的羽毛,他心底的震惊,绝难用语言来描述出来,他虽然想要杀死胜屠公子,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而且,他颜欢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他要杀他,也绝不会在大明的领地内杀,因为他知道,这样会给大明带来很多麻烦,毕竟胜屠公子乃是寇皇的第九子,死在大明的领地内,寇皇绝不会善罢甘休。 谌仲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手中捏着那根殷红的羽毛,说道:“好在我们发现的早,不然他的死,一定会嫁祸到你的身上。” 颜欢并没有说什么,他心底依旧在想,是何人要杀掉胜屠公子,嫁祸到自己的身上,更让他怀疑的是,这杀人的人,手段之高明,修为之高深,绝非自己能够抵挡的,光凭一剑便杀死拥有霸体之躯的胜屠公子,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是神游境以上的大修行者。 谌仲的话音方落,然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离殇的眼睛盯着地上胜屠公子的尸体,他的表情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愤,他走上前来,然后半蹲在地,缓缓的抬起胜屠公子的头颅,看了片刻后,他缓缓的站起身子。 离殇解下腰间的佩剑,握在掌间,横眉肃杀,寒目顿凛,朝着颜欢沉声道:“人是你杀的?” 颜欢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他却是摇了摇头,过了半响,他缓缓的说道:“他是死在剑下。” 胜屠公子死在一剑之下,而颜欢并不用剑。 离殇冷笑,他右手一提,地上的那柄焚琴剑便钻入他的手中。 焚琴剑锋上的血渍未干,离殇指着焚琴剑说道:“这就是杀人的剑。” 颜欢没有否认,他已瞧出,剑上的血渍,胜屠公子脖颈上的剑伤可以证明,他的确是死在他自己的焚琴剑下。 颜欢道:“这的确是杀死他的剑。” 离殇冷声道:“你是承认了?” 谌仲在一侧冷声道:“他承认的只是这柄是杀人的剑,而并非是他用这柄剑杀的人。” 离殇并未理谌仲的话,他朝着颜欢道:“可你有杀他的理由。” 颜欢的确有杀胜屠公子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足够让颜欢放弃很多东西,不顾一切的杀死胜屠公子。 颜欢忽然笑了,他笑的很讥诮,他朝着离殇笑道:“我也有杀你的理由。” 他的确也有杀离殇的理由,灭羽族满门的事,离殇也是参与者之一。 离殇也笑了,他冷笑道:“你在逼我出手杀你。” 离殇的脸色忽然变的异常阴暗,他动了杀气,他握住离殇剑的手,开始缓缓的攥紧剑柄。 谌仲很不合适时宜的朝着离殇冷笑道:“你是傻子。” 离殇当然不是傻子,也没有什么人,胆敢当他的面,说他离殇是一个傻子。 离殇不怒反笑,他觉得眼前这个病态少年虽然没有半点修为,但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大。 离殇哦了一声,却听谌仲继续说道:“这么简单的嫁祸,你难道看不出,不是傻子是什么?” 离殇面色阴晴难定,他抿嘴浅笑,这笑容太过狰狞,他杀人前,一定会露出这样的微笑,因为他始终认为杀人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无论杀什么人,能够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利,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颜欢虽然是羽族的后裔,拥有着秘术惊羽诀,但毕竟只是灵恸境巅峰的实力,凭离殇神游境初期的实力,要杀死颜欢,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谌仲并未理会离殇那狰狞的笑容,他继续说道:“首先,这胜屠公子是霸体之躯,据我了解,非神游境的强者,绝不能杀死一个拥有霸体之身的人,其二,如果你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也一定能够瞧出,这胜屠公子是死在一剑之下,这就说明,杀死他的人,修为能力一定要高出他很多很多才行,而颜兄的修为与这胜屠公子相差无异,二者旗鼓相当,就算颜兄也杀他,胜屠公子也绝不会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谌仲说的头头是道,分析的句句有理。 但这些话对于离殇来说简直如废话一般,他并不在乎九公子是何人所杀,他在乎的只是,九公子的死,一定要有个交待。 而眼前的这两个少年,正是一个很好的交待。 离殇冷冷的狞笑,然后他缓缓拔出离殇剑,对着颜欢说道:“你有杀我的理由,而我此时也有杀你的理由。”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有人说道:“你是想要真正的凶手,还是只要一个交待的替死鬼?” 说话的人没有显出身形,但声音就是远远的先透了过来,谌仲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这声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但举目四望,却是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离殇握剑的手忽然一顿,拔剑的动作就停滞了,他缓缓的转过头,朝着声音源处冷声道:“唐先生?” 说话的正是唐先生。 他的竹屋本就在不归林中。 唐先生缓缓的从竹林深处走出,他的头上依旧带着那普通的皮革面具,他的步子迈的并不大,但每迈一步,都似乎能够足出别人七八步的距离。 很快,唐先生便来到了几人面前。 “唐先生。”谌仲颜欢拱手礼道 唐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不可多说,他侧头转向离殇,轻声道:“离兄,别来无恙?” 离殇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但他握剑的手,却缓缓的放了下来。 没有人能够在唐先生的面前杀人,离殇也不能。 唐先生的眼睛盯着地上胜屠公子即将冰冷的尸体,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具下他的神态更不知是何种情绪。 过了半响,唐先生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九公子死在一剑之下?” 谌仲等人说道:“的确死在一剑之下。” 唐先生凝眉沉思,沉声道:“能够一剑杀死一个拥有霸体之躯的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并不多,凶手一定是一位专修剑道的大修行者。” 颜欢皱眉道:“专修剑道的大修行者也只有那几位。” 离殇凝眉道:“唐先生的意思是?” 唐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他背负着双手踱着轻步,沉默了良久后,说道:“九公子的尸体你收回去吧,和寇皇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离殇沉默,他虽然凶残暴戾杀人无数,但在这唐先生的面前,他的霸气却是收敛了许多。 他扛起地上胜屠公子的尸体,将地上的焚琴煮鹤双剑收入怀中,褶皱着眉头,朝着谌仲颜欢二人瞪了一眼,虽然目光转向唐先生,沉声道:“唐先生最好有一个交待,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 说完,离殇头也不回的离去。 ………………。。 ………………… 唐先生依旧背负双手,他虽然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无论任何人都能感觉的到,他此时的心境绝不平静。 谌仲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怔住发神,他知道,堂堂的西寇国九公子死在大明景宸城外,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处理不当,寇皇一怒之下东进,那对大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胜屠公子的死也许就是导火索。 颜欢的思绪倒是很清晰,他朝着唐先生说道:“唐先生莫非知道杀死胜屠公子的是何人?” 唐先生似乎并未听到颜欢的话,他依旧背负着双手,头却转向了南方,过了半响后,他淡淡的说道:“看来风雨将起,天下即将大乱,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先生说完此话,便飘然离去。 58.第58章 天枢院 谌仲颜欢二人并未在此地停留太久,二人带着颇多的疑惑回到万花楼。 万花楼依旧繁华如初,但谌仲的心却久难平静,这些大人物的事,他管不了,也管不得,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对方才的事,难以忘却,他总觉的,这件事一定隐藏着一个莫大的阴谋。 颜欢陪着谌仲回到万花楼,便匆匆的离去。 谌仲当然不知颜欢急着要去哪里,但他能看出,颜欢脸上一直挂着的那明媚的笑容渐渐的变黯淡了许多。 三日过后,今晨便是入驻八院的日子。 谌仲起了一个大早,洗漱一番后走出房门,来到前厅,就瞧见何肃言已早早的来到前厅吃着林大厨最拿手的豆花粥。 何肃言的胃口不错,他足足的吃了三大碗,意犹未尽的擦拭着嘴角的粥粒,满意的打着饱嗝。 谌仲可没有何肃言这样的胃口,整整三日,他还在担心颜欢到底去了哪里,向旁人打探,也无人知晓,谌仲想:颜欢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否则他绝不会不辞而别,今日是名士榜上的那些学生入驻八院的日子,想来能够见到颜欢吧。 想到这里,谌仲的心便平和了许多,他笑着朝着何肃言走去。 何肃言看起来满面红光,心情颇为不错,能够进入势族八院的天枢院,这的确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 谌仲笑道:“看来你的胃口不错。” 何肃言打着饱嗝,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谌仲道:“能够拜在天枢院步奇才的门下,的确撑得上是一件喜事。” 何肃言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谌仲道:“等你吃饱后。” 何肃言挺起身子,笑道:“我现在就已吃饱。” 谌仲道:“可是我还没有吃。” 何肃言嘿嘿一笑,招呼着小二为谌仲盛了满满一盆稀粥,笑道:“够么?” 谌仲苦笑道:“够了。” 这盆大的出奇,谌仲当然没有胃口将这些稀粥全部吃掉,他只是盛了一碗豆花粥,很快就吃完了,他吃饭速度向来很快,因为他始终觉的人的时间宝贵,绝不能浪费在吃饭上。 南歌子与素柔二人早早的来到了前厅,谌仲与二人谈了片刻,就与何肃言出了万花楼。 ……………。。 …………………。。 景湖畔秋意深浓,湖水波荡着涟漪闪着银光。 天枢院门口已有六人站在了那里,他们瞧着银光闪闪的湖面,一脸的风光无限。 谌仲与何肃言驱赶着马车来到天枢院门前,当谌仲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衣冠齐整面容清秀的少年走向前来,朝着谌仲拱手道:“谌探花,以后我们便是同门了。” 说着这少年拱手礼道:“潞城白俊逸。” 谌仲拱手笑道:“白兄。” 剩下五人也是满脸欣羡的朝着谌仲走来,五人皆是来自天南海北,自此后一同拜入天枢院门下,也算是同门了,对于谌仲,他们多少抱着一点羡慕的心,但也也抱着一些疑惑,他们当然知道,这位被唐先生点名的探花郎,是半点修为也无,却从万千试生中脱颖而出,这实在是一件让他们感到疑惑的事,但他们却不会怀疑唐先生的选择,他们想:也许这秣陵谌仲,有着其他的过人之处。 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一个头带冠巾满脸书生呆气和谌仲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叫做华宇,自幼饱读诗书,在数日前才刚刚参悟醒识之境,踏入修行行列。 华宇出自贫苦人家,如今提名名士榜拜在天枢院门下,已让他颇感满足,他为人深沉低调,从不喜多言,朝着谌仲自我介绍了一番,便来到景湖岸瞧着满湖的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着蓝衫鼻子异常凸显的少年叫做方尘,已是参加了三次大试,对于这次提名,他颇感意外,当听到潞城白俊逸的名字后,他忽然说道:“莫非白兄便是潞城白家的人?” 白俊逸笑道:“正是。” 何肃言似乎也听过潞城白家,他说道:“据说潞城白家的大公子白子敬也在天枢院中。” 白俊逸笑道:“那正是我的大哥。” 白子敬乃是步云天的得意门生,如今修为更是灵恸境中期的实力,此时正在坝上随在韦将军的身侧历练,在八院中也是小有名气,却没想到这白俊逸却是那白子敬的弟弟。 一身着朴素身材臃肿的少年叫做刘福,家里本是世代屠户,却没想到到了他这里,却出来一个修行者,刘福自幼随在父亲刘屠夫的身侧,从父亲杀猪的刀法中领略到了一套奇怪的刀法,名为杀猪刀法。 刘福腰间时常别着一把杀猪刀,但他为人憨厚,觉的每天将杀猪刀挂在腰间,实在大杀风景,所以他随便从家中找了一张牛皮,将那把杀猪刀裹在牛皮中,背在身后,这把杀猪刀,他从不离身,据他自己说,这杀猪刀是他祖代相传下来的,杀过无数的猪,上面沾满了猪血,不论天下任何猪见到这把刀,就一定会拜倒在他的杀猪刀下。 刘福一笑,五官就挤压在一起,眼睛睁与不睁似乎没什么区别,他的眉毛粗大,鬓角狭长,看起来绝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倒像是二十七八的青年人。 一个留着一头精炼短发的少年叫做云清,穿着一身紧身衣,身后则是背着一把漆黑的长弓,他旁边与他神情相似的少年正是他的弟弟云明,也是一把漆黑的长弓缚在背上,两人做猎户的打扮。 云清拱手朝着众人笑道:“在下云清,来自蜀地。” 说着他指着身侧弟弟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弟云明。” 谌仲拱手礼道:“常闻蜀地多百步穿杨的箭手,两位一定是长弓门的子弟了?” 白俊逸道:“云里箭云大侠莫非是二人的?” 云清道:“正是家父。” 众人听罢,纷纷一惊,长弓门在修行门派中也是一颇有威望的门派,当代门主云里箭云飞得神弓羿日,在那年天下论道中一箭刺破东海国颇有声望的海波斯的肩膀,从此扬名天下。 长弓门弟子以修炼弓箭之道踏入修行,门下弟子都是以长弓为武器,虽然门派较之势族寒门有所差距,但在大明也算有一号了,却没想这云清云明两兄弟竟然考入势族,拜在天枢院的门下。 却听云清说道:“传闻步奇才知人善任修为了得,能够拜在他的门下,也算我的荣幸。 白俊逸点了点头,颌首道:“早听闻步奇才为人光明磊落,守护大明疆土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大家拜在步奇才的门下,更要好好努力才是,才不辜负步奇才对我们的赏识。” 方尘点头道:“传闻步奇才如今已是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 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在整个大明,也不过聊聊数十人,地位尊享,绝非一般修行者所能比拟的,步云天为人磊落,知人善任,自身更无架子可言,很多年轻有为的少年,皆对天枢院的这位奇才敬仰万分,这几位新生,自然也是对步云天的名声有所知晓,瞧白俊逸的样子,倒似将步云天当做了奋斗的目标。 谌仲当时第一次见到步云天,却正是在万花楼中,当然对步云天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觉得这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眉目间多了一股威严之感,绝非凡人,而后,他也多少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了步云天的一些事迹。 步云天贵为势族八大奇才之一,实力自然超群,八大奇才中,如今已有五大奇才踏入神游境,步云天正是其中之一,他有一个十分奇特的称号,叫做“天葬魂堕”,传闻步云天修行的是一套古传承拳法,名为魂葬斗堕拳,他的一双铁拳能够开山裂石,劈神斩魔,别看他平日和蔼可亲,对谁都一幅温和神态,但任谁都知道,这位被称为天葬魂堕的八大奇才之一,是让所有修行者都忌惮的存在。 众人相互寒暄着,忽然白俊逸盯着谌仲瞧了瞧,他的神态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对于谌仲不会修行一事,他虽然也有些了解,但却没有想到,这位堂堂此次大试的探花郎,竟然是一位先体虚体的人,若非大机缘,这样的人,是绝难修行的,他本想脱口而问,但却戛然的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白俊逸是个聪明人,他从来不说别人不喜欢听的话,也从来不做毫无目的的事,他也绝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既然唐先生指定的人,他自然也没有怀疑的必要,但看着谌仲一脸无所谓的神态,这倒是让他有些惋惜,他暗自叹了口气,也并未多说。 谌仲自然不知道白俊逸的心思,他虽然对自己是先天虚体的事早就知晓,但他向来是个乐观的人,他始终觉得,一切自有天定,有些事顺其自然总要比强求要好的多。 谌仲看着一侧默然无语的华宇,他总觉的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是一般的人,虽然不善言辞,但他每说一句话,都似乎经过深思熟虑,绝不多说半句废话。 不喜欢说废话的人,绝对有着超强的遏制力,像何肃言这种废话连篇的话唠,自制力就差了许多,此时何肃言充分发挥自己自来熟的先天本领,已和刘福白俊逸等人侃侃而谈,拍胸表示,待有时间,盛情邀请诸位去万花楼和昌运楼胡吃海喝。 何肃言想来慷慨,喜结交朋友,这点倒是很合谌仲的胃口,谌仲如今半个亲人也无,能够认识一个这样慷慨的朋友,他自然也觉得有些欣慰,多认识一些朋友,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要好的多,何况谌仲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 天枢院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这人大约六十左右的年岁,却是红光满脸,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衫,头上却是梳着一个冲天辫,面色和蔼,略带笑意,瞧着几人,笑道:“诸位便是此次前来报道的学生了吧?” 众人纷纷回应,这管家继续笑道:“我是天枢院的管家,你们叫我洪叔就好。” 说着洪叔引领着众人朝着天枢院走去。 谌仲走在前头,瞧着偌大的天枢院,院内整洁干净纤尘不染,虽然略显空荡,却不失庄严的味道。 亭台楼阁,假山石雕,偌大的天枢院竟似花园一般,谌仲原本以为这天枢院乃是修行者的别院,自然应该多几分古韵,少一些风月,却哪里想到,外面看似庄严的天枢院,内院内却是鸟语花香。 59.第59章 天南地北皆为友 天枢院内人烟稀少,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太多的人,穿过前厅,朝着后院走去,转过一处安静的走廊,来到后院,穿过一宽大木门,便看到一处演练场,场地平坦开阔,周边则是一些兵器架,铁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银光闪闪的兵刃。 演练场一侧,是一高台,高台有半丈有余,一根写有天枢二字的大旗插在高台一脚,大旗随风而舞,高台正上,则是一座石椅,石椅虽不奢华,却异常醒目。 何肃言低声说道:“那是奇才椅,传闻墨翎王采天池圣石而打造的八把圣椅,能坐到那把椅子上的人,都是历代的八院奇才,旁人要坐上去,轻则粉身碎骨,重则魂飞魄散,历代奇才必须要得到奇才椅的认可,方可成为奇才。” 谌仲闻言,朝着那奇才椅上瞧去,那石椅实在太过平常,若不是何肃言说那是天池圣石所打造,谌仲倒是以为是哪家石坊随意购买的呢。 天池圣石乃是经过天池圣泉洗礼过的圣者之石,经过无数岁月的冲刷洗礼,有着超凡的圣者之力,八院历代奇才,只有经过奇才椅的认可,方能成为八大奇才。 洪叔的话不多,但却始终保持着笑意,他朝着众人笑道:“院内的其他师兄弟皆在外面历练,如今院内人烟稀少,诸位也不用客气,随意走动瞧一瞧稍等片刻,奇才大人一会便到。” 谌仲等人点头,洪叔似乎有事要忙,便匆匆离去。 谌仲几人绕着场地观看着,白俊逸指着远处的一座小院阁楼说道:“想来那里边是天枢院的藏书阁了。” 方尘说道:“据说咱天枢院有三经四典五剑谱,想来那些功法宝典都在那藏书阁中了。” 白俊逸微微点头,他似乎对天枢院格外熟悉,笑道:“我大哥曾经说过,那三经四典五剑谱,只要将一本修炼到巅峰,便能与灵恸境的强者相抗衡了。” 谌仲瞧着那亭台楼阁藏书阁,阁楼不高,却较为突出,因为那藏书阁的一侧,皆是一些低矮的假山花石,阁楼的颜色质朴,与平日所见的阁楼并未太大出入。 众人寒暄着聊着天,通过谈天,谌仲才知道,原来除了自己与何肃言外,其他众人皆是已参悟了醒识境,虽然修为有限,但最起码也是踏入了修行行列,修为较高的则是白俊逸,如今已是醒识境巅峰,随时有可能开天道之眼,踏入栈目境界。 谌仲对于修为一窍不通,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一张洁白无比的白纸。 此时听着诸位开始谈论修行的事,他则是站在一侧,有点插不上话了。 何肃言对修行之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觉得那种打打杀杀的东西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观点,他觉得一个人的脑子才是最重要的武器,刘福显然不甚苟同,他指着自身身后的杀猪刀对何肃言说道:“有时候拳头要比脑子要有用的多的多。” 刘福一脸憨厚,话说的却不假,白俊逸笑道:“何兄所言也不虚假,想那墨翎王半点修为也无,还不是在我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方尘道:“墨翎王毕竟是墨翎王,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墨翎王,若我们这样的人想要飞黄腾达,非得提高自己的实力不可。” 刘福一笑便觉得憨厚无比,他憨声道:“方小哥说的对,咱既然进入八院,便要好好的修行,将来名扬大明,也可为祖上争了光,日后衣锦还乡,我看谁还敢瞧不起俺。” 云清笑道:“要想出名还不容易,明年三月的八院试武,若要拔得头筹,就可名扬天下啦。” 谌仲自然对势族八院的事不怎么了解,听到那八院试武,他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八院试武,是怎么回事?” 白俊逸笑道:“每年的六月,八院内的新晋子弟都会举行比武,到时候前三十名的弟子,都能够进入宸山大狱的人字狱内试炼,对于提高修为,有着很大的帮助的。” 谌仲微微点头,云清却是说道:“今年大试进入八院的可都是那些潜渊榜上的天才,看来明年的八院试武有的看头了。” 白俊逸颌首道:“那些人潜渊榜上的天才,我们自然没有和他们相争斗的实力,我只求好好修炼,能够勉强挤入那前三十名就可以咯。” 华宇寡言少语,此时却忽然说道:“你们说到时候那洗尘剑傅青弈会不会出现?” 听了傅青弈的名儿,谌仲微微一怔,这个曾帮助他几次的冰冷少年,似乎有些时日未见了,据说他进入了明楼,也不知如今怎样。 白俊逸道:“大名鼎鼎的洗尘剑傅青弈如今已进明楼,估计明年的八院试武不会来了吧,若他要来,谁还敢与之相斗?” 方尘摇头道:“据说那黑八月八月初七的修为,绝不在洗尘剑之下。” 云清道:“还有那惊蛰刀秋怖,修为如今也是灵恸境巅峰,虽然潜渊榜上的排名低于洗尘剑和黑八月,但要知道,他可是四大世家秋家的人,秋家可是阵师世家,精通奇门遁甲的。” 白俊逸嘿嘿一笑,道:“惊蛰刀秋怖虽然厉害,还不是输在了那印宿游侠的手中,秋怖为人最为高傲,这一败,我怕他是几年内缓不过来了。” 方尘却是摇头道:“有些人败了就会一蹶不振,但有的人败了,也许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谌仲对方尘的话却是赞同,那秋怖虽然高傲,但他的确有着高傲的资本,当时印宿游侠百里闲与惊蛰刀秋怖一战,他就在当场,自然瞧的清楚,虽然秋怖败的极其狼狈,但看他面色上,绝没有绝望的情绪,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场失败,而绝望的。 谌仲的话本就不多,白俊逸见谌仲始终沉默不言,却是笑道:“据说当时谌兄也在场,那场精彩的战斗,谌兄自然瞧的清楚了?” 谌仲道:“我想秋怖绝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 谌仲对那印宿游侠却是格外的在意,天底下只有一位印宿游侠,修行道门虽然万千,但这大印师却是只此一人,谌仲自然会格外的留意,而那里爱管闲事的百里闲,总让他觉得和白酒子有些相像。 想到白酒子,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莫非已经陪着那钱老板去寻找那胆锤了不成?他本来有些担心的,但想到白酒子乃是蜀山百子中的第九子,修为了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于是便放下心来。 60.第60章 谈话 没过多久,步云天便踏步而来,他身穿亮银铠甲,面色严峻,似有心事。 当时挑选学生,步云天与众人也是见过面了,没做太多的寒暄,潦草的说了几句,洪叔走了过来,便带着众人去参观天枢院了。 这时,步云天喊住谌仲说道:“阿仲,你来,我有事要问你。” 谌仲闻言,随在步云天身后,二人朝着演练场一侧的大堂而去。 大堂内肃静庄严,一排木椅纵向而列,步云天坐了下来,谌仲立于身侧。 步云天沉吟了片刻,沉声道:“那胜屠九公子的死,当时你可在场?” 谌仲如实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与了步云天,对于步云天,他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步云天听到颜欢竟然是羽族遗子的事时,面色微惊,然后说道胜屠公子的死,绝非是颜欢所为的时候,步云天似早已料到如此,他皱眉凝想了片刻,说道:“那胜屠九公子是霸体之躯,竟然被人一剑斩杀,就算是我,也不会做的这样干净利落。” 步云天眉头紧皱,心绪混乱,想来胜屠九公子的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谌仲道:“无论那胜屠九公子死于谁的手,我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在我大明境内。” 步云天点头道:“说的没错,这凶手的目的很了然,是要挑起西寇国与我大明之间的矛盾。” 谌仲道:“那么这件事,对谁的益处最大?那凶手就很有可能是谁。” 步云天凝眉道:“如今北部蛮国与我大明的战事一触即发,难不成是他们的人?” 谌仲想了想,道:“也不无可能。” 步云天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很可能引起西寇国对大明发动战事。” 说着步云天叹了口气,叹道:“到时战乱纷起,又是生灵涂炭。” 谌仲默然,步云天的话没错,长久的平静,似乎已让人民忘记了战争所带来的痛苦。如果胜屠九公子的死寇皇那里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很可能西寇国就会以此为借口,向大明发动战争。 谌仲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步云天道:“蹊跷?” 谌仲道:“当时随那胜屠九公子而来的,还有那三剑傀,他们来我大明,似别有它事。” 步云天道:“此话怎讲?” 谌仲道:“首先,西寇国与我大明长久和平相处,虽然偶尔有小摩擦,却无太大的事端,如今我大明国力昌盛,修行高手无数,便是那西寇国也不敢轻易得罪,而这次胜屠九公子来到大明,显然有着其他的目的,而且是不为人知的事,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否则堂堂的皇子被人杀死在异国,那三个剑傀,焉能如此草草了事?我想,他们来到大明要做的事,绝对是非常的保密的,绝不能被外人所知晓,所以就算胜屠公子死在了这里,那三个剑傀也不敢做太多的纠缠。” 步云天忽然脱口道:“他们做不得主,所以才要回去请示寇皇。” 谌仲道:“没错。” 步云天沉声道:“那么他们来到大明,到底是所为何事。” 谌仲淡淡的道:“那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步云天沉思了片刻,沉声道:“凭那三个剑傀的性格,胜屠九公子被人刺杀,他们的心态竟然如此平静,这的确不像是他们的为人。” 谌仲点头道:“悲欢离合四大剑傀,残暴无度,杀人无数,能让他们敛起杀意,这件事绝非小可,光凭此点就能推断,他们来到我大明要做的那件事,要比堂堂皇子的死,还要重要。” 步云天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墨翎院已经插手,到时他们找你相问,你便如实相告便行。” 谌仲点了点头,墨翎院主掌景宸城内的一切事宜,这次胜屠九公子的死,他们全权负责查找真凶。 步云天定睛瞧了瞧谌仲,忽然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身世,我已遣人查的清楚了,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谌仲一惊,心底默然,但看步云天面带同情,他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如实相告,还是继续隐瞒。 步云天既然如此说,想来对谌仲的身世,都已查的清楚,过了片刻,谌仲淡淡的说道:“既然都查清楚了,我就算说,又有何用?” 步云天忽然笑道:“你是怪我未经你的许可,便追查你的身份了?” 谌仲情绪黯淡,过了半响,说道:“不敢。” 步云天道:“大试的学生从来都要追查身世的,何况,你如今已是堂堂的名士榜探花郎。” 谌仲叹道:“老师说的对,我的确不该对您有所隐瞒。” 步云天语重心长的叹道:“既然事已发生,便坦然面对吧,我没有将你的身世告于其他人,你也不必担心什么,秣陵府尹那里,关于谌府的惨案,也清了案底,当时谌府内的七十余口,尽皆惨死,独留你一人。” 说着步云天拍案怒道:“这件事,就算是查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给你一个交待。” 谌仲听罢,心底一酸,忽然跪倒在地,朝着步云天磕头道:“老师,如能为我谌家报此冤仇,我谌仲在所不惜。” 步云天道:“这血海深仇,我不能帮你报,只能你自己报,此等灭门惨案,若非你手刃仇人,焉能心安?” 谌仲眼眶含泪,心底百般苦楚,他站起身子,眼睛忽然变成异常坚毅,他攥紧拳头,朝着步云天道:“老师说的对,如此血海冤仇,我定要手刃仇家。” 步云天道:“此事我已遣人帮你查询,你也不用太过心急,安心的在天枢院内,有我在,没人能够动的了你,如果那凶手敢追杀上门,我谅他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谌仲含泪点头,他本事低微,如今还未踏入修行门槛,又背负血海深仇,每晚皆是难以枕眠,想到父母惨死,而仇家更不知何人,便不免心绪低沉,神态悲切,而如今堂堂的八院奇才之一,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天葬魂堕步云天答应帮他寻找仇家,为他报此冤仇,谌仲当真喜极而泣。 想到自己乃是那先天虚体不能修行的特殊体质,谌仲的心便又低沉了许多。 步云天似乎瞧出谌仲心绪低沉,他瞧着眼前这病态的少年,虽然略带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先天虚体的体质,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改变的,饶是他贵为八大奇才之一,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谌仲忽然想要一个结果,也想要一个答案,尽管也许答案很残酷,也许他听过很多人说过他不能修行的事实,但是他还是想要听到步云天亲口告诉自己,所以他小声的朝着步云天问道:“老师,我当真不能修行?” 步云天愣了一愣,他起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卷册,交到谌仲手中,说道:“你不是不能修行,而是如果强行踏入修行,就会爆体而死,因为你的八脉虚弱,存贮不得天地元气,而天地元气本就是霸道无比,若要强行修行,结果便是八脉骨髓被元气所侵蚀,爆体而亡,而且先天虚体,对于感悟天地元气唤醒灵识,有着天然的阻塞效果,若要修行,必先通八脉醒灵识,先天虚体这对这方面,无疑是一种无法破除的阻碍。” 谌仲手中拿着步云天交予自己的卷册,他展开一看,卷首上是三个大字,醒识经。 步云天道:“你虽然不能修行,却可以先了解下修行的知识,这本醒识经,是修行的入门经书,你先大致了解下修行是什么。” 谌仲将醒识经放入怀中,这本醒识经,虽然街面上多入牛毛,但从步云天的手中拿出,却让谌仲感到额外的珍惜,只因步云天说,他曾经便是拿着这本醒识经,从中参悟了修行大道,而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谌仲忽然想到自己的坝上之行,他开口说道:“老师,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步云天道:“但说无妨。” 谌仲道:“我要去坝上一趟。” 步云天皱眉不解,道:“坝上?” 谌仲道:“我曾答应一人,要将一件东西交到韦将军的手中。” 步云天道:“难道便是那死在你家中的老者所托之物?” 谌仲道:“正是此物。” 步云天道:“那是何物?” 谌仲如实道:“我并未拆开过,所以并不知道是何物,但他人生死之托,我必信守承诺将那件东西交到韦将军的手中。” 步云天笑道:“我最欣赏信守承诺的人。” 接着步云天道:“既然那老者是与韦将军相识的人,定然有着紧要的事,话说,那老者何种模样,你说与我,也许我认的也不可说,对于寻找你的仇家,也许是个线索。” 谌仲自然对那老者的面貌熟记于心,他仔细的对步云天描述了一番后,步云天沉思冥想了片刻,摇头道:“若是韦将军的部下,我应当会有印象的,但这人,我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谌仲也是不解,但也并未多说什么,步云天继续道:“过几日有一批粮草需要押运到坝上,你随着他们一起去便可,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谌仲正愁一人如何跋涉到那坝上,现在听到步云天的话,愁绪便解开了,他笑道:“那就先谢过老师了。” 步云天道:“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次粮草押运,绝非小事,如今坝上战事一触即发,这批粮草也是极为关键的,明日你去势阁,领取历练符,就当此次坝上之行,当做历练。” 谌仲问道:“那势阁和历练符又是怎生回事?” 步云天道:“势阁是势族为八院子弟颁发历练任务的地方,完成相对于的任务,便能获取势符,势符按照任务的难度分赤青蓝白绿紫橙七色,赤色是最低级的符印,橙色则为最高级,获取一定的势符,便能够进入势族的嫏嬛阁,嫏嬛阁分八层,从低到高,每一层都藏有无数的修行典籍与丹药,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势符,那么嫏嬛阁的资源,便是享用不尽的。 步云天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八院子弟分九品,品阶不同,地位也是不同,若想在八院内得到修行的益处,这品阶是极为关键的,九品子弟只能享受最平庸的修行资源,以此类推,一品子弟在我大明的地位,堪比统领十万军队的先锋将军,而九品势族子弟,只能是上阵杀敌的士兵而已,还比如那嫏嬛阁,九品子弟只能进入第一层,而一品子弟,却是能够进入那第八层。” 谌仲听罢,擦了一下冷汗,但心下一想,势族如今之所以如此昌盛,却绝非虚名,有着如此攀比相互竞争的品阶利益督促着势族子弟,势族不强盛,倒是不合天理了。 谌仲指着自己的胸口,对着步云天眨着眼睛,小声道:“我算几品?” 步云天斜瞅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那杯空茶杯,道:“你没品。” 61.第61章 三经 谌仲手握醒识经,坐在天枢院内一张石椅上,仔细的翻看着。 他天资聪慧,向来过目不忘,这醒识经上记载的不过是些修行的入门浅薄知识,他平日多少有些了解,这醒识经上所写的东西,和他所了解的那些修行入门知识相差无几,也就没有多加翻看。 回味着书中记载的那些修行入门知识,若要修行,必先感悟天地元气,吸纳体内,凝结灵识,方可踏入修行,他开始幻想踏入修行是何种感觉。 天地间充斥着无数的玄妙元气,光凭感知便能纳入体内?如何感悟天地间的元气?那凝结灵识又是何种玄妙的东西?他一概不知,他就像是一张刚从纸坊加工而成的白纸,半点修行的门道也不懂,想起傅青弈那迅如电闪的身形和那天外飞仙一剑,他便觉得欣羡不已,想起颜欢操控羽毛的本领他更是羡慕,又想起那印宿游侠结印施展出来的印术,总之,他感觉那修行真是一种曼妙无比的东西。 谌仲看书从不会觉得累,但此时将那醒识经看了一遍,他便觉得周身匮乏,书中记载的东西就像是栓在了他的脑中,更像是黏在他身后的影子,他总想悟出些门道,却费劲了气力,也毫无所获。 谌仲哀叹了口气,心道:难道我真的就不能修行? 他向来乐观,但此时却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对于修行,他始终是难以释怀的。 对于喜欢的东西,又有谁能释怀? 他忽然想起白酒子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若果想随心所欲的活着,就要将自己便的更加的强大,他虽然不想变的有多么的强大,但他实在想随心所欲的活着,这本就是十分矛盾的心态。 步云天想来有要事,和谌仲谈过话后,便匆匆离去,也不知去了哪里。 谌仲一个人躺在那石椅上,百无聊赖,索性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刚出了演练场的大门,就瞧见何肃言等人聚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他走向前去,就听到白俊逸的声音。 “那三经中的书经虽然是入门级别的内功心法,但据我大哥说,能看到那本书经的人,少之又少。” 谌仲心想:天枢院藏书阁内有三经四典五剑谱,想来白兄口中的书经就是那三经之一了? 方尘也是说道:“三经皆是强化灵识的内功心法,灵识强大,就能够吸收更多的天地元气,这三经选其一便可,我瞧那明经倒是不错,通俗易懂。” 华宇少言寡语,这时却是说道:“越是容易看懂的东西,越没有价值。” 白俊逸点头道:“华兄说的不错,那明经虽然通俗易懂,却是下品内功心法,要知道,内功根基可是关乎破境的成败几率的。” 华宇叹道:“我方才看了看那书经,却是半点也没看懂,诸位呢?”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对那书经也是半点门道摸不出来,倒是何肃言笑道:“我瞧那就是一本书经,读书人闲来无事打法时间的书罢了,什么内功心法,既然看不懂,和废纸无异。” 天枢院最为卓著的内功心法书经,竟然被何肃言说的一文不值,大家纷纷对其报以鄙夷,何肃言却是毫不在意,见谌仲忽然出现,拉住他的衣角,瞧着大家神秘一笑,道:“不然让阿仲来看看?能让他看不懂的书,那就绝对不是书,而是废纸。” 白俊逸却是摇头道:“谌兄未踏入修行,那书经据说是修行者的上品内功心法,谌兄还是莫要看的好,因为没有踏入修行的人,强行看这种内功心法的书,会产生幻觉的。” 何肃言一听就笑了,他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幻觉?是哪家的姑娘上了小爷的木床?还是有大把的银票钻了我的钱囊?” 方尘白了何肃言一眼,说道:“未踏入修行的人虽然可以看,但绝不能冥想书中的内容,否则真如白兄所说的那样,会产生幻觉的。” 云明也是点头道:“据说坊间有一人,极其向往踏入修行,花了大把的银子,也不知从哪里买来一本下品修行的内功心法,不过翻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走火入魔。” 说着云明嘿嘿一笑,道:“你猜他产生了什么幻想?” 众人纷纷摇头,云明笑道:“这家伙硬是幻想成自己是女人,拿起剪刀抓起自己的命根子就一剪刀下去。” 众人听罢纷纷哄笑,谌仲笑道:“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看的好。” 何肃言尴尬道:“那家伙幻想自己成了女人,这一剪刀下去,还真就成了女人,我看这不是幻想,这是美梦成真。” 众人听罢,纷纷哄笑起来。 白俊逸笑道:“那书经的话,谌兄要是感兴趣,看看也无妨,但千万莫要照书中所描绘的那般去冥想,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方尘点头道:“方才我们几人拿着那书经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倒是白兄照着上面所写冥想了一番。” 白俊逸打断方尘的话,摇头苦笑道:“莫要多说了,我已经放弃那本书经,转攻那本明经了。” 谌仲有点好奇,问道:“白兄方才照那书经中所描绘的那般冥想,究竟如何了?” 白俊逸苦笑道:“我差点将刘福兄的杀猪刀当做猪蹄给吃了。” 众人听罢哄笑起来。刘福将他的杀猪刀又抱紧了些,生怕被白俊逸再次抢去,他宁可自己当做猪蹄被白俊逸啃来啃去,也不愿自己的杀猪刀再粘上白俊逸的口水。 谌仲继续说道:“方才诸位是去了那藏书阁?” 众人点头,白俊逸道:“来到天枢院,不去藏书阁,就和去了万花楼,不看南歌子姑娘的倾城之舞一般。” 何肃言哈哈大笑道:“白兄怕是还不知,咱阿仲便是南歌子姑娘的御用抚琴师。” 白俊逸惊道:“当真如此?” 谌仲苦笑默认,白俊逸拱手道:“早就听说南歌子姑娘新聘用了一位琴艺极其超然的抚琴师,却没想到,竟是谌兄。” 谌仲摆了摆手,有人恭维自然难却,他只能摇头苦笑,他自认自己乃是凡夫俗子,却没想不过是南歌子身侧的抚琴师,竟然有如此多的人闻过自己的名儿。 他向来有些腼腆,岔开话题道:“那三本内功经法,除了书经明经还有一个是?” 方尘道:“心经。” 谌仲道:“心经?” 白俊逸道:“心经乃是中品内功心法,虽然较之书经有些差距,品级却要高于明经,不过那心经太过锤炼心智,据说读心经的人,非得有常人所不及的毅力,方能领悟其中真谛,明经通俗易懂,相对于我们这些才参悟醒识境的人来说,最为合适。” 说着白俊逸朝着谌仲说道:“谌兄不去藏书阁瞧上一瞧?” 谌仲笑道:“正有此意。” 华宇方尘等人却是打算去兵器坊找些趁手的兵器,告辞先行离去,白俊逸离去时好意的提醒谌仲道:“那本书经谌兄切莫强行按照书中所描绘的那般冥想,否则容易伤身。” 对于白俊逸的好意,谌仲心有所动,心道:这白兄品性不错,倒是可以一交的朋友。 何肃言无所事事,他对于修行是全然没什么兴趣,远在凉州的父亲听说儿子被招入势族八院,激动的差点重修宗祠,以表祖上的恩德,宴请四方好友,便是连门口行乞的乞丐都一并当做亲友款待了一番。 何父激动的托人相问儿子有何要求,何肃言只是托人捎信写了两个大字“银子” 何家在凉州也是大户,虽然比不得那四大世家的宗家那般富甲天下,却也是家田万顷,财富满屋,何父高兴之余完全忘记儿子是一个花钱不眨眼的主儿,托了当地的镖局就送来三万两银票。 62.第62章 酒痴书奴 谌仲何肃言二人朝着那藏书阁走去。 石板路是彩石镶嵌而成,藏书阁的镶花钻纹门看起来格外的秀气。 何肃言方才随着众人一起来过这藏书阁,此时他倒像是来到自己家中“这藏书阁分三层,第一层是三经,说是藏书阁,我瞧着这里面却是空荡的很,根本就没几本书嘛,如此大的一层阁楼,只供奉着三本书,实在是奢侈。” 说着何肃言来到一琉璃柜前,一把拉开柜门,说道:“这是明经。” 指着另外一侧又道:“那是心经,那是书经。” 谌仲走向前来,瞧向那明经,经书稳稳的供奉在已木制的托台上,他瞧了一瞧,就朝着一侧走去。 当走到那书经的琉璃柜前,他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拉开柜门,却发现柜内的供奉台上有着两个托台,其中一个托台上放着那本书经,而另外一个托台,却是空空无也。 那空空如也的托台上,曾经一定是放着东西的,不然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弄一个托台在这里,谌仲心里这样想着,他忽然有想起白俊逸的话,这书经绝不能随便的冥想,否则便是产生虚幻。 人本就是这样,对一切诡异的东西充满着好奇心,如果不是白俊逸的提醒,谌仲也许会将这本书经和那心经明经一样,看一眼便过去了,但有人向你提起这本书的古怪,越是不想让你去碰的东西,你越是想要去了解去看。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 谌仲此时完全忘记了白俊逸的提醒,柜内有些阴暗,只能隐约的透着一点光亮能看清楚那是一本青皮卷的书。 他缓缓的伸出手,就将那本书经拿到了手上。 借着光亮一瞧,谌仲陡然一惊,他忽然发现,这本书经,和那乞丐赠予自己的无字书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像是双胞胎的婴儿一般,除了书经上书写着两个书经大字外,其他的地方,无论是纸张,还是卷册的质感,都与那本无字书相差无几。 那本无字书,谌仲一直放在枕侧,每晚都要瞧上一瞧,他自是熟悉无比,此时他已然笃定,那本无字书和这书经,绝对有着一定的关联,至于是何种关联,他此时还不甚清晰,但他隐约觉得,这两本书,只有合在一起,才是那真正的书经。 谌仲并没有急于翻开书经观看,他打算明日拿着那本无字书,来这藏书阁与这书经比较一番,在细细的研究。 将书经轻轻的放到原位,何肃言瞧谌仲的脸色凝重,于是问道:“怎么了?” 谌仲一愣,摇头道:“没事。” 何肃言笑道:“这书经据说古怪的很,我看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谌仲苦笑道:“好吧。” 然后二人顺着楼梯朝上走去,楼梯是檀木所制而成,坚实的很,踩在上面,如履平地。 二层阁楼和一层相差无几,却是又显宽敞明亮了许多。 八扇偌大的窗户敞开着,阳光透过窗户,将整间二层阁楼都映的明亮了许多。 靠近窗的位置,都摆放着躺椅,阳光扑洒在那墨色的躺椅上,倍显惬意,谌仲来到一张躺椅上,静静的躺了下来。 躺下的一瞬间,他忽然惊叫的跳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吊在横梁上,这的确将他吓的不轻。 何肃言闻声朝着那横梁瞧去,也是险些吓的瘫坐在地,谌仲指着横梁上的身影叫道:“什么人。” 那身影摇摇晃晃,就像是被绳子吊起来摇晃的木偶一般。 那身影是一个人,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那绝对是一个人,一个人吊在那横梁上,谌仲以为是死人,但死人却绝不会说话。 但这人却说话了,他说道:“没有人和你们说过,我是谁?” 能说话的自然不是死人,谌仲何肃言二人终于舒了一口长气,何肃言放下手中拎着的椅子,方才激动之余,他险些将那躺椅朝着那身影砸将过去。 这身影缓缓的从横梁上落了下来,他的头上拴着一根麻绳,麻绳的一端紧紧的绑在头发上,另一端则是系在房顶。 这人的年岁看来不小,头发花白,面上也全是皱纹,但这老者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眉毛更是粗大黝黑,他的身形消瘦,较之谌仲,要矮了整整一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上是一双破旧草鞋,腰间拴着一个火红色的葫芦。 他落下来的时候,那根麻绳依旧系在他的头顶,他却是全然不在意,笑嘻嘻的朝着谌仲何肃言二人说道:“云天那小子没和你说,来到藏书阁二楼,要孝敬我老人家?” 谌仲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 何肃言倒是开口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方才我来时,怎么没有见过你?” 说着何肃言掩口惊道:“莫非你是贼不成。” 这老者嘿嘿一笑,道:“爷爷我每日游走八院藏书阁,却从没人敢说我是贼,爷爷便告诉你爷爷的大名,嗜酒如命,看书成痴的酒痴书奴便是爷爷我。” 谌仲苦笑道:“酒痴书奴?这怎么听,怎么像两个人的名字。” 酒痴书奴道:“酒在前,书在后,自然酒要比书重要的多,痴酒的汉子,却没想到竟然成了书的奴隶,当真悲哀呀悲哀。” 说着酒痴书奴竟然席地而坐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捶地大叫:“墨翎啊墨翎,你小子让我一人看管这九大藏书楼阁,你要知道,我可是一个人呀,你的良心当真让狗给吃了,送我好酒我感谢你,给我书看,我感激你,但你他奶奶的让我一人看守九个地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老子是九头怪物不成。” 谌仲瞧这老者喜怒无常,当真无可奈何,他搜寻自己的记忆,却想不起这老者到底是何人。 却听何肃言忽然叫道:“你莫非就是那八院负责看守武学典籍的书奴酒痴?” 听了这话,酒痴书奴跳将起来,伸出那双枯朽的几乎露出根骨的手指,指着何肃言叫道:“是酒痴书奴,不是书奴酒痴。” 酒痴书奴气的不轻,他对着何肃言指指点点,神情极其不爽。 谌仲急忙调解道:“对对,是酒痴书奴,不是书奴酒痴。” 酒痴书奴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瞧向谌仲,觉得这白白净净的少年,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却长的并不难看,相反还有点那么秀气英俊。 何肃言被酒痴书奴一顿数落,倍感委屈,开口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酒痴书奴将眉毛一挑,道:“你小子不认识我,也就算了,竟然将爷爷的名字也叫错,我便惩罚惩罚你。” 何肃言脱口道:“惩罚我?” 酒痴书奴道:“惩罚你。” 何肃言道:“惩罚我什么?” 酒痴书奴指着腰间那火红色的葫芦道:“惩罚你请我喝酒。” 何肃言财大气粗,要请一位老者喝酒,这点钱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对这酒痴书奴也是隐约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个修为高深极为神秘的修行者,曾经是墨翎王手下的三品幕僚,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墨翎王贬为六品幕僚,负责看守八院的九大藏书阁楼。 谌仲瞧见那酒痴书奴腰间那火红色的葫芦,第一眼便瞧出那原本是白酒子带给傅青弈的东西,如今又怎会在这老者的身上,他疑惑的说道:“这葫芦,可是那傅青弈送于您老人家的?” 酒痴书奴咦了一声,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怎么?姓傅的那小子是你的朋友?” 他的话音刚落,自己便给否定了,他说道:“不对不对,姓傅的小子没有朋友,连我都不是他的朋友,你小子哪能成为他的朋友。” 谌仲说道:“我与他不是朋友,不过有机缘见过几次面而已,你这腰间的葫芦,却是我一个朋友送给他的,却不知如何到了老人家您的手中。” 酒痴书奴眼睛瞪的溜圆,似是不相信谌仲所说的话,他上下打量着谌仲,过了半响,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认识蜀山的人?” 谌仲道:“我那位朋友的确是蜀山的人。” 酒痴书奴微微点头,颌首道:“你可知这葫芦是什么?” 谌仲笑道:“我想一定是酒壶。” 酒痴书奴道:“它现在是酒壶,原来却不是酒壶。” 谌仲不解,何肃言咦了一声,低喃道:“对,它原来不是酒壶,是夜壶,被你当做酒壶,你喝的虽然是酒,但却有一股尿骚味。” 何肃言说完这话,就觉得身子一飘,然后他就到了房顶的横梁上。 谌仲刚想提醒何肃言不要乱说话,却发现身侧何肃言不知却了哪里。 这时忽然听到头顶有人大喊大叫,却是何肃言不知怎么的到了房梁上,正大声喊叫。 酒痴书奴好像身形未动,也没有离开过谌仲的视线,谌仲不禁讶然,心道:这酒痴书奴的修为好是高深,方才他一动未动,便将肃言抬到了房顶之上。 酒痴书奴朝着何肃言道:“这里阳光太刺眼,你先在房梁上晒晒阴凉吧。” 何肃言大叫道:“不需要,我喜欢阳光,我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必须要阳光的滋润才能茁壮成长。” 酒痴书奴道:“是吗?” 何肃言叫道:“当然是。” 然后谌仲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何肃言已经被挂到了窗户外。 阳光虽然不烈,但还是刺眼的,何肃言觉得自己都快被这并不强烈的阳光,将整个身子都沐浴了一遍。 他向来恐高,好在是二层,并不太高,何肃言朝着粗气,他此时只想点个火把将那酒痴书奴那粗大黝黑的眉毛烧掉,因为酒痴书奴看他的时候,他总觉得有四只眼睛在盯着他看。 63.第63章 两本书经 酒痴书奴玩性不改,他嘿嘿的笑着,拎着何肃言的衣领,将他提到阁楼内,说道:“爷爷就喜欢教训你这种没本事,还喜欢叫的小娃子。” 何肃言悻悻道:“我没本事,你的本事的确很大,但还不是需要让我请你喝酒?” 酒痴书奴道:“你请也不请?” 何肃言嘿嘿笑道:“你将这本事交给我,我请你喝一辈子酒都成。” 酒痴书奴瞟了何肃言一眼,然后朝着谌仲道:“你说着葫芦当真是你那蜀山的朋友,送于那姓傅的小子的?” 谌仲笑道:“自然不假。” 酒痴书奴颌首点头,笑道:“姓傅的小子果然没哄骗我,难得呀难得。” 他说完这话,却是不再谈论这葫芦,他说道:“你们是新晋天枢院的学生?” 谌仲道:“晚辈秣陵谌仲。” 酒痴书奴脱口叫道:“你就是今年那名士榜上的探花郎秣陵谌仲?” 谌仲道:“正是晚辈。” 酒痴书奴颌首点头道:“虽然没什么修为,但面相却是大富大贵之人,既然是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想来肯定有过人之处了。” 谌仲苦笑道:“前辈谬赞,晚辈实无过人之处。” 酒痴书奴摆了摆手,道:“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绝不在一朝一夕,你还年轻,自然还有很多路要走。” 说道这里,酒痴书奴突然抽涕了起来,眼泪瞬间落下,不由的痛苦叫道“想我堂堂酒痴,竟然委派我看守这九大阁楼,当真是大材小用。” 何肃言低喃道:“我看不是大材小用,是废物利用。” 酒痴书奴想来并未听到何肃言的话,否则以他的脾气,何肃言如今已上了房顶。 谌仲被何肃言的话逗的笑了,然后他朝着酒痴书奴道:“我看不尽然。” 酒痴书奴道:“什么不尽然?” 谌仲道:“我瞧墨翎王让您老人家看守这九大藏书阁楼,是对您的信任。” 酒痴书奴道:“王爷信任我?” 谌仲笑道:“自然是信任您,您想,势族八院所有的武学典籍都在这九大阁楼内,这九大阁楼乃是修行者的圣地,若非等闲,谁能进楼一观?这繁多的武学典籍,随便哪一本,到了那些小门派的手中,都是宝贝,墨翎王爷让您看守这么多的宝贝,难道不是对您的一种信任?” 酒痴书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谌仲笑道:“老先生修为高深,这些武学典籍,王爷交给您看守,自然放心。” 酒痴书奴哈哈笑道:“那是自然,爷爷我虽然嗜酒如命,但对王爷那绝对是忠心耿耿。” 何肃言插口道:“没错,我家看门的二狗子也经常这样给我表态,他说,公子呀,你每天都带我去宜春院听曲看姑娘,我二狗子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对公子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酒痴书奴似乎呆了,根本未发现何肃言在讥讽他。 谌仲此时到时有点疑惑,他疑惑的是这酒痴书奴因何故被墨翎王发配到看守这九大藏书阁楼,当了一个守卫,于是开口问道:“老先生当年可是犯了什么错误不成?” 酒痴书奴叹道:“我平日就喜喝酒看书。” 谌仲道:“喜欢喝酒的人很多,喜欢看书的人也很多。” 酒痴书奴叹道:“但如我这般一喝即醉,着书既睡的人,却很少。” 谌仲默然,酒喝的多了自然会醉,书看多了,也很容易使人发困,照这酒痴书奴所说,他竟然沾酒既醉,看书就睡,竟然还有一个酒痴书奴的名字,这当真古怪的很。 酒痴书奴道:“我虽然喜欢喝酒,却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我虽然喜欢看书,但一看到书,就会自然而然的昏睡过去。” 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对自己的这个怪癖也是难以理解。 谌仲的眼神略显同情,一个人若是喜欢一些东西,而恰恰又不能很好的享受那件东西所带来的快感,这的确值得同情。 却听酒痴书奴继续道:“就因为我有这个怪癖,所以便犯下了一个错误。” 谌仲道:“错误?” 酒痴书奴道:“我原来的可不叫酒痴书奴,我曾经却是一个的的确确的武痴,所以我每日扎在九大藏书阁楼内,试图博览天下武学,后来我发现,那些武学典籍奥妙无极,我每日每夜的卧在那里,几乎连饭都不吃,却也无法将那些武学典籍都纳入脑海。” 谌仲道:“习武成痴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固执。” 酒痴书奴叹道:“武学一脉,奥妙无极,绕是我自认天资聪慧,却也对一些典籍始终无法贯通,尤其是那本书经。” 书经?谌仲心道:难道酒痴书奴口中的书经就是那一层的三经之一的书经? 酒痴书奴继续道:“我听说当年的唐小环八岁的时候便能读懂天枢院三大奇经中的书经,你要知道,那本书经,便是连神游境的大修行者都参悟不透的。” 谌仲道:“老先生一定不是一个喜欢服输的人。” 酒痴书奴苦笑道:“我虽然不能和小唐先生那种万年不遇的天才相比,却也想试他一试。” 谌仲道:“结果呢?” 酒痴书奴道:“结果就是,我因喝酒便醉这个毛病,将那本书经弄丢了。” 谌仲不解,问道:“可是那本书经明明还在楼下的柜子中。” 酒痴书奴道:“书经分衍字经与蜃字经,据旁人所说,要读懂衍字经,必先看懂蜃字经,可那本蜃字经上,却是连一个大字都没有,而我弄丢的,却恰恰是那最为古怪的蜃字经。” 说着酒痴书奴叹道:“小唐先生毕竟是小唐先生,这个天下,也只有他能读懂这两部书经,不服是不行的。” 谌仲心底一惊,他隐约已经觉得,那乞丐赠予自己的那本无字书,极有可能便是这酒痴书奴弄丢的那本蜃字经,可是那本蜃字经,怎么会落到那乞丐的手中?那乞丐到底是何人?难道他不知那本经书,便是那书经中的蜃字经?如果知道的话,为何又会赠予了自己?这些都是疑惑。 谌仲默然不语,酒痴书奴继续道:“那本书经乃是当年天枢院第一代奇才从一处绝密的古圣地中寻得而来的,当年两本书经,缺一不可,便是那历代奇才都没人能够看的懂,直到小唐先生偶然看到这两本书经,才验证了这书经的确是天之圣书,据说当年小唐先生乃是先天虚体,八岁时看到这书经,一面吃着鸡腿一面破着境,那叫一个潇洒淡然,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从一个未踏入修行的小白,直接一跃到灵恸境巅峰,天下震惊,千年来只此一人。” 这些话听的谌仲与何肃言目瞪口呆,一个时辰的时间,从一个未踏入修行的小白,连破两境,直达灵恸境巅峰,这是多么恐怖的存在,这便是当年那个天下第一人唐小环的事迹? 让谌仲震惊的是,唐小环当年也是与自己一样,同是先天虚体,竟然从那书经中洗髓换骨,蜕去先天虚体的体质,更是一跃达到灵恸境巅峰,这样说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从那书经中发现些什么?也许也会蜕掉自己的先天虚体,醒悟修行也不可说。 酒痴书奴叹道:“喝酒误事,丢了那本蜃字经,此等大事,便是王爷不怪罪于我,我心也难安,只能常年驻守在这九大藏书阁楼中,来赎罪了,这本不是王爷的过错,王爷没有怪罪于我,也算是大大的恩情了,王爷也并未将此事公开于众,毕竟那本蜃字经非比寻常,好在寻常人也不知晓那两本书经如何珍贵,但愿那本拿到蜃字经的人,不会是其他番邦的修行者,否则参透了那蜃字经中的奥秘,对于大明来说,可是后祸无穷,老朽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谌仲沉思了片刻,说道:“老先生也不用多虑,我想那书经既然是两本,那肯定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就算那本蜃字经被旁人所取,想来也不会参悟出个所以然来。” 酒痴书奴脸色转变的很快,他忽然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你小子的脑袋果然够聪慧,能有爷爷我的一半智慧了。” 谌仲苦笑道:“能有前辈的一半智慧,那当真是我的荣幸了?” 酒痴书奴道:“岂止是荣幸,简直荣幸之至。” 何肃言探过头来,嘿笑道:“你瞧我的脑袋怎么样?” 酒痴书奴瞟了何肃言一眼,然后伸出手掌朝着何肃言的头上比划了一番,说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你的头发如果在长一些,便可以与我一样用绳子拴在这房梁上了。” 何肃言吐了吐舌头,他可不想如这酒痴书奴一样将头拴在麻绳上。 酒痴书奴说着话,将那火红的葫芦举起来,就仰头一口饮去,然后他的人变迷迷糊糊的似要跌倒,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沾酒既醉,谌仲这时才发现,栓在酒痴书奴头上绳索的作用,却是用来防止他醉睡过去的。 酒痴书奴强忍着醉意,朝着谌仲说道:“天色不早,你们也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可就要清点书籍。” 谌仲二人礼声告退,然后转头的一瞬间,就发现那酒痴书奴不见了踪迹,这真是一个怪人,来的怪,去的快。 64.第64章 研书经 一天的时间过去的很快,暮色渐至,天色渐晚。 万花楼后院内的小屋透着烛光,月色窗影前一个白衫少年安静的坐在窗旁的一张桌子边。 烛光虽不明亮,却足够照亮那温暖惬意的小屋,谌仲在万花楼的那间屋子本就不大,却异常的温馨,此时他坐在桌旁,手中握着那本无字书,也就是他认为的那本蜃字经,来回的翻看着。 这本书,他翻看了也不知多少次,却从未发现有任何的奇异之处,唯一值得奇怪的是,无论这本书你如何翻看,它始终崭新如初,就算你放到地上,踩上几脚,第二天醒来,它还是那样纤尘不染。 谌仲的确感到万分奇怪,但他又实在不知这如何解释,这本书,怎么看怎么是一本普通至极的青皮卷书,如果真如那酒痴书奴说的那样,这也许真的就是那本蜃字经了。 唐小环八岁便能参悟这两本书经中的奥秘,可自己看过无数遍,也是毫无所获,谌仲的确有点不解。 强求的事,他向来不喜欢做,但他又不愿如此放弃,所以他决定明日将这本书拿到那藏书阁中,与另外一本书经放到一起,既然两本书本是同根,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早早的来到了天枢院门口。 因为这几日事务繁多,步云天并未一直待在天枢院内,至于修行学习方面,势族八院自古便是给你提供良好的环境,而一切的修为,则是要依靠自己的悟性或是通过历练,来提高自己的修为,各院奇才的主要事物,并不是手把手的教会学生如何修行,毕竟修行的事,要倚靠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悟性的。 天色尚早,晨光才微亮,所以天枢院的大门也是紧闭。 门开的时候,谌仲就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他依稀记得那日自己为了何肃言的事,前来拜访天枢院,便正是这个守卫将自己丢到了门外。 这守卫似乎也是认出了谌仲,他似乎也知道眼前的这少年便是今年名士榜上的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更是步云天步奇才十分看重的学生。 他也记得那日这学生被自己生生的丢了出去,所以他的面色上有点尬尴,生怕这少年会报复自己。 凭谌仲如今的地位要报复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守卫,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谌仲显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很礼貌的朝着这守卫行了一个礼,然后便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这守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扇了下自己的脸,他真觉的有点无地自容,也怪自己长了一双不识真才的狗眼。 他第一个瞧见的人便是洪叔。 洪叔还是穿着昨天的那套管家服,此时他手中握着扫把,清扫着前院内的落叶。 他扫的很仔细,哪怕是在旮旯的角落,他也会清扫的十分仔细,看来,洪叔的确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 可是偌大的天枢院,为什么需要一个管家来亲自打扫? 洪叔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在这天枢院里已住了快六十年,他觉得任何人也没有他对天枢院的感情深厚,他把这里当成了家,这里本来也就是他的家,对于一个有家的人,能够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这对一个恋家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事。 天枢院的人本就不多,谌仲昨日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势族八院的天枢院,他认识的人也极少,而洪叔恰恰是他昨天已经认识过的。 洪叔看起来精神不错,他也瞧见了谌仲,对于这位步奇才口中的良才,他显然也抱着一股别样的心态,他放下扫把,舒了口气,他的年岁不小,也不会修行,干一些体力活,就会气喘吁吁,他立在原地,朝着谌仲说道:“你来的很早。” 谌仲笑道:“洪叔起的也很早。” 洪叔笑了笑,他的笑虽然伴着满脸的皱纹,却绝不比这晨光黯淡多少,他笑道:“很少有新来的学生会这么早来。” 谌仲走向前去,他觉得这天枢院的确有点冷清了些,于是说道:“为什么我看这里的人,好像实在太少了点。” 洪叔喘着粗气,坐到一张石椅上,说道:“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学生都已出去历练,自然会显得冷清了许多。” 谌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洪叔道:“年关临近,能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 谌仲道:“能回来的?就会回来?” 洪叔道:“出去历练,经历的都是生死考验,若要修为有成,就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打算,所以每年出去历练的学生,都有一些死在外头,而回来的人,修为就会提升了许多。” 谌仲自然听说过势族对于八院的学生是极为苛刻的,却没想到,那些历练出去的人,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洪叔站起身子,叹道:“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如果不吃早饭,我就会觉得一整天都没有力气。” 他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块面饼,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吃的速度极快,那张大饼入口既吞,不过一会的功夫,整张大饼都吃了进去。 洪叔嘿嘿的笑了笑,拍着肚子站了起来,然后拿起扫把,朝着谌仲说道:“奇才大人晚些时候就会回来,他好像有事要找你,你要去哪里,最好提前告诉我一声,如果奇才大人回来,我好知道去哪里找你。” 谌仲道:“我要去藏书阁。” 洪叔道:“如果你在藏书阁遇到一个奇怪的老家伙,记得,千万要躲的远远的。” 谌仲道:“他很可怕?” 洪叔道:“他虽然不可怕,但他会让你请他喝酒。” 谌仲不解,问道:“既然是老前辈,做晚辈的请他喝酒,也不算什么事。” 洪叔道:“可是墨翎王爷有规定,谁也不能请他喝酒。” 谌仲更是疑惑,他只有苦笑道:“难道是怕他喝酒误事?” 洪叔道:“正是如此。” 说着他继续道:“当年他已经误了大事,王爷绝不允许他再误事,所以他只能在藏书阁内,绝不能走出半步。” 谌仲笑道:“那么他在里面偷着喝,别人也是不能发现的。” 洪叔道:“当然不会发现,可是他没有银子,只能拜托旁人去帮他买酒,据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个红色的葫芦,如果他让你帮他买酒,装到那红葫芦里送给他,你千万莫要答应他。” 谌仲道:“这是为什么?” 洪叔苦笑道:“据说那红葫芦是蜀山的东西,蜀山上的东西,千万不要被它的外表所迷惑,你看似很小的东西,也许那东西重达千斤,能容大海也说不定。” 谌仲只能点头道:“我如果遇到,绝不会请他喝酒。” 洪叔笑道:“那是最好。” 说着他拿起扫把,继续清扫庭院。 谌仲朝着藏书阁走去。 进了藏书阁,直接朝着那书经琉璃柜走去。 将那本书经握在手中,他直接来到二楼,坐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酒痴书奴好像并不在此处,最起码谌仲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所以他并不担心在自己看书的时候,会被别人打扰。 秋天的风有些微凉,谌仲打了一个寒噤,然后他翻开那本书经,又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本无字书。 相互对比了一番,他已然笃定,自己的那本无字书,的确便是那本蜃字经无疑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两本书,绝对是一模一样的,除了一个有字,一个无字。 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经被叫做衍字经,因为那青皮卷面上明明写这书经两个大字,当然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当年的唐小环究竟从这两本书经中看出了什么奥妙,能够一顿饭的时间,一面啃着鸡腿一面就破了境,竟然还是从一个先天虚体直接跃到了灵恸境的巅峰。 也就是这一顿饭,唐小环被特招入了明楼,成了那千古第一人。 谌仲翻开书经,仔细的看了起来,他脑中还记得白俊逸的提醒,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杂念或是去冥想书经中的东西。 他看的很认真也很仔细,他向来聪慧,无论多么难懂的书,只要他看过一遍,便能领会其中的真谛。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中午,太阳升的老高,阳光透过那扇敞开的窗户,照射在谌仲的侧脸。 如果有人瞧见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这白衫少年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唐小环,无论是他们的气质,还是那股永不服输的样子,都会让人觉得,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这样的人,绝会对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一个上午的时间,谌仲已将这本书经仔细的通读了最少三遍,但他始终难以理解这本书经描述的内容。 他叹了口气,然后将那本书经放回原处,将自己的那本蜃字经放入怀中,打算离去。 推开藏书阁的大门,就瞧见洪叔正朝着这里走来。 “奇才大人回来了。” 说着洪叔笑着走向前来,说道:“同来的还有徐公公。” 谌仲问道:“徐公公?” 洪叔道:“对,徐公公。” 65.第65章 宸后 徐公公原本叫做徐海禅,明帝隆曦闭关三年,皇宫内的事物,有一半都是经过他的手处理的,这三年来,他几乎成了宸后的左膀右臂。 当然,他还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影逸军的掌控人。 墨翎王掌控势族,影逸军却是宸后与明帝隆曦的贴身军统。 没有人知道影逸军都是些什么人,但所有人知道,影逸军中的人,都是一些大修行者。 作为明帝隆曦和宸后一手培养起来的贴身侍卫,当然都应该是一些修为高深的大修行者。 影逸军的人,都是要经过明帝和宸后的筛选,选择出来的大修行者,他们行踪诡秘,始终隐秘在隆曦帝与宸后的身边,时刻保护着皇权最高统帅的安全。 徐海禅原本并不是太监,他曾经却是一名和尚,一个出家许多年的得道高僧。 南疆大佛国有灵瞰寺,灵瞰寺虽然地处南疆,但在天下间,却是鼎鼎大名的存在,它在大明的威名,虽不及明楼那般神秘莫测,也不及蜀山那般震人心魄,但灵瞰寺却无人敢小视半分。 南疆大佛国虽然被称为一个国家,但它实在小的可怜,将他的全部领地加起来,也不如半个景宸城的占地面积。 整个灵瞰寺就是南疆大佛国。 当谌仲见到徐海禅,徐海禅正眯缝着眼睛坐在高堂的一张椅子上瞧着他。 徐海禅身形消瘦,穿着一身华服,头戴一顶镶珠挂玉的冠帽,帽檐向外伸出两根长羽,他的头发花白,面上也似涂了****,隔着老远,谌仲都能闻到那浓浓的胭脂味。 徐海禅没有眉毛,他面上油光锃亮,就像是涂了猪油一般,但那双眼睛却是炯炯发亮,单眼皮下的那双漆黑的瞳孔,永远散发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之感。 被这样的一个人盯着,实在难受的很,谌仲感觉自己都快被这徐公公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透澈。 徐海禅开口了,但他却并没有朝着谌仲说话,而是朝着身侧坐着的步云天说道:“的确有几分相似。” 谌仲觉的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依旧抿口站在堂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心底有些紧张,他从未如此紧张过,他也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 但此时,他的确紧张了。 被唐先生钦点为今年名士榜的探花郎已经足够他感到诧异,而如今从这徐公公的口中得知,宸皇后竟然要面见自己。 宸皇后是何人?那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后,与明帝隆曦平起平坐的人。 竟然要面见自己,而且还是堂堂的徐公公亲自前来,他觉得自己的面子的确太大了点。 徐海禅开了口,朝着谌仲说道:“马车就在外面,你这就随我进宫吧。” 谌仲点头说道:“此时?” 徐海禅道:“此时。” 谌仲低头瞄了瞄步云天一眼,发现步云天也正瞧着自己。 步云天似乎瞧出谌仲心有疑惑,说道:“你是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宸皇后要见你,再正常不过。” 谌仲点头,然后他随在徐公公的身后出了天枢院。 门外果然有一辆马车在候着,马车内也很宽敞,就算坐上七八个人,也足有富余。 马车的一侧,站着四名男子,这四名男子的衣服紧缚在身,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奇怪的武器,那把武器似镰刀,又比镰刀要长一些,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谌仲并没有多瞧那些人,那些人也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瞧见了徐海禅后,他们的神情才有些变化,变的异常的恭敬,动作上虽没有体现这种恭敬,但无论任何人都能感觉的到,他们对于徐海禅,有着一股敬仰的神情。 徐海禅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他的那双三角眼却是一直盯着谌仲。 这种气氛极其尴尬,谌仲觉得自己都快被徐海禅盯的有点发毛了,于是他说道:“徐公公可知皇后娘娘见我所谓何事?” 徐海禅眯眼笑道:“皇后娘娘要确定一件事。” 谌仲小声的问道:“什么事?” 徐海禅道:“你到了便知。” 这个回答实在是让人难以回复,谌仲索性就不在多问。 ……………… ……………………。。 马车走的并不快,徐海禅的话也不多,谌仲的话就更少了,他百无聊赖的扣着手指,在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车到了皇宫正门就停了下来,徐海禅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瞧了瞧,然后他朝着谌仲笑道:“到了。” 他说完,挽起宽大的衣袖,就先下了马车。 谌仲下了马车的时候,就瞧见了另外一辆马车和马车上的一个少年。 那马车停靠在皇宫大门的一侧,车辕上的一个少年斜躺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正悠闲的剪着指甲。 谌仲笑了,他瞧见了颜欢,而颜欢也瞧向了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徐海禅将双手插入袖口,端立在一侧,周边的一个皇宫守卫跑到他的身侧,附在他的耳畔,嘀咕了两句,徐海禅点了点头。 谌仲朝着徐海禅笑道:“看来皇后娘娘要见的不止我一个。” 徐海禅指着颜欢对谌仲笑道:“看来你们也是相识了?” 谌仲道:“我们的确相识,而且还是朋友。” 徐海禅点了点头,这时,颜欢已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这里,朝着徐海禅拱手礼道:“徐公公,别来无恙?” 颜欢的笑意深浓,看模样,他似已徐海禅早就相识。 徐海禅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朝着颜欢道:“那件事的动静不小,我看你怎么和娘娘交待。” 颜欢道:“我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相信我。” 徐海禅叹了口气,道:“她的确会相信你,她从来都会相信你的。” 他们的对话让谌仲听来有些莫名其妙,他自然插不上什么嘴,但他隐约觉的,他们的对话,一定和胜屠九公子的事有着关联。 谌仲并没有询问这几日颜欢去了哪里,他知道,如果颜欢想说,就一定会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说,那就说明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从来不会勉强朋友做不喜欢的事。 宫城威严,守卫更是不苟言笑,皇宫的大门是镶金玄铁所,金光闪闪的门上镌刻着一些不规则的纹理,城墙高耸,守卫森严,皇家气势,彰显无疑。 数十禁卫军随在徐海禅等人的身后,手持长戟,背缚铁盾,一身亮银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这些禁卫军,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汉。 穿过三道玄门,进入皇宫内院,徐海禅始终领路在前,谌仲则是和颜欢随在他的身侧。 皇宫大院一片肃静,虽然守卫众多,却无人喧哗,也无人敢胡乱喧哗。 绕过正阳宫,朝着宸后的宸坤殿而去。 ……………… ……………… 谌仲有点奇怪的瞧着宸坤殿殿首上的那宸坤殿三个镶金大字,他忽然觉的,那三个大字的笔迹,无比的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到了宸坤殿的门前,随在徐海禅身后的那四名男子便顿住了步子,他们一字排开,站立在殿前的石阶两侧。 谌仲瞧着四侧,他忽然觉得这里格外的冷清,虽然旁边的人不少,但一个一个都极其的严肃,就好像有人拿掉了他们的笑脸,让他们始终保持着那僵尸般的面孔。 当然,这里不包括颜欢,颜欢的笑容从不会从脸颊上消失,从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没等人通报,颜欢就迈着步子朝着宸坤殿里走去,他好像对这里格外的熟悉,就连殿门前的那几名守卫见到了他,都没有多加阻拦。 谌仲心里很奇怪,他知道颜欢本是羽族的人,难道他和宸后娘娘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他瞧了瞧身侧的徐海禅徐公公,徐公公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颊看不出是何种表情,他摆了摆手,然后宸坤殿前的那些守卫便散开了。 谌仲跟在他的身后,朝着里面走去,进了殿门才发现,这宸坤殿的大堂简直大的出奇,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也没有豪华点缀,给人的感觉,只是觉得空旷与庄严。 正前方,是一偌大的垂帘,垂帘的两侧,站着数十位宫女,这些宫女的打扮很是讲究,每个人的腰间,都帮着一条粉色的丝绫。 这些人瞧见了徐海禅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散在两侧。 谌仲跟在徐海禅的身后,朝着那垂帘走去,徐海禅在垂帘外两丈处停了下来,谌仲也停了下来。 “拜见宸后娘娘。” 徐海禅跪礼,谌仲一愣,也是照做。 礼毕后,谌仲忽然瞧见颜欢站在那垂帘一侧,笑着瞧着自己,他心底已然笃定,颜欢和宸后娘娘之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能够近宸后娘娘如此近的人,一定是宸后万分信任的人。 帘后忽然有一低沉的女声传了出来“人来了?” 徐海禅瞧了一眼身侧的谌仲,然后朝着那垂帘里的人恭声道:“来了。” 垂帘没有打开,但谌仲隔着那薄纱帘,隐约的能够看到,那垂帘内一张偌大椅上,坐着一个人,他心想:这人也许就是宸后娘娘了。“ 想到这里,他倒是没有先前那般紧张。 宸后哦了一声,然后朝着颜欢说道:“小欢,这就是你口中的你的那位朋友?” 颜欢笑道:“正是。” 宸后又朝着谌仲说道:“唐先生钦点你为今年名士榜的探花郎,可你一无修为,二无背景,你可知为何?” 谌仲不解,他只能如实的说道:“我的确不知为何。” 宸后道:“殿前牌匾上的那几个大字,你可瞧见?” 谌仲道:“皇后娘娘说的可是宸坤殿那三个大字?” 宸后道:“正是。” 谌仲想了想,淡淡的道:“那几个字的字迹,我总觉的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66.第66章 魂字 良久的沉静,没有人说话,宸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良久,她忽然遣散了众人,而此间大厅,只留下徐海禅颜欢谌仲与她四人。 垂帘轻启,宸后缓缓的从帘后走出,她身上穿着一身九凤华服,一条长长的纱披托在身后,头上戴着一顶象征者大明至高权利的凤冠,她的表情永远都像是春风那般温和,无论什么人看到这样的一个高贵的女人,都不得不得感到一股窒息的感觉。 宸后朝着颜欢说道:“拿笔墨纸砚。” 颜欢照做,然后他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放到谌仲的面前,笑道:“谌兄,来吧。” 谌仲不解,他疑惑的问道:“要来什么?” 颜欢笑道:“当然是写字。” 谌仲一愣,苦笑道:“写字?” 徐海禅道:“对,写字。” 谌仲朝着宸后笑道:“不知皇后娘娘要我写什么字。” 宸后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笑道:“就写那宸坤殿三个字。” 谌仲不明所以,所以他只能照做,不过是写三个字而已,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挥笔如飞,毫不拖沓,宸坤殿三个大字一蹴而就。 颜欢将写有字的纸宣拿到宸后的面前,谌仲瞧见宸后瞧见自己写的东西后,眉头微微一凛,嘴角微微一动,似有所动容,瞄了一眼谌仲后,宸后便从徐海禅手中接过一锦匣。 锦匣里是一张纸,一张写有字的纸,纸上的字恰恰也是宸坤殿三个大字。 徐海禅瞧见锦匣中的纸宣后,眉间也是紧紧一皱,也是瞟了谌仲一眼。 他们的神情古怪至极,谌仲当然疑惑重重,不过他却并未想太多,只是安静的站在台下,不说一句话。 宸后将两张纸上的字,对照了一遍又一遍,过了良久,她忽然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锦匣中的那纸张交予颜欢。 颜欢拿着那张纸,来到谌仲面前,谌仲接过,目光不解的瞧向他们,这时,宸后却是开了口,道:“你可认得上面的字迹?” 谌仲定睛一瞧,他当然认识上面的字迹,这字迹与他的字迹简直如出一格,但自己写的那宸坤殿三字,明明握在宸后的手中,可手中的东西又怎会藏在那锦匣之中,所以他满脑子都是疑惑,他疑惑道:“这上面的字,为…为何与我的字迹一模一样?” 宸后却是没有直面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可知你手中的那宸坤殿三个字,是出自谁的手?” 谌仲答道:“不知。” 宸后道:“那是唐小环的字迹。” 谌仲愕然,脱口道:“小…小…小唐先生?” 宸后的脸色有点黯然,她似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过了半响,淡淡的说道:“就是小唐先生。” 谌仲的脑袋已经布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字迹为什么会与小唐先生的字迹如此相像,不是相像,如果不是他此时亲自看到,他也许就会认为,那锦匣中纸宣上的三个字,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宸后继续淡淡的说道:“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也可以改变,但是一个人随性写下的字,绝不会改变,你的字和小唐先生的字,简直就像出自一个人的手笔,也正因为如此,唐先生才会钦点你为此次大试名士榜的探花。” 谌仲心底有些震惊,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本以为是自己的文采博得了唐先生的赏识,方才被提名探花郎,但熟知结果却是,只是因为他的字和小唐先生的字相仿罢了。 他当然知道小唐先生是什么人,也深知小唐先生在大明的地位,那位传奇一般的人,值得无数人的敬仰,自己的字竟能与之相同,其实他本不必有什么不好的滋味在心头的。 宸后似乎瞧出谌仲有别样的情绪,她笑了笑,道:“你也不用太想其它,能与小唐先生的字如此相像,被提名名士榜的探花郎,你也算实至名归,如果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想你绝不会有现在心中的那般想法。” 谌仲道:“缘由?” 宸后道:“这缘由就是,你的字不是普通的字,唐小环生前便是一名画魂师,而他写的字被称作魂字,能够写魂字的人,方能成为画魂师,而你的字,恰恰便是魂字。” 谌仲心下大惊,宸后所说,他虽不甚懂,但面上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他当然不是傻子,画魂师乃是修行者极为罕见的偏门职业,较之印宿游侠和秋家的大阵师地位还要尊享许多。 当年的唐小环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位画魂师,画魂师挥笔描魂字,斩尽天下事物。 此时谌仲心底只有苦笑,因为他觉得这些好像实在太过梦幻,他从未想过,自己平平淡淡写下的字,竟然便是魂字,而只有能够写出魂字的人,才有成为画魂师的潜质。 谌仲苦笑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宸后道:“你既然有成为画魂师的潜力,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谌仲苦笑道:“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但宸后娘娘要知道,我是先天虚体,并不能修行。” 宸后笑道:“小唐先生当年也是先天虚体。” 这时徐海禅却是开了口,他的语气平淡,并无任何感情色彩,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天下间只有一位小唐先生,能够在吃饭的一个时辰内破除先天虚体的体质连破两境的人,天下间也只此小唐先生一人。” 宸后道:“虽然天下只有一个小唐先生,但天下却不只一种能够治先天虚体的办法。” 徐海禅道:“传闻明楼有秘术诃髓能够洗除先天虚体。” 宸后叹了口气,道:“但要入明楼,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徐海禅道:“难道凭皇后娘娘的一句话也不行?” 宸后摇头道:“不行,他谁的账都不会买,除非他看上的人,否则要想进去明楼,断无可能。” 宸后的语气稍有无奈,徐海禅却是不在说话,对于明楼的那个人,他不敢妄加评论。 过了半响,宸后却是开口道:“还有一种办法。” 徐海禅忽然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什么,他脱口道:“莫非是四大世家容家的秘术轮回?” 宸后点头道:“正是容家的秘术轮回。” 徐海禅道:“传闻这秘术轮回,只有容家历代医命可以施展,能够借用他人的身体,洗尽周身髓骨,从而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宸后道:“除此办法外,若要让一个人蜕掉先天虚体的体质,别无他法。” 徐海禅微微点头,说道:“但容家的历代医命向来禁七情六欲,绝不会为外人施展这轮回秘术,况且,若要施展这轮回秘术,必要依靠血池祭坛方能施展,容家的血池自从那年被小唐先生破坏后,咱大明就再无血池了。” 宸后叹道:“这便是麻烦的地方了。” 谌仲听着,却没说话,他心里想的却是,为何宸后等人会千方百计的要帮助自己解除这先天虚体,但是他却不知,这天下间能够写出魂字的人,除他之外,再无旁人,如果他蜕掉先天虚体的体质,能够修行,成为画魂师,这对大明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一个画魂师,能够阻挡千军万马,修行能力更是超然的存在,能力的恐怖程度,丝毫不亚于百里闲的大印师,如今四国番邦窥视大明领土,大明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宸后的想法则是,谌仲是百年不遇有成为画魂师资质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真如当年的唐小环一般,成为一名画魂师,说不定就会成为另一个唐小环,当年的唐小环不明不白的死去,这对大明来说,是一种损失更是一种哀念,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因为所谓的先天虚体,而失去他的作用。 徐海禅眉头紧皱,他当然听出宸后的语气有些惆怅,停了半响,他说道:“虽然容家的血池被毁,但却有一个地方,也有着一座血池祭坛。” 宸后似是早已知道,她扬了扬宽大的衣袖,转过身子,淡淡的说道:“蛮国魂山之巅的黑暗祭坛。” 徐海禅道:“就是黑暗祭坛,那黑暗祭坛虽然有血池的存在,可是它,毕竟在蛮国,如今蛮国与我大明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谌仲不解,他从未听过黑暗祭坛,就连容家的那血池祭坛,他都未曾闻过,不过他隐约的想起,那时颜欢所说,他认识的一个古怪的朋友,能够帮助自己褪掉先天虚体的体质,莫非颜欢口中的那位朋友,就是容家的人? 宸后道:“所以我说,这就是麻烦的地方。” 徐海禅继续道:“其实这并不麻烦,麻烦的是,那容家的医命,是否会帮谌探花,娘娘要知道,那容家的历代医命,可都是一些固执的人。” 颜欢忽然接口道:“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我想徐公公多虑了。” 徐海禅道:“哦?” 颜欢笑道:“虽然容家的医命都是顽固的人,但他们却是有恩必报的人。” 徐海禅不解,他侧耳倾听,颜欢继续说道:“而我,恰恰有恩与她。” 徐海禅一愣,皱眉道:“容家当代医命乃是号称医圣的容蓉,那个小姑娘我听说,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颜欢笑道:“就算再不近人情的人,也会欠人情的,去年临冬之时,她去西寇国历练采万生花被三十六寇鬼将的三鬼将纠缠,是我帮了她,她欠我的人情,我求她帮忙,我想她绝不会拒绝。” 徐海禅道:“竟然还有这事?” 颜欢道:“所以我说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宸后笑道:“小欢说的并没有错,蓉儿那里我已经问过她了,确有此事。” 徐海禅道:“既然容家的医命能够出手,那问题自然也便简单了许多,不过要登上那魂山,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宸后道:“所以我要你派出影逸军,暗中保护他们的周全。” 徐海禅道:“微臣领命。” 宸后道:“此次蛮国魂山之行,也不容耽搁,你且先下去安排吧。” 徐海禅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徐海禅就离去了。 67.第67章 粉黛山樱花家 徐海禅走后,宸后朝着谌仲笑道:“谌探花一定很奇怪,小欢为什么会识的我,在外人的眼中,他可是一个浪子。” 谌仲尴尬道:“回宸后娘娘,我的确有些奇怪。” 颜欢却是嘿嘿笑道:“宸姨,我虽然是个浪子,但却是一个有家的人。” 宸姨?谌仲甚感诧异,堂堂的一国之后,竟然被颜欢称作宸姨,他到底和宸后间,有怎样的密切关系? 宸后假意微嗔的撇了颜欢一眼,任谁都能瞧出,这眼神中饱含慈爱,她淡淡的说道:“谌探花也不用太过奇怪,小欢的父亲,与我本是同门,他叫我一声姨,也算理所当然。” 然后宸后朝着颜欢说道:“你口中的家,就是你的那辆破马车?” 颜欢笑道:“马车虽破,却很温暖。” 宸后嗔道:“我的宸坤殿不暖么?” 颜欢笑道:“这里虽暖,却总感觉不及我那辆破马车自在些,宸姨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喜欢自由。” 宸后无奈的笑道:“你果然和你父亲一个样。” 说道颜欢的父亲,宸后的脸色微微有些黯淡,她原本威严的面容,忽然多了些许的悲惆之感。 颜欢却是没有想太多,他朝着谌仲笑道:“谌兄,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吧?” 谌仲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也不能拒绝,能够治好先天虚体的病,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焉能拒绝? 谌仲点了点头,朝着宸后和颜欢拜了一拜,道:“如此恩德,我谌仲定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宸后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有成为画魂师的资质,这样的人才,如果平平淡淡的就此埋没,岂不是我大明的损失?” 颜欢笑道:“却没想到,谌兄竟然能写出一手魂字。” 谌仲道:“其实我心底还是有些疑问的,至于我的字为什么会是魂字,我却是一概不知,可是就算我踏入了修行,又要如何成为画魂师?” 宸后似早已料到如此,她笑道:“你一定听过一个地方。” 谌仲道:“什么地方?” 宸后道:“粉黛山樱花家。” 谌仲听罢,脱口叫道:“樱花山庄樱花婆婆?” 宸后微笑点头,颌首道:“粉黛山上樱花庄,世人皆知樱花婆婆是当世的大书画家,但却不知,樱花婆婆实则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更是一位画魂师。” 谌仲心底的震惊着实不小,樱花婆婆的名儿早已名扬四海,九州宇内不知粉黛山樱花庄的人的确很少。 “樱花婆婆隐居在粉黛山,很少过问世事,况且世人皆知她是一个脾气古怪至极的人,能得到她的提点,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颜欢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宸后微微点头,说道:“樱花婆婆虽然脾气古怪,却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当年小环也是得到她的指点,方才成为画魂师。” 谌仲讶异道:“樱花婆婆竟然是小唐先生的师傅,这当真是一件奇闻,我只知樱花婆婆是一位大书画家,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 宸后不再说话,她缓步朝着殿内的一处房间走去,过了少顷,手中拿着一手掌大小的锦囊走了出来。 她打开锦囊,锦囊中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兔状红玉,红玉如血,那一双兔目更是红的发艳,宸后握着那兔状红玉,淡淡的说道:“这是当年我的寿辰上小环送我的寿礼,据说是樱花婆婆最喜爱的红眼玉兔,也是樱花上庄门人的信物。” 说着,宸后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小环是一个好孩子,可惜呀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的,他的命太苦,原本应该有无数的荣耀在等他的,可惜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宸后长叹了一口气,将那红眼玉兔塞入锦囊交予到谌仲的手中,谌仲接过锦囊,宸后继续说道:“樱花婆婆最喜欢的徒弟就是小环,你将这红眼玉兔给她,她看到小环的面子上,也许会帮你。” 谌仲双手接过,凝视手中的红眼玉兔,过了半响,装入锦囊,塞入怀中。 宸后道:“我听云天说起,你不日即将起行去坝上?” 谌仲点了点头。 宸后继续道:“坝上之行,正好路过粉黛山的,届时我会让小欢陪你一起上粉黛山,见到樱花婆婆,你千万不要询问其他,她的脾气古怪,脾气暴躁。” 说着宸后叹了口气,叹道:“我也快有十多年未见过她了,也不知她如今怎样,待你见到她,带我向她问声好吧。” 谌仲点头,他心下猜想,宸后和樱花婆婆间的关系,绝不寻常,但他又不好问太多,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 ………………… ………………………。。 咸城位于大明北端,距离坝上仅有六十里,是北靖王李显宗的驻扎之地。 北靖王府的内阁府堂内,李显宗眉头紧皱的坐在一张宽大奢华的玉椅上。 他的表情凝重,似有所思,手中琉璃杯内的茶水已凉,看来他的心情的确有些怅然,原本他最喜欢的大红袍热茶,如今竟是擎在手中,已接连的端起放下了两三次之多。 他的右手指头,不住的扣着桌面,打出不规则的响声,堂下站立的几个人,不作一言,偌大的厅堂内,只有指尖敲动木桌的声响。 忽然他的眼神一凛,朝着堂下的李成仁沉声道:“那叫做谌仲的小子,果真是秣陵谌府的?” 李成仁蹙眉道:“我遣人已查的清楚,那小子的确是秣陵人士,而那谌府的小公子,就叫做谌仲,当日大祭司追杀那老家伙之时,那老家伙就躲在谌府之中。” 李显宗继续道:“那么说东西也许就在他的手中了?” 他的眼睛是撇向堂下另一个人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双手垂在袍内,头上遮着一浓黑色的头罩,看不清面孔,却能感觉到丝丝寒气,从那黑袍内散发而出。 穿黑袍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一般,他说道:“我大哥出手,绝不会留活口。” 李成仁嘿嘿的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可那姓谌的小子是怎么回事?” 黑袍人依旧死气沉沉的说道:“我去。” 李成仁道:“你去?” 黑袍人冷声道:“无论东西是否在他手中,他都得死。” 李显宗蹙眉道:“要杀他的确很简单,但东西必须拿回,否则二公子那里,我无法交待,如果那东西落入韦青峰的手中,不光你我,就算是二公子,都会死的很惨。” 黑袍人继续冷声道:“我有一万种方法能从他口中套出那件东西的下落,前提是那件东西真的在他的手中。” 李成仁皱眉道:“不要忘记,洗尘剑傅青弈可是那小子的朋友。” 黑袍人嘿嘿冷笑道:“洗尘剑傅青弈?区区灵恸境而已,不足为惧。” 李显宗却是说道:“黑袍先生千万不要低估了那洗尘剑,要知道,他如今可是明楼的人。” 黑袍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是明楼的人,他也只是一个灵恸境的修行者,我要杀他,只需一招。” 李显宗挥了挥手,沉声道:“二公子那里暂时不想将动静闹的太大。” 黑袍人道:“我有分寸,如果那洗尘剑硬要出手,我不介意杀了他,二公子那里,我自有交待。” 说着他沙哑的声音又冷笑起来。 李显宗继续道:“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姓谌的小子即将赶去坝上,我估计他此行,一定是要将手中的东西,交予韦青峰。” 黑袍人冷声道:“他绝不会活着走到韦青峰的面前。” 李显宗敛起愁容,他知道黑袍人的能力,所以他此时放下心来,心情也是略微的舒展了些,他淡淡的说道:“既然少祭司出手,那我自然也无需怀疑,不知大祭司先生如今去了何处?” 黑袍人道:“我大哥另有要事。” 黑袍人忽然眼神一凛,朝着李显宗射出一道寒光,冷声道:“莫非你怕我不能妥善处理此事?” 李显宗笑道:“绝无此意。” 黑袍人冷笑道:“这件事我帮你解决,二公子那里与我们的约定,也请你转告他,莫要忘记。” 李显宗笑道:“二公子绝不是一个食言的人,他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黑袍人没有说话,他一转身,化作一道黑烟,消逝不见。 待黑袍人离去,李成仁走向前来,朝着李显宗皱眉说道:“父亲,他们已经失手一次,这次再失手,那东西如果被韦青峰拿到,后果恐…恐怕。” 李显宗胸有成竹的笑道:“就因为他们曾经失手过一次,这次就绝不会失手。” 李成仁不解,心头犹有疑惑。 李显宗道:“那姓谌的小子能在大祭司的手下逃过一命,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但这次。”说着李显宗嘿嘿冷笑道:“少祭司如果要杀人,就算明楼的人出手,恐怕也不能轻易阻止。” 李显宗话锋一转,朝着李成仁说道:“你说那姓谌的小子半点修为也无,唐先生却将他提名名士榜的探花郎?” 李成仁道:“确实如此,那姓谌的小子的确不会修行。” 李显宗疑惑道:“这倒是奇怪了,唐先生竟然会提名一个毫无修为的人。” 李成仁摇头示意自己也是不解,过了少顷,他沉声道:“为了安全起见,不如让黑八月帮我们留意一番?” 李显宗摇头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如果让他冒然出手,露出什么端倪,你觉得我让他进入势族还有何用?” 李成仁道:“我就怕这小子翅膀硬了,到时我们控住不住他,该如何?” 李显宗皱眉瞧了他一眼,不悦道:“初七是什么人,我比任何都清楚,他就算死,也绝不会出卖我。” 李成仁冷哼了一声不在说话,但他的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 68.第68章 势阁 谌仲与何肃言二人站在势阁的楼塔前。 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塔尖,直耸入云的塔身,无论任何人站在这座威严的塔楼面前,都会觉得自身渺小了许多。 他二人起了一个大早,谌仲则是按照步云天所说,要来势阁领取历练符,随粮草车队一起去坝上。 何肃言则是闲来无事,他觉得景宸城也不过如此,还不如随着谌仲一起去坝上看看风景,他向来有一颗闲散的心,只觉得能每日游手好闲游玩天下,就是人生的一大喜事了,所以当得知谌仲要去坝上之时,他却是也跟随着而来。 进入势阁内,阁楼内宽敞异常,几张老爷椅整齐的摆放在角落,负责分发历练任务的冯阁老早已坐在堂内,悠闲的品着早茶。 他喜欢在清晨喝一杯热茶,这样不仅能够使自己精神许多,还能使自己的眼睛变的明亮。 他明亮的眼睛一眼就撇见了谌仲何肃言二人,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心下一惊,当日唐先生品评天下名士榜他也是在场的,他当然认出,这进来的少年,便是被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谌仲。 冯阁老挺起身子,笑意盈盈的走向前来,他的年岁本来就不小了,褶皱的面颊就像是被揉搓的面团。 “可是谌探花?” 谌仲一愣,却没想到这阁老竟识的自己,他笑道:“正是。” 冯阁楼笑道:“步奇才已将事情都告于我了。” 说着,他转身朝着朝着里屋而去,没过多久,便抱着一套衣衫与一柄带鞘的青肠刀走了出来。 将一赤色腰牌递给谌仲,说道:“这是赤色历练符印,谌探花是无品势族子弟,老朽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了,明日粮草便会从北门出发前往坝上,皆是谌探花拿着这符印便可随队同行,待此行归来,将此符印交还与我,便可获得势符了。” 谌仲接过那赤色腰牌,腰牌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颇有些重量,通体赤红,上面镌刻历练二字,谌仲心想:这大概就是那最低级的赤色历练符了吧。 他朝着冯阁老拱手礼道:“多谢阁老。” 冯阁老一笑,将手中的百翎锦衣与青肠刀递向前来,笑道:“这套势族百翎衣与青肠刀,你此行穿戴在身,便证明你是势族中人。” 谌仲接过衣衫抱在怀中,将那柄带鞘的青肠刀别在腰间,朝着冯阁老笑了一笑,这时,何肃言走向前来,朝着冯阁老说道:“我也要领取历练符。” 冯阁老瞧了他一眼,说道:“姓名院属。” 何肃言道:“天枢院何肃言。” 冯阁老道:“你也要随北上粮草的队伍?” 何肃言点了点头。 然后冯阁老从柜下拿出势册查询了一番,终于是瞧见了何肃言的名字,却发现背后的备注则是无半点修为,不禁摇了摇头,然后转到里屋,过了半响出来时,手中也是拿着一套百翎锦衣与一把青肠刀。 何肃言接过那百翎锦衣与那青肠刀,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忽然觉的穿上这百翎锦衣简直威风极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就躲进一侧的屋内换起了衣服。 “我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没过多久,何肃言穿着百翎锦衣踏步而出,他将那柄青肠刀插入腰间,朝着谌仲叫道:“怎样?” 谌仲笑道:“简直威风极了。” 还未等何肃言什么,一个声音很不合事宜的透了出来“无织兽的百翎衣,不镶青涩石的青肠刀,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威风。” 这声音略带不屑,语气中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这对正沾沾自喜的何肃言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谌仲朝着声源处瞧去,却见势阁大门处走进来三名少年,打头的那名少年身穿紫色华服,手握一柄纸扇,面容白皙俊俏,赫然便是四大世家苑家的苑紫衣。 苑紫衣迈着大步朝里走来,不屑的撇了何肃言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金牌上镌刻瑶光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苑紫衣轻轻的将那瑶光金牌放到冯阁老的面前,笑道:“我也要参加此次北上押运粮草之行的队伍。” 冯阁老瞧着桌上闪闪发光的瑶光令,神情愣了一愣,然后他将那瑶光令握在手中,轻轻的翻转过来,就瞧见令牌背后的那个四字。 “势族四品子弟。” 冯阁老当然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能够在势阁胜任数十年之久的人,眼睛一定是明亮的,他一眼便瞧出苑紫衣是一名四品势族子弟。 他笑了笑,开口说道:“姓名院属。” 苑紫衣道:“瑶光院苑紫衣。” 冯阁老显的有些吃惊,脱口道:“你是四大世家苑家的人?” 苑紫衣昂首傲然道:“苑执宪正是家父。” 冯阁老拱手笑道:“原来是苑家的小公子,幸会幸会。” 说着他走到里屋,依旧是抱着一套百翎锦衣一柄青肠刀走了出来,但那历练符的颜色却是白如雪玉。 将那白玉历练符放到桌上,冯阁老笑道:“此行北上押运粮草的队伍位置已然不多,如今只剩这白玉历练符了,苑公子多多包涵。” 苑紫衣瞧到这白玉历练符的时候,脸色微微紧皱,显然有所不悦,历练任务分赤青蓝白绿紫橙,按照势族子弟品阶可领取相应颜色的历练符,他贵为四品势族子弟,最起码也应该发配给他绿色历练符的,历练符颜色的区别更是决定了在每次任务中队伍中的地位。 将那白色历练符拿在手中,苑紫衣很快的敛起不悦的面色,他强笑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他转头瞧向谌仲,看到谌仲手中的百翎衣和那赤色的历练符,他忽然笑道:“没想到堂堂的谌探花,竟然是无品的势族子弟。” 谌仲当然能听出苑紫衣口中讥诮的意味,他只是冷笑的并未回应,苑紫衣却不愿就此罢休,继续道:“谌探花可知这赤色历练符在这次北上粮草押运的队伍中,司职何位?” 谌仲笑着摇了摇头。 苑紫衣继续道:“好像只能做一名负责赶车的车夫了。” 说着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皆是哈哈大笑起来,苑紫衣继续说道:“如果让人知道,堂堂的名士榜探花郎,竟然成了一名车夫,这当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谌仲的脸色阴沉,他是一个普通人,但凡一个普通人被人讥讽多少都会有点不悦,但他却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他向来隐忍,更不喜与人争端,但此时他疑惑的却是,为何这苑紫衣却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与他可是无任何交集,更无利益冲突,难道这苑紫衣是瞧见自己被唐先生提名探花,而感到嫉妒? 当然这些都是错的,苑紫衣之所以对谌仲冷眼相加,实则是因为容家那医命容蓉的关系。 苑紫衣心系容蓉许久,但容蓉却对他始终无视,他也是知道容家历代医命都是禁七情六欲的,容蓉既然不能喜欢自己,自然也不能喜欢别人,可恰恰那个颜欢似乎与容蓉有着微妙的关系,这种微妙的关系,让苑紫衣感到极度的不爽,而在他瞧来,那颜欢似乎与谌仲的关系又匪浅,这种嫁接的仇恨,自然而然的就转移到了谌仲的身上。 谌仲当然不明白这其中微妙的关系,他只当这苑紫衣脑袋秀逗生了痔疮。 谌仲笑道:“既然是粮草押运,自然也是少不得车夫的,却也不知苑公子堂堂四品势族子弟,这次北上粮草押运,要司职何位?” 苑紫衣道:“恰好,我就是管车夫的。” 谌仲道:“这职位当真大的很要紧的很呢。” 苑紫衣自然瞧出谌仲语气中讥讽的味道,他冷笑道:“我劝你这次任务之行,最好不要犯什么错误,否则落入我的手中,我要你好看。” 何肃言从一侧走向前来,指着苑紫衣那柄青肠刀,朝着冯阁老问道:“同为势族子弟,为什么他的那柄青肠刀,是镶嵌四宝珠的?” 冯阁老一笑,说道:“因为他是四品势族子弟。” 何肃言把弄着手中那柄普通的青肠刀,继续说道:“那我是几品?” “你当然是无品。” 苑紫衣嘿嘿冷笑,继续道:“你和堂堂的谌探花一样,都是无品子弟。” 何肃言皱了皱眉头,他似是明白了,开口笑道:“无品最好,落的清闲。” 说着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搂住谌仲的肩膀,笑道:“阿仲,我常听人说,无活一身轻,人活在世,能落的清闲最为难能可贵,可见我们同为无品子弟,自然无需关心一些麻烦的事,话说如果这次粮草之行出了什么差池,我想这要负责的人,绝不会是我们吧?” 谌仲笑道:“当然,如果这次粮草之行出了差池,苑公子贵为四品势族子弟,当然要负很大的责任。” 苑紫衣冷声道:“有我在,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何肃言笑道:“据我所知,此次押运这批粮草到坝上,是为了备战蛮国入侵,我如果是蛮国的人,就绝不会允许这批粮草轻松的就送到坝上韦将军的手中。” 谌仲忽然敛起了笑容,何肃言的话也是提醒了他,这种玩笑开不得的,如果说这批粮草十分重要,更是不允许出现什么差池,但为何偏偏要他们这些新晋的子弟去押运?如今坝上战事随时可能一触即发,俗话说,兵马未行,粮草先行,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要吃饭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他隐约觉的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敢过多的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阻塞住自己去正常的思考。 他轻叹了口气,觉得没有必要和这苑紫衣再争论下去,这实在是一件无聊至极的事情,他朝着何肃言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我们走吧。” 何肃言还待和苑紫衣争论,见谌仲说了话,先行走了出去,于是自己追出门来,朝着谌仲说道:“那苑紫衣明显是来找麻烦的,阿仲,你可是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还怕他不成?虽然那家伙有些修为,但我想凭你如今的名声,何须怕他?” 谌仲怔住了步子,然后朝着何肃言道:“我当然不会怕他,但我想,和他争论这些无聊的东西,总感觉太幼稚了点。” 何肃言不觉的幼稚,相反他觉得遇到苑紫衣这种恃才傲物的人,就应该在口舌上占一些便宜,否则若论武的话,他显然觉的自己不是对手,他朝着谌仲做了一个鬼脸,哼了一声不在答话。 手中的青肠刀的确是一把好刀,何肃言仿佛觉的握住了这柄青肠刀,就握住了整个势族,能有势族做倚靠,忽然让他觉得再没什么能够怕的了,整理了下身上的百翎锦衣,他看人的模样都神气了起来。 69.第69章 游子心 情人意 二人回到万花楼,已近傍晚,弯弯的月牙已经挂在布满繁星的夜幕上,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难以入眠的。 还好,万花楼的每个夜晚都是不眠的夜。 琴声慢慢,歌声缓缓,无论任何人听到这样的琴身和歌声,都不免驻足欣赏一番,能够听到这样的琴声歌声一定是那些文人骚客的一种幸运。 幸运的是素柔姑娘不光能弹的一手好琴,她更有着一个好嗓子。 万花楼内观舞当属南歌子,因为毕竟南歌子是万花楼的头牌她的舞蹈,也的确堪称倾国倾世。 但若要听曲的话,却要属素柔姑娘了。 无论什么样的曲调无论什么情愫的歌,在素柔姑娘的口中唱出,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天籁。 此时素柔姑娘穿着一身蓝色轻纱,挥舞着手中的长绫,她并没有起舞,只是缓慢的随着曲调挪动着步子,但就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仿佛就已拴住了那些观客的心。 当然,也拴住了谌仲的心,因为素柔姑娘此时吟唱的歌曲,曲风正是一海外游子的思家之情。 桌上是一壶陈酿的女儿红,壶中的酒水已然不多,杯中却是要盈满溢出。 何肃言提起酒壶朝着谌仲的杯中倒去,这才发现方才的那一杯还未饮尽,他瞧向谌仲,却是发现谌仲的眼眶含泪满脸的悲切之意。 他愣了一愣,他明白,他此时绝不能说任何的话,因为他从谌仲的眼中发现的只有孤单和悲凉,这情绪完全感染了他,他不禁心底一酸,似乎也要落下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柔的歌也是停了,谌仲眼角的泪也欲滴落下来,他的眼神无光呆滞,就像一个历经沧桑凄苦的老人一般,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般明媚的光亮。 这样的眼睛太过黯淡,让人瞧见难免会心生同情之感,何肃言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心内疑惑颇多,因为他不明白,为何谌仲的眼神中会流露出那本悲苦凄凉的神色,他心道:难道阿仲有什么凄苦的身世不同? 他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谌仲不说,他也是明白,谌仲的心中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伤感的往事,无论什么人流露出这样悲伤的情绪,那么他一定有着非常惨痛的经历。 谌仲举起桌上盈满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味辛辣,呛出了即将流出眼角的泪,正好掩饰了他原本便盈眶的泪水。 这陈酿的女儿红本应该是嗜酒人的最爱,那进口后浓郁的酒香,就像是情人的一记久别香吻,非但能够让人沉醉,更能够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但这杯酒进了谌仲的口中,却让他觉得苦涩异常,他本来就不胜酒力,这杯酒已经是第三杯,所以他的醉意更浓了些。 他趴到在桌上,很快的熟睡了过去。 何肃言瞧着倒头睡过去的谌仲,又是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应该劝住他的,他本来就不能喝太多的酒,何况他明天就要随粮草的队伍去坝上。” 素柔不知何时站到了桌前,她蹙着那双细细的弯眉,朝着何肃言淡淡的说道。 何肃言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他握杯的手异常的沉稳,他虽然并不会修行,他但却是一个很懂得欣赏美酒的人,因为他立志做一个纨绔子弟,这点品酒的本事,他当然要学的透澈些。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当然指的是谌仲,素柔坐到椅上,瞧着昏睡过去的谌仲,淡淡的说道:“他从不说他的身世。” 何肃言叹道:“他也没有对我说过。”说着何肃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有着自己的不幸。” 素柔点了点头,她缓缓的擎起桌上的酒壶,倒进杯中,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坚强的人永远不会向他人诉说自己的不幸,那些逢人便诉说自己的悲惨境遇以博得他人同情的人,都是一些懦弱的人,因为他们脆弱的心灵急需一些人来抚慰。” 何肃言叹道:“可是说出来,总比憋在心中的强。” 素柔道:“有事情就算说出来,也只是多一个人看笑话而已。” 何肃言皱眉道:“我绝不会看阿仲的笑话,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素柔叹道:“你当然不会看他的笑话,可是如果他说出来,也会给你带来不幸,会怎样?” 何肃言怔住,过了良久,他叹道:“也许他不说,是想保护那些他在乎的人而已?” 素柔道:“阿仲与我相识并不久,但我知道,他绝对是一个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自己在乎的人的人。” 何肃言叹道:“一个人如果太善良,就难免会吃亏的。” 素柔的酒量一直不错,能在万花楼内吃的开的姑娘,酒量都是不错的,所以她就算将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也是面不红耳不赤的,就像是喝一杯凉水一般,她瞧着何肃言,轻声道:“你喜不喜欢吃亏?” 何肃言苦笑道:“我想没有人会喜欢吃亏,我的人生准则一直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素柔也笑了,她笑的很美,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笑道:“既然你是阿仲的朋友,自然也不会让他吃亏了?” 何肃言笑道:“你是让我在这一路上照顾他了?你怕他太善良,会吃别人的亏?” 素柔没有说话,但却是点了点头。 何肃言笑道:“这些话,你大可当他的面和他说的。” 素柔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和他说,因为就算我和他说了,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会瞒着我们,因为他绝不喜欢让关心他的人为他担心。” 何肃言笑道:“其实你可以放心,阿仲虽然不喜欢与人争执,但他也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你如果知道他这些日曾做过的事,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比他胆子大的人,的确太少太少了。” 素柔叹道:“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 何肃言不解,说道:“哦?” 素柔苦笑道:“就是因为他的胆子太大,又好管闲事,总是有些自不量力,所以他最容易得罪人,得罪一些他本就惹不起的人,这才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何肃言笑了,他笑道:“他的确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我起码自知没半点修为,绝不会招惹一些本不该招惹的人,可是他却不同,不论遇到的是什么强大的人,他好像从来不会害怕一样。” 素柔道:“这也是我所欣赏他的地方,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品性,总是难能可贵的。” 何肃言忽然神秘的笑道:“你不是欣赏他,我觉得的你是喜欢上他了。” 素柔听了这话,耳根发红,脸色发烫,她瞄了何肃言一眼,发现何肃言的眼睛透着一股看透一切的神态,她羞红着别过脸颊,然后轻轻的站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到桌上,轻声说道:“这是南姐姐让我交给阿仲的东西,她说如果生死关头,这东西也许能够救他的性命。” 何肃言笑道:“我们只是去押运粮草去坝上而已,又不是去打仗,怎会有生死关头?” 素柔背着身子,羞声道:“我不知道,总得小心些才好。” 何肃言道:“南歌子姑娘为何不亲自将这东西送给阿仲?” 素柔道:“南姐姐与我一样,从不喜欢与人道别。” 她的话说完,就匆匆离去了,她走的很快,头也低的很沉,生怕别人瞧见她已然赤红的脸颊。 何肃言瞧着素柔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谌仲说道:“你可真是走运,连素柔姑娘这样不可方物的美人都瞧上了你,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着他将素柔丢在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借着明亮的烛光一瞧。 这竟然是一枚上等的白玉云石,玉石作雪花状,棱角分明,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着雪花白玉,都能瞧见它玉心中隐藏着一直犹如瞳孔状的眼睛。 何肃言感到丝丝寒气正从那玉芯的瞳孔上散发出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好像那白玉中的瞳孔就要将他冰封住一样,他匆忙将那东西放入怀中,并未太放在心上,他觉得这雪花白玉石虽然是个珍惜的宝物,但在危机关头能救得性命,那也太夸张了些,难不成将这东西送给别人,就能换回性命不成? 70.第70章 坝上之行 秋风萧瑟,枯叶满地,秋日骄纵的晨光从景宸城的高墙上透射在北城门下那些马车背上。 城外押运粮草的车队已然早就备好了行程,几百名身穿官服腰系长刀的官兵整齐的站在那些押运粮草车的外围 全权负责此次粮草押运的都尉叫做齐攸渊,他本是天玑院的二品子弟,也是天玑院奇才陆无言最得意的门生,更是一位灵恸境中期的修行者。 齐攸渊身穿亮银铠甲,手持八尺银戟,意气风发的横跨在一匹枣红骏马上,昂首瞭望着北方远山,怔住发神,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辆马车缓缓从北门内驶出,车辕上一面带笑容的少年,他的双腿盘在车辕上,倚靠在车厢上,悠闲的吹着口哨,拉车的彪悍骏马随着口哨声,仿佛很有节奏的迈着蹄子前进着。 这少年自是颜欢了,他不知何时也已换上那一套代表势族的百翎锦衣,锦衣胸前是金丝勾织成的猛虎下山图,那柄镶嵌青涩石的青肠刀,却被他随即的丢弃在车厢一角。 齐攸渊的眼睛转向了那辆马车,他自然瞧见了颜欢,颜欢也瞧见了他。 待走到车队前,颜欢则是挺起身子,朝着齐攸渊笑道:“齐都尉,别来无恙?” 齐攸渊笑了,他当然认识这个安坐在马车上的少年,他颌首点头,并不多话,他一向话很少,能够让他严肃的面颊露出久违的笑意,已实属罕见。 北门内又走出两个身影,一袭紫衣手持折扇的苑紫衣跟在一个妙龄少女的身后,毕恭毕敬的说笑着,但那妙龄少女却是始终不发一言,她的面色始终冰冷如寒冬里的冰窟,好像无论多么温暖的阳光都不能融化她那冰冻的美颜。 她是容蓉,四大世家容家当代的医命,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偌大的药匣,那药匣被一根绿色的丝带紧紧的缚在她的背上,她本来身形纤细,那偌大的药匣就像是一座小山,好像要将她压垮一样。 她瘦弱的身子竟挺的笔直,裙摆下的那双秀足更是迈的轻盈,无论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美貌的妙龄少女背着一个偌大的医匣都会感到吝惜,生怕那医匣的重量会压垮她一样,但容蓉的面色上除了冰冷,丝毫找不出任何的难堪之处。 来到车队前,苑紫衣朝着齐攸渊拱手礼道:“齐都尉,我们何时出发?” 齐攸渊道:“时辰尚早。” 他说话向来通俗易懂简洁明了,多余的废话从不多说,却又能够让听者明白他的意思。 苑紫衣勉强的露出一抹笑意,然后他就瞧见了颜欢,那个始终斜躺在一辆马车上的懒撒少年,他低头朝着容蓉瞄了一眼,发现容蓉的目光也是撇向了颜欢处。 苑紫衣蹙着眉头略显不爽,他心底已然将颜欢当做了情敌,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容蓉偏偏执意要领取此押运粮草的任务,这种简单没有任何回报的任务,凭容蓉的实力,根本无需参与的。 当看到颜欢,他才隐约觉得,容蓉参加这次任务,一定和这个懒散的少年有所关系,所以他的心情更加不爽了。 他虽然看颜欢不爽,但他也实在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从来都心思缜密不会贸然行事,苑紫衣当然是一个聪明人,他即使看颜欢再不爽,也不会傻到向他出手,其一他没有把握战胜颜欢,其二如果让容蓉瞧见他是这种人,那么他在容蓉心中保持这么多年的良好形象就全部毁了。 所以苑紫衣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的笑意,他绝不能让人看出他的想法。 没过多久,从北门内又走出三个少年,那打头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无鞘长剑,赫然是潜渊榜上排名第五的葬冢剑易太,他身后的两名少年毕恭毕敬的随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两个跟班一样。 易太来到苑紫衣等人身前,朝着苑紫衣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齐攸渊说道:“齐师兄。” 齐攸渊与易太同属天玑院,二人自然也是相见过了,齐攸渊朝着易太点了点头,也是没有多说什么。 易太转头朝着苑紫衣笑道:“苑兄,没想到你也参加了此次坝上之行。” 苑紫衣与易太相交并不深,二人也只是互相闻过彼此的名而已,但他们却有着相同的敌人颜欢,苑紫衣老练深沉,对于颜欢和易太之间的矛盾早已知晓,他心底不禁笑意燃气,朝着易太笑道:“能够一路与易兄同行,也算是有个照应。” 易太说完,便瞧见了颜欢,他的眉头紧皱,然后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阴森笑容,这笑容一闪即逝,随后来到一骏马前,翻身横跨上去。 秋意漫漫,晨阳已缓缓升起,足足装了五十辆马车的粮草队伍即将起行,五百位官兵手持利器在齐攸渊的指挥下蓄势待发。 颜欢皱着眉头瞧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心道:谌仲那家伙怎么还没到?” 他心底的话音还未落,就瞧见谌仲与何肃言二人从北门处奔跑而出。 谌仲昨晚喝的并不多,但他实在不胜酒力,今早起床的时候就感到头痛欲裂,强忍着用冰水冲了冲头,打算与万花楼的诸人道个别,却哪想万花楼的那些人一大早便随着万大家前去景延寺烧香拜佛了,无奈只能拖着熟睡的何肃言匆忙的赶往北门聚集地,二人一路狂奔,总算没有来迟。 齐攸渊皱着眉头瞧了谌仲与何肃言一眼,吩咐二人做好准备马上出发,谌仲尬尴回应,何肃言则是低头敷衍。 车队将行,大明旗扬起,车队绵延数十里,壮观非凡,齐攸渊驾马当头,手持银戟领路在前,几百名官差伴在粮草左右,伴着晨光直奔坝上。 谌仲何肃言二人乐的悠闲,上了颜欢的马车,三人随在队伍后端,一路向北而行。 距离坝上足有七八百里的路程,路途遥远,粮草车队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如此过了半月有余,顺官道出了天海关,进入了无人烟的山道地带。 山路崎岖,车队的行进速度明显缓慢下来,好在天气和煦,并无骤雨风沙,一路也无太大阻碍。 谌仲颜欢何肃言三人每日坐在马车上,悠闲万分,偶尔品几杯小酒畅谈人生,乐得逍遥自在,看此情形,倒不是守护粮草车队的官家守卫,倒像是游山玩水的文人雅士了。 苑紫衣与易太二人始终骑着高头大马随在车队的正前方,前几日还雅兴万分的相互攀谈,没过几日便觉得了无生趣,易太向来喜欢出风头,本以为这粮草车队会遇到些艰难险阻或是遇到一些匪徒恶霸前来劫车,自己还有用武之地,无奈的是一路平静,哪有什么劫道的土匪,出了天海关进入山道后,便是瞧见个人影都成了稀罕之物。 苑紫衣心思缜密,他早知此行绝不会有什么阻碍,大明旗飘扬着,负责押运的那些人更是身穿百翎锦衣,腰间挂着青肠刀,试问哪个不长眼的人,会来找势族的麻烦? 苑紫衣的心思可都在容蓉的身上,每日黏在容蓉身侧大献殷勤,但容蓉却是丝毫不加理会,四大世家向来交情匪浅,她又不忍对苑紫衣怒言相加,每日见苑紫衣徘徊在自己身侧,只觉烦不胜烦。 这一日晚间,行到一处老林,狂风忽然而起,天色变的异常阴暗,看来随时可能有暴雨来临,齐攸渊皱着眉头发下号令,就地休息,明日再行赶路。 车队就地驻足支起了帐篷,将粮草纷纷掩盖,上铺避雨草席,几百人的队伍分散在林间各处,分成若干小队而憩。 谌仲掀开车帘探出头瞧着阴风阵阵的天气,这时却听颜欢笑道:“此处名为寒鸦岭,东西两侧环山,这林子地处峡谷风口,风大些也是正常。” 谌仲颌首点头道:“过了这寒鸦岭,往前便应是塘镇了吧。” 颜欢点了点头,道:“穿过这寒鸦岭,再行二十里便是塘镇,这段路最是崎岖,也是最难走的一段路了,塘镇隶属北野郡管辖,是北靖王统辖的区域,塘镇向北,再行一百里便是粉黛山了。” 说着颜欢勒住马车,将马栓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也是钻进马车内,从车厢角落拎起一坛好酒,扯开瓶盖就朝着桌上的酒杯倒去。 酒浓香醇,也不知颜欢从哪里寻来的好酒,车厢角落足足堆砌着数十坛之多,谌仲擎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便觉得精神百倍。 酒香顺着车厢飘散而出,那些官差皆是嗜酒的汉子,莫说如此香醇的佳酿,便是路边野店的粗劣米酒都能使他们留下口水,一些官差嗅着酒香就朝着颜欢的马车而来。 71.第71章 强敌来袭 “哟,颜小哥,好香的酒呀。” 这官差撸着袖口,探着脖子朝着车厢内张望着。 这一路风尘仆仆,众人风餐露宿,吃的是粗糙米粮,喝的是山泉凛水,半月多来,哪里吃过半点酒?如今嗅到酒香,各个都如狼似虎的拥挤过来。 谌仲笑着提议道:“给众位兄弟分了?” 颜欢笑道:“你倒是大方。” 谌仲笑道:“这一路劳累,我看大家也都困乏不已,不如喝点酒提提神的也好。” 谌仲不等颜欢说话,提起一坛酒就朝着车下的人抛去,众官兵见状,哄抢而上,谌仲见状叫道:“打碎了酒坛,可就没有酒喝了。” 这众官兵对这位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早有耳闻,起初见其是一个文弱书生每日卧在马车中,总是感觉是个纨绔子弟,但如今见其如此慷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只想这谌探花当真大气豪放,他们可都是懂酒的人,不说这酒香浓醇香飘十里,就单单是这装酒的酒坛这般奢华程度,都证明这酒绝不是凡品,哪里想这谌探花说散酒就散酒,毫不吝啬,不禁对其好感倍增。 数十坛好酒尽数被谌仲充当好人散了出去,颜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疼的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多谢谌探花啦,您这好酒当真醒神提脑,真是好酒呀好酒,我老九这辈子可没吃过如此香的酒。” “谌探花日后若有事相求,只管对众家兄弟说,您的事就是小的们的事。” “呸呸,人家是堂堂天枢院步奇才门下的门人,就算有事,岂可是你能帮的上的?” 众官差拥挤一起吃着好酒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谈不止,这数十坛好酒显然不够众人喝的,此行押运的官差足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你一口我一口便将这十坛酒尽数的喝尽了。 谌仲瞧见颜欢的脸色不甚难堪,朝着他笑道:“到了塘镇,我送你几十坛好酒,放在车上,足够你喝上几个月了。” 颜欢苦笑道:“这酒若是寻常的酒我也不会心疼了。” 谌仲一愣,尴尬道:“莫非这些酒有什么来历?” 颜欢道:“你可听过酒徒的名号?” 何肃言却是接口道:“莫非是将进酒庄的庄主酒徒老人?” 颜欢点头道:“你既然知道将进酒庄知道酒徒老人,就应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 何肃言道:“酒徒老人一生沉醉酿酒之术,他酿的酒不光能够磬人心脾更能激发人体内的潜能,传闻其酿酒之术分定、醒、溺三大品类,其中以定酒最为著名,世人传言,千金难买定酒一坛,可见酒徒老人酿酒之术如何冠绝当世了。” 说道这里,何肃言忽然脱口道:“莫非你车厢内的这些酒,都…都…都是酒徒老人亲自酿的不成。” 谌仲自然也对酒徒老人有所耳闻,能够喝到酒徒老人所酿的酒的人,莫不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显赫人物或是一方巨擎,当年明帝隆曦寿诞,酒徒老人便亲自送来定酒三十坛,明帝隆曦喝过定酒后,对酒徒老人赞赏有加,特将一块书写将进酒庄的金扁赐予酒徒老人。 谌仲尴尬万分,他瞧着颜欢,十分想从其口中听到否定的话,但事与愿违,颜欢点了点头,苦笑道:“从酒徒老人手中赢的这些定酒,可是废了我好大的心思。” 谌仲听罢,略显尴尬的说道:“当真是我鲁莽了。” 颜欢摆了摆手笑道:“一些酒而已,总算不得什么。” “这莫非是定酒?” 忽然齐攸渊提着一坛酒走向前来,谌仲等人见状纷纷下了马车,朝着齐攸渊行了一礼。 齐攸渊此时敛起了往日严肃的表情,手中提着酒坛哈哈大笑不已,他朝着颜欢谌仲等人笑道:“这绝对是定酒不会有错的,当年陛下赏赐陆奇才了一坛,我不过是在旁闻了闻味道就沉醉其中,却想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能喝到半坛之多,这次坝上,当真不枉此行。” 齐攸渊平生最喜喝酒,只有喝到好酒的时候他才会敛起那原本严肃的表情,只见他仰头就着酒坛将余下仅存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伸出袖口擦拭着残存在嘴角的酒渍,继续笑道:“颜兄弟果然慷慨,这等好酒竟然舍的分享出来,若换做我,非得藏在床头,独自品尝才行。” 旁边一官差不解的朝着齐攸渊道:“齐都尉,这酒虽然是好酒,可怕是还没您说的那般珍贵吧。” 齐攸渊瞪着怒目撇了那官差一眼,说道:“你懂个什么,这酒只有陛下与墨翎王那等大人物才喝的上,今日便宜了你们这群馋嘴的王八,当真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谢过颜兄弟与谌探花?” 众官差听罢,纷纷大惊失色,瞧着手中的酒坛磁碗,纷纷怔住神情不知如何作答,齐都尉自然不会哄骗他们,这些官差齐齐拜谢谌仲等人。 这闹的谌仲颜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谌仲尴尬的说道:“这次押运粮草到坝上,一路劳累颇多,今日的这酒就算犒劳诸位兄弟了,不过按我说,既然任务在身,酒的话还是少喝为妙。” 齐攸渊道:“谌探花说的没错,这批粮草要押运到坝上还有些时日,一路走来虽未发现异况,但谨防起见,以后还是少饮的好。” 众官差纷纷称是,齐攸渊扯开了嗓子继续喊道:“就此分散,各自把守岗位,不要出什么差池,就此散了吧。” 众官差领命纷纷提着兵器散去。 齐攸渊将那坛空掉的酒坛丢到一侧,走到谌仲面前,沉声道:“谌探花,若不是事先知道这酒是早就预备好的,你这私自散酒,可就违反了军令了,要知道,粮草押运途中最忌讳胡乱私食饮酒。” 谌仲也知有错,只能说道:“齐都尉教训的是,定不会了。” 齐攸渊拍了拍谌仲的肩膀,意味声长的道:“不过偶尔喝一下,还是可以的。” 说着他竟大笑起来,与往日那严肃的齐都尉简直判若两人,这闹的谌仲不知如何作答了。 谌仲方要说话,却见齐攸渊的神色一变,眉头一皱,足下一抬,一脚便将一酒坛朝着林间深处踢去。 那酒坛如利剑一般杀将而出,再看齐攸渊展开身形,眨眼间便飞出数十丈之远。月色下只见一道银光蹿过,齐攸渊便消失在林间深处。 谌仲见状,知晓发生异况,大声喊道:“有袭,待军备战。” 众官差听得命令,纷纷擎起武器,四下瞧见,乒呤乓啷的兵器声响作一团,在这原本沉寂的夜晚显的异常突兀响亮。 一行官兵提着兵器朝着谌仲跑来,叫道:“齐都尉呢?” 谌仲喊道:“各自把守要位,莫要乱动,保护粮草为主。” 众人领命,纷纷提起兵器,燃起火把,因风势较大,火光跳动的就像翩舞的蝴蝶,百十把火把燃气,将林间照了一个透亮。 易太苑紫衣骑着马飞驰而来,朝着谌仲喊道:“何人来袭。” 谌仲摇了摇头,道:“齐都尉已追敌去了。” 易太叫道:“为何不跟上?” 谌仲道:“怎知敌军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易太冷笑道:“我看你是怕死吧。” 说着一纵马就朝着齐攸渊消失处疾驰而去。 谌仲瞧了一眼颜欢,却见颜欢眉头紧皱,他沉声道:“你可瞧见是何人?” 颜欢摇了摇头,道:“没有看清。” 谌仲松了口气,道:“既然没有看清,想来来的敌人,并不会多。” 颜欢皱眉道:“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谌仲道:“糟糕?” 颜欢道:“我如果都没有看清,那只能说明一点,来人的修为绝不会低于我。” 谌仲愕然,颜欢的修为如今已然是灵恸境巅峰,他竟然都没有看清来人,那显然此人的修为绝非泛泛,他皱着眉头,借着火光四下瞧去,只觉远处深林黝黑一片,却是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苑紫衣调转马头,马蹄绕着半圈,他的人安坐马上,朝着林深处扬头望去。 众人屏气凝神,他们对齐攸渊的修为能力都是了然,若非遇到劲敌,凭齐都尉的修为,早就应该折返。 谌仲叫过几名官差,道:“你们去前方看一看,不要走的太远,其他人驻守原地,若有情况第一时间回来禀告。” 这些官差对谌仲的命令也是言听句从,拎着手中的兵器分作两队就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谌仲的眼睛始终盯着齐攸渊与易太离去的地方,一眨未眨,他心思缜密,向来处事不惊,此时齐都尉离去,苑紫衣自恃身份不愿多说,也只能自己下命令了,好在这些官差也领他的情听命于他,否则乱起阵脚,敌军不明的情况,难免着了敌军的道。 夜静的可怕,他手中的火把被吹的抖动不止,正待回转过头,征求颜欢的意见。 忽然一阵寒风伴着一阵巨响钻入耳际,只感觉自己被颜欢一把扯到身后,摔倒在地,火星都溅到衣衫之上。 他抬头一看,只见漆黑的林间忽然两道身影飞摔而出,颜欢则是如电光一般朝着那两道身影疾飞而去。 颜欢动手之际,从那林间深处又是飞出七八个人影,劲风如雷,谌仲隔的老远,却也能感受到那阵劲风何其的霸道。 这七八个人影去正是方才自己派遣出去寻找齐攸渊与易太的官差,谌仲挺起身子,朝着那散落在地七零八落的官差瞧去。 每个人的脸色皆入死灰,瘫死在地,也不知死活。 谌仲心下一惊,又朝着颜欢看去,此时颜欢已双手托着那两人放了下来,这两人正是齐攸渊与易太,二人的脸色异常的难堪,显然伤的不轻。 72.第72章 大荒芜手印 神庙少祭司 颜欢将易太齐攸渊交到谌仲旁,沉声道:“他们伤的不轻,若不赶快医治,恐怕性命难保。” 众官兵听到此话,纷纷提起兵器涌上前来,朝着那林深处扬起兵器就要冲杀而去,颜欢摆手止住众人说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保护好粮草与齐都尉,这里的事交给我。” 众官兵见连齐都尉都被来人重伤,也知敌人定是以为修行者,但见齐都尉重伤倒地,众人也是不肯离去,摆成阵势,严阵以待,将齐都尉与易太围在身后。 谌仲解开齐都尉胸前撕裂而开的衣襟,瞧了一眼伤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四道黑手印无规则的印在齐都尉裸露的胸前,齐都尉咬着牙关,屏气凝神盘膝而坐,强行压抑住胸口的伤势。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用元气疗伤。” 容蓉面无表情的走向前来,她半蹲在地,忽然撇了一眼搀扶着齐攸渊的谌仲,冷声道:“吩咐人去准备一壶清水。” 谌仲此时搀扶着齐攸渊,生怕一松手齐攸渊就会倒下,他瞧了一眼容蓉,却是发现她已将背后那偌大的药匣从背上解了下来。 容蓉见谌仲未动,又是冷声道:“你想他死不成?” 谌仲急忙尴尬的站起身子,从马车上拎下一壶清水,递给容蓉。 容蓉接过那壶清水,倒在掌心,从药匣中拿出一粒丹药放入清水中,她凝气于掌心,掌心顿时升腾一股热气,那药丸瞬间融化,她伸出秀掌,将那些泥泞不辨眼色已经融化的药水洒在齐攸渊与易太的胸口。 “是雪国神庙的大荒芜手印,能将大荒芜手印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的人,来的人不是少祭司就是大祭司。” 容蓉挺起身子将医匣收回背上,苑紫衣却是皱眉道:“无论是少祭司或者大祭司,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来,我们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容蓉冷声道:“应该庆幸,来人并没有下死手,否则他们已经是死人。” 谌仲皱眉道:“可是那些兄弟?” 他手指着那不知是生是死的官差朝着容蓉叫道。 谌仲的语气略有气愤,因为她从容蓉的语气中听的出,那些不知是生是死的官差好像根本就不值得她出手去医治,容蓉的语气实在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也丝毫从她的神情中看不到半点的悲伤,所以谌仲有些愤怒,因为他觉得,毕竟那些人都是一些有血有肉,也与自己等人一同结伴行了半月有余,就这样死在眼前,实在太凄惨了些。 容蓉声道:“你是在怪我没有去医治他们?” 谌仲冷笑道:“他们也是人,你怎知他们其中没有活的人?” 容蓉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瞧了谌仲一眼,他觉的这个与自己年轻相仿的少年实在奇怪的很,她没有说话,她通常都不想解释什么,将易太的伤势处理完毕,她站起身子,将医匣背在身后,然后朝着颜欢的方向瞧去。 谌仲有点愤怒的站起身子,横指朝着容蓉叫道:“那些兄弟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容蓉调转过头,奇怪的瞧着义愤填膺的谌仲,然后静静的将头转回,依旧没有做声。 谌仲气的险些跳将起来,正待去和容蓉理论一番,却是齐攸渊拉住了他的衣角,沉声道:“他们不是修行者,中了大荒芜手印已经当场丧命了。” 谌仲听了这话,又瞧了瞧那些到底的官差,长长的叹了口气,方才还与他把酒言欢活生生的人,如今就已丧命当场。 苑紫衣一脸怒容的盯着谌仲,若不是此间强敌即至,他显然要给谌仲一些颜色瞧一瞧,没有人能够当着他的面怒斥他的心上人。 谌仲唤过几名官差,将那死掉的几人尸首抬到一侧,再瞧向颜欢的时候,发觉颜欢的脸色依旧紧绷。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颜欢的眼神瞧向了那林间深处,屏气凝神,竟然连呼吸都听的清楚。 越是平静,越觉的可怖,颜欢擎起手掌,一股白光从他的掌心透射而出,一根洁如白雪的羽毛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没有人看到这根羽毛是如何出现的,更没有人瞧见颜欢是如何出手,瞧见的只是颜欢轻轻的一推,那根洁如白雪一般的羽毛便如利剑一般飞射而出。 拖着一道白色耀目的电光,袭杀进幽暗的丛林深处。 齐攸渊瞧见这惊羽一击,竟然惊讶道:“惊羽诀。” 苑紫衣与易太的脸色也是一惊,两人纷纷朝着颜欢方向望去,那破空击打而出的羽毛始终未有回应。 颜欢蹙眉不语,他凝神注视着那幽暗深处,抿紧的嘴口处竟然滴落了一滴冷汗。 当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那幽暗丛林深处窜射出一道白光,白光拖着流星光亮一般的尾巴,激射而出,而目标直指颜欢。 颜欢足下一顿,双指凭空一捏,便将一根羽毛掐在两指之间。 他方才的一击,竟然被暗处那人,用另一种手法回赠回来。 众人讶异间,却听一阵撕裂空气的声响,一道黑影瞬时而至。 这黑影身形如电,身法更是诡异,没有人瞧见他是如何从幽暗深处而至,当听到那一声破空声响之时,那黑影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 秋风骤紧,火把上的焰火跳动的更加剧烈,那黑影人一袭黑袍加身,在这幽静森然的夜里更显可怖。 他的头上被连体黑披遮住,两只手臂更是垂在那宽大黑袍里,黑袍将他裹缚的严实,看不清他的容貌,更不知他的年龄,甚至连他的性别都分不清楚。 颜欢沉声道:“少祭司?” 这黑袍人正是雪国神庙的少祭司,神游经中期的大修行者。 少祭司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就好像有人正在用利剑刺穿他的喉咙,他很平静的说道:“我以为羽族的人都被寇皇那家伙斩尽杀绝了,却没想到这里还活着一个。” 他的声音虽沙哑却异常的响亮,所以在场的人都听的很是清楚,他们的目光纷纷瞧向颜欢,都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从来都将笑容挂在脸上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凄惨的身世。 颜欢听了这话,面色微有动容,但他却并未露出丝毫的悲伤情绪,过了好会儿,他淡淡的说道:“你我可有恩怨?” 少祭司阴森的摇头笑道:“与我有恩怨的人实在太多,但你却算不上。” 颜欢继续道:“那就是有人雇佣少祭司前来抢夺这批粮草了?” 少祭司不屑的摇了摇头,哼道:“区区一批粮草,怎可劳烦我亲临。” 颜欢忽然笑道:“那就奇怪了,你是堂堂雪国神庙的少祭司,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竟然半夜会来找我们这些晚辈的麻烦。” 少祭司忽然笑了,他的笑声更是可怖,过了良久,忽然这可怖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听他幽然的嘶声道:“谁是谌仲。” 他的声音响亮,场内众人皆是听的清楚,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谌仲,此时谌仲半蹲在地,听到这少祭司喊出自己的名字,他缓缓站起身子,皱着眉头说道:“我是谌仲。” 少祭司的身形忽然拔地漂浮于空,就像是一盏被风吹动的灯笼一样,摇摇晃晃的就朝着谌仲而去,他的速度并不快,却没有人能够看清他如何移动,只见他伫足半空,朝着谌仲方向说道:“秣陵谌府的小公子谌仲?” 谌仲紧皱眉头,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他沉声道:“正是。” 73.第73章 情义深重 家仇难报 少祭司嘿嘿一笑道:“东西交出来吧,我知道在你手中。” 听闻这话,谌仲心下骇然,险些惊出一身冷汗,但是没过多久,他便握紧拳头,目光凶狠的瞧向那少祭司,咬牙道:“我谌府七十二口人命之死,可与你有关?” 听得这话,场下众人一片哗然,对于这个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郎,他们所知甚少,只知其来自秣陵城,至于家世如何有何背景身份,却一概不知,如今听来,这谌仲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惨,一家七十二口人竟被人所杀,如今只留他一人。 众人的目光中充满同情,一些人隐约已经猜到,谌仲口中所说一家七十二口人命的事,定然与这少祭司有所关联。 少祭司沉声道:“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他杀的人与我杀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你想报仇。”说着他嘿嘿一笑,从黑袍中伸出一张枯朽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掌,做了一个手势,道:“我就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来取我的性命,但前提是,你要有这个实力。” 谌仲恨意满满,他如今的确没有这个实力,也许这少祭司只需伸出一根手指,自己就会殒命当场,但灭门之仇,却不可不报,想起家门惨祸的凶徒就在眼前,他恨不得碎其骨食其肉,他的眼光闪出一抹凶狠,腰畔的青肠刀已被他握在手中。 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拼命而为,凭他一个不能修行就连握刀握久了都会渗出虚汗的身子,要找堂堂雪国神庙八大高手之一的少祭司拼命,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谌仲是一个聪明人,但他此时却要做一件不聪明的事,他绝不能看着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继续活下去。 少祭司有恃无恐,他的身子依旧飘荡游离与半空与地面之间,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纸屑,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其刮走。 谌仲缓缓拔出青肠刀,但这一刻,一只手却握住了他握刀的手。 颜欢蹙着眉头瞧着他,沉声道:“你如果想报仇,就最好先保住自己的命。” 齐攸渊强行挺起身子,也是沉声道:“这少祭司是与八院奇才齐名的人物,凭我们这些人的修为,绝不是他的对手,谌探花,就算你与他有再大的仇恨,此时的你如果去拼命,下场也只有死。” 少祭司笑道:“他们说的没错,你如果想报仇,就最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将那东西交予我,我今天饶你们所有人不死,你日后若想报仇,大可来神庙找我,我随时恭候。” 谌仲平复下恨意满满的心,此时他淡然下来,朝着少祭司沉声道:“我要知道是谁杀害我一家人的性命,那人是谁。” 少祭司道:“你要知道?” 谌仲吼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少祭司嘿嘿一笑,冷声道:“你此时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小命,而不是杀你家人的人。” 谌仲抢身上来,朝着少祭司嘶吼道:“告诉我那人是谁。” 少祭司笑道:“你只需知道是神庙的人就可以了,至于是谁,我只能告诉你,别人的事我不关心,而且我并不喜欢有人对我大呼小叫。” 神庙,雪国神庙,南冥雪国的镇国神庙,那个与大明明楼齐名的修行者圣地,那个杀害自己一家人性命的凶手,竟然来自雪国神庙。 谌仲颓然的瘫坐在地,眼角的泪珠就像是散了线的珠帘一样滴落下来,他的表情悲痛至极,哭泣的声响更是让人闻了心碎,原本男儿从不流泪,但此时想到一家人无辜惨死,凶手就在面前,他却是无力报仇,如何让九泉之下的七十多口性命瞑目。 他明眸含泪,朝着少祭司说道:“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你们为何要下此毒手。” 少祭司道:“你如果走在路上,踩死了几只蚂蚁,那些蚂蚁可与你有冤有仇?你为何要杀他们?人本是万物其一,蚂蚁也是其一,又有何分别?” 谌仲愕然的盯着少祭司,他的眼神突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神色,这一瞬间,他似乎心痛至极,陡然间他站起身子,伸出袖口擦拭了下眼角的余泪,声音冰冷的冷笑道:“雪国神庙是么?” 少祭司笑道:“你最好记得清楚。” 谌仲忽然变的平静了许多,太拍了拍拦在自己身侧的颜欢,然后向前缓慢移了两步,距少祭司只有五步之遥,忽然他扬起那原本骄傲的头颅,冷声道:“我已记得清楚,绝不会忘。” 少祭司笑道:“既然如此,那件东西就交出来吧,我说过,如果你把东西给我,我绝不会杀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人。” “神棍庙的人说的话都是放屁,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谌探花,你千万不要轻信他的话,东西交给他,我们都会死。” 场下一官差挺身而出,朝着少祭司骂道。 他的话音方落,只见少祭司朝着那官差处一撇,一股空气陡然击向那人,那官差瞬间被击出七八丈之远,头颅倒地瞬间爆裂,血像喷泉一般从他的脖颈处喷射开来。 谌仲见状,怒意大增,他朝着少祭司叫道:“东西在我手中,你若在胡乱杀人,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 少祭司笑道:“死当然很容易,这个世界活着可要比死难的多,我劝你最好将那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不保证不会在杀人。” 谌仲长叹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齐攸渊说道:“齐都尉,此事因我而起,绝不能将粮草的事耽搁了,你先行带着兄弟们去吧,我留在这里。” 齐攸渊伤的不轻,好在那少祭司并未下杀手,方才经过容蓉的医治,他勉强能够站起身子,他朝着谌仲说道:“谌探花,这批粮草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什么闪失,我不知道神庙有何东西在你手中,但我想告诉你,一个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谌仲点了点头,然后他朝着少祭司说道:“你我的事,不要牵扯上无辜的人,让他们先走。” 少祭司嘿嘿冷笑,道:“看不出你本事不大,为人却是仗义。” 说着他扬了扬手,朝着那些官差说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替你们求了情,你们还不快滚?” 所有人都知道这神庙少祭司是一个手段残忍修为高深的暴戾之徒,他如果想杀人,绝不会找任何的一个理由,此时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天大的慈悲。 齐攸渊带着几百名官差押运着粮草逐渐的消失在丛林中,他们不得不走,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他们留下来的后果,也只有死。 “走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容蓉却是没有动,她心绪有些奇怪的盯着谌仲瞧了好久好久,直到苑紫衣拉住她的衣角在她耳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 容蓉瞧着谌仲一脸平静的样子,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次坝上之行,她是为了还颜欢的人情,特意要为这少年施展轮回术洗髓改命的,她原本对着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并没有多加留意,但此时她的心,却微微的耸动了许多。 “你走吧,我不会走。” 容蓉连头都未抬,声音依旧冰冷的说道 苑紫衣皱眉,他忽然瞧见了那挡在谌仲面前的颜欢,他沉声道:“这少祭司要找的人不是我们,我们何须为他们白白送了性命?” 谌仲忽然朝着容蓉笑道:“对呀,这少祭司要找的人是我,你们何须为了我白白送了性命?” 说着谌仲继续对待在此处的何肃言与颜欢说道:“肃言,颜欢,你们也走吧。” 何肃言一直待在身后,这少祭司的实力他瞧的清楚,心下更是有些骇然,但此时听了谌仲的话,他却是一脸无畏的说道:“我何肃言屁点本事没有,但看兄弟有难就夹尾巴逃跑的事却做不出来。” 谌仲心下感动异常,他眼眶含泪,朝着何肃言低声叹道:“你何必如此?” 何肃言淡淡的说道:“当日你冒死为我上宸山,我今日陪你共患难,也是理所应当。” 谌仲叹了口气,不在多说,他朝着颜欢瞧去,却见颜欢竟然露出了往日那明媚的笑容,他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谌仲不可不说,然后他转头朝着容蓉道:“容姑娘,你欠我的人情,从你答应我的那刻起就已经还了,所以你此时离去,也不必内疚什么。” 说着颜欢朝着苑紫衣叫道:“苑公子,还不带容姑娘离开?” 苑紫衣眉头一皱,但见此时情况危急,这少祭司脾气古怪,杀人更是如家常便饭一般,此时若不走,待一会他性情转变,没准便会痛下杀手,他朝着容蓉瞧去,却见容蓉的一双眼睛盯着颜欢,他醋意大起,朝着颜欢叫道:“我们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与你何干?” 颜欢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与我争斗。” 74.第74章 合欢剑 这时,少祭司忽然朝着容蓉说道:“看你刚才的手法,莫非是容家医命?” 容蓉并不答话,她好像根本未听到少祭司的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连扬起的秋风都没有吹动她的衣角。 少祭司笑道:“就算你不说,你身后的那千转命医匣总不会骗人的。” 谌仲皱眉瞧了一眼容蓉,却见那妙龄少女根本未有离去的打算,他朝着少祭司说道:“你还想不想要那件东西?如果你想要那件东西,最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少祭司失去了耐心,他冷声道:“我的耐心有限,你若再拖沓,我大不了将你们全杀掉,在找那件东西,我想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坝上之行,你便要将那件东西交予韦青峰,对不对。” 谌仲默然,面对少祭司这般的强者,此时他已没有撒谎得必要,叹了口气后,他沉声道:“你说的没错,那件东西的确就在我的身上,我也的确是受人所托,要将那件东西交予韦将军。” 少祭司道:“那老家伙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你这样一个毫无修为的少年,而且还害的你家破人亡,你不觉得奇怪?” 谌仲皱眉,他的确奇怪的很,但转念一想,那种情况之下,那位老者根本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将死之际,也只能将那锦匣托付于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凝眉沉思了片刻,朝着少祭司说道:“那锦匣中是何物?” 少祭司听罢,忽然大笑了起来,道:“你竟然连那件东西是何物都不知,就敢应允将其送给韦青峰?” 谌仲道:“他人生死相托之物,我既然答应就绝不会反悔。” 少祭司笑道:“可笑的是,你根本不能将那件东西送到韦青峰的手中,因为你根本就走不到韦青峰的面前。” 谌仲冷笑道:我如果走不到韦将军的面前,那么你也绝不会得到那件东西,那件东西也许对你们很重要,但对于我也同样重要,因为这是一句承诺,我说过,我谌仲应允下来的承诺,就绝不会食言。” 少祭司一愣,忽然他如幽灵一般飘到谌仲身侧,弯下佝偻的身躯,沉声道:“你将那件东西放到了何处,我劝你最好如实回答我的话。” 他的声音阴狠,谌仲却是冷笑道:“你要杀我?” 少祭司忽然嘿嘿一笑,他笑道:“我杀你如杀蝼蚁一般,和那件东西相比,你们的性命对我来言,简直一文不值。” 谌仲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少祭司愣了一愣,他的确没有动手,因为他有所顾忌,这里毕竟是大明领土,在场的人毕竟也都是势族的人,他虽然修为了得,雪国神庙也是与明楼齐名的修行圣地,但他不得不考虑杀死势族人的后果。 他犹豫了下,他是堂堂的少祭司,他本不应该有过多的犹豫,他想杀一个人,那个人一定很难活下来,但此时他不得不犹豫,因为他隐约的感觉到就在不远处,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弥漫开来,光凭那股气息,就已笃定,那暗处人的修为,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谌仲有恃无恐,少祭司则是心绪紊乱,这一次他受命来取那件东西,绝不能有任何的差池,那件东西所隐藏的秘密,就算是他,也不敢出任何的闪失,否则神庙内的人追查下来,那么他一定要承担很大的后果。 这个后果,不光是他承担不起,大祭司承担不起,神庙的人也承担不起。 少祭司沉思了良久,他盯着眼前那少年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他看过许多仇恨的眼睛,但像这少年那般坚毅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容他多想,一个身影已从空而降,这身影来的突然,饶是他修为了得,也是吃了不小的惊,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嗅觉之下,如此轻松的就近自己十步之内。 所以他的目光马上朝着那从天而降的人瞧去。 这身影身形消瘦,借着月光能够能瞧见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颊和背上那把闪闪发亮的无鞘长剑。 这人身穿紧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盯着颜欢,一句话不说的站在场中。 少祭司忽然朝着那人冷声道:“合欢剑?” 这来人正是寇皇手下悲欢离合四剑傀中的合欢剑合欢。 合欢的眼睛始终锁在颜欢的身上,似乎并未听到少祭司的话,过了良久后,他缓缓的转头瞧向少祭司,冷声道:“少祭司?” 谌仲的脸色此时变的异常难堪,不光是他,在场的颜欢容蓉苑紫衣何肃言等人的脸色也是霎然变色。 一个少祭司已足够他们麻烦的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剑傀合欢,无论这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人要杀他们,都是不需费太大的力气。 颜欢无奈的瞧了瞧谌仲等人,摇头苦笑,这合欢剑傀一定是为自己而来。 合欢驻足原地,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他并未张口,却有声音传了出来“你是颜欢?” 颜欢干脆的说道:“我是颜欢。” “九公子是你杀的?” “不是。” “但你却是最有嫌疑的人。” 颜欢叹道:“你的确可以怀疑我,因为我的确有杀他的理由。” 合欢道:“那你就随我走吧。” 颜欢问道:“随你走?” 合欢道:“总需要有人要为九公子的死给出一个交待。” 颜欢默然,过了好一会,他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跟你走。” 合欢皱眉道:“你要逼我动手?” 颜欢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容依旧明媚,就算这夜再黑,似乎也并不能掩饰住他那明媚的笑容,只听他说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认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么?” 合欢不屑的瞧了瞧谌仲容蓉等人,讥笑道:“你们不妨一起上。” 他的语气傲然,丝毫未将在场的众人放在眼中,这些话出自其他人口中,也许只是一个笑话,但这句话却是出自四大剑傀合欢剑的口中,所以没有人会当这句话是个笑话,众人的脸色愤然变色,但却无人说一言。 合欢缓缓拔出背上的合欢剑,那是一柄无鞘的漆黑长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剑在他的手上,隐约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雾色,一股袅袅升腾的剑气越发的瘆人起来。 他此次领寇皇御令,势要将颜欢抓捕回西寇国,四剑傀中,合欢最得寇皇赏识,他出手办的事,很少出现差池,因为能够在他的合欢剑下安然无恙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合欢并没有急于动手,因为他从不喜欢杀不反抗的人,颜欢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没有要与他交手的意思,所以他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然后那双瘆人的眼睛瞧向少祭司,说道:“你的事可忙完?” 少祭司一愣,他来取那件东西,而那件东西事关重要,绝不能走漏什么风声,好在从合欢口中能够猜出,这剑傀并不知道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合欢与他的修为相差无异,如今雪国神庙与西寇国的关系微妙,为了大局,他也不愿竖合欢剑这样的一个敌人,所以他笑了笑,说道:“这羽族的后裔是你的,你大可先解决你的事。” 合欢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然后他缓缓的将手中的合欢剑直指颜欢,冷声道:“惊羽诀分天芒,定神,辉释,九念四层境界,不知你修炼到哪一层?” 颜欢苦笑道:“我天生愚钝,方才定神初期。” 合欢冷声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颜欢道:“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合欢继续冷声道:“你也知道我的合欢剑下很少有活口。” 颜欢道:“能值得合欢剑出手,就算死,也值得。” 颜欢的话并未夸大其词,因为能够死在合欢剑下的人,莫不是这世间名声响亮的人物,合欢剑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合欢擎剑在手,他挽出一道霹雳如火的剑花,那剑花煞然携着凌厉的攻势朝着颜欢而去。 颜欢未动,但他那双睿智的眼睛却紧盯着扑面而来的那道剑花,掌心轻微的划动,所划之处飞羽突显,他擎手而起,扬指间点向那道剑花,那些飞羽便如利剑一般朝着那剑花缚身而去。 飞羽与剑花的碰撞发出轰然声响。 合欢嘴角轻斜,这冷笑诡异且冰冷,但见他反手握合欢剑,如匕首一般横向划过,那柄合欢剑骤然变的异常巨大,剑锋幽寒,刃光更是耀目。 合欢反手剑做刀,幽寒的剑身就像是一头蛟龙一般朝着颜欢的腰间横扫过去,枯叶横飞,风势骤紧,他足下被自身元气震出一片干净的空地,但那道骤然变的异常宽大的剑光,却是丝毫没有锐减的趋势。 合欢修炼剑道二十载,他的剑向来以霸气著称,何况其乃是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元气何其丰厚,他虽未尽全力,但灵恸境的修行者也很难接下他这一剑式。 这一式名为问道,以反手剑聚集元气施展出的霸气剑式,若非合欢有意收敛剑意,诸如谌仲何肃言这等未踏入修行的人,绝难从这空气震荡的剑意中存活下来,饶是如此,谌仲与何肃言还是不免被震的后退了数步。 75.第75章 圣衣护体 少年无惧 谌仲强行止住身形,落叶横飞落地,他朝着颜欢瞧去。 颜欢的人依旧站在原地,他连动都没有动,当然,他也没有受伤,他的身上连一点尘土都未曾沾染,只不过从天空掉落的一片枯叶缓缓的垂在他的肩头。 谌仲等人大喜,他们本以为这合欢一剑必定重伤颜欢,却哪里想到,颜欢竟然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他的嘴角似乎还露出一抹狡谐的微笑。 少祭司皱着眉头,神色间尽是疑惑。 合欢握剑的手还未收回,但他的脸色明显变的阴暗不定。 容蓉虽然并未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出来,好像她早已料到颜欢不会败在合欢剑下一样。 苑紫衣的脸色变的铁青,他感到万分疑惑,因为他绝不能相信颜欢能躲避掉合欢的这一问道剑式,更不要说此时的颜欢似乎连受伤的迹象都无,他为人狡诈,心胸狭隘,已料定颜欢与容蓉间有着不可言说的事,当合欢找上颜欢时,他心下沾沾自喜,能够让这剑傀除掉一个他自认为是情敌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那道巨大的虚空剑已渐渐消逝,就好像被颜欢吞噬了一般,随之而来的却是颜欢的身子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周身四侧开始若隐若现的出现了异像。 一片雪白的羽毛从他的身上透出,一片两片百片千片万片,霎时间他的整个身子除了露出的头颅外,皆被成千上万的白羽所覆盖。 “千缕羽披,羽族圣物。” 少祭司脱口而出。 这的确是千缕羽披,羽族圣物。 此时的千缕羽披就像是从颜欢的身上生长出来一般,完全的将他的整个人都缚起来。 谌仲也已然瞧出,这的确是那时颜欢曾给自己披过的千缕羽披,这件圣物乃是当年羽族的镇族之宝,当年寇皇为了得此圣物,不惜倾尽寇国所有修行高手,一举灭掉羽族,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千缕羽披,若非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倾尽所有功力的致命一击,绝不能伤穿者分毫,就算能够破掉这千缕羽披神秘的防护结界,也很难对披者造成致命的伤害,相反,如果倾尽全身功力,自身被反噬的恶果,也是十分惨痛的。 合欢皱着眉头,朝着颜欢冷声道:“我早就应该想到,千缕羽披会在你的手中。” 颜欢冷目瞧着合欢,当年被灭族之时,他年纪尚幼,但合欢剑的问道剑式,他却是记得清楚,他清楚的记得就是这样一剑,他的族人便是死伤无数,如今亲尝这一剑,他心绪顿时悲痛难抑。 颜欢是一个开朗的人,他不愿被仇恨所侵蚀,更不愿做一个为仇恨而生的人,但此时的他,心底却默默的燃气了仇恨的火光。 也许只有仇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才能完全的激发出他的恨意。 颜欢冷笑道:“你还要杀我?” 合欢却未答话,他的眼睛却是朝着少祭司瞧了一瞧,他虽然瞧不见少祭司的神态如何,但他能够感觉到一股贪婪的气息已从少祭司的身上弥漫开来。 没有人对千缕羽披这样的至宝圣物不垂涎,少祭司也不例外。 合欢了解少祭司的为人,这样的一个心狠手辣为了增加自身实力不择手段的人,他一向了解的最是清楚。 他知道,他此时不能冒然动手了,少祭司已经起了歹心,他绝不能让此圣物落入神庙的手中,毕竟这千缕羽披乃是寇皇誓要得到手的圣物。 少祭司忽然嘿嘿冷笑道:“他不会笨到杀一个身穿千缕羽披的人。” 颜欢笑道:“合欢剑当然不笨。” 少祭司笑道:“因为他忌惮我的存在。” 颜欢冷笑道:“看来他对你很了解,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祭司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好像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合欢兄,你了解我?” 合欢忽然敛起愁容,他忽然朝着少祭司笑道:”少祭司为人磊落,杀过的人绝不会赖账,这样的人,难道不磊落?” 颜欢苦笑道:“这样的人的确磊落,要比一些伪君子要强的多的多。” 颜欢已闻出少祭司与合欢语气中的异样,他继续道:“可是千缕羽披只有一件,你们二人要如何分配?” 少祭司笑道:“这就不劳烦你操心。” 说着他朝着合欢笑道:“合欢兄。你我不妨联手如何?这千缕羽披至于是归我神庙所属还是归于你寇国所属,我们日后让雪主与寇皇决定,你意下如何?” 合欢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少祭司道:”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合欢道:“我从不喜欢等,虽然他身穿千缕羽披,我们伤不得他,但要抓住他,却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听罢,脸色骤然变色,这两个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竟然为了千缕羽披圣物,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要联合起来对付颜欢。 谌仲焦急的站在远处,他帮不上忙,他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帮助颜欢,他心绪紊乱,只能看着颜欢独自面对两大强敌。 他瞧的出,颜欢身穿圣衣千缕羽披,要想逃走的话,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何况颜欢的轻功身法并不比那些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差多少。 颜欢不会走,他向来重情重义,绝不会为了自身的安危抛弃朋友。 他不光没有走的打算,似乎连反抗的打算都没有。 当合欢与少祭司展开鬼魅一般的身形掠向他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连动都未动一下。 颜欢显得异常淡然,当合欢与少祭司齐齐缚住他的时候,他竟然笑了起来,他朝着二人笑道:“我和你们走,你们放了他们如何?” 他们,当然指的是谌仲何肃言容蓉苑紫衣四人。 合欢冷声道:“我虽然杀的人很多,但绝不杀一些无名之辈。” 他的语义已阐述的明了,凭他堂堂四剑傀之一,对于一些无名之辈,他不屑出手。 苑紫衣的脸色变的青白交加,他堂堂四大世家苑家的人,更是潜渊榜上赫赫有名的排位者,手中拿的是苑家族器罗浮扇,竟然被这合欢剑傀说成籍籍无名的人。 向来自傲的苑紫衣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之感,但这股感觉转瞬即逝,他知道合欢剑的名号,更知道这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与势族八院奇才寒门九部部主齐名的大人物,他不愿自讨无趣,如今他对于合欢剑少祭司来说,的确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辈。 他临走前瞧了一眼容蓉,见容蓉始终目视着前方,似乎对他的离去,根本未放在心上,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怒目的瞪了颜欢一眼后,便匆匆离去。 他转身的一瞬间,容蓉的嘴角微启,樱唇间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但她的人却未离开,眼神更是没有瞧离去的苑紫衣一眼。 “所有人都可以走,但他却不能。” 少祭司手指谌仲。 “他不走,这千缕羽披你们休想得到,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这千缕羽披乃是我羽族圣物,已经滴血认主,若非有我羽族的秘术清除其中的印记,你们绝不会得到它的。” 少祭司继续道:“你可以让他交出那件东西,我绝不会为难他。” 颜欢笑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何况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勉强朋友做他不喜欢的事。” 谌仲此时心底疑惑徒增,他疑惑的是,凭这少祭司的修为若要强行从自己身上夺取一件东西,实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他却并没有如此,难道是他不屑强取豪夺?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对于少祭司的为人,他在清楚不过,杀一个人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如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他定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谌仲将手探入腰间,摸到那锦匣的边缘,他忽然顿悟,少祭司之所以没有强取豪夺,想来是怕毁掉了那锦匣,至于那锦匣中到底是何物,他并不清楚,但此时他隐约的感觉到,这锦匣中绝对暗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能够使少祭司这种大魔头不得不垂涎或是忌惮。 想到如此,他从腰间解下包裹,将那锦匣拿到手中,朝着少祭司扬了扬,笑道:“你所说的东西,便是此物吧。” 少祭司的眼神一亮,他一眼便瞧出那正是他所求之物。 76.第76章 天机宝盒 锦匣中不光暗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更蕴藏着一个让无数修行者垂涎的秘密,至于那锦匣中到底是何物,他也不甚清楚,他知道的只是,这锦匣中的秘密,绝不能落入韦青峰的手中,否则神庙与二公子之间脆弱的协议,便会荡然无存,而且三年前他们所做的那件事,也会公诸于众,届时神庙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瞧的出,这叫做谌仲的少年显然并不知道这锦匣的重要性,更不知晓这锦匣的具体是为何物。 谌仲不识这锦匣具体为何物,却有人识得。 当合欢瞧见谌仲举起的锦匣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变的异常的明亮,他近乎失态的脱口叫道:“天机宝盒。” 少祭司的脸色骤然变色,因为他看的出合欢眼中那股彰显无遗的贪婪神色。 合欢很快的收敛了那幅贪婪的表情,他冷笑连连的瞧向少祭司,沉声道:“你来寻的东西,竟然是天机宝盒。” “这件事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少祭司的语态冰冷,声音更像是毫无感情的死尸一般。 合欢沉声道:“你在威胁我?” 少祭司冷声道:“我不止在威胁你。” 话音方落,少祭司擎起右掌就朝着合欢胸口拍去,口中叫道:“更要杀你。” 合欢似早有防备,少祭司掌风未到,他便闪身避过一侧。 合欢剑脱鞘而出,悬于身侧嗡嗡作响,剑身两侧更是浓烟密布,他嘿嘿冷笑,朝着少祭司冷声笑道:“天机宝盒久未现世,却没想到少祭司竟然找到了它的下落。” 少祭司沉声道:“你当真要插手我的事?” 合欢道:“千缕羽披可以不要,但这天机宝盒我却是势在必得,传闻得天机宝盒,便能开启密藏,得天道垂青,当年的唐小环若不是得到这天机宝盒,焉能笑傲天下?” 少祭司道:“你说的太多了。” 合欢笑道:“莫非这天机宝盒隐藏着一些秘密不成?当年唐小环一行七人神秘死亡,这天机宝盒便下落不明,寇皇陛下辗转多年,都未曾寻到它的下落,却没想到如今这天机宝盒,竟然会落到这小小书生的手中,今日又恰巧让我遇见,这难道不是天意?” 少祭司不在多说,他的杀意徒增,他决不允许合欢再说下去,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此地,天机宝盒的消息如果散发出去,届时世间的大修行者定会纷涌而出,这情形他是绝不愿意见到的。 二公子与雪国神庙的约定,关乎天下存亡的秘密尽皆在这天机宝盒之中,其中的关键所在,直接关系到天下运势,少祭司杀意已决,他展开身形,掠向合欢。 合欢面色冰冷,手中的合欢剑却是炙热,剑身浓烟密布,从他身侧陡然袭出的合欢剑,直刺少祭司面门。 两人身形如电,穿梭于林间,身影如鬼魅,不辨人形,能瞧见的只是昏暗夜色下的两道电光交错纵横。 两人拼杀之际,颜欢却是展开身形移到谌仲等人身侧,朝着容蓉谌仲等人低声道:“我们走。” 众人见二人争斗脱不得身,正自庆幸离去,足方抬起,一道剑光与一道掌印却是印在离去的脚跟之下。 “谁走谁死。” 少祭司与合欢同声喊道,这两人不亏为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生死格斗之间,竟然还能腾出手来阻挡他人去路。 谌仲朝着颜欢何肃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看来是走不得了。” 何肃言也是叹道:“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呀,我原本并不想修行,现在想想,能有这般实力,也的确不错。” 离去已然成了奢望,少祭司与合欢二人皆是言出必行的人,谌仲等人只能站在原地,瞧着这两位大修行者破空而斗。 能见到两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生死相斗,换做平日,众人也许会欣然瞧上一瞧,但此时的情形,这种雅致似乎已全无了。 颜欢忽然瞧向谌仲手中被少祭司和合欢称之为天机宝盒的锦匣,他叹了口气,说道:“没有想到,这天机宝盒竟然会在你的手中。” 谌仲早就有些奇怪,他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天机宝盒?” 颜欢苦笑道:“你当真不知?” 谌仲叹道:“我的确不知,此物是那老先生临死之际相托与我,要交到韦将军的手中,并未说其他。” 何肃言忽然插口道:“当真是暴敛天物,阿仲,这天机宝盒竟然会在你的手中,你却将他当做钱囊一般挂在腰上,你要知道,这天下间有多少大修行者在垂涎这件宝物。” 何肃言激动之余话音极大,却听容蓉在一侧忽然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大声宣扬。” 何肃言撇了容蓉一眼,发现这冷美人的眼眸虽然冰冷,但模样实在美的不可方物,他一向自诩翩翩公子,怜香惜玉更是与生俱来,容蓉的语气虽然不甚和善,但他却是毫不在意,朝着容蓉傻笑了一番,便继续说道:“阿仲,你得此宝物,将之打开,定能治你的先天虚体。” 谌仲却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叹道:“这天机宝盒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宝物,也许只是无尽的灾难而已,从我接触到它的那一刻起,仿佛就已被命运所诅咒,先是我一家七十二口人惨死,只留我一人,到如今被雪国神庙与剑傀盯上,它就像是一个瘟神一般伴在我的左右。” 颜欢也是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天机宝盒对你来说,也许真的是一件不祥之物。” 谌仲道:“不知这天机宝盒有何来历?” 颜欢道:“你可知当年唐小环笑傲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是为何?” 谌仲讶然道:“难不成是因他得到了这天机宝盒中的秘密?” 颜欢点了点头,说道:“唐小环一生奇遇无数,以至于以二十三岁之龄便无敌于天下,其最大的机运,便是其机缘巧合下破解了这天机宝盒中的秘密,得天道传承,据说得天道传承之后,唐小环一行七人便周游列国,行走三十六城,败尽天下高手,当真是威风至极。” 几人听罢,皆是沉默。 颜欢沉默了了好一会,才淡淡的对着谌仲说道:“天下间想要得到这天机宝盒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这件东西对于你来说,实在是一件不祥之物。” 何肃言听罢,接口道:“既然这天机宝盒有此妙用,何不打开瞧上一瞧?” 容蓉忽然冷声道:“你当这是你家橱柜不成?说打开便打开?” 何肃言搔头憨笑,指着那天机宝盒上的铁锁说道:“这不过是一简单的铁锁,寻了利器,斩断不就成了?” 颜欢摇了摇头,说道:“这把铁锁只是一个掩饰罢了,我想阿仲一定从未动过此锁。” 谌仲点头道:“我的确没有动过这把锁。” 颜欢道:“幸好你没有动过,否则你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谌仲愕然道:“这是为何?” 颜欢道:“这把铁锁名为锁命,但凡想要打开它的人,都会被锁去性命。” 谌仲不解的问道:“那当年小唐先生是如何打开的?” 颜欢道:“我说过,这把铁锁只是一个掩饰,并不是打开这天机宝盒的关键,虽然这铁锁看似是这天机宝盒的开关所在,但若要仔细观察,就能瞧的清楚,有铁锁的一侧,实则是密封的。” 谌仲闻言,借着光亮朝着那铁锁处仔细的看了上去,只见这天机宝盒铁锁处虽然制作的极其精良逼真,但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那仅存微小的缝隙深处确为密封,这简单的障眼法,的确蒙蔽了许多人的眼睛。 谌仲苦笑的摇了摇头,这种儿戏的障眼手法虽然简单,却的的确确能够骗到许多人,如果事先不知的情况下去打开,就会着了道。 他忽然想到那老先生一再的告诫自己莫要打开,想来是知晓这天机宝盒的锁上的锁命机关,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想到如此,他不禁冷汗直冒。 谌仲凝眉沉思片刻,然后沉声道:“这天机宝盒我并未有占为已有的心思,虽然他暗藏天大的机运与秘密,但我既然答应了那位老先生,便不会悔诺。” 何肃言听了这话,不禁摇头叹息,他知晓谌仲的为人,绝不是那种贪利忘义之徒,但此等宝物,若要拱手他人,实则是太过可惜。 颜欢的面色上并未太多情绪显露,他只淡淡的说道:“我虽然不知那位老先生是何人,也不知他究竟从哪里得到了这天机宝盒,但他临死之际相托与你,也是对你的一种信任,你既已决定将其交予韦将军。” 说着颜欢叹了口气,转头瞧向依旧破空而斗的少祭司与合欢二人,愁眉道:“就怕我们走不到韦将军的面前。” 此时的情况可说危机万分,无论这少祭司与合欢谁胜谁负,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而最好的结果则是,这两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斗的两败俱伤。 谌仲也是叹了口气,此间情况危机,这少祭司与合欢对天机宝盒皆是势在必得,无论他们哪一人,自己方众人就算连起手来也绝非他们的对手。 颜欢沉思了片刻,继续对着谌仲说道:“好在这天机宝盒的事你未向其他人提起过,若是这消息散发出去,你的境地就更加的危险了。” 谌仲苦笑道:“就是连步奇才与宸后,我都未曾提起,只因那老先生临死之际告于我,这东西事关重大,若非见到韦将军的面,一定不要向他人说起这宝盒的事。” 何肃言在一侧皱眉道:“那老先生为何偏偏要你将此物交予韦将军?” 谌仲对此也是疑惑颇多,他曾思索万千,也是理不清个头绪,摇了摇头,说道:“想必那老先生与韦将军关系匪浅吧。” 颜欢接口道:“据说这天机宝盒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好像关乎三年前,唐小环一行七人生死之谜,我也是道听途说,也不知真假。” 谌仲蹙眉道:“若想知道真假,也只能见到韦将军,才能知晓了。” 颜欢眉宇紧皱,似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后,他沉声道:“一个人临死前,要将天机宝盒这样的宝物托一个人手,送到另一个人的手中,那只能说明一点。” “韦将军是他最信任的人。”谌仲脱口叫道 颜欢颌首点头道:“也许韦将军是那老先生最为信任的人,当然他能够临死前将天机宝盒交予你手,也说明对你的信任。” 谌仲叹了口气,道:“这份信任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了点。” 众人方才从谌仲的口中也是得知,谌仲一时的侠义心肠,却是另家门惨遭横祸,他心下一定是悲痛至极的,众人也不知如何去劝慰,也许不去提起,就算是无言的劝慰了吧。 77.第77章 独行诱敌 几人不在多言,仰头朝着夜幕穿梭中的二人瞧去,只见两道人影纵横交错,不时的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少祭司一手大荒芜手印始终探不到合欢的剑意,他只觉如蛛网一般交错的剑芒不间歇的冲击着自己的防御,饶是他拼尽全力,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此纠缠下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至于天机宝盒的秘密如果让过多的人知晓,这结果,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所以少祭司打算尽快的结束战斗,他引掌挣开距离,漂浮于空,开始将周身元气汇聚于掌心,打算做最后的必杀一击。 合欢横剑相对,他的脸色也是难看不已,两人修为相差无异,若非拼死决斗,一时半刻绝不会分出胜负。 他蹙起眉头,将合欢剑横与胸前,双掌抚摸着那柄乌黑长剑,掌心陡然升起一层浓雾,弥漫开来,将整个天色都衬托如墨,本就不甚明亮的夜色,越发的昏暗起来。 身为寇皇座下最为得力的四剑傀之一,合欢并不是最强的一个,但他绝对最坚韧的一个,无论遇敌何人,他从不生畏惧之心。 他已瞧见,少祭司已拼尽全力打算必杀一击,他当然也听闻过大荒芜手印的威力,神庙八大绝学之一的大荒芜手印,也的确能够让他正视起来。 他嘴角微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当合欢的双手滕然而起一股浓郁的烟雾时,一向冷静的颜欢竟脱口叫道:“鬼嚎剑意,我们要马上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颜欢就又朝着谌仲等人喊道:“快走,少祭司已败。” 谌仲等人见颜欢说的严肃万分,也不多问,四人抬步就朝着林深处奔跑。 鬼嚎一出,千里不留痕。 合欢面对强敌少祭司,竟然祭出了他最为凌厉的鬼嚎剑意。 “你.你竟然敢施展鬼嚎剑意,不怕招来大明的修行者吗。” 少祭司面对这鬼嚎剑意,竟生出畏惧之心。 四大剑傀手握上古神剑,每人皆掌控一项禁术剑法。 合欢传承的便是这鬼嚎剑意,若非有圣衣护体,神游境巅峰以下的修行者,皆会被这鬼嚎剑意所挫。 这天地间能达到神游境巅峰的修行者实在太少太少,少祭司只是神游境中期的实力,他当然也很清楚这鬼嚎剑意的威力,是他不能抵挡的,此时他心生怯意,已有逃走的打算,但见到手的天机宝盒就此落入他人之手,他又是极为不甘。 少祭司一面凝聚元气于掌心,一面朝着合欢冷笑道:“你要考虑好,施展鬼嚎后对你的反噬后果。” 合欢周身已被浓厚的剑意笼罩开来,他冷笑道:“我现在考虑的只是如何杀你。” 少祭司听闻此话愤慨万分,怒气难抑下,他猛然将体内的所有元气尽数凝聚起来,朝着合欢嘶声道:“你当我怕你不成,不过是两败俱伤。” 说着他陡然从空中坠落,坠势如陨石砸落地面一般,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少祭司单膝跪地,他撸起右臂袖口,右臂上一道荒芜印记凸显而出,发出阵阵光亮。 天地荒芜,周边丛林杂草霎时枯萎蔓延开来,只见黑袍内少祭司的双眼已成湛蓝光色,透着无尽的杀意。 “枯朽经。” 合欢眉间微微一皱,而后脱口叫道:“今天便让我瞧瞧这枯朽经的威力如何。” 两人各自施展绝学打算拼死一击,丛林风紧,一片肃杀冰冷之意。 谌仲等人正仓惶逃窜,只觉背心后阵阵寒意袭来。 颜欢朝着身后瞧了一眼后,叫道:“这两人已做好两败俱伤的打算,枯朽经与鬼嚎剑意皆是杀伐屠戮的招式,我们莫要耽搁,赶快离开此地。” 谌仲等人听罢,足下不停,一路径直朝着北方而去。 奔跑间只听颜欢吹了一声口哨,他的那辆马车也不知从何处奔出,那匹骏马迈着四蹄飞一般的掠过众人,颜欢展身身形飞上车辕勒住缰绳,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上了车马后谌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两人也不知胜负如何。” 何肃言道:“最好两败俱伤纷纷倒地身亡。” 颜欢道:“那两位可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死。” 谌仲撩开窗帘,探出头朝着后方瞧了一瞧,见全无动静,疑惑道:“这两人各自施展绝学,为何此时却没了动静?” 他的话音方落,只听颜欢叫道:“坐稳。” 话音未落,林深处一股震荡瞬间而至,若非颜欢施展定力强行稳住马车,众人非得摔飞出去不可。 只听咔嚓咔嚓的声响,周边树木被连根拔起,如野草一般被这股震荡之力吹飞数丈之远。 何肃言捂住眼,骇然道:“我的姥姥。” 说着他掀开车帘,朝着颜欢喊道:“快快。” 容蓉撇了何肃言一眼,道:“就算这马车跑的再快,如果那两个人想要追上来,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颜欢点头道:“他们没有追上来,只说明一点。” 谌仲叹道:“看来只能是他们没有气力追赶,我们暂时是安全了。” 颜欢道:“那鬼嚎剑意与枯朽经耗费了他们太多的气力,想来一时我们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一旦恢复体力,就会追赶上来。”谌仲实在有些担忧,想到手中的天机宝盒乃是世间罕见的宝物,自己此时已成众矢之的,此地距坝上还有百里路程,也不知能否安全将这天机宝盒送到韦将军的手中。 颜欢蹙眉道:“无论如何,天机宝盒绝不能落入那两人的手中,若是神庙与寇皇得到这东西,那对天下苍生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谌仲凝眉沉思,过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那天机宝盒,朝着颜欢说道:“当务之急,也只有劳烦颜兄将此天机宝盒送到韦将军手中了,他们一直以为这天机宝盒在我的手中,目标自然也是冲我而来,我们分开而行。” 颜欢听罢,脱口道:“不可。” 何肃言也是阻拦道:“阿仲,你这无异于送死。” 容蓉面色也是微变,她瞧了瞧谌仲的模样,倒不似随便说说,心绪也是微微动容,沉声道:“他们若发现东西不在你的手中,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谌仲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天机宝盒比我要重要的多的多,也许他们找到我,发现宝盒不在我的手中,就会放我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天真。”容蓉冷哼了一声 谌仲却是笑道:“能将此物交予到韦将军手中,我已无憾,如今也只有这一法子,方能将这天机宝盒安全的送到韦将军手中。” 颜欢还待张口,谌仲却是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心意已定,你们也不要劝我了。” 颜欢长叹了口气,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他瞧着谌仲一脸坚毅的神态,他当然知道,谌仲的决定是目前他们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这天机宝盒也不能落入少祭司与合欢的手中,但若要因此牺牲掉谌仲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得这个决定。 谌仲的笑容始终未曾敛去,他跳下马车,朝着颜欢几人笑道:“你们为什么都是一幅生离死别的表情,难道真的盼我被他们杀了不成?” 何肃言不知如何作答,他抿住嘴角,眼眶似已含泪,他对谌仲的为人极为了解,知道他下的决定,就绝不会更改,但一想到谌仲若单独而行,实则是为了保全众人的性命,面对少祭司与合欢这样的大修行者,定是凶多吉少。 他内心也是悲痛不已,又不知如何劝阻,只能抿嘴不语,心下满是悲痛之情。 一向冰冷的容蓉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瞧向颜欢,却见颜欢也是一脸的愁容。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谌仲见众人不作答,将那天机宝盒塞入颜欢手中,语重心长道:“此事就交予颜兄了。” 说完此话,他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走去,何肃言萦绕眼眶中的泪终于是滴落下来。 “谌仲。”颜欢大声喊道,身形也随之跟了过去 谌仲回头,笑道:“颜欢,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颜欢叹了口气,忽然扬起手,那千缕羽披便出现在手中,他朝着谌仲说道:“这千缕羽披你穿在身上。” 谌仲道:“这千缕羽披可是你羽族的圣物。” 颜欢道:“我决定的事,也绝不会更改。” 谌仲接过那千缕羽披,就见颜欢手心抖动,那羽披便缚在自己身上,渐渐消失不见。 “有千缕羽披在身,非神游境巅峰的强者不能杀你,凭那少祭司与合欢剑怕还不能破除我羽族圣物的防御。” 谌仲颌首点头,颜欢继续道:“再往前百里,便是粉黛山,若遇紧急情况,你可先去樱花上庄躲避一阵,若见到樱花婆婆,你便将那红眼玉兔交予她,樱花婆婆看在宸后与小唐先生的面子上,想来绝不会坐视不理,若有她出面,谅那少祭司与合欢剑也不敢放肆。” 谌仲笑道:“那我们便坝上见。” 颜欢将天机宝盒塞入怀中,朝着谌仲拱手道:“此等大义,我必禀明宸后,谌兄一路保重,你我坝上不见不散。” 谌仲继续笑道:“不见不散。” 颜欢说罢便朝着马车而去,何肃言待开口,却被颜欢止住:“他心意已决,况且这天机宝盒事关重大,绝不能落入神庙与寇皇之手。” 说着颜欢坐到车辕上,勒住缰绳,驾马疾奔而去。 何肃言瞧着谌仲逐渐消逝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阿仲,你可要千万保重。” 78.第78章 塘镇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逝在谌仲的视线,他抿嘴轻笑,这笑容却是略显苦涩,如今已知晓仇家乃是那雪国神庙中人,也算有了复仇的目标,虽然那神庙乃是修行者的圣者之地,但他心下却并不胆怯,只想日后修为有成,杀向神庙中,为家人报得大仇。 秋风狂躁大起,原本寂静的夜更显寥落,黑压压的丛林看不见一个人影。 顺着林间路径直而走,天明之时,便瞧见远方一个偌大的镇子,他心想:这应该就是塘镇了吧。 塘镇乃是北方重镇,乃是沟通中原与北方六郡的枢纽之地,百里之内,只有这一大镇为歇脚之地,所以往来商旅侠客颇为繁多,此时天色虽微亮,但镇内的人却已是攘攘不已。 临近镇口时,他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极为显眼太过招摇代表势族的百翎衣,不禁摇了摇头,恰巧此时路过一赶早出镇收秋的老农,那老农挥鞭赶着马车,见有人喊叫,于是停下马车,朝着谌仲瞅了一瞅。 这一瞅,心下一惊,他自然识得这书生模样少年身穿的是百翎锦衣乃是一势族官家的人,连忙从马车上跳下,礼声询问何事,待听得谌仲说要买他这身破旧的衣衫的时候,这老农却是二话未说,脱下衣衫就丢与了谌仲。 谌仲拿出十两银子作为酬谢,那老农本待拒绝,却哪想这少年丢下银子,还朝着自己拜谢了一番,便匆匆离去,闹的自己到是有些不知所以。 谌仲将那破旧衣衫直接套在百翎衣外,好在那老农身高马大,衣衫虽有些破旧,但也足够遮住他这一身显眼的百翎衣了。 这一夜未眠,腹中也是空空如也,谌仲又疲又饿,进了塘镇,寻了一家酒馆,点了几样饭菜,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他也不急着赶路,凭那少祭司与合欢剑二人的修为,若要追赶他,就算他骑着良驹马不停蹄的逃跑,也是无济于事,想到如此,谌仲心下却是放松起来。 他本意为颜欢等人拖延时间,索性也就不急于赶路,心中只想那少祭司与合欢二人的决斗结果谁胜谁负,正自遐想,却听屋外暴雨突起电闪雷鸣,不过瞬间,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从天而降,原本不甚明亮的天,此时越发的阴暗了。 酒馆不大,人却是不少,想来都是一些想趁早赶路的行客,有人探着头朝着酒馆外的天瞧去,朝着地上猛啐几口,咒骂着老天爷这雨来的如此不及时。 一夜未眠,谌仲早已困乏至极,于是打算找间上房,先行休息片刻,再行赶路,问了小二才知,这酒馆却早已被人包了下来。 谌仲略显无奈,回到酒馆前厅,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打算借着桌子,小睡一番。 酒馆内避雨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不甚热闹,谌仲却是喝了两杯小酒后困意徒增,趴在桌角便混混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却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睁着睡眼惺惺的眼睛循声瞧去,却见酒馆外大雨未停,从雨帘中却是闯进来七八个手持长刀的壮汉。 壮汉很壮,各个都跟头牛一样,瞪着牛大的眼睛,目露凶光的提着寒刀,吵嚷着喊叫着:“让卡让开,齐八爷办事,不想死的就老实的坐着别动。” 谌仲心下疑惑“这齐八爷是何人?好大的排场。” 店内一些人闻的齐八爷的大名,已有人脸色大变,冒着头打算钻出店内,脚才抬起半步,就见一柄长刀飞到面前,吓的他直瘫坐在地,冷汗霎时从额前落下。 “我让你不要动,你就不要动,如果再动,这把刀就不会插在那里。” 一目露凶光袒胸露乳的大汉手指着那要逃窜的人叫道。 他手中的刀已没,想来刚才就是他丢出去的长刀,来阻拦那人的离去。 说着他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那画像上是一年轻俊美后生的模样,带着冠巾,细眉樱口,丹凤媚眼,这画师的手法也当真巧妙,妙笔恒生,画中那俊美后生栩栩如生,饶是谌仲见到,也不禁赞道,好精美的画风,若非绘画大家,绝难勾勒出如此细腻的画笔。 那大汉摊开画像,朝着众人喊道:“你们可见过此人?” 众人摇头,纷纷表示未见过。 那大汉蹙眉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看仔细了,谁见过此人,齐八爷赏他纹银一百两。” 在做众人见这壮汉凶恶的模样,皆是不敢多言,那壮汉见无人作答,随手拎过一商贩模样的男子,叫道:“你他娘的离门口最近,可瞧见过画上的人?不说老实话,老子一脚把你踢到千岛湖里喂了王八。” 这商贩瑟瑟发抖的摇头道:“报.报.报告大爷,我的确未见过此人。” 这大汉一把将这商贩丢了出去,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奔上前来,一把扯过那店小二的领口叫道:“去,把房内的人都给我叫道大厅来,老子就不信,找不到这小贼。” 那店小二听罢,颤栗的说道:“咱.咱.咱家店小,只住了一位客官,而且那客官的脾气不怎么好,他从不喜欢被人打扰。” 说着这店小二朝着二楼客房瞄了一眼,继续说道:“何况那位客官绝不是大爷这画像上的人,我瞧,还是算了吧。” 这大汉一听,暴跳如雷,扯着那店小二的衣领就将其拎离地面,口中骂道:“脾气不好,他奶奶的老子脾气更不好,你将他给老子叫出来,老子今天就拆了你的铺子。” 说着他一脚踏在柜台,那柜台便被他踏碎裂开来,那店小二见状,连忙大叫:“大爷,您高抬贵手,我那老板还欠着我半年的工钱,他方才出去办事,一会便回,回来瞧见这一会我就让人砸了铺子,他非得扣我工钱不可。” 众人听这店小二面对这凶悍的大汉,还寻思着自己的工钱,不禁笑出声来。 这大汉怒气冲冲的一脚将那店小二踹出去老远,啐骂道:“老子这一脚顶你十年工钱。” 那店小二被这一脚踹的不轻,叽喳乱叫的瘫在地上鬼哭狼嚎,那大汉大概被这店小二的嚎哭声闹的是心烦不已,从身后一人手中抢过一把长刀,就朝着那店小二的头上砍去。 他这一刀下去,这店小二非得血溅当场不可,众人纷纷掩目不忍直视,谌仲见状,不刃见这店小二命丧刀下,于是腾的站起身子,叫道:“住手。” 那店小二已闭紧双眼,但那壮汉的刀却并未砍下,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此时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能使手中刀移下半分。 一块湿毛巾不知何时裹住了他的刀刃,毛巾上滴落着水滴,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显的场内格外的寂静。 大汉怔住神情,他没有动,因为他根本未瞧见这块湿毛巾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刀刃之上,就像是一条蟒蛇缠住了他的刀刃,无论他使出多大的气力,也无法将手中刀抽将出来,那块湿毛巾并无外力作用牵引,只是凭空的裹住刀刃,就以将他的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这大汉怒目朝着谌仲方向瞧去,方才他已听的清楚,就是这小子喊的住手,所以他已认定,就是此人出手令他难堪,他朝着谌仲叫道:“你要管我的闲事?” 他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力道却是未撤,但无论他施展出多大的力气,那湿毛巾竟然纹丝不动的裹住刀刃,他的冷汗已落,索性松开握刀的手,然后那柄刀伴随着那块湿毛巾便坠落在地。 谌仲蹙眉道:“这小二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下此毒手?” 大汉一听,厉声道:“齐八爷办事,可还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谌仲冷笑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胡乱杀人,难道这里没有王法。” “王法。”这大汉听罢,轰然大笑,随同而来的人讥诮的瞧着谌仲皆是哄笑起来 大汉笑道:“这里是塘镇,齐八爷的话就是王法。” 谌仲哦了一声,继续道:“齐八爷是何人?” 大汉皱眉的瞧着眼前这穿着破烂的少年,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又从同伴那里接过一把刀,朝着谌仲扬了扬,笑道:“你如果乖乖的坐下,我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谌仲冷笑的再待回话,却有人先说了话“你如果乖乖的滚出门去,我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这声音明亮,在场众人皆是听的清楚,但却不知何人所说。 那大汉厉声朝着四下喊去:“谁人口放厥词,可敢站出来。” 他的话音方落,人便直飞出大门,摔倒在暴雨中。 没有人瞧见是谁出的手,众人只看到那大汉凭空的就直飞出去,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推将出去。 众人甚感奇怪,谌仲却是心下一惊,他已瞧出,这暗中出手的人绝对是一位修行者,且修为高深,不然的话,不会连面都未露,就将一重达两百斤重的壮汉隔空打出数丈之远。 79.第79章 媚眼少年 余下提刀的壮汉面面相觑,无人敢说一言,瞪着惊骇的眼神朝着四下瞧去。 那摔倒出去的壮汉,强行挺起身子,甩了甩身上的泥水,站在雨中怒气翻涌吼道:“草你奶奶的,有种站出来和爷爷打上一场。” 说完,便迈开大步朝着里面走来,但走到门口时,却是再难朝前移动半步,他的面前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气墙一般,完全的将他阻挡开来,他拼尽全力,打算硬生的挤进来,但无论他施展多大的气力,却也再难移动半步。 这壮汉眼色大骇,知道遇见了高手,又不愿如此难堪的离去,口中叫道:“好好,你给爷爷等着。” 说着他朝着屋内的同伴挥手叫道:“还不走,等什么呢。” 余下的壮汉纷纷从酒馆内奔涌而出,倒是没有受到那股空气墙的阻拦,跑入大雨中,围在那大汉的身侧。 那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屋内高声喊道:“有种的你别走,爷爷我去去就来。” “好,我不走。” 那声音再次传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像是有人在耳畔轻轻的说着悄悄话一样,但说话的人,却永远不知在何处。 那壮汉一离去,便有人骇然道:“这人定是去寻帮手了,我们赶快离去吧,一会若是齐八爷亲自到来,我们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据说齐八爷是一位栈目境的修行者,凭他的手段,若要杀我们,实在是太过容易。” 众人大概对齐八爷的凶名早有耳闻,见这大汉定然是去寻齐八爷了,于是纷纷打算离去,当走到门前时,却发现拐角处的屋檐下站立着几名提刀的壮汉,正是方才的那群人。 那几名壮汉见有人从酒馆内走出,扬起手中刀挥了挥,骂道:“谁敢出这大门,就得死。” 众人吓得赶忙退回屋内,颤抖着坐回原位,心下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不敢胡乱走动,只祈祷那大汉不要回来。 谌仲正自疑惑那暗中出手的是何人,缓缓的坐了下来,却猛的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这人冒在自己身后的角落里,因为此间灯光阴暗,颇为的不显眼,自己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更不知这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 这人见那大汉一行人离去,正探着头朝着窗外张望。 谌仲瞧向这人的面容,惊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这人却正是那大汉画像上的人。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若蛋清荷露,一抹粉红丹唇,眼眸更是明亮妖媚,头带蓝色冠巾,身上披着一件蓝色的偌大斗篷,若非是男装打扮,谌仲倒是以为这少年是一位妙龄少女了。 这少年也是发现了谌仲,见谌仲张口欲呼,急忙伸出手指嘘声道:“别叫。” 说着眨了眨那双明眸,朝着谌仲媚眼一挑。 谌仲苦笑的低声道:“他们是来寻你的?” 这少年嗓音粗狂,说起话来倒像是唱戏一般,说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谌仲讨了没趣,继续低声道:“你现在走,还来得急。” 这少年坐到谌仲一侧,拿起桌上的一壶茶自顾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瞄了谌仲一眼,冷声道:“我为何要走。” 谌仲苦笑,这少年话语如针尖,到是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那少年嘴角狡诈,露出一个诡异的浅笑,朝着谌仲说道:“你的胆子挺大的嘛,你可知那些是什么人?” 谌仲道:“齐八爷的人?” 少年道:“齐八爷又是何人?” 谌仲道:“想来是这塘镇的一霸了?” 少年笑道:“猜的不错。” 谌仲见这少年丝毫没有逃离的打算,倒是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继续说道:“既然得罪了这齐八爷,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少年冷笑道:“齐八算的什么。” 谌仲苦笑道:“既然你不怕他,却为何要躲?” 这少年无言以对,却是瞪着明眸皱眉秀眉盯着谌仲瞧了一瞧,哼道:“谁说我怕他了?” 谌仲更是无语,却听那少年继续道:“我是怕与他一起来的那个人。” 谌仲道:“哦,那是什么人?” 少年道:“寒门风部的斩风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 谌仲皱眉道:“莫非这齐八爷竟是寒门的人?” 少年笑道:“寒门在江湖势力庞大,多少人想倚靠其为靠山,这齐八却只不过是寒门九部风部的一小小下属势力罢了。” 谌仲道:“那我劝你还是趁早躲一躲的好,一会那些人还会来的。” 少年冷哼了一声,朝着谌仲道:“你一再劝我躲,却是怕我连累你不成?瞧你这书呆子模样,定是个胆小鬼” 谌仲见这少年不识好人心,出口尽是不中听的话,他也是懒的多言,朝着那少年冷笑道:“那你尽管待在此地,让他们来找你好了。” 说着便要站起身子换个座位,那少年却是沉声道:“不许走。” 谌仲微怒,对这少年先前的好感顿无,回过头来说道:“我要走便走,与你何干?” 却见那少年忽然从身下拿起一个包裹,将包裹抖开,露出一把青肠刀扬在手中,朝着谌仲扬了扬,笑道:“好漂亮的青肠刀,却没想你一脸书呆子的样子,竟然是势族子弟。” 谌仲见状,心下微惊,这青肠刀正是自己的那把,却不知何时被这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去,他沉声道:“还我。” 那少年嘿嘿一笑,将青肠刀揽入怀中,眨着明眸笑嘻嘻的瞧着谌仲,笑道:“不还。” 谌仲不愿引起太大的动静,俯下身子对这少年沉声道:“你要怎样。” 那少年笑道:“你要知道,我被那些人追了很久,肚子已经饿了很久。” 谌仲见其一脸的无赖样,不禁苦笑道:“那我请你吃饭,你还我的刀,如何?” 那少年笑道:“我不喜欢做交易,我只喜欢占便宜。” 谌仲顿感无语,他又不愿威胁这少年,便吩咐了那店小二上了一桌的好酒好菜。 这少年想来的确是饿了许久,对着桌上的那些美食就是一顿风卷残涌,没过多久就吃的一干二净,饶是谌仲也是不禁感叹,这少年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些。 酒足饭饱,谌仲朝那少年说道:“饭也吃过,刀总该还我了吧。” 那少年抚着胸口打这饱嗝,说道:“这一顿吃完,可还有下一顿的。” 谌仲听罢,觉得这少年实在是得寸进尺了些,他有点微怒的说道:“你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那少年也不生气,将眉头一扬,那双媚眼却是更加动人了许多,朝着谌仲说道:“怎么?你不愿意?那这青肠刀我不还了,待雨停,我便找个典当铺当了去,也能换几顿饭钱。” 谌仲被其搞的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是好,这少年却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手中摆弄着那把青肠刀,哼笑道:“都说势族青肠刀上镶嵌的是价值连城的宝石明珠,可你这把刀上,怎么什么都没有?看来就算典当去也不值几个钱了。” 谌仲皱眉的说道:“你就算去典当,我想也没有人会收。” 少年笑道:“看来只能当做破铜烂铁卖了,也许还能值两个银子。” 谌仲苦笑道:“那你倒不如卖给我。” 他说这话已是无可奈何,如今自己的东西竟要自己花钱买回,这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这少年笑道:“哦?你的银子很多咯?” 谌仲笑道:“银子虽不多,但买些破铜烂铁,想必足够。” 这少年笑道:“那好,我便收你十两纹银,将这青肠刀卖与你。” 当时谌仲从那钱二老板手中赢得近七万两的银票,一直带在身上,自然是财大气粗,对这十两纹银毫不在意,心道:虽然吃了亏,但这少年却也不像坏人,让他占些便宜也无妨,于是笑着朝着怀中掏去,这一掏,怀中却早已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银子,便是身上那些碎银都已不见了踪迹。 80.第80章 名为莫名 谌仲心底一沉,朝着那少年瞧去,却见那少年一手把玩着银票一手捧着自己的荷包,正自点着数量,那模样怡然自得,倒好似在清点自己的荷包一样。 谌仲心下一怒,心想定是这少年趁自己不留意,将自己的银票和银子都顺了去,他恼怒的朝着那少年说道:“说你是贼,你可专干贼的事,我看那齐八爷要找你麻烦,一点也不冤。” 少年理也不理谌仲,好像并未听到他的话一样,翘着二郎腿,口中念念有词:“哇,整整将近七万两的银票,当真是发财了。” 谌仲怒道:“你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 那少年敛起笑意,顿时愁容满面,叹道:“我当然信,你是势族官家子弟,到了那些官家面前,他们自然是向着你的,我一介草民,哪里斗的过官府?” 谌仲听罢,顿时无言以对,这少年无理也能说出个七八分理,明明自己偷了他人的东西,却是装成一幅可怜模样,瞧他那双明眸,倒似是要落下泪来,饶是谌仲瞧见,也觉得这少年心下定然有着难言之隐。 谌仲冷哼的坐了下来,朝着那少年冷声道:“你若缺银子,我送你一些也好,但偷盗这行径,却违背侠义,瞧你也不像什么盗贼,何必如此?” 那少年忽然眼眶眼泪,小声哭泣道:“若非事故所逼,谁愿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说着这少年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怀中将谌仲的银票碎银全部掏了出来丢到桌上,哀声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银子还你,可怜我那八十岁的老父亲,就只能病死在床上了,我的命也太苦了些。” 说着这少年竟然趴在桌上,掩面痛哭起来。 谌仲听这少年身世凄惨,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面色也是悲切不已,朝着那少年叹道:“你那老父亲,可是得了什么重病?” 那少年抬起头,泪还挂在脸颊上,显的悲痛不已,对这谌仲小声哀道:“我不要你的银子,你也不要打听我的事,我身世凄惨又与你何干?我的事,也不需要你这外人来管。” 谌仲听罢,更觉得这少年一定有着惨痛的经历,一向来侠义心肠,此时慈心大起,不见到也就罢了,若要见到这事,非得问个清楚不可,他朝着那少年继续问道:“不也不用太多悲伤,人生在世,生离死别总是不能避免的。” 这少年叫道:“你竟然敢咒我老爹死,你当真是铁石心肠,也对,旁人的死可挨不到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你也少装出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 谌仲讨了没趣,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如何作答,却听这少年继续哀声道:“我若不是情非得已,为了钱救父亲的老命,也不会得罪那齐八爷,既然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让那齐八爷将我杀了也好。” 谌仲道:“你父亲的病既然可医,那就不算什么事了。” 那少年叹道:“可是我手中没有银子,那大夫可不是善人,人家也要吃饭养活一家老小,哪能免费给人看病的道理。” 谌仲道:“你需要多少,尽管和我说。” 那少年喜道:“你愿意帮我?” 谌仲道:“人命自然要比银子重要的多。” 少年忽然惆然道:“可是这笔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 谌仲道:“但说无妨。” 少年道:“六万两。” 谌仲听罢,险些跳将起来,他朝着那少年沉声道:“哪里有看病需要如此多银子的,抢劫不成。” 那少年道:“那要看得的是什么病,还要看看病的大夫是何人。” 谌仲道:“那是什么大夫,竟然狮子大开口,六万两银子治一病,他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那少年道:“那大夫姓容名峥,乃是医术世家容家当代医命的父亲,也是当今容家的当代家主。” 谌仲心道:这少年口中能救他父亲命的人,竟然是那容蓉的父亲,容家乃是医学世家,鲜少有不能医治的病状,按这少年的话来说,他父亲的病想来极为严重,更是需要一些罕见珍贵的药材,所以才会需六万两之巨的银子。 谌仲向来侠义心肠,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他也一向不加看重,如今与这少年萍水相逢,也算是缘分如此,若能用这六万两银子救那少年父亲一命,也算功德一件,想到如此,将那叠银票推到那少年身前,说道:“你快拿着这些钱去救你父亲的命吧。” 那少年忽然瞠目的瞧着谌仲,眨着眼睛像是瞧着怪物一样,停了好久,他似有所不信的说道:“你当真愿将这六万两银票借我?” 谌仲笑道:“你说借,你可还的起。” 少年道:“我当然还不起,那你还愿给我么?” 谌仲道:“我既然答应帮你,就绝不会反悔,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能救得你父亲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那少年起初以为谌仲只是说笑,但当谌仲将那六万两银票推给自己的时候,他才觉得面前这傻不隆冬的书呆子,竟真的将这六万两银票给了自己,竟然还是不需打欠条的赠送给了自己,他倒是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了。 停了半响,这少年终于发现眼前这书呆子不会反悔,将那些银票收入囊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盛情难却了,我替我爹爹先行谢过兄台。” 谌仲哭笑不得,自己的六万两就这样甩了出去,也不知自己事后会不会后悔,他朝着那少年道:“快去拿这钱救你的父亲把,既然是病重,那自然不容耽搁的。” 那少年拱手朝着谌仲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谌仲道:“谌仲,言甚谌,人中仲。” 那少年道:“莫名,莫名其妙的莫名。” 谌仲苦笑道:“你这名儿,当真莫名其妙的很。” 莫名却是未答话,忽然的就蹲下身子,朝着一侧缩去,然后伸出那双纤细的秀手,对着谌仲指了指,眨着那双又黑有亮的眼睛对着谌仲低声道:“他们来了,千万不要将我暴露了。” 他们,自然是指的齐八爷的人。 谌仲已经瞧见,酒馆的门口,雨帘中已走进了七八个人。 打头的是一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步伐稳重从容,面色岿然无惧,身后一若随从模样的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亦步亦趋的随在他的身后。 当他走进这间酒馆的时候,场内霎时就便的异常的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没了。 81.第81章 天部之主 齐八爷在塘镇的威名,这些人自然知晓,没有人喜欢惹上这样一个土霸王,所以那些人全部萎缩在座上,不敢发一言。 那大汉又出现了,此时的他随在齐八爷的身后,像极了一个谄媚的下人,恭着身子,朝着齐八爷说道:“那小贼跑的这里就不见了,他一定就藏在这里。” 齐八爷皱着眉头,他的心情格外不爽,他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那小贼也不知是何许人也,竟然来找他的麻烦。 齐八爷有八位姨太太,他虽然人到中年,身体却是壮实的很,能够娶到八位如花似玉的老婆,那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齐八爷当然是一个骄傲的人,在塘镇他便是一方之主,手下有着两千小弟,家有万顷良田,富甲一方,何况他的背后,还有着寒门做后盾,这样的人,也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 当他觉得在这塘镇在无人敢找他的麻烦的时候,却是出现了一个小贼,将他那八位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在一夜之间,全部剃成了光头。 每个女人都爱美,没有了头发的女人,如何美的起来?何况,没头发的女人,通常会被人称作尼姑,他的姨太太成了尼姑,那么他齐八爷又成了什么? 齐八爷是一位栈目境的修行者,进阶栈目境,已开天道之眼,能够看清的东西很多,更能看到一些平凡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但此时齐八爷的眼睛,却异常的浑浊,他隐约觉得这间酒馆,好像被人用某种特殊的手法,遮掩上了一层模糊薄雾。 他蹙着眉头,睁着那双浑浊的双眼,想要看清是何人施展的这怪异的手法。 那大汉方才吃了苦头,凭空的被人抛出店外,淋了一身雨水,正恼怒不已,此时有齐八爷在侧,他的胆子倒是大了起来,朝着齐八爷低声说道:“八爷,我猜那人定在二楼,不如兄弟们一起上,先给他几刀在说,也就不劳烦您出手了。” “好。”齐八爷回答的很干脆 然后那大汉扯着嗓子就喊道:“兄弟们,给我抄家伙上。” 那大汉咬牙凶悍的提刀顺着楼梯而上,当他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就身不由己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他只感觉一股外力,一股他根本不能阻挡的外力将他推将出来,他翻滚着身子像是滚入悬崖下的石头一般。 他摔倒的力道不小,那身后的众人本想扶他一下,但却是被那力道一起给滚到在地,六七人哼哼唧唧摔倒在地,竟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被人卸了去。 齐八爷的脸色变了一变,然后拱手朝着楼上喊道:“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可愿现身一见?” 他的话语极为客气,能让他齐八爷如此客气的人,这塘镇内实在太少,所以酒馆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好奇起来,那二层楼上的人,到底是何人。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齐八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足跟一用气力,身体便朝着二层阁楼掠去。 他的年岁本就不小,但这一手轻功就是飘然如仙,那倒在地上的大汉见状急忙呼道:“齐八爷仙风道骨神功盖世,这一手云中纵的飞天术简直举世无双谁与争锋。” 他的马屁音还未落,就见那齐八爷竟凭空被拦截下来,好似被一堵看不见的气流强行推送回来。 这大汉见状,一脚将身侧的一人踢了过去,垫在齐八爷的身下,齐八爷被那股莫名的力道阻挡开来落入地面后,他的脸色变的越发的难堪,那双凶目眨了一眨,忽然拎起一把刀,就朝着二楼抛了过去。 那柄刀临近二楼栏杆时,却是咚的一声,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之上,也是被反弹回来。 众人见状纷纷不解,齐八爷却是皱眉朝着身后说道:“斩兄,还请你出手吧。” 谌仲听罢,朝着齐八爷身后瞧去,却见从后面缓缓走出一人。 这人的头发修长,垂在腰际,发丝上系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束带,一双冰冷的眼睛从发梢间若隐若现。 谌仲朝着身后那叫做莫名的少年瞄了一眼,却发现他用那偌大的蓝色袍子已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只从袍子内探出脑袋,正朝着外面张望。 莫名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朝着谌仲小声道:“这人便是寒门风部的斩风,是个极其麻烦的家伙。” 谌仲慧心一笑,示意他赶紧躲避好,然后又朝着场中瞧去。 斩风静静的站在那里,便不由的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他凝眉朝着阁楼之上瞧了一瞧,煞然身形便如风一般直冲而上。 他的身形当真如风一般,无形无相,谌仲只觉一股寒风从耳畔吹过,就瞧见斩风已蹿至二楼的栏杆处。 他似是早有准备,待飞至那栏杆处时,脚跟却是踩在二层甲板处,然后他伸出右手,在掌心凝聚了一股元气,打算朝着那无形的气墙中探去。 他的掌未出,就忽然发现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前,待瞧见来人的容貌时,他忽然怔住了神情,颤声道:“狄.狄部主。” 站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衣衫虽略显破旧,却显得异常干净整洁,他的面目威严,即便不说话,也能够让人感受到一股肃然的气势。 这中年男子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将斩风的气势全部泯压下去,他背负着双手,眼睛盯着斩风,过了良久,才说道:“你走吧。” 斩风道:“可是。” 中年男子皱眉道:“你要拦我?” 斩风叹道:“凭我的本事,绝不是狄部主的对手。” 中年男子道:“你既然知道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愿回去,你大可将见过我的事忘掉。” 斩风忽然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欺骗门主大人。” 中年男子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他下了命令要抓我回去?” 斩风摇头道:“门主大人并不是要抓你,而是要请你回去。” 中年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於惑兄,你我当真要闹到如此地步,方能罢休吗。” 斩风似对这中年男子尊敬有加,他恭声道:“若狄部主能答应门主那件事,门主大人说过,以后狄部主还是我寒门的兄弟,你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中年男子忽然无奈的叹道:“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何要勉强朋友做他不愿做的事。” 斩风默然,过了半响,他缓缓的说道:“风部主就在镇外。” 中年男子蹙眉沉声道:“你去告诉风子忧,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不要逼我。” 斩风道:“狄部主,我觉得这些话,你还是亲自去和风部主说的好,你是知道他的脾气,他若知道你躲在这客栈中不愿见他,凭他的脾气,一怒之下将这里的人全部杀了,也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 中年男子微怒,他忽然想起那风子忧的为人,俯头朝着客栈大堂内的众人瞧了一瞧,顿了一顿后,朝着斩风道:“好,我去见他。” 他的话音方落,众人就觉的一阵寒风刮过,那中年男子与斩风两人就已不知去了何处。 那大汉朝着齐八爷讶异的问道:“八爷,那男子是何人?连姓斩的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齐八爷沉声道:“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人应是寒门九部天部的部主狄休。” 那大汉显然闻过狄休的名字,骇然道:“他.他竟然就是寂灭圣尊狄休。” 齐八爷冷哼道:“你应该很庆幸他先前没有杀了你。” 那大汉显然心有余悸,冷汗已从额前掉落,颤声道:“那.那自然是托了八爷的鸿福。” 齐八爷不屑的撇了一眼,然后迈开大步就朝着门外离去。 82.第82章 知己难寻 奈何两立 雨势渐熄,酒馆内的人也相继离去。 谌仲瞧着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闻着那窗口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觉得也该赶路了,于是站起身子,打算就此离去。 刚要起身,莫名却是抢身上来,朝着窗口探望着,然后转过头对谌仲说道:“嘿,要不要去看一场好戏。” 强敌随时可能来临,谌仲哪有心思理这少年的话,他摇头道:“我还要赶路。” 莫名嘿嘿一笑,坐到桌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拍打着桌面,然后附身朝着谌仲微微一笑,笑道:“你可知刚才那中年人是谁?” 谌仲摇头,莫名神秘道:“寒门九部天部的部主,人称寂灭圣尊的狄休。” 寒门贵为大明境内最为盛名的修行者派别之一,谌仲自然听晓过寂灭圣尊狄休的威名,传闻此人修寂灭神功宝典乃是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其与寒门当代门主剑圣尾勺於惑乃是八拜之交,在寒门内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名声显赫的人物,谌仲自然识得,但听莫名的话,他仿佛早就知道这狄休在这酒馆之中,谌仲疑惑的说道:“莫非你识的狄休?” 莫名道:“我哪里会识得此等大人物,不过他的儿子,我却是见过一面。” 谌仲听罢心下大惊,脱口道:“你竟然见过狄云?” 莫名道:“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了,大概是七年前吧。” 谌仲哦了一声,道:“七年前的话,应该是小唐先生一行七人周游列国的前夕了。” 莫名细眉微挑,眨着明眸笑道:“狄云当时便是那一行七人中的一人。” 谌仲道:“这我知道。” 莫名忽然叹道:“可惜的是,小唐先生一行七人回到大明后,接连的全部神秘死亡,试问这天下,谁有这种本事,能够将他们一行七人全部悄无声息的杀死?” 唐小环一行七人神秘死亡,这绝对是当今天下最为神秘的事件,因为凭他们七人的修为,绝没有人能够将他们悄无声息的杀死,可以说,这神秘的事件,绝对是千百年来最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谌仲轻摇了摇头,叹道:“小唐先生为国为民,几经生死周游列国,为我大明扬威天下,他的死,太可惜了点。” 莫名也是叹道:“这个谜团,至今无人知晓。” 说着他忽然俯下身子,神神秘秘的朝着谌仲低声道:“据说狄休已经找到了线索。” 谌仲兴趣大增,问道:“什么线索?” 莫名依旧低声道:“据说那线索就藏在小唐先生随身携带圣物天机宝盒之中。” 竟然是天机宝盒,谌仲心下大惊,唐小环七人死的不明不白,乃是千古以来第一大案,这惊天的大秘密甚至要盖过天机宝盒本身存在的价值。 谌仲对这莫名的话抱有疑心,心道:莫非这少年知道那天机宝盒曾在我手中,前来套话的不成?他朝着那莫名瞄了一眼,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接着说道:“可这与寂灭圣尊狄休又有何关系?莫非狄休已找到天机宝盒?” 莫名微嗔道:“你当真是木头脑袋不成?那狄云死的不明不白,狄休当老子的岂能不查个清楚?据说这三年来,他遍走天下,就是查明他儿子的死因,还有,那天机宝盒在小唐先生死后就下落不明,三年来,要寻它的人,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谌仲哦了一声,莫名继续道:“据说狄休为了查明儿子的死因,竟然私自去会见了韦青峰韦将军,你要知道,寒门门主尾勺於惑与当今隆曦帝有着一些恩怨,寒门虽在大明境内,却占据寒岚山自立为尊,也的确未将隆曦帝放在眼中,隆曦帝早有铲除寒门的打算,却是碍于尾勺於惑的修为和寒门众多修行者,也不敢随便的就让墨翎王派遣八院的人去将其剿灭,一则寒门内高手如云,若要剿灭必伤元气,二则周边列国虎视眈眈,难免趁虚而入,所以隆曦帝也是压下了这口怨气,这么多年来,与寒门虽没太大的冲突,却也无过多的交集。” 说着莫名神秘道:“你想,这狄休贵为寒门的人,更是那天部部主,乃是寒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竟然去私自会见韦将军,这尾勺门主,会做何想?” 谌仲道:“狄休与那尾勺於惑乃是八拜之交,他更是为了查明自己儿子的死因,尾勺门主想来也不会多想吧。” 莫名冷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可真够天真幼稚的,那尾勺於惑是何人,那可是号称当今天下第一高手,能够成为高手的人,他的心,绝对是冷的,否则他的乙敛剑,也不会那般举世无双,狄休虽是他的八拜之交,但若关乎到自己的名声与生死,这样的人,岂会坐视不理任由他寒门的部主去与大明镇国韦公私下会面?” 谌仲叹道:“既然结拜为兄弟,那自然应肝胆相照互不猜疑,彼此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寂灭圣尊也是情非得已,就算寒门与大明皇族有着恩怨,也是情有可原的。” 莫名冷笑道:“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尾勺於惑可不会天真的去那样想。” 谌仲道:“难不成尾勺於惑与寂灭圣尊翻脸了不成?” 莫名道:“尾勺於惑何等人物,这样显赫的人,就算对自己的兄弟有所不满,也不会表现的太过绝情,据说当他得知狄休与韦青峰私自会面后,并未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暗自给狄休下了密令,如果狄休能够亲自杀掉韦青峰,带着韦青峰的头颅回到寒岚山,狄休就还是他尾勺於惑的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 谌仲道:“如今韦将军依旧镇守坝上,看来狄休一定未遵循尾勺於惑的密令了。” 莫名道:“狄休不光违背了尾勺於惑的密令,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与韦将军一见如故,当晚便在坝上邙江边与韦将军结拜为了异性生死兄弟,当时坝上几十万的大明军可都瞧在眼里,不过数日间,这消息便传入了尾勺於惑的耳中。” 谌仲讶然道:“狄休竟然与韦将军结拜为了异性兄弟,这.” 莫名道:“这显然就是在打他尾勺於惑的脸,对不对?” 谌仲道:“传闻寂灭圣尊狄休虽是寒门中人,却为人耿直嫉恶如仇,行事更是光明磊落,也只有如此顶天立地的好汉,才能与韦将军那等大英雄成为异性兄弟。” 莫名道:“韦将军镇守坝上,携几十万雄兵以一己之力北抗蛮族,的确算的上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狄休也是钦佩韦将军的为人,哪里肯杀韦将军,但他与尾勺於惑乃是八拜之交,自身又是寒门中人,也不愿违背尾勺於惑的命令,就只能消失不见了,据说这此消失,就是从韦将军那里得到了天机宝盒的下落,前去寻找了。” 谌仲道:“韦将军是何如知晓那天机宝盒下落的?” 莫名瞄了谌仲一眼,道:“天下人皆知韦将军乃是观天相悟星辰之力才踏入的修行行列,他不光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更是一名占相师,那天机宝盒乃是世间罕见的圣物,想来为了狄休,韦将军耗费了大量的心神,牵引了星辰之力,占卜了星辉卦,方才得到了那天机宝盒的下落吧。” 谌仲讶然道:“如此说来,那狄休竟是借韦将军之手,才探到了那天机宝盒的下落了。” 莫名道:“那是自然,当时韦将军私下为狄休占卜星辉卦,耗费了大量的心神,三年内的修为都未涨半分,此时若要让明帝和墨翎王知晓,也不知作何感想。” 谌仲叹道:“士为知己者死,狄休能无视尾勺於惑的命令,执意与韦将军结交,不光是为了那天机宝盒,我想,更多的则是一见如故的知己之情吧,如此说来,韦将军耗费心神为狄休探得天机宝盒的下落,也算对的起狄休对他的义了。” 83.第83章 雪瞳玉!南歌子的来历 谌仲忽然心有疑惑,脱口道:“这些事想来都是机密要事,你却是如何知晓?” 莫名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一个人若肯动脑子花心思去了解他想知道的事,那就一定会知道的。” 他说的话虽略显玩笑,谌仲听来却是极为怀疑,因为无论是狄休与寒门的事,还是与韦将军的事,这些可都是极为隐秘不为人知的,可这少年竟然了解的如此透彻,这不得不让谌仲有所怀疑。 他皱着眉头瞧着莫名,沉默了半响,说道:“有些事花心思能够去了解,但你所说的事,可没有简单的就能知道的这样清楚的。” “你不信?”莫名也不动气,他好像早就猜到谌仲心下的疑惑 谌仲苦笑道:“不是不信,是很难相信。” “这有何难,瞧瞧去便知。” 莫名抿着薄唇朝着谌仲笑道:“我说过,这绝对是一场好戏。” 谌仲对狄休的所作所为极其钦佩,他也有前去一探究竟的想法,但此时少祭司与那合欢剑虽然可能找上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其他,何况自己身陷险境,这叫做莫名的少年随在自己身侧,也是危险半分,他可以落入少祭司合欢的手中,但他绝不会连累他人,想到如此,他朝着莫名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这种事我的兴趣也不大,你若想看,便自己去看好了。” 莫名的脸色微变,他眨着眼睛盯着谌仲,就像是在瞧一个怪物一样,这种百年不遇的大热闹,他可从来都不会错过,他也理想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不想错过,他费了半天的口舌,勾起了这人的兴趣,却哪想却被其一口否定,他哼了一声,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胜雪白玉,朝着谌仲挥了挥,说道:“这块玉质地不错,想来还能换取一些银子。” 谌仲自然瞧见了莫名手中的白玉,那正是南歌子托何肃言送给自己的白色瞳玉,他伸手朝着腰间探去,就已完全确定,这叫做莫名的少年当真有些奇怪,自己与其萍水相逢,更是相赠其六万两的银子,却哪想这莫名依旧鬼想法不断,难不成他是刻意要戏耍自己不成? 谌仲皱着眉头瞧向莫名怡然自得的样子,那细眉眼帘下的那双明眸却是晶莹透亮,怎么也不像一个喜欢说谎行窃的小偷,在瞧他那幅沾沾自喜的样子,谌仲苦笑道:“你如果一直偷我的东西来要挟我,那样就真的很没意思了。” 莫名嘿嘿笑道:“我这人有个毛病,最不喜欢别人不顺从我的决定,我既然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总该有些表示吧,你要知道,我和你说的事,可都是天下间最为隐秘的事,难道还不值这块白玉的钱?” 谌仲道:“有些东西能够用钱来衡量,但有些东西却不能。” 莫名持着白玉展在目前,瞧了又瞧,忽然道:“你是说这快玉无价了?” 谌仲道:“他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无价。” 莫名道:“那好,我来问你,你可知此块玉的来历和名字?” 谌仲道:“东西是我的,我自然知晓。” 莫名摇头笑道:“不然,不然,据我的眼力观察,这块玉名为雪瞳玉,乃是来自南冥雪国神庙,只有历代神庙的圣女祭司,才会拥有的圣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中?”说着他恍然大悟般道:“莫非你是神庙安插在势族之内的奸细不成。” “什么?这.这.这块玉来自神庙。” 谌仲陡然从椅上站起,指着莫名叫道 雪国神庙,那个残害他一家人性命的罪魁祸神,南歌子送给自己的这块玉,竟然是来自神庙,那.那.那南歌子为什么会有神庙的东西,她到底和神庙有什么关系?所有的问题都萦绕在他的脑中,就像是一团乱麻缠在他的脑中,让他完全无所适从。 谌仲结口道:“你.你.你当真没有骗我?” 莫名也是瞧出谌仲的神态有所异样,见其对自己的话又是怀疑万分,神情显然有所不悦,冷哼道:“凭你这木头脑袋,我要哄骗你,你早就上了不知多少的当。” 说着他指着那块白玉说道:“胜雪如凝脂,内置白瞳,这定然是神庙圣女祭司才会有的信物雪瞳玉,我岂会认不出?” 谌仲闻言,颓然的瘫坐在椅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实在难以相信,他不愿相信的是,南歌子竟然与神庙有着联系,而这雪瞳玉也当真是神庙圣女祭司才会持有的信物。 莫名将那雪瞳玉递到谌仲的面前,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如何有的这雪瞳玉,但怎么看你,怎么也不像女扮男装的圣女祭司嘛,瞧你的样子都是一幅呆木头一般,真是无趣的很,神庙的圣女祭司可都是出了名的美人,你嘛,却是差了好多。” 他的话接连不断从口中吐出,谌仲却是半个字也未听进耳中,他心中只在想南歌子和神庙之间的关系,过了半响,他怔怔的瞧着桌上的那块雪瞳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其收入怀中,朝着莫名说道:“我身上有着很大的麻烦,一些大到什么人都没办法解决的麻烦,你如果不想麻烦上身,就最好离我远一些的好。” “你要赶我走?” 莫名忽然拍起桌子,细眉竖起朝着谌仲瞪目喊道 谌仲苦笑道:“你给我讲了这么多的秘闻,我也送了你六万两银子,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吧。” “姑.我要走便走,要留便留。” 说着莫名起身,怒气冲冲的朝着门外走去,临到门前,陡然转过身,朝着谌仲冷哼道:“瞧你这木头样,活该被人骗,既然萍水相逢,那就最好别在见了。” 说着竟头也不回的离去。 谌仲哭笑不得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瞧着那莫名逐渐消逝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怀中掏出那雪瞳玉,拿捏在手中瞧了不知多久,窗外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的落着,从屋檐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的旋律,就像是谌仲此时的心境一样,他又想到了南歌子,又想到了那叫做莫名的少年所说的话,如果这真的是雪瞳玉的话,那么南歌子就很可能是神庙的圣女祭司了,可是她为何会藏身在景宸城的万花楼内,这三年来,她究竟有何目的? 心思百转千结,他沉思冥想了很久,最后想,无论如何,等坝上之行完毕,回到景宸城内,也一定要找南歌子问个清楚。 窗外雨依旧淅淅沥沥的落着,顺着青苔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就像是敲打着谌仲那难以平静的心房。 酒馆内的人逐渐离去,那受到不小惊吓的店小二拿着扫把清扫着店铺,不时的朝着门外张望,似乎生怕那些人再次返回。 这雨看来一时不会停了,谌仲也不愿耽搁,将那青肠刀用布条包裹缚在背上,花了半两银子从那店小二手中购买了一把破旧的纸伞,就匆匆朝着店外而去。 秋雨微凉,这样的阴雨天总是让人感到孤单和寂寞。 而谌仲,就这样孤单的撑着那纸伞在细雨中缓步向北而去。 84.第84章 对话 塘镇以北五里外,有一处浅水湖,湖不大却也不小,因湖水清澈明净,所以被人称作镜湖。 往日阳光和煦艳阳瑰丽时,这镜湖也确实如一面镜子一般,但此时的镜湖面,却被这绵绵细雨撩动起丝丝涟漪。 镜湖心,有座小小的孤岛,说是孤岛,怕还是夸大其词了些,倒不如说是一漂浮在湖心的一块平坦的巨石。 孤岛上有一座八角凉亭,因年代久远,已无从考究是何人所造,凭那精致讲究的亭角勾勒出的纹理来看,想来是一些能工巧匠破费心思才建造而成。凉亭内有一张破旧的青石桌,石桌旁有两张青石椅,桌上是一杯斟满溢出的好酒。 风子忧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这里眼睛盯着桌上的那杯好酒。 他虽然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早已凌乱不堪,能让他堂堂寒门九部风部部主风子忧心乱的事,绝不是什么小事。 当齐八爷那个壮汉回来描述,说自己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所阻挡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出,这人的手法便是狄休的寂灭流劲。 寂灭流劲术,引导体内元气之力,注入周边气流之中,形成的那股无形之盾,当今天下,也只有狄休才能施展。 风子忧持起桌上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他很少这样喝酒,通常情况下他都是一饮而尽,但此时的他,却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兴趣,一个人若没有兴趣去做一件事,那么他之所以还在做,也许只是因为习惯。 他一向杀人无数,也一向自认铁石心肠,他也好像永远都是那么让自己看起来无情,他崇尚武力,更崇尚拥有至高的权利的人,这样的人,好像成了小人伪君子的代名词,因为无论什么人,如果有了一定的野心,就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会想到的事。 秋雨无眠,湖面涟漪而落的雨花,滴答的落在那镜湖面上,倍显寥落。 风子忧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要走,就走的彻底点,为何还要让我发现你的踪迹。” 狄休不知何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毫不客气的坐到风子忧的对面,更是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抢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虽然粗鲁,但风子忧却显得异常高兴,因为他知道,如果狄休不和你客气,那就说明,他至少还能够把你当做朋友。 “你终于肯露面了。”风子忧缓缓的抬起手,持起桌上的酒壶,将狄休手中的空杯斟满。 “酒不错,将进酒庄的定字酒果然名不虚传。” 狄休不答他的话,再饮,这次杯在手中,却迟迟没有放下,他那双浓眉下微凛的双眼忽然便的凌厉的起来,朝着风子忧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被威胁的人。” 风子忧道:“没有人威胁你,他们告诉你的,只是最好的选择。” 狄休将手中杯轻放到桌上,目光深邃的瞧着远处湖面飘荡的一艘小舟,缓缓的说道:“我对门主避而不见,与我与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你始终是寒门的人。” “错。” “错?” 狄休叹道:“我虽身在寒门,但我却是大明的子民。” 他的眼神一凛,一道巍然明光朝着风子忧的眼眸摄去,沉声道:“韦将军义薄云天,以一己之力北抗蛮族百万雄师,如此侠风傲骨,为国为民的将才,我如何与他相斗取他性命,便不说我并非他的对手,就算是,我也不会做这种遭万民唾弃的事。” 狄休忽然长长叹道:“於惑兄与我八拜之交,韦将军又是如此大仁大义,我实在难以抉择,我能做的,也唯有逃避。” 风子忧也是长叹道:“也实在难为你了,可是韦青峰他毕竟是隆曦帝的左膀右臂,你是知道门主的身世和抱负的,明帝隆曦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能除掉韦青峰对于明帝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如今明帝闭关三年之久,如果他出关破无垢境,那对门主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我意已决,两不相帮,如今我只想查明云儿的真正死因,而后便归隐市井间,做一个平民了此残生。” 风子忧叹道:“你当真决定如此了?” 狄休道:“我狄休说过的话,何时反悔过?” 风子忧忽然道:“门主大人希望你不要在追查唐小环那七人的死因了。” 狄休冷笑道:“这他也要管?” 风子忧叹道:“你何必执拗于此?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唐先生都不曾查明唐小环七人因何而死,死于何人之手,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如此简单吗?” 凉风无情的将天上的细雨吹打在凉亭的瓦檐上,狄休忽然如一阵风一般掠出凉亭,他略显佝偻的背影,静静的站在一株枯草上,遥望着湖面被落雨砸出的水花,他沉默了很久,才转过头来。 然后风子忧就瞧见狄休那原本就已皱纹遍布的苍老面颊上已然老泪纵横,他陡然的站起身子,朝着狄休说道:“狄.狄兄。” “云儿可以死,因为他是人,是人就会死的。” 狄休的话语一顿,继续冷声道:“但却不能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为的并不是要血刃仇家,为的则是让自己心安,因为当年我亲自将他埋葬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始终不曾闭上,他好像完全不会相信自己就那样轻易的死去,他的眼神中更多的则是不解和疑惑,那种眼神无时无刻的在告诉我,他死的太过冤屈。” 狄休在这落雨的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他鬓角已花白,额间的皱纹像是被刀镌刻一般的明显。 风子忧在这一刻在发觉,他一直认为顶天立地的狄休,也有如此苍老的一面,独子狄云的死对与狄休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点。 他叹了口气,说道:“凭狄云的修为,我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了些。” 狄休悲伤道:“云儿如此修为竟然死的如此唐突,我若不查个究竟,如何能够安然的活在这天地间,我说过,寒门与大明皇族之间的事,就让於惑自己决定去处理吧,我实在是累了,不愿搀和这些事,於惑与我相识了二十年,你回去和他说,看在我曾救过他一命的事上,就不要在逼我了。” 风子忧叹道:“你救过门主的命,可是门主却救过我的命。” 狄休皱眉道:“你当真不愿放我离去。” 风子忧道:“我奉门主之命,已寻了你近三年之久。” 狄休道:“我不愿与你交手。” 风子忧道:“可我们必须交手。” 狄休道:“就在此地?” 风子忧沉声道:“就在此地。” 狄休摇头道:“不行。” 风子忧皱眉道:“为何不行?” 狄休道:“你没有胜我的把握,我也没有胜你的把握,若要分出个胜负,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风子忧道:“你我相识数十年,总应该知道我的性格,门主与我有大恩,我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他既然派我来寻你,那我就必须将你带回去见他。” 狄休忽然道:“我可以随你回去,并且不需要你我相斗,只不过要推移个半月时间。” 风子忧喜道:“狄兄当真愿回寒岚山?” 狄休叹道:“有些事总得面对,於惑那里,我也总得给他一个交待。” 85.第85章 半月之约 风子忧道:“莫非狄兄已有了天机宝盒的线索?” 狄休道:“看来你知道的事情的确很多。” 风子忧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据说当年唐小环死后,他的贴身圣物天机宝盒却是不知所踪,世人传闻,若是寻到天机宝盒,便能探得唐小环一行七人的死因更是能得天道传承,狄兄违背门主意愿,独自去坝上寻韦青峰,想必也是为了寻那天机宝盒的下落。” 狄休道:“继续说下去。” 风子忧道:“天下间若有人能够探得天机宝盒的下落,那个人就只能是身为占相师的韦青峰。” 狄休点头道:“韦兄观天象悟天机踏入修行,实乃是天下间罕见的稀世之才。” 风子忧却是叹道:“但你与韦青峰邙江边结拜的事,却实在不该。” 狄休冷声道:“韦兄堪称当世侠之大者,我与其一见如故结为知己,有何不该?” 风子忧叹道:“但你总该照顾下门主大人的心,你与他可是八拜之交,有着二十年的交情。” 狄休脸色微微露出痛苦之色,悲道:“於惑野心勃勃,忘不得旧恨,始终活在仇恨之中,他难道不累么?” 风子忧道:“这些话,你大可当着他的面说。” 狄休叹道:“我的确应该给他一个交待。” 风子忧继续道:“这三年你可寻到那天机宝盒?” 狄休道:“我如果找到,就不会在这里。” 风子忧道:“昨夜塘镇南部一片丛林被毁,你可知晓?” 狄休道:“那是鬼嚎剑意与枯朽经。” 风子忧道:“合欢剑与少祭司竟然会动用秘术拼杀,这究竟是何原因。” 狄休道:“寇皇与神庙的事,我向来知道的不多。” 风子忧道:“但我却知晓其中的一些事,这件事也许与那天机宝盒有关。” “你说昨夜那一场战斗,合欢与少祭司是为了争夺天机宝盒?” 风子忧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否是天机宝盒,但能够让少祭司与合欢剑动用秘术抢夺的东西,想来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东西。” “昨夜有一批势族押运粮草的队伍从那片丛林穿过,那队伍中有人却是我寒门安插在势族内的细作,据他的传报,队伍中有一叫做谌仲的少年,身上好像有一件让少祭司与合欢剑颇为感兴趣的东西,而他们二人,正是为那叫做谌仲少年的身上的东西,才会大大出手。” 狄休嘴中碎碎念道:“谌仲,谌仲,这是何人?” 风子忧道:“据说是此次天下名士榜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 狄休道:“三年未涉世,这天下竟是俊才辈出,这少年可是新晋潜渊榜上的人?” 风子忧摇头道:“这叫做谌仲少年不光不是潜渊榜上的人,而且据说连半点修为也无,传闻更是先天虚体的体质。” 狄休听罢,眉头微皱,沉声道:“这倒是有些奇怪,凭唐先生的为人,他绝不会钦点一位毫无修为的少年为探花郎,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风子忧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狄休身前,沉声道:“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所以我有所怀疑,这天机宝盒极有可能便在这叫做谌仲的少年身上,否则我实难想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少祭司与合欢剑大打出手。” 狄休摇头道:“此人被唐先生钦点为探花,想必与天机宝盒是否在其身上无关,否则的话那天机宝盒此时已落入唐先生的手中,你要知道,唐小环可是唐先生的亲弟弟,他一直对唐小环的死耿耿于怀,这三年来也是明察暗访,要探个究竟。” 风子忧道:“无论如何,找到那姓谌的少年,自然知晓了。” 狄休道:“他此人身在何处?” 风子忧道:“据那细作所说,那姓谌的少年乃是势族天枢院的学生,此行随队伍坝上押运粮草,昨夜少祭司忽然袭杀,要其交出一件东西,那姓谌的少年也算大义,为了粮草能够安全押运到坝上,竟然独自留下应对少祭司。” 狄休叹道:“如此明理大义的少年,也当真是侠义之士。” 风子忧笑道:“深明大义之辈天下颇多,但以毫无修为的本事要独自应对少祭司,他也天小看了神庙了些。” 狄休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昨夜少祭司与合欢剑动用秘术拼杀,想来那姓谌的少年,自然是趁乱跑掉了。” 风子忧道:“应是如此吧,至于如此他身在何处,我也是无从知晓,不过我知道的是,那姓谌的好像是受人所托,要将那件东西交予韦青峰的手中,如此想来,他一定赶在去坝上的路上。” 狄休颌首点了点头,眉头又是紧蹙,遥望远方静静沉想了片刻,朝着风子忧淡淡的说道:“风兄弟,多谢你了。” 风子忧道:“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半月时间。” 狄休道:“半月足矣。” 风子忧道:“好,半月后寒岚山见。” 话音方落,之间阴暗天际一道寒光如风而卷,风子忧的身形便随那寒光消逝不见。 ....... ........。 细雨蒙蒙,如泣如诉,气息湿嫩,这北方粗野之地,竟也有着江南的风雅韵味。 谌仲撑着那把油纸伞,端立在镜湖畔,遥望这朦胧不见边际的湖面。 很快,一艘小舟泊岸,谌仲折起纸伞钻如船舱。船公身形消瘦一脸猥琐的模样,面颊上更是一刀深深的疤痕显得异常可怖,他卷着裤腿撸着袖子,在船头撑桨说道:“十两银子。” 如要北去坝上,这镜湖却是必经之地,谌仲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着船公丢去,那船公却是看也不看就塞如怀中,然后撑桨而行。 船舱简陋,不过是一些麻草藤条编织而成,虽能格挡细雨,却挡不住那秋意深浓的寒风,谌仲缩在船舱之中打了一个寒噤,瞧着外面依旧阴暗的天,不禁叹了口气,靠在舱内的草垛中,困意倍增,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却也不知过去多久,只觉风势渐大,雨水吹了自己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朝着舱外瞧去,却见四下寂静,连船公划桨波动的水声都闻不到了。 谌仲奇怪,起身走出船舱,却见湖面广阔,见不得半个人影,便是连那船公都消失不见,他心下大惊,四下望去,忽觉得身后有所异动,陡然转身,却见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这人身穿粗布麻衣,貌似中年,一脸岿然无惧,浓眉方子脸,背手而立,眼睛却是炯然神采的瞧着远方,谌仲瞧见这人,一眼便认出这便是那酒馆中与那寒门风部斩风一起离去的那名中年男子,也是莫名口中的寂灭圣尊狄休。 至于狄休为何在此处,他自然不知,心下道:莫非这狄休已知晓那天机宝盒曾在我的手中?但此人与我未曾谋面,又怎么知晓?于是他佯装无事的说道:“敢问前辈是何人?” 狄休道:“救你命的人。” 谌仲不解,苦笑道:“救我命的人?” 狄休道:“你为什么不问那船公去了哪里?” 谌仲道:“那船公呢?” 狄休足下一顿,踢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道:“镜湖中截杀行客的船公比比皆是,凭你一个后生就敢独自乘船,若非遇到我,你已被那船公杀了丢入这镜湖中喂了鱼了。” 谌仲恍然大悟,忽然想到那船公的猥琐模样,心有余悸,心知狄休所言非虚,所谓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何况这镜湖方圆百里无人烟,实则是杀人越货的良地,想到如此,他朝着狄休拱手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狄休却是沉默不语,眼睛遥望湖面,然后迈步缓缓走到船头。 谌仲只觉一股莫名的气力从这狄休身上散发而出,忽然足下一个趔趄,险些摔落船下,在看这艘小船,竟不由的前行起来。 谌仲心想:凭狄休如此修为,施展元气凭空驾驭这艘小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想到如此,又朝着狄休瞄了一眼,见其默然不语的站立船头,自己也是回到舱中。 停了许久,他一人了无生趣的望着狄休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下暗暗叹道:凭寂灭圣尊如此高深的修为,也免不去岁月的洗礼和蹉跎。 86.第86章 赤子之心 正自悲秋感叹,陡然觉的一股冷风吹过,却见后舱头凭空落下一道黑色身影,谌仲侧头一瞧,心却是凉了半截,这来人一袭黑袍,却正是那神庙少祭司。 少祭司附身下来,朝着船舱内骇然的谌仲阴冷笑道:“跑呀,你为什么不跑了?” 谌仲叹了口气,知此时凶险异常,自己绝无逃跑的希望,索性靠在船舱的草垛中,一幅无惧的模样,朝着少祭司冷笑道:“我通常只有在被狗追的时候才会跑。” 少祭司却不动怒,想来已将谌仲当做待宰羔羊,朝着谌仲笑道:“小家伙,牙尖嘴利的,一会我就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 谌仲冷笑不语,目光炯然的盯着少祭司。 “嘿,船公,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我也许不会杀你。” 少祭司将狄休当做了船公,朝着狄休大声喊道 狄休却是头也未回的说道:“这里的水很深,跳下去一定会死的。” 少祭司嘿嘿一笑,道:“跳下去可能会淹死,但你不跳下去,就一定会死,而且比淹死要痛苦百倍。” 狄休笑道:“人若是知道自己会死,在临死前好好的享受一下死亡的乐趣,岂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少祭司忽然叹道:“如果你知道死在我的手中,是多么一件悲惨的事情,就不会享受死亡的乐趣了。” 狄休道:“哦?据说中了枯朽经的人会全身如枯萎的杂草一般枯竭而死,连血液都会被蒸发掉,苦不堪言。” 少祭司皱眉道:“你是何人。” 他的话音未落,谌仲只觉一道寒风从身前飘过,他连少祭司的身影都未瞧清,在看之时,那少祭司已然站到了狄休的面前,这一套身法当真如鬼魅幽灵,绕是谌仲也不禁暗下赞了一声:好快的身形。 “狄.狄休。” 少祭司自然认的狄休,这天下间不认识寂灭圣尊狄休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籍籍无名的凡夫俗子,还有一种是死人。 少祭司不是凡夫俗子,他乃是神庙一顶一的高手,他当然也不是死人,因为除非他想死,否则这天下间能够杀死他的人,实在也没有多少。 狄休朝着少祭司笑道:“亏你还认得我?” 少祭司缓缓从黑袍中伸出左手,只见那左手却只有三根手指“断指之恨,绝不会忘。” 狄休摇头笑道:“你的记性的确很好,还记得是我断了你的两根手指。” 少祭司冷笑道:“我找了你三年。” 狄休道:“你是要报仇了?” 少祭司道:“我一向有仇必报。” 狄休道:“当年你滥杀无辜,犯下滔天罪恶,我念在寒门与神庙的关系上,只是给了你一点教训,而且我当时说过,你若修为有成,大可来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 说着狄休朝着少祭司打量了一番,继续道:“没想到三年时间,你已破初期进阶神游中期,也算修为有成了,不过,不过你此时有伤在身,绝非我的对手,不是吗?” 少祭司并不说话,但他不说话,好像比他起他说起话来更加的令人恐怖。 狄休继续道:“我劝你还是回去修养一番,在来报仇不迟。” 少祭司沉思半响,忽然指着谌仲说道:“你我恩怨,他日在论,但这少年,今日我却要带走。” 狄休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谌仲问道:“少年,你姓甚名谁?” 谌仲面对两大绝世高手,却是一脸无惧模样,朝着狄休拱手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晚辈秣陵谌仲是也。” 狄休听罢,心下大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他本意北上寻找的人,此时竟然就与自己坐在一艘船上,很快他平静下来,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朝着少祭司说道:“你不能带走他。” “你当真要翻脸不成。”少祭司恼羞成怒 狄休却是叹道:“我说过你不能带走他。” 少祭司皱眉道:“莫非你已知道?” 狄休道:“我的确已经知道。” 少祭司道:“这三年来你也在找那件东西。” 狄休冷笑道:“你说这些话,当真是明知故问。” 少祭司瞄了谌仲一眼,然后朝着狄休冷声道:“这件事寇皇也得到了消息。” 狄休道:“就算寇皇亲自来,我又何惧?” “好,好,好。” 少祭司接连咬牙说出三个好字,他指着狄休叫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我虽然此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知道,如果这天机宝盒的消息散发出去,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间所有的修行高手都会视你为鱼肉,你可想到此后果?还有就是,得到天机宝盒虽难,但要相比打开天机宝盒来说,那实在太简单了点,天下间至此以来,唯有当年的唐小环解开过这天机宝盒的秘密,你就算得到,打不开它,又有何用?” 少祭司说的并没有错,天机宝盒自现世以来,唯有唐小环曾解开其中奥秘,就算得到天机宝盒,要想解开他的奥秘,也是一件毫无边际头绪的事情。 他此时已不怕天机宝盒的消息散发出去,打不开天机宝盒,神庙与二公子的密谋也绝不会让人知晓。 狄休默然,他背负着双手遥望天际,淡淡的说道:“我狄休屹立天地,一不受人威胁,二不违心作恶,但凭一颗赤子之心行走天下,就算与天下人为敌,我问心无愧,又有何所惧?” “好一句以赤子之心行走天下,既然问心无愧,与天下人为敌又有何惧。” 谌仲闻此豪言,跳将而起,朝着狄休豪言道:“闻狄前辈豪言,晚辈当真如醒证道。” 少祭司冷眼旁观,他昨夜与合欢剑一战,受伤不轻,此时未曾恢复元气,冒然与狄休为敌,实属不自量力。 狄休自从爱子狄云死后,心性早已大变,若非如此,凭这少祭司作恶多端的行径,他早就斩杀此人。 少祭司念头几转,朝着狄休冷声道:“你好自为之。” 说着便幻成一道黑芒流光消逝而去。 少祭司一走,狄休却是转过头来,朝着谌仲问道:“那天机宝盒当真在你手中?” 谌仲叹道:“我那时得此宝物,也的确不知那东西就是天机宝盒,但此时我已托人将其送往坝上韦将军那里。” 87.第87章 业徒师礼 名剑樱齿 狄休微微颌首点头,然后沉思凝想了片刻,问道:“那天机宝盒你是从何处得来?” 谌仲觉狄休虽是寒门中人,却实乃是侠义之士,他也没有欺骗其的必要,于是将那晚之事,如实尽数的说与了狄休。 狄休听罢,长长的叹了口气,朝着谌仲叹道:“也当真难为你了,若非我强行委托青峰去寻找那天机宝盒,你谌家也许不用遭此横祸,据你所说,想来那凶手定然是幽冥瞳帝大祭司无疑了。” “蓝冥瞳帝大祭司。”如今从狄休口中终于是得知仇家所为何人,谌仲顿时恨意徒增 “大祭司为人凶狠,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乃是雪国神庙一等一的高手,他修炼的瞳术更是异能之术,传闻雪国神庙有一种颇为邪祟的瞳术,名为瞳典,这宝典分合生,缚命,开劫,定乾,蓝冥,道虚,织梦七重境界,这大祭司已是修炼到第五重蓝冥瞳,便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修行者。” 狄休缓缓道来,听他的语气,对这大祭司也是颇为忌惮。 谌仲知狄休所言非虚,想到自己的仇家竟是如此修为高深宗师一般的人物,他自是有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停了半响,狄休又道:“你当真想要报仇?” 谌仲决然道:“若不报此大仇,我谌仲焉能苟活人世?” 狄休脆然道:“好。” “你家门遭此惨祸,实则是因我而起,我狄休生在世间,从不欠人恩情,既然如此,我便将一身所学,授予你。” 谌仲闻言,讶然道:“你.你愿授我一身所学?” 狄休瞪着怒目道:“我狄休说过的话,岂是儿戏?” 谌仲忽然叹道:“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先天虚体,并不能够修行。” 狄休笑道:“谁说先天虚体便不能够修行?想那唐小环当年不也是先天虚体?” 谌仲道:“莫非前辈有祛除这先天虚体的法子?” 狄休道:“这先天虚体体质,乃是与天俱来,从母亲体内所携带而来,要知道修行者纳天地元气于体内,来催动功法,这先天虚体实则是体内的奇经八脉与那元气相互冲突,不能够承受元气所带来的压力,方才会觉得周身无力,据我所知,这天下间便有三中方法可祛除这先天虚体的体质。” 谌仲道:“哪三种。” 狄休道:“这其一便是明楼的秘术诃髓。” 这秘术诃髓能够祛除先天虚体的体质,谌仲早已知晓,但凭自己的资质如何能进入明楼?这法子已然不可行。 谌仲摇了摇头说道:“明楼绝不会收我这样的一个人的。” 狄休也是微微叹道:“明楼的那个人是个顽固至极的人,也罢,这第二种方法便是四大世家医家的轮回秘术,据说这轮回秘术能够倚靠血池的能力改变一个人的体质。” 谌仲道:“狄前辈,实不相瞒,此次坝上之行,我一则是将那天机宝盒送与韦将军,二则是要随那容家的医命去蛮族魂山的血池祛除我这先天虚体的体质。” 狄休听罢,愣了一愣,说道:“既然那容家医命答应帮你,这件事想来就简单了许多,不过那蛮族魂山却是险恶之地,此行凶险,我便随你们走一趟吧。” 谌仲喜道:“若前辈能够随行,那自然妙极。” 狄休道:“这魂山位于蛮荒大漠中央,那蛮荒大漠中尽是一些被蛮族放逐的凶狠恶徒,若凭那容家医命曲曲灵恸境的修为,要从那里安然通过,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谌仲笑道:“不瞒前辈,此次随行的还有我的一位朋友。” 狄休道:“哦?” 谌仲道:“我那朋友便是潜渊榜上排名第四的车马少年颜欢。” 狄休依旧哦了一声,喃喃低声道:“是他。” 谌仲道:“那天机宝盒我便是托付与他送往坝上了,想来有他守护,一定不会出什么差池。” 狄休蹙眉沉吟了片刻“事不宜迟,我们如今先去坝上。” 谌仲点了点头,心下却是念起颜欢何肃言等人,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路上不要遇见什么凶险之事。 狄休运起气力,这艘小船便如飞鸟一般疾驰而去。 行不多久,已见湖岸,这时狄休忽然目光炯然的朝着一侧瞧去,谌仲随着他的目光而去,却见远处一艘小船紧随在湖心远处。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狄休就已不见踪影,谌仲正待寻去,却见狄休已提着一人回到船上,他这一来一去犹如电闪不过一瞬,身形当真如疾风一般。 狄休提手就将手中的人丢到船舱中,这人吃痛的呻吟出声,随后陡然站起身子朝着狄休羞怒瞪去,媚眼瞪的老大,纤眉更是扬挑。 这人却是正是那自称为莫名的少年。 “莫.莫兄弟。”谌仲急忙朝着狄休说道:“这是我方才在塘镇上结识的一位朋友,并不是坏人。” 狄休却是嘿嘿冷笑,朝着那自称莫名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瞧见那少年面容的时候,心底却是咦了一声,眉头皱了一皱,似是想起什么,然后脱口说道:“他尾随了我们一路,你却是不知的。” 谌仲知狄休绝不会说谎,随即苦笑的朝着莫名瞄了一眼,却见那称作莫名的少年那双微怒的媚眼却又瞪向了自己,嘴角微翘的朝着自己哼了一声,谌仲不加理会,朝着莫名笑道:“莫兄弟,你可有事?” 莫名不答,忽然他朝着狄休瞧去,语气微缓的低声道:“狄伯伯,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 狄休闻言,定睛又朝着莫名仔细打量了一番,沉默半响后,忽然脱口道:“你.你是明媚。” 莫名眼圈微红,似要落下泪来,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谌仲瞧见这情形,心底已猜出七八分,这自称莫名的少年定然与狄休是旧识,但却不知他与这狄休到底是何关系。 “明媚,你怎会在此处。” 莫名轻叹了口气,似有难言之隐,过了少顷,叹道:“狄伯伯,你随我回去吧,我爹爹他绝不会为难你的。” 狄休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幼看着你长大,想来你对我也很了解,我狄休决定的事,何时更改过?” “可.可是你是知道我爹爹的脾气,你若执意如此。”说着莫名长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和明帝与墨翎王之间的仇恨你是知道的,那是他的底限。” 狄休也是长叹了口气,他默然不语,瞧了瞧渐灰的天色,心绪惆怅,一边是曾经生死与共的门主兄弟,一边是晚年才遇的知己朋友,他实在难以抉择。 时间停滞,气氛也变的浓重,狄休似是沉想了许久许久,淡淡的说道:“我跟随你爹爹身边几十年,患难与共数十载,几经生死磨难方才创建起寒门如今的基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权利与实力在他的眼中,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他不愿丧失自己的威信,我也不愿让他为难。” 说着狄休又是沉默了半响,继续说道:“但你要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总得为自己活一次的,青峰与我一见如故,我就算死,也绝不会与他为敌。” “可是我爹爹呢?你也是知道的,你们是曾经患难与共几十年的兄弟,他绝不是因为你结交了韦青峰而责怪你。” 莫名的情绪略显激动,泪珠竟已夺眶而出:“他是觉得曾经自己最为信任的兄弟,竟然会为了一个才结识不过几日的人,而违背了他的意愿,他的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 狄休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他唯有沉默。 莫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爹爹是什么人,他听闻你消失三年后又再次出现,就已派人来寻你了.而.而且,那些寻你的人,都带了寒霜令。” 寒霜令,寒门诛杀叛徒的一级追杀令,寒霜一出,绝无活口,尾勺於惑竟然要杀他的八拜之交寂灭圣尊狄休,谌仲心底大惊,他定睛瞧向狄休,却见狄休面色未变,依旧岿然无惧。 他心底却是为狄休长长的叹息惋惜不已,他又瞄了那自称莫名的少年一眼,却见那少年眼圈透红,泪珠还挂在白皙的脸颊上,心道:听他们两人对话,这莫兄弟竟然是那寒门门主尾勺於惑的儿子,不是叫做莫名,而是叫做明媚,好好的男儿怎么起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儿,不过看他那模样,倒似是一个小姑娘一般。又想到先前被他哄骗的团团转白白骗去了六万两银子,心想:以后对这明媚多加小心,他的话可半句都不能信了。 良久的沉默后,狄休却是淡淡的说道:“无论他对我做什么事,都是情有可原,毕竟是我对他不起在先,就算他要杀我,我也绝不会怪他。” “狄伯伯自幼对我最是疼爱,我闻言爹爹要杀你的消息后,就央求他,他愤怒的连我的话都不听,我就偷偷的跑了出来,我要去找我娘,狄伯伯,你随我去找我娘吧,如今只有她出面,你才会躲过这一劫的,何.何况,这天下已有人放出风声,说你已得到那天机宝盒,如今你的处境,实在是太过凶险。” 明媚走向前来,牵住狄休的衣角,央求道:“狄伯伯,你就随我去见我娘吧,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我求你了,好吗?”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佩剑,除去佩剑外面裹的纱布,亮出一把晶莹粉亮的宝剑。 谌仲只觉一股光芒晃住自己的双眼,过了半响那股耀目的光亮方才从自己的眼眸中消逝,他又朝着明媚手中的宝剑瞧去,只见那剑鞘身通体如樱花粉色,上镶九珠粉钻,鞘身沟壑着不规则的星相纹理,这纹理虽不规则,却是内涵天相卜律,谌仲曾熟读过一些易经,自然了解一些。 “樱.樱齿。”狄休见此宝剑,面色竟也微微变色,脱口说出樱齿二字 88.第88章 尾勺明媚 传言尾勺於惑在年轻之时游历天下,在东海海域偶遇天降粉褐双色陨石,遂命天下第一铸剑师第五冶子铸成两柄神剑。 第五冶子不辱使命,在那衍生炉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炼制出两柄神剑。 这两把惊世骇俗的神剑,一柄为乙敛,另一柄便是樱齿。 尾勺於惑得神剑乙敛,二十年未尝一败,被天下人称之为剑圣。 这柄樱齿剑却始终未曾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如今竟现世在这小小的镜湖之中。 明媚手持樱齿,朝着狄休说道:“世上剑道修行者数不胜数,但用剑的宗师级高手,却不过那寥寥数十人,他们只知剑圣乙敛,剑神渊陨,剑豪御魂,剑邪歧邪,却哪里知道,还有这樱齿神剑未曾现世,这柄樱齿神剑,本就是归我娘所有,我爹爹曾经说过,我娘若手持这樱齿神剑,便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得她。” 狄休持樱齿神剑在手,默然凝视,眼光微亮,沉默半响,淡淡的说道:“当年你娘从寒门出走,这把樱齿剑却留在了寒岚山。” 说着狄休轻叹了一口气“樱齿剑如果在她的手中,这天下间能够胜过她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人。” “我将樱齿从寒岚山偷偷取出,便是要交到我娘手中。”说着他嘴角轻挑冷冷哼了一声“我看这天下间,谁敢找狄伯伯的麻烦。” 狄休沉思良久,轻轻的将樱齿剑还与明媚手中。明媚见此,细眉紧皱,朝着狄休道:“狄伯伯,如何?” 狄休苦笑道:“你以为狄伯伯是一个怕事的人么?” “狄伯伯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狄休笑道:“既然是大英雄,岂能畏惧危险?” “但.但是。” 狄休道:“你偷了樱齿出来,门主一定会放心不下,况且你久居寒岚山,涉世未深,不知世上人心险恶,樱齿在你手中,会成为很大的麻烦,明媚,你还是早早的回寒岚山吧。” 明媚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说道:“谁敢找我的麻烦,想死不成。” 狄休苦笑道:“那些知道你是寒门门主的女儿的人,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可是那些不知道的人呢?何况你手握樱齿神剑,难免会遭遇强敌的强取豪夺,你要知道,这世上为了能够得到一柄神剑而不怕得罪寒门的人是大有存在的。” 女儿,谌仲听了狄休此言,方才了然大悟,原来这人是女扮男装,难怪他扭捏姿态尽是姑娘家的风范,此时细细想来,这明媚此时的声线颇为纤细,较之先前的粗犷声相差了好多,想来先前是刻意假声。 想到如此,谌仲微微抬头瞄了那尾勺明媚一眼,随即急忙敛目,此时已然笃定,这尾勺明媚定然是女扮男装无疑了,无论那双媚眼和这纤姿身材加上那无喉结的白皙粉颈,怎么看也是一姑娘家。 明媚依旧冷哼,谌仲却是在一侧也是接口道:“这世上人心险恶,你携带如此神剑,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你懂个什么,胆小鬼。”明媚却是毫不客气搪塞住谌仲的话,闹的谌仲哭笑不得。 狄休继续道:“我如今有要事在身,若让你独自携着樱齿我也不甚放心,你是想回寒岚山还是去找你娘,我暂且护送你一程吧,至于让你娘出面的事..。” 说着狄休淡淡的道:“我一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会连累他人。” 明媚明眸转动,脱口道:“我自然是去找我娘了。” 狄休道:“那好,我便护送你到粉黛山,至于上山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一言为定。”明媚却是答应的痛快,心底却想:到时我娘邀你上山,你岂有拒绝的理由。 谌仲心下去是疑惑颇多,心道:“这明媚是那尾勺於惑的女儿,她娘却是在粉黛山中,那粉黛山只有樱花山庄,莫.莫非樱花婆婆就是他.他.他的娘亲不成?” 想到如此,谌仲脱口说道:“莫非樱花婆婆便.便是你的娘亲。” 尾勺明媚此时依旧男儿打扮,那双媚眼却是瞪的老大,朝着谌仲吼道:“什么樱花婆婆,我娘年轻的很,你娘才是什么婆婆,你全家女人都是婆婆。” 谌仲见这尾勺明媚处处针对自己,先前是哄骗自己,如今更是戳到自己的痛处,他连连冷笑道:“好好,不叫婆婆,那就叫姐姐好了,这樱花姐姐竟然是你娘,你竟然还是堂堂的寒门门主的女儿,当时竟哄骗我说你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想来尾勺门主若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女儿咒自己,那定然是开心的很呢。” 尾勺明媚轻咬薄唇,朝着谌仲讥诮道:“我说的是莫名的父亲,我不叫莫名,我叫做尾勺明媚,既然我叫做尾勺明媚,那莫名的人说的话,自然不能算在我的头上了。” 谌仲知这尾勺明媚巧舌如簧,伶牙利口,自己若与她争辩,那当真是自讨无趣。 但那尾勺明媚的话却是勾起自己的伤往旧事,他不愿与女孩子争辩什么,只能俯头沉默,盯着那灰蒙蒙的湖面怔住发神。 狄休知谌仲心绪沉重应是想起旧事,急忙朝着尾勺明媚示意其不可多言。 尾勺明媚却是冷哼一声,甩开袖子进到船舱中靠着草垛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狄休轻轻的走到谌仲身前,望着湖面,淡淡的说道:“明媚这孩子心性不坏,她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谌仲沉默良久后转过头来朝着狄休说道:“我身负血海深仇,这仇一日不报,我家人九泉之下如何心安,每每想到如此,我便寝食难安。” 说着他叹了口气,狄休道:“此事须从长计议,绝不能急于一时,神庙内高手如云,并没有想想的那么简单,凭你如今的本事,莫说是报仇,你便是连神庙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谌仲知狄休所言非虚,他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子,遥望远处天际,少顷后从怀中掏出宸后所赠的那红眼玉兔持在手中,朝着狄休说道:“狄前辈,实不相瞒,我此次坝上之行,受了宸后的指引,要去那粉黛山寻找樱花婆婆。” 谌仲将宸后所将之事细细的对狄休讲述了一番。 狄休听后,眼神绽出光芒,脱口道:“却没想到,你竟然有成为画魂师的潜质。” 画魂师天下少有,要成为画魂师,必会写魂字,至于这魂字如何书写,乃是先天具来的资质,如今谌仲竟能写魂字,这不得不让狄休有所惊讶。 他拍了拍谌仲的肩膀,说道:“待你蜕掉这先天虚体,再有樱花婆婆的指引,日后若真的成为那画魂师,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在加上我的教导,三年后也许可与那大祭司一战也说不定。” 谌仲喜道:“前辈此话当真?” 狄休笑道:“当年唐小环一顿饭的功夫连破三境,后拜樱花婆婆门下,不过一年时间,以画魂师的身份参加那天下宿武大会,连战三十六场未尝一败,荣为那届宿生,这画魂师的能力,我岂能骗你?” 天下宿武大会乃是天下间年轻一辈争雄比试的武道大会,参加者皆是这天下年轻一辈中的修行天才,无论是来自蛮荒还是雪国也或者寇国,只要你是生活在天底下的修行者,且未破神游之境,便可报名参加。 这天下宿武大会每隔九年便会举行一番,届时天底下未达神游境的修行者皆可报名参加,宿武大会的冠军得主被命名为宿生,且排名前五十名的参赛者皆可进那天府,寻找诸多机缘。 这天府乃是天下间最为盛名的神秘宝地,内藏无数机缘与宝藏,进入者全凭自身机运实力,来寻找那遗失之地所存留的无数宝典功法秘籍,当年唐小环便是从那天府遗失之地中得到那天机宝盒,从而破解了其中秘密,窥得天道,从而在历练四年后荣为这天下第一人。 天府的开启,需得五国统领手持各自镇国神器,方能引动那虚空之眼大门,这天下宿武大会因为这天府的缘故,也成为了仅次于那三十年一度的天道大会的盛会。 89.第89章 珍宝阁 船靠岸,狄休叫醒沉睡的尾勺明媚,几人匆匆上了岸。 顺着夹道一路前行,一路平静,偶闻鸟鸣,雨后的林路略显泥泞,行不多时,就见前方一马车疾驰而来。 谌仲见状大喜,他一眼便已瞧出,这马车正是颜欢的那辆马车,车辕上那原本懒散的少年此时神态舒缓,瞧见谌仲一行人时,他勒住缰绳,从马车上纵身跃下,朝着谌仲喜道:“谌仲。” 眉宇间关心神色突显,见谌仲安然无碍,颜欢的心才放了下来。 “颜欢。”谌仲走向前来“你怎么回来了?” 环视四周,却不见何肃言容蓉的身影“肃言与容姑娘呢?” 话音方落,便见容蓉掀开车帘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颜欢道:“我与容姑娘放你不下,只能让何兄弟先行一步,我们回来接应你。”说着他眼神朝着谌仲身侧的狄休与尾勺明媚瞄了一眼。 谌仲指着狄休道:“这位便是人称寂灭圣尊的狄休狄前辈,不是外人。” 狄休威名天下皆知,颜欢自然听晓过狄休的大名,他平生最是仰慕天下豪杰,见这中年人便是传闻中的寂灭圣尊狄休,急忙拱手礼道:“晚辈颜欢,见过狄前辈。” 狄休眯缝着那双炯然明亮的眼睛盯着颜欢上下打量着,半响后淡淡的说道:“承川兄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亦可安息。” “狄前辈竟然识得我爹爹?”颜欢大惊道 狄休笑道:“当年天道大会,我与你爹颜承川曾有过片面之缘,当年他的惊羽诀在那届天道大会中出尽了风头,我与他虽无太多交流,但却彼此互相欣赏。” 说着狄休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年闻得寇皇举寇国之力绞杀羽族,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去相助,却哪里想.却还是晚了一步。” 狄休接连叹息,懊悔不已,悔恨自己未能及时赶到。 颜欢默然不语,那晚的悲惨经历至今难以忘却,当时年幼,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中年男子就好像是自己隐藏在废墟中见到的那人。 狄休继续说道:“我赶到羽族部落之时,只见族部内狼烟遍布,遍地残尸,已无生人,只能将那些人聚集一起,火化掉了。” 颜欢闻道,忽然跪拜在地,朝着狄休道:“若非狄前辈葬我族人,我父母族亲却是要落得个尸横遍野,如此恩德,我颜欢永生不忘。” 狄休抬起颜欢,说道:“好.好.好孩子,承川兄若知你如此年少有为,也能瞑目了。” 谌仲心绪沉重,颜欢的境遇竟与自己极其相仿,一股同情之感油然而升,他知道摒弃这种悲伤情绪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要去提起,于是急忙转移话题,朝着颜欢说道:“肃言如今身在何处?” 颜欢道:“离开你后,我们一路向北,赶到靖城北靖王的地盘,待的晚间,却是发现了那合欢剑,我们担心你的安危,猜测这合欢剑既然出现在靖城,却唯独不见那少祭司,想来你是落入了那少祭司的手中,何兄弟本来打算与我们同行来寻你,但我觉得那天机宝盒事关重大,绝不能落入敌手,所以便让何兄弟护着那天机宝盒待在靖城等我们的消息。” 谌仲道:“天机宝盒在肃言手中想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他一无修为二无背景,想来没有人会发现东西在他的手中。” 颜欢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也是与谌仲无异。 狄休却是微微皱眉,道:“天机宝盒事关重大,你们口中的那位少年?” 谌仲道:“狄前辈不用担心,肃言与我交情匪浅,凭他的为人,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狄休却是皱眉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赶去靖城。” .....。 靖城乃是北方大城,无论他的规模与气派丝毫不亚于大明都城景宸。 北靖王李显宗驻扎靖城二十余载,手握三十万铁甲重兵与坝上韦青峰隔粉黛群山相望,时刻增援坝上战事,是北抗蛮族重中之重的要塞之城。 李显宗稳重深沉,胆识过人,精通谋略之术,深得明帝的器重,乃是明帝隆曦最为倚重的藩王。 此时靖城门外,几名手持银戟铁甲的守卫端然站立在偌大的城门两侧,天色方晴,进城的人士颇多,那些守卫仔细的检查着过往的行人,看模样靖城内似有事发生,较之先前的宽松程度,颇有些严谨。 谌仲一行人到了城门外,颜欢瞧着熙攘的人群,出口道:“今早出城时,可没有这般严谨,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谌仲喊过一路过的老农询问了一番,才知北靖王府来了一群要客,不知怎得,北靖王竟要戒严靖城,搜查过往可疑人士。 谌仲不明所以,只想赶快与何肃言汇合,狄休更是放下姿态,任由那些守卫将身体搜了一遍,轮到尾勺明媚与容蓉时,那些守卫还待搜身,颜欢却是皱眉道:“他们两个姑娘家,就不必了吧。” 那守卫不识颜欢谌仲等人,只当是寻常过客,粗声道:“王爷有令,无论男女,一概不能轻易放行。” 尾勺明媚气的媚眼瞪起,容蓉却是依旧冰冷的站在那里,但无论任何人都能够看出,如果有人敢搜她的身,那她绝不会容情就斩了那人的手腕。 颜欢笑了一笑,从谌仲身上解下取过青肠刀,解开刀上的布匹,露出刀容,朝着那守卫说道:“认得么?” 那守卫看也未看,讥诮道:“甭想贿赂官爷。” “这.这.这是青肠刀,你.你们是势族子弟?”另一守卫却是瞧得清楚,脱口说道 颜欢嘘了一声,低声道:“你的王爷只是你的王爷,而我们的王爷,却是除了当今圣上以外所有人的王爷。” “其中的道理你可懂?” 那两守卫听罢,得知眼前一行人乃是势族子弟,哪里敢得罪,匆忙放行。 ”看不出来,你这势族子弟的身份对付那些小守卫,还是蛮管用的嘛。” 尾勺明媚瞧着谌仲手中的青肠刀笑道。 谌仲笑道:“如果你亮出寒门少主的身份,我想一定比我这把刀更容易通行些。” 尾勺明媚冷哼一声,不在理会谌仲,朝着城门内走去。 ...... ........。。 泰西楼是靖城内最奢华的酒楼,里面有着最贵的酒,最贵的饭菜,最贵的客房,最重要的是,今天这里将要来一位最重要的客人。 能够让北靖王李显宗亲自接见的人,当然是十分重要的。 泰西楼顶楼一间别致的雅间内,李显宗端坐在那张虎皮椅上,他一向稳重,无论遇见多么大的事情他都能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能够坐到四大藩王之首的位置,不光需要高超的能力,更需要一颗处事不惊的心。 少祭司静静的坐在他的一侧,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李成仁与一位黑衣男子安静的站在北靖王李显宗的身后,没有人说话。 “狄休竟然出现了?”李显宗打破了许久的沉寂 少祭司微微点头说道:“不光是他,我还遇见了合欢剑。” 李显宗皱眉道:“合欢剑傀来此地所谓何事?” 少祭司道:“他发现了天机宝盒的踪迹。” 李显宗的表情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道:“该发生的事,就一定会发生,既然寇皇得到了天机宝盒的消息,我想以他的为人,总不会错过的。” 少祭司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显宗沉思了片刻,继续道:“天机宝盒就算落入他的手中,也总比落入韦青峰的手中要好的多。” 少祭司道:“二公子那里如何?” 李显宗摇头道:“二公子答应你们的事,就绝不会反悔。” 少祭司冷笑道:“但那天机宝盒如果落入韦青峰的手中,二公子与神庙的协定就会败露,到时我看你如何打算。” 李显宗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得到天机宝盒就能参透其中的秘密?” 少祭司道:“神庙做事一向不允许出现什么差池。” 李显宗笑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已派遣人手下去搜索他们的行踪。” 少祭司微微点头,继续道:“我已遣人回神庙回禀此处的情况,届时神庙会来人帮你。” 李显宗笑道:“既然神庙打算全权出手,就算有那寂灭圣尊狄休在旁守护,我想要得到那天机宝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少祭司傲然一笑,道:“你就不怕寒门插手此事?” 李显宗笑道:“据我的线人所说,狄休与寒门决裂,那尾勺於惑已传下寒霜令,誓要追杀狄休。” 少祭司有些错愕:“尾勺於惑竟然要杀狄休?” 李显宗笑道:“狄休公然与韦青峰结拜为异性兄弟,你要知道尾勺於惑这人最好面子。世人皆知他与陛下的恩怨,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兄弟与朝廷的人结交的。” 少祭司道:“韦青峰之事,明帝如何说?” 李显宗嘿嘿笑道:“陛下如今闭关三年,朝堂上的事全权交予墨翎王处理,至于韦青峰与寒门人士结交的事,墨翎王暂未有太大的动静,如今坝上战事吃紧,他们还要倚靠韦青峰在军队中的威严,来抵抗蛮族的入侵。” 少祭司笑道:“二公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显宗道:“静观其变,韦青峰乃是太子授业恩师,此人不除,二公子绝不能动摇太子的位置。” 少祭司沉默不语,似有所想。 “让王爷久等了。”却听一阵娇声传来,门帘轻启,一阵茉莉清香随风迎来,一婀娜粉黛妆容,模样颇具风尘的女子掀开珠帘漫步进来。 见到李显宗,这女子嬉笑欣荣,晃着丰满的身子移到李显宗身侧,朝着李显宗娇笑道:“王爷可等的急了?” 李显宗颌首道:“不急。” “毒菩萨?”少祭司微微抬头说道 “哟,哪阵风竟将大名鼎鼎的少祭司吹来了?” 毒菩萨薄唇浅笑,朝着少祭司就扑身而来,那模样风骚至极,像是要将少祭司吃掉一般。 少祭司却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闪动开来,朝着毒菩萨沉声道:“你最好离我远些。” 少祭司语气不光略显不悦,更隐约透露出一股忌惮的意味,能让堂堂少祭司忌惮人很少,这毒菩萨绝不是普通的女人。 毒菩萨却是笑容盎然的朝着李显宗说道:“丹尘子的东西我可带来了。” 李显宗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毒菩萨继续笑道:“珍宝阁的拍卖大会即将在靖城泰西楼举办,我先多谢王爷的照顾。” 李显宗客气道:“珍宝阁网络天下奇珍异宝,能够在我这靖城举报拍卖大会,实在是荣幸的很。” “王爷如此说,岂不折煞了奴家?” 李显宗笑道:“天下间除了那五国的至高统治者,还有何人敢不给珍宝阁的面子?” 李显宗贵为大明帝国四大藩王之首,对这毒菩萨却是客气斐然。 珍宝阁这一神秘奇特的组织,它神秘程度丝毫不亚于大明帝国的明楼与蜀山,这珍宝阁内的方士能人数不胜数,最为重要的是,那珍宝阁主始终未曾露过阵容,更无人知晓他的修为几何,世人知道的只是,如果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那最好就去一年一度的天下珍宝阁的拍卖会上去看一看,无论多么罕见的神兵利器丹药宝典,珍宝阁都会满足你的需求。 毒菩萨的名字很特别,菩萨本是善良的化身,但在那前面加上一个毒子,意思就变了好多。 她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却总是喜欢将自己打扮的如少女一般,她虽然妆容若风尘女子,但心里却总希望自己是一名花季未落的少女。 毕竟女人总是希望自己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无论她的心肠如何狠毒,也无论她的手段如何残忍,是女人,就会有一颗永不愿变老的心。 毒菩萨当然不老,她看起来还有那么些出落凡尘仙女的风韵,之所以连少祭司见到她都要躲的远远的,实则是因为她这毒菩萨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毒菩萨年少成名,却无人知晓她师承何处,她善使魅术毒功,修炼魅泯经毒灭典两大绝世神功,如果说少祭司有不想惹的人,那么这毒菩萨绝对是排行前列的。 毒菩萨朝着李显宗道:“丹尘子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要知道找到他,费了我们的很大的心思,更加麻烦的是,从那丹尘子手中得到这诃叶丹,更是麻烦至极。” 李显宗笑道:“至于酬劳,绝不会让珍宝阁失望的。” “莫非那诃叶丹,你已拿到手?”李成仁面色大喜 毒菩萨却是瞧了不瞧他一眼,继续朝着李显宗说道:“王爷,那便请吧。” 李显宗起身,朝着身后的儿子李成仁瞧了一眼,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诃叶丹是你的。” 李成仁大喜,跪拜在地,朝着李显宗道:“多谢父王厚爱。” 90.第90章 泰西楼 珍宝阁即将在靖城举行拍卖奇珍异宝的活动早已在大明境内宣扬来开。 能够从珍宝阁淘的几件珍宝,对于那些修行者来说,实则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所以此时的靖城早已人满为患,街道两侧尽是一些江湖草莽的浅俗修行人士。 谌仲一行人早已进入城内,从一些人口中自然探得了靖城如此戒严的目的,原来却是那珍宝阁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即将在靖城举办。 颜欢笑道:“我瞧这北靖王当真是小题大做。” 谌仲哦了一声,却听颜欢瞧着街道两侧巡查的官差笑道:“没有人会笨到去找珍宝阁的麻烦,就算有,也不是这些小小的官差所能应付的。” 颜欢的话没有错,没有人会笨到去找珍宝阁的麻烦,不说珍宝阁主与墨翎王之间的微妙关系,便是珍宝阁内众多的修行高手,都会让那些打算在拍卖会上有所企图的人望而却步。 尾勺明媚不知从何人手中寻来一匹枣红骏马,此时坐在马鞍上,她从怀中掏出一红色的包裹,将包裹抖落开来,里面却满是银票,八通钱庄货真价实的银票,足足有五十万两之巨。 她眯缝着那双媚眼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发现一个人的眼睛瞄向了自己。 谌仲觉得这寒门的少门主实在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他心底已然笃定,这尾勺明媚之所以得罪了那齐八爷又从自己手中骗取了几万两钱财,绝对是想要从珍宝阁这次的拍卖会上购买什么东西。 尾勺明媚朝着谌仲努了努嘴,指着手中的银票道:“你想要回去?” 谌仲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他一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开口要回,哪怕是被人骗去的东西。 尾勺明媚依然笑道:“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还你。” 谌仲却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却听颜欢低头附身在自己耳畔轻声道:“这个女人的话,你千万不能信,你如果信,就一定会被她骗,她虽然是堂堂寒门的少门主,却最喜欢捉弄像你这般的呆子,你如果听过她的一些传闻,就应该躲的远远的。” 谌仲道:“我很呆?” 颜欢笑道:“最起码聪明人绝不会上女人的当。” 谌仲苦笑道:“你有没有上过女人的当?” 颜欢笑道:“我如果上了女人的当,那一定是我心甘情愿让那个女人骗的。” 颜欢很少上当受骗,因为他通常情况下身上穷的比小姑娘的脸蛋还要干净,另一种情况是颜欢很懒,他几乎懒的和任何陌生人说一句话,像他这样的人,的确很难上当受骗,何况他还是一个自认为聪明绝顶的人。 泰西楼前。 “何兄弟便在此处。” 何肃言应该知道天机宝盒的重要性,所以他能做的应该是乖乖的听颜欢的话,最好窝在泰西楼的房间内哪里也不要去,但此时他的房间却是大敞四开,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颜欢皱着眉头,朝着身后的几人说道:“我告诉过他,不要四处走动。” 屋内桌上的茶水已凉,何肃言看来离去多时。 谌仲在屋内巡视了一番,屋内的桌椅摆放整齐,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何肃言的行李都已不在,想来是独自离去,并未有什么危险。 问过店家小二,那店家小二却是笑道:“你说的可是那位白净俊俏的小哥?” “正是。”谌仲等人点头 “你们可知今日泰西楼与往日有何不同?” “珍宝阁一年一度的拍卖盛宴即将在这里举行。” “我想那位小哥一定是个富家子弟,他出手阔绰,遇到这样的盛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谌仲道:“你是说他去了珍宝阁的拍卖会场?” 店小二道:“起初那位小哥对这拍卖会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不过看过拍卖清单后,他便急匆匆的去了会场,想来有什么东西勾起了他的兴趣吧。” 谌仲哦了一声,继续道:“会场在哪里?” 店小二道:“就在泰西楼。” ......。 .......。。 泰西楼分东西二院,东院主食宿玩乐,西院则是一偌大的会场。 珍宝阁一年一度的拍卖盛宴当然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进来的,但凡能够进入拍卖场地的人,莫不是这天下间的巨商富豪权贵高官和修行高人。 西院大门紧闭,但依旧能从高墙传出阵阵的喧闹之声,谌仲一行五人支付了足足五千两的入场费,那紧闭的大门方才缓缓的打开。 珍宝阁向来奢华无度,光从这场地布置的讲究程度就不难看出,这样的盛会绝非普通人能够参加的。 场内人群熙攘,足有六七十张桌摆放在场地四侧,中间则是一偌大的石台,石台末端的屏风上端悬挂着一玲珑剔透的水晶牌匾,上书珍宝阁三个大字。 狄休皱着眉头瞧着场上的情形,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这种铜臭的腐朽味,但想到手握天机宝盒的人就在这场地内,索性也就勉强的做了下来。 虽然场内人群众多,但谌仲还是一眼便瞧见了何肃言。 何肃言看到谌仲的时候眼神一愣,然后便迈开腿小跑过来,朝着谌仲叫道:“阿仲,你无事便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谌仲笑道:“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何肃言神秘道:“你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这是珍宝阁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说着他神秘一笑道:“这里有件东西,我想你一定会很有兴趣。” 谌仲哦了一声,并未多问,然后说道:“东西呢?” 何肃言自然知道谌仲所问的东西是指的什么,他指着腰间的包裹说道:“我在,它便在。” 说着将天机宝盒的包裹交给谌仲,谌仲接过后朝着何肃言说道:“来,我介绍你认识一位大人物。” 何肃言的眼睛已经瞧见了狄休,他虽然半点修为也无,但他那双眼睛却是识人的,他一眼便瞧出狄休的与众不同,无论是狄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言的威严还是让人敬畏的神态,都让人觉得这个中年人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何肃言闻言这便是寒门大名鼎鼎的寂灭圣尊狄休的时候,险些跪拜在地顶礼膜拜一番,狄休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修行者,在寒门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重要的是,当年追随在唐小环身侧狄云,恰恰是何肃言崇拜的对象,而那狄云便正是狄休的独子。 何肃言朝着狄休拱手礼道:“晚辈何肃言,拜见狄前辈。” 狄休却是未多言,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从谌仲手中接过那天机宝盒,打开瞧了一瞧,面色一变,颤声道:“果然是天机宝盒,不会有错。” 尾勺明媚探过头来,瞧了一眼,说道:“不过是一普通的锦盒而已,当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 狄休轻摇了摇头,说道:“至于它的用途,我也不甚清楚,据说当年唐小环解开了其中的奥秘,从而得到了天道传承,一举参悟无垢之境,成为天下第一人。” 尾勺明媚冷哼了一声,道:“唐小环当年既然是天下第一人,却为何被人所杀,我看是浪得虚名罢了。” 狄休眉头一皱,沉声道:“明媚,不可乱说。” 尾勺明媚见狄休面有不悦之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在说话,颜欢却是说道:“至于这天机宝盒究竟神奇在何处,也许只有见到韦将军才能清楚了。” 谌仲道:“莫非韦将军知道其中的奥秘?” 狄休摇头道:“当年韦兄与我说过,这天机宝盒能晓天机知天命,我寻找三年,为的便是要弄清楚云儿等人的死因,但愿它能向传闻中的那般神妙吧。” 91.第91章 诃叶丹 此间人群众多,众人也不好对这天机宝盒过多的研究,既然找到何肃言,几人也没有留在此处的必要了,狄休站起身子说道:“这里人群繁杂,这天机宝盒事关众多,我们不宜久留此地。” 狄休既然说出此话,就是有离去的打算,谌仲等人对这珍宝阁的拍卖大会也没有什么兴趣,也是打算就此离去。 “你们不打算瞧一瞧这珍宝阁的盛会么?”尾勺明媚朝着众人笑道:“如此盛会,错过岂不可惜?” 狄休道:“明媚,现在不是贪玩的时候。” 尾勺明媚道:“狄伯伯,我哪里是贪玩?我与娘几年未见,这次相见,自然要送她一些东西讨她欢心的好。” 何肃言却是笑道:“若要去坝上也不急在一时,尾勺姑娘说的不错,这珍宝阁的盛宴极为罕见,错过了实在可惜。” 却见何肃言神秘一笑,朝着众人低声道:“重要的是,这次拍卖有一件极为特殊的东西。” 何肃言本想买个关子,无奈众人早已猜出他的心思,理也不理他调头就走,何肃言见状急忙拦道:“你们可听说过诃叶丹?” 一行人除了谌仲外全部顿住步子,却听颜欢脱口道:“你说的可是那天下第一炼丹师丹尘子从那衍生炉中炼制而出的诃叶丹?” 何肃言环胸而抱,笑道:“自然。” 狄休道:“传闻丹尘子耗时五年,先是从东海之底采撷诃叶神花,在那衍生炉中运六道真火炼制了十三年,方才炼制出八枚诃叶丹。” 何肃言笑道:“狄前辈见多识广,正是那丹尘子耗时十八年炼制而出的诃叶丹,传闻此丹乃是神品仙药有起死回生之效,重要的是,这诃叶丹能够治阿仲的病,能摒除那先天虚体的体质。” 谌仲闻言神情一怔,他自幼体弱多病,难以修行,如今闻得有良药能够治他这先天虚体,他自然有所欣往。 “诃叶丹只有八枚,据说当年唐小环从那丹尘子手中拿走了五枚,如今这诃叶丹只剩三枚了,莫非珍宝阁得到这神丹?”狄休蹙眉问道 何肃言道:“看来不假,诃叶丹的功效天下皆知,我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这珍宝阁即将拍卖此丹,过来一探究竟,既然珍宝阁放出话来,岂能有假?” 狄休微微颌首,沉默片刻后转过头来,朝着谌仲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瞧上一瞧。” 话音方落,便听得锣鼓震天,却是珍宝阁一年一度的拍卖盛宴即将开幕。 谌仲虽对那诃叶丹抱有幻想,但一想到如此神品仙药,定是众人争相购买的对象,就算他有那心思得到,却也没什么钱财购买了。 正自沉默不语,却听耳边有人轻声道:“你若求我,我便将那诃叶丹买来送你如何?” 谌仲调转过头,却是瞧见尾勺明媚随在自己身侧,一脸诙谐的笑着瞧着台上,谌仲道:“如何求?” 尾勺明媚转着那双明眸,莞尔一笑,道:“自然是叫我几声好姐姐。” 谌仲道:“你好像并不比我大吧?” 尾勺明媚依旧笑道:“我娘的年龄也不大,可天下人却还不是都叫她婆婆?” 谌仲笑道:“那我也叫你婆婆如何?” 尾勺明媚粉唇一翘,媚眼一眯,笑道:“你若肯叫,我便敢应。” 谌仲冷哼了一声,他已瞧出,这尾勺明媚实则是在拿自己打趣,转过头来,却是不在理她。 何肃言却是冒头上来,朝着尾勺明媚就叫道:“好姐姐好婆婆,我替阿仲叫了,您总该满意的吧?” 尾勺明媚哼道:“不算。”说着秀手朝着谌仲一指“让这书呆子叫才行。” 谌仲道:“我虽读过一些书,却不是呆子。” 尾勺明媚嘿嘿一笑道:“若不是呆子,岂会上当受骗?” 她说的义正言辞,丝毫不为欺骗谌仲的卑劣手段感到羞愧,却是搞的谌仲哭笑不得,只能苦笑道:“你能欺骗的只是信任你的人。” 尾勺明媚听了这话,却是自知理亏,朝着谌仲冷哼了一声,哼声道:“说什么银子都送与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亏你当时说的凌然大义,我看也是虚情假意。” 谌仲懒与她争辩,侧过头不在答话,看来他还是不懂女孩的心思,凭尾勺明媚如此显赫的身份在乎的岂是那区区几万两银子? 尾勺明媚自幼生在寒岚山,寒门内人尽知他乃是寒门少主,哪里肯得罪她半分,对其都是礼让尊敬有加,不是阿谀奉承就是谗言媚语,她早就受够了众心捧月的日子,偷逃出山,一路游山玩水,落的一个逍遥自在,每每捉弄一些常人,是她最喜欢不过的事,实在是天性使然,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众人在场地寻了一偏僻的角落安坐下来,一桌五人却正好做的齐全,满桌的饭菜皆是泰西楼的大厨亲自掂对,好酒好菜,芬香飘溢,简直熏的何肃言口水直流。 容蓉始终闭口不言,她向来如此,尾勺明媚却是活泼好动,朝着容蓉笑道:“你便是容家的当代医命?” 容蓉轻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你身后背的就是千转命医匣了?” 容蓉继续点头。 “你很喜欢点头?” 容蓉依旧点头。 尾勺明媚无趣的很,她觉得这容家当代医命虽然修为不凡,实在是冷如冰霜让人生寒,她继续道:“我觉得我这男装打扮如何?” 容蓉却是开了口,冷声道:“差劲的很。” 尾勺明媚自认易容术能够以假乱真,此时被容蓉当面批判差劲的很,她自然有些不服,说道:“哪里差劲?” 容蓉道:“你的喉结最起码也应该换一些松软些的面团来冒充吧。” 尾勺明媚伸出秀手朝着喉间一扣,将那已然僵硬的面团丢到地上,说道:“果然僵硬的很,其他地方呢?可还有纰漏?” “如果一个人的鼻子不是用来吃饭的,那么他一定会闻到你身上的胭脂味,恰巧我的鼻子就够灵光,尾勺姑娘,你贵为堂堂的寒门少主,竟然用的是淳香记的玫瑰粉。”说着颜欢却是摇了摇头叹道:“果然是差劲的很,差劲的紧呀。” 尾勺明媚被颜欢猜到心底,冷哼一声不在作答。 92.第92章 天外飞仙石 众人扬头朝着会场中看去,却见一风骚少妇扭捏着高挑玲珑的身段走上台前,朝着众人呼道:“诸位既然来到我珍宝阁的盛会,自然也懂的我们的规矩。” 这风骚少妇自然是毒菩萨无疑了。 毒菩萨说的爽快,众人也是听的顺畅,无人多言。 狄休却是喃喃道:“竟然是她?” 谌仲闻言问道:“狄前辈识得此人?” 颜欢道:“恐怕天下间不认识她的人实在太少了点。” 谌仲哦了一声,尾勺明媚道:“珍宝阁有毒怨恨三大掌柜,这女人嘛,便是人称毒菩萨的毒掌柜。” 谌仲错愕道:“她的名字倒是有趣的很。” 颜欢笑道:“你如果知道她曾经做过的事,就不会觉得她的名字有趣了。” 狄休道:“这毒菩萨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当年得罪了唐小环,若非珍宝阁主出面调节,她已经死在唐小环的手中,虽然修为只是灵恸境巅峰,但他修炼的毒术魅术也是能够与神游境的高手一决高下。” 谌仲点了点头,目光又朝着毒菩萨瞧去,却见毒菩萨左右逢源招呼着往来的客人,这会场分上下两层,上层阁楼尽是一些雅间,门帘微撩,隐约能够瞧见高坐上的诸多身影来回穿梭,这上层的雅间,尽是一些身份特殊的人,下层人数众多,谌仲一行人委身其中,倒不怎么显眼。 盛会即将开启,却见台上帷幕后走出一人,俯身在毒菩萨耳畔轻语了几句,毒菩萨柳眉紧蹙,交待了几句后便匆匆朝着后台而去。 此时会场中尽是闻风而来的江湖豪客,其中自是不乏一些修行者与权贵,众人交头接耳觥筹交错,时辰尚早,也不急在一时。 狄休品着淡酒若有所思,凭他的身份能见到他的人已经很少,寻常修行者只曾听过寂灭圣尊的威名,却未见过其真容,哪里想到坐在自己身侧的就是那寒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寂灭圣尊狄休。 狄休修为高深,此时天机宝盒在身,自然要谨慎许多,但此时,他却隐约觉得一道寒光似是从不远处朝着自己呼啸而来。 狄休面色依旧泰然自若,体内却是暗自集结元气,凝结流劲,将那道突兀而来的寒光泯灭。 而后顺着那道寒光源处斜瞅过去,却见不远处,一青年男子正举杯饮酒,眼睛确实朝着狄休会意的笑了一笑,这笑容诡异难测,让人不明所以。 狄休却是毫不避讳,将那男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自认不曾认识此人,心下正疑惑间,却听谌仲问道:“那人可是狄前辈的旧识?” 狄休摇头,谌仲哦了一声,不在答话。 没过多久,只见毒菩萨从帷幕后缓缓走出,来到台前,朝着众人笑道:“诸位想必等的急了,珍宝阁的盛宴这便开始。” 说着她衣袂轻飘般的朝着一人挥了挥手,场下一侍从便持着一锦匣走上台来,将那锦匣交予毒菩萨就退下场。 众人见正戏开始,也是目纷纷的朝着台上望去,纷纷揣测这锦匣中是何宝物。 珍宝阁揽尽天下珍宝,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上所展出的东西,莫不是珍贵异常的宝典圣物或是惹人欣然的仙丹灵药,但这珍宝阁事前,却是鲜少透露要拍卖的东西,如此一来,更是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 毒菩萨缓缓的将锦匣放于身前的檀木桌上,轻启开来,从那锦匣中拿出一件流光球持与手中,朝着众人媚眼一抛,笑道:“此物名为天外飞仙,想必诸位听了它的名儿,自然知晓了吧?” 却听台下有人脱口道:“此物莫非便是当年东海域天裂变之时,从天而降的七颗天石之一?” 有人又道:“不然,不然,传闻当年东海域天裂变出现异像,从那天际坠落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颗天石,但毒掌柜此时手中的却是白色石,可见并非那七颗天石之一。” 毒菩萨掩口娇笑道:“此石名为天外飞仙,自然来自天外,当年天裂变的那七颗天石,已散落不知何处,此石却并非那七天石之一,但来头却并不比那七天石差到哪里。” 众人不解,毒菩萨继续道:“诸位可听闻过飞仙郡?” “莫非毒掌柜口中的飞仙郡,便是当年被小唐先生一掌拍死的飞仙郡主伯飞仙?” “伯老贼丧尽天良干尽坏事,当年被小唐先生一掌拍死,算是便宜他了。” 毒菩萨笑道:“伯飞仙虽号称飞仙郡主,实则却是干的强盗勾当,诸位嫉恶如仇,可见都是侠义之士。” 说着她挽袖一挥,将那天外飞仙石朝着头上抛去,只见白光乍现,流石芒光四射,一股刺目耀光直冲天际,不过片刻,那天外飞仙石回到毒菩萨手中。 石悬于掌,犹如晶石当空,众人已瞧的清楚,这天外飞仙石遨游天际片刻,竟然吸收了大量的天地晶花于内,纷纷呼道:“当真是好宝贝。” 修行者纳天地元气,需消耗自身念力去冥想吸纳,祛除糟糠,吸取精华,极耗费心神体力,这天外飞仙石却是能够挑拣元气的精华度,从而为修行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虽然修行一途讲究身鉴力行,当有如此宝贝当做捷径,也很是值得那些急于求成的修行者去争抢了。 毒菩萨笑道:“想必诸位已知道这天外飞仙石的用途,此宝物乃是当年伯飞仙不知从何处寻来,对那飞仙郡主了解的人想必清楚,此人虽不过是灵恸境中期的修为,但其元气浓醇程度,却是能够与灵恸境巅峰的人相比肩,便是托了这天外飞仙石的功劳。” 众人颌首赞同,纷纷出价购买,珍宝阁一向秉承公正,但凡来参加的竞拍者,不论身份贵贱,皆可出价竞够,有银子的出银子,没银子也可拿等价物交换,在不成的话,珍宝阁也有他自己的规矩,能够帮助珍宝阁完成一件等价的事,立下字据,也可获得宝物,但前提却是要吃下毒菩萨的魅丸。 谌仲等人对这天外飞仙石并不感冒,没过多久,这天外飞仙石就被一不知名的粗壮男子花费三十万两白银购买了去。 这男子手握天石,喜不胜收,似比娶了媳妇还要快活,仰头大笑离去,闹的众人惊讶不已。 93.第93章 竭生经与狂乱帖 先出场的宝物虽能称之为宝物,但却是较之常人来说的,珍宝阁一向懂的营销手段,好东西自然不会一次拿出,这第二件东西却是要比那号称天石的宝物珍贵了许多。 毒菩萨手持一卷破旧书籍,出口说道:“此物名为竭生经,乃是万圣楼的镇楼之宝,灵恸境内功心法。” 毒菩萨的话音一落,台下便有人喊道:“万圣楼当年被寒门所灭,天下皆知,这本竭生经乃是万圣楼的镇楼之宝,珍宝阁又是如何得到?” 这人言语犀利,似是要问个究竟,他的话音一落,台下便有人随声附和起来。 毒菩萨也不生气,依旧语笑嫣然,笑道:“珍宝阁的东西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得来,莫非阁下怀疑阁主的人品?” 众人不在答话,方才那声音又说道:“珍宝阁主千金一诺,为人侠肝义胆,我等岂能怀疑?但这竭生经当年传闻却是落入了寒门手中,却不知又为何出现在珍宝阁的手中?” 毒菩萨却是笑道:“你说的没错,这竭生经的确曾落入寒门的手中,不过既然是东西,便是用来交换的。” 谌仲瞧向狄休,狄休却是笑道:“她说的没错,既然是东西,便可以用来交换,这本竭生经当年虽然在寒岚洞府,当年於惑为了得到一些消息,将这竭生经却是给了珍宝阁主。” 尾勺明媚道:“不过是区区灵恸境的心法,想必我爹爹还不放在心上。” 那询话之人不在答话,毒菩萨继续笑道:“内功心法分三等,一品为最,二品为中,三品为劣,这竭生经虽是二品内功心法,却蕴涵着万圣楼主多年的修行心得,想必诸位也是明白它的价值。” 毒菩萨说完台下已有人出价二十万两白银,能够参加珍宝阁盛会的人,莫不是天下有钱有权的人,脱口便是二十万两白银,竟丝毫不放在心上。 “二十五万。” “三十。” “四十。” 很快,这本竭生经已被炒到七十万两白银,由一位蒙面壮汉买走,如此价格,已然超出这本内功心法的价值,这蒙面壮汉也不知是何人,竟如 蒙面壮汉将一叠八通钱庄的银票放于台前,毒菩萨点过后朝着那人笑了一笑,双手将竭生经奉上,那蒙面壮汉却是头也不回拿着经书离去。 狄休朝那蒙面壮汉的背影瞧了一瞧,眉头微微一皱,似有所思,随即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这拍卖会很快便接近尾声,先前所列出的东西虽有一些宝贝,却并非重点,这最后三件东西,才是重中之重。 场下众人屏气凝神,有人已从桌前站起,昂首朝着台上眺望,只见毒菩萨拿过一锦匣,从中掏出一张字贴。 这字帖卷成画卷一般,与寻常画卷的包装无异,只见毒菩萨缓缓将这字帖舒展开来,秀手一挥,拉扯开来,这画卷如泼墨卷残云一般展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定睛瞧去,却见那字帖正当中如红血一般书着三个大字“狂乱帖” “这.这.这是小唐先生的狂乱帖,是小唐先生的狂乱帖。” 台下已有人狂躁呼喊惊叹起来。 右侧一人颌首摇扇,点头道:“当年小唐先生邙江做摆渡人,写出狂乱帖,独斗蛮族八大高手,名震天下,这狂乱帖的神威也是响彻天地,如此宝物,当真世上罕见。” 这讲话之人说的头头是道,将狂乱帖的来历一一道来,众人听的清楚,也是纷纷颌首点头,更有甚者,已伸长脖子口露涎水,一脸的贪婪模样。 “这狂乱帖乃是世间罕宝,绝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既然是小唐先生的遗物,起可用钱财来取得?” 狄休微微皱眉,似有所思,他凝目朝着台上望去,沉默良久,说道:“唐小环的狂乱帖,竟然被珍宝阁主得到,古怪的很。” 颜欢点头道:“狂乱帖乃是当年小唐先生的贴身宝物,竟会出现在这里,的确古怪的很。” 狄休继续道:“狂乱帖上述八十八纯阳魂字,每个字都能迸发出惊天之势,不过这却是针对画魂师而言,若不是画魂师,旁人绝难发挥出这狂乱帖的威力。” 谌仲听言,说道:“那这些人为何如此垂涎此物?” 狄休道:“那自然是垂涎的是唐小环的威名。” 颜欢苦笑道:“就算这狂乱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帖子,但只要是出自唐小环的手笔,那也足够让世人仰慕的了。” 话未说完,便有人喊道:“毒掌柜,不知这狂乱帖,可有价?” 毒菩萨翻手将帖子收起,笑道:“天下间任何东西,对于商人来说,都是有价的,珍宝阁做的是买卖生意,自然有价。” 台下有人喊道:“不知价钱几何。” 毒菩萨莞尔一笑,却是脱口道:“只需一两银子。” 场下众人愕然,不知毒菩萨此意何为,却听毒菩萨继续道:“小唐先生虽与我有旧怨,但我对他却是极为敬佩。”说着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但这一两银子却并非大家囊中的那银子,而是八通钱庄的那一两银子,想必说道这里,诸位应该知道我所说的一两银子是什么了吧?” 毒菩萨的话音方落,却听有人拍掌笑道:“不错不错,这一两银子,也只有我八通钱庄才出的起。” 众人循声瞧去,却见二层阁楼的栏杆处出现一人,这人拍着手掌瞧着毒菩萨,赫然便是八通钱庄的老板钱不通。 钱不通继续笑道:“珍宝阁既然惦记上了我八通钱庄的一两银子,竟然还是用小唐先生的狂乱帖来交换,这比买卖还算划算。” 毒菩萨笑道:“钱老板当真愿出那一两银子?” 钱不通哈哈大笑道:“毒掌柜既然如此说了,我岂有不拿出的道理?” 说着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两碎银,隔空朝着毒菩萨丢去。 毒菩萨伸手接住,瞧了一瞧,面色上却是一变,沉声道:“钱老板是在与我说笑?” 钱不通道:“我钱不通从不喜欢说笑话。” 毒菩萨冷笑一声,秀手微微一攥,那一两碎银便成粉末,缓缓从指间洒下一抹银灰。 气氛顿时骤然变紧,场内鸦雀无声,谌仲不明所以,低声道:“这一两银子又是何物?” 狄休轻叹道:“钱不通当年创业伊始,原本一穷二白,当年幸遇奇人,赠其一两碎银,便是依靠这一两碎银,钱不通方才创下八通钱庄富可敌国的财富。” 谌仲不禁感叹道:“这钱不通当真有经世之才。” 狄休道:“此人精谋算计,的确算是良才,不过与赠送他一两碎银的那人相比,却相差甚远了。” 尾勺明媚疑惑道:“那是何人?” 颜欢接口道:“雏谷平野先生。” “平野先生。”何肃言脱口叫道:“莫非便是与唐先生齐名的雏谷平野愠,平野先生?” 狄休点头道:“正是此人。” “平野先生乃是世外高人,罕少显于世间,一生醉卧雏谷,他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最重要的,他的谋略之术,堪称惊世。” 谌仲凝眉道:“那与这八通钱庄的一两银子有何关系?” 狄休道:“因为只有得到那一两银子,才能找到雏谷的入口。” 谌仲道:“莫非珍宝阁想要去找寻平野先生?” 狄休微微点头,继续道:“想来应是如此。” 谌仲默然,却听毒菩萨面色阴晴不定,但很快便淡然下来,朝着钱不通笑了笑,说道:“钱老板当真不愿拿那一两银子来交换么?” 钱不通倚栏扶手,笑道:“我钱不通一生只讲道义二字,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岂能不明?平野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一生逍遥自在醉卧雏谷,最烦有人打扰他的清净,我岂敢打扰他的清修?” 毒菩萨摇头啧啧道:“可惜阁主大人仰慕平野先生许久,更有要事要请教平野先生,若不能得到那一两银子,便不能找到雏谷的入口,那可就难办了,难办至极。” 钱不通皱眉道:“阁主要见平野先生?” 毒菩萨道:“若非如此,我们岂舍得用这狂乱帖,来交换那一两银子?” 钱不通沉思片刻,心绪辗转,过了半响,说道:“恕我钱某人不能如阁主所愿了。” 毒菩萨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将那狂乱帖缓缓收起,朝着众人笑道:“诸位也听的明白,这狂乱帖只能用钱老板的一两银子来交换,若谁能取得那一两银子,那便来珍宝阁做这笔交易吧。” 她的话意再明显不过,将风口浪尖全部推到钱不通的身上,钱不通虽面色不悦,却也不敢多说,他冷哼的朝着台下众人说道:“若有本事,尽管来八通钱庄来寻那一两银子,我钱某人随时恭候。”说着长袖一挥,转身回到屋内。 谌仲苦笑道:“这毒菩萨好毒的心思,看来钱老板有的麻烦了。” 狄休却是笑道:“八通钱庄的麻烦向来不少,钱不通想来也有解决的办法。” 颜欢笑道:“能积累那富可敌国财富的八通钱庄,岂能是场下这些凡人能惹的起的?这毒菩萨的心思算是白打了。” 尾勺明媚却是喃喃道:“这钱老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94.第94章 驼背少年 众人虽对那狂乱帖欣羡不已,却知道如不能得到那一两银子,绝难从毒菩萨的手中取得那狂乱帖,纷纷叹息,有的人则是朝着钱不通方向撇去一眼,若有所思。 毒菩萨将那狂乱帖收起后,又从那侍从手中接过一圆球状锦盒放于桌前,然后朝着众人笑道:“此物不必细说,大家自行观赏。” 说着芊芊秀手轻启,圆状锦盒吱吱而开,一颗通体透明拇指般大小的丹药散发出一道光芒,将众人的眼睛晃了一晃。 “诃叶丹。”已有人认出锦盒中的丹药 “丹尘子从那衍生炉中炼制的诃叶丹。” 场下众人纷纷站立而起,探头朝着台中瞧去。 诃叶丹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食其者不光能从一个普通人踏入修行行列,更能让栈目境者一举突破至灵恸境,而灵恸境的修行者吃此丹药,在突破神游境时,有极大的几率避免九天雷劫的灭顶之灾。 灵恸境踏入神游境,需遭九天雷劫的考验,这九天雷劫,每一层天都是凶险异常,是灵恸境踏入神游境最大的关卡。世上神游境的修行者并不是很多,很大一部分都是因这九天雷劫将那些即将踏入神游境的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轰杀掉的。 “此物何价。” 已有人高声喊起 “毒掌柜给个数吧。” 毒菩萨不急不缓的笑道:“想必诸位已知晓这就是丹尘子所炼制的诃叶丹了,至于这诃叶丹的价嘛。” 说着她媚眼一挑,百媚丛生,朗声道:“起价一百万两,诸位可有异议?” 场下众人虽都是一方巨贾富商,但起价便是一百万两的银子,也足够让他们惊讶的。 片刻安静后,却听一清脆的喊声传来:“两百万。” 这一加价便是一百万两白银,当真豪爽,众人循声瞧去,却见二层阁楼缓缓站起一少年。 “四大世家宗家宗家小公子。”场下已有人认出了宗子笙 有人则开始无奈摇头,宗家富甲天下,与八通钱庄的财富齐名,与他比拼钱财,实属自讨苦吃,纷纷叹息摇头。 “三百万。”钱不通却是毫不相让,冷眼瞧了一眼宗子笙,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宗子笙冷哼一声,叫道:“四百万。” “五百万。”钱不通拒不退让 宗子笙的脸色已有变化,他知晓珍宝阁的规矩,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凭他宗家小公子的身份,这五百万两虽不甚多,但也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他此次前来珍宝阁,身上带了足足七百万两的银票,但却不想一次性便花费出去。 心底权衡了下,终是不舍这诃叶丹,出口叫道:“六百万。” 钱不通冷笑连连,高声喊道:“八百万。” 场下哗然一片,纷纷瞠目结口。 宗子笙气的七窍生烟,眼光凶怒的瞪了钱不通一眼,啪的一下坐回椅上,不在多言。 毒菩萨朝着钱不通笑道:“钱老板果然财大气粗。” 说着她扬起白颈朝着场下喊道:“可还有人出价?” 场下一片静谧,无人喧哗。 沉了半响,却见一人缓缓探出手来,喊道:“一千万。” 这一声话音,虽不响亮,却震慑到场下每个人的心头,循声瞧去,却见李显宗魁梧的身子缓缓从窗口探出。 李显宗的脸色略带笑意,侧过头朝着钱不通点了点头。 钱不通皱眉不语,场下有人瞠目道:“是北靖王。” “八通钱庄虽富甲天下,钱老板虽财富熏天,但终究难敌北靖王呀。” “看钱老板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加价了。” “那是自然,北靖王已出面,钱不通怎敢与其相争?” 众说纷纭间,李显宗却是朝着钱不通笑道:“钱老板,可愿卖我一个面子?” 钱不通的脸色阴晴不定,手指敲着栏杆,沉了半响,转身回到屋内,不在多言。 钱不通虽未说话,但行动却已表明放弃了这诃叶丹的争夺。 李显宗颌首微笑,朝着毒菩萨道:“毒掌柜,事后来我府上帐房。” 毒菩萨笑道:“既然如此,这诃叶丹便是王爷的了。”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有人喊道:“慢着。” 这声响不大,却足够响亮,场中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但场内人群嘈杂,却不知从何处传出。 谌仲等人的心却是一揪,却见尾勺明媚陡然站起身子,朝着毒菩萨说道:“我出两千万。” 狄休心底一怔,拉住尾勺明媚的衣角沉声道:“明媚,不可多事。” 尾勺明媚却是媚眼眯成月牙,不理会狄休的话,继续说道:“我说我出两千万。” 场下众人纷纷朝着她瞧去,这模样俊俏似女娃的少年竟不知是何方高人,纷纷低语揣测。 李显宗的神情也是一怔,他不会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和他争夺他想要的东西。 毒菩萨的面色也是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初,朝着尾勺明媚笑道:“小兄弟当真愿花两千万两白银拍下这诃叶丹?” 尾勺明媚笑道:“话已说出,岂能儿戏?” 毒掌柜叹息一声,朝着李显宗撇了一眼。 李显宗却是朝着尾勺明媚笑道:“既然是珍宝阁的东西,自然毒掌柜说了算,但我想知道的是,你身上可带着那两千万的巨款?” 尾勺明媚笑道:“但你身上又何曾带这那一千万的巨款?” 李显宗笑了,他的笑容虽凛冽却不失温暖,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这诃叶丹,我便让给你。” 尾勺明媚笑道:“让这一字怕是不妥,价高者得,想必你也是懂的这个道理。” 李显宗贵为四大藩王之首,哪有人敢出言对他如此不逊,尾勺明媚却是丝毫不惧,继续道:“你若肯出比这高的价,我自然可让给你的。” 李显宗皱眉道:“你可知我是谁?” 尾勺明媚却是笑道:“你又可知我是谁?” 谌仲见二人争锋相对,尾勺明媚竟不肯退让,他虽与这寒门少主相处时日不多,但已然晓得这绝对是一个喜欢天不怕地不怕喜欢惹祸的姑娘,于是朝着尾勺明媚苦笑道:“你没必要与北靖王争夺这东西的。” 尾勺明媚哼笑的撇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颜欢等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在多言。 尾勺明媚刚欲上前,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瓦片横飞,尘埃纷扬,从那侧墙内闯进一人。 场上情形骤变,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站起身子自卫。 狄休淡定的扬手一挥,便运用寂灭流劲术将几人罩住。 待尘埃散去,众人朝着场中瞧去,却见一披头散发的驼背少年背负着一约五六岁的小娃子站在场中。 这驼背少年衣衫破旧,一身的褴褛,赤脚背缚着一似乎躺在背上熟睡的孩童,端立场中,一言不发。 待这驼背少年迈开步子的时候,谌仲才发现,这少年竟还是坡腿,一瘸一拐的朝着毒菩萨走去。 毒菩萨眼睛瞪的老大,朝着这驼背少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驼背少年扬起头颅,他的面上泥泞不堪,似是刚从泥潭中爬出一般,凌乱的发丝上还散着一些水草,因为散发遮着了他的面容,只能瞧见他颓废的样子,却不能瞧见他的真容。 驼背少年缓缓的将背上熟睡的孩童放下来,瞧了一瞧,方才朝着毒菩萨说道:“我要诃叶丹。” 毒菩萨笑了,她笑意中充满着讥诮之意,笑道:“我不给你,你莫非要抢?” 驼背少年叹道:“我是用它来救命。” 毒菩萨笑道:“但你要知道珍宝阁的规矩。” 驼背少年继续叹道:“我当然知道珍宝阁的规矩。” 毒菩萨继续笑道:“你可有银子?” 驼背少年摇头道:“我没有银子,一两银子都没有。” 毒菩萨又笑了,继续道:“所以你还想要诃叶丹么?” 驼背少年道:“我说过,我要用它来救命。” 毒菩萨道:“救谁的命?” 驼背少年指着那孩童道:“他的命,只有诃叶丹才能救。” 毒菩萨笑道:“他的命与我何干?” 驼背少年长叹一口,然后扬起头颅,目光坚毅而韧性,那模样似乎在乞求,又似乎在哀求。 毒菩萨当然不会被他幽怨的眼神所打动。 靖城是北靖王的地盘,李显宗绝不允许珍宝阁的盛会在他的地盘被人搅乱扰局。 所以他站了出来,朝着那驼背少年说道:“你现在离开,我念你无知,我不杀你。” 李显宗贵为北靖王,一向说一不二,他能说出如此话,已然是大慈大悲了。 驼背少年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若得不到这诃叶丹,救不活他的命,我还不如死在这里。” 李显宗不在多言,大袖一挥,他身侧一黑衣男子便飘然而下。 黑衣男子背缚长剑,立于驼背少年身前,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来到靖城,就要懂规矩。” 驼背少年并不多言,他展开双臂,朝着黑衣男子道:“我若胜了你,可否将诃叶丹给我。” 他的话幼稚可笑,但又不失纯真。 黑衣男冷笑连连,他不愿多言,指间微动,背上长剑便脱鞘而出。 剑锋幽寒,利如流光,这一剑之势,众人便与瞧出,这黑衣男子乃是那灵恸境末期的修行者。 95.第95章 再遇白酒子 剑锋直没驼背少年肩膀,鲜血迸出,他竟躲也未躲,任凭黑衣男子的长剑刺了进去。 场下众人甚为不解,黑衣男子更是疑惑,叫道:“你为何不躲?” 驼背少年长剑透剑而入,竟似无伤一般,但额角的冷汗却是冒了下来,他咬牙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要躲。” 黑衣男沉默半响,手掌牵引长剑,便将剑拔将出来,转头朝着李显宗道:“我不杀不反抗的人。” 说着身形晃动,眨眼便回到李显宗身侧。 李显宗眉头紧皱,他实在不明白这少年为何人,竟将生死看的如此之轻,从栏杆下飘然掠入场地,端立在这驼背少年身前,仔细的巡看了一番。 忽然他笑道:“你是蛮族之人?” 他的话语一毕,场下一片喧哗,要知蛮族与大明乃是世代仇敌,这驼背少年竟然是蛮族之人,更是独自一人来到大明境内,岂非另有所图? 驼背少年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我的确是蛮族的人。” 李显宗继续笑道:“既然如此,我要杀你,你绝不会认为我是滥杀无辜了?” 驼背少年却是指着身侧熟睡的孩童说道:“我虽是蛮族之人,但他却是大明子民,我只求死后,王爷能救他一命。” 李显宗心底早有疑惑,这蛮族驼背少年竟不舍性命来救这四五岁的孩童,这孩童到底是何人? 李显宗还未询问,便有人说话了“你不光不能杀他,这孩子的命,你也必须得救。” 说话的人语气极为嚣张,竟丝毫未将李显宗放在眼中。 场下众人循声瞧去,却见一人安静的坐在角落擎着酒杯喝着酒,头未转,声却传了出来。 谌仲瞧去,却见这人便是当时盯着他们几人瞧的那名中年男子。 李显宗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又为何要必须救这孩子的命?” 这中年男子却是头也不转,手中酒杯也未停,轻抿了一口酒后继续道:“因为你若杀他,就是在帮你的仇家。” 李显宗笑道:“我的仇家?” 中年男子道:“你忘记你最爱的儿子李成武是如何死的了么?” 李成武,李显宗的长子,当年李家最为杰出的天才,也是李显宗最为喜爱的儿子。 李显宗眉头紧蹙,指着那驼背少年说道:“你是说蛮帝要杀他?” 中年男子继续笑道:“这驼背少年身中噬魂术,已是将死之人,他能挺到现在,实是一股气在撑着。” 李显宗闻言,一把扯过驼背少年,猛的将他胸口衣衫撕裂开来。 但见那驼背少年胸口一片黑斑笼罩,大为瘆人可怖。 狄休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道:“噬魂术如此歹毒的邪功,竟施加在一个少年身上,这蛮帝也太狠了些。” 那驼背少年胸口黑斑已然溃烂,虽已结疤,却流着脓血,只用粗布缠绕。 尾勺明媚背过身子不忍去看,谌仲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长气,见这驼背少年却是硬挺着身子,竟将胸口的伤势毫不理会,这份坚毅,不禁让谌仲大为敬佩。 李显宗沉思片刻,朝着那中年男子说道:“这驼背少年不过栈目境的修为,蛮帝要出手杀他,怎能让他轻易逃掉?” 中年男子颌首微笑,继续道:“蛮帝要杀这样的一个人,也的确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但这噬魂术的伤口却是不假,当年成武公子,不也是死在这噬魂术下?” 说起李成武,李显宗便悲痛不已,他脱口道:“我可以不杀他?却为何要救那孩子?” 中年男子道:“因为你若救了那孩子,便有机会为你的儿子报仇。” 李显宗冷笑道:“这孩子是何人?” 中年男子道:“我虽不知是何人,但我想他一定是蛮帝要的人,而且蛮帝是要活的,而并非是要死的。” 李显宗不在答话,却是朝着那驼背少年沉声道:“这孩子是何人。” 驼背少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认识。”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舍命相救的人,会是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李显宗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驼背少年的伤口似乎隐隐作痛,他本就驼背,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的身影显得更加佝偻了许多,他捂着胸口,微微抬头,朝着李显宗道:“我从不说假话。” 李显宗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去救他,竟连他是何人都不知晓?你认为我会相信?” 驼背少年苦笑道:“因为我也是受人所托。” 李显宗问道:“托你的是何人?” 驼背少年道:“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萍水相逢,好一个萍水相逢。”说着李显宗大手一挥,叫道:“来人,将他给我押起来。” “我总会从你口中得到我想知道的东西。” 驼背少年本待挣扎,却是被李显宗一指点晕过去,上来几名护卫,将这驼背少年如死狗一般拖拽而走。 如此一闹,毒菩萨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她绷着脸朝着场中说道:“此次大会就此结束,剩下一件藏品,诸位若有兴趣,不妨去我珍宝阁一看。” 说着她朝着尾勺明媚说道:“这位公子,这诃叶丹你可还要?” 尾勺明媚本是一时兴起,想与那北靖王一争高下,她哪有两千万两银子去购买那诃叶丹,她摆了摆手,笑道:“我虽然很想要,可是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说着她竟佯装叹了一口长气。 毒菩萨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刚才莫非拿我打趣?” 尾勺明媚笑道:“岂敢岂敢。” 毒菩萨本待发作,却听有人说道:“那便卖与我吧。” 钱不通竟走向前来,朝着毒菩萨拱手礼道:“毒掌柜,这笔买卖可还做的了么?” 毒菩萨道:“既然钱老板出口,那就如此说定。” 钱不通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说道:“这是我八通钱庄的钱印。” 毒菩萨接过钱印,也不细瞧,装入怀中,随后将那诃叶丹交予钱不通,头也不回的离去。 ....。 .....。 盛会结束,人群散去,那空地中驼背少年所带来的孩童,却依旧躺在冰冷的空地上,分外可怜。 谌仲不忍,走向前去,将那孩童抱了起来,朝着来往而去的人群,无奈的摇了摇头。 “容姑娘,麻烦你看下,这孩子可还有救?” 谌仲抱过那孩童,朝着容蓉说道 容蓉萦步向前,伸出袖手,朝那孩童胸口探去,只觉一股气流窜动,竟将她的手掌弹开,她明眸却是朝着狄休瞧去。 狄休迎上她的目光,沉了半响,淡淡的说道:“摩桀。” 容蓉微微点头,谌仲何肃言却是不解,问道:“什么是摩桀?” 狄休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孩子需马上医治,否则绝活不过今晚。” “谌兄弟,谌兄弟。” 几人正待离去,谌仲却听闻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这喊叫声却是极为熟悉,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鹤发童颜的朋友。 谌仲转头,一眼便瞧见了白酒子。 白酒子依旧还是老样子,腰间挂着酒壶,背上却是背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谌仲朝着白酒子走了过去,笑道:“白兄弟,你怎会在此处?” “他当然是随我来的。” 钱不通走向前来,朝着谌仲笑道:“谌探花,别来无恙?” 谌仲拱手礼道:“钱老板。” 他心底已然明白了一些,想来白酒子应是陪着钱不通去寻那第五冶子拿胆锤,路过此地,却不知为何来参加这珍宝阁的拍卖会了。 并未多加寒暄,众人离开此地,来到那泰西楼内。 谌仲将那孩童放在窗前,朝着容蓉说道:“劳烦容姑娘了。” 容蓉并未答话,颜欢笑道:“我们出去吧,有容姑娘在,保他一时性命,应不是问题。” 容蓉贵为容家当代医命,医术了得,虽不能起死回生,但续命之术,却是不假。 走入另一间房,狄休尾勺明媚钱老板等人却是聚在一起。 却见钱不通忽然咕咚跪倒在地,朝着狄休说道:“属下钱不通,拜见狄部主。” 谌仲早知钱不通乃是寒门中人,并未感到太过讶异。 狄休却是愣了一愣,朝着钱不通说道:“莫非钱老板也是我寒门中人?” 钱不通起身笑道:“我两年前得门主赏识,入了寒部。” 狄休哦了一声,并未多言。 尾勺明媚在一侧冷哼一声,朝着狄休说道:“钱老板拍下那诃叶丹,莫非想要私吞不成。” 狄休瞧了一眼她,见其随在狄休身侧,猜测其与狄休关系匪浅,说道:“岂敢岂敢,这诃叶丹,却是送给一位朋友。” 尾勺明媚哼道:“哪位朋友值得你钱老板如此厚爱?” “正是区区在下。” 白酒子走向前来,朝着尾勺明媚笑道:“小公子,瞧你一脸俊俏,莫非是女扮男装不成?” 白酒子一眼便已瞧出尾勺明媚乃是女扮男装,凑向前来,伸过鼻口,猛嗅了一番,笑道:“好香的味儿呀。” 尾勺明媚脸色羞红,伸手便要朝着白酒子扇去,口中叫道:“老娘没空和你这小孩子家玩。” 白酒子嘿嘿笑道:“我若有你这么年轻的娘亲,非得跳你怀中好好让你宠我一番。” 谌仲知尾勺明媚的脾气,摊上白酒子,旁人若不加调节,他俩非得闹个天翻地覆。 “白兄弟,我给你介绍一番。” 说着谌仲引过狄休说道:“这位便是人称寂灭圣尊的寒门天部部主狄休,狄前辈。” 白酒子闻言神情一怔,敛起嬉笑神态,朝着狄休拱手礼道:“晚辈白酒子,拜见狄前辈。” “你是蜀山百子中的第几子?” 狄休不亏为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光凭气息,便已瞧出白酒子乃是蜀山中人。 “我是十一子。” 狄休颌首道:“原来是十一子。” 谌仲将颜欢何肃言一一给白酒子引荐了一番。 尾勺明媚却是不加理会,见无人理她,了无生趣的别过头去,倒了杯茶,自顾饮了起来。 钱不通却是问道:“不知这位公.姑娘,是何人。” 尾勺明媚冷哼了一声,冷声道:“我的名字岂能告与你?”然后朝着谌仲狄休等人娇怒道:“谁也不许说。” 谌仲等人苦笑不已,尾勺明媚大小姐的脾气他们已然领略,此时哪敢得罪与她。 钱不通摇头苦笑,不在多言,却是狄休俯身在其身侧低喃了一句。 钱不通听完,脸色大变,便要朝着尾勺明媚礼拜,狄休却是小声道:“她此番出来,这般打扮,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寒门少主的身份,你此时前去相认,岂非自讨苦吃?” 钱不通闻言,知狄休所言甚是,也就不在多言。 96.第96章 灵丹妙药挽天命 寒门势族本是敌对,却哪想这小小客房内,几位寒门高人竟与几位势族子弟攀谈了起来,若是让两个势力的其他人瞧见,也不知作何感想。 “摩桀是一种极为恐怖的邪术,蛮族有一种极为特殊的修行者,被称之为巫侬者,能将精研而出的药物施加在元气中,与人对战之时,通过无形之气,透入人的体内,扰人心神,再有,这摩桀一旦渗入人的体内,便永无解除方法,摩桀发作起来,便是一些大修行者,都难以承受那份痛楚。” 狄休缓缓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叹息,谌仲叹道:“也不知这孩子犯了何种罪?竟被施展了这摩桀之术。” 他摇头叹息不止,同情之感涌上心头。 颜欢沉思半响,说道:“你们可有谁认得那中年男子?” 众人摇头,颜欢沉声道:“他说的话若不假,那这小娃子,定然是蛮帝要找的人。” 谌仲心下分析了一番,说道:“凭那驼背少年的修为绝不能从蛮帝手中将那孩子救出来。” 狄休道:“应是有人帮他们抵挡住了蛮帝的追杀,不然凭那驼背少年,岂能安全的逃到大明来?” 钱不通道:“这天下间能够从蛮帝手中救出人的修行者,并不是很多。” 狄休蹙眉道:“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从蛮帝手中救出活人。” 谌仲道:“也许只有等那孩子醒来,才能知晓他到底是谁,救他的又是何人。” 狄休摇了摇头道:“中了摩桀的人,醒着永远要比睡着要可怕的多。” ....。 ....。。 容蓉从屋里出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她擦着额间的香汗,缓缓的关上房门,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说道:“他只能活七日。” 谌仲叹道:“没有其他法子?” 容蓉道:“有。” 她从不肯多说一字,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累到她一样。 谌仲只能再问:“什么法子。” 容蓉瞧了钱不通一眼,说道:“如今只能用诃叶丹,才能救他的命。” 钱不通瞧了白酒子一眼,白酒子却是朝着谌仲说道:“这诃叶丹,我本是托钱老板买下来,要送与你的。” 谌仲闻言,心下酸楚,大为感动,白酒子与他虽相识不久,却能如此为他着想,实在是让他感动不已。 他叹了口气,说道:“白兄弟,你如此待我,我谌仲当真无以回报。” 白酒子却是笑道:“你是我的朋友,为朋友做些事,岂非应当?” 谌仲叹道:“可这份礼,实在太大了点。” 白酒子笑道:“礼物只分心意,岂在大小,你若推辞,也太见外了些。” 他的话说的已非常明显,这诃叶丹如今已是属于你,至于如何分配,他白酒子可不愿搀和。 谌仲身负血海深仇,那神庙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修行之地,凭他先天虚体的体质,便是修行都未曾踏入,又如何去报这深仇? 诃叶丹能够祛除他的先天虚体,能够助他踏入修行之列,换做任何一人,也不会将这样的机会让出,去拱手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可谌仲毕竟是谌仲,他向来怜悯天下苍生,自幼便要当那侠义之士,这份梦想,早已根深蒂固驻扎在他的心底。 他缓缓的抬起头,狄休在看他,口中说道:“你要想好。” 何肃言却是皱眉朝着他叫道:“阿仲,那小娃子与你萍水相逢,你何须要用这诃叶丹去救他?” 颜欢也叹道:“谌兄弟,我若是你,绝不会用诃叶丹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何况你是先天虚体,这诃叶丹你只需服下,便可祛除先天虚体,从而踏入修行。” 谌仲默然,沉默了许久后,他说道:“那驼背少年也与那小娃子素不相识,只是受人所托,便能舍死相救,可.可我却.。” 何肃言道:“谁知那驼子说的是真是假,也许这孩子是他和蛮帝的老婆私生子也说不定。” 说完此话,何肃言自己也觉好笑,那驼背少年与自己的年龄相仿,绝不会是他的孩子。 谌仲并未多言,他朝着容蓉说道:“容姑娘,那孩子可醒了?” 容蓉道:“他现在已经醒来,但身子却极为虚弱。” “可能说话了么?” 容蓉点了点头。 谌仲朝着众人说道:“我想大家也有些疑问,不妨去问问他好了。” 众人朝着屋内走去,那孩童睁着大大的眼睛,茫然的瞧着围在床前的众人。 他的面色苍白如雪冰冷如霜,想来极为虚弱,瘦小的身子竟不时的颤抖起来。 狄休见状,气从指出,一股无形元气射入那孩童体内,颤抖即可止住。 那孩童痛苦顿逝,面色也逐渐红润,竟强行支起身子,朝着狄休说道:“多谢伯伯,伯伯你可真厉害,不过一指,我胸口便舒服的很了。” 狄休原本严肃的脸颊忽然露出一股慈祥之色,他俯下身子,抚着那孩子的头淡淡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要杀你,又是什么人救了你,可否告诉伯伯。” 这孩童眼眶骤然变红,似要落下泪来,抽泣道:“我娘叫我唐宝宝,要杀我的是一个长满白胡子的老家伙,那老家伙是个大坏蛋,不光要杀我,更要杀我的娘亲,是一位大哥哥救了我。” 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模样甚是可怜。 狄休继续道:“宝宝,你告诉伯伯,那大坏蛋除了白胡子外,还有其他特征么?” 唐宝宝道:“他背着一把非常大的刀,那刀是红色的,冒着火焰,刀上的火焰就像有人哭出声一样,而且他的头发特别长,都垂到了地上。” “是炎泣。”狄休皱眉朝着众人缓缓说道:”定然是蛮帝没错了。” “炎泣是蛮帝的贴身佩刀,乃是上古神刀,通体火焰之色,有开天裂地之能。” 狄休继续问道:“宝宝,你告诉伯伯,那大坏蛋为什么要杀你和你娘?” 唐宝宝伸出小手揉着眼眶,说道:“一位大哥哥忽然找到了我们,说要带着我娘亲和我去找我爹爹,可是那大坏蛋,不让我娘亲和我与那大哥哥一起走,说我们要离开蛮荒之地,便要杀死我们。” 狄休继续问道:“你爹爹是何人?” 唐宝宝摇了摇头,眼神无光心绪惆怅道:“宝宝不知道,宝宝从生下来便没见过爹爹。” 狄休叹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位大哥哥你认识么?” 唐宝宝摇晃着小脑袋,说道:“不认识,宝宝也是第一次见过那位大哥哥,但宝宝知道,那大哥哥是个好人。” 狄休哦了一声,道:“那位救你的大哥哥如今身在何处?” 唐宝宝依旧摇头:“宝宝不知道,宝宝只知道大哥哥为了救我和娘亲,与那大坏蛋打了起来,然后将我交给了那驼背的哥哥,让他带着我快离开这里。” 狄休蹙眉不语,沉思片刻继续道:“那救你的大哥哥什么模样?” 唐宝宝环视四周,指着谌仲说道:“要比这位哥哥大一些吧,不过他很奇怪,背上背着一个很大很大的钟,他难道不累么?” “是我二师兄。”白酒子张口叫道 “二先生。” “谭钟寺。” “琼枢钟。” 众人纷纷叫出声来,背缚琼枢钟,年龄较之谌仲大了一些,这定然便是蜀山百子排行第二的二先生琼枢钟谭钟寺无疑了。 钱不通皱眉道:“二先生为何去了蛮荒之地,难道便是为了找这小娃子的母子二人?” 白酒子担忧道:“也不知我二师兄如今处境如何,那蛮帝可是神游境巅峰的大修行者。” 狄休道:“谭钟寺虽只是灵恸境巅峰的修为,但据我了解,他若想破境到达那神游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问题,虽不是蛮帝的对手,但想来自保逃跑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谌仲道:“二先生拼死从蛮帝手中将这孩子救了出来,想来这孩子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人。” 狄休朝着唐宝宝继续问道:“你告诉伯伯,你到底与那大坏蛋是什么关系?” 唐宝宝依旧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娘亲看到他的时候,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谌仲摇头道:“想来他和蛮帝并不相识了。” 狄休等人也是微微点头,这孩子不过四五岁大,童言无忌,绝不会说假话来哄骗他们。 唐宝宝忽然环视四周,脱口叫道:“驼背哥哥呢?” 那驼背少年已被李显宗抓走,谌仲等人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敷衍道:“驼背哥哥睡了,他累的很。” 唐宝宝叹道:“驼背哥哥是个好人,他为了救我,这些天吃了好多的苦头。” 谌仲等人默然,按着唐宝宝的话推测,那驼背少年虽是蛮族之人,却与那蛮帝无太大的联系,能让谭钟寺托付的人,绝对是值得信任的。 谌仲轻抚唐宝宝的额头,缓声道:“宝宝,你先睡会吧,哥哥们一会在来瞧你。” 唐宝宝红着眼眶,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乖巧的眯上双眼躺了下去。 几人走出房,狄休朝着众人说道:“这孩子绝不是普通人。” 白酒子蹙眉道:“我二师兄为何要远去蛮荒之地去寻他们母子?难道与这小娃子的爹爹相识不成?” 谌仲道:“也许那驼背的朋友知道的会多一些,可惜他已落入北靖王之手,生死未卜。” 颜欢笑道:“这些事,就交予我吧。” 谌仲道:“你要去救他?” 颜欢道:“难道你不想救他?” 谌仲当然想,那驼背的少年如此侠义豪情,他十分敬佩不已,但奈何能力有限,不然早就前去救人了。 谌仲忧心道:“那你多加小心。” 白酒子道:“我随颜兄同去。” 狄休颌首道:“莫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救出之后便走。” 颜欢白酒子点了点头,也不犹豫,说走便走。 .... .....。 夜静蟋鸣,天边一轮皓月当空,铺洒而下的银光将泰西楼的琉璃砖瓦点缀的一片素裹。 谌仲静静的站在床前,秋风瑟瑟而扬,一片落叶吹入窗台,他缓缓的拾起来,然后丢到窗外。 他心绪迷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蓉进来的时候很安静,她好像从来都很安静,不喜欢说话的人通常都会让人觉得安静。 “你当真愿用这诃叶丹救那孩子的性命?” 谌仲听到她的话,缓缓转过头来,淡淡的说道:“我总不愿这样的一个孩子就死在我的面前。” “好。”容蓉只说了一个字,接过谌仲手中的诃叶丹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没想到你这么大方。” 尾勺明媚不知何时出现在谌仲的身侧。 谌仲转头瞧向她,她还是男装打扮,但脸颊上易容的粉底却是淡了许多,一抹白皙的肌肤隐约透出。 谌仲心道:也许她恢复女儿装扮,应该是个美人吧。 “我说过,我一向大方的很。” 尾勺明媚哼了一声道:“你这不是大方,是愚蠢。” 谌仲笑道:“愚蠢?” 尾勺明媚道:“对,愚蠢,用自己的命来换一个素不相识人的命,这难道不是愚蠢?” 谌仲苦笑道:“我现在岂不是活的好好的?” 尾勺明媚道:“亏你还是那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你难道不知先天虚体的体质,绝活不过二十岁的?” 谌仲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他只能活七日,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尾勺明媚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可你就算救活了他,又能怎样?蛮帝要杀的人,无论他跑到天涯海角,也绝难活的。” 谌仲叹道:“但我总不能看他死在我的面前。” 尾勺明媚冷哼了一声,冷声道:“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死,莫非你看到一个便要救一个。” 谌仲笑道:“我若有那本事,倒也无妨。” “还好你没有那种本事。”尾勺明媚秀足一跺,冷笑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97.第97章 路遇奇袭斗靖王 北靖王府。 李显宗端坐虎背椅,面色严峻不苟言笑。 少祭司站在他的身前,也是一言不发。 门吱呀的一响,李成仁走了进来,朝着李显宗道:“父亲大人,何时动手?” 李显宗道:“查的清楚了?” 李成仁道:“绝不会错,那中年男子便是那寂灭圣尊狄休,随在他身侧的几个少年,其中一个便是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谌仲,另外一个是潜渊榜上排行第四的车马少年颜欢,还有一个是容家的当代医命容蓉与一个势族的新晋学生,另外一个白脸却不知是何人。” 李显宗冷笑一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成仁道:“想必那天机宝盒就在这些人手中。” 李显宗道:“泰西楼的人手已安排妥当?” 李成仁道:“我早已派人远处候着,那狄休修为高深,我不敢让他们靠的太近。” 李显宗朝着少祭司笑道:“不知少祭司对付那几个后辈,可有问题?” 少祭司冷声道:“你只管对付狄休。” 李显宗道:“早闻寂灭流劲术乃是神游境的一品功法,今日我便来会一会他。” 少祭司道:“我劝你莫要轻敌,狄休的修为便是了连我大哥,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胜过。” 李显宗刚待说话,却听外面脚步声凌乱,一人闯进屋来喊道:“禀王爷,那驼背少年被人救走了。” 李显宗陡然站起身子,嘿嘿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 说着他大袖一挥,手中陡然出现一把精金轮,身形如风疾驰而出幻化出一道金色光芒直冲天际。 少祭司紧随其后,李成仁则是嘿嘿冷笑的朝外直追。 .....。 .....。 月明星稀,空冷幽寒。 白酒子与颜欢二人携着那驼背少年一路奔驰,这驼背少年身中噬魂术,已然是命在旦夕,他二人哪敢拖沓,从狱中救出后,便直奔泰西楼。 一道金光闪过,二人戛然止步。 李显宗手握精金轮朝着他二人笑道:“要去哪里?” 颜欢眼神微凛,并不答话,缓缓的将肩头的驼背少年放置在地,他知道此时若不出手,这北靖王绝不会让他们安然离去。 “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少祭司不知何时降在李显宗身侧,嘴角狰狞的笑道。 “你贵为堂堂大明四大藩王之首,竟与神庙的人相互勾结?” 李显宗神色淡然,笑道:“你贵为势族子弟,还不是与寒门的人相互勾结?” 颜欢笑了,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懂了,他笑道:“看来你早有准备。” 李显宗笑道:“我若不早有准备,岂能让你们如此简单的就将人救走。” 颜欢指着少祭司道:“你莫非也是为了那天机宝盒?” 李显宗笑道:“我虽然对那天机宝盒兴趣并不大,但我却不想某些人得到他。” 颜欢道:“你怕韦将军得到?” 李显宗没有说话,但是默认了。 颜欢冷笑道:“你不怕我将你与神庙之间的事告于宸后娘娘?” 李显宗面色一变,凸显狰狞,沉声道:“原来你是宸后的人。” 颜欢却是胸有成竹,笑道:“看来宸后娘娘猜的不错,你早有反意。” 李显宗却是忽然嘿嘿冷笑,说道:“既然如此,我更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地了。” 他的话音一落,便已出手,出手便是杀招。他手中的精金轮划破天际,直如雷蛇一般朝着颜欢的面门直削。 李显宗乃是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修炼的是轮回道途经,手中持的却是一把名为缚流的先天宝器,修为更是高过颜欢。 他本意一招毙命,但却低估了颜欢的实力。 颜欢虽只是灵恸境巅峰的修为,修炼的却是神游境的功法惊羽诀,那轮回道途经却不过是区区灵恸境的一品功法,虽然也是极为罕见,但较之惊羽诀却差了许多。 只见颜欢顿足而起,指间凭空出现几根白羽,催动体内纯厚元气,将白羽推将而出,撞向精金轮。 轰的一声巨响,精金轮凶猛来势竟被区区几根白羽阻挡。 “惊羽诀,你竟然是羽族后裔。” 李显宗喊出声来心下微微讶异,手中却是毫不停歇,伸掌牵引缚流精金轮拉扯出数道光剑。 天空骤然变色,精金轮渐幻成雨,萦绕李显宗身侧抖动不止。 颜欢知晓李显宗修为了得,自是不敢硬来,他纵身跃起,手中陡然出现成片的白羽,如利剑一般朝着李显宗刺杀而去。 白羽如箭,在月晕缭绕下倍显凌厉肃杀,李显宗嘴角微斜,叫道:“来的好。” 以指绕圆,那精金轮如获指令,霎时崩杀而去。 只见天空流光四射,如美如幻,又如烟花腾空,绽放的五光十色竟似年夜里欢腾的烟火。 少祭司嘿嘿冷笑的朝着白酒子瞧了一眼,冷笑道:“你是蜀山的人。” 说着他讥诮的摇了摇头,目光尽是不屑之意,摇头道:“若是谭钟寺与简鼎晟我还有些忌惮,你这小娃子嘛,啧啧,莫说我欺负你一晚辈。” 白酒子笑了,他稚嫩的脸颊虽然天真虽然无邪,但无论任何人瞧见他此时那诡异的笑容都应该知道,这个鹤发童颜的孩童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白酒子缓缓将那驼背少年安置在侧,然后朝着少祭司淡淡的说道:“你不应该在我面前提起我三师兄。” 少祭司哈哈大笑道:“三师兄?那个被势族关押在宸山天字狱中的魁朽者?” 说着少祭司厉声道:“莫说是你这小小的蜀山百子,便是蜀山七叟我也没放在眼中。” 这些话说的嚣张至极,若平日里的白酒子,非得与其针锋相对理论一番不可,但此时的白酒子却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叹道:“无知的人真可怕。” 少祭司冷笑道:“你说我无知?” 白酒子叹道:“此间只有你我两人对话?我说的不是你,难道还是别人?” 少祭司闻言怒气翻涌,他本是心胸狭隘之人,自恃修为了得端的不把任何人瞧在眼中,这面前的白发孩童竟对自己如此不屑,他哪能善罢甘休。 少祭司不在多言,披风随风呼啸而起,如招展的大旗一般,他身形一顿,瞬时便已飘到白酒子身前三步之内,他这身形鬼魅无形,白酒子未加反映,便瞧见一双枯朽掌力已轰杀到面前。 白酒子足下一顿,身如飘零,急速朝后掠去,身形之快,竟丝毫不亚于少祭司,要知少祭司乃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白酒子却不过是灵恸境巅峰的修为。 少祭司瞧见白酒子这迅捷如风的身法便已知晓,这面前的孩童绝不可小视,于是也是正色起来,不敢怠慢。 前些时日少祭司与合欢剑拼力相斗,经过几日的调节,少祭司的功力也是恢复了七八,当他将枯朽经凝聚在掌力的时候,并未施展全力,不过是七层功力,他想对付眼前这白发顽童也已足够。 只见他掌心浓雾缭绕,五指如枯朽的苍木,从那浓雾之中伸出,直入恶鬼一般朝着白酒子的面门抓去,这一爪像是从地狱裂缝之中探出的幽冥鬼爪,抓人心神魂魄,少祭司嘴角狞笑,见白酒子已然视作爪下之鬼。 白酒子还在退,他只能退,因为他知道绝不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抗这枯朽苍木爪功。 濒近身前,白酒子忽然解下腰间的酒坛玉佩,念力丛生,一股浩然天罡正气从八脉齐齐崩裂而出,汇聚与那酒坛玉佩上。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天雷轰顶,那酒坛玉佩骤然膨胀起来,少祭司那一抓竟抓在那膨胀如水缸一般大小的酒坛之上。 98.第98章 枯朽难敌洌箍坛 凭少祭司的修为,莫说是小小的酒坛,便是铜墙铁壁被他这一抓下去,也得是碎成粉末。 但此时的少祭司却是冷汗淅沥如雨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他只觉这一抓似是抓到玄铁一般,手掌竟被震的瑟瑟发抖,心神更是如被巨锤搅动,一股浩然气息竟从那酒坛之中透入自己的心脾之内,犹如滚烫的岩浆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的沸腾搅动。 “这酒坛有古怪。”少祭司第一个念头便是撤爪回身 偌大的酒坛矗立空地,白酒子缓缓的从酒坛后探出那头来,他脸颊挂着煦日暖阳的微笑,但这明媚的笑容却让少祭司觉得不寒而栗。 酒坛足有白酒子身形两个大小,通体墨色,染入初夜,融为一体。 他随手轻轻一抓,就抓住酒坛一角,竟将那偌大的酒坛抓了起来。 天下间绝没有这么大的酒坛,但偏偏这酒坛中竟有美酒流出,白酒子张口一吸,那散发着浓醇香甜的美酒便被他吸入口中。 他舔着嘴角遗落的酒水,朝着少祭司笑道:“老子的这酒坛重三万九千斤,比我二师兄的琼枢钟还要重三倍之多,凭你区区神游境中期的修为,也能撼动分毫?” 说着白酒子嘴角一撇,不屑道:“自不量力。” 少祭司空洞的眼神变的异常可怖,极力平缓心神定下心来,定睛瞧着白酒子,冷声道:“有点意思。” 白酒子单手擎起酒坛,另一只手却是不屑摇晃手指,笑道:“不不,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知道你有伤在身,此时的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少祭司何等人物,岂能让这小娃子肆意侮辱,他怒从心起,恨不得一掌便毙掉眼前这嚣张的小娃子。 “我便是有伤在身,要对付你蜀山十一子也足够了。” 少祭司怒火中烧,枯朽双爪齐出,身形如电光闪动,霎那间便如游蛇般冲向白酒子,他这一式乃是枯朽经中的夺命招式,神游境颇为纯厚的元气凝聚双爪之中,若非等闲,绝难从爪下逃生。 白酒子位列蜀山百子第十一位,自然绝非等闲。 他双目冷凛无惧,见少祭司双爪齐出,足下一顿,手握酒坛,霎时单手抬起,猛的便往少祭司身形飘掠处砸去。 酒坛若庞然大物压顶,少祭司身形何其敏捷,这一式虽未伤他分毫,却是发出震天声响,足将平地砸出一数米之深巨坑。 少祭司见这酒坛威力巨大,自是不敢硬碰,他也是知晓那天罡浩然气的威力,而白酒子手中那偌大的酒坛又不知是何物,无奈之下,只能移动身形闪避。 白酒子知少祭司是神游境的修行者,他倒是识趣的很,只防守却不进攻,无论少祭司的攻势从哪个方位而来,他总是能够肆意的擎起手中酒坛去格挡。 “你他娘的能不能将手中的烂酒坛放下。” 少祭司略次进攻不得手,又不敢与白酒子手中的酒坛硬碰硬,情急之下,竟骂出声来。 白酒子嘿嘿一笑,道:“好啊。” 话音方落,他那双小手擎起酒坛,指间微一动力,那酒坛便朝着少祭司轰杀而去。 少祭司急速后撤,哪里敢与这酒坛相互硬抗,身影飘然而去的瞬间,却是忽然漫天飞雨,朝着自己倾洒下来。 “不好。”少祭司暗暗叫道,单手一扬,背上如黑雾一般的披风陡然如幕帘一般遮住自己的身形。 酒坛悬于夜空,嗡嗡作响,直入寺院敲响的钟鸣一般,坛口处却是如瀑流一般,泼下阵阵酒水,朝着少祭司倾洒而去。 那酒坛中流出的竟是醇正浓郁的酒香,若仔细观察,绝不难发现,那酒水中的每一滴,都蕴涵着纯正的天罡浩然之气。 酒水倾洒在少祭司的黑幕披风之上,发出霹雳一般的声响,就像是岩浆浇灌在铁皮上一般。 少祭司只觉那酒水泼洒在披风之上,似有千斤之中,好在他修为了得,方能撑住一时半刻,但没过多久他就觉的双腿如灌入铅水,越发的沉重起来。 不过顷刻,竟已支撑不住,他本就瘦小的身躯竟已然陷入地下。 少祭司身后的披风乃是一品宝器,此时竟经受不住那酒水的压迫,他知晓如此下去,定然有死无生,念头几转,陡然施展出枯朽经中的大裂痕式,双掌窝在坚硬的土坑内,顿时一股枯朽之意渗入土层。 一声裂地轰响,尘埃飞扬,不辨夜色。 白酒子见情况不明,收回酒坛,那酒坛似有灵性,竟可随意伸缩大小,到了白酒子手中,陡然缩下数倍。 白酒子单手环抱酒坛,足下一顿,拎起身侧的驼背少年,便掠向一颗树顶。 尘埃散去,白酒子定睛朝下一瞧,心底一惊,方才站立的土地,竟已被沙尘掩埋,原本坚硬的土地,此时竟松软如沙丘一般。 一颗老树摇摇欲坠,砸入那沉沙地面,片刻便已消逝,白酒子心下一惊道:“少祭司的枯朽竟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枯朽大地质变。” “还给你。” 少祭司嘶哑如鬼嚎的声音如在耳畔,白酒子心下一惊,突然成片的酒水朝着自己倾洒而来,再往前看,却见少祭司已临近自己数步之内,背上的黑幕披风扬起,竟将先前自己压迫其的酒水全部返还回来。 “来的好。” 话音方闭,白酒子小口一张,猛的吸了一口长气,那些酒水霎时被他吸入口中。 “如此好酒岂能浪费?” 白酒子嘿嘿一笑,还未等少祭司反映,张口一喷,那些酒水如利剑一般从口中喷射而出,朝着少祭司的面门而去。 少祭司披风横甩,将那些酒水撇到一侧,宽大的袖口便如卷帘一般朝着白酒子席卷而来。 白酒子却是不慌不忙,拎着驼背少年反向一闪,躲避之时,单手将酒坛推送而出。 “接好。” 少祭司愕然大惊,那酒坛已是临近面门,无奈之下,运气周身功力,双掌齐出。 “砰” 酒坛稳如泰山,少祭司周身功力竟未能将其移动分毫。 少祭司的身体砸向一侧,直直被反震出去数十丈远,他双臂酥麻抖动不止,强行稳住身形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暗骂道:“好霸道的浩然气。” 凭少祭司的修为,若要移动千斤之重的东西,绝不是难事,但可悲的是,他遇到了天生神力的白酒子,而白酒子手中的那酒坛,更是蜀山之巅三大神器之一重达三万九千斤的洌箍坛。 “洌箍坛。” 说话的人语气悠远而幽长,就像是携着春风而来又像是要伴着冬雪而去。 说话的人还未见,他的声音却是渗入了耳畔和心扉。 99.第99章 歧邪一剑水幽寒 一个人影如幽灵一般若隐若现,没人瞧见他是如何出现,但他就是凭空出现在了白酒子的面前。 这人影模糊不清,凭白酒子的修为竟不能将此人的面貌看清,他看到的只是一团人状影雾,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人影飘忽,似随风荡漾摇曳,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脚下踩着一柄更为模糊的长剑。 长剑有三尺七寸,他的足尖点在剑柄末端,人飘忽在空中,随着竖着的长剑左右摇晃摆动。 长剑动荡,时而飘忽到他的头顶,时而飘到他的身侧,时而飘到他的胸前,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正在调皮的上窜下跳。 看到这柄剑,白酒子的脸上骤然变色,他蹙眉沉声道:“歧邪剑。” 剑邪歧邪,雪山神庙一等一的高手,身份尤在少祭司之上,乃是与大祭司齐名的神庙大修行者。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歧邪剑。 歧邪无形,剑邪无态,歧邪剑修炼的是一种超自然的剑法名为空蜃十二剑,他名为剑邪,他的剑法也的确邪气无比,神游境中期的修为配上那神游境的剑法空蜃,足够歧邪列入天下十大剑客之列,当年寒岚山论剑,便是剑圣尾勺於惑对他的评价都尤为中肯,道:“天下论剑法之邪,无人能与歧邪剑比肩。” 少祭司冷眼盯着歧邪,嘴角渗出的半点血丝尤为可怖:“你来的真是时候。” 歧邪笑道:“其实我早就到了。” 少祭司冷声道:“那你为何不出手。” 歧邪叹道:“我本以为你能应付的,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 他说的轻松愉悦,语气中竟有调侃少祭司的意味。 少祭司冷哼一声不在多言,歧邪飘忽着身影朝着白酒子闪身而去。 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朝着白酒子说道:“真没想到,蜀山的三大神器之一的洌箍坛,竟会在你的手上。” 白酒子早闻剑邪此人修为了得,绝非少祭司之类可比,他神色端然,将洌箍坛收入怀中,朝着歧邪说道:“要动手就动手,不必婆婆妈妈。” 歧邪嘿嘿一笑,不紧不慢道:“你本是蜀山的人,神庙与蜀山向来秋毫无犯,你何必搀和上这件事?” 白酒子却是笑道:“我这人向来喜欢搀和一些事,尤其是神庙要做的事,我若看到碰到,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歧邪笑道:“看来你对我们神庙误解颇深。” 白酒子道:“我从不误解任何人任何事,我只相信事实。” 歧邪笑道:“那么我问你,什么是事实?” 白酒子指着自己的眼睛,冷声道:“我眼中看到的事,就是事实。” 歧邪笑道:“那你能否看清我?你既然连我都看不清,又怎能看到一些事背后的真相?” 白酒子默然无语,他觉得这歧邪剑废话实在太多,索性沉默不言。 少祭司按捺不住,朝着歧邪喊道:“你到底动不动手,这家伙已经发现李显宗和我们神庙的事,他不死,这件事宣扬出去,雪主与二公子的事可就败露了。” 歧邪朝着少祭司笑道:“你何必着急?难道你认为我杀不死这小家伙?” 少祭司哼道:“他的家伙不小,你大可试试。” 歧邪朝着白酒子笑道:“洌箍坛贵为蜀山三大神器之一,若是蜀山那几个老家伙手持这东西与我相斗,我还有些忌惮,至于你嘛。” 说着他朝着白酒子啧啧不屑道:“但凭你灵恸境巅峰的修为,要完全施展出这洌箍坛的威力,实在有些牵强,你方才与那废柴相斗,想必已耗尽了气力,我若此时出手,未免说我欺负你。” 少祭司平日嚣张跋扈哪敢有人说他是废柴,他冷哼一声,朝着歧邪骂道:“你他娘的要动手就动手,为什么每次动手前都喜欢说些废话?” 歧邪朝着少祭司笑道:“你有嘴巴吗?” 少祭司道:“老子此时与你说话难道不是用的嘴巴而是屁股?” 歧邪笑道:“嘴巴是用来说话的,我若不多说些废话,难道和你一样用它来拉屎放屁不成?” 少祭司有些恼羞成怒,但他知晓这歧邪剑每每杀人前,必先废话一番,也就见怪不怪,索性不在理会他,转头朝着李显宗方向瞧去。 歧邪继续朝着白酒子说道:“我站在原地让你三式,你的洌箍坛若能将我震退一步,我便不杀你。” 白酒子冷笑连连,他绝不相信凭他深厚的天罡浩然气加上洌箍坛震不退这歧邪剑一步,他张口说道:“好大的口气。” 歧邪却不说话了,他双手背缚,那柄歧邪剑陡然腾空横在他的胸前,他朝着白酒子勾了勾手指,笑道:“来吧。” 白酒子也是不在多言,他单手擎起洌箍坛,运起气力,雄浑的天罡浩然气一股脑灌输而入,洌箍坛犹如被撑爆一般,陡然聚变,悬于他的手中,嗡嗡作响。 白酒子单掌一推,看似软弱无力,实则蕴涵惊天之势,洌箍坛霎如离弦箭一般朝着歧邪袭杀而去。 轰的一声震天声响。 尘埃散去,只见歧邪剑尖顶在洌箍坛身,歧邪却是嘴角浅笑,泰然自若,便是背后的双手都未抽出,单凭念力操控歧邪剑,就挡下白酒子这一惊天一击。 白酒子心下震惊,方才他运气周身功力的一击,竟被歧邪剑轻松抵挡,他知晓就算自己在来个两次,结果也是相同。 他心下琢磨该如何是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解下身后背着的大木匣,一掌劈开,木屑横飞,然后一把足有成人腿粗的铁锤就出现在他手中。 那铁锤看似坚硬似铁,却隐隐闪着火光,犹如被荧光火缠绕,又似有电光闪动,周身剔透跳动着火焰之色,锤身棱角崎岖如山河破碎,雄浑的胆气犹如翻云巨浪一般散发出来,这股气势饶是歧邪剑看来也是震惊不已。 “胆.胆锤。”歧邪剑一眼便瞧出白酒子手中握的便是胆锤 胆锤乃是天外神器,蕴含无限潜能,此锤不光能锤炼武器中的胆气,更能用使用者催化出无限潜能力量。 歧邪见白酒子竟然手握胆锤,哪能不惊,便是神游境巅峰的大修行者,受那胆锤一击,心神也是极易受创的。 白酒子嘿嘿冷笑,单手收回洌箍坛,朝上一抛,双手紧握胆锤,就朝着洌箍坛砸去。 “你且接我第二式试试。” 胆锤如巨雷一般轰在洌箍坛身,顿时声响裂天地,方圆百里竟也闻的清楚。 歧邪剑脸色大变,只见洌箍坛被但锤一轰,陡然发出的声响竟将他的双耳震的嗡嗡而鸣,其势更如洪水泛滥砂石滚天,瞬间那偌大的洌箍坛便轰到他的面前。 歧邪知晓,自己若是不动,绝难承受这一击,但他向来守诺,方才说过的话,若是收回,他岂不是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千钧之际,歧邪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好试试那一招了。” 歧邪剑果然没动,他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白酒子却是冷笑连连,因为他知道,他这蕴涵胆锤的一击,如果歧邪剑还是稳立当场,绝能承受,所以他显得胜券在握。 见洌箍坛携着滔天之势而来,歧邪剑却是跳动起来,犹如翩舞的蝴蝶,又如顽皮跳动的孩童,竟吱吱的发出欢愉之声,原本隐在薄雾中的剑身,此时竟若隐若现起来。 歧邪是一把剑,却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歧邪是一个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隐在薄雾中的歧邪忽然念力丛生,那柄歧邪剑陡然钻入他的身体,与他那烟雾缭绕的身体融为一体。在看烟雾下的他,狰狞的露出牙口,那柄歧邪剑竟从他的口中窜射而出,不住的拖着黑色的液体萦绕在他的身侧,形成一股无形的剑盾。 歧邪剑的速度太快,形成的剑盾因为那股莫名的液体显得格外可怖,将歧邪的人包裹在剑盾之内,缠绕而成的幕盾犹如蚕蛹一般。 洌箍坛轰在上面,竟被弹出百十丈远,在地上不住翻滚,期间压倒的树木不计其数,枯叶似雨一般从天而泻。 白酒子心下大惊,不知如何是好,运起气力收回洌箍坛,横飞至树顶,踩在枯枝上俯身朝下望去。 歧邪剑敛势,剑盾逐渐从歧邪身侧褪去,露出他那缥缈不楚的身形。 “蜀山浩然气,不过如此。” 歧邪讥诮的笑道。 他单指横锋指向悬于枯枝山的白酒子,嘻笑到:“闻天罡浩然气,乃是天下一等一等的刚烈元气,此时瞧来,也不过如此嘛,要对付我神庙这歧邪剑盾,还差了些火候。” 100.第100章 破镜只需挥手间 “谁说蜀山浩然气敌不过神庙黑耀血歧邪剑盾。” 雷吼声伴着天际的乌云而至,犹如破空而出的宇外电光,伴随着这声巨吼,一道黑影由天而降。 降落之势好似泰山压顶,那身影踩着一足有数丈之大的铜钟砸将下来。 铜钟散发而出的光芒竟好似要将整个天地照亮。 歧邪见来人攻势凶猛,哪里敢小视半分,匆忙之际,只能撤身闪避,他飘忽的身影饶是灵巧无比,及时躲避,却也被这从天砸将下来的巨大铜钟震的瑟瑟发抖,他铁青着脸闪到少祭司身侧,定睛朝着被铜钟击起的纷天落叶处瞧去。 落叶纷飞似突兀而降的大雪,一消瘦的身影缓缓从雪叶中走了出来。 他的背上背着一偌大的铜钟,一身紧缚合体的青衣,伴着他消瘦的身形缓缓映入众人的眼帘,他的眼睛坚毅似火,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闭上双眼,背后的铜钟压在他的背上,但他的腰杆却挺的笔直,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妥协而放弃。 “二师兄。”白酒子瞧见这个身影就呼叫起来 “琼枢钟。” “谭钟寺。” 少祭司与歧邪二人瞧见来人竟面露骇然之色情不自禁叫出声来 这来人却正是蜀山百子行排第二的琼枢钟谭钟寺。 谭钟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犹如雄鹰立于高崖,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死寂的沉默后,谭钟寺环胸而抱,朝着歧邪道:“我蜀山浩然气如何?” 他的话语讥诮冷漠,似将歧邪并未瞧在眼中。 歧邪嘿嘿冷笑道:“堂堂的蜀山第二子,竟也会偷袭暗算?” 谭钟寺笑了,他笑的依旧讥诮,他忽然转过身子,说道:“你来偷袭我,让我接你剑邪一式。” 歧邪冷笑道:“我从不在人背后出手。” 谭钟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笑道:“看来你想与我只斗上一场了?” 歧邪飘忽着身子来前,身侧的歧邪剑像是影子一样也是跟了过来,他笑道:“你难道不期待?” 谭钟寺道:“期待什么?” 歧邪道:“毕竟能够遇到一个棋逢的对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谭钟寺忽然哈哈大笑道:“棋逢对手?你与我么?” 歧邪道:“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谭钟寺摇头道:“不,这不公平,你是堂堂剑邪,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 说着谭钟寺指着自己继续道:“而我只是一个区区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而已。” 歧邪笑道:“天下谁人不知谭钟寺虽是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却有着神游境中期的实力?” 谭钟寺好像并不常听到这样奉承的话,他竟然脸红了起来,他摇头无奈道:“我其实最讨厌那些奉承我的人,因为我始终觉得,敌人就是敌人,就算说出再美的话,我也只能当他是放屁。” 歧邪道:“神庙与蜀山好像并无恩怨吧?何谈敌人一说。” 谭钟寺叹道:“以前的确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歧邪并未说话,但他的脸色却是变的黑如漆夜。 “从你施展出黑耀血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蜀山的敌人,若非我突然出现,我小师弟岂不是要死在你的手上?” 谭钟寺接连冷笑道:“黑耀血,神庙最为恶毒的上古巫术,修炼黑耀血巫术的人,身体会模糊不清,血液完全变成浓黑色,一旦有人沾染上那东西,便是有死无生,就是大罗神仙也没的救了,我说的可有错?” 歧邪先是神色怔了一怔,过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说的不光没错,而且简直正确极了,既然你知道我修炼的是黑耀血巫术,为何还不逃?难道你想死?” 谭钟寺淡淡的说道:“我谭钟寺从来不会逃。” 歧邪笑道:“今日我本不愿杀你,因为我想在天道大会上当着全天下修行者的面战胜你,但今日你既识破我的秘密,我也只能杀了你,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存秘密。” 谭钟寺叹道:“的确只有死人才能很好的保守秘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完他转头朝着白酒子说道:“小白,你且在一侧观看,看我如何对付神庙高人。” 白酒子好像并不为谭钟寺担心,就算听到了那黑耀血乃是神庙的上古巫术,他也是怡然自乐的悠闲模样,因为他知道谭钟寺的能力,他一向对他的二师兄充满了信心。 歧邪并未急于出手,但却是朝前走了几步,缓缓将歧邪剑握在手中,歧邪剑原本抖动的剑身,此时已稳固下来,好像歧邪的那双手给了它足够的信心,它又开始雀跃了起来。 “你不过是灵恸境巅峰的修为,你的天罡浩然气再如何浓厚,也只不过是灵恸境而已,灵识不够强大,储存的元气自然也不够多,你凭什么有信心与我一战?” 歧邪一口道出心底的疑惑,因为他瞧的出,谭钟寺在听到他修炼了黑耀血巫术后,竟无半分惧色,相反,眼神中那股自信的光芒竟异常的凸显起来。要知道,黑耀血巫术乃是神庙三大秘术之一,当年的唐小环一行人,也是极为忌惮的,为何谭钟寺却是如此的泰然自若? 谭钟寺摇头苦笑,他好像并不想回答歧邪的话,那双自信的眸子微微一抬,目光就朝歧邪瞧去,他淡淡的说道:“要破镜还不简单?” “你既然要看,那我便破给你看。” 空气沉闷压抑,就像是漫天的乌云正在势破大地,沉寂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见天空九道雷电闪耀,犹如龙神趋电而来,那些电光嘶吼着,暴戾的释放着压抑的情绪。 “九天雷劫。”场内众人纷纷讶异叫道,便是正在酣战的颜欢与李显宗都停止了交手,一并朝着那九天雷劫处瞧去。 是何人在此处破灵恸境踏神游之境? 李显宗手握精金轮朝着九天雷劫方向瞧来,忽然瞧见那九道天雷气势如虹般撕裂着天空裂痕,竟在一念间,汇聚成一道足以裂地的雷电,朝着地上那人轰击而去。 他瞪着虎目俯身朝下一望,就瞧见了那背缚巨大铜钟的身影。 “蜀山第二子,谭钟寺。” 李显宗错愕的喊叫出声,一向稳重冷静的他,从未像此时这样失态过。 “琼枢钟,蜀山二先生。” 颜欢缓缓从天而降,朝着谭钟寺瞧去,眼神中散出一股异样的神色。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一名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破镜踏入神游之境,他心底的讶异程度可想而知。 泰西楼,狄休谌仲一行人瞧着窗外远处天际的九道天雷劫,骇然不语。 “是,是何人在破境?”何肃言讶异道 谌仲却是担忧道:“那个方向应该是颜欢与白酒子归来的途中。” 钱不通蹙眉道:“莫非白兄弟与颜兄弟遇到了什么阻碍?” 狄休并未说话,他双目如炬,似要冒出火焰一般,他心底的讶异程度却是更为巨大,因为他知道,如此惊天的九天雷劫,定然是有人在破灵恸晋神游,但这九道天雷的气势也太猛烈了些,饶是他那年踏入神游之境所引发的雷劫也没有如此的气势。 这破镜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狄休忽然朝着众人说道:“我去瞧上一瞧。” 说完他便幻做一道光芒破空而去。 .....。 ......。。 当九道雷电汇聚与一条长龙,当谭钟寺单手擎起琼枢钟迎那九天雷劫的时候,歧邪竟然感叹道:“如此大敌当前,竟敢擅自破镜迎那九天雷劫,就凭此点,我剑邪便佩服你谭钟寺。” 少祭司面色阴沉,他听闻过谭钟寺的名声,更知道这蜀山第二子的修为能力,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九天雷劫,他心底更是瑟瑟发抖,很快,他阴沉的脸色变的异常狰狞,手心暗自从灵识中逼迫出浓厚的阴气。 他要出手,因为他知道,如果待谭钟寺破镜完毕,就算歧邪剑与他联手也并非此人的对手,他二人联手虽不至于落败,但要拦住谭钟寺却断无可能。李显宗与神庙之间的事若是透露出去,雪主绝不会绕过他的性命。 李显宗不知何时已来到少祭司的身侧,他眉头紧蹙,朝着少祭司沉声道:“此时不出手,若等谭钟寺破镜完毕,你我的身家性命可就不保了。” 李显宗赌上身家性命,决意要夺那天机宝盒,他虽有反意,但绝不想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造反,今日若杀不掉颜欢这些人,夺不到那天机宝盒,就打乱了他一切的计划。谭钟寺的出现,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当少祭司凝聚的阴气就要出手的时候,一柄模糊长剑却是横在他的身前。 歧邪冷冷的声道:“你要做什么。” 少祭司沉声道:“我要杀他。” 歧邪冷声道:“我剑邪从不做乘人之危的事。” 少祭司沉声道:“是我要做,而不是你。” 歧邪继续冷声道:“你敢此时动他,就不要怪我翻脸。” 少祭司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个时候你还讲什么道义?等他破镜完毕,你可有机会杀他?他若逃走,将此间的事透露出去?雪主的计划可就全盘落空,你可承担的起?” 李显宗也是沉声朝着剑邪说道:“剑邪兄弟,此时杀谭钟寺乃是绝佳的机会,你要三思。” 歧邪寒目微凛,转头朝着李显宗与少祭司冰冷道:“我说过,我剑邪绝不会乘人之危,更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做这种卑鄙的事,就算他破镜成功,我自有能力杀他。” 剑邪脾气古怪说一不二,少祭司与李显宗知晓他的脾气,自是不敢多言。 少祭司冷笑了一声:“歧邪,你最好不要让我们失望。” 歧邪冷哼一声不在多言,继续朝着谭钟寺瞧去。 那九道雷劫汇聚长龙,当濒临谭钟寺的琼枢钟时,却是被琼枢钟阻挡下来。 并没有僵持太久,原本气势如虹的九天雷劫在谭钟寺挥手间便已烟消云散。 没有人想到,那携带诛神灭魔的九天雷劫竟在谭钟寺挥手间就已灰飞烟灭,琼枢钟摇晃的回到他的背上。 谭钟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面色红润如常,竟好似方才不过是饱餐了一顿,他忽然又露出那自信的笑容,朝着歧邪笑道:“好了,我破镜完了。” 他说的太过轻松自然,就好像从灵恸境晋入那神游境不过是像翻书一样简单的事情,沉稳从容间,没有人会想到眼前的这消瘦的年轻人,竟然方才是经受了九天雷劫的考验。 歧邪道:“谭钟寺不愧为谭钟寺,我先前小看了你。” 谭钟寺笑道:“你虽为剑邪,却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方才你若出手,我早已死在你的手上。” 歧邪道:“你信的过我,当着我的面破镜,我歧邪就绝不会乘人之危。” 谭钟寺笑道:“如果你不是神庙的人,没有修炼那黑耀血巫术,也许你我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歧邪摇头道:“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朋友,我们一生注定只能成为对手。” 谭钟寺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出手吧。” 101.第101章 领悟而出的第十一剑 歧邪绝不会手下留情,他早已迫不及待,能遇到谭钟寺这样的对手,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他终于将歧邪剑握在手中,那柄剑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知己,只有握住剑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心安,能与知己共同战斗,更能让他感到兴奋。 他掌心渗透出的黑曜血萦在歧邪剑身,那原本轻飘的薄雾滕然的变的密布起来。 他的身形此时变的更快更加模糊,就犹如燃气的篝火释放出的浓烟,挟着一条不辨形状的尾巴,朝着谭钟寺刺剑而去。 谭钟寺并没有动,待歧邪攻到他的身前半寸时,他的身影忽然凭空不见。 他的速度太快,快的令歧邪有些胆寒。 但歧邪久经百战,斗转腾挪间,他忽然擎剑指苍穹,然后众人便瞧见谭钟寺已掠入天空。 歧邪剑如游蛇直刺而去,待离的谭钟寺数丈之远时,那柄歧邪剑忽然幻化为数条剑雾,从四面八方,朝着谭钟寺席卷而来。 “九曲游蛇式。” 空蜃十二剑的第八剑式,歧邪一出手便是第八剑,能值得歧邪第一招便施展出空蜃第八剑的人屈指可数。可见他对谭钟寺还是略有忌惮的。 九道游蛇虽目光能视,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会觉得这些剑意招式,完全无法躲避。 谭钟寺根本未有闪避的打算。 身后的琼枢钟霎时从背后跳入他的手中。 他念力丛生,无尽的天罡浩然气从身体的毛孔中倾泻而出,源源不断的汇聚到琼枢钟上。 琼枢钟的光芒越发的明亮起来,原本昏暗的夜色已经被映照的如白昼一般。 九曲游蛇席卷之势并未衰减,相反,当感受到琼枢钟那股无尽的浩然气的时候,它好像更加的兴奋起来。 琼枢钟被那九道剑意完全的缠绕住,烟雾顺着狭小的缝隙想到侵入谭钟寺的身体。 谭钟寺只能后退,他当然知晓这夹杂着黑曜血的九曲游蛇剑式,绝不是泛泛。 身如魅影,只留下一道虚幻的影像,瞬间被剑意吞噬。 “身外化身。” 歧邪叫道,能够在斗转星移间施展出身外化身,而身体的速度却是毫不衰减,他知道:谭钟寺虽刚踏入神游境,但元气的浓厚度绝不会低于自己。 谭钟寺依旧朝夜空上飞驰,他伸出双爪,将琼枢钟硬生的从九曲剑意中拉扯回来。 剑意未停,九曲游蛇被扯散后瞬间汇聚成阵,有秩有序的继续朝着谭钟寺袭杀而去。 歧邪单手擎剑,念力丛生,掌心更是曜血淋漓,十道剑芒陡然破空而出。 “十伏剑意。” 空蜃剑法第十剑,十伏剑意。 “就算他是谭钟寺,也绝逃不过十伏剑意的追杀。” 少祭司见歧邪施展出十伏剑意,似乎胸有成竹。 “大局已定,谭钟寺虽然修为了得,但他毕竟是方才踏入神游境,能够逼迫剑邪施展出十伏剑意,他已足够了。” “来的好。”却听谭钟寺一声怒吼,琼枢钟悬在他的两掌之间,浩然气从掌心如洪流一般涌出,他双手如弹奏琵琶一般,轻轻一拨,琼枢钟竟一分为三。 “三觉识元功,这是三觉识元功。”李显宗忽然大声吼道 “三.三觉识元功,他.他竟然也修炼成功了,不是说蜀山只有那个人才会的功法吗。” 李显宗竟颤声道:“这是三觉识元功,不会错的,当年势族举八院奇才方才擒住那个人,我当时便在场瞧的清楚。” “你们的眼睛还未瞎,瞧的出这是我们蜀山秘术三觉识元功,不要以为只有我二师兄练成了这秘术,我三师兄修炼三觉识元功的时间,可要更久远一些。”白酒子冷哼了一声,不屑的朝着少祭司与李显宗说道 一觉掩七窍,二觉幻身形,三觉破苍穹。 三觉识元功一出,歧邪只觉一股强硬的压迫感渗入他的胸口,七窍似是被硬物掩盖,他虽然修炼空蜃十二剑又是黑曜血之躯,但此时的他却感觉,尽管有着无尽的能量,却完全无法通过身体施展出来。 十伏剑意已出,绝没有收回的可能,歧邪强行提起一口气,将无形元气侵入十伏剑意内,打算一举破除那三觉识元功的压迫。 咚咚咚的破空声响接连响起。 十伏剑意的十道剑芒尽数的击打在琼枢钟身,发出的清脆声响就好像霹雳一般。 十伏剑意并非虚传,饶是谭钟寺有着琼枢钟守护身前,身形也是不免颤抖不已,他强行运起体内天罡浩然气稳住身形。 琼枢钟犹如被巨浪侵蚀的一叶扁舟,不住的被十伏剑意所轰击,抖动的钟身擦出耀眼的火光。 谭钟寺咬牙紧撑,双手间不由的颤抖不已,当见到最后一道剑芒突袭而至的时候,他忽然单手重重朝着钟身一拍,瞬间将最后一道剑芒泯灭。 他的手未停,就像是敲鼓一般敲打着琼枢钟的钟身,那清脆而悠远的声响,就像是守夜人在时刻提醒着安眠的人要警惕火烛的侵蚀。 伴随着那清脆而悠远的声响,两侧幻化而出的琼枢钟影像犹如离弦利剑一般朝着歧邪轰杀而去。 歧邪只能防守,他收回歧邪剑,一口鲜血从喷射而出,被黑曜血环绕的歧邪剑陡然绕着歧邪的身子旋转起来。 “歧邪剑盾。” 琼枢钟幻化而成的两道幻影,直直的朝着歧邪剑盾内的歧邪轰杀而去。 两分为四,四分为八,琼枢钟的两道幻影在临近那剑盾时,忽然幻成一片,如惊雷落雨一般砸向剑盾中心的歧邪。 被剑盾包裹的如蚕蛹一般的歧邪只能倚靠仅存的元气来抵挡这无休止的攻击。 时间过的很慢,天地间惊雷阵阵,当谭钟寺以为歧邪已经失去反抗的时候,剑盾下的歧邪却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身子如金蝉脱壳一般竟从剑盾的底部幻为一道浓烟悄然的逃离出去。 空中的谭钟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的双手依旧不住的拍打在琼枢钟身,无尽的琼枢钟幻影也是不住的朝着剑盾袭杀而去。 他相信歧邪剑盾绝不会承受住琼枢钟与三觉识元功的攻击。他也相信在三觉识元功的压迫下,歧邪的元气早晚会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谭钟寺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觉得那剑盾之下好像少了一股气息。 少的是歧邪黑曜血那种令人可怖的气息。 一股幽寒的剑意忽然从他的身后袭杀而来。 出剑的人影模糊不清,出剑的人是歧邪。 他也不知从何处冒出,但值得肯定的是,他手里握的是歧邪剑。 歧邪剑既然在他的手中,那地上剑盾是如何形成? “空蜃十一剑,方外剑意。”少祭司忽然大吼道“竟然领悟了第十一剑,方外之物,莫不化意,歧邪古剑竟也能成为方外之物,谭钟寺,你小子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歧邪剑可分为歧剑和邪剑两柄吧?更不知晓,歧邪这家伙已非肉体,而是被黑曜之躯,你此战有败无胜。” 剑意已到,谭钟寺躲避已来不及。 歧邪手持的那柄模糊不清的剑锋虽然只是划过他的手腕,但黑曜血的腐蚀能力,足以渗透他的整个躯体。 “你已经沾染了黑曜血,若不及时调息,便会瞬间毙命。” 歧邪已收剑,他朝着谭钟寺一字一顿的说道。 谭钟寺好像并未在意自己沾染了黑曜血的手臂,他只是朝着歧邪淡淡的说道:“这就是第十一剑?” 歧邪点了点头,道:“多亏了你,我也是方才领悟了这第十一剑。” “我以为你绝不会从那剑盾中脱身出来。” “我是黑曜血躯体,你要知道,黑曜血的能力可不光只有毒性那么简单,我的身体之所以变的这么模糊,只是因为我既是黑曜血,黑曜血也既是我。” “这种邪术,你修炼起来一定很痛苦。” 歧邪听言,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在黑曜血池浸透了三个春秋,那种痛苦无论任何人也是承受不下来的,而歧邪能够练成黑曜血之体,那的确承受了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歧邪忽然冷声道:“你难道想死?” 谭钟寺苦笑道:“难道沾染上黑曜血的人就一定会死?” 歧邪道:“你不妨试试。” 谭钟寺却是笑道:“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也不会。” 说完,他竟一把将那条沾染了黑曜血的手臂齐根扯掉。 没有人会在承受断臂之痛后还能谈笑风生,但谭钟寺却能,如果要问为什么,只能说他是谭钟寺,他是蜀山百子中的第二子,蜀山百子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掉落一滴眼泪,他谭钟寺更不能。 无论是歧邪少祭司还是李显宗,当谭钟寺轻描淡写谈笑风生扯掉自己的一条手臂的时候,都是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102.第102章 白袍人 “二.二师兄。”白酒子怔住了神情,他绝难相信,在他心中战无不胜的二师兄此时竟然为了不被那黑曜血侵蚀,竟自断一臂。 谭钟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痛苦,就好像那条断掉的手臂不是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他朝着白酒子笑道:“我说过,就算沾染上黑曜血,也不一定会死的。” “不是吗?剑邪阁下?”他忽然掉转头朝着歧邪笑道 歧邪愣了一愣,他忽然叹了口气,叹道:“你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我们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歧邪摇了摇头道:“我已被你的三觉识元功伤了心脾,此时你也是有伤在身,两个重伤的人若要拼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结果,况且能遇到你这种的对手,对我而言,也是有所帮助,我实在不想在此地与你一决生死,你我此战姑且算做平手,待得那天道大会,你我在争个输赢吧。” 说完,他理也未理少祭司,竟幻做一道光芒破空而去。 剑邪的离去,多少让少祭司感到有些无奈,他知道那精修剑道的歧邪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话留下,更不会因为是神庙的人而改变自己的原则,他只能摇头苦笑的朝着剑邪远去的背影长吁短叹。 李显宗脸色阴沉不定,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谭钟寺重伤,这绝对是留下这些人最好的时机,但他的内心,却是徘徊不定。 他可以为了秘密杀掉蜀山的第十一子,但却不能杀谭钟寺,就算谭钟寺有伤在身,他也不敢肯定以自己的修为是否能够将谭钟寺完全的杀掉。 杀掉还好,若杀不掉谭钟寺,就是惹到了蜀山,而蜀山的那些人,是他绝不愿去结怨的人。 “看来靖王大人并不想善罢甘休。”谭钟寺忽然笑着朝着李显宗说道 李显宗无奈道:“蜀山与神庙的事,我本不愿插手。” 少祭司冷声道:“李显宗,我劝你掂量一番在做决定。” 谭钟寺朝着少祭司笑道:“你以为我断了一条手臂,便不能杀你?” 少祭司冷哼的瞧了谭钟寺一眼,方才与剑邪一战,他瞧的清楚,自知就算谭钟寺已断一臂,自己也绝非敌手,但让他就此放弃,也是极为不舍,要知他此次奉神庙的命令与李显宗查询那天机宝盒下落,若有任何闪失,剑邪能够承受的起,但他少祭司却是难以承受的,毕竟他与剑邪地位相差着一些。 “你想杀谁?” 丛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白袍人,他的整个身子都被白袍所掩盖,头上也是被白袍所遮掩,只能瞧见那白袍下一双阴沉深邃的眼睛。 “宫.。宫先生。”李显宗瞧见此人竟面露惧色,但更多的却是敬畏,能让堂堂手握重兵四大藩王之首的北靖王李显宗惧怕的人,究竟是何人? 少祭司瞧见这白袍人竟也变的恭敬无比,他朝着那白袍人笑道:“他要杀我。” 白袍人却是笑道:“少祭司说笑了,从来都是你杀别人,怎么会又人不知好歹的要杀你?” 少祭司笑道:“只因为他不是寻常人。” 白袍人哦了一声,笑道:“他是谁?” 少祭司道:“蜀山百子行排第二的琼枢钟谭钟寺。” 白袍人依旧哦了一声,笑道:“那他的确有杀你的能力和资本。” 少祭司笑道:“但宫先生绝不会让他来杀我的,不是吗?” 白袍人笑道:“你是二公子的客人,我怎会让二公子的客人被人杀?” 谭钟寺并没有多言,颜欢与白酒子站在他的身侧也是一言不发的瞧着这白袍人。 白袍人举重若轻坦然自若的神态,竟让白酒子与颜欢二人感到丝丝寒意。 白袍人忽然调转话锋,朝着李显宗沉声道:“靖王有了退却之心?” “不.不.不敢。”李显宗的话音竟都颤抖了 “二公子视你为心腹,捧你坐到如今的位置,他的恩情你都忘了?” “绝.绝.绝不敢忘。” 白袍人指着谭钟寺三人说道:“你要知道,如果他们将事情泄露出去,结果会怎样?二公子多年的计划,岂不是都败在你的一念之间?我知道你怕得罪蜀山的人,可是你要知道,你此时的行为,更得罪了二公子,你觉得蜀山和二公子之间,你更愿意讨好谁一些?” “我.我.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必多说。” 说着白袍人长袖一挥,淡然从容间竟将颜欢白酒子二人掠入手中。 白酒子颜欢二人竟无反抗的余地,饶是他们在年轻一辈份中修为了得,但落入这白袍人手中,却是半分办法也无。 谭钟寺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了,他蹙眉瞧着白袍人,沉声道:“你是谁。” 白袍人覆手翻云间制服白酒子与颜欢,朝着谭钟寺笑道:“凭你还不配问我是谁,你师尊白念子我都未放在心上,何况你一个蜀山第二子?” “我师尊的称号岂能你侮辱?” 谭钟寺陡然大怒,单臂擎起琼枢钟就朝着白袍人砸去。 这气势丝毫未因断臂所影响,巨大的琼枢钟携着三觉识元功法朝着白袍人轰杀而去。 白袍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仓皇间竟有些犹豫,他撤身躲避伸出长袖一卷,便将琼枢钟卷入袖下,但琼枢钟的气势却未停,陡然间白袍人竟趔趄后退了数步,方才稳定身形。 白袍人面露惊异之色,朝着谭钟寺叫道:“好一个蜀山第二子,倒是有些本事。” “凭你未伤前的本事,倒是能够接下我三招,但现在嘛,你一招便可制服你,你可信?” 谭钟寺方才与剑邪一战已经大耗元气,又自断一臂后已然是强弩之木,他知晓这白袍人绝非是自己所能应对,索性也就不在反抗,朝着白袍人说道:“你修为了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白袍人笑道:“你这个年龄能有这般修为,也是世间罕见了。” 谭钟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白袍人朝着李显宗继续道:“狄休那里如何了?” 李显宗道:“我已安排人手在那泰西楼,只等引出狄休,便可下手。” 白袍人微微颌首,说道:“狄休那家伙的确难缠的很,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胜他。” 李显宗道:“宫先生既然出手,那事情便简单了许多,那天机宝盒绝对在狄休一行人的手中,二公子那里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白袍人点了点头,道:“你最好不要再出什么乱子,若不是我的身份不宜在人前暴露,否则也就不会让你们这些废物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了。” “宫先生教训的是,他.他们如何处置?” 李显宗指着颜欢白酒子谭钟寺三人说道。 白袍人笑道:“他们三个是泰西楼那些人是不是朋友?” 李显宗道:“是。” 白袍人笑道:“若是那些人不愿交出天机宝盒,那么这几个人便有了用途,拿一件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去交换他们的朋友,你觉得他们会拒绝吗?” 少祭司拍手笑道:“宫先生果然深悉人心,若他们不愿交出天机宝盒,那么我们不介意拿这三个人给他们看上一看。” 白袍人笑道:“他们已经被我封住经脉,使不出半点力气,那些人若不愿交出天机宝盒,你便杀给他们看好了。” 李显宗冷汗直冒,口中道:“宫先生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说着李显宗与少祭司押解着谭钟寺三人就朝着靖城方向而去。 离去并未多时,忽远处天际一道流光闪过,白袍人背负双手昂头瞧向那道流光,喃喃道:“狄休呀狄休,你我多年未见,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103.第103章 被困泰西楼 夜静,秋凉,泰西楼今夜格外的寂静。 谌仲瞧着窗外的几许夜色,城外的打斗已渐渐平息,他不知结果如何,但他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凭颜欢和白酒子的能力,能够安全将那驼背少年救出?方才九天雷劫的异像,又是何人堪破了神游之境? “谌探花不必担忧,凭狄部主的修为,那些人绝非他的对手。”钱不通似乎并不担心,他走向前来说道 谌仲眉宇依旧紧皱,叹道:“但愿如此,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钱不通哦了一声,说道:“莫非谌探花瞧出些什么?” 谌仲微微点头,颌首道:“你不觉得泰西楼今晚太过安静了么?” 钱不通闻言,侧耳倾听一番后说道:“已近深夜,也许大家都睡了。” 谌仲摇了摇头道:“今晚的事情太多,我总觉的会出什么事情。” 钱不通笑道:“一个人若想太多,那一定会很累,你瞧我,头发都白了,就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想的太多的缘故。” 谌仲笑了笑,朝着钱不通瞧去,发现他的鬓角不光雪白就连原本油光的面色在月色的掩映下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怎么楼下连个打杂的小二也没有了,大晚上难不成让我饿肚子不成。” 何肃言骂骂咧咧的推门而入,朝着谌仲叫道:“什么狗屁的泰西楼,和景宸城的昌运楼一比,简直差到天外去了。” 谌仲闻言,不安情绪骤然而起,他探出头朝着泰西楼外的街道望去,发现街道虽灯火通明,却是连半个人影也不见。 “肃言,叫上容姑娘和尾勺姑娘,我们速速离去。” 谌仲焦急的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去城外与狄先生汇合。” “阿仲,莫非除了什么事情?”何肃言见谌仲语态焦急出言问道 “不必多问,我们速度离开此地。”说着谌仲朝着钱老板说道:“钱老板,麻烦你去后院备几匹良马,我们此时便出城。” 钱不通本待多言,但瞧谌仲不像说笑,也就不在多言,直接朝着后院而去。 尾勺明媚似乎也并未安寝,从房中走出后,朝着谌仲笑道:“哟,谌探花如此焦急,莫非出了天大的事情?” 谌仲此时心绪紊乱,哪里有心思与她开玩笑,顺着楼梯走到楼下,只见偌大的泰西楼半个人影也是不见,他皱眉撇了尾勺明媚一眼,说道:“你走是不走?” 尾勺明媚冷哼一声,道:“你要我走,我偏不走。”说着她冷笑着就朝着自己房内而去,砰的一声关闭房门。 谌仲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见容蓉走出房间,冷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谌仲道:“容姑娘,劳烦你照顾那小娃子,我们即刻便走,我只怕有人趁狄先生不在,前来生事。” “好。”容蓉说完此话便朝着屋内而去 不消片刻,何肃言卷着棉被背着唐宝宝便与容蓉一同来到门前。 钱不通早已备好马匹在门前等候,见到谌仲等人,却是说道:“少主人呢?” 谌仲道:“她不愿走。” 钱不通皱眉道:“我去寻她,你们等我片刻。”说着便朝着楼内走去 何肃言道:“也不知颜欢与白酒子两位兄弟情况怎样?” 唐宝宝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眨着眼睛说道:“驼背哥哥人可回来了么?” 谌仲安慰道:“驼背哥哥不会有事,宝宝,你再睡一觉,醒来就可见到他了。” 唐宝宝撅着嘴巴道:“可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宝宝不想再睡了,我娘亲说,睡的太久,就会变傻,宝宝可不想变傻。” 谌仲无奈一笑,正待开口,却是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嘚嘚骤响,一队人马从街道尽头急速朝着泰西楼而来。 李成仁骑在骏马之上,他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朝着谌仲笑道:“谌探花如此良辰夜静,不好好休息,难不成特意来迎接本王?” 来者不善,李成仁虽笑意相迎,但语态的讥诮却是浓厚,谌仲朝着他冷笑道:“李三公子不也是好高的雅兴,深夜领兵前来,却为何事。” 李成仁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谌仲冷笑连连,却未答话。 李成仁大手一挥,继续说道:“好了,多说无益,东西交出来吧。” 谌仲道:“什么东西?” 李成仁哈哈大笑道:“我说你是一个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果然没错,什么东西?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要?” 谌仲道:“莫非李三公子要那诃叶丹?” 李成仁道:“那诃叶丹本就属于我的,你总该知道,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不是你的也不要强求要。” 谌仲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 “你懂便好,但你要知道,我所说的那件东西可不是诃叶丹那么简单。”李成仁脸色一变厉声叫道 谌仲却是有恃无恐,笑道:“我不知道,望李三公子相告。” 李成仁的耐性向来有限,此时谌仲从容的神态已让他感到极为不悦,他大袖一挥,朝着身后的众人叫道:“给我围了,去人将泰西楼给将东西找出来。” 身后的骁骑将纷纷领命,朝着泰西楼内蜂拥而去。 李成仁纵身从骏马掠下,落到谌仲面前,冷声道:“当日万花楼你让我丢尽了脸面,若不是洗尘剑出面,你也许就是一个死人,却是没想到呀没想到,当日那除了会抚琴的文弱书生,却是成了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成了那名士榜上行排第三的名士。” 谌仲却是笑道:“李三公子的记性很好,还记得万花楼的事,我总是认为,一个人若不想丢脸,就一定要吸取教训,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却没想到,李三公子竟会记得如此清楚,当真佩服的紧佩服的很呢。” 李成仁眼露暴戾之色,厉声道:“你当真认为我不敢杀你。” 何肃言却是开口道:“小王爷,你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势族的人。” 李成仁嘿嘿冷笑道:“势族,势族,你也不必拿势族来压我,天高皇帝远,就算墨翎王权势熏天,恐怕还管不到我北靖的事。” 谌仲忽然叹道:“我果然猜的没错,靖王果有反意。” 李成仁却是笑道道:“这其中的隐秘之事,我怕你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 谌仲叹道:“那些事我原本并不关心,但现在让你一说,我却是感了兴趣。” 李成仁笑道:“你不过是一个名士榜上的探花郎,你能有何翻天的手段?就算让你知晓我们筹划的一切,你又能如何?” 谌仲忽然笑了笑,说道:“我的确不能怎样,但我这人向来口快,总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去。” 李成仁哈哈大笑道:“你认为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此地?” 谌仲默然不语,他瞧的出,他既已知晓靖王有反意,李成仁就绝不会让自己等人活着离开此地。 李成仁抽出腰间的金鳞剑,剑锋幽寒,突显凶光,剑尖直指谌仲额头。 何肃言等人脸色大变,谌仲却是泰然自若的笑道:“你如果杀了我,那么你永远不会得到那件东西。” 李成仁气的不轻,他冷笑的抽回金鳞剑,眼光忽然撇向容蓉,忽然发现此间竟然还有如此美貌的少女,他色眼迷离的朝着容蓉瞧了又瞧,走向前来朝着容蓉笑道:“谌探花好美的雅兴,出门竟还带着如此漂亮的姑娘。” 说着他话锋一转,朝着谌仲笑道:“谌探花,这莫非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今日你就要死在这里,你这未过门的媳妇,我可得好好帮你照顾一番。” “李成仁,我劝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谌仲瞧见容蓉的脸色已经变的冷如冰霜,那双毫无神色的眼睛此时竟隐约透出一股凶狠之色,显然李显宗的话让她觉得极为不悦。 104.第104章 大义戴柒延 生死一线牵 容蓉的脾气并不好,尤其是面对李成仁这张嘴脸的时候,她的心底已经渐渐起了怒气。 但她并未太过表现在脸上,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双明眸一眨不眨的瞧着前方,眼神也并未在李成仁的脸上停顿半刻。 李成仁忽然瞧见了容蓉背后的医匣,忽然脸色一变,他想起了一个名字,脱口道:“方才多有得罪,姑娘切莫见怪,莫非姑娘便是容家的当代医命容蓉容姑娘?” 他的消息向来不准,其实他本应该知道容蓉背后背的便是那容家传承之器“千转命医匣”的,李成仁心底早已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面色却是依旧泰然,仿若无事一般。 容蓉并未回答他的话,李成仁也不在意,继续笑道:“想必容姑娘并不是和这些人是一起的吧?” 他知道容家历代医命向来不问世事,不是容家的事,容家绝不会管,不该说的话,容家也绝不会说。 凭容蓉的容姿,相信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不会心动,李成仁也是男人,他瞧见容蓉第一眼的时候,心底就起了邪念,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今日也绝不会找这个容家医命的麻烦。 沉默良久,容蓉却是说了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成仁笑道:“如果不是,我立马遣人护送容姑娘回去,若是的话,那我只能将容姑娘暂留此地了。” 容蓉依旧语调冰冷说道:“就凭你也想留我?还是你身后的那些骁骑将?” 李成仁笑道:“传闻容家当代医命修为了得,十六岁之龄便已是灵恸境末期的修为,我自然留不下你,可有人却能留下你的。” 容蓉目光无色,她忽然瞧见一人缓缓从李成仁身后走出。 这人的年龄想来已不小了,满头白发,脸颊上已布满皱纹,他穿着一身破旧青衫,宽大的袖口几近垂地,来人走的并不快,却让人瞧不见他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 李成仁拱手朝着青衫老人笑道:“戴师傅,凭你的修为,要留下这容家当代医命,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青衫老人笑道:“三公子认为我老了?” 李成仁笑道:“戴师傅身强体壮,正是容光焕发时岁,哪里会老?” 青衫老人似乎很享受李成仁的追捧,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竟焕发出一股骄纵的神色。 “戴柒延。”钱不通不知何时已从泰西楼内走了出来,瞧见那青衫老人就高声吼道 戴柒延笑道:“钱老板。” 钱不通继续道:“你可还记得你的使命?如今竟拜在靖王手下,来对付我么?” 戴柒延笑道:“靖王有容人之度,奉我为上宾,我拜在他的门下,有何不可?” “好,好,好。”钱不通接连说出三个好字 尾勺明媚却是不知何时从后走出,朝着戴柒延说道:“戴大傅,你可认得我么?” 戴柒延蹙眉朝着尾勺明媚瞧去,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了良久,他忽然神色一怔,微声颤道:“少..少主。” 说着他竟双膝跪地,朝着尾勺明媚叩头叫道:“属下戴柒延,拜见少主。” 这一动作,扰的场内众人是不明所以,李成仁对这戴柒延都是恭敬有加,为何瞧见这俊俏后生,便屈膝而跪? 谌仲心下早已猜到七八分,想来这青衫老人戴柒延原本定是寒门中人。 尾勺明媚嘿嘿冷笑道:“亏你还记得我这少主,我爹爹命你潜入靖王手下刺探消息,却没想到你享受着荣华富贵,竟乐不思蜀了,你可当真把我爹爹的话当做放屁了不成?” 戴柒延冷汗直冒,他原本是寒门天部的七大傅之一,修为也是灵恸境巅峰,当年奉尾勺於惑的命令,潜入势族做内应,阴差阳错下,却是被李显宗瞧上,奉为幕僚。 戴柒延颤声道:“属..属下不敢,门主之命,属下谨记于心,断不会忘。” 李成仁勃然大怒,朝着戴柒延吼道:“姓戴的,我父亲待你不薄,却没想到你竟是寒门的奸细。” 戴柒延似有愧色,他站起身子朝着李成仁道:“我本就是寒门中人,受命于尾勺门主门主。”说着他长叹一声,叹道:“靖王的确待我不薄,但门主却救过我的命,三公子,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上你了。” 李成仁嘿嘿冷笑,忽然他面色一变,竟放纵大笑起来,他朝着戴柒延笑道:“戴大傅,你当真不知我父亲早就了解你的底细?他没有揭穿你,便是觉得你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否则为何每次密谋,都会将你支走?” 戴柒延叹道:“靖王对我存在芥蒂之心,我已猜到,但却不知道,他竟然早就知晓我是寒门中人。” 李成仁从怀中掏出一响铃,朝着戴柒延笑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催..催魂铃。”戴柒延脸色大变 李成仁笑道:“对,催魂铃,你每日用的餐里,都被下了魂牵胆,催魂铃响,牵引魂胆,你不是曾经教导过我,若想要一个人臣服,就最好将那人的命攥在手中,如今你的命已在我手中,我劝你最好乖乖的听我的话。” 戴柒延忽然笑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竟然露出了一抹迟暮的笑意,他朝着李成仁道:“三公子说的没错,一个人若连命都没了,还会在乎什么救不救命之恩?还会在乎忠诚与不忠诚?” 李成仁知晓戴柒延已拜在他的催魂铃的威胁之下,他笑道:“我没有看错,戴先生的确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尾勺明媚与钱不通的脸色大变,心道:这戴柒延如今命被握在李成仁的手中,自然要听命于他,原本尾勺明媚以自己寒门少主的身份震慑住了他,却没想到,那李成仁更是将戴柒延的命我在手中。 尾勺明媚愤怒的朝着戴柒延叫道:“戴大傅,你当真要反出寒门?” 戴柒延转头笑道:“少主,你也是看到了,我的命,可握在他的手中,我反出寒门是死,但最起码不会马上就死,可我若不出手拿住你们,他的催魂铃一响,我可就活不过今晚了,我的年岁已大,但却还想多活几年。” 尾勺明媚还待怒言相去,谌仲却是拦住了她,说道:“人总是自私的,戴先生说的也并没错,毕竟他的命握在别人的手中,便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我想也会是他这样的选择。” 戴柒延叹道:“闻唐先生点评天下名士,秣陵奇才以先天虚体被钦点为探花郎,今日闻见谌探花,果非凡人,你的话虽不中听,却是说到了我的心底,老朽惭愧惭愧。” 谌仲笑道:“就算今日死在戴先生手中,我谌仲也绝不会怪你。” 戴柒延却是笑着朝李成仁道:“三公子,这谌探花有趣的很,我倒是有句话要对他,可否让我对他说了,再取他的性命?” 李成仁伸手道:“戴先生请吧。” 戴柒延缓缓走到谌仲身前,俯身凑到谌仲的耳畔,轻声道:“带上少主,速逃,靖王已下了死命,要杀掉你们全部。” 戴柒延的声音极小,谌仲却是听得心下一惊,但看戴柒延依旧面带笑意,朝着自己说道:“谌探花,你当真不愿交出那件东西?” 谌仲默然不语,他瞧着眼前枯朽迟暮面带慈善的笑意,忽然心底一阵绞痛,他已明白,戴柒延已做好必死的打算,要掩护他们一行人离去,他只能配合他演下去。 “谌探花,我方才的话你可听的清楚?”戴柒延的语气变的凌厉起来 谌仲叹道:“容我考虑考虑。” 戴柒延笑道:“好。”说着他走回李成仁面前笑道:“三公子,我想他为了保命,一定会将东西交出来的。” 李成仁笑道:“据说这姓谌的顽固的很,也不知戴先生对他说了什么话?” 戴柒延笑道:“三公子当真要听?” 李成仁笑道:“愿闻其详。” 戴柒延笑道:“可我只愿说给三公子一人听。” 李成仁凑过头来。 “我说的是..。你死吧。”戴柒延突兀的喊出声来,同时一掌拍在李成仁的胸口。 李成仁被直直打出数丈之远,余下的骁骑将闻情大变,纷纷提刀跃下,朝着戴柒延砍杀过去。 尾勺明媚等人大惊,除了谌仲外皆是不知所以。 谌仲长叹了一口气,心底酸痛,朝着众人叫道:“我们走,莫要辜负了戴先生的心意。” 几人听了谌仲所言,方知戴柒延竟是为了救他们,才演的方才那一出戏,竟凝噎不语,无人上马离去,纷纷朝着戴柒延看去。 钱不通先缓过神来,跃身上马,朝着众人喊道:“凭戴大傅的手段那些人绝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走吧,莫要辜负了他的好意。” 尾勺明媚怔住神情端然伫足,沉了半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去。 几人驾马还未到街口,便听身后一阵响动,转头瞧去,却见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两道身影当真迅捷如电,只见流光窜动穿梭,戴柒延的身子便已被打的横飞出去,那两道电光想来并未善罢甘休,戴柒延似是被莫名的力道牵引升空,伴随这流光闪动,那滞在空中枯朽老人的身体已被打的四散飘零。 两道流光落地,戴柒延的身子从空中坠落而下,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戴柒延已无人样,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两道流光已渐渐显出身子,这竟然是两个顽童般的孩子。 105.第105章 阙珏双子 “阙珏双子。”钱不通见到这两个孩童竟骇然叫出声来 钱不通修为虽只是栈目之境,但他的见识却是颇广,他张口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冷汗已经顺着下腮流了下来,能让他惧怕如此的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李成仁指着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戴柒延叫道:“给我杀了他,我要他死,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戴柒延竟然笑了,他残喘着笑道:“能死在阙珏双子的手上,我戴柒延也算值了。” 李成仁大声的朝着阙珏双子叫道:“你们为何不杀了他?我要他马上死,难道你们听不到我的话?” 阙珏双子的个头极矮,如此冰冷的天气,他们竟然只是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红肚兜,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扎着两个辫子,红红的头巾就像是浸染了鲜血一样。 他们的模样也是相仿,唯一不同的是,左边的那个童子睁着左眼,右边的那个童子睁着右眼,他们为何不睁开双眼?那只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只眼睛。 阙珏双子天生一目,天下人皆知,虽然他们天生残疾,却无人敢小瞧他们半分,只因为阙珏双子虽然是孩童模样,但却不知在这世间活了多少岁月。 左目为阙,右目为珏,死在阙珏双子神目下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其中更是不乏神游境的大修行者。他二人修为虽只是神游境初期,但凭借着阙珏双目,却是能够与神游境末期的大修行者一斗。 阙珏双子,心高气傲,从不会屈居人下,钱不通很难相信,像阙珏双子这般传说级的人物,竟然会为北靖王做事,这实在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不是想要他痛苦一点的死去吗?杀了他岂不是给了他解脱?”阙珏双子终于说话了,他二人从来都是同时开口说话且说出话绝不会重复,就像是早先排练好的一般。 李成仁忽然叫道:“他交给我,你去追那些人,东西在他们手中。” “好。”阙珏双子异口同声,说完便要展开身形朝着谌仲等人追击而来 一道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戴柒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猛然跃起,双臂展开,将阙珏双子拦腰抱住。 “放手。”阙珏双子皱眉叫道 戴柒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凭这最后一点气力,爆出体内灵识的所有元气,只求拦住阙珏双子片刻,无奈他的修为较之阙珏双子相差太远,只听阙珏双子啐声道:“找死。” 阙珏双子话音方落便同时动手,单掌幻做手刀,寒光乍现,朝着戴柒延手臂削去。 手刀闪过,戴柒延双臂颓然落地,竟被阙珏双子其根削去双臂。 鲜血喷射而出,戴柒延凄然惨叫,谌仲等人瞧的清楚,眼眶一酸,淌下泪来,尾勺明媚更朝是凄喊道:“戴大傅。” 说完便要纵身跃下马来,却是被钱不通拦住:“戴大傅已经不行了。” “我们走。”谌仲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在看戴柒延的惨状,勒住缰绳,众人驾马远去。 阙珏双子正待追去,却见戴柒延忍着失去双壁之痛,竟一跃而起,头朝着两人撞来,身体暴涨,竟是要自爆身体来阻拦二人。 “尾勺门主,我戴柒延对的起你。” 阙珏双子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各自伸出一掌,两道掌风同时轰在戴柒延跃起的身上。 一片血雾爆裂开来,血腥味顿时弥漫,戴柒延被阙珏双子两道掌风已轰的粉碎。 .....。。 ......... 城门紧闭,谌仲早已料到,李显宗早已筹划好了一切,绝不会让他们安全离开此地。 两道寒光已拦住他们的去路,阙珏双子犹如两尊煞神一般突兀的出现在他们身前。 谌仲紧皱眉头,这阙珏双子的修为要较之那少祭司与合欢剑还要强上不少,凭他们几人,绝不是对手。 他忽然无奈一笑,朝着众人叹道:“看来今日我们逃不出去了。” 钱不通蹙眉走向前来,朝着阙珏双子说道:“阙珏双子修为了得,心高气傲,如今竟拜在北靖王门下,若说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阙珏双子笑道:“李显宗?他还不够资格让我们为他做事。” 钱不通忽然眼球一转,指着尾勺明媚说道:“二位可知她是谁?” 阙珏双子道:“他是谁?” “寒门少主,天下第一高手剑圣尾勺於惑的独女。” 阙珏双子听到剑圣尾勺於惑的名字后神态显然有所松动,沉了半响,朝着尾勺明媚说道:“你是尾勺门主的女儿?” 尾勺明媚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钱不通道:“方才戴大傅的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岂能有假?” 阙珏双子道:“既然是尾勺门主的女儿,钱老板可以带着她离去。” 说完,阙珏双子单掌一挥,城门便轰开一个阙口。 “带着她走,趁我们没有反悔前。” 钱不通不知如何是好,尾勺明媚却是冷笑着驾马上前朝着阙珏双子道:“他们呢?” “他们?他们不能走的。” 尾勺明媚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阙珏双子冷笑了一声,道:“但却不是我的朋友。” 尾勺明媚道:“你们当真要与寒门为敌?” 阙珏双子道:“你以为尾勺门主会因为几个势族人的性命,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你就太不了解他的为人了,天下人皆知他与势族皇权的恩怨,我想,杀掉这些势族的子弟,尾勺门主也许会高兴也说不定的。” 阙珏双子语调一转,朝着钱不通皱眉道:“钱老板,还不带着尾勺小姐走?难不成要我们动手?” 钱不通长叹一声,他绝不愿尾勺明媚命丧与此,对于阙珏双子古怪的脾气,他多少有些了解,这两个人虽然不愿轻易得罪寒门,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这两人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得罪尾勺於惑。 尾勺明媚没有动,钱不通也未动,谌仲瞧了瞧何肃言,何肃言怀中抱着唐宝宝,缩在一侧,方才戴柒延惨死之状,对何肃言的打击颇大,冷汗正顺着他的额头如雨下般淌着,他的眼神惊骇万分,也是朝着谌仲看了一看。 容蓉却是一句话未说,始终安静的坐在马上。 “阙珏双子好大的口气。” 一道寒光从城门顶倾泻而下,一中年男子却是落入众人面前。 106.第106章 风部部主 “风叔叔。”尾勺明媚瞧见来人,兴奋的叫出声来 这来人却正是寒门九部风部部主风子忧。 “明媚,门主大人可是担心的很呢对你。”风子忧朝着尾勺明媚说道:“你此次偷逃出来,也该知道这天下的险恶了吧?” 尾勺明媚朝着风子忧道:“这两个小娃子的确很险恶,方才戴大傅便是死在他们手中。” 阙珏双子何等人物,竟被尾勺明媚称为两个娃子,谌仲却是苦笑不得,他撇了一眼阙珏双子,发现他二人的脸色果然变的一阵青一阵白。 阙珏双子皱眉道:“风子忧。” 风子忧道:“阙珏双子如此人物,竟会为难几位晚辈,若传扬出去,怕是对你们的名声不好吧?” 阙珏双子道:“名声这东西太累人,还是不要的好。” 风子忧笑道:“早闻阙珏双子为人洒脱,不拘世俗,但不知二人受何人指使,来为难这些晚辈?” 阙珏双子沉默半响,沉声道:“这里的事与你们寒门无关,我劝风部主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风子忧笑道:“谁说与我寒门无关?这些人其中一些是我寒门中人,一些人虽然是势族中人,却与我们天部部主狄休有些渊源,何来无关一说?在者,你二人方才杀死我寒门大傅,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阙珏双子冷笑道:“凭你一人,也想拦我们阙珏双子?” “谁说只有一人。” 话音方落,又是一道寒光出现,这来人背持长剑,一头零落散发,谌仲抬目一看,此人却正是那四大剑傀其一合欢剑合欢。 “合欢剑。”阙珏双子齐声叫道 合欢朝着风子笑道:“风部主,你我今日联手对抗阙珏双子如何?” 风子忧笑道:“我与你没什么交情,你为何要帮我?” 合欢笑道:“谁说我要帮你?我帮的只是我自己。” 风子忧道:“哦?” 合欢指着谌仲道:“这少年手中的东西我也想要,但凭你我二人论单打独斗,绝非是阙珏双子的对手,而我,并不想让那东西落入阙珏双子的手中,仅此而已。” 风子忧哦了一声,笑道:“看来你的确是在帮你自己。” 合欢笑道:“你觉得我的注意如何?” 风子忧道:“很好。” 合欢道:“那么说风部主同意了?” 风子忧笑道:“我很难拒绝,因为凭我一人之力,也绝非是阙珏双子的对手。” 合欢转过头来,朝着阙珏双子笑道:“现在总算公平了吧?” 阙珏双子并未答话,他二人阴沉的脸色露出一抹杀机。 合欢朝着谌仲等人说道:“你们为何还不走?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我还是会去追你寻那件东西。” 谌仲并不多想,原本以为定然会落入阙珏双子手中,却没想到风子忧与合欢剑竟会同时出现,帮助他们拦住这阙珏双子。 谌仲不是一个犹豫不定的人,此时不走,等待何时?他朝着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领会,上马便朝着城外而去。 ... ....。。 秋风萧索,倍显凄凉,出了城门,并未行得多远,众人便瞧见靖城内天光乍现,几道芒光掠入夜空,阡陌交错,发出阵阵拼斗的声响。 也不知风子忧与合欢剑联手能否是那阙珏双子的对手。 谌仲虽有些忧心,但这些实在不是他目前应该关心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问题只有是如何逃命。 想到如此,谌仲不禁怅然若失,逃命?逃命?这一路押运粮草,他好像一直在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力的勒住缰绳,那西凉骏马又开始飞奔起来。 只听身后秋风尽头,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谌仲心道:“莫非李成仁的人追了上来?” 钱不通施展栈目朝着身后的夜色瞧去,说道:“是李成仁带人追了上来。” 何肃言道:“方才戴先生一掌,竟未将这李成仁杀了?” 谌仲道:“看来那一掌并未要了他的性命。” 尾勺明媚已经按捺不住,她抽出背上的樱齿剑,只见夜色朦胧间,一柄粉色散着樱花星光的长剑被她握在手中,她勒住缰绳,策马调头,就朝着身后冲杀而去。 “尾勺姑娘。” “少主。” 众人齐齐喊道,尾勺明媚却好似闻也未闻,携着樱花光芒长剑策马朝后疾奔。 钱不通心下一急,朝着谌仲道:“谌探花,你们先走,我去接应少主。” 说着他策马朝着尾勺明媚追去。 谌仲眉头紧皱,好不容易摆脱那阙珏双子,如今这尾勺明媚竟任性的去找人拼斗,他哪里知道,方才戴大傅之死,让尾勺明媚悲痛不已,若不杀几个人来解恨,她非得疯了不可。 “我去吧。” 容蓉竟然说了话。 “容姑娘。”谌仲本待相拦,但他的声音却是极小,他心底却也不想尾勺明媚与钱老板遇到什么不测,如今容蓉能够出手,想来李成仁那些虾兵蟹将,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谌仲蹙眉瞧着容蓉离去的背影,无奈一叹,随后朝着何肃言说道:“肃言你保护好这小孩,我去瞧瞧情形。” 何肃言朝着四下瞧了瞧,无奈道:“你觉得这里还有安全的地方么,既然放心不下,我们一起去好了。” 说着何肃言趋马来到谌仲身前,笑道:“不过一死而已。” 谌仲拉住何肃言,瞧着马鞍上棉被中熟睡的唐宝宝,朝着何肃言说道:“这孩子是谭二先生拼死从蛮帝手中救出来的,就算我们可以死,但他绝不能死。” 沉默了半响,谌仲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却正是宸后所赠予他的那块红眼玉兔石,递交给何肃言说道:“你带着唐宝宝马上去粉黛山,将这东西交给樱花婆婆,求她救这孩子一命。” 说着谌仲又从怀中掏出诃叶丹,又道:“只有这诃叶丹能够救他的命,你好生保管,你我粉黛山庄见。” 何肃言接过东西,正待出言相问,谌仲却已是策马而去,他手握红眼玉兔石与诃叶丹,心绪紊乱不堪,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良久,他朝着谌仲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放心吧阿仲,有我何肃言在,唐宝宝就绝不会有事。” 他不再耽搁,勒住缰绳,就驾马而去。 107.第107章 舍命护主 长剑当空,樱齿神剑当真所向披靡,凭尾勺明媚灵恸境初期的修为,竟将李成仁那些骁骑将砍杀的七零八落。 她杀的正酣,手中樱齿剑流光如荧,剑芒所到之处,轻者断肢,重者断命。 “小..。小王爷,这人手中的剑有古怪。”一骁骑将似是被剑气所伤,呲着牙朝着李成仁说道 李成仁当然瞧的出眼前这男子打扮的人手中长剑的凌厉之处,他嘴角冷笑不止,眼睛盯着场上衣练如舞的尾勺明媚,沉声道:“让神弓营准备。” “可..可是,神弓营若出手,他们恐怕都会死了。” 李成仁大袖一甩,似有不悦,沉声道:“那就让他们死吧。” 那骁骑将领命便朝着身后窜去。 李成仁嘿嘿冷笑,口中喃喃道:“我倒是瞧一瞧,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钱不通赶到时,尾勺明媚正杀的兴起,她只觉身后有人急速朝着自己而来,反手就是一剑,挽出一个剑花,就朝着来人刺去。 “少主,是我。”钱不通险些被樱齿剑穿胸而过,余悸未消朝着尾勺明媚叫道 “你来做什么。”尾勺明媚甩出几道剑芒,撤转回身,朝着钱不通不悦道 钱不通从地上一跃而起,笑道:“少主,可杀够了?” 尾勺明媚冷笑道:“不够。” 钱不通道:“好,那今日属下便陪少主杀个够。” 钱不通虽做惯了生意,但手下的功夫还是有的,他修炼的乃是栈目境的一套拳法,名为三合拳法,取天地人三合为名,这套栈目境的一品拳法,属刚猛之列,挥拳如虎,触者碎骨。 骁骑将皆是铁甲加身,却是被钱不通拳风打的铁片横飞,惨叫声不决,便是一侧的尾勺明媚都不禁叫起好了“好刚烈的拳法,钱老板赚的银子不少,却没想功夫也是不赖。” 尾勺明媚正待持剑上前,却听远处呼啦啦的一阵凌乱,那李成仁的身后,却是出现了一队人马。 打头的壮汉身高体阔,彪悍异常,手持长弓,身穿亮银铠甲,那长弓也不知何物所造,在夜色下闪着丝丝银光,背上的箭鞘,露出亮银箭羽,目无神色的站在李成仁的身前。 钱不通见到来人,便大吃一惊,心道:传闻北靖王坐下有神刀营,神盾营,神弓营三大神营,三大神营内每营都有三十六员虎将,虽非修行者,却功夫了得,莫非这来人便是神弓营的人?”他瞥眼又是仔细的瞧了一瞧,已然笃定,暗叫不好。 李成仁讥诮的朝着尾勺明媚钱不通二人笑道:“莫说你是那寒门少主,便是今日尾勺於惑那老贼亲临,我也要斩杀他于此地。” 尾勺明媚冷笑道:“若是我爹爹亲临,别说是你,便是你靖王手下的三十万大军,又怎能奈何的了他,你这话的,难道不害臊么?” 尾勺於惑乃是那神游境巅峰的大修行者,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圣,随时有堪破神游晋入无垢之境的能力。连北靖王都在其手下过不的一招,李成仁忽然觉得方才自己说的话实在有些不妥,但他又不愿承认错误,只能冷笑道:“念你是寒门中人,我本不愿下杀手,你若再阻拦,休怪我无情了。” 尾勺明媚持着樱齿剑指向李成仁,冷笑道:“那我便瞧瞧你有何手段。” 她正待拼杀上去,钱不通却是急忙将其拦住,沉声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一会看我眼色行事,你速离去与谌探花等人汇合。” “你要瞧我的手段?好啊,今日我便让你瞧个透澈。” 说着李成仁大手一挥,喊道:“神弓营准备,格杀勿论。” 死令已下,神弓营三十六卫陡然涌上前来,张开亮银弓,搭上银光箭,直指尾勺明媚钱不通二人。 箭如流火,挟风带电,只见三十六道银光煞然而至。 箭势凶猛,尾勺明媚横起樱齿剑就朝着迎面而来的银光箭削去,箭雨霎时被隔断开来,断裂在地银光箭碰到樱齿剑彷如豆腐一般被削成碎片。 箭雨停息,尾勺明媚不屑的朝着李成仁摇了摇头,笑道:“神弓营?不过如此嘛。” 李成仁却是笑道:“你不过是仗着手中有一把好剑罢了。” 尾勺明媚俏皮一笑,笑道:“对呀,我就是仗着自己有一把好剑,你能怎样?” 李成仁冷笑连连,那神弓营统领却是低头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李成仁的脸色骤然一变,沉声道:“当真如此?” 神弓营统领道:“那柄剑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却无人见过,但看这人手中剑的模样,应是不假,小王爷你看,那剑身萦绕的粉晶樱花,也只有传闻中的樱齿剑,才会有的异像。” 李成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好,洪统领,若这柄剑到了我的手中,我定要大大的赏你。” 洪统领笑道:“小王爷说笑了,王爷既然想要,那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将这柄神剑奉上。” 说着他挥手朝着身后神弓营的人叫道:“取大器来。” 不过片刻,五辆弓弩车缓缓驶来,每辆弓弩车上都早已是搭上了百十把利箭,箭尖闪着银光,散着胆气,李成仁朝着尾勺明媚笑道:“我倒要瞧一瞧,这樱齿剑在你手中,能否抵挡的住这大箭之器。” 钱不通瞧见这弓弩车的时候脸色就已煞白,他瞧的出,这弓弩车上的利箭皆是锤炼而成有胆气的利箭,其中蕴涵的胆气绝非神游境以下的修行者所能承受的,若被这箭射中,可是有死无生。 瞧见了那弓弩车时,尾勺明媚的嘴角依旧冷笑连连,握住樱齿剑的手似是早已迫不及待。 “放。”李成仁一声令下,弓弩车后的三个操控手,拉动枢纽,顿时箭雨如骤袭来。 尾勺明媚毫无惧意,提起樱齿剑就要冲杀向前,却是被钱不通拦住,钱不通高声叫道:“少主,快走,这弓弩车乃是秋家所制造的大器阵弩车,我们不是对手。” 箭雨瞬时袭来,尾勺明媚见状也是抱头便走,她向来聪慧,如今瞧见这大器阵弩车威力惊人,她若在冥顽不化的与之相斗,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钱不通掩在尾勺明媚身后,将一些袭来的利箭双拳横扫开来,也亏的他是个修行者,若是寻常武生,莫说是触碰那箭雨了,便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便会死在这箭雨之下。 箭雨横飞,钱不通忽然一吃痛,一支羽箭已穿透他的肩膀而过,趔趄一步,扶在树后,朝着伤口瞧去,却见那银光箭头正滴着血水,这一箭伤的不轻,钱不通心下一狠,一把握住箭头,竟生生将箭头拔掉。 他冷哼一声,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渗入心底,额头虚汗如雨下。 尾勺明媚见钱不通受了箭伤,挥动着樱齿剑回跑回来:“你伤的如何。” 钱不通忍痛道:“无..。无碍。” 说着他强行挺起身子,迎面就是一拳将一支利箭横扫开来,推开尾勺明媚,叫道:“少主,莫要管我,凭这些破铜烂铁,还要不了我钱某人的命。” 尾勺明媚啐了一口,不做多言,一把扯过钱不通朝后推去,手中樱齿长剑挥舞,几道剑芒破空而出,将飞驰而来的羽箭瞬时打落一片。 无奈这箭雨太过密集,一些羽箭已擦破她的衣衫,尾勺明媚却是理也不理,依旧挥剑如练,真如蝶舞飞扬,舞出的剑花伴着剑芒,竟生生的挡住了一片天地。 钱不通眉宇紧皱,他知尾勺明媚只能撑住一时,但见尾勺明媚衣衫被利箭擦过之处,已然有鲜血渗出,他心下一横,蹿出身来,挡在尾勺明媚身前,喊道:“少主快走。” 尾勺明媚熟视无睹,挥剑起舞间冷声道:“你要学戴大傅么,我可不允。” 话音一落,一支羽箭已射入钱不通大腿根处,钱不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但他出拳的速度却是不减,凭着拳风左推右击,口中叫道:“少主若不走,属下就只能先行一步了。” 说着钱不通敛起拳风,竟用身体将尾勺明媚挡住。 尾勺明媚见状骇然大惊,一把扯过钱不通,挥剑斩落一片箭雨,厉声道:“你不要命了么。” 钱不通凄然道:“若保护不得少主的周全,属下何惜这条命?” 钱不通此时已做好必死的打算,尾勺明媚知钱不通说到做到,但让她就此离去,她是绝不肯的,正犹豫间,却听远处一声巨吼“钱老板莫慌,扛鼎力士来也。” 108.第108章 扛鼎力士之死 伴着这声巨吼,从林间深处蹿出一庞然大物,待得近来,尾勺明媚才瞧的清楚,却是一彪壮大汉扛着一庞然大物疾奔而来。 这大汉自然是扛鼎力士秦大力了,而他手中所持的,却是靖城的半个城门。 那城门乃是精铁所制,少说也有千斤之重,秦大力竟将其当做盾牌一路抗了过来,当真力大无穷,悍勇至极。 秦大力瞧见跪倒在地的钱不通,扛着那半个城门就跑将过来,拦在他们身前,顿时箭雨便被阻截开来,只能听到利箭射在城门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钱老板,我来了。”秦大力一面抗住那半个城门掩住几人的身子,一面朝着钱不通说道 “好,好,好。”钱不通死里逃生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秦大力环视四周,见情况危机,叫道:“钱老板快走,这里交给我。” 说着他挺起身子如一面铜墙铁壁一般掩住几人,钱不通从地上爬起,尾勺明媚将其扶住,二人迅速朝着身后退去。 李成仁被这突兀出现的庞然大物着实吓了一跳,见箭雨尽数被那壮汉所持的半个城门挡住,他朝着身后人叫道:“取鱼薨来。” 不消片刻,八名骁骑将便抬着一把通体红光的羽箭而来,鱼薨羽箭乃是玄铁所制,极为锋利沉重,这八名骁骑将虽力气不小,但是抬着鱼薨箭却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一辆足有七八丈的单弩车从后被十几名骁骑将推将上来,鱼薨箭被安装在那庞大的单弩车上,三十几名骁骑将齐齐拉开那条足有成人小腿粗细的长弦。 李成仁嘴角狞笑,口中却是淡淡道:“开弓,钓鱼。” 离弦如雷震,鱼薨羽箭携着滔天之势飞射而出。 秦大力此时正扛着半个城门朝后掩退,口中正啐骂着:“什么神弓营,爷爷我一概不惧。”正啐骂间,却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力迎面而来,因为半个城门挡住他的视线,他并不清楚前方发生何事,待他透过阙口看去时,已然闪避不急。 鱼薨箭穿透城门精铁,直直的插入秦大力的小腹之上,来势凶猛,竟将秦大力轰出去数十丈之远。 尾勺明媚与钱不通二人只觉身后寒风呼啸,耳畔更是被一阵巨响轰的嗡嗡作响,朝后一瞧,却见秦大力携着那偌大的半个城门朝着二人身侧砸来。 树木倾倒一片,秦大力被那半个城门压在底侧,也不知是死是活,鱼薨箭尾竖在那半个城门之外,正自颤抖不已,鲜血已顺着城门阙口出如喷泉一般涌现出来。 “大力。”钱不通潸然泪下大声泣道,朝着秦大力的方向就奔跑而去。 他的力气不够大,那半个城门,他竟是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瞧着鱼薨箭尾处的鲜血,凄然惨叫。 那半个城门忽然微微耸动,钱不通急忙闪到一旁,只见被压在城门下的秦大力竟双手撑起,一把将身上的城门推出数丈远。 钱不通奔向前来,借着月色一瞧,泪水便不由的淌了下来,只见秦大力已然被那鱼薨箭拦腰截断,只留下半个身子兀自蠕动,小腹以下已是被压的成了肉泥。 尾勺明媚瞧见如此惨状,已别过头去不忍在看。 “大..。大力。”钱不通悲泣不已 “钱..。钱..钱老板,我不行了。”秦大力虽被腰斩,却一息尚存,他虽痛苦至极,但脸上却依旧含有笑意。 此时容蓉与谌仲也已赶到,谌仲一眼便瞧见躺在血泊中只剩下半个身子的秦大力,他已秦大力初见虽闹了些不愉快,但在景宸城内的时日里,两人早就握手言和,也是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如今见秦大力有死无生且死的如此悲惨,他心绪当真悲痛至极。 “秦..。秦大哥。”谌仲悲意难抑,半蹲在秦大力的身侧,凄然叫道,话音方落,泪就流了下来。 秦大力嘴角含血,凄然笑道:“谌..谌探花,你秦大哥我..。我再也不..。不能..。陪..。陪你吃酒了。” 谌仲不忍见秦大力的惨状,调转过头,擦着眼角余泪,朝着容蓉央求道:“容姑娘,求你救救秦大哥吧。”谌仲虽然知道秦大力已是有死无生,但却抱着最后的一线生机,虽然他知道一个人若到了这个份上,绝难生还,但他却实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容蓉出身医学世家,早已见惯生死,她走过来查探一番后缓缓的合上秦大力的眼睛,朝着众人叹道:“他走了。” 她的话语虽冰冷,却饱含凄凉之意。 李成仁走向前来,笑道:“这位兄弟死的惨烈,我容你埋葬了他,在杀你们。” 没有人说话,谌仲伸出双手朝着坚硬的土地上挖去,秋季的地面本就僵硬至极,好在前些日才下过一场秋雨,但饶是如此,他也挖的极为费力。 指甲被坚硬的石块擦掉,流出的血遍布了他的手指,谌仲没有停,他此时已忘记了疼痛,沙土渗入伤口处,他也不在乎。 安葬完秦大力的遗体,谌仲的双手已不辨形状,他跪倒在地,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无光,就好像被人掏空了欢乐只剩下悲伤。 空气沉寂,寂的沉闷,闷的荒凉。 李成仁的部队已围将上来,黑压压的骁骑将手持利器横指谌仲等人。 李成仁抽出腰间的金鳞剑,笑道:“你们已经活的够长了,我不相信这个时候还有人会出来救你们。” 容蓉不知何时挺身上来,她缓缓的解下身后的千转命医匣,目光凝视着怀中那件容家历代医命所守护的神器,忽然她叹了口气,秀手抚摸在匣口的星图上,朝着李成仁说道:“我本不愿造太多的杀孽。” 千转命医匣散出一道流光,千枚银针忽从匣中跳跃而出,而后萦在她的身后,守护着它的主人。 李成仁脸色骤变,骇然道:“医..。医者仁心针。” “仁心针出,万军难挡。”钱不通也是叫出声来 容蓉叹道:“我说过,我本不愿造太多的杀孽,你莫要逼我。” 李成仁推却数步,沉声道:“容家历代医训,仁心针觉不能对付大明子民,你竟敢违背祖训?” 容蓉道:“你错了,仁心针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死在仁心针下的也都是该死之人。” 李成仁骇然不语,他此时竟无了先前的嚣张气焰,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仁心针躁动,雀跃着就像已迫不及待的要冲杀出去。 李成仁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挥手喊道:“走。” 他说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那些骁骑将与神弓营的人也是相继离去。 109.第109章 走在粉黛山的小路上 粉黛群山环绕的峡谷中,一行四人驾马而行。 距靖城之危,已过去三日之久,这三日,四人一路朝着樱花山庄而去,一路相安无事,也没有狄休白酒子颜欢等人的消息。 谌仲心绪惆怅,因为凭狄休等人的修为,若无事的话,早就已追到众人,此时没有消息,想来一定遇到了一些麻烦,但一想到狄休的修为能力,他又觉得自己这种担忧实属多余,因为狄休等人解决不掉的麻烦,他更没有能力解决。 索性几人一路朝着樱花山庄而去,只求狄休等人已在那里等候。 钱不通指着远处一樱花遍布的山峰说道:“那里便是樱花山庄。” 谌仲闻言,放眼望去,只见峡谷尽头,一座被粉色萦绕的山峰若隐若现,山势低矮,却是犹如仙境,粉光乍现,能见之处,尽是樱花飞舞。 樱花本应春时盛开,但樱花山庄所在的粉黛山,却是一年四季樱花绽放,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种良辰美景,本应饮酒赏花,与友人畅游的日子,无奈谌仲此时已无那种雅兴,他朝着众人说道:“也不知狄前辈等人如何了。” 钱不通笑道:“谌探花多虑了,凭狄部主的修为,这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拦得住他。” 谌仲道:“那阙珏双子呢?” 尾勺明媚哼笑道:“凭那阙珏双子,怕只怕还不是我狄伯伯的对手。” 谌仲道:“那两位童子手段凶狠,修为高深莫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钱不通道:“这阙珏双子本是神庙中人。” 谌仲一愣,脱口道:“他们竟是神庙的人?” 钱不通点头道:“曾经是的,但自从那年不知何种原因叛离神庙后,就下落不明,却没想到,这两人却是投奔了北靖王。” 谌仲摇头道:“我瞧这阙珏双子的修为不知要比北靖王高出多少,为何要屈居在北靖王门下?” 钱不通沉思片刻,说道:“他二人虽修为高深,但也不免被权势所累,北靖王驻守北漠境,统辖几十万军队,乃是一方霸主,他二人受了北靖王的恩惠,帮他做一些事,也算正常。” 谌仲皱眉道:“凭他二人的修为,应该没有什么事需要北靖王来帮助的吧,何况我先前所闻,这两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会瞧的起李显宗?” 钱不通也是疑惑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是有些疑惑,凭阙珏双子的身份,若要投奔大明,也是前去投奔墨翎王,绝不会去投奔北靖王的,毕竟墨翎王是除了明帝外,大明的第一权势。” 谌仲道:“墨翎王自然知晓他二人的身份,还敢用他二人?” 钱不通笑道:“看来你才入势族,对墨翎王的了解并不深。” 谌仲道:“哦?” 钱不通道:“墨翎王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阙珏双子虽是神庙中人,但已被神庙下了追杀令,何况据说当时雪主亲自追杀二人,阙珏双子险些丧命在雪主之手,他们二人与神庙的关系破裂,天下皆知,这绝不会假的。” 尾勺明媚插口道:“这种低劣的苦肉计,便是连我都识的透。” 她的疑惑,却也是谌仲心中的疑惑。 钱不通笑道:“少主能识的透,自然其他人也能识的透。” 谌仲道:“正因为谁都识的透,所以也就没有人怀疑了。” 钱不通笑道:“没错,因为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也许是苦肉计,难道雪主就不知道?重要的是,自从那次事情后,阙珏双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怎的,却出现在了这靖城。” 谌仲叹道:“此次北靖王为那天机宝盒,不惜暴露自己即将谋反的心思,这的确有些奇怪,因为我瞧的出,他此时的实力,绝不会是大明皇权的对手的,如此唐突行事,倒不像是他平日的作风。” 尾勺明媚笑道:“也许他并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从他手中逃了出来,更是没有想到,其中更有寒门的人插手。” 谌仲点了点头,继续道:“这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若非狄前辈等人相助,我们也许此时就已死在了靖城也说不定。” 钱不通道:“谌探花方才所言倒也在理,那李显宗能坐到四大藩王之首的位置,绝不是泛泛之辈,据说他精通谋略,胆识过人,按照如此说,他也应该想到我们会从他手中逃出的后果。” 谌仲道:“他已然已经向我透露了他的谋反之心,就已经想到了后果,也许只有两种解释了。” 钱不通等人道:“哪两种?” 谌仲道:“其一,他有万分的把握让我们逃不出靖城,所以他也无需担心他要谋反的心被透露出去,其二,就算被我们透露出去,他也有解决的办法。” 钱不通皱眉道:“的确只有这两种解释,但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呢?” 谌仲笑道:“也许一切答案就在那天机宝盒之中,若是得不到那宝盒,就算他如何隐忍,他要谋反的心思,也会被天下人知晓。” 钱不通皱眉道:“那如此说来,天机宝盒中隐藏的秘密,竟关乎天下大事了。” 谌仲点头道:“也许吧。” 钱不通笑道:“也许那北靖王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据我所知,这天机宝盒所蕴含的秘密,天下也不知有多少宗师级的人物在觊觎着,我们明白这些道理,北靖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人深沉老练,岂能无自知之明?” 谌仲道:“钱老板所言甚是,我也是如此想的,也许北靖王身后还有着幕后者,而那幕后指使者,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 钱不通颌首点头,兀自凝神思考。 天色渐暗,深秋的夜总是来的特别的早。 四人劳碌奔波,已是疲惫至极,见天色已晚,便在一处山坳僻静处伫足下来,升起一团篝火,打算就此休息一夜,明日再行赶路。 秋风萧索,不尽凄凉,篝火熊熊而燃,钱不通出去寻找食物,不消片刻,就拎着一只野兔欢喜而归,朝着众人笑道:“总算不用饿肚子了。”粉黛山荒僻凄凉,这几日路途颠簸,哪里吃过一顿饱饭? 110.第110章 红霓炎兔 钱不通也不知从哪里抓到一只野兔,野兔活蹦乱跳从他手中挣扎不止,似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做着拼死挣扎。 钱不通拎着兔儿,说道:“你个小家伙倒是不老实。”他朝着谌仲等人一笑,道:“今日便给你们瞧瞧我的厨艺,给你们做一道菜,菜名儿就叫做叫花兔。” 谌仲笑道:“可惜钱老板并不是叫花子,这做出的东西,名不搭意。” 钱不通笑道:“谌探花一会可别馋掉了嘴巴。” 谌仲一笑道:“哦?当真么?。” 钱不通哈哈大笑,提起刀子就要将这野兔结果掉。 刀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却是尾勺明媚出的手,钱不通一愣,不明所以,说道:“少..少主?” “不许杀。”尾勺明媚说的干脆,语气更是命令之意。 钱不通哪敢违抗命令,朝着谌仲摊了摊手,无奈道:“看来又要饿肚子了。” 他的话音一落,那野兔便从他手中挣扎出来,竟朝着篝火中窜去。 这倒是让众人大吃一惊,尾勺明媚更是讶异的站起身子,正要朝着篝火中探去,想要救那野兔,却见容蓉一个斗转身形,便将尾勺明媚拦住,而后蹙着眉头瞧着篝火中不见踪迹的野兔,沉声道:“不要乱动。” 容蓉语态严肃,不像在说笑,几人也就不在乱动。 容蓉解下背上的千转命医匣,从中掏出一瓷瓶,瓷瓶中也不知是何液体,洒在那篝火中,竟噼里啪啦的作响,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着,不见任何异象,便是连里面的那只野兔,也不见了踪影。 容蓉朝着钱不通沉声道:“你是从哪里抓来的这只野兔?” 前老板指着远处道:“那山坳峭壁上有一山洞,我闻到里面有着异味,想来是野兽安家的窝,进去一瞧,就看见那小家伙趴在里面睡的正酣。” 尾勺明媚冷笑道:“然后你便将它偷了出来,打算当下酒菜么。” 钱不通尴尬道:“我这不是没杀吗,再者说,荒山野岭的,哪里有酒喝?少主若想喝酒,待出了这粉黛山,属下定送上几坛好酒于你。” 尾勺明媚笑道:“那好呀,不知将进酒庄的酒,钱老板可有?” 钱不通尴尬道:“少主说笑了,凭我的本事,那将进酒庄便是进都进不去的。” 这时谌仲却是摇了摇头,疑惑道:“兔子绝不会在山坳峭壁上安家的。” 钱不通笑道:“我先前也是疑惑,但那峭壁洞中,的确是个兔子窝。” 容蓉摇头道:“这小家伙不简单。” 谌仲疑惑道:“为何?” 容蓉道:“我方才滴入的那些水,是天一圣水。” 谌仲道:“天一圣水?” 钱不通却是张口瞠目道:“莫非便是可熄尽万火的天一圣水?” 容蓉道:“熄尽万火倒是夸大了,但浇灭这篝火却是绰绰有余了。” 谌仲皱眉道:“但方才滴入的那些天一圣水,却未将这篝火浇灭,这是为何?” 容蓉道:“所以我说那小家伙不简单。” 尾勺明媚笑道:“那不过是一只罕见的红兔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估计它方才受了惊吓,胡乱跳进火堆了也说不定。” “红兔?”谌仲与钱不通异口同声叫道,似是不可置信 尾勺明媚一笑,道:“怎么?很少见,很奇怪么?我娘的粉黛山庄中,也有一只这样红艳似火的兔子的,不过个头嘛,却是要较之这个要大了许多。” 说着她笑着走向前来,朝着钱不通道:“方才不允许你杀它,也是因它才想起我娘所养的那只红兔罢了。” 钱不通的眼睛瞪的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谌仲却是朝着尾勺明媚无奈笑道:“尾勺姑娘,你方才没有看错么?” 尾勺明媚皱眉道:“看错什么?” 谌仲道:“方才那明明是一只白兔的。” 尾勺明媚大笑道:“我瞧你才是看错,莫非你看书看的多了,连眼睛都看花了么?方才那明明是一只红色的兔子,我又不瞎,岂会看错?” 谌仲无奈,他方才瞧的清楚,那野兔白毛如雪,哪里如尾勺明媚说的那般红艳似火,但他瞧的出尾勺明媚又不像是在哄骗自己,只能朝着钱不通问道:“钱老板方才看到的是一只红兔还是白兔。” “钱不通,你告诉我,方才那是白的还是红的。”尾勺明媚瞪眼叫道 钱不通神态窘迫,沉了半响,朝着尾勺明媚尴尬道:“少主,那的确是一只白兔。” “胡说,你们都当我瞎了不成?我分明看到的是红色的。”尾勺明媚焦急万分,她朝着容蓉叫道:“容妹子,你告诉他们,刚才那兔子是白的还是红的。” 容蓉非但为回答她的话,就好像连听都未听到,她只是皱着那双柳叶眉凝想着什么,尾勺明媚将秀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她才缓过神来,淡淡道:“其实你们都没有看错的。” 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同一只兔子,为什么有人看到的是白色而有人看到的是红色?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谌仲不解道:”容姑娘,此话何意?“ 容蓉道:“因为这只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 谌仲笑道:“哦?难道它还会变色不成?” 容蓉道:“它的确会变色,但只有一种人,才能看到它的另外一种毛色。” 钱不通忽然狠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似是想起什么,他念头几转,忽然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莫..莫非是传说中的红霓炎兔?绝不会错,一定是红霓炎兔。” 容蓉颌首点了点头。 谌仲与尾勺明媚却是齐声问道:“什么是红霓炎兔?” 钱不通道:“南婆娑北红霓,婆娑说的是那南冥雪域的灵兽婆娑冰狼,据说此冰狼通宵天性,先天具有神游境中期大修行者的实力,吐出的寒冰之气能够冰冻万物,乃是雪主的坐骑,更是神庙的守护者,这北红霓嘛,说的便是那红霓炎兔,但世人对这红霓炎兔所知甚少,更无人见过它的真容,只是传闻,这红霓炎兔通体如火焰,能吞噬天地万火,便是丹尘子衍生炉中的三昧真火也伤不得它分毫,再有一说,只有那先天具有炎瞳的人,才能瞧见它的真容,若非如此,就算是遇到那红霓炎兔,也会当做寻常兔子了。” 钱不通的话未说完,谌仲与容蓉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尾勺明媚,钱不通也是瞧着她,说道:“少主,你莫非是先天炎瞳?” 尾勺明媚摆了摆手,笑道:“什么烟筒,眼痛,你若说我的眼睛漂亮便直说,那炎瞳,我便是听也未听过。” 众人自然知晓尾勺明媚绝不会骗人,但又不知如何解释,若方才那不是红霓炎兔的话,为何偏偏尾勺明媚能够看到它那红眼似火的毛发,而别人看到的都是白色,但尾勺明媚既然说自己并不知晓什么炎瞳,但为何偏偏能看到与别人不一样的颜色? 钱不通不解,容蓉不解,谌仲更是不解,他们疑惑的样子让尾勺明媚看来简直滑稽极了,她笑道:“我若是那什么炎瞳,岂能让那些人追的满荒野的逃跑么?要知道,炎瞳可是和雪国瞳术齐名的大先天瞳术的。” 钱不通只能叹道:“少主说的没错,但这件事着实奇怪的很,谌探花,你如何看?” 谌仲笑道:“很简单,我们不妨去那山洞中瞧一瞧,就知真假。” 尾勺明媚笑道:“对呀,你将那红霓炎兔说的如此神乎神奇,我们就去那里瞧一瞧好了。” 钱老板还在犹豫,他指着那团燃烧的更加旺盛的篝火说道:“容姑娘,你觉得如何是好?” 容蓉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很蹊跷,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去探什么究竟了。” 尾勺明媚笑道:“容妹子的话,我可不赞同,凡事要弄个究竟,这兔子掉入篝火却是连个影子都不见了,难道你不觉得好奇么?况且,我看的是红兔而你们看到的却是白兔,这难道不蹊跷么?” 说着她环胸一抱,朝着几人笑道:“你们若不去,那我自己去好了。” 说完她提步竟要走。 容蓉叹道:“尾勺姑娘,有些事最好不要弄的太明白,你要知道,那红霓炎兔可是有着神游境中期的实力,它是好是坏,性情如何,我们一概不知,若是遇到它,凭我们几人,绝不能应付的。” 尾勺明媚笑道:“容妹子多虑了吧?若方才那只兔子便是传说中的红霓炎兔,它岂能被钱老板抓住?若它不是那红霓炎兔,我们还怕它什么?” 容蓉不在答话,钱老板却是对尾勺明媚的意见不敢违背,谌仲对此事也觉得奇怪万分,也是想去一探究竟,但见容蓉眉头紧皱,似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他本待询问,却是被尾勺明媚拉着衣角,在耳畔轻声道:“胆小鬼,你若怕了,就在这里等吧。” 谌仲冷哼道:“我为什么要怕?去便去。” 几人决心已定,钱老板领路在前,几人擎着火把朝着那山洞而去。 111.第111章 一柄炼狱锁千魂 行不多时,便来到那山坳峭壁处,借着火光朝上仰视,就瞧见峭壁上有一处杂草丛生的阙口。 钱不通道:“那杂草向内,便是那山洞了。” 说着他纵身一跃,便是六七丈远,举着火把站在洞口,朝着谌仲等人挥了挥手中的火把,示意自己的位置。 容蓉身若浮游,起身便纵身而上,尾勺明媚白衣如练,也是紧随其后。 谌仲瞧着那笔直的峭壁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半点修为也无,这可麻烦至极,好在那峭壁处有着棱棱角角,攀在上面,也是能够缓慢向上,不过却是较之钱老板几人的行进速度,就差的远了。 钱老板站在那阙口处,持着火把朝下照去,就见谌仲沿着峭壁正缓慢攀爬,他朝下叫道:“谌探花多加小心,这峭壁上的石头锋利。” 他的话说完,谌仲就被一个刀死的石头擦破了手皮。 钱老板又喊道:“谌探花小心,这峭壁上的石头有很多松动的,小心踩空。 然后谌仲就又踩空了一个松动的石头。 钱老板又要在喊,尾勺明媚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叫道:“你这样大呼小叫做什么,他吓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还不去将他提上来?” 钱老板这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于是飞身跃下,朝着谌仲而去,叫道:“谌探花,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谌仲只觉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然后自己便被那团黑影环腰抱住向上直升,钱老板将他放在洞口,谌仲松了一口气,道:“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弄上来?” 钱不通尴尬一笑,道:“我忘记谌探花不会修行了。” 谌仲无奈一笑,不在多言,借着火光四下一瞧,却是发现这峭壁能够站立的地方似是一个平台的模样,四下杂草丛生,将洞口掩盖的严实,站在这平台处,虽有秋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钱不通一面拨开杂草一面说道:“粉黛山鲜少有人来,这山坳更是偏僻,这畜生将窝安在这里,也是足够隐秘了,你在瞧这杂草,就和长在这里一样,当时若不是我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这里冒出来,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个山洞。” 谌仲道:“热气?” 钱不通笑道:“我方才从这洞口掠过,便感觉一股热气袭来,我顿住步子扒开这杂草一看,却发现这里还有个山洞。” 尾勺明媚伸出手朝着那洞口探了一探,笑道:“果然有热气。” 钱不通将杂草全部丢了下去,然后率先走进洞,谌仲等人随在其后,也是探身而入。 洞内温暖异常,较之外面的天气,简直犹如天壤之别,山洞幽深,一眼望不见尽头,更不知那股热气从何而来。 没走多久,就见前方拐角处有一草榻,钱不通说道:“我那时进来,便瞧见那家伙躺在那里。” 谌仲走向前去,伸手摸了摸那草榻,除了犹有余温外,并无其他异像,就和普通的兔窝相差无几。但值得奇怪的是,若那不是红霓炎兔,寻常的兔子哪里会将家安置在这峭壁之上的本领? 尾勺明媚好奇的持着火把四下瞧去,四周墙壁虽是石壁,却是光滑异常,火把照在上面,犹如镜子一般,火光透在那如冰晶一般的峭壁上,冉冉跳动,照的人脸都瞧的清楚。 谌仲举着火把环视四周,朝洞穴深处瞧了瞧,只见洞深幽幽,竟一眼望不见尽头,石壁太过透亮,他伸出手,在上面抹了一把,忽然感觉那石壁有些古怪,近身仔细一瞧,不禁说道:“这石壁好..。。好似被火烘烤出来的一样?” 尾勺明媚早已瞧出这石壁有些不寻常,这洞穴倒是不像是人工开凿,却也不像天然所成,火光照射在上,虽透亮异常,却是隐约透着一股炭烧味,她伸出秀手一探,也是蹙眉道:“这石壁的确和外面峭壁的石头有些区别。” 钱不通持着火把朝里走了几步,然后半蹲在一堆石块附近,拾起一块石头,捏在手中,瞧了一瞧,皱眉摇头道:“古怪,古怪至极。” 谌仲走向前去,从石堆中也是拾起一块黑石,定睛一瞧,沉声道:“这是石炭?” 钱不通点头道:“的确是石炭。” 容蓉却是瞧着那些黑炭石怔住出神,而后从千转命医匣中拿出一火色瓷瓶,轻启瓷瓶,忽然一股火焰从那瓷瓶中滕然而起。 瓶口一许紫火跳动,钱不通一瞧,便叫出声来:“七魄紫焰。” 容蓉并不答话,却是微微颌首点头。 谌仲与尾勺明媚见这紫火并非寻常火种,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是七魄紫焰。” 钱不通道:“天下间有十三道异火,这七魄紫焰行排第七,犹在三昧真火之上。” 说着钱不通继续道:“据说这七魄紫焰乃是东海无尽海域海底的烬殿中的圣火,更是东海异族的族火,却是没想到,容姑娘竟然持有。” 容蓉将瓶口凑近石壁,口中却是淡淡道:“我曾去无尽海域历练,偶尔得到了七魄紫焰的一缕火苗。” 钱不通笑道:“难怪容姑娘小小年纪便荣为医命,有了这七魄紫焰,哪还有什么神药炼制不成?” 钱不通恭维的话,容蓉好像听都未听到,她将七魄紫焰探到石壁,没过多久,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的确应该是红霓炎兔栖息的地方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红霓炎兔的红霓异火,这世上还有什么火焰能够融化这炼狱石。” “容..。容姑娘说这石壁是炼狱石?” 钱不通竟大叫出声,他的模样简直惊讶至极,似是不肯相信。 容蓉淡淡道:“炼狱奇石,锁仙囚神,炼狱石坚硬无比且能魅人心魄,它光亮的程度就像是一面镜子,寻常的兵器都不能破它分毫,更不要说被火熔炼了,这炼狱石乃是阵法的灵才石料,我曾在秋家见到过的。” 谌仲指着身侧的黑炭石堆,说道:“莫非容姑娘说这些石炭,都是炼狱石么?” 容蓉点头道:“绝不会错的。” 钱不通皱眉道:“容姑娘的意思是?这石洞却是有人刻意而为,用那炼狱石所排布的阵法?” 容蓉点了点头,钱不通继续问道:“既然如此,红霓异火能够融化这炼狱石,这排布阵法的人意欲何为?总不会用这炼狱石的阵法,要囚禁那红霓炎兔吧。” 尾勺明媚道:“虽然不能够囚禁那红霓炎兔,但却是能够压制住它的能力,你们看,这石壁显然被火焰所烘烤过,却由于实力不济,却是只留下些许痕迹,而那些石炭想来便是从石壁上脱落的。” 谌仲闻言,朝着那石堆上方瞧去,却是见到一个阙口,不禁说道:“果然如此。” 容蓉继续道:“想来那红霓炎兔,不知被何人囚禁于此,而且实力也是衰退了不少,并不能破阵而出,我们能够走进这石阵而并未被石阵所困,说明这炼狱石阵的威力已经大不如前,红霓炎兔被困于此的时间也一定很久很久了。” 钱不通道:“阵法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阵眼处灌输元气,方能持续保持阵法的威力,想来那布阵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灌注元气,阵眼的元气削减,导致阵法的威力所剩无几了。” 容蓉点头道:“所以说,我们方才看到的那只兔子,也许就是那北红霓。” 谌仲道:“能够施展阵法将北红霓这样的灵兽困住的人,那到底是何人?” 容蓉说道:“能够将红霓炎兔这样的灵兽用阵法困住且将其实力锁住的阵师,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谌仲问道:“那人是谁?” 钱不通忽然叫道:“半池秋水奇诡路,一柄炼狱锁千魂。” 尾勺明媚蹙眉道:“莫非是那个人?” 容蓉点头道:“的确是那个人。” 谌仲苦笑道:“那个人是谁?” 钱不通叹道:“秋家千百年来唯一出现的宗师级大阵师,小唐先生的八拜之交,七子游天下中的一员,秋悸。” 112.第112章 炼狱石壁 “秋悸。”谌仲神态愕然,心下震惊不已,他当然听闻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响亮程度,虽然与唐小环相比有所不济,但也是相差无几。 秋悸当年随唐小环周游列国,也是败近天下高手,据说当年依靠阵法,凭借神游境中期的实力,竟能将几近堪破无垢之境的蛮帝困在诡阵中七天七夜,当年追随唐小环周游列国的六位,莫不是大明帝国年轻一辈份中天才中的天才,秋悸便是在那七人中的实力,也是极为出众的。 到底是何原因?那秋悸竟要施展阵法将那红霓炎兔囚困于此? 尾勺明媚不禁问道:“那秋悸为何要将红霓灵兽囚困于此?” 钱不通摇了摇头道:“这也许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了。” 谌仲也是叹道:“也许这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这的确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因为囚困它的那个人,已经在三年前死去,随着唐小环一同死去。 容蓉的脸色有些凄凉,她与秋悸自幼相识,想起秋悸的死,她也是不免伤感起来。 钱不通叹了口气,道:“既然是秋悸将这北红霓囚困在此,想来一定有它的理由,我们也不用寻找下去了,就让这个秘密,一直放在这里吧。” 谌仲却是有些疑惑,他说道:“既然当时他发现了红霓灵兽,为何不降服却是将其困在了这里呢?” 钱不通道:“这个道理很简单,红霓乃是通晓灵性的圣兽,据说只有具有炎瞳的人,才能令其臣服。” 谌仲哦了一声,并未多问,他忽然想起什么,朝着尾勺明媚问道:“尾勺姑娘,先前你不是说过,粉黛山庄中也有一只红如焰火的兔儿吗?” 尾勺明媚笑道:“莫非你认为那是红霓炎兔?” 谌仲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钱不通接话道:“樱花山庄的那只叫做游焰,虽也是灵兽,却较之红霓差了一些,鲜少有人见过它的,但传闻那赤乎与红霓存在着一些联系,我也是不甚清楚了。” 谌仲哦了一声不在多言,尾勺明媚道:“我也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游焰一面,它的毛发就像火焰一样,它有一匹牛那么大,性情却是温和的很,但不知什么原因,我娘总是将它关在山洞中,好像很是怕它会突然跑掉一样。” 钱不通笑道:“天下灵兽本就稀少,游焰这样的灵兽更是难得,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窥视这灵兽呢,好在它在樱花山庄中,这普天之下敢去樱花山庄偷盗东西的人,怕是太少太少了。” 谌仲听的仔细,口中未做过多询问,他只觉得这山洞古怪异常,却又说不出具体古怪在哪里。 放眼四下瞧去,只觉石壁虽透亮异常,却是看不出哪里有阵法的存在,于是问道:“容姑娘方才说这山洞被人施展了阵法,但我为何看不出?” 容蓉并未答话,她衣袂轻扬纵身朝着洞顶一跃,朝着洞顶一掌拍去。 一股波动煞然从洞顶绕来,一道暗色光晕环环扩散开来,那透亮的石壁似如蛛网一般,阡陌纵横犹如星图密布,又犹如一张渔网,光亮并未持续太久,转瞬而逝。 容蓉指着石壁说道:“这是秋家的炼狱奇壁阵,乃是秋家不传之术,只有秋家历代的阵师才有资格修炼此阵,据我所知,除了秋悸外,无人修炼成功,而且布此阵极其耗费心神和元气,若非宗师级的阵师,绝难施展的。” 钱不通颌首道:“此阵如今威力散尽,不然凭我们的修为,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谌仲哦了一声,继续道:“想来那北红霓被此阵压制的太久了,实力也是大不如前,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这里待上这么久的时间。” 正说话间,一道火焰却是从洞深暗处滕然而起,众人瞬时被那光亮吸引住,钱不通骇然脱口道:“是红霓异火。” 这道火焰犹如流星,一闪即过,似是朝着洞深处飘然而去。 谌仲蹙眉道:“莫非是那红霓灵兽在引我们过去?” 尾勺明媚冷笑道:“管他是什么,瞧一瞧便知。” 她话音一落,便持着火把朝那火焰追去,还未等几人阻拦,她的身影就已跑出数丈远。 几人追击而上,黑暗中几许灯火游动,也不知在这隧道中走了多久,每当几人伫足不动时,那道异火便突兀出现,似是冥冥之中引导着众人。 越往里走,越是宽敞,原本几人前后行走都觉得拥挤,到了后面,便是并排而行都觉得尚有余地。 石壁两次皆是光滑透亮的炼狱石,映照之下每个人的脸庞都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几人也不在意,只是寻着那幽火而去,倒是想弄个究竟,这洞到底通向何处。 “没路了。”尾勺明媚持着火把蹙眉说道 谌仲走向前来,这才发觉,前方是一偌大的石壁,将去路已堵得严严实实,他左右探索了一番,更是觉得讶异,因为这石壁根本不像有人刻意而为的,丝毫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倒像是天然所成。 钱不通伸手摸索了一番,也是大惑不解,沉声道:“不见了?” 他说的不见,自然是那道异火消逝不见,谌仲道:“也许这是一道阵眼也说不定。” 说着谌仲指着石壁上端偏右的位置说道:“你们瞧这里,有一个一指粗细的小洞。”然后谌仲又指向其他六处。 “你看的倒是仔细。”尾勺明媚嫣然一笑,朝着容蓉道:“容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阵法?” 容蓉擎着火把蹙眉探察,并未说话,钱不通却是探出双掌,使劲气力的打算将这石壁试图移动,但这偌大石壁,他哪能移动分毫,抹了一把额间汗,也是将目光瞧向容蓉。 谌仲沉思片刻,说道:“想来那道异火将我们引到此处,便是为了让我们通过这道石壁,进到里面去了?” 钱不通道:“莫非里面便是炼狱奇石阵的阵眼所在?” 谌仲笑道:“想来是不会错的。” 容蓉此时却是开了口,淡淡道:“这是七星炼狱壁,乃是这阵法中的一环。” 谌仲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容蓉却是朝着尾勺明媚道:“借你的樱齿剑一用。” 尾勺明媚将樱齿剑递给容蓉,容蓉接剑在手,微一催动体内元气,樱齿剑身便樱花叶瓣飞舞,若流萤光火,不甚玄妙。 容蓉瞧着手中的樱齿淡淡的说道:“真是一把好剑。” 话音未落,便擎剑朝着石壁上几个洞眼划去,剑尖所过之处,留下些许剑痕,剑痕排布有秩有序,容蓉擎剑在手,竟如书画一般在那石壁与洞眼间描绘出一幅星罗脉络图,过了良久,她敛剑收式,淡淡的说道:“你们后退。” 几人照做,容蓉从背上解下千转命医匣,从中捏出几枚仁心针,催动灵识散出元气,施加在那仁心针上,只见七枚仁心针悬浮而起,陡然一瞬,朝着那七孔透射而入。 容蓉秀手一拂,那七枚仁心针顿时被牵引而出,随之而来仁心针头上,竟隐约有着一块极为细小的明珠,明珠光芒耀目,不甚华丽,只见容蓉拿出那七魄紫焰将那七颗明珠一一融化开来。 融化开来的明珠如露珠一般滴落在她的掌心,待将七颗明珠皆是融化完毕,容蓉秀手一挥,将掌心的珠露朝着石壁上那星罗图挥洒过去。 异象突生,石壁陡然散出光芒,犹如星空皓月滕然而起的焰火,星罗图竟沿着剑痕蔓延出一道火焰。 火焰顺着剑痕急速行进,每每到了那孔处,就散出一道极为艳丽的火光,就像是点燃的烟花一样,光彩绚丽,不消片刻,被火光浸透的星罗图开始缓缓脱落,石壁斑驳如锈,竟碎裂开来。 石壁脱落后掉落在地,竟成粉末状,看的众人惊讶不已。 待尘埃散定,谌仲举起火把朝里探去,却见石壁内则是一宽敞无比的洞府。 113.第113章 别有洞天 几根石柱直通洞顶,一行台阶直达洞府中央的四平台,平台之上一黑色棱形石头悬浮于空,洞府虽略显幽暗,但那棱形石块却是极为醒目。 几人走下台阶,顺着石阶朝着中央的四平台而去,平台宽敞,除了那四根直通洞顶的石柱和那悬浮的棱形石块别无他物。 谌仲踱步向前,绕着那悬浮于空的棱形石块观察了一番,却是发现这石块隐约散着晶光,面上虽黝黑却透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他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钱不通看不出个所以然,他轻轻摇头,眼睛却是盯着那棱形石块左右查看。 尾勺明媚却是胆大的竟要用手触碰,却是被容蓉拦了下来,她似有所不悦,但却没有发泄出来,只是瞪着明目朝容蓉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容蓉并不答话,只是微微摇头,然后取出仁心针轻轻探了过去。 仁心针触碰那石块的一瞬,如被岩浆融化一般,顷刻便断了半截,这让众人着实吃了一惊,骇然的朝着容蓉瞧去,只见容蓉沉声道:“这里便是阵眼所在。” 容蓉继续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红霓炎兔便被封印在这阵眼之中,我们外面所见的那只,应是他幻化的虚像了。” 谌仲恍然道:“它被封印在这里的时间太久,自然想要脱困,身外化身后便是要让人瞧见他,好将它解救出来。” 钱不通笑道:“谌探花说的没错,这北红霓的实力被秋悸压制住,所以身外化身后的虚像也是不能走太远的,否则脱离了念力的控制,就会烟消云散。” 容蓉道:“红霓灵兽属性为火,遇到火种便会吞噬,从而增加自身的修为,也就不难解释外面我们瞧见的那只兔子看到了火堆,拼命的钻了进去,而后就见不到踪影了。” 尾勺明媚笑道:“那我们要不要将它放出来?” 容蓉摇了摇头道:“秋悸既然费了如此大的心思将它封印在此,想来有他的意图,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谌仲道:“容姑娘说的没错,这北红霓灵兽实力了得,不知品性好坏,放出来待它恢复实力,倒麻烦的很。” 尾勺明媚冷哼一声不在说话,按她的心思,她倒是想要瞧一瞧这北红霓到底何种模样,是否和他娘养的那只游焰一样,她心底隐约觉得,这只红霓绝对和游焰有着莫大的联系。 她正自沉思,却听钱不通喊道:“这里有个隧道。” 谌仲闻言率先走了过去,却见钱不通擎着火把站在洞府尽头,指着一个一人高的隧道叫道:“也不知这通向何处。” 洞口棱棱角角,两侧尽是碎掉的石块,凌乱不堪,谌仲皱眉借着火光观察了一番,说道:“这应是红霓灵兽的身外幻身的虚像所挖出来的洞穴。” 尾勺明媚朝着众人笑道:“你们觉得这家伙是想挖通一个隧道了?” 谌仲摇头道:“我们身后可是有着一个通向外面的洞穴,它何必多此一举?” 容蓉微微颌首点头道:“它的实力被压制的厉害,绝不会费此心思再去挖一个出口。” 尾勺明媚笑道:“被封印在此处竟还有心思去挖洞,我想这洞通向的地方,一定是有着很大的秘密。” “少主,莫非要去一探究竟。”钱不通有些担忧道 尾勺明媚笑道:“你们若是怕了,大可原路返回。” 谌仲知晓她的脾气,若是她决定的事,绝难更改。容蓉面色冰冷,沉默不言,她心底也的确想弄清楚,但她天性寡言少语,索性也不多说,只等其他人的决定。 谌仲笑了笑,道:“既然走到这里了,不妨去看看好了。” 说着他竟率先走了进去,尾勺明媚跟在其后,也是钻了进去。 洞内狭小阴暗,只能躬身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众人只觉身心疲惫,遥望尽头尽是黑暗,也不知这隧道通向何处。 “这隧道内空气流畅,想来前方应有出口。”谌仲分析说道 又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到前面有了光亮,那光亮犹如一缕曙光,几人欣喜不已,又是加快步伐。 濒临洞口有着百十步的时候,光亮越发的耀目起来,洞内也越发的宽敞,已能直立而行,谌仲挺起身子,将火把丢掉,快速朝前走去。 出口处流水从上倾泻而下,谌仲透过水幕朝外望去,才发觉这出口竟是在一瀑布中央,他伸出手,朝着流水一摸,忽然感到身体一阵酸麻,犹如被雷电击中,朝后摔倒而去。 钱不通等人大吃一惊,将谌仲扶起来,问道:“谌探花,无碍吧?” 谌仲身体酥麻颤抖,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长呼了几口气,蹙眉道:“无碍,这外面是一瀑布,出口便在瀑布的中央,不知为何,我碰到那流水的时候,身体就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尾勺明媚听了此话,神情一怔,快步走到洞口,蹙眉朝外一望,只见水帘薄雾外,隐约樱花飞舞,绚美异常,不禁叫道:“这是流云瀑,这里樱花山庄。” “这。。这里竟是樱花山庄?”钱不通错愕道:“那北红霓为何打通了一个通往樱花山庄的隧道。” 尾勺明媚一面摇头一面喃喃道:“不会错的,这瀑布便是樱花山庄的流云瀑,下面的便是千樱湖,樱花山庄就在湖的对岸,至于那北红霓为何要将隧道打通至此,我也不清楚了。” 容蓉点头道:“樱花山庄的樱花掩熄阵覆盖方圆十里。”说着她转头朝着谌仲道:“好在你不会修行,被樱花阵反噬受的伤也就不算严重,若是寻常的修行者要强行进入樱花山庄,轻者重伤,重者送命。” 谌仲身体的酥麻之感并未持续太久,他提了几口气后就已平时无恙,站起身子走到洞口,瞧着流水瀑布,说道:“我们要如何才能通过这里?” 钱不通朝着尾勺明媚笑道:“那就要看少主的手段了。” 谌仲闻言苦笑道:“我倒是忘了有尾勺姑娘在了。” 尾勺明媚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红眼玉兔模样的玉佩,这玉佩玉宸后所赠谌仲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谌仲想:这红眼玉兔便是通过这樱花掩熄阵的关键所在吧,索性也并未多问。 只见尾勺明媚将红眼玉兔握在手心,朝着几人说道:“千樱湖是弱水,要施展凌兮三十六步方能通过,一会下去时,你们跟在我身后五步内,千万不要胡乱走动。” 说着就穿过流瀑飞身而下,容蓉跟在其后,也是飞身跃出,钱不通搂住谌仲腰际,笑道:“谌探花,你可抓紧了。” 说着也是一头蹿出。 碧波湖水,映照如岚,粼粼湖面,水波不惊,千樱湖静如明镜,洞口距湖面不过数十丈,几人跃下眼看便要掉入湖水,却见尾勺明媚秀足微伫,竟平静的停滞在湖面。 几人飞驰跃下,稳稳落在尾勺明媚身侧,却见尾勺明媚施展凌兮三十六步,足下如飘影鬼魅一般移动开来,踩在上面,如有明镜悬在湖面一般,平静的湖面竟波动不起半点涟漪,几人随在其身后,不敢有半点松懈,要知弱水乃是西寇国弱海极为阴冷邪恶之水,别看其平静如常,寻常人便是被沾上一滴也得溃烂,若非修为了得人,绝难从弱水中生存下来,也不知樱花婆婆是如何弄了一湖弱水,当做了她樱花掩熄阵的一环。 尾勺明媚衣袂翩翩,施展的凌兮三十六步犹如仙女起舞,足下游步如练,片刻便已奔出数里之远。 终于到了岸边,只见漫山樱树开的正旺,放眼瞧去,尽是粉光入目,偶有微风扬起,拂起樱花阵阵,飘香入鼻,磬人心扉,直入仙境一般。 谌仲瞧见漫山樱花,竟看的出了神,粉黛山当年遍野花植不甚美丽,但却是在那年唐小环与月神一战中就变成了荒凉之地,早已让人忘记昔年的光彩,却哪想这樱花山庄竟有如此脱尘景色。 谌仲不禁叹道:“难怪樱花婆婆在这里居住了十多年之久,若是换上我,也绝不愿离开这里,去品尝世间的纷纷扰扰的。” 钱不通也是叹道:“当年小唐先生与月神一战,扰的粉黛山终年荒凉,若不是有夫人的樱花掩熄阵护住这片净土,今日哪里还会有樱花山庄这一世外桃源。” 容蓉的脸色依旧凝重,那北红霓为何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去打通一个通往樱花山庄的隧道?想来樱花山庄中定然有它所追寻的东西了,秋悸为何要将红霓灵兽施展阵法困住?而且又将它的实力彻底的压制,难道他是要防备什么人?种种疑问难以解释,容蓉的心思始终难以平静,她自认不是一个较真的人,但她心下总觉得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114.第114章 石云二叟 樱花山庄就在这樱丛深处,隔着樱树,能瞧见那端庄雅致的山庄阁檐一角。 尾勺明媚对这里的路极为熟悉,所谓的能抵挡住神游境大修行者的樱花掩熄阵,对与尾勺明媚来说,不过是一听厌了的曲子。 林间花香绕鼻,过不多时,便见前方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流的并不快,却拍打的岸边的石头霹雳作响,溪上有一木桥,木桥不宽,仅容一人通过。 小桥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蓑衣头带斗笠的人,深秋的天气已渐凉了,这人却光着膀子,好像并不怕冷,他手中拿着一根竹竿,一动不动就像是石头一样坐在那里,竹竿探到桥外,那模样就像是在钓鱼一般,但溪水甚浅,一眼便能瞧见水底的石苔,这样的小溪哪有鱼可钓? 但这人好像并不在乎,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樱花瓣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也不在意。 他的年岁好像已经不小了,从斗笠下隐约透出几缕岁月磨砂过的白发。 尾勺明媚忽然嫣然一笑,就踱步走了过去,笑道:“你在钓鱼?” 那人眼未睁,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尾勺明媚继续笑道:“可是你的鱼竿没有线,甚至连鱼钩都没有,还有,如果你要钓鱼,最起码也应该睁开眼睛吧,否则怎知鱼有没有上钩呢?” 那人淡淡的说道:“你说的都对,然后呢?” 谌仲却是走向前来,笑道:“那只能说你并非在钓鱼。” 那人嘴角微斜,露出一抹浅笑,平静道:“我不是在钓鱼,那是在做什么。” 谌仲笑道:“你在等人。” 那人忽然笑道:“我的确在等人。” 谌仲道:“现在你已经等到了。” 那人道:“我的确等到了。” 谌仲道:“那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那人道:“路就在这里,你们随时可以过去。” 尾勺明媚嫣然一笑,笑道:“那劳烦石叔叔让出一条道了。” 那人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明亮深邃,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浑浊,他头未抬,身也未动,开口道:“明媚,我们有七年未见了吧。” 尾勺明媚笑道:“七年零八个月。” 那人颌首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尾勺明媚笑道:“石叔叔是知道的,我的记性从小就很好。” 那人忽然叹道:“可是我却老了,你要知道,人要一老,记性就不怎么好,可是你答应送我的东西,我却记得清楚。” 尾勺明媚嫣然浅笑,似是懂了,她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笑道:“没有线可以钓鱼,但没有鱼钩的话,却是万万不能。” 那人接过银针,放在眼前看了一看,忽然笑道:“你虽调皮,却信守承诺,不枉石叔叔疼你。” 说着他大笑站起身来,朝着几人笑道:“夫人等候多时,你们便请吧。” 话音方落,他拿捏着那根银针,竟轰然大笑的离去。 “这。。这莫非便是石叟。”钱不通瞠目瞧着这人大笑离去遂脱口说道 钱不通接连说道:“樱花山庄有石云叟,今日一见,果非寻常,石叟修不定功,方才他虽只是坐在那里,若不是他亲自站起,神游境以下的人,绝不能伤他分毫。” 尾勺明媚笑道:“那年我见到他时,他在千樱湖畔一坐便是一个春天,连动都未动,无论我用尽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他移动分毫,今日能瞧见他走路移动,实在罕见。” 谌仲笑道:“这的确是一个怪人,你方才送他的银针,不知是何物?” 尾勺明媚笑道:“无论什么人,都有他所喜欢的东西,石叔叔最喜欢钓鱼,可那千樱湖乃是弱水,里面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鱼种,寻常的鱼钩还不够他们吃的,我送他的银针叫做勿华针,乃是锻仙坊七器之一。” 锻仙坊乃是大明帝国鼎鼎大名的炼器圣地,为大明军方提供军需储备,也不知尾勺明媚用了什么法子,竟将锻仙坊七器之一的勿华针搞到了手,如今竟甩手送给了石叟当做了鱼钩。 ..。 ...。 穿过木桥,顺着山路前行,山路由青石板铺垫而成,石板路不宽,樱花散落在石板,像是一幅天然而成的画卷,极为的美丽,能够在这萧索深秋见到这般春日的景象,无论什么人的心情都会变的美丽。 行不多时,已经能够看到樱花山庄的大门,木门半掩,樱枝探过高墙,偶有秋风拂过,将樱花瓣吹的翩然而起,就像是冬日里纷飞的大雪一般,虽略显荒凉却不失美丽。 木门前有一人正持着扫把清扫着地上的樱花瓣,这人身穿青衫,颀长消瘦的身子,披着一头蓬松的乱发,袖口大的出奇,长衫托在地上。 这人好像并未在意已有人靠近了他,他始终握住扫把不停的将落下的樱花瓣扫向墙角的一侧,他的动作缓慢但神态却极为的仔细,每一次挥出的扫把都要将地面清扫的干干净净,但落英缤纷,方才扫过干净的地面就又被花瓣所侵蚀,但他好像也不在意,又是从头扫起,如此循环,好像并不知疲惫一样。 尾勺明媚笑着走向前去,嫣然一笑道:“这样扫下去,永远不是个头的。” 这人并不抬头,手中扫把依旧不停的挥动,沉了半响,淡淡的道:“生命本就没有尽头,又何必太在意结果?” 尾勺明媚道:“可是你难道不觉得疲倦?” 这人道:“我只有停下来才会觉得疲倦。” 尾勺明媚道:“这就奇怪了,有的人懒得连动都不想动,可有的人却永远停不下来。” 这人忽然抬头怅然道:“一到秋天,这里就变的很乱,樱花虽美,但落在地上,还不是和垃圾一样,你要知道,我喜欢干净,绝不愿看到垃圾堆在门前的。” 尾勺明媚笑道:“那你要扫到什么时候?” 这人道:“当然是扫到樱花不在掉的时候。” 尾勺明媚笑道:“樱花山庄只有凛冬时樱花瓣才不会掉落,难道你要扫到那个时候?” 这人忽然笑道:“不用凛冬,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不必等到那个时候了。” 尾勺明媚撅嘴笑道:“我可不要帮你扫。” 这人笑道:“那时你不是抢着要帮我么?哦,想来这么多年过去,小丫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人一长大就会变懒,这句话如今想来,的确不假。” 尾勺明媚笑道:“可是你年龄虽大,却一点也不懒的。” 这人忽然长袖一挥,满地樱花便如风卷一般飞舞起来,然后他大袖一卷,便将樱花置到墙角,朝着尾勺明媚道:“明媚,你可帮我想到了办法么?” 尾勺明媚指着墙角的镰刀笑道:“其实办法我那时候就告诉过你,你将那棵樱树砍掉不就好了。” 这人笑道:“当年小唐先生折掉一根花枝都会被你娘打了一顿屁股,我若砍掉一整棵树,夫人怕是会将我赶出去的。” 尾勺明媚笑道:“我娘绝不会赶你走,因为少了你,这里的落叶谁来扫呢?” 这人忽然将扫把扛在肩头,挺起颀长的身子,朝着几人说道:“夫人等候多时,你们也请吧。”说着他便大步离去 这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谌仲不禁叹道:“石不动,云不停,想来这便是云叟了?” 钱不通点头道:“云叟修移异功,就算睡觉的时候他也是要走动的。” 谌仲叹道:“这功法倒是稀奇。” 尾勺明媚道:“这不奇怪,你们如果对他多了解一些就会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任何稀奇古怪的事,也不奇怪。” 115.第115章 樱花山庄的夜 庭外深深,木门半掩,进了庭院,就瞧见几座木屋小筑静静的矗在院内。 一阵孩童嬉笑声从院内传出,打破了原本寂静的气氛,樱树掩映下,一孩童正翘脚吹着樱花瓣,孩童的身侧,一个身穿樱花粉纱的女子静静站着。 女子的年龄约有四十左右,身形纤瘦,她的年岁已过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龄,但她雪白的肌肤却犹如脂玉,她的双眸如弯月,饱含慈爱,她虽然未说话也未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但她就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一眼瞧见就难以忘记的感觉。 一头浅粉色如流瀑一般的长发直垂到她的足跟,柔顺的长发散在她的衣畔,就像是九天银河下来的圣女一般。 谌仲第一眼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然后他心底想了一想,这种感觉却是和初见宸后娘娘的感觉一样,一股无言的气势更像是一种难以泯灭的气质同时展现在两个人的身上,此时他已笃定,这女子必然便是樱花婆婆无疑了。 那孩童他也是见过的,正是唐宝宝,想来何肃言早已到了樱花山庄,而樱花婆婆也已将唐宝宝的伤势治好了。 尾勺明媚心绪难掩,她激动的竟不敢前进半步,直到樱花婆婆的目光瞧向这里,直到樱花婆婆嘴角露出半许浅笑,她才掩饰不住早已藏逸在内心下的激动的小情绪,她小跑了上去,轻声道:“娘,我是明媚。” 樱花婆婆并不说话只是浅笑,但她的笑容却犹如春日明媚的阳光一样,顷刻间便温暖了整个别院,她颌首点了点头。 她已有七年未见过自己的女儿了,但毕竟是她最爱的女儿,哪怕她现在长高了不少,哪怕是她面貌易容变化了许多,哪怕她身着男装头戴着冠帽,但她一眼还是瞧出了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尾勺明媚缓缓走向前去,她的眼眶含泪,几欲滴落,但她还是忍住了,喃声道:“娘,你还好吗?” 樱花婆婆笑道:“我很好。” ...。 ... 别院幽静,谌仲瞧着桌上的半盏凉茶,然后目光偶尔的撇向端坐上首的樱花婆婆,他自认万花楼内的女人都已是国色天香美艳万分,但和眼前的樱花婆婆相比,却总是感觉缺少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气质,无论樱花婆婆是笑是严肃,她那张永远温和的面容总是让人难以不去敬畏。 尾勺明媚不知去了哪里,余下几人坐在厅内,何肃言抱着唐宝宝却是去休息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的告于樱花婆婆后,樱花婆婆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凝重起来,沉默了好久,她淡淡的说道:“该来的就一定会来。”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子,左右凝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你们尽管在这樱花山庄安顿下来,我谅那些人也没胆子来我这里要人。” “你们既然是明媚的朋友,我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谌仲几人拜谢,钱不通道:“夫人,那北红霓的事?” 樱花婆婆道:“那的确是秋悸将它封印在那里的。” 谌仲错愕道:“前辈早就知道此事?” 樱花婆婆点头道:“我的确早就知道此事。” 谌仲道:“但。。但这是为何?晚辈却是想不通的。” 樱花婆婆道:“想来明媚已经告诉你们,我这里有一只名为游焰的灵兽了?” 众人点头,樱花婆婆继续道:“游焰与红霓本是一对,那年我外出游历收服了游焰,那红霓却是一路追寻而来,游焰天性良善性情温顺,但那红霓却是恰恰相反,天性暴戾嗜杀成性,当时小环那些人恰巧在我这里,便将他镇压封印了起来。” 钱不通开口道:“小唐先生?” 樱花婆婆听到小唐先生的名字显然有些愁绪,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小环七人正准备周游天下,途经我这里,便上山来看了看我,稍歇了几日,那也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钱不通道:“但据说小唐先生一行人中的那个人是先天炎瞳,为何不将那红霓收服呢?” 樱花婆婆摇了摇头道:“这件事那个人并不知道,小环和小悸也好像也刻意隐瞒着他将红霓封印的,想来怕是那人的炎瞳控制不住红霓,到时被反噬其身,才是最麻烦的。” 钱不通点了点头不在多言,樱花婆婆忽然说道:“你们说李显宗和神庙的人有所勾结?” 谌仲道:“的确如此,那李显宗与少祭司接触颇多,似在密谋些什么。” 樱花婆婆眉宇凝结,似在沉思,过了少顷,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道:“这倒是有些奇怪,凭我对李显宗的了解,他怕是还没有胆子去勾结神庙的人,何况他晋升藩王不过三四年的时间,若此时谋反,绝难成大事,再者,明楼的那些人守着大明领土,就是神庙的那些人都不敢轻易和明楼作对,他李显宗绝不会想不到这些的。” 谌仲道:“的确奇怪,但他与少祭司密谋抢夺天机宝盒的事却是不假。” 钱不通忽然皱眉道:“莫非他也是受人指使不成?” 樱花婆婆道:“他如今乃是四大藩王之首,除了皇族那些人,又有什么人能够让他唯命是从?” 钱不通道:“也许他有什么把柄握在了神庙那些人的手中,逼迫他不得不反,要知道神庙觊觎大明已经很久很久,李显宗如今手握重兵,其他三大藩王又唯他为首,届时四大藩王同时起兵,神庙统领雪国旧部直逼北上,那大明的局势可就不容乐观了。” 樱花婆婆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吧,这些事却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谌仲叹道:“真若如此,又是一个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乱世到来了。” . .。。 秋月初升,天色渐晚,樱花山庄的夜晚被繁茂的樱树点缀的静怡非凡。 别看云叟年岁已大,却是烧的一手好饭菜,满桌的佳味顺着木窗飘溢到庭院内,吃过晚饭,容蓉与钱不通就早早的休息去了。 谌仲独自走在庭院内,烛光闪闪,庭院幽幽,这山野间的樱花山庄此时说不出的静谧和恬静。 何肃言抚着圆圆的肚子走了出来,看来他的胃口不错,他的胃口向来不错,能吃饱就绝不会饿着,况且云叟做的饭菜丝毫不必昌运楼和万花楼的那些大厨差到哪里。 他来到谌仲身侧,笑道:“我原以为樱花婆婆会是一个婆婆,却没想到这么年轻,重要的是,我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而且她的人也实在太好了些,一点没有架子,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冒然来到这里,白吃白住了几日。” 谌仲笑道:“叫婆婆的不一定就是婆婆。” 何肃言笑道:“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婆真的是樱花婆婆的女儿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谌仲笑道:“你可以当面去问她。” 何肃言嘴角一撇,道:“我不喜欢男人婆,何况她的脾气实在差得很,我又不是她的对手,若被她打了,我找谁去伸冤。” 谌仲笑道:“你去找樱花婆婆为你做主呀,你是客,她是主,她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何肃言哼了一声,忽然低声道:“嘿,那男人婆晚饭的时候怎么没见到她?” 谌仲道:“也许她睡了也说不定。” 何肃言道:“据说她与樱花婆婆多年未见,两人肯定絮母女之情,哪会那么早就睡了。” 谌仲摆了摆手,笑道:“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为何自己不去问呢?” 何肃言撇嘴道:“我哪有关心她,这种姑娘可不是我的菜。” 116.第116章 名剑谱 不器剑 两人闲聊之于,来到一间木屋外,木屋内光芒闪耀,却无人影。 谌仲好奇的看着这间木屋,木屋老旧,借着月光甚至都能看到屋檐处的斑驳的青苔,门窗半掩,里面并无人,但那股光芒却好似有股慑人心魄般的魔力。 谌仲的好奇心大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是发现墙角一侧一颗明亮异常的光珠散发着异乎寻常的光亮,原本漆黑的夜被这光珠照射的通透异常。 “竟然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何肃言瞠目走向前去,左看右看了一番,不禁咋舌道:“如此大的夜明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谌仲也是被这夜明珠吸引过去,明珠将木屋映如白昼,先前被这夜明珠所吸引,待缓过神来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书房,书架整齐的排列在墙壁四册直通屋顶,书架是简单的苍木所制,制作虽简陋却不失匠心,每个书架上都被填的满满的,架身一尘不染,看样子经常有人来擦拭。 谌仲随手拿出一本书册,只见卷首书着“名剑谱”三个大字,字迹娟秀明朗,他有些诧异,诧异的是这名剑谱三个大字的字迹竟好似在哪里见过,回神一想才了然,这竟然与自己的字迹无二,无论是下笔的力道和勾划的角度与形状都已证明,这的确是自己的字迹。 他好奇的翻开书册,只见上面列举的均是当代名剑,诸如合欢剑歧邪剑乙敛剑皆是书写在册,更是将当代名剑排列座次,随手翻阅,竟发现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尾勺於惑的乙敛剑只屈居第四排位,不禁好奇那前三究竟是何神剑,于是朝前翻去一页,赫然发现这名剑谱行排第三的神剑竟是樱齿剑。 樱齿剑排名竟还在乙敛剑之上,这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不过谌仲也并未太多在意,因为樱齿与乙敛本就是同一块神铁锤炼而成。 又是朝前翻去,定睛一瞧,只见上书“贪魔”二字,一把狰狞獠牙的长剑绘于正中,剑身虽只是细笔轻描所绘,却极为逼真,将剑身如恶魔一般的刺牙剑锋绘的如梦如幻,归属者署名:东海异族剑魔巫马太狱。 名剑谱行排第二的竟是剑魔巫马太狱的贪魔神剑。 下面则是对这贪魔剑的粗略简介,三千东海域,无尽狱妖宫,太狱擎贪魔,俯首海王东。 贪魔剑乃是无数妖魂的精魄淬炼而成,当属天下第一魔剑,其魔性之恶毒,诡异之妖性,尤在歧邪剑之上,不亏为当世第一魔剑。 “据说剑魔巫马太狱修为仅次于海王海禾仇,这家伙便是明楼的人都有所忌惮。”何肃言在一侧喃喃说道 谌仲蹙眉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又是朝前翻去,只见书首写着“不器”二字,别说归属者,便是连个介绍都无,他不禁奇怪起来,当世名剑饶是贪魔樱齿如此神秘他也是有所耳闻,但这名为不器的剑,他便是闻所未闻。 他心底揣测,想来这本书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樱花婆婆编篡而成,凭樱花婆婆的阅历,能将此剑位列名剑谱榜首定然有她的意义,何故连任何信息也无便将其排在榜首之位? 谌仲侧过头,朝着何肃言淡淡的说道:“你可听过这不器剑?” 何肃言眼睛盯着那不器二字,脑袋转了几番,也是搜寻不到任何这不器剑的信息,他摇头道:“我便是听也为听过。” 谌仲继续道:“后面的那些名剑皆有绘画而成的样板,偏偏这把不器剑竟连半点信息也无,当真奇怪的很。” 何肃言也甚感奇怪,但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他本就对修行半点兴趣也无,无论什么圣剑神器到了他的手中也和玩具一般,他撇了一眼继续道:“你不妨去问樱花婆婆,她一定会给你解释的很清楚。” 说着何肃言从架上取出一本书,独自观摩起来,他平日观书如过眼,潦草至极,那些黑墨文字他一触便困乏的很,塞回这一本又抽出另一本。谌仲倒是对这不器剑兴趣深厚,器有形,这不器自然可释为无形,通俗便可理解为这柄不器剑乃是没有形态的,难道这不器剑是水做的不成?正自琢磨不透,却听何肃言咦了一声,叫道:“奇怪,奇怪,为何这里的书籍每本都略有残缺?” “残缺?”谌仲闻言心底微惊,樱花婆婆置此书房,揽收如此多的道义稀册,想来必定爱惜的很,岂会随意破坏?墙角那明亮如日的夜明珠取代了烛火,想来樱花婆婆便是怕这里走水会殃及书册,绝不会让这些书籍有所损坏的。 谌仲探目瞧去,发现何肃言手中的书册果然有被破坏的痕迹,痕迹明显,显然是被人用手撕掉了一页,谌仲翻动手中的名剑谱,这才发现,就连这本书的书尾也有被破坏的痕迹,他虽然奇怪,却也不知如何解释,无奈摇了摇头朝着何肃言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并不清楚。 何肃言打着哈气,有些困乏的朝着谌仲说道:“我要去睡了。”说着便自行离去 谌仲并不累,相反精神的很,看到满屋的藏书,他哪有半点困意。 木屋虽静却明亮异常,尽管架上的注释文字很小,但却也能够看的清楚,来到西侧的书架旁,忽然谌仲发现那里的字条上的字眼极为熟悉,却是书经二字,他大感疑惑,因为这书经本是势族天枢院的藏书,如今怎会在这里出现? 依次看下去却是发现天枢院藏书阁中的书多半这里都有的收藏,他心下更是惊讶不已,翻开书册一看,却是发现虽书写的内容相同,但这里的藏书却皆是手录完成,这字迹更是熟悉,便是那魂字无疑了。 他眼睛忽然一亮,便被几个字吸引,赫然是蜃字经三字,但架上却是空空如也,谌仲心下一沉,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对,他缓缓的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本蜃字经,朝着那空架位置试了一试,已然笃定,自己手中的蜃字经原来定是放置在此位置之上。他想起景湖畔破庙门口的那个乞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间的关系,这本蜃字经为何到了樱花山庄?为何被人从樱花山庄拿走?又为何到了那乞丐的手中?这其中复杂微妙的关系,饶是他想破头颅也是猜不透的。 他不知该不该将这本蜃字经在自己手中的事告于樱花婆婆,但心底却是觉的有必要将事情问个清楚,他一转身,便瞧见门被推开,然后樱花婆婆走了进来。 117.第117章 由来 谌仲有些尴尬,毕竟私自进别人的书房总是不礼貌的,好在樱花婆婆的脸色笑意满满,她瞧着谌仲并未说话,但谌仲的脸色却显得有些拘谨,他本不是一个拘束的人,但面对樱花婆婆的时候,他却是说不出的羞涩,他只能拱手礼道:“前辈。” 樱花婆婆一眼就瞧见了谌仲手中的那本蜃字经,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奇怪,更多的却是讶异,瀑流的粉色长发被夜明珠散发的光芒照射的隐隐发亮,就像是樱花飞舞的流水,她静静的走到谌仲身前,黑色的眸子却是紧紧的盯着那本蜃字经。 时间停顿了很久,谌仲只是尴尬的站在那里,沉默的时间总是难熬的,谌仲终于开了口,他说道:“前辈莫非见过这本书?” 他问的有些违心,因为他知道,这本书曾经一定是存放在这木屋内的。 樱花婆婆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岂止是见过,这本书曾经便在这里的。” 说着她继续道:“它为什么在你的手中?” 谌仲将那乞丐赠书一事尽数说出,樱花婆婆凝眉沉思了良久,说道:“那乞丐是什么样子?” 好在谌仲的记忆极好,那乞丐虽模样邋遢但却显得干净异常,他依稀还记得清楚,于是仔细的描述了一番,说道:“前辈认得那人?” 樱花婆婆摇了摇头。 谌仲奇怪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这本蜃字经会在那乞丐的手中。” 樱花婆婆继续摇头,沉了半响后说道:“这本书本是当年小环随身携带的,你要知道,当年便是这本蜃字经,让他醒识悟道踏入修行,所以他索性就一直带在身上,那年他来到我这樱花山庄,我那时揽群书置办这书阁,小环凭着记忆将势族的那些典籍抄录了八九,也是帮了我不小的忙。” “后小环修为大成,即将周游天下,这本书他也就带走了。”说着她轻叹一声,继续道:“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看到小环的随身佩物,我倒是有点想他了。” 谌仲沉默不言,看着樱花婆婆略显凝重的神色,不知说些什么,唐小环和樱花婆婆之间存着师徒关系,想来樱花婆婆对小唐先生也是极为喜爱的吧。 “既然这本蜃字经机缘巧合到了你的手中,想来也是天意,你便好好保存吧。” 谌仲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前辈,我想问下,不知当年小唐先生是如何通过这蜃字经祛除了他的先天虚体体质踏入修行的?这本书我看过了很多遍,却是参悟不透。” 樱花婆婆摇了摇头,道:“能看懂这本书的人,据我所知,天下只有小环一人。” 谌仲默然,这蜃字经的确稀奇古怪,里面半个文字也无,说是天书也不为过,心下不禁感叹小唐先生是如何参透了其中的奥秘。 樱花婆婆却是瞧着身前的檀木桌看的出神,她的眼睛明亮,皎洁的就像月光一样,她的心绪有些惆怅,缓缓的坐到椅上,盯着桌上那半盏微凉的茶水,怔的出神,谌仲不敢多言,他也是看出樱花婆婆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沉默了良久,樱花婆婆忽然叹道:“当年小环就是坐在这里,每日每夜的看这里的藏书,他这孩子,最喜欢吃馒头和樱桃。”说着她侧头朝着谌仲微微一笑,继续道:“馒头就着樱桃,味道很好么?他真是一个怪人。” 谌仲依旧沉默不语,他习惯聆听,也习惯别人像他倾诉,所以他此时并没有说一句话。 樱花婆婆无奈一笑,又道:“小环这孩子吃东西最是不讲究,每次都会弄的满嘴都是饭粒。”她缓缓的持起桌上的青瓷杯,喃喃道:“而且他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吃饭看书总是会随手就撕掉书的一页,来擦他的嘴巴,你应该看的出,我这里的很多藏书都是残缺的,那都是小环那孩子给撕掉的。” 谌仲这才了然,原来这些藏书残缺却都是小唐先生造成的,他心底不禁无奈至极,这里的藏书都是世间的稀罕藏书,寻常人见都未曾见过,这小唐先生竟随手便撕,竟是用来擦拭嘴巴,这也太随意了点吧。 樱花婆婆将茶杯轻轻放下,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从明媚口中知道了你的一些事,其实我想劝你,有些事能够放下才是最好的。” 谌仲知道樱花婆婆所说的放下,大概是说自己与神庙之间的仇恨,但灭门之仇,如何放下?有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过了半响,谌仲叹道:“人活在世,有些事可以放心,但有些事却绝不能放下的。” 樱花婆婆道:“难道你不认为一个人活着才是最好的吗?” 谌仲道:“可是有时候活着就必须要做一些事,不然和死有什么区别?” 樱花婆婆道:“神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谌仲叹道:“其实任何事都不会那么简单,可是我必须要去努力,不是吗?” 樱花婆婆轻叹一口气,道:“可是你会死的。” 谌仲叹道:“每个人都会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樱花婆婆道:“但你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他们要杀你,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神庙的人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理,他们更不会因为你是势族的人,而有什么改变。” 谌仲默然,他当然知道神庙实力强大高手如云,凭他如今的本事万万难以与其相对,神庙内的那些怪物很多都是屹立在这个大陆最顶端的人,莫说是大祭司月神雪主等巅峰级的人物,就是那剑邪少祭司他都毫无与其一斗的能力。 他并没有说话,心底无尽的愁绪就像是迎风而来的柳絮瞬间盈满了他的脑子,过了良久,他淡淡的朝着樱花婆婆说道:“若换做您,您是否能够放下?” 樱花婆婆微微扬头,朝着那倔强的少年看了一看,她看到只有坚毅与不屈还有对这世间所有丑恶的憎恶,她似乎从这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唐小环,她绝不是喜欢打压别人的人,相反,她始终觉得一个人若有一番骨气,就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她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谌仲的话,而是说道:“阿宸让你来,是因为她肯定会觉得我会喜欢你这孩子,看来她并没有错。” 谌仲问道:“阿宸是谁?” 樱花婆婆忽然一笑,笑道:“哦,她现在是大明堂堂的一国之后,我倒是忘记了。” 谌仲讶然,樱花婆婆口中的阿宸竟然便是宸后娘娘,如此亲昵的称呼,想来樱花婆婆和宸后间的关系一定匪浅。 樱花婆婆站起身子,走到书架旁,从中拿出一本书,递到谌仲面前说道:“这是画魂师的初级手记,你可先了解一下什么是画魂师,届时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虽然你现在未醒识,但先了解一下还是可以的。” 临走到门前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头未回的说道:“你既然会写魂字,就说明与画魂师有缘,不妨先将这本书抄录一遍。” 还未等谌仲回答,樱花婆婆便推门而去。 谌仲捧着手中的画魂师入门手册,并未即可打开观看,他将手塞入怀中,然后推门而出。 118.第118章 月上梢头 秋意深浓,庭院微凉,丝丝冷风拂面,他感觉无比的清醒,虽然夜色已浓,但谌仲却无丝毫的睡意。 山庄内有条静怡的小路,小路很小,仅容两人并肩而过,两侧尽是繁茂盛开的樱树,这本应该是一个残叶凋零萧索凄凉的季节,但在这樱花山庄内却是如同春日,处处充满着春朝的希望之意。 谌仲有些好奇这条小路到底通向何处,皎洁的月光从小路的尽头冉冉照射而进,月亮太圆也太亮,让人不禁欣然而往。 谌仲顺着这条静怡的小路亦步亦趋而行,行不多时,便瞧见墨色浓深处一高角凉亭内有两个身影,似乎在说着什么。 亭外月光微醺,两侧崖间将偌大的月亮抛在崖外,这景色如画卷一般如梦似幻。 亭内的一人纤细的身形面朝着崖外的月亮背对着谌仲的方向,所以他只能瞧见那人的背影,那背影有着一头流瀑一般的长发,如流水潺潺倾泻而下,借着月光能瞧见那及腰的粉色长发和樱花婆婆甚是相仿,但看身段苗条却又肯定这绝不是樱花婆婆,因为樱花婆婆绝没有这种青春的朝气,她有的只是未曾逝去的风韵。 谌仲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似是从哪里见过一般,他又瞧向另外一人,那人不停的在亭内来回走动,口中似乎念念有词,长长的袖口拖拽在地,他的嘴时刻都在说着什么脚步也是不停的徘徊,好像一刻都停不下来。 谌仲已然瞧出,这人便是云叟无疑,但那另外一人又是谁?从那背影推断而出,这一定是一位妙龄少女,她的年岁绝不会高过自己,莫非此人与樱花婆婆有着什么关系。谌仲并未太过在意,他本打算转身离去,因为毕竟毕竟偷听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何况天色已晚,秋意深浓,他此时也微有困意。 “他去了哪里?” 谌仲忽然听到一女声,想来便是那背影人所说,这话音如莺啼如春雨,曼妙无限,其间夹杂少女羞涩的问候,竟饱含深情之意,这女声谌仲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顿足未动,这时又听云叟说道:“他去了蛮荒之地。” 这少女忽然叫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却听云叟道:“去找一个人。” 少女道:“什么人?” 云叟道:“太上榜首。” 少女吃惊道:“蛮帝的大弟子启神子。” 云叟道:“正是启神子。” 少女的情绪似乎紊乱至极,沉了半响,说道:“是我爹的意思?” 云叟道:“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少女担忧道:“他为什么要去惹怒那个家伙,那可是与洗尘剑傅青弈齐名的人。” 云叟道:“他自幼随在门主身边修行,鲜少抛头露面,门主安排他在这樱花山庄内,便是要夫人压制下他的锐气,他虽修为大成,性情却是太过骄纵,年轻人嘛气盛总是难免的,他要与洗尘剑决斗,门主拦了下来,这次他偷偷跑到蛮荒之地去寻那启神子决斗,怕是门主都不知道的。” 少女嗔怒道:“那你们就没有阻止他么?” 云叟叹道:“想来夫人觉得应该打压下他的锐气,便没有多加阻拦吧。” 少女不在说话,月光皎洁寂静,铺洒下来将石壁凉亭粉刷的透亮,过了良久,只听这少女微微轻叹,说道:“好了,我都知道了。” 云叟又道:“你也不用太多担心,无藏那孩子虽骄纵惯了,但他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这些年来在这樱花山庄,他的修为也是有很大的进步,如今虽然只是灵恸境巅峰,但实力绝不会低语五大榜首的那些天才,便是我,也没有完全胜他的把握。” 少女讶然道:“当真如此?” 云叟笑道:“我岂会骗你不成?这些年在樱花山庄,他每日潜心修行,随时有突破神游的预兆的。” 少女不禁喜悦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失望。” 云叟笑道:“他绝不会令任何人失望。” 云叟话说完便朝着谌仲方向走来,他似乎早已料到有人躲在远处,谌仲尴尬的瞧着云叟,云叟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二人颌首点头,谌仲本想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偷听,但云叟好像也不在意,只是轻声道:“这里的风景不错,月色也很好,但我劝你,还是早点睡的好,秋意太浓,很容易生病的。” 谌仲尴尬一笑并未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云叟的背影已消逝在墨色的夜里,谌仲也待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的话音方才还是深情款款愁绪浓浓,此时的话音却是调侃之意,这语态与声音谌仲极为熟悉,一个身影恍然显在脑海,他回转过头,就见那少女正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只见粉裳纱衣裹住她纤细玲珑的身段,一张樱花小嘴倍显妖艳,粉黛施加在那双明眸下更是艳丽异常,细眉如点墨,长发似柔云,婉如云霄梦境款款而至的仙女,谌仲瞧见这少女的容貌之时,神情竟有些呆滞了,他自认万花楼的那些姑娘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比之这少女却略有不足,这少女虽妖艳却不失良善,若说是天上先来的仙女,仙女哪有这般妖艳美丽? 谌仲没有说话,他心底还在猜测在哪里见过这少女,但这少女忽然抿嘴坏笑道:“这才多久,你便不认得我了么?” 谌仲一惊,再次定睛瞧去,忽然叫道:“你是尾勺姑娘。” 这少女自是尾勺明媚了,先前她易容成少年将本来的面貌早已抹去五六分便已是俊俏异常,如今散去容妆回到女儿身,其美貌程度竟天下绝艳倾世无双,谌仲已瞧出,尾勺明媚的眉宇间神色的确与樱花婆婆有些相似,此时已然确定,这的确是尾勺明媚了。 谌仲哑然失笑,道:“先前是我眼拙,竟没瞧出是你。” 尾勺明媚笑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谌仲笑道:“那是谁的错。” 尾勺明媚笑道:“是我的错,看来我的易容术还是不错的嘛。” “方才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谌仲道:“要听实话?” 尾勺明媚冷哼了一声,谌仲道:“的确听到了,但我想那里面好像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吧?” 尾勺明媚依旧冷哼,朝着谌仲说道:“你最好不要乱跑,掉入那樱花掩熄阵中可没有去救你,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了。” 谌仲指着来路笑道:“那便不送。” 尾勺明媚拂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谌仲走到崖口,望着悬在半空的寒月,久久未动,心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寒幽冷,冬幕将至,人未言,天却已黯,心未定,人已走远。 119.第119章 拜山门 一夜安睡,清晨的一缕阳光顺着窗缝透入屋内,谌仲起床穿衣,洗漱整理一番,便推门而出。 阳光微暖,较之昨日晴好许多,但深浓的秋意却是搔上梢头,远处天际虽晴朗明媚,却总是说不出的凄凉萧索。樱花山庄本就不大,从那小筑转过走廊,便是那前院了,院内安静无人,正琢磨间,就瞧见何肃言抱着唐宝宝从屋内走出。 “阿仲,我正要去找你。”何肃言将唐宝宝放在地上张口说道 “找我?”谌仲抑或道,清晨尚早,若非无事,何肃言绝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唐宝宝在一侧叫道:“仲哥哥,是你救了我的命么。” 谌仲抚着唐宝宝的头笑道:“救你的是樱花婆婆,并非是我,你要记得婆婆的好,永不要忘记。” 唐宝宝撅着小嘴说道:“可是婆婆告诉我,说是你救得我,婆婆绝不会骗我的。” 谌仲无言浅笑并未多说,见此处只有何肃言唐宝宝二人于是说道:“其他人呢?” 何肃言这才说道:“早些时候,有人在山下拜山门,樱花婆婆等人便去迎了。” “拜山门?”谌仲不解,心下却是隐约不安,昨日几人方才到了这樱花山庄,今日便有人上门拜见,岂非巧合?莫非来人与自己有关? 何肃言也是蹙眉道:“具体是何人我也是不知,樱花婆婆让我留在这里看好唐宝宝,至于你的话,他们说暂时也不要离开这里的好。” 谌仲沉思片刻,轻摇了摇头道:“事因我而起,我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 谌仲知晓这天机宝盒的重要性,天下高手闻之倾巢而出,如今若那些人涌入樱花山庄,自己若一味推却,岂不是给樱花婆婆带来麻烦?他一向不愿麻烦别人,更不愿因自己的事给别人来带危险,所以他想了一想,朝着何肃言说道:“我去山下看一看。” 何肃言皱眉道:“阿仲,婆婆既然已经说了,你又何必如此,何况你去了又如何?也不会帮上什么忙的。” 谌仲轻叹一声,何肃言的话并没有错,自己就算去了也并帮不上什么,沉默半响,他叹了口气道:“但我总要去看一下,也许有白兄弟和颜兄弟的消息也不可说。” 何肃言沉默半响,说道:“那好吧,我便随你同去。” 说着何肃言想了想又道:“但我们只能在远处观望,绝不可靠的太近,看云叟那时的表情,来人绝非善辈。” 谌仲点了点头,何肃言牵起唐宝宝的手说道:“宝宝,你要安静一些,不可吵闹。” 唐宝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几人便朝着山下走去。 林间静谧,偶有晨光透过树梢缝隙射入几人的脸颊,谌仲走的有点急,他的步子迈的也很大,因为他实在想知道即将到来的麻烦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快的就找上了樱花山庄。 行不多时,来到山脚,便瞧见远处人群密集,谌仲与何肃言唐宝宝三人掩在树后,朝着那空地望去。 只间空荡山脚处人虽密集却分隔有秩,樱花婆婆一头粉色流发安静如长淡然自若的站在那里,她的左侧云叟不短徘徊走动,口中念念有词,右侧石叟如木桩一般岿然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的几波人。尾勺明媚钱老板与容蓉却是一言不发的站在身后。 尾勺明媚男装打扮又恢复往昔的面貌,让谌仲不禁奇怪为何她昨晚那般梳妆打扮是为何,只见她虽男儿打扮却依旧俊俏异常,此时她细眉微皱,瞪着眼睛瞧着前方,似乎心情略有不爽但又强忍未发作。 谌仲放眼又朝着场中瞧去,却见一人影背对自己站在正中,那背影身着长衫,肩膀略显消瘦却坚挺无比,颀长的身材让谌仲不禁有些眼熟,正自猜测是何人的时候,那背影豁然转身,谌仲大吃一惊,脱口道:“狄前辈。” 那人却正是狄休,只见狄休凛然端立场中,背后是樱花婆婆一干众人,前方则是三波人群。 左侧李显宗背负双手目光炯然的盯着前方,身后则是阙珏双子与三个紧绷着脸的中年男子,那三个中年男子面目表情如僵尸一般,毫无喜怒哀乐,就好像被抽离了情绪一般,只是如木棍一般站在那里,无论场上说什么话似乎都与他们无关,谌仲瞧见这三人的时候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这三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有着一种悲悯之气,更可以说从他们的身上,谌仲感觉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 在瞧中间的那一伙人,一人影模糊的赫然是剑邪,其身侧是依旧披着黑色斗篷的少祭司,在两人的身前则是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的年岁看起来并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眉宇轩昂气度不凡,神态自若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浅笑,看其所站位置,身份地位竟犹在少祭司剑邪之上。 年轻人梳着发髻,冠巾缚在发梢,一身蓝色长衫拖拽在地,双手插在袖口内,含笑瞧着场中的狄休,并未说一句话。 在看右侧那一伙人,赫然是寇国的悲欢离合四大剑魁,在他们四人的中间有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他们四人围在马车四周,就像是守卫一般矗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车中是何人?竟能驱使四大剑傀作为他的车马护卫? 四大剑傀心高气傲,乃是寇皇手下一等一的高手,是何人有这种本事能够让他们四人心甘情愿的当做护卫而没有半句怨言。 谌仲瞧着场中紧张而浓重的气氛,只见李显宗含笑朝着樱花婆婆拱手礼道:“清晨便打扰樱花夫人,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望樱花夫人切莫见怪。” 他话语虽客气万分却倍显傲然,说出的话虽礼貌有佳却让人觉得略有威胁之意。 樱花婆婆微笑不语,云叟却是毫不客气说道:“北靖王携众扰我樱花山庄,不知所谓何事?” 少祭司冷哼一声,冷笑道:“凭他小小的一个藩王也能携的动我们神庙的人?” 他的话语之意竟丝毫未将李显宗放在眼中,轻蔑之意显而易见,李显宗贵为四大藩王之首,在大明帝国也是鼎鼎大明的存在,本以为李显宗会有所动怒,但他却是笑道:“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一小小的藩王如何能请动神庙与四大剑傀?我们不过是凑巧遇到而已,也凑巧为了同一件事走到了一起罢了。” 说着李显宗朝着狄休笑道:“还望狄公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将那件东西交出来吧。” 狄休面色无惧,昂首说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天机宝盒。” 说道天机宝盒众人脸色骤变,谌仲心道:果然还是为了那天机宝盒。”说着他朝着怀中探了一探,天机宝盒犹在,他方才放下心来,如今神庙四大剑傀与北靖王找到这樱花山庄,无疑便是对这天机宝盒势在必得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观望查看事态如何。 120.第120章 众矢 李显宗此时毫不避讳,继续说道:“那件东西本来便不属于狄公,你又何苦沾染此事?寒门与大明军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狄公当真要破坏这个平衡不成?” 狄休忽然朗声大笑道:“简直笑话。”说着他横指李显宗,厉声道:“凭你一藩王也可代表大明军方?你与神庙勾结之事,当真以为天下人不知?神庙觊觎大明领土多年,你既为大明臣子,竟勾结神庙之人?你置大明千万子民于何地?” 狄休接连揭破李显宗的秘密,本以为李显宗会恼羞成怒,但此时李显宗却是泰然自若无事一般,朝着狄休笑道:“你说我勾结神庙之人,不知我勾结的是神庙的哪些人?不妨指出。” 狄休冷笑的朝着少祭司瞧了一眼,少祭司却是迎头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 李显宗笑道:“莫非狄公认为我与少祭司勾结密谋?” 说着李显宗侧头朝着少祭司笑道:“少祭司莫非与我相识?” 少祭司笑道:“北靖王统领三十万大军镇守北漠境,天下人皆知,我虽早有耳闻,但此时却是初次见面,先前我便是见都未见过王爷的。” 李显宗朝着狄休笑道:“少祭司何等人物,绝不会说谎话的,想来狄公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绝不可当真。倒是狄公贵为寒门中人与我们的镇国韦公结为八拜之交,搞的天下皆知,此事不假吧?” 狄休凛然无惧说道:“我与韦兄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无愧天地,有何不敢承认?” 李显宗忽然脸色一变,冷哼道:“你敢承认便好。” 他的话音方落,便见天际几道寒光闪过,三个人影从天而至,落于地面,为首一人似三十左右年岁,身穿银铠手持长戟端然而立,靠右一人却是一矮小精悍的男童,这男童头小脚下身子小,若七八岁孩童一般,穿着一身娃娃装,眼色却是暴戾异常,恨不得所见之处尽是荒芜鲜血,在看靠右一人,却是一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面容憔悴一脸病态似不久于人世,正低头咳嗽不停,单手持着拐杖,一只腿攀在那铁拐上,掏着脏兮兮的烂抹布擦拭着嘴口。 这三人忽然走向前来,朝着樱花婆婆跪拜在地,说道:“三刑人拜见夫人。” 寒门分九部,这三刑人却是脱离九部范畴之外,乃是尾勺於惑极为亲信的手下,往往内部出现叛徒,便是由三刑人手持寒霜令将其追捕剿杀。 那身穿银凯的年轻人名为韩锥,却也是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手中持的长戟名为银沙诗迫戟,一手诗迫枪法出神入化,那矮小孩童名为舍生童子,别看其面容为乳臭未干的娃娃一般,但却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其追踪手段更是天下闻名,无论一个人逃到哪里,都很难掏出他的追踪,那头发花白的来人名为病大师,此人经年痨病加身,却是依旧活在世上,看似将死之人,却有着极为通天的手段,手中的那根铁拐斩敌无数,饶是当年小唐先生也对其是赞赏有加,病大师不想死,就绝不会死,说的便是此人身法之鬼魅,行动之迅捷,就算是敌不过他人,想要逃跑,就绝不会有人追的上他。 樱花婆婆瞧着眼前的三刑人,心底隐约有些不安,因为她知道三刑人一向在暗中行动,鲜少露面,如今显在人前,定然有所行动,她将目光转向狄休,发现狄休的脸色并未有所改变,依旧岿然无惧大义不虚,心底无奈轻叹一声,却是并未多说。 三刑人礼毕回身,韩锥瞧着狄休,面色无任何神采冷酷至极,他的话向来不多,缓缓从怀中掏出寒霜令,举到狄休面前,沉声道:“狄部主,寒霜令已到,门主命你立刻回寒岚山。” 狄休瞧着那白玉如脂般的寒霜令,久久未曾将目光移开,秋风扫着落叶,更撩动着他的心,他的心并不平静,但他必须要保持平静,大敌当前,他不能乱,也乱不得。 沉默良久,狄休却是淡淡的说道:“我若不回呢?” 病大师咳嗽的声音更响了,他抚着自己的胸口似要将肺都咳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就像是白雪一般,他敲打着铁拐,忽然仰头朝着狄休说道:“那么你此刻就不是寒门的人。” 舍生童子接口冷声道:“三刑人从不杀寒门兄弟。” 他的话意明了,狄休若执意如此,那便不是寒门中人,三刑人对于叛离寒门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对于叛离寒门的人,三刑人只有杀,没有赦。 狄休道:“这是门主的意思?” 三刑人没有说话,这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 狄休轻叹一口气,心中苦闷之极,沉了半响,说道:“但我此时却不想死。” 病大师咳声道:“有些事身不由己,有些事必须要做,狄部主自然有身不由己的事,但我们三刑人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少祭司忽然走向前来,冷笑连连的朝着狄休道:“碰巧,我也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说着他微扬额头朝着三刑人笑道:“也许我们要做的事,正是同一件事。” “狄休,断指之仇,我们也该了结一下了吧。” 狄休却是笑道:“你要杀我?” 他的话音方落,四大剑傀却是同时站出身来,朝着狄休道:“早闻狄部主的寂灭流劲术举世无双,我四剑傀早有领教之意。” 狄休笑道:“四大剑傀剑术超然,能够与之赐教,我狄休岂能推脱?” “狄休,你与我阙珏双子虽无恩怨,但你那宝贝儿子狄云却是将我们害的好苦,他死了,这个仇放在你的身上,你可有异议?” 狄休黯然道:“我没有异议,云儿欠下的债,便让我来还好了。” 狄休寒光一闪,忽然昂起头颅,朝着眼前众人朗声道:“可还有人要取我狄某人的性命?不妨一起站出来。” 狄休话语如晴天响雷,声响震慑环宇,饶是几里外的人都是听的清楚。 谌仲心底暗暗吃惊,无论少祭司还是四大剑傀和那阙珏双子,皆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的高手,饶是狄休修为了得,面对如此多的强敌也是凶多吉少,但见狄休毫无惧色淡然相对处之,他心下一面为狄休担忧一面又为狄休如此豪情所钦佩。 何肃言忽然叹息道:“看来狄公凶多吉少。” 谌仲的眼睛却是盯着樱花婆婆,这里毕竟是樱花山庄脚下,为何她始终不发一言,她的脸色也是毫无情绪,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株飘逸着粉色花瓣的樱树,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连樱花婆婆自己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狄休绝不会轻易的被这些人打倒,他更不愿别人插手他的事情,狄休是一个宁可死也绝不愿拖累别人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 所以她选择不发一言,但必要的时候,她绝对会出手,因为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杀害她的朋友。 “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些。”尾勺明媚从后走出,指着场中众人厉声叫道:“你们也算是天下间有头有脸的宗师级人物,却如此落井下石,也不害臊么。” “明媚,你退下。”樱花婆婆皱眉说道 “我不。”尾勺明媚踏步向前来到狄休身前,挺起胸膛朝着前方众人说道:“狄伯伯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他如今大敌当前,我便是死,也不会做那缩头乌龟,更不会置他于不顾。” 121.第121章 有凤来仪 樱花婆婆知晓这宝贝女儿的品性,她面色虽有担忧,心底却是慰心不已,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缓缓踱步向前,朝着李显宗说道:“你就是北靖王?” 李显宗一愣,他不知樱花婆婆此语何意,瞧着眼前这美艳少妇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美艳少妇是何许人也,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尾勺於惑的结发之妻,唐小环成为画魂师的授业恩师,自唐小环死后天下间唯一仅存的画魂师,与宸后娘娘有着非凡的关系,不说修为如何高深,但凭她的身份地位,这天下间便没有几人想去招惹她。 与其说李显宗不愿得罪樱花婆婆,更可以说他不敢得罪。 不知怎得,李显宗心下忽然感觉隐隐不安,他知晓狄休与樱花婆婆的关系,但樱花婆婆久居樱花山庄经久未曾涉世,更传言她已早已淡出红尘休养佛心,虽不知因何事,但近十年来早已淡出世人的视线,难不成此时她要为狄休出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樱花婆婆忽然拂袖伸指,指着尾勺明媚,对李显宗说道:“你可知她是谁?” 李显宗皱眉不语,心如鼓锤,他不敢望向樱花婆婆凌厉的目光,竟畏缩的低下头去。 樱花婆婆微微叹道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连骂她都舍不得。” 说着樱花婆婆语调急转,如夏日突降的乌云骤雨又如伏天的晴空霹雳,厉声道:“可你竟要杀她。” 樱花婆婆瞪目立眉,朝着李显宗说道:“不知你仗的谁的势,明帝?宸后?还是太子?”说着她冷笑的瞧着少祭司神庙那些人不屑道:“莫非是神庙么?” 李显宗冷汗骤落,他低着头结口道:“不.不.不敢。” 樱花婆婆冷笑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若明媚有个三长两短。” 说着樱花婆婆望向谷口,瞧着远处沙尘扬起的谷内千军,朝着李显宗沉声道:“我让你的十万铁骑尽数葬在这粉黛山中。” 李显宗冷汗如雨,他从未向此刻一样怯懦,他有点恨,恨自己的权势不够熏天,恨自己的修为不够高深,在面对樱花婆婆如此人物的时候,他竟然无助的像一个迷路的孩童。 一阵掌声想起,那是一双肉掌拍打的声响,声响不大,却足够引起人的目光和注意。 拍掌的是一位年轻人,是那个站在少祭司与剑邪身前的年轻人,他始终站在那里未发一言,但此时他却开心的拍起了手掌,他的面色温润如喜,嘴角清扬略显傲慢,却绝不是伪装而成,那时一种超乎内在显露而出的自信,他在笑,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他朝着李显宗笑道:“靖王阁下怎么会伤害寒门少主?想来他并不知道这位少年便是樱花夫人的宝贝女儿的。” 说着他笑脸一转,朝着李显宗说道:“我说的对吗?靖王阁下?” 李显宗急忙道:“对,对,没错。” “我当时的确不知那少年便是寒门少主的。” 年轻人朝着樱花婆婆笑道:“他打扮成那个样子,若换做任何一人,都不会知道她实则是尾勺大人的宝贝女儿的。” 樱花婆婆难以反驳,这些话虽有些刺耳,但绝不是没有道理,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樱花婆婆定睛瞧着那年轻人,从那年轻人的神态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一个让他不得不忌惮的人影,他不愿想起那个人,因为那个人不是人,也可以说那个人的心思与诡计绝不是人能够所能够想象的出来的。 她并没有问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因为她无需在意对方是谁,这个世间能够让他有所忌惮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她敛起笑容,心下凝思。 樱花婆婆未开口,不代表没有人开口,云叟的话向来很多,何况他瞧这年轻人实在有些不爽,不说这年轻人讥诮的态度和那张让人看了只想作呕的笑意,单单他说话的语气就让云叟那双肉掌按捺不住,如果可以他真的不介意一巴掌呼在那年轻人的脸上。 云叟目光炯然的瞧向那年轻人,冷声道:“你又是谁?” 年轻人似乎很懂礼貌,也不知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为之,拱手朝着云叟笑道:“晚辈凤绮言。” 云叟讥诮的摇了摇头,接连道:“没听过,没见过。”然后冷笑道:“也是那座破庙里出来的人么?” 凤琦言显得很有涵养很有耐心,所有人都能听出云叟言语中的讥诮之意,但他却笑抿不语,神态更是淡然稳重,丝毫不因云叟的话而感到动怒或是不悦。 云叟继续道:“雪祭榜都未曾进入的年轻人,有何资本与我们夫人相谈?” 云叟的话已说的实在过分,他想激怒这个少年,因为他实在看不惯这叫做凤绮言的少年装成一幅老成的样子在这里摆谱,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摆谱,但绝不能在樱花夫人的面前装成熟装稳重。 凤绮言颌首淡声道:“寒雪为祭,以榜为名,晚辈的确未曾进入那雪祭榜。” 云叟看不透这年轻人,尽管他努力的想要看出他的修为和潜力,但总感觉模糊的就像是一团迷雾,云叟一双栈目透射而出的天道之眼已将这凤绮言扫视了无数遍无数次,但依旧一无所获,他心底有些疑惑更有些迷茫,疑惑的是他绝不相信这年轻人的修为在自己之上,迷茫的是他看不透,看不透这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的想法总是难以看透的,云叟其实并不应该恼怒更不应该迷茫,因为便是修为如樱花婆婆狄休那般高深,也是对这年轻人看不透的。 狄休隐约觉得从这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的想法与樱花婆婆无二,想起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人。 这时少祭司忽然开了口,他的话语低沉嘶哑饱含不屑,他开口道:“雪祭榜算什么,也可入的我家公子的眼。” 凤绮言含笑不语,他并未阻止少祭司继续说下去,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都希望扬名天下,名利与名气总是这个年龄最看重的东西。 却听少祭司冷笑道:“当今五分天下,年轻一辈份中分五大榜单,皆是为二十岁以下的修行者所立,大明有潜渊榜,北蛮族有太上榜,东海异族有海寰榜,西寇国有鬼将榜,雪国神庙有雪祭榜。” 说着少祭司讥诮的瞧着云叟,顿声道:“我家公子以九岁之龄登临雪祭榜首之时,怕之怕你还混迹在那登临榜末吧。” 这句话直逼云叟痛处,当今五分天下年轻一辈份分五大榜单,但凡年过二十便可参加那天道大会,入登临榜排座次,登临榜之上便是天道榜,天道榜单之上皆是这大陆的一方巨擘,只有修为达到那神游巅峰者方能入此榜。当年云叟初破神游之境,也是入了那登临榜,那次天道大会中却是第一轮便被淘汰下来,只能屈居登临榜末位,这笑谈早已成了他的心病。 少祭司的话音方落,场内鸦雀无声,静的连落叶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都闻的清楚清晰。 九岁之龄便登顶雪祭榜首,神庙内年轻一辈份中竟然有着如此惊世之才?为何先前未曾听人说过? 却听李显宗开口说道:“寒雪为祭,如今雪祭榜首乃是羽纱眉黛黛姑娘吧?” 少祭司冷哼一声,说道:“黛姑娘如今虽为雪祭榜首,却是凤公子拱手让之。” 凤绮言忽然打算了少祭司的话,朝着少祭司笑道:“这话若是让阿黛听到,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何况阿黛平时与我切磋,还是能够撑住二三十招的。” 他的话说的很随意也很随和,但让人听起来却是别扭的很,年轻一辈份中的五大榜首,虽未正式交过手,但想来修为并不会差到哪里,这少年的年岁绝不会超过二十之龄,但说的话确实嚣张至极,羽纱眉黛是与那潜渊榜首洗尘剑傅青弈齐名的人,竟然在他手中只能撑住那二三十招?这到底是在恭维自己还是在贬低他人?但看他的脸色神态,就好像在阐述一件极为普通简单的事实一样。 122.第122章 无限嚣张 何肃言嗅之以鼻,冷哼道:“这人好大的口气,那羽纱眉黛黛姑娘可是与傅青弈齐名的人?照他如此说,傅青弈岂不是也不是他的对手了?那另外三大榜单的榜首岂不是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了不成?” 谌仲有点错愕也有点吃惊,因为这叫做凤绮言的少年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他虽然觉得这少年实在有些嚣张,但嚣张的人总有着资本,何况他面对着樱花婆婆狄休等人,竟能面不红耳不赤的说出这些话,就算他说的话有些夸张,但凭他这份从容也绝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一想到洗尘剑傅青弈的那柄快如电闪的利剑,他轻摇了摇头,觉得这少年不是在说假话就一定有着真本事。 谌仲侧头瞧了一瞧满脸不屑的何肃言,说道:“羽纱眉黛黛姑娘又是谁?” 何肃言道:“如今的雪祭榜首,与洗尘剑齐名的人物,据说是一个修炼如痴的疯女人。” 谌仲道:“只有这些?” 何肃言错愕道:“只有这些。” 谌仲哦了一声,方才他已听说过那五大青年一辈份中的修行榜,忽然想起昨夜尾勺明媚与云叟所提到的那北蛮族的太上榜首启神子,随后他又朝着何肃言问道:“太上榜首可是那启神子?” 何肃言低声道:“没错,正是那启神子。” 谌仲又是低声问道:“也是与洗尘剑齐名的人了?” 何肃言道:“那是自然,启神子乃是蛮帝的嫡传弟子,据说十六岁之龄便已堪破灵恸达到神游初期的境界,修为已超越了其他四大榜首,下次天道大会,登临榜上的大热人物。” 谌仲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其他两榜榜首又是何人?” 何肃言耐心的说道:“海寰榜首海无痕,据说继承了剑魔的衣钵,乃是海皇七巨子之首。鬼将榜首厉虏,据说此人乃是那三十六寇鬼将之首,以十七岁之龄便统领三十六寇鬼将,深得寇皇喜爱。” 谌仲哦了一声并未多言,又朝着场中瞧去,却见云叟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他笑的有些滑稽有些诙谐但更多的却是不屑与嘲讽,他扬起宽大的袖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着凤绮言笑道:“既然如此,何不赐教?” 樱花婆婆并未阻拦,她也想看下去,这年轻人究竟是口出狂言还是有着真本事,能够九岁之龄便登顶雪国神庙的雪祭榜的天才,究竟是有着何等通天的本领。 李显宗乐的看热闹,他恨不得狄休那伙人尽快的打起来,他好完成他的任务,四大剑傀毫无表情的瞧着场中的情形,他们的内心也对这少年有所疑惑有所怀疑,因为他们是知道厉虏的修为能力的,这少年虽未直言败尽五大榜首,却是隐晦的道出了他不屑的态度。 四大剑傀围绕的马车内也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不难发现,车帘处微微被风撩动了一角,而车厢内透射出的那双眼睛也是朝着车外瞥了一瞥。 凤绮言不但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便是连那自信的笑容都未曾敛起,这种态度很傲慢也很无礼,无论他是什么人,毕竟云叟乃是成名的前辈,如今请他赐教,已是给足面子。 沉了半响,他忽然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你是前辈,我不愿与你交手。” 忽然他的眼光绽放出一道烟花一般炫目的光亮,他的嘴角微斜,眉宇轻佻,说道:“毕竟这是在你的地盘,我总要给足你面子的。” 云叟被这句话气的不轻,如果不是当着樱花婆婆的面,他几乎要扬起那宽大的袖口活活的闷死这嚣张的少年。 樱花婆婆的表情依旧泰然自若,但借着清晨那一缕矫情的阳光不难看出,她有些不悦,也有些疑惑,不悦的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年轻人,疑惑的是这年轻人为何如此的有恃无恐,就算是雪主与月神如此的修为,也不敢在她这樱花山庄脚下如此的跋扈,更令她哭笑不得是,这年轻人似乎天性如此。 云叟的修为他是知道的,神游境初期的实力在这天地之下也算的是一大修行者,虽只是那登临榜末,但何时又轮到这不曾出过茅庐的幼稚少年来给面子? 饶是李显宗阙珏双子和四大剑傀都有些无奈,但瞧见堂堂少祭司与剑邪都任由这少年大放厥词,他们又觉得这少年说不定真有着通天的本领也说不定。 三刑人始终未发一言,他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带狄休回寒门,多余的事他们暂时不想管也不愿管。 戏总是要看的,看戏的总比演戏的要着急的多。 李显宗迫切的想要看这出戏,他朝着云叟笑道:“我觉得这位凤小哥的话并没有错,你是前辈,若是败在晚辈手中,岂不是折煞了你那登临榜末的威名?” 说完他便朗声大笑起来,当然他的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因为樱花婆婆的眼睛瞧向了他,他急忙熄口又变的像一只怯懦的小猫,饶是阙珏双子看到李显宗这幅模样,都不禁冷哼了一声。 李显宗身后的那三个中年男子始终不发一言,场中的事好像与他们无关,他们本就不关心其他任何事,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不关心,哪怕是死,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吃一顿早餐那么简单。 云叟冷哼连连,他的身影一闪,便闪到一边空地之上,然后朝着凤绮言冷声道:“你若接的我三招,今日的事,我云叟绝不搀和。” 凤绮言道:“此话当真?” 云叟冷笑道:“我云叟说一不二。” 说着云叟朝着樱花婆婆投去一个目光,似是征求着樱花婆婆的意见。 樱花婆婆忽然笑了一笑,颌首点了点头,她虽未说一言,却将意思已表达的极为清楚。 狄休也并未多说,因为他知道这叫做凤绮言的少年已经触及了云叟的底限,云叟可以输,但绝不会被人侮辱尊严,所以他选择沉默,因为他也觉得,凭这少年的手段,绝不是云叟的对手,哪怕是连他都看不透的这少年。 凤绮言没有动,他的目光却是瞧向了石叟。 石叟更不会动,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简直就像是一尊石雕一样的站在那里。 他虽未睁眼,却已觉察出那少年在看他注视着他,但他却不愿多说,石头是不会说话的,最起码他现在不想说。 凤绮言忽然伸出手,指向石叟,朝着云叟说道:“既然要切磋,为何他不动?石云二叟向来不都是共同对敌的么?” 场下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惊讶,这少年的话意更是明显,竟要与一己之力独斗石云二叟。 尾勺明媚再也按捺不住,她恨不得抽出身后的樱齿剑一把刺进凤绮言伸出的手掌里,她冷笑的瞧着凤绮言,开口道:“凭你也配与我石叔叔云叔叔联手相斗?云叔叔与你交手,已算的是瞧的起你,你这人当真不害臊。” 凤绮言将目光转向尾勺明媚,他的眼神忽然变的柔嫩起来,他侧着头歪着嘴,就像是一个坏小子一样打量着眼前的尾勺明媚,过了半响,他忽然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我以为阿黛很美。”说着他啧啧了两声,轻摇了摇头道:“但比你却差了好远好远。” “这次出来,倒是有意思的多了。” 说着凤绮言朝着尾勺明媚笑道:“寒门内年轻一代,若都是如你这般修为,我想明年的天道大会登临榜之战,寒门弃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狄休皱着眉头,他觉得这孩子实在嚣张的有些过分,寒门是他与尾勺於惑亲手创建而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寒门有所侮辱,他朝着凤绮言冷声道:“南冥之巅,斩尽三千冰窟,看来雪主没有教会手下弟子做人的道理,倒是让他们学会了口舌之快。” 南冥之巅,尾勺於惑持乙敛神剑斩尽三千冰窟,雪主迎战,败在乙敛剑下,成为神庙千百年来最为耻辱的一战,狄休此时道出这件事,便是要打压一下这少年的嚣张气焰。 少祭司与剑邪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这件事已成雪国神庙的忌讳,没人敢在雪主面前提起此事,虽然已过去数十载,但这依旧是神庙不愿提起的耻事。 123.第123章 破法止字 凤绮言神色一怔,但很快恢复了他那原本泰然的神态,只见他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陈年旧事,何必提起?” 说着他昂首瞧着天际半点白云,似有所思,沉默半响,朝着狄休说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我主闭关九载,将于冬末出关,那时出关,便是他堪破神游直达无垢之境的时候,至于南冥之巅一战,我想很快便会变成寒岚之巅的战斗了,不知尾勺门主,可做好了准备?” 他的话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小,百年前混乱之治,五方混战之时无垢境以上强者陨落七八,当今争夺天下霸权的人,几乎罕少堪破神游,直至唐小环的出现,那震惊天下的天才少年啃着馒头看着书破着境,更是得到天下机缘解开天机宝盒得到天道传承,方才堪破神游达到无垢,自此周游天下败尽天下高手,虽说与五方霸主未曾一一交手,但那年蛮帝竟抿口答应了唐小环那些无礼至极的条件来看,唐小环的实力的确已是超越了五方霸主,那年剑圣尾勺於惑也是对唐小环青睐有加,二人虽未交手,但凭唐小环无垢之境的修为,天下人便知这一战尾勺於惑有败无胜了。 此时这少年道出雪主竟要晋升无垢之境,那么维持了百十载的平衡,岂不是要被打破?凭雪主的野心,待他修为大成,岂能不统领雪国旧部北侵? 没有人说出一句话,因为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代表着各自的一方势力,此时这少年道出雪主即将晋升无垢之境,这的确算是一个惊天的消息。 樱花婆婆的心绪依旧从容,淡淡的说道:“就算雪主晋升无垢之境又如何?” 凤绮言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笑着瞧着樱花婆婆,笑道:“又如何?”说着他横指指向南方遥远天际的那座山,那座寒岚山,笑道:“出关之时,第一战便是寒岚之巅。必将雪耻。” 樱花婆婆笑了,她笑的实在太美太艳,场中任何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在寒冬里的梅花一样,总是能够无意中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梅花虽寒虽傲,却总不及樱花婆婆的这一笑。 樱花婆婆轻笑道:“雪耻?看来那件事对雪主的打击的确很大。” 话说完,她轻扬了扬手,衣袂携着秋风,秋风装饰着她的衣袂无比的飘然与洒脱,一片樱花从空中缓缓落入她的掌心,她轻轻的捏着花瓣一角,明眸盯着掌心,缓缓的将那粉色的花瓣洒落在地,她的眼睛也随着落瓣沉了下去,只听她淡淡的说道:“雪主不是当年的雪主,难道乙敛便是当年的乙敛?也许所谓的雪耻,不过是雪主的一厢情愿罢了。” 说着她转身,留给众人的只有她那一头粉艳无比拖拽到足跟的长发,粉纱的长裙点缀着她纤细修长的身子,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的倾世绝艳的世外圣女一样,不可方物,不可临近,更不可亵渎。 待走到山路旁,她忽然从空中揽起一叶花瓣,她将花瓣黏在指间,擎起右手食指,缓缓的在空中画了一个“止”字。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止字,却惊的场下众人无人敢发一言。 凤绮言的眉头紧皱,止字出现的一瞬间,他额间的冷汗竟岑然而下,李显宗阙珏双子乃至他身后的三个青年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的那个止字,眼神惊骇的就像是瞧见了从坟头跳出的丧尸一般。 四大剑傀少祭司剑邪的眉头在那一瞬已褶皱的就像是被蹂躏了无数次选的宣纸,那辆马车的车帘在那一刻被人掀开,车上的人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美艳至极的少妇,她穿着极为华丽的锦衣,锦衣是大红色的,镶着金线,右手的食指上带着一枚通体透亮的戒指,戒指顶端,则是一个小小的“原”字,她的眼神原本清澈如泉,但看到那漂浮在空中的止字的时候,忽然眼眸就变成了赤红之色,似要冒出火焰。 三刑人的脸色变的异常诡异,他们不知是喜是忧,总之那种莫名其名的情绪盘在他们各自的脸颊之上,久挥不去。 “画魂三十六字,以破为始,以止为巅,止字出,神鬼灭。”钱不通缓缓道出一句话 画魂师最究极的破法止字诀,竟在樱花婆婆轻描淡写间挥写而出,要知破法止字诀,便是当年的唐小环都未曾修炼成功,据说那远古第一代画魂师,凭此破法止字诀,一字灭掉整整一个宗派,那宗派中的不乏神游境的强者,面对这破法止字却是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偌大的宗派山门一念间便灰飞烟灭。 狄休怔怔的瞧着悬在半空中的止字,心下也是震惊不已,无论他如何稳住心绪,却总不免被那悬着的止字所曳动。 “我要去喝杯茶,你们的动静最好不要弄的太大,我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更讨厌麻烦。”说着樱花婆婆顿了一顿,淡淡的说道:“倘若谁敢踏进我樱花山庄半步或是伤害了我的朋友。” 她的秀手不过轻轻一扬,满山樱花便骤然而起,将整天天空尽数铺满覆盖,她慢慢的走进樱瓣花海,渐渐消逝在人们的视线中,留下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空气中荡漾回旋“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说这话的人却不是简单的人,没有人怀疑或是质疑这句话,因为说这话的是樱花婆婆,仅此而已。 樱花婆婆单指画魂破法止字诀,着实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凤绮言望向樱花婆婆消逝远去的背影,忽然嘴角露出一抹狡诈的笑意,这个笑意很浅很隐晦很难让人察觉。 凤绮言低头朝着少祭司道:“你可知樱花婆婆为何离去?” 少祭司摇了摇头,剑邪冷哼了一声,轻声道:“因为她不得不走。” 凤绮言转头朝着剑邪哦了一声,笑道:“莫非你看出来了?” 剑邪冷声道:“我的确看出来了。” 少祭司皱眉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凤绮言笑道:“虽然她留下那破法止字,但那止字绝不会波及到我们,我们大可放心,此时的樱花婆婆,已经脱不开身来对付我们了,这里除了狄休与她,其他人嘛。”说着他讥诮的瞧了瞧场中的钱不通与石叟等人,笑道:“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少祭司恍然大悟,沉声道:“莫非宫先生已到了那樱花山庄内?” 凤绮言望向那漫天樱花,含笑道:“樱花掩熄阵?不过尔而。” 谌仲心底是有些奇怪的,现在局势如此紧张,樱花婆婆为何独自离去?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肯定不会是因为如她说的那般,要去喝杯茶。 喝茶只是借口,甚至连借口都称不上,谌仲心底暗暗揣测,樱花婆婆一定有别的事要去处理,而这件事必须得他亲自去才行,那究竟是何事?樱花山庄有樱花掩熄大阵,寻常人等,绝难通过的,莫非樱花山庄内有了什么变故?他猜不透也猜不明。 124.第124章 雷切九式 凤凝气刃 谌仲继续瞧着场中瞧去,却见凤绮言泰然自若含笑的瞧着云叟,然后迈步朝着场中走去,离得云叟五步之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拱手笑道:“当真要赐教?” 云叟的脾气暴烈,厉声道:“还有假不成。” “那请吧。” 他说的很客气很有涵养,就像是宾主迎客一般,但他这种表情加上那略显傲慢的语态实在令云叟恼怒不已。 少祭司与剑邪似乎并不担心凤绮言会落败,相反,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无比的从容与稳重,就好像知道了战斗的结果。少祭司冷眼瞧着云叟,讥笑道:“登临榜尾,若这一战你输了,怕是连登临榜都没脸进了吧。” 空气凝滞的像是夜幕下的荒原,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点动静。 云叟讥笑的瞧着眼前这有恃无恐的少年,他觉得一招制敌尽快的结束战斗,因为这才是对这嚣张的少年最猛烈的打击。 “你有什么本事,便施展出来吧。”云叟沉声说道 凤绮言笑道:“你要看我的本事?” 云叟道:“你看起来很有自信?” 凤绮言笑道:“有自信难道不好么?一个人若想成功,难道不应该有自信?” 云叟笑道:“可是过分的自信,都是愚蠢的。” 凤绮言忽然笑道:“那我倒是宁愿自己一直这样愚蠢下去。” 说着他目光微凛,环视四周,但见周遭风沙遍地,偶有樱花飘过,不盛萧索,一阵寒风吹过,拂过他苍白如雪的脸颊,这阵风来的太快也走的太快,凤绮言忽然脆声道:“你要看我的本事,那我便让你看一看。” 话音随风而起随风而落,只见凤绮言凝气成刃,掌间青光乍现犹如惊雷,一道青芒如刀切一般毫无征兆的朝着云叟削去。 钱不通脱口叫道:“雷切,凝气成刃。” 少祭司冷哼一声,道:“算你的罩子没瞎,还知道这雷切九式。” 气刃青光如刀芒,朝着云叟横扫而去,二人离的太近,凤绮言这一式也太过突然,饶是云叟身法了得,也是被惊了一瞬。 闪身避过,那到青芒气刃如利剑一般咚的一声透入远处石壁,竟未激起半点粉尘,犹如石块沉入大海一般不见踪影。 狄休眉头紧皱,他已瞧出,这叫做凤绮言的少年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要知凝气成刃每次迸发而出的雷切气刃,皆是体内元气所锤炼而成,若非灵识强大到一定程度,储存的元气丰厚无比,绝难施展这样的招数,就算能够施展,也是极为的消耗元气的,却哪里想这少年竟出手便是凝气刃,丝毫不拖沓更不吝惜。 云叟身形如电,避过之后心下也是微微一惊,待凝气刃擦身而过,他本待反击,却哪想凤绮言双掌早已擎出,六道气刃悬于掌心微微颤抖如待发利剑,但见青芒如飞盘一般迸射而出,皆是朝着云叟方向疾驰而去。 云叟大惊,顿足而起掠入空中,他隐约觉得这几道气刃诡异至极,绝不可以身相抗,只能委身退却,身形虽略显狼狈,却是并未被气刃所伤,这雷切凝气刃虽霸道异常,却绝不能连续施展而出,除非他的灵识强大到一定程度储存着瀚海一般的元气。 步虽风走,云随涌动,云叟施展出一套奇异步伐,那几道凝气刃竟被他一一闪过。 “七方步,有点意思。”凤绮言一言道出云叟这套步法,说着他厉声道:“我看你能躲多久。” 话音一落,他合十双掌,骤然拉扯后双掌间竟出现九道凝气刃,气刃中霹雳啪啦的电光闪动不止。 “雷切第九式,九落黄泉,不好。”狄休骤然叫道 云叟身形依旧悬空而立,正待还击,却见九道凝气刃携着电光迎面袭来,此时闪避已然不急,大惊下他擎起双掌运起气力,打算硬接这一式。 狄休本待出手,却见身侧一人影闪过,迎着那九道气刃而去,他心下大惊,此人竟要以肉体去硬接那九道气刃? 那人影是石叟,他像是石头一样挡在了云叟身前,那九道气刃尽数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云叟没有动,也没有死,他如果不动,就不会死。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老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石叟的身上。 “还给你。”石叟忽然睁眼大声喝到,那九道凝气刃竟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原数奉还回去。 凤绮言左手背负右手竟轻松一挥便接下那九道凝气刃,九道气刃悬在掌心,他微微一送,竟塞入体内,含笑朝着空中的石云二叟说道:“礼尚往来,石叟的不定功果然了得。” 云叟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这一战他败了,从空中落下,他凝目瞧着眼前的这少年,沉默了良久后说道:“你赢了。” 凤绮言笑道:“承让,不知云叟前辈说的话可算数?” 云叟冷声道:“我绝不食言。” 凤绮言道:“好。” 云叟略显沮丧的走到狄休面前,叹道:“狄部主,你好自为之。”说着他退到一侧不在多言 凤绮言环视当场,然后朝着狄休说道:“狄公,我这雷切九式可还行?” 狄休道:“你小小年纪能有此修为,也算难得。” “那我请问,狄公如何才能交出那天机宝盒?” 少祭司抢身上来叫道:“狄休,你若交出那天机宝盒,你我的仇怨从此便一笔勾销如何?” 阙珏双子也是说道:“为了一件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丢了性命,狄公觉得值么?” 狄休忽然大笑,他笑的有些猖狂也有些无奈,笑声持续了很久,然后他敛起笑声,朝着面前众人笑道:“你们问我值么?那我问你们,谌小哥一家七十几口人命可值?我儿狄云的死可值?天下的事岂能用值不值来说?” 说着狄休继续道:“我不管那天机宝盒究竟有着什么秘密让你们如此着迷,我想要的只是要弄清我儿狄云的死因,而且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人之美,别人越是想要的东西,我就越不喜欢给,你可以抢可以夺,我想说的是,首先你们要有这种本事。” 狄休拍着他硬朗的胸脯朝着场下众人笑道:“天机宝盒此时就在我怀中。” “若有本事,便来我身上抢啊。” 狄休横眉竖立,指着凤绮言说道:“凭你?你认为凭你那点修为能奈我何?” 说着他怒目瞪向阙珏双子,厉声道:“两个娈童,也敢胁我狄休?” 狄休又将目光转向谷口,隐藏在谷内的数万铁骑被他一双栈目尽收眼底,他敛回目光瞧着李显宗,厉声道:“老夫若不是不愿惨杀无辜,凭你那数万铁骑也能将我驱赶到这樱花山庄脚下?” 说着他有大笑起来,豪声道:“若想得天机宝盒,必先杀我狄休,可我想问,那天机宝盒只有一个,你们得到要如何分配?” 少祭司冷声道:“这便不劳你费心。” 狄休一番话豪情万丈,扰的谌仲体内一股热血流动,他恨不得此时便跳将出去与狄休共同对敌,但想到狄休此时将天机宝盒的事揽在他的身上,想来就是要给自己脱身的机会,若自己冒然出现,岂不是破坏了他的计划? 方才说起这天下事有值不值的一说,谌仲心道:狄公所言真乃性情中人,这天机宝盒内存天下机密之事,想来不会有假,他如此将麻烦揽在自己身上便是要自己将这秘密带到韦将军手中,一番苦心,岂会不明?他长叹一声,却见身侧的何肃言已是热泪盈眶。 “阿仲,那些人可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修行者,狄公当真凶多吉少,我们要如何是好?” 谌仲不知如何作答,他没有那本领去驱赶强敌,如今只能萎缩在远处观望,他当然期待奇迹的发生,也许樱花婆婆就是那个奇迹,但是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处理?难道她也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麻烦? 心绪紊乱,他只能又朝着场中瞧去。 125.第125章 三刑人 凤绮言显得很淡然,他一向如此,就算面对狄休他好像也一点不会紧张,因为他相信,狄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前些日与宫先生的那一战,狄休已经大耗心神,凭此时狄休的状态,若是他们联手对敌,狄休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瞥眼瞧了一眼悲欢离合四大剑傀,那四个剑傀始终不发一言的站在那辆马车旁,他有些奇怪那辆马车上究竟是何人,为什么四大剑傀都对其如此的恭敬有加,难不成是寇皇?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凭寇皇的能力,他绝不会轻易出山去解决这些事的,但那马车上的人又会是谁? 凤绮言在等待四大剑傀的意见,因为他从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此时若想完全战胜狄休,绝不能少了那四大剑傀。 凤绮言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朝着狄休说道:“看来狄公当真不愿交出东西了。” 狄休不语。 凤绮言又道:“那晚辈只能请您赐教了。” 狄休依旧不语,更多是不屑。 凤绮言当然能瞧出狄休神态中的不屑,他不温不火的继续道:“寂灭流劲术举世无双,我承认并非是狄公的对手。” 阙珏双子站了出来,冷声道:“阙珏双子愿领教寂灭圣尊的寂灭流劲术。” 少祭司挺身上来,冷声道:“狄公神功盖世无双,想来绝不会在意我们以多胜少的,不是吗?” 能将如此卑劣的行径说的如此坦然,少祭司也算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凤绮言忽然叹道:“也许就算我们联手,也并非能够杀掉狄公,拿到那天机宝盒。”说着他眉眼一挑,朝着四大剑傀看去,笑道:“闻四大剑傀剑术超然,狄公认为他们的剑能否杀的了你?” 狄休冷笑连连,蔑视之意更是凸显。 四大剑傀终于有所动容,四个人终于缓缓走向前来,他们的意思已明显,如果狄休不愿交出那天机宝盒,他们不介意与凤绮言等人联手。 尾勺明媚心急如焚,这场中与狄休为敌的人莫不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修行者,无论狄休有着何等通天的本领,也绝非是这些人联合起来的对手。 她明眸含泪,指着那些人骂道:“你们也不要脸了些,有本事一对一来。” 凤绮言笑道:“少主此言差矣,我们此时是杀人越货,又不是比斗,为何要一对一?” 尾勺明媚盛怒之下抽剑便要上手,却是被狄休拦下,他朝着尾勺明媚笑道:“明媚,你信的过我么?” 尾勺明媚泪已垂下,含泪道:“狄伯伯,这些人可都是要杀你要你命的呀。” 狄休笑道:“这个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很多,曾经不少,现在依然不少,不过你瞧,我现在不依然活的好好的?” 尾勺明媚破涕而笑,道:“那狄伯伯,你便替我好好教训他们。” 狄休抚着她的头笑道:“我答应你,绝不会轻饶他们。” “将死之人,何必多言。”少祭司冷笑连连说道 狄休也不动怒,含笑瞧着少祭司,忽然从指间迸发出一道寒光。 只听哎呀一声,少祭司捂手痛叫,指着狄休道:“你.” 狄休笑道:“我?” “当年我废你一指,今日我又废你一指,你能奈我何?” 原来狄休方才从指间爆射而出的那道电光,竟直接削掉少祭司的一根手指,无论拿捏的准头还是那迅如电闪的速度,都让场下众人震惊不已。 “无妄指。”阙珏双子皱眉说道 狄休笑道:“我不杀他,只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何况他根本没有资格死在我的无妄指下,他还不配。” 没有人怀疑狄休无妄指的威力,一指寒芒,便是少祭司如此修为,修炼的是那大荒芜手印的那双异手也禁不住无妄一指。 少祭司咬着牙怒目瞪向狄休,恨声道:“我要杀了你,就在此时此刻。” “你要杀谁?”这句话说的很突兀很突然,这个声音很病态也很沙哑很苍老。 说话的是三刑人中的病大师,病大师在咳嗽,他的咳嗽好像始终就未曾停过,他的面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老者,带着满身的伤病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 少祭司知道病大师,他知道寒门三刑人很少在现世,他冷笑的朝着病大师道:“你个老不死为什么还不死。” 病大师咳道:“你既然称我为老不死,我自然老的不会死。” “你方才说要杀谁?” 少祭司指着狄休道:“你们寒门的规矩可不要忘记,但凡与势族皇权有交集的人都算做叛逃寒门,他与韦青峰结拜之事,你们寒门可谓丢尽了脸面,三刑人的职责你可不会忘记吧?” 病大师道:“我老了,有很多事都会忘,但唯独这件事不会忘。” 说着病大师掏出腰间的破手绢,手绢破烂的已看不出原色,上面满是血渍,他也不在意,擦拭了一番嘴角的血渍,病大师忽然抬头对着少祭司沉声道:“可这又与你何干?” 韩锥皱着眉头挺身上前,朝着少祭司说道:“对呀,这与你何干?” 少祭司冷笑道:“你们要插手此事?” 病大师脸上的褶子更多了,说道:“你可以杀很多人,但唯独狄部主你杀不得。” “而且我寒门的人,岂容你说杀便杀?” “看来病大师当真要插手此事了。”凤绮言朝着病大师笑道,他面上虽带着笑意,但内心却是有些慌乱,原本凭他们这些人的手段,狄休今日绝难生还,但若这三刑人插手的话,可就麻烦至极了。 病大师咳道:“我从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但狄部主如今仍是我寒门中人,我们三刑人虽杀过不少本门的叛徒,但你不要忘记,他并不是别人,他是寂灭圣尊狄休,是门主大人的八拜之交。” 说着他转头朝着狄休说道:“狄部主,念在与门主多年的交情上,你便随我们走吧。”说着他横眉一挑,朝着凤绮言四大剑傀等人冷声道:“若谁敢拦,我三刑人就算天涯海角,也要灭他满门。” 病大师的口气嚣张至极,但却没有任何一人会怀疑他在夸大其词,寒门三刑人脱离一切法度之外,就算他们的修为能力并不是通天彻地并不是绝顶高手,但天下间却无人敢轻易得罪他们,这只因为,三刑人做事,从来不讲究道义更不讲究手段,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想杀的人就算是那人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如那跗骨之蛆一般黏住你。 死其实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三刑人这种人盯上,他们会让你彻夜难寝时刻悬着一颗恐惧的心。 三刑人的出现得罪出乎凤绮言的预料,他本以为那位先生缠住樱花婆婆,此间便无人阻碍他们的行动,但如今三刑人的出现,却着实打乱了他的计划。 狄休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想走,此时也走不得。” 病大师道:“为何走不得。” 狄休道:“因为已经晚了。” 病大师道:“什么晚了?凭我们三刑人加上狄部主,莫非抵不过这些人么?” 凤绮言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大更饱含讥讽之意,他朝着四大剑傀笑道:“不知悲欢离合四剑傀,可对付的了这三刑人?” 悲欢离合四大剑傀向来高傲,方才听病大师所言竟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西寇国与寒门虽无什么恩怨,但这世间上的恩怨往往都会因一句话而起的,恰恰病大师的话让他们听起来极为不爽。 噬悲脸上的疤痕蠕动的就像是一条蚯蚓一样,他身上的那三柄纤细的无鞘长剑陡然跃起,萦在他的身侧,蓄势待发。 无欢的脸色铁青,离殇却是在一侧连连冷笑,只有合欢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此时他不想出手。 噬悲紫青色的嘴唇此时看起来尤为的可怖,他冷笑的朝着病大师扯着嘶哑的声线说道:“你的心很老,想来并不好吃,但我却没有吃过,所以我想尝一尝味道。” 病大师斜眼瞧着噬悲,从脸上的疤痕他已猜出,此人便是四大剑傀之首噬悲,他说道:“听说你吃过很多人心,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噬悲舔着自己紫青色的嘴唇,模样甚是可怖,他没有说话,而是虚形一闪,来到场中,朝着病大师道:“我不喜欢废话,我只喜欢动手。” 病大师也是虚身一闪,来到噬悲身前五步之内,道:“你的三柄剑传说有分合裂地之能,今日我便领教一番。” 他的话音方落,手中铁拐便挥将而出。 无欢盯着韩锥,瞧着他手中的银戟,说道:“情锥?” 韩锥携戟在手,他默然的低头瞧了瞧手中的情锥戟,沉声道:“有情跗骨,胜似情锥,情锥戟有情,无欢剑却无情。” 无欢剑寒如冰晶,越是冰冷越是无情,无欢的确是一个无情的人,当年寇皇便是看重他的无情,也许只有无情的人才能成为一等一的大修行者,才能成为寇皇最需要的那把利刃,一把能为寇皇杀人的利刃。 离殇原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但他手中的离殇剑却一点也不文弱,舍生童子自然也不是一个文弱的人,尽管他的个子很小看起来被风一吹就会倒,但不代表他杀过的人很少,他杀过的人简直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三刑人对上三剑傀,更是寒门与西寇国之间的对决。 凤绮言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四大剑傀绝不会拒绝对阵三刑人,他了解四大剑傀的性格,那四个心高气傲的人,绝不会怕任何麻烦,哪怕是那麻烦是与三刑人有关,成功的将三刑人的麻烦转移到那四大剑傀手中,凤绮言方才松了一口气。 126.第126章 狄公之威 少祭司出手便是大荒芜手印,阙珏双子双瞳喷射而出的耀目光芒势迫而来,凤绮言手中九道雷切凝气刃此时更是威力十足。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狄休。 “来的好。”狄休仰天狂笑,直若癫狂,便是原本蓬松的散发都是竖立而起。 只见狄休催动体内寂灭流劲术护住身形滕然而起悬于半空,但觉秋风凛冽汇聚而来,地上尘沙游动似翻江巨浪,狄休周身若笼罩在一个无法看清的球气盾内。 大荒芜手印,阙珏双瞳,雷切九式,三大玄功尽数朝着悬于半空的狄休而去。 狄休单掌一挥,流劲力道瞬间砌成一堵坚不可摧的防御,左手握拳似攥住一把流劲,右掌一推,流劲气便倾泻而出朝着那三大玄功的力道迎接上去。 天光炸响,原本晴日的阳光竟被掩盖过去,先是大荒芜手印被流劲气摧成粉末瞬间消逝,流劲气却是依旧磅礴,阙珏双瞳如两道利刃光线,但碰到那股流劲气却霎时湮灭,雷切九道凝气刃是凤绮言最为得意的招数,因为神庙千年以来他是第一个以十八岁之龄便凝出九道雷切的第一人。 寂灭流劲术属刚猛一系,吸纳的乃是天地间最为纯正的劲烈元气,通过体内灵识锤炼,狄休已将那流劲气淬炼成无比霸道的体外劲气,无形无状却能破敌千军杀敌万千,方才那流劲气他足足将体内半数元气倾泻而出,要的便是抢先击破三大玄功的攻势。 霸先至,催人胆,犹如猛龙过江一般凶悍的流劲气被狄休施展而出,一招破掉凤绮言等三人的第一轮攻势。 对战讲究势破人心,要的便是出手无情且无惧,狄休不是无情的人,但从他体内迸发而出的流劲气却显得那么无情。 “你们三人便齐上,我狄某何惧。” 狄休仰天长吼,吼声裂天彻底,直入巨龙啸天。 伴着巨吼,狄休双手擎天,似要将那明亮的半天云都擎在手中,一道无法直视的光芒似是被他的双手从云端牵引拉扯过来,逐渐在其双掌间凝聚成一道偌大的虚无光球。 “寂灭霸王劲。”凤绮言见状骇然叫出声来 “不可让他施展出来,否则我们都得死。”少祭司也是骇然脱口叫道 阙珏双子蹙眉凝视,随后二人瞳孔绽放出血戾图腾,眼眸犹如星罗弥补的漫天繁星,晴天大好的明日竟被二人瞳孔中散出的凄夜幕色所侵蚀的如黑夜一般。 “阙珏星魂术。” 凤绮言见到天色大变又见到阙珏双子眼中的异变,突然面露喜色不禁叫出声来,他转而朝着少祭司道:“阙珏双子都施展出阙珏星魂术,少祭司我们还隐藏什么?” “好。”少祭司大叫一声,随后他一把扯掉右臂袖子露出那只枯朽如荒木的右臂,单掌压在地上,霎时荒芜之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少祭司竟也施展出自身绝学枯朽经。 谌仲虽不了解那阙珏双子的星魂术如何了得,但少祭司的枯朽经他却是先前见过,当时少祭司与合欢剑对战,面对合欢剑的绝学鬼嚎剑意迫于无奈施展出那枯朽经,三十里丛林被荒芜之气侵蚀,顿成荒野,枯朽经的威力可见一般,若非寻常少祭司绝不会轻易施展。 谌仲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对着何肃言道:“这是少祭司的枯朽经。” 他的话音方落就见几道身影虚形一闪来到自己身前,定睛一看却是云叟钱不通等人。 “快走。”钱不通拉起谌仲就朝着樱花山庄方向狂奔而去 云叟与石叟则是提起何肃言唐宝宝二话不说的随在其后。 众人回到樱花婆婆的破法止字诀所凝成的屏障之后。 容蓉一直站在场间观看,心神却是眺望谷口远处,似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她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此时面色却是有些紧张,原本冰冷无光的面容此时竟皱的紧紧的。 “是枯朽经与阙珏星魂术。”钱不通皱眉说道 “不知狄公可否应对的了。”谌仲不由的担心问道 云叟沉声道:“狄部主既然施展出寂灭霸王劲,想来不会落败,但我总有种不详的感觉。” 尾勺明媚道:“不详的感觉?” 云叟道:“我总觉得那叫做凤绮言的少年留有后手。” 说着云叟又道:“也许是我多想了吧,当年狄部主倚靠此劲术能与剑魔巫马狱太相抗衡,想来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众人又朝着场中瞧去,只见樱花山庄半片天空明媚光亮但破法止字诀外的另一片天空却已黑如夜幕,当真如东边日出西边雨一般。 谌仲瞧见容蓉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她一直是一幅冰冷的姿态,很少有所改变,此时却是如有心事一般,谌仲不禁低头问道:“容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容蓉心神恍惚,沉了半响方才淡淡的说道:“为什么没有见到他?” 谌仲问道:“他?” 容蓉冷声道:“颜欢。” 谌仲这才恍悟,不光未见到颜欢,便是连白酒子都未曾见到,当时狄休负责去接应他们几人,狄休既已出现,却为何不见颜欢等人?若是他们无事,想来一定会随着狄休前来樱花上庄与他们汇合,此时没有出现,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谌仲道:“莫非颜兄弟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容蓉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他好像就在远处的山谷中。” 云叟皱眉道:“那山谷中是靖王的数万铁骑。” 钱不通道:“那些铁骑并不敢靠的太近,想来也是惧怕夫人与狄公,但看此情形,那李显宗一定是有备而来,已下了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容蓉叹了一声,秀手微微一抬,一根胜雪白羽出现在指间,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指间的白羽,淡淡的说道:“这是方才从天空飘到来的,这是他的东西。” 谌仲自然也瞧的清楚,容蓉指间捏的那根白羽的确便是颜欢的,莫非颜欢便在那山谷之中? 不容多想,但见前方战斗的火热,狄休施展出寂灭霸王劲接连摧毁阙珏双子的阙珏星魂术与少祭司的大荒芜手印,气势猛然大涨。 一己之力独斗几大高手,狄休毫无退意,霸王劲未停直朝着凤绮言等人轰杀而去。 127.第127章 那一剑的悔恨 凤绮言面容正色不苟言笑极为认真,他知晓这寂灭霸王劲的霸道之处,但见他眉头紧锁,忽然伸手入怀,手掌一扬,掌心凭空便出现一朵冰魄晶花,花如玄冰,晶莹透亮,散着夺目光亮。 他催动灵识内的元气,尽数灌输到那冰魄晶花之中,只见晶花瞬时散发出的点点冰晶璀璨异常。 冰魄晶花开始膨胀,他随手一扬,晶花滕然升空,逐渐变大,不消片刻,便膨胀成人形大小,晶花旋转如陀螺,一面急速旋转一面朝着那股寂灭霸王劲袭杀而去。 寒气如霜降,饶是谌仲等人躲避在那破法止字诀之后也觉得寒气逼人。 “南冥雪域的冰魄神花。”钱不通骇然叫出声来 “神庙的五大圣物之一,灵植榜中的神花,与景宸城的桑海花齐名的灵植圣物。”云叟面色严谨口中却是喃喃道来 “如此神花,竟会在这少年手中,这少年究竟是何人?难不成是雪主的关门弟子?” “当年月神倚靠此花能与小唐先生平分秋色,便可知这冰魄神花是何等的圣物了。” 狄休见此神花,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却是转瞬即逝,他此时绝不能离心更不能有胆怯的想法。 他双手擎天,直若把半边玄天拉扯而来,浩荡如潮的霸王劲从体内灵识窜射而出,灌于那霸王劲道之中,他隐约觉得一股寒气若排山倒海一般压迫而来,犹如南冥雪峰倾倒而下,他知晓此时绝不能后退,后退就意味着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一声震天嘶吼,霸王劲势迫冰魄神花,凤绮言额间汗液如雨,紧咬牙关目光狰狞可怖,眼眶中更是渗出血丝。 他暗暗啐了一口,心道:“莫非先前与宫先生一战他未尽全力?为何此时依旧能够施展出这寂灭霸王劲?” 凤绮言心有所忌,不知如何是好,冰魄神花虽是世间罕见灵植圣物,但凭他如今修为,绝难将其隐藏的神力发挥出来,如今他拼尽全力将周身元气倾泻而出灌输在那冰魄神花之上,却也是阻挡不住狄休的寂灭霸王劲。 汗液浸湿凤绮言的衣领,瑟瑟秋风将他的身体撩动的冰凉透彻,凤绮言知晓此时绝不能有半点松懈,否则绝难生还。 冰魄神花旋将而起,卷起的飓风席卷着满地黄沙将此间谷口扰的不变天色。 当濒临那股霸王劲的时候,冰魄神花的旋转速度明显变慢了许多,霸王劲所蕴涵的强势之威,竟缓缓的将神花卷在其中,似要将其吞噬一般。 冰晶花瓣丝丝作响,像是寒冰被铁器捶打敲磨一般,只见狄休伸出的双掌骤然又是迸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 这一势,这一气,凤绮言已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 寂灭霸王劲所形成的势功气息,在这一瞬膨胀到极点。 凤绮言此时方才露出惊骇的神色,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稳重与淡然,换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死亡的味道,他那双原本血红的眼睛此时彷如要滴出血来。 他知道,如果没有办法抵抗狄休的这一势迫,阙珏双子少祭司与他,已无生还可能。 一团模糊身影游离半空,没有人看到这团模糊的身影是如何出现在半空。 待那道身影出现在狄休身后数丈之远时,凤绮言竟露出一抹欢喜的神色。 “空蜃十一剑。” 出手的是歧邪剑,歧邪剑出,夺魂撕魄。 当狄休拼尽全力一击应对凤绮言等三人之时,剑邪终于出手,歧邪剑从不容情,剑邪也从不留情。 这是必杀一击,剑邪等的便是时机,时机已到,他已出手。 沾满黑耀血的歧邪剑像是从环宇中撕裂开来的噩梦,剑意像是掏空了苍穹,剑邪这一击,是领悟而出的第十一剑,方外剑意。 没有人能躲避这偷袭而来方外剑意,狄休也不能。 狄休体内的寂灭流劲似是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在那一刻,骤然凝聚气盾,而狄休此时却是瞧也不瞧上身后一眼,手中猛然一推,将寂灭霸王劲全数的轰杀到地面的凤绮言几人之处。 饶是如此,这一击还是被歧邪剑扰乱了气势,寂灭霸王劲的攻势已削减许多,虽将凤绮言等人攻的狼狈不已,却未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狄休回神过来后,便怒吼一声,体内流劲术凝聚而成的气盾一瞬间膨胀开来,竟生生的将那剑邪领悟而出的第十一剑方外剑意阻挡开来。 剑邪这一击本是必杀之式,怎奈狄休却依旧凭着一身修为将其阻挡开来。 没有人知道狄休是如何将剑邪的必杀一击如何泯灭的,就连剑邪神情都是充满了惊骇之色,他原本以为这一剑绝对能重伤狄休,但事实却是,当他的剑意触碰到那股无形气盾时,所有的剑意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消逝踪影。 他除了惊骇更多的是不解,不解的是他自认为已领悟的方外剑意携着黑曜血之威,竟不能伤狄休分毫。 一剑未杀,剑邪绝不出第二剑。 狄休也绝不会给他出第二剑的机会,转身怒目瞪向身后的那团浓雾,狄休勃然大怒,竖立的毛发似被苍穹牵引而起,挥出的流劲术一把将怔住的剑邪轰出百十丈之外。 歧邪剑伴着满天风沙颓然落地,落在剑邪的身侧,人已倒,剑已颓。 剑邪一脸茫然,他从未如此狼狈过,虽然周身的骨头都好似要裂开,但却比不上他绝望心底的那股失落之感。 狄休由天而降,岿然大步迈到颓倒在地的剑邪身侧,一脚将歧邪剑踢出。 “你已不配用这柄剑。”狄休沉声说道 剑邪神色微怔,惘然,低落,悔恨,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已将他紧紧包裹,他已无地自容,更多的是羞愧。 长久的沉默,剑邪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的确已不配用此剑。” “当年一代剑邪北宫点烛何等人物,如今传人竟是如此卑劣之人,这二代剑邪之名,你如何担的起?” 北宫点烛,剑邪口中喃喃复述了三声,忽然他跪地而起,拜首天地,竟凄然道:“师傅,我愧对你的期望,如今更是辱没了剑邪之名。” 说着他引歧邪剑到手中,竟朝着颈上横削而去。 夺剑,狄休不过手掌微微一引,歧邪剑便到他手中,他默默的凝视着手中那柄模糊不清的长剑,微微的叹息一声,朝着茫然无措的剑邪说道:“我说过,你已不配碰此剑。” 剑邪忽然癫狂冷笑,道:“我想死也不成?” “不能。”狄休回答的很干脆“死的方法有很多,但你唯独不能死在此剑下。” 剑邪惘然无言,他仰视天空,看见的是绝望,附身瞧地,看见的依旧是绝望。 绝望的人通常都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狄休擎歧邪剑在手,忽然他眼光一凛,掌心一扬,但见黑芒一闪,那柄歧邪剑竟横飞入天际,直直飞入数里之外粉黛群山中的一座山崖之内。 “一个人的一生通常都会犯一些错误,有人曾对我说过,无论一个人犯过多大的错误,他的一生总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 说着狄休沉声又道:“我不杀你,因为你的心已死,我从不杀死人,所以你可以走。” 剑邪真的就走了,他走很颓废,他的背影看上去佝偻的就像是垂死的老人。 他的心底一片空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只想走,永不停歇的走,他想回到点烛山,那年他从那里出来,此时他又想回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展开栈目瞧向那渗入山体内的歧邪剑,那柄原本属于他的剑,那原本北宫剑首亲传下来的歧邪剑,如今却是躺在冰冷的山体之内。 128.第128章 最后的筹码 少祭司茫然的瞧着剑邪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心底有些酸楚更多的是怜悯和同情。 也许只有少祭司知道剑邪为何要刺出那背后一剑,他绝不是为了杀狄休名扬天下,而他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救自己,他如此不刺出那背后一剑,自己唯有死。 他与剑邪的交情不深,但他知道大祭司曾经救过剑邪的命,他是大祭司的弟弟,剑邪绝不会让恩人的弟弟死在自己的面前,所以他毁掉了自己二代剑邪的名誉也要刺出那一剑,而他所复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 少祭司并不愿想太多,他这样的人通常都不会想太多,他只知道自己是神庙的人,神庙的人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应该有太多的情感,但偏偏剑邪是一个有情感的人。 三刑人与三剑傀的战斗早已停滞,没有人能够在狄休迸发出来的气势之下还有所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被狄休与凤绮言等三人的战斗吸引过去,震撼之余,更多的则是对狄休寂灭霸王劲的惧怕,无论阙珏双子还有少祭司剑邪或是这神庙出来的神秘稍加凤绮言,他们都称得上是这世间少有的高手,凤绮言更是祭出冰魄神花如此宝物,但结果却依旧未伤狄休分毫。 狄休虚身一闪,来到凤绮言等人身前,他好像并未因之前的战斗受到丝毫影响,他的目光依旧坚毅依旧无惧,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腰杆依旧此时却挺的笔直,他朝着凤绮言等人说道:“你们若想战,老夫便陪你们到底。” 场下无人发一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有三刑人助阵,四大剑傀难以出手,凭剩下人的手段,绝非狄休对手,方才的战斗已经很好的诠释出来。 李显宗的心情凌乱,他身后的三个青年男子也皱起了眉头。 长久的沉默,许久的沉静,凤绮言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方才寂灭霸王劲给他的打击的确不小,尽管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识海遭受到了不小的撞击,他沉默半响后终于说道:“不用再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凤绮言心下有些不甘,因为他记得宫先生的话,狄休已耗费半数元气,此时只剩五成功力,难不成凭他们这些人,连只剩五成功力的狄休都应对不得? 他虽然有所怀疑,却绝不愿冒险,方才狄休的气势已完全压倒他们,在斗下去,他不敢肯定是否还有人会和剑邪一样刺出那样惊天一剑来挽救他们。 他将眼光撇向李显宗,这眼光意味深长,似有话语要说。 李显宗当然注意到了这道目光,他朝着凤绮言微微颌首点头,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 李显宗附身朝着身侧的一青年人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青年人领命,虚身一闪,便不见踪迹。 李显宗朝着狄休笑道:“我们虽非狄公对手,但此时论胜败却为时尚早,我想狄公一定想看到一些人。” 狄休蹙眉不语,不明李显宗话中之意。 但觉粉黛山谷车轮滚滚,撵着砂石,行将而来,纷扬而起的尘沙如浓雾一般遮蔽众人的双眼。 尘沙落尽,只见数千铁骑围绕的四辆囚车缓缓驶将而来。 铁骑有秩有序排列的阵型威武至极,晨光之下的银戟散着银光,利如宝器。 四辆囚车,各有一人,正是那驼背少年白酒子颜欢与谭钟寺。 驼背少年身虚体弱似是睡着一般,软趴在囚车内已昏死过去,白酒子的精神看起来却是极为的好,竟有闲心拿着自己的酒壶喝着小酒。 颜欢的神色也并未有太多的情绪,盘着腿坐在囚车之中,手中拿着一柄小刀依旧认真的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待铁骑将囚车推将过来的时候,他才微微抬起额头,凤眼微微一眨,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又低下头继续修剪着指甲。 谭钟寺盘膝坐在囚车之中,那条断臂的伤似已完全大愈,空荡的衣袖却是随着清风微微曳动,另外一条手臂耷在身前,他双眼紧闭,似在调息。 “白兄弟,颜兄弟。”谌仲已瞧的清楚,不禁叫出声来 “驼背哥哥。”唐宝宝脱口叫道 容蓉的脸色在瞧见颜欢的时候终于舒展开来。 谌仲果然猜的没错,白酒子等人的确落入了李显宗等人的手中,看现在模样,他们已成了李显宗的筹码。 没有犹豫没有思索更没有迟疑,谌仲站起身子便走了过去,容蓉紧跟其后,剩下的诸人也是明白了什么,纷纷走出站到狄休身侧。 李显宗瞧见谌仲时,脸色微微一变,嘴角一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然后他朝着狄休说道:“我想这些人,狄公都应该识得吧?” 狄休依旧未言,谌仲等人眉头紧锁,不知李显宗究竟有何目的。 李显宗嘿嘿冷笑,指着白酒子说道:“这是蜀山十一子,据说此子与白念子之间有着不凡的关系。” 说着又指着颜欢说道:“狄公交友之光,在下佩服的紧,据说此人乃是羽族后裔,狄公与颜承川之间的交情天下皆知,我说的可有错?” 说着他又指着谭钟寺笑道:“想来此人狄公并不陌生,蜀山百子行排第二的谭钟寺,正是此人,据说他与贵公子的交情颇深,狄公不会不知吧?” 说着李显宗笑着指着囚车内昏死过去的驼背少年,笑道:“至于此人,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既然如此想来与狄公并无关系,不妨便杀了吧。” 说着他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铁骑喊道:“杀。” 那些铁骑领命便要动手,却听一人突然喊道:“住手。” 谌仲站了出来,那驼背少年虽与他并不相识也无任何交情,但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手握天机宝盒才拖累了此人,他不愿任何人因自己而死。 “哦?谌探花莫非有话要说?莫非你认得此人?”李显宗笑道 凤绮言这时也是走向前来,蹙眉瞧着谌仲,然后讥诮的笑道:“我当那唐先生名士榜提名的探花郎如何了不起,如今看来,竟是一先天虚体,连醒识都不行的病秧子。”说着他竟朗声大笑起来 谌仲当然不会在意凤绮言的讥笑,相反他觉得凤绮言的话一点都没有错,一个人说实话总归是没错的。 谌仲只能无言默对,他连理都未理凤绮言,这种无言的轻蔑更甚,所以凤绮言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 129.第129章 天谚诀 谌仲瞧着白酒子颜欢等人,白酒子颜欢也瞧着他,他将目光敛回,缓缓的低头瞧了瞧怀中的天机宝盒,这件东西挟着噩运伴他一路走来,带来的无尽麻烦岂能用三言两语道来,他忽然想起樱花婆婆的那句话,这东西在他手中的确是个麻烦,因为他没有能力守护更没有能力开启,狄休为了天机宝盒独斗群雄,而如今白酒子等人的性命也是拿捏在他的手中,他心底酸楚不已,当时答应那位老者将此物送到坝上韦将军手中之时,他从未想过会招来如此多的麻烦。这宝盒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难道只是因为当年唐小环从中得到了天道传承?抑或是有着其他更为重要的秘密。 他不知道,此时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结束这一切麻烦,他从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更不愿有人因他而死。 长长的一口叹息,他从怀中取出天机宝盒,宝盒依旧安静的躺在包裹中,他惘然的瞧向狄休。 狄休的目光也朝他瞧来,狄休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岿然无惧的站在那里,似是将决定权交到了谌仲的手中。 长久的沉默,许久的平静,风沙吹在谌仲的脸颊之上,有点冷,临冬幕的风都是冷的,他的心也有点冷。 谌仲朝着狄休淡淡的说道:“对不起,狄先生。” 狄休平静的说道:“东西本就属于你,你不必对我说这些。” 谌仲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打开包裹,天机宝盒被他擎在掌心。 这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匣,除了表面布满星罗图案外并未有其他的特异之处,他缓缓抬起双手,朝着凤绮言等人说道:“放人吧。” 他的话很简洁,简洁的话通常都很容易懂,凤绮言已懂,李显宗等人也懂,所以他们并未多说什么。 凤绮言从谌仲手中接过天机宝盒,面色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感,更多的则是激动,他将天机宝盒捧在手心,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爱不释手的模样就像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天机宝盒的确是一件至宝,否则拥有冰魄神花的凤绮言绝不会如此激动失态,尽管他强忍住笑意,但悦动的面部却早已出卖了他。 离殇冷冷的瞧着凤绮言,沉声道:“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凤绮言的眼睛锁在天机宝盒之上,头也未抬的说道:“这宝盒其中奥秘,还需寇皇阁下与我主共同开启,但请放心。” 离殇点了点头,不在多言。 李显宗也是说道:“凤少侠,开启之时,莫忘记带上我。” 凤绮言笑道:“靖王阁下说笑了,这宝盒是我们共同取之,我们岂有独吞的道理,但请放心。” 李显宗得到这句承诺,方才放下心来。 谌仲隐约觉得这天机宝盒隐藏的秘密乃是惊天大秘,此时落入这些人手中,也不知是好是坏,他抬眼的瞧向李显宗,还未开口,李显宗便大手一扬,喊道:“放人。” “慢着。”凤绮言忽然出言打断道 谌仲等人闻状齐声说道:“你要反悔不成?” 凤绮言嘿嘿笑道:“我既已说出,岂会反悔?” 谌仲蹙眉道:“东西已给你,为何还不放人。” 凤绮言笑道:“东西的确已给了我,但我却有一件要相问狄公。” 狄休皱着眉头并不答话。 凤绮言继续道:“若狄公答应此事,我们立即放人,绝不食言。” 狄休默然以对,满脸尽是讥讽之意。 凤绮言继续笑道:“请狄公将那天谚诀说出。” 只听李显宗接口道:“若启天道宫,必得天机盒,天谚诀乃是开启这天机宝盒的必要诀法,狄公不会不知吧。” 狄休忽然朗声大笑,道:“天谚诀,天谚诀,终究你们还是探得了这天机宝盒开启的秘密。” 凤绮言笑道:“天谚诀乃是韦青峰的命门诀法,当年唐小环从韦青峰手中学的此诀,方才修成那占卜之术,这天机宝盒的开启方法便在那占卜星相之中,不得此诀,绝无法开启天机宝盒的。” 凤绮言细眉一竖,朝着狄休冷声道:“我说的可有错?” 狄休笑道:“你说的很对。” 凤绮言道:“既然如此,你便将天谚诀说出吧。” 狄休笑道:“你方才也说,这天谚诀乃是韦兄弟的亲传秘术,我又哪里知道这诀法?” 凤绮言道:“三年前你与韦青峰坝上结拜之事,天下皆知,为了寻得天机宝盒,韦青峰耗费极大的元气,逆天命探得此物藏匿之处,你与他的贴身侍卫洪九公前去寻觅,我并不知你们去了哪里,但想来你与洪九公的确找到了这天机宝盒,不知什么原因,你们却是中途分散,洪九公被大祭司追杀藏身秣陵城内,遣人寻你消息,却哪知阴差阳错这天机宝盒到了那姓谌的少年手中。” 谌仲闻言下心大惊,这天机宝盒却是这般到了自己的手中,那老者却还是韦青峰的贴身侍卫,家门惨祸由此而起,听到此处,悲悯情绪骤然而起。 狄休点了点头,道:“看来神庙早已暗中探察了许久,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与天谚诀有什么关系?” 凤绮言笑道:“韦青峰擅长占卜天相,但天机宝盒如此天道至宝,岂能没有天运所护?若让一位星相师如此便定穴藏匿之处,那还称之为什么天道至宝,想来韦青峰虽精通占卜之术,但也只是局限于某个方位罢了,这方位也许有千里百里之距,天下之大,这天机宝盒不过掌心大小,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这样原因也许只有一个。” 狄休面色铁青,沉声道:“你是他的徒弟?” 凤绮言微微点头道:“我的确是他的徒弟。” 狄休道:“好。” 凤绮言道:“能否让我将话说完。” “只有修得天谚诀方能准确的找到那天机宝盒藏匿之处,韦青峰镇守坝上,军务繁忙,脱不得身,但他与你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为了完成你的心愿,不惜将天谚诀相授,我猜的可有错?” 狄休紧蹙眉头,沉了半响,说道:“这些都是你猜测而出?” 凤绮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猜测,傲然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他的徒弟,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并瞒不住我。” “还有一个疑点,更加让我确定了韦青峰已将天谚诀传授与你,星相师逆天命占卜星术,需得静心养神,绝不能受半点打扰,那么在他占卜星相之时,就必须要有人在旁守护,而那守护的人。” 说着凤绮言寒声道:“被称作活死人,因为只有活死人方能不出气,活人的气息会扰乱星相师的心神,那洪九公便正是一个活死人,由此也就不难推断,为何韦青峰要让那洪九公陪你一起去寻找那天机宝盒了。“ 狄休笑了,他笑的很平静,他平静的瞧着凤绮言,由衷的说道:“你的确不亏为他的徒弟,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就好像亲眼见到了一样。”忽然狄休冷声道:“就算我知道那天谚诀又如何?” 凤绮言笑道:“没有如何,只求狄公将天谚诀说出,我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为难在座的各位,而后面囚车上的四人,我们也绝不会伤其半分。” 狄休忽然大笑起来,笑道:“可笑,可笑至极,我狄休纵横世间无尽岁月,岂能受你一小娃子威胁?你当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思?” 李显宗却是厉声叫道:“狄休,你不要不知好歹,你与韦青峰结交之事,墨翎王早有怨念,你当真以为只有你寒门对你不满么?” 狄休怒目瞪向李显宗,沉声道:“你一小小藩王在我眼中不过蝼蚁一般,凭你的资格也能与我说话?若非我不愿挑起大明皇权与寒门之间平息已久的争斗,我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你不是不愿,是已无能力,我说的没错吧狄公,方才我们几人联手败在你的手下,便是剑邪也被你一招击败,我其实一直以为你未受到那夜战斗的影响,但此时我却觉得我错了,因为你的笑声出卖了你,你的灵识已损,如今的你,便是动用一点识海内的元气,都会如万针入体一般痛苦。” 说着凤绮言嘴角一笑,眼睛似要冒出光亮,朝着狄休叹道:“狄公,你何必硬撑呢?” 130.第130章 狠毒的心思 狄休的眉头皱的像一卷被蹂躏了无数次的纸宣,他的确灵识受损,体内犹如万针入体一般疼痛,但他却是面色不变,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站着,才能震慑到这些人,但此时却被这姓凤的少年说了出来,这少年好毒好细腻的心思。 狄休目光就像是被黑云遮着的月色,已无了皎洁的模样,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疼痛之色。 少祭司忽然朗声大笑,道:“狄休,我当你是寒铁所灌注的身子,却没想到你也有这番模样,真是天助我也。” 狄休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要较之先前更加的坚定,只听他朝着凤绮言说道:“你三番要我说出那天谚诀,你的心思难道我不懂么?” 凤绮言微微一怔,笑道:“修炼天谚诀需聚八星入体,至于那八星是哪八星,尽数在那天谚诀之中,灭八星毁坏星辰轨迹便可杀死修炼天谚诀的人,难道狄公怕我们去杀害韦青峰抑或是以此去要挟他么?” 狄休冷笑不语。 凤绮言却是摇头道:“看来狄公的确有情有义之人,为了韦青峰你竟然连死的都不怕,既然你不怕死,但是他们呢?” 说着凤绮言指着谌仲等人说道:“你以为樱花婆婆会来救你们?”说着他笑着摇头道:“她此时已被人缠住,虽然那人并没不一定会伤她,但缠住她一时半刻还是可以的。” “混蛋。”尾勺明媚早就怀疑母亲的突然离去一定是有要事处理,却没想到有人竟突破樱花掩熄阵来到了那樱花山庄之中,将母亲缠住。 她怒声骂道:“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说着她抽出腰间的樱齿剑就要拼杀过去 狄休拦住她,沉声说道:“你娘不会有事,那个人绝不会伤她。” 尾勺明媚眼眶含泪,几欲落泪,朝着狄休道:“狄伯伯,你当真受了伤么。” 狄休忍痛笑道:“你瞧我的样子像是受伤么?那小娃子不过是随口乱说骗你的罢了。” 说着她抚着尾勺明媚的头笑道:“只要有狄伯伯在,这些人绝不会伤你分毫。” 尾勺明媚含泪点了点头,朝着凤绮言说道:“自此以后,我寒门与神庙势不两立。” 她的话让众人愣了一愣,自古寒门与神庙就是世代仇敌,她此时说出这句话,瞬间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少主,神庙与我寒门向来便是势不两立的。”韩锥抹了一把冷汗,轻声的对尾勺明媚说道 尾勺明媚指着凤绮言等人朝着三刑人叫道:“那你为何见到他们不杀。” 韩锥道:“我们此次出行的任务却不是杀人。” 尾勺明媚气急败坏道:“难不成就让他们如此逼迫狄叔叔不成?” 病大师道:“少主莫急,有我三刑人在,就绝不会容这些人杀狄部主,只要狄部主一句话。” 尾勺明媚道:“哪句话。” 舍生童子道:“只要狄部主发誓与韦青峰恩断义绝,且提着韦青峰的人头来见门主,我们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狄部主分毫。” “不要说了,我绝不会与韦兄弟绝交更不会伤他性命。” 说着狄休眼神微凛,沉声道:“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做对不起韦兄弟的事。” 狄休的话说的很决然,他的语气已表明态度,没有人怀疑他的话,寂灭圣尊说出的话也绝不会更改。 只见凤绮言一面拍着双掌一面笑道:“狄公果然大义,既然如此,可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说着他侧头瞧向李显宗笑道:“靖王阁下,既然狄公如此坚决,那些人杀便杀了,留有何用?” “你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谌仲终于忍不住说出声来,这姓凤的少年心思狠毒说出的话绝不是玩笑话。 凤绮言斜瞅着谌仲,笑道:“逼人?”说着他很认真的将谌仲打量了一番,然后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你很幼稚,简直幼稚的可笑,如果你想做一件大事想完成一件大事,不做出点非凡的手段,岂能如愿?也许我们的方法有些不堪,但我想胜利者的姿态永远都会将这些不堪的事抹杀的一干二净,你如果认为我们的行事准则有些不妥,但我想说,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我并没有错。” 谌仲道:“难道非要不择手段?” 凤绮言笑道:“手段不过是登峰的一种途经罢了,幼稚的人才论过程,强者只看重结果,结果就是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你若觉得我们的手段不堪,但你有没有想过,历代王者哪一个不是残杀了无数生灵,方才开创了一番霸业?” 谌仲默然,凤绮言的话与之针锋相对,他不赞同他的说话,但又无从挑剔。 天谚诀关乎韦青峰的命门八星,关乎到韦青峰的身家性命,绝不能为外人所知,谌仲知道狄休绝不会将天谚诀说出的,哪怕是死,他也绝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可是白酒子颜欢等人的性命又该如何解救?狄休如今已身负重伤,三刑人等也是说过,若狄休不愿与韦青峰断绝关系也绝不会插手此事?凭石云二叟钱不通等人的修为,定然不是凤绮言等人的对手,容蓉虽贵为容家当代医命,但也仅仅只是灵恸境巅峰的修为,更不要说他与何肃言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他心乱如麻,满腹的无力之感蹿上心头,瞧着囚车之中的白酒子等人,又看了看强忍伤痛的狄休,他的心此时彷如坠入了无边的深渊,深渊一片黑暗,可是希望在哪里? 凤绮言李显宗等人依旧在等待狄休的态度,可是狄休始终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凤绮言不喜欢等待,他始终觉得等待是最煎熬的,他宁愿让别人煎熬,也不愿自己承受,所以他挥了挥手,朝着李显宗道:“莫非靖王阁下不知如何杀人?” 李显宗正待下令,却见谷中蹿出一骑,骑上骁骑将飞身而下拜在李显宗身前,张口说道:“启禀王爷,有人闯谷。” 李显宗眉头一皱,厉声道:“给我杀了。” 骁骑将结口道:“那人有些古怪。” 李显宗道:“古怪?” 骁骑将道:“貌似是修行者。” 李显宗沉声道:“有几人。” 骁骑将道:“只有一人。” 李显宗道:“神弓营的人呢?” 骁骑将道:“神弓营的箭也近不得他的身。” 话音方落,只见谷中万军骚动,哗啦哗啦成片的铁甲利器相互触碰的声响,便是那些经久沙场的战马都嘶声吼叫起来。 众人的目光霎时被吸引过去,只见谷中万军朝着两侧急退,似是被某种力量推将开来,原本无数将士填满的峡谷此时竟让出一条笔直的道来,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裂而出的天道,万军将士竟无人敢出一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后射去。 131.第131章 有少年自明楼来 风沙飞扬,遮住众人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事物。 风沙落尽,就见一消瘦的身影缓缓从尘沙中显出,两侧是万千手持利器的将士,这人却瞧也不瞧上一眼,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缓缓的朝前而行。 他的步子很稳重也很安静,静的连地上的尘沙都激荡不起半分,他好像并不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始终向前,根本不曾停顿半步,他穿着一身青衫,那种很干净很利落的青衫,青衫一尘不染,他的眼睛虽冰冷却很清澈,清澈的就像春日里景湖里的一涟春水,清澈的眼眸之上则是两条浓黑的剑眉,眉间无痕更无任何情绪显露,所以让这少年显得越发的冰冷,死一般的冰冷,也许只有南冥雪域的冰窟才能与之相比。 他的腰间别着一柄剑,一柄青翠无鞘竹剑。 竹剑幽寒,上无血色,这柄剑好像从未沾染半点血腥之气,但却让人觉得竹锋间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释着这突然闯入的少年身上。 当谌仲瞧见这少年的时候,心底不知怎得,忽然有些异动,就像是沉入黑暗深渊终于见到了一抹光亮一样。 那抹光亮代表的便是希望。 青竹一剑,洗尽纤尘,谌仲一眼便瞧出来人正是那洗尘剑傅青弈。 “是他。”谌仲心底不由一喜 “他是谁。”云叟问道 “洗尘剑。” “傅青弈。” “青竹一剑,洗尽纤尘,大明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名动八表的洗尘剑傅青弈。”钱不通脱口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谌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狄休蹙眉瞧着那冰冷少年,沉声道:“他就是洗尘剑傅青弈?”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叹道:“他也许有了麻烦,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 狄休的担忧不无道理,无论阙珏双子还是少祭司四大剑傀抑或是那深不可测的少年凤绮言,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傅青弈此时冒然闯入,更是顶着数万军士的利器从中走出,他的确有了麻烦,这个麻烦很大。 李显宗见到傅青弈腰间的那柄青翠竹剑时,就已知道这来人到底是何人了,他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这人的突兀出现究竟是何原因。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傅青弈而去,但是傅青弈好像并不在意被如此多的目光所注视,也许他早已习惯,也就不必在意。 凤绮言眯着双眼瞧着来人,满脸的傲然之意,当他瞧见这少年腰间的那柄竹剑时,忽然眼光一亮,想起了那传闻中的那个人。 傅青弈的眼睛连看都未看凤绮言等人一眼,待走到囚车旁时,他忽然顿住了步子,朝着囚车中喝着淡酒悠闲的白酒子说道:“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白酒子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道:“你要不要尝一些?这可是将进酒庄的定字酒,味道很不错,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只要有酒,无论在什么地方,心情都不会差的。”说着他扬起酒壶一口倒入口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口的酒水 白酒子语笑风趣,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将死之人,这小小的囚车较他看来,仿佛不过是一休息的场所。 傅青弈转头又瞧向颜欢,颜欢似乎也瞧见了傅青弈的那道寒冷的目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小刀,眼光瞅向傅青弈,口中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傅青弈的目光又转向谭钟寺,然后他的眼神微微一惊,便瞧见谭钟寺那条断掉的手臂。 “是谁伤了你。”傅青弈的口吻依旧冰冷,看似询问更像是在质问 谭钟寺并未睁眼,但他却已开口,他说道:“我又不是天下第一,能伤我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傅青弈皱眉瞧了瞧谭钟寺,沉声道:“你已破镜?” 谭钟寺道:“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人关在这小小的囚车之中。” 他的话有些自嘲更多的戏谑,说着他继续又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傅青弈道:“哦?” 谭钟寺笑道:“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同?” 傅青弈环视一周,冷声道:“你是说我会有麻烦?” 谭钟寺道:“麻烦有很多种,有的麻烦很小,有的麻烦很大。” 傅青弈冷声道:“你是说我现在遇到了大麻烦。” 白酒子接口笑道:“你如果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我们是被人困在了这囚车之中,难道这麻烦还不够大?”说着他指着李显宗等人说道:“这是靖王,他身侧的那两个死矮子叫做阙珏双子,那是神庙的少祭司,先前歧邪剑也在,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那是寇皇座下的四大剑傀,那满脸傲气的少年好像姓凤,应该是神庙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也许是雪主与月神亲传的弟子也说不定,据他自己所说,那与你齐名的羽纱眉黛黛姑娘也不过在他手中撑的二十三招而已,石云二叟也是拜在他的手中,你说这麻烦够不够大?” 傅青弈的脸色并未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白酒子的话较他听来就和耳畔吹过的一缕清风,他冷声道:“我只是路过,麻烦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说着他竟抬步便走。 白酒子道:“虽然先前与你无关,但你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有些麻烦找上门来,就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说着白酒子指着远处的谌仲说道:“你一定没有忘记他吧?” 傅青弈的眼光顺着白酒子手指方向瞧去,他看到谌仲时眼光明显有所波动,但这波动却转瞬即逝,他忽然觉得这谌仲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总是有着无数的麻烦跟随着,更加巧合的是,每次都会让他撞见。 谌仲并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不知说什么,他与傅青弈的关系实在太浅,况且狄休都应付不了的麻烦,傅青弈更没有能力去应付了。 白酒子忽然又指着凤绮言,对着傅青弈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傅青弈冷哼一声,他心底明知白酒子在试图挑起他的战意,却依旧朝着白酒子手指方向瞧去。 傅青弈的眼神一向冰冷,就是连凤绮言看到那双冷酷的双眼时,也不禁微微触动,心底不由的滕起一股寒气。 他眉头皱的紧巴巴的,从傅青弈的眼神中他看到的只有冷傲,这种发自内心的冷傲之意,绝不会是刻意营造出来更不会是有意的为之,他忽然觉得这洗尘剑的确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发自骨子里的那股骄傲,竟让他也有了一丝嫉妒。 傅青弈瞧了一眼凤绮言便敛回目光,冷声道:“我说过,我只是路过,这句话够不够清楚,够不够明白?” 白酒子笑道:“够清楚也够明白。” 傅青弈道:“好。” 白酒子道:“那你走吧。” 傅青弈并不答话,抬腿便走。 “站住。”凤绮言的话中命令之意尤为明显,没有人能够突然的闯入这里又和无事一样的安然离去,就算是傅青弈也不能。 但是傅青弈好像根本未听到他的话,他的脚步未停依旧朝前走去。 凤绮言恼怒不已,暗自催动灵识内的元气凝气成刃,一个挥手一道青芒便朝着傅青弈袭杀过去。 132.第132章 杀人的理由 气刃如虹贯日,朝着傅青弈的后背袭杀而来。 傅青弈未回头,他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体内自然迸发而出的元气便将那道气刃破除的不见踪迹。 气刃好似一道和煦的春风,而傅青弈不过是轻轻一抹,从容不破,淡然如水,就这样轻轻的将凤绮言雷切九式中的凝气刃摧的烟消云散。 场中所有人都惊的不知所言,他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但事实却总是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凤绮言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更多的则是不解与愤怒,不解的是他绝不相信自己的凝气刃竟会连傅青弈的衣衫都未沾到便消损,愤怒的是傅青弈的背影充满了不屑与嘲弄。 南方雪域有子出神庙,他本是神庙内年轻弈一辈中的第一人,此次出山更是做好了名扬天下的准备,他一直骄傲的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但此时此刻,他才觉得,原本的骄傲在这少年的面前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他此时感觉自己就像站在峰底的麻雀,而傅青弈则是那傲立峰巅的雄鹰。 他本是要做那雄鹰的人,此时却突然感觉自己变的如那麻雀一般,他不愿接受,所以他很愤怒,愤怒的想杀人,杀这个眼前让他感到嫉妒不爽的人。 凤绮言恨声道:“你现在回头,我不杀你。” 傅青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脚步未停,依旧朝前缓慢而行。 凤绮言彻底的愤怒了,双掌之间泛起道道青光,随着体内灵识迸发而出的元气尽数凝于双掌之间,拉扯出九道凝气刃,掌心推动,轰然朝着傅青弈袭杀而去。 他不打算留情,既然出手,便要做到无情。 凝气刃如离弦箭,如破空雷,更像是挟着肃杀之意而来的势命魂。 招式中的道义以式为首,以意为精进,以势为巅峰,以迫为究极。招数固然重要,但其间夹杂的意才是精髓所在,意本肃杀,势则是在意之上更进一层,功法招式若有势存在,则有毁天灭地之能,迫随势而来,有势方能迫,二者兼有,功法方能发挥出十分力度。 很明显凤绮言这九道凝气刃已有势,但迫力尤有不足,但能够在他这年纪能够将修炼的功法催出势气,已属不易,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傅青弈绝难从这九道挟着势气的凝气刃下逃生。 青光一闪,一道剑芒挥洒而出,如流火撕裂一道裂痕,没有人看到这道青芒如何出现,他们能看到的只是那道剑芒一闪而过之后,那九道凝气刃便如炊烟一般被风掠去。 拔剑,收剑,傅青弈若不是已转身,无论任何人也很难发现方才是他拔剑破的那九道凝气刃,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一道剑芒出自他的手,却无人看到他是如何拔剑收剑。 那柄青翠竹剑依旧稳稳的插在他的腰间,他的双手也静静的垂在那里,他的面色从容不破,没有露出半点喜悦或是其他的神色。 凤绮言心下大骇,伸出的双掌都已忘记收回。 空气中一片死寂,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只过去一瞬,只见傅青弈在沉默了半响之后,黑色的眸子才有所异动,他不徐不慢的朝着凤绮言说道:“我说过我只是路过,并不想管闲事,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那好吧。” 说着傅青弈指着囚车中的白酒子等人,对着凤绮言说道:“那些人,都放了吧。” 傅青弈说的很轻松很从容,轻松的一句放人,没有半点威胁之意,但让人听来,却饱含威胁之意。 尽管他一剑破掉凤绮言的九道凝气刃,但此间的莫不是这天底下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修行者,所以少祭司阙珏双子等人嘴角都露出了笑意,饱含讥诮不屑的笑意。 尽管你是潜渊榜首洗尘剑,却也不过是一个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尽管你入了明楼,但无论是神庙还是寇国按实力来说都不会弱于明楼。 少祭司等人都觉得眼前这洗尘剑有些幼稚更有些可笑。 少祭司冷笑的说道:“你的口气很大。” 傅青弈哦了一声,斜瞅了少祭司一眼,冷声道:“哦?” 阙珏双子道:“口气很大的人一般都会死的很惨,因为那些人通常是没有本事而喜欢说大话的人,这样的人,我们见到一次就要杀一次。” 傅青弈冷笑道:“所以呢?” 少祭司冷声道:“所以你今天要死,不光要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四大剑傀面色嘲弄,他们本以为那传说中大明年轻一辈份的年轻人是如何的了不起,但此时给他们的感觉却是“这少年实在有些不识时务”哪怕是修为如狄休那般通天彻地,也绝不会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而这少年却一句话得罪了场下的所有人,这让他们看来,已有足够的理由去杀他,这少年难道不愚笨?不愚蠢? 傅青弈从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只是有点不通世故,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更不知什么是死,因为那些字眼对他来说,毕竟太过久远。 傅青弈淡淡的说道:“我要求你们放人,所以你们就要杀我?” 少祭司道:“杀人的理由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一个。” 傅青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但我总该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们吧,一个人若是临死前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一遭?” 凤绮言道:“我们神庙抓人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傅青弈哦一声。 说着他目光瞧向李显宗,说道:“不知靖王阁下为何与神庙的人站在了一起?莫非你已入了神庙?” 李显宗急声道:“我与他们不过偶然相遇。” 傅青弈哦了一声道:“你既为我大明藩王就应该知道,神庙的人若冒然进入大明领土,你便有责任将他们驱赶出去,但此时的情形较我看来,你非但没有驱赶他们的意思,竟好像与他们结交成了朋友,我说的可有错?” 李显宗皱眉不悦道:“我念你是明楼的人不与你争辩,你当我怕你不成,你若再信口雌黄,休怪我无情。” 傅青弈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是我错怪靖王阁下了?”说着他指着颜欢谌仲等人说道:“他们皆是势族中人,势族子弟在大明便是连亲王都没有生杀大权,你却也不过是一藩王,难道靖王阁下不知?” 李显宗冷声道:“势族子弟与寒门中人勾结,难道不应该杀?” 傅青弈道:“若真如此,那当真该杀,大明皇权与寒门之间向来结怨颇深,若势族子弟与寒门相互勾结,靖王阁下要杀他们,那也没错的。” 李显宗笑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傅青弈又道:“但不知靖王阁下何以推断他们与寒门之间有所勾结?” 李显宗指着狄休道:“那便是寒门九部部主之一的狄休,谌探花与之不知密谋何事,我自然要拿下他们,探个究竟。” 傅青弈摇头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若说他们在一起便是勾结密谋什么事,但此时你也是与神庙的人在一起,难道也是密谋着什么?” 凤绮言冷笑道:“你管的闲事很多而且话也很多。” 傅青弈侧头朝着凤绮言说道:“我有没有问你话?” 凤绮言眉头紧皱,冷声道:“将死之人,何必多言。” 傅青弈摇头道:“你的话不对,一个人若要死了,难道不应该说的多一些吗?要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说着他长吁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的话说完了,既然你们想杀我,那便来吧。”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也很明白,但他的手却未动,更没有拔剑的意向,他未拔剑,少祭司等人却没人敢先出手,因为他们都听闻过,洗尘剑的第一剑,自他出道以来,便无人躲避过他的第一剑。 133.第133章 只能逃 谌仲忽然觉得将傅青弈卷到这件事中实在有些不妥,这里的事已够多,牵连的人也太多,他对少祭司等人的手段也很清楚很了解,他欠傅青弈的人情已太多,如何还的清? “你走吧,这里并没有你什么事。”谌仲忽然朝着傅青弈说道 傅青弈道:“谌仲,你的话太虚伪了点吧。” 说着他指着少祭司等人说道:“你觉得此时他们会让我走么?” 谌仲瞧着少祭司等人凶光毕露的神色,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你是明楼的人,他们不敢对你怎样的。” 傅青弈冷哼了一声,许久后才慢慢吐出两个字“幼稚。” 谌仲有点哭笑不得,幼稚?这句话从傅青弈口中说出,实在有些意外。 傅青弈的话没有错,不光是凤绮言少祭司四大剑傀,便是连李显宗都不会让他轻易离去,这些事他既已搀和进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凤绮言此次南出神庙,志在夺取天机宝盒更是要让自己名扬天下,傅青弈扫了他的颜面,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天机宝盒如今在谌仲的手中,现在已称不上什么秘密,如此稀世至宝,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如果此时得不到,那么等天机宝盒到了韦青峰的手中,在想夺取,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韦青峰不同于狄休等人,他手握重兵,镇守坝上数十载,便是连蛮族那些铁血蛮人都不能逾越邙江半步,何况那天机宝盒中还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那秘密更是关乎神庙侵入中原的一个惊天阴谋,无论如何,今日的事,凤绮言等人也绝不会让傅青弈就这样破坏,哪怕倾尽全力,这里的事,他们也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凤绮言蹙眉瞧着傅青弈腰间的那柄青翠竹剑,他没有出手。 少祭司等人静静的看着,空气的气氛有些紧张,漫天的飞沙已渐渐落幕,远处的铁骑已缓缓压迫上来。 没有李显宗的命令,他们不会动,此时的李显宗紧抿双唇,似在做着什么决定。 远处的樱花山庄被晨光掩映的无比宁静,不知何时,樱花婆婆留下那道破法止字诀竟渐渐消逝不见,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白色的光晕将樱花山庄团团环绕,挡住了回返樱花山庄的去路。 凤绮言心下大喜,心道:“看来宫先生已将樱花婆婆缠住,更是破除了那止字诀。” 说着他冷笑的瞧着谌仲等人,心下道:“若非那破法止字与那樱花掩熄大阵,我岂能容你们活到现在?” 原来那道白色的光晕,却是他口中的那位宫先生所设置的一道天然屏障,完全的阻隔了谌仲等人回庄的路。 如今谌仲等人当真是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凤绮言等的便是这一刻,他忽然笑了,笑的很张狂也很嚣张,他朝着傅青弈笑道:“听说的你的第一剑无人能够接下?” 傅青弈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低头瞧了瞧自己腰间的那柄青翠长剑。 “青竹一剑,洗尽纤尘,好大的口气。” 说着凤绮言的脸色狞笑道:“再不过也只是灵恸境巅峰而已。” 傅青弈道:“但杀你已足够。” 凤绮言随手一扬,冰魄神花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凝视着指间那晶莹透亮的冰花,喃喃道:“杀我已足够,这句话是真是假。” 没有人怀疑傅青弈的话,也没有去怀疑凤绮言的话,这两个少年各自代表了神庙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究竟谁更强一些?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今日我便以这冰魄神花,来领教一下你的洗尘一剑。” 凤绮言很少动怒,但此时他的确愤怒了,能让他愤怒的人,傅青弈如今还是第一个。 他催动冰魄神花,顿时冰晶花瓣肆意爆裂开来,这朵冰魄神花当真诡异异常,原本冰晶一般的花瓣此时已如落花一般急射到傅青弈的面门。 傅青弈依旧未拔剑,他只是伸出袖口,挥手间将那些冰晶花瓣扫到一侧。 轻一顿足,傅青弈身形虚幻腾空,单掌朝着凤绮言抓去,二人悬于半空,酣斗起来。 谌仲有些奇怪,因为傅青弈是以剑术闻名天下,但他此时为何不拔剑? “他未什么不拔剑呢。” “因为他也没有把握一剑之下就能击败这姓凤的少年。” “他在等,待他一剑而出,那姓凤的少年就已败了。” 傅青弈的确在等,他出剑无情,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刺出那一剑,他已瞧出面前的这少年修为高出自己,冒然出剑,绝不是好的选择,所以他在等,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傅青弈出手的第一剑,自他出道以来,以洗尘一剑闻名天下,最重要的却是他的第一剑,没有人能够形容他的那一剑,因为看到那一剑的人都已死,死人当然不会说话,更不会形容那惊世一剑,他的剑也许没有剑邪那般邪气,也没有剑圣那般霸道,更没有剑魔那般魔性,他手中的剑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竹子削成的竹剑,但就是这柄竹剑,让人天下无数修行者不敢小视,饶是阙珏双子少祭司之类的大修行者,也不敢轻易接下他的第一剑。 傅青弈可以等,但凤绮言却不打算等,他虽然对傅青弈的第一剑有所顾虑,但内心却颇为渴望的去迎接那一剑,他自信也骄傲的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接下那一剑,此时的他内心越发澎湃起来,眼睛似乎要冒出光来。 凤绮言缠斗住傅青弈,场下的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绝顶少年的战斗。 少祭司不知何时来到李显宗身前,俯身低声道:“靖王阁下难道还要等?” 李显宗不知何意,道:“哦?” 少祭司阴冷笑道:“难道靖王阁下看不出我家公子缠斗住那洗尘剑,便是要给我们腾出机会去捉拿狄休等人?你要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在那天机宝盒与天谚诀上,难道靖王阁下认为还有比这件事重要的吗?此时我们将那狄休等人抓住,不愁他不说出那天谚诀。” 李显宗笑道:“妙极,妙极。” 少祭司又低声道:“宫先生已缠住樱花婆婆,此间这些人绝非我们的对手,那返回樱花山庄的路也已被宫先生截断,宫先生已做到如此,若我们还令他失望,我想靖王阁下也说不过去了吧。” 李显宗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少祭司了。” 阙珏双子,少祭司,四大剑傀齐齐涌上前来,几人目光冰冷的瞧着狄休等人,只听少祭司沉声道:“狄休,你此时若说出那天谚诀,我等便饶过你的性命,若不然,嘿嘿,你的百年修为也就毁于一旦,便是连性命也保不住。” 阙珏双子道:“念在狄公是寒门的人,我们本不愿强迫与你,若狄公依旧固执已见,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四大剑傀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他们已拔剑,随时准备拿下狄休等人。 云叟抢身上来,朝着尾勺明媚道:“明媚,带上狄公速走,这里交给我们。” “三刑人,少主今日临危,你们若还是寒门中人,便与我等共护少主离去。”云叟朝着三刑人叫道 三刑人蹙眉瞧着眼前的少祭司等人,终于缓缓的站到前来。 韩锥沉声道:“保护少主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病大师咳道:“至于狄部主的事,我们日后在论,今日便让我三刑人来领教诸位神功。” 舍生童子笑道:“这阙珏双子交给我。” 话音一落,却是直接朝着阙珏双子袭杀而去。 石云二叟拦住少祭司与李显宗,韩锥与病大师却是朝着四大剑傀而去。 尾勺明媚搀扶着狄休正待朝樱花山庄而去,狄休却是说道:“不能回去,那里已被施展障术,我们只能往前走。” 谌仲朝着樱花山庄瞧去,却见樱花山庄已被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一道天然屏障已将樱花掩熄大阵遮掩开来。 钱不通指着谷中说道:“看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何肃言蹙眉道:“可是那里是靖王的数万铁骑,我们如何过的去?” 谌仲道:“事到如今,只能硬闯了。” 狄休重伤在身,如今强行撑住身子已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饶是他铁铮铮的汉子,但灵识震荡受损,此时也不免虚汗如雨。 尾勺明媚抽出樱齿剑在手,扶住狄休众人便朝着谷中而去。 何肃言紧抱住唐宝宝,唐宝宝先前一言未发,脸上却是无半点惧色,这倒是让谌仲惊讶不已,如此幼童面临生死竟淡然无惧,这唐宝宝究竟是何人? 李显宗见狄休等人逃离而去,朝着身侧的那三个冷面青年人说道:“不要让他们跑了。” 那三个冷面青年人话也未答,展开身形就朝着谌仲等人而去。 134.第134章 七巧玲珑针 万军涌动,谷中数万铁骑手持利刃拦住谌仲等人去路。 钱不通抢先在前,凭着一双肉掌硬生生打开一条出路,这些铁骑虽非修行者,但皆是骁勇善战之辈,手中利器也是被胆气加身的兵器,能够破处修行者的防御,在加上经年战场的磨练,竟缠住钱不通等人。 “不行,如此下去,我们冲不出去的。”钱不通一掌撩开铁骑的兵刃一面叫道 说话间又是一群铁骑冲杀过来,谌仲等人倚靠峭壁已被数万铁骑团团围住,谷中密密麻麻尽是靖王的兵将,目所能及处井然有序,想来定是靖王手下的精兵。 谌仲此时眼睛一亮,忽然瞧见囚车之中的白酒子等人,他先前一直疑惑,凭白酒子等人的修为,那小小的囚车岂能困住他们?也许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们已被人锁住了功力,二则是那囚车被人施加了障术。 谌仲低头朝着容蓉道:“容姑娘,颜兄弟等人被困在那囚车之中,你可有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 容蓉并不答话,却是朝着尾勺明媚冷声道:“借你的樱齿剑一用。” 尾勺明媚递剑过来,容蓉接剑在手,目光冰冷的朝着涌上前来的数万铁骑,而后缓缓解下身后的千转命医匣,冷声道:“你们站在我的身后。” 容蓉先前始终未曾出手,因为容家历代古训有言,历代医命若非到紧要关头,绝不能残杀生灵,既入医道,修的便是怜悯众生之道。 此时的容蓉面色冰冷,单身持着千转命医匣,随手一拨,医匣绽放出一道光芒,缓缓打开。 她秀手轻抚,千转命医匣内骤然腾空而出无数的银针,银针如帘幕一般挡在众人身前。 “医者仁心针。”饶是狄休见到那万千银针也不禁叫出声来 那成群的铁骑见到这万千银针却是不慌不乱,铁骑铮铮作响,从后涌上百十号手持盾牌的士兵,如铁桶一般遮掩开来。 钱不通叫道:“是神盾营的人。” 神盾营将士手中铁盾皆是玄铁打造而成,能抵挡住灵恸境修行者的攻击力道,容蓉眼眸不眨,手中也未停息,秀手在半空凝聚念力,灵识内的元气灌入掌心,尽数的凝聚到万千银针之中。 银针如被细线牵引,滕然升空,只见漫天银针霎时如雨一般朝着地面砸去,那些手持盾牌的人抬手格挡,但银针纤细无孔不入,顿时场间一片鬼哭狼嚎,直如人间地狱。 容蓉蹙眉,她的心底隐约有些不忍,但此时关乎他们的性命,她不得不施展出这仁心针法,她手下容情,并没有要那些将士的性命,那些银针所过之处,虽伤敌无数,却只是将那些人定住身形,并未取他们的性命。 何肃言见状大叫道:“不亏为容家当代医命,容姑娘当真了得。” 容蓉沉默不言,手中却是不做停歇,又一片仁心针腾空,那些铁骑纷纷慌乱逃窜,生怕被那仁心针扎中。 三道身影忽然闪过,只见三人大袖一挥,成片的仁心针被卷入他们宽大的袖口之中。 万千银针竟被他们三人尽数拦下,当先一命黑脸男子沉声道:“医者仁心针不过如此。” 容蓉紧皱秀眉,那男子继续道:“你手中的可是医家圣物千转命医匣?” 容蓉冷面依旧,她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回答陌生人的话。 她轻抚着手中的千转命医匣,缓缓的朝着那三名冷面男子摇了摇头,然后从中取出一赤色瓷瓶拿捏在手中,拔掉瓶塞,一团紫色火焰便从瓶口蹿出。 “七魄紫焰。”那三名冷面男子蹙眉骇然叫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七魄紫焰。” 容蓉冷哼一声,掌心一翻,七枚银针便出现在她的掌心,银针玲珑剔透若冰晶一般,轻轻一抛,七枚银针便悬于半空,颤抖不已。 “是七巧玲珑针,不可小视。”冷面男子蹙眉说道 三个冷面男子正色起来,揽袖遮住身形,却见容蓉将那七魄紫焰灌注与那七枚银针之内。 银针被紫焰包裹,闪着紫色光芒跃跃欲试。 狄休见此情形,也是叹道:“竟能将七魄紫焰融于那七巧玲珑针之中,容家有此医命,当真门楣之幸。” 七巧玲珑针被七魄紫焰团团包裹,但见容蓉单手挽花,直指那三个冷面男子,玲珑针如获指令,急速袭杀而去,势如惊虹,威力无比。 三个冷面男子面色虽略有惧色手中却是毫不慌乱,三人合掌为十,凝聚元气,形成一股无形之墙,如泉涌一般的气息瞬间迎上那七巧玲珑针。 紫焰在那一瞬忽然燃烧起来,只听嘶嘶的声响,那三个冷面男子的衣衫竟被七巧玲珑针的攻势撕裂开来。 只见那三个冷面男子的衣衫尽数褪去,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胸前鬃毛浓密,胸口隐约显现出一诡异无比的图腾。 “弑神宗,他们是蛮族的人。”钱不通骇然大叫 弑神宗乃是蛮族第一宗门大派,以葬魂花为图腾,创派千余年,乃是蛮族第一宗门,但凡门下子弟,皆以葬魂花纹胸口,以示对神灵的敬仰,如今这三个男子胸前的图腾,却正是那葬魂花。 “却没想到,你们竟是蛮族之人。”狄休凝目沉声道 那三个冷面男子忙于应对那七巧玲珑针的攻势,哪里能抽出空闲说话。 狄休朝着容蓉道:“容姑娘,这些都是蛮族的人,你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容蓉道:“好。” 接着她催动体内灵识,一股强劲的力道由体内迸发而出,掌心突显一道光亮,直接牵引到那七巧玲珑针之上。 加持更多元气的七巧玲珑针势不可挡,那三个弑神宗子弟想来为料到这七巧玲珑针有如此之威,慌乱之下只能拼命阻挡。 靖王手下的那些数万将士急速让出一片空地,想来看到这三人是蛮族子弟,并没有相助的意思。 谌仲心下疑惑,心道:难不成靖王已投靠了蛮族?这三名男子显然是随同他一起来的,但是他与神庙之间为何还有所关联?难道神庙与蛮族已联手了不成?诸多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一时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瞧着场中看去。 却见那那人见敌不过容蓉,也不拖沓,撤身便走,幻做三道光芒,消逝在天际。 容蓉牵引七巧玲珑针悬于身前,目光炯然的瞧向那些跃跃欲试的无数将士,沉声道:“我不想杀你,你们也最好不要逼我。” 那些将士方才看到那七巧玲珑针的威力,心有余悸,不敢上前,碍于靖王的命令,却也是迟迟不退。 白酒子等人的囚车被成群的将士围住,根本进不得身,若要搭救他们,非得杀出一条路来,但这些将士皆是大明子民,凭容蓉心悯天下的心绪,哪肯轻易取他们性命。 135.第135章 名动八表第一剑 谌仲知容蓉不忍下杀手,但此时若不搭救白酒子等人,待少祭司等人脱开身,更无希望了。 他眼圈一转,朝着钱老板道:“钱老板,你身上的银票可还有?” 钱不通笑道:“谌探花莫非在说笑,难不成你要用银票来砸死这些人么?” 谌仲笑道:“不用砸死他们,砸晕他们即可。” 何肃言恍悟道:“妙极,能见到银票不晕的人,还很少。” 钱不通恍悟,从怀中掏出满满一叠银票,朝着那些将士叫道:“这里是两百万倆银票,无论什么时间都可到我八通钱庄兑换。” 说着钱不通挥手将那些银票朝着人群散去,银票横飞如雪落,顿时落入场间,那些将士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十两的银子,哪里见过两百万俩的银票就这样被人轻易的丢了出去,顿时眼泛红光,开始还有所迟疑,待有人带头去抢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金钱的诱惑,纷纷哄抢开来。 钱不通大笑道:“谁说钱不能使鬼推磨,今日我钱不通就不信了。” 场中大乱,无数将士前赴后继朝着那些银票哄抢而去,根本无暇顾及谌仲等人。 尾勺明媚瞅了一言谌仲,说道:“看不出来你修为不行,鬼点子倒是很多。” 谌仲微笑不语,钱不通与容蓉挺身开出一条道路,几人朝着白酒子等人而去。 其间有些将官大呼着维持着军纪,但人心已散,凭他们大呼小叫根本不足以平乱,就算有对钱财不看重的人,也被钱不通三拳两脚解决掉了。 何肃言抱着唐宝宝,从怀中抽出一叠银票拿到手中,一面挥洒一面叫道:“漫天花雨银票落,美酒佳人抱怀中。” “不要急,不要急,人人有份。”何肃言险些被一兵士一把扯倒 从万军从中穿过,终于来到囚车旁,白酒子擎着酒壶笑道:“那些银子可够我买一辈子的酒喝,就这么挥霍出去,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颜欢在一侧笑道:“有钱老板在,你莫非还担心以后的酒钱不成? 容蓉瞧着颜欢哼了一声,提起手中樱齿剑就朝着车身砍去。 剑刃触碰到囚栏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股莫名的力道却是将容蓉弹射开来。 “容姑娘。”众人齐声喊道 容蓉趔趄数步稳住身形,将樱齿剑又是抬起,却听狄休蹙眉道:“不用试了,这是纵横术,就算樱齿剑也不能砍断的。” 谌仲道:“这纵横术是什么?” 狄休道:“是一种极为霸道的防御之术,若我不曾受伤,拿上这樱齿剑或许可以破除防御。” 容蓉冷笑不语,好像并不相信狄休的话,挥动樱齿剑又是一剑砍下,这一剑的力道较之先前更,反噬的力道也是更大,凭容蓉灵恸境巅峰的修为,竟被弹出数丈之远。 容蓉被这纵横防御之术震慑的灵识微荡,嘴角显出一丝血渍,她轻轻抹掉嘴角的血渍,眉目清扬抬剑又要上前。 颜欢却是冷笑道:“你打算如此还我的人情?我看是自不量力罢了。”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容蓉是要救他,众人却是不解颜欢为何说出如此难听的话,谌仲急忙道:“颜兄弟,你何必如此说,容姑娘可是为了救你。” 颜欢哼笑道:“她并不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还我的人情,这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她,而她却不想亏欠我,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救她,却从来不希望她也这样对我。” 说着颜欢朝着容蓉笑道:“容姑娘,你破不掉这纵横之术,就不要勉强了。” 容蓉冷笑的瞧着颜欢,一瞬间将樱齿剑丢到尾勺明媚手中,朝着颜欢冷笑道:“好,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颜欢笑道:“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风沙大了点,但远处便是樱花山庄的漫山樱花,能够葬在这里,也的确不错。” “颜欢,你他娘的想死可不要带上我们。”白酒子急声道:“容姑娘,你千万莫要听这头懒猪胡言乱语,方才你施展那七巧玲珑针之时,这家伙可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你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 “放你娘的狗臭屁,白酒子你在胡言乱语,等老子出去砸了你的酒坛。”颜欢怒声叫道 颜欢忽然叹了口气,朝着谌仲等人说道:“那老家伙施展的纵横防御术,寻常人根本不能解除,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们。” 谌仲摇头苦笑,他又怎能撇下这些朋友?他从来不是一个舍友逃命的人,曾经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谌仲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朝着众人说道:“我们先出山谷,在解决这牢笼的事。” 钱不通何肃言等人也是上了囚车,驾马从万军从中穿过,但凡有拦截的人,却是被钱不通的银票砸的晕晕乎乎,哪里还有闲心去拼杀死斗,皆是弯腰去捡地上的银票去了。 马车并未走出多远,就见前方黑压压的涌上了一群手持弓弩的兵士。 “是神弓营的人。” 容蓉手持千转命医匣,未等神弓营的人张弓,无数仁心针便射杀过去。 杀出一条道路,众人驾马直行,眼看便要逃到谷口,却听身后一阵轰响。 回首瞧去,却见远方天际流光交错,两道身影如流星一般从半空划过,发出的阵阵声响犹如惊雷。 冰晶花落,凤绮言身前的冰魄神花此时如一件冰盾一般悬在他的身前,只见流光四溢,无数的冰晶花形成花雨,在一瞬间朝着傅青弈射杀过去。 傅青弈悬于半空,目光坚毅,并未所惧,只见他缓缓抽出腰间竹剑,剑尖指地,青色耀目的光芒从剑身迸发而出。 却听白酒子笑道:“他终于还是拔剑了。” 傅青弈已拔剑,他拔剑所出的第一剑绝不会落空,普天之下与之交手的人从未有人躲避过他拔剑后的第一剑。 所有都仰起了头颅,瞧着半空中的战斗。 冰晶花来的很凶也很急,这是凤绮言的最后一击,他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他只想尽快的解决战斗,他隐约觉得有一股不详的征兆,正急速的朝着这个方位涌来,这股不详的征兆好像即将破坏他的计划,他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被破坏。 凤绮言很自信,他不光相信自己的实力,更相信这冰魄神花的威力,就算傅青弈如何了得,他也不可能从他这飘花冰雨一式中生还。 无数的冰晶花雨急速的朝着傅青弈单薄的身形袭杀而来。 傅青弈未动,他的人未动,握剑的手也未动,好像那些凶险的冰魄花箭只是扑面而来的一场春雨,春雨如酥,只能够湿润他的面颊,却不能伤他分毫。 傅青弈终于动了,他的身形本就消瘦,青衫本就飘零,但握剑的手却无比稳重,狄休身经百战,见过的剑道大家也不知有多少,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稳重的一剑。 剑在手中,彷如也在天地,竹剑无刃,竹剑无锋,傅青弈只是侧身一抖,右手中的竹剑便刺了出去。 这一剑不快也不慢,所有人都能瞧的清楚这一剑的走势刺向的方位。 剑已出,覆水难收,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剑的威力,看似柔情似水的一剑,竟已从那无数的冰晶花箭中穿梭而过,剑尖所蕴涵的那一抹肃杀之意,竟让天地为之颤抖。 凤绮言瞪着惊骇的双眼,瞧着从虚空刺出的那一剑,剑在走,他却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他的脚怔在那里,就像是被锁住了一般。 这一剑刺入他的肩膀,鲜血涌出,他的面色有些疼痛,更多的却是疑惑和屈辱。向来骄傲自信的他,所有的骄傲情绪被这一剑彻底的抹杀的一干二净,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曾经所谓的骄傲,在眼前这一剑的剑意看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凤绮言狠狠的从空中坠落,就像是被一箭射中的孤鹰,砸在生硬的土地上,尘沙扬起,遮住了他的眼眸。 他没有死,因为这一剑不足以要他的命,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脑中嗡嗡作响,这里的人很多,但他的眼中却只有刚才的那屈辱一剑。 这一剑毁掉了他的自信更让他一蹶不振,他心想:此时也许死了,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偏偏他没有死。 傅青弈从空中落下,落到凤绮言的身前,沉声道:“你很强。” 凤绮言满目空洞无光,道:“可是我还是败了,我竟然败了。” 傅青弈道:“可是你并没有死。” 凤绮言冷笑道:“这与死已没有分别。” 傅青弈并未回答他的这句话,他的竹剑不知何时已插入了腰际,他盯着地上彷如死人的凤绮言道:“宿武大会上我会给你报仇的机会。” 凤绮言缓缓的站起身子,凝视了傅青弈很久很久,就好像要将这个人深深的刻入他的脑中。 傅青弈朝着他冷声道:“你还不走?等我杀你?” 凤绮言闻言微微一怔,他知道,方才那一剑的确能够要了他的性命,但傅青弈却饶了他,他绝不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 天机宝盒已到手,但那天谚诀却还未得到,但最起码任何已完成一半,至于那天谚诀,待回到神庙再行商榷也可以。 凤绮言冷冷的环视四周,然后幻做一道光芒,飞身消逝在天际。 136.第136章 五大奇才 待他走后,傅青弈的脸色突然变的异常难堪,他抚住胸口,一抹殷红鲜血从他的左肋下流淌而出。 他终究还是受伤了,凤绮言的冰晶花雨还是伤到了他。 他伸出右手,缓缓从伤口处抽出一块沾满血色的冰晶丢到地上,然后恢复如初,就好像那道伤口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谌仲走向前来,说道:“你受伤了。” 傅青弈冷声道:“你是不是又要谢我。” 谌仲有点尴尬,他欠傅青弈的实在太多太多,无论多少句谢谢,都不能足以表达,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想你应该让容姑娘看看你的伤势。” 傅青弈沉声道:“我不受人恩惠。” 他的话很坚决,更人一种无法拒绝的意味。 谌仲叹了口气,并未多说什么。 白酒子却是在一旁笑道:“阿仲,你不用管他,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朝着傅青弈道:“你是不是还没死?” 傅青弈寒声道:“我绝不会死在你的前头。” 白酒子笑道:“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将我放出来?” 剑光一闪,四辆囚车全部断裂开来。傅青弈好像连动都未动,他的剑依旧好好的插在腰间,但任何人都知道,方才的剑光,是他的洗尘一剑。 便是连狄休都不禁赞道:“洗尘一剑,再过个几年,定能位列十大剑客之内。” 白酒子缓缓从车中跳下,朝着傅青弈笑道:“多日不见,你的剑好像更快了些,你在明楼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被赶了出来。” 傅青弈撇了白酒子一眼并未答话,他忽然转过身,朝着谭钟寺说道:“是谁伤的你。” 谭钟寺道:“歧邪剑。” 傅青弈哦了一声,道:“剑邪?” 谭钟寺点了点头。 傅青弈道:“凭他也能伤你?” 谭钟寺道:“他领悟出了第十一剑,何况如今的剑邪已是黑曜血之躯。” 傅青弈一愣,冷声道:“却没想到北宫剑首的传人,如今竟修炼了巫术,那二代剑邪之名,也不过如此。” .。 .。。 那驼背少年伤势颇重,容蓉将其医治了一番后驼背少年才缓缓醒来,瞧着谌仲等人说道:“多。多谢。” 谌仲还礼,道:“你的伤很重,先好好休息。” 驼背少年又缓缓闭上眼睛沉睡过去,谌仲将马车整理了一番,然后将他安置在上,何肃言与唐宝宝则是在一边关照。 尾勺明媚对那边的战斗很是关心,她心念母亲,樱花山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狄休瞧见她的面色忧虑明显,于是说道:“你娘他不会有事的,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伤她,你大可放心。” 尾勺明媚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但心绪依旧紊乱,眼眸一直盯着樱花山庄处,怔的出神。 天际几道流光划过,不消片刻,三刑人与石云二叟踏空而来。 云叟落下身来,朝着众人说道:“他们走了。” 狄休有点疑惑,道:“全都走了?” 云叟道:“的确都走了。” 狄休摇了摇头,道:“奇怪。” 云叟道:“动静闹的不小,想来他们怕耽搁下去有什么意外吧。” 谌仲在一侧也是有些疑惑,按理说神庙寇国的人来了如此多的高手,定然对这些事有所预谋,此时怎会轻易的退去? 李显宗已离去,谷中的那些将士也是相继离去,没有人去阻拦他们,他们不过是一些听命的士兵而已。 谌仲终于松了一口气,天机宝盒还是丢了,但最起码没有人死,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他隐约有点低落,守护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好在的是,如果得不到那天谚诀,便打不开那天机宝盒,就算神庙的人拿到了那天机宝盒,也没有什么用处,但那天机宝盒中隐藏的究竟是关乎天下苍生的什么秘密?也许只有解开宝盒,才能知道吧。 谷中终于恢复了平静,狄休的目光忽然一凛瞧向天际,生出一股不祥之感,他缓缓站起身来,面色略有苍白且无比凝重。 就算方才面临少祭司阙珏双子等人围攻,他也没有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有大雁自空中飞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谭钟寺与傅青弈的眼睛同时瞧向半空,眉宇紧锁。 蔚蓝的天际万里无云,所以将粉黛山衬托的无比静怡。 天际五道流光闪过,紧随其后的也是五道流光,两片流光驾空而来,显得极为突兀。 先前的五道流光自天际而落,降落在谌仲等人面前。 先前一人面目微凛,头梳冲天发髻,满目沧桑却甚是威严,身穿绫罗金丝甲,腹肚微涨,略有发福。 谌仲认得此人,此人便是当今大明六十万禁军统帅,人称“千珏不语”的墨翎院奇才冷不语。 在看另外一人,年岁已老,顶着满头岁月磨砂过的白发,面色温润如春雨,身穿一身粗布青衫,身形虽消瘦,却显得干练异常,此人却正是人称“游神不弃”的天璇院奇才君不弃。 中间所站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面目威严不苟言笑,散发着一股莫名凶狠气息,穿着一身银色铠甲,巍然而立,此人正是那镇守天字狱“雷破九天”的玉衡院奇才雷破。 在看另外一人,穿着一身宽大白袍,风度翩翩若潦倒书生打扮,手持青花纸扇,面容清秀温和,赫然是天权院奇才“文玉麒麟”卢麟。 最后一人身形高大健壮无比,背缚一把宽大朴刀,身穿一身黑色紧衣,腰间绑缚一条血红绸带,此人便是天玑院奇才“业火冥刀”范离。 谌仲蹙眉瞧着这五大奇才,心下隐约有些不安。 只听狄休说道:“五大奇才齐聚,不知所谓何事?” 雷破当前上前,却是并未直接答话,他的余光朝着天际另外五道流光撇去。 那五道流光也是随之而至落到众人面前。 狄休的目光瞧见那随后到来的五人后,面色竟变的较之先前更加凝重起来。 当先一人身形矮小发丝凌乱,面容稚嫩但神色却阴森可怖,如此冰冷的天气他却裸露着上身,下身却也只是套着一件短裤,足上一双破草鞋,背缚着两把闪着银光的轮刃,双手环抱胸口,目光凛然的瞧着场中众人。 谌仲蹙着眉头朝身侧的钱不通道:“这是何人。” 钱不通沉声道:“此乃我寒门地部部主“魍魉地尊”小梵天,他背后的两把轮刃名为“魍魉”乃是神兵榜上行排十三的神兵。” 137.第137章 诬陷 谌仲哦了一声,又朝着另外一人瞧去,只见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较之“业火冥刀”范离还要高出一头,一头棕色短发甚为干练,背上斜背着一把巨斧,巨斧柄过头有半尺多,斧刃却是已近拖地,这柄双刃战斧隐隐泛着橙光,像是从九幽深处探出的鬼魅双目一般。 只听钱不通低声道:“此乃我寒门山部部主“刑斧山神”句逵。” 谌仲听罢心下微微一惊,“刑斧山神”句逵的名号他也是曾听闻过,据说此人有一柄通天巨斧名为“刑天”乃是上古战神传承神器,有毁天灭天之能。 在朝另一人瞧去,此人站在五人中央,眉目清秀俊朗,年龄看似不过三十,一身劲装越发显得身形消瘦,头裹凉巾腰缠银带,足下则是一双纹着山河图的长靴,此人眼神如水,眸子内竟隐约泛着水波,清澈如镜。 “这是水部部主“镜花水月”水自流。”钱不通继续低声道 在瞧另外一人,面容涣散目光呆滞仿佛视万物为缥缈,两双眼睛尽是白芒,竟看不到瞳孔,双眉竖立,散着一头黑发,头戴斗笠,腰间别着一墨色匕首,这墨色匕首不知何种材质所制,光滑如锦,竟似墨玉一般。 “这是泽部部主“万引白目”班白目。” 那最后一人谌仲却是识得,却正是那风部部主风子忧。 狄休瞧着那五部部主,不禁摇了摇头,沉了半响,叹声道:“难怪那些人都走了,却是五奇才与五部主齐聚。” 只听水自流笑道:“是六部主齐聚才对,不是吗?狄部主?” 狄休道:“门主还认我这兄弟,还认我这天部部主?” 风子忧道:“门主说过,只要狄公手刃那韦青峰,拿他项上人头回寒岚山,狄公便依旧是我们天部部主,依旧是他的八拜之交的兄弟。” 狄休摇了摇头,他早已料到五部主齐聚定是要求他去杀韦青峰,他轻咳了两声,并未答话。 “风子忧,你好大的口气。”雷破抢身上前朝着风子忧厉声说道 风子忧斜瞅了雷破一眼,笑道:“雷奇才莫非认为我的话不妥?” 雷破冷笑道:“狄休不知用和手段驱使我镇国韦公不惜耗费心神施展那星相术为他寻天机宝盒的下落,难道这不是你们寒门早就预谋好的,你们的心思,我们岂能不明。” 水自流道:“韦青峰与狄公邙江畔结拜之事,总不会假吧?凭韦青峰的修为,狄公岂能勉强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水自流冷笑道:“若非韦青峰对我寒门有所预谋,岂能与我天部部主结为异姓兄弟,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到底有何预谋。” 雷破冷笑道:“天下皆知尾勺於惑与我陛下的恩怨,如今派遣狄休结交我镇国韦公,想来定是要有所图谋,今日若不说个清楚。” 说着雷破接连冷笑道:“那便谁也不要走了。” 水自流笑道:“莫非雷奇才想在此处解决寒门与势族之间的恩怨?” 雷破冷笑道:“水自流,你向来诡计多端,今日我便斗胆领教领教你的镜花水月神功。” 水自流淡然笑道:“若雷奇才想要领教,那水某人自是盛情难却,那便请吧。” 说着水自流与雷破竟要动起手来,寒门与势族一向彼此交恶,此时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卢麟却是拦住雷破,说道:“莫非雷奇才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雷破一怔,心下一沉思,缓住身形,朝着狄休道:“据说你与神庙寇国的人聚集此地,意图对我大明不轨,狄休你究竟有何阴谋,还不从实招来。” 谌仲心下大惊,此事他了解的最为清楚,狄休却是因自己身上携带的天机宝盒,所以才会被神庙与寇国的人驱赶到此处,自己更是被李显宗等人追杀了一路,雷破口中却为何说出这番话?这其中定然有着什么误会。 他方要开口解释,狄休却是开了口,他笑道:“雷奇才此番话从何而来?” 雷破朝着身后叫道:“靖王大人,你还不出来?” 一人缓缓从后走出,却正是那北靖王李显宗。 李显宗走向前来,朝着雷破等人笑道:“好在诸位奇才来的及时,否则我已死在这狄休手中。” 雷破道:“数日前靖王大人传书王爷,说狄休与神庙寇国等人勾结意图对我大明不轨,王爷便令我们五人前来一探究竟,靖王大人不妨将所知道的事尽数说出,也好让这狄休心服口服。” 李显宗道:“好。” “前些****得到消息,前往坝上的粮草队伍受劫,于是马不停蹄的便赶去支援,却哪想遇到了神庙的少祭司与四大剑傀之中的合欢剑,我遣人暗中跟随,却发现那二人暗中竟与寒门天部部主狄休有所联系,更是发现那传闻中的天机宝盒竟在谌探花的手中,我便安排手下人一路暗中保护谌探花等人,无奈少祭司等人修为高深,我的那些将士死了不计其数,但总算保护住了谌探花等人,待追赶到这樱花山庄时,却是看到狄休与那少祭司四大剑傀等人意图从谌探花手中夺取那天机宝盒,于是我便派遣万军前来支援。” 李显宗面色不改继续道:“天机宝盒事关重大,更是关乎当年小唐先生七子的生死之秘,我岂能不尽力而为?但无奈狄休等人修为高深,天机宝盒还是被神庙一个姓凤的少年夺了去,我本以为狄休与神庙寇国的人不过是为了那天机宝盒才联合在一起,但暗中却是发现他们意图对我大明领土不轨,至于密谋些什么,我也是不甚清楚了。” 李显宗款款道来,面色却是一如往昔,就像是阐述着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一般。 雷破冷笑的朝着狄休道:“狄休,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身为寒门天部部主,但却也是大明的子民,奈何与外贼勾结,究竟在谋图些什么?” 狄休苦笑,他不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不必说,但他总该解释些什么,但他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一派胡言,李显宗你编故事的本事倒是很不错。”尾勺明媚冷笑的瞧着李显宗出口说道 李显宗笑道:“尾勺姑娘贵为寒门少主,为何与势族子弟同行数日?莫非你也是受了尾勺於惑的指使,来探听势族秘密的不成?” 说着他指着谌仲道:“此人乃是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郎,更是天枢院步奇才的门生,你与他塘镇相遇,同行数日,若非企图他身上的天机宝盒,凭你寒门少主的身份,岂能乔扮男儿身与其同行?” 说着李显宗又指着钱不通摇头道:“钱老板富甲天下,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寒门中人,前些日珍宝阁大会之上你不惜抛出千万财富购买了那诃叶丹,诃叶丹可祛除先天虚体体质,天下皆知,谌探花却正好是那先天虚体,若不是寒门想要刻意讨好谌探花有所阴谋,你岂能一掷千金为其购买那诃叶丹?” 说着李显宗朝着雷破笑道:“雷奇才,这谌探花来路不明,虽是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郎,但其却与寒门中人相互勾结,我想王爷定然不会留这样的人在势族之中吧。” 雷破冷声道:“若靖王大人所说属实,谌探花的罪名也就不小了。” 李显宗笑道:“就算是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与寒门勾结也是死罪一条。” “谌探花,你还有何话可说?” 谌仲苦笑,他实在佩服李显宗编故事的本领,他摇了摇头,说道:“靖王大人,我实在佩服你。” 李显宗微笑不语。 谌仲道:“因为你编的故事实在太过令人信服,就算是我,也不知如何反驳你。” 李显宗冷笑道:“我所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 谌仲道:“我若解释些什么,也许雷奇才也并不会相信,但我觉得,此时我总该说些什么。” 说着他朝着李显宗道:“敢问靖王大人,若是如你所说,神庙与狄公相互勾结意图对我大明不轨,你又是从何而知,莫非你亲耳听到不成?” 李显宗道:“有些事不必亲耳听到,便是用眼睛看也能看的出。” 谌仲哦了一声,继续道:“看来靖王大人也只是猜测而已了?” 李显宗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谌仲又道:“你说派遣万军来此地营救我,又说不敌神庙寇国的人才让他们从我手中夺取了那天机宝盒,敢问靖王大人,为什么你身伤半点伤也没有?难道凭靖王大人的手段,能够以一己之力独斗少祭司与四大剑傀么?” 李显宗冷笑道:“本王自不必亲自动手。” 谌仲笑道:“靖王自然不必亲自动手,只需挥一挥手便有无数的将士去为你卖命的。” “你说我与寒门中人结交,但我想说的是,一个人想交什么朋友,都是他的自由,寒门虽与我大明皇权间有着恩怨,但那些恩怨却是个人的恩怨,既然个人恩怨,为何总是要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 “那天机宝盒的确曾在我的身上,也如靖王所说,此时已被那神庙姓凤的少年夺走,先前你说狄公与神庙寇国的人有所图谋,但你要知道,狄公最在意的还是那天机宝盒,凭他的修为岂能将天机宝盒拱手让给他人?” 李显宗道:“狗咬狗的事太过寻常,狄休与他们并未达成共识,被四大剑傀与少祭司等人联手所伤罢了。” 谌仲笑道:“这自然也是靖王亲眼所见了?” 李显宗道:“岂能有假。” 雷破在一侧冷笑道:“北靖王何等人物,岂能诬陷你不成?” 谌仲摇头笑道:“的确,北靖王何等人物,岂会诬陷我一个小小文士,想来雷奇才对靖王所说的话,都是信服的了?” 雷破道:“我只相信事实,更相信靖王不会说谎,何况此间情况一目了然,我能怀疑些什么?” 谌仲冷笑道:“一目了然?不过是靖王的一面之词罢了。” 说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无论如何,就算我再解释些什么,奇才们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138.第138章 剑下所问 卢麟对谌仲的印象颇为不错,此时他虽不愿相信靖王所说,但事实的确已摆在面前,谌仲与狄休等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而据靖王所说,那天机宝盒在大试之前便在他的手中,为何当时他不说出事实?为何要隐藏自己拥有天机宝盒的秘密呢? 如今天机宝盒已落入神庙手中,若是再得到那天谚诀,到时解开其中奥秘,探得其中传承,距离雪国旧部北侵中原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卢麟又想到韦青峰,他与韦青峰的关系颇为不错,当时韦青峰与狄休结交之事,令隆曦帝震怒不已,好在自己与宸后墨翎王为其说情,隆曦帝又考虑到这些年韦青峰镇守坝上为大明所做的功事,方才不予追究,此次他们五大奇才齐出,便是要解决韦青峰与狄休的事,韦青峰耗费心神为狄休占卜天机宝盒的秘事墨翎王与宸后已知晓,若隆曦帝出关后知此事,定会追究到底,他们五大奇才此时同时而出,便是奉了墨翎王与宸后的命令,誓要助韦青峰杀掉狄休来证其清白。 傅青弈不知何时悄悄的站了出来,他朝着李显宗说道:“你是说你所说的事,都是亲眼所见?” 李显宗不知怎得,他根本无法正视傅青弈的眼神,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摄人心神的魔力,所以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傅青弈指着李显宗,朝着雷破道:“雷奇才既然相信他亲眼所看到的事。”说着他手指向谌仲,说道:“为何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事所说的事?” 雷破道:“我更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事,因为此时的谌探花看起来的确与寒门的人关系不错,何况天机宝盒一直在他手中,他既然身为势族子弟,却为何要隐瞒此事?若非如此,那天机宝盒岂能落入神庙人的手中?他此时所说的话,处处维护狄休,如何让我信服?” 傅青弈冷声道:“那好,如今我与他们站在一起,莫非雷奇才也认为我与寒门勾结意图谋反不成?” 雷破浓眉一挑,沉声道:“傅青弈,你莫非以为入了明楼便可为所欲为,我们此次前来,乃是奉了宸后娘娘与王爷的指令,你若强词夺理,休怪本奇才不顾及明先生的面子,别人怕你的洗尘剑,我雷破却未放在眼中。” 傅青弈寒目朝着腰间的竹剑瞧了一眼,然后缓缓抬头,朝着雷破说道:“雷奇才多想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人看见和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说着傅青弈轻抚着剑柄,慢慢的说道:“我从不希望别人怕我的剑,因为我的剑下亡魂,皆是该杀之人,这个世界该杀的人太多,凭我一人,是无论如何也杀不完的,何况,杀人对我来说并不快乐。有时候我总在想,我既然杀了那么多该杀之人,有时候我的剑也应该救一些不该杀的人。” 雷破厉声道:“莫非你认为姓谌的小子勾结寒门的人不该杀?” 傅青弈道:“我说过,若他真的与寒门有所勾结,那的确该杀,但此时若凭靖王一面之词,实在难以让人信服,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谁知他是不是早已神庙寇国的人相互串通好,前来激化寒门与势族的关系?” 李显宗沉声道:“傅青弈,本王乃是陛下御诏亲封的藩王,你休要信口雌黄。” 傅青弈接连冷笑,道:“我可并未肯定的说靖王与神庙寇国的人相互勾结有所图谋,但这种设定也是存在的。” 说着一道青芒闪过,傅青弈的单手持剑,剑尖直指李显宗喉咙。 场下众人只瞧见青光一闪,傅青弈的剑便已刺出,场中高手无数,所有人都瞧见那一抹无情的剑芒,却无人来得急出手去阻止。 所有人心下都是惊异不已,饶是五大奇才与那五部部主也是眼冒亮光,感叹这一剑之稳之快之准,李显宗贵为四大藩王之首,修为已堪破神游初期,但这一剑,他却是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 “傅青弈,你这是要作甚。”雷破沉声说道 傅青弈却是理也不理,朝着李显宗道:“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有半句假话,我便杀你。” 说着他寒目微凛,朝着雷破等人说道:“谁若想出手,我便一剑杀他。” 傅青弈顿了顿,然后冷声道:“我从不说假话。” 说着他朝着李显宗说道:“靖王大人,我说的够不够清楚够不够明白。” 此时的李显宗绝不会怀疑傅青弈所说的话,因为他瞧见这少年的那双眼睛就已知道,如过自己有半句假话,那柄洗尘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就穿破自己的喉咙。 冷汗一瞬间从李显宗的额头流淌而下,他点了点头。 傅青弈道:“好,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勾结了神庙与寇国的人,意图夺取那天机宝盒,记住,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句话问的太突然太凌厉也太不讲道理,因为他的剑还指在别人的喉间。 李显宗眉头紧蹙不知如何作答,冷汗如雨,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傅青弈似乎有点不耐烦的意思,冷声道:“我的耐心很有限。”说着他眼眸一挑,寒声道:“是,或者不是。” “是。”李显宗终于缓缓吐出一个字,说完这句话,他的心已凉如冰霜 场中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万分诧异,却无人发言,只是静静的看着。 傅青弈道:“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神庙安插在势族内的奸细,试图挑起寒门与势族的斗争。” “是。”李显宗只能如此回答 “你是不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来诬陷谌仲等人。” “是。” 傅青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朝着雷破说道:“事情已很清楚,靖王才是这件事的主谋,他已经承认,这事总不会假了。” 李显宗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剑在喉间,若有半句不慎,他也许就会丢掉性命,但此时傅青弈的话,让他丢掉了所有的颜面,他面上虽无恨意,但心底却早就将傅青弈咒骂了无数遍。 傅青弈收剑,朝着李显宗道:“靖王不必害怕,我不会杀你,方才的问话也算不得数,我只是想向雷奇才证明一下,有时候人所说的话,并不全是真的。” “若有人如我一般,用某种手段逼迫靖王大人说出一些违心的话,那靖王大人所说的话,雷奇才还信么?” 雷破铁青着脸,怒目瞪向李显宗。 139.第139章 对战 卢麟这时走向前来,说道:“至于谌探花是否与寒门有所关联,日后回到景宸城,宸后娘娘自有定夺。” 冷不语沉声道:“我们来到此间只有一事请教狄公,你刻意接近韦公,究竟有何企图。” 狄休苦笑,他与韦青峰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不过是视彼此为知己而已,能有何企图?他很累,累的不想说话,因为他知道此时无论解释些什么,这些人也绝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既然无用?何必在说? 风子忧沉声道:“冷不语,我劝你说话最好注意些,狄公乃我寒门天部之主,岂容易肆意侮辱。” 冷不语道:“无论他是谁,今日若不说个清楚,休想离开此地。” 风子忧冷笑道:“千珏不语,你好大的口气,你当我寒门怕了你势族不成。” 雷破在一侧冷笑道:“传闻风部部主风子忧擅御风之道,今日我雷某人便斗胆领教一番。” 说着雷破身形虚晃,便来到远处空地之上,朝着风子忧说道:“风部主,今日我便让你看一看,我五大奇才能否将你们留在此地。” 风子忧喝道:“好。”说着身形也是虚闪,瞬间便来到场地之中。 雷破银凯加身,威猛至极,眼光如刀,拳风如锤,待风子忧来到场间,话不多说,便是一拳轰出。 雷破以拳法霸道著称,擅使一套灵恸境的拳法,名为“雷轰九式”属刚猛一系,拳风所到之处有摧山蹈海之能。 一拳既出,幻化如拳雨,编织成拳网,伴着轰隆声响,这些破空拳已在霎那间朝着风子忧轰杀而去。 风子忧不慌不急,嘴角冷笑,只见身形一虚,人已腾空而起,当真如风一般迅捷,雷破轰出的拳雨全部被其鬼魅的移动步伐所躲避开来。 雷破足跟一顿,身形也是跃入半空,猛然轰出一拳,这一拳乃是雷轰九式中的第五式“蹈海”所谓蹈海,自然有蹈海之能,风子忧只觉一股巨浪朝着自己扑面而来,似要将自己卷入无尽海域中,那巨浪虽不见形状,却是隐约藏在那拳风之中。 风子忧单手挽天,体内便迸发出无尽元气。 狂风大作,便是连地上的尘沙都被席卷开来,众人只觉一股飓风从天际突兀而至,只见风子忧已没入那股突兀的飓风之中。 飓风中的风子忧衣衫飘扬,面色微凛,瞪着一双虎目,身形也是渐渐变的如风沙一般飘渺不定。 “御风桀诀。”钱不通脱口叫道 风子忧擅御风之术,体内修炼的元气以操控风术为住,加上其神游中期的修为,这御风之术施展开来,将天地万风尽数囊入识海,催动起来的威力能遮天蔽日。 风子忧催动体内灵识内的元气,唤出的飓风已将自己团团围住,形成一股坚不可摧的风墙。 雷破的蹈海一式,临近那风墙之时,便感觉拳浪被阻隔开来,任他如何催动元气也无法将其击破。 雷破冷哼一声,喝道:“御风桀诀,风子忧,你是迫不及待的要解决战斗吗,那我便陪你。” 说着雷破一声震天怒吼,体内灵识燃起熊熊火焰,他的面目开始扭曲,青筋暴露,骨骼也是微微作响,只见他铁拳擎天,泛着丝丝雷电之气,身体竟好似要爆裂开来。 冷不语在一侧沉声道:“单论拳法来说,除了西漠拳首,无人能与雷奇才比肩。” 君不弃则是有些担忧道:“他莫非要施展那一式?” 冷不语道:“君奇才有何担忧?” 君不弃叹了口气道:“大天威三十三拳太过霸道,虽威力十足,但伤人的同时,灵识容易受损,对施拳者的损伤太过大了点。” 冷不语道:“但总比拜在寒门人手中要好的多。” 君不弃叹了口气不在多说。 “大天威三十三拳。”风子忧也是瞧出雷破施展的拳法 他心底一沉,催动灵识内的元气,尽数灌入飓风之中,只一霎那,飓风的旋转速度较之先前也不知增了几倍。 引风入体,他的五脏六腑似已随着那阵飓风呼啸了起来,天地变色,漫天云层浓厚,直入压顶一般。 水自流微微颌首笑道:“大风起兮对上大天威三十三拳,究竟谁胜谁负?” 只听他身侧的班白目冷声道:“我看是两败俱伤。” 水自流道:“但此时唯有此法,方能与那大天威三十三拳抗衡。” 班白目微微叹道:“这两人是拼死在斗,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何必何必。” 天空一声巨响,风子忧操控的飓风已是迎上雷破的大天威三十三拳。 飓风与那三十三道拳风交错抗衡互不忍让,相互冲撞爆发的光亮顿时照耀半片天宇。 此时两人将灵识内的元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加持在功法之上,只想这一式交手便分出个胜负,但二人修为相差无几,施展出的功法也是一时伯仲,时间慢慢消逝,不知过去多久,二人灵识内的元气也是所剩无几,却依旧不肯忍让。 雷破的大天威三十三拳霸道无比,风子忧的御风桀诀却是倚靠飓风之势好不退却。 两人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二人皆知如此下去定会闹的个两败俱伤,但施展出来的功法皆是两人的看家本领,谁若先撤手,另外一人便是非死即伤,想到如此,两人只能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君不弃沉声道:“如此下去,他们二人元气枯竭,灵识受损,若非个一年半载绝难恢复,如何是好?” 冷不语默然不语,过了半响,朝着水自流瞧去。 水自流的眼睛一直盯着半空,忽然发现一道目光射向自己,他敛回目光,与冷不语对视。 “水自流,难道你就要看着他们二人两败俱伤不成?”冷不语沉声道 水自流心底也是隐约有些担忧,也是瞧出此间的情形若旁人不从中阻拦,风子忧与雷破定然是两败俱伤的后果。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大天威三十三拳与大风起兮式,我们若冒然插手阻挡,他们二人便会被自身元气反噬。” “我们只求他们二人此时同时撤手,方能缓解危机。” 君不弃道:“凭雷奇才的性情,他便是宁可死,可绝不会先撤手。” 水自流道:“此战乃是数十年来寒门与势族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手,风部主就算是为了寒门的荣誉,也绝不会败在雷破的手中。” 140.第140章 坝上紫金龙 韦氏镇国公 寒门与势族相斗数十载互不退让,如今奇才对阵部主,事关两方势力荣辱,雷破与风子忧岂能轻易败阵? 雷破面目狰狞似修罗降世,风子忧的表情更是扭曲的不辨原色,想来二人都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楚,两个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拼尽全力的一式,竟与生死息息相关。 但听天空一声巨响,从那黑压压的云层深处飞出一道流光,流光如划过夜幕的流星,将云层撕裂出一道笔直的裂痕。 流光直朝着雷破与风子忧对峙方向而去。 众人睁大眼睛要瞧个究竟,流光中一道金光四射,将半片天空照的透亮,只见一身穿紫金铠甲大汉如天神一般降临。 “韦兄弟。”狄休瞧见这身穿紫金铠甲大汉竟脱口叫出声来 “韦将军。” “镇国韦公。” “韦青峰。” 场中所有识得这如天神一般降临的紫金铠甲大汉的人都脱口叫出声来,这来人却正是那镇国韦公韦青峰。 谌仲只觉一股热血从心底滕然而起,像是久违冰冻的心被炎日一瞬间融化开来,他聚目朝着韦青峰瞧去,只见韦青峰身穿紫金铠甲,双掌硬生生的将对峙的雷破风子忧二人生生拉将开来。 大天威三十三拳的力道与大风起兮式竟一同朝着他的身体轰杀而去,韦青峰双掌左右迎接而去,掌心紫光闪耀,两股通天功法的力道竟被他左右双掌齐齐吸纳而去。 谌仲仰头瞧着天幕,隐约却是看到天空有着极为耀眼的八道星点在散着流光,正急速的朝着韦青峰的身体汇聚而去。 “聚星八引。”水自流也是不禁叹道:“也只有韦青峰的天谚诀的聚星八引,才能有此能力吸纳两个神游境中期大修者的绝学吧。” 大天威三十三拳与大风起兮式尽数被韦青峰的聚星八引吸纳而去,如此也是解开了两人两败俱伤的局面。 雷破从半空落下,面色苍白如雪,想来灵识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震荡,当即盘膝而坐,调息起来。风子忧的面色较之雷破相差无几,待得落下时也是马上坐了下来开始调息灵识。 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天空中的韦青峰身上,此时的韦青峰真如天神一般,一招化解两大绝世高手的绝学,让众人吃惊不已。 钱不通叹道:“坝上紫金龙,韦氏镇国公,韦青峰当真有天神之能,佩服佩服。” 只见韦青峰从空中落下,瞧也不瞧众人,便朝着狄休走去。 他来到狄休身前,蹙着眉头瞧着狄休,心情复杂难言。 狄休抚着胸口瞧着他,口中虽没说半句话,但嘴角却是慢慢的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意。 沉默了许久,韦青峰终于开口道:“老哥,你受伤了?” 狄休苦笑点了点头。 说着韦青峰猛然直起身子,朝着场中众人大声喝道:“是何人伤的我狄老哥,可敢站出来让我韦某人瞧个清楚。” 他的话说的很干脆也很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意味。 狄休拦住韦青峰,说道:“韦老弟,你何必来此处?” 韦青峰道:“前些****夜观天象,觉察老哥命星泛血光,所以便占卜一卦,方才寻到此处,好在来的及时。” 说着他搀扶着狄休站起身子,沉声道:“我们走,我看谁敢拦我。” 说着他的目光朝着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瞪了一眼,冷笑道:“我韦某人与狄老哥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本是一大快事,却不知何人从中作梗,硬是搀和上寒门与势族之间的关系,我此时便要告诉你们,我们二人结交,绝非有所图谋,若有人不服,且尽管来找我。” 说着他朝着场中众人说道:“韦某人本是一介布衣,奈何天赐机缘,赐我一身本领,蒙陛下与娘娘厚爱引我入明楼,后又封我为镇国公,此等光大门楣幸事,韦某人感激不尽,所以半生戎马尽心尽责守护大明疆土不曾有半点疏忽。” 说着韦青峰仰头瞧向天际,似在思考些什么,沉默了半响,他掌心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两把长约四尺的八棱锏。 韦青峰轻轻抚摸着八棱锏身,眼眶尽是忧伤之色,沉默了良久,他举着八棱锏对着众人缓缓说道:“此八棱锏名为天罚,乃是陛下当年所赠之物,我凭此天罚神锏斩杀蛮人无数,数十年来未有一时忘记陛下所托之事,但如今我已老了,有些事也该放下。” 说着他将天罚锏递到冷不语身前,淡淡的说道:“冷奇才,劳烦将此锏归还陛下,韦某就此辞去镇国公之职,归隐江湖,绝不搀和朝堂之事。” 韦青峰的话说完,场中已是惊讶的鸦雀无声,韦青峰此举,竟是要还锏罢官卸甲归田。 冷不语颤声道:“韦。韦公,你这是为何?难道只为了那狄休,你便要如此?” 韦青峰叹声道:“我说过,我的确累了,也老了。” 冷不语正要再问,韦青峰却是打断道:“冷奇才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回到京都带我向陛下与娘娘道一声,他们对我的恩情,我绝不会忘,但我已厌倦了戎马的生活,现在只想归隐山林静静的过完余下的日子。” 君不弃却是叹道:“韦公,你如此罢官而去,陛下的颜面何在?” 韦青峰沉默不语,君不弃的话打中了他的心坎,身为镇国公,乃是大明支柱一般的存在,怎能轻易的就罢官而去?但此时若不如此,如何能解决寒门与势族之间针锋相对的局面?他与狄休结为八拜之交已成事实,为了此事,寒门与势族平息多年的矛盾也是被挑起。 其实他真的有些疲倦更多的是厌倦,一个人杀了太多的人,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活的总归是沉重的。 卢麟道:“韦公莫要因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韦青峰默然,心下凝思了许久,朝着狄休看了一看,只见狄休鬓发徐白,竟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狄休缓缓的从怀中掏出部印,这部印只有九部部主方能持有,所代表的便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狄休将部印交到水自流手中,说道:“我以后不在是天部部主。” 场中众人似乎早已料到狄休会有此决定,所以并未显得太过惊讶。 水自流接过部印,由衷的叹道:“狄公,你我相识数十载,此时我才知道,一个人若是太过性情,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狄公是性情中人,不拘世俗,水某佩服。” 141.第141章 何为自在 三刑人的脸色也是有些难堪,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尾勺於惑当时所下的命令没有太过明确,因为狄休此时提出退出寒门,早已在尾勺於惑的预料之中,他们得到的命令则是,无论狄休是否因为什么原因而退出,他们只能依靠门规处置,而门规却是九部部主如果要退出寒门,交出部印且废掉一身修为,那便不予杀戮。 此时的狄休经过先前几战,灵识已大为受损,剑邪那携带着黑曜血之威的第十一剑更是刺破了识海,狄休此时虽未废掉一身修为,但若要恢复如初,也是很难了。 狄休忽然朝着场间笑道:“此时我狄休非寒门中人,韦老弟也非势族中人,既然如此,诸位可还有异议?” 场下一片寂静,这两位大修行者的决定让众人始料未及,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粉黛荒山之中,威震天下的两位宗师,竟双双打算隐退。 谌仲心绪动荡如潮,狄休与韦青峰莫不是这天底下宗师级的人物,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可谓屹立大陆顶端,一位是一代紫金龙,一位是寂灭圣尊,竟可舍得无尽荣耀双双归隐,这究竟是何种原因? 这其中原因也许只有狄休与韦青峰才知道。 冷不语内心也是极为复杂,复杂的是他不知回到京都如何向宸后娘娘禀告此事,如今明帝闭关三年,不日也是即将出关,若出关时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何举动?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并不在多说什么。 势族与寒门之间恩怨多年,虽未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却时刻敌对,这本是一个存在许久的现象,其实至于尾勺於惑与隆曦帝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就是连八大奇才与九部部主都不清楚的,他们知道的只是,无论明帝或是尾勺於惑,从不允许有人在面前提起彼此的名字。 当交出那天罚锏时,韦青峰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一瞬间身上的包袱终于卸了下来,蛮人的事他管不了太多,他已管的太多,已管了太多年,他尽力了,也不后悔,至于日后大明军方如何安排,他也并不想去参与,凭他一人之力,难道便能阻止蛮人南侵?蛮帝怕的可不是他韦青峰,而是大明境内那些高深莫测的势力,寒门势族,还有那些隐藏在大明境地的其他族群宗派,对于大明领土守护的决心,都不曾有过半点动摇,蛮帝之所以始终未下定决心南侵,那只是他未曾等到机会,机会一旦来临,蛮帝绝不会有半点迟疑的便挥师南下。 韦青峰考虑的事向来很多,这里的事很明显,便是有人意图挑起寒门与势族之间的恩怨,寒门掌控半个大明境内的异术能人,势族更是大明军方霸主,二者若挑起战斗,那最终的受益者便是其他四国番邦。 空气变的沉寂,这萧索的季节本就透露着一股凄凉。 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能改变狄休与韦青峰的决定。 谌仲的眼神则是撇向了樱花山庄,他心下想:不知樱花婆婆的麻烦解决了没有。 此时的樱花山庄太过平静,那层淡淡的白色屏障依旧未曾散去,尾勺明媚的眼睛也是望向那里,当她瞧见那漫山樱花依旧盛开如初的时候,方才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那漫山樱花代表的便是母亲,只要那漫山樱花有一叶花瓣未凋零,母亲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有人能够在她母亲的眼前斩落那漫山樱花。 她将目光转向狄休,忽然轻叹了口气,狄休退出寒门已成事实,在场的五大部主与三刑人都没有阻拦,想来父亲大人已经暗中允许了,想到这里她心下不禁有些欣慰。 李显宗的眼睛阴晴不定,不时的朝着远处观望,似在期待些什么,他静待在一侧,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神情上的变化。 他将双手背负身后,嘴角露出一诡异的笑容,眼神在那一刻变的如刀一般凌厉。 他掌心一翻,一颗玉脂白球便从袖内落入掌心,接着他暗暗催动元气,那颗玉脂白球在元气的催动下融化开来,变成一股无形无味的气体散在场中。 没有人注意到李显宗这一系列微妙的举动,他们彷如还沉浸在方才发生的事情之上。 狄休将先前发生的事尽数对韦青峰讲述了一番,韦青峰此时蹙着眉头,心绪惆怅,朝着狄休道:“但凭那些事,便能猜出我已将天谚诀告诉了你,这姓凤的少年莫非当真是他的传人?” 狄休颌首道:“想来不会假了,我倒是有些奇怪,那些消息他是从何而来。” 韦青峰道:“那老家伙对天机宝盒垂涎已久,想来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如今天机宝盒落入他们的手中,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狄休道:“你的心思我懂。” 韦青峰道:“你我此时各自退出已方势力,为的不就是不让那些人抓住我们的软肋,从而来威胁我们说出那天谚诀?我的心思,从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 狄休道:“如今知晓天谚诀的人,只有你我二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韦青峰冷哼道:“便是雪主寇皇亲来,我又有何惧?” 狄休叹道:“若论单打独斗,凭你我二人的修为自然不会惧怕他们,但我此时被那剑邪一剑伤了识海,怕是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方能恢复了,我怕是要拖累你。”说着狄休长叹一声,道:“若非我当年执意求你占卜星相寻到那天机宝盒的下落,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些麻烦,你依旧还是你的镇国公,韦老弟,是老哥拖累了你。” 韦青峰道:“就算老哥不去寻那天机宝盒,那些人也会找上我,当年小环在得到那天机宝盒后,也不知被神庙的人纠缠了多久,好在小环当时已是堪破神游直达无垢境成为自混乱之治纷争后再一次达到无垢境的人,神庙的人不是他的对手,才放弃了,不然凭那个人的野心,哪能轻易放弃。” 狄休叹道:“可惜唐小环终究是没逃过命运的捉摸,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些问题。” 韦青峰道:“老哥但说无妨。” 狄休道:“你算是唐小环的半个师傅,他当年当真达到了无垢之境?” 韦青峰点头道:“当年云贤侄便是那七子游天下一员,他们自坝上从邙江边出发,第一站便是蛮荒之地,出发前的那晚,我亲眼所见他沾万物而不染,当时他也是亲口对我承认,他的确已是达到无垢境,那孩子绝不会骗我的。” 狄休点了点头,说道:“这便奇怪的很了,千年之前天道十二宫毁灭崩塌,天下进入混乱之治时代,无垢之境以上的强者尽数殒落,至此千年,直到唐小环的出现,已经没有人能够达到那无垢境以上的境界,既然如此,我儿狄云与唐小环他们一行七人又是被何人所杀?” 韦青峰道:“这事件始终是一个谜团,但我隐约觉得,这件事绝对与天机宝盒所蕴藏的那个秘密有关,的确如你所说,若要探得七子的死因,必要从天机宝盒查起。” 狄休道:“就算你我打算退隐,但我想,我们的麻烦也许刚刚到来。” 韦青峰笑道:“但偏偏你我都不是很怕麻烦的人。” 狄休笑道:“我从来不会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我向来自在的很。” 韦青峰道:“千年前所有的修行者都向往那大自在天之境,但他们哪里晓得,一个人若活的自在,岂非与那大自在天之境无二,这种自在起码不会因为某种责任包袱,而让自己活的很累。” 狄休微微叹道:“一个人若想活的自在,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着他竟有些黯然伤神,韦青峰也是怅然不已,的确,一个人若要活在自在,实在太过不易,更何况他们这些背负着莫大责任的修行者 142.第142章 暗流涌动 粉黛山顶,峭壁之上,七波人群分散而立。为首的却正是那来自神庙的少年凤绮言,少祭司随在他的身后,唯唯诺诺,像极了一个谄媚的下人。 凤绮言讥诮的瞧着谷中众人,朝着身后的少祭司笑道:“竟来了五位奇才五位部主,这场戏唱下去,一定会很好看很精彩。” 少祭司笑道:“方才公子假意败给傅青弈那小子,忍辱负重,当真委屈了公子。” 凤绮言冷眼瞧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少拍我马屁,方才与傅青弈那一战,就算我全力而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何况事后我想过,依旧没有找到躲避那一剑的办法,他的确很强很强,现在的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少祭司不敢多言,站在一侧朝着崖下观望。 “那姓傅的小子当真如此厉害?我倒是要瞧一瞧他有何本事抵挡我的碧罗青烟。” 说话的人身形矮小,较之白酒子相差无几,面容稚嫩,梳着满头的麻花辫,身着一身花红柳绿的长衫,手腕脚腕处绑缚着念珠玉环,模样甚是古怪,他的手中擎着着一青光透亮的球状玉石,圆玉球在他的掌心跳动不止,却永远也脱离不掉他掌心的控制。 此人乃是苗疆毒氏族一族的当代族主被称作毒皇的苗妙子,毒氏一族掌控天下万毒,修炼毒典邪恶至极。 毒氏一族乃是大陆十二大异族之一,自千年前混乱之治时代便已存在,诸如颜欢的羽族也是那十二大异族的其中一族,珍宝阁的毒菩萨曾经便是毒氏一族的门人。 凤绮言似乎对他颇为敬重,拱手礼道:“苗疆主的碧罗青烟一散,神鬼皆泣,那傅青弈自然不会是疆主的对手了。” 苗妙子道:“紫金龙韦青峰的出现,倒是让我有点始料未及,嘿嘿,有点意思。” 凤绮言笑道:“苗疆主想来对那千转命医匣的兴趣更大吧。” 苗妙子笑道:“她人是你的,那千转命医匣却是我的。” 凤绮言笑道:“传闻那千转命医匣是万毒邪珠的克星,苗疆主若得到那千转命医匣将之毁去,日后毒氏一族再也不会理会那医氏一族的人了。” 苗妙子冷笑道:“那容家正是那医族后裔,继承了医族宝典,这些年来光与我毒氏一族作对了,今日我便毁去他族圣物,我看他如何再与我族相斗。” 凤绮言颌首微笑,又朝着一侧说道:“当年魂葬斗堕步云天与游神不弃君不弃两位奇才大闹阡陌谷,沙谷主的弟弟便是死在他二人手中,这些年来沙谷主碍于势族的实力不曾为弟报仇雪恨,今日的机会来了,沙谷主就不要隐藏什么了吧。” “步云天今日不在是他的造化,君不弃那老头今日我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说话的人正是阡陌谷主沙鼎天,此人乃是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也是隐在世间的一位异士能人,因阡陌谷地处遥远的千墓荒林之中,沙鼎天也被人称为“千墓鬼尊”。 “班白目与小梵天便交给我兄弟二人。” 说话的人语气冰冷,眼神如刀,瞧见崖下的万引白目与小梵天时更是恨意凸显。 “久闻客栈太阿二圣两位前辈威名,今日一见,当真三生有幸。”凤绮言拱手礼道 客栈乃是当今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囊尽杀手榜近半数的隐秘杀手,太阿二圣更是那杀手榜中位列第六第七的绝顶杀手,当年二人领命前去屠杀一宗派,那宗派本是寒门附属宗门,尾勺於惑得知后命万引白目与魍魉地尊二人前去支援,当时的太阿二圣却是被两大部主重伤,此后太阿二圣便与寒门结怨。 “既然我们都有了目标,神庙的人莫非要坐享其成?” 说话的是一位俊俏少年,他含笑如酥,斜瞅着凤绮言缓缓笑道 凤绮言笑道:“难道我设计将诸位的仇家聚集此处,不应该有所报酬?何况天机宝盒若开启,在场的诸位皆可一同前往的。” 俊俏少年笑道:“我若是你,败在傅青弈的手中,此时绝不会笑着呆在这里,我一定会回南冥雪域好好修炼一番在出山与洗尘剑光明正大的决斗一番。” 凤绮言笑道:“难怪太氏一族衰落千年不曾崛起,如今看来也难怪了,你既被誉为太氏荣耀与傅青弈启神子等人并称当今年轻一辈中的十大巨子,就应该知道,有时候光凭拳头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凤绮言含笑瞧了瞧场上众人,继续笑道:“我此番奉家师之命邀诸位前来,实则是希望诸位与我神庙联手,共同解开那天机宝盒的秘密,家师还掌握了一些天道十二宫的秘密,想来诸位一定有兴趣了解一下。” 说到天道十二宫,场中这些大修行者竟眼冒金光,脸上尽是贪婪之色。 沙鼎天笑道:“月神大人既已开口,我等岂有不相助之礼?” 苗妙子道:“莫非月神大人已掌握其中的诸多奥秘,为何我不曾听他说起。” 凤绮言笑道:“家师也是最近才探得的消息,此事结束,诸位但请来神庙一聚,家师会将得到的秘密尽数告知诸位。” 苗妙子道:“好,今日之事我苗某人自当亲力为之。” 凤绮言朝着太氏荣耀笑道:“当年太氏族主太上尊在混乱之治年代乃是一方巨擘,奈何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太氏一族竟落魄到了如此地步,太弦,你既为太氏荣耀,这振兴太氏一族的重任想必极为沉重吧。” 凤绮言的话如刺一般刺进太弦心中,他的话虽难听,却是实话。太氏一族在那千年前何等的荣耀,在那十二异族中是仅此与君氏一族的存在,无奈太上尊殒落后,竟落魄至此,太弦面容惆怅,心道:若我太上尊祖在世,哪能让你神庙如此嚣张。 他惆怅之余并未多言,此番奉族主之命前来助阵神庙,也是传闻神庙掌握了天道十二宫的线索,得天道十二宫传承解开其中奥秘,自古以来便是天下诸多强者追求的梦想,如今修行者难以堪破神游达到无垢以上境界,也传闻尽数在十二宫殒落的原因之内。 唐小环解开天机宝盒的奥秘,得到传承终于达到无垢之境,虽说并未具体言明天机宝盒中便隐藏着天道十二宫的秘密,但坊间已传闻,解开天机宝盒,便能得到天道十二宫毁灭的线索,为了振兴太氏一族,太弦已最好决定,无论如何这天机宝盒开启之时,也要从中获得传承,这是唯一能够振兴太氏一族的机会。 143.第143章 暗流涌动(2) 凤绮言心思缜密,他如此讥讽太弦自然有他的道理,太弦如今年纪与自己相仿,修为却已即将堪破神游之境,在十大巨子中也是鼎鼎大名的存在,论修为能力绝不输于自己,他更是知晓,这太氏荣耀肩负一族振兴的使命,定然有着极大的野心,方才的讥讽也只不过是对这太弦的一番试探,若他翻脸,便说明这太氏荣耀也不过如此,若他敛怒不言,就证明这他不是一般的角色,以后行事也要多加小心一番。 凤绮言心下念头转了几番,见太弦并未说话,于是朝着一侧的一少年说道:“少城主多日不见,风才依旧,不知易城主为何没有前来?” 这青年男子纤细身形长相俊秀,柳眉细长,丹凤媚眼,倒似是姑娘家一般,消瘦的脊背上绑缚着一柄乌鞘长剑,剑长七尺,乌黑透亮,隐约散着墨色光泽,一眼便瞧出是一柄上好的宝剑。 东海之巅有座琅琊城,东临无尽海域,西近万兽群山,琅琊城主易敛秋持神剑寒瀑掌管琅琊古城,因他剑法大气磅礴豪气干云,遂被人誉为“剑豪”位列天下十大剑客之一。琅琊城虽在大明境内,却是不归大明所管辖,虽是城邦,其意却是一宗门大派,门下弟子万千,也是天下间名气极盛的宗门大派。 这俊俏少年却是他的独子易有辕,位列当今年轻一辈修行者的十大巨子之一,更有琅琊之星的美誉,只听易有辕缓缓说道:“家父有要事处理。” 凤绮言哦了一声,并未继续问话。 易有辕的眼睛盯着崖下那冷峻少年,头未抬的说道:“他的剑很快?” 凤绮言怔了一怔,指着肩头的伤口道:“他的剑若不快,怎能伤的了我。” 易有辕冷声道:“他能伤的你,却未必能伤的了我。” 凤绮言知晓这易有辕年少轻狂也是修炼剑道的大家,傅青弈名动八表也是以剑法超然出名,同是修炼剑道的人,又同是那十大巨子之一,自然彼此不服,何况这易有辕贵为琅琊少城主,自恃甚高,端的不把任何年轻一辈份中的人瞧在眼中,他面色平和,心底却是冷笑连连,心道:你要想找到决斗,若死在他剑下,那下面的戏就更好看了。想到这里,凤绮言心底揣摩着如何让这易有辕死在傅青弈的剑下,方才他已领教过那洗尘一剑,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一剑之威,这易有辕虽得到那剑豪传承,但如今却绝非是傅青弈的对手。 崖上风冷,空气幽寒,只听苗妙子擎着手中的万毒邪珠,轻抚着珠身定睛瞧了一番,沉声道:“时辰差不多了。” 话音方散,万毒邪珠便悬在他的身前,只见他双掌散出袅袅青烟加持在那万毒邪珠之上。 邪珠急速旋转,变幻色彩,斑斓无比,将苗妙子的脸色映照的五光十色。 凤绮言知晓苗妙子此时正在催动那碧罗青烟的毒气,想来李显宗已将毒引散了出去,不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 ..。 此时的谌仲等人正围在狄休身侧,询问着伤势。 “这黑曜血太过邪恶,剑邪那挟着黑曜血的剑意已渗入狄公的体内,此时绝不能动用元气,好在狄公修为高深,尚能够抵抗黑曜血的侵蚀,若换做一般的修行者,此时已然殒命。”钱不通缓缓道来 一侧的谭钟寺摇头苦笑道:“我这条手臂,便是被剑邪所伤,当时若非我及时断臂祛毒,此时已是死人。” 白酒子与谭钟寺情同兄弟,想到那时谭钟寺竟被那剑邪挟着黑曜血的剑意所伤,不免气急败坏的骂道:“这二代剑邪竟修炼如此歹毒邪术,北宫老头教出来的徒弟,他不去管教,我蜀山定要找他要个说法。” 谭钟寺道:“北宫剑首一代剑邪,自将那歧邪剑交予二代剑邪后便云游四海,你要去哪里找他。” 何肃言插口道:“找不到那一代剑邪,要找那二代剑邪还不容易,到时杀向神庙要人,不怕他们不给。” 谭钟寺苦笑道:“你以为神庙是你家后院,说去便去的?” 何肃言厉声道:“那青冥瞳帝杀害阿仲一家七十几口,就算那神庙是龙潭虎穴,日后我与阿仲也要杀向那里,去讨个说法。” 谭钟寺叹道:“神庙要只是龙潭虎穴那么简单便好了,自古只有神庙去讨别人的说法,却没有人去敢向神庙的人讨说法。” 说着他朝着谌仲说道:“家仇之恨固然要报,但也要量力而为,你若没有达到唐小环那般本领,想要报仇,却是难了。” 谌仲知谭钟寺所言不虚,神庙的势力庞大到常人难以想象,不说门内大祭司月神等天道榜中的高手,便是年轻一辈份中十大巨子神庙就占了两个席位,而且先前出现的那名姓凤的少年,虽败在傅青弈剑下,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猜出,神庙中的那两位巨子似乎他都未瞧在眼中,他如今连修行都未踏入,如何去与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去斗争?讨公道,也许他还未踏入南冥雪域,便已死在神庙不知名的子弟手中了,想到如此谌仲的心绪倒是平静了许多,他不相信天意,但天意却顽皮的不断捉弄着他。 他扬起额头,瞧向那明朗湛蓝的天空,有时真想问一问老天,如果每个人的命运都已被安排好,那么总应该公平的对待吧,但为何他的命运要如此多折多难。 他不愿叹气,因为一个若由衷的叹气,只说明他已失去了希望,一人无论如何就算死,也不要失去希望,因为只有希望,有时候才能支撑一个人勇敢的活下去。 谌仲不在多想,他朝着容蓉问道:“狄前辈的伤势当真那么严重?” 容蓉道:“黑曜血隶属巫血之首,沾血既融,透入五脏之内,从而侵蚀修行者的灵识,灵识受损,识海震荡,这就是最恶毒的所在。” 颜欢在一侧说道:“据我所知,只有远古君氏一族的帝胤血脉方能化解此巫血,但君氏一族已消逝千年。”说着他摇了摇头道:“狄前辈修为高深,又有寂灭流劲护体,但要将那黑曜血尽数祛除体外,也是要个一年半载才行了。” 尾勺明媚在一侧恨声道:“狄伯伯,那个歧邪剑如此对你下手,你当时为何不杀了他。” 狄休叹道:“我年少游历天下之时曾受过北宫剑首的恩惠,那二代剑邪是他的传人,我怎能下的去手。” 尾勺明媚嘟嘴哼道:“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就算是杀了他,我想北宫前辈也不会怪罪你什么。” 狄休笑道:“杀一个人固然很容易,但饶恕一个人却很难,我当时若要杀他,只需举手之劳,但我想他已知错,又何必再杀?” 尾勺明媚细眉一挑,似是不认同,却也不在多说,只是喃喃道:“天下人的心思若都是狄伯伯这般想法,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 144.第144章 暗流涌动(3) 韦青峰暗中已催动功力帮助狄休缓解了毒性的发作。狄休的面色虽苍白,笑意却未曾抹去,但谭钟寺却是知道被黑曜血侵蚀的痛苦,那种如天火焚烧的疼痛之感,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瞧着和颜悦色的狄休,便是他心底也是不由的敬佩起来。 颜欢有些后悔,他先前对容蓉的态度也实在有些无礼,正打算去说一声抱歉,却是发现容蓉的神色有些异样,他顺着容蓉的目光瞧去。只见容蓉手中的千转命医匣忽然有所异动,竟凭空散出阵阵白光,白光照射之处,隐约有青烟蠕动,如炊烟袅袅,虽模糊甚微,众人却也是瞧的清楚。 颜欢脸色骤变,只见容蓉见此情形,竟大惊失色惊叫道:“不好,是碧罗青烟,大家快屏息。”说着她秀手一扬,从那千转命医匣中飘出一缕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 场下知晓这碧罗青烟来历的人纷纷大惊失色,颜欢当先便要催动体内元气,却是感觉灵识好似堵塞一般,无论他凝聚多少念力,灵识都好像已被掏空,他大惊失色的朝着众人瞧去。 狄休却是叫道:“未达神游境的人千万不要胡乱催动灵识元气,否则灵识便会瞬间被封印。” 他的话已晚了,诸如白酒子颜欢这些未达神游境的修行者灵识都已被封印,不光如此,方才耗费体力凝聚念力更让他们一瞬间便耗尽气力,竟连站立的力气也无,纷纷瘫坐在地。 谌仲瞧此情形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瞧见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等人纷纷盘膝而坐调息起来,而场间站立的却只有韦青峰何肃言唐宝宝傅青弈李显宗与他。 何肃言不明所以,朝着谌仲道:“这碧罗青烟是什么东西?” 谌仲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于是朝着容蓉急声问道:“容姑娘,这碧罗青烟究竟是何物?为何我与肃言都相安无事?” 容蓉盘膝在地,解释道:“碧罗青烟能够封印修行者的灵识,神游境以下的修行者闻之便被封印,而神游境的强者如中了这碧罗青烟后,若依旧凝聚念力催动灵识元气,便会以成倍的速度流逝灵识内的元气。” 狄休接口道:“你与何肃言和那小娃子没有事,想来你们未曾踏入修行,识海都未曾建立的缘故,韦老弟乃是神游境巅峰的修为,那施毒的人修为不如他,自然一时奈何不了他,傅小哥无事,想来是因他听闻过碧罗青烟,并未动用灵识内的元气来抵抗那股毒气。” 说着他冷笑的瞧向李显宗,冷笑道:“至于靖王大人为何没有中毒,那自然显而易见,下毒的人自然是他了,碧罗青烟乃是苗疆主苗妙子的手段,依靠白血蟾蜍玉为毒引,散在空气之中,无色无味,便是神游境的修行者都很难发现,容姑娘我说的也有错?” 容蓉点了点头,并未答话,香汗已顺着她的额头流淌而下。 此间除了那极为依旧能够站立的人,其他人皆是忙着调息,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谌仲朝着李显宗道:“李显宗,你此意何为?” 李显宗阴森的脸变的如墨一般,忽然狞笑道:“我从不喜欢与死人解释些什么。” 谌仲冷笑道:“此时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如今五大奇才皆在这里,你还有何话可说,你与神庙之间究竟有着什么阴谋。” 李显宗哼笑道:“五大奇才?” 说着他伸手只想盘膝而坐的雷破等人笑道:“五大奇才,好威风的称号,八院奇才掌天下半数兵马,何曾将我这靖王瞧在眼中?”说着他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道:“今日莫说是五大奇才,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雷破缓缓睁开眼睛,朝着欢喜过度的李显宗沉声道:“李显宗,我要杀了你。” 李显宗忽然朗声大笑,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说道:“你要杀我?你此时若有杀我的力气,还不如好好调息下体内的毒气,否则毒气侵入识海,你莫说要杀我,以后便是吃饭拿筷子的力气都没了。” “靖王大人也许高兴的太早了。” 却是狄休缓缓说道 李显宗笑道:“哦?” 狄休指着韦青峰道:“他毕竟还站着。”说着他又指向傅青弈“他也站着。” “他们中任何一人要杀你,也许只需一招而已。” 李显宗冷汗瞬间淌下,眼睛却朝着山谷上方瞧去。 韦青峰与傅青弈都未动手,因为他们根本不屑于杀李显宗,他们的心底都知道,李显宗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们在等,等那幕后的人显出身形。 韦青峰双拳紧握,那碧罗青烟毒气虽渗入他的体内,却是一时间难以渗透到他的识海之中,他陡然站立而起,大手一扬,一抹青光乍现,那隐在空气中的青烟便缓缓被他祛除而去。 狄休道:“这碧罗青烟沾气而隐,只有那毒皇苗妙子催动手中的万毒邪珠方能催化他的毒性,想来他已来了吧。” 李显宗笑道:“狄休啊狄休,我当真佩服你,明知毒皇驾临,你还笑的出声,看来你知自己大限将近,早做好了死的打算了。” 狄休笑道:“我并不是在笑自己,而是在笑你。” 李显宗道:“笑我?” 狄休道:“对,笑你,那白血蟾蜍玉毒引便是毒皇给你的吧?此时场中的人都已中毒,就算是韦兄弟与傅小哥还站立着,但他们也是丝毫不敢轻易的催动灵识内的元气,那毒皇为何还不现身,你可知为何?因为这里的碧罗青烟未散,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轻易显身的,因为要解除碧罗青烟的毒,只有毒皇一人,可以说,他若要你死,你绝不会生,一个人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生死权拱手让给了他人,还很骄傲的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 李显宗心底不安情绪骤升,狄休忽然朝着空中啸道:“苗老儿,你还不现身?” 一声尖刺的笑声从高空传来,笑声尖锐如刀,又好似寒鸦哀鸣,甚为可怖。 145.第145章 最终目的 导演一出戏 “狄老儿,老友相见,你还不起身相迎。莫非要我搀你起来不成。”苗妙子尖笑连连,从空而降,凤绮言等人也是随之而下,一干众人站在场中,瞧着狄休等人。 谌仲瞧着这些突兀出现的众人,心底感到极大的不安,隐约觉得这些人的出现一定是事先预谋,他站在狄休身侧,目光炯然无惧。 狄休沉声说道:“毒皇亲自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苗妙子笑道:“听闻这里热闹的很,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就喜欢看热闹,哪里若有热闹,我浑身就痒的不行,非得插手一手不可。”他转身斜瞅着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笑道:“势族寒门向来不和,近年来却是鲜少争端,今日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齐聚粉黛山,如此热闹,我岂能错过?” 狄休冷笑道:“怕是让你失望了。” 苗妙子道:“没有期望便没有失望,我原本也没指望寒门势族见面便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不过今日,我倒是觉得能帮助诸位演一出好戏。” 凤绮言走向前来,笑道:“这出戏却是需要诸位相助,若不然,可是唱不好的。” 狄休不解其意,但心底却是隐约不安,他沉声道:“你方才是假意退去?” 凤绮言颌首笑道:“不然你认为,我会轻易的败在傅青弈的手中?我承认。”说着他朝着傅青弈瞧去,迎上傅青弈冰冷目光时,忽然觉得有些幽寒,但他很快敛神笑道:“他的剑很快,快到让人难以躲避,但我也不至于那么不堪,毕竟你是知道的,我是月神的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凤绮言显得很有自信,他骄傲的扬起头颅,朝着场中众人笑道:“不光如此,便是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齐聚此间,也是我事先安排好的,若不然哪里会这么巧合,寒门与势族竟会同时出现在这樱花山庄脚下?” 众人虽身负剧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听了这少年的话,方知今日的事早在这少年的掌控之中,他之所以如此做,绝非只是得到那天机宝盒那么简单,显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韦青峰冷目如刀,朝着凤绮言苗妙子等人说道:“无论你们想得到什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我想,今日都会让你们失望了。” 凤绮言颌首朝着韦青峰笑道:“韦将军修为了得,晚辈不胜敬佩,饶是毒皇阁下的碧罗青烟也不能伤你分毫,一代紫金龙,天道榜中的十大魁首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凤绮言说的很温和也很诚恳,好像真心对韦青峰仰慕了许久,但他的话却绝不能信,因为他温和的言语背后往往隐藏着邪恶的目的。 韦青峰冷声道:“你们此番前来,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凤绮言笑道:“韦将军是爽快的人,晚辈索性便直言了,只要韦将军将那天谚诀说出,毒皇阁下不光会帮诸位解毒,我们也绝不会难为在座的诸位。” 韦青峰道:“你想要天谚诀?” 凤绮言道:“正是。” 韦青峰道:“为了打开天机宝盒?” 凤绮言点头。 韦青峰道:“你知道天机宝盒中究竟隐藏些什么?” 苗妙子道:“天机宝盒隐藏着千年前天道十二宫的毁灭之秘和传承大道,韦将军不会天真的以为这还是一个秘密吧。据我所知,当年唐小环不过是初步打开了天机宝盒,便得到天大机缘,从而堪破神游直达无垢,韦将军若说对此不感兴趣,我倒是觉得你太虚伪了些。” 韦青峰冷笑道:“看来你们的了解的并不多。” 凤绮言蹙眉,试着去理解韦青峰这句话蕴涵的意思,沉了半响,他说道:“韦将军莫非知道一些更详细的消息?” 韦青峰道:“不多,但总归比你们知道的要多些。” 凤绮言一行人眼冒金光,静等韦青峰继续说下去,却是听到韦青峰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说给你们听?” 苗妙子冷笑道:“韦青峰,别说你是那紫金龙转世,便是那真的紫金龙帝降世,也逃不过我这碧罗青烟,我劝你还是好好的将知道的秘密说出来,否则。” 韦青峰忽然大笑道:“否则如何?否则你就要杀了我?”他似乎听到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大声笑道:“凭你们这些人,谁能与我一战。” 说着韦青峰怒目朝着沙鼎天瞧去,厉声道:“沙谷主,莫非你要领教在下的聚星八引?” 当年天道大会之上,沙鼎天便是败在韦青峰天谚诀的第二重聚星八引之下,如今犹有余悸,他沉声道:“我今日来此地只为舍弟报仇,对于其他的事,我从不关心,也没什么兴趣。”说着他朝着游神不弃叫道:“君不弃,当年你与步云天那贼人闯我阡陌谷杀我兄弟,今日我来为弟报仇,你可有话说。” 君不弃缓缓睁开双眼,慢慢的说道:“他该死,杀便杀了,你为他报仇,自是理所应当。” 沙鼎天冷笑道:“好。” 凤绮言在一侧说道:“沙谷主若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如今这些人身中毒皇阁下的碧罗青烟,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说着凤绮言又朝着韦青峰笑道:“既然韦将军不愿说出天谚诀也不愿说出自己知道的那些秘密,那我想,我们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承认,碧罗青烟并不能对韦将军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毒皇阁下的毒,却是已经侵入你的体内,韦将军你此时若冒然催动灵识,体内的元气便会成倍的消逝,就算你识海磅礴浩瀚,也难以支撑太久的。” 苗妙子忽然一笑,朝着狄休说道:“狄老儿,据说你与这韦青峰已结为异姓兄弟,此时你还不劝一劝他?” 狄休笑道:“韦兄弟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倒是我要告诫你,与月神合作,你就要做好被他利用的准备,可记得当年剑神尤聂的下场?” 剑神尤聂,唯一与剑圣尾勺於惑比剑未曾败落的人,天道榜十大魁首之一,当世十大剑客之一,天下第一高手剑圣尾勺於惑也颇为敬佩的对手。 世间传闻,南冥雪域飞雪月夜,剑神尤聂只身入神庙赴月神之约,有人传言他被月神所蛊惑,前去无尽海域闯入海王殿中,被海王与剑魔共同困在三千海蜃梦境之中,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踪迹。 傅青弈听到剑神尤聂时,眉宇微微一皱,心绪有所波动。 苗妙子自然也知道剑神尤聂的下场,虽说坊间只是猜测剑神是受了那月神的蛊惑方才独自一人闯无尽海域,但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鲜少空穴来风的事,剑神之所以销声匿迹,想来与月神有着不小的关系。 苗妙子沉思片刻,朝着狄休道:“剑神愚昧,何况月神与本皇有着百年交情,岂容你三言两语便能挑拨成的?” 凤绮言也是笑道:“毒皇阁下威镇寰宇,我神庙早有结交之意,我此次出庙堂,家师也曾说过,毒氏一族与神庙永结友好,相互扶持,毒皇阁下大可放心。” 苗妙子身为毒氏一族当今族主,若要振兴恢复千年前毒氏一族的荣耀,非得攀上神庙这样的圣地才行,此时听闻月神有结交之意,心下自是喜不胜收,他笑道:“待凤公子回去请转告月神大人,若日后有用到我毒氏一族尽管开口,我苗某人定当全力以赴。” 凤绮言颌首点头,朝着狄休说道:“我有一事请教狄公。” 狄休道:“哦?” 凤绮言道:“若五大奇才尽数死在这里,势族会如何想?隆曦帝与墨翎王会如何震怒?” 场中众人闻之尽数惊骇不已,势族八大奇才位列天下顶尖高手之列,在大明皇权乃至天下修行者中都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莫说是五大奇才同时死去,便是其中一位奇才身死,都足够震惊天下了。 只听凤绮言继续道:“若五大部主尽数死在这里,寒门会如何想?剑圣尾勺於惑是否震怒的要将这天下翻个朝天?” 说着他笑道:“无论五大奇才或是五大部主哪方五人死在这里,这个天下都要大乱,我会放言出去,杀死五大奇才的是五大部主,或是杀死五大部主的是五大奇才,就算有一万张口去解释,势族与寒门之间的争斗恐怕也会被这件事激怒起来,待大明内乱之时,我雪国旧部神庙子弟,北上逐鹿。何愁不平定中原,建立一个升平盛世?” 凤绮言仰头笑道:“这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韦将军狄公,你觉得我这计谋如何?” 场中众人闻言,纷纷震惊不已,起先以为神庙不过是为了那天机宝盒之中的秘密,方才来到此处设下埋伏,更哪里想到,背后竟会隐藏着如此天大的阴谋。 势族寒门虽结怨已久,却没有任意一方的奇才或是部主死在双方手中,而如今四侧异族番邦蠢蠢欲动,寒门与势族间的恩怨也渐渐先搁置下来,所以近些年来虽偶尔有小摩擦,却是没有更大的争端,此时若是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身死,隆曦帝与尾勺於惑无论哪一方都会震怒,届时大明内部修行者争斗起来,让窥视大明领土的异族番邦有机可乘,这凤绮言好毒的心思啊。 五大奇才皱眉不语,对于这姓凤的少年的心思,他们自是明了,也知他所言非虚。 五大部主冷眼相对,也是无人发一言,余下众人更是震惊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你想的的确很好。” 一个冰冷毫无情感的声音缓缓传出,傅青弈的声音一如往昔一般的冰冷无情,他缓缓的说道:“但毕竟只是想。” 146.第146章 毒皇的心思 凤绮言觉得傅青弈这家伙总是很不合时宜的从口中蹦出一些让人听来无比不爽的话,而且傅青弈那张僵怔冰冷的脸无处不透露着不屑的意思,这种不屑的表情绝非刻意为之,简直便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不屑,这更加让凤绮言不爽了起来。 凤绮言自觉凭借自己的手段能够挑起势族和寒门的斗争,已经足够他感到自豪的了,傅青弈这家伙却说自己只能是想?他冷笑连连,朝着傅青弈说道:“你当真认为我不敢杀那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的人?” 傅青弈冷声道:“你有这种想法没错,但我却觉得你根本没有能力出手,因为你根本杀不死他们。” 凤绮言冷笑道:“凭我的修为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你要知道,如今他们身中碧罗青烟,我要杀他们,只需挥手间。” 傅青弈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他的话很干脆,就像是冬日的寒雪压断了梢上的梅枝发出的那种清脆声响。 谌仲不禁抹了一把冷汗,心想:你这家伙虽然不知什么缘故能够抵挡那碧罗青烟,但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其他众人包括韦将军在内,除了自己与何肃言唐宝宝这样未修行的人外,其他人可都是身受那碧罗青烟的危害,就算你要逞强,这凤绮言可是有备而来,可不是和先前那样要与你单打独斗。那鹤发童颜手中持万毒邪珠的老顽童可是那毒氏一族的当代族主,苗疆一代的主人毒皇,虽不是天道榜中的威镇寰宇的十大魁首,但也是相差无几了,他们若真想挑起势族寒门的争斗,那此时杀掉五大奇才或者五大部主,然后传出流言蜚语,你此时说的这些话,不正好激怒了他们?想着想着谌仲不免为傅青弈捏了一把冷汗。 凤绮言默然不语,似在想些什么。 倒是傅青弈又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得到那天谚诀,冒然下手,便会超出你控制范围之外。” 凤绮言依旧不言,但他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不定,就好像被人猜到了他心底的想法。 傅青弈轻轻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无论你是否能够得到天谚诀,你想要挑起势族和寒门争斗的这个计谋都会实施下去,既然如此,何必在以此来威胁韦将军?我都能看透的东西,你认为韦将军会瞧不明白?” 说着傅青弈竟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对凤绮言的所作所为感到极为的惋惜,过了半响,他轻轻摇头叹道:“北红袖中大唐南月神,世间三位智者,亏你还是那月神的关门弟子。” “浪得虚名。” 傅青弈这浪得虚名不知是针对的月神还是凤绮言,但让凤绮言听来都是极为的恼怒,师从神庙智者南月神,他自诩年轻一辈份中无论是修为还是智慧都难以有人与他匹敌,此番遇到这洗尘一剑以来,接连受挫,他原本骄傲的心早就如翻腾的巨浪一样呼啸了起来。 凤绮言阴晴不定的脸色就像是被五光十色的火光渲染了一样,他朝着傅青弈沉声道:“但我毕竟还是成功了,不是吗?” 他的确成功了,收买了李显宗,请来毒皇,依靠他月神关门弟子的身份,让这些人为他的计划实施做充分的服务。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一半,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阴险恶毒。 傅青弈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入众人的耳中,凤绮言用心之深用意之恶,他们自然听的清楚也听的明白。 傅青弈的话让谌仲其实也是早已想到,此时的情况无论如何下去,无论是否能够得到天谚诀,凤绮言也一定会挑起势族和寒门的争斗,因为他知道,如今不管是神庙还是其他异族番邦,想要入侵中原,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付出代价的同时,往往面临的也许依旧是失败,因为势族寒门的实力实在太过庞大,除非他们之间相互内斗,他们才有机会,何况寒门与势族本就有着恩怨,能够好好利用这个弱点,雪国神庙才有机会在这五国霸主中取得先机。 “你便是容家的当代医命?” 苗妙子早就注意到了容蓉,更是瞧见了她背后的那千转命医匣,那个自古便让他毒氏一族惧怕的神圣药匣。 容蓉盘膝坐在狄休身侧,并不答话,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 “你就算不承认,但你身后的千转命圣物总不会骗人的。” 说着他竟挥手一扬,一缕青烟便朝着容蓉背上的千转命医匣卷起。 那缕青烟被一掌击散,出手的是韦青峰。他的身形在同时也挡在了众人的面前,他朝着苗妙子冷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苗妙子不悦道:“韦青峰,我可没听闻过你与容家还有什么交情,你要记得,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今日我便要毁去这千转命圣物。” 韦青峰道:“容家乃当今医学世家,家族子弟精通医术救济苍生,我坝上军士不知有多少是受过他们恩惠的,岂能说没有交情?” 苗妙子知今日不通过韦青峰这道天脊,绝难毁掉那容家圣物,他向来诡计多端,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知晓自己虽非韦青峰的对手,但毕竟韦青峰此时已是中了自己的碧罗青烟,所发挥的功力也一定不如往昔,想到如此,他细眉微挑,朝着韦青峰冷声道:“既然如此,苗某人斗胆领教一代紫金龙的聚星八引。” “好。”韦青峰战意滕然而起,跃入场中 韦青峰乃是天道榜中十大魁首之一,较之毒皇苗妙子修为能力高出半筹,只见身上的紫金铠隐隐泛着紫金光芒,人已跃入半空,巍然而立。 话不多言,双拳若刀,齐齐劈向苗妙子,这一式乃是天谚诀第二重聚星八引所演化而出的拳法,名为堕生拳,依靠韦青峰体内独体的元气催发而出,较之其他拳法更是曼妙无言。 苗妙子自然领会到拳法的微妙之处,只见环绕他周身的万毒邪珠散出袅袅青烟,青烟若游蛇一般朝着那拳刀缠绕而去,而后他双手擎在那万毒邪珠,催动体内元气,加持在毒珠之上,念力丛生,千万青烟蛇集中迸发而出,不胜壮观。 “龙蛇青烟术。”凤绮言微微颌首笑道 苗妙子一出手便是龙蛇青烟术,这巫术依靠万毒邪珠催发而成,形成千万条携带着毒气的龙蛇幻想烟雾,寻常人触之既亡,便是大修行者也要对此小心谨慎,否则青烟入体,损经脉络,如果灵识不够强大,被这青烟钻入识海,那一身修为便毁于一旦。 “雕虫小技,焉登大雅之堂。”韦青峰何等人物,岂能被这龙神青烟术侵蚀? 有紫金龙当空高歌,右手扬紫披,霎时紫金凯光芒普照天地,万缕青烟尽数被驱散开来,随之消散在苍茫天际之中。 他挥手的动作从容坚定,那龙蛇青烟便烟消云散,也许只有韦青峰这等大修行者才能轻易的挥挥手就散去毒皇的龙蛇青烟术。 苗妙子不慌不忙,这结果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这一式本是试探,他想试探韦青峰究竟是否被碧罗青烟所侵蚀。 他在笑,笑的很狰狞也很恐怖,他发现韦青峰在施展那堕生拳的时候,元气就像泉涌一般从体内倾泻而出,这个结果令他很满意,因为这已证明韦青峰的灵识已被碧罗青烟所扰,他每一次施展功法,元气便会成倍的挥发而出,用不多久,无论他的灵识如何强大,无论识海储存着多么浩瀚的元气,总有挥发干净的时候。毕竟一个修行者要依靠自身的元气方能施展出威力十足的招式,元气一无,除了体质强硬外,根本不足为惧。 147.第147章 一启须弥 苗妙子发出阴寒的笑声,然后将双手擎在万毒邪珠之上,催动元气,万毒邪珠在这一刻迸发出一道幽暗的光芒,光芒从珠身四散开来,朝着韦青峰席卷而去。 韦青峰伸手欲抵,却发现那道慑人的光芒蕴涵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双掌之间的元气急速的被吸纳而走,他暗叫不好,正待抽掌,却发现那股力道如跗骨之蛆一般黏在他的掌心,抽之不得。 只听苗妙子阴冷笑道:“韦青峰,我这吸元术可还行?” 苗妙子修炼的毒功邪恶至极,这吸元术却是能够强行吸纳人的元气,依靠万毒邪珠宝物的先天毒性之强,让无数强者败在其手中,此时他故技重施,正当他狂笑不止的催动功力时,只见韦青峰一声暴喝,他的身体竟燃起熊熊紫焰,场中气氛骤紧,像是要将众人推入无尽的深渊一般。 半空中的韦青峰青筋暴露,坚毅的面颊如沟壑一般,紫金凯之上隐约可见赤火脉络图案游走的迹象。 “一启须弥。” 所有人瞧见韦青峰状态时都不免喊叫出声。 修行者潜力无限,寻常高手依靠强化灵识储存元气能够施展各种功法,乃至排山倒海御风而行也或是操控节气自然力量,已属天下大能者。但要论强中之强,当属启须弥者,启须弥者能够在一瞬间将自身实力提高到无以伦比的变态程度,一启须弥便能够位列当世十大魁首,能够启须弥者,此间天下也不过双掌之数,一代紫金龙韦青峰正是那为数不多的双掌之数中之一。传闻当年其与蛮帝一战,两者惊天一战,各自一启须弥,竟将偌大的半天云都燃烧起半年不曾湮熄,可见启须弥者的变态程度。 千年之前能启须弥者都是一方巨擘,大自在天之境的修行者能够三启须弥,其能力几乎通天彻地,挥手间便能斩杀无垢境强者,如今年代久远,不知何种原因能够堪破神游境的强者微乎甚微,能够一启须弥的大修行者可谓少之甚少,此时韦青峰一启须弥进去癫狂状态,场下众人何其惊讶。 凤绮言惊悚叫道:“大家一起出手,否则我们都得死。” 启须弥耗费的心神体力尤为巨大,进入癫狂状态若非修为高深,神智都有所不为已控,好在韦青峰乃是那神游境巅峰的大修行者,尚且能够控制神智,他心知此时若不一启须弥尽快解决战斗,等那碧罗青烟毒气彻底的侵入体内,此间的状况可就真的失去了控制,他冷眼瞧着那群腾空而去朝着自己袭杀而来的人,心底已暗暗做好了必杀的准备。 凤绮言一行人纷纷施展出必胜绝学,此时哪里还敢有所保留,冰魄神花催将而出,沙鼎天等人也是将看家本领一股脑催发出来,太阿二圣幻做流光利剑,也是拼死朝着韦青峰袭杀而去。 场中有两人依旧站立,针锋而对。 易有辕的面色无情,手中的剑却是缓缓抬到胸前,他朝着傅青弈说道:“听说你的剑很快。” 傅青弈的眼睛看向半空中的韦青峰,他曾听闻过大修行者能够启须弥状态,那种近乎将一个人的潜能催化到极点的状态,是无数修行者追求的目标。 易有辕的声音缓缓传入他的耳畔,他才缓过身来,然后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一个手持利剑的少年,少年手中的剑一看便不是凡物。 傅青弈盯着少年手中的剑看了许久,然后不急不慢的说道:“你也用剑?” 他说的话虽没有贬低的意思,但让易有辕听来却是极为的不爽,好像傅青弈话中意似乎在说“凭你也配用剑?”所以易有辕有些恼怒甚至有些愤怒,他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 “我早想与你一战,看一看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易有辕冷声的说道 傅青弈寒声道:“报上名吧。” 易有辕沉声道:“琅琊城易有辕。” 傅青弈颌首点了点头,他当然听过这易有辕的名字,虽然他的记性不怎么好,但是这被誉为琅琊之星的易有辕,最起码也是与自己齐名位列当时十大巨子中的一员,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一个以剑术闻名的天才。 易有辕沉声道:“传闻年轻一辈份中无人能接下你的第一剑,我今日的确想试一试,你的第一剑是否无人能够抵抗。” 傅青弈道:“传闻通常都是不可信的。” 易有辕道:“出剑吧。” 他说的很坚决,好像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他知道,如果要胜过傅青弈,成为天下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剑客,傅青弈的那第一剑,无论如何他也要接下,如果过不去傅青弈这道关卡,他距离的目标,始终难以接近,所以他选择去接剑,而不是去比剑。 傅青弈皱着眉头瞧着易有辕,他很奇怪这人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个人想死毕竟是他的权利,但为何偏偏要死在自己的剑下? 然后傅青弈想了想,又看了看腰间的那柄青竹剑,剑上无血,更无半点血腥味,这当然不是因为这柄剑未杀过人的缘故,实则是因为他的剑太快,快的根本沾染不上半点血迹。 “你当真要我拔剑,要接我的一剑?”傅青弈好像有点不敢肯定,所以他决定问个清楚。 易有辕蹙眉点头,道:“不要说那么多的废话。” 傅青弈道:“好。”然后他拔剑出剑 剑已出,剑意早已凝结,自傅青弈剑术大成,历经百十战,他的第一剑从未曾失手过,也许有时候他的第一剑不会取人的性命,但这也只是他不想杀而已,洗的是世间凡尘污秽,但绝不是人命,所以他通常出剑的时候都会很稳很准更快更狠,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剑才不会失手。 这次当然也没有失手,他的剑已抵在易有辕的喉间。 易有辕的脸色难堪的就像是荒原里被暴晒了许久的干涸土地一样,除了惊骇更多的则是不解。 惊骇的是,尽管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傅青弈拔剑的手,也是瞧见他如何拔剑刺出,但无论如何却也躲避不开这一剑,不解的是,他见过许多剑术大家,乃至父亲堂堂的世间十大剑客之一的剑豪,也没有这一剑所携带的那种无法躲避的剑意。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剑招,因为傅青弈刺出的这一剑根本无招可寻,他有的只有败近对手的剑意,这种剑意就像是用绳索将一个人牢牢的捆住,然后凑近那人的耳畔,轻轻的对其诉说着这样一句话“不要试图躲避我的剑,因为你跟不躲避掉。” 易有辕瞧着喉间的剑,他没有恐惧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杀他,这一剑早已刺入,他盯着竹剑上锋寒毕露的光芒,彷如看到了剑道的另外一层境界,沉默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头,朝着傅青弈说道:“好快的一剑,青竹一剑,洗尽纤尘,果然名不虚传。” 傅青弈抽剑回身,在看的时候,他的竹剑已经插入腰间,他说道:“永远不要给敌人杀你的机会,更不要试图去用性命验证一些东西。” 易有辕点了点头,沉声道:“下次交手,我绝不会笨到去接你的第一剑。” 傅青弈道:“好。” 半空中的战斗并未持续多久,无论是毒皇苗妙子凤绮言还是沙鼎天太阿二圣,在面临一启须弥的韦青峰时,根本没有能够与其一战的能力,当他们拼尽全力施展出浑身解数打算将韦青峰围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本赖以为傲的那些能力在这位一启须弥的强者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148.第148章 剑光如寒 风雨欲来 韦青峰的身体迸发出的须弥之气就像是一阵暖风吹过,而苗妙子等人更像是暖风下飞扬的柳絮,任由暖风将其吹的七零八落。 随着一声暴喝,凤绮言等人纷纷被韦青峰的须弥之气震慑下来,狼狈的摔倒在地。 “一启须弥,他太强大了。”便是连毒皇此等天道榜中的高手都有了退却之心 沙鼎天有些气急败坏,朝着毒皇苗妙子骂道:“苗老头,你的碧罗青烟难道对他一点用也没有吗。” 苗妙子冷声道:“他可是一代紫金龙,天道榜十大魁首之一,我的碧罗青烟只能暂时消耗他灵识内元气的挥发速度,却不能扼住他使用元气,此时他一启须弥,元气已尽数幻化成须弥之气,碧罗青烟可对付不了须弥之气。” 太阿二圣却是蹙眉说道:“据说启须弥者需耗费极大的心神,既然这韦青峰中了碧罗青烟,为何还能唤醒须弥之力?这其中定有古怪。” 凤绮言心思一转,脱口道:“启须弥之力,需将灵识内的元气尽数转化为须弥之气,若非大修行者体内有着充足的元气,绝难施展开来,一旦施展启那须弥之力,体内元气定然空虚,我想此时的韦青峰已然是强弩之末,大家只需与其周旋,耗费他的须弥之力便可。” 想到如此,苗妙子等人也是点头称是,再次起身,各自施展功法朝着半空的韦青峰围杀而去,此次却只是游斗避其锋芒,并不与其针锋相对。 韦青峰傲立半空,启须弥之力,实属被逼无奈,要知那须弥之力启动之时,几乎将体内的元气一瞬间掏空,而转化的须弥之力却只能够撑住一时,如此拖延下去,实则对已方不利。 这些围杀上来的人,想来并不愿与自己正面交锋,只是施展灵动身法不住的闪身躲避。 韦青峰嘴角冷笑连连,身如玄铁,霎那间从半空砸向地面,激起尘沙无数,须弥之气环绕周身,如萦舞飓风。但见他双掌一擎,便挥出数道紫金芒,青芒如游蛇飞练,朝着凤绮言等人抓将而去。 这须弥之气幻化的探龙爪,凤绮言等人哪里能够抵挡?他们只觉凭空从虚空中探出一巨大的紫金龙爪,呼啸的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还未缓过神来,就觉身体被紧紧的抓住,暗叫不好,却无力反抗。韦青峰双掌如爪,猛的一拉扯撕裂,便将凤绮言等人从半空尽数拉将下来。 无论是凤绮言少祭司还是苗妙子皆是这世间罕见的大修行者,无奈面对一启须弥的韦青峰,便是他们联手竟也不是对手。 凤绮言只觉周身筋骨如碎裂一般,五脏六腑内翻腾如潮,苗妙子等人也是狼狈不堪,显然受伤不轻。 凤绮言狼狈爬起身来,瞧着癫狂如痴的韦青峰不知如何是好,下一瞬间,他的眼睛撇向狄休尾勺明媚等人,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沉声道:“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只能另寻他法了。” 苗妙子道:“凤公子有什么想法。” 凤绮言道:“自然是声东击西,避强击弱,那男扮女装的俊俏少年乃是寒门少主,我们不妨将其拿住,还怕狄休不乖乖听我们的吩咐?韦青峰与狄休交情颇深,狄休既已拿下,韦青峰自然不足为惧。” 苗妙子喜道:“甚妙。” 凤绮言偏头朝着太阿二圣道:“传闻太阿两位前辈擅影杀之道,那寒门少主便交给两位前辈,我们其他人只需缠住韦青峰一时便可。” 太阿二圣点头,然后目光瞧向不远处的尾勺明媚。 苗妙子等人佯装起身,又是施展各自绝技朝着韦青峰轰杀而去,太阿二圣则是尾行在后,找准时机打算擒下尾勺明媚。 凤绮言单掌一翻,冰魄神花擎在指间,随手一丢,冰魄神花骤然变大,寒气如霜,朝着韦青峰席卷而去。 韦青峰顿足抗衡,以双掌之威,将那些人轰杀而来的力道尽数阻隔在外。 太阿二圣见时机已到,身形幻如缥缈黑烟,朝着尾勺明媚方向席卷而来。 此时尾勺明媚端坐在狄休身侧正自调息身体,哪里注意到场中情形。 “好不要脸的贼子。”狄休大声喝道,但无奈先前身受重伤,后又中了那碧罗青烟,身体早已失去抵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太阿二圣前来掳尾勺明媚。 “尾勺姑娘。”谌仲瞧的清楚,大声喊道,朝着尾勺明媚方向跑去。 但他的身形较之太阿二圣相差万里,凭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能抵挡那客栈二位顶尖杀手的袭杀,还未靠近,便被一股气力震荡开来,摔倒在地,待他爬身起来,却见一道青芒挡在尾勺明媚与自己的身前。 那道青芒渐渐显出身形,却正是那洗尘剑傅青弈。 傅青弈身形前倾,做拔剑姿态,他的青衫飞扬,眉宇间的神色说不出的淡定从容,目光冰冷的朝着太阿二圣道:“谁动,就得死。” 太阿二圣一怔,随记笑道:“无知晚辈,凭你也想挡我太阿二圣,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谁动,就得死。”傅青弈脸色阴冷,一字一顿说道,他的话很坚决,绝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太阿大圣冷笑道:“那我便先杀了你。” 他人已动,原本藏逸在袖中的那把杀人无数的匕首已刺出,一生杀人无数的太阿二圣从未将眼前这被誉为大明帝国年轻一辈份中的最强者瞧在眼中,虽然客栈里他最佩服的那个后生也是对这洗尘剑赞赏有加,但他总觉得一个人被传扬出来的名声总是要大过他的实力,所以他并未将傅青弈瞧在眼中,他似乎已看到自己的匕首透入这少年胸膛时溅射而出的腥红鲜血,那种死亡的味道足够让他感到兴奋。 一道青芒剑光如一条纤细的长线在太阿大圣眼前划过,傅青弈的青竹剑从拔剑撩出到收剑只不过一瞬。 他的人已站的笔直,太阿大圣的人已掠入他的身后,手中的匕首还擎在掌心,他的人却是如木头一般怔在那里。 胸口一道裂痕缓缓突显,鲜血慢慢的流淌而下,自腰部的上半身已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嘴角的那抹自信还未散去,便已被傅青弈一剑拦腰斩断,他终于体会到了死亡的味道,并没有痛苦,因为这一剑太快,快的机会没有给他感受疼痛的时间和机会。 太阿少圣在太阿大圣被一剑斩杀之前已出手,所以他并未瞧出太阿大圣已死在傅青弈剑下。 他的目标直指尾勺明媚。 尾勺明媚躲不开,也没有力气躲避,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眸里没有半点色彩,只能瞧着那道飘忽的黑影朝着自己而来。 149.第149章 一叶浮萍 命垂一线 一道身影拦在她的面前,这身影来的不快但很及时,之所以能够挡在她的身前只是因为这人离她太近的缘故。 太阿少圣并不理会这道身影,因为他知道这里能够挡住他的人只有那洗尘一剑,但那洗尘一剑已被太阿大圣缠住,所以对这突兀而显的身影他不加犹豫的就下了杀手。 他的那双肉掌蕴涵的力道足够将一名灵恸境的修行者一招斩杀,那道拦住他的身影好像并没有抵抗的能力,甚至连拦住他的意图都无,然后便被那一掌打的横飞而出。 半空有鲜血喷射而出,谌仲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从悬崖上丢下来的一片枯叶,在风中不断的摇曳动荡,胸口闷哼后不由的喷出的那口鲜血,就好像已将他体内所有的意识都倾泻了出去,后背撞击在峭壁坚硬的石头上,发出的骨骼断裂声响无比的清脆。 傅青弈转身的一瞬,就已瞧见谌仲被太阿少圣一掌轰飞出去,那一瞬,一抹凶狠之色显于他的面色之上。 剑光出,幽水寒,这一剑刺在太阿少圣的后颈处,依旧没有鲜血涌出,但太阿少圣已倒下,倒在太阿大圣的尸体旁,他的眼睛还睁的老大,好像并不明白为什么被太阿大圣缠住的少年竟还有机会向自己刺出那一剑。 “阿仲。”何肃言大喊的朝着谌仲飞奔而去 “谌探花。”钱不通也是惊声叫道 谌仲瘫软在地,只觉周身的骨头都已散了架,胸口塌陷下去像是被人用铁锤敲出了一个洞口,喉间更是忍不住的向外呕着鲜血,头脑迷糊天旋地转的几欲失去知觉,只感到何肃言在那里哭哭啼啼抱着自己来回摇晃,他若有力气真想骂一骂这个混蛋,难道不知道自己被那一掌已打碎了全身的骨头,这样一摇,岂不是连复原的机会都没了? 何肃言的眼泪滴在他的脸颊上,他却只能睁着眼张着嘴瞧着,这家伙的眼泪怎么那么多,不就是死个人而已,他为什么要哭的那么伤心?也罢,一个人若临死前还有人能够为你哭,说明那个人是真的把你当做了朋友,失去朋友和亲人痛苦,也许有时只能用眼泪来诠释吧。 谌仲只觉何肃言将自己抱起,跑到狄休容蓉等人面前,抽泣着对容蓉说道:“容。容。。容姑娘,你快救救阿仲吧,你救一救他吧。” 谌仲想说话,但喉咙却是已被堵住,他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哼出几声,那些声音让人听来也只能是当做临死前的呻吟吧。 谌仲又瞧见容蓉附身瞧着自己,她的眼睛真好看,虽然冰冷了点,但的确很美。 容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毫无修行的文弱少年被太阿少圣这样的修行者一掌击中,没有立刻丧命已属奇迹,但那全身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已被震的如一团烂泥,这不过只残存着一口气罢了。 颜欢神情木讷的摇着头,他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他的朋友很少,能够遇到一个和的来的人更是不易,何况这少年与自己的身世相仿,同样是身负血海深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要死去,他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难道此时又要失去一个?他朝着容蓉恳求道:“容姑娘,我颜欢从未求你做过任何事,这一次算我求你,麻烦你救救阿仲吧。” 容蓉长叹了口气,道:“太阿二圣来自客栈,那客栈的杀手修炼的都是必杀之技,他能够撑住这口气,已属奇迹,哎。” 她撇过头不忍在看,因为他已瞧见,谌仲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尾勺明媚错愕的瞧着奄奄一息的谌仲,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是这少年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与自己萍水相逢毫无交情为何能够拼死相救?她想不通也想不名,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光有些呆更有些傻。 谌仲的眼睛看向尾勺明媚,心道:你这家伙肯定认为我很傻,但一个人若一生都活在傻子的世界里,岂不是幸福的?只有明白人才会感受痛苦的。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那些人的心思可都在狄前辈的身上,你若被擒,狄前辈怎能袖手旁观? 白酒子的心绪沉重无比,他捏着谌仲的手脚胸口不知在查看些什么,手脚断了五脏六腑惧损,便是连一根完好的骨头都不剩,为什么还有一息尚存? 白酒子心底的疑惑徒增,他不愿放弃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息尚存,他也要将谌仲救活,他朝着众人说道:“你不觉得奇怪?那太阿少圣乃是神游境初期的修行者,凭他一掌,怎会留有一息?” 狄休道:“太阿少圣方才那一掌被称为杀生式,乃是必杀的招数。” “我知道了。”颜欢大叫一声,抚手在谌仲身前划过,谌仲周身便出现一袭白羽衣,正是那千缕羽披。 “千缕羽披。” 颜欢道:“正是千缕羽披。” 谌仲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却是那羽族圣物千缕羽披,心道:原来就是这件圣衣方才护住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心神,但这有何用?不过是延缓了自己的死亡速度罢了。 狄休道:“千缕羽披乃是十大圣衣之一,据说此物乃是羽族圣物,身穿此圣物的人,无论受到如何伤害,都能留有一线生机,谌小哥有救了。” 狄休说的话众人自是没有怀疑,纷纷露出喜色,狄休朝着容蓉说道:“容姑娘,你乃当世容家医命,可有救治的法子?” 容蓉沉想顷刻,说道:“此时若要救他,只能前往蛮荒魂山血池,以血池祭坛上施展轮回术,方能解救。” 蛮荒魂山血池祭坛距此地千里之遥,如何能够前往?何况此间强敌在前,脱身已成困难,更不要说前往蛮荒之地了。 众人表情凝重蹙眉不语,狄休更是连连叹息,想到因自己寻找天机宝盒的事,已拖累谌仲全家性命,此时谌仲的性命更是危在旦夕,实则是因自己而起,他心下不免一阵懊悔,尽是对谌仲的歉意。 “如何是好?”何肃言大声叫道,他愤怒的朝着尾勺明媚喊道:“你是什么狗屁寒门少主,你老子号称天下第一,你此时便将他唤来救我兄弟的命来。” 150.第150章 紫金神龙 须弥芥子 尾勺明媚贵为寒门少主何曾被人如此大呼小叫的指责,她本待出言反击,又觉得谌仲实则是因救自己才伤重几欲丢掉性命,只能转过头去不理会何肃言的指责,心中闷着一口气,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跺了跺脚,朝着何肃言道:“与其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还不如想一想怎样才能救他的命。” 何肃言冷笑道:“那魂山血池距此处有千里之遥,阿仲此时危在旦夕,哪能撑到那个时候。” 颜欢拦声道:“不要吵了。”转头瞧向狄休问道:“狄前辈,这如何是好。” 狄休叹道:“若我不曾受伤,还可半日内赶到那魂山血池。”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在座的诸位皆是身中碧罗青烟,又有强敌在前,脱困已很难了。” 他的话似乎已断绝了众人的希望,更直接裁决了谌仲的生死。 何肃言泪如雨下,白酒子颜欢等人也是面色惆怅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傅青弈冷冷的站在一侧瞧着奄奄一息的谌仲,忽然转头朝着石叟说道:“传闻石叟修不定功能以元气石化人体,不知石叟此时还能够动用元气,但请将他石化暂且保住一时性命。” 石叟身中碧罗青烟,灵识被毒气侵蚀,催动灵识便会大量消耗体内的元气,但此时他却也顾不太多,催动灵识将元气转化为石态,将谌仲的身体催化为僵硬的岩石状。 石叟施展完这石化功后,身体已虚弱至极,他眯着双眼盘膝调息,并未多发一言。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一声巨吼,却是韦青峰又将苗妙子等人击退,他大约是瞧见此间情况,启须弥之力震退众人后飞身来到狄休等人身前,发现谌仲伤势眼中已然没了生命的气象,又瞧见太阿二圣的尸体,瞬间便明了。 狄休道:“是杀生式。” 韦青峰听了一惊,道:“好残忍的手段。” 何肃言在一侧说道:“恳请韦将军救救他吧,阿仲一家七十二口人命皆因那天机宝盒被神庙的人残杀,他为了将那天机宝盒送到你的手中也不知受了多大的苦,如今更是命在旦夕。”说道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韦青峰悲悯万分,知晓这少年是为了一句承诺才遭此大难,实则与自己息息相关,他怎能袖手旁观? 韦青峰的脸色忽然抽搐了一下,一启须弥已耗尽他体内所有元气,进入癫狂状态对他的心神还是意识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何况是在此等危机情况下冒然进入须弥状态,所以他的脸色变的异常难堪,就像被绷紧的神经在无时无刻的捶打着他的意识。 他的耳朵微微一颤,狄休的面色也是忽然一紧,然后沉声道:“那老贼也来了?” 众人不解,韦青峰皱眉道:“想必应该是他。” 狄休道:“宫老贼此时也在那樱花山庄之中,前些****方才与他一战,宫老贼消失多年,修为却是更加精进了不少。” 韦青峰惊道:“你是说宫无藏就在樱花山庄之中?” 狄休道:“定然是他没错的,否则这天底下我不知道何人还能够缠住樱花山庄的主人。” 韦青峰恨声道:“那老贼加上宫老贼,你我先前还可一战,此时却绝非是他们的对手。” 狄休叹道:“是我拖累了你。” “老哥何必如此说?你我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莫说是那老贼前来,便是宫老贼与他一起找我寻仇,我韦某又何惧?再者说,那老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是我拖累了你才是。” 狄休摇头苦笑,停了片刻,他沉声道:“韦老弟,此时你若要走,还来得急。” 韦青峰一听便暴怒跳去,叫道:“狄老哥,我韦青峰岂是苟且偷生之辈,你要这样说,你我兄弟恩情就此断绝。” 韦青峰的话坚决异常面色更是愤然大怒,想来是气的不轻。 狄休神情微怔,沉了半响,淡淡的说道:“你的须弥状态已不能持续太久,又怎会是那老贼的对手?”说着他低头瞧向身前的谌仲,叹道:“这孩子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因你我二人受此劫难,若说是天命使然,但我总觉得像他这样淳朴重诺的年轻人这个世界已经太少太少,他也不应该就这样的死去。” 韦青峰叹息一声,说不尽的苍凉落寞,远处的樱花上庄依旧寂寥,“我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做悔恨的事。” 狄休叹道:“我一生只对不起两人,一是我儿狄云,因为我始终不能为他报仇,便是连他死于何人之手都不曾知道,实乃是我人生第一大憾事,二则是这姓谌的少年,因我逆天意寻那天机宝盒,却是给这少年带来无尽的灾难。”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子,瞧着广阔天穹,似乎要将此间的风景尽数的印入目中,他原本沧桑老态的容颜此时更加的枯朽了许多,斑白的两鬓如初雪一般,佝偻的身躯在这时却挺拔的如傲立在雪中的松柏。 韦青峰的目光有些沉淀,沉淀到风沙里不光有他戎马一生的写照,还有他豪情万千的紫金龙傲骨。 “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好。” “好。” 他们两人的对话很简洁,简洁的让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一个人要决定的事,就算他不说,懂的人也懂。 韦青峰懂,狄休也懂,所以他们相视一笑,所有要说的话已不必说。 韦青峰单掌挥洒,须弥结界将众人与凤绮言等人隔开,凭空而出的紫色须弥结界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牢牢罩住。 韦青峰与狄休二人忽然仰天长啸,二人相视一眼,韦青峰大袖一挥,便席卷着狄休与谌仲凭空消失不见。 “须弥芥子。”钱不通骇然出声 何肃言脱口道:“他们将阿仲带到哪里去了?” 只听云叟喃喃道:“启须弥芥子,入芥子空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挽救那少年的命吧,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好像并不多,一代紫金龙,狄部主,你们的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151.第151章 炎泣曳动 蛮帝之威 蜘网状的须弥结界让凤绮言等人束手无策,凭他们的修为无论如何也破处不掉一位一启须弥大修行者所创造的防御的,所以他们只能眼看着韦青峰施展须弥芥子,将狄休与谌仲卷入那芥子空间之内。 “韦青峰与狄休莫非逃了不成。”沙鼎天沉声道 苗妙子摇了摇头,沉声道:“韦青峰自成名以来身经百战,从未逃过一次,他若想逃,我们谁能拦住?何必大费周章施展那须弥芥子之术?” “也许他只是想救那姓谌小子的性命而已。”凤绮言的目光已撇见死在地上的太阿二圣的尸体之上。 尸体未冷,血液未凝,客栈的两位半圣杀手,竟被那傅青弈两剑斩杀。 剑光只有两道,傅青弈只出了两剑,两位杀手榜行排前十的杀手便死在他的剑下,这剑实在太快太狠也太强。 凤绮言的眉头皱的更加紧凑,他将目光锁向静静站在那里的洗尘剑傅青弈,那本是一张尚未脱掉青葱的面孔,那本是自己认为除了蛮帝大弟子启神子外最大的对手,实力竟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他的内心竟隐约有些嫉妒更多的却是不服。 他向来不会服输,神庙内十大巨子占据其二,那两位早就在天下年轻一辈份中闻名的江枫渔火两位兄弟也不过为他马首是瞻,黛姑娘算是神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但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位貌美的妹妹,若论修为实力,他若想胜,也只需六招之内。可是眼前这修剑道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压力,这股压力悬在他的胸口,已将他压的不能喘息。 先前一战,他本未尽全力,所以他败了,当然,也可以当做安慰自己的借口,借口可以骗过很多人,但唯独不能骗过自己。 凤绮言绝不是一个喜欢骗自己的人,因为只有傻子才会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凤绮言不但不傻,相反,他乃是神庙千年难遇的惊世之才,便是那屹立雪峰之巅头戴月华冠每日融雪泡茶天下三大智者之一的月神大人都对其赞赏有加。 这样的惊世之才,又怎会是傻子? 天际有玄光隐显,玄光微弱,只有星点,自北方荒凉之地而来,所以玄光显得也很寂寞和荒凉。 苗妙子仰头皱眉瞧向天际那抹微弱有些荒芜的玄光,然后他的眉头褶皱的更加明显。 他心底暗暗道:“莫非是那老家伙来了么,那可就糟糕了。” 沙鼎天傲然而立,仰起头颅,他向来有话便说,从不遮掩,那抹玄光自然也被他觉察出来“炎泣赤火,玄光焰恸,蛮帝那老家伙人未到,刀意却已到了。” 凤绮言皱眉沉声道:“蛮帝为何会来此处。” 苗妙子摇头,疑惑道:“莫非他也是得到了天机宝盒的消息?” 凤绮言沉声道:“天机宝盒的消息如此隐秘,蛮帝远在蛮荒之地,他又从哪里知晓的消息?” 李显宗在一侧嘿嘿笑道:“自然有人通风报信了。” 凤绮言冷冷的瞧了李显宗一眼,沉声道:“告密的人是你?” “自然是我。”李显宗说的很诚实根本没有反驳和狡辩 凤绮言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沙鼎天厉声道:“李显宗,你不要忘记,你儿子李成武是死在何人之手。” 李显宗道:“起码蛮帝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是背后下手的小人,,我若不留手后路,此时岂不是已死在你们手中?我儿成武虽死在蛮帝手中,却是他技不如人,既然如此,何恨之有?” 凤绮言眉心紧皱,沉了半响,沉声道:“二公子可是很器重你的,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他一手扶持,你竟要背叛他?” 李显宗冷笑道:“我不过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他能利用我,我为何不能背叛他?何况我如今与你们神庙之间的关系暴露,而我知道的事情又太多太多,他岂能容我活在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提前找好后路,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他嘿嘿冷笑的继续说道:“先前二公子让我与你们合作,我便有所怀疑,待狄休说出那番话后,我就知道,今日二公子就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此地的打算,二公子是要成大事的人,绝不会在乎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命的,我总该为自己想一想,因为我并不想死。” 凤绮言轻叹口气,道:“我一直以为靖王阁下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显宗冷笑道:“正因为我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才不会任人摆布。” 苗妙子狰狞笑道:“你要知道,碧罗青烟的解药,只有我才有,我想要你死,你就要死,我想要你生,你才能生。” 凤绮言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认为蛮帝没有利用你?他看重的是你手中的几十万精兵,如今你背叛大明,你的身份地位在他心中可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显宗冷笑道:“隆曦那老家伙虽给了我这藩王的名头,但兵符始终握在他的手中,就算是二公子也掌控不得,他何曾信的过我?坝上几十万将士,他甩兵符全部交予了韦青峰,没有半点犹豫,对我却始终怀有芥蒂。”说着他冷笑连连继续道:“这藩王不做也罢,不做也罢,至于蛮帝那里,我有他想知道的一切,他自然会奉我为幕僚,总比那什么狗屁藩王自在些。” 他的话说的已够清楚够明白,看来先前所图谋的一切,竟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 赤火流光从天际乍现,一道魁梧的身影由天而降。 来人身高九尺,魁梧异常,背缚赤火长刀,刀身燃炽焰,刀背印鲨齿,一头披黑长发拖拽在地直达足跟,虎目懔然,白须轻扬,身穿染墨重铠,威武万分,正是那统领蛮荒百万铁血蛮人手持上古神刀炎泣的蛮帝。 蛮帝并未理会凤绮言等人,他的目光被韦青峰所设置的那道须弥结界吸引而去,随后单掌一挥,轻松将须弥结界抹杀而去,跨着虎步来到何肃言身前,二话不说,便将唐宝宝掳到怀中。 何肃言慌忙叫道:“你是什么人,快放他下来。”说着便要抢人,却是被一侧早已瑟瑟发抖的钱不通拦住。 “你个坏蛋,快放我下来。”唐宝宝被蛮帝挟在腋下,奋力挣扎。 蛮帝并不理会,只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然后朝着李显宗道:“韦青峰何在。” 李显宗的嘴脸此时变的谄媚至极,说道:“韦青峰启须弥芥子,已遁入芥子空间。” 蛮帝眉头一皱,朝着四下环视一番,对苗妙子说道:“老毒虫,他们可都是中了你的碧罗青烟。” 苗妙子与蛮帝虽无交情,却也算旧识,于是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困的住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 “将他们的毒解了。”蛮帝的话很直接,但苗妙子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说道:“你不怕他们联手,我却是怕的。” “有我在,谁敢伤你。” 蛮帝一言九鼎,一身魔功威震天下,便是在那天道榜十大魁首中也是位列前茅,苗妙子哪里敢轻易与其结怨,掌中万毒邪珠散出一道玄光,如月光般倾洒到众人身前。 身中碧罗青烟的众人只觉如沐春风,浑身舒畅,灵识如被清泉冲刷,顿时毒性散去。 势族与寒门的奇才部主站起身来,原本结怨颇深的两大势力竟站在一起,怀着疑问纷纷瞧向突然降至此间的蛮族大帝。 蛮帝虎目微瞪,朝着凤绮言说道:“还用我动手不成?” 凤绮言很识时务,将天机宝盒递到蛮帝面前,双手奉上,口中说道:“既然蛮帝亲临,这件东西自然是蛮帝大人的。” 蛮帝冷声道:“你若想要,便来我手中抢回。” 凤绮言苦笑道:“我绝不是蛮帝大人的对手的。” 蛮帝道:“你回神庙告诉雪主,若想要回此物,大可来找我。” 凤绮言道:“我会转告他的。” 蛮帝道:“好。” 说完这个好字,他身形一晃,竟飘忽到一片空地之上,将唐宝宝放在身前,拉开他胸口衣衫,单掌摁在其胸口。 何肃言见状正欲呼叫,谭钟寺却是说道:“他在为他祛除摩桀之毒。” “他是何人。” 钱不通苦笑道:“难道你看不到他背上的那把刀?” 何肃言道:“我又不瞎,当然看的到。” 钱不通道:“那把刀叫做炎泣。” 何肃言瞠口道:“他……他……他是蛮帝?”就算三岁孩童也知道蛮帝有一把刀,一把名为炎泣的上古神刀, “难道唐宝宝身上的摩桀不是他所种下的么?”何肃言疑惑的瞧向谭钟寺 谭钟寺道:“我何时说过是蛮帝给他种下的摩桀?我去蛮荒之地,不过是去寻找曾经的一些东西,碰巧撞上一些事,却没想到,那时出现的人竟是蛮帝。”说着他摇了摇头 何肃言不解,不过既然这蛮帝能够为唐宝宝解毒,想来并不是他下的手了。 场下众人纷纷不解,也是揣测这孩童到底是何人,蛮帝降临此地,第一时间便是去掳那孩童而不是去找寻天机宝盒,难道这孩童与蛮帝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解毒完毕,蛮帝缓缓站起身子,撇了李显宗一眼,并未发话,随后幻做流光,挟着唐宝宝而去,李显宗冷笑的瞧了瞧场中众人,也是幻做流光消逝不见。 谭钟寺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当时突然出现助我的人是谁?若不然,凭蛮帝如此修为,我如何能从他手中逃生?还有,这小娃子究竟是何人的孩子?” 152.第152章 比斗 自蛮帝显身以来,空气变的万分压抑,直到离去,这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才总众人的心头退去。 凤绮言等人缓缓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蛮帝心高气傲,没有为难他们,实则是因为不屑,被蛮帝视为不屑,这并不丢人,因为普天之下能让蛮帝瞧的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但最为重要的是,蛮帝来的匆匆,去的匆匆,带走了最重要的东西,却留下了最大的麻烦。 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的目光已经将他们牢牢锁住。 苗妙子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鬼使神差就听了蛮帝那老家伙的话,鬼使神差的就帮那些人解了毒,他心中已将蛮帝暗骂了无数遍。 苗妙子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寻找退路,他向来如此,打的过就不给对方退路,打不过绝对第一时间逃跑,按理说他的修为较之此间这些势族的奇才与寒门的部主相对较高一些,但此时他却不敢乱动,因为他不敢肯定那些人是否会一拥而上就将他结果了,毕竟那碧罗青烟毒可是他下的,既然如此,这些人的仇恨肯定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凤绮言起初只是站在那里,不过他的脑中已经思考了许多,忽然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缓缓说道:“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黄雀在后。”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让蛮帝捡了便宜。” 说着他转头朝着苗妙子沙鼎天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便走吧。” 苗妙子等人不知凤绮言究竟在想些什么,走?若有说的那么简单,他们岂不是早就跑了? 雷破站出身来,朝着凤绮言冷笑道:“走?怕是你们走不得。” 凤绮言笑道:“莫非雷奇才打算比试一番?” 他说的话很巧妙,因为既然比试,便不分生死只论胜败,无论输赢,他的命总算是能够保住。 雷破冷声道:“先前你打算做的事,竟要挑起天下大乱,就凭此点,我便要抓你进天字狱。” 凤绮言摇了摇头,道:“看来雷奇才当真不愿放我们离去了。” 雷破冷笑道:“若非蛮帝突临,你们岂会轻易的放过我们?”说着他转头对着寒门众人说道:“诸位部主,你们若愿放他们如此离去,那我雷某人自然也不会多说。” 水自流笑道:“雷部主此言差矣,势族寒门本是两方势力,我们决定的事,岂会搀上势族?你们要做的事,我们也绝不搀和,至于这老毒虫与沙谷主等人,今日若不给个说法,那我们五部主便斗胆领教诸位神功。” 苗妙子贵为苗疆之主,虽修为不如蛮帝雪主,但也算是一方巨擘,身份地位较之势族寒门诸位奇才也是不逞多让,见这镜花水月水自流出言讥讽,他自然恼怒不已,压着嗓音沉声道:“水自流,你既然要领教,那苗某自当奉陪。” “诸位且慢。” 凤绮言却是拦声道:“诸位皆知蛮帝心高气傲,他不愿杀我们,实则是不屑,但为何偏偏却是让毒皇大人解开了诸位身上的碧罗青烟毒?蛮人与大明交恶近千年,其狼子野心始终窥视着大明领土,诸位又是大明境内两大圣地的大修行者,他本应该看着你们自相残杀才是,更或者直接不管你们的死活,但为何偏偏做了帮助你们的事?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雷破冷笑道:“你这小娃子牙尖嘴利,总会说出理由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趁早束手就擒,让我押你到那天字狱中好好管教管教。” 凤绮言叹道:“就算我在找理由,但这些理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诸位若不想听,也罢,我如今绝非是诸位的对手,诸位大可一拥而上将我拿下或是杀了便是,我绝不反抗,但我要说的是,你们想过没有,这其中得利的可是蛮人,蛮人雄居蛮荒之地与坝上隔邙江相望,随时可能南下侵入,神庙百年来与大明并未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冲突,若因今日的事,挑起大明与雪国的争斗,届时可就是给了蛮人可乘之机,我想不用我说,诸位也该明白,这可是蛮帝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众人虽知凤绮言能言善辩他的话绝不可轻信,但此时他说的话,却也是极为道理。冷不语拦住怒火中烧的雷破,走向前来,沉声道:“雪主当年与小唐先生在雪域之巅约法三章,神庙之人游历天下,绝不可擅入大明领土,你不会不知吧。” 凤绮言长吁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是烧香人。” 他的话方落,场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每个人的面孔都充满了惊讶。 历代庞大的势力组织皆有一位可游历天下的人,排除在一切法规之外,不局限于所有规则之内,此规定乃是五方霸主所定,因为每个宗门大派所派遣出游离天下的弟子,皆是被视为一方势力日后的接管人,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除非五方霸主出面,其他人等根本无权干涉,就算是闹出了天大的动静,扰乱了整个江湖,那也证明他的确有着自己的手段。 宗门大派游历天下的人皆有着自己的名号,而神庙那个游历天下的弟子便被称为烧香人。 神庙有太华、清佘、静念三大庙堂,拜过三庙堂的弟子便是被神庙指定的烧香人,可代表神庙参与天下各类大事。 凤绮言如今年岁不过十八,便已烧三庙堂高香,实乃天下奇闻,遥想当年月神以二十之龄成为那烧香人已是罕见,这凤绮言竟然较之月神那时的年岁还要小了一些,要知神庙乃是雪国族人极为信仰崇拜的第一国教,这少年竟是下代庙堂之主,凭此间的这些人,哪里能够定夺他的生死?就算雪国有着与蛮族一样的野心,但不到万不得已,这里的人绝不会去杀一个神庙的烧香者的,否则这样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的起。 如今想来少祭司这样的人物能够唯凤绮言马首是瞻,也就并不怎么奇怪了,烧香人的地位在神庙疑惑是整个雪国雪族人的心中,可是仅次于雪主庙堂之主月神神庙泷璇圣女的人。 寒门诸人得知这凤绮言乃是烧香人之后,并未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想来他们早已料到这少年在神庙中的地位不寻常,月神的弟子便是尾勺於惑要动手杀,也要考虑一下后果的。 势族等人相视一眼,只听雷破沉声道:“我不管你是烧香还是拜佛,便是南疆大佛国灵瞰寺的念珠和尚,若要在我大明境内图谋不轨,我雷破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凤绮言道:“江湖事,江湖了,今日之事,想来诸位绝不打算轻易了事,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众人问道 凤绮言道:“论剑比武。” “双方各出五人,你们若胜,我等任凭诸位处置,我们若胜,还请诸位放我们离去。”凤绮言心下早已做好了打算,这次的计划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私下将势族与寒门的人引到此处,借助毒皇苗妙子的碧罗青烟将天机宝盒弄到手然后再威胁狄休说出那天谚诀,他这神庙烧香人出庙的第一战便能够名扬天下,熟知半路杀出个洗尘剑,然后一代紫金龙韦青峰冒然介入,先前尚有那位二公子暗中派遣宫先生相助,熟知那靖王李显宗竟半途投靠了蛮帝,让蛮帝将天机宝盒拿了去,可谓自己辛苦缝补了许久的嫁妆,却是为蛮帝做了嫁衣,着实让他恼怒不已,事已至此,不妨先找好退路。 寒门势族等人相视一眼,只听水自流颌首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的确很好。” “可是我总觉得,就算我们赢了,好像也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 凤绮言道:“诸位皆是天下成名的大修行者,还怕些什么?难不成单打独斗也不成?” 雷破在一旁叫道:“水自流,你寒门若是怕了,这比斗我们势族却是接了。” 水自流含笑看了一眼雷破,然后将目光转向其他势族奇才,这些人并未说话,想来也是赞同雷破的意见,他缓缓说道:“既然诸位奇才已做了决定,我若在说些其他,岂不是太多余了?”然后他转头朝着凤绮言道:“除了苗疆主与沙谷主少祭司,你们其余人皆是一些晚辈,若与我们单打独斗,我们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日后传扬出去,倒是说我们以大欺小,这又如何说?” 凤绮言笑道:“水部主不必在意,既然决定比斗,自然要公平一些才好。”说着他指着太弦道:“这位太弦兄乃是太氏一族的后裔,被誉为太氏荣耀,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一,与你们潜渊榜中的洗尘剑是齐名的人物。”说着他有意味深长的撇了傅青弈一眼,又道“想必诸位也是有所耳闻,太弦兄年岁较之诸位奇才有所不及,但我想一个人的能力修为大小,似乎与年龄并无太大的关系。” 众人点头对凤绮言的话却是赞同,想当年唐小环二十之龄便已名满天下鲜逢敌手,何况太氏一族乃是混乱之治年代中的十二大族群之一,千年前也是威望破高的族群,现如今虽落魄潦倒,但名声尚在,这少年被誉为太氏荣耀又是那当今十大巨子之一中人物,想来也当的起惊世之才。 未等他人说话,凤绮言却是又道:“但是既然先前水部主说了,为了公平期间也为了避免诸位奇才部主日后落得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太弦兄的对手自然也得找一个齐名的才是。” 他瞧向白酒子与颜欢笑道:“那两位一个是蜀山十一子,另一个却是羽族后裔,我看太弦兄的对手,不妨便在他们之中决定吧。” 深邃的眼神透露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他的话说的很有道理,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意味,所以场中的诸位奇才与部主也并未多说其他。 颜欢原本懒惰的躺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眯缝着双眼似乎在小憩,此时他缓缓睁开眼睛,拍了拍那身百翎锦衣上的尘土,慢慢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拦腰打着哈气,似乎刚睡醒的模样“让我来吧。”拍了拍白酒子的肩膀,走向前来。 凤绮言拍手道:“那好,第一场比试便如此决定了。” 153.第153章 有个痴情大魔头 “君不弃,你当日与步云天那狗贼入我阡陌谷杀我兄弟,这笔帐今日也得算一算了。”沙鼎天满脸怒容,张口厉声喊道 君不弃冷笑走入场中,嘿嘿冷笑道:“你兄弟的命就值的过我门生的命?勾结东海妖异屠杀我天璇院百名子弟,我只杀他一人已够仁慈,你当真认为我势族不敢屠尽你那阡陌谷么?” 沙鼎天脸色涨红,沉声说了三个好字,朝着凤绮言沉声道:“凤公子,这第二战便由我来领教这游神不弃的高招。” 凤绮言颌首笑道:“沙谷主虽与君部主有着旧怨,但此次比斗只论胜败不分生死,还请两位手下留情。” 君不弃与沙鼎天怒目而瞪,不在多言。 苗妙子细眉微挑,朝着地上太阿二圣两具尸体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说道:“原十娘客栈的砧板上从来都是剁的别人的命,如今两位抹桌子的小二平白无故让人索了性命,这个人情她总该欠我了吧。”说着他朝着傅青弈说道:“明楼的人杀了客栈的人,凭原十娘的脾气就算是明楼她也敢去找那位先生要人的,到时闹个天翻地覆也不可说,也罢,今日我便先替她教训你一番。”说着他冷哼一声道:“青竹一剑,洗尽纤尘,天下污垢多入牛毛细雨,凭你一人一剑,也能洗的尽?” 傅青弈连头都未抬话半句也不说,好像苗妙子的话根本不足以引起他动唇的欲望。 “你的对手是我。” 班白目的声音沙哑冷酷不带任何的情绪感情。 “万引白目。”苗妙子皱眉说道 班白目道:“替别人出头,总不如替自己报仇。” 苗妙子道:“哦?” “十里长坡。”班白目只是沉声说出这四个字 苗妙子闻言脸色一怒,沉声道:“人是你杀的。” 班白目道:“是我。” “好。”苗妙子说的很干脆,眼神也已充满杀机,任谁都能瞧出两人间存在着难以解除的恩怨。 凤绮言含笑如酥,似是信心满满,他敛神朝着身侧一直默然不语的易有辕道:“易少城主还在为方才败给傅青弈烦恼?” 易有辕依旧默然不语,凤绮言继续道:“那好,他便留给我吧。”说着他朝着傅青弈就笑道:“先前我败在你手,我若说我未尽全力,你可信?” 傅青弈道:“我信。” 凤绮言道:“那第四场比试,我选择你。” 傅青弈道:“好。” 凤绮言抿嘴浅笑,又道:“第五场那便留给易少城主。” 白酒子擎着酒壶走向前来,笑道:“第五场便让我来领教剑豪传人的剑意吧。” 易有辕这时才将目光瞧向那说话的孩童,然后缓缓的瞧了瞧手中的剑,剑稳稳的插在那乌鞘之内,将剑锋推出半寸,顿时寒光乍现,剑锋处有寒意涌出,直如汹涛。 .。 .。 樱花若春雨一般从枝上扑簌扑簌落下。 樱树下有古铜色的老旧棋盘,棋盘上面纤尘不染,干净的就像清凉露珠浸透过的花瓣,明亮而磬人。 棋盘上没有黑白对垒的棋子,却有两杯渐显微凉的清茶,清茶明澈,茶是上等的好茶,因为那飘香的清香味已盈满整个别院。 棋盘两侧坐着两人,左首是一位粉发披肩的美艳妇女,她纤细白皙的秀手拿捏着青瓷茶杯。杯角抿在薄唇间,细眉就开始微皱,似有所思。 右首是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文士,头戴书冠,背缚白锦玉披,眉宇轩昂,眼神深邃,修长的双手始终徘徊在棋盘的茶杯上,却始终没有持起茶杯喝上一口。 空气因两人各自淡然自若的神态而显得有些紧促,所以将这小小的别院显得更加宁静平和。 中年文士终于缓缓的将茶杯拿了起来,握茶杯的手很轻,以至于没有发生任何声响,沉寂的片刻都是短暂的,当他喝那一口茶之后,终于缓缓的说道:“你猜那孩子到底是谁?” 美艳妇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远处山下,待听到中年文士的话后轻轻的放下手中茶杯,搁在棋盘之上,淡淡的说道:“你既知道,何必问我?” 中年文士嘴角微微一笑,似是了然,继续道:“你猜他会如何对待那个孩子?” 美艳妇女道:“他总不会杀了他。” 中年文士道:“他若想杀他,也就不必救他。” 美艳妇女站起身子,修长纤细,婀娜妖娆的身姿竟显少女之态,宽大的青丝锦袖口与几近拖拽到地的粉色长发遥相辉映,好似九天之外的圣女降临人世,她目光轻柔却不失威严,薄唇轻启沉声道:“你还要待到何时?” 中年文士轻抿一口清茶,然后将茶杯轻轻放置下来,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欢迎我。” 美艳妇女冷声道:“我不喜欢被人打扰。”说着她敛回目光,伸出玉手接下一片飘然而下的樱花“更不喜欢被人刻意打扰。” 中年文士笑了,笑的很怅然也很恍惚,笑意过后是一声轻叹,一声无奈的叹息“那年你赶我走,如今你依旧赶我走,看来我的确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美艳妇女并未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 中年文士道:“有些事总会发生,你也总会知道。” 美艳妇女眉心一挑,道:“你不肯说?” 中年文士道:“你出尘多年,何必又在意外面发生的事。” 美艳妇女冷哼一声,而后长袖一挥,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不许伤明媚分毫,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中年文士叹道:“我不会伤害她,虽然她是你与他的女儿,但她毕竟是你的女儿,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就像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样。” 他此时说的话极为诚恳,就像是一位痴恋的男子在向心爱的姑娘表达自己的情感一般。 美艳妇女怒目而瞪,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厅内走去。 中年文士盯着那流瀑一般的粉色长发背影似是痴了。 他低头的同时衣袖轻轻一挥,笼罩整座樱花山庄的那层薄雾便已散去,漫山樱花簌簌而动,落尽的花瓣骤然起舞,陈旧的秋日余光下中年文士的身影倍显落魄孤单,此时他已不是那个世人闻名的魔头宫无藏,而只是一个为情而伤的痴情男子。 宫无藏目光从那道痴恋的背影敛回已不知是多久时辰之后,留给他的记忆彷如与消逝多年,有些情绪难抑在心头,恍惚间岁月婆娑,那一瞬,竟苍老百年。 154.第154章 聚星八引重塑体 幽闭的空间看不到半点光亮。 韦青峰的目光坚毅而笃定,似是下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狄休盘膝坐在虚空之中,身前是岁月长河,心中却是万千愁绪。 “狄老哥,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姓谌的少年筋骨尽碎,五脏惧损,只能以我的真龙之血施展那聚星八引方能为其重塑真躯,否则绝难活命,我们两人欠他的太多太多,我韦某人一生光明磊落,绝不欠人恩情,便是以命抵命,也是在所不惜。” 狄休微微一叹,目光迎上韦青峰坚毅的眸子后,也是下了决定,沉沉的点了点头,道:“老弟,这笔债是我欠下的。” 韦青峰凛然道:“你我生死之交,何谈你我。”说着他长叹一声“我一生总在教导别人,无论一个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叹息,因为叹息总是充满着绝望,一个人生下来应该是充满希望的,而不是绝望。有人利用你我之间的关系,试图挑拨势族与寒门的争斗,你要知道,那些外族番邦,惧怕的便是我大明境内的四大势力,蜀山清修与世无争,明楼无人招惹挑拨不得,只有寒门与势族涉足世事且针锋相对,你我本是两大势力的人,如今却结交为兄弟,难免会让那些有企图的人抓住把柄,陛下王爷对我恩重如山,狄老哥你乃是我一生挚友,夹在其中的滋味,的确难受的很。” 狄休老泪纵横,一生叱咤风云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寒门寂灭圣尊此时竟潸然泪下,他此时已失去往昔那般霸气纵横的神采,流露在面孔上只是一位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那种迟暮之色,热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而下,目光始终注视着眼前的韦青峰“韦老弟,老哥欠你的情,只能下辈子在偿还了,你说的很快,此时你我唯有一死方能避免寒门与势族此时的争斗,也只有你的真龙血脉能够救活这少年的命。” 韦青峰豪笑道:“这少年自此之后得你我二人传承,日后修为定然不会输给那些十大巨子,以后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那些劳什子国恨旧怨也只能让年轻人去解决了,我也的确累了,也许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到那地府中,你我兄弟二人在闹他个天翻地覆,岂不快哉?” 能如此慨然面对生死,韦青峰不亏为一代紫金神龙,天下间能有此豪情的人,也只有这镇国韦公了,从那堪破星辰之力入明楼,再到镇守坝上北抗蛮人戎马半生,何等的干云豪情,狄休朗声大笑,道:“世间往来一团糟,到头来梦一场空一场,凡尘旧事就此散去,你我兄弟二人一生问心无愧,更哪里在乎后人评说?” 说着他指着昏死在侧的谌仲说道:“这少年品性俱佳,最重要的是信守承诺,自此得你我二人传承,日后定当有所一番作为,我狄休也不枉此生了。” 韦青峰不在多言,狄休站起身子,二人仰视幽闭虚空,挥手间半片光芒,虚空乍现万般繁星。 幽暗夜幕中只有八颗最耀眼的星辰,韦青峰长袖一挥,八星光芒顿时闪耀,尽数被他揽于掌心,此乃天谚诀第二重聚星八引的八颗命星,此时似是被韦青峰擎在掌心如明珠一般。 谌仲安详躺在虚空之中,八颗星辰散在他身躯周边如幽灵鬼火一般游动不止。 韦青峰的指间有紫金鲜血流出,鲜血如注,尽数浇灌于谌仲体内,八颗命星触碰到那股紫金鲜血,竟悦动开来,不住肆意的钻入其中吸纳,不消片刻,谌仲的身体竟几近透明,骨骼内脏都是瞧的清楚。 真龙之血被八颗命星吸纳又浇灌在谌仲的五脏六腑与骨架之中,将原本支离破碎的身躯与脉络脏腑重塑,焕然新体后那颗沉寂缓慢的心脏逐渐跳动起来,先天虚体触碰到那真龙之血后瞬间变的无比坚硬,更是隐约显出紫金光芒,脑中星点光芒的灵识识海,此时也已是汪洋大海不见边际,八命星入识海将韦青峰历练了数十年的灵识全部传导进去,灵识在这一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将虚空映如白昼。 此时的谌仲已有了些知觉,他只觉周身说不出的舒畅说不出的自在,时而像是幻化成一叶扁舟泛在一片汪洋之中,大洋没有波涛没有汹涌,有的只有平静,平静的就像头顶上的那片湛蓝天空,时而又像是被清凉的林泉冲刷一般,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气在不断的涌入,在他的每根血管中来回的窜动游走,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只想永远也不要停下来,就这样沉睡沉睡一直沉睡下去。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韦青峰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指间射出的那些真龙之血也逐渐黯淡,终于几近流逝干净。 他在一瞬间似乎苍老了百年,满头黑发竟已变雪白,但他那双依旧深邃的眸子却透亮异常,他颓然的坐了下去,喘声道:“我以聚星八引将他的先天虚体摒除,强行帮他凝结了灵识,他如今的修为虽只是栈目之境,但识海的强度已赶的上我鼎盛时期,八星印刻灵识,我的天谚诀终于有了传承,他如今的天谚诀虽只是第一重千罗百象,但日后晋升神游境后必能参透第二重聚星八引,日后若有机缘参悟第三重神罗天征也不是不可,我原本以为这文弱少年禁不住我的灌输,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的体质竟与当年的小环相似,实乃是罕见的大道之体。” “他是大道之体?”狄休竟骇然脱口叫出声来 韦青峰笑道:“大道能容万物,万物本无形,大道遂无形,随心而驱,据我所知,自从混乱之治那次混战以后,千百年来,天下间只有小环与此子拥有这大道之体,也不知这少年与那君氏一族有何渊源,要知道,远古十二族那君族的那位帝君,可就是大道之体呀,运势,这便是运势,一切皆是天运所至,他的先天虚体是运势,与天际宝盒的渊源也是运势,今日得你我二人传承更是运势,狄老哥啊,此子日后成就,绝不会低于你我二人,日后若天下纷争起来,必将有一番通天作为。” 韦青峰说着说着不由自豪的笑了起来。 狄休喃喃道:“天运顺大势而行,自今日以后,天下出此少辈,必当凌绝顶,会诸群雄,快哉快哉,我狄休有此传人,自此无憾。”说着他竟也是朗声大笑起来,挺起原本虚弱的身子,打算将一身修为也是尽数灌于谌仲体内。 155.第155章 破茧成蝶 他指间环绕的柔光温暖而惬意,虽只是一缕轻柔,却是蕴涵能量无数,乃是他毕生修为与那寂灭流劲术的所有精髓所在。 当韦青峰瞧见狄休指间那一抹柔光时,眼神竟露出无比惊骇的神色,他瞠口道:“绕……绕指柔。” 狄休道:“不错,这便是绕指柔,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任何刚烈的元气遇到此指术,皆成柔风细雨,化作云烟。” 韦青峰道:“天下三大造诣指术,南疆大佛国灵瞰寺的罗汉指,巴蜀之地蜀山的天罡指,还有那失传已久远古十二族君氏一族的绕指柔,狄老哥,你竟已修炼成了这举世无双的指术,当真让为弟惊叹。” 狄休道:“我不过领略皮毛而已,与当年君氏一族那位帝君的绕指柔术差之万里,何足道哉。” 说着他指间的柔光逐渐发亮,单指点在谌仲额头,微微催动,不消片刻,便已汗流浃背,已是将数十年的功力尽数灌输到谌仲体内。 他颓然的坐到韦青峰身侧,喘了几口粗气,笑道:“他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住你我百年的功力么?” 韦青峰此时的样子就像一位迟暮的老人,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瞧了瞧依旧躺在地上的那位少年,说道:“我的紫金真龙血脉护住他的心神,更有八星护住灵识,你我百年功力一时间凭他此时的修为自然不能够消化的干净,但我想他日后晋升神游,灵识之强大,天下罕见,到时将你我的功力全部化为已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狄休微微点头,道:“如今他只需挺过眼前这塑体之关,便相安无事了。” 韦青峰皱眉道:“大道之体虽乃是极为罕见的体质,但也不知能否将你我的功力尽数融合消化,我倒是有些担忧,怕他此时第一次接受你我太多的修为灌输。”说着摇了摇头 “你是怕他会走火入魔?” “这些修为本不属于他,强行为其灌输真龙之血重塑身体,要知道,他此时的修为潜力完全超过他本身境界的承载能力,若不能完全控制那聚星八引所带来的冲击,很容易便会走火入魔。” 狄休道:“但他的命总算保住了,至于以后如何,你我也无需担忧,自有天命运数。” 韦青峰微微点头,不在多言。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谌仲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身在一处幽闭空间之内,正不知所以,却是感觉身体充满若盈,无尽的力量似在体内游走乱窜,就像是要爆发出炙热岩浆的焰山一般,这股力量闹的他浑身燥热,频临爆发之际,他只能仰天长啸起来。 一声悠远粗犷豪野的长啸声冲破环宇,震惊天地,经久不绝。 一白衣文士站在樱花扑簌而落的树下,瞧着远处啸声传来之处,眉头微微一皱。 天际一道流光因啸声而顿足半空,那魁梧背缚炎火长刀的壮汉腋下挟着顽童,朝啸声传来处遥望而去。 景宸城禁宫内宸坤殿的那位娘娘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踱步来到观星台,手抚栏杆,遥望天际,若有所思。 寒岚山峰顶背剑的男子青衫飘扬,待寻出那啸声所发之地后,便幻做一道流光消逝在天际。 南冥雪域之巅的峭壁满是白雪皑皑,头戴月花冠身穿月华服的清瘦高个中年男子怔住了手中紧握的那团白雪,寒雪化在掌心,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地,身侧的茶壶尚有余温,他的面色却是变的异常冰冷,那阵啸声让他缓缓的站起身子,雪下的更大,所以他的眼神变的也越发冰冷。 西无尽海域两人破海而出直飞天际,悬于半空,曳动不已,相视一眼方发现彼此眼神中皆是饱含诧异之色。 巴蜀之地蜀山参天古树上双足踩在松枝上的那白发老头擎酒壶猛灌,酒尽壶抛,落入万丈深渊,不知怎的,嘴角却是微微含笑,风吹的很紧,将他的道袍撩的瑟瑟而起,所以让他显得更加仙风道骨,直若仙人。 景宸城郊外的茅草屋戴面具的男子缓缓推开木门,墨笔还握在手中,桌上的薄纸却被窗口灌进的冷风吹落在地,掩门而出,目光却是眺望北方荒凉之地。 小筑阁楼,白衫男子捏白棋而不下子,微微侧头透过薄窗朝着窗外看了一看,缓缓敛回头颅,轻轻将白棋搁在棋盘上,窗外冷风呼呼,穿蓝裙的青涩侍女关窗掩寒风,白衫男目光聚棋盘而不语。 啸声终停,虚空中有声传来“你醒了。” 谌仲蓦然回头,发现韦青峰与狄休,脱口道:“两位前辈,我这是在哪里。” 他已瞧见两位前辈面色苍白,似大病初愈。 狄休含笑道:“你为何不瞧瞧自己的身体?” 谌仲闻言,大惊之下,微一用力,却是发现脑中灵识初显,身体较之先前不知强盛了多少倍,略一纵身,便幻做一道流光飞驰而去,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轻飘若影,一念之下竟如与星光同辉。 “我……我……我能够修行了。”谌仲竟有些难以置信 韦青峰傲然道:“你此时虽只是栈目中境,但一身修为却能够比肩神游初期的大修行者。” 谌仲先前只知受了太阿二圣一掌,便不省人事,待听闻韦青峰的话,又瞧了瞧面前二人的狼狈模样,顿时恍悟,双膝跪拜在地,磕头道:“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谌仲永生不忘。” 狄休话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书册上书寂灭流劲术五个大字,递与谌仲手中,笑道:“此乃我手书寂灭流劲术精髓所在,更有我对绕指柔术所领悟的要诀。” 谌仲颤抖接过宝典,哽咽道:“狄……狄前辈。” 韦青峰在一侧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叫我二人一声师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卷,道:“我这天谚诀想来总不及狄老哥的流劲术了。” 得两位大修行者传承,谌仲恍然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索性不在多想,磕头便拜“两位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韦青峰扶起谌仲,瞧向幽闭空间逐渐散去的光芒,淡淡的朝着狄休道:”时间不多了。” 狄休微笑挂在眼角,瞧着幽暗深处,沉了半响,朝着谌仲道:“我们也该走了。” 谌仲道:“两位师傅要去哪里?” 韦青峰道:“自然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狄休道:“韦老弟与我早已厌倦世间纷争,待寻个清静之地,每日清散悠闲,何其快哉。” 说着狄休朝着谌仲道:“我二人已将毕生修为传授与你,我们走后,你且应我几件事。” 谌仲闻言心下大惊,哪里想过面前的寂灭圣尊与一代紫金龙竟已将毕生修为传授了自己,心下不知如何感激,无言开口,只是心中情绪波动不堪,目光含泪的朝着狄休点了点头。 狄休道:“我在世间没有什么亲人,如今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我那尾勺兄弟,所以,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要与寒门为敌,二来明媚那孩子我视她为亲生女儿,她顽劣任性不知世间险恶,日后若有劫难,你定要保她周全。” 谌仲点头道:“是。” 狄休瞧了一眼韦青峰,韦青峰从怀中掏出兵符帅印,朝着道:“我此次出坝上匆忙,兵符帅印还在身上,你将他交予王爷,托他另寻名将来接替我的位置吧。” 谌仲接过兵符帅印塞入怀中,只听韦青峰又道:“你如今虽得到我二人传承,但境界尚浅,遇到大修行者还是不能应对,所以你的身份要极为的保密,且不可让他人知晓你得到天谚诀的事,否则便会惹来杀人之祸,待你达到神游境后,方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之前你要谨记,千万不能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我们的关系,要启天机盒,必得天谚诀,世间那些贪婪的人为了解开天机宝盒的奥秘,若知道你身怀天谚诀,绝不会善罢甘休。” 谌仲点头道:“徒儿谨记于心。” 156.第156章 魔障初显 幽闭的空间有星点光亮透入,韦青峰狄休二人并肩站立,遥望那抹星光,只觉光亮乍现犹如流火,不甚美丽妖艳。 忽然二人相视一眼,竟狂笑不止,笑声断绝,二人齐齐闭目倒下,谌仲吓的不知所以,伸手朝鼻口探去,竟已无呼吸,他心下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又将韦青峰狄休二人身体检查一番,终于确定这两位老者已逝去。 泪已顺着脸颊如雨一般落下,凭他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猜到,想来两位老者不愿夹在寒门势族之间,更不愿看到两大势族因已而受到牵连,在者已经全部修为传授自己,也算此生无憾,从而双双选择了离世而去。 抹了一把眼角余泪,朝着四下瞧去,只觉那抹星光越发明亮,不消片刻,幽暗空间便被光芒所占领,一切恢复平静。 周边有寒风吹过,不甚冰冷,谌仲四下望去,却是发现自己身处粉黛山一座崖顶之上。 崖高万丈有余,天际霞光万丈犹如焰火,火红的太阳已落西山,只留半边脸似在翘首观望着苍茫天地。 他低头瞧着两位师傅遗骸,但见两人嘴角还挂着未曾消散的笑意,顿时心酸不已,将两位师傅就地掩埋,又取来一块巨石当做墓碑,事后对着无字墓碑又是拜了几拜,多余的话却是未说,就此打算离去。 瞧着崖外的万里霞光和远处的层峦山峰,他却是有点犹豫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下崖,崖顶几乎通透天幕,足有万丈,而这山峰却像一根通天的石柱,直通天际。 他试着纵身一跃,用的力道也不大,却是感觉自己已跃起了数十丈之高,正惊骇不已的时候,却失去平衡,慌叫着从空中摔落而下,他暗叫一声糟糕,崖顶尽是坚硬的石板所铺盖而成,从高空坠落,岂不是小命都没了?他哪里知道,得到一代紫金龙与狄休两位神游境大修行者的功力,他如今的灵识强度已能赶上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了,莫说是小小的石块,就算是那铁板子也伤他不得,他如今虽只是栈目境中期的修为,却要较之相同境界的修行者不知强了多少倍。 噗通一声,像是被击落的大雁,谌仲砸在崖顶的石板之上,哼叫着从坑中爬起,拍了拍身子却是发现不光未受伤,石板却是被他砸出了一个人形巨坑。 谌仲喜不胜收,表情更是吃惊不已,遂从地上捡起一石块,捏在手中,朝着一侧峭壁微微一用力抛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石块如利剑一般没入峭壁之内,那感觉彷如玄铁沉入大海一般。他惊骇的走向前去一瞧,竟发现那峭壁被自己的那一抛石给打出一个深洞,弯身一瞧,有风吹入眼眶,有光亮也是从峭壁一侧映入眼内,他吃惊的程度着实不小,心下一沉思,这峭壁少说也得有个三四丈宽,自己微微一抛,竟能将其打通?这太过难以置信。 拍了拍手走到崖边,探头朝着崖下瞧去,却是发现一双眼睛隔着万丈云层也能瞧的清地面上的事物,那仰头正灌酒的莫不是白酒子兄弟?那青衫遮体的不正是傅青弈那家伙,还有背着偌大药匣的容姑娘,便是每个人脸上的神情神态都瞧的一清二楚。 他本待大喊,忽然念起方才韦青峰与狄休的嘱咐,他绝不能以他先前的身份示人,那些人可都知道自己是被狄休与韦青峰所救,至于他们两位的死,他也绝不能透露半分,否则所有的麻烦都会找上门来,两位师傅岂不是死也不能瞑目? 正自遐想,忽然感觉南方天际有道凌厉霸道的气息传来,这气息庞大到超乎他的想象,谌仲心道:这又是何人。” 还未等他多加细想,忽然脑袋一紧,疼痛难忍,顺势滚倒在地,双手紧紧轴住脑袋,试图缓解疼痛,但脑中似有波浪翻涌,又犹如几块巨石在相互碰撞,倍感煎熬难耐,他紧咬牙关,想要将知觉从疼痛中拉扯回来,却是无济于事,那股疼痛感越发的强烈,不消片刻,全身青筋暴露,苍白的脸颊顿时变的狰狞可怖,犹如恶魔鬼魅,恐怖异常。 一头撞在崖间的峭壁上,峭壁粉碎,石块横飞下崖,但那股疼痛却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汗液浸透衣衫。 谌仲被脑中那股莫名的力道拉扯的几欲昏厥,凄惨的叫出声来,脑中更是呈现出一幕可怕的现象,硝烟弥补的战场中,满是残骸,鲜血流进他的眼眶,所见之处,皆是腥红,那场景犹如九幽地狱,接着无数的恶鬼伸着滴着鲜血的双手朝着他的脸颊抓来,他挥舞着双手,试图将恶鬼赶出自己的视线,一股莫名的杀意愤然而起,此时的他脸庞布满血印,血印镌刻在那原本清秀的脸颊上描绘出一幅可怖的画面,哪里还有他先前的模样,癫狂的如一杀神。 周身杀意环绕,那双眼睛已是血红,似要冒出火焰,衣衫碎裂,消瘦骨架顿时青筋暴露,胸前条状游走不停的脉络景象,犹如画笔在描绘着的身躯,预示着他已陷入癫狂状态,脑中充斥的只有无尽的杀意,唯有杀戮方能缓解他的疼痛。 一声惊天巨吼,撕裂天地,裸露上身的少年犹如一尊煞神,屹立在崖顶之上,寒风吹散他凌乱的长发,遮住他坚毅的眼睛,却遮掩不住那浓浓的杀意。 谌仲已完全失去知觉,他如今只想杀个痛快。 携着无尽杀意像是一块天外陨石一般从崖顶纵身砸向地面。 谷底众人只觉天空有异物砸落下来,纷纷让出一片空地,激起的尘埃遮住众人的视线。 尘埃散尽,只见一披头散发,不辨容颜,犹如怪兽恶魔一般的少年紧握双拳,瞪着似要冒出火焰的双眼瞧着他们。 没有人敢正视那双眼睛,因为人类根本没有那样一双可怖的眼神。 “魔子降临,这家伙是魔神之子,大家一起杀了他。” 人群中不知何人大声喊道 谌仲的心底有个声音在不住在向他诉说呐喊,那阴森可怖的声音似在他的耳畔悄悄的告诉着他,家人的惨死和两位师傅的死,皆是场中人所害,而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报仇,报仇,杀死这些人,只有杀戮才能解除他心底的障碍和心结。 谌府中满院的尸体像是印刻在他的脑中,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夜间完全变成另外一番惨状,对寂寞的厌恶,对世间丑恶的唾弃,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仰天长吼,周身散出一股须弥之气,萦绕身畔,犹如燎原的熊熊烈火在朝着天际席卷而去。 “一启须弥,这魔神之子已一启须弥,大家必须联手杀了他,否则全部要死在这里。”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大喊了一声 谌仲心底的那个声音在他耳畔轻声道:“杀了他,杀了这些人。” “好。”他心底已做了回应,双拳更是不做犹豫,一拳朝着声源处轰杀而去。 沙鼎天第一个被那双启须弥的拳头轰飞出去,凭他神游境初期的实力,竟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双拳挥动,五大奇才与五大部主联手抗敌,竟只能勉强抵挡,那双拳出招杂乱无章,毫无套路可言,只是随意挥出的拳头,却是饱含无尽的杀意与力量,夹杂其中的须弥之气,无人能够凭一己之力抗受。 红艳的鲜血更激发了他心底的魔障,那飘散泼洒在半空中的鲜血,妖艳的让他难抑心底冲动的杀意,体内游动的线条将他裸露的上身描绘的就像是荒旱了百年沟壑遍布的土地。 天际有剑光闪过,剑意已到,却无人影。 这一剑从何而来?剑意又从何而出? 只有那道挟着流光的剑意,刺向那癫狂如魔的少年。 双拳抵在剑意上,将剑光隔离半寸,癫狂如魔的少年狰狞的嘴角有鲜血溢出,鲜血红艳,透着紫黑。 “乙敛剑。” 剑圣尾勺於惑人未到,隔着千里,一道剑意已抵住入魔少年启须弥的双拳。 剑意未消,依旧深浓,癫狂如魔的少年已难以承受,心底的魔障似是极为惧怕这天外剑意,竟隐隐有退去的打算。 伴随着癫狂少年的一声巨吼,乙敛剑竟被抛向天外,癫狂少年顿足一搓,幻做流光消逝天际。 千里之外,寒岚山峰顶那破剑一出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似有所思。 天外有剑光闪过,乙敛剑已归鞘,中年男子抚剑柄而不语,骤然间目光射向遥远北方荒凉之地,沉了半响,对着身侧的鹤发老奴沉声道:“你去瞧瞧。” 157.第157章 从天而降的流火 距坝上五十里外有一僻静村落,名为草屋村,村子很小,不过二十多户人家,皆是地地道道的农耕小民,倚靠砍柴种田为生,虽距离坝上较近,但韦青峰军纪严明,小村落也算平静安详。 秋暮降临,已至傍晚,村口老槐树下有三个八九年岁的顽童,正追逐打闹嬉戏。 卢小六手持木剑朝着陈皮娃的胸口点去,口中叫道:“吃我一剑。” 陈皮娃边跑边大叫道:“卢大侠好快一剑,险些刺进我的裤裆,你这撩裆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我是服咯服咯。” 旁边一顽童掩住胸口锤地大笑,朝着卢小六叫道:“小六,你的撩裆剑法莫非是自学的不成,当真是武学奇才。” 卢小六手持木剑,指着那说话的顽童嘿嘿笑道:“伯澈,你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撩裆剑法呀。”说着抛下木剑就朝着那被称作伯澈的顽童扑去 伯澈难忍痒意接连大笑,手舞足蹈的也朝着卢小六咯吱窝挠去还以颜色,口中嬉笑道:“我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皮娃在远处笑道:“你俩这是双猴戏珠,哎呀,小六,你怎么把你的宝剑丢了,没了剑的剑客还能叫做剑客吗,我看你以后干脆叫猴客算了。” 卢小六不理他,骑在伯澈身上肆意抓弄,嬉笑道:“你服也是不服。” 伯澈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这点痒算什么。” “那好,我看你能撑住多久。”卢小六说完就又朝着伯澈弄去 伯澈仰躺在地,已笑的没了力气,忽然发现天空一道流火划过,惊骇中叫道:“快看快看,好大的流星。” “你少哄骗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说着卢小六也不管他,继续伸手朝着伯澈痒处抓去 伯澈急叫道:“真的有流星,骗你是小狗。”说着他一用力,将卢小六掀翻在地,目光朝着那道流火瞧去。 “小六,小六,真的有流星。”陈皮娃也是瞧见天空那道流火,眼冒精光的叫道 卢小六这才转过头去,却是发现还真有一道流火从天空砸落,落在不远处的破柴棚内,发出一声闷响,激起大片的柴屑。 三个顽童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以,陈皮娃睁着大大的眼睛,吃惊道:“我的个姥姥,流星砸在咱村口了,要不要回去告诉村长大人。” 卢小六拦声道:“别去,先去瞧瞧清楚在说。” 三人迈着轻步朝着柴棚走去,走到近来,伯澈小声道:“不会是天上的哪位星宿降落凡间了吧。”说着剥开柴垛,探着脑袋朝里瞧去,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满是灰尘。 卢小六一脚踹开一个阙口,然后第一个钻了进去,里面尘灰未散,他捏鼻挥手扑散着灰尘,却是发现柴垛里侧躺着一个****上身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着实吓了他一跳,叫道:“我的妈呀。” 一回身,正好撞入正待进来的伯澈身上,两人来了个亲密接触,双双倒在草垛上,伯澈起先站起身子,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卢小六,叫道:“瞧你点出息,莫非看到鬼了不成。” 卢小六余悸未消的指着柴垛中颤声道:“不知道是不是鬼,反正不是活人。” 陈皮娃啐了一口,道:“废话,活人从天上掉下来也成了死人。” 伯澈小心的朝里瞧去,惊讶的发现这人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活的,急忙说道:“没死,没死,他还在喘气,还活着呢。” 既然是活人,自然没有什么可怕,卢小六的胆子也壮了起来,拉着陈皮娃的手两人朝里走去,见到那躺在柴垛中****上身的少年胸口的确微微起伏,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指,朝着鼻间探去,有微弱的气息,于是叫道:“我的姥姥三舅爷,还真没死。” 陈皮娃颤声道:“莫非真是那天上下来的星宿么。” 伯澈紧张的伸出手指在那人身上触了一下,还有余温,与平日看到的常人无异,剥开那人遮住面颊的乱发,仔细的瞧了一番后说道:“哪里是什么星宿大仙,不过是比我们大几岁的哥哥罢了。” 卢小六指着天,狐疑道:“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还活着,能是人么。” 伯澈道:“管他是什么,弄醒了不就全都知道了。”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枝条,就朝着那裸身少年的鼻子搔去。 卢小六凑向前来,开口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陈皮娃的胆子也是大了起来,顺着柴垛爬了过去,瞧见那人腰畔挂着一些包裹,伸手就要取,却是被卢小六一巴掌拍在手背。 “皮娃,你可不准乱动别人东西。”卢小六瞪着眼睛朝陈皮娃说道 陈皮娃嘿嘿笑着缩回手,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瞧,那包裹满满的,肯定有什么古怪,没准是什么好吃的也说不定呢。” 卢小六哼声道:“吃吃吃,你只知道吃,你怎么不将你家会下蛋的老母鸡烤了吃。” 陈皮娃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想呢,要是让我那老娘知道,非打的屁股开花不可。”说着他指着地上叫道:“嘿,你们快瞧,他睁开眼睛了。” 伯澈一把撤回枝条,似有些怕,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人却正是先前陷入癫狂的谌仲了。 谌仲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待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三个顽童,四下瞧去,自己竟身处在柴房的草垛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先前发生的事了,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是感觉浑身酸痛,好像长途跋涉了很久,双臂也是垂在两侧,没有力气抬起,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卢小六松了口气,道:“能说话,不是怪物,这里是草屋村,你又是什么人?” 陈皮娃也是叫道:“你怎么会变成一团流星从天上掉下来。” 谌仲闻言一怔,也是不知所云,只能胡乱编造了一通,道:“我被强盗抢劫,从山崖下掉了下来,至于你们口中所说的流星,我是一概不知的。” 三人点了点头,此处距粉黛山也是不远,那里山势险峻,偶有草寇出现,也属平常,当年若非韦将军清剿,他们这草屋村早就被附近的草寇洗劫干净了,在看这眼前少年,面色俊俏,一脸善意,绝不会是什么歹人,想来被强盗所逼迫,才从那山崖跳了下来,万幸掉入了这草垛中,方才没有丢了性命。 谌仲先前不知怎得启动须弥之力,此时的身体困乏至极,口干舌燥,他轻声说道:“我口渴的很,可有水么。” “我去取水。”陈皮娃一股脑钻出草垛, 谌仲缓缓挺起身子,朝着余下两个孩童问道:“是你们救了我?” 卢小六搔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嬉笑道:“是你自己福大命大,命不该绝,掉入了这草垛中才没有丢了性命,我们不过是好奇过来看看罢了。” 伯澈也是笑道:“大哥哥,你的命可真硬,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寻常人非得摔的个粉身碎骨不可。” 谌仲苦笑了摇了摇头,道:“此地距坝上可还有多远?” 卢小六道:“只有三四十里的行程。” 伯澈也是道:“大哥哥,莫非你要去坝上?” 他的眼神有些犹豫,谌仲不禁疑惑问道:“莫非坝上发生了什么事?” 伯澈摇了摇头道:“据说蛮人渡江了一些人,也不知要做些什么,你若要去坝上,一路上可得小心一些,那些蛮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谌仲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道:若非要事,蛮人鲜少过江的,莫非他们知晓了韦将军此时不在坝上的事?随即自己摇了摇头,心想:坝上虽走了韦将军,但那里高手众多,岂能让蛮人轻易过江,而没有任何察觉?想来是人云亦云,或是大人哄骗小孩玩闹的把戏罢了。 又想到韦青峰之死,不禁怅然万分,忽然心底一惊,朝着腰间摸去,包裹尚在,方才放下心来,里面的每件东西可都是重中之重,南姐姐送的白瞳玉,宸后娘娘所赠的红眼玉兔,景湖畔破庙前老乞丐赠送的蜃字经,还有韦将军所托的兵符帅印,还有那寂灭流劲术和天谚诀,每件东西都丢不得的。 158.第158章 名不副实的探花郎? “水来了水来了。”陈皮娃捧着一碗清水钻进柴堆 谌仲仰头喝尽,力气恢复了几分,朝着三个孩童礼道:“多谢三位小兄弟了。” “不谢不谢。”三人倒也爽快 谌仲从包裹中取出几两碎银,笑道:“这些拿去买些点心。” 陈皮娃的眼睛冒了光亮,正要伸手欲接,却是卢小六拦住,道:“我娘说过,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的。” 谌仲笑道:“你们救了我,岂能是平白无故受我恩惠?我还有一事相求,这里的事,麻烦你们不要对外人提起。” 卢小六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了。”说着接过银子给伯澈与陈皮娃分了 在井水旁洗个冷水澡,周身说不出的舒畅,穿上卢小六偷偷从家中拿出的一套旧农衫和一顶草帽,用一根干净的头巾遮住面颊,活脱脱的便是一个乡间小农了。 谌仲不愿多做停留,朝着三个孩童说道:“三位小兄弟,我有要事,就此离去了。” 卢小六等人似有不舍,却并未多说什么,站在村口瞧着谌仲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瞧了好久好久。 与三个孩童道别之后,绕过村口,顺着官道朝北行去,此时夜幕降临,星光闪耀,一轮皓月挂在半空,谌仲顿感怅然,想起先前所发生的事,恍如隔世。 行了一夜的路,他竟未感觉到疲惫,相反,身体却是越发精神了,这倒是让他感到万分奇怪,以往的时候莫说是徒步走一夜的路,就算是行个几里都要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如今竟是半分困意也无,浑身却充满着使不完的力气。 他打算就此一路赶到坝上,见到墨翎王将那兵符帅印交出去,至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听从韦将军的嘱咐,暂时不能泄露,届时换个身份只说受韦将军嘱托来帮他做一些事而已,想必墨翎王绝不会为难自己的吧。 行到第二日午间,便见道旁有一客栈,想来是为来往的官家所设,门口的马栏上拴着几匹上好骏马,马鞍镶金丝花边,甚是华贵,正低头啃食着杂草。 谌仲走了进去,坐到角落,吩咐小二准备了些吃的,那小二也是痛快,不消片刻便端着几个馒头和半盘牛肉上来,笑道:“小店寒酸,客官见谅。” 谌仲不多在意,能吃上东西填饱肚子已万分满足,哪还有其他奢求,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两天未吃过东西,腹中竟不怎么感到饥饿,这着实有些奇怪。 “你们听说没有,据说易太他们押运的那批粮草途中遇到了神庙的少祭司。” 一个声音传入谌仲耳中,听到这话,谌仲侧头朝着不远处的一桌瞧去,却见那一桌上四个少年,皆是身穿百翎锦衣,赫然是势族众人,他侧耳倾听,又听另一人说道:“我也是听说了,那少祭司可是神庙太华司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饶是齐都尉和易太苑紫衣等人,在他手中都撑不过一招,当真厉害的很。” 一人道:“我还听说,那少祭司是为了那谌探花而来,好像那谌探花手中有着他想要的东西。” 另一人似有不屑,哼声道:“谌探花谌探花,他是哪门子探花?咱势族八院可不养闲人,看他那病秧子身子,醒识都未曾醒识,更是半点修行天赋也无,也不知唐先生瞧上他哪点,竟提名他为今年名士榜上的探花。”说着他冷笑连连,似对唐先生此次点评极为不爽 一人嘘声道:“你莫非怀疑唐先生的决定不成。” 这人道:“唐先生何等人物,我岂能怀疑他的决定,我不过是想说,那谌探花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这探花之名归在他名下,实属浪费之极,秋哥那般修为,却是落得名士榜第四,我是替秋哥不值。” 一人笑道:“阿秋,我瞧你是嫉妒罢了,秋怖固然厉害,但还不是败在那印宿游侠手中?他虽在潜渊榜中行排第三,但毕竟只是第三,上面有那洗尘剑与黑八月两位当今天下十大巨子中的人,秋怖若想要赶上他们,怕只怕没那么容易咯,我瞧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好了。” 这被称作阿秋的少年嗅之以鼻,冷笑道:“莫非你不嫉妒?” 这人道:“我不嫉妒,只是有些羡慕,嫉妒是坏情绪,而羡慕是每个人都有的小情绪,我们还是好好修行提高自己的本事才是真的。” 一侧有人笑道:“知春此言在理,诶,也不知那谌探花与那颜欢如今怎样了。” 阿秋冷笑道:“落入少祭司手中,恐怕是性命难保咯。”言语中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知春皱眉道:“阿秋,你就算再怎么看那谌探花不爽,也不应该如此幸灾乐祸吧,我们隶属同门,当相互扶持才是。” 阿秋持着木筷敲打着桌面,不屑道:“我不过说的事实,哪里有幸灾乐祸了?那少祭司何等修为,便是与八院奇才都能斗上一斗,那谌探花落入他的手中,岂能有命活?” 知春啐了两口,哼声道:“我懒得与你争辩。” “你俩别争了,一会还要赶路。”一人在旁边劝解道 阿秋又是冷笑道:“我看那苑紫衣也是浪得虚名,行舟守夜不过第二日,便让小股蛮人悄然渡江,自己还落得个惨败,要知道秋哥可是守了七日相安无事,轮到他却是第二日就出了差错。” 知春却是懒得理他,别过头去不在多言,只听另一人道:“据苑紫衣说,那偷渡过来的三人都是蛮族太上榜上数得上名号的,明年天道大会小登临榜都能竞争一席之位的人。” 阿秋依旧冷笑道:“那苑紫衣还不是我们大明潜渊榜上的人,竟被那些蛮人打的惨败,这不是给我们四大世家丢脸么,秋哥对他极为看重,却没想他如此不济,想我们秋家竟与他们苑家齐名,当真是丢人现眼。” 其余三人知这阿秋每日冷嘲热讽除了秋怖谁都要被他瞧不起,也见怪不怪,索性不在理他,几人酒足饭饱,丢下几两银子,就走出门去上马顺着官道朝着南而去。 谌仲听着他们的谈话摇头苦笑,想来自己这探花之名在旁人眼中瞧来不过也是浪得虚名,有着名号却无任何本事,好在他也不是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一个人活着若是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岂不是累的很? 谌仲又揣摩了他们的对话,想来是蛮人太上榜上的三个年轻高手击败了苑紫衣,偷偷过了邙江,来到了大明境内。 那行舟守夜他在颜欢口中还是听过的,坝上与蛮荒之地隔邙江相望,两方各有重军驻守江岸,行舟守夜一般都是各方年轻辈份中的修行者来做,一来可以观察对方势力有何行动,从而传递讯息,二来可以历练各自修为,因为行舟守夜的人不光要在那茫茫大江中伴着黑夜独自行舟,更要面临那些潜伏在江底的茫茫多的水怪,那些水鬼水怪潜伏江底也不知多少岁月,传闻都是一些蛮人与大明军士战死后亡魂的怨气化身而成,经年累月的怨气让那些水怪水鬼戾气十足,有些鬼怪更是暴戾异常依靠吞食过江人的肉体来增进修为,茫茫岁月也不知有多少大明军士和蛮人死在那些鬼怪手中,可谓凶险至极。 江中凶险,元气皆被那些水鬼水怪吞噬,贫乏的很,所以寻常修行者守不多久,就要回岸上修养一番,绝难长久停留在江中,虽然其中凶险万分,但其中益处也是颇多,因为但凡修行者想要磨炼自己的战斗意志,都需要经过一些生死考验,而且这行舟守夜自古便有,也成为各方年轻辈份修行者相互攀比的标准。 当年唐小环以弱冠之龄,行舟守夜三十三天归来,斩杀厉鬼无数,败近太上榜六人,温着清酒,对着寒月,泛舟大江之中,太上榜中竟无人敢近他十米之内,从此名扬天下,就算到了今日,依旧被人津津乐道被奉为那行舟守夜第一人。 159.第159章 渡江蛮人 酒足饭饱,谌仲想了想,还是不在耽搁,放下一锭银子,拎着包裹就走出门,打算继续朝坝上而行。 此时阳光微暖,昨日的寒风已然褪去,虽略有秋意拂面,却难掩暖日之情,官道人烟稀少,所以很是安静,未行多时,忽闻身后劲马飞驰,转头一瞧,却是方才那势族四少年中的知春和阿秋。 两人面色紧蹙,神态慌乱,衣衫不整,嘴角渗着血渍,显是刚经过一场恶斗,时而朝后观望,像是惧怕什么人来追赶。 劲马从谌仲身侧飞驰而过,险些将他撞到,谌仲蹙着眉头瞧着马上人,似有些不悦,方才若不是自己微微挪动身子,岂不是要被撞到重伤? 忽然一股劲风从头顶划过,一道黑影凭空拦住那两人去路,那黑影却是一面目暴戾的少年,谌仲一眼便瞧出这少年的打扮乃是蛮人,蛮族少年手中朴刀寒风森然,刀锋光芒闪耀,朝着那两人横切而去,两名势族少年飞身躲避,那骏马却是被拦腰截断,鲜血横流,腥味四散,五脏流了满地。 蛮族少年手握朴刀飞身追上,知春与阿秋狼狈逃窜到林中。 谌仲眉头紧蹙,紧跟而上,到了林中,掩在一棵树后,探头向外看去,只见那蛮族少年挟着朴刀冷声道:“修为不行,跑的挺快嘛。” 知春冷声道:“你们将我们那两位兄弟怎样了。” 蛮族少年朗声大笑,道:“自然是杀了。” 知春朝着身侧的阿秋道:“阿秋,你快去喊阿怖他们,他交给我。” 阿秋咬紧牙关,一把从腰间抽出长剑,寒声道:“和他拼了。” 知春一把将阿秋推到一侧,叫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快去喊阿怖救那那些村民,否则就来不及了。” 阿秋还待争辩,知春却拔剑朝着那蛮族少年刺杀而去,他一咬牙,掉头便飞奔而去。 “村民?”谌仲心下隐约不安,未等他多想,那蛮族少年已是拔刀上来,叫道:“那我便先杀你,在杀他。”说着一刀朝着知春头顶砍去 刀练如光,知春哪里能够抵挡,被一刀划开胸前长衫,鲜血流淌而下,他忍痛拔剑划出一道剑芒,却是被那蛮族少年一刀砍落。 他已闭眼等着朴刀宣布他的生死,却听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一道身影已挡在他的面前,他定睛一瞧,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才想起在这人却是那客栈中一直闷口吃喝的乡下小农。 “你快走,他是蛮人中的修行者。”知春急声道 谌仲头戴斗笠半卷纱布遮住面颊看不清面容,沉声道:“你方才所说的村民可是草屋村的那些村民?” 知春一愣,道:“正是。”话音一落,眼前那小农便化作一道流光消逝不见。 知春脸色大惊,暗道:御风而行,这小农身法之快,难道他竟是一个灵恸境的修行者?在向前一瞧,却见那蛮族少年朴刀在手,人却已瘫躺在树根之下,双眼瞪大如牛,却失去光彩,显然已死去,他走近一瞧,发现朴刀已破,刀身透出一个空洞,将朴刀拨开,才瞧见这人的喉间鲜血横流,一块银锭镶在其喉间伤口中,腥红的血液正顺着银锭滴落在他袒开的胸脯之上。 知春心下的惊骇程度溢于言表,要知这死去的蛮族少年,可是那蛮人太上榜中行排十二的高手,是一位灵恸境中期的修行者,年岁较之自己相仿,修为却较之自己高出了一个境界,就这样被那乡下小农一块银锭击中喉咙,一招致命给杀了?更让他惊讶的是,他连那乡下小农是如何出手都未瞧见,他疑惑万分更多的却是惊叹这凌厉的手法。 提起手中长剑,将那快银锭从蛮族少年喉间摘下,又将朴刀收入囊中,知春打算原路返回,去那草屋村去探听下情况,那渡江而来的三个蛮族少年了,可都是太上榜上有着名号的年轻修行者,打头的那位更是昨夜三招点水式击败苑紫衣的人,据说可是那太上榜中行排第三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 ………… …… 晴空下,林间上空一道流光踩着梢顶的枯枝飞速而行。 行不多时,谌仲只觉前方烟熏缭绕腾空,似有火光,那方向却正是草屋村所在,他心下一紧,不详之感跃上眉头,运气周身功力幻做流光蹿将而去。 待到村口,却是发现草屋村已是火海一片,时有鬼哭狼嚎声传出,甚是可怖,他幡然大怒,踏步朝村内疾奔,转过几座燃的正旺的民房,却是发现前方空地中站着一位蛮族少年,这少年袒胸露乳,梳着冲天发髻,双目暴戾似火,一手提着铜锤,一手却是拎着一少年大声质问,谌仲定睛一瞧,那少年却正是昨夜的卢小六。 透过浓浓烟雾,两名身穿百翎锦衣的势族少年瘫在一草屋的屋檐之下,已是奄奄一息,想来受了不小的伤,草屋顶的大火正顺着墙檐蔓延而下,眼看便看烧到那两名势族少年身上,两人却是连躲避的力气都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彼此葬身火海。 一道流光闪过,他二人只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拉扯出来,二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却见烟雾中缓缓走出一人,一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面部被一条纱布遮住面庞的消瘦身影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帘中。 拎铜锤的蛮族少年一把丢掉手中的孩童,面色微有诧异的瞧着浓烟出现的那个身影,嘴角狰狞可怖,眉梢更是略有讥诮之态。 “大哥哥。”卢小六脱口叫出声来,虽后泪如雨下,指着远处的十多具被烧成炭灰的尸体叫道:“他……他们杀了好多人。”说着挣扎着爬起身子想要逃跑 拎铜锤的蛮族少年冷哼一声,复又将卢小六如拎水桶一把拎在手中,讥笑道:“一群野民,杀便杀了。”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突兀闯进的人,手中铜锤却是缓缓抬起,竟似要将手中孩童一锤打死。 拎铜锤的蛮族少年面孔狰狞,手中铜锤已抬起八分,目光朝着浓烟中站立的谌仲微微一挑,挑衅意味十足,手中巨锤就要砸下。 清风中划过一道流光,众人眼前流光一闪,卢小六便被那突兀出现的粗布麻衣遮面人从那拎铜锤的少年夺去。 “好快的身法。”重伤倒地的两个势族少年已忘却伤痛,竟齐齐惊叹出声 拎铜锤的蛮族少年错愕惊骇,持着铜锤指向谌仲,幡然大怒,厉声道:“你是找死不成。” 谌仲嘴角微微含笑,传承两位大修行者的毕生功力,被强行凝聚灵识,一举从先天虚体毫无修行能力的凡人晋升为栈目境中期的修行者,灵识之强大,体质之强硬,已属世间罕见。方才不过小试牛刀,便一举从那蛮族少年手中救出卢小六,他已然清楚,如今自己已能与那些灵恸境的强者有一战之力了。 将腋下的孩童轻轻放下,抚了抚孩童的额头,虽未说一句,在卢小六看来,却胜似千言万语。 斗笠下那双眼睛通红却有着异样的坚毅,双拳已紧紧握住,似要握碎世间所有的罪恶。 160.第160章 草屋村拳震太上榜眼 拎铜锤的蛮族少年瞧见那双异样的双眼,微微有些惊讶,但面色却毫无惧色,手中铜锤已举过头顶。 有一拳若清风徐来,并没有太多花样迷人的招式,只是如孩童嬉戏般的一拳,驾着清风来携着电光去。 铜锤还握在手中未曾落下,那一拳已袭杀而来,拳意无霸气,所以拎铜锤的少年嘴角讥诮的意味更浓了一些。 近身半寸有余,手中铜锤终于落下,拳风击在锤身,如轻羽入清泉,未曾激荡起半分涟漪。 蛮族少年想笑,因为这拳风看起来就像是一根羽毛在瘙痒一般。 微微半张似要哄笑的嘴口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飘散半空,异常妖艳,那清风徐来的一拳竟不知为何穿透锤身,击在他的胸口,闷的一声痛哼,他的人已被击飞而出。 惊骇的神情布满他原本骄纵的脸颊,凭他灵恸境的修为在加上蛮人独特的本木体质,竟未挡下眼前遮面人看似轻柔的一拳,他又何曾知晓,那寂灭流劲的隔空拳法也不过是谌仲昨晚行夜路无聊时翻看到的,今日现学现卖,竟出乎意料的一招制敌,便是连谌仲自己都不相信,这夹杂寂灭流劲的拳法隔物伤敌竟能穿透那巨大的铜锤。 墙角下火海边缘那啃着白薯的蛮族少年微微抬起骄傲的头颅,目光微微有些诧异,却并非担心同伴的死活,实则是这突兀出现的遮面人那水波不惊的一拳让他泛起了兴趣。 嘴角啐出干瘪的白薯干,咀嚼着嘴口缓缓从火海边缘踱步走出,远处同伴的痛哼被他视若旁人,星火炭灰中细眉轻扬彰显的却是他发自骨子里的骄纵和傲慢。 骄傲的蛮族少年足下那双草鞋泛着老旧的荒凉,棱角分明的五官着实有些轻佻傲慢,低垂的眼角与那一头扎眼的紫色短发让他看起来骄纵傲气,以十六岁之龄被荣为太上榜眼名为詹司台的少年的确应有着他超乎寻常的骄傲。 将口中半瘪的食物一口吐出,詹司台眯缝着他原本并不大的眼睛缓缓从屋檐下走出,一脚踢开碍眼的那根燃的正旺的椽木,嘴角轻轻一挑,朝着那遮面少年就是开口说道:“有点意思。” 话音方落,他擎手微施力,凭空抓起一根椽木,朝着谌仲抛将过来。 嘴角斜挑似并未在意,椽木抛将来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谌仲身形一晃便躲避过去。 衣袂未沾星火的蛮族少年虚晃一招,谌仲只觉椽木后一道身影踏风而来,犹如疾电,他足下一顿疾驰向后,一念便已猜出,这蛮族少年修为已是灵恸巅峰,不敢马虎半分,凝神聚目的盯着那道身影,而后握紧拳头,一拳轰出,那道身影飘忽如鬼魅,他的拳头虽硬却是碰不到其分毫。 原本眼帘中向自己轰杀而来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待他正在寻找之时,忽觉身后一阵劲风呼啸着朝后心袭杀而来,躲避已来不急,他只能催动灵识内磅礴浩然的元气护住身体。 一记闷拳击在他的后心,软绵绵轻飘飘,除了感觉微弱的撩体之意外,竟没有其他诸如疼痛的感觉。 谌仲微有诧异,因为他觉得蛮族少年这一拳绝没有手下留情,相反凭他感知的气息,这一拳绝对是奔着要他的命而来,为何自己感觉不到半分不适? 带着疑惑朝后瞧去,却见那蛮族少年紧握双拳半蹲在自己七八丈开外,眉目紧锁的怀着一股莫名的意味紧盯着自己,似要用那双暴戾的双眼瞧出一些端倪,沉了半响,那蛮族少年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沉声道:“黑八月?” 谌仲这才明了,饶是这家伙竟将自己当做了那八月初七“黑八月”,他倒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然而连出声都未出声,这更让詹司台有些疑惑和诧异,方才自己依靠飘忽的身影绕身背后一拳出击,竟未能伤到这人分毫,更是将自己的手震的微微发抖,他瞧的出眼前人的修为绝不会高过自己,但为何自己致命一拳竟不能伤其分毫? 远处林间有惊鸟四散而起,詹司台撇了一眼受伤的同伴,毫无怜悯和相救之意,飞身而走,转瞬间便消逝不见。 谌仲并没有追去,瞧见林间惊鸟他已猜出,有大批的人在朝这里奔袭而来,这里的事自由坝上的军士会处理,索性也不在停留,轻抚了下卢小六的头颅,示意的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可说出自己的行踪。 卢小六似是懂了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见眼前劲风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重伤倒地的两名势族少年满脸惊骇与不解,心下纷纷揣测这突兀而来的人到底是何人,看身形也是一少年无疑,但当今大明年轻一辈份中又不曾听过有这样一位修为高深的同龄人,难道真如那詹司台所言,是那黑八月?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因为黑八月此时正在那禁军宫中修行历练,哪有时间来到这坝上征战之地? 背缚宽刀满脸骄横的秋怖从天而降,朝着那两名势族就是叫道:“人呢?” 躺在地上的势族少年如实禀告,秋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知春将先前遇到的事又说了一番,众人听来心下更是犯了嘀咕,便是连秋怖都微微有些惊讶。 一块银锭一招杀死太上榜行排十二的蛮人天才少年,一拳轰杀太上榜行排第九手持青涟锤的伯一沙,被那太上榜眼一拳轰在背心却是毫无伤损,更是震的那詹司台手臂瑟瑟发抖,如此修为的少年,哪能是默默无名之辈? 不消半天时间,荒林草屋村一头戴斗笠少年连败蛮人太上榜三位高手的事已在坝上数十万军民中传扬开来,有人猜测这定然是那好管闲事的的当代印宿游侠百里闲所为,因为那百里闲平时无所事事,居无定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插上一手,且百里闲修为深不可测,能连败三位太上榜中的高手也就不足为奇。何况那人正好带着斗笠,想来是那百里闲为了遮住自己的光头不想太过招摇。也有人揣测这少年定是某隐修宗门大派传承者,奉了宗门训诫前来游历天下,不然大明年轻辈份中能够承受太上榜眼一拳而不受伤的人,所知的也只有两人,其一是那洗尘剑傅青弈,不过傅青弈第一个便被排除,因为如果是傅青弈出手拔剑,那詹司台根本没有出拳的机会,就可能已经死了,其二就应该是那黑八月,但也被人否认,因为黑八月从不肯吃亏,那詹司台打他一拳,他非得打回十拳不可,哪能让其轻松跑掉? 有人揣测这戴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应该是蜀山某下山的子弟,更可能是那蜀山百子中行排前十的某一子,蜀山浩然气乃是天下正统的阳刚之气,能承受那詹司台一拳将其震的双手微抖也属应当。 传言如星火燎原在坝上纷扬开来,成了十数万军民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因为除了那年小唐先生以一己之力败近太上榜九大高手外,大明在其后的六七年内已鲜少有年轻辈份中的修行者能够以一抵众,败近太上榜的那些蛮人怪才了。 千里之外的东无尽海域中有个骑鲨鱼遨游万千海域的光头少年手握烧熟的鱼翅吃的正香,哪里会想到千里之外的坝上军民已将他视为继小唐先生后的第一人?风浪越大,光头少年百里闲越是兴奋,臀下偌大的鲨鱼不敢怨言,任凭那笑的放荡的光头少年骑在自己背上点起篝火,血盆大口鲨齿寒光毕露,掠过水面的那些鱼儿虾儿被一口吞入肚中,然后背上的那光头少年笑的更加欢了。 161.第161章 从军坝上 冬幕将至,江岸寒风呼啸。 沿邙江绵延数十里的坝上军营内一片井然有序,江畔来往巡逻手持寒光长戟的士兵不苟言笑,饶是韦青峰此时不在,坝上万千将士也没有丝毫的懈怠,北方蛮人的野心从未退去,他们哪里能有半分松懈,今日的懈怠懒散,也许便是大明将来的末日之时。 终于来到这坝上,谌仲心绪万千,此间经历过的种种,竟恍如画面一幕一幕在脑中闪过。 俯身瞧着腰间韦青峰所托付的兵符帅印,这份承诺与信任让他有些恍如隔世,更多的是怅然,面前是数不尽的军帐大营万千将士,他要如何才能见到那墨翎王?总不能硬闯入军营中,张口便说自己要见墨翎王吧,那显然会被人当做傻子疯子乱棍打出军法伺候。 昨夜伴着星辰风餐露宿,借着篝火星光掏出韦青峰临前所赠的那本天谚诀研读起来。 天谚诀分三重,一重一层天,第一重名为千罗万象,谌仲仔细通读一番,才是了解清楚,这第一重千罗万象并非那么困难,凭如今自己灵识强度和元气之丰厚,要修炼这第一重再是简单不过。 盘膝在地,凝神屏息,灵识中虚幻的八星乃是韦青峰为其强行灌输的八星虚体,有这八星催化灵识,他的灵识已经强大的能够与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相互比肩了,以第二重聚星八引的灵识去修炼这千罗万象,不过半夜时间,谌仲微微展开栈目,那天谚诀第一重千罗万象,已被他完全领悟。 翻开诀法,继续朝后看去,却是发现这第一重千罗万象能够移骨换位,改变原本的容貌,他微微凝聚念力,便觉得颌骨颧骨逐渐微缩,便是眼骨都略有异变,伸手一摸,已能感觉出自己的面容大改,估计就算是亲娘也很难认出现在的自己,不禁有些欢喜,以后再也不用那斗笠和破纱布来遮住自己的面了。 这天谚诀的第一重千罗万象,有着诸多益处,以八星之能,够吸取天地间最为精纯的元气,将命数凝聚灵识内,在与人对斗中,瞬时能够感知对手的下一步动作,对周边空气波动和自然的异变更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待自身修为达到那神游境时,更是能够借助自然环境幻化身形隐秘其中,引万物为已用。但前提却是要突破那第二重聚星八引,他此时灵识内的虚幻八星乃是韦青峰强行凝聚而成,却并非真正的聚八星,书中写道,只有自身修为达到神游,方可定位星辰,引真八星入灵识,结合第一重千罗万象,能够有着千般妙处。 他如今的修为不够,这第二重聚星八引自然还是不能修炼,书中着重研讨的则是占卜星相的异能,待达到那第二重聚星八引时,能够凭借星辰之力,定格天下异宝,但凡有异宝圣物出世,八星内必有异象突显,光芒所照之处便是异宝圣物定金之地,不过书中也是叙道,此占卜宝物太过消耗元气灵识,所谓利弊兼而有之大概不过如此。 正自遐想间,却见远处官道缓缓走过大队人马,为首的先锋统领身穿白银亮铠,身后跟随着百十名少壮男子,问过方知,却是在四处招揽参军的队伍归来,谌仲心下一想,不妨先进入那坝上军营,在伺机接近墨翎王将兵符帅印交出去,想到如此,胡乱编造一通,说自己姓陈名中衢州人士,也是来坝上参军,中途却是跟丢了队伍,于是便独自来到这里,如今兵将颇缺,坝上战事略紧,校检官不过匆匆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便将谌仲登记在册。 随众进入军营,被安置在新兵大营之内。新兵大营较之坝上正规军驻扎地尚有几里之遥,乃是操练新兵的地方,此次四方各地招揽的兵士足有千人之多,他们这一队伍不过百十人,不过是其中一撮而已,被分做十番编队,谌仲所在番队是最后一批到来。 谌仲所在第十番队领取过甲胄长刀,便回到新兵营帐等候新兵统领的到来。 这些新兵来自天南地北,年岁也不过是弱冠之龄,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话语不断,谌仲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负责统领新兵的却是一些八院内年轻辈份的修行者。从八院中修炼的年轻辈份的人,乃是大明军方将帅之才所储的后辈力量,想来操练统领这些新兵,也是为日后做一些准备吧。 无趣的躺在营帐草席之上,谌仲略有困意,不消片刻便眯上了眼睛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却是被一阵嘈杂的声响吵醒,睁眼一看,却见所有新兵皆是满脸严谨起身站立,唯有他一人仰躺在地。 营帐帷幕被掀开,两人走进大帐,为首少年不过二十年岁,精炼黑发,目光炯然,身穿一袭百翎锦衣,腰别青肠挂刀,虽年岁不大,却是官威十足,胸前绣着两个醒目的天枢二字,谌仲此时已起身站立,他自然也是瞧出,这统领他们第十番队的人竟然是天枢院子弟,和自己乃是同门。 这人朝着帐内众人微微蹙眉瞧了一眼,在谌仲身上停留了一眼,却并未多说,掀帘而出。 那另一人与先前那天枢院子弟装扮无二,面上却是嬉笑和悦,指着众人笑道:“你们这群家伙最好做好受虐的准备。”说着也是掀帘而出 待两人离去,紧张的气氛方缓解过来,只听一人道:“我认得他。” “他是谁?” “势族八院天枢院的罗闲,灵恸境初期的修行者,五品势族子弟。” 一人也是恍然叫道:“竟然是他,据说那年名士榜他被点评第四十六席位,听说他来到这坝上已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如今竟已成了五品子弟,可是能够统领千军的统帅了。” “据说此人性情怪诞,摊上他,可算我们倒霉咯。”一人说着说着表情木讷瘫坐在地 谌仲却是摇头浅笑不语,想来这罗闲训兵严厉,这些新兵也是早有耳闻,连负责新兵的势族子弟都有此严谨态度,韦师傅他老人家果然治军有方,势族那些脾气古怪平时傲气十足的天才到了这坝上军帐中也得收敛脾气,因为他们知道,韦青峰的眼中只有军法而没有人情,稍有差池,便会被赶出这坝上军营,传扬出去,日后还如何有颜面待在这势族八院之中? 这坝上之地与蛮人隔邙江相望,偶有摩擦,尽皆是生死之战,修炼者来到此处,才能经历生死之斗,从而提升自身修为,在无尽的战斗中磨练自己的意志与经验,这本就是一个修炼者进阶更高层境界最为有效的手段,势族八院子弟常有死在与蛮人战争之中,这已屡见不鲜,但依旧不乏大批希望提升自身实力的年轻人来到这凶险战场,一来能够提升修为,二来能够在立足军方更能光大门楣。 162.第162章 从军 坝上军北抗蛮夷数十载,使得蛮人不敢踏足中原,有志青年皆以拜在韦青峰坝上军门下为荣,谌仲身侧那虎头虎脑的自幼父母双亡的晋城少年便是慕韦青峰大名而来,自身没那修行潜质,更无深厚背景,若想出人头地,也只能从军了,从军去哪里?大明最为凶悍的兵士都是出自韦青峰管辖的坝上军,更有甚者在无数的生死之斗中醒识踏入修行者行列,一听坝上军招揽少壮男,晋城少年毫不犹豫的便背井离乡跟着队伍来了。 身形瘦小却机灵万分的晋城少年有个很普通的名字白小凡,据他自己说是那死了多年的老娘给他起的名儿,希望他平凡度过一生,但生性顽劣的白小凡却不这样想,每日混迹市井与那些街头混混相处,着实让白小凡觉得生活了无生趣,没有目标的生活与死尸无异,白小凡不想当那能喘气的死尸,前些日衙门口粘贴的招兵启示,让白小凡萌生了从军的念头,凭着自己机制善变巧舌如簧的口才硬是将那校检官忽悠的在那花名册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临行前站在城外苞米地里的白小凡挥手告别那座寄居西北荒凉之地的小城,大声对着那些狐朋狗友呼喊以后定会披甲戴刀衣锦还乡,心下俨然一幅已官居大将的风采。 白小凡口中嚼着干粮朝着身侧自称为陈中的衢州少年瞄了两眼,然后开口说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来从军的?” 谌仲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来从军可是为了见到墨翎王,白小凡的问题着实让他有点回答,于是他决定运用一套官方言论来回答白小凡的问题,他说道:“能拜在韦将军门下做那坝上军,是不是很威风?” 白小凡像瞧着傻子一样的瞧着眼前这弱不禁风模样的衢州少年,拍了拍裤腿上这些时日长途奔波沾染的尘土,开口说道:“如果把命丢了,你觉得还会不会很威风?” 谌仲道:“既然决定从军,肯定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吧。” 白小凡啐了一口道:“我说陈中呀陈中,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真是怀疑你拿了多少银子贿赂了那校检官,你要是抱着这想法来坝上军,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家娶媳妇抱孩子算了。”说着他眼睛一横,继续道:“这是哪里,这是坝上,江那边就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蛮人。” 谌仲笑道:“既然怕死,那你为什么还来?” 白小凡神秘一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谌仲道:“哦?” 白小凡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谌仲道:“那你是不是好士兵。” 白小凡道:“我自然是。” 谌仲道:“那你是想当将军了。” 白小凡道:“将军我是没戏了,我得找好机会拍好将军的马屁,日后捞个一官半职就足矣咯。” 谌仲着实对白小凡这种想法有些鄙夷,这家伙来当坝上军竟然奔着这个想法,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这家伙竟恬不知耻的大声道给别人听,大有我是有梦想的人就算被鄙夷也要坚持的意思。 白小凡又是神秘一笑,对着谌仲道:“嘿,陈中,我瞧你这小身骨,怕是连刀都拎不起来吧,我方才听别人说,那罗闲虽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脾气却是暴躁的很,尤其是训练新兵方面,稍有不慎,就会挨了他的鞭子。” 谌仲笑道:“我倒是有个好的方法推荐给你。” 白小凡哦了一声,谌仲笑道:“你先去拍好他的马屁,他自然会对你手下留情。” 白小凡却是没听出谌仲口中调侃的意思,嘿嘿笑道:“妙极,我正有这个想法,我得去了解下咱这罗统领有什么喜好爱好,对这些我可拿手的很。”说着他还真就跑出大帐去探听消息了,闹的谌仲对这奇葩少年是哭笑不得。 ....。。 ... 新兵营内的生活刚刚开始,谌仲随着这些新兵每日跟着罗闲练习一些战场拼杀的格斗之术,心思却是在那正规军挂帅旗的大帐中。对于罗闲严厉苛刻的训练手段,十番队的那些新兵怨念熏天,却是谌仲始终不曾抱怨半句,任凭罗闲如何层出不穷的折磨手段,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反倒觉得其乐无穷,他又何曾知晓,凭他如今的修为,便是那日行千里只要是元气充沛,也不会感到疲惫的,那些新兵不过不过是凭着少壮方能撑住,若换做体质稍差的人,早已累出个好歹。 每日伴着晨阳而起,提着长刀绕江畔行十里来回,白天便是对着演练场中的稻草假人刺砍劈削,夜间枕着星光入睡,他却是半分疲乏之意也无,床头一侧那些龇牙咧嘴叫苦喊累声不绝于耳,谌仲却是鼾声四起睡的香甜,倒是让那些新兵万分诧异。 此次招纳的新兵有千人左右,其他番队的统领也皆是势族子弟,罗闲平日与那些同门却是交流甚少,与其孤僻性格有关,篝火前,月晕下,对饮畅谈的几位少年统领自然也懒理那个孤僻高傲的家伙,私下却是对罗闲手下那第十番队唏嘘不已。 手中握着麟钩刀,刀尖上插着剥光了鳞片的鲜鱼正对着篝火仔细烹饪烘烤,一脸贪吃模样的少年乃是势族八院天璇院门下的五品天骄子弟沈浮,与其他天璇院子弟选择那相对平静的东海军不同,手持麟钩刀的沈浮自两年前提名名士榜进入天璇院后,就选择来到了那最为凶险的坝上军来历练自己,两年内从那八品新宿子弟历经多次战场拼杀行舟守夜终于晋升为五品天骄,如今更是名列坝上军十二明秀之一,位列第六席位,这培训新兵较他看来不过玩闹一般,倒是这些新兵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其中便有罗闲那第十番队中表现不俗且其貌不扬的白皙少年,那少年好像不知疲倦,更让他有些疑惑的,他一双栈目竟是瞧不出那人体内是否凝结灵识。 163.第163章 坝上一枝花 刀尖上的烤鱼香味溢出,沈浮凑前闻了一闻,撒上从后厨顺手牵来的味料,一口咬去,似是意犹未尽砸吧着嘴口,朝着身侧品着烈酒的豪爽少年叫道:“邙江中的江鳞大多被那老头钓了去,今日我偷偷从他鱼筐中偷了一条,果然是人间美味,若是在加上那老头特门烹饪之法,那更是妙不可言了,可惜哟可惜,老头只管王爷御膳,我去求他都不成的。” 豪爽少年身着毛裘背心,撸着袖口笑道:“小心那老头将你当做鱼饵垂入大江,他可精的很,晚些时候一数,肯定知道少了一条,非得找你算账不可。” 沈浮暗叫糟糕,将鱼刺鱼骨鱼头一口吞进肚中,生怕遗落蛛丝马迹,朝着那豪爽少年叫道:“快给我来些酒,去去腥味,那老头的鼻子好的很,隔着半里都能闻到江鳞的肉腥味。” 丢过来的酒坛只有半坛酒水,方才豪爽少年一口竟仰头喝掉半坛,却是面不红耳不赤。这少年名为折之焕,乃是那将进酒庄酒徒老人的嫡孙,自两年前入天玑院门下,在势族子弟中也是五品天骄,来坝上军历练两年之久,如今也是位列坝上十二明秀之一行排第七,平日与沈浮相交甚好,手持定军破虏两把板斧,修为已近灵恸中期。 十二明秀乃是势族子弟中,那些常年驻扎坝上经过战场厮杀无数次行舟守夜依旧存活下来的人,便被坝上军公认推举为的坝上军明秀,日后晋升四品破军便可统领五千兵马,实乃是坝上军日后将帅之才,这十二明秀大多是势族子弟,虽未列入潜渊榜中,但凭军中威望而言,十二明秀却丝毫不会低于大明的潜渊榜上的那些天才。 那苑自衣入势族便被册封四品破军,一来是他修为精湛,二来则是四大世家在大明的地位超然,此次前来坝上历练的势族子弟颇多,不乏潜渊榜中的那些天才,但坝上军历经多年生死,与无数蛮人战场厮杀锤炼出的那股傲气让他们只信服平日与他们生死共处的十二明秀,这些前来历练的新晋修行天才,甭管多高深的修为,多崇高的地位,他们可是丝毫不买账。 自那苑紫衣行舟守夜失败之后,关乎此次新晋势族子弟来坝上历练的那些少年,更是让那些原本心高气傲的士兵嗅之以鼻,好在那惊蛰刀秋怖以七日行舟守夜及时堵住了那些忿忿不服的老兵的嘴口,否则他们这些新晋而来的势族子弟,如何管辖各自统领的那半边区域? 远处江面有星点光火,一纸轻舟缓缓泛离江面,擦干嘴角,握短刀的少年眯缝着本就小如绿豆的眼睛,朝着众人笑道:“一江春水,泛舟北去,日后这行舟守夜,可就没我们的事咯。” 扣着脚趾邋遢至极的少年听了这句话后,将手指塞进鼻孔中猛的抠出一坨鼻屎,然后蹭到草鞋底板,口中叫道:“爱谁去谁去,俺可对行舟守夜没多大的兴趣,这些年光与那行蛮子在大江上打来打去,水鬼水怪也杀了不知多少,也该让这些人去体验体验了。” 这邋遢少年穿着破旧倒似是街边乞丐,头发凌乱不堪沾着水草,就像刚从江水中爬将出一般,他名为净清,实则邋遢至极,师出八百清水郡,乃是当今八百清水郡统帅净百泉的独子,自入势族以来始终在坝上军中历练,位列十二明秀第四席位。 麟钩刀上还占有鱼腥,沈浮一面打着哈切一面将刀身在净清身上蹭了一蹭,然后很自然的插入腰间刀鞘,目不转睛神色淡然的朝着江面星火处沉声道:“这次是谁?” “易太。”穿红袖衫涂胭脂红的少年从怀中掏出胭脂粉轻柔的朝着脸上抹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对着杯中清水借着月光施着粉黛 “余腔,你他娘的能不能有个男儿样子,俺每日瞧你这样,真是恼火的很。”净清将身子挪到一侧,生怕沾染上余腔身上的胭脂粉,一脸的嫌弃。 余腔却是理也不理,手中的纱娟借着月光都能瞧见娟秀的几朵妖艳万分的牡丹,最爱牡丹花施粉黛的余腔在十二明秀中是一位仅次于净清的奇葩,这位奇男子不爱江山美人,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便是那能够倾倒千军的美人,他爱自己就够了。师出巴蜀那片贼窝以十二岁之龄便统领五百悍匪的余腔,自那年被雷破招入势族八院,成为了势族有史以来第一位自愿接受宫刑的势族子弟,他的事迹能够让景宸城内各大说书先生滔滔不绝讲上无数个夜晚,位列十二明秀第八席位的娘娘腔别看一幅娘们姿态,杀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从悍匪中磨练而出的煞气,就算是那些蛮人也是对他惧怕万分,行舟守夜中的那些水鬼水怪死在他手中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江中那些以食人为生成了精的老怪都懒于近他的身,按照沈浮的说法则是,余腔的阴气太重,能够辟邪攘魔,自然不足奇怪。 隔了好久时间,缓缓将胭脂粉放入怀中,余腔对着净清就道:“老娘就是瞧不起你这样的臭男人,一身熏死人的味,闻到我就想吐,我说净清,你老娘怀胎十月是不是入厕没憋住就把你生了出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净清张嘴就骂,也不含糊 余腔也不生气,朝着一侧笑道:“我就喜欢咱青画妹子,你瞧这小脸多精致,我要天生是个女人,也定不会比青画妹子差到哪里。” 盯着满天繁星始终不语的漂亮姑娘终于敛回神来,披着红裘扎着马尾的美丽姑娘眼神有些恍惚,背上那柄附带青草穗名为斩画的长剑被包裹在一卷画轴之中,名为青画的少女着实有些漂亮,十二明秀中行排第九的阮青画来自那北方草原日落之处,带着草原姑娘特别的那种风情,不羁与偏执,自那年部族被蛮人所毁,他被韦青峰救到坝上已有十年之久,也是唯一十二明秀中的非势族人员,经年生活在这坝上军中,自拜韦青峰为义父之后,她早已将这坝上军营当做了自己的家,这里并没有草原没有牧羊野马,却有着视她为亲生女儿的一代紫金龙。 不善言辞只善斩剑杀蛮人的青画被誉为那坝上一枝花,一枝无人敢采美丽至极的花。 164.第164章 夜谈 额前的刘海被寒风微微撩起,瞧向大江中泛去的行舟所在,名为青画的姑娘便是连平时训导新兵都鲜少说话,今日能够破例来到营外与众人相处,已属罕见,也就不奢求她嘴中能吐出什么字眼了。 沈浮嘿嘿一笑,朝着众人笑道:“我猜这易太绝熬不过四夜。” 折之焕道:“难说难说,据说此人师出敛剑阁,也是那潜渊榜前十的高手,修为不低于我们,我猜五夜。” 净清却是微微皱眉问道:“渡江来的那三位两死一逃,你们说会不会是新来的那些人动的手?” 余腔道:“凭那些新来的,谁能逼退詹司台?我瞧不定是哪家隐秘宗派的传承者游历天下碰到顺手解决的。” 沈浮道:“按理说能够一招逼退詹司台的人,绝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辈,那些新来的人能有实力与詹司台一战的人只有那惊蛰刀秋怖了,但那家伙却是矢口否则,奇怪奇怪。” 折之焕打着哈切笑道:“这动静闹的着实不小,其实也不怨苑家那位少爷,凭詹司台的修为,若非我们十二明秀出手,年轻辈份中那些负责行舟守夜的,还真没几个人能够拦得住他,别看那苑家少爷修为不错,临战经验实在不敢恭维,詹司台在江那头待了两年有余吧?要说与我们交手最多的也就是他了,那家伙心思缜密行事绝不拖大,平时就算行舟守夜占了一分便宜,也绝不会渡江上岸,前些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胜就胜了,你说他上岸来干嘛?” 沈浮微微凝眉沉思,停了半响,道:“你说会不会与前些日天降流火有关?” “那流火你们也是瞧见?”净清凑过头来,显然来了兴趣 折之焕道:“不然不然,时间不符。” 余腔也是说道:“上岸在前,流火在后,显然目的不在此,再者说据那些草屋村民口中所述,不过是粉黛山流窜的匪寇从那山崖上抛下来的火石,不必大惊小怪,姓花的小子领着他第一番队的新兵蛋子前去巡查了,用不了几天总会得到消息,而且王爷也是派了人前去寻找那草屋村出手逼退詹司台的人,想必那人得到消息,也不会躲躲藏藏,倒是骑骆驼的那小子去寻找詹司台有些时日,怎么还得不到消息呢。” 众人颌首点头,十二明秀行排第一第二的人都去打探消息寻人,自然也无需担心,就算遇到那詹司台,也有着一战之力。 沈浮目光朝着江上逐渐逝去不见的星火若有所思,沉了半响,道:“前些日新来的那两位进了王爷大帐,隔了半夜才出,我远远瞧见王爷脸色着实有些难堪,最后竟将军师和步奇才齐齐招入大帐,莫非与将军大人此次冒然离去有关?” 折之焕微微蹙眉沉声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扰的将军大人放下坝上军事匆忙离去,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但那两位我倒是听说了,其中一位乃是潜渊榜第四的颜欢,另一位却是容家当代医命容蓉。” 净清也是说道:“据先前齐都尉所言,他们途中遇到了那神庙少祭司。”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沈浮打断“少了一人。” 余腔道:“你是说少了那位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 沈浮道:“正是,先前齐都尉所言,此次押运粮草中途遇到少祭司,却是那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与那颜欢和容家医命替他们挡了敌,方才没耽误了行程,按理说那两位没死在少祭司手中,那探花郎自然也应该没什么事,却为何始终没有出现?” 众人摇头,折之焕笑道:“据说那被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还是一不能修行的文弱书生,更是先天虚体的体质,我先前估计定是哪个名门望族或是隐修大派的少主之类,唐先生碍于面子,钦点个探花郎,算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但听齐都尉所言,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不说别的,面对少祭司能视死不惧,我折之焕便佩服他几分。” 余腔笑道:“那姓谌的小子是天枢院的门生。”说着他朝着营帐内挑灯夜读的罗闲努了努嘴,道:“那得去问他,日间我还见他去了步奇才大帐,想必知道些什么。” 净清一撇嘴,连连摆手,哼道:“绷死人脸的家伙,要去你们去,俺可不去。” 沈浮一笑,嘿嘿道:“那得咱青画妹子去,绷死人脸那家伙看到咱青画妹子还脸红呢,也不知他平日与蛮人相斗的那股狠劲都跑哪儿去了。” 篝火呼的一声熄灭,画轴卷长剑的青画姑娘已消逝不见。 面面相觑的余下明秀摊手一笑。 江边借月光垂钓的老头猛一抻线,喝道:“好大的一条大江鳞。” ..........。。 .........。 临江岸坝上军帅帐之外,紫金龙大旗迎风呼展,帐内烛火摇曳,气氛沉闷,略显压抑,案首豹裘椅上一中年男子身穿锦丝裘披,裘披上绣八爪黑龙,龙口衔桑海神花,手中持着青瓷酒杯默然不语。 大帐幕帘被缓缓掀开,而后走进一人,这人身穿墨色长衫,腰间别翠绿青笛,梳着文士发髻,若四十左右年岁,见到案首端坐的中年男子后,拱手礼道:“王爷,韦将军可有了消息?” 案首端坐的中年男子却正是大明权倾天下的势族掌控者墨翎王,其身份在大明帝国仅在隆曦帝宸后之下,可谓朝堂第一人。 坝上军事危情,墨翎王来此处监军已有半年之久。 这来人却正是坝上军的军中智囊,被誉为智魂的坝上军师岳中择。 墨翎王轻摇了摇头,道:“中择,你对此事有何看法?不妨说一说吧。” 岳中择坐到一侧,凝眉沉思片刻,道:“朝堂有人作祟。” 墨翎王沉声道:“哦?” 岳中择道:“至于是何人,尚不清楚,但凭李显宗,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绝没那个胆子。” 墨翎王轻轻一笑,道:“能让他放弃藩王的世袭爵位,他身后人的能耐倒是不小。” 岳中择道:“莫非王爷怀疑?” 墨翎王摇了摇头,叹道:“我并不想怀疑他,我但愿只是因为我们走漏了风声,才导致李显宗不得不做了那最坏的打算,其实我很想知道,那天机宝盒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让他值得放弃一世荣华。” 岳中择叹了口气,道:“我只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陛下在幻炉中闭关多年,尚无音讯,太子未立,三位皇子怕是等不急了,只怕此事与夺嫡有关,那可就麻烦至极。” 墨翎王笑道:“李显宗是道渠的亲信,这事他脱不得干系的。” 岳中择道:“道渠殿下一向对皇位不甚在意,何况李显宗此番行事,岂不是陷他于不义?” 墨翎王轻抿一口淡酒,摇了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怀疑道渠,这背后想来有人陷害他,但那人究竟是谁,可就难说了。” 岳中择想了想,说道:“若说是阴谋,这嫁祸手段实在糟劣了些,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中有梗,道渠殿下就算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怕也不会草率行事,何况陛下如今关闭不明,就算是立储,也要等闭关出来商议再行打算,何故如此着急?若事不成,岂不及早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岳中择忽然幡悟,说道:“莫非那天机宝盒中藏有的秘密,与那背后的人有关?若天机宝盒开启,他的阴谋便会败露,所以不惜牺牲一位藩王,也要夺得那天机宝盒,神庙参与此事,想来背后之人早已神庙勾结,此番行事,一在夺取那天机宝盒,二在意欲挑起寒门与势族的争斗,可惜中途竟冒出了蛮帝,将他们的计划全全打散,细细想来,这背后之人的野心实在也太大了点。” 墨翎王点了点头,道:“中择呀中择,我大明有你与唐先生,实则是大幸。” 岳中择又道:“不知唐先生有何想法?” 墨翎王道:“静观其变。” 岳中择沉了半响,叹声道:“我倒是有些担心韦将军,他此番维护那狄休,又为救那姓谌的少年,冒然开启须弥芥子,撂下坝上军情,不见踪影,倒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闻听韦青峰,墨翎王脸色有些黯淡,烛光摇曳,空气越发沉闷,少顷后,他淡淡的说道:“他自有他的选择,许多事,本不必强求的。” 岳中择微微叹息,叹道:“他这些年过的实在太累了。” 墨翎王盯着曳动不止的烛火,似是痴了,淡淡的说道:“也不知这坝上军,日后若没了他,还能否抵挡那虎视眈眈的蛮人。” 165.第165章 苍白之陵 “启禀王爷,步奇才求见。”侍卫禀告完便领命退下 步云天从帐外踏步而进,正待行礼,墨翎王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步云天开口说道:“王爷,大事不妙。” “出了何事?” 墨翎王知步云天一向沉稳,若非紧要之事,绝难这幅神情。 “八星黯淡,几近湮熄。” “什么。”墨翎王与岳中择闻听此言,纷纷站立而起齐声叫道 步云天沉声道:“我此番回京都,将事情告于娘娘与唐先生,他二人在观星台施展秘术,探秘韦将军的命八星,却是发现八星黯淡如萤火,已近湮熄,此八星乃是韦将军天谚诀命格八星,想来韦将军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岳中择朝着墨翎王急声道:“王爷,此事不容耽搁,那命八星乃是韦将军的命格,凭他一身修为,若非生死攸关,八星绝不会出现此等异状。” 墨翎王眉宇紧皱,朝着步云天说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步云天道:“娘娘唐先生,至此你我军师三人,再无他人。” 墨翎王点了点头,朝着岳中择道:“此事不容声张,暂且封锁消息,你遣人前去粉黛山寻觅青峰的踪迹,若有消息,及时禀告。” 岳中择领命,迟疑片刻,又道:“樱花山庄那位?” 墨翎王道:“不要去打扰,她不会为难你们。” 岳中择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说道:“再过些时日,便是苍白之陵开启之时了。” 墨翎王颌首点了点头,沉声道:“也好,苍白之陵一行,让那些后生去打压下四国番邦的气焰,至于人选,便按坝上规矩来定吧。” 岳中择点了点头,又道:“五大榜首的那些后生显然不会错过这苍白之陵,远古白氏一族留下的传承之地,也不知多少年轻后生向往,可惜呀可惜,那苍白之陵却只有神游境以下的才能进入。” 墨翎王道:“千年前那远古十二异族自十二宫毁灭后,掌控天下五百年之久,如今却是人才凋零,不复往昔,那些传承武学,的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时代,终究是那些后生的天下。” 步云天说道:“千年无大自在天者,自十二异族消亡后,历经千年岁月,除小唐先生外,更未曾出现无垢者,也不知此番苍白之陵之行,能否有后生继承那白氏一族的传承,探得无垢奥秘。” 岳中择道:“天下十大巨子,五国各占其二,此次苍白之陵,十大巨子必然齐聚,雪国神庙有那江枫渔火二子,西寇有琴心剑胆,蛮人的启神断天,让我最为在意的则是那东海妖族的源柒君,传闻此人乃海王第三子,得剑魔毕生真传,修为虽只是那灵恸巅峰,却能与神游境中期的大修行者一战,实乃当世不二奇才,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首,若说他是天下年轻辈份中的第一人,也绝不为过。” 墨翎王微微蹙眉,沉默半响后,淡淡的说道:“与那洗尘剑相比如何?” 岳中择轻轻摇了摇头,似有所迟疑,沉声道:“愚惑道人品评天下十大巨子,源柒君犹在洗尘剑之上。”他并未言尽,但其意却是明了。 墨翎王颌首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沉了半响,又道:“那神庙姓凤的少年呢?” 岳中择道:“传闻此子乃是月神嫡传弟子,初次现世,便闹出如此大的阵势,凭五大奇才对此子的评价,我想此子心思缜密,行事阴险毒辣,手持神庙圣花,虽未登临五大榜首与十大巨子之列,但却贵为神庙烧香人,替神庙游历天下,绝不可小视,若苍白之陵他参与其内,需有所防范。” 墨翎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岳中择与步云天齐齐告退,墨翎王心绪却波澜迭起,蛮人虎视,随时可能侵入中土,神庙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他担忧的则是两大强敌若有所勾结,日后两面齐动,该如何是好?大明虎师虽有百万,势族也有着八大奇才坐镇,背后更有明楼,但神庙与蛮人若伐明之心坚定,大明能否抵挡的住?原本坝上有一代紫金龙韦青峰镇守,使得蛮人不敢轻易过江,但若韦青峰真的一去不返,这坝上军事,又有何人能够善理的了?东海妖族沉寂多年,始终不过问天下大事,但是否也是包藏祸心?西寇国向来唯神庙马首是瞻,若神庙有所异动,他们岂能坐视不动? 对着烛光这位势族掌控人微微轻叹,内心惆怅萧索,终于领会到韦青峰多年镇守坝上所面临的种种难题,此时他最为担忧的是大明内部的权利争斗,若三位皇子受到外人挑唆,为了夺嫡,扰乱朝堂,那当真是大明最为凶险的时刻了,此时若神庙与蛮人趁机侵入,又当如何是好?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他心思笃定,誓要将靖王之乱的幕后主使查个究竟。 ....... ........... 天色微亮,谌仲便已起床穿衣洗漱,正自等待晨练,却见远处江岸人群耸动,白小凡从远处跑将过来,口中呼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谌仲迎了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其他新兵也是围了上来,白小凡喘着粗气,缓了片刻,才开口道:“那易太行舟守夜一夜便归,看情形伤了不小的伤,据说此次出手的是那太上榜探花断天,那断天托易太带来话,让咱坝上军交出那杀死他们人的遮面少年,否则日后行舟守夜的人,他见一次便打一次。” “这断天好大的口气,当我大明无人不成。”有人愤然怒道 旁边一人撇了一眼,沉声道:“那断天可是天下十大巨子之一,易太被他所伤,不足为奇。” “那日后行舟守夜,莫非便无人前往了不成?” 众人正自议论纷纷,却是被远处缓缓走将过来的罗闲一语喝回帐内,易太行舟守夜第一日便败北归来,这对坝上军简直是一种侮辱,索性今日新军也就不在训练,罗闲等尚在军中的明秀皆是被军师岳中择招入帐内,商讨事情。 谌仲与白小凡闲来无趣,只能坐在江岸,瞧着滚滚东流的大江,谌仲问道:“那断天很厉害么?” 白小凡撇了他一眼,哼道:“太上榜第三,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一,与咱大明的洗尘剑黑八月齐名的人物,你说厉不厉害?” 谌仲道:“较之那詹司台如何?” 白小凡道:“詹司台虽在太上榜位列榜眼第二,但论战斗能力来说,却是较之断天差了许多。” 谌仲不禁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白小凡道:“因为他手中的剑。” 谌仲道:“剑?” 白小凡道:“十大巨子中有三位以剑道闻名的年轻修行者,其一则是咱潜渊榜首那洗尘一剑,傅青弈闻名天下而今又拜入明楼,传闻他一剑出手如惊虹,从未落空,被誉为我大明年轻辈份第一人,这等人物不是我们能够接触的了的,其二便是那断天了,传闻此人乃是剑痴传人,手持一柄狼羁剑,以一己之力独斗十二明秀中四位明秀未曾落败,从此一战成名,在江那头行舟守夜持续的天数仅次于启神子,江中那些水怪死在他剑下的不计其数,便是明秀第一的花统领,对其也是颇为忌惮。” 谌仲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第三位呢?” 白小凡道:“这第三位可就更为名声大著了,乃是当今天下被誉为年轻一辈份中的第一人源愠君,他是海王第三子,传闻乃是妖族大圣转世,当世不二奇才,十二岁便已是灵恸境巅峰,如今以十九岁之龄位居十大巨子之首,修为深不可测,更有传闻,他早已堪破灵恸境,若要破境随时可晋升神游中期,天下传言,他的实力犹在洗尘剑与启神子之上,但几人未曾交过手,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凭他妖族大圣转世的身份,想来不会虚夸,便是当年小唐先生对他都是赞赏有加。” 166.第166章 传承之地 谌仲闻言,心下暗暗吃惊,妖族大圣乃是千年前此间大陆的一方巨擘,妖族的至高统帅,修为趋近小自在天之境,世间罕逢敌手,自十二宫崩塌,妖族大圣殒落,天下自在天强者已消失殆尽,如今这源柒君竟是妖族大圣转世,被誉为年轻辈份中天下第一人,也的确不为过,更为重要的,此人竟能让唐小环赞赏有加,更当另眼相看了。 白小凡继续说道:“传闻他的剑道已是凝剑,剑道分六重,一重剑术,二重剑胆,三重剑心,四重凝剑,五重化锋,六重无剑,当今天下十大剑客,皆是第五重化锋之道,年轻辈份中诸如洗尘剑断天易有辕等剑道高手则是剑心之道,唯有那源柒君已是领悟凝剑之道,若论年轻一辈份中的剑道大成者,他当属第一人。” 闻听此言,陈中更是吃惊不已,他见过傅青弈的剑,那寒光毕露,一击必杀的剑法,着实惊艳叫绝,那源柒君的剑法竟犹在傅青弈之上,那该是何等的一剑? 却听白小凡继续道:“但我所说也不过是曾经,傅青弈如今入明楼,也不知剑法修炼到第几重,据说他的剑,寒芒一点,绝不落空,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想必也许与那妖族大圣转世的源君有的一战吧。” 谌仲却是很坚定的笑道:“不是也许,我相信若以剑道而论,洗尘剑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白小凡哼道:“莫非你见过?” 谌仲木讷的点了点头,并未答话,白小凡却是嗅之以鼻,哼声道:“吹吧你,你若见过洗尘剑,那我便见过乙敛剑了。” 谌仲微笑不语,白小凡又道:“不过也不用着急,再过段时日,便是苍白之陵开启之时,届时咱大明的那些年轻修行者会齐聚坝上。” 谌仲问道:“苍白之陵又是什么?” 白小凡目瞪口呆,似是瞧着傻子一般盯着谌仲,瞠口道:“你竟然连苍白之陵都不知?” 谌仲笑道:“我为什么非要知道。” 白小凡啐了一口,满脸鄙夷的说道:“你当真是一块木头,雕不成器琢不成物的木头,远古十二异族遗留下来的十二座传承之地,你竟然不知?” 谌仲对于远古十二异族自然知晓,那可是千年前自天道十二宫崩坍后,统领此间大陆足足五百年之久的十二方势力,也有传闻,十二异族本就是依附于那天道十二宫存在的,十二宫崩塌之后,遗留下来的后裔分成了十二异族,各自不逞多让,割据天下,但后来不知何种原因,十二异族的强者展开混乱之战,无垢以上强者皆在那次大战中殒落,自此千年,世间除唐小坏外,再无人踏入无垢之境。 白小凡接连摇头,嘴中又道:“这苍白之陵便是那白氏一族遗留下来的传承之地,传闻这坝上西去百里如今寸草不生的不归草原,当年便是白氏一族当年驻扎的领地,自白氏一族销声匿迹后,只留下苍白之陵这一圣地,天下间也不知多少强者窥视,但无奈此陵,似是受了某种力量的限制和约束,神游境以下的修行者才能进入,而五国之主也是有着协议,每年冬幕之后,苍白之陵开启之时,天下年轻辈份的修行者,皆可进入那苍白之陵中寻找白氏一族遗留下来的传承异宝与秘法,至于进入陵中后的事,全是各凭本事,就算是杀个你死我活,也无人去管。” 白小凡似是说的有些累了,咽了口吐沫继续道:“说直白点便是,进入了那苍白之陵,适者生存,强者为尊,若是修为不够死在里面,那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五国之主自恃身份也不会去追究什么。” 谌仲错愕道:“那到了里面岂不是凶险异常?” 白小凡道:“岂止是凶险异常?简直是九死一生。不过那些也与我们没太大的关系,能够进入那苍白之陵的,皆是五大榜上和十大巨子之类的那些修行天才,也或是世间那些隐修大派的传承子弟,不过能在那苍白之陵中走到最后的人,也足够名扬天下了,那些惊才绝艳的修行天才,哪个不想名扬天下,哪个不想获得传承增强自身的修为?” 他的模样着实有些欣羡,谌仲心底也是对苍白之陵来了兴趣,自己如今无论实力修为都尚浅薄,莫说是月神雪主等天下一等一的强者,便是神庙那些后辈,凭他如今的实力也很是难以应对,何时才能报家仇?虽说如今传承了一代紫金龙与寂灭圣尊两大强者的修为,但修为境界却依旧停留栈目之境,如果能进去那苍白之陵对自身修为一定有着巨大的益处,想到如此,他不禁也是有些欣然向往。 却听白小凡连连摇头叹息道:“可惜呀可惜,寻常子弟便是进那苍白之陵的资格也无。” 谌仲道:“纵然便是进去,也很难有性命活着出来,既然如此,寻常子弟还是不进的好。” 二人正自闲聊,却听新兵营内一阵嘈杂吵闹,进去一问,方知第四番队与第七番队的人有了摩擦,两队新兵针锋相对,怒言相向,险些动起手来,好在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叫了一声:“统领回来了。”两番队的人才罢手,众人也纷纷散去。 回到营帐内,只听有人说道:“这事要属实,也不知对我们这些新兵是好是坏。” “那苍白之陵谁人不想进去?便是豁的性命,若是从中能探得一点奥秘寻得一些异宝,岂不飞黄腾达?若得幸运,能踏上修行之路也说不定的。” 一人冷哼一声,道:“有命进,怕是没命出,能进那苍白之陵的人皆是这天下间惊才绝艳的人,岂能让你轻易夺得异宝?” 有人叹道:“林兄说的不错,五大榜上的那些人,在加上天下十大巨子,还有那些隐修大派的传承子弟,怕是对这苍白之陵都是志在必得,至于我们,还是不要做那春秋大梦了,每日操练虽辛苦,却还有的粮饷吃拿,保的小命还在,还是知足吧。” 一人道:“据说那苍白之陵内元气丰厚,有极大的可能让那些未曾醒识的人,开识海明栈目,踏入修行之道,如此丰厚益处,便是拼着丢掉性命也值当的。” 有人颌首点头,道:“能够醒识,开识海明栈目成为修行者,那在坝上军便也能够成为百夫长了,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踏入修行,如此机遇,可谓百年不遇,对于我们这些未曾踏入修行之道的人来说,的确算的上天大的机运了。”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谌仲在一旁听了,却是明了,苍白之陵内元气丰厚,果然对修行大有益处,更有可能让未曾踏入修行之道的人在一瞬间醒识海明栈目,从而踏入修行之道,所以坝上军有着规定,将在三十万坝上军中挑选十二位有潜力善战的兵士,随同十二明秀一同进入苍白之陵探寻奥秘寻觅传承。届时在苍白之陵中能够参悟修行之道的兵士,日后出来,更是能够得到墨翎王的亲自召见与嘉奖。 谌仲心下暗暗喜悦,费尽心思考虑如何接近墨翎王将那兵符帅印交出去,如今这苍白之陵一行,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何况到得其中,对提升自己的实力与境界,更有着颇大的好处。 他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成为那十二人中的一员,向旁人询问了一番,才知明日便是军中大选之日,而选择的标准,则是由十二明秀推举而出。 167.第167章 名额之争 十二明秀在坝上统领十二营军,在加上新晋的新兵十番队,每位明秀可推举十人,推举出的这一百二十猛士,则要陪同行舟守夜的势族子弟一同前往大江之中,面对蛮人与江中的无数水鬼水怪,生死由命,能够陪同那行舟守夜人安全归来,且斩杀水怪最多的十二位猛士,方能进入那苍白之陵。 谌仲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心,如果罗统领没有选上自己,那该如何是好?索性他天性乐观,绝不强求,也始终相信,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也求不得。 到了晚间,十大统领将十番队近一千新兵聚集演练场中,平日里十番队的那些新兵通常都是各自为营分散训练,若无事情宣布,很少聚集一起,谌仲心下却是嘀咕“今晚应该便是挑选那些能够有潜力资质进去苍白之陵的人吧。 果不其然,说的正是此事,将事情大概讲述清楚,却是让那些自愿前往的人留下,其他人等散去,顿时场中只剩百十人。 新兵各有各的心思,他们对苍白之陵一行的凶险程度也是熟络万分,不说能够进入那苍白之陵都是些天下间年轻辈份中的修行天才,光是往年争宝相互残杀死伤不计的事,就足够让他们这些未醒识的人胆寒心怯了。 那些不想尽早丢掉性命的新兵早早散去,场中留下的百十号新兵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闯上一闯,若是真从其中窥得大道,日后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要知这天下修行者尊贵地位,直接关乎到日后一个家族的兴衰,留下的这些新兵,莫不是胸怀大志志向高远的人士。 谌仲自然留在其中,他站在十番队最后,平时鲜少与番队的人交流,略显孤僻,十番队的人平时见他文弱消瘦,不喜多言,训练时却是耐劳刻苦从不喊累,只当这文弱书生是哪个穷乡僻壤的潦倒秀才,科考落榜无处可去来到坝上浑水摸鱼的臭穷酸,索性平日也不愿与他多加交流,今日却见他未曾离去,倒是多少有些诧异。 荐举的名额握在十大统领手中,统领十番队的这十位明秀对这些新军的印象实在不敢恭维,若说有潜质的人,凭他们那双栈目,竟是真瞧不出几个,倒是有几个平时斗狠不怕死的莽汉有点老兵的样子,与蛮人交战绝不可胆怯,勇气与实力要兼存,这是坝上军最基本的素质。 谌仲站在后方,一幅悠然自在,可场中有些人却是心绪紧张,坝上军三十万虎狼之师,要挑选那一百二十人去陪同行舟守夜斗蛮人杀水鬼,而后挑选出的十二人方能进入那苍白之陵,这其中轮到自己的概率也不知剩下几成,何况自己身处新兵之列,如何才能入的这十大明秀的法眼?有的则是心底恨恨,恨平时没有在统领面前表现自己,引起统领的注意,讨得一眼好印象,所以纷纷开始担忧祈祷起来。 场中气氛有些紧张,谌仲几乎能闻到身侧那粗壮少年心跳的声响。 十大明秀开始点名挑选,想来对这些新兵有些失望也或是新兵中的确未有太多能够让他们看上眼有潜质的人,前九番队,各自统领不过是各自在手下番队中挑选了一人,轮到罗闲的第十番队,却见罗闲依旧紧绷着脸,绕着场中巡视了一番,最后却伸出手缓缓指着队列后方的一人沉声道:“你。” 罗闲的第十番队着实有些差劲,别的番队少说也有十多人站出来,但他这边却少了的可怜,不过寥寥三四人,打头的是十番队内出了名的纨绔韩旭,但韩旭此人却一点也不含蓄,仗着有些武艺加上本身强悍的身体素质,平时拉拢团伙在新兵营内嚣张跋扈,便是其他番队的人都对他怨念载道颇为不满,这韩旭此人也便成了新兵营内一霸,敢怒不敢言的那些新兵私底下都称其为韩一霸。 韩一霸成竹在胸,他自觉第十番队没人能出其右,罗闲的手指方向也的确是朝向自己,所以他不加思索昂首挺身向前走到队列前端,步子还未迈出几步,却听绷着死人脸的统领一声喝道:“滚回去,不是你。” 这声音着实惊到了他,因为他根本想不出所在番队还有谁能抢了他的位置,睁着虎眼愣了一愣,有些不可思议更有些难以理解,竟说出一句让场中所有人皆目瞪口呆的话“你在逗我吗?” 质疑讥诮之意昭然,场中所有都不禁为他抹了一把冷汗,平时在新兵营内对着新兵嚣张跋扈惯了的韩一霸似乎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平时负重训练对这绷着脸的统领便怨念颇深的他此时觉得年岁较之自己相仿的这位统领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何况那手指方向明明是指向自己所在,却是一声爆喝,将自己骂了回去,不是在拿自己打趣玩笑吗? 其他九大明秀倒是在一旁怡然自乐瞧着热闹,坝上军三十万虎狼之师,哪个不知罗闲一的火爆脾气,怵其古怪脾气敬而远之,如今这新兵蛋子竟对其出言顶撞,这幅画面着实有些罕见也有趣至极。 场中新兵幸灾乐祸,平日受过那韩一霸欺负的人更是期待罗闲会如何惩戒这出言顶撞他的无知汉子。 当众人以为那永远绷着脸不苟言笑的十二明秀之一的罗闲定然会愤然大怒的时候,他却是让众人大失所望,那双怒目虽有怒意,却是未曾爆发,韩一霸的脚步退回队列中时,他的目光便已移开,再次开口说出的却是“陈中,出列。” 谌仲平日低调内敛,鲜少与人交流攀谈,其他番队成员只知第十番队有个吃苦耐劳毅力超凡的文弱书生样的少年,却是不知那少年姓甚名谁,待谌仲缓缓走出队列时,才是看清,纷纷有些不解,因为这少年的体格实在瘦弱,便是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也不知这罗大明秀如何看上他哪一点,难道光凭毅力便能出入行舟守夜的大江杀敌斩妖?便能进去苍白之陵? 谌仲倒是对纷纷射来的异样目光不加在意,名士榜钦点提名探花面对八大奇才的场面他都未曾有半点胆怯,这点场面岂能让他有所羞涩?那绷着脸不近人情的统领提名自己,他早就隐约能够体会的到,那种能够猜透旁人心理情绪波动乃至想法的异能力,便是他自己也不知如何由来。 苑家读心之术凭心念波动能够探密他人心念历程,罗闲又哪里知道眼前这少年修炼了天谚诀之后,读心之术较之那苑家心术有过之无不及。 “我不服。”满含愤怨的韩一霸高声喊道 罗闲寒眉一竖,虎目一瞪,喝道:“你不服?” 韩一霸道:“对,我不服。”横指场中那少年“我只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韩一霸道出自己心下不满,从胸有成竹到被摒弃丢了极大颜面的韩一霸的确不服,战斗能力他自认比那文弱少年强上不知几分,为何偏偏不是自己,而是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 “你想要公平?”罗闲道出这话后,场中人纷纷点头,韩一霸要的的确是一个公平 “此次之行乃是杀敌斩妖与其他四国番邦异族争锋,需要的便是能征善战,待得日后大道垂青为我坝上军充盈后辈力量,罗统领若是只顾一己私利,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说着他接连冷笑,缓缓解下腰间佩刀丢到地上“这坝上军,不做也罢。” 韩一霸说的有理有据激昂万分,也是激起其他未曾选上的新兵心底的那一抹不满与共鸣,但凭明秀荐举实在难以服众,索性有人喊道:“对,我们要一个公平。”说着有人也是要解下腰间佩刀。 坝上军宁死不卸刀,此时似有哗变的征兆,有了带头自然有其他人响应。 “你的话很有趣。”场中的谌仲却是缓缓转过身来,朝着那怒目瞪向自己的韩一霸缓缓道出话来“莫说罗统领在这坝上三年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未曾有过半点私立之心,但凭你卸刀扰乱军心,便是死罪一条。” 韩一霸脸色煞然一变,坝上军军规严厉绝不徇私枉法,那些待卸刀的人却是顿住动作不敢再动。 韩一霸冷汗瞬时落下,口中却是朝着罗闲说道:“罗统领,我绝无此心,我只想要一个公平而已,若是名额给了那些没有潜质的人,这简直是一种浪费。” “你的意思我明白,总结一句便是,你觉得陈中不如你,而我却偏偏选择了他,而没有选择你,你很疑惑也很不解更加不服,我说的对吗?”平日不苟言笑极其暴烈的罗闲竟一该往昔,非但没有对这韩一霸的话没有反驳,反而是有些赞同。 “对。” 罗闲道:“那便简单,你与他不妨比斗一番。” 目光朝着场中文弱少年瞄了一眼,似是询问那少年的意见,谌仲微微颌首,拱手礼道:“全凭罗统领安排。” “此话当真?”韩一霸似有些难以置信 场中有人叫道:“韩旭,你的话的确过分了,罗统领岂能与你开玩笑不成?” “你若战胜陈中,罗统领自会给你席位。” 韩一霸面露喜色,谌仲也觉得若要平复军心,这个方法也是最好的选择,他心下却是想道:这韩旭平时嚣张跋扈,却是未做过些太出格的事,我若是依靠自己是修行者的身份和实力来与他相斗,他是绝无胜算的,二来十大明秀统领皆在此地,我若是透露一点修行者的能力,凭他们那双栈目肯定能够瞧的出,还是隐晦一些的好,否则引起怀疑,倒是闹出不必要的麻烦。”忽然想到坝上军平时操练的那套简单刀法,早就熟络在心,不妨便以那套刀法来和这韩旭玩上一玩。 168.第168章 相差悬殊 场下已然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开始铺设赌局下注。 “韩旭自幼习武,据说乃是江南某镖局的少东家,家中更是有个栈目境的祖太爷,陈中绝无胜算,瞧他那麻杆体格,哪能是韩旭的对手。” “不然不然,罗统领何等人物,岂能看走眼?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也不知那陈中哪里来的自信,咱十番队中除了一番队的梁晋和八番队的陈胜,谁能是韩旭的对手?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手上功夫不行,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不小,今天让韩旭给他点教训,也算警告他一番,以后少在罗统领面前装模作样,瞧着我就来气。” 白小凡听了这话脸色铁青,似是联想到自己,满含愤怒倍显不满的朝着那人哼道:“比斗尚未开始,你怎知陈中不是韩旭的对手?” 这人转身一瞧,见是那平时好吃懒做的白小凡,于是嘿嘿笑道:“白小凡,平日你与那陈中交好,你这拍马屁的本事是不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你俩可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对上了眼,这陈中若能胜韩旭,老子将头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对,老子是乌龟王八,你便是江岸石卵下的蛋,老子辛苦产下了你,你他娘的却不知恩回报,猪狗不如的东西。”白小凡不敢大声骂出,只能心底暗暗将这人臭骂一顿,以解心头恨意。 这人见白小凡嘴中嘟囔不断碎碎念叨,想来没说什么好话,朝着白小凡道:“怎么?你不服?不服咱打上一架,老子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饼,你信也不信。” 白小凡白了他一眼,口中喃喃道:“老子不是儿子的对手,儿子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老子老了,身乏体虚,儿子正当壮年,早就被儿子拍在沙滩上。” “白小凡,你他娘的说什么呢。”这人隐约听到白小凡似乎在咒骂自己 白小凡瞬间嬉皮笑脸的道:“我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武功高深,海底第一。”他特意将海底说的极为模糊,那人却只听个大概,口中笑道:“你这马屁拍的我喜欢,怎么?白小凡,咱赌上一赌如何?” 白小凡道:“赌便赌,我怕你不成?” “这次又是几块馒头?” “九块。” “好,一言为定。” 白小凡心底暗暗祈祷“陈中啊陈中,小爷我把三天的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若是败的太难堪,我可抢你的馒头吃。” 场中腾出一片空地,韩旭握刀在手,瞧着面前那文弱书生模样的陈中,满脸不屑与讥诮,似已胜券在握。 谌仲却显得从容淡定,缓缓抽刀出鞘,月晕下刀锋闪亮,映的那柔弱少年脸庞明亮。 “陈中,刀剑无眼,你此时若认输,我绝不为难你,否则伤到你,可就怪不得我了。”被称作韩一霸的魁梧少年掂着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沉声说道 陈中却是嘴角微斜露出一抹浅笑,擎掌礼了一个请字,很是礼貌的淡淡道:“韩兄不必手下留情。” 话意明显,你韩旭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我接招便是。 “好。”韩旭闷声吐出一个好字,便提刀向前,刀尖托在砂石路上,扬起半片灰尘,纷扬而起的尘沙如袅然薄雾 薄雾中有刀光闪过,韩旭一手三十六路伏虎刀颇具大家风范,粗犷的喝声伴着刀光骤然而至。 另一侧握刀的少年却是不慌不忙,韩旭的刀法较之旁人看来携风带电颇具气势,杀意更是浓厚,但让谌仲瞧来,却是如那清溪顺水行舟一般缓慢,便是连他出刀的方位角度都是瞧的一清二楚。 劈头刀劈头而来,临额头半寸有余,谌仲方才身动起来,足跟未启,微微一偏头,躲过这劈头一刀,然后侧握刀柄,反身用刀背轻轻一磕,磕在韩旭握刀的手背。 韩旭并非修行者,坝上军的刀皆是炼铁所造,谌仲力道把握的极稳,并未下重手,不过却也够韩旭痛彻心扉,手中刀顿时脱手飞出。 脱手而出的长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场地之外,场中顿时一片安静,随之而来的是哗然错愕的惊叹声。 不说十番队的所有在场新兵,便是那此间的十大明秀都是微微有些动容,身法诡异,临敌不慌,从容稳重,时机恰到好处,诸如此般赞美之词虽未脱口喊出,却是在每个人心底油然而生。 韩旭的刀法老练生辣,第一式劈头刀便是毫不留情,罗闲先前心下还微微有些担忧,手中拿捏的石子打算随时出手,此时却没了用处,不过一招,面色从容巍然自己看重的那少年便是连脚都未动,便就这么胜了,胜的有些突兀,更有些意外,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承让。”将长刀缓缓插入鞘内,谌仲依旧很是礼貌的拱手朝着面前目瞪口呆的韩一霸道出这句话来。 满脸不可思议外带错愕吃惊的韩旭心下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若说是恼羞成怒他韩旭还未心胸狭隘到那般地步,他向来仰慕强者,此时心中唯有的念头就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平日里瞧起来寡言少语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同番队新兵,竟有如此身法,他败的如此彻底与干脆。 “你赢了。”韩旭倒也干脆洒脱,随后朝着罗闲礼声道:“罗统领,先前是我莽撞,请您责罚。” 韩旭平日嚣张跋扈,却是一有血有肉行事坦荡的汉子,这个举动倒是让谌仲对他的印象转变了许多,他转身朝着罗闲说道:“罗统领,韩旭先前也是情绪所动,绝非有意顶撞统领,何况他先前所言都在情理之中,若要责罚,便连我一起好了。” 罗闲冷笑连连瞧着这两人,却是并未答谌仲的话,而是伸手指着韩旭说道:“大江中的水怪可比你眼前的人凶猛的多,你若不怕死,明晚就跟着来吧。”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韩旭怔住了许久方才醒悟过来,拱手朝着已迈步离去的罗闲喊道:“韩旭绝不会丢咱第十番队的脸。”难掩激动情绪的韩旭竟将方才战败的阴霾全数抛与脑后 “韩兄,恭喜。”陈中面带微笑道 韩旭面色羞愧万分,先前如此蛮横待人家,人家竟全然不放在心上,事后更是替自己求情,如此大义之辈,他若心怀嫉妒恩将仇报,那简直猪狗不如,略有歉意的说道:“陈兄弟,先前是我鲁莽,惭愧惭愧。” 谌仲道:“我从不喜欢提过去的事,那只会徒增烦恼。”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韩旭面带愧色摇了摇头,朝着谌仲深深抱了一拳,便拾起长刀离去。 169.第169章 木板子管饱 十大明秀都已离去,场下众多新兵却还未曾方才的惊叹错愕中苏醒过来,依旧沉浸方才陈中是如何躲避掉韩旭的那一刀的战斗中。 “好……好快的身法。” “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先前定是瞎了眼。”先前与白小凡打赌的那新兵悔恨不已 白小凡朗声大笑拍着那人肩膀叫道:“老林,记得哦,九个馒头,少一个也不行。” “呸,我会耍赖不成?”被称作老林的家伙甩头撇了白小凡一眼,心中却是打算这几日该如何度过 “陈中,真没想到,你小子隐藏的够深的,怎样?你这身法如何练成的?教下我可好?”白小凡倒是不客气,拦住陈中的肩膀就贴耳叫道,模样甚是亲昵 谌仲摇头苦笑,任由白小凡搭着自己的肩膀,口中笑道:“凑巧,凑巧而已,是我太幸运了。” 这话说出,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场中新兵心态万千,有的人则是久久回味着方才那一战,有的人则是觉得陈中也许真是凑巧而已,更有人心怀嫉妒,等着明日行舟守夜在看他的笑话。 有人面带同情的拍打着谌仲的肩膀安慰道:“陈中,好自为之,你要是一去不返,兄弟会帮你善后的。” 有人则是羡慕道:“陈中呀陈中,没想到你平时少言寡语,身手竟如此了得,日后若真从那苍白之陵中出来,可别忘了兄弟。” 有人则是讥讽不断看着笑话“不过是胜了韩旭而已,值得如此吹捧?我猜明晚定会刷下来,那大江中的水鬼水怪可不同凡人,便是多少修行者都曾死在江中被嚼碎了骨头都剩不下一根。” “就算日后进入那苍白之陵中,要知前去的可是整个天下的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修行者,陈中便是有八个脑袋十双拳头,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有什么可得意的?” 谌仲哭笑不得,对于众人挖苦劝慰也是全然不在意,其中凶险不必言说,他也是能体会的到,但想到进去那苍白之陵又能够见到傅青弈颜欢等旧友,实则也是让他有些兴奋,可怜的是身份依旧不能透露,又想到进入那苍白之陵中会遇到神庙的那些家伙,他的拳头又握紧了一分,日后修为大成杀向神庙,自然避免不了面对神庙那些人,索性这苍白之陵找到机会,当然要挫败一下神庙的子弟。 如今对自己的实力谌仲也是有了些了解,他知晓自己此时虽只是栈目境中期,但浑身的气力却仿佛永远充盈饱满,看过狄休前辈所留的那本寂灭流劲术后才知道,自己身体流动的气力却是流劲之气,能够与灵恸境中期的人相互比肩了,不禁自信又是多了几分。 白小凡朝着那些嚼碎语的人翻了翻白眼,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一群见不得人好的狗东西。”说着拉着谌仲来到营内伙房,先前晚饭还未吃,他早就饿的有些晕了,手中捏着半块生硬的馒头就往嘴中塞去,见谌仲似有心事,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陈中,你如果后悔,还来得急。” 谌仲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你难道也不希望我进入那苍白之陵?” 白小凡轻叹一口,道:“往年进入苍白之陵的那些普通将士,鲜少有活着出来的。” 谌仲知白小凡是在担心自己安危,心下尤为感动,口中却是淡淡的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白小凡道:“什么话?” 谌仲长吁口气,淡淡的说道:“我娘曾经对我说过,你能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 白小凡愣了一愣,将这句话咀嚼了很久,忽然缓缓低下了头,面有羞愧,淡淡的说道:“你比我强,那些讥笑你的人,都不如你,你说的很对,一个人若要显贵,人后必会受常人无法理解之痛,我怕累,也怕死,来从军只是想混口饭吃,更是想靠着一张嘴混个一官半职,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若自身不够强大,完全的倚靠他人,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更是对命运的一种亵渎。” 谌仲微微一笑,说道:“也许明日的行舟守夜,我就会死在大江之中,也就不必麻烦再去那苍白之陵了。” 白小凡嘿嘿一笑,笑道:“那便好了,正好满足了那些等着看你笑话人的心愿,便是临死前你也要做一个成人之美的人,如此凛然大义,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谌仲含笑不语,白小凡继续道:“此行凶险,你也要多加小心。” 谌仲微微颌首,盯着白小凡真诚的双眼,很是感动的说道:“谢谢你,小凡。” 白小凡嘿嘿一笑,似不加在意,道:“你若是总说谢谢,那也太见外了,这新兵营内,你只我一个朋友,我若是不担心你,你岂不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活在世上,孤单是最大的敌人,我盼你早些归来,成了那修行者被授予百夫长之后,提拔我白小凡一把,也算是我最大的安慰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闹的谌仲哭笑不得,一碗稀粥下肚,谌仲也是吃的有些饱了,白小凡却是又取了两个馒头塞入嘴中,后又觉得不妥,撕下半块丢与谌仲,说道:“便是死,你也要做个饿死鬼,否则黄泉路上可没有余粮给你吃,到时你若饿了,在想起我,我白小凡可不愿被一饿死怪惦记。” 谌仲苦笑道:“张嘴闭嘴的死,你莫非在咒我么?” 白小凡笑道:“我娘也说过,一直念叨的事,一定是不会发生的事,何况我这张嘴总是管不住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半块馒头被一口塞入嘴中,白小凡嚷嚷着噎到了喉咙,一口喝掉半杯清水,终于缓和下来,旁边那位略显肥胖的新军厨子却是不乐意了,指着白小凡说道:“你这小崽子每日偷懒,吃的东西却是比别人多了几倍,你是哪个统领的手下,我这里正好缺个砍柴烧饭的侍童,明日你便来我这里报道,给我做下手。” 白小凡高声叫道:“管饱么。” 肥胖厨子拎起木勺朝着白小凡头敲去“木板子管饱,老夫亲下厨,有多少给多少。” 170.第170章 将行 罗闲走的很快,他要赶回营房去读昨晚那本尚未读完的书,他一向处理完手中的事后就喜欢看书,看很多的书,看任何种类的书,他也从不喜欢浪费时间,因为他始终觉得浪费时间便是在浪费生命,他的命是很多兄弟拼死救回来的,他可以对不起自己,却不能对不起那些救过他命的兄弟。 当沈浮与折之焕两人掀帘走进营帐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书,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已经有人靠近了他,桌上的烛光低垂,将书卷映的发亮,但他却连头也未抬,甚至眼皮都不曾眨一眨。 挂着嬉笑面容的沈浮一把扯过他手中的书,笑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被人抢走手中书,罗闲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不悦,但瞧见沈浮与折之焕期待的眼神和嬉笑的容态,他又不知如何发火,口中沉声道:“什么怎么回事?” “和我装糊涂?”沈浮一屁股坐到木桌上,毫不客气的盘腿附身低头,轻轻朝新兵营的方位努了下嘴巴,笑道:“你番队那小子,不一般呀。” “你说陈中?”罗闲的模样让沈浮哭笑不得,他觉得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沈浮道:“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奇怪之极。”持着酒壶对壶嘴畅饮一口的折之焕抹了一把遗留嘴角的酒水,开口说道 “我没问你。”沈浮白了他一眼,朝着罗闲郑重其事道:“我看不透他。” “对,我也看不透他。”折之焕觉得有必要发表一下言论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但天生不善言词只善饮酒的他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顺沈浮的话音说下去 沈浮瞧折之焕的眼神着实有些厌恶,毫无掩饰的厌恶,抢过折之焕手中的酒壶,仰头一干,将酒壶丢到一侧,静待着罗闲如何答复。 罗闲沉默了良久,似在考虑也似在沉思,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子。 “你要做什么?”沈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罗闲却已走到那本被他丢到地上的书的旁边,俯下身子将书捡起,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静静的放回草席旁的竹架上,头未转,淡淡的说道:“我也看不透他。” 沈浮从桌上跃下,说道:“若是寻常武夫,凭我们的一双栈目,岂能看不出他的根骨与潜质?让我奇怪的是,无论我如何凝栈目去看,看到的却总是一团薄雾,他是你的手下,你难道不感觉奇怪?今日他与那人比斗,那迅捷的身法绝不寻常的。” 罗闲回转过头,面对沈浮的质疑,淡淡的说道:“那只有两种原因。” 沈浮道:“哪两种?” 罗闲道:“其一,他的修为高过我们,其二,他可能修习过独特的轻功身法,第一种显然不存在合理性,据我平日对他的了解,他绝未醒识,否则凭我们的修为岂能看不出他是否凝聚灵识?” 折之焕在一侧插口道:“也许他已堪破灵恸直达神游了呢。” 沈浮摆了摆手,道:“你的话简直是放屁,他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能在那年岁踏入神游的人,除了当年的小唐先生七子游中的那七位,便只有那带着一头海狮当剑仆的东海妖子了,再者说那妖子不是也未能破镜?”说着他连连摇头 罗闲点了点头,道:“除去不可能,那剩下的再难以置信,也是可能的,想他应该修习过某种独特的身法,咱坝上军带艺入营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也不用多疑了。” 沈浮微微点了点头,罗闲继续道:“平日里他训练尤为刻苦,颇有毅力,不过今日他出手,一招便打败那韩旭,倒是在我意料之外,若随我们一同进入那苍白之陵,能够有性命出来,倒是一可用之材。” 沈浮一扫先前疑惑,索性不在多问,朝着罗闲说道:“明晚是谁?” 罗闲道:“颜欢。” 沈浮微微一惊,道:“竟然是他。” 罗闲道:“他是从王爷那里请了愿,自愿前往的。” 沈浮笑道:“有点意思,驾着马车来到坝上军营,他还是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领,明晚要不要去看看?” 折之焕在一旁撇了撇嘴,哼道:“你是去看他,还是去看那容家医命。” 沈浮似是被猜中心事,沉声道:“有区别吗。” 折之焕环胸而抱,意味深长的说道:“不光有,区别还很大,平日你除了吃,便是睡,懒到极致,便是上个茅厕都用跑的,这几****却瞧你一有空闲就往那医务营跑,动不动便说自己上吐下泻得了恶疾,非缠着那容家医命给你开药方诊脉搏,你的心思全坝上军都知晓。”说着嘿嘿一笑,抚着沈浮头笑道:“难不成你还当这是秘密?” 罗闲在一侧无奈摇头,涨红脸的沈浮顿时昂首挺胸故作淡定,解释道:“别人能生病,我便生不得?” 折之焕点头道:“对,别人生病那是情非得已,你却是心甘情愿,别说你昨夜偷偷从老头那里顺来的巴豆是当夜宵的。” 沈浮似有些气急败坏,甩手走出罗闲营帐,折之焕哈哈大笑,朝着罗闲道:“瞧见没有,被我猜中心事,这家伙竟落荒而逃了。” 罗闲无奈摇了摇头“你还是去瞧瞧你珍藏的那些酒吧。” 折之焕一怔,猛的一拍脑袋,风一般冲出营帐“沈浮,你他娘的要是动了老子的酒,明日我便去告诉余腔那娘们你的事。” 对着铜镜涂着香草胭脂被誉为坝上军第一八卦的余腔耳垂微微一颤,撂下手中铜镜掀帘走出营帐,听着对面酒坛碎裂加上折之焕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后紧锁眉头,千金难求的脂蔻坊上好的红妆胭脂被风一扬就扑簌簌的从他脸上直如尘屑掉落,捏着兰花指的余腔颇为不屑道:“先是咱青画妹子抢了我坝上军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就罢了,那容家的小医命也敢与我争奇斗艳?” ………… …… 谌仲依旧醒的很早,天刚微亮,他便更衣洗漱,一侧草席上的白小凡依旧鼾声大作,他特意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掀帘而出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朝阳初升,远处天际海面一线处初显肚白之色,眺望江岸那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精神顿时振作了许多,疏通着筋骨,伸展着腿脚,清露凉风实在很容易让人保持清醒。 这些时日每晚睡梦中,都好像遁入混沌状态,他隐约觉得体内一股莫名之气躁动不止,就像是要从灵识内迸发而出,而这种难以抑制的气息,他竟无法操控自如,那种隐藏体内莫名的烦躁情绪几乎让他感到有些压抑,他先前以为这是破镜的征兆,但心下细想了想,却是发现那股莫名情绪开始占领他的脑海,宣示的却是满满的杀戮之意。 怅然的瞧着邙江水东流而去,吸纳着蕴藏在天地间的元气,他方才觉得舒畅了许多,俯身半蹲在江岸,撩着冰凉的江水轻轻的抹了几把脸,从怀中掏出青巾擦拭干净,目光又朝着远处坝上正规军营瞧了一瞧,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今夜便是要去陪着行舟守夜,据说那江中的水怪数量繁多颇为凶狠,饶是寻常的修行者死在大江中的也不在少数,何况江那头还有着蛮人,他的情绪倒是没有太多的波动,倒是其他番队的队员却是多少有些紧张。 到了傍晚,新兵营被选中的十一人被聚集江岸,谌仲站立人群,没过多久,就见远处有将船缓缓驶将而来,紫金龙大旗竖立船身,迎风呼展,甲板之上黑压压的站立着不少手持长戟身穿甲胄的将卒,船头那危杆上有个拿着短刀剔着牙口悠然而坐的少年,将船高有数十丈,他却是怡然自乐的偏着双腿,是不是的朝着江中啐出一口,模样甚是洒脱。 一番队的梁晋缓缓说道:“此行有沈统领同行,诸位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谌仲瞧见沈浮的时候不由的便想起那以马车为家的颜欢,也不知那家伙如今怎样,这次苍白之陵想来他一定不会错过的吧。 旁边那黝黑少年摸着腰间长刀似有些紧张,在听到梁晋的话后情绪并未有些好转,口中不无担忧的说道:“据说自从那遮面人杀了蛮人两人伤了那詹司台之后,蛮人每日行舟守夜的人都是多了不少。” 韩旭讥诮道:“你若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急。” 这人忌惮韩旭,却是不敢反驳,心底只能默默暗骂几句“你他娘的嚣张什么,昨日方才败在那陈中手下。” 将船靠岸而停,船上一舵手模样的兵卒丢下长木,谌仲等人踩着长木来到船上。 甲板之上站立着百十位坝上兵卒,年龄参差不齐,有的青葱年少,有的却已年近半百,整齐的提着利器毫无情绪的眺望着茫茫江水。 171.第171章 行舟守夜(1) 谌仲环视周边,发现众人的脸色多少有些紧张,毕竟此夜面临的不光有那江中凶悍的水鬼水怪,还有江那头的蛮人。没有人想死,但无论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今晚绝对有人会死,想到这里,他们握刀的手又紧了一些,毕竟手中的利刃能够给他们极大的安全感。 他的目光忽然被船尾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纤细妖娆的身段,背缚着一个偌大的木匣,纱裙被清风撩起,显得有些凌乱,秀手垂在臂侧,安静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那艘即将起航的一叶扁舟。 “容姑娘。”他一眼便瞧出那人便是容家的当代医命容蓉“容姑娘竟然已来到坝上?今晚她竟要陪同行舟守夜。”他心底着实有些疑惑,因为以往行舟守夜,从来都是守夜人独自行舟前往,绝不会带任何一人,今夜事出有因,自然不算在列。 他眺目朝着远处瞧去,却见渡口寒鸦哀鸣,显得很是寥落,有叶扁舟正缓缓朝大江驶去,舟头有个少年懒散的斜躺在船头的草垛上,手中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正悠闲认真的修剪着指甲,身侧是一被灌的满满的酒坛,坛盖已被揭开,想来酒味香醇,那船头的少年时不时的很是惬意的饮上一口。 瞧见这情形,谌仲已是无奈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今晚行舟守夜的人,竟然是颜欢”也许只有颜欢这样的人,才能将凶险无比的行舟守夜当做游玩的心态去面对吧。 船将行,坐在船头危栏上的沈浮扬了扬手,并未站起,只是大声的吼了一声“起航。” 大船缓缓而行,始终跟随在那小舟之后,江水并不湍急,所以船行驶的很是稳妥,偶尔有水流与船桨激荡的微弱声响,却是被当做点缀寒夜的琴瑟之音了。 大约行将两个时辰,已近午夜,半弦月垂在海天相接处,有月光映照江水之中,闪着粼粼光亮,宛如仙境。 月照下一道屏障一般的水流长线纵向将大江隔断开来,薄如蝉翼的水线延伸不见边际,水流长线的那头有支小舟似早就停在那里,舟上点着篝火,有个颇为魁梧的少年静坐船头,卷着裤腿赤着双脚撩动着冰冷的江水,他的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剑柄若狼头,獠牙可见,剑身轻薄如蝉翼,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瞧见那艘缓缓驶将而来的小舟时,他的表情并无太大的波动,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那艘小舟已靠近他不足十丈。 有人低头喃喃道:“终于到漩涡线了。” 漩涡线以北为蛮人水域,以南为大明水域,分割明显,轻易不得越过边界,否则格杀勿论。 颜欢的小舟在距漩涡线两三丈的时候才缓缓停下,然后他好像刚睡醒的模样,揉着模糊的双眼长长的伸了一个拦腰,瞧见怀抱长剑的蛮族少年后他的表情也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微微斜瞧了一眼,便敛回目光到身侧的酒坛上,从草垛中拿出一墨色木杯,倒了半杯,抿了一小口,然后很是认真的将草垛重新铺展了一下,似觉得满意舒服,于是便又盘着腿靠在那里,眼睛却是盯着海天相交处那半弦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各自代表一方势力的两位行舟守夜人谁也没有说话,原本寂寥的江面此时显得尤为安详和平静,偶尔有水流冲刷的声响,轻轻抹杀着这寂寞的气氛。 谌仲所在的那艘大船距离那漩涡线并不是很远,凭着肉眼能够瞧见不远处小舟上两个少年的诸般作态,起初的时候并没有出声,他们原本以为两个行舟守夜的人见面定会唇枪舌剑然后拔刀相向拼斗一番,毕竟蛮人已夸下海口,若交不出那遮面人,大明日后的行舟守夜人绝不会好过,但那头的抱着长剑的蛮族少年好像并不急,当他的目光瞧着远处大明将船的时候,嘴角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虽然隔的很远,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道眼神饱含的蔑视之意。 有人蹙眉低声道:“那人是谁?” “你有没有瞧见他怀中的剑?” “我不是瞎子,当然能够看到。” “你瞧那剑柄像什么?” 那人睁大了眼睛,忽然脱口道:“那莫非是狼羁剑?” “既然瞧出那是狼羁剑,难道还不知此人是谁?” “他是断天,太上榜第三的狼羁剑断天,天下十大巨子之一。” 这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此间太过安静,所以在场的人都听的很是清楚。 有的人已面露惊骇之色,也难怪,那断天乃是太上榜探花,天下十大巨子之一,更是剑痴的嫡传弟子,在天下年轻一辈份中乃是天才中的天才,莫说他们这些未曾醒识的普通将卒,便是那些修为大成的大修行者,能够胜过他那一剑的人都很少很少。 谌仲的目光锁在茫茫大江中那面带讥诮神色的少年身上,忽然一道目光朝着他的眼神射来,他微一皱眉,心神竟微微动荡,心底更是微微一惊,方才他施展栈目,似要瞧一瞧那名为断天少年的灵识强度与修为,竟是被那少年发现,将栈目射出的元气尽数反击回来。 他觉得这断天绝不是寻常之辈,被列为天下十大巨子也绝不会虚夸,不禁为颜欢开始担忧起来。 只听身侧的韩旭忽然沉声说道:“陈中,你不是修行者,最好不要盯着他一直看,否则会扰乱你的心神。” 谌仲点了点头,知韩旭是良言相告,因为普通的人在接触修行者眼神的时候,根本承受不起那双栈目施展出来的无形之光,很容易被那人的灵识所操控“多谢韩兄提醒。” “这人便是太上榜探花断天,他手中的那柄剑名为狼羁,据说他精修剑道,单论剑法而言,在天下年轻一辈份中能居前三。”韩旭缓缓道来 谌仲道:“昨夜伤了那易太的人,便是他吧?” 韩旭道:“正是此人,那易太也是咱大明潜渊榜上赫赫有名的人,却是在他手中撑不过三招。” 说着他仰头瞧了瞧夜色,沉了半响后,继续道:“一会便是千鳞跃罗生,届时水鬼便会齐聚漩涡线。” 谌仲疑问道:“千鳞绕罗生?” 韩旭道:“那是邙江中的异象,据说当年蛮人与我们大明将士死去的冤魂全都附身在大江中的水鬼身上,每当深夜紫微星绽放之时,漩涡线界便会开启罗生门,连接地狱与人间的罗生门便会大开,那些水鬼便会齐聚此处,以求轮回往生。” 谌仲点了点头,朝着夜幕瞧去,却见紫微星此时微微闪着光亮,渐渐有所异动。 韩旭低头朝着身旁的梁晋说道:“梁晋,一会便是千鳞绕罗生,我们新兵营的这些兄弟,千万不要散了,那些老兵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梁晋点了点头,却是朝着谌仲说道:“陈中兄弟,一会你跟着大家,碰到那些水鬼,千万不要留情。” 谌仲点了点头,然后将腰间的刀柄又握紧了几分。 船头的沈浮瞧着江中的两艘扁舟,口中吹着口哨很是惬意,时不时的将目光抛向船尾那头的美貌姑娘,似想去交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长吁短叹抓耳挠腮,便是口哨吹的都毫无节奏了。 有人轻声说道:“沈统领这是怎么了?” 一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春心荡漾。” 这人嘿嘿一笑,恍然大悟道:“莫非咱沈统领瞧上了容家姑娘?” 这人竖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可别让沈统领听到,否则他绝不会轻饶你。” 这人不屑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况这容姑娘姿色貌美,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怕什么?” “沈统领是不是君子?” 这人瞧着沈浮一幅浪荡模样,又想起平日被沈浮调戏过的那些坝上姑娘,除了那坝上一枝花阮青画之外,还真没有哪个有姿色的姑娘没有被沈浮调戏过的,遂摇了摇头,以表惋惜。 172.第172章 行舟守夜(2) 谌仲接过令牌,这令牌名为采魂令,杀死水鬼后,便可将水鬼的印记记刻在采魂令之内,这采魂令每杀到一定的水鬼便可变更一种颜色,从低到高依次为红蓝绿紫金,千鬼斩之后,令牌会呈金色,据说当年唐小环行舟守夜三十三天归来,那采魂令金光四射,便是三十里开外,都能瞧的清楚,那次唐小环足足斩杀了近万头水鬼,自此坝上那万鬼斩的称号被冠在他的名头之上,自此多年以来,无人能够超越。 谌仲等人依旧在等,让他有些疑惑的是,江中对峙的两个人始终没有太大的动静,那断天依旧怀抱着他那柄狼羁剑,赤足撩动着江水,颜欢也依旧懒散的躺在那里,瞧着半弦明月,怔住发神。两个人根本没有过多的交流,哪怕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有个温柔的目光始终瞧向颜欢所在的方位,但颜欢却是理也不理,甚至连瞧也不瞧上一眼。 船头的容蓉目光从温柔变为冰冷,很久不曾眨动的明眸此时微微一颤,然后仰头看向天幕,随后敛回目光,朝着颜欢的方向表情很是冷淡的沉声道:“你最后以后永远不要和我说话,更不要瞧我一眼。” 她终于转过身来,似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她始终不明白的是,颜欢为何总是刻意的躲避着自己。 女人的心思莫测,但男人的心思岂非也是难以揣测? 紫微星已有隐约有了异动,当它开始散发那股绽放之力与漩涡线交汇融合的时候,那罗生门便会开启,届时万千水鬼便会齐聚罗生门处,乞求往生轮回,所见之物,就会被他们当做世间最污秽最唾弃的事物,他们绝不允许轮回路上那些污秽的东西挡住他们的道路。 江面有风吹过,阴冷的寒风,每个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握着鳞钩短刀的沈浮此时面色也不由的一动,原本敲打着栏杆的手指也是怔住,侧着耳朵似在倾听什么,瞧见江面漩涡线以北那怀抱长剑的少年有所动作的时候,那双睿智的眼睛忽然便亮了起来。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沈浮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好像江中那怀抱长剑的少年突兀而起的战意,让他起了浓厚的兴趣 行舟守夜对于断天来说太过寻常,他已很久不在守夜,凭他如今的修为和与十二明秀多年来的交战历程来看,江中这些无谓的战斗已对他没有任何的提升。 沈浮早就知道嗜武成痴的断天绝不会放过颜欢这样的一个绝好的对手,他瞧向颜欢的神情有些惘然更有些疑惑,这个传说中羽族的后裔,虽在潜渊榜上位列第四,但那只是因为傅青弈的光芒太过耀眼,那些潜渊榜上的人都附庸在他的光环之下,才显得黯淡了许多,但论修为来看,这个羽族的唯一后裔,绝不是简单的角色。 谌仲的感知程度很强,断天极其微小的动作,哪怕是渺不可闻的战意刚从心底透出,他便已觉察出来,那股只有修行者才能感知的战意,从漩涡线那头粗壮少年的身上直直的透入他的灵识之内。 先前与詹司台一战,他运用寂灭流劲术护住心神,强行受詹司台一记重拳,当时的确没有被其所伤,起初他并未在意,只认为凭自己如今身体的强硬程度,足够抵挡灵恸境巅峰修行者的一拳,但隔了数日后,却隐约觉得灵识有些动荡,不禁对那詹司台和那太上榜上的诸多蛮人天才正视起来。 如今瞧见断天,只方才那一眼,便觉得此人绝不是詹司台那般简单,何况他手中的剑,给人的那种压迫感,竟惚恍有些戏谑之意。 “他真的好强。”谌仲被那远远抛射而来的压迫感也或是说那种自信的战意燃起了心中的战火,心底也却是开始为颜欢担心了起来。 懒散躺在船头草垛上的颜欢自然也感受到了对面隐约透射而来的战意,但他好像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非但如此,他竟是连准备迎战的意思都没有,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盯着大江远去的方向,似在寻觅些什么。 向来自负高傲的断天很少有生气的时候,他始终认为只有失败者才会被负面情绪所影响,除了与骑着通灵黑豹的家伙切磋落败个两三式偶尔有些不服之外,他骄傲的绝不允许自己轻易的动怒。 当瞧见几丈外漩涡线那头,小舟之上斜躺着的懒散少年一幅颐养天年的悠闲模样的时候,他的确有些微微动怒了,很少动怒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傲气如苍天翱翔的雄鹰的他突然觉得今晚的行舟守夜的确有了那么点意思。 “嘿,报个名号。” 断天有些戏谑的朝着那懒散少年开了口 也不知颜欢并未听到还是故意如此,沉寂了许久后才缓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瞧着对面已站立而起的蛮族少年,侧着耳朵有点恍惚的懒声问道:“你是在与我说话?” 他问的很诚实,但较之断天听来却感觉极不舒服,更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不识时务,但他想这少年也许并不知自己是何人,他摊了摊手道:“这里只你我二人。” 颜欢却是抿嘴微微一笑,指着远处大船上的众多兵卒,朝着断天笑道:“并不只有你我二人。” 断天沉声道:“今夜行舟守夜的人是不是你?” 颜欢道:“是我。” 断天道:“所以我问的是你。” 颜欢摇头苦笑,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斜躺在那里朝着断天摊了摊手,很无辜的说道:“我其实并不想担这苦差事,无奈有人告诉我,说这大江上夜景实在不错,而我又是一个禁不住诱惑的人,你要知道,好的风景总是能够陶冶人的心性的。” 断天道:“你来这里是为了看风景?” 颜欢笑道:“不然呢?” 断天摇了摇头,道:“看来昨夜那人的教训还是不够。” 颜欢一怔,说道:“昨夜伤了易太的便是你?你就是那太上榜的探花狼羁剑断天?” 断天冷哼道:“你认得我便好,想必我让他传回去的话你也是知道。” 颜欢忽然笑道:“我若说你伤他伤的太轻,会不会让你更满意一些?那个家伙正好与我有些恩怨,你能替我教训他一顿,我实在有些感谢。”说着他竟抱拳朝着断天做了一个多谢的手势“还有那位蒙面少侠,你们若要寻他,不妨自己去找,何必让我们去寻?”说着他冷笑道:“我倒是有些佩服那蒙面少侠,我若有他那般本事,那詹司台也绝不会放过的。” 断天微微叹道:“我那死去的两个兄弟的命,总要讨回来的。” 颜欢道:“他们私自跃过漩涡线,难道不该死? 断天忽然沉声道:“他们该不该死,却轮不到你来说。” 颜欢耸了耸肩,道:“我很懒的,他们的死我当然也懒得去关心,但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们的确该死。” 断天的确有些动怒,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嚣张的说出这些让他听起来极为不爽的话,况且那少年依旧一幅有恃无恐的躺在那里,就好像是茶余饭后在讨论一些家常的小事一般,他阴沉的说道:“若今日你死在这里,是不是也是该死?” 颜欢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那的确该死,技不如人被人所杀,那的确是该死的。” 173.第173章 行舟守夜(3) “好。”断天的话很干脆也很果断,他手中剑也已亮出,他的眼神也已炙热和兴奋 年轻辈份中能够值得他断天拔剑的人很少,灵恸境巅峰的他以剑道闻名,十大巨子之中,四位剑道天才,如果说源柒君的剑奇诡,傅青弈的剑稳准,易有辕的剑磅礴,那么断天的剑便可以称之为痴癫。 因为没有人的剑法如他那般癫痴疯狂,他出剑如惊风如骤雨,剑招一但施展开来,如不见血,绝不停收,正如他所修炼的那套剑法癫痴三十三剑一般。 狼羁剑已亮出,场中的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而去,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断天,剑痴的嫡传弟子终于耐不住性子要出手了。 他面对的是羽族唯一的后裔,也是那灵恸境巅峰的大明潜渊榜上赫赫有名的以马车为家的少年,场中的所有人都在为颜欢捏了一把冷汗,对于颜欢的传闻他们相知甚少,只是传闻那性情不羁喜游山玩水的懒散少年在那西荒漠边境挥手杀了几名寇鬼将,后又潇洒的全身而退,但那些寇鬼将与眼前的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相比,实在难以启齿。 “也不知道那颜欢是不是那断天的对手。” 有人轻叹道:“悬之又悬,他若再败,看来只有秋家的那位惊蛰刀才能与其一战了。” “愚惑道人编排天下十大巨子,这断天位列第七席位,那颜欢不过只是潜渊榜上的第四,如何能与十大巨子相比?此战绝没有胜算的。” “但愿他不会输的太惨,否则我们坝上军的脸面也丢的实在太大了点。” “据说那断天能与花统领斗的难解难分不分伯仲,那颜欢焉能与花统领相比?想来此战没有什么悬念,只希望他不要输的太过难堪。” 诸如此般泄气的话从这些兵卒口中层出不穷,他们好像已经笃定颜欢必败无疑,谌仲听到耳中实在有些恼怒。 “你们好像很希望那断天胜了?”没有人能够在谌仲面前这样说他的朋友,所以他很是有些气恼的说出声来,无论任何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不忿的意味 众多的目光顺着声源寻去,见是一位其貌不扬的新兵,于是有人冷笑道:“我们不过说的是一句公道话。” “难不成你认为那颜欢比花统领还要厉害?” “他不过是曲曲潜渊榜第四,若说那洗尘剑黑八月也就罢了,那可是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你认为颜欢有取胜的希望?” 谌仲冷笑道:“所以呢?” “所以他绝无胜算。” 谌仲依旧冷笑道:“你们说他毫无胜算也好,说他不是断天的对手也罢,也许他心里也知晓并非是那断天的对手,但他依旧前来行舟守夜为我大明把守这邙江的关卡,他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今晚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但是他还是来了,没有任何犹豫的来了,可是你们却在这里看着笑话,恨不得他输的一塌涂地,难道这便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说的义正言辞,那些老兵有的羞愧低下头去,有些则是愤然道:“你又是谁?” 谌仲冷笑道:“新兵十番队陈中。” 有人讥笑道:“既然你觉得我们在看笑话,那好,你不愿看笑话,那便下去与那断天一战,也给我们长长见识?” “对呀,传说罗统领手下有个身手颇为不错的人,莫非便是你?”那人四下打量了谌仲一番,继续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也是一个未曾醒识的家伙。” “一会罗生门开启,但愿你能保住小命不让那些水鬼将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你若知错,一会便跟在哥哥身后,哥哥定保你周全。”说着这些人轻蔑的朝着谌仲大笑出声,待沈浮瞪着双眼瞧了他们一眼后方才安静下来,目光却是不断的打量着那其貌不扬的新兵蛋子,眼神尽显轻蔑。 谌仲正待出言反驳,却是被韩旭拉住了衣角“不要和他们争论,那些新兵恨不得我们死在这里,省的占了他们的名额,与他们怄气,不值当。” 谌仲接连冷笑不止,他实在想不出坝上军竟然还有这般心胸狭隘未战先怯的战士存在,本以为坝上军虎狼之师皆是侠义之辈,但这些人的所说所为实在不敢恭维,想到师傅对自己的恩情,再看到如今坝上军这些人的丑态,他实在替那位死去的师傅有些不值和惋惜,若他在九泉之下看到坝上军中将士的这些作态,如何安息? 他不在理会这些人的冷嘲热讽,眼睛继续朝着江中对峙的两人瞧去。 月晕氤氲,被那道存在了千年的流水线条隔开的两个少年相互对视,怀中抱剑的少年讥诮而戏谑,斜躺柴扉的懒散少年悠然而惬意。 怀抱狼羁剑的少年终于缓缓将剑握在手中,握剑的手很稳也很沉重,另一手却轻轻抚摸着剑身上狼藉遍布的齿痕,就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颊,温柔而深情。 有墨色剑芒自剑身迸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犹如决堤江水,剑势凶猛,没有任何的情感,就像是被剥去灵魂的恶鬼,在扑向面前美味的佳酿。 颜欢当然不是佳酿,也不会任由那道如恶鬼一般的剑芒将自己吞噬,尽管那些剑芒看起来极其的暴戾与凶残,但他依旧泰然自若,好像迎面而来的不是要刺入他胸膛的利剑,而是那春野稣飞的柳絮。 他连站都没有站起,依旧斜躺在那自认为很柔软的柴扉之上,但他的手却动了,陡然翻转,双指一捏,一片白羽凭空出现在他的指间,没有人看到那胜如冬幕之雪的白羽如何出现在他的指间。 指间轻轻一挥,很是轻柔的一挥,那跟白羽便迎剑芒而上。 剑芒如繁星,毫不间歇的从那柄狼羁剑身射杀而出,修炼痴巅剑道的少年出手绝不容情也绝不会给他的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与空隙,他的剑法向来如此。 174.第174章 行舟守夜(4) 白羽很白也很轻,看起来只是一根普通至极以至于从任何鸟禽身上都能掉落的羽毛,但当那些剑芒触碰到那柔嫩白羽的时候,却再也难以向前移动分毫,挥洒出去的羽毛在迎上剑芒的时候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过眨眼之瞬,便形成一如扇形的羽盾,一个由无数轻羽而幻化而成的羽盾。 距江面只有半丈之遥,像是散发着白光的烛火一般悬在冰冷的江水之上,就算是一阵清风都能吹散的羽盾却是阻挡住了那凶残暴戾至极犹如繁星多的剑芒。 断天的神情微微一怔,惊讶的神情并未持续多久,忽而变作兴奋之态,能遇到一个年龄相仿且旗鼓相当的对手,这的确是一件值得他兴奋的事,被勾起浓厚战意的他此时变的越发的激动起来,就像是荒林中猛虎遇到雄狮那样的激动。 有元气自灵识内顺着他粗壮的臂膀倾泻游走,浸透到剑身,站在船头挥剑如练直若癫狂的蛮族少年很少用出足够让他癫狂的一剑,那只是因为未曾遇到合适的对手而已。 剑意很浓,浓如此间大江中的夜色,虽空洞寂寥却饱含广阔之意,当浓浓的剑意浸透他全身每一根脉络每一条筋骨的时候,他已遁入癫狂之态,煞神一般的蛮族少年全身如海风呼啸,发根直立,兽袍崩裂,江面有波涛翻滚不息。 远处大船被波涛强行推送出数十丈之远,所有人的目光都露出惊骇之色,这里的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癫狂的剑法,能够撩动大江之水数里之遥。 船头那背着木匣探出船栏朝外眺望的美貌少女神情紧张,那双秀手几乎要将木制的栏杆捏碎,发出阵阵吱吱的声响,犹如她忧虑的心即将破碎一般。 那股波涛来的太过突然,大船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准备,所以有些根基不足的人险些趔趄在地,更有人已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韩旭自认下盘功夫稳扎,便是寻常的成人大汉都难以搬动他稳扎的马步,但那股波涛与莫名的癫狂之气袭来的时候,他还是差点朝后摔去,双手只是很随意的朝着身边人抓去,企图稳住身形,却是抓了一空,他蹙着眉头有点疑惑,因为那原本站在他身侧的陈中早已不见踪影,他甚至都不知那人是何时消失何时离去的,他简直连看都未看到,所以他心底的疑惑更大了一些“陈中去了哪里?”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其貌不扬的新兵去了哪里,那拎着鳞钩刀的沈大统领也没有察觉,他的目光早就被大江中那两个对峙的人吸引了过去。 那股江面泛起的波涛并未对颜欢的那艘小舟造成任何的影响,他的小船很小,除了船头的草垛和船尾未曾用过的双桨和一坛好酒外别无它物。 小船未移动分毫,甚至连船上的酒坛都没有晃动的痕迹,因为船上的人已站起,深邃的目光犹如天外繁星眨着的光芒一般刺眼,任何人瞧见那双眼睛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眼睛,那原本懒散无光的眼神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坚毅与炙热,只有荒野大漠中烈日才能散发出的那种炙热。 剑意袭来,能够让颜欢思考的时间很少,他也的确很懒,就算是面临如此癫狂必杀的一剑,他也不愿多想一分一毫。 一股劲风从他的体内迸发而出,沉郁顿挫间寒风凛然而至,无数胜如白雪的轻羽凭空从他坚挺的背脊之后滕然而起,就像是芦苇丛中突然惊起的无数鸥鸟,撕扯着哀鸣着雀跃而起。 “惊羽诀。”断天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没有人能够小视远古十二异族羽族的独门诀法,就算是身为剑痴传人的断天也不能,当瞧见那凭空骤然纷扬如万千瑰丽绽放的白羽的时候,他的剑意竟忽而有了退怯之意。 犹如幽雀开屏被白羽覆满背脊的少年紧抿嘴口,强大暴戾癫狂若疯的剑意抵住他身前半丈之外,以无数元气凝聚幻化而成的羽翼已耗尽他灵识内的全部元气。 闷声喝出的一个“袭”字,已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羽翼已破空而出,朝着那股癫狂的剑意袭杀而去。 破碎的剑芒犹如烟花绽放,也好似冰晶被敲碎掉落下来,持着长剑寒锋如凛冬的剑芒竟被那破空袭杀而来的羽翼击碎。 当所有人都认为那奇诡无比的羽翼能够穿透那持剑的蛮族少年身体的时候,那柄剑竟好似忽然有了灵性,从那蛮族少年手中脱缰而出。 “嗷。”一声震耳欲聋的狼吼声响彻天际,远在海天一线处的弦月似乎都有些惧怕的低垂了眉角,原本皎洁的月光竟黯淡无色。 剑还是那柄狼羁剑,但剑身却已幻化成呲着獠牙的饿狼,任谁都能瞧出那绝对一头饥饿了许多的一头恶狼。 呲着獠牙的狼头一口将那由无数白羽幻化成的羽翼吞噬下去,咀嚼的模样就像是在品尝着世间最美味的佳肴,那双绽放青光贪婪暴戾的兽瞳极为可怖,但较之他狰狞的嘴口来说,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邙江北岸渡口,有个骑通灵黑豹的少年俯身低头,轻轻的抚摸着座下黑豹的鬃毛,喃喃的说道:“竟能逼断天那家伙召出器兽,也不知江那头今晚是谁来守夜,是不是那花瞎子?还是那骑骆驼的臭瘸子?” 那头黑豹好像并不想理会背脊上的少年,依旧兽目紧闭,四肢匍匐在地,很是懒散的张了张口,便有一条大江鳞被他吸入口中直接吞入腹内,然后它好像很是心满意足,继续睡去。 ………… …… “那……那好像是狼羁剑的器兽,百兽榜中排名第二十六的癫殒饿狼。” “不……不会错的,那一定是癫殒饿狼,那柄狼羁剑竟已被注入器兽,他……他的实力太强了。” 注入剑胆的兵器,已较之寻常兵器不知强上了几分,再往上,还可往兵器中注入剑元,所谓剑元,便是采纳天地间精萃的元气注入武器利刃之中,人体内的灵识依据灵识的强度来说,可储存的元气大小多少不同,修行者向来依靠元气催动功法,元气耗尽,除了五觉较之常人有所突出外,施展出的功法却是徒有其形并无实威,能够将兵器淬炼出剑灵,便可施展天外飞仙,百里之外飞剑取人性命,灵恸境的修行者皆可提炼灵识内的元气淬炼成灵气注入器具之内,从而御风飞行,飞剑夺命,更能剑芒突显,器离躯体战斗搏杀。 能够将灵兽注入武器之中,幻化成虚体形态的武器,则称之为尾兽之器,在对敌之中,催动器兽,较之寻常兵器,威力更是庞大了不知多少倍。在武器中注入器兽,是一个颇为繁杂的巫能之术,天下间能够掌控此巫能之术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拥有器兽的武器,实乃是天底下最为凶悍的兵器,因为他已将灵兽的修为能力据为己用,在加上自身的修为,实则是在战斗中处于以一敌二的状态。 “狼羁剑竟是尾兽之器。”沈浮的脸色已变,因为他从军坝上三年以来,与那狼羁剑也不知交手过多少次,却从未见那人催动过器兽,他本以为那只是一柄有着传承之名的剑,却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一柄注入了尾兽的剑,而且还是以那百兽榜中以凶残著称的癫陨饿狼的兽魂为器的尾兽之剑。 他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已瞧出,颜欢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也可能那颜欢就会死在那柄有着器兽的狼羁剑下。 他并未出手,因为他不能打破行舟守夜的规矩,双方势力行舟守夜者相斗,决不允许其他人出手,哪怕是生死相关,那也是规矩,一个不能打破的规矩。 场中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已瞧出颜欢必败无疑,但他们好像并不关心那个行舟守夜人的生死,他们只希望那狼羁剑不要杀向他们,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何况生死相关?好在他们知道行舟守夜的规矩,如果他们站在这里不动不出手,那柄狼羁剑就绝不会轻易的索取他们的性命。 有木栏破碎的声响,那是被人生生攥碎的响声,声音很清脆但并不大,所以没有人在意。 但沈浮已顺着那声清脆的响声寻了过去,那始终倚在栏杆上的背木匣的美貌少女因为紧张已将船上特质的坚硬栏杆捏的粉碎,而她的玲珑娇嫩的身躯已要跃飞而出。 “你不能去。”沈浮的那双手紧紧握住容蓉的肩膀,他的话很坚定,不容置疑。 “放手。”容蓉的话也很坚定,更不容置疑,因为她的话不光冰冷甚至有些冷血和恼怒。 沈浮当然没有松手,相反握的更紧了些,他沉声道:“这是规矩,更是他的选择。” “放手。”容蓉并没有回头,她那双明眸始终盯在大江中苦撑着的颜欢身上 沈浮依旧坚定道:“就算抛开规矩,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容蓉不在回答,她秀掌一翻,便打在沈浮的胸口,她用的力道着实不小,但招式却是普通至极,凭沈浮的修为完全能够躲避,但他却是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任凭那双秀掌打在他的胸口。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相反,握的比之前更紧了些,他的脸色有些难堪,嘴角还渗出了半点血渍,但他却是毫不在意。 容蓉终于转过头来,她的脸色有些疑惑有些不解,更多的则是那点隐约透出的愧疚之色,她沉声道:“为什么不躲。” 沈浮觉得能够如此近的距离看到容蓉那双明如皓月的双眸已万分满足,他摇头苦笑,嘴角却是朝着江中漩涡线南侧的颜欢努了一下,说道:“你相不相信他?” 相不相信他?容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愣,她好像从未怀疑过颜欢,从那西荒漠中舍命救出自己的倔强少年尽管始终对自己不理不睬,面对诸多鬼将身负重伤却依旧笑谈风声在马车上豪爽饮酒的少年,几时让人失望过? 她没有回答沈浮的话,她也不必回答,因为她已不打算去帮他,因为她相信,那个始终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少年绝不会轻易的倒下,更不会轻易的死在那狼羁剑下,如果想给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那只是她相信他。 信任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不言而喻,说不清却也道不明,只有灵犀相通堪为挚友的人才会有的情感。容蓉的感觉向来很敏感,当她探目朝着那嘴角轻佻面临尾兽之器的攻击却依旧能露出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心底一暖,就像是待在阴暗地窖中的人忽然见到春日暖阳的那种温暖,她终于点了点头,口中喃喃的说道:“我当然相信他,我从不会怀疑他的。” 175.第175章 行舟守夜(5) 颜欢已被那加持着兽魂的狼羁剑散发而出的威力压的快喘不过气,但他并未想放弃,强行催动着体内仅存的元气,幻化成白羽阻挡着那浓厚的剑意。 “迫。”断天并不想耽搁时间,他的时间向来很宝贵,所以他决定抹杀面前硬撑的那少年最后的一点希望,他一向喜欢抹杀生命,那种摧残生命的力量更能激发他的兽性。 颜欢已闭上了眼睛,但他的嘴角却是笑的,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露出半点绝望之色,羽族的人从不会绝望。 携着癫陨饿狼的剑意慢慢的撕裂着白羽幻化而成的羽盾,一点一点缓慢轻柔却决不后退的朝着那倔强少年的胸口而去。 容蓉的眼角已是泪光盈盈,但她却没有转过头更没有闭上眼。 沈浮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心中百味杂陈,酸楚的情绪竟不由涌上心头,他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悲悯的情绪,既为坝上军,早就见惯生死,悲悯这种丧失斗志的情绪,凭什么出现在他的心中,他不懂也不明白。 所有人都认为颜欢已抵不住这一剑,那阴森可怖张着血盆巨口的獠牙就要吞噬他的生命,无谓的抵抗只是缓慢延迟了他死亡的时间而已。 一道青芒光线自大江空寂处如电光飞驰而来,就像是从须弥缥缈的空间突然蹿出的一道鬼魅。 没人瞧见这道青线是如何出现,更没有瞧见他如何穿插到狼羁剑与颜欢的中间,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人擎着拳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伸出了双拳,那柄被灌注器兽的狼羁剑就已不能再向前移动分毫。 坝上军随处可见的兵卒甲胄,套在那道幻化青线而来消瘦的身子上多少显的有些让人诧异,因为任何人都能瞧出,这人穿的是坝上军最普通的兵卒才会穿的那种甲胄,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无鞘的短刀,那是坝上兵卒才能佩戴的短刀,他的脸颊被一块纱布遮住,看不清容貌,但却能感觉到他的年龄并不大,也许只是一名少年。 但这少年又是谁?为什么能抵住那连颜欢拼尽全力都无法阻挡的狼羁一剑? “他是草屋村拳震詹司台的那个少年。”人群中已有猜出这少年的身份大声喊道 “遮面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穿着我们坝上军服。” “他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在疑惑,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激动,行舟守夜对抗的是蛮族年轻一代的势力,关乎着坝上军乃至大明帝国的荣誉,原本胜利无望,但却因为那遮面少年的出现而挽回了颜面。 背木匣的美貌少女明眸含泪,毕竟他关心的人终于有了生还的希望。 握鳞钩刀的沈浮眼睛在那遮面少年出现的瞬间骤然变的更加明亮。 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自然是谌仲。 剑意未散,他的双拳抵在剑锋上,面前是血口大张凶目泛青光的癫陨饿狼幻化而成的剑意,剑意已完全被他承受下来,有些胸闷,有些压抑,更多的却是感受来自对面的那股无比强硬的力量。 催动体内灵识,尽数灌输在双拳之上,拳首的流劲之气顿时泛出青光,灵识内虚幻八星更是陡然转变的越发明亮。 “破。”只是轻声干脆的一个字脱口而出 剑意消散,握狼羁剑的少年已被那莫名奇妙的力道震出半步,只是半步,却足够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的手在抖,难以控制的颤抖,瞪着牛大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这遮面少年,很久没有说话,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僵硬的就像是躺在棺椁里的死尸。 谌仲的嘴角已有血渍渗出,强行接下断天这一剑,他的灵识已受到了不小的震荡,但他好像并未在意,只是蹙着眉头瞧着那蛮族少年,他想要看一看,天下十大巨子与傅青弈齐名的人,究极如何了得。 “是你?”断天皱眉缓缓问出一句 “是我。”谌仲没有回避,因为他知道,杀掉太上榜两人又挫败詹司台之后,那些蛮人已将他列为诛杀的对象。 “你是谁。” 谌仲忽然笑了,他缓缓的道:“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 断天道:“一点都不难,我总应该知道能接下詹司台一拳却毫发无损的人究竟是谁。” 谌仲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在思考如何面对此时的局面。 “其实我的问题和他一样,你是谁?” 颜欢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站到谌仲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面上依旧挂着懒撒悠然的笑容,好像先前的战斗就像是孩童过家家一般,但他苍白的面色任何人都能瞧出他已受了不小的伤。 谌仲苦笑的摇了摇头,朝着颜欢笑道:“我方才救了你的命,你不感激我,却来伙同那个家伙一起问我是谁,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颜欢抱拳礼声道:“多谢。”然后他继续道:“对我的确很重要,谢也谢过,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因为我从你的身上,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 谌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的朋友?” 颜欢道:“对,我的朋友。” 谌仲道:“你刚从生死边缘回来,就会想起你的朋友,那么我想他一定对你很重要了。” 颜欢笑道:“我的朋友很少,离开一个便少一个,而我偏偏又不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所以我珍惜我的每一个朋友。” 谌仲默然,沉了半响才淡淡的说道:“我肯定不是你的朋友,因为我以前见都未曾见过你。”他很少说谎,更不喜欢欺骗朋友,颜欢是他的朋友,但他此时却不得不说出谎话来骗他,因为他知道,唯一能够开启天机宝盒的天谚诀,天下间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想拖累任何人,最好的方法便是隐瞒自己的身份。 颜欢好像有点失望,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谌仲忽然无奈的笑道:“我救你?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又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剑很厉害,我这个人有个癖好,碰到厉害的人,就想去和他打一架,因为我记得有人说过,想要提升自己,就要去挑战那些比你强大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成长的更加强大。” 颜欢忽然笑了,他笑的很自信,他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道理,你说的很对。”然后他忽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很不巧,我也很喜欢挑战那些强大的对手,他的对手是我,所以我请你离开。” 说着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继续道:“这船本来就很小。” 谌仲愣住了,这船的确很小,但是颜欢说出这个理由好像太牵强了点吧,难道不能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朝着不远处大船上那个倩影扫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总不能让一个姑娘为你担心,何况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颜欢冷笑道:“你是她什么人?她又是你什么人?你是他的朋友?” 谌仲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转头瞧向断天,沉声道:“你是选择我做你的对手,还是选择他?” 断天蹙着眉头瞧着这两个人,他本以为两人是认识的,但从话语却是推断,这遮面少年与这颜欢却是第一次见面,自詹司台跑回北蛮之地后,已将那遮面少年实力吹嘘的让人难以置信,这当然不否定詹司台有为自己辩解或是失败找的借口,但他其实很想见识一下那个遮面少年领教下他的实力,今日这人突兀出现,抵住自己的召唤器兽的剑意的确让他有些惊讶。 他心底却是有点疑惑,就是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从未见识过年轻一辈份中能够赤手空拳接下他剑意的人,就算那骑着通灵黑豹的家伙也不敢轻易如此的。 “难道这家伙是那妖子?”随即他否认了这个想法,那个妖族大圣转世的妖子以剑道闻名天下,据说身边更是一直跟着一头背着六柄剑的海狮剑仆,他将十大巨子中的人都想了一遍,却依旧找不出任何线索 176.第176章 行舟守夜(6) 断天本想领教一番这遮面少年的手段,因为方才抵住他剑意的那双拳着实勾起了他的兴趣。 忽然仰头瞧向天际。 遥远天际的那颗紫微星越发的明亮起来,就像是忽然被人点亮了的篝火又加上了一把极其易燃的木炭,光亮在一瞬间爆发到极点,有光线自天际传导漩涡线之上。 漩涡线原本只是这大江上分割南北领地的一条虚无光线,在被紫微星照射而来的光线牵引下,竟现出现一幅唯美瑰丽的画卷,画卷就像是一帘帷幕,缓缓落下。 这景象着实有些恢宏壮阔,江水也被撩开,滚滚撕裂一道缝隙,有座看上去像是蜃海一般的大门缓缓开启。 “罗生门已开。” “千鳞跃罗生,水鬼就要来了。” 众人的目光已被突兀开启的罗生门吸引而去,却是没有人再去注意大江上对峙的人了,毕竟行舟守夜的规矩可以偶尔限制蛮人,却不能限制那些无情凶残的无数水鬼。 颜欢笑着摇了摇头,朝着表情略显不爽的蛮族持剑少年淡淡的说道:“看来今夜的架,是打不下去咯。” 断天有些犹豫,毕竟罗生门每日都会开启,他如果行舟守夜,每晚都会遇到,但这遮面少年却是踪迹难寻,今日若轻易让他离去,日后又不知何时能够遇到,所以他显的有些犹豫。 谌仲的目光朝着罗生门瞥了一眼便敛回,朝着断天淡淡的说道:“还要不要打?” 断天沉默了半响,才缓缓说道:“我的两位兄弟不能白死。” 谌仲道:“所以你要报仇。” 断天道:“我不是为了报仇,只因为我想杀你。” 谌仲笑道:“你想要的是颜面?代表你们蛮人太上榜上所以人找回颜面?” 他的话戳到断天的心底,技不如人死便死了,这本就是江湖的亘古不变的规矩,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报仇,那两个死去的家伙较他看来还不如大江中的一条大江鳞值钱,他要的是名声或是能够提升自身修为的每一个机会,而面前恰恰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瞧见罗生门逐渐扩展开来,他的脸色忽然微微有了些变化,耳垂微微一抖,眉头在那一瞬似乎也皱了起来。 江面已有大风呼啸,犹如群兽齐吼,不甚凶猛,翻滚咆哮的巨浪从远处缓慢推进,远处的江面似有着无数正在逃亡的怪兽在朝着这个方向奔涌而来。 一声破水而出响彻环宇的声响陡然传入众人耳畔,声音着实有点悚然与可怖,每个人的汗毛都几乎竖立起来。 所有人都瞧见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大江之底跃出水面,然后又一头扎入大江之中,如此反复多次,激起的巨浪足有数十丈之高。 有人骇然大叫道:“莲花鲸后,那是莲花鲸后。 “修行百年,实力堪比神游境中期的修行者,百兽榜排名第十七位的灵兽莲花鲸后。” 莲花鲸后,背生七瓣七彩莲花,每一个花瓣都是吸收了无尽的天地精华,这种世间极为罕见的灵兽为何出现在此处?它原本应该藏身在那东无尽海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没有人去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的神情从惊叹已变为惊悚,便是平日里从未将笑容敛去的颜欢,此时眉头也都已皱成了破抹布一般。 断天的脸色并不比颜欢好到哪里,他已握住手中的狼羁剑,握的很紧。 谌仲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因为他根本不知众人口中所说的莲花鲸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他又朝着断天重复了一句刚刚说过的话“我们还要不要打?” 他的话很清澈,断天和颜欢张着嘴口,木讷呆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呆子一样的看着他。遇到了莲花鲸后这般恐怖的怪物,还有心思去考虑和别人比斗生死,这样的人不是呆子,还能是什么? 断天冷声道:“你此时可以不必告诉我你是谁,但明年的宿生大会,你要来。” 谌仲道:“我一定会去。” 断天道:“好,那时我会光明正大的打败你,还有,到时你最好摘掉你脸上的东西,因为我从不喜欢看死人的脸,我只喜欢看他们临死前挣扎的样子。” 谌仲笑道:“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断天不在说话,他将手中的剑又握紧了些,目光却是朝着远处奔袭而来的莲花鲸后望去,目光中充满了兴奋之色,“能够俘获或是斩杀莲花鲸后,也许就能打败骑黑豹那个狂妄的家伙了吧。 颜欢已擎着酒杯喝了起来,风实在有些冷,而一杯烈酒却是能够暖心的,那些巨浪看起来也极为渗人,能够面对莲花鲸后还能够悠闲的饮着小酒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也只有颜欢能够如此了。 “明年的宿生大会你真的会去?” 谌仲怔了一怔,道:“我一定会去。” “好。”颜欢递给他一杯酒“如果今晚不会死在这畜生的手上,明年的宿生大会相见,也许我们还可能会成为朋友。” 谌仲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笑道:“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颜欢道:“现在呢?” 谌仲微倾额头,淡淡的笑道:“现在?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莲花鲸后是什么,但看样子应该很可怕也很厉害,何况这里实在太冷,我这人又胆小又怕冷,所以我想马上逃走,逃的远远的,找个暖和的地方生上一堆篝火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的话说完,人就已消失不见,他竟说逃就逃了,能够独自来到邙江之中,双拳扛下天下巨子之一的断天附带兽魂的一剑的少年,竟然是一个胆小鬼,而且还是一个诚实的胆小鬼,颜欢实在哭笑不得,但他心底却是对这人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也知道,这个人绝不是胆小鬼,他一定有着不能说的秘密。 此时的颜欢绝没有心思去关心这来去如风遮面少年的秘密,因为那股巨浪已临近罗生门,那庞然大物被称作莲花鲸后的灵兽已缓缓现出江面。 坝上军子弟从来都是凶悍的虎狼将卒,无论遇到嗜血成性的蛮人或是凶残暴戾的水鬼他们从未胆怯过,但看到那庞然大物的时候,他们心底竟不由的开始打怵起来,有的人双腿都已经抖动,更有些胆小的人,已被吓得双目无光的蹲坐在地。 韩旭自认胆识过人,九岁便敢提刀杀人,十二岁独自闯匪窝擒匪首的韩旭也的确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当看到那庞然大物从远处驾浪奔袭而来的场景,他竟有些站不稳脚跟,几欲跌倒在地,眼神更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恐惧之感。 有人扶住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便瞧见陈中“陈……陈中,你刚才去了哪里?” 谌仲当然不会告诉他刚才自己去了哪里,只是笑道:“我有些晕船,所以去休息了下。” 韩旭急忙拉住他的手臂,颤声道:“你竟然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今晚我们遇到了什么?”他指着远方巨浪翻滚的方向“那是莲花鲸后,莲花鲸后知道吗,实力堪比神游境中期修行者的怪兽,我们今晚也许都会死在这里。” 谌仲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眉头微微皱了一番,却是眺目朝见面望去。 船身在晃动,船上的人也在摇曳,这艘六桅大船此时在巨浪的冲击下,竟显得无比的渺小。 他蹙眉朝着远处望去,那个庞然大物驾着巨浪反复的腾空跃起又一头扎入江中,跃起的时候几乎遮住了半片天空,而扎入江中激起的巨浪几欲将大江折腾的沸腾起来,无数的水鬼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逃窜而来,凄厉的叫声更是盖过了巨浪翻滚的声响。 他沉声道:“有沈统领在,他一定有办法的。”这话说出他自己都有些违心,沈浮也不过是灵恸境巅峰的实力,如何能对付那莲花鲸后? 从怀中抽出短刀,他朝着瑟瑟发抖的韩旭说道:“既然逃不掉,那只能和他拼了,那些水鬼被它驱赶,一定会拼命朝着罗生门这里来逃命,我们绝不能让那些水鬼进入罗生门。” 韩旭的胆子壮了起来,也是从怀中抽出短刀,道:“好,就算死,也绝不能让那些水鬼进入罗生门。” 沈浮神情严肃,紧握鳞钩刀,朝着众人喊道:“准备,那莲花鲸后交给我,你们给我守住罗生门,就算是死,也绝不能给我后退半步,记得,你们是坝上军,大明最为凶猛的虎狼之师。” “杀水鬼,杀水鬼。”所有人都大声呼喊起来 十二艘军船从将船边缘被降到大江之中,此次前来的一百二十位候选之人纷纷顺着长绳落到江面的军船之上,分作十二组,每组十人划动着小船朝着水鬼冲杀过去。 沈浮则是幻化一道红线,朝着莲花鲸后的方向飞驰而去。 船在不断翻涌的江面颠簸前进,实在难以稳妥前进,激荡而起的水花倾洒到每个人的脸上,谌仲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朝着众人说道:“大家不用担心那莲花鲸后,沈统领自有办法应对,我们只需防住那些水鬼就好,大家提刀跟我上。”说着他提刀站到船头,微微催动体内流劲之气强行稳住这十二艘船,以防被风浪掀翻,众人只是骇然注视着远方奔袭而来的无数水鬼,根本无人去怀疑为什么这些小船能够在巨浪滔天的大江中能够稳住船身而不翻沉。 其他人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却见这其貌不扬的新兵竟有此胆色,哪能自甘落其后,纷纷抽刀而出,环船而立,做好拼杀准备。 177.第177章 第一百五十六 行舟守夜(7) 十二艘船将罗生门团团围住,水面波动如潮,有凄厉哀鸣声响起,忽然在一瞬间便破水而出无数黑漆漆的影子。 “杀。”不知谁大喊一声,便见刀光闪动,刀练横飞 谌仲横立船头,一刀朝着一头迎面而来的水鬼横砍过去,水鬼应刀光而落,他这才瞧见,这些水鬼竟是鱼头人身,全身更是鳞片闪闪,瞳孔凸出,几欲掉落,凶目毕露,真如鬼怪一般,将水鬼拦腰砍断,一道光芒便钻入他腰间的采魂令之内。 这一刀又快又狠,众人瞧见纷纷一惊,但见那其貌不扬的新兵却是不作停歇,继续挥刀而去,众人敛回惊叹的目光,也是挥刀守住自己一片方位。 韩旭背倚谌仲,挥刀斩落一个水鬼,却是朝着谌仲说道:“真没想到,你的刀法竟如此凌厉。”他苦笑一声“我先前竟将你当做文弱书生,当真是眼拙了。” 谌仲微笑不语,刀不停歇,这些水鬼原本目的在那罗生门之中,若能进去罗生门,他们的修为便能大涨,从而轮回幻化人形,重塑新生,原本每日行舟守夜只有大明与蛮人的两名修行子弟,今日却是来了如此多的将卒,被拦住去路,这些水鬼纷纷调转目标,朝着船上的人袭杀而来。 只见月光普照的大江之上,无数的水鬼破水而出,团团将十二艘小船围住,似是很有秩序的浮游江面,又是一声凄厉的喊叫,水鬼似得命令,齐齐跃身而起,它们的双臂利如尖刀,月光映照下闪着寒光,所过之处,有些兵士的短刀竟碎裂如末。 这一轮攻击,便有数十人被水鬼的双臂穿胸而过,带入江水之中,血蓬喷射而出,染的江水墨黑一片,还未来的急喊叫,便已被无数水鬼撕裂,顿时碎尸横飞,血漫江面,犹如九幽地狱,不甚可怖。 “大哥。”一声凄惨喊叫,一满身鲜血的将士提刀跳入江中,那方才被撕裂的人便有他的兄弟,见兄弟死的惨烈,难抑愤怒之情,愤然跃入江中“老子剁了你们。”他口中嘶喊,刀未抬起,却是被水鬼削去头颅,沉入江底。 “林兄弟。”又是一凄惨的叫声,那人也待跳入江中,却是被身后人拦腰抱住 众人骇然,纷纷背靠相倚,擎刀护住身形,还未从方才惊悚可怖的场面缓回神来,又是一声尖锐的鸣叫传出,成片的水鬼又齐齐跃到出江面朝着众人袭杀而来。 “他娘的,和他们拼了。” 人群中不知何人高喊一声,随即刀光如练,横劈砍削,对着蹿将而来的水鬼一顿砍杀,半空血肉横飞,鳞片闪着森光,血雾弥漫如倾盆大雨,惨然而恐怖,竟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血哪里是水鬼的血。 谌仲不敢太过显露自己实力,只能微微催动力道施加刀身之上,被附加流进之气的短刀锋利异常,他用的刀法极为普通,只是坝上军平时操练的一套的罗汉刀法,但倚靠寂灭流劲气,威力却是倍增,飞身袭杀而来的水鬼,死在这把刀下不计其数。 谌仲岿然立于船头,将那一套罗汉刀法尽数施展开来,便是其他众将士瞧在眼中也是不禁惊叹连连。 忽然一声惨叫,却是陈胜被一水鬼刺中臂膀,鲜血横流,他吃痛呲牙,竟理也不理,一刀戳进一水鬼腹腔,横甩出去,随即一把扯过旁边一兄弟挡在身后,那人被削断一臂,已是昏厥过去。 谌仲见状心下大惊,飞身向前,一刀将一正欲刺向陈胜的水鬼拦腰砍断,扯住他的右手,将他拉回船身之中,一面横刀抵挡,一面朝着陈胜叫道:“如何?” “无碍,还可杀敌。”陈胜撕掉袖口,裂着牙口在伤口处系了一个死结,又蹿将上来拼杀。 这一轮拼杀,尚有战斗能力的人不足半数,谌仲借月光四下瞧去,却见江面水鬼残肢与坝上军卒残肢混合一起,所见之处,竟全是断肢血流,血腥之味弥漫犹如屠场,原本一百二十人的队伍,此时竟不足五十,每个人的身上尽是鲜血兀流,再瞧远处黑压压的江面也不知有着多少水鬼存活,等待着下一轮的跃跃欲试。 韩旭双手持刀站立船头,仰头瞧了瞧天色,沉声道:“还有半个时辰,这些水鬼便会退去,也不知我们能不能抗到那个时候。” 谌仲瞧着眼前凄惨之景,心下凄凉,心道:如此下去,莫说是半个时辰,便是那些水鬼的下轮攻击之后,能够存活的还有几人?” 拎刀备战,时刻警惕着水鬼突袭,却听有人一声惨吼,却是先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那个老兵“谁也别拦着我,那是我兄弟。”一人拦腰将其抱住,剩下人则是摁住他的肩膀,这老兵血流满面,满目凄惨哀伤之态,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指着水中尚有一息之存的那个兵卒大声叫嚷。 谌仲定睛一瞧,却见江面一人抱着一漂浮水面的木板兀自挣扎,远处几道黑漆漆的人影正朝他游来。 那老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拦住他的人,便提刀翻身跃下,众人见状,纷纷大骇,那些老兵相互对视一眼,似是下了决定,竟纷纷跃入水中,竟要救那两人。 谌仲见状心下一凉,知此时自己若不出手,那些人定会成为那些水鬼的腹中之物,但这小船内皆是对自己熟知的人,如何能掩人耳目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此时也不容他多想,趁着众人目光被那些老兵吸引的空隙,翻身跃入江中,凭他如今本领,本可御风而行,但他却是不愿被人瞧出,只能佯装游泳而去。 韩旭陈胜梁晋等人见状却是大声叫道:“陈中,你他娘的不要命了么。”纷纷诧异失措不明所以。 韩旭虽与谌仲有些矛盾,今日却对其刮目相看,他向来崇拜豪情义士,见那陈中冒死前去救援那些老兵,心底更是热血澎湃不已,哪能见其只身冒险?不做多想也是提刀便跃入江中,要去助其一臂之力。 刚跳入江中,忽觉胸口一闷,竟被一股莫名之力推将回船上,瘫坐在地,心下疑惑重重,放目瞧去,却见那陈中的身影已游向那老兵聚集处,不远处黑漆漆不知多少水鬼正朝着他们袭杀而来,不禁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陈中啊陈中,你若能安全回来,我韩旭定把你当生死兄弟相看。” 海底的黑影嗖嗖如风,急速袭杀而来,那些老兵见状拖着那将死的兄弟急速回赶,却听一声惨叫,一人还未挣扎,便是被水鬼拉入江底,冒出一朵血泡,显见没了性命。 浮游江面的那老兵见状,心绪一沉,竟要撤身朝那些水鬼拼命,却是被一人拦住,他转身一瞧,发现这人竟是先前自己冷嘲热讽的新兵,隐约记得他自称来自凉州姓陈名中。 他心底迟疑正待相问,谌仲却是指着他身侧那奄奄一息的人说道:“先救他的性命,这里交给我。”不等他回话,谌仲将短刀叼在口中,朝着远处水鬼游将过去。 那老兵愣了一愣,却是被后面的人拉住臂膀“老李,快走,不然都得死在这里。”他的神情多少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不解,被人强行拉扯着朝船的方向而去,眼神却是盯着浮游江面的那个身影不肯敛回,心下不知所以,竟隐约有些酸楚。 只见月光忽然被黑幕遮掩,无数水鬼破水而出,跃入半空后,却是将利如刀刃的长臂朝着下面那刀衔口中的身影轰杀而去。 众人纷纷转头不忍瞧那陈中惨死的模样。 江面忽然安静如初,就像是寂夜的荒林一样,没有半点声响,甚至连虫鸣水流声都没有了。 忽然一股莫名的力道从江面朝着四面扩散开来,那些潜伏水底黑漆漆的那片水鬼所在的方位,竟隐约有一道难以名状的力量迸发出来。 只一瞬,便发出一声闷响,一道水柱直破天际,随着而来的则是无数水鬼的断肢残骸从那水柱中央分射开来,经久不绝,掉入水面激荡而起的阵阵水花,竟好似地狱盛开的九幽花一样妖艳瑰丽。 罗生门缓缓关闭,漩涡线回归如初,天地一片静寂,大江已恢复先前的平静。 “水鬼跑了,水鬼跑了,我们胜了。”人群中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但响应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因为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原本的一百二十人,此时却只剩不到三十人,其余人莫不是丧在这些水鬼手中。 那衔刀在口独自面临无数水鬼的新兵始终未曾浮出水面,所有人也都认为他已葬送水鬼之口,毕竟面临那么多的水鬼,便是修行者也是不敢小视,稍有不慎也会葬身海底。 至于为何海底突发异像,至于方才那股莫名的力道由何人发出,没有人去细细考究,他们只当是沈统领脱出身来,助他们解了围困。 活着的人毕竟还活着,没有进入修行,便能够行舟守夜成功抵挡了那些水鬼,他们也应该感到满足。 178.第178章 骑着鲸鱼而来的光头少年 “呼”的一声,在距那漩涡线百丈之外,谌仲破水而出,方才潜入水底,强行催动了体内的寂灭流劲气,竟一股将那些水鬼杀死半数,他着实有些意外,身体更是微微有了变化。 念力开启,只见五觉更胜往昔,他口中不禁喃喃道:“竟然破境了。” 此时的他经次一战,竟已跃入栈目之境巅峰,自继承一代紫金龙与寂灭圣尊二人传承修为,他的身体本就较之别人强盛不少,虽未修习过其他繁杂的武技宝典,但那天谚诀与寂灭流劲术本就不同其他功法那般有着华而不实的招数,实则是引天地万物为已用,草木皆刃的异能之术,便是手无寸铁,也可激发出强劲的力道破敌伤人与无形。 施展栈目望去,却见百丈之外情景犹如近在眼前,明眸夜视五觉聚敛,不禁喜不胜收,但他哪里知晓,那天谚诀的千罗万象之术,若是修炼大成,如果不是修行者刻意施展障术,便是百里之外的草木,都能够尽收眼底,待达到那灵恸境,那天谚诀的第一重千罗万象更是能够取纳万物精华纳入体内,从而借物臻化。 怀中采魂令紫光泛然,隐在潺潺江水之中,炫目紫光竟穿江水透出半里之遥,谌仲急忙施展流劲之气,掩其锋芒,目光却是被远处腾空而立的几道身影吸引过去。 沈浮与容蓉并肩而立,却是未有动静,只是静静的盯着江面,颜欢则是巍立船头,那断天持剑在手,也是遥遥相望。 “那莲花鲸后不知如何了?”他心底犯了嘀咕,打算前去查看一番,于是用纱布遮住面容,幻做一道光线,远远隐在不远处。 月光妖娆,说不出的寂静寥落,见面已许久没有动静,一切好似遁入虚无。 “嘭”的一声破水声响,打破此间寂静,水浪四溅,炫丽万分,原本平静的江面忽然蹿出一道身影,那身影似骑在一尚未成年的大鲸背部,很是兴奋的高声雀跃呼喊,接着又是一声破水声响,另一庞然大物也是破水而出,却正是那莲花鲸后。 谌仲借着月光施展栈目一瞧,却是微微有些惊讶,那骑鲸鱼的人却是一身穿金黄袈裟的光头少年,隐约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脑子一转,一个人名却是脱口而出“印宿游侠百里闲。” 谌仲心底微微疑惑不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莲花鲸后为何对他紧追不舍? 却见百里闲欢呼雀跃似是激动万分,黏在那大鲸光滑的背部,在大江任意驰骋,莲花鲸后紧追其后,却无论如何也是追赶不上。 踏江面绕圈而行,那百里闲想来是累了,拍打着鲸背嘿嘿笑道“你那老娘好是执着,从那东三千海域追到这邙江,足足追了我一个月之久,我说老弟,你与我私奔这事,恐怕是不行了,都说儿大不由娘,你和你的老娘说上一声可好?否则一路追下去,便是你不累,我也累了。” 那大鲸似是懂了,竟浮游江面而停,朝着莲花鲸后处叫了两声。 那莲花鲸后似是有所回应,也是叫了两声,百里闲坐在鲸背拍手叫道:“你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你的宝贝儿子跟了我,岂不是择良主而侍,我定然不会亏待他的。” 那莲花鲸后对着百里闲怒吼了两声,以表不满,百里闲摇头叫道:“你总该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说着他又拍了拍座下大鲸的背脊笑道:“百善孝为先,天地万物皆是如此,还是你与你的老娘说吧。” 谌仲闻言摇头苦笑,心道:这百里闲果然有趣之极,莫非他还能听得懂兽语不成?想来他座下的大鲸却是那莲花鲸后的孩子,也不知百里闲从哪里得到了这灵兽,至于这莲花鲸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想来应是从东无尽三千海域追着百里闲而来的吧。 又是几声兽叫,似如人对话一般说着什么,却见那莲花鲸后发出类似一声叹息,朝着百里闲处喃喃低语了几声,很是怅然的调转过去,竟好似打算离去。 百里闲挺直身板,站在大鲸背上,朝着那莲花鲸后大声喊道:“孩子他娘,再见,你的宝贝儿子我会替你好好管教的,但请放心。” 那莲花鲸后理也不理,径直打算离去,却见一道寒光闪过,天际一道青芒蹿出。 有长剑如电光直刺莲花鲸后而去,却是那狼羁剑断天出手。 这一道剑光极为突然,那莲花鲸后似在悲痛之中,竟未能躲过,背脊被划出一道剑痕,吃痛惨叫一声,跃入半空,要将背部的人甩掉。 场中几人皆是大惊失色,这莲花鲸后本待离去,这断天却为何要出手杀它?那断天巍立莲花鲸后背脊之上,手中狼羁剑再次抬起,竟要一剑透了这莲花鲸后的兽魂。 “王八蛋混蛋狗娘养的。”百里闲破口大骂,身形幻做一道青光而出,掌心迅速结印,出手便是千雀之术,想来他的确有些愤怒了。 无数寒雀从他背脊处惊叫扑簌而起,如秋意之枯千叶凋零,迅速朝着那断天袭杀而去。 持剑蛮族少年剑光未落,便见一股寒意袭来,大惊失色下幻做一道青芒急速撤身。 千雀之术如跗骨之蛆对其紧追不舍,他持剑甩出几道剑芒,护住周身,无奈那千雀众多如流苏帷幕扑面,其间更是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奇异元气,竟能与他狼羁剑散出的剑芒相互抗衡,他心底暗暗一惊“这是何人?为何如此了得?” 但见万千寒雀如泼墨点丹青一般袭来,断天无奈之下,开启剑中兽魂,癫陨饿狼兽魂凸显,獠牙如利刃,一口朝着那万千寒雀吞噬而去。 但闻半空噼里啪啦一阵作响,万千寒雀冲击之下,癫陨饿狼兽魂竟接连被击退数步,断天脸色苍白骇然不已,催动周身元气施加狼羁剑之上,饿狼如沐春风凶光毕露骤然膨胀数倍,一声狼吼,终是将那万千寒雀抵挡下来。 有冷汗自断天额头滴落,颓着身子向来骄傲的蛮族少年从未如此狼狈,那双暴戾的双瞳隐约有些愤怒更多的则是疑惑。 沈浮心底也是惊诧不已,凭那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断天,竟被这突兀而来的光头少年一招逼退,这人修为好生了得,他心道:莫非那一招逼退詹司台的少年就是他? 背木匣的美貌少女却是远远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表情,冷如冰霜的面靥依旧平静如止水,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颜欢却是斜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擎着酒杯仰头入肚暖胃,能够对着如此佳景月色畅饮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何况能够看到那不可一世的狼羁剑被这印宿游侠挫败,他简直兴奋极了。 遁入夜色隐秘身形的谌仲吃惊万分,那飘忽如鬼魅的身形,那千雀之术的惊势,这印宿游侠百里闲的千雀之术着实让他震惊不已。 回到鲸背上的百里闲似是余怒未消,张着嘴口打算破口大骂却是忽然瞧见周边有着闲杂人等,向来注重仪表以印宿游侠身份行走天下的少年觉得得势不容人的态度实在有伤风雅更是有伤他印宿游侠的名号,索性不在开口,面色上却是戏谑意味十足,朝着那蛮族少年勾了勾手指表示你想来我便陪你。 “百里兄,多日不见,近来安好?”颜欢懒散的持着酒杯,杯中清酒粼粼,透着一股清香。 百里闲侧头一瞧便大笑道:“我当是谁,竟是颜兄。” 但见青光一闪,他人已落入颜欢小船之上“颜兄好高的雅兴,半夜三更竟有闲心来到大江中饮酒赏月。” 颜欢摇头苦笑道:“这里的月色虽美,却并没有那么悠闲的。” 百里闲笑道:“哦?” 颜欢朝着断天处努了努嘴,对着百里闲笑道:“那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百里闲忽然脸色一变,怒道:“那个混蛋家伙不分青红皂白伤我爱徒老娘,更是败坏了老子游江的雅兴,看他一脸不服的样子莫不是给的教训不够,你等着,我这就是抽他几个巴掌,看他还敢不敢造次。” 堂堂天下十大巨子之一,剑痴传人的断天竟被百里闲说的如此不堪,谌仲着实有些无奈,他拦住将欲行动的百里闲,无奈笑道:“还是不要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好了。” 百里闲道:“麻烦在哪?谁是麻烦?” “他。”颜欢指着断天说道 百里闲一愣,笑道:“他也算得麻烦?” 颜欢苦笑道:“你当他是谁?” 百里闲道:“他是谁?” 颜欢道:“你当我半夜在这邙江中是来做什么的?” 百里闲朝着容蓉饱含深意的瞄了一眼,神秘的朝着颜欢笑道:“有美女相伴,有美酒相持,若不是谈情说爱,还能是什么?” 他的话音虽低沉,却依旧还是落入众人耳中。 容蓉面靥微有羞色,神情却依旧寒如冰霜,见颜欢依旧悠然笑谈,她粉唇微翘,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御风而去。 “容姑娘。”沈浮朝着百里闲颜欢二人处瞧了一眼,便追随那容家姑娘而去 颜欢摇头苦笑,心底不知有何想法,百里闲却是笑声不断,似是看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他向来逍遥洒脱,对儿女情长事只当玩笑,却哪里明白陷入情丝中女儿家的心思? 179.第179章 返程 颜欢缓过身来,朝着百里闲说道:“我今夜是来行舟守夜的。” 百里闲一拍头颅,哎呀一下叫出声来“我倒是忘了,如今已在邙江之中。”说着他朝着断天方向瞧去,口中继续道:“莫非他是蛮人行舟守夜的人?” 颜欢点了点头,道:“他便是当今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 百里闲颌首笑道:“不过尔尔。” 颜欢笑道:“你千万不要小瞧了他,在接下你千雀之术前,他已战过两场,剩下的实力,只有七分而已。” 百里闲这才微微一惊,道:“凭七分功力,能够接下我千雀之术,的确还可以。” 能让百里闲这种骄傲的家伙说出还可以的话,实在不易,心高气傲以印宿游侠身份游历天下的光头少年至今未曾遇到太多值得他称赞的对手,年轻辈份中能够让他瞧入眼的人,便是那十大巨子五大榜首的人也没有几个。 百里闲的目光朝着断天眺望而去,发现那凶光毕露的少年似有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很是礼貌的拱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很不痛快,今日此战不算,明日我便来行舟守夜,待你休养好,我们再分胜负,战个痛快,你觉得如何?” 心高气傲的断天败了一招半式本是怒意难抑,却没想到这光头少年竟坦然相告他日再战,他微微有些疑惑,却不愿多做解释,只是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便回到船上盘膝坐下调息起来,先是与那颜欢一战虽然取胜,但忽然冒出的遮面少年硬是接下自己的挟兽魂的一剑已让他有些吃惊,如今冒出的这光头少年竟凭这一式便将自己击退,挫败之感袭来,便是挡也挡不住,只想调息完毕,他日在向这光头少年讨教回来。 百里闲一手揽着颜欢的肩膀一幅久别重逢模样,一手拎起酒坛仰头喝掉半坛,面容惆怅萧索似是想起这一月来的艰辛,口中缓缓道来:“被那莲花鲸后从东无尽三千海域追到这邙江之中,你若有我这般惨痛的经历就应该知道,能喝上一口酒,简直成了梦想。”倒置酒坛,只有半滴滴落,他却是不忍浪费低头接住。 颜欢笑道:“看来你这一个月过的的确很不好。” 百里闲苦着脸一幅看破红尘模样,叹道:“好在收了一个好徒弟。” 颜欢苦笑道:“徒弟?” 百里闲道:“对呀,徒弟。”说着他吹了一声口哨,那潜在江中的大鲸便游将过来“这便是我收的徒弟,如何?这可是那莲花鲸后的儿子,我本意想将它当做兽宠,可以这王八蛋天生不能幻形,我只能慢慢调教了。” 颜欢听后哈哈大笑,道:“在大江中能有这样的徒弟驮着你遨游,那可是省了不少的气力。” 百里闲哭丧着脸,摇头叹息道:“可是它的胃口实在不小,你要知道,吃的多,便拉的多,所以这家伙身上的气味实在难闻,可就苦了我了,想我百里闲人中龙凤虽未生的一幅白狐脸却也是俊俏小生,每日在这海域大江中风吹日晒,着实太痛苦了些。” 他的话音未落,那大鲸背部的鼻孔便喷出水柱,直奔百里闲而来。 “混蛋,你信不信我拔了你的鱼鳍烤了吃。” 百里闲被淋个通透,摸着脸颊流淌而下的污水大声怒骂。 ………… …… 月色氤氲,风冷幽寒,一艘将船缓缓驶在江面,紫金龙大旗随风而扬。 船上的兵卒全都疲惫的坐在甲板上,每个人的脸上甲胄兵刃上都沾满了鲜血,在月色映照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苍白如纸宣。 韩旭的目光始终望向驶离的方向,江面平静无涟漪,他也失去了等待的希望,擦净刀上的血渍,他缓缓的低下头,心情实在有些糟糕更多的是惋惜。 梁晋拍着他的肩膀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安慰道:“他回不来了。” 韩旭当然知道口中的“他”是陈中,所以他的心绪又沉重了几分,他也实在有些不明,为何陈中要拼死去救那些老兵,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救援,又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有些不值。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叫道:“快看,那里有人。” 他身子一颤,蹭的便站起身来,放眼瞧去,只见大江中一块破旧的木板上,一人趴在上面,正双手划动木板,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他定睛看了好一会,似在确定,当看到那张总觉得有些别扭但双眼依旧散发着明亮奇异光芒的双眼的时候,他忽然大声吼了起来“是陈中,那是陈中。” 他的声音很兴奋也很激动,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名为陈中的少年似是有种独特的魔力,与他接触后都会被他独特的性格魅力所感染被他伟大的人格被钦佩。 顺着抛下来的绳索,谌仲攀爬到甲板上,脸色有些被江水浸泡的苍白,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他当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他此时的疲惫状态却不是装出来的,先前施展流劲术耗费了不小的心神,后劲一犯,他隐约感觉灵识有些震荡,让他有些不明的是,每次自己动用灵识内的元气催发功力,当时无异状,事后定会有所反噬,他心想也许是自己方才踏入修行,根基尚不稳定的缘故吧,也就并未多想。 所有人都围将上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是错愕,因为他们当时都瞧的清楚,那无数水鬼已朝着这陈中扑杀过去,都觉得他已生还的可能,但此时他却活生生的坐在甲板上,除了有些狼狈和疲倦外,竟是半点伤痕也没有。 韩旭双手紧紧拍打在他的肩膀上,激动的叫道:“陈中,你……你竟然没有死。” 谌仲干笑道:“我说过的,我这人命大的很。” 场中所有人的眼光都充满了激动之色,梁晋大笑道:“凭尚未踏入修行,竟能从那千百水鬼口中逃生,你陈中也算是第一人,佩服佩服。” 先前被陈中所救下的那个老兵有些惭愧的走向前来,抱拳说道:“陈兄弟,你无事便好,否则老哥这辈子都欠你的人情。” 谌仲笑道:“老哥此话怎么说?我们同为坝上军便是兄弟,兄弟有难,岂能袖手观望,老哥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那样做的。” 他的话不卑不亢,若换做平时,总会被误认为是虚伪或是假仁假义,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去怀疑他的为人,因为当时所有人都看到,若非谌仲舍命相救抵挡住那些水鬼,那老兵绝无生还的可能。 沈浮缓缓走向前来,关于先前守住罗生门的事,他已从众人口中听出个大概,他有些疑惑的是,那突然迸发出将万千水鬼杀死半数击退半数的元气波动究竟是何人所发,便是凭他如今的修为,也难以施展出那般凶悍的内气,所以他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所以开口问道:“你是被何人所救?” 谌仲道:“禀沈统领,是一个遮面人。”他早已想好如何回答,索性将事情都归咎到自己扮演的那遮面人身上,一来解释了自己没有死在那些水鬼口中的事,二来又将自己与那遮面人撇开关系,这实则是一箭双雕的理由。 众人了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样子,纷纷揣测那遮面人到底是何人,毕竟那人不光救了陈中的命,更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那遮面人的身份在众人心中又增添了许多的神秘色彩,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修为高深,能够抗衡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却偏偏不留名,管完闲事,潇洒离去。 沈浮微微点头,并没有多问,只是沉沉的拍了拍谌仲的肩膀道:“回去我会帮你请功。”说完便迈步离去 余下的人围绕谌仲坐下来,纷纷想从他口中问出那遮面人的事,毕竟那遮面人自从草屋村拳震詹司台又杀了两名太上榜的蛮人高手后,名声已在坝上军传扬开来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那遮面人多大年龄,是不是如传言的那般只有十七八岁的年龄? “你瞧没瞧出那遮面人有何特殊的地方,比如眉心有痔或是身上有何异味?” 谌仲被这些人搞的苦笑不得,只能苦笑道:“当时他遮住面容,我根本瞧不见的。” 众人显得有些扫兴,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四下散去,劳累了一夜,每个人也都累了。 180.第180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有将船自江面拖着初阳缓缓朝南而行,停靠在岸后,众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各自离去。 沈浮瞧着静静站在江岸的纤细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美貌姑娘明如秋水的眸子始终盯着大江深处,静如处子,有凉风拂来,吹起她的裙摆,他很想过去说些什么,踟躇了许久,却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 青檀酒杯内香醇的酒香飘入入他的鼻中,酒是上好的陈年佳酿,换做平日,沈浮早已毫不犹豫的仰头灌下去,但此时的他,却连动也未动。 “她心有所属,你何必动心?”折之焕将酒杯递到沈浮的面前,沉沉的说道 沈浮回头笑道:“我又不是瞎子,岂能看不出?” 折之焕笑道:“陷入情网中的人不是瞎子就是傻子,而此时的你,简直又傻又瞎。” 沈浮冷哼一声,道:“我毕竟还有希望,那小子似乎对容姑娘不理不睬。” 折之焕笑道:“那你岂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但我从你的脸上除了失望和醋意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坝上军中向来以第一浪子著称的沈浮何时吃过别家姑娘的醋?那些犯了花痴的坝上姑娘瞧见沈统领那坏坏的笑容就已头晕脑旋失去抵抗能力,但当他瞧见那容家医命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一股明光彻底照亮了他的心扉,就觉得以往遇到的所有姑娘都是将就,而他沈浮却偏偏不愿将就。 他接过折之焕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干,然后缓缓说道:“你如果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就绝不会有心思在这里八卦调侃我。” 折之焕眼睛一亮,道:“发生了什么?” 沈浮笑道:“你想听?” 折之焕道:“当然。” 沈浮笑道:“可我偏偏又不想说了,我现在累的很,只想钻进被窝好好的睡一觉,如果醒来能有一坛上好的定字酒摆在我的床头,也许我的心情一好,就会说给你听。” 他好像很是满意的拂袖朝着营帐走去,顿足原地满脸愤怒的折之焕恨不得撕掉沈浮那张戏谑十足的嘴脸,他现在考虑自己的那杯陈酿被这家伙喝掉是不是应该让他偿还些什么。 “忘记和你说了,不光那遮面人出现,今天我们坝上军还会迎来一位怪才,至于昨晚的那些事,你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那简直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精彩的一场战斗。”说完沈浮便离去 折之焕愣在原地,他已恨不得马上就去了解昨晚发生的事,只能默默祈祷沈浮不要一睡不起。 ………… …… 晨雾浓浓,平静的坝上军营显得有些清凉和孤寂。 谌仲实在有些累了,合着衣衫,便沉沉睡去,睡梦中昨夜砍杀水鬼的场面和那些被水鬼残杀战友的血腥场景,一幕幕的充斥在他的梦中。 醒来时,已近午后,睁开惺忪的双眼,他一眼便瞧见蹲坐草席旁的白小凡。 “你终于醒了。”白小凡似乎显得很是兴奋 谌仲道:“你在做什么?” 白小凡撇了撇嘴,嘿嘿笑道:“陈中,你现在可是咱新兵营的名人了,你昨夜的事,已在坝上军中传开,真没想到,你小子竟有着这身本事,便是正规军那里,都对你是议论纷纷。” 谌仲无奈一笑,道:“若不是那遮面人救了我,也许我早就死在那些水鬼口中,实在是幸运的很。” 白小凡嘿嘿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 谌仲道:“什么话?” 白小凡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谌仲竟无言以对,起身就着盆中的凉水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许多,在一侧碎碎念的白小凡继续道:“昨夜蛮人那边行舟守夜的当真是那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据说若不是那遮面人出手,便是潜渊榜上的颜欢都险些丧在他的手中,这遮面人真是厉害,竟能与狼羁剑相斗不落下风。” 谌仲擦着脸颊上的清水,转身说道:“若不是那狼羁剑中有着兽魂,他绝不是颜欢的对手的。” 白小凡道:“不过说来那颜欢也的确了得,却没想到,他竟是羽族的后裔,当年五大至尊中的寇皇举王宗与客栈全部势力剿灭羽族,本以为那远古十二族群中的羽族就此灭亡消逝,却没想到竟尚有一脉存活。” 谌仲微微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多说什么,颜欢的身世,他也的确比旁人要清楚的太多。 ………… …… 暮色降临,月牙初升,初冬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早,但演武场中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无数燃着的火把,将每个人的脸颊都映照的透红。 演武场很大,大的几乎望不到边际,此时,数十万坝上军整齐的站在场中,刀戟明亮,散着寒光,每个将士的脸色都很严肃,不苟言笑,饶是如此,一股莫名的凶悍之气,依旧难以抑制的从数十万的坝上将士身上凸显出来。 谌仲站在前列,完全被这股气势所震慑所征服,边防四军,唯坝上军最为凶悍,此时瞧来,绝非虚夸。 今夜便要挑选出那十二位进入苍白之陵的人,虽然只是随同,却也足够很多人欣羡,毕竟能够挑选上的人,都能够有极大的机会进入修行之列,但前提是,能够有命从那里出来。 经过昨晚陪同行舟守夜,从数十万坝上军中挑选出来的那一百二十位人选,如今仅剩他们三十几人,谌仲等人站在队列前端,前方是精石所建的一石制平台,平台中一展紫金龙大旗竖立在一块白色大理石头玉柱上正迎风飞舞,石台中央则是一精雕而成的紫金龙像,象征者坝上军的最高统帅,九穹传世之一的一代紫金龙韦青峰。 坝上军师智魂岳中择,四方兽将,十二明秀,乃至颜欢秋怖易太苑紫衣等势族子弟皆是端坐台上,却始终不见墨翎王的踪影。 谌仲侧头朝着身侧的韩旭低声问道:“为何不见王爷?” 韩旭低声道:“据说王爷昨夜与步奇才连夜赶去了北靖城驻地,你知道的,自从北靖王事发叛投蛮帝以来,那边着实有些乱,若是闹出兵变,可就麻烦至极了。” 谌仲点了点头,道:“靖王的军队追随他已有数十载,若不是王爷亲临督军,想来定会闹下不小的乱子。”说着他摇了摇头,至今仍不明靖王李显宗为何能够舍弃一生荣华非要叛敌,但值得肯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着莫大的隐秘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出。 “北靖王贵为四大藩王之首,手握重兵,权势熏天,朝廷早已有削藩之意,却奈何坝上局势紧张,并未决断,想来他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不得不反吧。”说着韩旭叹了口气,又道:“这些大事,王爷自会决断,我们当手下的,只管奉命行事便好。” 谌仲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着台上瞧去。却见四方兽将环坐岳中择身侧,几人低头不知商讨着什么。 181.第181章 千鬼斩 象虎豹狮四方兽将,本是万兽山中自立为王的一方悍匪,却是被韦青峰收服纳入麾下。为首的名为诸储象,绰号“一柱道象”乃是四方兽将之首,位居坝上军左先锋大将,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此人两鬓鬃毛浓厚,足宽掌大,甚是魁梧威严,双目炯然透露着凶狠暴戾之色。 行排第二的名为单成虎,绰号“浪里游虎”,位居坝上军右先锋大将,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他身形单薄,双眼细长如狐眼,嘴口却是大的惊人,两耳上各挂着一偌大的铜环,胸口更是悬着一颗被染成血红色的虎牙雕饰,看模样似是异域中人,其闭息功超然,在水中能够遨游万里而不怠。 行排第三的兽将名为连公豹,绰号“万兽听语”,此人轻功身法卓绝,虽灵恸境修为,却是能日行千里,一双通天耳遍听虫语兽言,长的虽其貌不扬,却是一极为聪慧之人。那行排第四的名为佟天狮,绰号“醒天雄狮”面容憨厚可掬,实则是大智若愚的猛将。四方兽将在军中地位仅此于统帅韦青峰与军师岳中择,尤在十二明秀之上。 谌仲眼见这四方兽将雄风,心道:难怪坝上军如此悍勇,这四方兽将当真是大将之才。” 月色中高,场中肃静,落叶可闻,岳中择缓缓起身向前,将谌仲等人唤到台上。 坝上军数十万将士自然知晓今夜所谓何事,有的人羡慕的瞧着场上的人,有的人则是为昨夜身死江中的人惋惜,更有人点起脚尖仰头想要瞧清楚苍白之陵席位的归属。 先前一人向前,从怀中掏出采魂令交予岳中择手,那采魂令散着蓝光,岳中择缓缓点头,甚是满意,微微点头道:“采水鬼魂魄破百。”随即命身后文生记录在案,便唤另一人向前。 “瞧见没有,那是我天狮营的兄弟鲁方豪,一手三十六式五虎断门刀,名震江东,便是醒识的修行者都不敢轻易与他交手。” “能百鬼斩,这鲁方豪的确有些本事。” “什么叫有些本事?苍白之陵的席位,必有我鲁兄一席。” 这些人正自议论纷纷,却听场中一片哗然,扬头朝台上一瞧,却见绿光耀目,却是那采魂令中散发而出。 “我滴个老天爷。”场下一片惊叹声响起 “此人是谁?”场下人踮足眺望 有人叫道:“是方子虚,虎夯营的百夫长,魂令散绿光,那可是五百斩啊。” “咱十二明秀统领每日行舟守夜也不过五百斩,这方子虚竟能与诸位统领相互比肩。”一人略显怀疑,但口中却是惊叹不决 一人叹道:“据说昨夜出现的水鬼足有近万之多,前去守夜的一百二十位兄弟们死伤只剩台上那三十多人,可想昨夜的战斗有多惨烈。”这人语态凄凉,想来昨夜行舟守夜便有他的兄弟。 场下人不禁哀叹连连,一人叹道:“能够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据说昨夜若非那遮面人出手相救,便是这三十位兄弟都难以有命生还了。” “又是那遮面少年?那究竟是何人?他既然出手相救,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此等义举,王爷定会封赏,何故畏畏缩缩的行事。” “人家既然不愿露面,肯定有着自己的苦衷,要我看来,定是哪个隐修宗门大派游历天下的传承者。” “能够肯定的是,他绝不会是我们坝上军的敌人。” 场下议论开来,皆是围绕那神秘的遮面少年,却哪知他们口中极为神秘的少年,此时就站在台上。 谌仲低着头,那采魂令被包裹在腰间的锦囊之内,隐约从缝隙中透露着一股极为醒目的紫光,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方子虚吸引而去,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上,他在思考一会轮到自己该如何作答,这着实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因为他已旁人那里听来,能够散出紫光的采魂令,已是千鬼斩了,有点后悔,觉得昨夜斩杀的水鬼是不是实在有点多了?如果自己的采魂令交出去,岂不是容易引起轩然大波?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忽然眼珠一亮,心道:不妨归咎到那遮面人身上。” 正自愣神,却听有人喊叫着自己的名字“陈中,陈中。”他抬头一瞧,却见队列前已无人,正是轮到自己,岳军师正摇着手中纸扇眯眼望向自己。 他尴尬向前,从怀中掏出锦囊,交予岳中择手中。 岳中择持锦囊在手,却是并未立刻打开,而是蹙眉瞧了瞧那略显尴尬的少年,见其颧骨凸出,下颌消瘦,身形瘦弱,长相虽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如炬,不禁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却是并未多想。 扯掉锦囊金线,便有一道紫光冲天而出,直破天际,他面色微微一惊,索性运用内力将锦囊震成粉末,采魂令显现而出,霎时紫芒散射开来,将场中所有火把星光都衬托的暗淡无光,紫光瞬时穿透整个演练场,足足映照出数十里之远。 “紫曙之光,千鬼斩。”四方兽将陡然站起,齐声叫道 “千鬼斩。”十二明秀也是纷纷大惊失色,折之焕更是将口中的酒水喷射出来,不巧正一口喷到余腔的粉面之上,若换做平日,余腔非得与他斗个不休,但此时他也是被这紫曙之光所惊到,竟忘记脸上的胭脂被酒水浸透融化已是破了容。 偌大的演练场被紫色光芒环绕,将场下数十万兵士的脸颊照的透亮,忽然人群中有人喊道:“这是紫曙之光,乃是千鬼斩,千鬼斩。” 这一声喊出,片刻的惊讶后竟是翻浪一般的呼喊之声“宿生,宿生。” 岳中择持着紫光泛射的采魂令久久未曾说出一句,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让这个天下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人。 唐小环。 唐小环一共来过两次坝上,第一次是被唐先生赶到坝上从军,以先天虚体未曾踏入修行的体质陪同行舟守夜,手持钢刀,竟力压群雄,荣为千鬼斩,随后樱花山庄悟道,一顿饭时间连破三境,直达灵恸,拜师樱花婆婆,成为画魂师,次年更是荣为宿生,傲视天下所有同辈修行者。 第二次前来,只身行舟守夜三十三天,归来之时,采魂令金光漫天,照出千里之外。 他犹记得当年唐小环荣为千鬼斩时,韦将军说出的那句话“此子必为宿生,宿命而生之子,千年不遇。” 能够未曾踏入修行,行舟守夜能荣为千鬼斩,这已在坝上军中成为一个传说,而唐小环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岳中择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怔住神情,许久不曾言语“难道此子竟是宿生?为何与小唐先生当年的经历如此相似。 谌仲被场下喧天的喊叫声几乎吵的心神不宁,他根本不知其中缘由,更不知那些人为何如此激动,他有点奇怪的瞧了瞧台上的四方兽将与十二明秀,那些人的目光全都锁在自己的身上,这种被人像看怪物一般注视的场面,他犹记得唐先生品评天下名士榜宣布自己为名士榜探花时出现过,今日的场景,较之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到颜欢秋怖易太等人已尽皆从坐席上站起,纷纷蹙着眉头,每个人的面上都充满了无尽的疑问,那些栈目释放出来的光芒,竟好像要将他看个透澈。因为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坝上新兵,能够荣为千鬼斩,更重要的是,百年以来,除去小唐先生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未曾修行的人能够斩水鬼千命。 谌仲心想:绝不能被人看出自己。他念力一动,体内虚幻八星将灵识紧紧锁住,此时的他灵识之强大,元气之丰厚,若非神游境巅峰的强者施展栈目观察,绝不会发现他的异样,而偏偏修行者只能对修为灵识强度低于自己的人进行窥探。 场中不乏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结果,这其貌不扬的新兵绝对是一个未曾踏入修行的普通武者,因为除去这种解释,他们难以找到其他的理由,因为没有人相信这个少年灵识强度已达到神游境的实力,便是那妖族大圣转世的妖子源柒君也不行。 岳中择终于敛回惊讶的神情,他静静的转过头,淡淡的问道:“那些水鬼当真是你斩杀?” 谌仲轻轻的点了点头,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只说当时情况危机,自己掉落水中,却是被那遮面人所救,而后便失去知觉,醒来之时自己已躺在一块木板之上,那时的采魂令已是紫光闪耀。 这个理由很难说服众人,但却是一个谁都愿意相信的事实。 谌仲说的虽不详细但众人也是听的明白,关于那些水鬼的魂魄如何进入了他的令牌之中,岳中择则是说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想来当时那遮面少年救了你,他所杀的水鬼魂魄与你最近,自然便钻入了你的采魂令之内。” 没有人反驳,便是谌仲也是默默接受了这种结果,他心底也在暗喜“终于摆脱了自己的嫌疑”就算这千鬼斩的名号不给自己,他也并没有怨言,唯一值得遗憾的是,墨翎王不在此地,他又该如何将那帅印兵符交出去? 关于那遮面少年突兀降临行舟守夜,很多人都已听说他力战断天的事,将他已传的神乎其神,更有甚者已将他与天下十大巨子相提并论,论其明年的宿生大会定将崛起。 十二位人选已然确定,意外的是,岳中择竟未剥夺谌仲千鬼斩的称号,因为他说出了白小凡曾经说出的那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谌仲的运气实在不错,好的几乎让所有人都开始羡慕和嫉妒。 这种说法很难以服众,毕竟以未曾踏入修行,便能荣为千鬼斩,实则是与当年小唐先生能够并驾齐驱了,小唐先生是什么人?那可是整个天下传说中的人物。论天下之威名,能与五大至尊传奇四圣九穹传世那般神人齐名了。 岳中择还是询问了余下十一人的意见,他本以为那些人会有些不服,毕竟这新兵千鬼斩的称号有些名不副实,但令他惊讶的人,余下的十一人竟毫无反对的意思,这不禁让他微微有些吃惊,问过方知,原来这陈中竟舍生救人才会掉落水中被群鬼袭杀,若没那遮面人相救,想必早已死在江中。 岳中择对这名为陈中的新兵着实有些喜欢,因为这个世上诸如这般大义的年轻人实在太少,而且这新兵的运气实在不错,也许这少年进入那苍白之陵有所收获,将来踏入修行,也必将成为坝上军的新生力量。 谌仲在几十万坝上军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台前,从岳中择手中接过那千鬼斩的勋章佩戴在胸前,其间他从容淡然,谦卑有礼,让所有人看来,都觉得这谦卑的少年着实有些太过自然,因为他们觉得,若换做自己,被赋予千鬼斩的名号后,绝不会如这新兵那般淡然从容,他也绝不是佯装出来,那种自然流露的谦逊态度,没有人能够装的出的。 已近深夜,回到营帐中,谌仲也的确有些疲倦,帐内的篝火燃的正旺,外面冷风呼啸,帐内却是温暖如春,合衣躺在草席上,没过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182.第182章 怀疑 坝上贫瘠之地,远离中土,乃是军队驻扎之地,人群熙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很快的传扬开来。以未曾踏入修行的体质,荣为千鬼斩,这种殊荣,只有当年的小唐先生一人,昨夜出现的这位,虽是借助他人之力,但也足够令人咂舌惊叹,有的人羡慕,就有人嫉妒。 苑紫衣与易太便对那新兵营荣为千鬼斩的新兵充满了嫉妒,他们本是潜渊榜上的天才,更是势族名望子弟,带着无数荣耀来到坝上,本以为凭自己的资质与名望,能在坝上军中扬名立万,振兴门楣,却没想到,二人碰壁行舟守夜,让他们在坝上军中的威望将至了最低。 十二明秀那些军中怪才已压制了他们的锋芒,已让他们有些不爽,无奈那些明秀在军中已久,根深蒂固,他们自是难以动摇,于是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千鬼斩新兵的身上。 现在,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那千鬼斩新兵,更有甚者,竟将那千鬼斩新兵与他们做比较,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那简直是一种侮辱。 向来骄傲好出风头的易太似是难以忍受,前些日行舟守夜失败后,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带着轻蔑和不屑,尽管那些人不说,他也能体会的到,原本医务营那些对他颇有好感的姑娘,此时都对他是半搭不理,口中絮叨的却也是那新兵营的千鬼斩。 他拎着掂对好的草药,很是气恼的从医务营账内走出,却是撞上也是面带愁容的苑紫衣。 苑紫衣的脸色灰沉,就像是夏日里阴云密布的天,容家姑娘与他自小相交甚密,他本以为顺理成章便能婚配嫁娶,熟知那容家姑娘被册封为医命,那容家历代医命以医治苍生为已任,若非堪破医之大道,绝不会谈论婚嫁。 苑紫衣虽对那容蓉好感颇深,但碍于医家祖训,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却哪里想西荒漠游历归来,那容家姑娘不知与那颜欢发生了什么事,二人竟好似相互倾心,虽未言明,但他总感觉那二人有事瞒着。 今晨,他本想找那颜欢麻烦,却是无意间撞见方才来到坝上军中的印宿游侠百里闲,正与颜欢在帐内吃酒攀谈,还未等他开口,便被百里闲一顿冷嘲热讽,无外乎是行舟守夜失败事。 他哪里是这印宿游侠的对手,憋着满腹的怨气愤然离去,临走时却是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 “苑兄,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里。” 易太与苑紫衣原本并不熟,但两人自从来到坝上,平时与秋怖马首是瞻,逐渐的也是相互结交起来,追随秋怖身后,在这坝上军中自成一系。 苑紫衣的心情糟糕透顶,见是易太,沉声说道:“你还有闲心游逛,你可知谁来到了这里?” 易太不明,于是问道:“谁?” 苑紫衣道:“印宿游侠那秃贼。” 易太一惊,沉声道:“你说那百里闲来到了坝上军营?” 苑紫衣道:“正是那贼秃,此时正与那颜欢在帐内吃酒。” 易太摇头道:“那印宿游侠乃是王爷的幕僚,我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的好,何况连秋怖对他都是忌惮三分,凭你我的本事,奈何不得他的,话说,他怎么会来到坝上?” 苑紫衣冷哼道:“我哪里知道。”随后又冷声道:“想必也是为那苍白之陵。” 易太无奈笑道:“先是那遮面人抢了你我风头,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千鬼斩的新兵,如今这印宿游侠又来到坝上。”他抚着苑紫衣肩膀,摇头苦笑道:“苑兄,怕是这坝上军没有你我的一席之地了,现在军中所有人都在谈论那千鬼斩的新兵,根本没人将我们当做一回事。” 苑紫衣沉声道:“那新兵营的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不说那遮面人与百里闲那贼秃子,凭他也能荣为千鬼斩?昨夜看他那神气的样子,真把自己当那千鬼斩了,若不是有人相助,那小子哪有性命回来。” 易太笑道:“谁让人家的运气好?” 苑紫衣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什么,说道:“那说那小子与那遮面人,会不会早就认识,否则那遮面人,凭什么救他,昨夜死了那么多人,唯独他被救了,难道你不奇怪?” 易太摇头道:“那遮面人能够一招震退詹司台,实力绝不在你我之下,再者说,昨夜你我也是瞧见,那小子的确是不曾醒识,哪里会认识如此人物?” 苑紫衣道:“岳军师也是不知怎么搞的,明知那小子是沾了那遮面人的光,却依旧封其千鬼斩的称号,你我来这坝上这么久,还不如他一个毛头新兵出名,想起我便来气。” 易太眼珠一转,笑道:“那小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一试便知,苑兄,你苑家精通读心之术,我们不妨去试探一番如何?” 苑紫衣笑道:“甚好,给他教训也不错。” 两人商量完毕,打算今夜便给那新兵少年一些教训。 待到晚间,两人穿着夜行衣,借着月色掩着身形,来到新兵营内,远远瞧见那正在营帐内挑灯夜读的新兵。 苑家精通读心之术,能够掌控他人心神,他凝聚念力,但觉一股无形之力就朝着那新兵而去。 凭谌仲如今五觉的灵敏程度,如何不知有人在施展念力窥探自己? 他佯装不知,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书卷,眼睛偶尔顺着幔帐缝隙瞄了一眼便收回,便已瞧清是那苑紫衣与易太二人,他自然不明白深更半夜这二人来窥探自己是有何目的,索性依旧坦然自若不去理会。 待那股念力临近时,他却是佯装打了一个喷嚏,脑中灵识一闪,将那股念力原数奉还回去。 苑紫衣只觉一股念力陡然反射回来,竟将他的灵识微微震动,他心下大惊,竟趔趄朝后摔去。 易太大惊,问道:“怎么了?” 苑紫衣晃着脑袋,只觉头晕目眩,强行挺起身子,沉声道:“这小子有古怪,我的念力竟被反弹回来,根本不能透入他的识海内。” 易太蹙眉道:“莫非那十二明秀有人从中阻拦?” 苑紫衣摇头道:“我们先回去找秋怖。” 两人不作停留,却是来到秋怖营帐内,将事情一说,秋怖却是冷笑道:“一个未曾醒识的新兵,也值得你们如此?” 苑紫衣道:“我总觉得他古怪的很。” 秋怖道:“哦?” 易太狐疑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秋怖道:“什么人。” 易太道:“谌仲。” 秋怖脸色微微一变,沉思半响,忽然笑道:“据说那姓谌的小子已死在太阿二圣掌下,凭太阿二圣的掌力,若要杀一个未曾醒识的人,他岂能有活?就算是韦将军将他救走,但要知道,五脏齐碎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的。” 易太略显疑惑点了点头,忽然笑道:“那傅青弈得罪了客栈,为了那姓谌的小子杀了太阿二圣,客栈找****来,倒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苑紫衣也是颌首笑道:“天下谁不知原十娘是个极为护短的人,九穹传世之一的杀生不留活,嘿嘿,便是明先生都要给其三分薄面,傅青弈这小子以后有的麻烦了。” 易太道:“这傅青弈的胆子也的确够大,认为进入明楼便无所顾忌了么?不过他两剑杀太阿二圣两人,这家伙的实力越来越不可测了。” 苑紫衣想起傅青弈的剑便有些心怵,沉声道:“那个家伙我们不要去招惹他,他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对于傅青弈,他苑紫衣还没有笨到去招惹,皱着眉头,沉了半响,口中喃喃说道:“凭我的读心之术,竟不能操控那小子的心神,当真奇怪的很。” 秋怖撂下手中酒杯,淡淡的说道:“你们以为那十二明秀各个都是废物不成?那明秀之首花天都的实力修为,便是我都没有把握胜他,传闻他天生盲目,精通念心催神之术,能凭念力操控万物,你苑家的读心术,你如今不过只学到三成,如何能与其相斗?” 苑紫衣错愕道:“凭念力操控万物,那岂不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才会有的能力?” 易太道:“借花献佛十二明秀之首的花天都,我从东海都曾听过他的名声,坝上军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寻常的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根本不能与其相比。” 秋怖的脸色平静如水,心底却也是泛起波澜,他低眉沉思了半响,缓缓的说道:“至于那新兵,你们暂时不要去找他麻烦,待到了那苍白之陵中,还怕他能活着出来?” 易太笑道:“要徒步通过雪海雾崖方能到达陵墓入口,我谅那小子绝不会活着过雪海。” 秋怖冷声道:“你们最好管住自己,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苑紫衣有些谄媚的笑道:“若寻到那口刀,那印宿游侠如何还是怖哥的对手?” 说到印宿游侠百里闲,秋怖的眼中便凶光毕露,他冷哼连连,口中恨声道:“待我寻到那口刀,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那里。” 易太笑道:“也望怖哥助我一臂之力,我只要那柄剑就足矣。” 想起苍白之陵内的那柄神兵之剑,他贪婪的模样就像是一头饿狼嗅到了美味,几欲滴下口水。 183.第183章 雪海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天地一片银装素裹,所见之处,尽是白雪皑皑。 距坝上以西一百里开外,原是一片无垠的平原,经过多日的风雪侵蚀,已成雪海。 谌仲与众人站在雪海入口处,额前是飞雪乱舞,身侧是寒风呼啸,眼前是白茫遮目,冷风如刀,削在他的面颊之上,风雪灌进他的脖颈,有些冰凉透骨,他缩了缩头,将背上的毛裘披又裹紧了些,才觉得暖和了许多,瞧着苍茫无垠的天地,口中喃喃道:“欲达陵口,必先过雪海雾崖,想必这里便是雪海了吧。 雪海三百里,只能徒步行走,攀百丈雾崖,立雪峰之巅,见白瞳玉门,便是苍白之陵入口所在。 今日便是前往苍白之陵的日子,雪却下的更大了,落在每个人的发髻肩膀上,很快的融化不见。 天色阴沉,每个人的眼睛都好像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光芒透过纷飞乱舞的大雪,直达天际。 为了历练队伍,大明帝国前往苍白之陵圣地的队伍被分做几批而行,远在景宸城的那些势族子弟人数众多,却也是进的最早,当漫雪覆盖时,他们就已进入雪海,而秋怖与苑紫衣颜欢百里闲等人,却是迟了几日,分做两批进入,至于十二明秀带领的十二位坝上兵士,却是最后一批。 谌仲瞧着前方站立的十二明秀,目光落在那穿着猩红色裘皮衣人的身上。 那人的眼神空洞无光,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寥落,他的身形消瘦,在风雪的掩映下显得有些单薄和纤瘦,但他的背脊却是挺的笔直,好像无论多大的风雪都不能撼动他坚强的意志。他知晓那便是人称“借花献佛”的明秀之首花天都,他也知道那位明秀之首的话很少,但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让人难以违背和抗拒,这样的人,本就与生俱来着一种让人信任的感觉。 花天都天生盲目不见事物,但有的人就是这样,即使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却比任何人看到的东西都要多的多,花天都却正是这样一个人。 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碾碎了天地间的寂寞,花天都朝着雪海深处缓缓走去,他没有说一句话,余下的众人却紧跟其后。 一行二十四人,十二明秀在前,谌仲等人在后,被选定进入苍白之陵,这些人已足够骄傲。 “雪海三百里,要徒步而行,这鬼天气,难道雪海中一直是这样的吗?”说话的是一位名为陆长生的老兵,大约二十几的年龄,留着一头寸发,脸颊如刀削一般显得很是硬朗,绒皮衣下插着三柄短刀,刀锋如寒,都是上好的利刃。 “你当雪海是虚夸的不成?但愿这雪不要停,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说话的人被人叫做赵老七,他口中嚼着烟叶,呲着满口黄牙,说话的同时,粗鲁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继续说道:“看来你们对雪海了解的并不多。” 众人的耳朵竖了起来,赵老七缩了缩头,将头上的毡毛扣的更紧了些,瞧着苍茫的远处,若有所思,过了半响,沉声道:“但愿不要遇到雪潮。” 谌仲疑惑道:“雪潮?” 有人听到雪潮,脸色骤变,似是想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摇头无奈笑道:“早知出行前便烧几柱香了,若是遇到那雪潮,我们也只管保命好了。” 谌仲有些疑惑的继续问道:“那雪潮是什么东西?” 赵老七瞪着眼睛,说道:“你连雪潮都不知?” 谌仲摇了摇头。 来自东海渔村渔民家的少年卢有鱼笑道:“我只听过海潮,海潮起时,翻江倒海,我记得那年犯了海潮,我们沿海的七个村落都被淹了透,好在当时我老子把我装进木桶,才捡回一条小命。”说着摇了摇头,面色凄凉,似是想起那次灾难 赵老七嗅之以鼻,似是不屑道:“海潮相比雪海中的雪潮,那简直不堪一击,你们可见过高达百丈的雪浪?可见过被尖入刀刃的雪花?那雪潮可不简单便是大雪形成的浪潮,当年死在雪潮中的人不计其数,便是寻常的修行者,葬身其中的也有不少呢。” 卢有鱼笑道:“赵老七,你可别吓唬大家,高达百丈雪浪,我看你是梦中所见吧,雪花便是雪花,如何能成为刀刃?” 赵老七冷哼道:“你爱信不信,到时遇到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说着别过头去不在多言 谌仲心底想着那雪潮究竟是如何形成,值得肯定的是,赵老七绝不会空穴来风的胡说八道。 越往前走,雪势好像就越大,雪也更深,踩在上面,足以及膝,走在这样的深雪中,人总是容易累的,尽管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众人却是汗流浃背,分不清是溶雪还是虚汗。 前方是十二明秀统领,谌仲怕被发觉,并不敢冒然施展元气抵御风寒,只能佯装常人,如此行走了半日,除去一行二十四人,一路根本没有发现其他的人,所见之处,尽是白雪一片。 他知道经常在雪中行走,便会得一种名为雪盲的症状,好在众人提前有准备,各自手中都带着一七彩色的手帕,时常蒙住双眼,偶尔看下其他的色彩,以避免雪盲症的出现。 行道晚间,天色渐暗,天空依旧灰沉,众人挖开一片雪地,升起篝火,打算次日再行赶路。 篝火曳动,将每个人的脸颊都照的明亮,围在篝火旁吃着干粮,众人似乎被这样的鬼天气给折腾到了,并没有人说话,闷声烤着火取着暖,空气显的很是寂静,雪花从天而降,就像是樱花山庄漫天飞舞的樱花瓣一样,很是美丽炫目。 谌仲将背上毡布披风取下,围在身上抵御风寒,很多人都已闭目睡去,打算养好精神,明日再行赶路。 夜已深,雪未停,谌仲也依旧未睡,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飞舞的雪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有雪花落在他细长的睫毛之上,他也不在意,任凭融在那里,有时融化的水滴会落入他的眼眶内,他却是连眨也不眨,火光照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映在那双奇异的眸子上,显得有些寂寞与孤单。 天地一片肃静,静的让人以为已脱离了这个世界,远处有风雪呼啸的声响,像是野兽的嘶叫,任凭这风雪如何肆虐,却好像都在衬托着这片雪海的寥落与寂寞。 他吐出一口呵气,暖了暖手,却发现也有人像他一样没有入睡,他马上被吸引了过去。 单峰骆驼上那个双足具断的少年仰躺在驼背上,睁着那双深邃如海明亮如镜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谌仲听的出,他的呼吸很匀称也很平缓更有节奏,只有灵恸巅峰的修行者才会在如此寒冷的冰天雪地里自由呼吸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 天冷幽寒,风吹如刀,但那单峰骆驼上的少年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紧身黑衣,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醒目。 谌仲当然知道,达到那灵恸境巅峰的修行者,完全可以倚靠自身散发出的元气来抵御风寒,但毕竟一个人灵识内储存的元气有限,若非寻常时,绝不会轻易消耗元气来做些无用之功。 瞧着那双断足,谌仲心底隐约有些同情,一个人失去双足,那一定有着十分悲惨的经历。 明秀第二席位,被誉为“落雪无痕”的骆凌弃从未向人说过他的双足是因何而断,他好像也并未因为失去双足而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爱笑,爱笑的人通常都会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他的笑容也很温暖,并不大的眼睛笑起来便眯成月牙形状,给人一种无比舒心的感觉,就像是雨后的春日暖阳,无论任何人,也很难去讨厌一个笑如暖阳又失去双足的少年。 谌仲瞧着那名为落雪无痕少年的笑容,便不由的想起颜欢,那个同样身世悲惨的少年,那个虽然懒散却对朋友至情至义的羽族后裔。 也不知颜欢如何了?谌仲心底想着,他本不应该担心别人,雪海之路,凶险万分,那些其他异族番邦的修行者,尽数聚集此地,加上天下那些隐修宗门大派的人,为了白氏一族遗留在苍白之陵中的五大圣物,绝对会闹的腥风血雨。 他应该知道,这一路,绝对不是一段简单的旅程。 184.第184章 又见赤足卷草席 自远方大雪纷飞之处,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步伐轻缓,声响极小,却有秩有序。 冷风呼啸,几欲盖过那轻微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谌仲如今听觉已能堪比神游初期的修行者,自是能够听到那脚步声亦步亦趋由远及近朝着自己这一行人方向而来。 根据步伐推断,想必来的只有一人,他没有异动,依旧窝在火堆旁佯装入睡,心下却是想着:凭十二明秀的修为,想必也是能够听到这脚步声的。 单峰骆驼上的骆凌弃忽然皱了皱眉,缓缓挺起身子,抚着骆驼粗壮的脖颈,轻轻拍了一拍,那骆驼领命,踱步踏雪前行。 余下的十一位明秀也是陡然睁开双眼,相互对视一番,却是将目光齐齐射向沈浮,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去瞧瞧。” 微微轻叹口气,平时被使唤惯了的沈浮缓缓站起身子,半句话不说,站起身子朝那头骆驼缓步追去。 没有人说一句话,在他们心中,这本是一件沈浮应该做的事。 谌仲忽然对来人来了兴趣,他总觉得这来人有股熟悉的感觉,朝着诸位统领小声道:“我陪沈统领骆统领去看看吧。” 花天都点了点头,余下的诸位统领好像并不关心,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折之焕与净清翻转个身,继续倒头睡去。 “多加小心。”倒是罗闲开了口,小声叮嘱道 “呼吸匀称没有杀气,来的不是什么凶恶之人。”自诩美娇娘的余腔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从彩袍中掏出铜镜整理发梢,觉得粉脂可观依旧美艳,方才打了个哈气打算继续安眠。 谌仲点了点头,披上毡裘,迈着轻步,朝着前方的两人追寻而去。 沈浮从腰间拿出酒壶喝了一口,能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喝上一口小酒,的确别有一番风味,瞧见身后走向前来的那位其貌不扬的新兵,发现正是那前些日惊诧坝上军的新兵千鬼斩,他多少有些惊讶,将酒壶抛将过来,口中说道:“喝上一口,能够暖胃。” 谌仲笑着伸手接过酒壶,仰头灌上一口,笑道:“多谢沈统领。” “你叫做陈中?”沈浮头未转的问道 谌仲道:“正是。” “罗闲那家伙对你称赞有加,他看人一向很准,你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谌仲追赶上前,与沈浮并肩而行,听到这话,有点羞涩的挠了挠头,不知如何作答。 目光眺望前方,却见那骑骆驼的明秀骆凌弃已不见踪影,不禁问道:“骆统领?” 沈浮抹掉嘴角遗留酒水,轻声笑道:“四条腿的总比我们两条腿的要快的多。” 谌仲佯装问道:“莫非前方有什么情况?” 沈浮摇头苦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家伙,半夜不睡,急着赶路。” 谌仲道:“这一路,非友即敌,想必夜间行路安全一些。” 沈浮点了点头,笑道:“说的不错,不过想必你也听过这样一句话。” 谌仲道:“哦?” 沈浮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 谌仲无奈笑道:“难道沈统领认为那来人对我们有威胁?” 沈浮摇头道:“我不敢肯定,但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这雪海三百里,我们的朋友很少,会遇到很多敌人,如果等那些敌人靠近我们再去应对,岂不是晚了。” 两人不在说话,因为已有风雪灌入嘴口,冰凉透骨,没过多久,就见到那口单峰骆驼傲立风雪之中,停顿不前。 二人走到那口单峰骆驼前,驼背上的骆凌弃目光悠远而深沉,望向远处风雪,似有所思。 “我就知道是你个倒霉鬼。”驼背上的骆凌弃并未回头,就已知晓来人定是沈浮 沈浮笑道:“不只我们两个倒霉鬼。”说着他指着身侧的谌仲道:“还有第三个倒霉鬼。” 骆凌弃转身回头瞧了一瞧,眯着月牙眼,浅笑说道:“原来是我们的千鬼斩。” 谌仲实在有些羞愧,不知如何作答,却听骆凌弃又道:“不用不好意思,那晚的事,我多少听到了一些,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如果换做我,绝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能让堂堂明秀中落雪无痕骆凌弃佩服的人很少,谌仲讶然不语,只能苦笑摇头。 沈浮很是不客气的将手搭在谌仲肩膀,嬉笑道:“他很少夸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谌仲无言以对,只能傻笑,目光却是朝着远方眺望,口中说道:“那来人在哪?” 话音方落,幽暗风雪处,已有身影缓缓隐显。 先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足,下身紧瘦的麻布裤卷到膝盖处,一双较之常人大了许多的脚掌,踩在积雪之上而不入,如此寒冷的风雪天,他的上身却只穿一件敞开的破短袖,好像并不惧怕寒冷,风雪吹在他消瘦黝黑的脸颊上,他也并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皱。他坚挺如磐石的背上,有卷破草席横向背缚,草席上已有风雪覆盖,想必已走了很久的路不曾停歇。 谌仲心底微微一惊,他已认出此人正是那背卷草席的辛助,名士榜揭榜之日,他却是识得此人。 待到近来,他连瞧了未瞧正盯着他看的发愣的三人,径直朝前走去。 脚掌踏过积雪,一点痕迹也未留下,沈浮饶有兴趣的笑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谌仲瞧着辛助远去的背影,倒是有些惘然,这家伙依旧我行我素,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一点都不奇怪,难道你看不出?”骆凌弃调转骆头缓缓说道 沈浮道:“奇怪?” 骆凌弃道:“他在修炼。” 谌仲有点诧异,不禁问道:“修炼?” 沈浮笑道:“如果走路也能修炼的话,那睡觉是不是也可以修炼?” 骆凌弃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踏雪路而不留痕,行夜路而不斜视,迎风雪而不抵寒,他的确是在修炼,而他修炼的便是那双脚掌。” 谌仲点了点头,依稀想起那时辛助一脚踏破剑芒的场景,这样一双脚掌,也许正是通过不停的修炼,才能如此凌厉。 “但愿他不是敌人。”骆凌弃鲜少露出愁容,此时却因见到这赤足少年反而皱起了眉头 谌仲笑道:“他绝不是我们的敌人。” 沈浮道:“你认得他?” 谌仲道:“我虽不认得他,但却认得他腰间的腰牌。” 经他一说,沈浮与骆凌弃却是施展栈目朝着那远去的背影探去,纷纷无奈摇了摇头,道:天璇令,竟是游神不弃君奇才门下子弟。” 沈浮略带笑意,瞧向谌仲,口中说道:“却没想到你小子的眼神竟这么好。” 谌仲笑道:“两位统领只是注意他的修为,却对他的穿着并未在意。” 他的话音未落,沈浮却是皱着眉头瞧了骆凌弃一眼,道:“看来他有了麻烦。” “而且麻烦还不小。”骆凌弃拍了拍座下骆驼脖颈,那单峰骆驼便调头朝着辛助方向走去“走,去看看热闹。” 沈浮好像极为兴奋,揽着谌仲胳膊极为亲昵道:“君奇才门下何时出了这等怪才,有趣有趣,咱也去瞧瞧热闹。” 向来对打架热衷的沈浮根本不理谌仲,拉着他的手臂朝前急行,谌仲无奈只能跟随,心下却是想看一看究竟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来找辛助这怪咖的麻烦,当真是不知死活。 185.第185章 风雪惊夜路 并未走多久,就见前方有三人拦住赤足少年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锦袍奢华,头戴岚巾,腰佩乌鞘长剑,背披红裘毛毡,年岁不过二十,一双细长凤眼斜视,眉宇轻佻,嘴角微翘,身后两人却是为他马首是瞻很是恭敬唯诺的站在其后,神态讥诮的瞧着面前赤足少年,似将他当做待宰鱼肉。 只听锦袍少年微转额头,朝着身后人轻声问道:“就是他?” 身后一少年颌首冷笑道:“就是他。” “老四便是伤在他的手下,这小子有些本事。” 锦袍少年颌首轻点额头,凤眼一亮,目光朝着远处一头骆驼和三人瞥去,眉头微微一蹙,还未张口,跟在身后那背长刀的少年便开口叫道:“伏虎山少寨主在此,你们若不想死,便滚的远远的。”语态粗鲁,甚是轻蔑 锦袍少年皱眉似有不悦,止住那少年的话,沉声道:“阿三,不要多嘴。” “看来人家并不欢迎我们。”骆凌弃撇了撇嘴轻笑道 沈浮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我们还要不要看下去?” 骆凌弃在驼背上换了一个姿势,浅声笑道:“齐老狗那混蛋最近混的不错嘛,便是他教出来的儿子都趾高气扬,看来以后下江南得找他多讨点好处了。” 伏虎山处江南之地,统领十八水寨,骆凌弃口中的齐老狗,却正是那十八水寨的总瓢把子。 沈浮朝着那锦袍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笑道:“原来是伏虎山的少寨主,久仰久仰,少寨主请便,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 锦袍少年身后的那少年闻言瞪目微怒,便要拔刀,却是被锦袍少年拦住。 那锦袍少年似是懂的礼节,朝着沈浮等人方向抱拳以礼,然后便朝着面前赤足少年说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师出何处,为何平白无故伤我兄弟?” 辛助冷笑道:“他能伤别人,我为何不能伤他?” 锦袍少年道:“他所伤之人,可是你的朋友?” 辛助摇头。 锦袍少年道:“既然如此,阁下管的事,恐怕太宽了些吧?” 辛助冷笑道:“我看他不爽,这个理由够不够?而且我没有杀他,已是给足面子。” 锦袍少年眉头皱的更紧,饱含深意的盯着面前赤足少年,似要从他身上瞧出些什么,但所看到的,无非是打扮如乡野村夫背部却还背着一卷旧草席,除去皮肤黝黑,并无其他特点,更为重要的事,他从这少年身上竟感受不到半点杀气。 辛助的话实在有些高傲,身为伏虎山少寨主的齐风谷就算涵养再深,也难免动怒。 他止住跃跃欲试的两位同伴,朝着赤足少年冷声道:“你既然伤了我的兄弟,我便不能让你轻易离开,我们若齐上,怕是欺负你。” 说着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长剑锋寒,的确是把好剑,握在他掌心,有吟声嘶嘶。 “你若能接下我三剑,我们此事就作罢。” 辛助冷笑道:“你的剑若能逼退我半步,我便去给你那位兄弟磕头认错。” 他的口气之大,饶是骆凌弃与沈浮听来都微微有些惊讶。 他们已瞧出,这伏虎山少寨主的修为已是灵恸初期,而手中的那柄长剑,却也的确是把上好的宝剑,这赤足少年如何站立不动接下这人的三剑? 场下只有谌仲一人曾见过辛助的实力,他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瞧着热闹,因为他知道,这伏虎山少寨主绝不会是辛助的对手的。 “好。”齐风谷喝声未消,剑光已出 三道剑芒如赤练游蛇,分做三个方位,朝着那赤足少年袭杀而去。 “剑芒虽厉,却势气不足,不过也算可以。”沈浮微微点头称赞道 辛助未动,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见他单腿点立,另一腿横向一扫,那三道剑芒便霎时化作烟尘。 “好腿法。”谌仲骆凌弃沈浮三人齐声叫道 出招即回,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只用一脚,便将那三道剑芒击碎,这份定力与腿法,的确叹为观止。 沈浮拍手笑道:“少寨主,我若是你,绝不会在手下留情。” 齐风谷冷笑不语,手中长剑却是舞动开来,霎时剑花如练,萦绕当空,虚幻缥缈的剑光四散开来,犹如百花齐放万般瑰丽。 剑芒逐渐累计叠加,竟形成莲花之状,持剑的手一顿挫,那剑芒舞成的莲花便迸射而出。 骆凌弃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手莲蓬剑芒,倒是有些架势,不比他老子差到哪里。” 见齐风谷舞出这莲蓬剑花,他身后那两位少年纷纷露出笑容,口中说道:“你若能抵住这剑,我便是给你磕头认爷爷也行。” 话音刚落,只见赤足少年辛助嘴角轻佻,那莲蓬状剑芒近乎就要穿透他的身体,他才有所行动。 右脚擎地,左脚却是一个侧踢,坚挺的身子犹如石柱一般,竟将那无数剑芒所聚集而成的莲蓬剑光尽数抵住。 有一股内力源源不断汇入他的脚掌之上,一个顿挫,那莲蓬剑光竟破碎如烟花,齐齐绽放碎落。 齐风谷的冷汗霎时落下,握剑的手也是隐隐颤抖不止,目露惊骇的朝着那赤足少年望去,似是有所不信。能够以肉体之躯将他舞练而出的剑芒踏碎,这份功力实在非他所能及。 他不禁微叹一口,轻摇了摇头,将剑缓缓收鞘。 他身后的两个兄弟早已是目瞪口呆不知所言,面面相觑冷汗涔涔而落,哪里还敢出声? 谌仲苦笑摇了摇头,这几人要找辛助这个怪咖的麻烦,当真是不知死活。 沈浮与骆凌弃也是相互对视一眼,苦笑连连,心下也是不由对这赤足少年更加的好奇起来。 辛助依旧站在原地,冷声道:“第三剑?” 齐风谷无奈摇了摇头,叹道:“不必了。” 辛助道:“我可以走了?”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齐风谷三人也已让开一条道路,辛助迈开步子,打算离去,如果能够走路,他绝不会停下休息,他向来如此。 “这第三剑,让我来试试。” 从那风雪漫天的苍穹深处,赫然有七道流光落下,挡住辛助的去路。 186.第186章 单足抵剑意 谌仲心底惊愕不已,这骤然落下的七道流光,他竟认识两人,赫然便是狼羁剑断天与那太上榜眼詹司台,在看他们身后的五人,皆是蛮人的打扮,各个神情讥诮散漫,竟好似在雪夜畅游而来。 其中更有一位着装暴露的少女,那少女上身只穿着一件花色兽皮抹胸,下身也只是一条流苏紧身秀裙,极显身段玲珑婀娜,她的手腕脚腕处环着许多铜铃与青镯,风吹在上,叮咚作响,那双妖媚的双眸闪着幽幽绿光如明珠一般透亮,这的确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 这少女忽然饱含神情的朝着沈浮抛了一个媚眼,娇声笑道:“我当是谁,却是你这呆子酒壶。” 沈浮朝着骆凌弃与谌仲摇头苦笑,饱含无奈之意,口中却是笑道:“那你要不要与我这呆子酒壶,雪中共饮一杯?” 这妖媚姑娘娇羞含春,嘟着粉红小嘴摇了摇头,娇声笑道:“我怕。” 沈浮笑道:“怕什么?这里有着这么多的人,怕我对你不轨么?” 妖媚姑娘娇笑道:“我很容易醉的,你要知道,一个人喝醉后,就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沈浮摇头苦笑不在多言,对于这位冤家对头,他也自叹不如,行舟守夜时被这少女调戏不知多少次,若说他沈浮有怕的姑娘,面前这一位,绝对当属榜首。 却见断天走向前来,朝着那齐风谷冷声道:“这第三剑让给我来可行?” “我家少寨主都胜不了的人,就凭你也敢去交手?”齐风谷那跟班似并未将眼前这粗壮少年瞧在眼中 詹司台环胸而抱,讥笑道:“你家少寨主算得什么,凭他也配用剑。” 话音未落,他单掌一抓,齐风谷腰间长剑赫然被他掌风牵引过去。 詹司台凭空一抓,长剑顿时粉碎,落入雪中“凭你也配用剑。”他厉声一喝,身形虚幻一闪,便凭空消失。 谌仲心底暗叫不好,他已瞧出,这詹司台已要下杀手,那虚幻身形已是朝着那齐风谷身后两人杀去。 他只觉眼前青芒一闪,一道身影竟也虚幻而去,“嗖嗖”两道寒风一去一回在眼前闪过。 骆凌弃已提着那两名少年来到他的骆驼身侧,而他的人却是稳坐驼背之上,好像动也未曾动过。 那两名少年骇然不已,面面相觑,摸着额间冷汗,庆幸捡回一条小命。 “臭瘸子,你要管闲事不成?”詹司台一招落空,愤然转身,恼羞成怒的朝着骆凌弃叫道 骆凌弃笑道:“你要想打,我便陪你。” 詹司台冷笑道:“我怕你不成。”说着便要动手,却是被断天拦下“你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何必急在一时。” “谁要打架,先和老子来过过招。” 只见凭空十道寒光落下,余下十大明秀尽数来到此间,方才说话的却正是折之焕。 “哟,十二明秀竟全来了,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大酒壶,你劝劝你家小酒壶,从了姑娘我可好?”妖媚少女娇笑连连,面前是十二明秀,她竟毫无胆怯之意 折之焕向前揽住沈浮肩膀,笑道:“这姬仙儿怕是瞧上了你,这姑娘虽放荡了点,不过模样倒是还过的去,你要觉得可以,哥哥就给你当个媒人如何?” 净清笑道:“俺觉得可行,她虽然比不上咱的青画妹子,但这婆娘娶回家绝对能够生儿子,咱与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这婆娘虽泼辣,却还算有点人性。” 姬仙儿眉头一皱,微嗔道:“邋遢鬼,你乱说什么。” 净清笑道:“难道你不愿生儿子?那生女儿也不错,但性子可别随了你,俺沈兄弟可招架不住。” “我先打烂你的嘴,看你还乱嚼舌根子。”姬仙儿明眸一瞪,秀手一挥,腕处铜铃赫然如离弦箭一般朝着净清袭杀而去。 净清动也未动,嘴角的笑意都未散去,一道身影赫然拦在他的身前。 三枚铜铃已被花天都攥在手中,他轻轻一抛,抛回给姬仙儿,口中却是朝着断天道:“我们不会插手,你们也不要滥杀无辜。” 他的话很简单却也很易懂,断天微微点了点头,心道:十二明秀全数在场,骑通灵豹那家伙又不在此处,暂时没必要和他们起争端。于是朝着詹司台说道:“花天都既然说不会插手,就绝不会插手。” 詹司台冷眼瞄了瞄十二明秀,冷哼一声不在说话,心道:老大若在这里,凭你十二明秀也能如此嚣张?”又朝着嬉笑的骆凌弃看去,冷哼道:“臭瘸子,我若让你活着到达瞳门,便不是詹司台。” 断天调转头,朝着那赤足少年说道:“还差一剑。” 赤足少年辛助倒是不在意,依旧泰然自若,只是冷冷吐出一个“好” 断天道:“你还是站立不动?” 辛助道:“对。” 断天笑道:“我们不妨将规矩改一下。” 辛助不言。 断天道:“你若能接下我一剑,我保准雪海雾崖一路,绝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你若接不下我一剑。”说着他指着辛助背上的卷草席,说道:“这东西便归我。” 他的话简直狂妄至极,雪海一路,囊尽天下少年英才,没有人敢说谁能一路安然无恙。 尽管如此,场下那些识得断天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他在说笑,毕竟身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乃是剑痴传人,的确也有着狂妄的资本。 辛助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笑容充满了不屑与讥讽,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笑道:“你不妨听听我的规矩。” 他忽然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似乎亮了,笑道:“如果你的一剑,能够击退我半步,不光我的草席归你,我的命也归你。”接连冷笑“如果我接下了你的一剑”说着他瞧了瞧这些蛮族少年,继续笑道:“你们日后便跟在我的后面,我不光保你们雪海雾崖一路周全,便是到了那苍白之陵,也保证没人欺负你们,这个建议如何?” 场中顿时陷入死寂,先前断天的话已足够狂妄,但这赤足少年说出的话却更加目中无人。 谌仲不禁替辛助捏了一把冷汗,对于断天的实力,他多少有些了解,那夜行舟守夜,他拼尽全力,方才抵住断天一剑,那挟兽魂的剑意,的确了得,对于辛助,他虽然相信他有着一定的实力,但面对如此多蛮人太上榜的高手,他要如何应对?心下一想:如果断天等人要对辛助下死手,花天都等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也就不在担心什么。” 詹司台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他简直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不禁笑出声来,戏谑的瞧着那赤足少年,竟好似已将他当做死人。 唯有断天阴沉着脸,嘴角却是狰狞突显。 詹司台忽然顿敛笑容,朝着辛助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我们是谁。” 辛助却显得很是淡然,笑道:“你又知我是谁?” 詹司台狞笑道:“先前不知,但现在已知道了,你已经是个死人。” 辛助道:“但愿你的话能够应验。” 说着他颌首朝断天说道:“请吧。” 剑依旧在鞘,断天的脸色却已阴沉,剑出鞘半寸,已有寒光乍现,握紧的手内敛而复杂,他知道,这一剑绝不能有任何纰漏。 有龙吟破惊虹之势,丝丝呻吟不决,断天猛的一下,拔出狼羁剑,轻抚剑身狞笑,剑上无杀气,那只因杀气已全部聚在他的身上,飞雪被他的杀气震出数丈之外,他的剑未出,便让场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凶煞之气。 余下几位蛮人少年却是冷笑不止,似已笃定赤足少年必然会死在断天剑下,唯有姬仙儿似是对这场比斗没什么兴趣,竟时不时的抛出秋水明眸朝着沈浮上下打量,扰的沈浮心意迷乱,恨不得钻入雪中以避开那媚意十足的眼眉。 剑意已出,犹如惊龙游蛇,虚身电光一闪,惊虹掣电,幻化身形,一剑刺出时,竟有狼吼之声传出。 詹司台笑的更加戏谑,口中冷笑道:“小天这家伙也太把这小子当回事了吧?第一剑便祭出兽魂剑意。” “我倒是觉得他很强。”身后那低头正猛啃积雪的黑小个子蛮族少年口中却喃喃低声道出这样一句话来 剑身幻化狼首,獠牙毕露,朝那赤足少年吞噬而去。 剑意凶猛癫狂,犹如江堤垮塌,又似惊涛翻涌,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断天这一剑,绝非先前那少寨主所能比及,无论剑意的势,还是施剑的人身上的杀气,都已臻入剑道化境。 辛助自然能够瞧出这一剑蕴含的杀意之气,他面色岿然,正襟危立,灵识内元气陡然汇聚左足。 只见辛助左足陡然金光泛起,犹如佛光普照,耀目炫丽,他足跟一搓,便有一股波动自其左足扩散开来,数丈内的积雪尽数被那股力道激荡开来,雪花纷飞,劲风骤起,那双金足竟骤然变大数寸,金光灿目,待那剑意临身,他以单腿撑地,身形旋转,猛的旋踢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 辛助竟以单足抵住断天挟着兽魂的癫狂剑意。 187.第187章 天际流光显 这一脚犹如玄铁刚石,将磅礴剑意死死抵住,被金光照的灿若星辰的狼陨兽魂剑意难以前进半寸。 场中人无不惊骇出声,以单足之力,抗住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狼羁剑挟兽魂的一剑,这赤足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谌仲心底更是震撼不已,那狼羁剑意他曾领教过,传承两大至尊一生修为的他灵识之浩瀚元气之丰厚,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抵住断天一剑,虽然境界修为尚有差距,但当时他也被那癫狂一剑有所折服,本以为辛助难以抵住,却哪里想到,这辛助竟动也未动,只凭单足便能与断天抗衡,这份功力与自信,何等超然。 詹司台的脸色由戏谑便为惊讶在转为错愕,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出师无名本以为是一泛泛之辈的赤足少年,竟能与断天相抗衡而丝毫不落下风,当真骇目悚然。 断天的面色紧蹙而严肃,依旧持剑灌输元气,这一剑还未完,他打算凭借自己灵识的强度和元气的丰厚,来击败这个赤足少年。 辛助的脸颊冷汗岑然而落,他虽抵住之一剑,但心底也是微微惊愕不已,他并不识得眼前这粗壮少年便是那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他只知这一剑,是他出山以来,遇到的最为癫狂最为棘手最为强悍的一剑。 他不能败,败就意味着死亡,这一剑的杀意,绝不会停歇,也不会退怯。 有金光自他大腿之侧顺流而下汇聚金足之上,迸发出难以名状的波涛之力,劲风呼起,足跟泛起的金光越发明亮起来,将漫天雪花映照如金蝶齐舞一般炫丽夺目。 “破。”只听断天闷声一喝,剑意陡然增加数倍,癫陨饿狼又是一声嘶吼,同时那双幽光绿瞳变的越发可怖渗人 辛助紧抿双唇,倔强的绝不肯退让半步,无论那剑意如何凶猛,却始终不曾刺破他那双金足。 正对峙之时,却见一道身影擎双拳竟朝辛助背部袭去。 “好不要脸。”场下人见状齐声吼道 声未落,一道青芒霎时蹿出,抵住那偷袭而来的双拳。 那出拳偷袭之人,却正是那詹司台,而那道阻拦的青芒,却是花天都。 双拳抵在花天都胸口之处,就难以再前进半寸,花天都只身挡在辛助背后,眉头微微一皱,一阵劲风便陡然从他身内迸发而出,一股无形之气如磐石之盾,将那双凶残一拳尽数泯灭。 谌仲心下道:这詹司台果然不要脸至极,竟出手暗算。 断天收剑怒目瞪向詹司台,沉声道:“谁让你出的手。” 詹司台冷笑道:“我若不出手,你岂能胜他。” 辛助终究被詹司台那一拳的拳风有所影响,他虽未腿半步,但面色已是铁青,嘴角更是渗出一丝血渍,他却是毫不在意,目光依旧冷凛无惧,只是盯着远处不发一言。 沈浮拍手笑道:“詹司台呀詹司台,你以为断天胜了么?暂不说你坏了规矩,卑鄙无耻的偷袭不说,我们只说先前的约定,断天一剑若能击退这位兄弟半步,便算他胜了。” 说着他指着辛助脚下笑道:“他的另一只脚,可是半寸也没有离开原地的。” 众人一瞧,果然发现雪痕处辛助那单足未曾移动分毫。 折之焕抢身向前,笑道:“断天,你还有何话说?” 骆凌弃笑道:“狼羁剑贵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胜便是胜,败便是败,岂能言而无信?” 那齐风谷等三人闻听此人便是那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狼羁剑断天,纷纷骇然不语,而对于那赤足少年能够与狼羁剑相互抗衡不落下风更是悚然骇目,先前竟还要找人家的麻烦,若非那赤足少年手下留情,他几人焉能有命存活? 断天的脸色青白相接,似是十分恼怒,他狠狠的瞪了詹司台一眼,詹司台也知方才出手实在欠妥,更是丢了颜面,低头冷笑不言半句,目光却是越发凶狠暴戾,只想以后如何杀掉这些明秀。 “还不走,等着丢人现眼?小詹,日后你在做出这等下作的事,别怪我不饶你。”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虚空之外传来,这声音冰冷无情却带着一股高傲之气,没有人知道这声音从何处发出,但每个人却都是听的清楚 “启神子。” “是老大。” 谌仲顺着声源朝风雪暗处瞧去,只见苍茫缥缈飞雪的幽暗深处,一双明亮散发这绿光的兽目若隐若现,赫然是一头偌大的豹子,豹背上斜坐着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起初好像并未打算过来,只是停顿在幽暗深处,目光似是瞧着这个方向,然后一闪,便忽然没了踪迹,竟好似凭空消失。 “老大既然发话,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耗下去了。”姬仙儿媚眼一眨,娇声笑道“散吧,散吧。” 挥着秀手,便打算离去,回身黛眉流转,却是朝着沈浮道:“小乖乖,待日后遇到姐姐,可不准在跑了哦。” 沈浮笑道:“我的姐姐虽然很多,但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你这样一位?” 折之焕哈哈大笑道:“姬仙儿,这家伙何时成了你的小乖乖?我怎么不知?” 净清木讷问道:“小乖乖是什么?” 骆凌弃道:“小乖乖就是她的傀儡宠,小妖女的巫侬术专门炼制白嫩的少男当嫁衣,小浮,你可得小心些,别着了这妖女的道。” 姬仙儿娇笑道:“你这臭瘸子模样虽是不错,却是少了双腿,要当我的小乖乖,我却是还不稀罕。”说着他又朝着折之焕与净清笑道:“一个满身酒气,一个脏的像猪一样,姐姐也不得意你们。” “你觉得我如何。”余腔却是扭着身子走向前来。娇笑道:“仙儿妹子看不上那些臭男人,你觉得我如何?” 姬仙儿皱着眉头,轻抚衣袖,微嗔道:“不男不女的家伙,我懒得理你。” “五妹,和他们废什么话,还不走。”詹司台冷冷说道 姬仙儿轻转娇身,似有些幽怨道:“自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君。”说着她竟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这些蛮族少年,说走便走,幻做几道寒光,齐齐追寻那骑豹子的而去。 188.第188章 有个神秘少女 风雪弥漫处,七道寒光正自消逝,忽然“砰”的一声脆响,其中一道寒光竟凭空而落。 谌仲与十二明秀乃至那辛助皆是吃惊不已,纷纷抬目望去,却见那道寒光似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打出去,落入积雪之中,竟在雪中横身飞出几十丈,摔落在地,滑翔到方才战斗的近处。 谌仲等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发生何事,却见积雪中的人愤然起身,赫然便是那詹司台。 詹司台的身上满是雪花,他抚着胸口,显然受了轻伤,满脸怒容,厉声喝道:“何人偷袭,可敢站出身来。” 余下蛮人也是流光降下,站到詹司台身侧,警惕的望向四周。 当着蛮族太上榜诸多高手的面,能够一下将詹司台从空击落,这人的实力绝非泛泛,所以他们显得十分警惕。 一道红线从天际滑过,流光四溢,又是一声闷响,那詹司台赫然便已又被轰飞出去。 此时,无论是谌仲,十二明秀,还是蛮族等人抑或是辛助,都是大惊失色,因为他们只能见到那道红线之光穿梭,却是连那人的身影或是如何出手都看不清的。 只是飞流红光划过,詹司台便是连抵抗的余地都无,便被击飞出去,何况身侧还有着断天等人守护? 凭詹司台的实力,放眼天下年轻辈份中的修行者,谁能有这等实力? “好快的身手。”沈浮微微惊叹道 骆凌弃蹙眉道:“你们有没有看清?” 众人摇头,他们看到的只是一道红线穿梭如电,出手即回,绝不拖沓,但这人似乎并未下死手,竟好像在戏耍詹司台一般。 花天都疑惑的朝着辛助问道:“这来人可是你的朋友?” 辛助皱眉摇了摇头。 众人疑惑不解,却见那条红线又是由远及近飞一般袭来,竟是又要对詹司台出手。 断天出剑,剑意骤然而出,詹司台也是擎拳而出,拳意与剑意,齐齐朝着那道红线袭杀而去。 那道红线却是迎势而去,竟连躲避的意思也无。 只听一声嘶响,那两道攻势竟齐齐破碎,红线一闪即逝,虚空中赫然有道少女之声传出“狼羁剑夺魂拳?不过尔尔。”语气轻蔑至极,尽显嚣张傲慢 詹司台愤怒的大声喝道:“缩头乌龟,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没有回应,那道红线已然消失天际,只是留下场上余怒未消的詹司台和无数惊诧的目光。 谌仲心下大惊不已,凭断天与詹司台联手,却也只能抵住这人少女一击,然后又扬长而去,这人的实力,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他正自疑惑,却见半空流光一闪,落下数道身影。 打头的少年戎装劲服,气宇轩昂,三角眼八字眉,背系长刀,腰别长剑,见到断天后,拱手道:“断兄,别来无恙。” “是剑胆。”沈浮沉声说道 谌仲心道:难道这便是天下十大巨子中,西寇国琴心剑胆中的剑胆? 却听骆凌弃皱眉道:“他们的入口在西雪路,与我们本不是一路,为何来到这里?” 花天都轻轻摇了摇头,却见断天见到这剑胆后,也是拱手说道:“剑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琴兄呢?” 剑胆却是眉头紧锁,沉声道:“方才可见到那条红光?” 詹司台余怒未消,道:“难道你们也着了道?” 剑胆道:“岂止是我们,我们一路追她而来,她一路已伤了不知多少人,这人虽修为不凡,却绝不伤人命,但每每出手,却是神鬼莫测不见踪影。” 众人一惊,断天问道:“可知此人是谁?” 剑胆摇头道:“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身,只知应是一少女。” 断天道:“这人修为了得,绝不在你我之下,竟还是一女子,莫非是?” 剑胆道:“你以为是羽纱眉黛?” 断天点了点头。 剑胆摇头道:“应该不会,神庙那些人虽未显身,但我想那羽纱眉黛,绝没有这等实力。” “骑豹子那家伙呢?” 断天道:“你是知道的,他向来不愿管这些小事,寻常人,也不必他出手。” 剑胆道:“但这人绝不是寻常人,她似将目标定在我们的身上。” 说着他忽然笑道:“不过现在已不用担心,我大哥已去追她,谅她也绝不会逃出我大哥的手心。” 断天闻言笑道:“既然琴兄出手,那自然万无一失。”说着他阴声笑道:“至于她的来历,我想有个人,也许知道。” 剑胆道:“哦?” 断天忽然指着辛助,笑道:“我说的不会错吧这位兄弟?那人出手伤了小詹,显然是为你出手。” “那人究竟是何人,你若从实招来,我们绝不会难为你。”詹司台愤然叫道 辛助未开口,他甚至连看都未看这些人。 剑胆蹙眉道:“断兄何须与他废话,将他拿住,凭我们的手段,还怕他不说实话?” 断天却是瞧了瞧十二明秀等人,笑道:“剑兄,难道看不到那些人?” 剑胆闻言,朝着十二明秀等人瞧去,似是瞧出些什么,微微皱眉道:“莫非这人是势族八院的人?不然十二明秀凭什么插手。” 断天道:“先前我并未发现,不过现在却是发现,他的确是那势族八院的子弟,也就难怪十二明秀会插手了。” 剑胆三角眼一挑,冷笑道:“十二明秀又能如何?” “我们当然不能怎样,不过你若要为难这位兄弟,怕是我们十二明秀绝不会坐视不理。”折之焕打着哈气目光讥诮的瞧着这些人 詹司台冷笑道:“怕是你们管不起。” 沈浮与净清二人摩拳擦掌,已跃跃欲试,对于打架,他们从不会居后。 沈浮嘿嘿笑道:“管不起,也要管,看来今日难免要打上一场了。” 净清憨笑道:“算俺一个。”说着那指着那剑胆道:“听说你左剑右刀,练的一手刀剑分说,怎么样,陪俺玩玩?” 余下诸位明秀也是抢身向前,手持云杀轮一脸正气的少年名为刑阙,十二明秀行排第三,修为已是灵恸末期。 那剔着牙口一头紫发的少年似是一幅刚睡醒模样,此时揉着惺忪双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森然匕首,身为明秀第五席位的景劫,也是灵恸末期的修为,其暗杀术出神入化,此时战斗一触即发,他早已遁入风雪不见踪迹。 一身亮银铠甲戎装加身,手持银沙诗迫戟的少年名为太叔恒,身为明秀第十席位的太叔恒鲜少说话,他从来只用行动来代表自己的语言。 有个不显眼的小个子始终蹲在地上擦着自己那双亮紫靴,身为明秀第十一席位的流荧,其轻功身法绝不逊于天下十大巨子中任意一人,脚下那双亮金靴名为追云,乃是其祖传宝物。 那始终挽着阮青画梳着一双马尾辫的可爱女娃名为流苏,乃是流荧的亲妹妹,系在她腰间的那道青绫名为天罗,也是天下罕见至宝,此时她眼珠流转,将冻的红彤彤的脸颊贴在阮青画的大红毛披风上,静静的注视着场中的情形,那双小手却是攥的死死,大有出手的意思,却是被阮青画抚了抚头,方才乖巧一些。 十二明秀的意思已很明显,这件事,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189.第189章 刀剑分说 剑胆似是对净清的话不屑一顾,只是冷冷的瞧着面前的十二明秀,沉了半响,寒声道:“谁先来。” 说完他已挺身向前,忽然有人冷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任何人管。” 说话的是辛助,谌仲与十二明秀听了他的话,皆是微微一惊。 花天都叹道:“八院子弟与我坝上军同气连枝,你何必逞强?” 辛助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任何人管。”他的话很是强硬,似让人无法反驳。 说完,他已转身,朝着剑胆等人说道:“我也从不喜欢说假话,你们说的那人,我从不认识,更不知是谁。” 说着他话锋一转,冷声道:“可是,就算我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们?” 他的话着实惹怒了断天与剑胆两伙人,因为他实在太过嚣张,面前是十大巨子中的两位,还有数十位太上榜与鬼将榜上的诸多高手,换做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傻到去轻易的招惹他们。 谌仲微微轻叹,他觉得辛助实在固执的有点傻,但正是这种傻到骨子里的固执,也让谌仲觉得他绝对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 “对啊,凭什么告诉你们。”有个极为响亮的声音自天外传来 三道流光自天际突然落下,为首的一人嬉笑俨然一幅懒散模样,身后的白发童子手持酒坛正饮的自在,一侧的光头少年环胸而抱,似是觉得有热闹可看显得尤为激动,双拳已是跃跃欲试。 谌仲瞧见三人,心下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这三人赫然便是颜欢白酒子与那印宿游侠百里闲。见到三人悠然的模样,他心下不禁摇头苦笑,这三个人聚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颜欢等人突然出现,场下已是微微有所异动,当断天瞧见百里闲时,目光更是凸显戾气。 却见百里闲朝着辛助笑道:“臭脚,你便和他们说,那人便是你的姘头前来替你找回面子的,谁若敢多说一句,我便替你打的他满地找牙。” 辛助瞧见百里闲竟露出一个罕见的苦笑脸,道:“贼秃,那人若是我的姘头,我岂不成了你的爷爷?” 百里闲哈哈大笑,竟欲跪倒,朝着辛助笑道:“爷爷在上,孙子给您磕头请安。” 这百里闲脸皮之厚当世无人能及,场中人皆是摇头苦笑无可奈何,便是阮青画与流苏都是嗤笑出声,谌仲更是无奈苦笑。 百里闲揽住辛助肩膀,神态讥诮的瞧着剑胆等人,笑道:“瞧见没有,你们竟敢找我爷爷的麻烦,爷爷被打成孙子,那我当孙子的岂不是猪狗不如,这可是犯上大不孝之举,所以我决定,谁要找这臭脚的麻烦,那我便把他打成孙子。” “你找死不成。”詹司台与剑胆齐声吼道 颜欢叹道:“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谁会去找死,那他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白酒子笑道:“活着才能喝酒,没有饮尽天下美酒,我可不愿找死。” 颜欢又叹道:“可惜偏偏有人要去找死,白兄弟,你说该如何是好?” 百里闲抢声道:“我来替白兄弟回答,我们都是喜欢成人之美的人,有人若要找死,自然送他一程,这叫做佛渡众生。” 颜欢笑道:“只可惜你是一个假和尚,这份功德却是算不到你的头上了。” 他几人嬉笑怒骂,竟完全未将断天等人放在眼中。 剑胆的脸色已变的铁青,他念力一动,刀剑便已齐出,直直杀向百里闲等人。 却听白酒子喝道:“我来。” 说着他陡然转身,怀中洌箍坛骤然巨变,拦住那一刀一剑,只见金光四射,那一刀一剑竟被弹射而出。 刀剑横飞入空,剑胆催动念力,元气徒增,那刀剑分作两个方位,挟风掣电而至。 白酒子正待出手,却是被颜欢拦住“让我来试试刀剑分说。” 说着他身形一抖,背部突兀出现的无数白羽如孔雀开屏,羽箭横飞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炫丽异常,竟好似画卷一般瑰丽。 那些白羽如利剑出鞘如暴雨一般拦住那一刀一剑,只听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那刀剑竟又被抵挡回去。 剑胆着实有些惊讶,双手凭空将刀剑收回,一手握剑,一手握刀,岿然而立,暂未出手,目光微凛,却已杀意浓浓 接连拦下刀剑分说两式,这已足够让场中人惊讶不已。 颜欢能够阻挡刀剑分说,自是不必太过惊讶,毕竟他乃是羽族后裔,一套惊羽诀堪称世间罕见诀法,但这白发孩童却又是何须人也?单凭一酒坛便能阻拦十大巨子之一的刀剑分说的攻势? 这一路给断天詹司台剑胆等人的惊奇已太多,那缥缈神鬼莫测的女人,那个固执嚣张的赤足少年,在加上这白发孩童,还有那未曾出手嚣张态度却已深入人心的秃头少年,每个人竟好像凭空出现,却一身实力都是不可估量。 气氛因为紧张所以显得有些沉闷,这让向来喜欢热闹的百里闲尤为不适,他已朝着铁青着脸的剑胆大声叫道:“我还以为刀剑分说有多么的了不起,如今看来,也的确不过尔尔。”说着他竟微微叹起气来,似是失望透顶。 这话听在骄傲的剑胆耳中却是犹如烈火临盆,心底的怒火本就难以抑制,百里闲的话却是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他。 剑胆冷声道:“再来接我一式试试。” 他擎剑的手舞出剑花,持刀的手却是刀光大起,天下间很少有人手持刀剑分别施展出一刀一剑两套刀法,恰恰剑胆便是其中之一。 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刀剑分说,剑胆绝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实力,便是断天也是犹有不及。 剑花揽月,刀光惊日,如惊雷如春绽,他竟以剑法应对白酒子,以刀法应对颜欢而丝毫不落下风。 谌仲心下道:这刀剑分说果然名不虚传,一手剑招一手刀式,一心竟能分作二,对敌之时,若是一对一施展出来,岂不是两个人在斗一个人? 花天都等十二明秀也是被这刀剑分说的奇异之处所震撼,这剑胆虽是敌人,却也让场下众人称赞不已。 百里闲敛起笑意,也是微微颌首惊叹,心下喃喃道:“刀剑分说,这剑胆却也不是浪得虚名,有点意思。 花天都口中淡淡的说道:“他的剑招配上刀式,乃是道宗阴阳相说,取八荒六合之气,这剑胆能够荣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也的确不是虚夸。” 不过转瞬诧然间,剑胆的身法陡然提高一倍,一个奇袭,竟将白酒子与颜欢纷纷击退数步。 酒坛嗡嗡作响直如惊雷,千羽森然而落胜似飞雪。 剑胆胜一招即退,绝不拖沓,也不追击,傲然持一刀一剑在手,巍然而立,目光斜视,竟似俯视众生,沉声说道:“如何?”语态戏谑讥诮 白酒子与颜欢面面相觑,对目摇头苦笑,他两人若施展全力,自然不会惧怕这刀剑分说,无奈此时的比斗,却是他们输了,他们实没有料到,这剑胆的实力竟如此可怖。 190.第190章 雪潮来临 剑胆讥诮的将眉头朝着百里闲一挑,意思很明显,轮到你下场了。 百里闲自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能够遇到一个好的对手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刻意的整理了下从某个寺庙小和尚身上剥下来的破袈裟,百里闲合十双掌很是礼貌的行了一个佛礼,正待出手领教这刀剑分说,忽然有奇妙的琴音传入耳畔。 琴音瑟瑟,悠扬婉转,如少女的秀手撩动着一池秋水,自远方天际缓缓传来。 所有人都被这曼妙之音吸引,只听弦音缭绕,忽而上扬忽而低垂,忽而如清风拂柳忽而如蹈海排山,气势由舒缓到紧促再到磅礴,隐约还透露着星点杀气,但这杀气实在太过薄弱,绝不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气。 琴弦似在编织着一张罗网,一张让人无法逃脱无法挣脱的网。 沈浮望向花天都,沉声道:“妙音天罗?” 花天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眉头便皱的更紧了,谌仲始终觉得花天都沉稳老练,当属帅才,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处事不惊,但闻到这琴瑟之音,竟也露出愁容,这弹琴的人,究竟是何人? 詹司台笑的很是阴冷,朝着剑胆颌首道:“妙音天罗,看来那人绝难逃出琴兄的掌心了。”说着他脸色转而变的狰狞可怖,口中恨恨道:“我倒要看看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剑胆笑道:“一会便将她交予詹兄处置如何?” 詹司台狞笑道:“那便多谢剑兄了。” 谌仲的目光被远方吸引过去,透过风帷雪帘,天际一道红光横冲直撞,却是被一股难以名状的织网所缚住,始终难以脱困离去。 颜欢的眉头紧蹙,沉声道:“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她已被琴心的妙音天罗所困。” 白酒子道:“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我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何况她先前还替辛老弟教训了那姓詹的卑鄙小人。” 百里闲笑道:“早闻妙音天罗如何了得,今日便去会一会他。” 他的话音方落,身侧辛助却已是虚闪而出。 “好一个臭脚,老子就喜欢你不废话只动手的性格。”百里闲朗声大笑,人已飞出 那两道身影幻化流光朝着琴瑟之处飞驰而去,却见“嗖”的一声,两道青芒却是拦住他们二人去路。 詹司台擎拳阻断辛助,拳风将其团团笼罩,口中喝道:“你的对手是我。” “来的好。”辛助只是冷言回应,双腿具已幻做金光,迎双拳而去 那一侧,剑胆飞身拦住百里闲,身形一陡,刀剑齐出,他既出手,决不留情,这一式刀剑成两路,剑招为“剑纵苍穹,刀式为“刀踏沧浪”两套绝世剑招刀法齐出。 百里闲见此奇异招数,竟颜面大悦,似是瞧见罕见武学,方能激起他的斗志。 双掌合十,迅速结印,口中已喝出“千雀”二字,他也不在保留,出手便是千雀之术。顿时千百黑雀鸣叫而出,分作两路,此时漫天黑雀遮掩白雪,竟掩映的雪花无光。 场下人见状,已有人大喊出声。 “千雀术。” “他是印宿游侠。” “当年的三代印宿游侠可是唐小环七子游中的人。” “莫非这贼秃便是四代印宿游侠不成。” “绝不会假,这千雀术无人能够复制。” 场下人隐约猜出这光头穿袈裟的少年便是既三代印宿游侠陨落后的第四代印宿游侠,纷纷吃惊不已。要知天下大印师一脉传承,唯有出世行走的人才能称之为“印宿游侠”每一代的印宿游侠莫不是天下间的至尊强者。 剑胆的眼光一瞬间竟变的更加明亮,竟喜道:“你竟然是印宿游侠,那好,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下大印师的威力。” 说着他凝聚念力,急速后退数步,悬于半空之中,刀剑齐齐脱手而出,左手紫光泛滥,右手蓝光乍现,脱手而出的刀剑抵住那万千黑雀,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眼看便要成颓败之势。 当那紫光与蓝光越发耀目之时,从他双掌脱缰而出的两道玄光,齐齐注入刀剑之内,那一刀一剑犹如被灌注无尽力量,陡然增大数倍。 花天都的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莫非是刀剑化理?” 谌仲只觉之一刀一剑蕴涵的能量犹如翻江揽月一般,饶是他灵识如此强劲,却也微微有些悚然。 断天紧蹙眉头,似是有些吃惊,口中喃喃道:“剑翻江,刀揽月,刀剑分说第二重,这剑胆竟已堪破刀剑化理,有点意思。” 无数的黑雀顿时被一刀一剑击的粉碎,刀剑合十,紫光与蓝芒也是汇聚,齐齐朝着百里闲袭杀而去。 “来的好。”百里闲身形虚幻一晃,便腾空挪移数十丈之外,掌心却是迅速结了一个繁杂无比的印记。 有蜂鸣躁动不止,犹如夏日雷雨骤然而降,百里闲结印完毕,周身忽然散出异样光芒,光芒四射迸射开来,犹如佛祖临世,接着他双掌合十,做了一个奇诡无比的手势。 嗡声骤起,但见百里闲身后,竟涌现千万野蜂,蜂刺若隐若现,闪着银光,野蜂数量极多,遮天蔽日,只听他口中喝道:“蜂化。” 千万野蜂如获指令,扑扇着透明双翅呼啸而来,其势犹如飞砂走石席卷天地万物。 场下众人知晓这“蜂化术”威力惊人,纷纷散开而去,谌仲却是被罗闲拽住胳膊拉到一侧叫道:“一会你跟在我身后。” 谌仲点了点头,再向场中瞧去,目所能及之处,除却那一刀一剑,竟已被那千万野蜂所吞噬。 风雪凛冽,较之那千万野蜂却显得太过温柔。 剑胆心下暗暗吃惊,这群蜂兵分三路,一路缠住剑身,一路缠住刀身,另一路却直逼他面门而来。 剑胆运转元气,护住身形,一股无形之气,顿时如盾牌一般挡在他的身前,万千野蜂却是不肯后退,朝着那股无形之盾猛烈撞击而去,发出砰砰的声响,就好似大雨淋在青瓦之上。 剑花刀芒被群蜂吞噬,几近湮熄,只听断天一声爆喝“破。” 那一剑一刀,青紫光芒顿时膨胀开来,周身气力陡然翻转,擎出双手凭空一抓,竟将刀剑生生从群蜂包裹内拉扯回来。 刀剑在手,剑花舞动刀练横飞,剑胆竟强行凭借刀剑意轰出一条去路。 “有点意思。”百里闲嘴角轻佻,也是由衷赞道,正待结印施展蜂化之术,忽然天地震动,似潮水涌动,又似翻江浪潮。 “是雪潮,雪潮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大吼一声 雪海一路,最为凶险的不是那些敌人,而是能够泯灭一切的雪潮,雪潮来临之时,席卷雪海,好似有人在拿着一根木棒,在搅拌着这片雪海天地,听闻天地耸动之声,众人已是面露惊骇之色。 “撤。”剑胆也不停留,幻化身形便急速撤去,与其一起的同伴,却也是头也不回的闪身而去。 断天等人想来也是知晓这雪潮的恐怖之处,哪里还敢停留,詹司台冷冷的瞧了一眼面前的赤足少年,沉声道:“我绝不会让你活着到达瞳门。”说着幻做一道光芒消逝不见 191.第191章 雪潮之威 风雪更加凛冽起来,远处呼啸的声响似是越发近了,谌仲皱眉朝着身侧的罗闲说道:“这雪潮当真如此骇人?” 罗闲紧皱着眉头眺望远方,沉了半响,方才说道:“凭我如今的实力,也只能勉强挺过。” 花天都紧皱眉头,扬首也是目眺远方“雪潮来时,谁也不要胡乱走动,只管将身体贴在地面,牵住左右两侧人的手,绝不要松开。” 谌仲见花天都是神色紧张,心想这雪潮定然非同凡响,否则剑胆断天等人岂能闻雪潮而退去? 狂风卷着飞雪呼啸而来,钻入脖颈胸口,冰冷至极,每个人都被这狂风吹的发丝凌乱,将厚重的积雪攘了出来,露出雪层下坚硬异常的土地。 “来了。”花天都说完此话,念力一转,一股无形之气却是环绕开来,其余明秀擎掌在那无形之气上施加元气,形成一个半圆虚空盾,将风雪隔离开来。谌仲与其他前来的兵卒紧紧靠在一起,他朝着其他人脸色瞧去,却见平时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坝上兵士,此时脸色竟已黯淡无光,每个人的神情都仿佛看到了地狱恶魔一般。 “他娘的,我说兄弟们,一会可得抓紧咯,别被那雪潮给卷走,否则尸骨无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赵老七说完将皮毡蒙住头,只露一个眼睛,紧紧贴在地面。 卢有鱼道:“难道诸位统领施加的无形盾也抵不住那雪潮?” 赵老七叹道:“但愿能够抵挡的住,不过也得看雪潮的级别程度,怕就怕遇到极化雪潮,那可是神游境强者都得退让的东西。” 众人听了纷纷有些骇然,赵老七又道:“反正一会大家只管牵住彼此的手,千万不要松开就是了。” 正在这时,忽然远方传来咆哮之声,声震如鼓,轰隆作响,谌仲扬头一看,只见天地一片阴沉,一堵由积雪形成的雪墙席卷而来,足有百丈之高,竟好似泰山压顶,蕴涵的能力绝非人所能及。 谌仲只觉胸口沉闷,好似有一股无形之气压在胸前,便是连喘息都变的异常困难,他心底暗暗吃惊,凭自己如今灵识之强横元气之丰厚,竟也被这雪潮扰的胸闷气短,这自然的能力也太骇人了些。 他朝着身侧一看,十二明秀诸位统领尚无异状,依旧能够抵挡即将来临的雪潮,但那些寻常兵卒却是有些力不从心,每个人紧紧匍匐在地,抓住两侧人的手掌,但有的人却已被狂风几欲吹浮起来,若不是十二明秀施展的元气盾将雪潮的威力抵挡了一些,那些人早已被狂风卷走了。 “雪潮未到,竟有如此威力,若是来临,这些兄弟岂不是性命不保?”谌仲心底暗暗着急,索性不在多想,强行催动元气顺着臂膀灌注到这些寻常兵卒的身上,众人只觉心头一暖,竟好似每个人的身体都沉重了许多,几欲飘起的身子也是缓缓稳了下来,他们当然不知是谌仲暗中帮了他们,反倒觉得这雪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高达百丈之高的雪潮终于咆哮而来,天地一瞬间骤然变黑,像是一座偌大的山峰,压到众人的头顶,由积雪形成的潮水,像是一尊煞神一样,享受着摧毁一切的乐趣。 “元气盾怕是撑不住了。”黑暗中有人喊道,他的声音已是吼出,但一瞬间便被疯狂的雪潮之势所掩盖。 黑暗主宰着每个人的内心,每个人都仿佛被那股潮水之势所侵蚀凌辱。谌仲强行稳住身形,那雪潮自然奈何不得他,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侧有人如断了弦的风筝一般,被雪潮带飞出去,不加多想,便要伸手去抓,哪只整个脑袋忽然一轴,灵识内的虚幻八星竟躁动起来,这种感觉只有当时在粉黛山顶传承狄休与韦青峰两人修为时出现过,那种疼痛之感与对杀戮的渴望,让他记忆犹新。 谌仲暗叫不好,那时陷入癫狂状态失去理智的情形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仿佛遁入魔道,只有杀戮方能缓解疼痛,他只觉远方有一股无形之气,似催动他心底的魔念,他咬住嘴唇,正待与那魔念抗争,哪知方要催动念力,霎那间那股疼痛竟变的难以抵抗,只觉身体松弛,竟被雪潮席卷出去。 谌仲已无半点力气去抵抗,任凭雪潮侵蚀摧残着自己的身子,如飘零的落叶又好似汪洋肆虐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霎时被便雪潮吞噬,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 …… 风已停,雪已住,天地一片静谧。 已有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微暖的阳光铺洒在白雪皑皑的雪海之上,苍茫的雪地之中,有个少年仰躺在上。 少年平躺在雪海之中,微暖的阳光照在他其貌不扬但白皙的脸颊之上,显得有些凄凉有些沧桑。 冰天雪地本就寒冷异常,那少年却好似睡着一般,毫无知觉。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并不刺眼的阳光映入他深邃的眸子中,发出异样的光芒。 少年有些迷糊的坐起身子,然后朝着四周扫视一番,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天地一片苍茫,映入眼帘的除去白色便是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和微暖的阳光。 这少年自是谌仲无疑,他想起昨晚那一场雪潮,自己不知被卷到了何处,但值得肯定的是,自己依旧还在雪海之中,对于昨晚忽然涌起的那股难以抵抗的疼痛之感,他实在不知为何,那股杀戮之意好像凭空而起,又好像有人在操纵,他有些气恼的伸出双头锤了锤自己的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想看看自己究竟被卷到了哪里。 天地苍茫,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谌仲索性不在多想,反正一路向北,早晚会到达那雾崖的,攀登雾崖,便能见瞳门,那些同伴自然会去那里集合,但心底却不禁为那些同伴担忧起来,因为昨夜的雪潮实过猛烈,寻常人哪里能够抵的住? 甩了甩发梢上的白雪,舒展了下筋骨,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起身赶路,向北行去。 并没有走多远,却是发现远方雪地中隐约有个红色星点,他施展栈目一瞧,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头朝下的趴在雪地之中。 他加快步伐走了过去,打算查看一番,方临近,便闻到一股无比清新怡人的香气,他已肯定,这定然是一位女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部如流水一般,周身穿着大红紧身绣衣,纤细玲珑的身段婀娜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她的背部背着一柄长剑,长剑被包裹在一红艳似火的剑囊内,剑囊金丝系带微微松弛,只露出焰红剑柄。 这少女一动不动的趴在雪地之中,似是睡着了。 谌仲走到身前,蹲下身子,方待查看,却哪想那少女竟忽然醒来,缓缓站起身子,略有敌意的瞧着眼前的谌仲,口中寒声道:“你要作甚?”声音冰冷略有寒意 少女的面孔被红纱遮住看不到面貌,但她的声音实在悦耳,让人听来不免心旷神怡,谌仲愣了一愣,随即已感觉出这少女定然因昨晚的雪潮受了不小的伤,雪海一路非友即敌,这少女想必将自己当做了敌人,口中解释道:“我只是看你躺在这里,以为你……” 红衣少女冷笑道:“以为我死了么?” 谌仲一愣,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坏人。” 红衣少女道:“坏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坏人。” 谌仲苦笑摇头,停了半响,道:“看来你并没有什么事。” “就算有事,又与你何甘?”红衣少女并不领情 话音方落,她便抬步要走,未走出几步,忽然掩住胸口,一抹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没事吧。”谌仲急步走向前询问道 红衣少女理也不理他,只是顿住身子,从怀中掏出一红色秀帕将嘴角的血渍抹了一抹,然后转过头,很是奇怪的瞧着眼前这其貌不扬但面带关切的少年,红纱下那只左眼忽然变作白幕,竟透射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光芒,光芒散去,红衣少女嘴角竟露出一丝冷笑,口中道:“你是坝上军?” 谌仲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又道:“既然是坝上军,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你有所图谋不成?你究竟是谁?” 谌仲闻言心下大惊,自己依靠天谚诀将原本面貌改变,寻常人哪里能够看的破?如今竟被这红衣少女一语道破,他哪里能够不惊。 不知如何作答,冷汗已岑然落下,忽然心下念头一转,苦笑道:“我有很多仇家,而我却并非那些仇家的对手,所以只能……”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似是明白,朝着谌仲四下打量了一番,口中道:“你的那些仇家很多很厉害么?” 谌仲点了点头,道:“最起码他们要杀我,我绝没有能力抵抗。” 红衣少女冷笑道:“是谁?” 谌仲道:“很多。” 红衣少女似是尤为不屑,冷笑连连道:“你想不想活着从苍白之陵内出来?” 谌仲不知她所言是什么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道:“那好,我受了伤,需要调息,你帮我在旁守护,不要让人接近我,作为报酬,我保你学海雾崖一路安全,至于进入苍白之陵,只要你跟在我的身后,我绝不会让人伤你的性命。” 她的话说的很轻松,但又给人无法去质疑的感觉,谌仲心下只能苦笑,心道:你这姑娘大话说的实在有些不着边际,进入苍白之陵的都是些天下怪才能人,凭你也能保我一路周全?何况这红衣少女与自己萍水相逢,自己何必帮她?他心下虽如此想,口中却未说出,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姑娘好意,姑娘尽管调养身体,我绝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红衣少女不在多言,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谌仲环视四野,空荡天地一片肃静,缥缈天际也是祥和万分,想这雪海一路颇为凶险,光是那雪潮之威,就已足够众人受的,昨晚雪潮来临,也不知多少人死在其中,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倍显怅然。 192.第192章 千奉名家 倏然间,天际五道寒光落下。 为首少年手挽长弓,背缚羽箭,一身黑裘紧衣墨黑长靴,头裹青巾,目光炯然,眉头微蹙的对身侧一人说道:“你可瞧的清楚?” “绝不会错,正是这婆娘。”说话的少年披头散发,麻衣麻裤穿着简陋,腰间悬一柄乌鞘长剑,右手却是缠着绷带,绷带有血丝渗出,似是有伤在身。 “何必废话,先将她拿下在说。”一个拎着巨斧的少年目光凶狠暴戾,口中喝声叫道 缠绷带的少年道:“这婆娘厉害的很,昨夜若非琴心出手伤了她的心神,怕不知还有多少人会伤在她的手中。” 挽长弓的少年摆手示意不必多言,走向前来,朝着那红衣女子说道:“你便是那开到茶靡?” 红衣少女正自调息,显然不能分神,谌仲见来者不善,这五人想必与这红衣少女有着旧怨,他既已答应红衣少女,替其守护,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闻到这挽长弓的少年说出开到茶靡的名字,心想这应是这红衣少女的名号了,佛家典故有云“茶蘼花开过,世间再无芬芳”茶蘼花泛指青春将逝,年华渐衰,但这少女显然正是年华正茂,何故有此别号,他微微有些诧异,但却并未多言。 谌仲缓缓走向前来,口中说道:“不知诸位朋友前来,所为何事。” 挽长弓的少年道:“你又是谁。”随即目光朝着他四下打量一番,但见这少年胸口一条紫金绣龙,了然这挺身向前的少年乃是坝上军中人,口中又道:“朋友是十二明秀中的哪位?” 谌仲一愣,当知此人定是将自己当做十二明秀中人,他摇了摇头,道:“我是随行的兵卒。” 挽长弓的少年点了哦了一声,道:“这里并没有你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谌仲叹了口气,口中淡淡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得罪了诸位。” 缠绷带的少年恨恨道:“这贼婆娘偷袭暗算伤我一臂,今日我们来讨还公道,念你是坝上军中人,我劝你速速离开此地。” 谌仲道:“这位姑娘有伤在身,尚在调息,诸位若要寻仇,不妨等她调息完毕,趁人之危,总不是大丈夫所为,何况她一姑娘家,又如何伤的了朋友你?” 缠绷带的少年冷笑道:“这一路不知多少人伤在这贼婆娘的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杀她以后快。”说着他目光一闪,沉声道:“莫非你与她是一伙的不成。” 谌仲叹道:“我与她萍水相逢,方才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如何是一伙的?” 缠绷带的少年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谌仲笑道:“但我既已答应替她守护,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我说过,等这位姑娘调息完毕,你们要打要杀,都与我无关。”说着他笑容瞬敛,冷言道:“但要趁人之危,我却是绝不允许的。” 缠绷带的少年闻言目露凶光,寒声道:“莫说是你,便是借花献佛都要对我们兄弟几人礼让三分,凭你一随行兵卒,也敢如此对我们口中狂言,我看你当真不知死活。” 谌仲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言必信,行必果,诸位若真要找这位姑娘的麻烦,不妨先杀了在下,死人是绝不会管闲事的。” “当我不敢杀你不成。”缠绷带的少年陡然抽剑出鞘,剑锋幽寒,寒光迸射而出 挽长弓的少年却是将其拦住,上下对谌仲打量一番,微微颌首道:“坝上军果然非同凡响,便是寻常兵卒都能如此大义。”说着他手指那调息的红衣少女,朝着谌仲说道:“你可知她是何人?这雪海一路做过什么事?” 谌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现在受了伤。”眼神一凛,口中又道:“而你们此时却要找一个伤病在身姑娘的麻烦,这实在有违道义。” 挽长弓的少年眉头微微一蹙,似有所思,停顿片刻,说道:“我们只是想弄清一事,这姑娘为何平白无故伤我兄弟。” 谌仲笑道:“那便好说,等她醒来,你们自问便是。” “她身中妙音天罗,若非强行阻断调息,三日内绝不会醒来,莫非我们要等她三日不成。”缠绷带的少年口中恨声说道,似是极为恼火,瞧向谌仲的眼神也越发变的凶狠起来 闻此言,谌仲心下一惊,妙音天罗乃是那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琴心的独门神通,莫非这红衣少女是被琴心所伤?随即转念一想,昨夜那条破空而来未露身形便伤詹司台的神秘人物,莫非便是这红衣少女? 他有些诧异的微微转过头来,瞧向身畔那尚在调息的红衣少女,苦笑的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虽本领颇大却也是一位惹祸的主儿,若这些人说的话不假,她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呢。眼前几位挟利刃的少年显然也非善类,他凝栈目已瞧出,这几人的修为竟毫不逊于十二明秀中的诸位统领,尤其领头的那挽长弓的少年,竟已是灵恸境巅峰,而他背脊上的那柄长弓,更是寒光毕露锋芒尽显,竟是少有的圣器。 谌仲向来心善如水,既已答应为那红衣少女守护,岂能言而无信,何况此时他若不管,这红衣少女定然凶多吉少,想到如此,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口中说道:“不过三日而已,并不长的。” 缠绷带的少年想来脾气暴躁,闻听此言已是跳将起来,口中大叫道:“老子好言相说,是念在你是坝上军的人,你却是不知道好歹,我千奉名家的人,一刻也等不得。” 说着他抽剑出鞘,冷锋横指谌仲喉间,厉声道:“你若不躲开,我一剑便刺穿你的喉咙。” 谌仲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不曾一皱,明净的眸子散出奇异的光芒,泰然自若道:“千奉名家乃是江湖中的侠义门阀,诸位既是千奉名家的人,竟要为难一位受伤的姑娘,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缠绷带的少年冷声道:“这贼婆娘定是魔族妖孽,我千奉名家今日便要除魔卫道。” 话音方落,长剑已是刺出,想来念在谌仲乃是坝上军的人,他并未下死手,而是朝着肩膀刺去。 谌仲冷笑连连,身形虚晃,便躲避开来,说道:“当真要打么?” 他身形一抖,念力一启,寂灭流劲气霎时迸发开来,无形的流劲气陡然蹿出,朝着那少年长剑席卷而去。 缠绷带的少年顿觉一股无形霸道之气席卷手中长剑,竟险些脱剑出手,他哪里识得这便是那寂灭流劲气,只觉那股无形之气邪气霸道,竟让他难以抵挡,遂脱口叫道:“我看你也是魔族妖孽,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他手下不在留情,六道剑芒挥出,直指谌仲胸口。 剑芒锋锐,如惊虹掣电,谌仲却是不慌不忙,灵识微启,身形一颤,无形流劲气便护住周身,剑芒刺入无形流劲气竟全部崩碎。 千奉名家众人纷纷骇然大惊,这缠着绷带的少年名为千奉尘,在那千奉名家中也是难得的修行天才,所练剑道虽未臻化意竟,但剑芒之威也不容小视,但见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坝上军兵卒,岿然不动,那些剑芒竟触其身而崩碎,若不是有着圣衣加身或是修为达到神游或是独特体质,哪能轻易不露元气而泯灭剑芒? 千奉尘心高气傲,见挥出的六道剑芒竟如尘埃一般烟消云散,便是连那少年的衣袖都未曾沾染,心中早已大怒,他大喝一声“接招。”随后剑花飞舞,剑气层峦,如山崩地裂般朝着谌仲席卷而来。 剑势凶猛,凭谌仲此时的修为施展出的流劲气加固而成的气盾,若要抵挡,着实有些困难。他灵识虽强大元气虽丰厚,但所学功法却是颇为有限,从军坝上不过习了一套军中杂拳,剑锋临身,他下意识的挥拳而出,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但灵识内有着聚星八引的虚幻八星又有着传奇流劲之气,挥出的一拳竟犹有龙威之势,他出拳意在格挡剑招,却哪想平淡一拳,竟攻在剑锋之上。 但听轰隆一声作响,拳风与剑锋相互碰撞,千奉尘只觉手臂酥麻,掌中剑竟脱手而出,趔趄数步,拳风余威竟将他轰出十数丈之远。 千奉名家诸人悚然大惊,以肉拳抵住剑芒之势,拳风余威竟将千奉尘逼退,这坝上军中的兵卒竟有如此本领,这决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 193.第193章 帝之觅箭 谌仲心下也是吃惊不已,方才一拳他并未施展全力,不过小试牛刀,却哪想迸发如此之势,瞧见那千奉尘被自己一拳击退,面色苍白难堪,他倒是有些不忍,口中急忙关切问道:“你……你无碍吧,我不是有意的。” 他的话虽真诚,但较之千奉名家诸人听来,却是极为刺耳。 “好霸道的拳风,我来领教阁下高招。”那拎巨斧的少年名为千奉巨,天生神力的千奉巨手中巨斧足有七百六十九斤之重,巨斧劈头而来,竟夹杂裂地之势。 谌仲见状不敢小视,身形一虚,闪避开来。 巨斧劈在雪地之上,激荡而起的雪花顿时纷扬飞舞,谌仲闪退数步,正待开口,那巨斧又呼啸而来,侧削自己的腰间,这一斧下去,自己绝是有死无生,他心下微怒,自己与这千奉名家诸人并无新恨旧仇,这人出招便是杀招意欲取自己的性命,他哪能不怒? 他纵身一跃,翻身朝一侧闪去,足跟未停,却是借力纵身而起,朝着那千奉巨一拳挥去。 “来的好。”千奉巨大喊一声,跃身而起,将巨斧举过头顶,斧刃金光闪耀,气势磅礴 谌仲嘴角冷笑,催动体内流劲气施展在拳风之中。 “破。” 又是一声轰隆作响,再看场中局势,谌仲被震退数步,在雪中单膝跪地滑退数步,面容紧绷,脸色难堪至极,他只觉这一撞击扰的肺腑动荡,胸口一闷,喉间一腥,竟要呕出血来。 在看千奉巨被一拳击中手中巨斧,但人却稳稳持着巨斧站在原地,停了许久,只听“吱吱”的声响,那巨斧竟碎裂成片,若碎石一般缓缓掉落在地。 那巨斧乃是精铁精炼而成,此时竟如碎石一般脱落,这一拳该有多大的威力? 千奉名家诸人目光凸显骇然之色,每个人的心思都凝聚在方才那一拳之威中难以自拔。 千奉巨的眼神由惊诧转为惊骇,也许只有亲自体会到这一拳,才能体会这一拳夹杂的威力,是如何的让人费解与惊悚。 有布料撕扯断裂的声响,缭破了原本寂静的气氛,千奉巨身上所穿的衣衫,竟碎成无数片,缓缓的从他庞大的身躯脱落下来,而原本握着巨斧的宽大手掌中,此时只有斧柄在手。 “你究竟是何人。”挽长弓的少年很快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谌仲只觉胸闷气短,缓了好一会才会略微舒适了一些,他挺起身子,口中道:“我说过,我只是坝上军中的兵卒。” 挽长弓的少年蹙眉道:“便是借花献佛都没有能力一拳打碎这精铁斧,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谌仲知这少年口中的借花献佛乃是花天都的名号,他顿了一顿,说道:“你既然不信,我多说也益的。” 挽长弓的少年道:“凭栈目境的修为能够一拳击碎精铁斧,你的确有些本事,我们不妨打个赌。” 谌仲疑惑道:“打赌?” 挽长弓的少年道:“对,打赌。”说着他缓缓解下背上长弓 长弓墨黑如夜,弓身镌刻游凤,弓端却无弓弦,但无论任何人瞧见这把弓,都不会觉得这是一把凡品。 挽长弓的少年轻柔的抚摸着弓身,就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颊一样的温柔和娴静,迟了许久,他微微抬目,淡淡的说道:“此弓名浮鸦。” 谌仲脱口道:“千奉名家,圣弓浮鸦。” 挽长弓的少年道:“不错,你竟识得浮鸦弓。” 谌仲笑道:“浮鸦圣弓,乃是千奉名家至上之宝,天下不识得的人,怕是很少。”停了一下,又道:“要赌什么?“ 挽长弓的少年道:“你若能接下我一箭,我千奉名家日后绝不会找你的麻烦。”说着他指着那红衣少女道:“她惹出的祸端,我千奉名家也一笔勾销,若你接不下我一箭,那便就此离去,念在你是坝上军的人,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觉得如何?” 谌仲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忽然叹道:“我不能答应你。”顿了一顿,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总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何况我最不喜欢赌,因为既然是赌,便有输有赢,而我恰恰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一向认为喜欢赌的人,是对自己人生的亵渎。” 挽长弓的少年笑道:“但现在情形,却由不得你的。” 浮鸦圣弓在手,少年缓缓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羽箭幽光闪闪,有杀气隐显。 谌仲念头翻转,忽然诡异的笑道:“谁说由不得我?” 话音未落,只见凭空青芒一闪,他竟掳起那红衣少女幻做一道青芒逃离而去,这一举动着实有些让千奉名家众人始料未及,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突然,不过转瞬,便消逝天际。 千奉尘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千奉巨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言,那挽长弓的少年却是苦笑摇头道:“有些意思,打不过便逃,难道真的以为能逃的过的浮鸦弓么?” 说着缓缓将羽箭搭在浮鸦弓身,一道如大海般湛蓝的弓弦竟凭空出现在弓端,袅袅浮动若流波粼粼,一箭破空而出,如流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光线,朝着谌仲逃遁方向追寻而去。 “我们追,他逃不走的。”挽长弓的少年语毕便幻做一道青芒直追而去,千奉名家余下诸位也是紧跟而上。 ………… …… 蔚蓝的天空一道青芒背缚一红衣急速奔驰。 浮鸦弓的威名,谌仲早有耳闻,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接那浮鸦一箭,那赌局有败无胜,输了事小,若连累了这红衣少女,那可是大大的不该。 那红衣少女尚自闭目,浑身松软,彷如遁入虚无之态,虽然息吐幽兰,却好似沉睡一般。谌仲不禁微微有些诧异,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调息,遇到如此紧急状况,也该是醒来了,但此时看来,这红衣少女非但没有醒来,简直一点知觉都无,那身体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 他心想莫非这红衣少女伤重不支已死去?但那幽兰吐息之气钻入他的鼻口,已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又想到那千奉名家所说,这姑娘身中妙音天罗,需调养三日方能恢复,想必不会说谎,看来这三日内这姑娘都不会醒来了吧。 身形不做停顿,一路飞驰而行,心道:这姑娘想必知道自己惹了巨大的麻烦,也知晓随时会有人找她的麻烦,为何不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来调息身体。他念头一转心道:想必她身中妙音天罗又经过昨晚雪潮的打击,并不允许她有那时间去找个隐秘场所,这雪海一路都是苍茫大雪,鲜少有藏身之处,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躲避的意思吧。也不知这姑娘是什么人,平白无故惹了许多仇家。想到这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破空之声传来,谌仲转头一瞧,却见沧溟之处,一道青光缓缓而来,定睛一瞧,却是一支羽箭。 羽箭来势舒缓,竟好似闲庭信步,竟不袭杀,只是远远跟随,无论谌仲如何施展身形,却总是难以逃出那羽箭追随的步伐,他暗叫糟糕,心想:这便是千奉名家的觅箭?被觅箭锁定,万里难逃,这如何是好? 他急停脚步,落入积雪之中,背上的红衣少女依旧沉睡,红纱遮掩下瞧不见容貌,但那一头乌黑流苏的长发却是芳妙万千。 谌仲却没有心思去看背上的那如茶蘼花一般的少女,他将目光紧紧锁在那悬于半空如一双虚空之眼注视着自己的觅箭,心想若摆脱不了这只觅箭,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也早晚都会被那千奉名家的人追寻到的。 既然无法摆脱,他索性也就不在耗费体力奔驰,凭他方才施展的迅捷身法,谅那千奉名家的人一时也追不上的。 他缓缓侧头朝着背上的红衣少女瞧去,红纱遮住秀容,但幽香袅袅如靡花盛放,说不出的让人心动和悦情,他忽然有个念头,心道:我总该看一看你的容貌如何吧。想到如此,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打算解开那红色面纱,指间触碰到红纱薄缘,却是顿住了,他轻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用红纱遮着面容,想必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你的容貌,我又何必趁人之危。”想着如此,又瞧见那尚悬空的觅箭,心想此时最好的方法则是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在想法子将这羽箭摆脱掉。 194.第194章 绕指柔术 背起那红衣少女,继续朝北而行,在积雪中行了数里之远,那觅箭依旧不紧不慢随在其后,谌仲也不加在意,忽然眼睛一亮,却是发现前方有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坳,山坳隐隐闪着晶莹光亮,他走近一瞧,却是发现这处山坳竟是巨大冰块所构造而成。 他心有疑惑,抛开积雪,却是发现积雪之下,竟是冰寒冰面,施展栈目瞧去,方才恍悟,此时竟身处一湖畔之中,天寒地冻,这湖泊早已结了厚厚的寒冰,这冰坳如何形成,他也不想多去思考。 这冰坳成凹状,入口极小,仅容一人通过,他走进去,赫然发现冰坳一侧,竟有个低矮的洞口,他背着红衣少女走进冰洞,发现冰洞内却是异常的宽敞,也不知这冰冻如何形成,竟好似由寒冰凝结而成的天然洞府。 冰洞四壁明亮,几成明镜,虽是寒冰形成,却并不感觉寒冷,他将红衣少女放在地上,后又觉得不妥,索性脱下毛毡,垫在冰面上,复又将那红衣少女放在毛毡之上,这才朝着四下打量而去,并未发现有所异常,这里想来是一天然形成的冰洞了。 谌仲心想:雪海一路那些人皆在赶着前往雾崖上的瞳门,想必不会耽搁时间,这里也足够藏身,不妨在这里守这姑娘三日,在赶去瞳门也不迟。余下事则是要处理那冰洞外的那支觅箭了。 觅箭依旧悬于半空,拖着青芒流穗的尾巴,一动不动的滞在那里。谌仲盯着那支觅箭,微微摇头,而后指间凝聚元气,流劲气崩然而发,触碰觅箭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并未造成实质的伤害,觅箭依旧安然自若,颤动的样子竟好像在嘲笑着身下那少年的不自量力。 谌仲微微讶道:这觅箭不亏为千奉名家的十二支帝箭之一,自己的流劲气已是无上神通,竟对其毫无作用。他哪里知晓自己的流劲气较之狄休差之万里,如今寂灭流劲术的威力从他手中施展出来,也不过两三成的威力。那觅箭乃是帝箭,若是狄休生前,施展七成的流劲气也足够将其击退,凭谌仲此时的修为,莫说是击退,便是想要撼动那觅箭,都极为困难。 他眉头紧锁,忽然明眸悦动,从怀中掏出一本典册,却正是狄休生前留给自己的那寂灭流劲术宝典,依稀记得典尾记载了一套奇异的指法“绕指柔术”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绕指柔术”乃是君氏一族的无上指术,修炼得大道,能化解天地一切纯阳至刚元气,当时在坝上军营,每日操练劳碌,无暇修炼,时日久了,他竟给抛到脑后,此时想起,不禁大喜,千奉名家的浮鸦弓,射出的帝箭,正是以纯阳之气催动无弦弓射出,正是至刚之势,想必这绕指柔术能够应对,想到如此,他急忙翻看宝典。 细细通读一番,便了然大概,原来这绕指柔术却是狄休在君氏一族那指术上精修撰改后方才修炼而成,乃是依靠流劲气来催动,虽非正统,却也相差无异。 他缓缓催动流劲气,过灵识而经虚幻八星洗涤,顿觉明眸澈亮,如清泉涮体,流进体内奇经八脉中,游十二脉络,霎时竟觉得周身说不出舒爽松弛,仿佛遁入虚空,漂游不定,又好似逐浪而行,飘乎无形,犹如游云浮空鱼儿畅游大海一般自在。 指间已有虚无之光缓慢凝结,散着微光,虽犹如萤火,却奇异无比,让人瞧来,不免心生讶异,因为这星点虚无之光,实在太过奇特,无法用语言组织来形容它的奇特之处,给人的感觉就好似温柔的轻羽,在轻轻的骚动着指头。 谌仲目光盯着指间的柔光,心下微微一喜,这绕指柔术,共分七品,一品惊觉,二品炽焰,三品融生,四品酣心,五品止罡,六品雄迈,七品大阖,此时指间那异样之星光,莫非便是这绕指柔术的二品炽焰?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便参悟二品炽焰指数,他心里哪能不惊。 谌仲能够如此迅速的参悟这绕指柔术,却是要全权归功于狄休与韦青峰的数百年的修为,为他营造的强悍无比的灵识和丰厚的元气,在加上灵识内的虚幻聚星八引,若要修炼功法,却是要比常人要轻松简单的太多太多,在加上他向来聪慧,自由通读典藏,对于书中字意释解更是熟络清晰,所以这绕指柔术虽是君氏一族的无上指术,较之他习来,却也不甚困难。 他微微催动体内流劲气于指间,那奇异虚无的炽焰越发明亮凸显,嘴角微微浅笑,他挥指朝着悬于半空的觅箭而去。 虚幻炽焰略显柔韧,去势并不凶猛,却夹杂奇异之气,迫近半空觅箭时,竟倏然扩散开来,犹如帷幕遮日将觅箭团团包裹。 那觅箭兀自蠕动,似在加以抗衡,无奈炽焰之火奇异,那帝之觅箭抵抗片刻便知不敌,幻做一道光芒,由来路折返消逝而去。 谌仲心底讶异不已,要知帝弓十二箭乃是千奉名家名扬天下的帝箭,十二支帝箭各自有着奇特之能,凭自己初成的二品绕指柔术,竟能让帝之觅箭退怯,若这绕指柔术大成,又不知有着何等毁天灭地之威? 见这帝之觅箭离去,谌仲也不在多想,便折返回冰洞之内,心想那觅箭已离去,想必千奉名家的诸人也不会追随觅箭而找上门来,麻烦也便没了。 望向那红衣少女,见其依旧沉睡不醒,想必已进入调息的极化无生之境,极化无生之境乃是修行者调息状态的上佳自修能力,若非修行大成者,绝难进入这极化无生之境,这红衣少女虽不辨容貌,但年岁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竟有如此修行,难怪能无形中伤詹司台,虽被琴心所伤,却看模样并未有太多的问题,要知那琴心乃是天下十大巨子之一,能够在其妙音天罗下逃脱,也算不易。 他不禁对这红衣少女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朝着背部焰红剑囊瞧去,剑囊紧系,只露一红焰似火的剑柄,剑柄镌火凤,栩栩如生,不露锋芒,却也知是一柄神剑了。他曾在樱花山庄里偶见樱花婆婆的那名剑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红衣少女背部的剑究竟该是哪柄神剑,但这镌火凤的长剑所散发出的气息,竟丝毫不亚于那柄樱齿剑。 他环视冰洞四壁,只觉四侧冰壁光亮异常,这本是冰晶所制,能够反射光亮本属正常,他却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之感,总觉得哪里有着问题难以解释,他左思右想,忽然豁然开朗,拍着脑瓜叫道:“我怎么如此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这冰洞虽略宽敞,却是密封,只有那一人高的洞口用来出入,外面虽是白昼明亮,但阳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透过那小小的洞口,而将整个冰洞照亮的,但此时这冰洞内显得异常透亮,便是冰壁都好似明灯镶嵌其中,这究竟是何种原因导致? 他伸手朝着一侧冰壁触碰而去,忽然哎呀一声缩手回来,那冰壁上竟极寒无比,指间方才触碰边缘,便觉得寒冷刺骨,直透心肺,灵识内好似有一股极寒之气涌入,险些将灵识冻结,他大吃一惊道:“好霸道的寒气。” 要知谌仲此时的境界虽并不高深,但身兼九穹传世之一的一代紫金龙韦青峰的天谚诀之术,在加上寂灭圣尊狄休的寂灭流劲术,寻常寒气莫说是伤他的灵识,便是让他感觉都感觉不到寒冷的。他心道这冰壁定然有古怪,强行凝聚流劲气在指间,慢慢的朝着脚下的冰壁试探而去,竟没有方才的那种寒气彻骨的感觉。 谌仲着实有些奇怪,更加费解的是,除去方才触碰的那一小块冰壁外,其他冰壁竟也是毫无异样,他微微测量一番,这才笃定,这临近冰洞正前方一人余高成门状的那块冰壁有着异样,便是他夹杂着的流劲气的指头触碰上去,都有些让人难以承受那寒气。 他端详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奇异之处,心里着实费解的很,因为这快冰壁无论如何看来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却为何触之却是犹如冰寒彻骨? 他冥思苦想多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在多想,盘膝坐地,缓缓闭目调息起来。 195.第195章 再逢故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暗,但这冰洞内却依旧明亮如昼,谌仲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微碎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人的低喃话语,他心道:莫非千奉名家的人追了上来?这该如何是好?他当然不会惧怕千奉名家的人,但他却不愿与那侠义门阀的人多做争斗,何况这红衣少女尚无知觉,那浮鸦弓又异常霸道,拼斗起来难免有所不便。 脚步声越发临近,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左顾右看,忽然发觉那异样门状冰壁处竟隐隐泛起丝丝涟漪,如清湖泊水一般,他大吃一惊,强行运转流劲气,兀自触碰上去,那原本坚硬的冰壁此时竟如瀑水一般轻柔,流水之内竟别有洞天。 他心底的讶异程度难以言表,脚步声越发临近,他念头一转,背缚起红衣少女,将毛毡盖在其身,运转流劲气护住周身,一咬牙,闷头朝着那异样冰壁处钻去。 极寒之气霎时涌入灵识,冰的他牙齿打颤,这一钻,好似透入一股无形寒气所笼罩的冰魄,再放眼一看,此时自己竟身处于一片晶宫之中,这晶宫异常雄伟壮阔,晶莹剔透的冰晶环于宫顶,散着无尽虚幻的光泽,任何人瞧见如此壮观的宫宇,都不禁为之所动,除去惊讶,剩下的只有感叹与崇拜,他此时仿佛已觉察自己是一个异样渺小的凡人,在仰视着神灵的宫宇。 晶宫一眼望不见边际,深邃幽深的殿堂走廊两侧尽是宽大的白色水晶柱,每个晶柱上都精雕着一双苍白深邃的瞳孔,瞳孔虽苍白却倍显黯淡寥落,空寂的晶宫毫无生气,想必已是荒废许久,但不难看出这晶宫在鼎盛时期,是如何的辉煌壮丽。 谌仲心下的吃惊程度难以言表,这晶宫的瑰丽程度,饶是那大明皇宫较之此间也是尚有不足,这究竟是何处?这晶宫又是何人所建?种种疑问涌上心头,难以解释。 他放目又朝着四下打量而去,幽远的冰晶走廊尽头,一直通宫顶的冰晶门若隐若现,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那如丝丝涟漪一般的波光水门,此时已恢复如初,又成冰状,试着触碰上去,依旧极寒透骨。 透过那波光水门,外面的情形竟清晰可见,只见方才身处的那冰洞口,缓缓走进一行人,正对自己,却好似并未发现他的存在,他这才恍然,原来这波光水门,只能从晶宫向外观看,外面的人却难以从那冰洞一侧瞧见里面的情形,不禁放下心来。 将红衣少女安置在一侧,他又顺着那波光水门向外瞧去,一瞧之下,竟叫出声来“尾……尾勺姑娘。” 那男扮女装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娇靥仄仄的少女却正是那尾勺明媚。 谌仲心底大惊失色,当日樱花山庄脚下一别,已有数月之久,恰逢故人,他哪能不惊。 只见尾勺明媚薄唇轻启,明眸含笑,如秋波春水一般娇艳动人,眼神却是含情脉脉的瞅着身侧的一高大俊朗少年。 那少年容貌俊朗,正气盎然,刀削一般的面孔极具威严之态,神情不苟言笑,眼神却是逼视四方,颇有领袖气质,一柄白玉剑悬在腰畔,锦衣青衫,背披藏蓝狐裘,梳着垂腰发髻,发白如雪,两条剑眉更显凛态,便是谌仲瞧见此少年的俊朗面貌,都有些自惭形愧。 他顺着波光水门继续朝外瞧去,发现尾勺明媚的眼神饱含情意的锁在那俊朗少年身上,忽然心底不知怎得,竟然一揪,说不出的酸楚,更多的却是欣羡,当日樱花山庄别院崖边小筑初见尾勺明媚女儿着装,那一头粉色垂足长发,加上那少女的绝代容颜,心底自然有些欢喜,但想到家仇难报,如何能顾儿女私情,何况尾勺姑娘乃是寒门少主,自己却是贫苦寒生,便将微微泛出的情愫压在心底。 在那樱花山庄脚下,见尾勺明媚临难,他却是毫不犹豫舍命相救,这其中虽有对狄休的恩情却也夹杂着对尾勺明媚的欢喜。相别多时,再见故人,却是别有情愫相诉,但瞧见尾勺明媚那双饱含神情的双眸,他便已肯定,尾勺姑娘的心思,可就全在身侧那俊朗少年的身上。 他微微轻叹口气,心底酸楚之味,却是越发浓厚,好在他天性乐观,不过片刻,便已从中缓解过来,继续朝着波光水门瞧去。 这波光水门也不知如何形成,外面人的话语如临耳畔,听的清清楚楚,只听尾勺明媚朝着身侧那俊朗少年笑道:“崖哥,我们今夜不妨在此处停歇一晚,你觉得如何?” 听到崖哥二字,谌仲忽然想起那夜在樱花山庄从云叟口中说出的崖渔名儿,心想:尾勺姑娘口中的崖哥,想必便是剑圣尾勺於惑的亲传弟子崖渔了吧? 那高大俊朗的少年却正是剑圣尾勺於惑的亲传弟子崖渔,他自幼无父无母,被尾勺於惑纳入内堂收为亲传弟子,十数年来鲜少在世间露面,一身修为早已能够与天下十大巨子相互比肩,他心高气傲,立志扬名天下,尾勺於惑怕其锋芒太过突显,遇到高手难免挫其睿智,便将其送到樱花山庄,让樱花婆婆对其教导。 崖渔只是微微点头却不答话,眼神依旧逼视四周,停顿片刻,朝着身后一人平静道:“徐平,你守夜。” “嗯。”被称作徐平的少年粗布麻衣,好似乡野小农,腰间也是别着一把短小锄头,点过头后,便走出洞口 尾勺明媚似是心情不错,在冰洞中踱步环视,口中萦笑道:“也不知这冰洞如何形成。” 崖渔伸手抚摸冰壁,沉了半响,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明媚,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奇怪?”尾勺明媚不明所以,食指抚在薄唇间,凝眉四下细细查看而去,过了许久,却是摇头道:“不过是天然形成的冰洞,有何奇怪之处?” 崖渔却是转头朝着身后一黑衣少年笑道:“浊牙,你觉得呢?” 被称作浊牙的少年环胸背靠冰壁,黝黑的手臂上各配有两把金环,闻言微微颌首,笑道:“有些亮。” “有些亮?”尾勺明媚吃惊道,忽然恍悟,环视四周后脱口叫道:“果然奇怪,这洞四下封闭,这亮光又是从哪里来的。” 浊牙笑道:“自然是从冰壁中透出来的。” 尾勺明媚挥手朝着身后那粗壮汉子叫道:“阿大,你来凿开这墙壁,看看有什么古怪。” 被称作阿大的少年粗壮有力,如此寒冷的天气却是裸着上身,好像并不惧怕寒冷,他手中握着一把铜锤,铜锤两端尖锐如锋隐隐显出寒光,他走向前来道:“是的少主。” 说着挥动铜锤,试探性的朝着冰壁凿击而去,想来他对自己的力道掌控的极为熟练,又怕强行凿击下会将这冰洞弄塌,只是略施小力的触碰,忽然偌大的身躯如被某种无形之力弹射开来,那股颇为邪气的反弹之力竟将他击退数步,便是手中铜锤都险些脱手而出。 他趔趄数步稳住身形,目光却是讷讷的朝着尾勺明媚渔崖渔瞧去,沉声道:“这冰壁有古怪。” 尾勺明媚微微蹙眉做吃惊之态,却是将目光瞧向崖渔,那崖渔见状也是眉头紧皱,似是在沉思冥想什么,停了一停,伸出右掌,掌中隐显青芒,微微拂动如清风拂柳一般朝着冰壁抹去。 他这一掌名为“揽清风”掌法虽文彬雅致,其威力却是不俗,便是寻常精铁被这一抹,也要褪去半层铁皮,但当他触碰到那冰壁时,竟连半点痕迹也不曾遗留,这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已。 谌仲瞧在眼中也是吃惊不已,先前他并未对那冰壁加以试探,哪里想这冰壁竟如此坚硬,又想到这波光水门后隐藏着一座水晶宫,难道这冰洞便是入口所在? 那崖渔抽掌回身,沉思了片刻,却是说道:“我们不要管这些,今晚便在这里休息,明日再行赶路。” 众人见他发话,也就不在多问,只是每个人心头都是隐约觉得好奇无比,对于这冰壁如此古怪,究竟是何种缘由,虽口中不说,心下却是各自揣测。 阿大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掂着铜锤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摇头轻叹,那两个始终未发话的黑衣少年似是同胞兄弟,盘膝坐在西角一侧闭目养神,这兄弟二人各配单刀,唯一不同的却是一人擅使左手刀一人擅使右手刀,大哥擅使左手刀名为远苍山,老二擅使用右手刀名为近苍翠,加上那靠在冰壁上佩金环的浊牙与那尚在洞口守夜的徐平,这五个少年被誉为寒门五杀,皆是寒门年轻辈份中的佼佼者,更是日后各大部主的候选之人。 尾勺明媚却是始终围在那崖渔身侧问来问去,看她的模样似是极为欢喜,便是瞧崖渔的眼神都是饱含深情。那崖渔却是含笑有问必答,但看尾勺明媚的眼神却只有兄妹间的关爱而无男女之情。 少女的心思并不复杂,能够依附在心上人的身前便是最大的欢愉和幸福,尾勺明媚还哪里会注意那崖渔看她的眼神?何况她身为寒门少主,又有着绝代容颜,对于青梅竹马的崖渔,在她心中,想必已早就将其当做日后感情的归属了。 谌仲瞧此情形,心下只有微微轻叹,身侧的红衣少女依旧沉睡,这水晶宫不知凶吉,他绝不敢深入,斜躺在那波光水门处,缓缓闭上双目,没过多久,便沉睡过去。 196.第196章 风雪夜归人 不知过去多久,又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很杂,证明来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倚在波光水门处,眼睛却是缓缓的朝外望去,那波光水门也当真奇特无比,他起初琢磨了许久,想弄清这究竟是何种材质所制,但终究是放弃了,在他的脑中抑或是印象中,从未见过如此明如清境水泊的古怪东西。 洞外有人声传来,声音很响亮也很大,所以谌仲听的很是清楚。 那人扯着嗓子叫喊:“这冰洞是你家开的不成,老子要进便进,你能管我?” 门外负责守护的是五杀之一的徐平,徐平的脾气很冷,只听他冷声道:“我家少主在里面休息,今夜这里谁也不能打扰。” 大嗓门显然不知面前的人便是寒门五杀之一的徐平,瞧见那瘦杆模样腰别锄头的少年,只当是哪个弱小宗门的人,口中嘿嘿笑道:“你家少主是男是女。” 他的话说的很轻佻,扬头朝着洞内观望。 徐平嘴角微斜,冷哼一声,大嗓门见状,叫道:“怎么,你还不让路?非等小爷动手么?” 他身后跟着七八位兄弟,每个人都是讥诮的瞧向徐平,已有人摩拳擦掌打算教训这眼前不识相的人。 徐平当然没有动,他甚至连瞧都不愿瞧这些人一眼,嘴角的冷笑变作狰狞,只是冷冷的哼道:“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挥袖而出的寒芒,便将那些人击出数丈之远。 那七八个粗壮少年跌倒在雪中,面面相觑,顾不得掸掉衣衫上沾染的碎雪,纷纷跳将起来。 大嗓门显然比其他人要识时务的多,方才徐平不过轻袖一挥,他便跌倒而去,这等修为,绝非他们所能及的。 他的脸色转变的也的确很快,便是春雷夏日的老天见到都自惭形愧不如,刚才耀武扬威的态度急速转变为谄媚之色,拱手朝着徐平笑道:“鄙人吴敛丕,师承天雷山,恩师姜真子,不知兄弟师承何处。” 徐平冷声道:“姜真子算的什么,凭你也配与我兄弟相称?” 徐平出言辱其恩师,这吴敛丕却依旧笑脸相迎,一点也没有动怒的意思,当真是谄媚至极,只是嘿嘿笑道:“看阁下元气造诣奇特,其间蕴有寒凛之威,莫非阁下是寒……寒门中人?” 徐平冷声道:“你的招子还未瞎,竟识的寒澈极气。” 吴敛丕脸色微微一变,要知能修炼寒澈极气的人,莫不是寒门中的上层子弟,他颤声道:“不知阁下是……” “没脸皮,你的脸皮可越来越厚了。” 只见冰洞口青光一闪,浊牙笑着出现在众人身前。 “浊……浊牙。”吴敛丕瞠口叫道,脸色煞然变色 浊牙笑道:“我们老五鲜少在世间露面,你却要找他的麻烦?” 吴敛丕颤声道:“不……不敢,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找寒门五杀的麻烦。”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冷汗已岑然落下,颤声道:“里面的那位,莫非当真是少……少主” 浊牙笑道:“难道我寒门还有其他的少主不成?” 吴敛丕听罢,竟跪倒在地,朝着洞内膜拜起来,口中叫道:“天雷山座下吴敛丕拜见寒门少主,少主仙福永享,洪福齐天。” 他的表情夸张的就像是吃下了好几筐馒头,那张原本胡子拉碴的脸颊显得却是极为真诚,他身后的那些人见状也是纷纷拜倒在地,齐声喊道:“天雷山座下弟子给少主请安,少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谌仲在波光水门另一头听来却是哭笑不得,心想:这姜真子也不知什么人,教导出来的徒弟却是一个比一个脓包。 尾勺明媚却是懒理那些人,口中哼道:“让他们躲的远远的,我不想见到他们。” 浊牙在洞外朝着吴敛丕等人笑道:“你们可听的清楚?” 吴敛丕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我等自愿为少主守夜,若有闲杂人等打扰少主的清净,我天雷山诸位兄弟定然义不容辞教训他们。” 他们的话说完,竟当真一字排开站到那冰坳处,就像是忠诚的家犬,在替主人守卫着家园一样。 这件事很快过去,外面已没了吵闹声。 让谌仲惊讶的是,自始至终,那崖渔都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早就知晓那些来人根本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他的沉稳老练,那泰然自若的心境,本应是他这年纪所不能有的,但他却表现的无法让人挑剔。谌仲心下也是不禁微微感叹,这崖渔心智之成熟之稳重,固然自己所不能及。 夜已深,冰洞内依旧明亮,雪海中已寒风呼起,洞内却是温暖如春,这的确是一个适合栖息的好地方,能够在雪海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找到一个安身的场所,也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所以尾勺明媚的心情显得很是不错,尤其当崖渔将身上的藏青狐裘铺在地上给她当做睡垫的时候,她竟露出害羞的幸福之态,那种小鸟依人饱含娇羞的模样,饶是谌仲与她相处多日,也绝没有见过的。 谌仲微微轻叹,心底不由的有些酸楚,这种微妙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忽然,外面又传来吵闹声。 谌仲不禁竖起耳朵,眉头也是紧紧蹙了起来,他忽然有异样的感觉,总感觉有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朝着自己接近。 洞外冰坳口处,吴敛丕与他的诸位天雷山兄弟正因攀上寒门的高枝而感到兴奋,忽然瞧见远处流光四溢,从空而降十数道身影。 那打头的少年清瘦文弱,面上始终挂着一幅自信的笑容,那笑容若一壶清泉,总让人不免心生亲近。 文弱少年迈着轻步当先在前,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他朝着冰坳处走来,朝着身侧的人浅笑道:“这冰坳的确是一个安身的好场所,今晚不妨便在这里休息吧。” 余下的人并没有说话,不过对他的话也没有反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幅无所谓的神态。 他当然瞧见守在冰坳口的吴敛丕等人,冰坳入口很小,已被吴敛丕等人堵的严实,他含笑微微仰头,很是礼貌的笑道:“诸位朋友可否让开一条路?” 他的笑虽很暖却让吴敛丕感到丝丝寒意,想到身后有寒门众人撑腰,他的腰杆便挺的笔直了许多,但见来人众多,他也不敢太多造次,只是沉声说道:“这里已有人休息。” 文弱少年笑道:“不过我看这里应该很是宽敞,也不在乎多我们兄弟几位吧?” 吴敛丕道:“里面的人不希望被人打扰。” 文弱少年笑道:“我们只是暂休一晚,绝不会打扰里面的朋友。” 吴敛丕不知如何作答,想到里面那位乃是寒门少主,想到先前自己所夸下的海口,不禁胆子又壮了许多,沉声道:“我说过不能进,便不能进,你可听的清楚?” 文弱少年笑道:“我不是聋子,当然听的清楚。” 吴敛丕见这少年示弱,胆子越发的肥了起来,冷哼道:“既然不是聋子,也听的清楚,那便快快滚吧,别惹怒了大爷,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弱少年显得很有涵养,吴敛丕如此怒骂他却依旧笑意盎然,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他身后那些人中却有人冷笑出声道:“滚是如何滚法,你来学一学。” 话音方落,吴敛丕只见眼前青光一闪,他粗壮的身子便犹如沙包一般飞了出去,直直在雪地中滚了数圈方才停顿下来,狼狈的站起身子,吴敛丕显得愤怒不已,大声叫道:“哪个混蛋暗中偷袭,站出来和大爷我打上一场。” 虚影一闪,一面目狰狞的壮汉忽然出现在他面门三寸之内,吴敛丕甚至连那人如何出现都没有看清,便瞧见眼前那一张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到他的鼻尖。 面目狰狞的壮汉身高足有十尺,但身法却是奇快无比,像是拎水壶一般便将吴敛丕粗壮的身子拎了起来,随手一丢,便丢到远处,口中啐了一口,拍手笑道:“学到了学到了,这便是滚法,这身法当真奇妙,看来你定然深研这滚法,否则怎么能滚的这般自然。” 吴敛丕的脸色极为难堪,这一摔也着实不轻,好在地上积雪松软,他的身子也足够壮实,并没有伤太大的伤,他嘴中衔着半口白雪,翻身而起,口中叫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待会自有人来收拾你们。” 壮汉笑道:“莫非要收拾我的人便是教你这滚法的师傅,徒弟滚的不成章法毫无美感,想必你那师傅滚的姿势肯定更优美。” 吴敛丕啐了一口不在答话,走到冰坳处时,正待去找寒门的人去告状,哪想眼前青光一闪,徐平忽然出现。 197.第197章 有凤来仪惊雪夜 徐平凭空虚幻而出,口中朝着那一行人沉声道:“诸位有何贵干。” 那文弱少年将徐平四下打量一番,停了半响,颌首赞道:“好快的身法。”顿了一顿“我们不过想找一个僻静的场所休息一晚罢了。” 徐平冷声道:“我家少主休息不希望被人打扰。” 文弱少年哦了一声,笑道:“我们不会吵到你家少主的,你瞧,这雪海中,很难找到比这里更加适合栖息的地方,何况雪潮随时都会来,朋友总不会看着我们受那雪潮的侵袭吧?” 徐平皱眉摇头道:“不行。” 那面目狰狞的壮汉想来脾气暴躁,张口叫道:“你家少主算得什么东西,也能与我家公子相提并论,识相的让他自己滚出来腾出地方,老子也许还会饶他一条狗命。” 徐平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黑如夜幕,沉声道:“我家少主不是什么东西,她是我家少主,你若在口出半个脏字,我就杀你。” 他的话阴冷可怖,绝没有人认为他是在说笑,因为他的杀气已翻涌弥漫开来。 吴敛丕只觉一股杀气袭来,惊的他险些跌倒在地,他弓着身子朝徐平走去,因为他已瞧出这一行人绝不是善辈,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吴敛丕巴不得这些人和寒门的人起冲突,好一解他心头之恨,躲到徐平身后,探出高额眉头大声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可知这位小哥是谁,说出来吓破你们的狗胆,竟敢污蔑少主,当真该杀。” 徐平的杀气已显,那前来的一行人却是毫不在意,传出几阵冷笑声,似是在嘲笑徐平的狂妄和无知。 那面目狰狞的壮汉挪动偌大的身躯走将过来,站在枯瘦如柴的徐平面前俯视半响,忽然朗声大笑道:“凭你也想杀我?” 徐平并未答话,他缓缓将腰间铁锄握在手中,目光坚定而阴冷将那面目狰狞的壮汉紧紧锁住。 那壮汉瞅着徐平手中的铁锄大笑道:“用它来杀我?” 徐平道:“对。” 那壮汉抚胸大笑道:“这锄头只能耕地,却绝不能杀人的。” “能的。”徐平的话很简洁,简洁的话通常易懂 那十尺壮汉正待大笑讥讽,却见眼前青光一闪,寒芒毕露之下,一道劲风来袭。 惊骇之下,偌大身躯急速避让,他足跟巨大,脚步重沉,身形却是迅捷无比,饶是如此,依旧被那寒芒所侵袭。 胸口微痛,他附身低头,只见裸露的胸口一道泛着殷红的伤口兀自突显,却是被那锄头的寒芒划出一道血口,血口不深,却森然可怖。 十尺壮汉怒目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从背上解下一根足有碗口粗细的铁棒,铁棒乌黑透亮又长又粗,但握在他盆大的手掌中却是显得很是清细。 他双手握棒,举过头顶,纵身一跃,跳将而起,朝着徐平就劈头盖脸的打去。 那铁棒并非凡器,挥出的力道也是颇为凶猛,只见场间寒光如练,杀气纵横,纷扬而起的雪花犹如落雨。徐平展开身形,幻做一道青芒,不住闪避,却不与那十尺壮汉正面相对,那壮汉施展数招却是连徐平的衣角都未沾,不禁怒道:“******,有种和老子正面打上一场,跑来跑去算的什么本事。” 青芒一闪,徐平幻身而出,与那十尺壮汉相距不过三四丈之远,口中冷声道:“我出手,你就要死。” “好大的口气。”那十尺壮汉话音未落,忽然将手中巨棒抛于半空,身体成半蹲姿势,双手却是擎天,施展出一颇为诡异的力道,那巨棒如获指令,陡然增大数倍,直袭徐平。 “来的好。”徐平闷声一喝,将手中铁锄掷到半空,迎向那根巨棒,一道寒光自右手食指迸射而出,直指悬于半空的铁锄,顿时空气中寒气大凛,竟将纷飞的雪花冰冻半空。 “神农锄,寒澈极气。”场间似有人瞧出徐平的宝物和所始终的气息功法 那文弱少年嘴角浅笑微微点头,回首望向那人群中双手环胸而抱的一人,两人浅笑相视,神态间丝毫没有因为神农锄和这寒澈极气而感到惧怕。 施加寒澈极气的神农锄威力倍增,只听一声巨响,那根巨棒不敌败下阵来,那十尺壮汉也是被逼退数步,他掩住胸口,闷声一哼,却是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铺洒在雪地之上,殷红一片,他单手撑地,微抬怒首,正待倔强继续战斗,却是那文弱少年挥手止住,笑道:“阿山,你败了,败在神农锄与寒澈极气下,不丢人的。” 他的话温润如春雨,泰然自若的表情就好像阐述着一件很普通的事,败下阵来本是一件颇为丢人的事,但从他口中道出,却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那十尺壮汉面目虽狰狞暴戾,但听到这文弱少年的话,却是半点反驳的勇气也无,就像个乖乖的孩童一般站到一侧。 那文弱少年轻轻的转过身,面带浅笑的朝着徐平拍手道:“神农锄,寒澈极气果然非同寻常,想来阁下是寒门子弟了?” 徐平未答话,吴敛丕却是从后冒出头来,先前见敌方人多势众,他早就躲的远远生怕沾上麻烦,此时见徐平击败那壮汉才敢站出身来,他大笑道:“这位小哥便是寒门五杀之一的徐平徐小哥,先前念你们无知,小哥未下杀手,你们还敢有脸站在这里?” 寒门五杀在天下年轻辈份中的名望虽不及天下十大巨子,但却没有人去怀疑他们的实力,便是五大榜中的那些惊世之才,也对他们惧怕几分,只因他们出自寒门,而寒门门主尾勺於惑乃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世间第一剑圣,当今天下剑道最为极化的神人。 寒门五杀隐秘万分,寻常人只在传说中听闻寒门有着五位年轻高手,除去浊牙偶尔在世间露面,其他四杀却是鲜少抛头露面,只在暗中修行或是执行命令,眼前这腰佩神农锄的少年,竟是五杀之一,那前来的一行人也是微微有些惊讶。 环胸而抱的那少年始终隐在人群之中,面色严峻的瞧了瞧那文弱少年。 那文弱少年脸色也是微微有些吃惊之态,却是转瞬即逝,拍手笑道:“寒门五杀,久仰大名。”停顿一下,继续笑道:“想必朋友口中的少主,应是尾勺姑娘了,巧的很,我与尾勺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也算得上半个朋友,既是朋友,岂有拒之门外之礼?” 徐平神色一愣,口中疑问道:“你是少主的朋友?” 文弱少年道:“自然,岂能有假?你若不信,去问问尾勺姑娘好了,只说有位故人相见,哦,忘记告诉你,我叫凤绮言,想必尾勺姑娘听到这个名儿,一定不会拒绝与我相见的。” 说完凤绮言迈步向前便要朝冰坳处走去。 徐平忽而缓过身来,沉声道:“我叫少主名讳岂能容你肆意说出,我可从未听说过少主有你这个朋友。” 话音说完,他身形一幻,便挡在凤绮言身前。 凤绮言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很多。” 说话的同时,他的脚步却是未停,徐平挡在他身前,他却是不加在意,只是慢慢的移动步伐。 徐平的眉头紧蹙,一股无形的压力竟朝他灵识内侵袭而来,他紧紧锁住面前自称凤绮言的身形,忽然眼前凭空一闪,那凤绮言竟陡然消逝不见,他心下大惊,却听身后有人笑道:“寒门五杀?不过尔尔。” “这……这……”那吴敛丕是见过徐平的实力的,这自称凤绮言的少年竟以肉身之躯,栈目所不能捕捉的身法轻易的便绕过寒门五杀之一徐平的阻拦,他心下惊骇,眼珠都似乎要迸射出来,嗔目结舌不知所言。 徐平的心底也着实吃惊不已,他施展栈目打算瞧出此人的修为,却哪里能够看的清,只觉眼前迷雾弥漫,竟恍然有些出神。 凤绮言笑道:“凭你那双栈目,也想看清我?”说着他轻轻摇头,有点惋惜的叹道:“寒门五杀,浪得虚名。”他的那双明眸瞄向徐平腰间的神农锄,继续笑道:“神农传人?神农锄给了你,有点浪费的,不如我替你保管。” 徐平神情木讷,刹那间竟恍然出神。 凤绮言虚影顿消,伸出手掌竟欲取徐平腰间神农锄,正当此时,一道青芒陡然而降。 自那冰坳处虚幻而出六道身影,其中一道幻做青芒犹如掣电,急速朝着凤绮言与徐平袭来。 金光乍亮,金环层峦,凤绮言见来势凶猛,急速卷袖退却。 金环环绕,一人缓缓收环入腕,却是浊牙出手相救,他将徐平挡在身前,朗声笑道:“魅神术,不过尔尔。” 原来方才凤绮言谈笑间竟施展魅神术将徐平灵识惑住,否则凭徐平的修为,凤绮言就算如何修为了得,也不能让无反抗的余地的。 凤绮言的笑容好像很难从他的脸颊上散去,缓缓转头朝着另外六人,忽然瞧见人群中的尾勺明媚,很是礼貌的拱手笑道:“尾勺姑娘,好久不见。” 尾勺明媚定睛一瞧,脱口道:“是你,凤绮言。” 凤绮言笑道:“樱花山庄一别,尾勺姑娘近来可还安好?”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就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若不是瞧见尾勺明媚微皱不悦的神态,场中人倒是以为凤绮言真的与她是旧识故友了。 尾勺明媚冷哼连连,细眉浅挑,嘟着薄唇,朝着身侧的崖渔道:“崖哥哥,就是这个贼人,当日大闹我娘的樱花山庄,更是意图对我寒门不轨,此人的心思歹毒,你可得替我好好教训他一番。” 崖渔面颊挂着自信的笑容,缓缓拍了拍尾勺明媚的肩膀,并未多说,却已是千言万语“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他走向前来,半眯着明亮的双眸,永远不会因任何事而褪去的那自信的笑容,饶是凤绮言看来,也觉得有些微微诧异,心道:这人好自信好深沉的心。” 198.第198章 苍白之陵!最强团队出现! 尚在波光水门内的谌仲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时,心底便是微微一惊,脑中霎时出现一个身影,起初他并未肯定,待那人自保姓名,他才笃定,口中喃喃道:“有凤来仪,果然是你。” 外面打斗声早已惊动冰洞内的尾勺明媚崖渔等人,几人蹿将而出,冰洞内空空荡荡。 谌仲本不想参与其中,但又想到凤绮言巧言善辩谋略过人,晓人性智慧超然且修为高深,尾勺明媚等人涉足江湖尚浅,就算有寒门五杀与那崖渔坐镇,也难免着了凤绮言的道,何况凤绮言此次进入苍白之陵,自然不会一人前来,雪国神庙年轻辈份中的高手皆会随他左右。就算没有狄休死前相托让他保护尾勺明媚安全,他也绝不愿看到尾勺明媚有任何的危险,想到如此,他施展流劲气朝那波光水门触碰而去,那波光水门霎时犹如流瀑,冰魄状顿时翛然,又可自由出入。 谌仲将流劲气护着全身抵御那波光水门寒气侵蚀,硬着头皮钻了出去。 破水门而出,又到那冰洞之中,运用天谚诀中的千罗万象之术,将周身的修为功力尽数隐逸,身形虚无缥缈,气息更是掩盖若无,这千罗万象能纳万物容已身,此时的谌仲运展这千罗万象术后,仿佛与雪夜荣为一体,若非他发出声响,常人绝难发现他的存在。 他掩在冰坳一侧,侧头朝着场中瞧去。 只见浊牙挂着闲散笑意瞧向凤绮言等人,待看到其身后诸人时,面色竟不由一变,转瞬即逝,又转为浪子之态,笑道:“好大的排场,天下十大巨子竟有四位在场,神庙如此奢华阵容,想必苍白之陵一行中,无人能够与之比肩了。” 说着他转头瞧向崖渔,摊了摊手,微微叹道:“公子,棘手的很。” 场中所有人在听到浊牙的话,纷纷大惊失色,天下十大巨子乃是天下年轻辈份中修行最为卓著的十人,这一行人中竟然存有四位?那该是何等强大的阵容。 谌仲凝目瞧去,凤绮言乃是神庙烧香人,那江枫渔火两大巨子自然与其同行,那另外两位巨子又是何人?借着月光,却是发现那一行人前赫然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他陡然一惊,那两人赫然是那太氏荣耀太弦与那琅琊之星剑豪之子易有辕。 江枫渔火二子在加上太弦易有辕,这四大巨子齐聚已足够震慑苍白之陵中任何一个团队,在有那心机修为都是深不可测的神庙烧香人凤绮言,这……这个团队实在有些恐怖,饶是谌仲平时心思沉稳,此时心下也是不免为寒门诸人担忧起来,若是那凤绮言执意要找他们的麻烦,如何能够抵挡?寒门五杀虽修为高深,但毕竟较之十大巨子中的人尚有差距,想到如此,谌仲心下已做了决定,若尾勺明媚有什么危险,他便是舍弃性命也要出手相救。 崖渔本该有些吃惊的,无论任何人听到浊牙说的话都不会淡定自若的,因为面前的阵容实在太过恐怖太过强大,强大到难以想象难以抵抗,何况那四大巨子竟唯面前这自称凤绮言马首是瞻,这人究竟有何本领,能够统帅这些惊才绝艳的惊世之才? 崖渔有些疑惑,但他的面色却好像显得很是淡然,丝毫没有惧怕的模样,停了半响,拱手笑道:“诸位既是神庙的人,想必江枫渔火两位巨子也在其中了?久仰大名,何不显身一见?” 场间寂静,无人出言回应,沉了半响,只听凤绮言淡淡的笑道:“要见江枫渔火,需得拿出些本事的。” 崖渔笑道:“哦?” 凤绮言笑道:“传闻尾勺门主一生只有一嫡传,想必便是阁下了?” 崖渔道:“你知道的很多。” 凤绮言笑道:“我知道的要比你能够想到的要多的多。” 崖渔笑道:“哦?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凤绮言笑道:“你当真要听?” 崖渔笑道:“愿闻其详。” 凤绮言笑道:“尾勺门主不愿你抛头露面,始终将你隐在暗处,想必也是为你好,否则这天下十大巨子席位,定然该有阁下一席之地的,而尾勺门主偏偏是一个不重名利的人,他也不愿自己的弟子去追求那些虚浮之名。”他啧啧叹道:“可惜呀可惜,你却是违了尾勺门主的意,前些时日,你执意北渡邙江要与启神子一战,我可听说,阁下竟与那启神子斗的不分伯仲,这等本事,也的确很是难得,也不愧为尾勺门主真传,想必尾勺门主就算得知你违背他的命令前去斗那启神子,也不会生气的吧?” 说着他顿了一顿,继续笑道:“可听说毕竟只是听说,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想见我们的江枫渔火两位公子,可得拿出些本事才行。” 崖渔心下微微一惊,他北渡邙江与启神子一战极为隐秘,这姓凤的家伙如何得知?但见他言谈自若信口道来,竟好似亲眼目睹一般,师傅他将一身剑法尽数传于自己,却是始终不愿自己在天下间扬名,这又是为何?他想不通也想不明。 崖渔沉了半响,颌首笑道:“请赐教。” 凤绮言未答话,却是微笑的朝着后方微微点了点头,只见月色氤氲黑幕下,一少年缓缓走向前来。 少年俊朗美艳,柳叶弯眉,丹凤媚眼,竟好似姑娘家,他穿的衣衫也实在妖艳,花红柳绿好似万花盛开,若非自信辨认,当真以为是哪个颇为秀美的姑娘了。 谌仲瞧见此人便已识的是那琅琊之星易有辕,当日樱花山庄脚下,他只觉这易有辕有些秀气,哪想今日再见,不光面容更加偏向女儿,便是穿着都是粉尘黛胭,不禁摇头苦笑,心道天下有位奇葩余腔余统领已足够,今日又多个易有辕,他二人倒是天作地和的一对了。 易有辕踱步向前,沉声道:“我来。” 崖渔一愣,笑道:“我从不与女人交手的。” 场间气氛顿冷,便是凤绮言都掩口摇头苦笑,洁癖成性的易有辕实在有些有失男儿气概。 199.第199章 羽纱眉黛!雪祭榜首! 浊牙冷汗霎时而落,附在崖渔耳边低声道:“公子,此人便是琅琊城少城主,剑豪之子,十大巨子中的易有辕,小心他的剑法,他已传承剑豪之名,待年冠后便是二代剑豪了。” 崖渔顿时一愣,有些尴尬,朝着易有辕歉声道:“实在有些无礼,恕在下眼拙。” 易有辕非但没有生气,竟显得有些心满意足,口中道:“但愿你的剑不会拙。” 崖渔笑道:“那要阁下试过方知。” 易有辕冷哼一声,正待开口,却听有人说道:“你为什么不与女人交手?” 话声悦耳,让人听来不免心旷神怡,当是一姑娘无疑。 有个纤细玲珑的姑娘缓缓从后方走向前来,她的身段婀娜,但语气却是颇为冰冷,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无处不充满着刺人心扉的芳香。一头乌黑流苏长发披散腰际,额前刘海如絮,随微风轻漾,身上的蓝纱长裙拖拽在皑皑白雪之中,像是出尘的仙子驾临凡尘,美艳不可方物,明眸如秋水,高挺的鼻梁充满了高傲冷艳,半启的双唇殷红如血,妖艳之下竟是难以言说的绝世容颜。 只见这美貌少女踱着轻步走向前来,冷艳目光逼视崖渔,寒声道:“你为何不与女人交手?是瞧不起女人么?莫非你不是女人所生?樱花婆婆,智仙红袖,九穹传世之一的原十娘都是女儿身,天下何人敢瞧不起她们?” 她的话句句逼人,却是极为在理,谌仲暗中也是拍手叫好,心道:崖渔兄的话实在欠思量,男女存于世间,本应平等,但不知何时起,这天下却是多了太多太多重男青女之辈,修行一途可不分男女,女中豪杰也是大有存在的。” 崖渔搪塞不知如何应答,沉了半响,尾勺明媚却是开口朝着那美貌少女说道:“我崖哥哥是瞧不起你,却并非瞧不起女人。” 崖渔摇头苦笑,那美貌少女却是冷声道:“哦?” 尾勺明媚哼声道:“你又是谁?也敢与我这般说话。” 那美貌少女答非所问道:“我可不在意别人瞧不瞧的起我,起码我会努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会像某些生在温室中的花朵,依附在别人的保护伞之下,我始终认为那些娇嫩的温室花朵都是废物中的废物。” 尾勺明媚怒道:“你在骂谁废物。” 美貌少女笑道:“我自是说我要说的人,莫非你承认了不成?” 尾勺明媚拔剑在手,便要出手,却是被身侧的崖渔拦住“明媚,你何必与她争执?” 美貌少女依旧笑道:“传闻那柄樱齿神剑在你手中,但此时瞧你手中的剑,却并非传说中的樱齿神剑。”顿了一顿,又笑道:“莫非少主的樱齿剑被尾勺门主收了不成?也难怪,没有能力保护神剑,收了也好,否则也不知日后会落入何人手中。” 尾勺明媚擎剑逼视,怒道:“我要杀了你。” 美貌少女咯咯笑道:“你要杀我?堂堂寒门少主要杀人,何须自己动手。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何必送死?” 尾勺明媚已怒不可解,贵为寒门少主自幼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她何时受过这种气?若非崖渔拦住,她几乎要拔剑上去拼命了。 崖渔轻拍了拍的肩膀,口中朝着那美貌少女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美貌少女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谌仲摇头苦笑,两个女人的争斗永远会因为一些口舌小事而起,而最后很多的时候都会因为男人而停止,也不知这伶牙俐齿的姑娘是谁。 那美貌少女又笑道:“你若要见江枫渔火,便先胜过我吧。” “阿黛。”凤绮言知任她胡闹下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于是出口止道 被称作阿黛的姑娘寒目朝着凤绮言斜瞅,道:“就让我来试试吧。”说着她眨眼瞧向易有辕,笑道:“让我可好?” 凤绮言摇头苦笑,目光转向易有辕,易有辕却是有些无奈,神态颇有点不舍,但他深知这美貌少女的脾气,缓缓退步,算是默认。 “对付你何须我家公子。” 浊牙笑道:“羽纱眉黛,可还记得浊牙?” 这美貌少女竟是那雪姬榜首羽纱眉黛黛兮缌,谌仲闻言心下微微一惊,传闻黛兮缌嗜武成痴,腰畔一把莲稚双锋刀霸道异常,便是雪主月神都对其颇为看重,哪想那传闻中嗜武成痴的女疯子,竟是这般美艳动人? 黛兮缌笑道:“手下败将,我怎会记得?” 浊牙笑道:“能败在羽纱眉黛的莲稚刀下,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黛兮缌笑道:“好。” 说着她秀手一揽,卷起腰畔莲稚刀持于手中。刀身涟漪骤起,若寒水潺潺,半片青莲镌刻刀身,若隐若现,颇为诡异。 “莲稚双锋刀。”谌仲瞧见此刀也是不禁暗暗赞道,善刀者霸气,皆以单锋刃为主,但这羽纱眉黛却偏偏练的一手双锋刃,其中刀法自成一派,也不知有何等奇妙之法,他定睛又朝着场中瞧去。 黛兮缌挽刀在手,顿时刀练四溢,耀目异常。 浊牙不敢小视,腕处一抖,双环齐出,迎刀芒而去。 子母乾坤环取阴阳相合之道,此时同时迎敌,相触时竟金光毕露,散出的金光团团将刀芒围绕。 黛兮缌嘴角浅笑,掌间凝蓝光,婀娜轻盈身躯赫然而起,腕处斗转,莲稚刀竟陡然增大数倍,泛着虚无蓝光,直劈浊牙面门。 浊牙喝道:“来的好。” 话音未落,双臂若大鹏展翅,身形一抖,层层元气自灵识内涌出,半空中的子母乾坤环霎时回到他展开的双手之中。他横向一拉扯,身形环转,掌中双环顿时幻做十八道虚幻金环“黛姑娘,可得当心了。” “哪里来的废话。”黛兮缌连连冷笑,掌中刀却是不作停歇 那十八道虚幻金环绕浊牙身环瀛不决,再看浊牙右手做游蛇之状,大手一挥,那十八道虚幻金环发出嘶嘶声响,似已迫不及待袭杀而出。 “十八缚。”浊牙大喝一声,金环煞然而出 这攻势颇为骇然,夹杂的气息意迫那莲稚刀所凝聚而成的刀芒之阵,场间人见状,纷纷有些诧然,便是那环胸而抱始终不苟言笑的傲慢少年都是微微颌首点头,他身侧那同样着装的少年却是眼神陡然一亮,显得尤为兴奋,口中低声道:“大哥,这浊牙比上次要强上不少。” 那人目光依旧向前,口中淡淡的说道:“他当时不是阿黛的对手,如今更不会是,阿黛根本无需施展瞳术,便可胜他。” 那少年笑道:“倒是那剑圣传人有些意思,大哥一会可要去会会他?小凤的消息不会错的,那人若真能与骑通灵豹那怪物不分伯仲,也的确算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那环胸而抱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不急。” 200.第200章 百炼之体 十八道虚幻金环破空而出,意迫羽纱眉黛莲稚双锋刃。 黛兮缌秀手揽月,持刀若盈,见来势凶猛,非但不避让,竟纵身跃入半空,手中莲稚刀陡然乍现一道颇为凌厉的蓝光。 流苏长发若柳絮纷扬,嗜武成痴的羽纱眉黛何时避过锋芒?以女儿身练就一身霸气刀法,纵然浊牙施展出那金环十八缚,又怎能让她退让? 刀意深浓若冬霜寒雾,霹光横削的刀意看似轻柔如水,却蕴涵无尽刀意。 十八道虚幻金环被刀意一刀裂碎,霎时化作烟花洒满夜空,金星四溢背后一道妖媚身影隐现而出。 有刀意自半空劈将而下,莲稚刀锋处有青莲若隐若现,这一刀并不快,但无论任何人都与知晓,浊牙绝难躲避这一刀。 雪祭榜首!羽纱眉黛!没有人会去怀疑她的实力,更鲜少有人会接下她的必杀一刀。 谌仲心底暗暗吃惊道:莲稚双锋刃,羽纱眉黛,她的刀意竟已入臻化。 凤绮言颌首微笑,口中淡淡道:“宿生大会之后,天下十大巨子怕是要易名咯,阿黛,你可真是给了我很多的惊喜。” 那环胸而抱的少年也是微微点头,淡淡道:“半臻化刀意,阿黛的刀意,便是我都不敢轻易去接。” 他身侧的少年笑道:“大哥,这寒门五杀也太过名副其实了吧?” 环胸而抱的少年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摇了摇头,道:“瞧下去便知,也许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是天下第一尾勺门主的门人,岂能如此简单?” 尾勺明媚却是心急如焚,饶是她修为并不高深,也是瞧的出这羽纱眉黛的刀意如此了得,她有些焦急的朝着身侧的崖渔叫道:“崖哥哥,你还不出手么,小牙怕是抵不住那贼婆娘的刀意了。” 始终挂着自信笑容的崖渔面色非但没有半点焦急之态,似乎比先前更是尤有自信了许多,他微微点头,口中喃喃道:“有点意思。”那模样似是瞧见如此刀意,竟感到无比的欣赏和满足 刀意将落,眼见浊牙便要毙命莲稚双锋刃之下,浊牙竟是避也不避,相反他的眼睛却是睁的更大,嘴角更是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双手垂在两侧,显然已不愿去抵抗。 浊牙当然没有毙命刀下,那柄莲稚刀停在他额前不足三寸,便不在落下。 “你为何不躲。”黛兮缌秀手紧握刀柄,却未收刀 浊牙笑道:“躲不掉为何要躲?” 黛兮缌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浊牙摇头道:“我不知道。” 黛兮缌道:“但你要知道,我如果要杀你,刚才你已经死了。” 浊牙笑道:“可我现在还活着。” 黛兮缌忽然娇笑起来,口中笑道:“我不杀你,只因我不喜欢杀不怕死的人,因为那不光毫无成就感,便是连一点意思也没有的。” 浊牙苦笑道:“多谢。”顿了一顿,叹道:“我败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心底一揪,竟不由的有些惘然,寒门神庙两个天下最为盛名庞大的势力宗门,相斗不知多少岁月,他败的不是自己,而是寒门,想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本不过简单的比试输赢,如果沾上宗门荣誉,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又想到身后那充满自信的人的时候,忽然觉得看到了一抹希望,方才战败的阴霾也随之而去。 黛兮缌笑道:“你又不是败了第一次,何必多谢?” 浊牙道:“但愿绝不会有第三次,我绝不希望败给同一个人三次。” 黛兮缌道:“我自然也不会给你第三次的机会,因为第三次你遇到我,绝对不会活下去。” 浊牙不言,缓缓退到一侧,来到尾勺明媚身前轻轻叹道:“少主,我……” 尾勺明媚笑道:“胜败实属正常,以后胜过便是,何须苦恼?” 浊牙没有说话,他已败在羽纱眉黛手中两次,黛兮缌两次未下杀手,他实在有些不明,那向来刀不留情的羽纱眉黛为何偏偏放过了自己两次? 黛兮缌秋眸一转,却是瞄向崖渔,口中笑道:“现在可否请你下场赐教?” 崖渔未答话,已有人站出身来。 “我来。” 站身出来的是那位拎铜锤叫做阿大的粗壮少年,他的身材极为魁梧,但面色却是略显稚嫩,未经风霜洗礼青嫩的脸颊还挂着憨厚的青葱之态,他的年龄本就不大的,只不过比常人生的粗壮了一些,较之方才那面目狰狞的壮汉也只是略矮半头。 阿大拎着铜锤,他开口朝着黛兮缌道:“你若胜得我,方能与我家公子比试。” 黛兮缌清瘦纤细,较之面前这拎铜锤的少年一比,不论个头还是身材都是相差了太多太多,她瞧着眼前的壮汉非但没有惧色相反觉得有趣极了,尤其是瞧见这壮汉手中铜锤的时候,眸子竟然一亮,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她开口笑道:“真是一把好锤,若是毁掉岂不可惜?” 阿大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黛兮缌道:“好,你可瞧的仔细。” 嗜武成痴的黛兮缌绝不愿放弃这样一个好的对手,她自然瞧出阿大手中铜锤并非凡物,能以铜锤作为武器的人,修行的皆是霸道功法,而她为了历练自己刀中霸气,最希望遇到的便是这种同为霸气的对手。 黛兮缌挽莲稚刀在手,笑道:“我若三招胜不得你,便算是我败了。” 阿大哼声道:“好大的口气。” 他的话说完,竟拎起铜锤朝着自己胸口砸去,这一举动,着实惊骇场中众人,要知那铜锤少说也有近千斤之重,常人莫说是被砸中非死即伤,若非天生神力或是修炼了纯阳至刚之气便是连提都提不起来的,这憨厚少年竟拎锤砸向自己的胸口,莫非他胆怯自残了不成? 铜锤砸在阿大裸露的胸膛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就像是铁锤敲在坚硬的土地上一样。 谌仲的面色也是微微一惊,但他转念一想,这阿大如此行动,自然有着他的目的,于是又朝着场中瞧去。 阿大自锤了十数下方才停顿下来,众人朝着他的胸口瞧去,只见那裸露之处非但没有半点伤痕,便是连毛皮都未曾破损。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那环胸而抱的少年却是眉头微微一蹙,轻轻咦了一声,似是瞧出些异样,他将目光瞧向在前的凤绮言,却见凤绮言也正含笑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便又朝着场中瞧去。 阿大的身躯有弘光闪耀,起初微小若星光,不过片刻,却是乍然绽放,他通体竟变作如烧红了的铁块一般,散着炙热的光芒,通亮的有些刺眼。 足下半里积雪,融为流水,原本幽寒的天气,此时竟隐约散出温热。 “百炼精铁之躯。”场下已有人叫出声来 吴敛丕骇然叫道:“他……他竟是百炼精铁之躯。” 天下体质繁多复杂,举不胜数,这百炼精铁之躯便是其中颇为强横的体质,虽较之大道之体,霸体之躯,自然之躯,圣兽之体有所不如,却也是百万无一的独特体质,其体质的强横程度便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若非施展全力都很难将其破除。 201.第201章 大青莲!开劫瞳! 阿大就像一尊百炼金刚一般站在那里,他手中提着铜锤,横指黛兮缌,哼声道:“我看你若何破我的百炼精铁之体。” 黛兮缌眼睛一亮,非但没有惊吓的意思,反倒兴趣大增,她娇笑道:“这才有意思嘛。” 说着她故技重施,手中的莲稚刀青莲大显,刀芒飞练,较之先前一刀,更是凶猛。 刀斩阿大胸口,只听铁器交融的声响震破苍穹,刀芒闪过,阿大动也未动,岿然站在那里犹如烧透的一尊铁人,竟凭百炼精铁之躯,承受黛兮缌半臻化的刀意。 场中寂静如斯,唏嘘不已,先前羽纱眉黛半臻化刀意,一刀迫敌浊牙,如今这一刀,竟好似斩在这百炼精铁之躯上,却是犹如白羽瘙痒一般,不禁感叹开来,这百炼精铁纯阳之体,果然强横至极。 阿大通体透红,在氤氲月光下透着燃如焰火的光芒,他朝着黛兮缌口中笑道:“一招。” 黛兮缌娇笑道:“还有两招。” 说完,莲稚刀在手中挽出半池青莲,但觉空气中刀练如雨,竟将夜色掩盖,一道道青莲刀芒渐隐渐显如飘忽幽灵般在其身畔萦绕开来,起初青莲分散,不消片刻,竟齐聚汇合,犹如万河齐汇大海一般,一朵不辨颜色的光晕围绕莲稚刀隐隐跃动。 “大青莲。”吴敛丕修为不深,眼光却是颇为不凡的,他一眼便瞧见黛兮缌所施展的刀法,乃是神庙的灵恸境极化刀法大青莲。 这大青莲在纯阳刀法中极富盛名,凭元气凝聚的刀法纯净如处子,其刀意取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方物之意,刀意中毫无杂质,乃是至刚至阳的刀法,这本是只有男子才能修炼的刀法,但从黛兮缌手中施展出来,竟毫无违和感。 阿大瞧见这大青莲刀意,微微一蹙,竟有些欣喜,灵识涌动,元气涌出,散在周身,百炼精铁之躯更显霸道,红彤彤的身体似是被锤炼的更加精湛了许多。 大青莲刀意直直的斩在阿大的右肩上,发出轰然的声响,声响过后,天籁寂静。 黛兮缌已从半空缓缓飘然而落,她的身法着实轻盈,仿若琼宇仙女从画卷中缓缓飘忽而显。 她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因为她已笃定,她的大青莲刀意绝不会落空,既然没有落空,那么她便绝不会败,因为神游境以下的修行者,绝难抵挡她全力施展的大青莲,就算他是百炼精铁之体,也绝不会轻松的抵掉她的刀意。 大青莲当然没有落空,因为阿大根本没有闪避,他似乎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紧绷的身躯像是一尊铁人,岿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硬生生的抗下了黛兮缌的这一刀。 大青莲侧削在他的右肩上,当刀芒散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到阿大的身上,每个人的心底都在揣测,这百炼精铁之体,能否扛的住大青莲。 阿大的嘴口已有血丝渗出,他的脸色也是苍白如雪,显见受了不小的震荡,但他的人却倔强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坚毅的目光散着异样的光芒,沉了半响,他竟开口说道:“第二招。” 他的话音中透着万般倔强,场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动容,能够凭借独特体质硬接下大青莲的人,非但没有即可死去或是伤重不支,竟依然有力气站在那里,何况他话中的意思,竟还要接黛兮缌的第三招。 黛兮缌的面色在霎那间变作费解,半眯着明眸盯着阿大,就像是瞧着一个怪物一样。 谌仲心底也是大惊失色,方才黛兮缌施展大青莲之时,那股纯阳刀意竟隐约震荡到了他的灵识,这大青莲刀意之中所蕴涵的至刚之气,竟让他想起蜀山的天罡浩然气,虽略有不及,却也相差无几。 凤绮言忽然出声打破了此间的沉默,他拍手笑道:“百炼精铁之躯果然非同凡响。”说着他含笑朝着黛兮缌笑道:“阿黛,只剩一招了。” 黛兮缌点了点头,道:“一招已足够了。” 话音方落,她便拂袖掩住双眸,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霎时弥散开来。 浊牙见状,蹙眉沉声道:“是瞳术。” 雪国神庙的瞳术举世无双,但凡有潜质的子弟皆有习瞳术的可能,但瞳术乃为异能,能够修炼大成者皆是少数,但一经修习得成,便较之寻常修行者不知强过多少倍。雪主位列天下五大至尊,月神位列天下传奇四圣,很大缘由则是因为他们皆是瞳术的大成者。 此时黛兮缌竟要施展瞳术,这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已。 崖渔神态也是微微一惊,沉声道:“也不知这羽纱眉黛的瞳术修炼到第几重。” 浊牙叹道:“只要不是开劫以上,便破不得阿大的百炼精铁之体。” 神庙瞳典中的瞳术共分七重,一重合生,二重缚命,三重开劫,四重定乾,五重蓝冥,六重道虚,七重织梦。神庙大祭司被誉为蓝冥瞳帝,其瞳术便是修炼到第五重蓝冥。 黛兮缌缓缓睁开双目,此时她的双目犹如漆黑夜幕,哪有先前那般媚人的风采,不过一瞬,黑瞳竟隐显一抹白驹光线,犹如朝阳初升疑惑是黑暗中乍现的一缕光芒,那股白茫缓缓乍现,渐渐扩散开来。 “开劫瞳。”浊牙已骇然出声 “竟……竟然已开劫。”吴敛丕瞧见黛兮缌的开劫瞳时已惊的冷汗直落 天雷上座下有位弟子问道:“什么是开劫?” 吴敛丕颤声道:“你觉得咱师傅怎样?” 那位弟子道:“咱师傅老人家可是与九穹传世一个辈份的人,他老人家自然神功盖世举世无双。” 吴敛丕啐了一口道:“咱师傅虽与九穹传世是一个辈份的,但修为实力却是天壤之别,我和你们说,面前这羽纱眉黛乃是雪祭榜首,她的开劫瞳若施展开来,看上咱师傅一眼,咱师傅就小命不保了。” 那位弟子显然有些质疑,正待开口,忽然发觉眼前白茫一闪,竟失去视觉,眼睛虽睁的又圆又大,但目所能及之处却是犹如白幕遮掩,除了满目花白,哪里还看的到其他东西? 谌仲只觉黛兮缌眼中那白驹光线散出一股异样的气息与光芒,但觉眼前一闪,那股气息竟犹如花针一般想要刺入他的双目。 他微微启动灵识,将自己双目护住,方才缓和许多,但侵入灵识内的那股气息,却让他觉的有些不适。 再朝场中瞧去,黛兮缌双眸中缓缓散出一道白芒,那道白茫起初轻缓舒柔,如炊烟袅袅,不过一瞬,便陡然拉伸,犹如利剑一般射向阿大。 阿大的百炼精铁之躯乃是纯阳之体,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施展的霸道功力都能够抵挡一二,但这开劫瞳散出的白茫却是犹如炊烟无孔不入,阿大面露骇然之色,极速催动灵识内的元气强化自己的体质打算抵挡这开劫瞳的攻势。 黛兮缌秀手拭目,那道白线越发凌厉起来,她娇笑道:“凭你如今的修为,要倚靠这百炼精铁之体抵挡我的开劫瞳,当是痴人说梦。” 话音方落,白线势迫阿大身躯。 202.第202章 剑者之间的争斗 开劫一出,如穿甲游蛇,凭瞳中异术,能破诸多强横体质,眼见阿大要被黛兮缌的开劫瞳所伤,却见一道青芒立现,崖渔虚幻一闪,便抵在阿大身前,他大袖悠然一挥,将那道白茫尽数卷入宽大的袖口之内。 他的身法轻盈矫健,如点烛挂笼一般轻松自然,畅挥袖口卷白茫,宽袖一抖,掌风已出,口中喝道:“还你。” 那道白茫竟自他宽大的袖口原路折返而回直逼黛兮缌双眸之处。 黛兮缌双眸漆黑之处隐现的白线霎时将那股白茫吸纳,她的双眼又恢复先前那般动人的风采,白皙的秀手轻轻拭目,黛兮缌娇笑道:“好个拂袖手。” 凤绮言也是赞道:“拂袖手,斗罗星移之术,看来你的确得到了尾勺门主的真传,单手破开劫瞳术,很不简单嘛。” 说着他顿了一顿,面带微笑道:“你既然出手,这次比试,可就算是他败了。” 凤绮言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阿大,阿大先前既已承诺接黛兮缌三招,但这第三招却是由崖渔替他挡了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并不多言,只是朝着崖渔道:“公……公子,我……” 崖渔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多言,笑道:“请黛姑娘赐教。” 说着他很是礼貌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绮言笑道:“不妥。” 崖渔笑道:“不妥?” 凤绮言道:“阿黛先前已经过两战,想必崖兄也绝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崖渔颌首笑道:“那的确是不妥的。” 凤绮言道:“阁下既是剑圣传人,想必剑术超然,定有独到之处,那下一战,便交给易兄了。” “易兄,你意下如何?”他含笑朝着易有辕笑道 易有辕东出琅琊城,除曾败在傅青弈剑下外,从未有人能够在他磅礴的剑意下过的十招,这其中自是也包括一些神游境初期的大修行者,向来自信满满的易有辕瞧见面前这人乃是剑圣传人时,早有相斗之意,见凤绮言放下话来,哪有承让之礼。 易有辕花哨的衣衫像极了一名戏子,浓妆淡抹的粉黛挂在他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散出异样的浓香,他一眼便瞧见崖渔腰间的白玉长剑,眼神便难以挪开。 如胜雪的白玉剑柄上镶嵌珠光玉晶,剑未出鞘,已有寒气隐显,通体无垢不染片尘的白玉剑鞘上勾勒着一幅极为诡异的阡陌纹理,任何人瞧着这柄剑,都会被它深深吸引过去,这柄剑好像有着一股慑人心魄的魔力,能够让任何一个剑道修行者深陷其中的魔力。 易有辕总觉的这柄剑有股不能言说的魔力,他腰间的长剑已竟有些微微躁动,将目光从白玉剑处移开,易有辕沉声道:“拔剑吧。” 崖渔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未到时候。” 易有辕道:“拔剑也分时候?” 崖渔道:“当然,我若拔剑,必见血光,阁下与我无旧怨新仇,还是不要拔剑的好,琅琊城主与家师也算有些交情。”顿了一顿,叹道:“若伤了阁下,怕是不妥,你我切磋,点到为止既好。” 他的话实在太过嚣张,尽管他单手抵住羽纱眉黛的瞳术,但面前的人却是贵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被誉为琅琊之星的剑术大成者,剑豪嫡传的易家二代剑豪的易有辕,他竟泰若自若夸下这般海口,这的确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小。 易有辕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简直有点笑的喘不过气了。 他的神态在一瞬间变作狰狞,这着实与他清俊的相貌有些违和,他厉声道:“好大的口气,凭你也能伤我。” 他的话音一落,腰间长剑已跃入半空,他口中冷笑道:“你既不肯拔剑,便休怪我心狠手辣。” 剑意深浓磅礴,剑豪的剑意本是大气倜傥之势,乃是集道统剑理之大成,一代剑豪易敛秋更是道统剑术大成者,易有辕得其真传,剑术绝非泛泛。 他手中飞剑已环空跃动,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催动剑意,那柄长剑似通晓灵性,兀自在半空挽出磅礴剑意,霎那间便朝崖渔袭杀而去。 这一剑不但快如电闪剑意更是若排山之势。 巍然伫立一侧揽袖入怀的崖渔竟无半分惧色,紧抿的嘴口忽尔微启,坚毅的双眸散出异样的光芒,隐显欢喜之色。 漆黑的夜因剑光四溢变的越发明亮,剑意挟滔天之势袭杀而来。 大袖揽清风,拂袖遮苍穹,单手背负,右手挥袖纷扬,崖渔那宽大袖口竟陡然增大数倍,如帷幕般将那股剑意卷入袖口之中。 青袖如被灌入狂风,鼓风呼啸,淅沥作响,那股剑意死在左冲右撞寻着出口,无奈那袖口似是别成洞天,蕴涵的消融之气,竟将那股剑意吸纳。 崖渔轻轻挥袖而出,剑意尽数被奉还而回。 易有辕知这拂袖手乃是斗罗星移术的神通,能吸纳万物攻势,便是那开劫瞳术都能吸纳已用,他此时也并未太过讶异,擎掌将长剑收回,将剑意融回剑内,持剑挽出数道剑花,剑势未熄,不过片刻,百十道剑花竟扩散开来分散天地间,犹如漫天飞雪又似柳絮纷飞。 易有辕身形飘忽若幽灵鬼魅,足下不作停歇,走出一套极为诡异的步伐,不过片刻,崖渔身侧竟全是易有辕的虚幻身影,每一道虚幻身影皆是长剑舞动,剑光四溢。 谌仲瞧在眼中心下微微一惊,心道:身外化身,这乃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才有的神通。但随即又否认了,因为他已瞧出,易有辕分外的虚幻身影却只有一道是真的,何况身外化身若非灵识强横元气丰厚,绝难实体与虚体同时出现。 浊牙蹙眉喃喃道:“这……这莫非是化外游神步?” 阿大讥诮冷笑道:“就算是化外游神步,又岂能伤公分毫?” 浊牙叹道:“若换做你我,绝难抵挡这化外游神步的。” 阿大哼道:“不过是凭借元气凝结而成的虚影而已。” 浊牙摇头道:“不然,那些虚影虽是假的,但那些剑意却是真的。” 徐平在一侧道:“看来公子要拔剑了。” 尾勺明媚莞尔一笑,道:“崖哥哥若要拔剑,这家伙自然不是对手,但你们口中的化外游神步又是什么?” 浊牙道:“这套步法神通乃是神游境的上品功法,当年剑豪易敛秋凭此步法神通加上他的道统剑理,能够与门主大人相斗而不分伯仲。” 尾勺明媚自然知晓父亲的实力,哪想这套化外游神步竟有如此能力竟能与父亲相斗而不落败,不禁为崖渔开始担忧起来。 她的那双明眸始终盯在崖渔俊朗的面孔之上,含情脉脉无言却情谊深浓,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她对崖渔的心思了。 被数道虚幻身影团团围绕的崖渔依旧不慌不忙,那些剑意已逼迫而至,他竟连眉头也是不皱一皱,待剑意袭身,忽然凭空薄雾升起,竟消逝不见。 八方剑意已锁住崖渔所有后路,易有辕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崖渔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心底忽然慌乱起来,一旦慌乱,他的化外游神步就已显出破绽。 浊牙大喜道:“太上雾行,公子竟已参悟此步法,难怪难怪,也只有这套步法神通能够应对那化外游神了。” 崖渔的步伐太快太迅捷,几乎逃避了所有人的眼睛,但谌仲却是瞧的清楚,那滕然而起的薄雾中一道身影急速施展着一套炫丽无比奇诡万般的步法,这套步法犹如云雾缭绕中的一抹青烟,其飘渺虚幻好似仙人漫步云端。 凤绮言终于终于收敛笑意,他不得不正视起来,凝目朝场中瞧去,只见易有辕化身而成的虚幻身影正在一道道如被人吹熄的烛火一般黯然而去。 不过片刻,场中只余一道易有辕真身,但崖渔依旧不见身影。 易有辕嘴角忽然狞笑,这抹狞笑挂在他俊美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诡异。 “出来。”易有辕剑指一方,看似从容淡然一剑,却是凌厉无比 虚空之中一道青光陡然乍现身形,正是崖渔所在之处。 一剑刺入虚空之中,易有辕以掌心推送剑柄,那道青光霎时破裂分散,青光虚影后哪里有崖渔的身影。 易有辕心下暗叫不好,忽然自右前方处又是一道青光乍现,从那青光虚影里竟刺出一道白光,白光耀目,瑰丽万分,持剑挟挑过去,只听叮咛一声脆响,易有辕手中剑险些脱手而出,那道白光直刺他的面门。 易有辕没有躲,因为这一剑根本无从闪避,剑意已将他困缚,他知道这一剑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及的。 203.第203章 韶华剑!复仇者! 崖渔还是拔了剑,那道白光便是他手中白玉剑所凝聚而成的剑意。 他当然没有想要取易有辕性命的打算,向来自恃甚高的他本不想拔剑的,但能够遇到易有辕这等剑术大成者,他实在有些技痒难耐。 易有辕的化外游神步配上道统剑理施展出来的剑意也的确堪称极化剑术,但偏偏遇到了被剑圣雪藏许久打算一鸣天下的崖渔,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正当此时,天际一声流光划过,猿鸣哀嚎不胜凄凉萧索。 流光拖着长穗破空而来,竟直袭崖渔手中长剑。 崖渔见来势凶猛,竟不退怯,口中喝道:“来的好。” 他撤剑回身,而后擎剑指流光来袭处,臂膀一抖,霎时白茫从剑尖处脱缰而出,迎向那流光长穗破空一箭。 那道破空一箭也是迅猛异常,见锋芒而不避让,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饶是崖渔如此修为,手臂也是被震的瑟瑟发抖。 再瞧那支羽箭,已是锋芒黯淡,似已失去先前戾气。 再见天际一道流光闪过,羽箭霎时落入其手,一人凭空而降,落在场中。 谌仲定睛一瞧,这来人却正是那千奉名家背缚帝箭的少年,他暗暗吃惊道:崖兄好霸道的剑意,凭手中长剑竟能抵挡浮鸦弓射出的帝箭。他念头忽的一转,心想莫非这千奉名家的人与这琅琊少城主是旧识不成?否则他凭什么出手相救?若真要如此,尾勺姑娘等人岂不是更加危险,要知单单凤绮言等神庙一行人已强大的离谱,在加上千奉名家诸人,寒门诸人那简直毫无胜算的可能。 谌仲着实有些担忧,但他的担忧显然有些多余,要知尾勺明媚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剑圣尾勺於惑的独女,集万千尊享的寒门少主。 寒门乃是天下至高宗门,就算是神庙与寒门有着旧怨,也绝不会轻易的便在尾勺明媚身上找麻烦,若是剑圣一怒,这天下何人能够担的起?神庙固然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但要与寒门正面为敌,撕破脸面,雪主月神等人怕只怕还要思量下后果才行。 “帝箭猿戾。” “浮鸦圣弓。” “莫非是千奉名家的人?” 场中已是议论纷纷。 崖渔已收剑入鞘,眉宇微蹙的瞧着来人。 易有辕瞧见来人,神色微微一怔,道:“潇然兄。” 浊牙也是向前说道:“潇然兄。” 千奉潇然拱手朝两人笑道:“有辕兄,浊牙兄。” 他竟与浊牙易有辕皆是旧识,千奉潇然忽然拱手朝着崖渔歉声道:“在下千奉名家千奉潇然,方才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 崖渔笑道:“久仰潇然兄大名,方才帝箭之威,果非寻常。” 千奉潇然道:“阁下得尾勺门主真传,也是修为了得,在下佩服的紧。”说着他顿了一顿,朝着凤绮言拱手礼道:“早听闻烧香人南出庙宇便惊绝天下,莫非有凤来仪便是阁下。” 凤绮言颌首点头,道:“潇然兄夸赞了。” 千奉潇然笑道:“不知江枫渔火两位兄弟可在。” “潇然,时久不见。”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红衣公子,一头红枫长发披在肩侧,在微醺月光下散着异样的光泽。 眉宇轩昂挂着帝王之相的江枫缓缓走将而出,朝着千奉潇然笑道:“潇然,莫非你要插手这里的事。” 千奉潇然笑道:“神庙与寒门的事,我千奉名家自然无从插手,但我想大家既然来到这苍白之陵,想必都是要寻找白氏一族遗留的传承秘宝,江枫兄若执意与寒门的诸位朋友相斗,岂不让其他势力看了笑话。” 他朝着四下拱手行礼,口中含笑道:“潇然不才,斗胆恳请寒门与神庙的诸位朋友暂时放下恩怨。” 场中诸位皆是天下年轻辈份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但千奉名家在天下乃是侠义门阀,当代大名更是与传奇四圣同一辈份的一方巨擘,而千奉潇然此人自幼行走天下,也是结识了不少同辈朋友,他的修为虽并非高深莫测,但因其侠肝义胆又代表千奉名家出世,所以许多人也都会卖他的一个面子。 江枫缓缓点头,目光却是透向凤绮言,凤绮言颌首笑道:“既然千奉名家出面,我们自然没有争斗下去的必要,此时尚在雪海之中,但过了瞳门入了陵,可就算不得数了。” 崖渔点头含笑却是并未多言,算是默然。 千奉潇然忽然蹙眉道:“我来到这里,却是追随我的觅箭而来。”说着他环顾四周“不知诸位进入雪海以来,可否听过一个人的名字。” 众人不解其意,千奉潇然沉默半响,道:“开到茶靡。” 凤绮言道:“莫非是佛家子弟?” 千奉潇然摇头道:“她是一个女子。”停顿一下,继续道:“此人行踪诡秘且修为极其高深,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伤人,这雪海一路以来,不知有多少朋友伤在她的手中,就在昨夜,我的兄弟千奉尘,还有那蛮人詹司台就伤在她的手中。” 浊牙冷笑道:“詹司台作恶多端,那女子就算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千奉潇然道:“浊牙兄所言不错,但还是要将我把话说完。” 众人洗耳恭听,千奉潇然继续道:“据我了解,那些伤在这自称开到茶靡女子手中的人,却是与她没有半点恩怨的,这女子为何频频出手,这是为何?” 江枫笑道:“找到那女子,一问便知。” 千奉潇然摇头道:“她的实力尤胜与我,若非昨夜她被琴心的妙音天罗所伤,我便是连她的踪迹都寻不到的。” 这话说完,场中一片寂静,千奉潇然虽较之天下十大巨子有所不如却也是相差无几,何况他身背帝箭,这凭空出现的神秘少女竟能隐藏身形,让其无从寻觅,这着实有些实力。 易有辕道:“竟能从琴心的妙音天罗中逃生,这开到茶靡,也的确不凡,除去黛姑娘外,又有哪个女子有这般本领?潇然兄可识得他的师承?” 千奉潇然忽然沉默,停息片刻,微微叹道:“这才是关键所在,我虽不识得她的师承,但却认得她背后的那柄剑。” “什么剑。”众人问道 千奉潇然忽然一字一顿道:“韶华。” 谌仲心道:原来那姑娘剑囊中的剑名为韶华。”他见千奉潇然说出韶华剑的时候神色微有遗恨,心想这韶华剑莫非有什么典故,又朝着场中瞧去。 场中顿时陷入死寂,当听到韶华二字的时候,这些天下间鼎鼎大名的年轻修行者竟讶然无语,纷纷凝眉沉思。 微蹙着眉头的凤绮言缓缓说道:“是那柄韶华?” 千奉潇然道:“绝不会错。” 江枫蹙眉道:“你有没有看到她拔剑。” 千奉潇然道:“就算没有拔剑,我也绝不会看错的。” 易有辕有些尴尬道:“潇然兄千万不要说笑。” 千奉潇然苦笑道:“这等玩笑,我岂能开的起?” 易有辕道:“可……可是那柄剑不是……” 千奉潇然叹道:“那一定是韶华,绝不会错的。”沉了半响,他继续道:“只因当年我千奉名家老祖便是死在那柄韶华剑下,自那以后,我千奉名家便将韶华剑与那人的面貌书画在壁,引以为耻,警告后世,莫忘仇恨。” 谌仲心底着实有些不解,这柄韶华剑曾经究竟是何人拥有,为何又到了这姑娘的手中,千奉名家的老祖死在那柄韶华剑下又是因何缘故? 凤绮言微微叹了口气,叹道:“复仇者,那个复仇者又要出现了么。” 204.第204章 百年旧事 听闻复仇者之名,场中但凡了解情况的人都是面露惧色,饶是江枫易有辕太弦等人也是神态一怵。 百年前,一人一剑横空出世,独斗整个天下,那个自称复仇者的人,凭借一己之力,险将这个天捅出一个窟窿。 死在其手中的神游境高手不计其数,当时的情形已太过久远,但传唱在民间关于复仇者的事却是户晓皆闻。 复仇者因何而来?又因什么缘故而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他没有说,也没有人了解,人们只知道的是,他手握一柄名为韶华的神剑,二启须弥之态,败近天下高手,将这个天下扰了个沸。 最后迫于无奈,五大至尊联手,方将其击败,但饶是如此,却还是让他重伤而逃,这份实力与胆识,若说百年来能够与其威名相提并论的人,也唯有唐小环一人。 如今韶华重现人间,竟落在一少女手中,这少女究竟与那复仇者有何种联系? 千奉潇然沉声道:“此时关乎的事情太复杂,我要确定那柄剑是否就是那韶华剑,如果她当真与复仇者有所关联,可就是关乎天下存亡的大事。” 他的话说的极为严肃,场中众人也是了然,纷纷蹙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寻到那女子的踪迹?”凤绮言出言打破沉寂,开口问道 千奉潇然道:“昨夜其被妙音天罗所伤,今晨我寻到她的踪迹,那时她正调息,本想将其擒住问个缘由,哪想中途跑出一个坝上军的兵卒将她救走,于是我射出帝之觅箭追踪而来。”说着说着,他的脸色竟变的青白相接极为难堪“我实在没有想到,我的帝之觅箭追踪到这里,却被一股奇诡的力道所截,竟退怯逃遁。” 帝箭十二,乃是千奉名家的无上至宝,十二支帝箭各有神通,帝之觅箭能寻天神踪迹觅圣仙之位,又从浮鸦圣弓中射出,虽说千奉潇然修为只是灵恸巅峰,但帝之觅箭何等至宝,那可是能够斩杀神游末期大修行者的圣物之宝,如今竟无功退怯,这施展神通阻拦的人,究竟是何人?莫非是那自称开到茶靡手握韶华剑与复仇者有所关联的少女?但那少女被妙音天罗所伤,若说她重伤之余,依旧有能力阻挡帝之觅箭,那她的实力该何等骇人? 凤绮言问道:“你说是坝上军的一个小小兵卒将其救走?” 千奉潇然道:“应不会错,那人自称是坝上军的兵卒,穿着也是坝上的兵服。” 江枫蹙眉道:“可是十二明秀中的人?” 千奉潇然摇头道:“那人当时与我的兄弟交手,单凭一套简单拳法便胜了我的两位兄弟,而且据我看来,他只是一栈目末期的修行者,但身法极快气息诡异,饶是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易有辕皱眉道:“奇怪,奇怪。” 千奉潇然叹道:“的确奇怪的很,我与借花献佛花天都也算是相识,那人若是十二明秀中的人,我应是识得的,若说其只是坝上军的一个小小兵卒,又哪里能够这等本事?” 谌仲远远听来,心道:这坝上军兵卒自然指的是我了。”他忽然脑袋一沉,暗叫不好“这千奉潇然与花统领相识,若日后遇到问起,自己的身份岂不暴露?他轻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若日后花统领问起,自己需得编排好一段说词,想到这里,他又朝着场中瞧去。 只见凤绮言说道:“一个人绝不会无缘由的去做一件事,那个坝上军的兵卒既然知道潇然兄是千奉名家的人,依旧将那女子救走,想来她和那女子定然有着某种联系。” 千奉潇然道:“我也是如此认为,但那人却说与那女子初次相遇,这是为何。” 易有辕笑道:“潇然兄太过实诚,他那般说,你便那般想么?若不是有着关系,谁会笨到舍命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果有,那他不是呆子便是傻子了。” 千奉潇然点了点头,默然道:“但愿那坝上军的兵卒与那开到茶靡没有什么联系,否则天都兄那里,实在有些为难的。” 凤绮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方才潇然兄说那帝之觅箭到了这里,便折返而回,还有那少女既然身中妙音天罗重伤在身,就算那坝上军的兵卒将她救走,也不会走太远的。” 说着他转身朝着那冰坳洞口瞧了一瞧,笑道:“也只有这个地方能够藏人了,不是吗?” 他话中意,大有寒门众人将人窝藏在里面的意思。 浊牙冷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凤绮言笑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寒门的诸位朋友一再阻拦我们进入这冰洞,莫非里面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尾勺明媚冷笑道:“你休要信口雌黄,你口中说的什么开到茶靡坝上军卒,我们便是见到没有见过。”她秀手轻轻抻了抻崖渔的衣角“崖哥哥,这些人诬陷我们。” 崖渔却是笑了笑,淡淡的朝着众人道:“诸位若是想看,便去看个明白吧。” 千奉潇然拱手礼道:“多有叨扰,望公子见谅。” 凤绮言江枫易有辕等人却是乐的看着热闹,神庙诸人正打算朝冰洞而去,却听崖渔冷笑道:“若里面没有诸位所要找的人,那便请诸位尽快离去。” 凤绮言笑道:“绝不会打扰少主休息的。” 说完他朝着尾勺明媚很是温情的瞄了一眼,尾勺明媚却是冷哼撇目懒理他,拉着崖渔衣角哼道:“崖哥哥,你就让他们这样进去?” 崖渔含笑温声道:“既然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又怕什么?” 尾勺明媚娇哼道:“我只是听不惯他们那种口气,神庙?很了不起么,那雪主当年还不是败在爹爹的乙敛下。” 崖渔笑道:“师傅自然不会惧怕神庙,他只是不喜欢麻烦而已。”他顿了一顿,朝着寒门五杀笑道:“我们也去瞧瞧吧。”说着率先迈步朝里走去,尾勺明媚与五杀紧随其后 冰洞外逐渐恢复平静,谌仲依旧将身子掩在一侧,他不敢靠的太近,又有些担忧那些人会发现那冰洞内的波光水门,尽管那波光水门极为隐秘,但凤绮言足智多谋,若是发现些端倪,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却听到远处有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师兄,咱去哪里?” 那师兄自是天雷山的大师兄吴敛丕了,此时他的脸色着实有些难堪,听到那复仇者的名儿时,吴敛丕险些瘫坐在地,此时尤未回过神来,口中低喃着韶华剑与复仇者,那模样简直就像见到了魔鬼一样。 吴敛丕的胆子向来不小,但听到复仇者的名儿,还是让他悚然失色,他不禁想起师傅姜真子的那条残废多年的右腿。 姜真子这人修为不高,依靠左右逢源的功夫立足天地,但凡有什么大事他都喜欢插上一手,尽管出了问题他绝对是第一个尿遁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和九穹传世是一个辈份的这一事实,百年前的复仇者掀起的腥风血雨他也身处其中,当时五大至尊号令天下群雄齐诛复仇者,姜真子也是厚着脸皮来刷存在感,哪知那复仇者方才拔剑露出半点锋芒,那隐显的锋芒便将他的一条右腿废掉。 姜真子拖着残废的右腿二话不说便遁去,待五大至尊联手击败那复仇者后他才敢显出身形,大言不惭指着自己残掉的右腿硬说是自己为天下而残,日后对座下弟子每每谈起,姜真子都是一幅大义之态,吞咽着满嘴的口水将百年前的那件大事尽数归功自己身上,引得门下弟子对其崇拜不已。 205.第205章 天灾混元 吴敛丕吞咽着口水很久才缓过神来,口中说道:“他奶奶的,韶华剑重现人间,这等新奇要闻,定然会卖个好价钱,这劳什子苍白之陵都是些恐怖的怪物,老子在这里待着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最多也是瞧个热闹,还不如及早退去,去那珍宝阁售卖这个消息,肯定会赚它一笔。” 他旁边的师弟也是喜道:“大师兄果然见识非凡,真乃大商之才。” 吴敛丕有些沾沾自喜,他念头一转,道:“不行,现在还不能走,我得去弄个清楚,那自称开到茶靡的姑娘手中的剑是不是真的是那韶华剑。” 说着他站起身子,就要朝那冰洞内走去,发现一人落在其后,开口骂道:“二猴子,你他娘的要先跑了将这消息散出去,我敲了你的命根子。” 那被称作二猴子的少年戴着一顶草帽,正捂着小肚笑道:“大师兄说笑了,师弟哪敢抢师兄的财路。” 吴敛丕怒骂道:“那还不赶紧滚过来。” 二猴子嬉笑道:“师弟有些尿急,要寻个地方方便一下,师兄们先进去,师弟随后就到。” 吴敛丕啐了一口骂道:“没出息的家伙。”说着不理那二猴子,领着众人就朝着冰洞内走去 那二猴子捂着小肚就朝着冰坳一侧跑去,想来的确是尿急,迫不及待的就要解开腰带方便。 谌仲见此忽尔一笑,想起一个主意,他虚影一闪,一手刀切在那二猴子脖颈上,将其击晕过去,解开那二猴子的衣衫穿在身子,那二猴子与他身形相仿,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倒也合适,将草帽戴在头上,压低帽檐,便朝着那冰洞走去。 进得冰洞内,却见凤绮言江枫等人绕着冰洞正四下查看。 洞内的人着实不少,也好在这冰洞异常宽敞,人虽不少,却并不拥挤,谌仲尾随在吴敛丕等人身后,静静的查看着周边情形。 冰洞内一目了然,除了四侧光秃秃明亮亮的冰壁,哪有其他事物?千奉潇然显得有些失望,朝着身侧的凤绮言道:“想必那两人并没有在这里。” 凤绮言伸出手掌朝着冰壁摸了一摸,眉头却是微微一蹙,口中淡淡的说道:“就算那两人未在这里,这冰洞也是有些古怪的。” 江枫点了点头,道:“这些光亮又是从何处透射而出。” 凤绮言道:“应是从冰壁内透射而出,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理由。” 江枫道:“莫非这冰壁内侧有古怪?” 凤绮言道:“总该试试才能知晓。” 易有辕擎剑在手,口中道:“避让一下,我来试试。” 说着他持剑启灵识,元气霎时汇聚剑尖,一道剑芒自剑尖窜射而出,击在在冰壁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只是清脆的声响而已,除去剑芒遗留的星点痕迹外,那冰壁竟毫无碎裂的迹象,要知凭易有辕的修为,莫说是小小的冰壁,便是寻常精铁被他施展的剑芒击中,也得碎裂如块,但这冰壁却丝毫没有毁坏的迹象,就像是有人轻轻的用朱笔点了丹青一般,这着实让众人有些奇怪。 凤绮言的面色非但没有吃惊的意思,竟好像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一样,他笑道:“果然没有错的,这冰壁里侧定有古怪。” “我来试试吧。”渔火从后走向前来,伸出手掌,扶在冰壁之上,他微微念力一动,一股青色火焰便在掌心蔓延开来,青焰跃动,他缓缓抚掌朝冰壁摸去,暗中却是微微催动元气施加在掌心。 只听嘶嘶声响,青烟微泛,掌心青焰与冰壁交融,竟有湮熄之势。 渔火抽掌,只觉掌心寒冰刺骨透入心扉,寒气霎时侵入灵识,竟扰的心智嘈乱不已,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结口道:“这……这……” 先前泰然自若的凤绮言这时才微微皱起了眉头,口中喃喃说道:“竟然连青琼火都融不得这冰壁。” 黛兮缌冷冷笑道:“我一刀劈了它便是。” 说着她竟真的拔出腰间莲稚刀要动手,却是被凤绮言拦下“小渔的青琼火都融不掉,你的莲稚刀又有何用。” 说着他转头朝江枫说道:“小枫,看你的了。” 江枫微微点头,右手食指中指齐抿拭目,双指浮游而过,他一双瞳孔已是变作星辰模样。 “定……定乾瞳”千奉潇然见状脱口说道 凤绮言笑道:“没错,正是定乾瞳。” 崖渔凝目瞧向江枫的双眸,只觉那一双黑眸中散出星辰之光,他身侧的浊牙附身低声道:“这便是定乾瞳,江枫能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一,便是倚靠这定乾瞳的神威。” 崖渔抿口不言,微微颌首点头,心下却是道:若他施展这定乾瞳,我能否是他的对手?” 定乾瞳启,一股幽光自江枫双目中透射而出,环射四周,不胜妖艳,他忽然目光停顿在某处,但觉一道寒气袭来,江枫眉宇一皱,凝神脱口道:“破。” 话音一落,幽光顿起,朝着那道冰壁一角袭杀而去。 “糟糕”谌仲心下一惊,那江枫施展定乾瞳攻击之处,却正是那波光水门所在,他此时若要出手已是不及,只能心下暗暗祈祷这定乾瞳破不掉那波光水门的暗门。 施展定乾瞳耗费极大心神,江枫这一袭杀,只觉瞳术之威竟触及到一抹难以名状的寒凛之气,激荡之下,他急忙护目凝神,心底陡然大怒,厉声道:“我看你有何古怪。” 说着他脸色骤然一变,成深青之色,双手凝元,聚揽八方灵气,逐渐在手中凝结着一股充满着无尽力量的气息。 “天灾混元功。” “天灾混元功。” 场中诸人皆是认出此套绝世功法,这天灾混元功乃是神庙五大至圣绝学之一,乃是神游境的绝品功法,其威力与蜀山的三觉识元功不分伯仲,此时江枫一怒之下,竟施展出天灾混元功的第六重功力。 这六重功力施展开来,这冰洞岂不灰飞烟灭?凤绮言见状急忙道:“小枫,不可。” 怒上心头被寒气侵入灵识从而恼羞不已的江枫哪里听的进去,他双掌聚八方之气而不停息,口中沉声道:“休要拦我,你们出去,我今日便要毁了这里,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何人在故弄玄虚。” 凤绮言微微叹了口气,他知江枫心性,既已下定决心,绝不会罢手而还的,朝着众人淡淡的说道:“我们出去吧。”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其实他心中早知这冰洞有些古怪,方才拦住江枫,只因怕闹的动静太大,惹到其他势力的注意,而且这天灾混元功太过消耗元气,此时方才进入雪海,江枫便要施展如此神功,难免会对日后行动有所影响。 众人知晓这天灾混元功的威力,也是从冰洞中缓缓走出,谌仲跟在吴敛丕身后,脸色却是忧心忡忡,那红衣姑娘依旧在波光水门之后,会不会被这江枫的天灾混元功波及到?但一想那波光水门之后乃是一座水晶圣宫,想必那水晶圣宫乃是白氏一族的殿宇,绝不至于被江枫所毁,索性便放下心来。 “二猴子,你他娘的慢吞吞跟个蜗牛一样,还不随我们来?”吴敛丕扯着嗓子大声叫喊 谌仲一愣,方才觉察吴敛丕实在叫自己,于是压低帽檐走了过去。 “他奶奶的,这江枫竟要施展天灾混元功,咱们需得离的远远的,否则一会波及到身上,轻则重伤,重则小命都丢了。”说着吴敛丕已朝着远处飞奔而去,天雷山座下众人也是紧跟其后,谌仲也只能小跑跟了上去,心下却是在寻思一会若那波光水门被发现该如何解决。 天地风紧,八方之气聚敛而来,急速汇聚冰洞江枫舞动的双掌之中,他双掌萦绕着的元气丰厚异常,此时已凝聚成偌大的光球之状。 光球明亮,将江枫青脸映照如鬼魅,屏气凝神,催动体内元气,双掌挽出八卦之状,齐齐推将而出,口中喝道:“给我破。” 凭空一声巨响,冰洞霎时破碎开来,分崩的冰晶如骤雨一般从半空倾泻而下,不胜炫丽。 凤绮言轻轻挥手,便将分崩而来的冰晶挥到一侧。 崖渔大袖一挥,将冰晶撇到一侧,尾勺明媚却是始终随在她的身侧,若一只温顺的小猫,前方便是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她却也似不加关心,那双明眸始终盯在崖渔坚毅的脸颊上,面靥是上夜色永远无法抹去的幸福感。 206.第206章 水榭阀门!白帝宫显! 冰雨散去,那冰洞已然尽毁,江枫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竟蕴涵着无尽的惊骇之色。 他的面前是一扇波光粼粼的冰门,冰门只是静静的矗在那里,那上面闪着清澈湖泊的光泽,好似刚刚被清泉洗涮过一般,但无论人瞧见它,都会有一种时光如梭岁月流逝的感觉。 江枫的脸色青白相接,但绝不是因为方才施展了天灾混元功而遗留的症状,而是真正的惊骇。 能让堂堂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江枫感到惊骇的事,也的确不是小事。 一向沉稳自若的凤绮言说不出半句话,易有辕握剑的手有些悚然,太氏荣耀太弦睁着大大的眼睛瞠目结舌,渔火抬步欲前却是欲拒还迎,黛兮缌裙带飞舞忘记撩动额前秀发,千奉潇然背上的帝箭隐隐躁动。 崖渔根本没有注意身畔含情脉脉的尾勺明媚那双媚人的双眸,浊牙与徐平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场中所有人似乎都怔住了神情,空气似已凝固成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波光冰门吸引过去。 自恃智冠天下智圣月神之徒的凤绮言此时竟结口道:“难……难道这……这是……” 忽然人群中有人叫道:“这是水榭阀门,白帝宫的入口,水榭阀门。” 有人喜道:“我们竟然找到了白帝宫,啊哈哈哈,这里竟然是白帝宫。”这人大喜之下竟瘫坐在地,眼角险些啼出泪来。 凤绮言的眼睛在一瞬间竟变的异常明亮“白帝宫,白帝宫。”他口中低喃这三个字,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身负振兴太氏一族荣耀的太弦在听到白帝宫三字之时,面色竟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喃喃道:“白帝宫,仅次于君氏一族君上宫的天下第二宫殿,内藏白氏一族无尽的秘密,较之苍白之陵,这白帝宫更是增添了无尽的神秘色彩。” 谌仲口中喃喃低语“白帝宫,那定是白氏一族百年前消失后所遗留下来的白帝所居住的宫殿了。想到先前所进入的那水晶宫殿,他忽然恍悟,心道:莫……莫非我先前所进入的那水晶宫,便是白帝宫不成?” 他身侧的吴敛丕已跪倒在地“白……白帝宫,若说苍白之陵是一箱宝物,那白帝宫可是一仓库的宝物啊,举世无双的白目传承,白氏一族消失之迷,这可是当年小唐先生都没有找到的白帝宫啊。” 浊牙从怔住的神情中缓缓拉扯回现实,朝着身侧的崖渔说道:“公……公子,这……这真的是白帝宫。” 崖渔木讷的眼光终于回过神来,他口中淡淡道:“欲寻白帝宫,先觅水榭门,白帝百年前与君帝号称当世两大帝君,乃是自混乱之治后天下仅存的两位堪破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实力犹在当今天下五大至尊之上,便是师傅如今的实力都不敢说胜过当年的白帝与君帝两位帝君,在那个年代,这两大帝君才是真正的恐怖存在。” 浊牙点头道:“但百年前白氏一族神秘消失,而君氏一族也在半月后神秘消逝不见,两大族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一个人知晓。” 崖渔淡淡道:“也许白帝宫中有着白氏一族消失的秘密吧。” 浊牙道:“当年小唐先生一行人进入这苍白之陵,却也没有传出他们寻到白帝宫的消息,却哪想今日,竟让我们误打误撞的寻到了,也当真是天意使然。” 尾勺明媚道:“这白帝宫除了可能隐藏白氏一族消失的秘密,可还有其他?” 浊牙道:“少主,这白帝可是自千年前混乱之战后,千百年来屹立天下顶端的人,除去君帝外,无人能够与其比肩,传其境界早已堪破无垢,或许已达到自在天之境也不可说。”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传闻白帝手中有一柄名为不器的神剑,那柄剑据说乃是当世第一神剑。” 尾勺明媚口中喃喃道:“不器,不器。”她忽然恍悟,笑道:“啊,我知道了,我娘的名剑谱中将那柄不器剑位列榜首,尤在我爹爹的乙敛剑之上。” 浊牙点了点头,继续道:“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据说那柄不器剑,无形无状,又可千变万化,当真是天下神剑之首,白帝凭此神剑,无往不利,在那个年代,除却君帝外,当真无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何况君帝与他乃是堪破了神游,寿命达千年,但他此人却无任何野心,只是和族人建立了那白帝宫,不问世事,活的逍遥自在。” 尾勺明媚问道:“那白氏一族为何百年前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那白帝既是天下无敌,想必绝不会被人所杀吧?” 浊牙道:“这其中缘由无人能够说的清道的明了,世人只知白氏一族一夜间全部消失不见,便是白帝宫也失去踪影,唯留下一座苍白之陵,所以世间就传闻,白氏一族所有的典藏圣物都藏于那苍白之陵之中,但百年过去,有很多人进入了苍白之陵,却毫无所获,所以都在猜想,白氏一族所有的秘密,都不在苍白之陵之中,而在白帝宫之内。” 尾勺明媚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其实我还有些疑问的,自千年以来,除去白帝君帝两位帝君,还有小唐先生外,为何无人能够堪破神游达到无垢?” 浊牙听了后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也许只有达到神游境巅峰后的人,才能够体会的到吧。” 尾勺明媚忽然笑道:“其实这个问题倒也简单,我听我爹爹说过一些,他只说这天下缺少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自天道十二宫崩塌后,就好像消失不见了一样,所以天下间除去那些千年前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外,就无人能够堪破神游达到无垢以上的境界了。” 崖渔一惊,脱口道:“明媚,阿爹当真与你说过这些话?” 尾勺明媚娇笑道:“那是当然,否则凭我爹爹的修行悟性,岂能堪破不得无垢?” 徐平与阿大也是点头道:“少主所言确有道理。” 崖渔道:“难道自那天道十二宫毁灭后,天下真的缺少了一种能够达到无垢之境以上的东西?”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那当年的唐小环又是如何达到了无垢之境,这着实奇怪的很。” 尾勺明媚道:“仔细想想便不奇怪了,只因小唐先生手中的一件东西。” 浊牙脱口道:“少主说的莫非是天机宝盒?” 尾勺明媚莞尔一笑,道:“正是那天机宝盒,传闻天机宝盒内暗藏天道十二宫毁灭之谜,小唐先生想来是参悟了其中的奥秘,所以才能达到无垢之境。” 崖渔点了点头,道:“可是那天机宝盒已落入蛮帝手中。” 浊牙笑道道:“就算蛮帝得到那天机宝盒,也解不开其中奥秘的,要启天机盒,需得天谚诀,天谚诀当今天下只有九穹传世之一的一代紫金龙韦青峰知晓,要知蛮族与明氏一族有着近千年的恩怨,韦青峰岂能将那天谚诀告知蛮帝?” 207.第207章 白瞳显!帝宫启! 尾勺明媚叹道:“这世间的秘密也是真的多,什么天道十二宫毁灭的秘密,白氏一族君氏一族消失的秘密,想想便要头痛。” 浊牙尴尬道:“也许这只是因为每个人都想做这天底下的最强者吧。” 崖渔沉想片刻,朝着浊牙道:“小牙,千年前天道十二宫崩塌之后,十二位圣君殒落,其后便是十二异族的争斗,你可了解多少?” 浊牙道:“公子莫非想到了什么?” 崖渔凝眉道:“将你知道的都说与我来。” 浊牙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了解的也并不是很多,千年前天道十二宫统领天下,哪知在一个月明的夜晚忽然便轰然崩塌,那十二位圣君不知怎得,竟全部殒落。” “十二宫崩塌之后,天下十二异族为了争夺领土,便开始了战乱纷争,经过近百年的战斗,太氏一族高手尽数殒落从而千年不振,毒氏一族被迫迁移南疆屈居荒芜之地,医氏一族归附明氏一族门下便是如今的四大世家中的容家,明氏一族建立大明帝国,乃是当今天下最为强盛的帝国,鬼族因战败而西出大漠建立西寇国,寇皇之所以以寇为国名,实则是让鬼族人记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这句话,来警示族人,其实如今的寇皇便是当年的鬼王后裔,妖族大圣殒落后族人东出万兽王在东无尽三千海域建立妖之国度,雪族人则是寄居南冥雪域建立雪之国度,便是当今的雪国,蛮神老祖被君帝所伤,挟着族人北入大荒之地,便是当今的蛮国,羽族白族君族却是厌倦纷争,待天下平定后,各自带领族人隐居起来。” 说着浊牙顿了一顿,又道:“当年羽族老祖重伤鬼族老祖,自己也是重伤殒落。”说着他轻叹了一声“也直接导致了数十年前寇皇举全部势力灭羽族的惨案,据说如今羽族之余一人,便是那潜渊榜第四的颜欢。” 尾勺明媚哦了一声,却没想到那懒散少年竟有如此的身世,忽又想到那个与那懒散少年交好的人,那个替自己挡住太阿二圣而周身筋骨尽碎如今也是不知死活的傻小子,她竟有些怅然失落,回想从那傻小子口袋中轻而易举便骗到的几万两银子,而那个人也许再也见不到的时候,她竟显得有些悲悯和伤感。 几人闲谈之余,神庙等人已是走近那水榭阀门,吴敛丕领着天雷山诸人也是赶了过去,谌仲随在其后,路过尾勺明媚身侧的时候,却是瞥眼瞧了一眼。 尾勺明媚在那里黯然伤神,哪里注意到有人暗中瞧了她几眼?谌仲见其神色伤感,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道:“尾勺姑娘,恕我不能与你相认,你的心上人便在身畔,但你为何黯然伤神,难道那姓崖的惹你生气了不成?” 不容谌仲多想,已来到那水榭阀门之前,那块犹如冰门的冰块,依旧静静的伫立积雪之中。 见到这水榭阀门并未启动,他暗自庆幸了一番,若这阀门启动,门另一侧的那红衣少女岂不是被人发现,这些人得知她手中剑乃是百年前将天下扰个天翻地覆的复仇者的那柄韶华剑,岂能让她安然离去? 他压低帽檐,屏气不语,生怕不小心便被那凤绮言与千奉潇然发现异样,只见凤绮言轻抚那水榭阀门,沉了良久,目光依旧稳然如初,口中淡淡的道:“天灾混元功都不能将你毁掉,水榭阀门,白帝宫,你究竟是何种模样。” 有股寒气自阀门顺着凤绮言的手掌传入他的心肺之中,他竟毫不在意,眼中神采盎然,竟将那股寒气轻轻泯灭,这着实让谌仲吃惊不已,要知先前自己被那寒气侵蚀,也是强行运用流劲气方能抵挡,这有凤来仪竟面色不改便将寒气消化殆尽,这等功力,却是自己万万不及的。 千奉潇然道:“这水榭阀门该如何打开?” 神庙众人含笑不语,眼神却是齐齐瞧着凤绮言,似在等他的意思,每个人的面色都挂着难掩的笑意,似是成竹在胸。 易有辕凝眉缓缓道:“据说水榭阀门只有白氏族人施展白目瞳术方能启动。” 太弦道:“大道之体与自然之体的人也是能够自由出入,这水榭阀门乃是取自弱水依靠白目瞳芒凝聚而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千奉潇然叹道:“当今天下拥有白瞳的人,据我所知,只有寒门的万引白目了,而那大道之体乃是天下第一体质,千年难寻一人,那自然之体,若非诸神转世,也是千万无一的。” “谁说天下只有万引白目一人拥有白瞳?” 凤绮言温声笑言,淡淡道:“万引白目的白瞳乃是授人所赠,也不过只有一只白瞳,他有的,别人便有不得么?” 千奉潇然疑惑道:“莫非凤公子知其他人还有白瞳?” 凤绮言颌首笑道:“我知道的。” 千奉潇然道:“是谁?” 江枫含笑道:“近在眼前。” 千奉潇然不解,却是发现神庙众人将目光齐齐射向凤绮言,他恍然大悟,结口道:“莫……莫非那人便是凤公子。” 凤绮言依旧挂着春日暖阳般磬人心脾的笑容,他缓缓挥掌拂过左目。 他原本漆黑如墨的左瞳竟已变作皎白之色,纤尘不染的胜雪之白,这的确是不容置疑的白瞳。 谌仲心下暗暗吃惊,心道:没有想到,这凤绮言左目竟是白瞳,先前他竟隐藏如此之深。” 凤绮言白瞳散着异样的光芒,却掩饰不住嘴角微泛的笑意,颌首朝着千奉潇然道:“潇然兄,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千奉潇然苦笑不言,他只知凤绮言乃是智圣月神嫡传,哪里想到其竟有一只白瞳,他心底也是有些奇怪的,白瞳乃是白氏一族独有,凤绮言又是因何拥有? 凤绮言浅笑挥手,温声道:“诸位退后一些,待我启这水榭阀门,大家一同进入这白帝宫。” 他说完便伸指点阳穴,一道异样白茫从他那皎白的瞳中迸射而出,白茫侵入水榭阀门,那原本冰晶如块饶是江枫的天灾混元功都未能摧毁的冰门,此时竟好似被那道白茫融化,变作潺潺流水,在月色下闪着氤氲波光。 “水榭阀门已启。” “波光水门,这水门寒气刺骨,诸位进入且需屏气凝神,护住灵识。” 场间众人皆是面露喜色,唯有谌仲心底暗叫糟糕,那红衣少女就在那水榭阀门一侧,一进便能瞧见,神庙等人若是瞧见,岂能善罢? 情况紧急,哪容谌仲多想其它,心急如焚下他也顾不得太多,心思斗转,陡然擎掌朝着远处空地凭空一拳挥去,轰的一声巨响,却是积雪之下的冰面被他一拳轰碎。 众人心思尽皆集中在那水榭阀门之中,却被这凭空一声巨响惊了一惊,纷纷侧目朝着声源处瞧去。 谌仲见时机不可负,顾不得太多,灵识大启,元气陡然全部涌出,流劲气护住周身,身形化作一道电光,就朝着那水榭阀门而去。 他的身形太过突然太过迅捷,不过一瞬,半个身形已是钻入那水榭阀门。 这道电光太过突兀,待凤绮言等人反映过来,那道电光已要涌入水门之中。 “找死。”江枫渔火两位兄弟怒目一瞪,各自单掌齐出,轰在那道电光背部。 一声闷哼,谌仲只觉背部酥麻剧痛,险些晕倒过去,饶是有流劲气护体,被天下两大巨子齐齐击中,也是受了不小的伤。 208.第208章 逃亡!身份败露 谌仲忍痛缓过神来,身子已是钻入到水榭阀门之内白帝宫中,晃了晃晕眩不止的脑袋,目中朦胧之意渐渐退去,他恢复神智,瞥眼瞧见盘膝而坐的那红衣少女,微微叹息一口,将其负在背上,便顺着晶宫大道朝着深处蹿将而去。 充满神秘色彩的晶宫大道两侧尽是白玉石柱,地上的白玉石散着粼粼光泽,若被擦拭不染纤尘的明镜一般,宫顶辉煌,不知从何处透出光亮,将那道飞奔的身影映照如梭。 并未行多远,谌仲只觉身后几道劲风袭杀而来,他知定是神庙等人追杀而来,足下却是不作停息,运起周身功力,只顾狂奔。 他身兼九穹传世之一一代紫金龙韦青峰与寂灭圣尊狄休两大神游境修行者的毕生功力,灵识之强元气之丰厚,神庙诸人的身法虽然诡异,但哪里是能赶上他的身形。 只见一道电光背缚一人如梭飞驰,身后数道身影紧跟其后,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的步伐。 易有辕持剑化电光,一道剑芒挥出,口中叫道:“不可让他跑掉。” 剑芒凌厉,但触到谌仲背部,却是被他凝聚的流劲气泯灭如烟,易有辕见状大怒,施展出化外游神步,一瞬间身法提升数倍,竟临谌仲不足三丈。 “给我下来。”易有辕厉声喊道,手中剑作刀式,直劈而下,剑芒大作,竟将宫道内白玉晶石的光芒遮掩过去。 谌仲陡然一惊,知此剑的威力,他足下一顿,翻身旋转,身形不停,将流劲气凝聚足跟,单足抵住剑锋,随后身形旋转,竟将易有辕剑意化解。 易有辕一剑未得手,身形却是落后了许多,在看前方那道身影,已是渐行渐远。 挫败易有辕剑意,谌仲不敢怠慢,急速展开身形继续飞驰。 他忽然顿住步子停了下来,他不得不停,一道高达数十丈直通宫顶的白玉石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石门恢宏紧闭,威严万分,左右两侧各镌刻白瞳图案,偌大的白瞳雕刻在白玉石门上,若天神俯视众生一般,散着无尽的帝王之气。 谌仲伸手推了一推,但哪里能够将石门移动分毫?运起周身气力又试了一试,石门依旧稳如泰山。 他苦笑摇了摇头,口中微微叹了口气,将那红衣少女缓缓放置在石门一侧,而后缓缓的转过身,朝后瞧去。 风劲,肃杀。 青琼火破空而来,闪避已然不及,谌仲不敢小视,凝流劲气于掌间,臂膀一抖,流劲气霎时迸射而出。 青琼火与他的掌风相触,顿时爆出一阵雷轰巨响,谌仲只觉手臂酥麻颤抖不止,震荡余波触及五脏六腑,他闷哼一声,喉间一呕,竟喷出一口鲜血。 未等他缓息,一道掌风若雷霆之势袭杀而来,他暗叫糟糕,知晓这乃是江枫的“天灾混元功”,若是正面击中自己,绝无生还可能。 惊骇之余急忙将流劲气凝聚双掌间,流劲凝气成盾,在他身前形成一堵无形气盾。 夹杂天灾混元功的掌风轰在流劲气盾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声响过后,那股震荡之力,已将谌仲轰飞而出。 被轰飞而出的谌仲背撞在石门之上,发出闷沉的声响,他若烂泥一般缓缓掉落下来,背倚在石门,顶上草帽已是粉碎成末,露出他运用千罗万象篡改的那其貌不扬的容貌。 气息微弱,他似已力竭,喘着粗气重重的咳了几声,面色上是彰显无遗的疲惫之色,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透出一股让人钦佩的异样光芒。 一道劲风呼啸而来,他已瞧见那正是千奉名家的帝箭猿戾,此时的他嘴角竟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但这微笑着实有些凄凉萧索,让人瞧见,不免心生伤感。 猿戾箭刺透他的左肩,鲜血淌流不止,谌仲却是理也不理,好像这幅身体并不是他的一样,钻心的疼痛使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但他的嘴角却依旧挂着温暖的笑意,充满希望又清澈内敛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缓缓出现的无数道身影。 他倚靠石门瘫坐在地,嘴角的血丝顺着下颚缓缓滴落在胸口,萧索凄凉的微笑着,然后竟缓缓站起身子,重重的咳着偶尔呕出一些略带温意的鲜血,他伸出右手,一把将肩膀上的帝箭猿戾拔下,抛到地上,一蓬血雾喷射而出,狞笑着瞧见眼前数十道身影。 千奉潇然有些不忍,问道:“果然是你,你究竟是何人。”说着指着那红衣少女又问道:“你与她有何关系。” 谌仲忍痛笑道:“我说过的话,绝不喜欢说第二遍。” 千奉潇然沉声道:“你若想活下来,还是说实话的好,我千奉名家乃侠义门阀,神庙的诸位朋友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若是说出实情,我们绝不会为难你的。” 苍白如雪的面颊在光亮映照下的确有些凄凉,沉了半响,谌仲冷笑道:“好让人钦佩的侠义门阀,好一个从不滥杀无辜的神庙。”他轻咳两声,继续冷笑道:“各位若要杀我,便动手吧,若想从我口中问出这姑娘的来历,我却是万万做不到,莫说我不知,便是知晓,也绝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人。” 千奉潇然正待再问,身后的凤气言竟缓缓走向前来止住他的口“让我来吧。” 凤绮言踱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最前方与谌仲不足两丈的距离,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浅笑,目光尖锐如刀的落到瘫坐在地的谌仲身上。 沉了许久许久,空气好像都似要停滞了,凤绮言终于缓缓的开口说道:“谌探花,好久不见。” 谌仲微微一叹,苦笑道:“你终于还是认出了。” 他微启灵识内虚幻八星,千罗万象术归于沉寂,恢复了他原本清俊的容貌。 细长的睫毛像是画笔描绘而成,刀削一般的面颊,明亮清澈永远充满希望漆黑如夜的眸子,和那永远阳光清逸的微笑,谁也不会想到先前那其貌不扬的少年竟有着如此俊俏的容貌。 凤绮言笑道:“白瞳下从无蔽日。” “谌……谌仲,当……当真是你么,你没有死。” 尾勺明媚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见,她抢身向前,明眸含泪,竟喜极而泣,对于这只有一面之缘只相处不足数月却同患难且救过自己性命的傻小子,她对其虽无男女之情,但感激之情却还是有的,本以为筋骨尽碎只余寸息被死神拉进地狱半个身子的人,此时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心底的喜悦之情,自是难掩。 谌仲掩胸轻咳,朝着尾勺明媚艰难的笑道:“尾勺姑娘还欠着我几万两银子,你知道的,我是个财迷,银子不还我,我又怎么舍得死?” 尾勺明媚破涕为笑,嗤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呆子不会轻易死掉的。” 谌仲摇头苦笑,抬首瞧了瞧眼前众人,笑道:“但此时死不死,却由不得我了。” 尾勺明媚敛眸轻哼,目光转向凤绮言等人,叉腰站到凤绮言身侧,明眸微瞪,口中一字一顿道:“有、我、在、谁、也、不、准、动、他。” 寒门五杀齐向前来厉声道:“谁若动我家少主恩人,休怪我寒门五杀无情。” 神庙等人冷笑连连,江枫渔火两位兄弟含笑环胸而抱,他两位兄弟向来只喜动手,至于谈判的事,还是交予凤绮言好了。 209.第209章 愤怒的江枫 凤绮言的眼睛盯着拦在自己面前不足一丈的尾勺明媚,口中笑道:“若早知是谌探花,我们岂会伤他。” 说着他沉思片刻,那双眼睛却是盯着谌仲看个不停“谌探花大难不死,喜得机缘,当真可喜可贺。” 谌仲心底一沉,隐约觉得凤绮言话中有话,却是未言,只听凤绮言笑道:“韦将军与狄部主可还好?” 谌仲心下咯噔一沉,这凤绮言好聪慧的心思,凭借自己从那先天虚体到如今的修为,推测出自己定然受到韦青峰与狄休的指引,方有如此成就,心念一转,心道:想必他此时绝不会知道韦将军狄公二人为救自己而殒落的消息,想到如此,他笑道:“他两位老人家自是好的很,结伴周游天下,当真逍遥自在。” 凤绮言哦了一声,转头朝着千奉潇然笑道:“潇然兄,这位谌探花乃是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应该不会与那复仇者有关的。” 千奉潇然点了点头,以先天虚体被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的谌仲早已名扬天下,千奉潇然自是有所耳闻,但见凤绮言说话,他也不愿多做怀疑了。 凤绮言继续朝着谌仲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方才谌探花所施展的异气,便是狄公的寂灭流劲气吧。” 谌仲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凤绮言依旧温笑道:“狄公一生未收徒,他既将寂灭流劲术传授与你,自然是已收你为徒了。” 谌仲知凤绮言狡诈善辩,索性闭口不言。 凤绮言淡淡的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的,有些事根本无需承认,一试便知。” 谌仲冷笑连连依旧不语,凤绮言继续道:“我想请谌探花去神庙一叙,然后在天下散出消息,想必狄公闻爱徒在我神庙做客,爱徒心切,一定会欣然前往的,至于韦将军,他与狄公乃是八拜生死之交,怎会忍心兄弟独自前往神庙?” 凤绮言笑道:“谌探花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 谌仲道:“很好。” 凤绮言道:“那便是了,出得这白帝宫苍白之陵后,便请谌探花随我同往神庙。” 谌仲道:“你想的很好。” 凤绮言道:“哦?莫非谌探花不愿?” 谌仲笑道:“那座破庙有什么好?我为何要去?” 凤绮言叹道:“但去不去,却由不得你的。” 谌仲淡淡的说道:“你要杀便杀,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明?若要胁我为你将狄公韦将军引入神庙那豺狼之地,却是万万不能。” 凤绮言道:“难道谌探花认为此时还作的主么?” “他做不的主,我来做。”尾勺明媚细眉微挑,娇目微瞪,一幅绝不避让的神色,拦在谌仲身前。 凤绮言长吁一口气,叹道:“尾勺姑娘对谌探花果然有情有义,真是令人心生羡意,谌探花当日舍身相救,也是情谊深浓,何况谌探花如今更是狄部主的爱徒,又是唐先生钦点的势族子弟,寒门势族想必要借此良好姻缘,解开那百年的恩仇么?” 他的话当真尖锐如刀,寒门势族百年恩怨,天下皆知,哪能轻易化解恩怨?他话中透出谌仲舍命救下寒门少主,有挑拨谌仲乃是势族叛徒之意,而尾勺明媚如今为谌仲出头,也有投诚势族之意,要知她可是寒门少主,寒门少主竟要庇护势族中人,这若传出去,岂不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尾勺於惑的脸面何存? 尾勺明媚脸色羞红如潮,脱口道:“姓凤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话虽是对着凤绮言而说,但脸颊却是转向崖渔的方向。 崖渔敛眸微笑,并未放在心上,目光转向谌仲,口中道:“你就是救下明媚性命的谌仲谌探花?” 他的目光温润柔和像是寒冷冬日乍现的一缕暖阳,谌仲只能说道:“正是。”顿了一顿,叹道:“有些人喜欢挑拨是非,崖兄不必放在心上,我与尾勺姑娘只是朋友而已,至于我救她一事,也不必再提,若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样做的,何况我如今好活着,她也不欠我什么,你们也没必要为了我,与这些人为敌,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尾勺明媚怒道:“呆子,老娘从不欠人恩情,这里的事我偏要管,谁若敢动你,便是与我寒门为敌。”说着她秀手一挥,将腰畔寒霜令擎在手中,厉声道“寒霜令出,誓死不休,你们今日若非要为难这个呆子,我让你们日后永无安宁之日。” 寒门五杀见少主发号施令,已围将上来,怒目瞪向神庙众人,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趋势。 这个天下能够与寒门为敌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寒门少主说的话,也绝不会是儿戏,天下第一剑圣尾勺於惑的独女,天下间真的没有人敢轻易招惹的。 易有辕千奉潇然太弦三人不是傻子,纷纷有了退怯之心。 忽然有人拍手笑道:“寒霜令,寒霜令,很了不起么?” 江枫笑道:“别人惹不起你们寒门,但我神庙却不怕的。”他指着谌仲又道:“这姓谌的小子我神庙是要定了。” 说着他微微蹙眉,沉声道:“尾勺少主,你若不服,尽管来战。” 阿大拎锤厉声道:“你他娘的在对我家少主不敬,老子宰了你。” 江枫朗声大笑,似是听到了一个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大笑道:“寒门五杀还入不得我的法眼。” 他指锋翛然指向崖渔,道:“寒门年轻辈份中,也只有你还可以陪我练练手,其他人嘛。”他冷笑瞄了寒门五杀等人一眼“还不配我出手。” 他说的话的确嚣张至极,贵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江枫也的确有着嚣张的资本,但崖渔非但没有感到愤怒,便是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依旧温和的浅笑着,走向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尾勺明媚的肩膀,低声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动你的救命恩人一根汗毛。” 崖渔目光忽然一瞬间变的冰冷异常,冷目寒凛如刀,他沉声道:“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说出半句对我寒门不敬的话,更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出言侮辱我的兄弟,如果有,那他只能是个死人。” 身材坚挺一向温和的崖渔很少说出这样的话,但此时他却说的无比的坚定和严肃,当他缓缓解下腰畔的长剑,用他那细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白玉剑柄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吃惊。 他的目光冰冷的似乎要将空气冻结,片刻的宁静消逝后,他淡淡的说道:“我从未在战前拔过剑。”他浓眉一挑,微侧额头,寒目冷凛,瞥向江枫,口中冷声道:“启神子也不能。” 江枫怒气难抑,忆起当年败在启神子手下的恨事,便不由的怒意突增,倏然一抖身形,磅礴气势霎时弥漫,虚身一闪,竟瞬间逼近崖渔面门,两人鼻间相距不过半寸,他口中冷声道:“你个无名之辈,念你是剑圣嫡传,我本不愿杀你,但此时却留你不得。” 劲风骤起,江枫满头长发,竟被他散出的气息撩动的纷扬舞动,定乾瞳霎时启动,狰狞双目逼视崖渔双目,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不要让我杀起来无趣,你算个什么,凭什么敢在我面前提起启神子。” 气势袭杀而来,崖渔竟毫无惧色,当江枫靠近之时,他竟避也不避,这份沉稳,也当真让场中众人悚然失色。 210.第210章 权宜之计 崖渔刀削的面颊此时冷如冰霜,再无先前暖阳之色,他的目光竟不避让江枫的定乾瞳,漆黑双瞳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定乾瞳。 一道白茫陡然浮现,崖渔的身形虚幻朝半空退去,竟瞬间脱离江枫,他手中剑已拔出,剑尖直指宫顶,散出璀璨白茫。 他右手持剑举过头顶,左手作掌状挽出一道奇诡的轨迹,霎时周遭气息急速冷却,源源不断的朝着他手中白剑汇聚而去,待剑身被团团白茫笼罩失去剑状时,他的身形猛的一震,周身衣衫竟分崩碎裂,他口中冷声顿道:“你问我凭什么,那我便告诉你,我凭的是什么。” 剑身白茫如流水潺潺倾泻而下,浇灌在崖渔几近半裸坚挺身躯之上,白茫好似浓雾,逐渐将其笼罩,片刻已不辨人形。 白雾渐散,一道身披白铠的身影渐渐显出,正是崖渔。 这白铠通体通亮,竟是白玉所成,紧紧缚在崖渔周身,泛着明晃晃的光泽,他手持白玉长剑身着白玉铠悬于半空,如真武大帝临世一般。 “圣衣真璞。” “天下十大圣衣行排第三的真璞圣衣。” “剑圣竟将真璞圣衣都交予他的手中。” 场中骇声不断。 凤绮言的脸色骤然一变,漆黑左眸霎时变作白瞳,查看一番,喃喃道:“当真是圣衣真璞。”但他的脸色却并没有为江枫担忧的意思。 江枫狞笑连连,喝道:“当只你有圣衣不成。” 话音未落,他身躯一抖,锦衣也是碎裂成片分崩开来,裸露的躯体上忽然隐现奇诡的纹身。 那道纹身若隐若现,伴着他抖动的身躯,那布满周身的纹身忽然从他的皮肤内迸射而出,片刻便将他的周身紧紧绷缚起来。 “雪族至宝。” “蟾雪圣衣。” “天下十大圣衣行排第四的蟾雪圣衣。” 两位同时代表神庙寒门两大宗门势力年轻辈份中的最强者,各显神通,还未出手,便唤出至宝圣衣,已做好拼尽全力的打算。 江枫双掌玄晖已启,凝天灾混元功于掌间。 崖渔擎剑横目逼视,敛八方剑意于剑身。 场中氤氲弥漫,金光毕露,掩目遮住众人视线。 两道金光倏然冲击碰撞,发出震天声响,只是一瞬,其中一道金芒陡然被轰飞而出,而另一道金芒也是趔趄数步倒退而下。 “大哥。”渔火飞身向前揽住江枫 “崖哥。”尾勺明媚扶住趔趄退后的崖渔关切问道 崖渔脸色苍白但较之江枫却是要好上许多,显见方才二人交手,却是崖渔占了一些上风,恢复先前温润的笑意,崖渔淡淡道:“无碍。”然后他拱手朝着江枫浅笑道:“承认。” 江枫掩胸怒意难抑,一把推开身侧的渔火,起身厉声道:“再来。” “小枫,你败了。”凤绮言拦住欲向前在斗的江枫,俯身在其耳边淡淡的说道:“有时候承认自己败了,远比战胜一个人要困难的多的多。” “可……可是。”江枫欲言又止 凤绮言摆手道:“没有可是,胜便是胜,败便是败。”他低头在江枫耳边低喃了数句不知说些什么,江枫听罢竟怒意顿消,脸颊上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目光却是朝着崖渔冷冷瞧去,不再多言。 凤绮言支起身子,朝着崖渔笑道:“阁下修为了得,又身着圣衣真璞,若论单打独斗,我们这些人绝非是阁下的对手的。”他摊了摊手,目光霎时变得幽寒“但若凭此便要插手我神庙与谌探花的事,怕只怕会让寒门的诸位失望了。” 凤绮言忽然微微叹了口气,道:“谌探花我们神庙势在必得,若寒门执意插手,我神庙众人不介意将诸位都留在这里。” 他话中意已很明显,若寒门执意插手此事,神庙诸人便要一拥而上群起而攻。 神庙众人涌身向前,目光冷凛的瞧着寒门众人。 加之太上荣耀太弦琅琊之星易有辕,说神庙的队伍乃是苍白之陵中最强大的团队绝不为过。 崖渔虽是剑圣嫡传又身着圣衣真璞,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寒门五杀虽各个修为了得,但较之天下十大巨子中的人却还有着差距。若是混战起来,寒门绝不是神庙这些人的对手。 凤绮言道:“寒门的诸位朋友,觉得值不值呢?”他眯着双眼望向一侧瘫坐在地谌仲 浊牙冷笑道:“你既说这谌兄弟乃是狄部主的徒弟,那自然是我寒门中人,莫说你们人多势众,我寒门又有何惧?” 其余四杀也是挺身向前,纷纷亮出手中兵刃,做好拼杀的准备。 崖渔轻叹不言,目光忽而深邃忽而迷惘,似是在权衡些什么。 尾勺明媚却是依旧拦在谌仲身前,明眸冷凛,秀眉轻佻的望着神庙众人。 忽然一声叹息传来,谌仲缓缓支起身子,淡淡的说道:“多谢诸位的好意,我虽拜狄公为师,但却非寒门的人。” 说着他颌首浅笑“我乃是天枢院步云天步奇才下门生,既是势族门生,岂能受寒门人的恩惠?你们执意帮我,这个情,我却是不想领的。” 尾勺明媚神情一愣,转头朝谌仲说道:“呆子,你……你说的什么。” 谌仲哼笑道:“少主莫非听不懂么?我既是势族中人,就绝不会受寒门的恩惠,若是说将出去,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尾勺明媚面靥低垂,叹道:“但……但你毕竟救过我的命。” 谌仲忽然大笑起来,大笑道:“就是路边的一只小狗一只小猫受了伤,我也会救的,少主在我眼中与那些小猫小狗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尾勺明媚脸色青白交加极为难堪,皓齿轻咬薄唇,似是有所怒意,她对面前这面色苍白受了颇为不小伤的呆子着实有些朋友之宜,哪想这呆子口中竟不惭将自己比作那小猫小狗,若是平日她早就愤然怒骂拔剑怒砍了,但此间有崖渔在侧,她需得装作温柔贤良才行。 谌仲竟是理也不理,继续笑道:“寒门的诸位朋友与我萍水相逢,也没有什么交情,何况势族寒门百年恩怨,你们如此做,就不怕尾勺门主动怒么?” 寒门五杀犹豫不决,凭他们的智慧哪有想不出谌仲此时说的话都是不愿拖累他们,想到如此,纷纷摇头叹息,目光却是瞥向崖渔与尾勺明媚,看他们如何决定。 崖渔浅笑敛眸始终不言,谌仲朝着凤绮言笑道:“既然凤公子相邀,我自是盛情难却,据说神庙处南冥雪域之巅,气候虽冷清萧索了些,但想来风景也绝不会差的,就算是去游玩一番,也未尝不可。”他口中虽如此说,却只是权宜之计,此时若不如此应了凤绮言,凭尾勺明媚的性子定要与凤绮言等人拼个鱼死网破,他实在不愿意因自己而使寒门的人陷入险境,心下沉思寻个机会再行脱离凤绮言等人的控制。 凤绮言笑道:“绝不会让谌探花失望。”他顿了一顿,朝着寒门众人笑道:“尾勺姑娘,难道你还执意要与我们为敌么?” 尾勺明媚冷哼连连,目光瞧向谌仲,只见谌仲一副无畏模样,非但没有半点惧意,竟连眉头也舒展开了。 谌仲笑道:“凤公子的话是不是多了些?我何时需要女流之辈来帮?这世间唯女子有小人难养也,若是欠了一个女子的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尾勺明媚面靥铁青,对着谌仲狠狠瞪了一眼,口中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谌仲淡淡道:“我是死是活,也与你尾勺少主无关的。” 尾勺明媚秀眉冷凛,似有些气急败坏,叫道:“我们走,我再也不想理这呆子,让他去死好了。”秀衫飘然,便朝一侧走去,见五杀与崖渔未动,她恼怒道:“你们还在这里干嘛,等着看我笑话么?那个没良心的呆子,让他死在这里好了。” 谌仲闻言笑道:“我平生遇到女子就晦气的很。”他指着地上那红衣女子,继续道:“我上次遇见你,险些丢了性命,这次遇到这红衣姑娘,又险些丢了性命,我这人天生遇到女子就会倒霉,你若不想我死的太快,就离的我远远的。” 尾勺明媚嘿嘿冷笑,寒门五杀长叹一口,也是走到一侧,崖渔眯着明俊的黑眸瞧向脸色苍白的谌仲,正巧迎上那略有怅然之意的漆黑眸子,谌仲掩住胸口轻咳了两声,朝着凤绮言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凤绮言道:“什么事?” 谌仲低头喵了一眼那尚在调息依旧沉睡的红衣少女,道:“无论她有着什么身份,还请凤公子等她醒来再说。” 凤绮言笑道:“莫非谌探花以为我神庙的人会为难一位受伤的姑娘?” 谌仲含笑不语。 凤绮言道:“好,我答应你,她醒来之前,我绝不会让人伤她。” 谌仲淡淡道:“多谢。” 凤绮言忽然轻叹口气,道:“有时候我实在有些佩服你,据我所知,你与这女子也的确没有什么联系,为何要拼命去护她?”说着他眉黛转向尾勺明媚,笑道:“尾勺姑娘有着出尘绝俗的容貌,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能见死不救的,便是换做我,都有些心动,莫说是谌探花了。”他额头又转向那红衣少女。 白瞳微启,想要透过那薄纱瞧清那少女的容貌,哪知白瞳所观之处,竟是氤氲浓雾,哪里能够瞧的清楚,他心下惊讶不已,但却未显露在面色之上,心下却是盘算着这女子是否真的与那复仇者有着什么关联。 谌仲的伤势着实不轻,尤其最后那帝箭辕戾穿透他的肩膀,更是尤为严重,好在那千奉潇然了然谌仲与那红衣少女并无瓜葛后念在他竟是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索性将囊内的疗伤圣药给了他。 扯下衣衫,将圣药倾洒在伤口之上,顷刻便止血结疤,加上谌仲自身流劲气的自愈,没过多久,便无大碍。 211.第211章 石门另一侧的声响 这白玉石门直通宫顶,威严肃穆,石门两侧各有一根被磨砂的异常光亮的白色石柱,石柱光泽明镜,若两尊门神一般,静静的伫立那里。 白色石柱上方,有两颗盆大的明珠,明珠耀目,极尽瑰丽,一看便是无价之宝。 这里也只是白帝宫前的一处通道,却尽显帝家庄严之势,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的注视着这道通顶白玉石门,被其庄严宏伟的气氛所染,每个人的面色除却感叹更多的则是对白氏一族的敬仰。 没有人知晓如何打开这道石门,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的很,若想寻到真正的白帝宫,这道石门一定是必经之路。 那红衣少女依旧沉睡在侧,石门前稀疏站着很多的人,但这些好像都与她无关,也许她遁入调息的极化之境,根本发觉不到外界的任何情形。 谌仲托着倦疲的身子慢慢站了起来,内伤未愈,显得有些颓废和狼狈,苍白的脸颊病态尽显,但那双散发异样光芒的眸子却依旧清澈和坚毅。 他仰头瞧向石门顶端,手指抚摸着有些冰凉的玉石,石门紧闭,两道侧扇夹缝中也是看不到半点光亮,微微用力试着去推动,却是半分也移动不得,他心下沉思“这石门绝非人力所能开启的,一定有着独特的开启方式。 凤绮言等人似也寻不出个所以然,纷纷皱着眉头围在一起,似在商量些什么。 才败在崖渔手中的江枫心情实在有些糟糕,想他贵为雪主长子,自幼在雪族内万般尊享地位,在这天下也是惊叹群才的人中龙凤,轻易不出庙宇潜行修行只为下次宿生大会夺魁的他先是败在那骑通灵豹的家伙手下,如今更是被那初出茅庐的剑圣嫡传将他挫败,也许是自己的轻敌也或是未尽全力,但众目睽睽下被哄杀出去的狼狈模样与事实却是真实的存在,这对他来说,的确丢人的很,所以他时不时的将冷漠的目光瞥向那尚不知情的崖渔,恨不得此时便将他毙于掌下,碍于凤绮言的面子,他却是将恨意敛回肚中,慢慢消减。 身着真璞圣衣的崖渔清俊倜傥极尽俊逸之态,加上他原本颀长的身材,实在有些冠绝四方,尾勺明媚的眼锁在他的身上简直越发的酥软和温柔了。 千奉潇然对红衣少女的身份依旧心存疑虑,自那年千奉家主死于复仇者韶华剑下以来,千奉家百年未出神游巅峰强者,原本江湖中显赫的千奉名家,近些年虽未落魄但也渐离辉煌,家族训诫,以雪耻为己任,百年来遍寻天下,也未曾找到那复仇者的踪迹,如今韶华剑重现人间,身为千奉名家年轻辈分中第一人的千奉潇然,自然对此格外重视。 剑柄如焰火,精雕火凤,这必然是韶华剑无疑,猩红剑囊根本掩饰不掉这柄韶华剑的锋芒,那股诡异且森怖的气息似乎要从剑囊中袅然而出,无论任何人瞧见这柄剑,都会被它奇异的气息所吸引。 既然凤绮言答应了谌仲的请求,其他人自然不敢轻易动那红衣少女,此时身处白帝宫中,面前这道屏障尚未解决,也就没有心思再去关心那红衣少女。 谌仲乐的清净,盘膝在地,始终闭目不言,心头却是愁绪满满,此时身负重伤,凭自己的能力逃脱已成困难,还如何将这红衣少女解救出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耳畔一抖,似是听到某种声响,细细一听,却是由白玉石门另一侧传出,那声响若蝉鸣若嘤咛,声不大,但众人都靠在一侧休憩无人喧哗吵闹显得尤为寂静,所以那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却是越发的清晰。 众人皱眉不语,纷纷恻然倾听,不消片刻,那声响倏然消失,天地恢复宁静,呼吸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要知这白玉石门浑然天成,中央夹缝针不能入,更是重达不知几十万斤,凭此间如此多的高手尚不能移动分毫,那声响却是如何传进来的?那又是什么声响? 谌仲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张破抹布,这声响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从哪里听过。 倏然,细微声响又起,众人贴紧石门,纷纷想要听的清楚。 这次的声响起初似龙吟又似狼嚎,阡陌交错,时成落叶簌簌,时成落英缤纷,竟好似夹杂无尽剑意。 陡然,似有锤鼓声符合,刚劲之力非凡,众人脑中好似有千军万马踏蹄而过,声闷低沉,又好似巨龙苏醒前的愤然。 再然后,竟有琴瑟之音传出,弦如秋波,撩动芳华,时而如潺潺流于绿草遍野草原的流水,时而好似有人在瑰丽的万花丛中轻轻踱步,然后缓缓捏起最美最绝代的一朵生命之花,将之抛洒到充满喧嚣与糟乱的尘世中一样。 沉了半响,这些声响再度消失不见,天地又归附于宁静与祥和。 易有辕的脸色忽然由白变青,嘴唇竟也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好像想到了些什么。 他木讷的将目光转向凤绮言,对于这位月神的嫡传子弟,此时的烧香人,将来神庙的庙堂之主,他一向心悦诚服,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你只要依附在他的身旁,就永远会是一位胜利者,所有人都喜欢以胜利者的姿态来俯视整个天下的,易有辕自然也不例外。 凤绮言细眉紧蹙,向来沉稳定力超然的他竟也露出半分愁容,江枫渔火两兄弟面面相觑。 “这……这声响,似……似是剑意。”千奉潇然喃喃开口说道,他似是不敢肯定,所以猜测的极为小心 太弦道:“这的确是剑意。” 千奉潇然道:“但先前那蝉鸣声是?” 凤绮言道:“也是剑意。” 千奉潇然错愕道:“莫非里面有人在斗剑?” 凤绮言道:“的确有人在里面斗剑,而且不止两人。” 他的话着实惊讶了场中所有人,被白玉石门拦住的众人,本以为发现了百年未曾出世的白帝宫,哪想竟有人捷足先登,竟抢在他们先头解开这白玉石门的开关。 那些觊觎白帝宫传承与宝物的人有些焦急了。 经凤绮言一说,谌仲忽然恍悟,脑中一闪,似是想起那个冷若霜冰的无情之剑。 剑如游龙出鞘似泯生,洗尽纤尘不染片红的青竹一剑。 谌仲心喜,方才那其中一道剑意定然是洗尘剑无疑,他竟先前一步到达了那白帝宫中,那与他斗剑的人又是何人?谁能接下他的出鞘一剑?种种疑问窜入脑海不得而解,想到能够再次见到傅青弈,那种期待竟演变为喜悦和兴奋。 千奉潇然忽然恍悟,叫道:“那另外两道声响,一个是妙音天罗,一个乃是佐尔禅咒。” 凤绮言点头道:“没错的,那音律弦动明快,有织网天下万物的虚幻之音,也只有琴心兄的妙音天罗了。” 千奉潇然道:“大盈若虚,佐尔禅咒,大佛国灵瞰寺的绝学,这又是何人?”说道这里,他的眼神霎时变作惊骇,喃喃道:“莫……莫非是忘……” 凤绮言摆手笑道:“九穹传世之一的人,大佛国的大禅生修罗,怎么会来到这里?潇然兄多想了,何况这佐尔禅咒的功力尚浅,念此咒的人,修为绝不会高于我们的。” 千奉潇然摸了一把冷汗,随即点了点头,凭他的阅历能够听出一道声响乃是南疆大佛国灵瞰寺的绝学佐尔禅咒并不困难,至于那念此佛咒的人是谁,他却是想也想不明的。 江枫蹙眉道:“莫非是佛家济世?” 渔火道:“能念得佐尔禅咒,除却佛国济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 谌仲心道:他们口中的佛家济世,莫非便是替代大佛国灵瞰寺行走天下的人?、 这佐尔禅咒乃是佛家至高绝学,只有佛家济世方能修习。 上一代佛家济世,乃是唐小环七子游中一员,以佐尔禅咒威震天下,游历天下之时,无数凶恶妖魔被其渡化,也是享誉天下的佛家门徒。 方才通过这白玉石门传出四道声响,一为妙音天罗的琴心,二是佛家济世,谌仲心下想着另外两道剑意,其中一道如流光嘤咛,寸芒破空的定然是傅青弈了。 值得奇怪的是最后一道剑意,那股剑意听似波澜不惊,寒鸦不鸣,饱含凄冷苦涩,但其中夹杂的剑意却是犹如兵家厮杀,虚实难辨,时而呼啸,时而宁静,时而见锋芒而不显,时而从容而淡然,这若是一个人所施展的剑意,那这人该是何等的强大? 修剑道者,皆是以剑道之心来传承剑意,鲜少有人会修炼几种剑意,毕竟贪多不华,难成大气,但那股剑意,却是涵盖多股剑理,其中道家中庸剑理,佛家禅剑不杀之道,儒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剑理,兵家的诡剑之理,那数道剑意竟兼而有之,且皆是已入半臻化。 想到这里,谌仲的脸色已变的煞白,他曾看到过傅青弈的剑,那一剑寒芒,从不落空的剑,着实惊艳了他。 心下又想到那夹杂着无数剑理的剑意,不由的却是微微为傅青弈有所担忧。 212.第212章 门后的八足巨龙 “那其他两道剑意?究竟是何人?”千奉潇然有所疑惑,索性问出声来 凤绮言含笑敛眸,目光却是朝着谌仲透射而来,颌首道:“谌探花觉得呢?莫非认不出你的老朋友?” 谌仲淡笑道:“我自然认的出的。” 他目光却是撇向神态恍然的易有辕 琅琊之星易有辕在那樱花山庄脚下败在傅青弈剑下,他也是少有的能在傅青弈剑下生还的人,毕竟傅青弈没有杀他,若非要寻个原因,那只是因为傅青弈那时候并不想杀人,易有辕也该庆幸自己没有随了太阿二圣一样,死在傅青弈的剑下。 想起那天外飞仙一剑,如今他还是心有余悸的,那一剑太快,太准,太戾,他看过许多剑客的剑,见过磅礴大气的剑意,也见过行云流水的剑法,更见过念力催动剑阵的剑仙人物,却是没有见过傅青弈那样的一剑。 那剑太过简单,简单到出剑即回,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你却无论如何也不知他如何拔剑,如何刺出,他的剑便已指向了你的喉咙。 方才那寸芒剑意,易有辕自然不会忘记,他轻叹了口气,口中慢慢的说道:“青竹一剑,洗尽纤尘,除了洗尘剑,谁能刺出那寸芒剑意。” “洗尘剑。” “傅青弈。” 没有人听到这个名字还能故作镇定,天下年轻辈分中唯一能与妖族大圣转世的源柒君齐名的剑客,从不落空的第一剑,他的风头与威名,几尽盖过九穹传世的那些人。 千奉潇然长吁一口气,叹道:“竟然是传说中的洗尘剑,据说他入了明楼,这次初世,莫非已成明楼的天下悬镜?” 他的话一出,场间顿然无声。 天下悬镜,代明楼入世的子弟,知所以场间所有人都感到讶异,实则是因为明楼上一代的天下悬镜太过出名。 上一代天下悬镜叫做唐小环。 也许天底下有人不知五大至尊,不知传奇四圣,不知九穹传世,但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唐小环。 如果非要问个缘由,那只能说唐小环太过传奇,他的一生只能用传奇来形容。 “天下悬镜,好威风的名字。”凤绮言竟拍手笑道:“但不知遇到妖族的转世大圣,又有几分胜算?” 千奉潇然错愕道:“你是说里面的另一道剑意是……是源柒君?” 易有辕与太弦等人的脸色也是变得煞白无光,似是光听到了那个名字,就会让他们感到惴惴不安。 凤绮言点了点头,目光与江枫对视,江枫却是叹道:“那的确是他,七解剑源柒君,不会错的。” 天下十大巨子排行榜首的源柒君,妖族大圣转世之身,若说江枫易有辕太弦等人是天才中的天才,那源柒君便是凌驾于天才上的天之骄子,没有人像他一样把强大当做理所当然,他无需过分的追求武学的极化,也无需追求境界的高深,因为这些对他来讲,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谌仲对源柒君的事迹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偶尔在其他人口中听闻过一些,起初他并未太过在意,但是方才听到的那几股颇为诡异新奇的剑意,却是让他对这位天之骄子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尾勺明媚鲜少出寒岚山,对于源柒君的传闻也只是略闻一二,只听闻那个家伙乃是妖族大圣转世,一手剑法已入臻化,身边常年跟随一个背剑匣的海狮剑仆,便是他那天下第一的老爹都对其赞赏有加。 她转头发现崖渔的脸色也是微微有些异变,于是开口问道:“崖哥,你见过那源柒君?” 崖渔楞了一楞,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但我从一个人口中听说过。” 尾勺明媚道:“谁?” 崖渔道:“启神子。” 尾勺明媚继续问道:“莫非启神子与那源柒君交过手么?” 崖渔点了点头,似是回想往事,沉了半响,口中低喃道:“神游境以下,真的没有人能够让他拔出第三把剑吗?”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极为认真,似是在思考和考究一个极为慎重的问题,尾勺明媚见状,也是不再说话打扰。 ………… 石门内再无声响传出,变的很静很静,所有人都在思索如何打开这道石门。 倏然间,有吱吱声响传出,声响细微,但依稀可闻,不消片刻,那声响越发清晰,似是阀门启动。 众人纷纷被这股莫名声响吸引,忽有人指着石门叫道:“是……是门要开了。”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撤离石门几丈外,谌仲背负那红衣少女也是站到石门不远处,朝着那石门观望。 只听那阀门开启声越发低沉,似有人从门另一侧缓慢推动,有刺目亮光从门缝中透射而出,光亮耀目,如一道霹雳刺入目中,众人纷纷掩目,那声响缓慢增大,光芒越发刺目,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中。 声响终于停顿,那道石门也是完全打开。 沐浴在白色光芒中的众人缓缓睁开双眼,光亮未曾退却,但较之先前却好了许多,已能辨事物。 站在这偌大的石门前,无论什么人都会显得异常渺小,当所有人透过石门的白芒瞧向另一侧的时候,每个人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一条周身散着耀目白光的巨龙就悬在在石门另一侧的一个圆形宫殿半空,呲着森然的獠牙,瞪着可怖的兽目,在宫殿半空不住的畅游转动。 巨龙身下竟有八足,这竟是一条八足白龙,想来场中的众人从未见过真正的龙身,每个人都似乎被眼前的八足巨龙散出的威严之势所震撼,久久不能出声,甚至连走向前的勇气都没有。 神庙与寒门诸人很快从惊骇中苏醒过来,凤绮言面露惊喜之色,似是发现让他万分期待的东西,他竟无视众人,率先走向前去,神庙众人紧跟其后,寒门诸人也是不甘落后,走过石门。 谌仲背负着红衣少女走在最后,踏过足有半人之高的门槛,发现那石门之外,竟是类似于祭坛一般的神圣之地。 祭坛宽广,中央是一座镌刻着无数瞳孔图案的白色巨大石墩,那条八足巨龙就悬浮在石墩的上空,似是被某种力量牵制着,使之完全不能脱离而出。 祭坛四侧有着无数层的阶梯,阶梯陡峭,每一节似都有半丈之高,朝着最下层的石墩绵延而去。 石阶有四道,每一道的尽头上方都有一座偌大的石门,谌仲已瞧出,那些石门和方才阻拦住他们去路的完全相仿,心想想必通往这祭坛的路口却是有四处的。此时四道石门已全部开启,每道石门中都有人缓缓涌出,顺着阶梯朝着最下方的祭坛而去。 并未用太长的时辰,众人都已来到那祭坛之下,八足巨龙依旧悬空盘旋,时有低沉的龙吟声传出,似是在警告着什么。 祭坛底部开阔异常,容纳千人也是尤有余地,祭坛中央的方形平台四角,各有一根通天的白玉石柱,石柱莹白如玉,镌刻无数瞳孔散发着奇异的光芒,汇聚在那正中央的石墩之上。 那石墩中央处,却是有一颗明晃晃的白玉石珠,原来那刺目的白光,便是从此白玉石珠中散发而出。 那条白色巨龙此时已安稳下来,悬空侧卧,似是昏昏欲睡,低沉的鼾声隐隐可闻。 从四道石门涌出的人已齐聚祭坛底部,各占一方,目光却是汇聚在那祭坛中央,久久无人出声。 祭坛石墩的四侧,四道身影依稀可见。 那四道身影似是根本没有在意蜂拥而至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深邃的眸子都锁在悬于半空几近酣睡的巨龙身上。 青衫磊落,背脊挺拔如磐石,腰间是一柄青翠竹剑,坚毅深邃的眸子透着冰冷寒凛之气,傅青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杀气。 谌仲第一眼便瞧见那冰冷无情的青衫下颀长高挑眉宇高傲的少年,当然,还有那少年腰畔的那柄青翠竹剑。 “果然是你。” 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一股久违的笑。 213.第213章 祭坛争斗 傅青弈没有动,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蜂拥而至的人很多,所以场面显得有些嘈杂和混乱,但这些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双冰冷的眸子偶尔散出一股淡青色的光泽,幽寒而冷冽。 谌仲又朝着另一人瞧去,那人身穿白衫,头裹凉巾,正闭目盘膝坐于石墩一侧,白净的长衫遮住他的膝盖,膝上是一把湛蓝的无弦琴,这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并未抚摸琴身,而是平静安详的垂在腰畔,一头幽蓝的长发披在他瘦弱的脊背之上,显得他越发的清瘦和纤细。 看到那无弦琴,谌仲便已猜出这人定然是那妙音天罗琴心无疑,他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他从没想到那能弹出音杀之气的琴心,竟然是这般柔嫩弱不禁风。 他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人。 那的确是一个佛家子弟,油亮的脑皮上除去光亮哪里能看到一根头发?他的眼睛大的出奇,鼻孔大的出奇,嘴巴也是大的出奇,耳朵更是大的出奇,那厚重的耳垂几乎快要垂到了肩膀上,他的手臂能垂到膝盖,而双腿却是极其短小,两条腿加起来似乎也没有他的一条手臂长,这的确是一个怪人,一个长相十分怪异的人。 这样的一位其貌不扬的小和尚,竟便是当今替代大佛国行走天下的济世? 所有人瞧见这长相怪异的小和尚时,都不禁蹙起眉头,因为他的长相实在太过丑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小和尚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 谌仲却觉得十分有趣,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佛家子弟,若不是天赋异禀,有着超乎常人的慧根与佛念,凭他如此不堪的面貌,如何能胜任佛家济世?想必这小和尚定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本领。 那身为佛家济世的小和尚想必对旁人的异样眼光已司空见惯不加理会,只是睁着牛大的眼睛盯着半空酣睡的巨龙怔住发神,口中不时有口水流出,却是被他张口吸了回去。 忽然,他双掌合十,口中倏然念念有词,声小甚微,若非凭借念力倾听,绝难听的清楚。 想是场间众人早已知晓这能够念出佐尔禅咒的小和尚便是那南疆大佛国灵瞰寺走出来的济世,既为佛家济世想必念出的定然是摒弃执念的禅宗物语,所以每个人都屏息侧听想要一闻传说中能醒人天识的佐尔禅咒。 “蒸羊羔儿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酱鸡腊肉卤味鹅。” 当听到那身为佛家济世的丑陋小和尚在这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年轻辈份目光注视下竟碎碎念出这些荤食菜谱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谌仲也是摇头苦笑,正欲抬目朝人群看去,却见一行人拦住另一行人去路。他定睛一瞧,险些叫出声来,那拦人的却是西寇国剑胆等人,被拦住的人赫然是颜欢百里闲白酒子辛助四人。 只听剑胆口中冷笑道:“颜欢,上次让你逃了,我看你这次往哪跑,你若是识相,就乖乖随我回去接受处置,瞧在那个人的面子上,我父皇自然不会杀你,但你杀了我们老九的事,却不能轻易算了。” 谌仲心道:这剑胆口中的老九自然是那死在不归林中的胜屠公子了,我当时与颜兄弟一起,事情的经过却是明白的很,剑胆将这罪名施加道颜兄弟头上,却是冤枉他了。他心下又一想,暗道:想必剑胆知晓颜兄弟是那羽族后裔,定是要从颜兄弟手中找到那千缕羽披的下落。他心下轻叹口气“颜兄弟全族皆备寇皇所杀,唯留有颜兄弟一人存活,想必是要找个借口斩草除根了。想到这里,谌仲暗暗攥紧拳头,一会这剑胆若要为难颜兄弟,他定要施加援手。 忽听颜欢沉声道:“你不用瞧在那个人的面子,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们那胜屠公子,我若说他不是我所杀,你们也不会相信,那我索性便承认好了。”说着他眉梢一挑,笑道:“我杀了他,你又能将我如何?” 剑胆冷笑道:“你承认便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自然要杀了你,为我们那老九报仇。” 身着光艳袈裟头皮亮如明镜的百里闲却是讥笑道:“好一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踏步向前,厉声道:“颜兄弟族人三百条性命,又该如何偿命,莫说那胜屠公子不是颜兄弟所杀,便是颜兄弟所杀,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剑胆斜眼撇视百里闲,沉声道:“我与他的事,怕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百里闲嘿嘿笑道:“谁说不关我的事?颜兄弟的事那便是我百里闲的事,你那五大至尊的老子灭人满族,犯了天忌,我即为印宿游侠,便不能坐视不理。” 场中众人听此言纷纷一惊,错愕的瞧着这身着袈裟倒似是佛家子弟打扮的少年竟口中自称是那传说中的印宿游侠,但见剑胆的脸色,想必这光头少年所说不虚。要知历代印宿游侠专管世间不平事,以侠骨风范名扬天下,但这印宿游侠却是要管五大至尊之一寇皇的事,怕只怕还没有那个能力。 剑胆怒眉立挺,沉声说道:“怕只怕你管不起。” 百里闲依旧嬉笑欢颜,笑道:“印宿游侠从来不管管的起的事。” 剑胆知晓这印宿游侠修为不俗,自己绝没有必胜的把握,却是撇眼朝着祭坛当中的琴心瞧去。 始终垂手腰畔的琴心似乎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依旧抿口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称蜀山十一子的白酒子与那背着卷草席赤足少年辛助也是讥诮的瞧着面前的剑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要为难颜欢,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剑胆骑虎难下,忽然两道身影蹿出,电光一闪,便落入祭坛当中。他口中暗叫糟糕“这两个家伙还是没有沉住气。” 那两道身影一青一红,若两道电光一般竟落在祭坛当中傅青弈的身后,寒光一闪,抽剑出鞘,直指傅青弈背后,两柄剑一青一红,流光四溢,一看便不是凡品,穿青衣的少年寒声道:“你就是傅青弈。” 这两道身影极其迅捷,如鬼魅魍魉一般虚幻似影,凭谌仲的那一双栈目,竟也只能隐约捕捉他们的行动轨迹,可见这两人的修为绝非泛泛之辈,听他们所言,竟是要找傅青弈的麻烦。 背负双手一双寒目凝视半空酣睡巨龙的傅青弈似是并未听到这青衣少年的质问,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转过身来。”青衣少年持剑厉声道 “我太阿两位师叔,可是你杀的。” 214.第214章 太乙分光 谌仲这才了然,这两人之所以要找傅青弈的麻烦,却是因为太阿二圣的事,此事因他而起,他更是险些丧在太阿二圣之手,若非傅青弈出手相救,他如今早已是个死人。 场中顿时哗然一片,九穹传世之一向来护短心狠手辣的杀生不留活原十娘创建杀手组织客栈,几近囊括天下半数名声显赫的隐秘杀手,太阿二圣盛名许久更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竟双双死在一未达弱冠之龄的少年手中,尽管这人是天下十大巨子中的洗尘剑,那也足够震惊众人,毕竟他还只是一个灵恸巅峰的修行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是来报仇的?”沉寂许久之后,傅青弈终于缓缓说出这样一句话 青衣少年道:“不错,正是来杀你。” 傅青弈哦了一声,道:“那为何还不动手?” 青衣少年冷笑道:“你为何不转身,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傅青弈摇头轻叹,道:“杀你两人,何须转身。” 红衣少年脾气暴躁,朝着青衣少年道:“大哥,不必和他废话,太阿两位师叔定是被这贼人偷袭而死,否则凭他,也能杀了太阿两位师叔?和他讲什么道理,一起动手杀了他为师叔报仇在说。” 话音方落,便是一道红光剑芒挥出,直袭傅青弈背脊,那青衣少年也是不再多说,擎剑一展,剑尖便蹿出一道青芒。 两道剑芒陡然袭杀而来,傅青弈却是动也未动,待剑芒几乎触其背时,他只是身形微微一抖,劲风呼起,他黑发纷扬长衫舞动,单凭催动体内的元气,竟将两道气势颇凶的剑芒泯灭。 “好一个洗尘剑,不说别的,单是这分定力,我百里闲便佩服你三分。”十八岁之龄融为四代印宿游侠的百里闲自恃甚高鲜少称赞他人,如今瞧见傅青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气势摧毁来势凶猛的两道剑芒时,却是不禁赞扬出声。 “这两人想来是客栈的人了。”擎着酒壶仰头灌入喉中,白酒子却是笑道:“修为倒也不凡,也不愧是杀生不留活教出来的好徒弟,但眼光着实差了些,凭他们也想杀傅青弈。”连连叹息摇头“若是再修炼了百十年,怕是能逼他出手拔剑的。” 谌仲心下也是暗暗吃惊不已,心道:多日未见,他的修为越发的精进了许多。 浊牙俯身低头在崖渔耳边轻声道:“公子,这便是洗尘剑傅青弈,当今明楼的天下悬镜,天下十大巨子行排第二的人物,公子要与此人交手,需得多加小心,传闻他第一剑从不落空,自出道以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抵挡住他出手的第一剑。” 崖渔颌首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傅青弈冷凛的背影,忽然对着身后的尾勺明媚低声道:“明媚,那太阿二圣当真是死在他的手中?” 尾勺明媚点头道:“当时那太阿二圣意欲擒杀我。”她媚眼却是朝着谌仲瞧了一瞧,又低声道:“却是谌公子救了我,后来便是那洗尘剑出的手,两剑杀了那太阿二圣。” 崖渔皱眉道:“只有两剑?” 尾勺明媚点头道:“只有两剑。” 崖渔凝眉沉思半响,却是没有在多加询问。 来自客栈的两位持剑少年修为不俗模样也算清俊却是多少有些不识时务,场中人但凡眼不瞎的人都能够瞧出傅青弈压根就没有出手的打算,乐的看热闹的众人也是没有多言,只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样子想要瞧一瞧洗尘剑的必杀一剑如何展露锋芒。 青衣红衣两位少年出手既被人无情将剑芒抹杀,多少丢了些脸面,两人相视一眼,似是达成某种协定,青红双剑陡然交叉,两股异样剑意竟合二为一。 “太乙分光剑。”场中似有人瞧出这两股交叉而成的剑意的名儿,脱口叫出也是惹的场中起了不小的轰动,要说这太乙分光剑乃是道家灵恸境的上品剑法绝学,以老板娘自居的原十娘年少之时持焚秋燃冬两柄宝剑凭此道家剑法绝学无往不利,此时这穿青红衣的两位少年竟施展出这等剑法,想必也是得到原十娘的指点方能修炼而成。 双剑合一的威力着实不小,那酣睡的巨龙睁开睡眼惺忪的斗大龙眼也是瞧了一瞧,而后便依旧沉睡过去,似是对此间情况不闻不问,饶是场中剑光大作竟也丝毫不影响它沉眠。 “拿命来。”穿青红衣来自客栈的两位少年似是对施展的这套太乙分光剑极为自信,剑意横空而出时便露出自信的笑容,想是已将这目中无人的洗尘剑当做将死之人。 太乙分光的剑意已出,自然没有收手的打算,倏然间青光一闪,傅青弈竟已凭空消失。 再次出现,却是已到了那两位少年面前不足半丈之处。 他的身形太快,没有人瞧见傅青弈如何虚闪躲掉那太乙分光剑,但所有人的瞧的清楚,那看起来气势颇为凶猛的太乙分光剑,竟是连他的衣角都未沾。 傅青弈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在客栈的两位少年眼前,着实将二人吓了个激灵,两人匆匆缓过神来持剑刺去,却见面前的傅青弈足跟迈出一个奇异步伐,竟凭空一闪,朝后退去,轻松避过两人夹击一剑。 二人见剑势落空,急忙撤剑护住身形,两道青红剑光如练,形成剑气之盾,哪知恍惚间,一道劲风如利剑袭来,竟霎时穿破剑盾,直袭二人面门。二人躲避已然不及,心下惊惧不已。 忽有琴弦律动,音波撩空,两道五行音波破空而来,与那如利剑一般的劲风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杀意被音波所阻,将来自客栈的两位少年从死亡边缘拉将回来,二人长长舒了口气,目光朝一侧瞧去。 垂手侧畔盘膝而坐怀中一把无弦琴的少年缓缓站起身子,消瘦的身形孤零如枯,有微风吹动他轻薄衣衫,使之更显柔弱,慢慢将怀中无弦琴系于背上,少年清澈的眸子渐渐转向一侧,口中淡淡说道:“你若杀了他二人,我该如何向十娘交代。”慢转额头,朝那青衣红衣两位少年淡淡道:“我尚且没有把握接下洗尘一剑,你二人又哪里来的勇气去挑战他?” 青衣少年恨声道:“难道我太阿两位师叔的死,便这样算了吗?” 琴心微叹道:“你二人既然是客栈的人,想必听过一句话。” 红衣少年道:“什么话。” 琴心道:“没有做好被杀的觉悟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杀人的。” 二人沉默不言,凤绮言却是走向前来拍手笑道:“琴兄这句话说的没错,一个人若没有做好被人杀的觉悟,又凭什么去杀人?太阿两位前辈的死。”他连连摇头“委实可惜的很。”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却是听说老板娘打算西出客栈去明楼讨要说法,他不愿与晚辈相斗,就只能去找那位明先生了,那些人的事,我们自然无从参与,也没有本事参与,自有他们自己解决。”凤绮言此时说出话来,却是给了这两位客栈少年一个台阶,这两位少年自知绝非傅青弈对手,既然老板娘出面解决,他们也不便在与傅青弈争斗,各自退到一侧,不再多言。 215.第215章 黑八月 凤绮言南出神庙手持冰魄神花,已是荣为神庙烧香人,与傅青弈的天下悬镜佛家济世印宿游侠等齐名,场中认识他的人虽不甚多,却也多少有些耳闻,天下势力颇多,神庙又是屹立顶峰的几大势力之一,烧香人的地位自然颇高,众人听他说话,也是没有反驳。 凤绮言含笑环视四周,朗声道:“既然能够来到这苍白之陵中,那诸位也便是这天下的英才之辈,如今恰逢白帝宫现世,乃是百年难得的机遇,首要之事,却是要寻找白氏一族留下的传承与宝藏。” 场下有人叫道:“凤公子所言甚是,眼前首要之事,却是降服这八足白龙兽,寻到进入白帝内殿的入口。” 凤绮言道:“据我所知,白帝宫内殿之外有一圣兽八足白龙,想必便是此条白龙了,传闻它乃是白帝当年的坐骑,有着神游境巅峰的实力,如何降服的了?” 众人听罢纷纷骇然,神游巅峰的时候,那足以堪称一方巨擘,能进入苍白之陵的人可都是些灵恸境的修行者,这要如何通过? 此间场地人数众多,却无人能拿出一个注意,沉了半响,却听有人道:“这八足白龙传言是负责守护白帝宫内殿的门神圣兽,凭它神游巅峰的实力,我们是无论如何也降服它不过的,如今它竟动也不动,昏昏欲睡,对我们不加阻拦,想必是在试探我们,我猜想,这其中机关,定然藏在这祭坛石台中。” 有人叫道:“莫……莫非它被封印了不成?” 也有人道:“这祭坛能够将这八足白龙困住,凭我们的实力,如何能解开其中奥秘?” 众人纷纷点头,这八足白龙既是守护白帝宫内殿的门神,若有陌生人来到此间,它定然会施威阻拦,但看它现在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竟好似对场间的事不闻不问,的确古怪异常。 凤绮言笑道:“场间可有哪位朋友知晓这白帝宫的秘闻?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 却见千奉潇然缓缓走出,他先前始终沉默在侧眉头紧锁似在沉思些什么,只听他慢慢的说道:“这应该是见首擒龙阵。” “不错,这正是见首擒龙大阵。”却见一行人缓缓走出,说话的少年粗犷豪野,身壮体阔,背负长刀,满脸戾气。 谌仲瞧见此人心下微微一惊,这说话的来人却正是四大世家秋家的秋怖,与他并肩而战的那少年一袭黑披遮头看不清容貌,只路出一双黝亮双目,却正是那黑八月八月初七,两人身后跟着不少人,皆是潜渊榜上等人,易太、苑紫衣、白鹤、荀陌、宗子笙等赫然全部在列,容蓉也是随在其侧,那双冷眸却是一眨不眨,依旧冰艳十足。 忽听百里闲朗声笑道:“容家妹子,昨日我颜兄弟还念叨你的人儿,说好久未见到你,颇有些想念,哪想今日便见到了你,你可还好。” 颜欢尴尬不已,不悦道:“你胡说些什么。” 容蓉冷若冰霜闻声不语,心下却是犹如鹿撞怦怦跳个不停,羞红的娇靥更是绯红一片,她秀目朝着颜欢瞥了一眼,却是发现颜欢瞧了未瞧她一眼,不禁心下有些怅然萧索,百里闲当着如此众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来,却让她一姑娘家如何不羞? 苑紫衣冷笑道:“我家妹子自有我们来保护,就不劳烦阁下担忧了。” 百里闲向来话僗,啐了一口,笑道:“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自保尚且困难,如何保护的了容家妹子。”说着他指着一侧道:“据说那个家伙行舟守夜在邙江中将你打的哭爹喊娘,卧床半月不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苑紫衣朝着百里闲手指方向瞧去,却见那人正是那狼羁剑断天等蛮族一伙,那断天此时也是迎向他的目光,满脸的不屑轻蔑之意,苑紫衣悲愤难当,冷笑道:“当时我一时大意,被这贼人暗算偷袭,否则他岂能伤我。” 断天冷笑道:“凭你那点微末本事,却还不配让我偷袭暗算,若非让你带话回去,我早就将你在邙江中宰了。” 苑紫衣依仗身侧有八月初七秋怖等人,胆子也是大了几分,冷笑道:“阁下的口气不小,就不知道本事如何了。” 苑紫衣这话说的的确有些不知廉耻,便是身侧的秋怖都有点挂不住脸面,沉声道:“紫衣,不要招惹麻烦。” 苑紫衣道:“怖哥,我……”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劲风朝着自己面门袭杀而来,却是断天指尖挥出的一点寒芒杀意。 这点寒芒有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之下竟暗藏杀机,凭苑紫衣的修为绝难躲避,他骇然大惊满脸惊恐之色。 凭空伸出一只黝黑的手,竟一把攥住那点寒芒,黑手重重一捏,那点寒芒霎时变成粉末,出手的是八月初七,他冷声道:“狼羁剑,不过尔尔。” 断天一怔,愤然道:“黑八月,你找死不成。” 八月初七冷声道:“凭你还不配与我交手,启神子何在。” 詹司台冷笑道:“你那北靖王的主子如今都拜在我们蛮帝之下,你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我家老大的名号,岂容你这奴才直呼。” 忽而幽风大起,一道黑影如电光一般穿梭而出,再看场中情形,八月初七竟一把攥住詹司台的脖颈,单手将他提将起来。 詹司台眼神大骇,无奈喉咙被八月初七紧紧锁住,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哼叫。 “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没人去怀疑八月初七说的话,单凭他杀意盎然的声音就能够体会出,他绝不是一个喜欢说假话的人 詹司台臭名昭著,场间与他有间隙的人也是不少,见其被八月初七一招锁住,倒是幸灾乐祸的颇多,苑紫衣更是眉开眼笑,恨不得八月初七一把掐断詹司台的脖子,为他一雪前耻。 谌仲见八月初七一招制服詹司台,心下暗想“这八月初七也的确了得,难怪那日在万花楼中能够直面挑战傅兄弟,他如今虽未能列入天下十大巨子,但想必下次宿生大会,从新排名巨子席位,定然会有他一席之地了。 断天等人见状,纷纷亮出兵刃,但碍于詹司台被制,又对黑八月的手段有些熟络,知其性情不定杀人如草芥,却也是不敢轻易出手。 黑袍披风轻扬,八月初七拂袖侧目,右手暗暗施力,詹司台脸色变霎时铁青,几近窒息,八月初七却是不紧不慢,环视四周淡淡道:“启神子,你还不出来,当真以为不敢杀人么?” 忽然有踱步之声缓缓传入众人耳畔,众人寻声瞧去,只见高大台阶上端巨门口,一浓眉虎目的少年骑着一头黑豹慢慢走将出来,待到台阶之上,这少年朝着座下黑豹轻轻拍了一拍,那黑豹似是通晓灵性,止步不前,俯首亮出两颗金光闪闪的獠牙,瞪着凶恶兽目俯视下方祭坛的众人。 “老大。”蛮族等人纷纷大喜叫道 这骑着通灵黑豹的人,却正是天下十大巨子行排第三的启神子,场中一些修为尚浅的人,几乎不敢直视他座下通灵黑豹的双眼,只觉一股戾气袭入灵识内,惊惧之心倏然而升。 216.第216章 忘悠然!了尘缘 启神子浓眉虎目,方正脸,高鼻梁,身高体阔,威挺健硕,较之常人不知雄壮几分,背上覆着一条虎皮裘毡,袒胸露乳,胸口一道疤痕自左肩直至右腹,看起来格外可怖瘆人。他背上悬着一柄宽大的长刀,长刀无鞘,刀尖几乎垂到地上,刀柄却是高出半头有余,加之他身形本就高大,这柄刀更是显得巨大无比,但他背在背上却好似无物一般。 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走下台阶的打算,只是用低沉的嗓音淡淡说道:“你要找我。” 八月初七一把将手中的詹司台抛到一侧,冷声道:“方知秋可是你杀的。” 谌仲心道:“这方知秋又是何人?心下一琢磨,心想:想必是黑八月的朋友,被启神子所杀,这黑八月却是来找启神子报仇来了。” 启神子笑道道:“我杀的人太多,想不起来这什么方什么秋,但你既然这样说,那就算是我杀的好了,怎得?你要报仇?” 八月初七冷声道:“不错。” 启神子接连冷笑,忽然座下黑豹幻做一道电光,越过众人头顶,落入祭坛当中,距八月初七不过半丈有余,座下通灵黑豹对面前这被黑袍包裹的少年似是颇为忌惮,发出低沉的敌意吼声,他虎目讥诮的瞧着面前黑袍少年,似是颇为满意,口中道:“听说你是那潜渊榜上的第二,还算可以当做我的对手。” 昂着高傲的头颅不可一世的启神子环胸而抱,面带微笑继续说道:“来吧,我便在这里等你,瞧你如何杀我。” 他的话嚣张万分又似胸有成竹,话意再明显不过,根本未将眼前这潜渊榜第二的黑袍少年放在眼中,两人相距不过半丈,他却是一副随意懒散之态,绕是黑八月想不怒也不成了。 八月初七的面颊被黑袍遮住看不清人表情几何,但凭空散出的杀伐之气,却是证明了八月初七的确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谌仲心下却是暗叫糟糕,他知两人皆是灵恸巅峰的修行者,但至于孰强孰弱却是不得而知,启神子成名及早,更是天下十大巨子中的人物,想必较之八月初七要略强一些,但八月初七敢当面挑战启神子,这种让常人瞧来略显愚蠢的决定着实让人有些费解,八月初七当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也定然有着取胜的把握,但此时他却动了怒,要知,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战,不仅仅凭的是实力,还有对对方心里的把握,这点瞧来,却是启神子占了上风。 黑袍少年挺身站立,便是连动了未动,场中寂静如斯,所有人的期待着这两人之间的决斗,似已忘记此时处在这白帝宫祭坛之内,更是忘记一侧酣睡的八足巨龙。 似是杀气弥漫浓烈,吵醒了原本沉睡的八足白龙,白龙缓缓睁开双眼,盘旋半空的长身也是缓缓蠕动不止,凶戾目光竟瞥向场下欲打斗的两人,兽口微启,有龙吟徐徐传出。 龙吟惊诧全场,场中众人哪还有心思关注那两位惊才的决斗?打架哪里都有的看,能闻得龙吟,却是万年不遇,纷纷仰头昂首瞧此异象。 没人能听的懂龙语,但每个人都知道此时这八足巨龙定是在说着什么。只见那长相丑陋怪异的佛家济世小和尚合十双掌,缓缓说道:“两位施主何必大动干戈,若是惊到了这八足白龙,在场的所有施主可都没办法脱身的。” 他的话不急不缓,却是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得倾听入耳,八月初七听此话,杀气骤降,启神子也是慢慢撇开双臂,似笑非笑的朝着那佛家济世小和尚道:“小和尚,如何称呼?” 身为佛家济世的小和尚淡淡说道:“小僧忘悠然。” 场中顿时哗然,有人颤声道:“竟……竟是忘字辈的佛家子弟。” 闻听此话向来高傲的启神子竟肃然起敬,要知九穹传世之一的大禅生修罗忘尘和尚便是忘字辈的得道高僧,如今大佛国灵瞰寺的忘字辈份中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位,皆是享誉天下的佛家大修罗或是佛门宗师,他虽知眼前的这小和尚就是如今的佛家济世,但哪想悲份竟如此这高,都快赶上他那五大至尊的师傅了。 启神子道:“不知忘尘大师是阁下的?” 忘悠然道:“那是小僧的师兄。”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色上尽是错愕神情,这丑陋怪异的小和尚身为佛家济世已足够震惊众人,更让人错愕难解的是,他竟然还是当今大佛国的大禅生修罗忘尘和尚的师弟?要知佛国三万佛家子弟,这年岁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和尚竟是那些三万佛家子弟的师叔祖了。 启神子拱手道:“失敬失敬。”顿了一顿,又道:“阁下既为济世又是忘字辈份的高僧,却是为何要来这苍白之陵之中?” 启神子问出所有人心中所想,要说这苍白之陵禁忌之一便是只许未达神游境的人进入,这长相怪异的小和尚既是忘字辈份高僧,修为可能不及那九穹传世之一的忘尘和尚,却也不会相差甚远,此时瞧来,这悲份颇高的佛家济世竟也只是灵恸境巅峰的实力。 忘悠然依旧不疾不徐道:“为了弄清一件事。” 启神子脱口道:“什么事。” 忘悠然道:“我师侄的事。” “师侄?”启神子似未醒悟,沉思瞬间,便脱口道:“阁……阁下的师侄,莫……莫非是了……了尘缘。” 忘悠然的脸色忽然沉郁,似是愁绪满满忆起伤往旧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没有人听到了尘缘的名儿时还能够泰然自若,那个三代佛家济世,小唐先生的八拜之交,七子游中一员,以十八岁之龄融为佛家济世,行走天下普度善缘除魔卫道的佛门上善之士,一念佐尔禅咒,诛杀三千群魔,二念佐尔禅咒,能与九穹传世之一的剑魔相互抗衡,三年前七子游大事件身死之迷,了尘缘自然也在其列。 众人已是了然,这长相怪异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的佛家当代济世,却是为了那个修为与年龄都大于他的师侄而来。 面色沉郁氤氲的忘悠然忽然调转额头,朝着那怔住神色的秋怖说道:“我那师侄,也是施主你那大哥的八拜之交。” “半池秋水奇诡路,一柄炼狱锁千魂。”关于四大世家秋家千年以来唯一的宗师级大阵师秋悸的故事,便是陋巷的孩童都能吟唱出几句来。 背缚惊蛰刀的粗犷少年微微叹息,忆起他那惊为天人且为七子游之一的大哥秋悸,竟有股说不出的伤感与悲切,长吁一口,却是并未多言,沉了半响,忽然脱口道:“莫非你知道我大哥的死与何有关?” 闻听此言,场下顿时哗然,要知唐小环率领的七子游,那可是千百年来囊括了天下最顶尖最惊才绝艳的七名少年,七子游中七人,不说修为如何,单单是他们的背景,便足以震慑天下群雄。 没有人知道唐小环率领的七子游历经千辛万苦周游天下是为了什么,坊间传闻其七人不过是为了平定天下纷争,才去周游列国说服各大至尊异族养息罢战,但了解内情的人却是深知,七子游周游天下绝非这么简单,他们一定是在寻找一些东西或是寻找一些秘密。最后的结果却是令天下震惊,七人凯旋归来途中,却是尽数身死,不明不白的死了,凭他们七人超越九穹传世,直逼传奇四圣,能与五大至尊相互对峙的能力,试问谁能够将他们七人尽数杀死?所以这成了一个谜团,一个三年来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所有人脑中的谜团。 忘悠然轻轻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所以才来这里寻找一些线索。”顿了一顿,依旧淡声道:“想必施主已瞧出这祭坛上的阵法了。” 秋怖点头道:“这正是我秋家的见首擒龙大阵。” 始终在一侧默然不语的凤绮言忽然说道:“传闻此见首擒龙大阵,有擒龙困凤之能,莫非这八足白龙,便是被此阵法困住?但这见首擒龙大阵,只有宗师级的大阵师方能施展的。”拱手朝忘悠然礼道:“莫非阁下认为,这白帝的坐骑八足白龙便是秋家的那位给镇压了不成?若如此说,这白帝宫内殿,却是当年被唐小环等人已光顾过了,为何没有传言流出呢?” 忘悠然微微点头,似是对凤绮言的揣测颇为满意,口中说道:“施主聪慧过人,不过只说对了一半,据小僧观察,这八足白龙的确是当年七子游的人给禁锢的,但出手的却只有两位。”指向秋怖“其中之一,便有秋家的炼狱者,也就是这位施主的大哥秋怖,其二便是我那尘缘师侄,他们二人,一人施展见首擒龙大阵,一人施展我佛门的佐尔禅咒方才能这八足白龙困住。” 挥动僧袍,缓风呼起,忘悠然口中禅语经纶急速涌出,祭坛之侧石壁上,骤然出现佛家印记,印记白光耀目,散着流萤之光“见首擒龙阵负责镇压白龙实力,禅咒负责消除白龙戾气,若非二人联手,绝难困住这白足白龙的。” 众人颌首点头,启神子开口道:“那这白帝宫内殿,当年的七子游到底进没进去?” 这句话却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只听凤绮言笑道:“阵法未破,禅咒未消,这白帝宫内殿,七子游的人,自然没有进去的,何况这白龙负责守护内殿,若此间当年有激烈的打斗,我们也不会瞧不出的,想必当时七子游的人,并未费太大力气,便将这白龙困住,待想解开祭坛的秘密进入内殿,却是没有找到办法。” 众人缓缓松了口气,来此苍白之陵,偶遇白帝宫开启,已是难得的机遇,若是被人抢先一步窥视了白氏一族的传承宝藏,岂不是空手而来败兴而归? 有人说道:“凭小唐先生等人都不能破除这祭坛的秘诀,我们又能如何?” 场中叹息声云云不断,索然失去了希望让众人失望不已。 忘悠然道:“这阵法与禅咒决不能破除的,否则白龙脱困,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 “这如何是好?” “便这样走了不成?”说话的人颇有些不甘 忘悠然道:“方才我与其他三位施主,各自施展绝学,想要破除这石台祭坛,却是毫无作用,想必这祭坛定是被白帝施加了某种障术。” 说着他微微叹道:“也许只有白氏一族的族人,才能够进入内殿吧。” 217.第217章 进入内殿 谌仲忽然有些奇怪,对这佛家济世的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停了少顷,却是忽然恍悟“其他三位施主,这里原本是有四个人的,那天下悬镜的洗尘剑傅青弈,妙音天罗手抚无弦琴的琴心,加上这年龄不大长相怪异的佛家济世,那第四个人据先前推断,应是那妖族大圣转世天下十大巨子首位的源柒君了。”他转睛朝一侧瞧去,却是发现那里早已没有了半个身影,他心下暗暗吃惊,心道:这人好高深的修为,不露声色的遁去,场间这么多的高手,竟无一人察觉。” 正自遐想,忽闻耳边有人轻声说道“热闹看够了没有。” 这声音曼妙酥松,动听之极,似在他耳畔轻轻低语,谌仲一怔,四下瞧去,却见身后的那红衣少女不知何时苏醒过来,他瞠口道:“你……你醒了,不……不是要三日?” 红衣少女轻轻一哼,语气颇为清高“对我来说这点伤势,三个时辰就足以,其实我早就醒了。”拍了拍木讷书生肩膀,莞尔一笑道:“多谢。” 谌仲苦笑摇头,道:“你的伤势?” 红衣少女秀额微扬,目视祭坛中央,盯着那八足白龙恍惚出神,似是未听到身侧长相白皙书生的关切之语,停了少顷,却是又瞧向谌仲,在那书生清逸的面颊停顿了少顷,口中呢喃道:“这就是唐叔钦点的探花郎?模样倒是清俊,为人也是颇为仗义,不是说他是先天虚体,不能修行么?” 想起先前这红衣少女不知得罪了多少场中的人,在加上背上那柄极为特殊的韶华剑,谌仲摇头叹道:“我若是你,绝不会愣在这里出神。” 红衣少女轻轻一哼,低声道:“你是让我逃咯?” 谌仲叹道:“这里的高手很多,他们若是要找你的麻烦,恐……恐怕” 红衣少女莞尔一笑,道:“恐怕我被他们所擒所杀?” 谌仲道:“正是。” 红衣少女口气却是满不在意,兀自低喃“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倒要会会这些十大巨子和榜首们呢。”目光朝着身侧略带关切的白皙书生,口中轻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话中颇有责备质问的意思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只不过不愿你落入这些人手中而已。” 红衣少女冷声道:“你是不是趁我调息的时候,看过了我的容貌。” 谌仲笑道:“其实我很有这个想法,不过可惜,我对姑娘的容貌并不感兴趣,是你美是丑,也与我无关,我劝你此时趁他们没有留意,及早逃的好。” 红衣少女似被气的不轻,若不是场间有着众多仇家,背上韶华剑早就出鞘斩了这胡言乱语的呆子,想起先前这呆子为了救自己却是被人所伤,心下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也是笃定这呆子没有说谎,怒气渐消,沉声道:“既然你帮了我,那我便也帮你一次,告诉我,这里哪个是你的仇人,我去帮你杀了他。” 谌仲错愕道:“你自身难保,还有替我出头?” “谁说我自身难保?”红衣少女略有不悦,哼声道:“你是觉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我偏偏要给你看看我的本事。”剑柄镶嵌火凤的韶华剑隐隐躁动,竟似要出鞘一般 这红衣少女倒似有些公主脾气,她若知场间都是些什么人?还敢如此夸大么?谌仲急忙道:“你不是还有要事?” 红衣少女伸出羊脂玉般白皙秀手,轻轻拍了拍额前,模样甚是可爱,道:“险些误了大事。”神秘一笑“你想不想进入内殿?” 谌仲笑道:“难不成你有办法?” 红衣少女浅笑道:“我的确有的。”秀手牵住身侧清逸的少年,不等谌仲多做回应,便幻做一道红光,朝那祭坛直飞而去。 谌仲险被惊出一身冷汗,但又觉得这红衣少女绝不是坏人,任由其牵住手不作抵抗,只觉一股莫名磬入心脾的香气从那红衣少女衣袂迎面扑来,说不出的周身舒畅。 念念有词似是吟着某种颇为诡异的诀法,红衣少女与谌仲二人竟周身散出耀目白芒,白芒与祭坛相互碰撞,竟没有发出整天的声响,谌仲只觉自己与那红衣少女似跌入虚空之中,坠势不断,目所能及之处尽是虚无黑暗。 这两道身影太过突兀太过迅速,绕是场间有着众多高手,却也是来不及阻拦,只能任凭这两道身影,一同撞入那祭坛底部如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开到茶靡,是那贼婆娘。” “这贼婆娘为什么能够进入祭坛之中?” “莫……莫非她是白始一族的后裔?” “这该如何是好。” 场间众人大呼出声,被这自称开到茶靡的红衣少女在雪海一路羞辱所伤的人不再少数,此时见到,哪里还能忍住怨气,见其方向来自神庙等人之后,纷纷将怒气转向神庙一干众人。 “凤公子,这贼婆娘为何在你的队伍之中。” “凤公子,请给大家一个解释。” “这贼婆娘一路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她究竟是何人。” 被那突兀出现钻入祭坛的两道身影惊到的神庙烧香人面色很快恢复平静,调转额头朝着场中的大明帝国众人说道:“你们的谌探花勾结魔族余孽,诸位难道不想给个说法?” 黑暗虚无中,两道身影急速下坠。 被突兀黑暗笼罩的谌仲大呼“我们是掉入地狱了吗?” 红衣少女抿嘴一笑,这情形似早在她意料之中,笑道:“对,阎王爷正缺一个端茶倒水的童子,我看你就极为合适的。” 谌仲摇头苦笑,道:“服侍阎王爷的童子向来成双如对,我一个人可是不行的。” 羞意顿升的红衣少女闻这白面书生出言轻薄,似是略有不悦,一把撇开手,冷笑道:“信不信我将你丢下去。” 谌仲这才了然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只能转移话题,轻声道:“姑娘你莫非来过这里,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这里很是熟悉。” 脾气颇有些倔强的红衣少女忽然低眉垂首,淡淡说道:“我岂止来过,来过也不知多少次,不……不过那都是在梦中。” 谌仲脱口叫道:“梦中?” 红衣少女叹道:“一个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她的神态有些怅然有些萧条,像是荒野废弃了许久的枯寺中的一株千年老槐在叹息着此间消逝的繁华。 谌仲不愿多做询问,明眸夜视栈目朝四下望去,只见所见之处,尽是虚无,竟看不到半点边际,好像坠入星河的一粒尘埃。 那红衣少女也是许久不曾言语半句,展开身形,幻做一道红芒,急速朝下掠去,不转头的说道:“跟上我。” 谌仲紧跟其后,身形如电,竟瞬间赶上前方那道红芒,高傲自负的红衣少女轻轻咦了一声,似是对身后那道紧随的青芒微有赞意,浅抿薄唇,运气周身功力,如梭穿行,身形之快,较之先前也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谌仲知晓这红衣少女颇为倔强,凡事都要与人争个高低输赢,但见下方红线流星在黑暗虚无空间内穿梭游行,不禁好胜心大起,微启灵识内的虚幻八星,运用千罗万象之术,身入霹雳袭空,电光一闪,便赶上前方那道红线。 黑暗中一青一红如两道划破夜空的流线迅捷如光,过不多时,就已沉入底部。 站在白玉石板上满是错愕神情的清逸少年多少有些失措更多的却是敬仰与惊叹,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辉煌磅礴的宫殿楼阁。 石台悬浮于空,泛着白亮如玉的光泽,正前方有一条笔直悬空晶莹透亮的悬空桥梁,玉桥明镜如水,似能瞧见涟漪波动,桥左侧玉无数石栏上镶嵌火凤,栩栩如生,右侧石栏,精心雕刻着无数八足白龙,口涎玉雕瞳孔模样的晶石,绵延到桥头一侧,放眼望去,火凤白龙神态动作竟无一相似。 悬空玉桥尽头,三座气势雄浑威严堂皇的凌霄宝殿静静悬空矗立,宝殿周边,袅袅云雾弥漫萦绕,鎏金阁檐碧光灿灿,说不出的斑斓瑰丽,碧光沉沉之下,竟好似仙家亭台楼阁。 此间实在太多寂静,大概是荒废了许久的缘故,这如仙家居所的宫宇此时竟显得有些萧条凄凉,但不难看出,它曾经是多么的辉煌和壮阔。 218.第218章 无妄宫中的壁画 谌仲心下多少有些感叹,曾经十二异族之首的白氏一族辉煌褪去多年,留下的也只是这一片让后人瞻仰的遗迹。 身前的红衣少女缓缓移动碎步朝前走去,步伐僵硬,似有迷茫之态,怔住神情,似是惘然间旧地重游一般。 良久的沉默,她忽然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和梦中所见一样。” 谌仲移步向前,来到那悬浮玉桥边缘,方要伸腿迈出,却听那红衣少女脱口叫道:“危险。” 为时已晚,一脚已踏出,谌仲顿感身形有坠落之势,急忙运气元气向上蹿出,哪想一股力道紧紧将其锁住,那玉桥之下更好似有一双魔手拉住他的单腿往下猛拽。 大惊失色,一双玉手却是拉住他的右手,将其一把拎了上来,红衣少女颇有责备的意思大声吼道:“谁让你胡乱走动的,不要命了么?” 这悬空玉桥之下漆黑如九幽地狱,谌仲知自己若掉下去,定然有死无生,对这红衣少女的责怪也是不敢多言,只是拱手歉声道:“多谢姑娘相救。” 红衣少女摇头轻哼,随后从那艳丽的面纱下缓缓传出一声叹息,似有萧索怅然之意,淡淡说道:“这悬空桥为九曲龙凤桥,需得掌控独特步伐,方能通过,若非如此,便会坠入九幽地狱,永无生还可能。” 那双纤细白皙的秀手轻抚桥头栏杆上的火凤石雕,只留给谌仲一个略显凄凉的背影,沉默了良久,继续淡淡道:“你不知道,这并不怪你。” 谌仲抿口不言,心想这红衣少女定然与白氏一族有所关联,否则怎能对这里的情况如此熟悉? “跟着我,不要走错一步,但愿你不是一个累赘。” 红衣少女话音一落,忽然展开一个奇异的步伐,朝着悬浮桥掠去,她身轻如燕,走的方位更是刁钻古怪,时而低俯如燕,时而扬身踏步,如蜻蜓点水一般,触之即走,绝不停留半刻。谌仲紧随其后,不过走了两三步,便被这奇异的步伐所震撼,要知寻常步伐皆有一套理论概括,讲究天地人三合,但这套步伐却是反其道而用之,非但违背天理,简直毫无踪迹可循,谌仲压下心中疑问,紧随前方那灵动飘逸的红影,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两人便掠过这座九曲龙凤桥,停留在最前方一座大殿前,谌仲依旧对这套诡异步伐念念不忘,开口问道:“姑娘,你这套步伐可有名儿?当真是奇异之极。” 红衣少女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谌仲道:“不知道?姑娘莫要与我玩笑,你这套步伐据我看来,极为难修炼,定是一品神通的功法。” 红衣少女似想起不堪往事,神情颇有些悲悯,口中哼道:“为什么偏偏要有名儿?你姑娘姑娘的叫我,难道我的名儿便叫姑娘了不成?” 谌仲尴尬赔礼,随后笑道:“敢问姑娘芳名?” 红衣少女轻轻一哼,道:“我却是知道你的名儿的,陈中还是谌仲?” 谌仲尴尬搔头,知晓之少女定然知道了自己先前的名儿是假的,于是说道:“先前无意欺瞒姑娘,我姓谌名仲,言甚谌,人中仲。”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道:“我听过你的名字。” 谌仲道:“哦?” 红衣少女道:“九穹传世之一的大明唐先生钦点的探花郎,你如今可是名扬天下鼎鼎大名呢。” 谌仲微叹道:“我可是名不副实。” 红衣少女道:“想必你也从那些人口中知道了我的名字。” 谌仲笑问道:“开到茶靡?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的吧?” 红衣少女道:“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罢了,你何必要问的那么清楚。” 木讷的谌仲只是轻点额头,他也并未觉得这自称开到茶靡的姑娘说的话有何不妥,一个人生来叫做什么,这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事,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有何必弄的太清太楚? 他将目光瞧向面前的这座辉煌宫殿,只见殿首一块金匾上书“无妄宫”,侧头问道:“这里可就是白帝宫的内殿了?” 红衣少女轻蹙眉头,凝视面前的无妄宫,许久不曾出声,沉寂了许久之后口中淡淡道:“我的梦到这里便停了,想必这里便是了吧。” 谌仲着实有些奇怪,问道:“你的梦?茶靡姑娘,你为何会梦到这里?难不成你是白氏一族的人?”将心中疑问终于说了出来,算是松了一口气 红衣少女轻叹不言,停了半响,叹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要弄清楚。” 谌仲见其语态颇为萧索惘然,知其可能有难言之隐,却也是不在多加询问。 忽然有簌簌之声传来,两人凝眉相视,似在思考这声响如何发出,停了少顷,开到茶靡淡淡的说道:“应该是那些人下来了吧。” 微微惊讶的谌仲脱口道:“莫非他们已解开那祭坛的奥秘?” 自称开到茶靡的少女微微点头,喃喃说道:“我方才突破祭坛禁忌,想必那道屏障已被破除。” 谌仲这才了然,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若是被那些人赶上,难免会有麻烦。” 少女不屑冷哼道:“凭他们一时半刻怕还是通过不得这九曲龙凤桥,若是非要找我麻烦,我倒是不介意给他们点教训。” 谌仲摇头苦笑,身侧少女却已是迈步向前走去。 宫门琉璃堂皇,竟是白玉晶石所制,极尽奢华,少女轻推玉门,只听吱的一声轻响,玉门应声而来。 两人跨过及膝的门廊,抬步走入宫内,宫内空荡,只有几根石柱屹立,宫壁四侧,珠帘盈盈,遮住左右两侧玉壁,地板光如明镜,反射的倒影毛发可见,这名为无妄的宫殿着实有些冷清。 走在空荡的大殿之内,踱步可闻,越发显得凄凄清冷,谌仲好奇的掀开左侧珠帘,却是发现玉壁之上,竟雕刻着无数图案,图案想来是被人镌刻之上,画工巧夺,匠心独具,壁画上人的神情举止栩栩如生,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壁画之上,一身穿亮银白铠的威武男子端坐首席,这男子若四十左右年岁,留着胜雪白须,头戴风华珠冠,眉眼如炬,凛然非凡,极具帝王之相,在他的眉心,一倒竖目极为奇异醒目,谌仲暗暗吃惊道:“这人竟有三只眼睛,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白帝不成? 威武男子似在朝会一般,座下无数臣子站立殿前,每个人的神情动作却是不一,有的敬仰肃穆,有的畅言愤然,有人举案齐眉,有人则是俯首低语,似在商量些什么,除此之外,别无它景。 谌仲蹙眉瞧了半响,却是弄不出个所以然,但却是能够能够猜测出一些,想来这些人聚在一起在商量大事,他朝一侧瞧去,却见那自称开到茶靡的少女已掀开右侧珠帘,也是怔住神情盯着壁画兀自看个不停,迈着轻步走了过去,并未出声打扰,目光朝壁画上瞧去。 壁画之上,大雪纷扬,似在一片雪海之中,身穿亮银白铠的男子站在一条浮空的白龙头上,正襟威立,神情严肃,这白龙有八足,竟赫然便是外面那头八足白龙,谌仲心下道:这人自是白帝无疑了。“ 219.第219章 神秘的壁画 白龙悬空,白帝立于龙首之上,身下雪海之中,黑压压的站着无数人群,每个人的神情具是杀伐之气,似是如临大敌,凶戾目光,逼视远方。 这群人前,站立着四名男子与一名女子,这女子一袭粉发拖拽在皑皑白雪之中,犹如一朵盛开的樱花,她身穿粉纱长披,腰缠彩绫红丝,绫丝被寒风吹的飘逸纷扬,在加上女子婀娜的身段,到好似仙女临世一般,待看到那女子容貌之时,谌仲险些惊叫出声“尾勺姑娘”这女子的模样竟与尾勺明媚有七八分的相似,但他随即摇头,女子犹如少妇,虽容貌极美,却是较之尾勺明媚多了一些风韵少了一些少女的芳华,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樱花婆婆,这着实让他难以费解,心下却是隐隐觉得,这壁画中的女子定然与樱花婆婆有所关联。 不在多想,又朝女子身后那四位男子看去,左首男子若而立之年,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若书生气质,颀长的身材极为消瘦,目光深邃幽远,似有沉重心事,在瞧他身侧的男子,身穿金铠手持长戟,浓眉虎目,高大威猛,目光中杀气浓厚,握长戟的宽大手掌隐约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似已迫不及待要上阵杀敌一般。 粗壮男子一侧则是一身穿红麟铠甲二十左右年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俊逸非凡,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板更是挺的笔直,似是风雪根本不足以冰冻他的自信,他的眼神中非但没有半分惧怕,竟隐约有一种期待的异样感觉。 穿红麟铠的年轻男子环胸而抱,胸前一柄火红长剑隐隐泛着火光,剑柄之处,赫然镌刻一栩栩如生的火凤图案,谌仲心下大惊,神情木讷的朝着身侧少女背上的长剑瞧去,只是一眼,便已笃定,图案上男子怀中的抱的剑正是身侧少女背上的那柄“韶华” 并未等他开口询问,自称开到茶靡的少女不转额头的淡声道:“那就是我背上的那柄剑,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韶华。” 谌仲疑问道:“可……可是这柄韶华剑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中?据那些人说,这柄韶华剑好像属于一个百年前自称复仇者的人。”指着壁画上环抱韶华剑的俊朗男子“这韶华剑却是为何在这个人的手中。”谌仲好像忽然突然想起些什么,惊骇叫道:“莫……莫非壁画上的这个男子,便……便是那复仇者?”他心下之惊骇程度难以言表,脑中犹如乱麻一般,隐约觉得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红衣少女幽叹口气,轻摇额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缘由,我也是不清楚的,我若说这柄韶华剑,是机缘巧合下一个人赠与我的,又给我讲了一个让我绝难相信又不得不信的故事,是那个故事和一个梦,驱使我来到这里的。”一袭红衣高傲的少女此时竟显得尤为惆怅,沉默了半响,她幽然道:“你会相信吗?” 谌仲本想说信与不信那要说出来才能肯定,但隔着轻纱他好像忽然感觉少女坚定的目光射向自己,似在恳求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信任,这些事想必已困扰她多时,此时说出来,更添愁绪,他哪能强行逼迫她人说出自己的伤心事? 向来心善若水的谌仲微微轻叹一口气,淡淡说道:“我相信,因为你没有理由来骗我。” 自称开到茶靡的姑娘敛目微叹,缓缓解下背上长剑,捧在手心,愁绪浮上心头,轻抚韶华剑身,目光悲戚的又撇向壁画,沉默了许久,缓缓叹道:“我虽不愿相信你说的那些事,但事已至此,却是不由得我不信。” 谌仲调转眉目,朝着壁画上的第四位男子瞧去,这是一普通的男子,虽有些邋遢也有些懒散,但眼睛却是明亮有神,谌仲总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的很,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忽听吱吱的声响,随后喀嚓一声,宫门竟自主关闭,殿内顿时陷入黑暗。 谌仲方待开启灵识元气汇聚目中,以明眸夜视之能来应对突兀而来的状况,哪想凭千罗万象之术凝聚而成的一双栈目,竟好似被某种迅速游动的气息侵蚀,双目方要睁开,便如万针刺目一般疼痛,他紧闭双目,朝着身侧的红衣少女叫道:“茶靡姑娘,这里有古怪,不要睁开眼睛。” 一道白芒似在眼前滑过,霎时周边扑扑声不断,犹如骤雨突降,好似万千利剑袭来,谌仲陡然施展流劲气护住周身,那些凭空而来不知何物的暗器,击打在他被流劲气护住的身体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他心系那红衣少女安危,怎奈双目不视,凭着先前印象,想要将那红衣少女挡在身后,哪像一抓之下,那红衣少女竟凭空不见,忽然剑光大作,剑气如飞,不消片刻,天地归于平静。 “胆小鬼。”有个曼妙女音在谌仲的耳畔轻轻冷哼 尚不知所以然的谌仲缓缓睁开双目,却见大殿满地明珠铺洒在地,赫然了然方才便是这些明珠袭杀而来,错愕的目光转向那出言轻视自己的红衣少女身上,吃惊道:“你……你能在那股气流下睁开眼睛?” 缓缓将韶华插入鞘内,用红色锦囊系在背上,自称开到茶靡的姑娘颇不以为然道:“有时候用耳朵去听,却要比用眼睛去看,还要好的多的多。” 谌仲摇头苦笑,红衣少女莞尔一笑,道:“你不相信?” 谌仲默然,他知听声辨位对他们这些踏入修行者的人来说最简单不过,但是方才那骤雨一般携带莫名气息的暗珠,却不是简简单单凭借听声辨位就能尽数抵御掉的,地上的明珠大多已被剑光削成两半,可见方才的剑意如何精准与凌厉。 未等他答话,红衣少女却是笑道:“其实我也不信。”顿了一顿,笑道:“那些古怪的气流能够伤你的眼睛,却是对我半点作用也没有的。” 谌仲笑道:“我不信。” 开到茶靡道:“你凭什么不信。” 谌仲笑道:“眼前为实,耳听为虚,你若摘下面纱,让我瞧瞧你的眼睛与我有何不同,我便信了你。” 少女敛眸浅笑,笑道:“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悠然迈步朝前走去“这里的机关应是阻拦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若是目不能视修为不够,绝难从这珠玉暗器阵中脱离出来。”伸出秀手,拾起地上一颗明珠捏在指尖“这些明珠,皆是玄讹之气凝聚而成,寻常元气凝聚而成的护盾,根本不能阻挡它的攻势。”秀额一转,朝着随在一侧的少年笑道:“你方才施展的气盾,真如他们所说,就是那寂灭流劲气?” 谌仲只能点头道:“正是。” “既然如此,那寂灭圣尊一定是收你做了徒弟了,否则怎么能将这寂灭流劲气传与你呢。” 谌仲微微轻叹却是并未多言,想到狄休与韦青峰的死恍如隔世。 红衣少女继续道:“可你本是势族的人,这件事说出去,怕是对你极为不利的。” 谌仲知这红衣少女所言不假,但是以至此,却绝非自己能够改变,沉了半响,说道:“有些事本就无可奈何,这世间孰好孰坏恩怨情仇,又怎能说的清?狄公虽是寒门部主,但他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从未做过一件恶事,天下好汉谁不敬仰三分,我得其青睐,被传授功法,乃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能有这样的师傅,我很是自豪的,又岂能因自己是势族的人,而忘记狄公他老人家的再造恩情,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是绝做不出的,便是当着陛下与王爷的面,我也绝不会否则狄公是我师傅的这一事实。” 红衣少女瞪着秀目,似被面前这少年的正义之气所染,心下微微触动,停了半响,笑道:“没人让你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怕只怕有心人,会拿此做文章对你不利。” 谌仲笑道:“多谢茶靡姑娘提醒,我向来不与人结怨,谁会对我不利?” 红衣少女冷哼连连道:“远的不说,便说近的,你我率先进入这白帝内殿,尽管我们此时并没有找到东西,但外面那些人却已将我们当做众矢,生怕我们抢先他们一步,得到了白帝宫中的传承宝藏,还有,只因我背上的这柄韶华剑,他们便要杀我擒我,就算那复仇者当时惹下了多大的祸端,但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心险恶,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你一样的想法,你也不要试图用自己的处事方式去揣度别人的想法,毕竟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谌仲哑然,停了少顷,叹道:“你说的很对。” 220.第220章 忏水宫 推开大殿后门,二人朝外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玉筑就的长廊,长廊氤氲尘搓绵延至第二座宫殿门前,殿前有三座玉石拱桥,桥下流水淙淙,清澈见底,过的拱桥,便来到这座大殿的门前。 大殿阴冷森然,殿门墨黑如夜,与先前那无妄宫相比,却是多了一些沉郁顿挫之感。殿首牌匾上书“忏水宫”三个大字,字迹大张大阖颇有大家风范。 谌仲紧盯忏水宫三字,心底却是震惊不已,巍峨牌匾上三个大字他却是熟络异常,他自己的字,又怎会不识得?随即心底暗暗吃惊道:这是魂字,白氏一族中竟也有画魂师,这三字又是何人书写而成? 身侧红衣少女伸出秀手便朝着那墨色殿门推去,她秀手触碰到那墨色殿门时,却是犹如被电击一般,哎呀一声急速撤回。 在看这墨色殿门,竟霎时变作徐徐流水,涟漪波动,不过一瞬,整个大殿竟全部变作瀑水,发出涓涓声响,水流潺潺,不疾不徐,二人见此异状,急速退后,再向前瞧去,却见流水处,竟隐现八个大字“书殿门匾,其意自显” 谌仲凝眉沉声道:“莫非要在这门匾上书写忏水宫三字?” 自称开到茶靡的姑娘并不答话,却是飞身朝殿首掠去,红纱下双目顿时变作雪白,先前的剪水双眸此时纯净白洁无半点杂质,变作流水的门匾顿时被她白目锁定,擎出右手食指,迅速写下忏水宫三字,便飘然而回。 静候良久,却是半点异象也无,二人面面相觑,红衣少女颇为不解。 谌仲淡声道:“不妨让我试试。” 红衣少女摇头轻声道:“那匾牌奇异,有莫名之气掩盖,寻常人的眼睛决不能直视,否则会因气息强大,刺瞎双目。” 谌仲知这少女绝不会开玩笑哄骗自己,隐约觉得这少女的双目定然不同寻常,却是能够无视白氏一族的机关术,默然半响,道:“我闭目书写,你指点我那门匾之处便可。” “也只能这样了。”红衣少女略一沉思,也是别无他法 闭目飞身掠起,凭着先前印象,悬停大殿半腰,口中道:“可是这里。” “靠左一些。” 谌仲依言行事,红衣少女白目轻启,查视一番,又道:“向下。” 谌仲依旧依言行事,那少女道:“就是那里。” 只觉面前寒气逼人,潺潺流水之中竟有莫名之气朝自己面门袭来,耳畔更似有虫鸣哀叫,他屏气凝神,聚流劲气于指尖,挥指自如,书写下“忏水宫”三字,随即飞身而下,落在红衣少女身侧。 这白帝宫内殿的机关术奇诡异常,任凭谌仲想破脑袋也不知前人为何设下如此古怪的破阵之法,两人蹙眉瞧向面前流瀑一般的宫殿,满是期待。 以流劲之气划开流瀑书写而成的忏水宫三字隐隐凸显,陡然间,流瀑向两侧铺展开来,似是横空截断,又好似门帘被人撩开,那流瀑一般的忏水宫前竟显出一道口子来。 二人雀跃欢喜,开到茶靡恍悟道:“我明白了。” 谌仲问道:“明白了什么?” 开到茶靡道:“这水门机关的破解原理。” 谌仲道:“哦?” 开到茶靡敛眸浅笑,道:“没有想到,你竟会写魂字的。”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写的字,为何便糊里糊涂的成了魂字。” 开到茶靡道:“也多亏你会写魂字,否则我们绝难通过这里的。”顿了一顿“开启这里的法门,须具备两点条件,一便是要会写魂字,二便是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恰好你我二人各具一点,也的确是天意了。” 谌仲笑道:“这样想来,也的确有点天意使然的意思了。” 两人不再多言,穿过水帘走入殿内,殿内流光四溢,碧光闪闪,偌大的殿内四壁,也皆是水流淙淙,也不知白氏族人运用何用异能,竟能将流水筑成殿堂模样,流水萦绕,环四壁绕行,却始终不曾垂落,这种奇异景象,前所未见,当真是无以伦比,堪为天下奇观。 被这构造精妙无比的奇观所震撼之余,一条薄如蝉翼的水帘忽然自宫顶直泄而下,水帘轻薄,却是隔断二人去路。 谌仲道:“这莫非也是机关术?” 自诩开到茶靡的少女轻抿薄唇不言,敛目凝神,缓缓从宽大红袖口伸出纤细秀手,白皙指尖轻点水帘一触即收,蹙眉沉声道:“这水帘似是某种诡异的元气凝结而成。”念力一动,背上韶华陡然出鞘,芊手握剑,锋芒凸显,元气凝于韶华之上,顿时剑身如火,她斜向一撩,打算劈开这薄如蝉翼的水帘。 火焰笼罩的韶华与薄如蝉翼的水帘触碰发出嘶嘶的声响,这一剑也的确霸道异常,竟将水帘一剑横向劈做两半,那些流水犹如被快刀切掉的豆腐一般整齐,露出偌大缺口,未等两人欣喜,垂直倾泻下来的流水便将缺口填满与先前无恙。 擎剑的少女面色微凛,似是不解,韶华敛气入鞘,少女愤然踱步向前却是要以身钻入水帘之内,谌仲一把将其拉回,沉声道:“这水帘机关奇诡异常,绝非肉身所能通过,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 不等愤然的少女反驳,牵其衣袂,拦在身后,念力催动灵识,汇流劲气于掌心,翻掌朝水帘处拍去,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劲力尽数被水帘吸收消化,心下暗暗道:这水幕不吃刚劲之气的。 水如清波,潺流不断,轻缓舒柔,无论多么刚猛的力道触其身皆是化为虚无,谌仲思索再三,似是恍悟其中道理,赫然想起那至柔无比的绕指柔术,念及于此,催动元气,灵识内虚幻八星微微轻绽,犹如游蛇一般浮游而出聚于指尖,指尖有虚无之光若隐若现,不消片刻,奇异炽焰凸显,他单指朝那水幕点去,虚无炽焰霎时扩散开来,好似燎原之势,顿时将水幕尽数湮熄。 颇感讶异的少女吃惊道:“这……这指术散出的炽焰,为……为何没有半点刚猛杀气,竟能凭借悲天悯生的气息施展出如此凌厉的火焰。”顿了一顿,抬秀额问道:“这是什么指术。” “绕指柔术。”谌仲如实而答 未曾讶异中苏醒过来的红衣少女更是大吃一惊“这便是三大指术之一的绕指柔术,君氏一族的无上指术。” 谌仲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 红衣少女嘴角浅笑,低声自语道:“朝堂上那些老腐朽责备唐叔钦点了一个先天虚体名不副实的探花郎,哪想数月不见,这少年竟进步神速,修为虽只是栈目末期,但却是身兼流劲之气绕指柔术两道造诣神通,那些人若知晓曾经的文弱书生,不过短短数月,便有如此机缘造化,嘴巴也该闭上了吧。”诙谐的目光下竟隐然有些得意之态 身侧平静站立的谌探花却是不知少女心中所想,心底琢磨着不过二品绕指柔术竟有如此威力,要是修炼到那七品大阖,该有何等威力。那岂不是能够比肩九穹传世的那些怪物? 221.第221章 幽魂势字 水幕消散,潺水声熄,忏水宫内平静如斯,便是周边的吹皱流水似都止凝成冰,所以空气中颇显得有些冷寂。 破除水幕关卡的二人正待朝前而行,却见异像突起,原本空寥平静的大殿玉石板底部,竟忽而凭空长出若干樱苗,起初樱苗短小,不消片刻,枝干渐渐伸展开来,却是犹如有人在用画笔描绘一般,短短瞬间,樱树便繁茂盛开,无数粉嫩樱花顿时绽放开来,瑰丽绚美,加之潺水四壁,颇有一种流水绿野仙境之感。 被无数茂盛樱树围绕的两人却是没有那心情去欣赏此间的绚丽美景,似有清风徐来,吹的枝干呼啦作响,花瓣顿时飞舞纷扬,犹如万千粉蝶起舞,极为奢华唯美。 樱花瓣飘扬四溢,悬空萦舞,竟汇聚半空形成一个偌大的势字,谌仲顿时想起樱花婆婆的那破法止字,脱口叫道:“画魂三十六字。” 这由万千樱花所组成的势字,却正是画魂三十六字中的第二十九字幽魂势字。 颇感讶异的红衣少女蹙眉道:“幽魂势字,传闻这幽魂势字,神游境以下所向披靡。”顿了一顿,嘴角冷哼“我倒要瞧一瞧,有何披靡之处。” 韶华脱鞘飞出,向来高傲任性的少女不喜多言,更不惧惊险,竟要凭手中凤剑,独斗这幽魂势字。 花瓣堆积而成的幽魂势字闻剑意而躁动,雀跃舞动,散出的气息竟将二人压得气喘吁吁,冷汗岑然而落。 谌仲凝流劲气护住身形,待阻拦那倔强的红衣少女时却是为时已晚,持剑化作红线的红衣少女皓腕挽出无数火红剑芒,剑意霎时充斥盈满剑身,口中淡出一个“破”字,剑意陡然而出。 飘逸悬空的无数花瓣霎时四下分散,竟好似对这剑意颇为忌惮,瞬间挽出百十道剑意的红衣少女并不停歇,掌心韶华剑脱缰而出,化作缥缈火凤,朝那花瓣聚集而成的势字吞噬而去。 忽见樱花如絮,原本四散开来的花瓣竟忽然急速聚集,挟着浓厚剑意的韶华剑,竟被那幽魂势字紧紧包裹,挣脱不得,倍感不妙的红衣少女念力突增,想要抽回长剑,但哪里是那幽魂势字的对手。 “还我的剑来。”厉喝一声,红衣少女竟幻做一道红线,飞向那幽魂势字,竟要凭肉身强行抽剑回身。 “危险。”谌仲急声叫喊,话音未落,那道红线便摔将下来。 握剑的手洁白如玉,这开到茶靡竟将韶华剑从那幽魂势字中强行拉扯出来,只听一声闷哼,少女呕出一口鲜血,显见伤的不轻,幽魂势字似是愤怒不已,万千樱花犹如利剑一般朝下袭杀,气势如虹贯日,凌厉肃杀,握剑的少女竟瞧也不瞧,只是盯着手中剑用那双玉手轻轻抚摸,似已忘记大敌当前。 一道并不高大却背脊坚挺的身形挡在这红衣少女身前,万千樱花击打在他的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骤雨临盆一般密集,幽魂势字何其凶猛,这身影竟避也不避,略显倔强的眉梢紧皱,微斜的嘴角说不出的坚毅与冷凛,指尖陡然射出一道虚无炽焰,万千花瓣瞬间泯灭过半,余下的却是悬空跃跃欲试,待寻机会,再自袭杀。 “你……你无碍吧。”谌仲施展绕指柔术终于逼停这幽魂势字,急声朝身后的红衣少女询声问道 抚剑低头的红衣少女面纱下脸色苍白,樱口渗出的血丝阴冷可怖,对谌仲的相救也是不作谢意,默然半响,淡淡道:“你走吧。” 谌仲吃惊道:“走?” 少女轻咬薄唇,淡淡道:“我先前被妙音天罗所伤,灵识已是受损,虽调息完毕,却一时也是恢复不得的,如今又被这幽魂势字震伤。”幽兰一叹“这忏水宫,我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的。”她的头低垂,她也已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响,口中又是一叹,说不出的萧索凄凉。 默然了许久,红衣少女见身前的少年始终默不作声,于是又道:“你走吧,快走,我绝不会怪你,凭你一个人,也许还能通过这里,若加上我这个累赘,想来绝没办法应对这幽魂势字的,你若在拖沓,后面的那些人追上来,就更麻烦了。” 她的话说完,神情已有些凄苦悲凉,脸颊更似有珠泪滴落。 面前那少年竟俯身蹲了下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好像要透过面纱将自己看透一样,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笃定的眼神,这少年的明眸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在坚定的告诉着她,他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走,她也好像失去抵抗的勇气,这双眼睛所透射出的那股坚定,似已侵入她的脑中,更几乎占据了她想要反抗的心。 面前的白皙俊逸少年并不多话,只是缓缓展开略显清瘦的双臂,她的目光微微一怔,那少年已开口,淡淡的说道:“我可没有丢下同伴苟且偷生的那项本领。” 开到茶靡皓齿轻咬薄唇,微叹道:“你不必如此的。” 少年敛眸浅笑,双臂依旧徐展,笑道:“我从不喜欢做后悔的事,何况若非有你,我便是连那祭坛都通过不得,又如何能够进入这忏水宫?后面的路还很长,也不知有多少凶险机关在等着,我可不愿死在那里,你既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我还得仰仗你的眼睛去走后面的路呢,何况就算是死,也总得找个伴才好,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岂不是孤单的很?忘记告诉你,我很讨厌孤单,极其的讨厌。” 红纱下的剪水双眸已是热泪盈盈,她一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把相救他人说的如此诙谐有礼,更好似他在求她一样。 迟疑的片刻,那双并不宽大厚重的双臂已将她缓缓抱起,她的脸颊霎时羞红的像是雨后的晚霞一样,胸口更是犹如小鹿在砰砰的猛撞,说不出的羞涩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与感动。 秀额埋在少年坚实的胸膛上,流苏长发徐徐散在他的臂弯,如羊脂玉般的芊芊秀手揽在他清瘦的脖颈之上,她微抬额头,瞧向那少年散着异样光芒的眸子,忽然心绪就似被一缕万丈光芒牵引,那双美艳至极的眸子就再也移不开那少年的清逸的脸颊了。 灵识的动荡,忽然扰的她胸口骤然一痛,她嘤咛一声,将脸颊贴近少年坚挺的胸膛,好像只有如此,才会让那股疼痛消减。 撤回双目,她的脸颊已绯红如潮,少年就这样拦腰抱住她,缓缓站起身子,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222.第222章 最后一座宫塔 樱花已化作利剑,如潮水一般袭杀而来,击打在谌仲坚挺消瘦的背脊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却是理也不理,大启灵识,全部流劲之气汇于背上,形成一股虚无气盾,将攻势尽数承受。 他紧咬牙口,每走一步,都好似沉重万分,这幽魂势字的攻势太过密集也太过凶猛,若不是他身兼两大绝世高手的一生修为,加之被一代紫金龙强行凝结在灵识内的虚幻八星,凭这幽魂势字,早就将他切成了无数碎片。 开到茶靡已闭上眸子,她更想捂住耳朵,因为她绝不愿看到谌仲忍痛的表情,更不愿听到那万千樱花形成的利剑击打身体的声音,她突然听到少年痛哼出声,脚下的步子也是走的更慢了一些,但她能够感受到,少年绝没有停顿半步,尽管步履维艰万分艰难,他也一直在前进,因为两人都是知道的,只有向前,才有出路。 这段路很短,但在谌仲看来,却好似万里之遥,终于离开这忏水宫脱离幽魂势字的攻势,缓缓将怀中少女搁置在地,长长的舒了口气,背脊上万针刺骨的疼痛感几欲让他昏厥,催动灵识,盘膝而坐调息起来。 瞧着面前少年褴褛尽毁如山洪咆哮过的疮痍背脊,开到茶靡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珠泪倏然淌落,心下复杂难以言表,伸出秀手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抚摸那疮痍遍布消瘦的背脊,却又怕打扰其调息,欲言又止,随即微叹出声,说不出的心伤与悲悯。 默然许久,她忽然听到一阵声响,寻声望去,却见面前不远处的悬空水塘似沸腾起来,咕咚咕咚的作响,似有异物要从中涌出,说不出的诡异。 声响越发剧烈,只见那水塘如泉涌的深处,竟忽然飘出两只偌大的如玉白瞳。 白瞳轻眨,漂浮半空,似在窥探闯入的两个陌生人,开到茶靡心下微惊,口中喃喃道:“这……这莫非便是弱水煮白瞳?” 放眼朝远处的最后一座宫殿瞧去,却见上书“风骨宫”三个大字,这座宫殿较之先前两座也不知雄伟堂皇了多少,琉璃朱瓦,晶石栏窗,高耸入云,竟有七层之高,若说成是宫塔更为合适。 宫顶有扇轻启的木窗,两扇窗朝外打开,里面黝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事物,宫顶上一股袅袅云烟,似托举着一亮如红日的眼瞳,那眼瞳虽清淡却神秘至极,让人瞧见,不免心生敬仰之情。 从沸水中脱缰而出的两大如玉白瞳,环空飞行,停息片刻,便朝着宫顶的眼瞳掠去,一瞬间被钻入其中,更好似与那眼瞳合为一体。 少女明眸轻启,心下暗暗沉思,不知过去多久,却见身侧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清醒过来。 好似从梦中苏醒过来的谌仲顿感身心舒畅,凭虚幻八星的调息之能,背脊上的伤势不过半个时辰,便痊愈无碍,挺起身子却是发现身侧少女正扬头瞧着自己,于是笑道:“我说过我们不会死的,不是吗?”顿了一顿“不过那幽魂势字,也的确了得。” 少女抿口不言,有些讶异的盯着面前少年,心下却是感叹这少年的恢复速度也实在太快了点,要知方才的幽魂势字便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遇到都要小心万分,哪像这少年竟抗住攻势,一步一步从中踱步而出,不过此时见谌仲无碍,她心下也是欢喜不已,索性也并不多想。 “风骨宫。”谌仲心下默然,忽然脱口道:“这莫非便是白帝所在的寝殿?” 开到茶靡微微点头,道:“白字为姓,风骨为名,这的确应是白帝白风骨的寝殿了。” 谌仲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一看,也许传说中白帝传承的那些宝藏,都被白帝他老人家放在寝宫了也不可说。” 少女不言,依旧盘坐在地,谌仲恍惚不解,停了半响,却是笑着伸出双臂,笑道:“我背你。” 他这手势动作哪里像是背的样子,少女闻言双颊绯红羞涩不已,默不作声,谌仲见状将其背在背上,边走边笑道:“你平时的胃口一定不错。” 开到茶靡道:“嗯?” 谌仲笑道:“胃口好的人,通常吃的很多,吃的多,自然会发胖的。” 开到茶靡这才恍悟,这少年在变相调笑自己的身材,口中哼道:“你莫非还背过其他女子?否则怎么知晓我比他们重的?” 谌仲笑道:“那到没有,你是第一个。” 这句话听入耳中,开到茶靡心下竟说不出的欢喜与满足,竟忘记先前这少年调笑自己的身材,笑道:“女人通常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 谌仲笑道:“我曾经在万花楼认识一些姐姐妹妹,他们为了保持身材,通常都只吃些水果蔬菜,有时肚子饿了,却也只是望着满桌的美食流口水,也不愿多吃上一口,生怕自己的身材走了样,却殊不知,有些人便是喝水,都会长肉的。” 开到茶靡冷笑道:“看不出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也是去那种烟花场所的人,道貌岸然,伪君子。”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的,何况我本是万花楼的人,万花楼的那些姐妹虽身处风尘,却也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他们用绝妙的琴声动人的歌喉和曼妙的舞姿为世人带来快乐,这本就是很值得人欣赏和尊重的。何……何况在我心中,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更好似我的家人。”顿了一顿,笑道:“你也知道万花楼?” 开到茶靡冷笑道:“景宸城内万花楼,天下谁人不知,据说那万花楼中有个能歌善舞的头牌叫做南歌子,传其容貌绝世,倾国倾城,便是神花桑海花见到其容貌都羞涩垂叶。”她口中接连冷笑“你是不是也被她的容貌所迷,自愿在那万花楼中。”她嘴角轻哼“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见到漂亮姑娘便移不开脚步的。”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从未见过南姐姐的容貌的,何况我只当她是我的姐姐。” 开到茶靡冷笑道:“景宸城内多少官宦富商对那南歌子垂涎,怕只怕轮不到你,你便有那种想法,也是空想罢了。” 谌仲笑道:“我有何想法?” 开到茶靡冷声道:“明知故问。” 谌仲道:“我的确不知的。” “你。”开到茶靡哑口无言,冷笑道:“油嘴滑舌,我不理你。” 谌仲笑问道:“我们也算共患难历生死,我还不知你来自哪里。” 开到茶靡忽然幽兰一叹,道:“你总会知道的。” 谌仲不再多问,对于这神秘的红衣少女他有太多的疑问,却也不急在一时。 风骨宫前寂静寥落,这殿门非但没有上锁,反而待两人站立面前的时候,竟缓缓开启了。 殿内空荡,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似有撩面的冷风侵袭,谌仲微显诧异,缓步背着少女走入门内。 223.第223章 镜中镜 大殿尽头,有道幽暗笔直的阶梯,直通宫塔二层,殿内靠墙壁一侧,则是整齐的摆放着黑木老旧的书架,书架上却是空无一物,但不难肯定,这书架之上,原本却是有着许多许多的藏书的。 谌仲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书架,书架一尘不染,好似常有人擦拭,但这白帝宫内殿荒废许久,又是何人来劳苦擦拭? 倚在背上的开到茶靡目光忽而一亮,秀手直指洁如明镜的墙壁,说道:“那……那里好像有东西。” “茶靡姑娘,你莫非眼花了不成,这屋子虽幽暗,但墙壁却是明亮,哪里有什么东西?”这墙壁清澈明亮如玉石,哪里能够瞧见任何东西,谌仲只当背上少女伤势未愈生了幻想。 羊脂玉般的芊芊秀手拍在少年窄窄的肩头,红纱下薄唇轻启微嗔道:“我说有便有,背我过去。” 谌仲摇头苦笑,只能照做,待来到那洁如明镜的玉壁,指着除却镜中两人身影却别无其他的玉壁笑道:“茶靡姑娘,这玉壁上的确有东西的,只不过这东西嘛,却是你我二人。” 背上穿红纱戴面纱的少女却是并不答话,好似沉睡了一般,谌仲开口叫了两声“茶靡姑娘?” 良久沉寂,却听背上少女略显惊恐的低声道:“你……你有没有瞧见有何不同?” 谌仲笑道:“只不过一洁如镜子的玉壁罢了,能有何不同?”这同字话音方落,原本清澈坚毅的眼睛竟竟变的极为悚然,背脊陡然一寒,冷汗岑然而落,似是看到了极为难以置信的景象。 玉壁上自己的身影竟不知何时转过了头,以背对着自己。 没有人遇到这种古怪诡异的情形还能够泰然自若,谌仲结口道:“这……这玉壁有古怪。” 开到茶靡默然半响,淡淡道:“镜中反射的东西,都是相反的,但我们此时面对它,看到的就是与我们站立同一方向的景象,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镜中镜了,不过建造这诡异机关的工匠,却是以玉壁抵做了镜子。 谌仲这才了然,口中却是笑道:“我们也不必管这镜中镜了,这一层内并无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及早上去的好。” 说着迈步朝楼梯口走去,待临近那笔直幽暗的楼梯时,却是发现这阶梯竟也是反射的景象,面前竟是一堵极为透澈明亮的玉壁,在远处瞧来,却是能够以假乱真,若不是临近瞧的仔细,险些就以为这楼梯乃是实物了。 “这……”谌仲脑中的疑问犹如纷飞的柳絮,一时不知如何感叹这奇诡的机关,只能侧头朝背上的少女说道:“看来我们只能破除这镜中镜,才能踏入二层了。” 开到茶靡似早已料到这大殿一层不会如此简单的就通过,伸出秀手抚摸光亮玉壁,玉壁光滑冰冷犹如一面铜镜,壁中的自己却也是伸出秀手抚摸着面前的另一道玉壁,在向玉壁中的阶梯瞧去,那道笔直的阶梯好似生长在了其中,虚幻缥缈真假难辨,而此时他们的身后,也是没有阶梯的,心下遂想“既然阶梯不是反射的景象,那必然是真的了。”心下颇感疑惑,也是不知其中奥秘 谌仲回头瞧去,却见殿门不知何时已瞧瞧关闭,凭他二人的修为,竟丝毫没有察觉,待来到那殿门的时候,却是发现那殿门也是被一道玉壁阻隔开来,玉壁中不但反射出两人的身影,便是殿门也瞧的清楚。 谌仲无奈一笑,掌心微微凝聚流劲之气,抚摸玉壁之上,凭他如今可碎石断铁的掌力,竟对这玉壁依旧无可奈何,拦下那正待拔剑的背上少女,口中道:“这玉壁绝非我们如今的实力所能破坏的。” 收韶华回鞘的开到茶靡似是心有不甘,口中碎碎道:“那我们便困死这里了不成?” 谌仲道:“既然这玉壁不能破坏,想必肯定有其他破解之法。” 开到茶靡眼睛一亮,道:“莫非你已有办法破解这镜中镜?” 谌仲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顿了一顿,神秘一笑“不过有了点头绪。” 开到茶靡道:“头绪?” 谌仲笑道:“既然非人力能够破坏,那这镜中镜便只能是幻术了。” 高傲任性的红衣少女轻拍额头似是恍然大悟,娇声笑道:“没错,这定然是幻术无疑。” 谌仲苦笑道:“先不要高兴的太早,就算是幻术,我们又该如何解决?” 开到茶靡莞尔一笑,似是成竹在胸,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 她的话说完,那双清澈的眸子就霎时变作雪白,雪白的眸子中忽然射出一道极为诡异的光芒,那些光亮如镜的玉壁,在被光芒照射的时候,突然变得格外的诡异。 有移动的声响传出,好似阀门启动,面前原本竖立的墙壁,此时竟缓缓移动起来。 不明所以的两人面面相觑,四周的玉壁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仿佛移动的更加迅速了。 谌仲擎掌打算抵御这即将挤压过来的玉壁,背上的开到茶靡却是显得很淡然,非但没有吃惊错愕,竟好似在她意料之中,只听她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可不想被挤压成肉饼,何况这种死法也太难看了些。” 开到茶靡嗤的笑出声来,道:“任何死法都不会好看的。”玉手轻拍少年窄肩,娇声笑道:“我们绝不会死的,放下你的心吧,胆小鬼。” 谌仲摇头苦笑,玉壁在距二人两丈远的时候突然停顿下来,这里的光线本就有些阴暗,那玉壁黑亮映照出无数身影竟好似鬼魅一般。 这些身影自然是身处这镜中镜的两人,在朝四周瞧去,四侧玉壁不知在何时,竟分散成若干横立的玉壁,玉壁只有拳头大小的厚度,错综复杂的占满了整个大殿,竟好似迷宫一般。 谌仲仔细的瞧了瞧,忽然脱口道:“这竟然是双面玉壁所组成的迷宫。” 开到茶靡笑道:“这便是镜中镜的奥秘吧。”眸子朝四下望去,似在寻找出口,口中又笑道:“还好只是迷宫,你可知道,我最拿手的便是走迷宫。” 谌仲笑道:“那么你的记性一定很好。” 开到茶靡笑道:“你如果有我这样一双眼睛,这世上的所有迷宫怕都是难不住你的。” 224.第224章 唯远方圣景不可辜负 这镜中镜所组成的奇诡迷宫果然没有难倒他们,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辰,谌仲便在开到茶靡的指引下走了出来。 面前是笔直黝黯的黑木阶梯,阶梯直通二层。 谌仲笑道:“看来你的确对走迷宫很拿手。” 开到茶靡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道:“我从不喜欢说谎。” 谌仲不做多言,迈上阶梯朝二层走去。 风骨宫的二层依旧空荡幽寒,唯一不同的则是,这里的窗户,却是较之一层多了许多,足足有八扇之多,而且每扇窗都其大无比,好似壁画一般的挂在玉壁上。 八扇偌大的兰窗,每扇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且景色迥异绝不苟同,这些图案也不知是用何种手法绘上去的,色彩瑰丽,笔法娴熟,竟好似在描绘亲眼所见过的景色一般。 世上绝没有这种犹如仙境的圣地,沟壑崎岖的山脉与浮云交相辉映,犹如流瀑的悬河从悬空山的顶峰缓缓向下流淌,犹如少女的垂发一般柔顺丝滑,山中落英缤纷,万种仙植繁茂高耸直入云霄,湛蓝的天际翱翔无数奇珍异兽,浮山之下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广阔草原,草原深处有座高耸燃烧的山峰,更为惊奇的是,这山峰底部燃如烈火顶部却是皑皑白雪,雪峰之巅有一根极为粗大的石柱,石柱上镌刻着许许多多犹如蝌蚪一般的符文,好似图腾一般,而图腾的顶端则是被白色光晕环绕的一个甚是扎眼的白色瞳孔状的玉石。 这些窗扇上书绘的景色太过梦幻太过缥缈,绕是谌仲见过许多美景,却也难及这窗画上的万分之一,从惊叹中敛神,他口中幽然叹道:“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圣地么?” 良久的沉寂,开到茶靡忽然很是肯定的说道:“一定有的。”又补充一句“我相信,一定有。” 谌仲笑道:“在哪里?” 开到茶靡敛眸幽然道:“远方。” 远方,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人们常说未到达的地方便是远方,对于画中的圣景,没有比远方二字更为贴切和形象的了。 二人垂首沉思,似是依旧沉醉画中美景,沉默了良久,谌仲道:“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陷阱机关。” 他的话音还未落,面前的画扇已消失不见,原本明亮的空间,也是陡然变作一片黑暗,黑暗中忽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错综复杂,如细发一般的长丝,长丝幽寒如刀,极为锋利,便是相隔几丈,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森然之气。 谌仲摇头苦笑道:“有些事果然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白目轻启的开到茶靡环视四周,口中笑道:“你有没有见过乌鸦?” 谌仲苦笑道:“我岂止见过乌鸦,我还长了一张乌鸦的嘴巴。” 开到茶靡笑道:“你虽然有个乌鸦嘴,却偏偏不会做乌鸦做的事。” 谌仲道:“哦?乌鸦会做什么事?” 开到茶靡笑道:“乌鸦怕黑的,见到黑暗,就会扇动翅膀惊叫着四下乱飞,慌乱之下,有时连同伴都会被撞的头破血流。” 谌仲笑道:“可惜我没有翅膀,也没有乌鸦那么黑。” 开到茶靡笑道:“你有两条会走路的腿就够了。” 黑暗中没有半点光亮,目已被黑暗侵蚀,二人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倒显得尤为淡定。 “我说,你走。”开到茶靡不等谌仲回应,口中接连道出一套颇为繁琐的步诀,她樱口碎碎,这套步伐口诀不喘半息的道出 “你可记得住?” 谌仲摇头苦笑,道:“如果走错半步会怎样?” 背上少女并不答话,掏出怀中锦帕,轻轻挥出,锦帕落在长丝之上,倏然断裂,口中说道:“我的命交给你。” 谌仲忽然叹息一声,不作多言,念力徒启,将这套颇为复杂的步伐口诀默念,却是恍悟,这套步伐却是先前通过九曲龙凤桥的那套步伐,不做犹豫,陡然起步。 这些长丝非但锋利无比更是繁多复杂,毫无规律可循,有的如垂柳一般从半空倾泻而下,有的则是如羁绊纵向拉扯,黑暗中凭谌仲一双栈目虽能瞧的清楚,但无奈长丝凌乱无序,纵横交错,这套步伐奇诡异常,谌仲虽熟络于心却是未领悟其中精髓。 忽听闷哼一声,他的手臂已被长丝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兀自横流,他却是理也不理,足下依旧迅捷游动,只见黑暗中一道鬼魅身影在那万千凛寒长丝中曳动游走,当真犹如惊鸿掣电。 黑暗中又是一声痛哼,谌仲紧咬牙关,这凛寒如刀的长丝却是直直的陷入他的腿骨之中,他心知此时绝不能有所迟疑更不能停下步子,忍痛将腿拔出,已能感觉有热血朝外翻涌,小腿处好似火伤一般,灵识似在动荡,他摇晃头颅,清醒明目,随即展开步伐,继续朝前而行。 不消片刻,终于是从这长丝阵中脱身而出,将背上少女慢慢放了下来,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身上被划破了足有七八道伤痕,尤以左腿那道最为严重,俯身低头瞧去,一道深可及骨犹如唇口外翻的伤口正往外淌着鲜血,想起方才万般凶险,若不是有这套奇诡的步伐,自己绝难从中生还而出,此时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撕下衣袖,打算将退部伤口包扎一番。 一双芊芊秀手却是拦在他的手畔“这长丝乃是念力凝聚而成,绝非寻常利器。”话中意味也不知是埋怨还是心疼,从怀中掏出青瓷瓶,瓶内流出的淡紫色液体缓缓倾洒在伤口之上,谌仲竟有股说不出的舒爽之感,洁白的秀帕缠在腿上,自诩开到茶靡的姑娘很是小心生怕触碰他的伤口,轻轻的打了一个结之后,缓抬额头,淡淡道:“有几步你完全可以避开,为什么不避?” 她的话虽然说的很淡然,却多少有些埋怨的意味。 谌仲笑道:“这套步伐太过繁琐,我又是初学,多少有些生疏的。” 开到茶靡幽然一叹,道:“你手臂上的那几道伤口,都是可以避掉的,却是为了我才受的伤,你当我不知么?” 凭她一双白目,又岂能瞧不见当时的情形?她疑惑的是,这少年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住她,别人不明白,她可是清清楚楚也是明明白白的,白帝白风骨凭借念力聚成长丝阵,如若被其所伤,那种犹如烈火焚身的疼痛感,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灵识内有虚幻八星护体,体外有寂灭流劲之气,谌仲虽感疼痛却是很快缓解下来,沉默半响,淡淡道:“我始终觉得遇到危险,男人总该挡在女人的前面的。” 说着他顿了一顿,浅笑道:“难道不是吗?” 开到茶靡敛眸微叹,沉吟片刻,道:“没有其他原因?” 谌仲不解其意,只是摇头道:“难道你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这回答开到茶靡似乎并不满意,嘴口轻哼道:“原因便是你学艺不精,该罚。” 谌仲苦笑道:“如何罚?” 开到茶靡见谌仲尚有心情说笑,自然身体无大碍的,于是掩下心中小小的不悦,莞尔一笑,道:“如何罚嘛,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日后我若想好,一定会告诉你的。” 225.第225章 诡异的楼梯 谌仲摇头苦笑着实有些无可奈何,手握青瓷瓶的开到茶靡很是温柔的将他拉扯转身,将瓶中淡紫色液体尽数洒在伤口之处。 瓶中药水确是疗伤圣水,那些看起来格外渗人的伤口触之既好,谌仲整理衣襟,笑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药水?” 开到茶靡很是大方的将手中青瓷瓶抛将过来,笑道:“你若喜欢,我送你好了。” 谌仲拿捏着青瓷瓶端详了片刻,口中淡淡道:“这是容家的东西。” 面纱下开到茶靡的脸色竟忽而一变,似是紧张万分,匆忙将青瓷瓶夺回塞入衣襟,神色紧促道:“你看错了。” 谌仲道:“绝不会错的,我曾与容家的那位医命有过几面之缘,她千转命医匣的瓶子,却是和你手中的一模一样的。” 开到茶靡冷笑道:“却没想到,你不光与万花楼的那些风尘女子有染,何时又搭上了容家的那位医命,怎样?她是不是很美?” 谌仲回想起那冷若冰霜的容家当代医命,那也的确算是一个极美的少女,于是很认真很诚实的说道:“她很美。” 开到茶靡冷笑连连,道:“她此时就在外面,你若先前未看够,此时不妨再去欣赏欣赏,说不定她遇到了危险,你还可以来个英雄救美也说不定。” 谌仲摇头苦笑,他实在有些不明面前少女的心思,为何方才还好好的样子,此时好像变得如换了一个人一般,道:“颜兄弟绝不会看到容家妹子被人欺负的,何况有那些潜渊榜上的人加上那印宿游侠,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开到茶靡道:“颜兄弟?你说的是颜欢?” 谌仲道:“正是,莫非你认识他?” 开到茶靡迟疑了一下,道:“闻过他的名儿而已。”顿了一顿,笑问道:“你的意思是,容家那位与他?” 谌仲笑道:“容家那位与我那颜兄弟倒是很般配的一对,何况容家那位对我那颜兄弟也是颇为有意。”摇了摇头,叹道:“颜兄弟并不傻的,但为何不明白容姑娘对他的心意呢?” 开到茶靡闻得此话,嘴角不禁微微浅笑,似乎谌仲与那容家医命没有关系,倒似是让她舒了一口长气,心下暗暗道:好你个蓉儿,有了心上人竟然瞒着我,瞒着我也就罢了,你那心上人竟然是颜欢那可恶的家伙,瞧我以后怎么戏耍你门。“想到这里,不禁嗤笑出声 谌仲笑道:“你在笑什么?” 开到茶靡敛眸笑道:“自然是好笑的事情。” 谌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手中的药水,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莫非你与容家的人相识?否则又怎会赠送如此宝贵的圣水与你?” 开到茶靡莞尔一笑,道:“我说是捡来,你是一定不信的,索性便告诉你吧,这东西是我偷来的。” 谌仲苦笑道:“偷来的?” 开到茶靡莹然一笑,道:“难道容家的东西便偷不得?” 谌仲道:“能从容家的府邸偷出这种圣水,竟全身而退,你也的确很了得。” 开到茶靡笑道:“那么我现在来问你,凭什么就那么肯定我手中的药水是容家的东西。” 谌仲很是狐疑的瞧着面前少女,待确定这少女并非存在某种缺陷的时候才说道:“你将瓶子拿出。” 开到茶靡持着青瓷瓶举到谌仲面前,笑道:“这样的青瓷瓶随处可见的。” 谌仲道:“底部。” 青瓷瓶底部有着一个大大的容字,容字一侧则是一个颇为诡异的药匣图案,这样的青瓷瓶的确可见,但容家的族徽与那无人能够临摹的容字却是极为罕见的。 倍显尴尬的开到茶靡极为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却是发现面前少年满脸嘲笑之意,左顾而言他,佯装嗔怒道:“很好笑?” 谌仲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道:“难道不好笑,这简直好笑极了,看来你的确不会骗人也不经常骗人,那些经常骗人的人,绝不会露出这样低劣的马脚。” 开到茶靡哼声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相信这东西是我从容家偷出来的了?” 谌仲笑道:“我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你有这圣水,只有一种可能。” 开到茶靡道:“什么可能?” 谌仲道:“只能是容家的人赠送与你。” 开到茶靡似是被人揭露了谎言一般,恼羞道:“我与容家素不相识,他们凭什么送我,我不是偷来的也是抢来的,但绝不是他们赠送与我。” 谌仲笑道:“你不用解释,因为是偷是抢是送,对于我来说,关系并不大,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既然与容家相识,又何必遮掩?要知道能够成为容家的朋友,多少人想也不敢想呢。” 开到茶靡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朝着阁楼之上努了努嘴,道:“你休息够了没有?” 谌仲觉得这容家圣水果然是疗伤圣药,先前疼痛欲裂的伤口,此时竟几近痊愈,非但没有先前那种麻木的感觉,竟好似精神又抖擞了许多,并不多言,背起地上略显傲娇的开到茶靡,顺着楼梯朝上走去。 楼梯看起来很短,只有不足二十阶,这么短的距离,寻常人只需眨眼的功夫便能通过,但此时的谌仲却是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竟连半步也没有移动,无论他走的多快多急,阶梯却好似永远伫足原地,无论他如何施展身法,永远停留在第一阶梯上。 这的确古怪之极,这种感觉就好似脚下的阶梯犹如那激流的潮水,而他却好像是那逆流的小舟,根本难以抵抗急流的潮水所带来的冲击。 停在第一阶梯上,谌仲着实有些难以理解,口中道:“茶靡姑娘,这……这莫非也是幻术不成?” 开到茶靡白目扫视,半响后轻轻摇头道:“这不是幻术,这是正宗的机关术。” 谌仲不解道:“你是说脚下的楼梯,再以一种我难以察觉的方式来回滚动?所以我无论走的多急多快,却也始终停留在第一阶梯之上?” 开到茶靡沉吟片刻,淡淡道:“除此之外,我也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向来不服输的谌仲嘴角微斜,露出一个略显倔强的表情,将背上少女搁置楼梯一侧,道:“茶靡姑娘,你先在一侧休息片刻,我倒是要瞧一瞧,白帝设置的机关术如何诡异难解。” 226.第226章 情不知所起 一往情深 以神奇双眸自傲的开到茶靡也是看不透这楼梯的构造和夹杂的无形之气,但是值得肯定的是,这二十级阶梯,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那股散出的莫名之气却是阻挡任何人使用飞身之法的,她耳畔微微一抖,沉声说道:“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谌仲道:“莫非那些人已追了上来?” 开到茶靡点了点头,道:“他们此时已在九曲龙凤桥边。”顿了一顿,笑道:“不过下面的几道关卡,足够他们费尽心思了。” 谌仲心下却是暗暗吃惊,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叹声道:“也许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开到茶靡道:“哦?” 谌仲道:“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个人。” 开到茶靡道:“是谁?” 谌仲道:“传奇四圣智圣月神之徒,神庙如今的烧香人。” 开到茶靡沉吟半响,缓缓说道:“就是那个在樱花山庄脚下设下诡计埋伏试图挑起寒门与势族争斗的有凤来仪?” 谌仲微微一怔,道:“正是那有凤来仪。”顿一了顿,笑道:“你知道的事情很多。” 开到茶靡浅笑敛眸,淡淡道:“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谌仲道:“你既然知道那有凤来仪,就应该知晓此人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迟疑了一下“而……而且” ” 开到茶靡笑道:“而且什么?” 谌仲道:“他有一只白瞳,能够看清天下万物的白瞳。” 听到这句话,开到茶靡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她的面色忽然变的犹如那凄冷的寒夜一般幽寒而愤然,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口中沉声道:“你说他有一只白瞳。” 谌仲道:“的确如此,我亲眼所见。” 开到茶靡冷声道:“他有没有说过,那只白瞳是如何而来。” 谌仲摇头道:“没有。”顿了一顿,沉吟片刻,继续道:“想来是得到了某种机缘,他毕竟是神庙的烧香人。” 开到茶靡接连冷笑,道:“机缘,机缘,神庙好大的机缘,白氏族人天生白瞳,能窥天下万物,其威力更胜其他天生异瞳,便是传闻中的炎瞳,水目都不能与其相比,除却天生白瞳的白氏族人,那些拥有白瞳的异族人,有的是对白氏族人有恩,被赠送的。”口中接连冷哼,似是愤怒不已“而有的人。”她恨恨道:“却是从别人眼中挖出来的。” 谌仲惊道:“你是说有凤来仪的那只白瞳……” 开到茶靡冷声道:“没错,他的那只白瞳便是从我的一位故人眼中活生生的挖出来的。” 谌仲问道:“但……但他为何只有一只。” 开到茶靡道:“因为我的那位故人只剩下一只眼睛。”想到那位故人,她竟说不出的悲悯伤感,口中凄然道:“他的另一只眼睛,却是心甘情愿赠予了一位对他有恩的人。” 谌仲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那人可是万引白目。” 开到茶靡轻点额头,道:“正是寒门的那位部主万引白目班白目。” 谌仲长叹一声,沉思了片刻,轻声道:“你的那位故人?” 开到茶靡神情萧索凄然,凄叹道:“他已离开了人世。” 谌仲闻其语意凄婉,不愿多加询问,却是不忍面前少女如此凄切,慰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感,有些事本就是无可奈何的。“想起家中惨祸,心下也是悲痛不已,恍然隔世眼眶竟有热泪滴落。 开到茶靡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逼视那已恢复如初的二层阁楼的画窗,沉吟了许久,淡淡道:“我曾经答应那位故人替他做一件事。” 谌仲道:“嗯?” 开到茶靡道:“杀了那个夺取他眼睛的人。” 谌仲险些跳将起来,他惊叫道:“莫非你现在就要去杀那有凤来仪?” “不错。”开到茶靡说的很肯定 谌仲的目光凝视面前少女许久不曾说出半句,待确定少女不是随便说说的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杀他,也不急在一时的。”顿了一顿,又道:“何况他的本领不小,又有许多修为不凡的同伴在侧,你如今又有伤在身。” 已做决定的少女并没有更改主意的打算,她默然了许久许久,似在慎重的考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开到茶靡幽幽一叹,叹息中说不出的无奈与凄凉,她淡淡的说道:“也许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有些机会错过,就永远不会来了。” 谌仲并没有说话,他已习惯聆听,何况身侧少女说的并无道理,如果想杀掉那有凤来仪,这苍白之陵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停了半响,开到茶靡微抬秀额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我会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谌仲敛眸道:“为什么?” 开到茶靡又是一声叹息,叹道:“因为出了这苍白之陵,我就要去一个不愿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话中说不出的伤感与凄凉 谌仲吃惊道:“不得不去?” 开到茶靡叹道:“我没有选择。” 谌仲沉吟了半响,问道:“莫非有人逼你?” 开到茶靡轻轻的摇了摇头,道:“逼我的人,他也没有选择。” 默然不语,停了半响,谌仲摇了摇头,很是郑重的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生存的权利的。” 开到茶靡忽然笑出了声,但她的笑声实在夹杂着太多无奈与惆怅,她轻叹道:“也许别人有,但我却是没有的。” 谌仲忽然由心底的心疼面前这语意凄婉的红衣少女,他想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很倔强很任性也很高傲,这样女子向来不会屈服于任何人或事的,她的心底究竟藏着什么事,她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又是何人要逼迫她去? 他忽然缓缓的蹲下身子,坚毅清澈散着奇异光芒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垂首怅然的那位红衣少女的面靥,双手情不自禁的便握住少女那双如柔荑的秀手。 目光中是那种很诚实很诚恳很真诚的神色,这样的眼神很难让人拒绝更让人难以回避,开到茶靡透过红纱瞧见这双奇异的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的时候,倏然间便痴了,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恳求也看到了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情意。 没有任何一个少女不怀春,也没有任何一个少女不希望被人保护,更没有一个少女被一个柔情似水的少年握住了双手依旧能够自若的,开到茶靡并没有撤回秀手,但她的面靥已红如春雨之后的红霞,她羞涩的几乎忘记这里并不是很适合谈情说爱的场所。 谌仲将那双柔荑之手握的更紧了些,沉默了良久,才淡淡的说道:“我可以陪你去那个地方,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那里,那么我便带你走,如果谁阻拦,我就与他拼命。” 在听到这句话后,少女压抑心底许久的那满腹的委屈,忽然在霎那间便迸发了出来,她嘤咛一声,柔嫩的身子便倒在面前少年的怀中,眸中晶莹的泪珠已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谌仲伸手抚摸怀中少女柔如流水的秀发,俯身在她耳畔轻轻的说道:“我从不说谎。” 开到茶靡嘤咛一声,抽泣着柔声道:“你……你真的愿意陪我去那个地方?” 谌仲道:“我愿意。” 开到茶靡心底说不出的欢喜,又道:“如果我不喜欢那里,你真的可以带我走?” 谌仲道:“既然不喜欢,为何要留?” 开到茶靡破涕为笑,道:“那如果有人阻拦呢?你真的可以为我拼命?” 谌仲笑道:“我虽然修为不行,但说过的话,却绝不会收回的。” 开到茶靡忽然感到莫大的幸福和喜悦,她将娇嫩的身子又朝着少年怀中蹭了蹭,莹然一笑,道:“如果那些阻拦我们的人是五大至尊九穹传世那样的人呢?你是不是依旧会带我走,为我拼命?” 谌仲佯装权衡迟疑了一下,虽然时辰很短,但怀中不善等待的少女似乎颇有些气恼了,抽回娇躯,撇头冷哼道:“我常听人说男人只会花言巧语,待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自保其身,说过的海誓山盟都是哄人的把戏,此时瞧来,果然如此。” 谌仲忍笑不语,说气话的少女似是觉得自己的话的确有些不妥,幽幽一叹,道:“就算你那时抛下我自己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毕……毕竟你绝不会是五大至尊九穹传世那些人的对手。” 谌仲扑哧的笑出声来,他笑道:“如果真的是五大至尊抑或是九穹传世的那些人,我的确带不走你的。”顿了一顿,笑道:“但我起码还能做另外一件事。” 开到茶靡道:“嗯?” 谌仲道:“我还能陪你一起死,而且绝不会死在你的后面。” 开到茶靡听得这段话,怔住了许久,忽然饱含娇羞的又倒入少年的怀中,粉拳不住的敲打在少年的胸前,柔声道:“你玩笑我,我不理你了。” 女人说话通常都是违心的,尤其是少女,那少女口中说着气话,心中却已欢喜的失去了常态。 谌仲沉吟了一下,很是认真的扶住少女的肩膀,那双奇异的眸子又散出那股让人信服的光芒,他一字一顿道:“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羞涩难掩的开到茶靡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迟疑了一下,又道:“可……可是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甚至连我的容貌都没见过。” 谌仲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道:“情感这东西很微妙,有时候只是因为不忍看到那个人受委屈,你就会被她深深的吸引,情不自禁的便想要去疼她爱她,所以有时候是丑是美,已没那么重要了。” 开到茶靡莞尔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与满足。 谌仲笑道:“其实你带着面纱不让人瞧见你的容貌,无非是有三种原因的。” 开到茶靡道:“哦?” 谌仲笑道:“第一,你美的不可方物,任何人瞧见你,都会被你的美貌所吸引,会情不自禁的喜欢你的容貌,而你又偏偏不是一个喜欢别人因你的容貌而喜欢上你的人。” 开到茶靡嗤的笑出声来,她笑道:“第二呢?” 谌仲道:“这第二嘛,却是有些不中听的。” 开到茶靡笑道:“你不妨说出来,我虽然很少听到不中听的话,但却是知道,通常不中听的话,都是实话,听实话总比听假话要好的多。” 谌仲轻咳了一声,说道:“这第二,你丑的人见人怕,便是自己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吓到,夜晚都不敢出门怕被人当做妖魔鬼怪。”这些话还未说完,他已觉得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变的森然起来,这股森然的气息自然是从面前少女身上散发而出,他急忙笑道:“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属于这第二种可能的。” 开到茶靡冷声道:“怕是让你失望了,我恰恰是属于这第二种可能。” 谌仲笑道:“哦?那也没关系的,我的胆子一向很大的,你如果不信,现在不妨摘下面纱吓我一吓。” 开到茶靡莞尔一笑,道:“我才不会上你当,第三种。” 谌仲道:“这第三种嘛,其实更简单了,你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这苍白之陵中认识你的人也许并不少。” 开到茶靡笑道:“没想到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倒是有些聪明呢。” 谌仲苦笑道:“我看起来很呆?” 开到茶靡娇声道:“你如果不呆,为什么不解下我的面纱看一看?” 227.第227章 绕指柔术初显威 呆滞的像块枯朽的木头,谌仲的确有很多机会摘下少女的红纱的,他有些不敢肯定略带半分怀疑的轻声问道:“可以吗?” 已羞红了双颊的开到茶靡并不说话,只是轻点秀额,然后微微扬头,那如剪了半池景湖水的眸子已缓缓闭上,细长的睫毛也好似在雀跃跳动,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倾国倾城。 她的确已不必说话,她的动作神态都已做出了回答。 谌仲的心就像是有人在挥动轻锤敲打着木鼓一样,他从未如此时这般激动和紧张。 他已缓缓伸出右手,指尖都好似在紧张的颤抖。 当他的手触碰的少女耳畔红纱系绫,打算摘下红纱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高声啸道:“谌探花,你如果不想让尾勺少主死,便请出来一叙,我知道你在里面的。” 谌仲闻言怔住了已伸出的右手,他的眉宇紧蹙,目光虽盯着面前的红衣少女,但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宫外“尾勺姑娘有危险。” 他沉声道:“是那有凤来仪。” 静等面前少年一睹自己真容的娇羞少女忽然冷笑道:“这个尾勺姑娘又是谁?” 谌仲苦笑道:“她是寒门的少主,剑圣的独女。” 开到茶靡依旧冷笑道:“好大的名头。” 谌仲不语,心底似在沉思。 开到茶靡道:“你要去救她?” 谌仲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我曾经答应过狄公,要保护她。” 开到茶靡道:“没有其他的原因?” 谌仲心底一颤,尾勺明媚那绝世的容颜就已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迟疑的片刻,只见面前红光一闪,开到茶靡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话“我杀我的仇家,你救你的少主,我们两不相干。” 她的身影太快太过迅捷,不过一瞬,便已消逝不见,谌仲愣住片刻,摇头长叹了一声,便追寻而去。 忏水宫前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来自天南地北年轻辈份的修行者几乎全部聚集于此。 能够安然通过九曲龙凤桥,又顺利穿过那无妄宫,对这些人而言,好似白帝的传承已近在眼前,每个人的脸色上也都是贪婪之色,所以他们绝不会停下步伐。 忏水宫的启动之法,绕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的,因为他们之中,无人能够书写魂字,所以他们到了忏水宫前,便再难向前一步。 一红一青两道流光自那忏水宫中蹿出,当先的红裳少女背火凤长剑带血红面纱不言半句,并肩而站的少年衣衫褴褛但明眸清澈坚毅,两道身影突兀的出现,惊诧全场。 不远处,一道犹如电闪的光影缠住一身穿白衫的俊逸少年,却正是江枫在独斗剑圣之徒崖渔。 持青琼火拳的渔火,拎莲稚刀的黛兮缌却是单凭两人之力拦住寒门五杀。 面带温顺笑意的有凤来仪缓缓逼近那女扮男装但依旧绝美的寒门少主,见到突兀出现的两道身影之后,却是微微莹然一笑,很是自然的袍袖一挥,便将尾勺明媚揽入手中,面目瞥视谌仲方向,笑道:“谌探花,我就知道你不会置尾勺姑娘的性命于不顾的,不是吗?” “阿仲,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了的。”伴着两道倍显惊喜的喊叫声,两道电光已飞奔而至,却正是颜欢与白酒子二人。 “颜兄弟,白兄弟。”故人相见,自是难掩喜色,谌仲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与颜欢白酒子各自拍肩相拥 又是一道电光飞驰而来,身穿袈裟头皮锃亮的百里闲朗声大笑道:“你就是那谌探花?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谌仲拱手道:“百里兄。” 百里闲哦了一声,道:“你竟认得我?” 谌仲笑道:“不识得当代印宿游侠的人,不是呆子便是傻子。” 百里闲听罢笑声更敞亮了些,他笑道:“谌探花绝不会是呆子更不会是傻子的。” 谌仲朝三人说道:“此时不宜多叙,待我先解救尾勺姑娘。” “阿仲,你不是他的对手。”颜欢白酒子两人齐声喊道,话音未落,谌仲已唤作一道青芒飞出,他的身法轻盈,神鬼莫测,脚下步伐更是犹如轻燕点薄雾一般自在飘逸,看的颜欢白酒子二人哑口无言,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心底纷纷惊叹道:阿仲,你究竟得到了如何机缘,几月不见,竟能有如此修为。 但见袅袅水雾掩映下一道青芒如惊虹飞驰,凤绮言伸手缚住不住挣扎的手中的少女,单手连续凝三道气刃,一挥而出,口中道:“来的好。” 虚无炽焰之火在指尖凝聚,谌仲出手便是绕指柔术的二品炽焰指术,他知道此时绝不能有所拖沓,这有凤来仪身兼至宝修为莫测,凭自己如今修为实力与其相斗,绝非是他的对手,若要从他手中救人,非得出奇制胜不可,索性出手便是二品炽焰指术,打算来个出奇制胜。 炽焰如一道霹雳,直袭而去,三道气刃霎时粉碎,四散如璀璨烟花,凤绮言大惊失色,他绝没有料到这几月前还是一先天虚体不曾醒识的文弱书生此时竟能施展出如此轻柔且内涵凌厉的指术。 他忽然瞧见面前少年走出一个极为诡异的步伐,心下暗叫糟糕,正待考虑如何破解,手中的少女却已被那道青芒夺去。 场中惊叹之声不绝于耳,更人有人大声喊道:“好飘逸的身法,好柔韧的指术。” “能从那有凤来仪手中一招夺人,这人究竟是谁?怎得先前没有闻过?” 薄青衫腰佩竹剑的冷凛少年寒若冰霜的眼眸中竟露出神采光芒,口中微微咦了一声,似是颇有欣赏之意。 骑通灵豹背通天巨刀的粗壮少年虎目微瞪,战意竟冉冉升起,座下半眯兽目的通灵豹竟也缓缓挺直兽身。 背缚无弦琴穿薄凉锦衫的清秀少年指尖微微抖动,原本点丹青的眉梢倏然有青光隐显。 水波徜徉之处有个不背剑的模糊身影,不发一言静静注视场中情形,侧畔背剑匣流长须的呆萌海狮口衔竹笋轻轻顿足,似是饶有兴趣。 向来心高气傲的神庙烧香人何曾如此狼狈,怒从心起的凤绮言抿口不言,独有的那只白目轻启,怀中冰魄神花陡然出襟。 228.第228章 众矢 “白瞳继限还有冰魄神花。” “有凤来仪要下杀手。” 一道红线破空而出,绰约身姿悬空而浮,韶华剑陡然出鞘,红纱下两道光芒迎有凤来仪的白瞳继限而去,镶火凤长剑却是逼迫袭杀而来的冰魄神花。 一招从那有凤来仪手中解救下尾勺明媚的谌仲背脊一凉,便知有杀意来袭,飞身而出将满是错愕神色的尾勺明媚交予颜欢等人身前“几位兄弟,麻烦照顾好她。” 并不多说,已幻做青芒去援手那出手相救的红裳少女。 凤绮言的白瞳继限已被那突兀出现的红裳少女尽数摧毁,但那冰魄神花却是威力十足,韶华剑竟难抵神花之威,敛眸微怔的红裳少女薄唇轻抿倔强的想要凭借念力扬剑抵抗。 冰魄神花乃是神庙五大圣物之一,灵植榜中的神花,便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都惧怕三分,凭红裳少女的修为如何抵挡的了?何况她旧伤未愈? 神花寒凛未绽已是杀意浓浓,开到茶靡只觉寒气袭入体内,犹如万千冰针侵袭娇体,说不出的幽寒冰冷,她忽觉胸口一闷,喉间一腥,便呕出一口血来。 红裳如飞絮般就要从空中摔落,却见一道青芒破空而来,双拳猛然朝那冰魄神花挥出,夹杂流劲气的轰然一拳竟将冰魄神花的攻势拦截而下,双手揽住红裳少女柔躯飘然撤身的谌仲面色紧张竟有些结口,颤声道:“茶……茶靡。”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开到茶靡声微气虚,一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谌仲怀中挣脱而出,虚声道:“我……我不……不要你管,我……我是死是活,也……也与你无关。”她语声虚弱,显见伤势颇重,微抬额头,却是瞧见谌仲满脸关切之意的望向自己,清澈的目光中说不出的担忧与心伤,她心下一软,微微叹息一声,敛眸瞧向一侧不知所以的尾勺明媚,对着谌仲道:“你……你的尾勺姑娘,既……既已救出,你难道不开心么?为……为何还愁眉苦脸?” 谌仲心下担忧开到茶靡的伤势,他此时只能苦笑,却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颜欢白酒子二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却是了然了一切。 向来粗犷话僗的假和尚百里闲却是朗声大笑道:“谌兄弟,这婆娘是在吃醋呀。” 谌仲道:“吃醋?” 百里闲道:“自然是吃你与尾勺少主的醋了。” 谌仲瞄了一眼尴尬在侧正带着丝丝冷笑的尾勺明媚的那张绝美面孔,轻轻的叹了口气,却是并未多言。 羞红了俏脸的尾勺明媚与那双颊如潮的开到茶靡齐声朝百里闲叫道:“臭……臭和尚,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百里闲却是有恃无恐环胸而抱,一副明察秋毫的神态笑道:“我是否胡言乱语,两位姑娘心下却是清楚的很的。”他顿了一顿,又笑道:“我谌兄弟一表人才,又是被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郎,被女孩子喜欢,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羞涩难掩的尾勺明媚瞧向远处巍然而立望向自己的崖渔,敛目又瞧到身侧救过自己多次的少年,当瞧见那少年饱含关切之意的瞧着一侧的那红裳少女时,她心底竟隐隐有些酸意与嫉妒,朝着谌仲轻声说道:“多谢。” 她衣袂轻飘,就要踱步而去,未走出几步,却是顿住步子,身未转,樱口已启,沉声道:“谌仲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他救过我的命,仅此而已,所以,麻烦收起你的醋坛子。”说着她幽然一叹,喃声道:“难道你看不出此时他对你的关切之情么?”说完这些话,她已回到崖渔身侧 被醋意冲昏了头的开到茶靡闻言一怔,微敛秋水含情的双眸,迎向谌仲的眼睛,却是发现那双清澈的眼睛中除了对自己满满的关切与浓浓的情意外,哪里还有其他?她的脸颊霎时绯红如潮,又想起先前那假和尚百里闲的话,不禁羞涩难掩,朝着谌仲柔声道:“我……”欲言又止,喉间一腥,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她已实在没有过多的力气,毕竟冰魄神花不是寻常凡物,神花散出的寒凛之气也非寻常人能够抵挡,她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一双并不宽大的手掌很是及时的扶住她即将倒下的身子,她靠在那消瘦的胸膛之上便感觉说不出的甜蜜与喜悦,身畔少年细长的睫毛已被眼眶中的泪水浸湿,面纱下她极美的面颊因伤势而略显苍白,但那双如清波的双眸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与满足。 暗暗施展天罗万象之术,将体内的流劲之气缓缓推送到少女体内,开到茶靡的脸色终于缓缓显出一丝红润之色,但依旧颓意难掩,谌仲情急之下,不知所措,只能不住暗暗推动元气汇入她的体内。 颜欢的眉头紧蹙,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终于敛眸朝一侧说道:“容姑娘,不知容家九转挽生丹你可戴在身上。” 谌仲敛眸也是朝着容蓉瞧去,略显恳切的轻声道:“容姑娘,她的伤势太重,劳烦你了。” 冰艳清冷的容家医命并不多言,踱步走来,微倾珑身,撩开开到茶靡腕处袖裳,伸出秀手轻诊脉搏,待瞧见露出的那羊脂玉般洁白手腕时,忽然低声咦了一下,细眉微皱,似有所思,耸了耸细而高挑的粉鼻,嘴角竟露出一个了然一切的微笑,暗中在伤重少女的手心调皮的挠了一挠,伤重少女竟也暗中回应了一个相同的动作,那模样简直默契至极。 二人细微的动作实在太过隐秘,自然无人发现,容蓉解下背上千转命医匣,拿出一枚丹药,缓缓塞入开到茶靡口中,秀指却是暗中轻轻的捏了一捏伤重少女的薄唇,嘴角微哼一声,并不多言,起身说道:“静修两个时辰,其间不要动用元气,便无大碍。” 谌仲拱手谢道:“多谢容姑娘。” 欲言又止的颜欢正待说些什么,哪想冰冷的容家医命扭头就走,便是理也不理,空灵的背影更显冷艳,只留下一段让人百思不解的话“我医治她,并不是因为你们。” 颜欢摇头苦笑,从纤瘦冷艳的背影中敛眸回神,心下却是惘然不已。 却听远处那有凤来仪拍手笑道:“谌探花果然艳福不浅,先是英雄救美咱尾勺少主,后又搭上了背韶华剑与那复仇者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茶靡姑娘,谌探花,你的猎艳功力当真了得。” 凤绮言这段话说的当真阴险毒辣,百年前复仇者持韶华剑乱天下,也不知杀了多少天下间的修行者,此间祖上先人死在韶华剑下的人更是颇多,他这句话说出,却是将开到茶靡立于众矢之的,其心可谓阴狠至极。 场中已有人跳将而出厉声道:“这韶华剑为何在你手中,你与那复仇者究竟有何联系。” “从进了雪海你便伤人无数,可是那复仇者指使你做的,他究竟有何阴谋。” “他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活,他人在何处,我祖父被其斩断一臂,这个仇却是一定要报。” “我劝你老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场中竟站出七成的人将矛头直指伤重在地的开到茶靡。 依偎在谌仲怀中的开到茶靡对这些人的指责却是理也不理,嘴角轻轻冷哼,竟好似不屑回答这繁多的质问。 有个冰冷声音沉声道:“草屋村遮面人就是你。” 谌仲抬目瞧去,却见说话的人正是那蛮族少年詹司台,他没有否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背狼羁剑的断天挺身向前,沉声道:“邙江上替颜欢挡下我兽魂剑意的遮面人也是你。” 谌仲默然,依旧不做回应,他蹙着眉头,瞧向身侧的颜欢。 颜欢正在摇头苦笑,似乎并没有吃惊,只是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谌仲摇头苦笑道:“我当时并非有意要瞒你。” 颜欢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此时能看到你活着,我岂会在意那些?” 谌仲闻得此话,泪已盈眶,心下说不出的感动与满足,一个人能够有一些时刻关心你的朋友,难道不值得感动?不值得满足? 229.第229章 情深义重 场中的气氛骤然降若寒霜,冰冷而刺骨。 谌仲默然了半响,轻轻的拍了拍怀中少女酥肩,在其耳畔轻声道:“有我在,没人能拿你怎样。” 幸福幻化成一缕万丈光芒,将开到茶靡的心都照的透亮,她轻咬薄唇,并不答话,但眼中热泪却已落下,面前少年消瘦文弱的背脊此时在她心中变得竟好似山峰一般高大。 谌仲朝颜欢等人笑道:“颜兄弟,白兄弟,百里兄,恕我此时不能与你们多叙,若今日有命活下来,他日我们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说完他陡然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你们若想找她的麻烦,不妨先杀了我谌仲,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却是绝不允你们伤她分毫的。” 横眉如刀,岿然无惧,朝断天等人说道:“你们说的没错,那遮面人正是我,杀死你们太上榜两人的也是我。” 断天厉声道:“好,你敢承认便好。” 有人叫道:“我不管你是谁,今日要阻拦我们捉拿复仇者有关联的人就得死。” “对,杀了他,杀了他。” 场中激昂顿挫,杀意深浓,霎时百十把飞剑悬空,气势如虹,杀气弥漫。 破空剑意如骤雨袭来,漫天剑光蔽日,谌仲却是岿然无惧,流劲之气陡然施加于身,正待出手迎向那百十把袭杀而来的飞剑时,却见三道虚幻身影突兀出现,挡在他的身前。 先前一人背脊上陡然乍现万千白羽,白羽胜雪,若白翅一般,好似生在他的背脊上一样,白翅形成一堵羽盾,扎冲天发髻的颜欢不言半句出手便是惊羽诀,他身形一抖,万千白羽便迎向那破空袭来的百十把飞剑。 有黑雀哀鸣呼啸,穿袈裟的假和尚百里闲掌心结印,千雀之术倏然启动,如黑幕蔽日的万千黑雀呼扇着翅膀似要将那百十把飞剑尽数吞噬。 穿道袍白发童颜的白酒子擎冽箍坛岿然而立,冽箍坛陡然变的巨大无比,较之他的身形也不知高大多少倍,但白酒子却是单手握住坛腿一脚,擎天一般将巨大酒坛抛向半空迎向那百十把飞剑。 剑光四射,遮天掩日,只见场间电光闪耀,飕飕剑声如梭,集百人之力的百十把飞剑,竟被突兀出手的三人尽数阻挡开来。 场中众人吃惊错愕,只见飞剑横飞凋零如落花一般。 谌仲正讶异间,忽见一道极为霸气的剑意袭来,他正襟巍立,正待抵挡,哪想又是一道身影破空挡在他的身前。 突兀出现的身影被包裹在一张破旧的草席内,草席只是普通的蒲草编织而成,却是将那道极为霸气的剑意阻挡开来。 草席缓缓而落,黝黑消瘦短发的辛助不苟言笑嘴角却是有着讥诮之意,卷起草席背缚背上,口中冷声道:“有架打,自能不能少我。” 百里闲朗声大笑向前,道:“好你个臭脚,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 谌仲瞧向辛助,心中尽是不解与激动,他与辛助并不熟络,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便是话都未曾说过几句,此时他深陷险境,几乎面对的全天下年轻辈份中的所有修行天才,可谓九死一生,这辛助竟能出手相助,可见也是重大义轻生死的兄弟,他激动之下竟不知说些什么“辛兄弟。” 罕少露出笑容的辛助此时嘴角竟隐隐有着难以琢磨的笑意,他笑道:“不说其他,便是你刚才那句兄弟,我辛助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一股豪情似从谌仲心底蹿将而出,他朗声道:“好,能识得诸位兄弟,我谌仲此生何求。” 背上犹如生出白羽神翅的颜欢浅笑道:“你为什么先前不愿我们插手,只想自己应对?” 收冽箍坛入手的白酒子仰头喝了口坛中美酒,意犹未尽擦拭嘴角酒渍,颌首笑道:“他只是不想拖累我们而已,因为这里的情况实在有些糟糕。” 谌仲苦笑道:“我……” “阿仲,你不必多说,我们都懂的。” 颜欢止住他的话,微微叹道:“但既为兄弟,便要生死与共,我们岂能看你一人涉险?” 谌仲微叹不言,因为他已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前的四位少年临危不惧甘愿与自己生死与共,这份恩情他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默然了半响,他坚毅的眸子又散出一种极为奇异的光芒,竟好似一瞬间得到了一份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断天的剑已回鞘,但凶戾的目光却是紧盯着背卷草席的辛助,他心底在猜测,这少年背脊上的卷草席究竟是何物,竟能阻拦他的兽魂剑意。 微蹙眉头的凤绮言忽然拍手笑了起来,他笑的很狡诈,狡诈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几人,拍手笑道:“印宿游侠,蜀山十一子,羽族后裔,如今又来了一个背草席的家伙。”眉梢一挑,朝谌仲颌首笑道:“谌探花,你的朋友真的不少,而且都是有情有义,我都快被感动了。”摇头惋惜轻叹“可惜呀可惜,你本是一个聪明人,难道看不清此间的情况?真的以为凭你们五人,便能应付的了场中如此多的英才?” 谌仲心底一楞,微叹口气,的确,他此时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太多,近乎囊括了天下所有年轻辈份的修行天才,不说其他,单单是拥有江枫渔火太弦易有辕四大巨子雪祭榜首羽纱眉黛的神庙团队,他们几人要应对起来,都是极为的困难,何况一侧有着蛮族启神子断天西寇国琴心剑胆等超一流高手,在加上诸多旁门宗派的子弟,凭他们五人之力,又如何堪对天下英才? 羽翅未敛的颜欢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降临尘世的天使,敛起背上羽翅,忽然笑道:“我们五人已足够。”他顿了一顿,又笑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的胜负本就与人多或是人少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的话淡然而松弛,非但没有嚣张的意思,倒好似在阐述一件事实。 场中已有脾气暴躁的人跳将出来,厉声道:“凭你五人也要场间数百位英才相抗衡,当真不知死活。” “颜欢,我知你是羽族后裔,当年羽族大言不惭挑衅寇皇阁下,被灭了满族,只留你一人,我本不愿为难于你,你若识相,便不要管这些闲事,否则休怪我们出手无情,若杀了你,曾经辉煌一时的十二异族岂不是成了十一异族。”说完这人竟朗声大笑起来 这人冷言道出颜欢身份,又对羽族衰亡大加讥讽,颜欢的脸色霎时变作铁青,仇恨与怨恨顿时侵如脑中,但他却是极力克制下来,只能咬住嘴唇不语,眼中却尽是悲痛之色,说不出的心伤与悲悯。 忽听“嗖嗖”几声撕破空气的声响,那说话的人惨叫一声,便应声而倒。 这人面露惊骇之色,低头瞧胸口看去,却见胸口已插满了无数银针,银针透亮,待确定无毒之后,这人才舒了口气,然后目光在一瞬间变作凶狠之色,指着出手之人厉声道:“医者仁心针,容家医命,好一个容家医命。” 背药匣的冷艳少女目光依旧幽寒粼粼,粉群拖曳缓缓走出,犹如一朵盛开在雪峰之巅的寒梅,面靥微醺,目光笃定中略带些许清冷,直勾勾的盯着远方颜欢的那双眼睛,默然了半响,嘴角轻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欺负他。” “没有人。”她冰冷的眼神竟忽而露出一抹杀意,话音未落,背上千转命医匣已悬空而起,散出万丈光芒,匣中陡然蹿出七枚晶莹剔透的冰针,针尖有紫焰曳动,诡异之中竟蕴含无尽杀意。 “七巧玲珑针,七魄紫焰。” 七枚夹杂七魄紫焰的冰针尽数射入那人体内,他根本没有机会反抗,便已死去。 场中顿时哗然,向来心善若水以医治苍生为己任的容家当代医命竟违背祖训破了杀戒。 230.第230章 敢爱敢恨 “蓉儿。”秋怖苑紫衣等四大世家的人纷纷惊叫出声,苑紫衣更是向前拉住容蓉的衣袂,蹙眉沉声道:“蓉儿,你这是作甚,快随我回去。” 容蓉并不答话,清冷的眼神依旧锁向不远处的颜欢。 颜欢的目光不知是感动还是迷惘,默然半响,他忽然深深的叹息一口,道:“容……容姑娘,你……你不必如此的。”他的话中说不出的悲悯与心伤,眼眶已有泪珠萦绕 容蓉轻咬唇口,欲言又止,沉寂了良久,缓缓踱步朝前走去,来到颜欢等人身前,骄傲冷艳的昂头说道:“现在是六个人。” “容家医命,你可知你杀的人是谁。”说话的人指着地上冰冷的尸体冷笑道:“他可是毒皇最喜欢的徒弟,你贵为容家医命,不该不知道后果的吧。” 容家乃是医族后裔,传承医道千年励精图治意欲医治天下苍生,历代容家医命莫不是只治人而不杀人的,但此时的容蓉却下了杀手,杀的竟还是毒氏一族的人,要知医族与毒族经过千年争斗尽是倦乏了许多,所以便立下约定,两族只可争斗,却不能下杀手的。 这个规矩如今却是被一向温善的容蓉打破,她日后面对的可不单单是毒族的报复,还要面临容家的严厉家规。 谌仲无奈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下已乱成一麻,眉角朝颜欢撇去,却见颜欢也是满目迷惘的瞧着面前的冰冷少女不知所言。 百里闲忽然拍着颜欢的肩膀很是严肃低声道:“颜欢,你他娘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呀,若是有哪家姑娘如此对我,我早就委身下嫁于她了,你小子婆婆妈妈没一点男人的担当,让一女孩子承受这么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颜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他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百里闲低声道:“我什么我,该如何做,还等我教你么?” 颜欢叹道:“她为我做的的确太多太多,但是我……” “你不必说,我都懂的。”百里闲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叹道:“你身负血海深仇,一再避着容姑娘,只不过不想连累她而已。”他顿了一顿,叹道:“但你又怎懂她的心思,怎懂她愿不愿与你共同面对?人有时候不能太过自私的,尽管你是自认为是为她好,但总该征求下她的意见,人这一辈子,可以辜负很多人,但唯独深情不可辜负的。” 百里闲的很像是一根锥子一般扎入颜欢的心底,沉寂了片刻,他忽然又露出往日那般阳光自信的微笑,此时的他,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他笑道:“唯深情不可辜负,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他突然浅笑向前拉住容蓉的秀手,容蓉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秀手便被他牢牢攥住。 “我以前总是躲着你,你嘴上不怪我,但心底一定将我咒骂了许多遍。”颜欢明媚自信的眸子盯着面前少女微显错愕的神情,道:“我曾经给你带来了很多很多的委屈。”他顿了一顿“但是以后,我希望这种委屈都让我来承受,因为我实在不忍再看到你受半点委屈。” 容蓉的脸颊已绯红如潮,冰冷的眸子忽然化作万千柔水,往日颜欢给她带来的委屈竟已全部因颜欢的两段话而消失的无影无踪,留给她的只有阵阵因幸福来临而产生的晕眩之感,敢爱敢恨的容家医命此时竟也羞涩的垂首低眉不喃细语,待瞧向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他们二人身上时,终感有些羞涩,抽回秀手不再多言。 颜欢转头瞧向场中,笑道:“蓉儿是因我而杀的人,如果毒皇阁下要为他的爱徒报仇,这个仇,却是算在我颜欢头上好了。” 那人冷笑道:“不过这仇却是等不到毒皇阁下来亲自报了,因为你们今日绝不会活着离开此地。” 百里闲忽然大笑起来,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笑道:“阁下若自认为修为了得,不妨下场较量一番。” 这人自知不是这当代印宿游侠的对手,却是拱手朝着凤绮言道:“凤公子,大伙不妨齐上,谅他们几人绝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凤绮言挥手笑道:“你莫非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白帝宫的内殿,不是战场的。” 他瞧向谌仲等人方向,敛袖拱手笑道:“谌探花,若是我们齐上,你们的胜算有几分?” 谌仲微叹,只能实言道:“没有半分胜算。” 凤绮言道:“谌探花倒是实诚,这也是我很欣赏你的地方。”他顿了一顿,沉思了一下,又笑道:“诸位也都是年轻辈份中鼎鼎大名的存在,若是群起而攻之,我凤绮言却是不屑的,那么我们不妨就在此地较量一番。” 谌仲道:“哦?” 凤绮言道:“你们有七人,我们也派出七人,分作七场比试,哪方胜场多,便算赢家,如何。” 谌仲正在凝思凤绮言究竟有何阴谋,百里闲却是叫道:“赢家如何,输家如何?” 凤绮言笑道:“若是我们赢了,谌探花便要随我去神庙走一遭了,至于那背韶华剑的姑娘也请给大家一个交代,请说出她这把剑的来历。”他手指忏水宫,道:“谌探花还要应我一事,若是比斗输了,劳烦你在书写一遍那魂字,助我等通过这忏水宫,如何?” 场中闻言哗然大惊,哪像面前的少年竟会书写魂字,有那成为画魂师的资质,要知当年唐小环能够纵横天下,却正是因为他乃是千万无一的画魂师。 百里闲笑道:“谌兄弟,这比斗我们应了。”颜欢白酒子辛助等人却也是将目光投向谌仲,只等他一句话。 谌仲心下却是沉思,停了半响,淡淡道:“我可以应了你这场比斗,不过规矩却要改一改。” 凤绮言道:“但说无妨。” 谌仲道:“我只想问,如果我们赢了又如何?” 凤绮言笑道:“若是你们赢了,我非但不会为难谌探花,便是你那相好的茶靡姑娘,我以我神庙烧香人的身份保证,也绝不会有人在这苍白之陵中为难她。” 他颌首朝众人笑道:“诸位可有异议?” 场中人不发一言,却是默然了凤绮言的决定,至于琴心启神子等人则是不屑关心这种事情。 谌仲道:“我们若输了,我可以随你却神庙,也可以助你们通过这忏水宫。”顿了一顿,道:“但茶靡姑娘的事,我做不得主,也绝不会将她交给你们质问。” 凤绮言摇头叹道:“这可就难办至极了。” 他的话音方落,重伤一侧的开到茶靡却是出声说道:“我应了,就按他说的那样。” 谌仲一惊,道:“茶……茶靡。” 开到茶靡萦然一笑,道:“你做不得主,难道我也不做不得自己的主么?” 谌仲叹道:“可是……” 开到茶靡敛眸笑道:“可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们会输?还是认为你的这些兄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百里闲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急声道:“谌兄弟,你就别犹豫了。” 231.第231章 援手 谌仲默然轻叹,他当然不会怀疑颜欢等人的实力,他从不会怀疑他的朋友的,但此间的高手众多,他们只有七人,茶靡姑娘有伤在身是决不能动用元气的,而容蓉鲜少与人比斗,只擅医治,这场比试着实有些难办。 开到茶靡继续笑道:“所以你要做的只是战胜你的对手,可不要拖了我们的后腿。” 谌仲摇头苦笑,转头朝凤绮言道:“茶靡有伤在身,容姑娘只善医治不善打斗,这场比试,我们不妨改做五场。” 凤绮言摇头笑道:“不妥不妥,茶靡姑娘有伤在身,不妨弃权算输,至于容家医命,她方才的杀人手法可是看不出半点不会打斗的迹象的,我说七场,便是七场,少一场也不行的。” 谌仲冷笑道:“你的如意算盘果然打的很好。” 凤绮言笑道:“既然不想让茶靡姑娘与容家小医命下场,谌探花不妨再找出其他人来代替好了,你的朋友不是一向很多么?”他的目光竟时不时的瞥向一侧那薄青衫佩竹剑的冷峻少年 薄青衫佩竹剑的傅青弈垂手傲立似是对此间情况并不关心,凛寒的眸子紧盯幽暗深处,似是那虚无暗处才是他真正的感兴趣所在。 谌仲凝眉不语,正自沉思,突然听到有人朗声笑道:“七场算得什么,便是十二场,我们也奉陪到底。” 话声粗犷有力,笑声豪气干云,只见一行人缓缓从人群中走将而出,打头的粗壮少年豪放不羁手持酒囊仰头就灌,咕隆一声吞咽入口似意犹未尽伸出浓毛密布的手臂便擦拭嘴角酒渍。 谌仲放眼瞧去,心底猛然一惊,这一行人却正是坝上军中的十二明秀,那先前说话之人却正是将进酒庄酒徒老人嫡孙折之焕,花天都洛凌弃等人也尽数在内,每个人的面上皆是正义盎然岿然不惧之色。 他已瞧见罗闲那张紧绷的脸,心下微叹口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稍停半响,朝罗闲道:“罗……罗统领,我……” 罗闲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心下不知想些什么,却是踱步向前的明秀之首借花献佛花天都开了口,天生盲目的花天都袖摆轻挥,淡淡道:“我是该叫你陈中,还是谌仲?抑或是谌探花还是那遮面人。” 谌仲轻叹摇头,歉声道:“花统领,我先前有所隐瞒,实是情非得已。” 欲言又止,面上尽是歉意之色,自坝上从军以来,这些统领对他实在不错,尤其罗闲,别看平日绷着一张死人脸对谁都是一幅爱答不理的苛刻模样,但对他却是极为看重的。 “不必多说,你只需告诉我,你那移骨换容之术,是不是将军天谚诀中的千罗万象。”忽听耳畔有天外传音,他目光朝花天都望去,却见花天都微点额头,默认是自己施展的传音入秘之术。 谌仲不假思索也是点头很是肯定的回答道:“是。” 花天都微点额头,继续施展传音入秘之术对谌仲说道:“将军既将天谚诀传授于你,足见你人品绝无问题,所以无论先前你因什么原因而隐瞒了身份,我们也不会怪你的,你的事多少我们都是有些了解,你做的没有错,至于其他事,我们先放在一边,先解决这里的事好了。” 听闻这些话,谌仲目光暖醺心下着实感动异常,如此大敌当前,生死未卜的局面,十二明秀竟挺身而出,这份大义,岂能不让他感动? 却听凤绮言笑道:“你便是那坝上军的明秀之首借花献佛花天都?” 花天都并不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便是那神庙的烧香人有凤来仪?” 凤绮言笑道:“传闻借花献佛天生盲目,但一双聪耳灵鼻举世无双,今日所见,果非寻常。”顿了一顿,笑道:“你既然知晓我是谁,又何必多问?”。” 花天都笑道:“明知故问的事,多说无异,我也听不惯恭维的话,先前你说比试七场,容家姑娘与那位茶靡姑娘的比斗,便算在我十二明秀身上好了,你觉得如何?” 凤绮言道:“既然十二明秀要插手此事,我自然没有异议。”他顿了一顿,又笑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不妨找两位公证人。” 他笑着朝一侧始终不言的佛家济世忘悠然与千奉名家的千奉潇然道:“忘悠然大师小小年纪便是大佛国忘字辈中的得道高僧,潇然兄乃是侠义门阀千奉名家的人,想必他两位当做见证人,没人会反对的吧?” 长相怪异的佛家济世知晓此间状况绝非自己能够调节,只是口中轻叹,也并未反对,只是淡淡道:“诸位施执意论武,但小僧还是奉劝诸位,只论输赢,不决生死,否则的话,这公证人,我是绝不肯做的。” 千奉潇然广交天下,也是颌首道:“我与忘悠然大师的意思一样,比斗只论输赢,不分生死。” 场下无人有异议,谌仲与凤绮言也是默然赞同。 忽听场下却有人叫道:“既然这十二明秀非要插手此事,我们也不必与他们讲什么情面,一会动起手来,也不必手下留情。”这说话之人却是与十二明秀有着旧怨,想借此机会报复一番 却听折之焕冷笑道:“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坝上军四十万铁骑,何时需人手下留情过?” 听闻此话先前那人哑口无言冷汗岑然而落,九穹传世之一的一代紫金龙韦青峰统领的四十万坝上铁骑乃是天下闻名的虎狼之师,便是贵为五大至尊之一传奇四圣中的炎泣刀蛮帝都奈何不得的。 折之焕冷笑连连,待瞧见前方那鹤发童颜的白酒子时眼睛竟瞬间笑成月牙,他快步向前,一把将白酒子抱入怀中举过头顶,朗声笑道:“小酒子,当真是你。” 当着天下英才面被折之焕如此揽胸入怀的白酒子着实有些尴尬,急忙脱身而出,叫道:“快放我下来,小……小焕,几年未见,你竟……竟长高了这么多。” 折之焕大笑道:“不是我长高了,而是你根本未长。” 白酒子一脸尴尬,不再多言,生怕面前这粗犷汉子又吐出什么令自己难堪的字眼。 谌仲摇头苦笑,见他二人如此亲昵,心下也是微有疑惑,心道:白兄弟与折统领应是故友了,却不知二人因何相识,此间情况紧急,他也不便多问。 沈浮的脸色多少有些萧索与凄凉,今日目睹颜欢与容蓉两情相悦,他心底虽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却是为容蓉欢喜,他也绝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此时他也是想开了许多,手握麟钩刀站出身来,朝着场中众人说道:“容姑娘的那一场比斗,便由我来替她应战。” 他目光微转,朝谌仲道:“可行?” 谌仲道:“既然沈统领出面,那自然万无一失。” 花天都等十二明秀皆知沈浮对容家医命的心思,此时见沈浮挺身而出,也是不加阻拦。 正抠着鼻屎邋遢至极的净清轻叹道:“失恋的人的确可怕,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懒鬼竟然肯出手打架,罕见至极。” 穿大红绣牡丹袍施粉黛活似一戏子打扮的余腔对沈浮竟满脸崇拜之意,口中喃喃道:“他虽然得不到那容家小医命,但我想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姑娘爱上他的,能在失恋后还能挺身为心仪的姑娘出手的男子,我如果是姑娘,绝对会嫁给他。” 正待询问其他诸位明秀,哪想身侧的其余明秀皆是一脸嫌弃鄙夷摇头叹息的模样离自己而去站到谌仲等人身侧,兰花指一翘,大红袍宽袖一挥,便有胭脂粉尘脱落迷众人眼的余腔急忙赶上前去,娇声道:“我说的难道不对?” 嘟囔着嘴巴吃掉指尖的一口鼻屎又一把抹在身前沈浮的肩头,净清一脸严肃表情推了一把沈浮,道:“你最好赢的漂亮些,如过输了,咱余娘娘非得以身相许来慰藉你受伤的心。” 被余腔浓重劣质胭脂呛到鼻口的沈浮拎着麟钩刀就向前走去,拍刀掌心,一副玩世不恭模样朝着四下瞥视一遭,口中笑道:“第一战,谁来?” 232.第232章 猿鸣三声泪沾裳 倏然,竟有两道倩影幻身飞入场中。 芊秀手紧握莲稚双刃刀的雪祭榜首羽纱眉黛细眉轻佻望向另外一道倩影,粉唇轻启寒声便道:“你要和我抢?” 妖娆的妩媚少女姬仙儿那双媚眸已眯成弯月,莹然一笑道:“他本来就是我的。”芊手朝苦笑摇头的沈大统领笑道:“不信,你问他。” 哭笑不得的沈大统领当真有些无奈,只能拎刀轻叹。 黛兮缌敛冷眸寒声道:“看来你是要和我先打上一场了?” 姬仙儿嗤的笑出声来“若是换做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小白脸我可绝不能让给别人的。”朝冷目微凛的黛兮缌又笑道:“你若要抢,我自然可以陪你先打上一场。” 嗜武成痴的羽纱眉黛见那沈浮手中刀颇为不凡,早已按捺不住战意,见这突兀冒出的妩媚姑娘竟要抢她的对手自然不肯退让。 莲稚刀已芒光似起,细眉扬梢冷冽如刀,口中冷声道:“那我便先料理了你,在来教训这小白脸。” 被无辜冠上小白脸绰号的沈大统领几乎掩面失笑,他自诩英俊倜傥,却还未到小白脸那种程度,而且小白脸这个称号,多少有些贬义的。 姬仙儿蛮腰一抖,霎时铜铃环身而绕,铃铃作响诡异异常,朝一侧哭笑不得的沈大统领抛出一个迷死人的微笑,话不多说,便要与那羽纱眉黛比斗。 “住手。”凤绮言与启神子却是齐声止住她二人 凤绮言朝着启神子拱手笑道:“这第一场,便让给仙儿妹子。”朝一侧略显不满的黛兮缌沉声道:“阿黛,你退下。” 满脸不情愿的黛兮缌欲言又止,朝着正朝自己媚笑的姬仙儿斜了一眼,敛刀芒收刀入鞘,便朝一侧退去。 端坐通灵豹的启神子不多言,只是朝那有凤来仪轻点额头,目光便朝场中掠去。 铜铃绕身的姬仙儿莞尔一笑,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她的话音一落,铜铃便叮铃作响,铃响刺耳,似能扰人心智,场中一些修为尚浅的人,闻得铃声,恍惚失态,有些人竟一副陶醉之情翩然起舞。 沈浮笑道:“你这催魂铃,却是对我无用的。” 鳞钩刀挥出,有刀芒凸显,虽不甚凌厉,但刀风之声却是犹如北风呼啸,盖过那叮铃之声。 沈浮挥刀如练,瞬间刀意深浓,十几道刀芒如掣电一般袭来。 姬仙儿身如彩蝶,跃入半空,避过那些刀芒,口中笑道:“你下这么重的手,便不怕伤了我么?” 蛮腰又是一抖,那些铜铃似变作利剑,冲杀而出。 挥刀抵挡,沈浮却是不慌不乱,舞出一套刀法护住周身,待缓神过来也是跃入半空,劈刀而下,笑道:“小心。” 姬仙儿斗转身形,虚幻一闪,便退避几丈之外,秀手在腰间掏出一锦绣荷包,双指一弹,荷包飞入半空,只听嘭的一声脆响,有轻烟乍现。 轻烟散去,半空中倏然出现三个手持利器的木偶,木偶悬空而立,摇曳飘忽如风吹轻烛却不湮熄,忽然传出凄厉惨叫,犹如猿啼哀鸣不甚可怖。 “巫侬者之一的木偶师。”场下似有人认出这姬仙儿的身份 巫侬者是蛮人独有的异术能人,能凭借自身独特元气操控傀儡木偶僵尸等外物来进行战斗,姬仙儿却正是那能够操控木偶战斗的木偶师。 她指尖跃动犹如在凭空弹奏琵琶一般,那些木偶如获指令,像是鬼魅一般移动开来,身形之快,犹如电掣,凄厉嘶吼的扬起手中利器,朝着前方的沈大统领冲杀而去。 沈浮寒目微凛,不敢小视,横刀立于胸前,挽出一个颇为诡异的刀花,手中鳞钩抛入半空,顿时有嗡响声大作,鳞钩刀竟陡然剧增,较之先前,也不知大了多少倍,刀锋上有青氲缭绕,散着夺目光泽,刀意更是倍增。 嘶哑哀鸣的三个木偶游荡浮空如惊涛中的一叶扁舟,曳动如惊虹一般持手中利器轰杀过去,姬仙儿芊指不住弹动,吟唱道:“猿鸣三声泪沾裳。” 那三个彩绫木偶竟真的如猿猴一般哀鸣三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苦,好似无数咒怨的鬼魂在游荡着寻找着归路。 场间一些修为不足的人,闻得这三声哀嚎,皆是泪流满面浸湿衣裳,说不出的凄苦悲切,恍惚间勾起了无尽伤心往事。 沈浮只觉一股哀怨之气侵入脑中,不禁想起过往伤心之事,手中的刀落之势递减,失去先前威势,再加之先前心仪的姑娘心有归属,那股压抑的孤独之感霎时变作无尽哀怨。 刀势如落叶浮萍,竟调转刀身,朝着他自己的胸口劈来,但他却好像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此时的他已完全失去的意识,脑中充斥的尽是无尽哀怨。 谌仲等人焦急万分,只盼沈浮尽快清醒,与沈浮一向交好的折之焕净清等明秀更是急的如热锅虫蚁,若非先前有着约定,早就出手相救了。 突然,那三个木偶此时竟放下手中利器,齐齐用那织布而成的爪子抓住那柄鳞钩刀,猛然一撤,将刀抛入场下,却是救下沈浮的性命。 失去意识的沈浮身入坠石,眼见便要从空中摔落,姬仙儿却是衣袂如练,向前揽住他的腰身,将其安然放置石板上,猩红的唇口呼出一口幽兰之气,媚眼轻轻一眨,朝着已苏醒过来的沈浮笑道:“我的小乖乖,你可又败在我手上了。” 恢复意识的沈浮并没有过多情绪显露,只是微声叹道:“你赢了,我依旧没有抵住你的魅神术。” 姬仙儿的魅神术师承位列九穹传世之一,天下三大智者之一的智仙扈红袖,自千年前十二异族****后便独守魂山血池的智仙红袖已经久不问世事,但无论任何人都知道这位孤守魂山的智仙是一位巫侬大乘者,九穹传世中只有两位女人,客栈的那位大掌柜号称杀生不留活,魂山的那位孤家寡人曾经的凶悍作风却是与那原十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浮败在她的徒弟姬仙儿的魅神术下并不奇怪,只因他是一个有情感的人,一个情感极其丰厚的人,而魅神术恰恰便是利用人的情感,从而使之失去意识,篡改他的本心。 233.第233章 惊羽诀的第三法门 沈浮似乎有些垂头丧气,他耷着脑袋撇了一眼被颜欢牵在手中满脸幸福之态的容蓉,低声道:“容……容姑娘,我……” 鲜少露出笑容的容蓉此时却满脸笑意,她淡淡的笑道:“智仙红袖的魅神术,同修为的情况下,几乎无人能敌,何况,不是还有六场?我们并没有败呢,不是吗?” 谌仲也是笑道:“沈统领,一个人若尽了力,至于结果的成败,已没那么重要,何况若不是诸位统领出现解围,我们才真的是骑虎难下。” 沈浮终于敛起了愁容,先前他的确有些自责的,听了这些话,心情终于好了些,他有些好奇的朝着谌仲看了一看,想瞧出这个曾易容潜伏在新兵内的唐先生钦点的名士榜探花郎有何不同,究竟有着何等的人格魅力,能够值得羽族后裔颜欢,蜀山百子的十一子白酒子,还有那传闻中印宿游侠百里闲与卷草席的辛助都能为他不顾性命的挺身而出。 “第一场比斗,姬仙儿胜了。”身为公证人的千奉潇然缓缓道出这句话后,目光瞧向那佛家济世,似是征求其意见 忘悠然轻点额头并不多言,却是凤绮言笑道:“这第二场,却是我们先出人了。” 他的话音一落,便有一道身影跃入场中。 背狼羁剑的剑痴传人断天目光冷寒如刀,朝着颜欢便道:“当日行舟守夜因人插手你我未分胜负,今日便在这里来个了断。” “好。”颜欢跃入场中,笑颜相对,拱手笑道:“请赐教。” 二人话不多,霎时幻做两道青芒,破空游斗起来。 场下已是议论开来 “据说这颜欢乃是那羽族后裔,一套惊羽诀十分了得。” “传闻这惊羽诀分天芒、定神、辉释、九念四层境界,当年的羽族出世者被称作羽祭,当年羽族的羽祭颜承川将那惊羽诀修炼道辉释巅峰,便能与九穹传世相互比肩,便是寇皇阁下当年剿灭羽族也是举了全部势力,联合了客栈的那位大掌柜,方才灭杀的羽族。” “要我看这颜欢绝非是狼羁剑的对手,断天位列十大巨子之一,又是那剑痴传人,惊羽诀固然凌厉,但羽族千年,又有几人能修炼到辉释?更别说那九念了。”说罢摇了摇头,叹道:“这颜欢绝无胜算的,前阵子在邙江之上行舟守夜,他便难以抵挡断天的兽魂一剑,这也不过过了半月有余,何况瞧他境界不过是灵恸末期,断天却已是灵恸巅峰。” 众说纷纭,谌仲心下却也为颜欢有些担忧,目光朝半空望去。 断天想来不愿拖沓耽搁,待避掉袭杀而来的万千白羽时,再次祭出兽魂剑意,狼羁剑已幻化成狼首,龇着可怖獠牙,朝颜欢吞噬而去。 剑意凶猛,直入翻江惊涛,他的剑的确如痴如狂,剑意一经祭出,便无退路。 颜欢非但没有惊惧,面色上竟露出有恃无恐的微笑。 待那些如惊涛一般绵绵不绝的剑意袭来时,他忽然展白翅凭空瞬移了数丈。 背上的白羽陡然离开他的身体,跃入半空,躁动不止,他的口中默念秘语,那些白羽竟霎时绽放出万丈光芒。 光芒耀目,遮天蔽日,没有人敢直视那股白芒。 白芒逐渐汇聚一点,就像是太阳的光辉,在释放着它所有的能量。 夹杂着兽魂剑意的狼羁剑已被那股光芒吞噬,毫无反抗能力的吞噬,那剑意原本强大的就像是惊涛骇浪,此时却像是惊涛中的一叶扁舟。 “辉释,这是惊羽诀的第三法门辉释。” 场中已有人闭着眼睛惊叫出声。 没有人能够睁着眼睛去瞧那如太阳释放出的光辉,断天也不能,所以他选择闭上了双眼,但他手中的剑却未落,他不愿败更不想败,尤其不想败在曾差点成为他手下败将的颜欢手上,这是一种屈辱,更是对他断天的侮辱。 心高气傲的断天打算殊死一搏,但他拼尽全力的一剑已毁,如何抵挡这惊羽诀的第三法门辉释?那股光芒像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峰,慢慢的逼近,慢慢的压迫,直到将他的身体缓缓的从空中压迫到地面。 他手中的剑依旧紧握,这是一位剑者的尊严,他的性命可以丢,但剑绝不能落。 粗重的喘息声,苍白难堪的面色,持剑单膝跪地,剑尖戳在石板之上,空气中冷寂的似已冻结,断天的眼中除了迷茫与恨意更多的却是不解。 他很难理解这个半月前在自己手中拼尽全力也只能抵挡自己半分剑意的少年,为何此时竟能如此轻松的挫败自己。 颜欢已从空中落下,他依旧挂着那自信阳光的微笑,握住面靥是满是关切神色的容家医命,他很是轻松的笑道:“我有没有让你失望?” 容蓉抿薄唇不言,嘴角却是挂着幸福的微笑,这个永远挂着自信阳光笑容的少年尽管曾给过她无数的委屈,但他从未让她失望过,一次也没有。 白酒子手中的酒囊已被折之焕抢了去,没有酒喝的白酒子朝着颜欢笑问道:“早知道你参悟了辉释,我们也不必为你担忧了。” 百里闲很是疑惑的问道:“你是何时参悟的辉释,我记得进入雪海前,你都还是定神的。” 谌仲心下更是颇多疑问,要知惊羽诀法乃是羽族的无上诀法,丝毫不亚于他的天谚诀,颜欢竟能在短短半月间,从定神到辉释,跨国如此大的阶段,他是如何做到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颜欢的回答,颜欢也好像在一本正经的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停了半响,他淡淡的说道:“我若说是方才参悟的,你们一定会认为我在说谎。” 他饱含神情双眸望向容蓉,浅笑道:“凭我的实力,先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剑痴传人的对手,但我又不想让某人担心失望,所以我想,若要取胜,非得参悟辉释不可,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参悟了。”耸了耸肩,笑道:“就是这样,这个解释可以么?” 他的解释很模糊也很易懂,似懂非懂的百里闲搔头颌首,一脸恍悟的模样,道:“爱情真的好伟大,那些说儿女情长能阻碍修行的人,看来都是些骗子,撒弥天大谎的骗子。” 234.第234章 青琼火拳 第二场的比斗,原本并无悬念,却是因颜欢参悟惊羽诀第三法门辉释,贵为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断天竟破天荒的败下来阵来,这着实是凤绮言始料未及的结果。 他沉思片刻,俯身在渔火耳畔轻喃了几句,青琼火拳的渔火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站出身来,拱手朝白酒子道:“你便是那蜀山十一子?” 白酒子微抬额头,白眉微皱,道:“看来你要找我作为对手了。” 渔火笑道:“蜀山百子出世的两位,一位是那背天罡鼎的第三子简鼎晟,一位是那背琼枢钟的谭钟寺。”忽然摇头轻叹,叹道:“可惜呀可惜,如今一位被关押在天字狱失去自由,一位如今自断一臂成了残废,你这第三个出世的蜀山百子,看来也注定不会幸运到哪里。” 白酒子的眉毛简直因愤怒而竖了起来,他看起来的确气的不轻,怒声道:“我二师兄三师兄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品头论足。” 渔火笑道:“我当然没有那闲心去管他们的闲事,他们是死是活,是残废还是健全,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顿了一顿,细眉一挑,眼光一寒,继续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步了你那两位师兄的后尘,毕竟你还年轻,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孩童,我胜了你也不光彩,你还是趁早认输的好。” 怒气难抑的白酒子几乎要暴跳如雷,恨不得掏出怀中的冽箍坛就要动手教训这青琼火拳,一双手却是拉住了他,只听谌仲在他耳边轻声道:“白兄弟,他在激怒你,莫要上了他的当。” 白酒子微微一怔,便明了这渔火的歹毒心思,口中接连冷笑,道:“但愿你手上的功夫也和你嘴上的功夫一样厉害。” 渔火打心底对凤绮言佩服的很,不过简单的交代了两句,这蜀山的十一子果然便动了怒气,要知两人比斗,不但是修为实力之间的斗争,更是心态之间的斗争,哪个人的心态失衡,也许就意味着他已输了一半。 拥有十三种异火排名第八席位青琼火的青琼火拳根本未将这蜀山十一子放在眼中,他的双拳渐渐燃烧起来,青色的火焰不住的曳动就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一样,散出的青光已将他的脸色照的明亮,他原本绷住的脸色此时也因拳上火焰的跳跃而显得极度兴奋。 青琼火拳咆哮而出,他出拳的力道一向很大也很稳,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拖沓的人,而且能够一拳将这蜀山十一子击倒,也的确是一件能够名扬天下的事,所以他这一拳,已用出了八分的实力。 白酒子绝难避这青琼火拳,天下年轻辈份的修行者中能够避开这一拳的人屈指可数。 他似乎也没有躲避的意思,从怀中掏出冽箍坛,挥手一抛,冽箍坛骤然剧增,若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一般,抵在他的身前。 重达三万九千斤的蜀山三大神器之一的冽箍坛在白酒子天罡浩然气的催动之下犹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青琼火拳轰杀在冽箍坛上,发出震天的声响,青琼火迸射开来,犹如盛开在午夜的烟花,凄美而绚丽。 火焰顺着偌大的冽箍坛蔓延开来,整个冽箍坛似乎都已被青琼火所笼罩。 白酒子依旧没有动,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眨一眨,只凭单手便扛起这重达三万九千斤之重的冽箍坛。 蜀山门下子弟修天罡浩然气皆是力大无穷,但能够单手撑起冽箍坛的人却只有那貌似孩童天生白发的白酒子一人,便是那神出鬼没的蜀山第一子也不能单手扛起这蜀山三大神器之一的冽箍坛。 青琼火拳如骤雨一般袭来,渔火的拳风不光迅捷而且极具威力,自幼在南冥雪域雪峰之巅以风雪之寒锤炼火拳的渔火练就的一双火拳凭借青琼火的威力,已能够摧毁半个雪山之峰。 只可惜,他今日面对的不是那巍峨高耸的山峰,也不是寻常的凡品利器,他拳风所向的乃是冽箍坛,重达三万九千斤且夹杂这天下至刚之气的天罡浩然气的蜀山神器。 他的拳风虽紧,拳中的杀意虽浓,但无论他在哪个方位施展出青琼火拳,也难以触碰到白酒子的衣角,因为白酒子实在太过幼小而那冽箍坛又实在巨大,就像是一个帷幕屏障,紧紧的将那白酒子包裹其中。 渔火有点急,他不得不急,因为他知道,如此拖沓下去,他绝无胜算,他体内的元气已不多,如此猛烈紧致的攻击,也让他实在有点疲惫。 他收拳朝着始终躲避在冽箍坛下萎缩的白酒子厉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像一个乌龟一样,龟缩在那酒坛下面?” 偌大的冽箍坛一角,白酒子缓缓伸出半个头颅,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蹙眉思索了一番,然后嘿嘿笑道:“你能不能不用你那着了火的拳头?” 渔火皱眉道:“你有本事,便出来堂堂正正与我较量一番。” 白酒子道:“你有本事,便打破我的酒坛,在来打败我,你连我的酒坛都打不破,怎么能打败我?” 渔火觉得这白发童颜的蜀山十一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他连这酒坛都打不破,又怎能打败手持酒坛的白酒子? 他抓着脑袋,似是纠结万分,心中苦恼至极,一向头脑简单只知拳头下出道理的渔火实在有些愤怒。 愤怒的人通常都会做出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号称青琼火拳的渔火也的确有些愚笨,他耗尽了所有的元气,施展的火拳依旧不能撼动冽箍坛分毫。 他掩胸喘着粗气,神情疲惫不堪,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你这赖皮的打法,也实在没有半点意思。” 白酒子笑道:“我们是比斗输赢,又不是拼斗生死,你没有胜我的把握,我却是有胜你的机会。” 渔火很是气恼的朝沾沾自喜的白酒子瞥了一眼,哼道:“你如何胜我?” 白酒子笑道:“我猜想你的元气已耗尽,急需调息吸纳,对也不对。” 渔火冷哼不答。 白酒子又笑道:“我如果现在请你喝酒,你觉得会怎样?” 渔火朗声笑道:“难道你想要酒来灌醉我?然后再击败我?” 白酒子道:“这个办法的确不错。” 渔火道:“酒在哪里?” 白酒子举起手中的巨坛,笑道:“酒在这里,我将他丢给你,你若接得住拿的起,就算是将酒坛内的酒全部喝掉,我也绝不会心疼的。” 说着他竟要将这重达三千九百斤的冽箍坛丢给瘫坐在地的渔火。 渔火已跳将起来,朝后急速退出几步,高声道:“我不喝酒,这场便算你胜了,你快把这东西拿走。” 白酒子笑道:“胜便是胜,算我胜了,又如何理解?” “这一场,你赢了。” 凤绮言觉得渔火实在有些丢人,急忙出声制止。 谌仲摇头苦笑,他已瞧出,这位堂堂天下十大巨子之一的青琼火拳竟是一个智商上有缺陷的少年 他的火拳的确威力十足,也有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他想必也应该听说冽箍坛是何种神器,却依旧拼命试图摧毁,这样不懂迂回一根筋的人,虽然有些愚笨,但也愚笨的有些可爱,白酒子虽然胜了,胜的有些不武,但他毕竟是胜了。 235.第235章 迟来的比斗 场中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没有人会想到贵为十大巨子之一的青琼火拳会落败,尽管他们知晓那白发童颜的蜀山十一子手中握着的是蜀山三大神器之一的冽箍坛,但毕竟渔火是十大巨子且拥有着异火青琼,所以那些人的脸色也的确有些难堪,纷纷皱着眉头瞧向身侧的同伴,似在考虑些什么。 这时的百里闲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伸手掸掉破旧袈裟上的灰尘,扬眉轻佻目光扫视众人,目光滞在那背负一刀一剑的剑胆身上,昂起头开口说道:“就是你了。” 他的话音一落,持翻江刀揽月剑的剑胆已跃入场中,浓眉微蹙,沉声说道:“先前雪海中你我未分出胜负,今日便在这里来个了结。” 百里闲用他那粗壮雄浑的嗓音应声道:“好。” 他的话音一落,掌心就已开始迅速结印,有蜂鸣声嗡嗡作响,如婴泣低喃,如落英簌簌。他坚挺的背脊上霎时升起一团浓雾,浓雾消散的很快,已幻做黑凄凄的蜂群,似已将他团团包裹,不辨人形。 “蜂化之术。” 他的身形猛然一抖,无尽的黑蜂已呼啸而出。 蹙眉不语的剑胆话不多说,撩动手中一刀一剑,翻江刀光如练,舞出的刀花形成一堵刀阵,单凭刀意竟已将黑蜂阻挡半数。 揽月剑直刺而出,瞬间便刺出百余剑意,以刀剑分说驰名的剑胆此时以刀意为守,以剑意为攻,面对印宿游侠的蜂化之术,非但不慌不忙,竟好似有恃无恐,剑意盎然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如叠峦层障,无尽无穷。 微皱眉头的当代印宿游侠心下略带一惊,随即催动体内异样元气,蜂群滞空而悬,沉寂的空气中只听到阵阵嗡嗡蜂鸣和扑簌的蜂翼拍打声,他掌心迅速结了一个复杂无比的印记,群蜂如获指令,尾末的蜂刺散出星点寒芒,这忏水宫外虽明亮,但那些星点却是极为醒目耀眼,不过一瞬,无数携带寒芒的蜂刺陡然蹿射而出,犹如离弦箭出鞘刀,势不可挡。 剑胆眼神错愕,有些始料未及,念头斗转,敛刀剑入手,剑柄与刀柄一扣,这一刀一剑竟合二为一,双手握住刀剑双柄,猛然旋转开来,有劲风呼啸,摧枯拉朽的凛风从刀剑之中迸射而出。 蜂刺迎到这股劲风,竟有颓败之势。 百里闲见状,身形一抖,体内迸射出的异样元气又是催动出无数黑蜂,他却是要凭自己的强横元气,要与之刀剑分说相互抗衡。 刀剑已合二为一,剑胆紧咬牙关,心底一沉,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体内灵识的元气尽数倾泻而出,施加在一刀一剑之上,也是要凭借丰厚元气,与这印宿游侠死扛到底。 空气波动如潮,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声震响,两人竟双双趔趄数步。 剑胆脸色苍白抚胸而立,寒目逼视面前脸色也是万分难堪的印宿游侠,揽袖抹掉嘴角血渍,牙关紧咬抬步向前恨声道:“再来。” “怕你不成。”百里闲也是抬步向前,便要出手相斗 谌仲将其拦住,抬目朝凤绮言道:“这场便算做平局,如何?” 凤绮言眼珠一转,心下沉思半响,颌首点头,朝一侧剑胆说道:“剑胆兄,你觉得如何?” 剑胆抿口不言,却是狠狠朝百里闲望去。 谌仲低声在百里闲耳畔道:“百里兄,你们二人消耗元气太大,若执意相斗下去,两败俱伤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百里闲沉吟半响,挥手道:“平局便平局。”手指剑胆“下次宿生大会,你我在分个高低。” 方才施展了全部气力的剑胆也觉疲惫不已,见这印宿游侠如此说了,觉得颜面未失,索性道:“好。”说完便退到一侧 至此四场比斗,谌仲等人却是两胜一平一负领先,着实是场下众人未能预料的,凤绮言的脸色此时也变得凝重许多,他凝眉沉思,只剩下三场比斗,剩余三场绝不能有所差池,至于人选,他的目光已瞧向那端坐一侧不语的长衫消瘦背无弦琴的少年琴心,又敛眸望向通灵豹背上那粗犷少年启神子,心道:若是启神子与琴心能够出手,这两场自然万无一失,就算是明秀之首花天都下场,想来也绝不会是那启神子与琴心的对手,至于对方剩下的姓谌的小子与那背卷草席的家伙,已不足为惧。 忽然场中有轻微的踱步之声,声缓音微,骑着通灵豹的启神子缓缓走入场中。 场中顿时哗然一片,尽管先前有剑胆断天印宿游侠等人的比斗,却也没有启神子入场这般万众瞩目。 位列天下十大巨子之一,贵为蛮帝传人的启神子一出场,便噪声四起。 场中有人叹道:“无论输赢,能够看到启神子出手,已足够了。” “启神子既已出手,岂能会败?” “那剩下的三人,就算是花天都出手,又岂能是启神子的对手?” 有人嘲笑道:“那被卷草席的家伙与那姓谌的小子,想来是不会笨到去与启神子交手了,尚有一战之力的,唯有那借花献佛。” 辛助冷目微凛,本待向前,却是忽然发现一道身影已抢先掠出,却正是明秀之首人称借花献佛的花天都。 “花……花统领。”谌仲绝没有想到花天都竟会出战,吃惊的叫道 花天都扬手止声,示意谌仲不必多言,口中淡淡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的确,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了解启神子,那也许只有花天都,隔邙江相望无数岁月始终未曾一战的二人,也许早就在各自的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对抗的场景。 风已窒,人已伫,绣紫金龙的狐裘缚在花天都的背脊之上,遮住了他垂下的流苏黑发,天生盲目却有这灵耳秀鼻的借花献佛沉默半响,缓抬额头,淡淡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端坐豹身的启神子袒衣露出胸前纹花,扬手抬目傲声道:“却来的有些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