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灵记》 第一章 梦魇 ‘嗡’ 剧痛伴随着箭梢尾羽的嗡鸣声袭来,安馨踉跄后退两步,身体委顿跪坐在地。 ‘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上的剑再也拿不住,脱手掉落在满是血污的地上。‘当’一声巨响,撞上一杆精铁做成的长枪,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安馨勉强抬头,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谁偷袭她。奈何眼前模糊一片,刺鼻的血腥中,刀砍剑刺,枪戳马踏和人临死前的哀嚎声越来越远 安馨闭了闭眼睛,身体摇晃了几下,缓缓往地上倒去。 她太累了,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的作战,这支射中她胸口的箭,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连再次睁开眼睛都极其勉强了。 一只大手在安馨即将倒地之前,及时地扶住了她,急切的抱着她大声呼喊:“安馨,安馨!” 安馨张了张嘴,殷红的血沫喷涌出唇角,迅速染红了她的脸庞和衣襟,却连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这一刻,安馨灵台无比的清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辛啸天背信弃义,一个救兵都不会来了! 安馨努力转动眼珠,焦急地向身旁之人示意:‘放下我,快逃,快逃!’ 高大的男子沉重地跪下一条腿,血色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用满是血污的身体将安馨牢牢护在怀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锁住安馨涣散的眼神。 眼见安馨的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他咬紧牙关无视周遭刀剑的砍杀,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天道轮回,誓死护法!”。 带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四周的砍杀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四周立即传来十几道暗哑而坚定的应和声:“天道轮回,誓死护法!” 砍杀声骤然猛烈起来。 男子探手从安馨的领口中,拉出一枚墨黑色的椭圆形玉佩,扯断绳索,放在揽住安馨脖子的手中紧紧握住。再从安馨身侧抽出一把极其古拙的匕首,刻不容缓地再次大喝出声:“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他俯身悍然一刀捅向自己的心脏,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他手心。男子头颈上青筋暴现,他摊开握住玉佩的手掌,咬紧了牙关稳稳地握住匕首猛地往外一抽。鲜红的心头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墨黑色的玉佩上。 他随手丢开匕首,伸手将玉佩紧紧地贴在胸口,竭尽全力低声祈祷:“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越来越低的祈咒声中,男子低头俯身将安馨护在怀中,渐渐没有了声响。 安馨的神志还在飘摇,救兵久候不至,与她结盟的男人弃她如敝履…… 安家满门被杀,与她有婚约的男子亲自带兵围剿她…… 暗黑森林三千精兵全军覆没,她愧对同袍…… 恍惚中越来越多的低咒声传来,“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 男子手中的椭圆形玉佩浸透了鲜血,墨黑中隐约穿透出一圈漆黑的铭文,一闪而过,玉佩周围鲜血诡异地消失无踪。 安馨神魂出窍,飘忽中飞向半空中。 她低头向下望去,一个年轻女子胸口中箭,仰卧在一个黑色戎装高大男子的怀中,生死未卜。 十几个同样服饰的戎装男子,仰面朝天倒卧头脚相连围成一个圆圈,胸口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周围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消失,四周倒毙的同样服饰的三千兵将,鲜血也在随之不停地消散。 围绕着他们的敌人,被这骇人的景象惊住,躁动不安地不进反退…… ‘啪’一声轻响,一扇窗户轻拍在窗棂上。 安馨从床榻前跳起身来,赤脚快步走向窗边,伸手关好窗户。 她转过身来,抬手抚向胸口,凝神静静地听了片刻。夜色中除了风声和低低的虫鸣声,鼻中除了金桂的清香并无异状。 安馨无声地走回床榻前,轻手撩开纱帘,金燕子眉目舒展,正睡得安详。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回身盘腿重新落坐在床榻前的锦垫上,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闭上眼睛,尝试再次进入梦境。 她想要知道,那个和她身份一模一样的‘她’最后去了哪里? 半个时辰过去,安馨放弃了尝试。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屋内一灯如豆。拜长年习武所赐,昏黄的灯光下,室内的陈设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略微起身,从身旁小桌上的暖窠里,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试图压下心中不断翻腾的不安。 今夜的梦吓到她了。 她一缕来自现代文明的魂魄,最害怕的便是神魂出窍,神魂飘摇,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让她回到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的世界?那样的玩笑不可笑,那里的生活已经划上了句号。她好容易才有了一颗能正常跳动的心脏,好容易才有了活蹦乱跳健康的身体,她宁死也不愿意再回去受那份罪。 让她去往异世间再重头开始? 她来到这里,花了九年时间,才勉强熟悉了这个世间。清风居有她的师父,飞云门有她的同门,远在安国的安国公府里有她的亲人,她为何要舍近求远? 可是,今晚的梦惊着她了! 一想到沿着‘她’的生命轨迹,她极有可能在二十岁之前,重新死于非命,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连梦中心口上被箭支射中的地方都隐隐地作痛了起来。 她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她绝不会跟梦中的‘她’一样的愚蠢。 她有这样的自信,也有这样的能力!正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有把梦里的''她''当成一回事。 安馨伸手从脖子上拉出一根棕色的牛皮细绳,下面拴着那块墨黑色的椭圆形玉佩。 她凝神细看。 这玉佩的颜色虽不讨喜,却平整光滑莹润透亮,一丝纹路也不见,半丝铭文也没有,它真的能吸人血?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探身从床榻前的矮柜里,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握住手柄抽出锋利的匕刃,用匕尖划破左手中指,将鲜血滴落在玉佩上。 一息、两息、三息,三息之后,鲜血消失无踪。 第二章 吸血 安馨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抬手再用匕尖将伤口划拉的更开。 鲜血淋漓涌出,安馨忍痛将中指直接按压在玉佩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玉佩。 短短几息过后,流出的鲜血再次消失无踪,指尖上皮肉绽开的伤口刺痛难忍,却连半丝血迹的踪影也没有了。 安馨倒抽一口冷气,真能吸血,它竟然真能吸血! 她一把放开将玉佩,玉佩落回她的前襟,敲打着她的神志,她再也不敢贸然说出那句“我以我血祭先祖,助圣女回归!”的咒语! 安馨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枚玉佩名叫‘燧灵’是她的外翁特意派人送给她的,据说辟邪镇魂的圣物。 之所以要送给她,是因为她小小年纪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惨剧,一双眼睛见过生离死别,须得将玉佩片刻不得离身,方能佑她逢凶化吉安神定魂。 她一直觉得这些都是扯淡。 她过来得太晚,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师父带回了清风居救治。 根本没有亲历那场杀戮,也没有见着爹娘和三个哥哥被人所杀。 她除了无法忍受血腥的味道,有轻微的洁癖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至于她经常做噩梦这事,天底下的人都觉得她无法摆脱梦魇才是正常,她若是一个噩梦都不做,日日平安睡大觉,反倒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之人。 她顺应了众人对她的期待,忍受着噩梦的侵袭,任由同名同姓同身份的‘她’,不停出现在她的梦中,在她的梦中慢慢地长大。 梦醒之时,她只觉得好笑,那些‘她’所经历过的事情,件件在她看来,都是些匪夷所思的闹剧。 就拿今夜的梦来说,换做是在往日,她会觉得里面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她没有学过兵法,以后她也不打算去学。 暗黑森林向来就不插手江湖和朝廷之事。她的外翁,暗黑森林的大祭司,怎么可能会糊涂到会借给她三千兵马,任由她指挥着去送死? 她在三岁之时,便已被大师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是门中公认的习武天才。她才十二岁,她的飞鸿剑法就已修习到第四层,眼看就能突破到第五层,先天之下的九层功法,她很快就能修习过半。 门中对她寄予厚望,先天之境已经在遥遥向她招手。 她怎么可能像‘她’一样弱鸡似的,飞鸿剑的剑芒只有短短的半尺,连自保都不足够。 还有,依她的性子,她怎么可能让跟她结盟的男人,有机会弃她如蔽履?早在他抛弃她之前,她就会先弃了他! 更别提让有婚约的男子,亲自带兵来围剿她了。 她的人生榜样的是她的师父金燕子。 师父身为飞云门的长老堂的长老,宁死不嫁,哪个男人她也不愿意伺候,只将她三个师兄的孩儿和她这个徒弟视如己出,乐得逍遥自在。 就连‘燧灵’玉能吸血这事,平心而论也不算个大事。 飞云门到底是个修仙门派,传说中灵器仙器滴血认主的故事比比皆是。暗黑森林也一样,这枚玉佩没准就是一枚仙器也说不定。 唉,安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将匕首收好,探身把匕首放回原处,伸手握住胸前垂落的玉佩。 若不是今夜的梦中,‘她’神魂出窍,她感同身受,真的惊住了她,她真不愿意将精力耗费在这等无凭无据的事情上。 这会儿,反正她也睡不着了,且让她想一想,最开始的开始,‘她’的倒霉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馨曲起双腿,握住玉佩顶在了额头上。 时间太过久远,她又没有特意留过心,一时间她还真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有的是法子,她追着今夜的梦境往前追溯: ‘她’向暗黑森林借兵是要替安家报仇,替安家报仇是因为安家被满门抄斩。安家被抄斩是因为‘她’去了申国。‘她’去了申国是要替爹娘和三个哥哥报仇。她离开了飞云门是因为师父死了,掌门师伯也死了…… 对了,她记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妙仪师姐出事了。妙仪师姐在门中禁地杀了人,然后自戕了? 安馨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在模糊的记忆中不停地搜寻回想,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个关键词‘噬人散’! ‘噬人散’一想起来,仿佛拉开了记忆的大门。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她以为早已忘记的噩梦重新归位,变得清晰了起来。 没错,就是高妙仪去了飞松峰禁地,去找她娘亲留给她的荷包。就这么一件寻常到毫不起眼的事情,犹如蝴蝶的翅膀,扇动起了飞云门的巨变。 安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都想起来了。可她依旧不愿相信,她会和‘她’会有多少关联。 她不相信,不相信高妙仪会去飞松峰。 飞松峰那样的门中禁地,高妙仪根本进不去,更不用说在里面丢失她娘亲留给她的荷包! 就算高妙仪真的机缘巧合,把荷包丢在里面了,以掌门师伯对高妙仪的看重,她身边的暗卫也会护着她,必然不会让她有危险。 蝴蝶的翅膀根本扇动不起来。 论理既不可能有个开始,她也不是‘她’,便绝不可能让她有‘她’那样的结局。 活人总不可能真被梦给吓住了! 她的事情多着呢,她要赶紧突破飞鸿功法第五层。她要守着师父,看着师父的病痊愈。为了这个,她连门中十年一次的新秀赛都无暇留意。 安馨放开玉佩,举高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拜这些噩梦所至,她多少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如今她仔细思量过了梦境的真实性,确定她不会随便魂飞魄散,应该能够睡个好觉了。 她伸手握住玉佩想要收进衣襟中,她刚才划破的左手中指忽然发起痒来。低头一看,她指尖上的伤痕已经消失,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手指重新变得白皙光滑,好似从来没有被划伤过一般。 安馨吃了一惊。 她刚才握住玉佩冥思苦想,没想到这‘燧灵’玉居然能够疗伤!是单单能给她疗伤,还是可以给任何人疗伤? 安馨顿住了,玉佩如此神奇,莫非她便是因此而来?才有机会成为了安馨?!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今天是八月初几了? 她照顾师父把日子都过混了,新秀赛是要开始了吗?她没听香莲和木樨她们提过新秀赛要开赛了,或许她们提过了她没有太在意。 罢了,为了保险,明早她就去映霞院走一趟,看看高妙仪和罗英英这几日在干嘛。顺便去提醒她们一句,从新秀赛一开始就千万别去飞松峰乱闯便是。 第三章 风起 安馨拿定了主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手重新将玉佩挂在脖子上贴身放好,伸脚穿上鞋子,站起身来轻声出门。 她刚刚撩开卧房的门帘,外间传来香莲压低的声音:“姑娘,有事你尽管吩咐。” 安馨脚步一缓心中一暖。 待香莲起身点亮外间的灯烛,方才轻声吩咐道:“你去让米妈妈多做些米糕和蒸饺,早膳我过去跟妙仪和英英一起用。” “卯时一到,你跟我一起去映霞院,让红玉过来替你当值。” “是。”香莲迅速收拾齐整,半扶着安馨往金燕子屋里送,“我这就去给姑娘端碗热奶来,姑娘还能再歇息大半个时辰。” 安馨无声叹息,她做噩梦的事情,把她身边的这些人都搅扰得夜不能眠,睡不安枕了。也罢,等她掐断了噩梦的来由,大家就都能安稳地睡上好觉了。 安馨喝完香莲端来的热奶,干脆地在金燕子床榻前和衣睡下。 香莲看着安馨闭上眼睛,轻手收拾好纱帘,自去厨下帮忙。 米妈妈见她笑容满面地回返,高兴地问道:“姑娘睡下了?” “睡下了,终于睡下了!”香莲放下奶碗,双手合十诚心祷告:“满天神仙保佑,但愿姑娘能好好睡上一觉。” 米妈妈喜笑颜开,连声催促道:“姑娘这是放下心事了,今日要多做几样姑娘爱吃的,等她睡醒了吃好了,样样事儿就都能过去了!” “这里不用你帮手,你自去照看姑娘,顺道去叫阿圆来打个下手。” 香莲笑着轻‘咦’一声,低声问道:“米妈妈,今日怎么不叫戚妈妈来帮手,反倒使唤起阿圆来了?阿圆能帮上什么忙?” 米妈妈笑道:“戚妈妈昨晚头风发作,早早吃了药睡下了,今日便让她多睡会儿。你可别小瞧了阿圆,她身上一股子蛮劲,正好派上用场。” 香莲轻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留下米妈妈一边忙碌,一边暗自唠叨:“什么武功能紧要过姑娘的身体?折腾得姑娘寝食难安……”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边的星光好似都黯淡下来。 高妙仪左手提着剑,轻巧地俯身避过映霞院内的守卫,一个鹞子翻身翻墙出了院子,轻声落在院外站定。静静听了片刻,没听见任何异响,径直提步往山下半山腰赶去。 映霞院内屋檐下的浓黑的阴影闪了闪,随即又归于了沉寂。 高妙仪一路疾行,飞云门的各条道路,她都熟悉得如同映霞院中的后花园。暗淡的星光下,黑色的身影在山路上轻纵而过,身姿轻灵飘忽,轻功造诣非同凡响。 高妙仪一边提气飞纵,一边小心地避过沿路的明哨暗哨。小半个时辰后,高妙仪在飞云峰半山腰的一个巨大的山岩前停下。 她先左右前后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又凝神细听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动静,方才提起真气,双手在山崖上不同方位的突起上,隐晦而快速地按了几下。 山崖上无声地凹陷出一道石门,高妙仪松了一口气。 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夜明珠,半握在手中,小心地控制着夜明珠的亮光不会被人从其他方向看见,缓步走进了石门,暗门无声地在她身后闭合上了。 夜风轻轻掠过,山岩外再无半丝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距离山岩十丈远的大树上,树叶飘动的方向忽然变了变,模糊地显现出一个人影。一片暗影一闪而过,片刻后,树叶重新顺着风的方向飘荡了起来。 安馨极为罕有地一觉无梦,半个时辰后醒来,自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金燕子还在酣睡。 安馨一边起身洗漱换过衣裳,一边默然自省她早该解决梦魇之事,也好早日睡个好觉,免受这九年以来噩梦的日夜困扰。 时辰一到,香莲提着米妈妈准备好的丰盛早膳,跟着安馨直奔映霞院。 映霞院是飞云门掌门高天和独生女儿高妙仪的居所。 高天是金燕子的二师兄,师兄妹间的感情向来来极好,两个院子也相距不远。 安馨带着香莲刚踏进映霞院院门,凌厉的剑光扑面袭来。安馨侧身避过攻击,移步换影,手指轻巧地点在对方的手腕内侧的穴道上。 罗英英长剑脱手飞出,安馨上前一步伸手捞回长剑,反手一挥一送,精准地将长剑插进了罗英英挂在身侧的剑鞘内。 罗英英被安馨一招夺了长剑不惊反喜,高兴地一把抱住安馨腰身,跳着脚大笑道:“安馨你来了,师叔病好了?你能出来玩了?!” 罗英英他爹是安馨的三师伯罗润明。 她今年刚满九岁,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她身体还没抽条长开,满脸满身的婴儿肥也还没褪去,浑身上下都长得圆嘟嘟,一身内门弟子白色衣裙穿在她身上,圆滚滚的极是可爱。 安馨屈指轻弹在罗英英白净的额头上:“尽知道玩!妙仪姐在哪儿呢?又被你气跑了?” 罗英英撒娇地抱住安馨摇晃着身体,一边低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妙仪姐不是被我气跑了,她偷偷去了飞松峰,想要把她娘亲留给她的荷包找回来。” 安馨微微一愣,不会真这么巧? 她伸手反抱住罗英英,一双眼睛扫视着四周,抬手佯装着替罗英英整理她头上的粉色珠花,压低声音笑着问道:“妙仪姐真的从二师伯眼皮子底下,偷去了飞松峰?这可是大事,你可不许骗我!” 罗英英乖巧地抬起头,满眼信任地看着安馨,也压低了声音轻声地说道:“安馨你忘了?今日是妙仪姐她娘亲的生辰,二师伯肯定会以为,妙仪姐是提前去了飞龙峰,去祭拜二师娘了。” 安馨突然间如遭雷击,什么?今日就是妙仪娘亲的生辰? 她的手指僵硬捏在罗英英头上的珍珠上动弹不得。她记得她的噩梦中,那一日正是高妙仪娘亲的生辰。因此高妙仪出了事,掌门师伯才会更加怒不可遏,任谁的劝告也听不进去。 罗英英并没有察觉安馨的异样,轻声说了下去:“妙仪姐叮嘱我说,万一她回来晚了,辰时一刻一过,就要我派人跟全秀丽和卞长歌两人说:‘她有事,今日就不去看新秀赛开赛了。’” “安馨我跟你说,我也想要去飞松峰,可妙仪姐嫌我轻功不济,偏不肯带我去!” 罗英英嘟着嘴摇晃着身体,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简直是理直气壮的抱怨了。她年纪还小,轻功比不上两个师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四章 怕什么来什么 安馨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了个干净。 高妙仪真去了天松峰,妙仪姐娘亲的生辰和新秀赛开赛的日子果真撞在了一起,那场祸事居然近在眼前! 若是她的梦境成真,高妙仪今日就会香消玉殒,命丧飞松峰!妙仪姐一死就会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她或许就真逃不过‘她’的厄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妙仪去死! 安馨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她勉强稳住心神,伸手将罗英英的头贴在胸前,止住她的晃动,低声急问道:“妙仪姐走了多久了?掌门师伯在哪里?” “妙仪姐走了半个多时辰了,掌门师伯去了飞寰殿议事,半个时辰后会回来用早膳。安馨,你来了就不许走了,等妙仪姐从飞松峰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新秀赛。” 罗英英到底年幼,一门心思惦记着新秀赛,去不成飞松峰,飞云门十年一度举行的武林盛事,她自然不肯再错过了。 罗英英敏感地发现了安馨在颤抖,她误以为安馨像她一样也期待新秀赛开赛,忍不住高兴地再次确认道:“安馨,你也想要去看热闹是?我一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跳起来了!” 说罢,罗英英伸手拉开安馨的手,果真兴奋地蹦跳了起来。 安馨任由着罗英英拉着她的手欢喜地跳个不停。她心思急转,努力镇定心神,冷静,冷静! 她被噩梦连续不断地侵扰了九年,或许就是为了今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救高妙仪一命,彻底改变‘她’悲催的命运! 此时此刻,她一定不能出错! 她反手握住罗英英的手臂,止住她的蹦跳,对上罗英英红彤彤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尽量温和地开口商量道:“英英,师姐要交给你一项极为紧要的任务,你这就去飞寰殿找掌门师伯,请他即刻带人去飞松峰救我和妙仪姐。” “什么?你要去飞松峰救妙仪?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罗英英反应极快,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一张小嘴上还滔滔不绝地狡辩着:“安馨,我还小,紧要的任务做不了!你让香莲去跟掌门师伯报信!” “妙仪师姐独自去了飞松峰禁地,我心里也担心得很,我要和你一起去救妙仪师姐!” 罗英英嘴里说着担心,咧开的嘴角却满是笑容,拉着安馨的衣角就要往外跑。 安馨心中叹息,她真是急昏了头了,怎么能寄望罗英英玩心这么重的孩子? 她一把拉住罗英英的胳膊,竭力平静地笑着说道:“等等,你若要去,也得先带上趁手的武器再去。” 罗英英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她一把甩开安馨,转身便往高妙仪的练功房跑去,边跑还边叫嚷:“安馨,你可不许偷跑了,我去把妙仪姐的好东西全都给你带上。” 安馨抬手对罗英英挥了挥手,随便她去折腾了。 安馨三言两语打发掉罗英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冷静地吩咐站在身后的香莲道:“香莲,你先别管早膳了。” “赶紧去飞寰殿向掌门禀报,就说妙仪师姐去了飞松峰西山坡半山腰,去找寻她娘亲留给她的荷包。去了一个时辰了都还没有回来。我和英英实在不放心,担心妙仪师姐会出事,先去飞松峰救她去了。” 安馨顿了顿,看着香莲接着叮嘱道:“万一你在飞寰殿找不到掌门,就想办法找到罗堂主或者是童堂主赶来飞松峰救人,千万不能惊动其他人。” “此事性命攸关,十万火急!记住:‘飞松峰西山坡半山腰’,越快越好!” 安馨皱着眉头转头想了想,到底还是加上了一句:“若是辰时一刻我们都还没有回来,你亲自去给全秀丽和卞长歌送信,就说妙仪师姐有事,今日不去看新秀赛开赛了。” 香莲点点头,快速重复了一遍安馨吩咐的内容,见安馨点头确认无误后,放下提篮提起裙角,飞快地往飞寰殿飞奔而去。 罗英英从练功房冲了出来,身上背着长弓箭囊,腰间缠着长鞭,肩上斜挎着暗器袋,手上提着长剑,手中抱着高妙仪的暗器袋和腰刀。 她对着安馨大呼小叫:“安馨,快点,快点,要不要顺道叫上罗志尚,他也想要去飞松峰玩!” 安馨啼笑皆非,她快要被罗英英的呆萌彻底打败了,她去飞松峰是去救人,可不是要去玩的! 她伸手拿过罗英英给她准备的‘好东西’,紧了紧腰上的长鞭,又把罗英英身上的长弓箭囊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 她抢在罗英英再次催促她之前,抱拳向着空荡荡的院子深深一揖,和声请求道:“罗叔,请你跟小辈们一同前往飞松峰,以防万一!安馨还有个不情之请,不到万不得已,还请罗叔不要出手相助。” “安馨,”罗英英一把抱住安馨的胳膊,好奇地转着眼睛四处张望,“罗叔?哪个罗叔?” 安馨随手一个爆栗子敲在罗英英头上,“还不快走,你若是跟不上,可别怪我半道上丢下你。 罗英英欢叫一声,再顾不上追问罗叔是谁? 她飞抢着先出了院门,一边奋力跟安馨较量轻功,一边忙着跟安馨约定:“安馨,日后罗志尚要是问起来,我们为何不叫上他一起去天松峰玩?万一他要是耍赖哭了,师姐,你要帮我一起安抚他。” 安馨随意地点了点头,她无心理会罗英英欢脱的心情。她只想要快点,再快点,抢在高妙仪还没有出事之前赶到飞松峰,她若是不能抢得先机救下师姐,她绝不原谅自己。 “昨日我就想要跟着妙仪姐去飞松峰,半路上被撵了回来。那些来参赛的新秀有些武功还及不上我,凭什么他们都能去飞松峰历练,我就不能去?” “安馨,还是你最好了,什么事都想着要带着我。” 罗英英性子活泼,一点不计较安馨不跟她搭话,一路兴奋地自顾自说着话,生怕安馨半道上真的丢下她。 安馨一心赶路,始终保持在罗英英前方五丈之内。任由着罗英英叽叽喳喳计划着,要顺道去西山坡搬猴儿酒孝敬师祖。 罗英英见安馨果真没有丢下她的意思,渐渐地放下心来,努力将轻功发挥到极致,紧紧跟在安馨的身后直奔飞松峰。 第五章 意外 高妙仪手提玄墨剑,从飞松峰的密道出口小心地钻了出来。见四周并无异样,返身将密道出口仔细伪装好,借助逐渐明亮的天光辨明了方向,急匆匆往西山坡半山腰赶去。 以高妙仪的轻功,原本从飞云峰峰赶到飞松峰,一个来回最多一个半时辰。幸运的话,半个时辰之内将荷包找回来,她还能及时赶回去跟高天一起用早膳。 奈何她心急如焚,冒险偷偷走了密道。匆忙中在密道里走岔了道,兜转一圈出来,看看天色,反倒耽误了不少时辰。 高妙仪一边回忆昨日的情形,一边沿路在草丛和树林之间仔细找寻。 她娘亲沈凌霜使得一手极好的金针暗器,连带着女红针线也做的又快又好。在她出生前,五岁之前的四季衣裳和手绢荷包,样样都亲手缝制好了。 那些她年幼时穿过的衣裳,金燕子都让人替她好生收着。只是她娘亲留下的荷包用一个少一个,她平日里都节省着用,日日挂在腰间做个念想。 昨日,她跟参加武林新秀赛的新秀们,一起来飞松峰游猎,正是担心无意间会把她娘亲绣的荷包丢失了,方才特意从腰间解下来,收在怀中的暗袋里。没曾想,她都这么小心了,荷包还是给弄丢了。 高妙仪加快脚步,前面就是西坡半山腰那群猴儿的地盘。 这群猴儿酿得上好的猴儿酒,师祖最是喜欢喝上一口。每年冬天,师祖一脉的徒孙们都要进山来搬猴儿酒孝敬师祖,每次来都要和猴儿大战一场,也算得上是每年对徒孙们的武功考校。 昨日,辛雨被卫国无影门程和平、程薇和神行宗苏醒、苏绵绵两对兄妹言语所激,输掉赌约后不听辛啸天的劝解,执意践约带着他们来这偷尝猴儿酒。恰巧被她和全秀丽、卞长歌几人撞上了,是她出手阻止了辛雨。 程和平和苏醒等人一滴酒都没有偷尝到,恼羞成怒之下差点跟她动起手来。幸亏被辛啸天好言好语劝住了,不然,只怕会引发一场群殴。 她的荷包,或许正是在那个时候,无意间掉在了这附近。 想到辛雨的无理取闹与胡搅蛮缠,高妙仪不悦地抿紧了唇角。 辛雨仗着他爹辛茂也收了四个好徒弟就想要在门中横行霸道。且不说她的四个师兄都还未成气候,就算是成了气候,她高妙仪又岂会怕了她! 天光逐渐明亮起来,晨光穿透林间的空隙,照在斜躺在树干上的玄青门弟子张梓峰的脸上,他迷糊着从酒醉中醒来。一个懒腰伸展到一半,身体失去重心,从树上掉到了地上,‘哎哟’一声痛得他叫出了声来。 “谁?”高妙仪抽出玄墨剑,几步飞跃至张梓峰身前五尺之地,剑指身前狼狈不堪的男子。 看清了他身上卫国玄青门弟子的袍服,不悦地呵斥道:“你是谁?为何私闯飞云门禁地?” 张梓峰翻身仰面躺在草丛中,抬手遮在眼前挡住日光,勉强睁开朦胧的醉眼。近在咫尺的长剑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宿醉也被惊醒了四五分。 “在下是玄青门弟子张梓峰,女侠饶命!”张梓峰双手并用伏身跪倒在地,口中讨饶,左手却暗中向身侧的暗器袋探去,一手摸空,两眼左右一瞟发现随身的长剑也不知落在何处。 他双眼骨碌碌转了半圈,大咧咧张开两手,勉强抱紧成拳,大声求饶道:“在下并不知晓身处何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女侠看在玄青门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他酒醉刚醒,昏沉间并未听清飞云门三字,还不曾回想起新秀赛来。 高妙仪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跪在面前胡乱讨饶,满身酒气的张梓峰,这就是玄青门来参加新秀赛的精英弟子?如此不济,真是丢尽了玄青门的脸面! 她早就从张梓峰身上的服饰上,看出了他的来历,不过她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 一来,飞松峰是门中禁地,错过了闭峰时辰,还停留在飞松峰,触犯了飞云门门规,岂能轻易放过! 二来,玄青门早已暗中投靠魏国公,是安馨的仇家,别人不知道玄青门和魏国公暗中的勾当,却瞒不过她!当年安馨家的惨剧,背后就有玄青门的影子。 三来,高妙仪皱紧眉头,这人偷喝了猴儿酒,偷喝了师祖最爱的猴儿酒,简直罪不可赦! “张梓峰,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是飞云门飞松峰,岂容你在此放肆,偷窃我飞云门的猴儿酒!”高妙仪探身伸手,剑尖点向张梓峰身前大穴,想要将他制住。 那张梓峰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奸猾之辈。装模作样讨饶之际,暗中早打定了主意,要借机逃离这个危险境地。 他不要脸面地跪地求饶,就是想要借此兴起高妙仪的轻慢之心,让他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高妙仪一剑向他身前的穴道刺来,他双掌击地合身后退,险险避过剑尖,随手伸进胸口暗袋,抓出一把物事,向着高妙仪丢去。 张梓峰江湖经验丰富,寻常女侠见着他的动作,都会以为他要发出暗器,大多要全身戒备避上一避。只要对方一闪一避,他就有六成的把握趁机逃走。 高妙仪是何等人物,她不闪不避迎着‘暗器’,手腕一翻玄墨剑尖连连点出,张梓峰击向她的‘暗器’全都被她击飞,更有几枚较为坚硬的物事反弹砸向张梓峰。 ‘砰’一声脆响,一个小瓷瓶在半空中裂开,瓶身分成两半,斜着飞向着张梓峰,淡黄色的药粉散落空中,随风飘散。 张梓峰被其他几样物件砸中身体,踉跄几步重新跌倒在地,‘哇哇’乱叫着指着高妙仪高声叫骂起来:“女侠,你下手怎么这么狠,你……” 张梓峰的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鸭嘎然而止,他终于看清楚了,截住他的女侠是飞云门掌门高天的女儿高妙仪! 江湖中人无人不知高天爱女如命。高妙仪是高天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子嗣。为了高妙仪,高天在妻子难产过世后坚决不肯再娶妻。 张梓峰呆愣地看着高妙仪,猛然甩了甩头,怎么可能?一大早,高妙仪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六章 想要做你的夫婿 宿醉再次退去一两分,他略微一清醒过来,立马发现了不对。 空气中弥漫的淡黄色药粉是……是……春药! 张梓峰惊恐地张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胸前的暗袋里怎么会有春药?! 高妙仪比张梓峰更早发现了不对,她立即屏住了呼吸。只可惜风向正好对着她吹来,她并没有比得过晨风的速度。 高妙仪跳开几步避过风口,随即后悔地停住了动作。这春药的药性极强,稍一动用武功发作更快。 高妙仪冷静地估计情形,以药性发作的速度来看,她无法撑到杀死或者逃开眼前这个让人作呕的男子。 高妙仪当机立断,她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火红色的小圆球用力扔向天空。小圆球在空中炸开,爆发出红色的烟花。 这是飞云门内门的求救信号,方圆十里之内,凡看见烟花者,必将全力驰援。 高妙仪发完求救信号,脸色一变先白后红。她就地盘腿坐下,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几枚药丸一口吞下,也不管张梓峰就倒卧在身前不远处,自顾自地闭上眼睛开始运功解毒。 她想要将春药的毒性压下去,她至少要撑到飞松峰的守卫前来救援。 张梓峰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妙仪动作,没有妄图从身上的荷包中找出缓解春药的药丸。玄青门不是飞云门,他也不是高妙仪,他身上只有金创药,没有春药的解药,只能坐以待毙静候药力发作。 对他而言,从见到高妙仪的那一刻起,无论是私自停留在飞松峰,还是私藏春药,都是自毁前程。等待他的将会是飞云门的严惩和玄青门无情的驱逐。 他得罪的是高妙仪,高天的掌上明珠。 飞云门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修仙门派,玄青门虽然能够在卫国江湖上称王称霸,一旦遭遇上飞云门,也只能退避三舍任人宰割。 他不甘心! 玄青门虽然无法与飞云门相提并论,但门中也有两位先天高手坐镇,和卫国朝廷的关联也是千丝万缕。 皇家五位先天武奉中就有一位出身玄青门,玄青门的弟子出师之后,无论是继续留在门中当差,还是去卫国军队中求个出身都是极好的出路。 如今这两个出路都与他无缘了。 他不想认输!他身上不该有春药,定然是有人暗害他!所有昨日在飞松峰的同门,不,所有人,包括卫国、申国和霍迪国的弟子都有可能陷害他! 五年一度的武林新秀赛,前三名的奖赏是从飞云门和天鹰宗提供的十本顶级武功秘籍中,任意挑选一本做为奖励! 那么诱人,那么珍贵罕有的奖赏,让新秀赛从各门各派确定参赛名单起就已经开始了。他从玄青门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飞云门,却不幸成为了其他门派对手的眼中钉,要提前葬送在了这天松峰。 张梓峰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高妙仪,有人愿意如此费心设计陷害他,这是忌惮他的武功,想要置他于死地? 还是他不过是一名适逢其会的无名小卒,正好用来设计陷害他面前的女子?是谁胆敢,是谁有能力,在飞云门禁地设计飞云门掌门之女? 张梓峰沉默地看着高妙仪的脸色从煞白,慢慢转变成粉红,又从粉红加深再变成魅人的嫣红,他的心思千回百转。 高妙仪是个美人! 张梓峰衷心承认,除去她飞云门掌门独女的身份,高妙仪还是个眉目如画,难得一见的美女! 高天年轻时就是誉满江湖的美男子,高妙仪高挑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都来自于高天。飞云门内门女弟子白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犹如仙子下凡,难怪高天会如此宠爱她,舍不得再娶妻来委屈她。 张梓峰的眼光在高妙仪身上肆无忌惮地流连,他想要她!飞云门守卫还没赶来,此处只有他们两人,她一心一意逼毒,他就算用眼睛冒犯了她,她又能如何? 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玄青门的武功刁钻实用,讲究的是悍不畏死,对是否保留元气精元增进武功并没有要求。 他年纪虽不大,却早已知晓人事。 高妙仪身上的持续变化,简直就是在吸引他犯罪。若非是高妙仪抢先发出了烟花示警,他早就按捺不住药物和身体的冲动。 一刻钟的时辰,匆匆而过。 高妙仪猛然睁开眼睛,她原本清亮的眼睛里已经布满通红的血丝,为她绯红面容增添了一丝峥嵘与魅惑,“张梓峰,你私藏如此歹毒的春药,还不快把解药拿来,你若识相我饶你不死!” 张梓峰一听这话不惊反喜,他心中的犹疑退去,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一边抬手整理衣衫,一边轻笑着对高妙仪说到:“我没解药!” “说来你或许会不信,这春药不知是谁放在我内袋来陷害我的,不过我很庆幸,这春药让我今日遇到了你!” 张梓峰慢慢站起身,躬身对着高妙仪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志得意满地笑道:“小可卫国玄青门张梓峰,今日就想要在这飞松峰中做你的夫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罢,张梓峰慢吞吞地张开手臂,原地慢悠悠地转了一个圈,接着笑道:“我家中,上有爹娘和兄姐三人,还有一个自幼与我定亲的未婚妻。” “今日你我成就好事之后,你身份贵重,日后自然是两头大,娘子需谨记善待家人,时刻牢记以夫为尊……” “住口!”高妙仪她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飞云门岂是让登徒子来去自如的地方。你若守规矩便罢,若是不守规矩,你就等着被抽筋拨皮点天灯,被江湖唾弃,唔……” 高妙仪气势如虹的呵斥,被一声控制不住的呻吟声打断。她惊恐地抬手捂住嘴巴,脸色涨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春药的药力在身体内汹涌翻腾,她再也压制不住…… 高妙仪目赤欲裂,面前的登徒子居心叵测,故意激怒她,让春药发挥更快,更难以自持,真正其心可诛! 她伸手握住玄墨剑,猛地砍向自己的脖子,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七章 无人能够打扰? 高妙仪挥剑至半途,身体一软,脑中清明顿失。玄墨剑失手脱落,锋利的剑锋在她右肩上划开一条大口子,鲜血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她身上白色的衣衫。 刺痛让高妙仪又清醒了片刻,“你若放过我,我不但既往不咎,还护你家人周全,倘若,唔……” 呻吟声再起,高妙仪眼中清明消逝,眼眶中的眼泪却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哈哈哈……”张梓峰看着逐渐失去清明,低声呻吟,蜷缩着倒在地上的高妙仪,他笑的得意而猖狂,“小爷今日教你一个乖,倘若你一开始就拼着性命不要,或许还能有机会杀了我,保全性命清白!” “你当初既没有决断,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只能随了我!不过,你也算不得冤枉,既有人诚心暗算你,让你偷偷摸摸跑来飞松峰,是不是特意就为了私会你的情郎我,好让我得了这个便宜。哈哈哈……唔……” 张梓峰武功修为比不过高妙仪,他吸入的春药也不比高妙仪少,之所以能撑到让高妙仪倒下,不过是凭着江湖经验比高妙仪丰富。 如今高妙仪已然神志不清,他也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不,找好了更好的出路,可以尽情地享受眼前的温香软玉了。 在主动失去最后的清明之前,张梓峰对美好的前景充满了期待:飞云门掌门独生女儿的女婿!有了这样的背景和靠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天下英豪在他面前都要俯首称臣!他是何等的幸运,能遇到这等天大的机缘! 那位偷偷在他怀中放入春药的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想要暗算高妙仪什么?或者暗算高天什么?都是他命中的贵人!今日之后,定要好生感谢他! 他一点也不担心,高天会不会承认他这个便宜女婿。天下人都晓得,高天视女如命。唯一的女儿失去了清白,除了咬紧牙关承认下来,日后尽力帮扶女婿,他还能怎样? 如果高妙仪能和他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定日后飞云门掌门的位置都是他的! 对了,今日他就要让高妙仪怀上他的子嗣。让他们父女俩踢他不走赖他不掉,对他无可奈何,忍气吞声遮掩下这件丑事,替他善后! 春药药力在张梓峰体内炸开,他甘心情愿地享受着药力的冲击,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一丈开外,高妙仪醉人的体香,美妙的体态,缠绵的呻吟,件件冲击着他的感官。就连她伤口处鲜血的味道都是如此的鲜美诱人,他野兽般低喝一声,向着高妙仪扑了过去…… 安馨和罗英英从飞云峰通往飞松峰的捷径,一转出来便发现了不妥:飞松峰的关口内,居然无人把守进山的道路。 安馨心中的担忧再也无法隐藏,她给身后的罗英英丢下一句:“我先去西坡半山腰,你慢慢跟来。”便全力施展轻功,向西山坡飞掠而去。 罗英英自然也发现了异样,奈何她轻功不如安馨,眼睁睁看着安馨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她也不气不馁,努力将轻功催至极致,跟在安馨身后往西山坡奔去。 安馨没有来过飞松峰。不过飞松峰西坡半山腰的猴群酿造的猴儿酒,是师祖罗闻天的最爱。他们这一脉的徒孙们向来对这猴儿酒上心,对西坡半山腰的猴群早就耳熟能详。地形地貌虽没真见过,听却也听过无数回了。 以高妙仪的轻功,全力施展,从飞松峰山脚赶到西坡半山腰,不过两炷香的时辰。安馨轻功比高妙仪更好,她循着记忆,仔细留意去西坡的特殊标志,不偏不倚往半山腰赶去。 飞松峰山高林密草深。 朝阳初升,早起的鸟儿欢快地鸣叫,掩盖了安馨想要听见的其他声响。安馨飞快地在林间穿梭,心中暗自着急,这半山腰的范围也很大,要如何才能最快地找到高妙仪? “哈哈哈……”一阵得意轻狂的笑声,伴随着一声裂帛的声响,高妙仪逐渐高亢清晰、兴奋难抑的呻吟声持续不断地传来 安馨大吃一惊,莫非她还是来迟了一步,妙仪姐已经……她心急火燎向着动静处极速飞掠而去。 高妙仪努力将身体团成一团,下意识地躲避着张梓峰的侵袭。她心中早已存了死志,她宁可即刻死去,也不要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失身于人。让爹爹失望,让飞云门蒙羞! 可是她的身体和四肢瘫软,提不起一丝自戕的力气,心中却越来越清明。 没错,就是清明! 这春药着实厉害,对她而言,熬过了最初的迷糊晕眩,剩下的便是清晰而无法抑制的滔天情欲。她越是努力想要克制,身体便愈是情不自禁地向着那个男子靠去。 “唔……啊……”辗转起伏娇吟不休的呻吟,从高妙仪的唇间满溢出来,让她羞愤欲死。身体和意志的彻底分离,加深了她心中的痛楚,她恶狠狠地盯着身前的张梓峰,恨不得能用眼光将他刺死。 只可惜,春药让张梓峰自觉无比强壮。他从高妙仪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高妙仪对他的无比的渴望,和求而不得的欲望。 张梓峰伏身撕扯高妙仪的衣领,‘嘶——”,裂帛的声响再次响起。 这声音让他更为兴奋和愉悦,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如今匍匐在他的面前,婉转恳求他的临幸和垂怜,这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舒畅! 这等千载难逢万金难买,可遇不可求的畅快,一定要慢慢享受! 反正箭在弦上,无人能够打扰他! 正是八月夏末初秋的时节,高妙仪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外裳。 张梓峰一把撕开衣裳,洁白的布料犹如花瓣盛放,露出里面淡粉色的抹胸,和雪白中透出粉红的莹润身体,娇弱地倒伏在一片浓绿的草丛中,颤颤巍巍地颤抖着,可怜可爱地等着人垂怜,又美艳夺目至摄人心魄。 张梓峰的喉咙干涩发紧,全身血液都往下身奔涌而去。 他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一边兴奋地抖索着解开裤带,一边低声喃喃自语自语:“别怕,你别怕!我会好好怜惜你!我会是你的夫君,你会敬我助我!咱们多生几个孩儿,多生几个孩儿!” 张梓峰胡乱说着话,三两下撕扯开裤头,碍事的长裤褪下,他再顾不上脱去外裳,迫不及待向着高妙仪扑去。 破空声突如其来地响起,一条长鞭灵蛇般缠住张梓峰的脖子,张梓峰慢了半拍才惊跳起来,双手反射性乱抓,恰巧抓住了高妙仪的玄墨剑,顺着长鞭的劲道,脱手飞刺而去。 第八章 救人 不得不说,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根底扎实,应变极快。张梓峰能在这等情形之下,能做出如此反应,玄青门挑选他代表门派参加新秀赛,着实颇有眼光。 安馨飞掠而来,眼见着张梓峰光着屁股扑向高妙仪,她担心高妙仪吃亏,于半空中飞卷出长鞭,奋力将张梓峰从高妙仪身上拉开! 半空中无法借力,安馨冒险行此招式,原本就有些勉强,再想要躲开直冲她杀来的飞剑,便有些力不从心。 安馨也不是等闲之辈,她见机极快,借着长鞭的拉扯之力,侧身移动身形,长剑擦过她的左肩,带起一串血光,落入她身后的草丛中。 张梓峰被长鞭卷住脖子,在空中拖曳过长长的弧线,‘砰’一声滚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双手捂住喉咙连声咳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安馨落地扬鞭乘胜追击,长鞭再次卷向张梓峰,张梓峰身形乱晃,狼狈地连连后退。 安馨手中的长鞭如影随形,犹如附骨之蛆,鞭鞭击打在张梓峰的要害之处。张梓峰频频躲闪不及,再次被安馨卷住脖子提溜起来,在半空中如放风筝般溜起圈来…… 张梓峰身体被长鞭提起,双脚在空中乱晃,脚踝边的长裤飞脱,招摇飘落,悬挂在不远处的灌木从中,被晨风吹得鼓胀起来。他的双手却稳稳地探进胸前内袋,想要活命,他必须在气尽之前尽快改变劣势。 好在他还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安馨眼明手快,并没有再给张梓峰出手的机会,她手腕一翻一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将他扔向远方下风口处一块巨大的山石上。 ‘砰’一声巨响,张梓峰迎面重重摔落在巨石上,摔断了几根肋骨,喷出一大口鲜血,从两丈高的山石上跌落向地上。 ‘嘎嘣’一声闷响,张梓峰右腿小腿骨折断。 他顾不上擦拭嘴边带着泡沫的鲜血,捂着胸口抱着断腿满地打滚,‘嚯嚯嚯’地哀叫起来。他脖子受伤声带受损,只能发出这等不成形的声音来。 张梓峰一边哀号,一边紧盯着安馨的动静。 他的两眼不安份地转动着,这个刚刚出现的女子,给他极其危险的感觉。她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出手便重伤了他,坏了他的好事,也坏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机缘。 张梓峰心机深重,在伸手抱住断腿之时,便刻意将上衣袍角撩开,袒露出大半个身子,四仰八叉地侧身抱着断腿躺在地上哀号。 他很有身为男人的自觉,刚才用玄墨剑一击得手,百忙中他看清了安馨的年纪。 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这般大小的江湖女子,对衣着不整的男子最是顾忌,他等着安馨过来,他要给她好看,他要让她知道男人的厉害! 安馨翩然落地,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抢在张梓峰发现异样之前,飞跃至高妙仪身前三尺之处,在上风处安然站定,施施然从荷包中掏出解毒药丸,慢条斯理地当着张梓峰的面吞咽了下去。 张梓峰阴沉地看着安馨站在上风口镇定地服下解药,他的目光落在安馨血色弥漫的左肩,阴险得像条潜伏的毒蛇。 原本安馨只要敢过去,他只要拖上一拖,待长剑上的春药药性发作,这个小娘子也会向高妙仪一般臣服在他身下,让他握住更多的筹码,胜算更多。 “我不杀你。”安馨冷声开口:“你这样的登徒子,理当受尽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若是给你个痛快,太过便宜你了。” 高妙仪认出来人是安馨,豆大的泪珠不停滑落,蜷曲着努力向着安馨的方向蠕动。 安馨从荷包中拿出解毒药丸,俯身喂给高妙仪。待她吞咽之后,伸手仔细替她掩好衣裳。 安馨迎向高妙仪祈求的目光,温声安慰道:“师姐,有我在你且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你先宽心歇息片刻,待你睡醒,一切都会像梦一样过去了。” 安馨运指如飞点住高妙仪的睡穴。高妙仪昏睡过去,让人耳红心跳的呻吟声顿时一消。 安馨随即就地坐下,慢条斯理地收起长鞭,将腰间高妙仪的长刀,和身上背的长弓和箭囊,都摆放在伸手可及之处,将高妙仪牢牢地护在了身前。 张梓峰冷眼看着安馨的动作,见安馨不再理会他,猛地收住了哀嚎声。慢敌之策失效,他可不想替对方招引来更多的帮手。 这短短的片刻间,他已然想了个明白。如若不是他大意,发出了太大的声响,这林密草深又是被山石遮掩的僻静之处,这小娘子如何能寻得见他们? 他仔细地打量安馨,这小女子比高妙仪更美!不对,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小娘子都更美!分明是书中所说的绝色佳人:‘眉如远山含翠,目如秋水泛波,唇如胭脂嫣红,肤如凝脂含霜’。 飞云门何时有了这等武功高强的美貌小女子? 这等的武功,这样的容颜,早该美名传遍大江南北,江湖上怎么会没有人知晓有这等人物? 张梓峰看向安馨明显护卫高妙仪的姿态,刹那间恍然大悟。是他糊涂了:高妙仪的师叔金燕子人称飞云门第一美女,据说收了一个比她更美的女弟子。这个身穿飞云门内门弟子白色衣裳的小女子,定然就是申国安国公府二房唯一嫡女,那场惨祸中唯一的幸存者——安馨。 张梓峰得意地在心中大笑三声,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遇上了两个平日可望不可及的女子,还都身中春药等着他临幸! 张梓峰热血沸腾,受伤的痛楚奇妙地褪去,全身火热的快要燃烧起来。 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天上掉下的馅饼等着他去尽情享用!如今之计,他就是爬,也要赶在被飞云门的人发现之前,爬到两个女子身边成就好事。他就不信了,这安馨还能未雨绸缪,身边恰巧就带着春药的解药。 张梓峰拖着一条断腿无法站立,他双手撑地努力在草地上爬行。 安馨竟然说不杀他! 哼,她这般高高在上,自大欠教训,待他爬将过去,必要先将她就地正法,日后为奴为婢,让她也尝尝身处下尘的滋味。 安馨身上确实带着春药的解药,她有心要分辨噩梦的真伪,自然会提前有所准备。 不过,她带的解药并不对症,她所中的春药有些蹊跷,她化开全部的药力,也只能堪堪保持镇定,在脸上不显露出她已经中毒而已。 第九章 获救 安馨见张梓峰不死心地想要爬过来,冷冷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眼眸。 张梓峰见安馨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心中狂喜,他咳嗽两声勉强嘶哑地开口:“安馨,你叫安馨对!你不肯杀情哥哥我是对的!我若是死了,你们姐妹两人,日后岂不是要守活寡!“ “你既已见过情哥哥我的分身,就生死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且稍安勿躁,待情哥哥我爬将过去,定会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尝尽人间至乐!今日过后,你会更喜欢对我动手动脚!” 张梓峰故技重施想要激怒安馨。奈何他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话下来,安馨不动如山,张梓峰自己反倒情动起来。 春药的药力在他体内达到顶峰,血脉沸腾让他感觉不到断腿的疼痛,更察觉不到颈项间被长鞭磨破皮肤的动脉,翻卷的皮肉中透出了殷红的血色。 安馨冷淡地多看了张梓峰一眼,对他能识破她的身份并不吃惊,对他的污言秽语更是置若罔闻。 这个满脸肉欲,满身狼狈的登徒子,不知死期将近,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她就当是日行一善,让他意淫个痛快!倘若他想借此激怒她,抑或是以为她心慈手软,再无出手之力,她会让他瞧瞧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睛! ‘砰’一朵红色烟花在半空中爆响,张梓峰骇然变色,还没来得及动作,罗英英爆喝一声,冲上前来,将安馨和高妙仪护在了身后。 “呸!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敢在飞云门撒野,给姑奶奶纳命来!”罗英英从安馨背后飞跃而至,手中的长剑直取张梓峰的咽喉。 罗英英突然暴起的袭杀,让安馨也措手不及,她来不及阻止罗英英的动作,只得飞身而起,急声提醒罗英英:“英英小心!” 安馨后发先至,左手一把暗器扔出,直取趴在地上的张梓峰,右手长鞭急挥而出,想要护住罗英英和自己。 安馨心中叹息,玄青门武功刁钻悍不畏死,她尽量拖延时辰,就是不想鱼死网破,去跟眼前的这个人渣拼命,继而逼迫罗叔现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不出安馨所料,张梓峰敏捷地一个翻身避开暗器,一边伸手从胸前的暗袋里掏出一把暗器,向着安馨和罗英英两人扔来,一边狞笑着喝道:“今日有你们三个美人陪着小爷共赴黄泉,值了!”说罢,张梓峰奋力拖着断腿,腾空而起,向着两人飞扑上来。 张梓峰心中明白,他手中的暗器一出,这三个飞云门的弟子连同他自己,都会非死即伤,让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就是死上三回,都不足以消除飞云门和安国公府的怒气。与其日后受尽折磨,吃尽苦头受死,倒不如同归于尽图个痛快! 罗英英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雷暴子!这厮身上居然有雷暴子! 安馨眼睁睁看着张梓峰闪避过她的暗器,当机立断,于半空中一脚将罗英英踢向高妙仪,借由着踢走罗英英的反弹之力,身形暴涨,将手中的长鞭挥舞至极致,迎着雷暴子冲了上去。 张梓峰见罗英英被安馨推开,愈发疯狂地扑向安馨,张狂大笑道:“来来来,小美人,你我做个同命鸳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罗英英声嘶力竭大喊一声:“安馨!” 她一屁股摔在草地上,睁大眼睛看着安馨飞蛾扑火般迎向张梓峰和雷暴子。 生死关头近在眼前,安馨心中升起淡淡的遗憾:如果她没有叮嘱罗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就好了,最起码还能保住她一条小命,如今罗叔就是想救她也来不及了! 只可惜她异世再生为人,好容易有了强健的身体,又苦心修习了高强的武功,却连这个世间的山山水水都还没好好看过,生命就要再次结束了,真是遗憾啊! 安馨咬紧牙关,放开对体内春药的压制,将武功催至极致,长鞭挥舞得水泄不通。她既已对妙仪说过让她放心,便誓要护住身后之人,她已经死过一回,死又有何惧! 安馨一心赴死,自认绝无幸免。 这一刻她没有多想,她原本的初衷是想要避免日后神魂出窍,不知去何处安身立命,才想要救下高妙仪!事已至此,就算要葬送掉自己的一条小命,她也只能依照心意顺势而为。 电光火石间,一抹黑影鬼魅般闪过,一把搂在她腰间。安馨腕间一麻,长鞭落地。两张符纸从身侧飞出,一张飞向雷暴子,另一张击向张梓峰。 两张符字后发先至。 只听得‘砰’一声巨响,张梓峰惨叫一声,连同雷暴子一起,翻滚出十几丈之外。 ‘噗噗噗’几声轻响,雷暴子爆开,火光在符文中一闪而过,一阵细小的‘扑扑’声响起,张梓峰被雷暴子中的细小暗器,扎了个满头满身,颈间动脉被暗器穿透,先前受伤的血管爆裂开来。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飞溅出五尺高来,他哀嚎着抬手拼命压住伤口企图止血。 颈动脉爆裂岂是他一双手能够止住的? 他哀嚎着扑腾挣扎了半盏茶的时光,留下满地狼藉的血迹,痛苦地蜷曲成一团便再无半点声响。 高天带着安馨落地,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将雷暴子远远飞射过来的飞针扇开,冷眼看着张梓峰气绝身亡。 安馨险死返生,紧绷的心弦在张梓峰被击退的一刻一松,后知后觉的后怕汹涌而来,猝不及防地击中她,她一把抱住高天的脖子哭出声来:“哇……,二师伯,你怎么才来呀?师姐她差点就没命了!没命了!哇……” 罗英英听见安馨的哭声也醒过神来,她狼狈地从高妙仪身旁爬起身来,扑上去紧紧抱住高天的两条大腿,泪流满面哭得毫无形象:“呜呜呜……二师伯,英儿差点就见不着你了!英儿害怕!呜呜呜……二师伯,你要替我们报仇!呜呜呜……报仇!” 高天一上一下被两个小女子抱住痛哭,任由两人涕泪纵横飞溅在他身上,他转头看向身前满脸潮红的女儿,心如刀割。 是他大意了!有人胆敢在飞松峰算计她女儿,是当他这个掌门脾气太好不敢杀人?! 高天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他一边握住安馨的手腕,探究她满脸异样通红的缘由,一边柔声安慰两个小哭包:“师伯定然给你们几个报仇,天上地下谁也逃不出去。” 安馨闻言不但没有止住哭泣,反倒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她最害怕的就是高天不计代价地报仇雪恨! 她心中焦急万分,想要提醒几句,奈何她刚才毫无保留地舍命一击,彻底失去了对体内春药的控制,如今药力全面爆发,她‘嗯呀’一声,全身瘫软趴在高天身上低低地呻吟起来。 第十章 袖手 高天并指飞快地点向安馨的睡穴,轻柔地抬腿将罗英英拨向一旁。 先从荷包里掏出一枚丹药喂给罗英英,又将安馨放置在高妙仪身旁,这才探向高妙仪的脉搏。一搭上高妙仪的脉息,高天就变了脸色,原本平静的脸上笼罩出一层森寒之色。 罗英英及时收住哭声,不敢再给高天添乱。她为人机灵,口齿也伶俐,服下药丸后,不用高天吩咐,自动将他们三人来飞松峰的缘由说了个清楚。 高天一边听着罗英英说话,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两枚异香扑鼻的药丸,分别给高妙仪和安馨服下。 随即起身扫视四周打斗的痕迹,待听见罗英英一再强调飞松峰无人守卫,安馨和罗英英进飞松峰如入无人之境之后,怒火在他的眼中聚集。 高天眯缝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罗英英到底年幼,并不知晓这是高天盛怒前的表现。 待罗英英说完,高天缓缓转身盯住与张梓峰相反方向的不远处,冷声说道:“怎么?冷眼旁观了这许久还没看够?还要我请你们出来?” 裹挟着内力的声音,让四周一静。 左侧不远处的大树上,右侧更远处的草丛中,慢慢地显出两个人的身形来。看身上的服饰,近处这个是霍迪国青龙派男弟子,远处那个是卫国百里家族女弟子。 罗英英惊讶地看着两人,她和安馨历经生死关头,舍命搏杀之际,居然还有人冷眼在一旁袖手旁观? 她愤怒地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青龙派男弟子躬身行礼:“霍迪国青龙派弟子郝连虎,拜见高掌门。” 郝连虎十四五岁左右,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一身黑色夜行服,袖口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他身材高壮,从树上落下时,脚步轻捷无声,显然武功不俗。 远处百里家族女弟子,盈盈下拜:“卫国百里家族弟子百里雯,拜见高掌门。” 百里雯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标准的鹅蛋脸。长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鼻梁挺直,唇红齿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 她身着一身绯红的衣裙,绣着金黄的凤尾花,晨风吹裙边,裙角层层翻滚,煞是好看。 这两人身上都背着长弓箭囊,挎着长剑,腰间荷包鼓鼓囊囊装满了暗器。 罗英英一听见两人报上姓名,立即暴跳起来,指着两人大声质问道:“你二人偷闯飞松峰禁地,蔑视飞云门禁令已是大罪!“ “还敢躲藏在这里,眼见飞云门弟子落单受害袖手旁观,这就是你们的门规家教?和江湖义气?!还好意思来飞云门参加新秀赛,你们算是哪门子的新秀?!” 罗英英毕竟只有九岁,能一气呵成质问出这番话来已是极为不易。她先前见过这次来飞云门参加新秀赛的名单,郝连虎和百里雯的名字赫然在册,这让她愈发愤愤不平。 郝连虎默然无语低下了头,此事确实是他理亏在先。原本他有很好的理由可以顺利脱身,可是当着高天的面,无论他有怎样的理由,都无法辩解他的袖手旁观与麻木不仁。 这让他原本简单的任务变得复杂起来。 他心中明白他若是什么都不说,或许还会有人出面保住他的性命。他若是胡乱说话,甚至实话实说,没准就会无声无息死在这飞松峰。 百里雯却是个不肯吃亏的,她涨红了脸避重就轻地辩解道:“晚辈也是刚来不久,并不知晓前因后果,这才不敢胡乱出手!”她这几句话话,明显是对高天解释,并没有将罗英英放在眼里。 百里雯的这个解释,其中的深意十分恶毒,罗英英年纪小,还没能听出来。 她见百里雯还敢狡辩,气愤地跳起来反唇相讥:“不要说的这么好听!不过是明哲保身,不敢舍命救人罢了!有胆子私闯飞松峰禁地,没胆子行侠仗义,百里家族真是名不虚传!” 百里雯气急:“你!” 罗英英立即接口斥责道:“你什么你!我两个师姐但凡有事,定要一报还一报,让你们也受尽我师姐今日之苦楚!好教你们知晓,” 罗英英伸出手指,点着郝连虎、百里雯两人,寒声警告道:“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就是助纣为虐!早晚会报应在你们身上!” 有高天做靠山,罗英英气势如虹。 百里雯气急败坏急冲几步,张口欲辩,眼角却瞥见前面的郝连虎,隐秘地给她打了个手势。她悻悻地停下脚步,涨红脸侧过头,咬紧牙关隐忍了下来。 罗英英大获全胜,却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刚才她的行侠仗义,莽撞得差点送了安馨的命。如果刚才安馨不幸与那个淫贼同归于尽,谁又晓得这两个偷藏在暗处的小贼,会不会趁机偷捡个便宜,要了她和高妙仪的命。 这会儿罗英英回过神来,后怕得直打哆嗦。她回身抓住高天的衣袖,抬头依偎在高天身旁寻求安慰。 高天任由罗英英抓住衣袖,嘴唇微动无声地给随行暗卫下达着任务。罗英英见惯了高天用‘传音入密’下令,泪眼中,满眼崇拜地望着高天静候着他说完话。 片刻后,高天伸手从暗袖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笺,摊在手中,注入内力,激发上面复杂的符文。 暗红色的符文闪烁,他简短地下令:“速来飞松峰西坡半山腰,带上‘万艳同欢’解毒药丸。” 罗英英口瞪目呆地看着纸笺飞上天空消失无踪,这个她从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让她瞬间丢开心中后怕与杂念。 她胡乱擦干眼泪,低声问道:“掌门师伯,这就是飞信?是不是非要武功达到先天之境,才能这般传信?” 高天伸手抚摸罗英英头上的包包头,柔声对她说道:“对,收信之人也要有同样的先天修为才行。“ “英英,你们几个都要好好练功了,早日成就先天,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罗英英乖乖点头答应:“是!” 高天淡淡一笑,接着拿出纸笺低声下令:“将卫国玄青门长老玄陈柏宇,百里家族长老百里文华,霍迪国青龙门掌门霍金霞,一起带来飞松峰西坡半山腰议事。” “门中戒严三日,立即清查违禁违规……” “新秀擂台赛推后三日举行,即刻清查三国各派违规违禁……” “召集长老堂长老飞寰殿议事,不得随意出入,清查长老堂中所有违规犯禁……” “清查炼药堂、炼器堂、炼符堂、炼阵堂,若有违规违禁……” “即刻派出巡检队,严查各地违规犯禁……” …… 第十二章 不敢耽搁 飞来峰半山腰北坡的丁字七十九号院里,霍迪国青龙派掌门霍金霞对郝连虎的失踪很是淡定,派人出去找了一圈,人还没找到就让弟子们先散了。 青龙派先天高手霍青云接到报信匆匆赶回来。 他昨晚和霍迪国来的其他四位先天高手喝酒议事,酒酣耳热之际误了飞云门宵禁的时刻,便干脆在铁枪门的院子里囫囵着睡了半夜。 霍青云一进门便瞧见霍金霞神情有异,在霍金霞下首的位置坐下后,不甚高兴地问道:“怎么?他又让你作甚去了?” 霍金霞显然对这个‘他’是谁明了在心,她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去帮他一个小忙罢了。” 霍青云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低声开口抱怨道:“小忙?你当心被他卖了,还沾沾自喜地替他数银子!” 霍金霞不满地瞪了霍青云一眼,重新端起茶杯说道:“莫非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能发扬光大青龙门?“ “枫刀门和天刀宗把持江湖争斗不休,迷雪宗就是一帮野疯子,铁枪门胡霸摆明了不管闲事,碧云宫姚庆芳的毒你敢去沾惹?还是你看好别水阁奚达洲年寿将近,心急如火急功近利?” 霍青云低哼一声,“那也不能慌不择路与虎谋皮。” 霍金霞惨然一笑,‘砰’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是,你不想屈居在他之下,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守着‘碧寒草’,倾尽了全力,也不过能让你一人晋升先天!“ “枫刀门和天刀宗若是争出个长短,迷雪宗要是出个幺蛾子,或者你有个万一,青龙派都会有灭顶之灾!他若能护住青龙派周全,我是甘心情愿被他驱遣。” 霍青云被霍金霞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愤然冷笑道:“他护着青龙派?!怎么护?你别忘了飞云门的规矩?他怎么敢真的插手江湖门派之事,你真当那掌门高天和戒律堂的庞炳坤是吃素的?!” 霍金霞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不过是偶尔出手帮他一个小忙,哪里有什么大事?“ “话说这飞云门的规矩也真该变上一变了,哪有门派守着三千年规矩一成不变的!飞云门和天鹰宗也不懂得躬身反省,藏着掖着这许多的武功秘籍,任由其发霉是个什么道理……” 霍青云突然出声提醒道:“噤声!”霍金霞心中一凛,立即停住了话头。 两三息过后,院门外传来飞云门弟子的声音:“青龙派霍掌门何在?龚堂主请你前去议事。” 霍金霞转头看向霍青云,霍青云沉着脸点点头。 霍金霞站起身,一边缓步出门向院外走去,一边提声问道:“龚堂主要我去何处议事?” 那弟子应声答应道:“龚堂主在飞来殿等候霍掌门。” 霍金霞走出院门之时,神态已然镇定自若与平常无异,她平静轻缓地说道:“还请前面带路。” 霍青云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霍金霞走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碧寒草’对青龙派是福也是祸!门中倘若能够再有一人晋升先天,也能让大姐不再这么殚精竭虑急功近利。 飞来峰半山腰东坡的甲字六号院内,卫国玄青门长老陈柏宇是被侄子陈子骁和陈子雄一起用力推醒的。 陈子骁急声叫道:“三堂叔,快醒醒,龚堂主派人来请你去议事,人就等在院门口了。” 陈柏宇满身酒气地转过身来,陈子雄一把将一张浸透冷水的布巾拍在陈柏宇脸上。陈柏宇大叫一声,一手从脸上抓下布巾,‘啪’一声打在陈子雄身上。 这一下,陈柏宇带上了内力。好在他听见了陈子骁的声音,及时收了收内力,饶是如此陈子雄还是被布巾击得接连后退了两步。 陈子骁赶紧抢上前去,伸手扶住陈子雄。陈子雄抬手推开陈子骁,一言不发摇摇头,低头捡起地上的布巾,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陈柏宇两手乱晃用袖子胡乱地将脸上的水擦掉,不悦地道叱问:“咋了,天塌下来了?” 陈子骁赶紧低声重复道:“三堂叔,龚堂主派人来请你去飞来殿议事,在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噢!”陈柏宇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怎么不早点叫我?”说罢,他坐起身来。 陈子骁见他满身酒气,赶紧劝道:“三堂叔,不如先洗漱了,换身衣裳再去。” “不换了,你不说来人等了好一会儿了,别耽误了!”陈柏宇摆摆手,伸腿坐到床边上,陈子骁赶紧伏身替他穿好鞋子。 陈柏宇不耐烦地起身,跌撞着一脚踢开床边的圆凳,摇晃着头大着舌头吩咐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守好……规矩,别给我……惹事。” 陈子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看着陈柏宇大步向前想要走出房门。 陈柏宇摇晃着身体,在房内走着‘之’字绕了两圈,终于走到了门边。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前倾,头和肩膀重重撞上门边框。疼得他‘哎呦’一声,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框站定,努力晃了晃头,人总算清醒了些。 陈柏宇低咒一声,眯缝着眼提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洗漱上茶,换件衣裳。” 陈子骁眼睛一亮,俯身拧起地上的圆凳,快步抢出房门,扶着陈柏宇靠着门边坐下。 顺手接过陈子雄重新洗好的布巾,左右交换着手,小心翼翼给陈柏宇擦完脸。随手将布巾递给陈子雄,迅速解开陈柏宇的腰带,陈子雄赶紧转身回房,抱出了陈柏宇的一身干净衣裳。 两人配合默契地就在房门口给陈柏宇更了内衣外裳。 陈子骁极为快速地重新给陈柏宇束好了发,又接过陈子雄递过来的醒酒汤,低头喂陈柏宇喝了一盏,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陈柏宇闭着眼睛喝过了醒酒汤,人总算清醒了两三分,神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防着点无影门和神行宗的小崽子们,别被他们占了便宜去。” 陈子骁和陈子雄恭敬俯身行礼:“是。” 两人的声音略微大了些,陈柏宇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他用力地站起身,摆了摆手,也不再说活,迈步出了院子,跟着飞云门的弟子走了。 陈子雄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陈子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再忍忍,出头之日就在这几日了。” 陈子雄抬头望着天边逐渐明亮的天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不敢耽搁 飞来峰半山腰北坡的丁字七十九号院里,霍迪国青龙派掌门霍金霞对郝连虎的失踪很是淡定,派人出去找了一圈,人还没找到就让弟子们先散了。 青龙派先天高手霍青云接到报信匆匆赶回来。 他昨晚和霍迪国来的其他四位先天高手喝酒议事,酒酣耳热之际误了飞云门宵禁的时刻,便干脆在铁枪门的院子里囫囵着睡了半夜。 霍青云一进门便瞧见霍金霞神情有异,在霍金霞下首的位置坐下后,不甚高兴地问道:“怎么?他又让你作甚去了?” 霍金霞显然对这个‘他’是谁明了在心,她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去帮他一个小忙罢了。” 霍青云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低声开口抱怨道:“小忙?你当心被他卖了,还沾沾自喜地替他数银子!” 霍金霞不满地瞪了霍青云一眼,重新端起茶杯说道:“莫非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能发扬光大青龙门?“ “枫刀门和天刀宗把持江湖争斗不休,迷雪宗就是一帮野疯子,铁枪门胡霸摆明了不管闲事,碧云宫姚庆芳的毒你敢去沾惹?还是你看好别水阁奚达洲年寿将近,心急如火急功近利?” 霍青云低哼一声,“那也不能慌不择路与虎谋皮。” 霍金霞惨然一笑,‘砰’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是,你不想屈居在他之下,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守着‘碧寒草’,倾尽了全力,也不过能让你一人晋升先天!“ “枫刀门和天刀宗若是争出个长短,迷雪宗要是出个幺蛾子,或者你有个万一,青龙派都会有灭顶之灾!他若能护住青龙派周全,我是甘心情愿被他驱遣。” 霍青云被霍金霞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愤然冷笑道:“他护着青龙派?!怎么护?你别忘了飞云门的规矩?他怎么敢真的插手江湖门派之事,你真当那掌门高天和戒律堂的庞炳坤是吃素的?!” 霍金霞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不过是偶尔出手帮他一个小忙,哪里有什么大事?“ “话说这飞云门的规矩也真该变上一变了,哪有门派守着三千年规矩一成不变的!飞云门和天鹰宗也不懂得躬身反省,藏着掖着这许多的武功秘籍,任由其发霉是个什么道理……” 霍青云突然出声提醒道:“噤声!”霍金霞心中一凛,立即停住了话头。 两三息过后,院门外传来飞云门弟子的声音:“青龙派霍掌门何在?龚堂主请你前去议事。” 霍金霞转头看向霍青云,霍青云沉着脸点点头。 霍金霞站起身,一边缓步出门向院外走去,一边提声问道:“龚堂主要我去何处议事?” 那弟子应声答应道:“龚堂主在飞来殿等候霍掌门。” 霍金霞走出院门之时,神态已然镇定自若与平常无异,她平静轻缓地说道:“还请前面带路。” 霍青云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霍金霞走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碧寒草’对青龙派是福也是祸!门中倘若能够再有一人晋升先天,也能让大姐不再这么殚精竭虑急功近利。 飞来峰半山腰东坡的甲字六号院内,卫国玄青门长老陈柏宇是被侄子陈子骁和陈子雄一起用力推醒的。 陈子骁急声叫道:“三堂叔,快醒醒,龚堂主派人来请你去议事,人就等在院门口了。” 陈柏宇满身酒气地转过身来,陈子雄一把将一张浸透冷水的布巾拍在陈柏宇脸上。陈柏宇大叫一声,一手从脸上抓下布巾,‘啪’一声打在陈子雄身上。 这一下,陈柏宇带上了内力。好在他听见了陈子骁的声音,及时收了收内力,饶是如此陈子雄还是被布巾击得接连后退了两步。 陈子骁赶紧抢上前去,伸手扶住陈子雄。陈子雄抬手推开陈子骁,一言不发摇摇头,低头捡起地上的布巾,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陈柏宇两手乱晃用袖子胡乱地将脸上的水擦掉,不悦地道叱问:“咋了,天塌下来了?” 陈子骁赶紧低声重复道:“三堂叔,龚堂主派人来请你去飞来殿议事,在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噢!”陈柏宇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怎么不早点叫我?”说罢,他坐起身来。 陈子骁见他满身酒气,赶紧劝道:“三堂叔,不如先洗漱了,换身衣裳再去。” “不换了,你不说来人等了好一会儿了,别耽误了!”陈柏宇摆摆手,伸腿坐到床边上,陈子骁赶紧伏身替他穿好鞋子。 陈柏宇不耐烦地起身,跌撞着一脚踢开床边的圆凳,摇晃着头大着舌头吩咐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守好……规矩,别给我……惹事。” 陈子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看着陈柏宇大步向前想要走出房门。 陈柏宇摇晃着身体,在房内走着‘之’字绕了两圈,终于走到了门边。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前倾,头和肩膀重重撞上门边框。疼得他‘哎呦’一声,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框站定,努力晃了晃头,人总算清醒了些。 陈柏宇低咒一声,眯缝着眼提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洗漱上茶,换件衣裳。” 陈子骁眼睛一亮,俯身拧起地上的圆凳,快步抢出房门,扶着陈柏宇靠着门边坐下。 顺手接过陈子雄重新洗好的布巾,左右交换着手,小心翼翼给陈柏宇擦完脸。随手将布巾递给陈子雄,迅速解开陈柏宇的腰带,陈子雄赶紧转身回房,抱出了陈柏宇的一身干净衣裳。 两人配合默契地就在房门口给陈柏宇更了内衣外裳。 陈子骁极为快速地重新给陈柏宇束好了发,又接过陈子雄递过来的醒酒汤,低头喂陈柏宇喝了一盏,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陈柏宇闭着眼睛喝过了醒酒汤,人总算清醒了两三分,神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防着点无影门和神行宗的小崽子们,别被他们占了便宜去。” 陈子骁和陈子雄恭敬俯身行礼:“是。” 两人的声音略微大了些,陈柏宇难受地皱起了眉头。他用力地站起身,摆了摆手,也不再说活,迈步出了院子,跟着飞云门的弟子走了。 陈子雄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陈子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再忍忍,出头之日就在这几日了。” 陈子雄抬头望着天边逐渐明亮的天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炼药 高天在飞松峰不过等候了一刻钟,远处就传来一声长啸。 高天高天发出一枚烟花信号。一盏茶之后,炼药堂堂主罗润清身穿一袭白色长袍,手上拧着三尺长的药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罗润清年过四十,身形挺拔,白面长须,一双眼睛明亮得透人肺腑,年轻时是江湖有名的美男子。他轻功极佳,片刻之后,行云流水般落到高天身旁。 罗润清一眼瞧见躺卧在地上的高妙仪和安馨,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不满地挑起眉头看向高天:“二师弟,你掌门做得久了,脾气反倒是愈发好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败类,胆敢欺上门来撒野?!光是封山清查有什么用?你若是为难,师兄出头替你把人给办了,如何?” 罗润清一张嘴便是要打要杀! 他身为高天的大师兄,武功绝顶又有一手绝妙的医术,性情向来护短而张扬。特别是他爹罗闻天常年在飞龙峰闭关之后,更是将师弟师妹和一众子侄看护得紧。 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此时此刻,在门中禁地,她们三个小的居然会被外人欺负,他自然是不能忍。 高天深知罗润清言出必行,极为护短的性子。他拱手深深一揖,笑着安慰道:“大师兄教训的是!“ “且容我稍后自去讨回公道,大师兄先瞧瞧两个孩子,会不会伤了根本?” 罗润清轻哼一声,一边摆手示意高天和罗英英不必多礼,一边提着医箱站到高妙仪和安馨中间,顺手将医箱放在身后坐了上去。 他伸出两手,同时握住两人的手腕,分别将两股真气徐徐探入两人的体内,细细地查探起来。 他一心三用。 两眼扫过前方张梓峰血流遍地的尸体,灌木丛中鼓胀飘飞的男子长裤;又回头看了看低头沉默静立的郝连虎和百里雯;再扫视过被劈开成两半,空荡荡的小瓷瓶和地上散落的其他零碎物品,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半晌,他移开双手,伸手抚着长须,转头对高天说道:“不能有风。” 高天丝毫没有犹豫,立即问道:“多大方圆?” 罗润清略微沉默,然后肯定地点头说道:“五尺方圆,至少半个时辰。” “好!”高天立即答应,他低头对身旁的罗英英说道:“英英,你过去你大伯身旁,不许说话,也不许动。” 罗英英点点头,一言不发,站到了罗润清身后。 不远处的郝连虎和百里雯,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他们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却不明白连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睁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罗润清和高天两人同时动作,分别从荷包中掏出一叠符纸,一张接一张,对着符纸注入内力。 符纸上的符文被激发,变成淡白色的符字漂浮在空中,每个符字都散发出沧桑浩大的气息。高天手挥目送,一个个符字飞往罗润清身周五丈处汇聚。 两人动作很快,符字以玄妙的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开始缓缓地流动。 流动的符字在高妙仪和安馨身周五尺范围之内,逐渐形成两圈大小相近由符字组成的半透明的围墙。 符字围墙高约六尺。 内圈符字由罗润清内力激发,符字流动极其缓慢。外圈符字由高天内力激发,符字流动明显要快上许多。几乎是在内圈符文围墙闭合同的同时,外圈的符字的围墙也完全闭合。 两层由符文组成的围墙,自成体系各自流转,淡白色的文字明灭可见。 罗英英目不转睛地身侧的围墙,吃惊地伸手捂住嘴巴,这是门中的绝密功法,符字阵法! 郝连虎和百里雯何时见过这等手段,一时间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罗润清完成了内圈的符文,转身打开身后的医箱的暗扣。 三尺长一尺阔两尺高的医箱,在他的手底下变魔术般地伸展:变高变阔变深,变成一个藏着无数小暗格的炼药台。 郝连虎和百里雯伸长了脖子,都想要看清究竟。 可惜他们站立处的位置不对,罗润清的炼药箱背对着他们,他们能看见药箱的变化,却看不见是怎么变化出来的。 两人一瞬不瞬地看着罗润清动作,恨不能抢上前去近处围观。 高天一刻不停,继续激发手中厚厚的符纸。 一个个的符文跳跃着落在罗润清的上方,渐渐平铺成淡白色的圆形平面。与下方外圈围墙上的符字融会贯通,再逐渐闭合成一个圆形的平顶帐篷。倒扣在罗润清、罗英英等四人头顶。 平顶帐篷内的青草忽然间停止了晃动。就连圈内四人的头发丝也纹丝不动,不再随风飘动。 罗润清的头顶好似长着眼睛。 就在高天用字符搭建的帐篷完全形成的一刻,他的两手开始飞快地动作,从不同的暗格中拿出或大或小的木盒、铁盒,瓷瓶、玉瓶,倒出里面各种颜色的碎末、粉末、液体,先在一台精巧的天平上称量,再一步步在瓷碟中逐渐地混合。 最初的混合完成后,罗润清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泥小火炉,用符纸激发出符文火焰。 将一团分辨不清颜色和成分的混合物,分出一半,放进一个薄的透明的小玉盘里。连同专门托举小玉盘的精铁小架子,一同放到火炉上。 一炷香过后,一阵腥臭无比的气息弥漫开来。 罗润清稳稳地在小玉盘中滴入两滴墨黑色的液体,腥臭的味道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隐若现的腥臊味。 罗润清再次加入三滴橙黄色的液体,玉盘中的混合物迅速凝结成了一颗淡黄色的药丸。罗润清小心地用竹筷将药丸夹起,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瓷瓶中,盖好了盖子。 时辰比预想的用得更多。 罗润清看向高天,高天心领神会。又从荷包中拿出一叠符纸,对着罗润清无声地点了点头。 外层深深浅浅的符字在不断地流动,也在不断地消散。高天不断激发着手中的符纸,维持着帐篷的完整。反倒是内层由罗润清设置的符字围墙极其稳固,用肉眼看不出有多少变化来。 罗润清埋头进行第二次操作,动作有条不紊,举止间好似有触摸到天地间节奏般的和谐美感。 罗英英看得目眩神迷,从没有那一刻能像此时此刻,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大伯就是天上的神仙。再没人比他更俊美更好看,就连一向美名在外的掌门师伯也有所不如。 第十四章 接手 郝连虎和百里雯看不见罗润清手上的动作,却也知道罗润清正在给高妙仪和安馨炼制解药。 羡慕之余,两人将全部心神用在了高天搭建的符字帐篷上。 他们俩并不知晓激发符纸形成符文需要消耗多少内力。但他们清楚地看见,符字在持续不断地消散,高天在一刻不停地激发符文。 显然这个符字搭建的遮风帐篷,随时随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倘若高天内力不济,外层符文消散,内层符字受损,影响罗润清炼药,罗润清会不会因此受伤? 就算不受伤,此次炼药失败,只有一枚解药,是先给高妙仪还是安馨…… 两人自认出身江湖大派,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飞云门这等修仙门派,心中的敬畏还停留在长辈的教导,和江湖传说上面。 符字帐篷虽然神奇,弊端也显而易见。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蠢蠢欲动。 他们先前的袖手旁观,事后难免会被高天追究。眼看新秀赛开赛的时辰将近,高天丝毫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 一生一次的参赛的机会即将成为泡影,若是此时此刻飞云门这几人都意外身亡,他们有没有机会趁乱脱身,既能参加新秀赛又能置身事外,两全其美? 不待他们想清楚冒险出击的利弊。 一声轻笑声响起,一抹浓艳的紫色身影闪过。两人眼睁睁看着一串符字向着自己飞来,身体好似被千斤巨石压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听觉之前,隐约能够听见,一把极为动听的声音婉转而悠扬地抱怨道:“掌门,你这脾气真是越发好了,这等小贼还让他们旁观门中秘技……” 童悦四周飞掠一圈后,落在高天身旁站定。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味,“掌门这十几年修身养性,愈发见效了。这回怕是又要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 童悦三十出头,身材娇小,容貌寻常,不过中人之姿。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活泼泼的瞳仁好似清亮的水中养着的两丸黑鱼儿。 童悦笑眼瞧着高天目不斜视,好似对她的调侃听若不闻,专心激发着手中的符纸。她毫不介意地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妙仪和安馨好歹叫我一声童师叔。我可不是你一般好性子的人,必要叫玄青门,青龙门和百里家族好看。好叫他们记吃也要记打,长长教训敛敛性子。” 张梓峰、郝连虎和百里雯三人都身穿自家门派服饰,童悦很容易从他们的穿着上,看出了三人的来历。 高天百忙之中转头瞪了童悦一眼,不满地提醒道:“童堂主,你先别急着添乱,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童悦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也从荷包中拿出一叠符字。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双手翻飞中一张张符纸源源不断地从她手中激发出来,快速地飘向符字帐篷。 高天的压力猛然一松,手上激发符纸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他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担忧终于显露了出来。 童悦见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心疼,轻笑着叮嘱道:“罢了,这里我来接手,你且先歇一歇。“ “这三个门派的首领只怕都快要到了,门中难免也还有一番计较。你可不能心软让他们占了便宜,全都搪塞了过去。“ 童悦加快手中字符的激发速度,不由高天分说,直接接手了符字帐篷。 五丈方圆的符字帐篷搭建起来极为消耗内力,若不是罗润清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高天也不会勉力独自支撑。 好在字符帐篷维持起来倒不算太难,童悦到来正好让他能够休整片刻。 高天干脆地收了手,原地坐下闭目调息,放手任由童悦施为。 童悦见高天不跟她见外由着她施为,心中一喜,脸上笑容盛放,手上的动作也愈发从容起来。 飞云门有长老堂、戒律堂、传功堂、事务堂、炼药堂、炼符堂、炼阵堂、炼器堂、驯兽堂九个堂主。每个堂主都是先天二境以上的修为。 童悦执掌炼符堂,是九大堂主中唯一的女堂主,她的武功实力和江湖地位可想而知。 童悦与金燕子交好,两人都身处高位未曾嫁娶,志趣相投往来密切。 童悦对金燕子悉心教导的几个后辈,向来极为关照,一见着高妙仪和安馨受伤,便一门心思想要报复。 不出童悦所料,两盏茶的时辰过后,戒律堂堂主庞炳坤,带着卫国玄清门长老陈柏宇,百里家族长老百里文华,霍迪国青龙派掌门霍金霞一起找了过来。 庞炳坤掌管飞云门戒律堂八年,是高天极为信重之人。 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皮肤黝黑,样貌憨厚,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撇开他脸上的一双眼睛,和他身上质地上乘的黑色衣袍,他更像是常年下地劳作的壮年农人。 玄青门长老陈柏宇年近五十,中等身材,身上穿着和张梓峰一样的青色衣袍。衣领上玄色的宽边上绣着一柄青色的小剑。 他面容清瘦,嘴边两条深刻的法令纹,看上去苛刻不近人情。 陈柏宇满身酒气地抬高着下巴,眯缝着眼睛从眼角看人,神情倨傲而不自知。 百里家族长老百里文华年过五十,白面无须,头发花白。他比陈柏宇高半个头,身穿一件绣着凤尾草的玉白色长袍站在陈柏宇身旁,看上去不像个江湖人士,倒像是学富五车,食古不化的老夫子。 青龙派掌门霍金霞是四人中唯一的女性。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风姿绰约容貌极美,脸上妆容一丝不苟,头上珠翠琳琅满目,能晃花人的眼睛。 霍金霞身穿一套精致昂贵的红色宫装,独自站在一旁,其他三人倒像是她的随从。 百里文华和霍金霞从见到庞炳坤的那一刻起,便知门中弟子定然闯下了大祸。 来飞松峰的路上,已经设想过种种应对之法,庞炳坤带着他们远远停下,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打量起四周来。 百里文华的眼睛一下子就黏在了符字帐篷和童悦身上上无力自拔。 第十五章 呛声 这等神乎其技的神仙手段,深藏在飞云门中难得一见。 百里文华的眼睛飞快地在符字帐篷和童悦之间游移,一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不停地描画着符字上的字符。 他模仿着童悦的手势,竭力想要将眼前所见记忆下来,以便日后仔细参详。 百里文华年纪大了,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尽快成就先天延长寿命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原本对百里雯就不甚上心,此刻更是顾不上她的死活,对纹丝不动站在他近旁的百里雯,他连半丝眼风都欠奉。 霍金霞与百里文华不同,她武功不过中平水准,童悦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和不断流转的符字帐篷,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头晕目眩。 她悻悻地转头看向郝连虎。 早知来飞松峰能有如此机缘,她就该装病,换了霍青云来飞松峰偷师才是! 霍金霞上下仔细打量郝连虎。只见他衣衫齐整,脸色红润气息平和,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在,并无半丝与人争斗的痕迹。除了被一圈符文环绕着紧闭的眼睛,显然并无大碍。 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四顾,仔细辨认周围的打斗痕迹。再次确认郝连虎确实没有参与飞云门和玄青门弟子的争斗后,终于放下心来。 辛茂向她借人之时,曾简单地向她提过不会有危险,并未言明借人有何用。 来飞松峰的路上,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郝连虎闯下大祸,拖累门中弟子不能参赛! 如今确定郝连虎最多不过是偷闯禁地,偷窥打斗,飞云门就算追究起来,处罚也不会太重。 霍金霞的眼睛在罗英英身上梭巡,她见过罗英英的画像,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罗英英既然出现在这里,受伤倒地不起的两人,九成九会是高妙仪和安馨。 罗润清和童悦联手救人,高天累得要就地调息休整,高妙仪和安馨必伤势必然极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霍金霞仔细分辨着罗英英脸上的神情,见她安静地站在罗润清身旁,脸色并无多少异样。霍金霞叹息,罗英英年纪太小,哪里能分辨出高妙仪和安馨的情形是否危急? 且不论这两人的伤势究竟如何,这场祸事必然会有人要承担高天和飞云门的怒火。 霍金霞转头看向满身酒气的陈柏宇,玄青门弟子的长裤迎风招展成那样,她不用细看那弟子光溜溜的身子都能明白,玄青门难逃高天和飞云门的怒火! 陈柏宇宿醉未醒,反应要比其他几人迟钝许多。 他头痛地避开让他心烦意乱的符字帐篷,远远地看向浑身是血,蜷缩着倒卧在地,身穿玄青门弟子服饰之人,再看向他附近的混乱,脸上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 他昨夜与无影门长老程诚、神行宗长老苏明达把酒言欢,喝过了头,并未察觉到有弟子夜不归宿,留在了飞松峰。 不过,就算玄青门弟子和飞云门弟子发生了争斗,飞云门也不该只救自家弟子,将玄青门弟子撇在一旁置之不理。 如此蔑视玄青门,真当他玄青门是好欺负的?! 他头痛欲裂,脑袋瓜运作迟缓。 此刻怒上心头,便不加思量地向庞炳坤质问道:“我玄青门弟子也受了伤,飞云门怎能视而不见,只救自家弟子?江湖道义和公正何在?” 说罢,他拂袖径直向着张梓峰走去。 庞炳坤伸手拦住了陈柏宇,他不悦地提醒道:“陈长老还请小心脚下,不要破坏了打斗现场,妨碍飞云门追查元凶。” 陈柏宇涨红了脖子,正待要反驳,庞炳坤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侧身扫视三人一眼,“尔等随我来,不要打扰两位堂主救人》“ “庞某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有人胆敢趁机添乱,别怪庞某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四人中,庞炳坤武功最高,先天二境高手的气势一外放出来,连醉酒的陈柏宇都感受到了威胁。 他掌管飞云门戒律堂多年,早已瞧出玄青门弟子身亡多时。这三派弟子私闯飞松峰,让门中弟子受伤,他还没跟他们理论,就有人想要撞上来自寻死路,他理所当然要接下来。 陈柏宇圆睁着一双半醉半醒的眼睛,冷哼一声却不敢再次呛声。 他悻悻地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庞炳坤先行,庞炳坤冷淡地多看了他一眼,方才带着三人远离飞云门三人救之地,仔细地探看起来。 霍金霞幸灾乐祸地抿紧了嘴唇,那玄青门弟子身上裸露的皮肤,已然变成了蓝色,分明是中了玄青门独门毒药‘蓝魅’的情状。 雷暴子、蓝魅再加上伤了高妙仪和安馨,她等着看玄青门被取消新秀赛参赛资格,等着看陈柏宇被废除武功! 飞云门和天鹰宗两派的新秀赛规矩中,最被人忌惮的就是:严禁参赛门派携带毒药、暗器和大杀伤性武器入山,违者不但要被取消门派参赛资格,带队首领还要自废武功以儆效尤。 这条规矩两派执行得最为坚决和严格。 三国各大门派也最喜欢在开赛前,使尽各种手段来陷害竞争对手无法参赛。每一次新秀赛总会有门派中招,每一次都会带队首领被迫自废武功。 百里文华不得不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他依依不舍地从符字帐篷上收回目光,忍不住暗自叹息,如此良机被陈柏宇这个不识相醉鬼糟蹋,真是可惜了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百里雯一眼。 百里雯好端端连一根汗毛都没少,这事与百里家毫无瓜葛,反倒是玄青门难辞其咎。陈柏宇也不知得罪了哪方神仙,被人联手推进了死路,断绝了所有退路。 百里文华事不关己地背拢着双手,双手不停地在袖中比划着,小心地继续着他的偷师大业…… 陈柏宇跟在庞炳坤身后越看从是心惊: 大树上明显的刮痕,齐刷刷被削顶的灌木,散落一地的男子零碎物事,劈开成两半,空荡荡的瓷瓶,向着一个方向倒伏的草丛,杂乱草丛中一小块血迹,灌木上飘飞的玄青门长裤,荆棘上两片玄青门弟子的衣角,石头上撞击的痕迹…… 他从看见张梓峰赤裸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雷暴子细针那一刻起,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宿醉也被惊醒了五六分。 第十六章 艳同欢 张梓峰脖子上爆裂的血管,飞溅在四周的血迹,满身满地杂乱不堪的血污,裸露在外直挺挺的男人的大腿…… 陈柏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恼怒地一掌扇向张梓峰,掌风鼓胀起张梓峰的衣袍再缓缓飘落,好歹将张梓峰身体全都遮盖住了。 他恶狠狠地在心中直骂娘,该死的张梓峰! 他什么时候偷藏了''蓝魅''、春药和雷暴子?那春药看上去极其霸道,连死了那话儿都还没有瘪下去! 他若是胆敢对飞云门女弟子非礼…… 陈柏宇眯缝着眼睛从眼角看向庞炳坤,看向童悦、罗润清和高天,恍惚地思量着:四个先天高手一起出动,万一飞云门的弟子有个三长两短,飞云门向来护短…… 这一刻,陈柏宇酒醉迟钝的头脑中,居然还没想到飞云门新秀赛的禁令!没能想到张梓峰死了,会不会拖累玄青门参加新秀赛?会不会拖累他自废武功? 不得不说酒醉害人,他就是个奇葩。 不过,出于对危险的敏感直觉,陈柏宇头痛得像要炸裂的脑仁中依然准确地反应出:他被人暗算了! 只可惜,他混沌的脑袋中想不清楚他被谁暗算?又是如何被人暗算了? 庞炳坤比其他三人都看得仔细,在如何杀人方面他是个行家。 他一眼就看出张梓峰死于脖子上的血管爆裂,细针上的毒药还没能发作,这个该死的淫贼就流血而死了,这种死法太过便宜他! 高天还是太仁慈,给了小淫贼一个痛快。 若是这等小淫贼落在他的手上,必让他好生尝尝戒律堂刑房的滋味。也好叫江湖同道知晓他戒律堂的厉害,日后再不敢来飞云门撒野。 罗润清面前玉盘中再次凝结出一颗淡黄色的药丸。 他小心地用竹筷将药丸夹起,放进了同一个瓷瓶中,收进了胸前的暗袋中。 他不慌不忙地将所有物品放回原处,将药箱恢复成原先的样子,重新关好暗扣。 罗润清收好了所有物品,重新站起身来。 童悦停止了维护符字帐篷,不停流转消散的符字,得不到新的符字补充,迅速瓦解崩溃。字符消散激荡起微风,卷起罗润清和罗英英的衣裳,让两人衣袂飘飞飘然若仙。 童悦收手,转头看向庞炳坤,“庞堂主来的正好,带他们过来先看过妙仪和安馨,我也好早些带她们回去疗伤。” 陈柏宇清瘦的面孔灰白得难看起来,脸上的法令线深刻得好似装满了苦水,他罕有地低下了下巴,飞云门这是要找他算账了! 受伤的是高天的掌上明珠和安馨…… 安馨?申国安国公府的安馨?他伸手狠狠地揉了揉脸,莫非这事还有其他隐情? 庞炳坤带着三人一同上前,停在了罗润清等人身旁。 罗润清当着他们的面,将刚刚炼好的丹药,先喂给高妙仪和安馨服用,再张开双掌助她们将药丸化开。 待两人脸上的潮红略微退去,又从荷包中掏出两排银针,双手并用,隔着两人的衣裳,同时给高妙仪和安馨施起针来。 陈柏宇从眼角仔细地打量着安馨,安馨既然在此,眼前这一出,难保不是安国公府和飞云门一起设下的圈套。 卫国魏国公府与申国安国公府可是死敌! 他好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倨傲地抬起下巴,眯缝着眼睛斜斜看向飞云门众人,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他等着看飞云门和安国公府要出什么幺蛾子? 霍金霞的眼睛瞟向陈柏宇,留意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不禁有些好笑。 这陈柏宇贪杯误事,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她转眼打量坐在地上,径自闭眼调息的高天,难怪高天如此沉得住气,高妙仪并没有吃多少亏。 百里文华看着高妙仪胸前被撕裂的外裳,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这般小小年纪,遭遇此等龌蹉之事,就算高天贵为飞云门掌门,高妙仪日后说亲只怕也要难了! 倒是安馨小小年纪出落得如此好看,又师承金燕子,日后定然又是个红颜祸水,不知又要祸害多少武林高手? 罗润清两手如穿花蝴蝶般灵动。 半烛香过后,罗润清从高妙仪右肩和安馨左肩的伤口中,逼出一排暗红色的血珠,童悦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罗润清用干净的绢布擦拭干净血珠,转头对三个‘外人’说道:“此毒名为‘万艳同欢’,极为罕见!“ “今日之前,我也只见过一掌之数,三位是否想要亲自确认下?”说着,他将绢布递在三人眼前。 在场几人,除了高天和庞炳坤,其他人都未曾听过‘万艳同欢’的名字。 百里文华和霍金霞一起看向陈柏宇,陈柏宇心中‘咯噔’一下,随即不可遏制地涌上难以抑制的惊喜。 ‘万艳同欢’?这等香艳的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绝不可能是他玄青门能有的毒药。这活生生就是玄青门被栽赃陷害的证据,飞云门直接将洗脱干系的证据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高兴得恨不能大笑三声,口中便不客气地应答道:“不敢,罗堂主医术冠绝天下,自是不会错认。” 罗润清满是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此毒药性极强也极为歹毒,女子若是身负武功,武功越高,越是身不由己。越是勉力压制,越是心中清明。“ “一旦开始行房,药石无救。外力若是硬行中止,女子将会爆体而亡。最可恶的是:中毒女子会武功全失,断绝子嗣。” “什么?”童悦豁然变色惊问出声,所有人一同望向闭目调息的高天。 高天缓缓地睁开眼睛,平静地问道:“当真如此?” 罗润清伸手抚了抚下颌顺溜的长须,淡定地答应道:“当真!比我喜欢给人治病救人还要真。” 高天深深地看了一眼罗润清,随即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童悦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抖,活泼泼的眼睛看着罗润清滴溜溜转了半圈忽然停住,转眼看了看高天。 她见高天不动声色闭上眼继续调整气息,再转过头来,她的眼中带上了冰霜。 她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三人,罕有地没有出声说话。 第十七章 狡辩 罗英英一下子吓傻了,妙仪和安馨被人断绝子嗣?她害怕地拽住罗润清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这些话她都听懂了。 之所以没有当场抱住罗润清嚎啕大哭,是因为金燕子特意教导过她,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都要维护飞云门和自身的形象,绝不能哭哭啼啼让人看轻。 罗润清顺手摸了摸罗英英的头顶,没有出声安慰罗英英。 陈柏宇脸色急变,不用其他人多说他也明白,飞云门和安国公府绝不会用这般高昂的代价,来对付玄青门! 打斗痕迹并无可疑之处!如果不是这两方设局,是谁想要挑起飞云门和安国公府一同来对付玄青门? 陈柏宇眯缝着眼阴狠地看向百里文华和霍金霞,他们两家的弟子,怎么会这般凑巧恰好在这里?是百里家族想要陷害玄青门,还是他们两家联手陷害玄青门? 霍金霞恨不得哈哈大笑,她多少明白了辛茂的算计。如此一来,以高天疼女儿的名声,定然会不折手段为女儿报仇。 高天一声令下,飞云门违背门规插手江湖之事,定然会遭到三国江湖门派联合敌对。辛茂和其他想要改变飞云门的人机会就来了。 百里文华轻声叹息,真是可惜了,小小年纪便被人断绝了子嗣! 他垂眼避开童悦的视线,金燕子身为飞云门长老,童悦贵为飞云门炼符堂的堂主,武功权柄身份地位样样不缺,可没有子嗣也算不得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庞炳坤的反应最直接,他冷冷地看向陈柏宇,上下打量他,好似看着一个死人。 罗润清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遥遥指向张梓峰的尸体,继续对陈柏宇说道:“此毒对男子却又有所不同,男子服用后,功力会暂时增加三成,自觉天下无敌不所不能。“ “若与之交合的女子身负武功又未曾失去过元阴,就有七成机会,将这三成武功,借由女子之身稳固下来。” 七成机会,三成功力!在场之人,万没料到‘万艳同欢’居然还有如此神效。这等神效一旦被江湖人知晓,一枚就足以引发江湖动荡! 百里文华失态地长大了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若有如此神药相助,只要找到合适的女子相助,先天之境岂不是唾手可得,手到擒来。 陈柏宇睁大眼睛心情激荡,门中会有‘万艳同欢’这等奇药?没有!绝然没有!若有,哪里轮得到张梓峰?定然是张梓峰另有奇遇! 陈柏宇看向张梓峰散落一地的遗物,这些东西一件也不能留给飞云门! 霍金霞眼光连连闪动,辛茂从来都没跟她说过‘万艳同欢’! 眼前之事,说是辛茂设局也不为过,他手中握有如此神药,为何不襄助青龙派称霸霍迪国?称霸三国江湖?难道是他还不够信任她和青龙派?! 童悦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帘,遮掩住眼中的不屑。 她身为先天二境高手,当然极为明白武功之道哪有什么捷径可走。所有的捷径都是歧途,误入歧途只会越走越远,除了追悔莫及之外别无他途! 她跟金燕子走的极近,对罗润清的性子也知之甚深。这几句话下来,便已明白罗润清正在给人挖坑。而那三个蠢货,果真前赴后继跳了下去。 庞炳坤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先天之下的江湖人士,心智如此不坚。门派掌门和长老都能被外物所惑,听见这等祸事,居然还会喜形于色,真是不堪教化。 罗润清轻抚长须,轻缓地接着说道:“此药有伤阴德,有违天和,飞云门和天鹰宗二十年前曾联手发出檄文,清剿此药禁绝江湖。“ “不料今日却死灰复燃,为祸我飞云门弟子,可见先前两派清剿得不够彻底干净。” 罗润清转向庞炳坤,温声问道:“庞堂主可还记得当年的清剿檄文上,私藏‘万艳同欢’该当何罪?” 庞炳坤冷声答道:“炼制、私藏、施用‘万艳同欢’,诛九族。凡门派包庇、纵容、护佑者,与之同罪。” 罗润清淡笑着,盯视着陈柏宇,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想到,玄青门居然舍得用此奇药,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来为祸飞云门弟子,果真是大手笔!” 陈柏宇闻言骇怕得差点惊跳起来,什么?诛九族!门派包庇、纵容、护佑者,与之同罪! 罗润清这句话若是被人坐实,玄青门上下人等岂不是要为张梓峰陪葬? 不对,不用坐实!罗润清这句话一旦被人放出去,玄青门一旦被人误会有此神药,不用飞云门和天鹰宗动手,其他江湖门派就能前赴后继踏平玄青门,想要将‘万艳同欢’攥在手心。 灭门大祸当头罩下,陈柏宇从宿醉中清醒了七八分:他酒醉误事,落入了别人的圈套。玄清门和新秀赛是无缘了,他的一身武功只怕也要交代在这里! 可玄清门与‘万艳同欢’关联,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下来! 他涨红了脸,伸手指向张梓峰,急声辩解道:“‘万艳同欢’这等奇药,老夫也是今日才得一见。“ “玄青门绝无此等歹毒之药,张梓峰定然也是被人栽赃陷害,才会陷入如此绝境!“ “此乃毁派灭门的大事,罗堂主想要用二十年前两大派的禁令,处罚玄青门,老夫不服!” 说罢,他向着高天俯身一揖:“高掌门,我派参加新秀赛的上下人等,愿意配合飞云门彻查我等所有私人物事,协助飞云门追查真正的凶手。还我弟子一个清白,给贵派弟子讨回公道!“ “待我回禀敝派掌门,孟掌门定然会彻底清查玄青门,肃清我派不白之冤,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陈柏宇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言外之意却十分恶毒:还张梓峰一个清白?青龙派和百里家族连同飞云门的弟子是不是就不清白? 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岂不是连同百里家族、青龙派和飞云门都该要彻底清查一番? 百里文华脸上霍然变色,陈柏宇这人太不要脸了!为了推脱罪责,不惜拉他们下水,连飞云门也敢倒打一耙。 第十八章 必不放过 霍金霞看向陈柏宇眼神也变了。她不害怕清查,可她害怕的是从郝连虎身上牵扯出辛茂来。 飞云门对同门相残处罚得极为严苛。动不动就是废除武功,终生服苦役。她还不想失去多年苦心经营的最大靠山。 罗润清扫视众人一眼,将手中的绢布小心收起,低头给高妙仪和安馨继续施针。 他该说的说完了,棋子已经落下,高天自会杀伐决断,该杀杀,该罚罚。在飞云门的地盘上,还轮不到其他人胡作非为胡乱算计。 果然,只听童悦‘嗤’一声冷笑,不悦地斥责道:“真凶不正在眼前么!“ “陈长老莫不是以为张张嘴矢口否认‘万艳同欢’,就能推脱玄青门下弟子的所作所为?推脱了玄清门的干系?你真当大家都瞎了眼不成!“ “那‘万艳同欢’不正是玄青门弟子所用?那煨有‘蓝魅’的雷暴子不正是玄青门所出?怎么?玄青门有胆子违反飞云门禁令,却没有胆子承认了么!” 陈柏宇身为一派长老,人清醒过来了倒也是个硬骨头。 在自废武功和保全门派不被覆灭之间,他直接干脆地承认道:“童堂主言重了!老夫行走江湖三十年,这点担待还是有的。“ “张梓峰以身犯禁,冒犯贵派弟子,死不足惜!老夫愿自废武功接受惩罚。“ “只是这‘万艳同欢’来路实在蹊跷,绝非我玄青门所有。” 他转身再次朝向高天深深一揖:“还请高掌门彻查此事,若真是玄青门弟子一人所为,玄青门甘愿受罚!“ “如若玄青门弟子是被人暗算,枉送了性命,还连累玄青门遭殃。岂不是白白放过了罪魁祸首,眼睁睁瞧着背后的主使之人将飞云门、天鹰宗、玄青门和其他门派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事牵扯到高妙仪和安馨的清誉,高天只怕遮掩还来不及,哪敢兴师动众清查个清楚明白! 飞云门只要一退缩,就是玄青门全身而退的机会。 百里文华的脸色异常难看起来。 他不是陈柏宇那样的糊涂醉鬼,他清楚地记得这二十年来,飞云门和天鹰宗只联手发出过一次清剿令! 这让他心中的火热滚烫,犹如被人浇上了一盆冰水,当即便熄灭了下来。 当年,两派联手号令三国江湖,满江湖清剿‘噬人散’,多少门派飞灰湮灭,消失在那场清剿之中。 罗润清和庞炳坤两人将‘噬人散’说成是‘万艳同欢’,这是有意在试探他们三个? 他犹豫着沉吟起来,他看了看梗着脖子始终不肯低头的陈柏宇,又瞧了瞧对‘噬人散’毫无察觉的霍金霞,无论如何,百里家族绝不能被玄青门拖下水去。 百里文华是个素有决断之人,当即向着高天拱手咬牙表态:“高掌门,飞松峰打斗毫无可疑之处,‘万艳同欢’出自玄青门弟子绝无可疑,此事与百里家族弟子并无干系!“ “百里家族绝不容忍玄青门胡乱攀咬!百里家族愿意配合飞云门清查我派上下人等物品,若有弟子携带违禁物事,甘愿受罚。” 霍金霞也赶紧跟着拱手说道:“我青龙派弟子也与‘万艳同欢’绝无干系!“ “青龙派也愿意配合飞云门清查我派上下人等物品,若有弟子携带违禁物事,甘愿受罚。” 陈柏宇抬起下巴,从眼角里看着两人,轻哼着火上浇油道:“为公平起见,还请高掌门首肯,连同飞云门和其他门派一起,全都彻查一遍才能服众。” 高天自顾自闭着眼睛调息,好似对陈柏宇几人的请求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童悦冷哼一声,紧盯着陈柏宇,毫不客气地说道:“一码归一码,该罚罚,该查查,飞云门和天鹰宗自有计较!“ “陈长老莫非是想要借清查之机,混淆视听逃脱该有的惩罚与罪责,你当飞云门都是泥捏的不成?!” 陈柏宇还想要狡辩:“童堂主,还是清查‘万艳同欢’杜绝隐患更为要紧。有罗堂主妙手回春,贵派弟子自无大碍……” 庞炳坤不耐烦再听陈柏宇大放厥词,鬼魅般突然出手,连连点向陈柏宇身前身后大穴。 陈柏宇眼睁睁看见庞炳坤动手,却敌不过境界之间的巨大鸿沟。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罗润清已经将一枚药丸弹射入他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管往下,好似一团火沸腾了他全身血液。 庞炳坤并指点向陈柏宇气海穴,寒声警告道:“你气海穴留有我的一道真气,十日内,你若胡乱服用解药,妄图解除‘消功散’药力,必会爆体而亡。“ “十日之后,气海穴中的真气自会消散,你且好自为之。” 罗润清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一日内,陈长老左臂上会有红痕出现,每日增长一寸,十寸之后自会消散,不必多虑。” 童悦也云淡风轻地提醒道:“陈长老纵横江湖几十年,仇家必然少不了。飞云门内自然无人胆敢借机寻仇,出了飞云门,陈长老可要小心些了。” 陈柏宇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去,几十年苦功毁于一旦,所有杂念纷至沓来。 他大喝一声暴跳起来,却不敢对着飞云门的几人撒野,他的怒火直对着武功最低的霍金霞冲了过去。 他飞身而起。悍然伸手一掌击向了她。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若是真的得手,霍金霞必然重伤。霍金霞大吃一惊,急速往高天身旁靠拢过去。 童悦瞪大了眼睛,霍金霞舍近求远避开其他人,这是想要殃及高天,其心可诛! 百里文华到底和陈柏宇同为卫国人,不想他错上加错,殃及卫国门派安危,他挺身而出堪堪接下陈柏宇暴怒的一掌。 他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怒斥道:“休要再次造次,你还不趁机问问,飞云门有无恢复武功的法子!” 陈柏宇摇晃着落下地来,双腿一软,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高掌门,我甘愿舍出全副身家,只求消功散解药,保我四十年苦功……” 高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淡声打断陈柏宇的请求:“消功散并无现成解药。“ “陈长老若是能在近日内,提供‘万艳同欢’来路的确凿消息。罗堂主倒可以开出药单,待你找齐了药材,按照飞云门的规矩,尝试着炼制一二。” 陈柏宇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伏身拜倒在地,感激涕零地应承道:“高掌门有令,陈某岂敢不从,定然全力以赴找出‘万艳同欢’幕后之人,还请……” 高天抬起一只手,再次打断了陈柏宇,“飞云门已经封山自查,对三国门派的清查也已经开始。三日之内,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在没有清查出结果之前,尔等将今日所见所闻暂且保密,以免再生事端。“ “今日之事,某若是听闻有不尽不实的传言,海角天涯必不放过。” 第十九章 噬人散 高天没有等着三人答应,他不过是知会他们一声而已。他沉着脸接着说道:“至于百里家族和青龙派的弟子,庞堂主,按规矩该如何处罚?” 庞炳坤拱手答应道:“私闯飞云门禁地,理当杖三十,罚做苦役三年。” 百里文华豁然抬头看向高天,罚做苦役三年?三年苦役之后,百里雯的武功只怕都要废了。 倒是霍金霞反应极快,立即出声问道:“庞堂主,照飞云门的规矩,三年苦役可否以金代罚?” 庞炳坤冷冷的看向她:“可,一年罚金三千金。” 三年九千金!这么贵! 惊讶一闪而过,霍金霞立刻转向高天俯身拱手认罚:“高掌门,青龙派恳请以金代罚。” 百里文华见霍金霞认罚,也连忙出声请求道:“百里家族也愿以金代罚,罚没三年苦役。” 高天不欲与他们再多做计较,点头首肯道:“此事便交由庞堂主按照规矩处置,你三人出山去。” 陈柏宇还有话说:“高掌门,玄青门弟子的遗物……” 高天第三次打断了他,“待炼药堂的弟子清理过此处,戒律堂查清所有遗物的来历之后,自会送回给你,陈长老大可放心便是。” 陈柏宇终于放下心来,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跟在百里文华和霍金霞身后,跟着显出身形的飞云卫,一同往山外行去。 童悦见状两手一搓,掌间出现一张符纸,也不见她怎么作势,符纸激射而出,飞向郝连虎和百里雯身周围绕一圈。 两人瞬间恢复知觉,一看清百里文华和霍金霞,一齐惊喜地欢呼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向他们奔去。 霍金霞和百里文华停下脚步,心中同时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童悦见两人欢喜无状,不悦地冷哼一声。掌间又一张符纸飞出,围绕着两人飞速环绕一圈。 郝连虎和百里雯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瞬间停在了当场,只有两只眼珠子还能够转动。 童悦不悦地盯着两人,冷声对百里文华和霍金霞说道:“真是欠教训!“ “见过他俩活蹦乱跳,你们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赶紧出山。” 这一番转折,惊呆了百里文华和霍金霞。 他们都清楚自家弟子的武功深浅,童悦轻描淡写露出的这一手,超越了他们对世间武功的想象。 这哪里是武功,这是仙法好! 百里雯惊骇地流出了眼泪,她被符字制服多时,本以为门中长辈前来解救她,必然能逃过一劫。没曾想当着百里文华的面,童悦照样出手毫不留情。 百里文华冷着脸转过头。 他对百里雯极为不满,若不是百里雯被百里文樱看好,他宁可一掌击毙了她,免得给家族闯祸添乱。 郝连虎相比百里雯要镇定许多,他定定地看着霍金霞。 霍金霞不敢太过明显地向他示意,只借机微微侧头,左右摇了摇头上金凤步摇上垂挂的红宝石,郝连虎了然地垂下了眼帘。 童悦漫不经心轻哼了一声,霍金霞心中一惊,赶紧加快脚步往山外奔去。 她第一次怀疑与辛茂联手究竟是福是祸?以她对辛茂的了解,他身为先天高手,也没有童悦这般神乎其技的手段。就算他手中有‘万艳同欢’这等神药,但到底有损阴德,见不得天日。 陈柏宇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飞云门给他服下‘消功散’,没有即刻废除他的武功,是指望着他能借机找出陷害玄青门之人,堵住天下江湖人的悠悠之口。 最有可能陷害他和玄青门的是无影门的程诚和神行宗的苏明达,他们两人能有‘万艳同欢’?别开玩笑了,那两个老不死的,若是真有这等好东西,哪里舍得拿出来陷害人? 陈柏宇脸上的法令线深沉得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一肚子的苦水咽不下倒不出!罢了,事关门派的安危和他的性命武功,玄青门的先天长老再不出来镇场子,真当玄青门好欺负了?! 童悦待三人走远,又飞出一张符纸,再次封闭了郝连虎和百里雯的五感之后,方才转身向罗润清疑惑地问道:“罗堂主,‘万艳同欢’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罗润清淡然一笑,“‘万艳同欢’还有个名字叫‘噬人散’,这个你一定听说过了。” “什么?”童悦吓了一跳,“‘万艳同欢’就是‘噬人散’?” 她诧异地转头看向陈柏宇等人消失的方向,她年纪轻,不清楚‘万艳同欢’就是‘噬人散’情有可原,难道刚才那三人中也没有人能察觉?怎么可能? 二十年前,飞云门和天鹰宗联手清剿‘噬人散’,因此被抄家灭门的江湖门派不知凡几。至今提起‘噬人散’,依旧能让江湖门派噤如寒蝉。 童悦活泼泼的眼睛飞快地转了转,若有所思地问道:“若是有心人利用‘噬人散’,再利用清缴令趁机作乱,又该当如何?” 算计高妙仪之人,手握‘噬人散’,再借由两派重发清剿令,岂不是想要陷害谁就能陷害谁,想要威胁谁就能威胁谁!真的如同陈柏宇所说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飞云门和天鹰宗,连同三国江湖玩弄于股掌之中? 高天和罗润清对视一眼,没有出声回答,倒是庞炳坤出声为她释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人欺上门来撒野,就陪他们玩一场大的!“ “门中这一代弟子,还没见过多少血光,正好拿他们练练手。童堂主没赶上上一次的热闹,这一次可要好好玩一玩。” 罗润清抚着长须叹息道:“正是这个道理!飞云门最不怕的就是江湖动荡,” 他转眼看向高天,接着说道:“掌门,可曾记得当年那些莫名其妙消失无踪的尸身?趁此机会将这个谜团解开也好,我总觉得这个隐患不除,多少有些睡不安枕了。” 高天慢慢地点了点头。 见高天首肯,童悦立即将心思转向眼前事务,“掌门,事不宜迟,不如我和罗堂主先送妙仪和安馨去清风居,再回堂中仔细清查一番。“ “长老堂那边的清查,怕是要掌门亲自坐镇才行。” 罗润清见高天下定了决心,也正色提醒道:“今日这‘噬人散’的炼制手法颇为粗糙。“ “我仔细探查过了,里面用‘贝庆草’取代了其中的一味关键药物,致使药效仅有七成,掌门不可不防。” 一听见‘贝庆草’三个字,高天和庞炳坤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缝了起来。 第二十章 不踏实 高天神情一凛,随即颔首同意:“你们先走一步,庞堂主再留一留。” 英英看了一场好戏,她年纪还小,对其中的勾心斗角不甚了了,不过,她记性甚好,此刻目光闪烁,看向高天欲言又止。 高天留意到她的神情,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复又蹲下身来,和颜悦色地问道:“英英,你有话想要跟二师伯说?” 罗英英伸出胖手抱住高天的胳膊,嘟囔着低声对高天说道:“二师伯,妙仪和安馨若是醒了,我要不要跟她们说‘断绝子嗣’的事情?” 高天伸手摸了摸罗英英的包包头,温和地对罗英英说道:“这事英英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可好?” 罗英英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答应道:“那我便不说了,说了师姐们要伤心了!二师伯,大师伯能将师姐治好吗?” 高天点头向罗英英保证,“大师伯妙手无双,早晚会把你两位师姐治好。” 罗英英放下心来,乖巧地放开高天,跟高天和庞炳坤行礼道别,跟着童悦和罗润清走了。 待三人走远,高天才拿出一枚小巧的黑色令牌对庞炳坤说道:“自今日起,飞隐卫归你调度,天底下没有人是不能动的,直到查清出此事幕后主使,彻底清除隐患为止。” 庞炳坤眯缝起眼睛,眼中嗜血的凶光一闪而过,沉声答应道:“是。” 明亮的日光照耀在飞云门飞来峰飞来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中,参加新秀赛的各派新秀们正在接受飞云门的检查。 但凡是参加比试的新秀们,通过检查后,在十日的比试期内,他们会集中住在一起,抵足而眠日夜谈武论道。 飞云门传功堂的教习们,抽空也会给他们上课。 让他们能有机会接触世间最顶尖的功法,有机会请教往日习武练功中遭遇的疑问,避开提升武功的瓶颈。也让他们有机会找寻志同道合的伙伴,或者结下一辈子的仇人 每个受到邀请的门派,都很重视这十日的集训,对飞云门安排的检查也很是配合。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新一代负责清查的飞云门弟子,手法娴熟轻巧,显然事先进行过专门的特训。 参赛新秀们很快被一一清查完毕,没有检查出任何违禁物事,全都被集中到飞来殿西侧殿等候抽签。 检查如此顺利,倒让带队参赛的各门门派首领们都感觉不踏实。这一次的新秀赛,真的会破天荒用满额的七十二人来进行比赛?! 霍迪国青龙派的先天高手霍青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临时用郝碧莲顶替霍连虎参赛,没出什么幺蛾子,总算顺利过了关。 站在他身旁的霍迪国天刀宗长老韩度,似笑非笑地看了霍青云一眼,低声调侃道:“怎么?青云兄这就松了一口气了?霍掌门还没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青龙派少了两个人呢,你且小心些。” 霍青云垂眼遮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淡笑着没理会韩度幸灾乐祸的提醒。 天刀宗身为霍迪国超一流门派,对青龙派特有的‘碧寒草’垂涎已久。若不是忌惮青龙派与辛茂明着暗着的关联,天刀宗早就出手抢夺,他犯不着跟韩度客气。 卫国无影门长老程诚远远地看向神行宗长老苏明达,苏明达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了然地微微点头笑了一笑。 昨晚他们联手将玄青门长老陈柏宇灌醉,设计让张梓峰夜不归宿,就是想将玄青门彻底踢出这次新秀赛。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陈柏宇和张梓峰虽然都不见了人影,玄青门的弟子却照样进入了飞来殿侧殿等待抽签比试。 他们自然都准备了后招,两人沉默地转头看向陪同新秀来参赛的本门弟子,不着痕迹用眼神示意他们采取下一步行动。 程和安收到程诚递过来的眼风,笑着拉着贾康来和简真真一起,边说边笑往玄青门弟子陈子骁和雷炎站立处走去;贺宇轩收到苏明达的示意,也带着苗玲玉和丁立强向着陈子骁和雷炎的方向靠拢过去。 陈子骁本就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再有变故发生。一察觉无影门和神行宗两派弟子的动静,立即拉着雷炎向着飞云门的弟子走去。 他早就看清楚了局面,只有利用飞云门的弟子,才能为他们抵挡来自两派的明枪暗箭。 飞云门长老堂长老辛茂的幼女辛雨,正压低声音跟闺蜜全秀丽和卞长歌两人抱怨:“高妙仪最爱管东管西,她不来看热闹正好!“ “她那么喜欢飞松峰的猴儿酒,没准昨晚担心得都睡不着觉,今儿一早偷去飞松峰,查看猴儿酒有没有被人偷喝去了!“ 一想到高妙仪偷去看猴儿酒的可笑情形,辛雨被自己给逗得笑了起来:“你们俩昨日都不帮我,还要不要做好姐妹了?” 全秀丽笑着打断辛雨的胡乱猜想,“幸亏昨日没帮你,那些猴儿凶险着呢!若是伤了人,你肯定要被你爹禁足,就别想看今日的热闹了。” 卞长歌也笑着劝说道:“妙仪师姐也是为你好。“ “你什么赌不好跟人打,非要盯着那猴儿酒,要我说你大师兄家里酿造的‘千叶青’,可比什么猴儿酒好喝多了,也不见你舍得拿出来打赌喝。” 全秀丽欢呼一声,“对对对,我们这就拿着‘千叶青’找妙仪师姐去。你要为这事跟妙仪师姐生分了,可就没意思了。” 一听说能向高妙仪炫耀大师兄家中的‘千叶青’,辛雨也高兴起来,“好啊,我们先去搬酒,再去映霞院,先说好了,坚决不给罗英英和罗志尚那小子喝,馋死他们俩。” 三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趁着兴致就要离去。 陈子骁瞧见早早看好的护身符就要离开,心急起来,正待出声留住三人。 一直站在飞来殿大殿前主持检查的事务堂堂主龚闻,裹挟着内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广场上所有弟子不分门派,一律就近去检查点排队接受清查,违者取消门派新秀赛参赛资格。“ “飞云门弟子去飞来殿东偏殿接受检查,违者门规处置。” 广场上的一众人面面相觑,新秀赛以前可没有过这等规矩,连飞云门看热闹的弟子都要被逐一检查? 第二十一章 粉饰 飞云门弟子听惯了龚闻的号令,全秀丽拉着辛雨和卞长歌直奔西偏殿。 陈子骁无奈地看着三人远去,伸手拖着雷炎紧走几步,眼角余光紧盯着程和安和贺宇轩几人的动静,远远地避开他们,排在了卫国弟子队列的最后面,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雷炎留意着陈子骁小心翼翼的神情,见他终于放松下来,方才不以为然地开了口:“你是招惹了程和安还是贺宇轩?一个还是两个?要不要我私下替你解决了。” 陈子骁苦笑起来,这话也就雷炎敢说出口。 他有个先天高手的老爹,确实有底气对上同样有个先天高手老爹的贺宇轩,连程和安的老爹程诚也敢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不是私人恩怨,这是门派之间的生死争斗。三堂叔始终没有回来,也该雷炎让知晓来龙去脉,不至于稀里糊涂被人算计了进去。 陈子骁抬手半掩着嘴,低声跟雷炎说起话来。 三国门派首领们悬着心终于落地,这才像是新秀赛的做派。 不想方设法提前去掉些三国超一流门派弟子的参赛资格,一流甚至二流门派如何能成为黑马,夺得前十的位置,进而拿到顶级武功秘籍? 新秀赛从来没有清查过陪同新秀来参赛的弟子,这一次的突袭,定然会让不少门派措手不及。霍青云淡淡地笑了起来,青龙派的机会来了。 飞云峰清风居内,金燕子自从醒来听见香莲禀报,高妙仪、安馨和罗英英三人去了飞松峰,就连掌门和大师兄都被安馨让香莲请了过去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 她压着性子用过了早膳,见高天和安馨几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吩咐木樨更衣,换上飞云门长老的深紫色衣裙后,先去了练功房。 片刻后,她拎着一把长剑出来,独自出了正院。 安馨不会信口开河,掌门和大师兄毕竟是男子,对女子的事情不在行。那三个小的万一有事,除了救命之外,其他的可指望不上他们。 金燕子越想越觉得早该打定主意去飞松峰看看。到底她还是病得久了,不如以往果断坚决。 她加快步伐,全身的气势,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地提升:门中新秀赛正要开赛,若是有人不长眼,胆敢在门中放肆,对她的心肝宝贝们出手,她金燕子可不像掌门和大师兄那般好说话。 金燕子握紧手中长剑,熟悉的感觉逐渐回来了。 只见她眉目舒展,腰肢挺拔,脚边的裙边随着她的步伐摇曳飘动,盛放成一朵紫色花朵。 飞云门第一美女的绝世风采,跟随着她的步调绽放出来,惊心动魄地美丽成了一道风景。 金燕子施施然转过大门内的仪门,迎面罗润清和童悦两人抱着高妙仪和安馨,一前一后飞掠过来。罗英英紧跟在两人身后,手上捧着一大把野花。 一见着金燕子,罗英英赶紧小跑几步,抢先将手中的野花捧给金燕子献宝:“师叔,这是我和妙仪、安馨在飞松峰专门给你采的花。” 金燕子伸手握住野花,举到鼻子前深深嗅了嗅,微微笑了起来。 她低头由衷地称赞道:“真好看,英英真乖!” 罗英英弯起眼角,高兴地笑了起来。 罗润清瞧见金燕子气色不错,心中高兴。再瞧见金燕子衣着打扮,和左手上提着的秋水剑,自然知晓金燕子的心思。 他立即便笑着打趣道:“小师妹,先说好了,妙仪和你这个徒儿并无大碍。“ “你可不许偷偷提剑去杀人,让人笑话我这个大师兄护不住小师妹。” 童悦目不转睛地欣赏完金燕子人比花娇的容颜,也跟着笑道:“我为你这三个不省心的小辈,可忙了一早上了。“ “你可别想着急着去找茬,赶紧去给我们安排吃食是正经。我去西院把安馨先放下,即刻就到正院去用膳,我饿坏了!” 罗英英笑眯眯的一把抱住金燕子纤细的腰身,把头埋进了金燕子的外裳里,“小师叔,我也饿了。” 罗润清干脆地对金燕子笑道:“你大师兄也饿了,我先将妙仪安置到东院,去去就来。“ “你赶紧回去准备着,我饿得能吃下半头牛了。” 罗润清低头看着罗英英说道:“英英,你跟我先去擦把脸,别跟你师叔添乱了。” 罗润清说完也不管金燕子同意不同意,跟童悦一起扔下金燕子。两人左右一分,熟门熟路地抱着人穿过抄手游廊走了。 罗英英欢快地答应了一声,放开金燕子,赶紧跟着罗润清往东院跑去。 金燕子失声笑了出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师兄和童悦既然能说笑,大抵也没什么大事。她仔细看过了妙仪半藏在大师兄斗篷下的那张脸,潮红得厉害,定然是中了毒。 安馨也没好到哪里,一张小脸绯红,明明也是中了毒。好在英英神态自若,倒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且待他们用膳后,再好好细问便是。 金燕子放下心来,低头嗅着野花,拎着长剑转身回了清风居正院。 罗润清和童悦来得很快,木樨刚刚将早膳摆上花厅的桌子,两人便到了。罗英英这个小尾巴却没有再跟过来。 罗润清坐下先喝了半碗粥,细嚼慢咽却又风卷残云将面前的米糕、蒸饺、肉包、蛋羹一扫而光。 童悦也不遑多让,她吃相优雅,速度却也不相上下。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筷子,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罗润清转头对静坐一旁,看着他们用餐的金燕子感叹道:“米妈妈手艺越发见好。“ “我决定了,从今日起,早中晚一日三餐,大师兄一家都来你这用膳了。” 金燕子笑了起来:“那敢情好,那让掌门师兄也一起来。” 童悦立即笑道:“别忘了,还有我一份。” 随即站起身对金燕子说道:“我还有事,午膳就不过来用了,晚膳一定来!“ “有什么要问我的,晚上你再问好了。先让罗堂主跟你说说,我先走了。”说完,风一般出了花厅走了。 罗润清哈哈笑了起来,“难怪你跟她投缘,简直跟你一个脾气。” 金燕子亲手跟罗润清泡上了一杯清茶,“大师兄,我们出去说话。” 罗润清接过茶杯,懒懒地喝了一口,“就在这儿说话,我也有事,呆不了多久。我连英英都没带过来,就是想要跟你长话短说。” 金燕子微微垂下眼帘,在罗润清身旁坐下来,轻声说道:“说。” 罗润清一见金燕子这副模样,不满地抱怨道:“大师兄可不是爱说教,你就不能放松点,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几个师兄顶着呢,你个小师妹着急个什么?” 第二十四章 承担不起 高天冷声再问:“用哪个丹房,炼制了何种药物?” 袁朗头上的冷汗冒了出了,他心中的侥幸消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掌门句句直指要害,袁朗心中忐忑,沉声答道:“晚辈用的是三号丹房,炼制了提神醒脑,促进功力增长的‘清玉丸’。” 高天冷哼一声,“再没有炼制其他的丹药?” 袁朗心中‘咯噔’一下,略微犹豫,终究还是答应道:“不曾炼制过其他药丸。” 高天眯缝起眼睛,冷声下令道:“你先退下,待会儿随我和袁长老同去藏书阁。” 袁朗小心答应一声,先后退两步再转身去了侧殿。 高天心中不悦,以他的城府早已看出袁朗的不尽不实。他一时间有些恍惚,飞龙峰年轻一代就是这个模样,飞云门的门规到底还要不要坚守?飞云门在他手中,真要败落了? 高天起身走出飞龙殿外,初秋的凉风穿堂而过,卷起他的衣角翻飞不定,就好似他此刻辗转翻腾的心绪。 他在大殿门口站定转头四顾,从这里看去,飞云门其他几个峰头风云变幻景色如画。 远处云雾缭绕钟声悠扬,恍如仙境,飞云门九峰之间缆车往来不息;近处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树,掩映着整齐错落的院落房舍、亭台楼阁,读书声、练功声声声入耳,生机勃勃;飞龙峰繁花似锦百鸟欢唱,清风拂面…… 天下间,还有哪个门派,哪个王朝能有这等的气象。 高天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列祖列宗能将这偌大的家业传到他的手中。他这个第一百三十九代掌门,赴汤蹈火也定要将飞云门传承下去。 不拘于用何种方式,何种手段传承,只要能重开仙门,他就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高天轻啸出声,声音一出群山相应,啸声愈发清扬激越。高天放开心胸块垒,啸声在回响声中逐渐拔高,越发高亢响亮…… 袁飞宇就是在高天啸声刚起之时,从飞龙殿的暗门中现身。他远远看着高天的身影,微微挑起了眉头。 他和高天交情匪浅,年轻的时候两人曾经携手闯荡过江湖,有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高天,他也不能顺顺当当成就先天。 不过,自从高天成为掌门,他回到飞龙峰暗中接掌飞龙峰事务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情,反倒因各自的立场不同而逐渐疏远,他心中不是不遗憾的。 袁飞宇精通音律,他站定在不远处,凝神听着高天的啸声,越听神情越是肃然。当高天停止轻啸,转身面对他之时,他恭敬地俯身一礼:“掌门,你寻我有事?” 袁飞宇和袁朗父子两容貌相似,袁飞宇比袁朗要更高壮些。他穿着一身淡青色武士服,腰间简单地挂着绣着飞龙的黑色荷包。他跟高天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体格、风度都略逊三分。 高天并没有回身进殿,反倒抬手往出山的小路上一指,“你陪我走走。” 袁飞宇颔首,缓步走上前来,伸出手来请高天先行:“掌门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石板路,袁飞宇始终落后半步走在高天身侧,静候高天开口。 高天没有让他久等,极其简要地说道:“‘万艳同欢’今晨在飞松峰出现,施毒之人是卫国玄青门弟子张梓峰,他已被我掌毙。门中有两个弟子中毒,一个是我女儿高妙仪,另一个是卫国安国公府二房嫡女安馨。” 袁飞宇脸色脸色微变,眼眶微缩,难怪高天先前的轻啸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杀气! ‘噬人散’非同小可,高妙仪中毒,高天本该是无暇分身之时,此刻前来飞龙峰找他,只怕没什么好事。 高天脚步不停,看也没看袁飞宇一眼,径直接着说道:“飞云门和天鹰宗将会联手重新发出清剿檄文,‘噬人散’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江湖会要乱上一阵子。“ “至于飞松峰的‘噬人散’从何而来,罗润清救人之时已然确认,那‘噬人散’炼制手法颇为粗糙,其中就含有‘贝庆草’。” 袁飞宇双手暗中捏紧成拳头,难怪袁飞鸣一听他要来见高天,立即召集飞松峰的先天高手护卫。他们瞒着他一声不响闯下的祸事,还要他来给他们善后。! ‘贝庆草’乃飞云门特有的药材。‘贝庆草’供应量极小,除了罗润清就只供飞龙峰所用。他的独子袁朗掌管飞龙殿事务,‘贝庆草’的流散必然与他有关。 ‘噬人散’也不是谁都能炼出来,袁朗这两年对炼药很是上心,时不时就要炼上一炉…… 袁飞宇手上青筋暴起,竭力忍下心中的愤怒,他们将郎儿扯进去,就是想要他也脱不了身! 高天停住脚步,侧身面对袁飞宇,直视他的眼睛,冷声说道:“我刚才问过袁朗,袁威三个月内领过‘贝庆草’。“ “袁朗两个月前用三号房丹炉炼制过‘清玉丸’,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明白‘清玉丸’和‘噬人散’之间的关联。” 袁飞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飞云门和天鹰宗的清剿令一出,就算是飞龙峰也不是法外之地。袁朗太不知轻重,直接将他这一脉的亲人全送上了绝路! 袁朗若是服下顶级‘天灵丹’还有五分机会成就先天之境。可袁威、袁腾无论服用多少丹药,只怕都是枉然,袁飞鸣这是孤注一掷,要保住子女一辈子留在飞龙峰。 他们也不问问他这飞龙峰的护山长老答应不答应! 高天冷声接着说道:“今日我来,是想要亲自跟你说一声:第一,飞灵峰今年的药材,我另有大用。第二,‘噬人散’,我要一个交代。第三,飞龙峰人心浮动,你要严加管束。” 飞灵峰中‘飞灵果’五年成熟一次,‘无忧花’四年盛开一回。今年恰好是二十年来‘飞灵果’和‘无忧花’同时成熟的年份。 有了这两味新鲜主材,才能炼制出最顶级‘天灵丹’。这是飞龙峰中的小辈们,三十岁前成就先天的唯一机会。 袁飞宇下意识地避开高天的眼睛,他若是同意了高天的条件,就等于断绝了飞龙峰的未来。 这般高昂的代价,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承担不起。 第二十三章 飞龙峰 高天对此没有异议。 ‘噬人散’在飞云门再次出现,由天鹰宗重发江湖清缴檄文,更能向各国江湖门派彰显飞云门和天鹰宗两派联手同仇敌忾的决心。 季逸凡对高天的认同很感激。 天鹰宗比飞云门要复杂得多,有了高天的首肯,天鹰宗用两派的名义发出清缴檄文,对他而言,等于是立了一功。 天鹰宗不像飞云门,高天只有一个女儿,又没有收过徒弟,门中九大堂口职责分明。九个堂主大都是高天继任掌门之后,十年中陆续换上去的,高天在门中的掌门地位非常稳固。 天鹰宗宗主乌启光年过五十,比高天大上了十多岁。乌启虽然光没有子嗣,可他陆续收了十二个义子,江湖人称天鹰宗十二公子。 大公子邢风,二公子巫继明,三公子梅冬荣早已成年成婚。三人在乌启光的默许纵容下,各自在宗中拉帮结派,内斗得非常厉害。 乌启光性子极其强硬,御下极为严苛,天鹰宗内斗虽然激烈,倒也相安无事。三个义子所求的不过是乌启光能够更高看一眼,为日后上位积攒更多的助力。 乌启光身为先天三境的绝顶高手,对武功一道孜孜以求,从来未曾懈怠。三年前他闭关冲击先天四境,将宗中事务交由长老堂堂主于敏和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四人主持。 他闭关之后,前两年还好,余威犹在。 最近一年,天鹰宗中传言四起,直指宗主练功出错,走火入魔不久人世。 起初三个公子都不敢相信。直到半年前,于敏传出宗主口谕,禁止他们探望乌启光。门中一切事务,都要经过他首肯方才能够施行。 如此三个月之后,邢风、巫继明和梅冬荣难免都起了心思。再跟于敏一起处理门中事务之时,便经常上演合纵联谋,扯皮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 这次新秀赛,原本该是事务堂堂主章玮领着弟子前来参赛,是大公子力排众议支持他季逸凡带人前来飞云门。 若是他能将清缴‘噬人散’这等大事禀报回去,自会给邢风增添更多的筹码,也好给大公子在宗门中增添话事权。 若是能趁机帮助大公子邢风统领江湖清剿‘噬人散’。待这场事过后,邢风继位宗主之事,只怕就能板上钉钉,任谁也无法动摇了。 季逸凡抑制住心中的兴奋,深深一揖辞谢过高天,施展轻功出了天松峰,他迫不及待要尽快将消息传回去。 高天送走季逸凡,待戒律堂的弟子将百里雯和郝连虎带回戒律堂执法,又安排好飞云卫守好张梓峰和四周的痕迹,方才出了飞松峰。 他没有像童悦所提议的一般去长老堂坐镇清查各位长老,他径自去了飞龙峰。 飞龙峰乃飞云门最好的闭关之地。身为门派长老或一堂之主,方才有资格在武功毫无寸进多年之后,获准去飞龙峰闭死关。 如果能够成就先天,破死关而出,不出意外的话,寿数将会接近一百岁。百岁大关将近,若是无法更进一步踏入仙途,先天高手会重返飞龙峰再次闭死关,最后冲击争取踏进仙门的机会。 只可惜,三千年来,飞云门无人能再在飞龙峰成仙。之所以说再没人能成仙,是因为门中典籍记载,三千零一年前,飞云门最后一名修仙长老,于三百二十五岁在飞龙峰闭关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飞云门一直保持修仙门派的规矩,不介入山下朝政和江湖门派的争斗,也正是因为门中记载年复一年,从来不曾断绝。 传承未曾断绝,先天高手层出不穷,仙门记载历历在目,仙道典籍就藏在藏书阁。再加上炼药堂、炼符堂、炼器堂和炼阵堂的手法,明显带有仙家痕迹。 飞云门年复一年地保留仙家规矩,就是要提醒门中弟子矢志追求仙途,重现昔日荣光。 高天直接去了飞龙峰的飞龙殿,飞龙峰上有一个管事带领手下的弟子,为闭关的长老们提供一应所需。 飞龙殿空荡荡的大殿内并不见人影。 高天环顾四周,大殿内干净整洁,两侧座椅纤尘不染。最上方的桌子上铺着一张雪白宣纸,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砚台内墨迹湿润,笔架上摆放着一支沾着墨的狼毫,显然刚才还有人用过。 高天信步走向侧殿,管事袁朗从侧殿大门缝内看见高天走了进来,吃了一惊,赶紧前来拜见。 高天受了他一礼,冷声吩咐道:“请袁飞宇长老出来相见。” 袁朗俯身一揖,干净利落地答应道:“是。”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飞快地念了几句咒语。符纸在他手中燃烧起来,符纸中显现出繁复的图案,倏忽间燃烧殆尽,连一丝飞灰也没留下。 袁朗恭敬地回禀道:“启禀掌门,半刻钟后,袁长老就会到来,还请掌门在殿中稍后片刻。” 高天答应一声,返身重回大殿,随意落座在左侧第一张椅子上。 袁朗亲自沏了茶过来,恭敬地放在高天身侧的茶几上。 高天打量袁朗,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体健貌端,行止从容有度,倒是个大好儿郎。 高天若有所思,“你去查查,‘贝庆草’和‘飞灵果’三月之内,有谁领取过?” 袁朗颔首,平静地应答道:“是。” 他迅速返回偏殿,脸上的平静消失,取代的是深深的惊骇。 两个月前,袁朗抵不过袁腾的哀求,用‘贝庆草’给袁腾炼过一次药。袁腾虽然跟他提过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此事,他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药很有些忌讳,不会那么巧,掌门随意抽查就抽查出他违规犯禁? 袁朗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担忧,袁腾自有分寸,他应该相信他。 片刻后,他拿着一本又厚又大的登记册回来,俯身行礼对高天禀报道:“启禀掌门,三月之内‘贝庆草’只有袁威领取过,‘飞灵果’袁腾、夏恒、司徒连明都有领取过。” 高天再问:“袁家一家中,有谁三个月内开炉练过药?” 袁朗的头更低了些,声音也略微低沉了下去,“晚辈两个月前炼过药。” 高天的眼光如刀子般刮向袁朗,身上的气势外放,袁朗硬生生顶住压力,闭上嘴不再说话。 第二十四章 承担不起 高天冷声再问:“用哪个丹房,炼制了何种药物?” 袁朗头上的冷汗冒了出了,他心中的侥幸消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掌门句句直指要害,袁朗心中忐忑,沉声答道:“晚辈用的是三号丹房,炼制了提神醒脑,促进功力增长的‘清玉丸’。” 高天冷哼一声,“再没有炼制其他的丹药?” 袁朗心中‘咯噔’一下,略微犹豫,终究还是答应道:“不曾炼制过其他药丸。” 高天眯缝起眼睛,冷声下令道:“你先退下,待会儿随我和袁长老同去藏书阁。” 袁朗小心答应一声,先后退两步再转身去了侧殿。 高天心中不悦,以他的城府早已看出袁朗的不尽不实。他一时间有些恍惚,飞龙峰年轻一代就是这个模样,飞云门的门规到底还要不要坚守?飞云门在他手中,真要败落了? 高天起身走出飞龙殿外,初秋的凉风穿堂而过,卷起他的衣角翻飞不定,就好似他此刻辗转翻腾的心绪。 他在大殿门口站定转头四顾,从这里看去,飞云门其他几个峰头风云变幻景色如画。 远处云雾缭绕钟声悠扬,恍如仙境,飞云门九峰之间缆车往来不息;近处遮天蔽日的千年古树,掩映着整齐错落的院落房舍、亭台楼阁,读书声、练功声声声入耳,生机勃勃;飞龙峰繁花似锦百鸟欢唱,清风拂面…… 天下间,还有哪个门派,哪个王朝能有这等的气象。 高天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列祖列宗能将这偌大的家业传到他的手中。他这个第一百三十九代掌门,赴汤蹈火也定要将飞云门传承下去。 不拘于用何种方式,何种手段传承,只要能重开仙门,他就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高天轻啸出声,声音一出群山相应,啸声愈发清扬激越。高天放开心胸块垒,啸声在回响声中逐渐拔高,越发高亢响亮…… 袁飞宇就是在高天啸声刚起之时,从飞龙殿的暗门中现身。他远远看着高天的身影,微微挑起了眉头。 他和高天交情匪浅,年轻的时候两人曾经携手闯荡过江湖,有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高天,他也不能顺顺当当成就先天。 不过,自从高天成为掌门,他回到飞龙峰暗中接掌飞龙峰事务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情,反倒因各自的立场不同而逐渐疏远,他心中不是不遗憾的。 袁飞宇精通音律,他站定在不远处,凝神听着高天的啸声,越听神情越是肃然。当高天停止轻啸,转身面对他之时,他恭敬地俯身一礼:“掌门,你寻我有事?” 袁飞宇和袁朗父子两容貌相似,袁飞宇比袁朗要更高壮些。他穿着一身淡青色武士服,腰间简单地挂着绣着飞龙的黑色荷包。他跟高天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体格、风度都略逊三分。 高天并没有回身进殿,反倒抬手往出山的小路上一指,“你陪我走走。” 袁飞宇颔首,缓步走上前来,伸出手来请高天先行:“掌门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石板路,袁飞宇始终落后半步走在高天身侧,静候高天开口。 高天没有让他久等,极其简要地说道:“‘万艳同欢’今晨在飞松峰出现,施毒之人是卫国玄青门弟子张梓峰,他已被我掌毙。门中有两个弟子中毒,一个是我女儿高妙仪,另一个是卫国安国公府二房嫡女安馨。” 袁飞宇脸色脸色微变,眼眶微缩,难怪高天先前的轻啸声中,有掩饰不住的杀气! ‘噬人散’非同小可,高妙仪中毒,高天本该是无暇分身之时,此刻前来飞龙峰找他,只怕没什么好事。 高天脚步不停,看也没看袁飞宇一眼,径直接着说道:“飞云门和天鹰宗将会联手重新发出清剿檄文,‘噬人散’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江湖会要乱上一阵子。“ “至于飞松峰的‘噬人散’从何而来,罗润清救人之时已然确认,那‘噬人散’炼制手法颇为粗糙,其中就含有‘贝庆草’。” 袁飞宇双手暗中捏紧成拳头,难怪袁飞鸣一听他要来见高天,立即召集飞松峰的先天高手护卫。他们瞒着他一声不响闯下的祸事,还要他来给他们善后。! ‘贝庆草’乃飞云门特有的药材。‘贝庆草’供应量极小,除了罗润清就只供飞龙峰所用。他的独子袁朗掌管飞龙殿事务,‘贝庆草’的流散必然与他有关。 ‘噬人散’也不是谁都能炼出来,袁朗这两年对炼药很是上心,时不时就要炼上一炉…… 袁飞宇手上青筋暴起,竭力忍下心中的愤怒,他们将郎儿扯进去,就是想要他也脱不了身! 高天停住脚步,侧身面对袁飞宇,直视他的眼睛,冷声说道:“我刚才问过袁朗,袁威三个月内领过‘贝庆草’。“ “袁朗两个月前用三号房丹炉炼制过‘清玉丸’,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明白‘清玉丸’和‘噬人散’之间的关联。” 袁飞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飞云门和天鹰宗的清剿令一出,就算是飞龙峰也不是法外之地。袁朗太不知轻重,直接将他这一脉的亲人全送上了绝路! 袁朗若是服下顶级‘天灵丹’还有五分机会成就先天之境。可袁威、袁腾无论服用多少丹药,只怕都是枉然,袁飞鸣这是孤注一掷,要保住子女一辈子留在飞龙峰。 他们也不问问他这飞龙峰的护山长老答应不答应! 高天冷声接着说道:“今日我来,是想要亲自跟你说一声:第一,飞灵峰今年的药材,我另有大用。第二,‘噬人散’,我要一个交代。第三,飞龙峰人心浮动,你要严加管束。” 飞灵峰中‘飞灵果’五年成熟一次,‘无忧花’四年盛开一回。今年恰好是二十年来‘飞灵果’和‘无忧花’同时成熟的年份。 有了这两味新鲜主材,才能炼制出最顶级‘天灵丹’。这是飞龙峰中的小辈们,三十岁前成就先天的唯一机会。 袁飞宇下意识地避开高天的眼睛,他若是同意了高天的条件,就等于断绝了飞龙峰的未来。 这般高昂的代价,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承担不起。 第二十五章 了断 高天没有错过袁飞宇逃避的眼神,他盯着袁飞宇青白交错的脸庞,接着说道:“都说因时而变,方能长远。“ “飞云门守着祖宗成法,一成不变到我这里,历经了一百三十八代,三千零一十二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危机重重。“ “嫡支嫡系隐身藏在在飞龙峰,坐享不思进取,以致人才凋零,一心妄想用旁门左道,在三十岁前成就先天了事!” 高天不客气地加重语气,毫不留情地说道:“嫡支嫡系早已放弃追寻仙途。飞云门仙道不彰,仙途不显,尔等皆是门派罪人!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姑息不肖子孙胡作非为!” 高天这番话说的极重,袁飞宇更是承受不起。奈何高天句句都是实情,他根本无从反驳。 嫡支嫡系把持着门中九成顶级修炼资源,他这一代能够凭借自身能力成就先天的不过三人。剩下的九人全都是靠药物堆出来的先天境界。偌大的飞龙峰,所有的嫡支嫡系子孙,只怕在高天眼中都是些废物。 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飞龙峰的传承,就此断绝在他的手中,让飞龙峰烟消云散,葬送列祖列宗留下的基业,那也绝不可能! 袁飞宇心中叹息,他和高天终于到了不得不反目成仇的境地,只可惜他别无选择! 他抬眼平静地看向高天,极为遗憾地说道:“我原本想要将飞龙峰的烂摊子,丢给下一任掌门去解决。“ “今日你既要断绝飞龙峰的生路,飞龙峰嫡支嫡系也不敢妄自菲薄,弃祖宗基业于不顾。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做个了断。” 高天听闻此言,反倒眉目舒展,惯常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的心中感慨万分,飞云门如果不是还有六支嫡支嫡系延续至今,哪里会墨守成规,死守着仙道规矩不放? 不是仙道规矩不好!修仙岂是易事,倾尽门派之力也是应当应分! 奈何嫡支嫡系人才凋零,三千年不休不止地支持,飞龙峰耗费了飞云门九成顶级修炼资源,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飞龙峰的下一代,更是连一个像样的能自主成就先天的苗子也没有! 相比之下,飞云门从来不缺少天才。 飞龙峰之外,不依靠任何药物就能成就先天的弟子不知凡几。他们对仙道孜孜以求,可惜受限于门规祖训,来到飞龙峰闭关之时,已然错过最好的修炼时机,往往抱憾终身死不瞑目! 他不能昧着良心,眼睁睁看着飞龙峰成为飞云门重新踏上仙途的最大障碍!更重要的是:嫡支嫡系在旁门左道上越走越远,居然走到了要用‘噬人散’暗害同门的地步! 是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高天淡笑着说道:“你且说来听听,要如何与我了断。” 袁飞宇垂下眼帘,极为冷淡地说道:“你别忘了,这里是飞龙峰,是嫡支嫡系经营多年的地方,任你高天是先天三境的绝顶高手,到了这里也要由龙盘成一条虫!“ “你若识相不追究‘噬人散’,不追究飞龙峰同门相残的罪责。有生之年,维持飞龙峰在门中地位丝毫不变,你我便相安无事,就此翻过此事。你若有异议,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袁飞宇丝毫不提约束飞龙峰众人不再触犯门规之事,门规祖训既然要灭绝飞龙峰,那还遵守来何用? 高天笑容更盛,他坦然地地背过手去,盯视着袁飞宇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是想好了,定要违背门规祖法,保全飞龙峰这些违禁该死之人?” 袁飞宇苦涩地笑了起来:“我身为飞龙峰的护峰长老,就算日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此时此刻我也不得不保飞龙峰!高天,以我们的交情,我并不想杀你,只要你肯放过飞龙峰。” 高天一下子收敛了笑脸,异常平静地问道:“飞龙峰嫡支嫡系一意孤行,违背先祖誓言,抛弃祖宗成法,放弃仙途盟约,若我这个飞云门第一百三十九代掌门不肯同流合污,飞龙峰嫡支嫡系便定要取我性命?!” 袁飞宇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狼狈,终究保全嫡支嫡系的执念占据了上风。 他抬眼盯向高天,第一次流露出不顾一切的凶相:“对!若是不能保全飞龙峰,那些先祖誓言、祖宗成法、仙途盟约,与我何干?我就算是违背、抛弃、放弃它们,你又能奈我何?高天,你别忘了这里是飞龙峰!” 高天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解脱般迎向自己的宿命,“既然如此,且让我看看,飞龙峰都有些什么手段,能拿走我的性命!” 袁飞龙眼中爆发出一团极其明亮的凶光。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荡林霄,笑声未歇,他们四周闪现出七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 高天定睛环顾一周,飞龙峰袁家、夏家、冯家和耿家,四家的先天高手全部到齐,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嗜血的光芒,虎视眈眈地看向高天。 高天微微有些愕然,怎么只来了四家?随即他了然地笑了起来,飞龙峰也不是铁块一块,他忽然兴起了调侃袁飞宇的兴致: “只来了四家?沈家和司徒家什么时候不是嫡支嫡系了?袁朗、袁腾怎么不见了人影?敢做不敢当?你可知晓他们这些人,” 高天随手点向四周之人,“会不会趁机连你也一起给杀了?毕竟,他们商议欺师背祖,反叛门规之时,可没有跟你一起商量过!” 袁飞宇停住了笑声,彻底变了脸色。 袁朗在他眼皮子底下炼制‘噬人散’,他却一无所知;他们设计高妙仪,逼他不得不仓促间跟高天撕破脸;桩桩件件都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对飞龙峰的掌控和守护,在高天眼中恐怕就是一个笑话! 袁飞鸣大声喝骂起来:“高天,休得胡言乱语,你死到临头,还要挑拨飞龙峰!今日不杀了你,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冯戈也猛然大喝起来:“还跟他啰嗦什么?大家并肩子上!” 夏淳爆喝一声:“杀!” 第二十六章 血脉压制 耿志白一声不响最先出招,一柄银光闪烁的弯刀脱手而出,偷袭高天的后背。 袁飞宇离高天最近,三枚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小飞刀骤然飞出,直取高天上中下三路。一时间,八个先天高手同时出手,高天危在旦夕! 高天神色冷峻,终于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只见他左手掌中出现一枚漆黑的小印。 小印一出,一道极淡的人影出现在高天的身后,那人影紧闭着眼睛,右手轻轻挥出,八人攻向高天的武器,以更快的速度原路倒转飞回。 八人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强大到让他们窒息威压传来,袁飞宇不由自主跪倒在高天面前。险险避开上中两路暗器的回击,下一路的暗器穿透他的左肩,带起一串血光,钉在了远处的大树上。 耿志白的弯刀回砍在他的右脚小腿骨上,沉闷而瘆人的‘咯’一声响起,他的腿骨应声断为两截,身体一歪扑倒在草丛中。 袁飞鸣出手最狠,他手中的长剑直接倒卷,削掉了整个右臂。长剑和右臂一起落到地上,鲜血飞溅三尺。 夏淳手中的长枪,枪杆倒穿穿透他的腹部,他被自己的长枪钉在了身后的大树上,血流如注动弹不得。 冯戈的长剑脱手而出刺中了近旁夏珠的右胸,夏珠的长剑倒飞直插冯戈的两腿之间,直接削掉了冯戈的命根子,两人一人抱胸,一人抱住下体,蜷缩成了一团。 武功最弱的冯笑笑长鞭脱手倒挂,回卷住她的脖子将她挂上了枝头。 耿青阳出手最晚用力最猛,手中的长刀回卷,砍在他的左胸和右腹之上,将他直接砍断成了两截。 八声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却一同落下。一时间除了秋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袁飞宇惊骇万分,他身上的武功一丝一毫也提不起来,就连心中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高天手中的小印对他克制,就好像遭遇了天敌一般,无能为力去反抗。 冯笑笑直挺挺地挂在枝头,她连抬起双手抓住长鞭的力气都没有。她也看不见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抬着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任意识随着头顶的枝丫随风飘荡,慢慢伸出了舌头…… 同样的情形出现也在其他六人身上。原本他们就算是受了重伤,也不是没有再战之力,今日他们联手跟高天翻脸,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受伤在所难免! 如今高天手中小印一出,一招制住他们所有人,就连跟高天为敌的心思都在淡去,这是怎么回事? 高天左手端着黑色小印,右手打出极为繁复的手势,七人眼前一黑,呼吸一紧,只觉得下一刻灵魂就要出窍。电光火石间,袁飞宇醍醐灌顶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他熟读仙家典籍,一直对其中的‘血脉压制’甚是好奇,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明白。小印中定然是先祖留下之物,留有始祖的意志,对他们这些嫡支嫡系子孙有无形的血脉压制,让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高天手中居然有如此大杀器! 袁飞龙竭尽全力,勉强对着高天身后极淡的人影开口求饶:“列祖列宗再上,嫡支嫡系子孙认错求饶!” 高天恍若没有听见袁飞龙的说话,他向他的祖先求饶,与他何干? 袁飞龙见身上的压制丝毫没有减轻,在最终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明白他求饶求错了对象。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高天讨饶道:“飞松峰不孝子孙忤逆反叛,知错认罪,甘愿受罚。恳请掌门留下我等一条性命,愿终生服役,以赎死罪。” 高天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小印如此厉害,对嫡支嫡系的威力如此之大。他但凡罢手得再晚些,飞龙峰剩下的六人,只怕就要当场丧命。 飞龙峰真是幸运,先前一百三十八代掌门手握如此大杀器,从来没有想过要违背祖宗成法,对飞龙峰痛下杀手! 要知道,他接掌门派之时,先掌门交给他小印之时,并没有让他发下毒誓,不得随意使用它。 这样全然的信任,在高天心中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 他低头看向昏死在地上的袁飞宇,向飞云门列祖列宗发誓:绝不辜负列祖列宗的信任,必将死而后已,让飞云门重新踏上仙途,光耀宗门。 金燕子板着脸,看着飞隐卫整齐地退出清风居。 她武功未能晋入先天之境,门中消息往来全靠人力不能依靠飞信,始终慢个半拍不甚方便。好在她向来小心,飞隐卫并未从清风居中清查出违禁违规物事。 飞隐卫连东西北三院都没有放过,当着她的面查了个底朝天,一点面子也没给! 掌门师兄如此大张旗鼓,门中只怕不仅仅是不太平而已,她守着高妙仪和安馨动弹不得,若是应变不及,两人万一有个闪失…… 金燕子正在沉吟,安馨的侍女麦冬快步走来,急声禀报道:“师太,姑娘醒了,有些不妥,正在说胡话!” 金燕子一时愣住了,安馨怎么会醒过来? 罗润清让罗志尚送药来时,特意让罗志尚跟她说过,高妙仪和安馨越晚醒来对身体越有好处,安馨不该在此时醒来! 金燕子急声吩咐麦冬:“你速去请暗黑森林秋长老来清风居,就说安馨急病,请他速来诊治。” 麦冬领命疾步而去。 金燕子转身飞奔去了西院。 安馨醒了。不,严格地说安馨并没有清醒。 她是被噩梦惊扰,暂时冲破了‘噬人散’的药力控制,挣扎着下意识地想要向金燕子示警。 金燕子一进屋便瞧见安馨目无焦距,满头满脸虚汗,正焦灼地喃喃自语。香莲不敢擅自叫醒安馨,只好不停地用布巾给安馨擦汗,见到金燕子进屋,赶紧起身给金燕子让座。 金燕子疾步走到安馨床边坐下,伸手按住安馨的手想要给她把脉。安馨反手一把握住金燕子的右手,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地说道:“师父,师父!有人要害掌门!” 第二十七章 呓语 金燕子一听这话,睁大了眼睛,左手点住安馨的哑穴,挥手示意香莲出去。 香莲一径快步出了院门,也不敢走远,守在了西院的门口。 金燕子伸手拂开安馨的哑穴,安馨并未意识到金燕子点住过她的哑穴,自顾自流着眼泪,一气不停地说道:“……死了,掌门师伯死了!辛长老做了掌门,大师伯炼丹炉炸了!“ “冯长老、耿长老、夏长老、袁胜、司徒有恨都做了堂主。童堂主也嫁人了,师父,”安馨哽咽出声,悲痛得不能自已,“师父……没了!” 安馨抓住金燕子的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师父,师父……” 连声的呼唤让金燕子的心酸软起来。 安馨向来懂事,这些年经常被噩梦惊醒,为了不让她担心,经常借口练功彻夜不眠不休,原来她的噩梦竟然是在担心这些! 金燕子伸出手,想要再次拂向安馨的睡穴。 突然安馨抓住她的右手左右开弓飞快地抹起眼泪,满脸狰狞地地挣扎起来:“我不要成辛啸天的棋子,不要他登基为皇,不要安家满门被灭,不要暗黑森林三千男儿和我一起丧命!不要,我不要啊!” 金燕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安馨的神志明显不对。 安馨所说的也太过骇人,可是大师兄先前提醒过她,安馨或许继承了她娘亲预知之能,若是错过了机缘…… 金燕子犹豫了。 安馨忽然翻过身,拱起身子匍匐在床上,拉着金燕子的手捶床痛哭了起来。刚哭了几声,又突然止住了哭声。 她躬身抬头咬牙切齿地举起金燕子的手,将金燕子的手当成了一柄剑,高举着低声向天咆哮起来:“我要妙仪活着!我要掌门活着!我要师父活着!我要大师伯、二师伯和童堂主都活着!我要我的亲人都活着!我要让他们下地狱!下地狱!” 安馨激愤地抓住金燕子的手向空中挥去,仿佛要用手中之剑将生死之敌击退。 金燕子再不敢留手,她连连点向安馨的哑穴和睡穴,安馨的低咆声戛然而止,人颓然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金燕子凝视着安馨通红的脸庞和满脸的泪水,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不该相信安馨的‘胡言乱语’。 金燕子轻手轻脚将安馨抱起搂在怀中。 提声叫了香莲进来,拧了布巾过来,自己动手仔细地给安馨擦干净了脸庞。 又换过了被汗水湿透的衣裳,才将安馨重新安置到床上,叮嘱香莲道:“你先守着她,若有事再让人来找我。” 香莲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金燕子起身出了房门,一眼就看见暗黑森林长老秋卓尔,沉着脸站在院子中央的花径上。她沉默地向他点点头,转身往安馨的书房走去,秋卓尔快走两步,紧跟着金燕子身后也去了书房。 金燕子心中犹豫不定,进了书房也不坐下,心神不宁地在书房中踱着步。 秋卓尔在门边站定,两只手笼在袖中反背在身后,十根手指飞快地掐算着,一心两用地仔细察看着金燕子的神色,沉默地看着金燕子在屋内想着心事。 秋卓尔是安馨的二舅,是安馨娘亲秋依依的二哥。 暗黑森林的人都生的格外俊美,秋卓尔更是其中的翘楚。年过四十风采夺人,不仅是个卓尔不群的美大叔,还是个先天三境的高手中的高手,更厉害的是他还精通占卜,对相面之术也颇有心得。 片刻之后,金燕子停住脚步,转头问秋卓尔:“你知道安馨出事了?” 秋卓尔言简意赅地答道:“高掌门给我发过飞信,具体情形并不知晓。” 金燕子心中有事,随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刚才听见了多少?” 秋卓尔微微摇头,“只听见安馨要让人活着,还想要人下地狱。” 安馨想要活着的人中,只字未提暗黑森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秋卓尔背在身后的双手停止了动作,眼睛里慢慢漾出一抹沉郁:‘劫中劫,劫后余生。’ 安馨还有一劫未曾躲过去!他不能让安馨再出事。 金燕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安馨的呓语虽然骇人听闻,但也不得不防。妙仪刚刚遇险,若不是安馨及时通风报信,妙仪只怕此刻已然遇害。 金燕心中任有顾虑,她直视着秋卓尔的双眼求证道:“据说,安馨的娘亲能未卜先知,你看安馨和她娘亲……” 金燕子停了下来,秋卓尔心领神会。 他抬起头傲然地回答道:“安馨若有示警,若是事关暗黑森林,还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天胜境感激不尽!” 金燕子愣了愣,她万没想到秋卓尔会如此重视安馨臆语,她也不藏私直接对秋卓尔说道:“安馨只说过‘不要暗黑森林三千男儿和我一起丧命!’” 秋卓尔的眼睛猛地一缩,脸上血色褪尽惨白成一片,眼睛却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亮。 金燕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秋卓尔的神态变化,机灵灵打了个冷战,秋卓尔这是毫不犹豫将安馨的话当真了! 金燕子当机立断,她要立即向掌门师兄或是大师兄禀报此事,门中正是乱象丛生之时,小心没大错! 金燕子也不跟秋卓尔客气,直接请求道:“我要去飞寰殿一趟,你在清风居替我护着安馨和高妙仪。“ “对了,还请你顺便瞧瞧安馨和妙仪。暗黑森林的‘毒见愁’乃解毒圣药,若是能用,你可不要吝啬了。” 说罢,也不管秋卓尔答应不答应,急匆匆出了院门, 秋卓尔脚步微动,到底没有踏出一步。金燕子心中有事,不是追问安馨呓语详情的好时候。 秋卓尔平静地看着金燕子飞一般出了院门,转身去了安馨的卧房。 飞云峰飞寰殿内,长老堂的长老们济济一堂,围坐在上首空出的位置旁,十几号人三三两两地低声谈笑着。 堂主印存志一边留意着众人的神情,一边点评着新秀赛的新秀,“依我看,这次新秀赛的翘楚非天鹰宗南宫翎莫属。” 第二十八章 点评 坐在他身旁的印存怀不乐意了,“堂主,你可别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啊!“ “我看印泰景那小子和庞平建两人,少说也能占据前三中两个位置。南宫翎就算能赢个一招半式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再怎么也比不过我们飞云门人多势众占据优势。” 印存志哈哈大笑:“我跟你说单打独斗,你非要应个人多势众,那要怎么比?“ “我们两派就不说了,单说暗黑森林,秋卓尔只让秋敏行参赛,不让秋敏学下场比试,我倒想看看秋敏学和南宫翎相比又如何?你们说这两个相比,哪个能更胜一筹?” 秋卓尔二十五年前名震新秀赛,虽然只拿到第四名,却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时隔二十五年,秋敏学正好是参赛的年纪,秋卓尔却不让儿子参赛,当然会引起一众人等的好奇心, “依我看,定然是秋敏学更强些!”印存怀存心要跟兄长唱反调,“秋敏学师承秋卓尔,秋卓尔是何等人物,大家心里都有数。“ “南宫翎的师父甘兴医术上出类拔萃,武功上却名不见经传。也是南宫翎差点运气,若是他能早几年被乌启光收为义子,乌启光亲自言传身教一番,说不定真能盖过秋敏学一筹。“ “只可惜,乌启光早早闭了关,据说一点武功都没教过南宫翎。” “我看不尽然,”坐在一旁听热闹的皮秋红不认同了:“如你所说,岂不是南宫翎师父不得力,全靠自学成才就能与秋敏学平分秋色,不相伯仲,孰高孰低不是不辩自明么?” 皮秋红兄长皮秋阳乃是传功堂堂主,掌管着门中弟子武功教习,对三大派和三国各门各派弟子的教习了如指掌。 兄妹俩私底下逐一品评过各派新秀不知道多少回了,皮秋红最是看好南宫翎! 这等依仗不多却能出类拔萃的弟子,性格大多坚毅隐忍,于武功之途上往往能走得更远。反倒是那些要什么有什么的天之骄子,没有遭受过挫折,往往后继乏力。 皮秋红若有所思地扫过殿内众人,除了金燕子因病少来参与长老堂事务之外,长老中只有袁飞宇和康健还没有来。 康健发过飞信,言明稍后即到。袁飞宇不声不响连声招呼也不打,也就是掌门和堂主能够容忍他! 相较于南宫翎,袁飞宇就是个典型的天之骄子的例子。 到了门中长老的位置,大家或多或少心知肚明袁飞宇的来历。若不是掌门一力压制,哪里轮得到袁飞宇如此嚣张不守规矩。 长老中支持皮秋红看法的不在少数,庞炳强首先出声声援:“秋长老所言极是,我也看好南宫翎。“ “据我所知,南宫翎修习的凌霄剑法,前面四层平淡无奇,后面五层威力非同小可。南宫翎小小年纪已经修习到凌霄剑法第七层功法,五年之内晋升先天也不是不可能。” 庞炳强大胆地推测道:“想想看,二十岁不到的先天高手是何等的天才人物!我虽说对秋敏学所学不甚了了,却也能断定五年之内秋敏学晋升先天的可能极小。 “不可能!南宫翎怎么可能五年内晋升先天!”印存怀怪叫一声,不敢置信地反驳道:“他若有这等实力,天鹰宗就不该让他来参加新秀赛,若是有个万一……” 话没说完,印存怀自己就尴尬地哈哈笑了起来。 天鹰宗可不比飞云门太平,或许正是南宫翎有如此天才,才更要派他来参赛。新秀赛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暗潮汹涌,多少天才弟子折戟沉沙再也没有了出头的日子。 飞来峰‘飞客来兮’大殿的东偏殿中,南宫翎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悻悻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向汤遂甘、汤遂紫两兄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自从来了飞云门,他的鼻子就不好使了,每天不打个三四回喷嚏不算完,也不知都是谁在背后说道他。 南宫翎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新秀赛今日开赛,按照时辰,早该完成抽签准备比试了。飞隐卫却将要比试的新秀们拘在东侧殿,一句解释没有,只让他们静候消息。 他笑眯眯地环顾四周,七十二个新秀中,察觉了异样的人还真不少。他心中滑过一丝不安,新秀赛出状况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飞云门早该有万全之策应对才是。 如此拖延时辰又不作为,莫非是篓子捅得太大无法收拾? 他的目光准确地扫向卫国百里家族百里淙、百里霏和百里奚的方向。三人不言不语背靠背坐在蒲团上,各自闭眼沉默打坐,好似对周遭毫不在意。 南宫翎的目光略微回转,扫向卫国玄青门弟子的方向。陈子雄、陈玉蓉和齐昊三人低声谈笑着,陈子雄的神情简直有点喜上眉梢,这么有把握争夺前十名次? 南宫翎再转头看向霍迪国弟子的方向,青龙派郝碧莲顶替郝连虎参赛,跟铁枪门、碧云宫和别水阁的弟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毫无芥蒂,这四派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 他的目光顺带着在飞云门弟子身上滑过,辛啸天正在跟皮悠悠说话。皮悠悠的眼光毫不犹豫地逮住了他,抬头冲他莞尔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跟坐在对面的辛啸天无辜地摇了摇头。 南宫翎身旁的汤遂甘和汤遂紫齐声笑了起来,汤遂甘侧头低声取笑道:“不过是手长脚长,再稍稍比其他人好看一点点,你看看多少小娘子对着你傻笑?“ “连我这样玉树临风,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都能被人忽略过去了,真不该跟你坐在一处!” 汤遂紫低笑着伸长脖子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暗黑森林秋敏学、秋如枫和滕芳菲方向,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唉,那秋如枫只管跟暗黑森林自己人说话,谁都不曾多看一眼,哥,你会不会觉得舒服了些?” 南宫翎没有理会身旁双胞胎兄妹的低声打趣,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辛啸天后知后觉地顺着刚才皮悠悠的目光方向,转头看了眼南宫翎,发现南宫翎沉默不语,也低下头沉思起来。 天寰殿中,冯铿沉默地听着众人的议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身旁的辛茂、全浩和卞怀民说着话。他的眼睛不断地在众人的脸上梭巡,今日门中太正常也太不正常了! 第二十九章 怎么还不来? 正常的是:今日一早,印存志就召集大家到天寰殿议事。除了高天、袁飞宇和康健迟迟未至,金燕子抱病在身经常不来议事之外,该来的人都来了。 不正常的是:今日天寰殿换了飞云门来守卫。他的人手无法渗透进飞云卫,他一进了这里简直就成了聋子,什么消息也传不进来,他的消息也穿不出去。 按理说,天松峰的布置不该出错。那个陷阱看似错漏百出,实则大巧若拙,精准算计人心。不怕高妙仪不去天松峰,也不怕张梓峰不见猎心喜,再说他连替罪羊都找好了,实在不该有意外发生。 冯铿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时辰天松峰应该事发了。以司徒有恨的性子,定然会直闯天寰殿向高天禀报。 众目睽睽之下,高天根本无法将事情遮掩过去。群情激愤之下再稍加挑拨,事情就能按照他设计好的方向发生发展了。 司徒有恨怎么还不来?袁胜怎么也没有动静?郝连虎怎么还不来找辛茂?就算高天不在天寰殿,只要三人中随意一人出现,将事情的经过一说,他照样有法子将事情推向他想要的地步! 他这里万事俱备,只待三路人马中任何一路来禀报噩耗。这最稳妥的一个环节,难道会出了事? 冯铿不经意般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耿志坚,耿志坚叹息着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好似对印存怀支持秋敏学的说法不甚赞同。 冯铿又侧头将眼光投向坐在更远处的夏放,夏放心领神会地端起身旁的盖碗茶,拧起盖子左右撇了撇茶叶又放下了茶杯。 冯铿沉默地垂下了眼帘,耿志坚和夏放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飞云卫一直握在高天手中,除了高天谁人的命令都不听。 他先前的安排环环紧扣,缺失了司徒有恨报信的关键环节,后继的所有安排都不能发动。若是因此错过了时机,浪费了他的苦心设计就太可惜了。 长老辛茂留意到冯铿心不在焉,趁着无人留意之时,低声宽慰道:“冯长老,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司徒有恨御下有方,飞松峰多半不会有事。待此间事了,我们再去捞人也不迟。” “那个青龙门的弟子机灵的很,既然是奉命而为,他也不会让自己太受委屈。” 冯铿眼光闪了闪,长叹了一口气,担忧地道:“若不是我偶然发现飞松峰守护可能有漏洞,也不会麻烦你让门外之人掺和进门内之事来。” 辛茂低声笑了起来,“你放宽心,掌门是个极为明理之人,不会怪罪我们私下出手考校飞松峰防务。” “无事便罢,若真有事,掌门只会奖赏青龙门弟子。要我说,青龙门弟子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唉,”冯铿正要再多说几句,罗润清快步走进殿中来,边走边朗声说道:“印堂主,掌门请大家去飞龙峰飞龙殿,说是有好消息要宣布,大家即刻动身莫要耽搁。”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对了,掌门特意叮嘱:请大家先暂时保密才是。” 众人一静,随即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去飞龙峰去有好消息宣布! 冯铿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莫非是他期待的消息终于来了。他比其他人对飞龙峰了解得更多,若是能心想事成… 他转头四顾,耿志坚和夏放和他对了一下眼,他垂了垂眼帘,罢了,先去飞松峰再相机行事不迟。 冯铿随着众人起身,说笑着往飞龙殿而去。罗润清用余光留意着所有人的神情动静,不见有人趁机和飞云卫传信,淡淡地笑了起来。 还是掌门有先见之明,长老们留在飞寰殿隔绝了外面的消息,还能镇定自如谈笑风生。待去过了飞龙殿之后,也不知会有几人会哭着回来。 卫国青衣门女弟子席映月在飞云门女弟子面前站定。 坦然自若地从腰间摘下长剑、荷包,从腕间褪下手镯,从胸前暗袋中将一个更小的荷包掏出来,放在身前的长条桌上,又弯腰从小腿上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一一放在身前的长条桌上,然后张开双臂,任由飞云门的女弟子搜身。 席映月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段凸凹有致,动作行云流水,是个容貌极美的美人。特别是一双弯弯的笑眼,看得人心中柔软欢喜,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她参加过上一次的新秀赛,对新秀赛的清查记忆犹新,主动配合着飞云门弟子的检查。 罗菁菁上下打量着席映月,围着席映月慢慢地转着圈。 事务堂的女弟子训练有素,动作很快地从上到下,连衣角都仔细地摸过了一遍,对着罗菁菁默默地点点头。 长条桌旁的女弟子也出声说道:“罗管事,没查到违禁物事。” 罗菁菁不为所动,围着席映月又转了一圈,淡淡地吩咐道:“将你头上的金钗慢慢地取下来,放在桌子上。” 席映月听话地慢慢抬起手,缓慢地抽出头上的金钗,一头瀑布般的黑发从金钗上滑落,直垂到她臀部,惊艳地让排在她后面的女弟子们齐声惊呼。 青衣门掌门何秀丽环顾四周,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席映月是下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武功高强之外,还是是个美人中的美人。 青衣门长老骆和锦面无表情地看着席映月,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她是席映月的师父,席映月的这番作态,在她眼中简直就是搔首弄姿,她可没教过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席映月轻笑一声,将金钗放到长桌上,笑眯眯地看向罗菁菁。 罗菁菁缓步上前,拿起金钗细看,那是一支细长的梅花钗,钗头上有一朵半开的梅花,钗身是一支梅枝,上面细细雕刻着一支盛放的梅花,虽然是黄金材质做成,整枝金钗却极其简洁清雅。 罗菁菁双手握住金钗两端,用力往外拉,金钗纹丝不动。 席映月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飞云门名震天下,罗菁菁贵为炼药堂堂主罗润清的长女,身为事务堂最年轻的管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她能奈她的金钗何? 第三十章 媚生 这次来飞云门参加新秀赛的女首领只有五位。 除了青龙派掌门霍金霞,青衣门的掌门何秀丽和长老骆和锦之外,另外两位分别是申国折花宫长老华诗韵和霍迪国碧云宫的先天长老姚庆芳。 华诗韵看着罗菁菁淡淡地笑了起来。 她旁观飞云门女弟子清查违规犯禁物事,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她算是看出来了,罗菁菁年纪不大,行事却老辣,这青衣门弟子的金钗上必有古怪,青衣门这是撞上去寻死呢。 霍迪国碧云宫长老姚庆芳是女首领中唯一的一个先天高手。她仔细留意着罗菁菁的动作,罗菁菁刚才那一拉,力道拿捏极其精准。金子绵软,梅枝却毫无变形,罗菁菁手上功夫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罗菁菁没有错过席映月眼中的戏谑,她笃定地笑了笑,轻轻地握住金钗梅花头左右一扭,席映月一瞧见罗菁菁动作,大吃一惊,她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罗菁菁手中的金钗一扭即动,罗菁菁心中了然,后退两步离其他人远些,伸直手臂屏住呼吸微微用力。 金钗在他手中缓缓转动起来,也不过转动了一圈多一点,金钗中传出一阵异香。四周的弟子齐齐往后一退,只剩下席映月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向罗菁菁。 罗菁菁见状再退一步,手指用力旋紧金钗,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她皱紧眉头稍微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起席映月,淡定地对众人说道:“是‘百媚生’!席姑娘长成这样,多笑一笑便能百媚生,何必多此一举,害己累人。” 女弟子这边的异动,引发了其他人的留意。 一众人等都若有所思地仔细地打量起席映月,难怪这有等稀罕的媚药。这女弟子媚骨天成,小小年纪便有了入骨的妩媚,再配上‘百媚生’的药力,青衣门这般冒险带着禁药来飞云门,这是想要暗算谁? 姚庆芳、华诗韵连同骆和锦三人眼中爆出赞叹的亮光。 她们亲眼目睹罗菁菁搜出禁药,准确地叫出禁药的名字,这份细心缜密和见多识广,等闲门派长老都有所不及。罗菁菁方才二十出头,身为炼药堂堂主罗润清的长女,确实非同凡响。 青衣门掌门何秀丽吃惊地长大的嘴,她眼瞧着门中弟子犯禁,焦急地红了眼睛。一双眼睛无助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骆和锦,好似在为门下弟子和骆和锦犯错而自责不已。 她这一番悻悻作态,不像是个江湖门派掌门的作为,倒与她的江湖名号‘何仙姑’极为相衬,乃是江湖女子中最慈悲为怀,最善解人意的女侠。 世人皆知,‘何仙姑’身在江湖,武功高强,却别说是杀人,连一点血腥也见不得。平日里最是疏财仗义,黑白两道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骆和锦紧绷着脸皮,一步不退,任由何秀丽惺惺作态。她眼底的悲哀一闪而过,倔强地抿起嘴角,忍受着来自其他门派首领们形形色色意味不明的打量。 卫国青衣门的是个全女子的门派,门中女子容颜皆是上等,骆和锦的容貌自是不俗。与何秀丽的秀丽无双,席映月的媚骨天成不同,骆和锦略带阳刚之气的中性美,很是让人动心,江湖上觊觎她美色之人不在少数。 万一掌门将她推出去?不,何秀丽一定会将她推出去!一想到武功被废后,万般凄凉的下场,骆和锦背脊发凉,青衣门暗中经营着卫国大大小小的青楼,万一…… 骆和锦心思急转,眼睛若有似无地扫向,站在旁边队列前的霍迪国枫刀门长老尹俊贤。尹俊贤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领神会地轻笑起来。 骆和锦心中微微一松,随即千般苦涩涌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她迅速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遮掩在眼中。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罗菁菁吩咐,飞云门女弟子眼明手快,接连点向席映月的穴道,将她定在当场。两名事务堂护卫弟子随即上前将席映月拧起搬到一旁候命。 席映月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急得眼泪长流,泪水滑过白皙柔嫩的脸庞,真真是惹人怜惜!惹得四周旁观的男弟子们心生不忍,频频看向何秀丽和骆和锦。 卫国玄青门弟子陈子骁和雷炎两人,站在卫国队列的末尾,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他们半点也不同情席映月,青衣门弟子太过自大,居然妄想在飞云门弟子手中侥幸逃过检查,真是愚不可及! 陈子骁冷眼看着无影门弟子程和安通过清查,眼光顺着队列看向神行宗的三位弟子,跟雷炎停留在原地,与卫国的其他弟子又拉开了些距离。 三国江湖门派首领们神情中,多少流露出些微的可惜。青衣门不过是卫国二流门派,并无争取前十名次的实力,如果换成是一流门派出事,少了个竞争前三对手,倒是件可喜可贺之事。 罗菁菁淡定地吩咐道:“继续清查。” 她根本不给何秀丽和骆和锦当众辩解的机会。事实俱在,无须多言,自有戒律堂弟子依令执法。 飞云门弟子齐声答应一声,示意下一位女弟子上前接受检查。 何秀丽诧异地看向罗菁菁,罗菁菁对她这个青衣门的掌门视而不见?!骆和锦垂下眼帘,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站到了何秀丽的身后。 没等何秀丽和骆和锦作出更多的反应,‘哎呦’一声惊叫,申国门派队列异变突起,一名飞云门弟子,惊叫着从申国长乐教弟子胸前暗袋中,飞快地伸出手。 他右手食指已然被扎破,黑血从破口的皮肤中涌出来,那弟子的眼神迅速暗淡下去。 众人骇然变色,什么毒药这般厉害,顷刻间就有这般伤势? 他身旁的事务堂弟子眼明手快,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将瓶中所有的药丸,一股脑全都倒进中毒弟子的口中。 那弟子吞下药丸,猛地跌坐在地,龚闻如影随形般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抵住他的后背,一同跌坐在地,用真气为他护住心脉,竭力化开药力驱除毒性。 事务堂护卫弟子反应迅速,没等那名申国弟子反应过来,伸手点住其身周大穴。 再随手一划拉,准确地划开姜浩胸前暗袋,两枚极小的暗器从中掉落下来,‘叮叮’两声击打在青石板地面上,其中一枚的尖刺上还留有明显的血迹。 一个精巧的牛皮小口袋,也掉落在一旁,一个明显的十字形口子朝上翻卷在牛皮口袋上。 飞云门弟子显然是在清查长乐教弟子之时,发现他暗袋中还有东西,伸手探查时被暗器划破手指中了招。 第三十一章 步倒与玉堂雪 申国长乐教弟子姜浩脸色煞白,他的暗器袋什么时候被人划开了口子?他身上的暗器上什么时候煨了毒? 他直直地盯着坐在地上的飞云门弟子,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若是他毫无防备地探向内袋,或者那暗器从牛皮口袋中滑出…… 他失神地低声喃喃自语:“谁要害我?……是谁害我?……” 长乐教长老吕松霖火速赶到姜浩身旁,低头打量着中毒的弟子,中毒症状就是长乐教极其霸道的毒药‘三步倒’。可是他身上既没带毒药,也并未带解药,无法替飞云门弟子解毒! 吕松霖脸色变得铁青,耳边听着姜浩毫无用处的低声辩解,心烦意乱恨不得杀了姜浩! 他从没想过门下弟子会带有违禁物事,飞云门三令五申,他日日对门下的弟子耳提面命,生怕有个万一,没曾想还是出了意外! 是谁费尽心机想要对付他? 他阴狠地转头打量四周,姜浩身后是申国明光堂弟子赵良义、周荣梓,两人惊诧莫名的神情倒不似作伪,明光堂行事手段向来讲究光明正大…… 吕松霖转眼看向监督申国门派清查的几位门派首领,卫国无影门长老程诚、开元派长老赵志先;申国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还有霍迪国天刀宗长老韩度和青龙派先天长老霍青云,这几人中有人设计陷害他? 江保平和沈成功见他看过去,俱都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突变忽起,并不曾留意到先前有何不妥之处,其他几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心只在龚闻和中毒弟子的身上。 吕松霖愤怒地望着地上两枚煨毒暗器,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飞云门的弟子可犯不着为了栽赃长乐教而以身犯险。 若说是其他人刻意设计要陷害姜浩,可是姜浩白痴一样只晓得重复‘谁要害他?’ 一时半刻间,他到哪里去找个替罪羊? 吕松霖心中叹息,他这次麻烦大了。 有了这等变故,长乐教与无极门、奎山派和明光堂四派共同进退,共享武功秘籍约定,只怕要成了泡影。不管他能不能全身而退,日后回到门派的日子也会极其难过。 申国明光堂长老赵君毅来迟一步,他站定在吕松霖身旁,沉着脸打量了一番之后,低声问向站在姜浩身后的赵良义和周荣梓:“你们俩人先前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 赵良义和周荣梓对视一眼,冷汗淋漓地拱手答道:“不曾。” 赵良义比周荣梓年纪稍大,硬着头皮多说了一句:“姜兄刚才还与我们谈笑,刚约定了改日去坊市逛逛。” 不待他们几人再多说,事务堂护卫上前分开几人,将龚闻和受伤弟子用人墙围拢起来,隔开众人视线,又指挥申国弟子后退三丈,重新安置好清查的长条桌,继续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查。 姜浩被随即被点住哑穴,拧到席映月身旁等待处置。 吕松霖、江保平、沈成功和赵君毅再无心监督飞云门弟子的清查,四人聚拢在一起,低声商议着,越是商议吕松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陈子骁一瞬不瞬地看着神行宗的贺宇轩通过了清查,伸手拉了拉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雷炎一把,跟上不断前行的队列。无影门和神行宗的威胁终于解除,他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以下手栽赃陷害的机会,眼前的难关总算过了大半。 霍青云一声不响地继续站在申国弟子队列前,留意着飞云门弟子的清查,原本不抱希望的暗招终于得手,总算是去掉了一个劲敌。 长乐教不比青衣门,长乐教是申国四个顶级门派中的一个。参赛弟子徐冠华、葛小丹、林秋实实力不俗。 更重要的是申国四大超一流门派,跟他们霍迪国的四个一流门派一样,都达成了共同进退,相互守望的约定。不趁机破除掉申国的超级联盟,霍迪国四派的联盟如何能对付得了他们。 霍青云心中畅快,接下来只怕会有更多的好戏看! 更多的门派首领心领神会地继续留意着飞云门弟子的清查,一面小心着自家弟子不要中招,一面期待着更多的超一流门派百密一疏,失去参赛资格。 仿佛正应了大家共同的期望,只听得霍迪国队列中‘嘶’一声轻响,接着一声暴喝声响起:“散开!” 霍迪国的队列豁然散开,一团白色的迷烟升起,飞快地向四周扩散。 霍迪国迷雪宗弟子伍大伦狼狈地避开毒烟,低头看向被撕开的长袍左侧边角,又皱眉看了看地上不断冒着白烟的小药丸,反身指向身后的同门,张嘴破口大骂:“鲁劲松,你个小兔崽子胆敢暗算老子!” “来来来,跟爷爷捉对厮杀,有本事杀了小爷,不过是碗大个疤!这般龌蹉的手段,敢用在老子身上,也不怕小爷撕了你!” 伍大伦一边叫骂,一边挥拳攻向身侧的鲁劲松。 鲁劲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边反应极快地避开伍大伦,一边反唇相讥:“你他妈个没长脑子的蠢货!你睁大你狗眼仔细瞧瞧,那‘玉堂雪’是从你衣缝里撕出来,谁他妈耐烦把毒药缝在你的衣角缝里……” 迷雪宗长老顾国爆喝一声:“闭嘴!” 不待其他人出手,顾国胜飞快地点住伍大伦的穴道,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浑圆的白色药丸,喂进他嘴里。 顾国胜恶狠狠地瞪着伍大伦,大声骂道:“你要找死离我远点,老子眼不见心不烦,不用浪费解药救你!” 两个事务堂护卫弟子快速上前,小心地避开伍大伦身上撕开的袍角,将他拧到一旁跟席映月和姜浩作伴。 顾国胜接着转身骂向鲁劲松,“他是蠢货,你就是个废物,连师弟中毒也不知相救,要你何用!还不快滚过来,把这里的毒药清理了,老子可没那么多解药浪费!” 鲁劲松闻言,答应一声,笑嘻嘻地向顾国胜拱了拱手以示赔罪,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红相间的椭圆形物事扔到地上。 那物事滴溜溜滚到伍大伦刚才站立的地方,裂开一丝缝隙,四周已经的飘散的白烟,重新聚集起来,一缕一缕飘进了椭圆形物事中。 庞炳坤带着陈柏宇、百里文华和霍金霞来到飞来殿的时候,正巧赶上眼前这一幕。 庞炳坤挥手让百十来号戒律堂弟子在飞来殿大殿内外戒备,肃杀的气氛一下子便蔓延开来。 第三十二章 甘愿受罚 随同庞炳坤一同前来的陈柏宇等三人沉默地站在远处,几名戒律堂的弟子守护在他们身旁,将他们暂时跟其他人隔绝开来。 霍青云见霍金霞虚发无损地现身,微微松了一口气。霍金霞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立着,她被童悦的手段吓住了,到此刻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百里文华面无表情地看向广场中,百里家族的弟子已经不在广场上,飞云门动作真快,只怕清查完这些弟子,连各国门派的首领们也会被清查。就像刚刚对待他们的那样,连他身上所带的所有物事一件都没有放过。 申国无影门长老程诚和神行宗长老苏明达齐齐望向陈柏宇。陈柏宇神情颓丧精神萎靡,他们分辨不出张梓峰究竟有没有出事?陈柏宇是不是宿醉未消,才会是这等模样? 陈子骁仔细端详陈柏宇神情,越看心中越是发慌,他转眼细看其他两人和庞炳坤脸上的神情,终究是境界相差太大,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雷炎也察觉了不对,低声问陈子骁道:“张梓峰是不是出事了,玄青门要被取消参赛资格了?” 陈子骁轻‘嘘’了一声,双眼紧盯着庞炳坤,若真是出事,按照先前的惯例,庞堂主必然会立即宣布此等消息。他们两人连清查都不需要了,就会被即刻驱除出飞云门。 庞炳坤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上前,细细查看那个黑红色的椭圆球,看着它将所有飘散的白烟全部吸收进去。 鲁劲松得意地上前捡起物事,对着庞炳坤晃晃手中的物事,“这玩意没毒,只会吸毒,不在犯禁物件中,你们可别见财起意。” 顾国胜再次怒斥鲁劲松:“你闭嘴!还不快滚!” 鲁劲松咧开嘴笑笑,不以为意地几步跳开,站到了飞云门清查的弟子身前,张开手臂任其随意检查。 顾国胜拱手向庞炳坤施礼,坦然承认道:“庞堂主,门中弟子虽然叫屈,奈何‘玉堂雪’乃我门中秘药,异常珍贵,绝少流传出门外。是顾某御下无方,门中弟子无状,甘愿受罚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早已留意此处动静的一众人等皆是大吃一惊!莫非这从霍迪国大雪山出来的野蛮人,还没弄明白携带禁药来飞云门要遭受何等惩罚? 霍迪国别水阁先天长老奚达洲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顾长老,飞云门禁令:门中弟子携带禁药进山,带队首领连带受罚要自废武功。” 顾国胜稍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奚长老提醒,顾某虽是粗人,倒也知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许多双眼睛眼睁睁瞧着,莫非我还能抵赖不成?既不能抵赖,何不干脆认罚。” 顾国胜这般坦然自若,倒让奚达洲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莫非顾长老,丝毫不可惜一身修为?” 顾国胜摸了摸满脸的大胡子,啧啧叹息道:“自是可惜!可顾某又能如何,飞云门和你们这些人能就此放我一马?” 顾国胜肆无忌惮地扫过三国门派首领们暗自兴奋的脸庞,狡黠地笑了起来,他和兔崽子们一起遭了别人的算计,就真当他迷雪宗好欺负了? 他最得意的本领不在武功上,全在一个‘毒’字上。武功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他失去了武功,想要保住性命,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狗屁门规,什么江湖禁令便再也管不了他!他便可以随心所欲,活他妈个痛快了! 先让那些隐身在暗处的仇人得逞一下,最好能露出些蛛丝马迹来,让他慢慢地玩耍一番。 奚达洲无言以对,顾国胜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迷雪宗身为霍迪国超一流门派,参赛的弟子伍大兴、耿碧芳和金竺雨也有挺进前十的实力。不仅其他两国门派不会放过他和迷雪宗,就连霍迪国的其他门派,也不愿放过这个将迷雪宗踢出新秀赛的良机。 说话间,庞炳坤查看过龚闻救治事务堂弟子的情形,飞云门对三国门派其他的弟子的也清查完毕,通过了检查的弟子都被带往飞来殿西侧殿等候消息。 卫国玄青门弟子陈子骁进殿前,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陈柏宇,忐忑地跟在鲁劲松身后,一起进去了西侧殿。 广场上只剩下三国各门各派的首领,席映月、姜浩、伍大伦三人和事务堂、戒律堂的弟子。 第二轮检查中,卫国青衣门、申国长乐教和霍迪国迷雪宗,三国各有一个门派被清查出违禁物事,后面两个门派更分别是两国的超一流江湖门派。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众位首领的预料,这才是他们心目中正常的新秀赛,没有超一流门派被驱除出比试的新秀赛,那才是不正常。 事实上,各门各派对飞云门的检查并不排斥。 一来,这是新秀赛的惯例,邀请信有言在先,由不得人排斥。 二来,越多的门派违规犯禁被罚,被取消参赛资格,剩下的门派获胜机会越多,谁也不会傻到去与机会作对。 三来,不听飞云门号令,莫非是不想再来参加新秀赛,从此断绝拿到绝顶武功秘籍的机会? 各国门派参加新秀赛的套路很简单:要不是大家齐心合力,一起抱团去争取一个前三的名额。获胜后武功秘笈共享,回国后各凭本事让门中弟子成就先天。 要不是各自为战。除了要和他国门派争夺名次之外,还要严防死守本国其他门派抢到前三,以免他们拿到武功秘籍,获得日后碾压自家门派的机会。 套路真就这么简单,可其中的合纵连谋,算计人心也可谓是惊心动魄。稍微不慎就是自废武功,落得被仇家寻仇身死道消!等闲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们,若非是有嫡系子侄参赛,一般不愿贸然蹚进新秀赛的浑水中来。 龚闻还在给中毒弟子驱毒,庞炳坤当仁不让地接手了接下来的事务。 他让事务堂的弟子收拢人手,将三国首领集中到一处,冷声开口:“为以示公平,还请各位首领也配合飞云门的检查。若有我事务堂弟子不识不晓之物,还请各位解释一二,以免误会。” 众人面面相觑,以前新秀赛可没这个规矩。 顾国胜抚着脸上的大胡子笑了起来,这才像样嘛!他大踏步向前,混不吝地将身上的物事一股脑地掏出来,摊放在长条桌上,然后张开双臂,坦然说道:“顾某愿配合飞云门,第一个接受检查。” 庞炳坤点点头,事务堂弟子随即上前开始清查。 有了顾国胜带头,众位首领虽不明所以,倒也配合了飞云门的清查。剩下的清查并未遭遇阻碍,首领们沉默地逐一接受检查。 第三十三章 退派 飞云门并未清查出违禁物事,让期待着更多变数的首领们多少有些失望。 庞炳坤等飞隐卫清查完毕退下,方才先拱手为礼,后沉声说道:“庞某将各位留下,是有要事告知:其一,玄青门弟子张梓峰违规犯禁已被击毙,玄青门取消新秀赛资格。玄青门带队首领玄青门长老陈柏宇已经服下‘消功散’,废除武功。” 卫国无影门长老程诚和神行宗长老苏明达惊讶地对视一眼,飞云门果真杀伐果断,已经对陈柏宇进行了惩处!两人眼光一触即散,他们的赛前合作到此为止,剩下的就要看他们两派弟子各自的发挥和运气了。 众位首领都吓了一跳,果真是要事!难怪陈柏宇被戒律堂的弟子守在一旁,百里文华和霍金霞跟他在一起,这两人莫非也…… 申国长乐教长老吕松霖的脸色灰败下来,陈柏宇既然服下了‘消功散’,他定然也逃不过一劫了!他转眼看向顾国胜,顾国胜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这个从霍迪国来的野蛮人根本不在乎武功被废! 吕松霖叹息着转头看向卫国青衣门掌门何秀丽,何秀丽事不关己盯着霍金霞。他再看向青衣门长老骆和锦,骆和锦低着头站在人群外围,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衣门两人明显面和心不和,申国江湖和卫国江湖也向来不和,这两个女子也不足以谋!吕松霖皱紧了眉头,他三十几年苦功,真要在今日废去? 庞炳坤将众人的反应收进眼底,冷声继续说道:“其二,这三名弟子当场被清查出违禁物事,事实俱在该当受罚!卫国青衣门、申国长乐教、霍迪国迷雪宗取消新秀赛参赛资格,带队首领出列当众废除武功。” 顾国胜无所谓地笑了笑,从容淡定地站了出去。吕松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其他首领虎视眈眈的注视,沉重而缓慢地排众而出,站在了顾国胜的近旁。 这两人一个身强力壮,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一个年老苍白,清瘦单薄,白面无须。两人形容截然相反,站在一起颇有喜感。其他人看戏不怕太高,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申国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和明光堂长老赵君毅,目光如炬,时刻留意着各人的动静,想要从中探寻出吕松霖被人陷害的蛛丝马迹来。 只有卫国青衣门掌门何秀丽和长老骆和锦,两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似没有听见庞炳坤的要求,或许听见了也只当是事不关己。 众人哪里还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推诿。 事关废除武功,两人都是美人,失去武功的江湖美人,若没有人罩着,都逃不出任人鱼肉的命运。 首领们的眼光在何秀丽和骆和锦身上梭巡,何秀丽的秀丽无双,骆和锦带有阳刚之气的中性美。都是十分难得的尤物,哪一个都有让人垂涎三尺的姿色。 庞炳坤沉着脸,再次冷声问道:“卫国青衣门可有异议?” 何秀丽转头看向骆和锦,骆和锦一声不响,站在众人之外,沉默地仰头看着‘飞来殿’大殿上的飞檐,对庞炳坤的问话充耳不闻。 何秀丽脸色变了变,咬牙低声应答道:“并无异议。” 这三派既然已经认下犯禁之事,庞炳坤也不耽搁,一边挥手示意身后的戒律堂弟子上前,一边沉声说道:“如此,便青衣门首领上前,一同接受处罚。” 庞炳坤话音刚落,何秀丽便向前一步,转头对着人群外的骆和锦说道:“骆长老,本掌门令你前去受罚。” 骆和锦置若罔闻,继续凝视着大殿上的飞檐,沉默不语。 何秀丽眼睛里瞬间满是泪水,泫然欲滴间她委屈而凄然地问道:“骆长老,你这是想要当众抗命?席映月是你嫡亲的弟子,难道你还想让我这个掌门替你们师徒二人受罚?” “不错,正是此意。”骆和锦转头直视何秀丽,“我师徒二人皆听掌门号令,门下弟子犯禁,理当由掌门受罚。骆某岂敢逾越。” “哈!”何秀丽眼中的泪水滑落,凄楚动人万分委屈,“皆听掌门号令,我令你前去受罚,你可曾听令?!” 眼见青衣门两个女人的争执一旦开始,就要停不下来。庞炳坤挥手止住两人,黑着脸说道:“两位不必争吵,且各自退让一步,各自废一半武功,如何?” 骆和锦淡然一笑,俯首施礼:“可。” 何秀丽同时急声反对:“不可!” 两人的声音一出,众人看向何秀丽的眼光立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何秀丽脸色急变,侧身低头对着庞炳坤深深一福,“还请庞堂主明鉴,此乃门中骆长老师徒二人不听号令,以身犯禁,与我青衣门实无干系。” 江湖盛传,何秀丽一侧身一低头的风情最是迷人。就是真仙子下凡也能与之媲美,乃江湖女侠十绝之一,拜倒在她温柔的低头下的江湖好手不知凡几。 奈何庞炳坤生平最烦妇人惺惺作态以退为进。何秀丽这番作为落在他眼中,简直如跳梁小丑一般难看。 他转眼看向骆和锦,冷声问道:“你二人,何人是青衣门在此地首领之人?” 骆和锦挑眉看向何秀丽,何秀丽脸上青红不定,终究还是低头颔首道;“正是小女子。” 庞炳坤上下扫视一眼何秀丽,只一眼就让何秀丽汗毛倒立。 庞炳坤接着问道:“需要我提醒何掌门,飞云门邀请信上的禁令是:‘凡有携带违禁物事入飞云门者,一经查实,取消参赛资格,该派首领之人,自废武功。’” 庞炳坤刻意在‘首领之人’四字上加重语气。 这四字落在何秀丽耳中,简直如雷贯耳。她猛地抬起头,转头咬牙切齿对着骆和锦斥责道:“难怪你先前非要我一同前来飞云门,原来你是想要借飞云门之手,置我于死地!” 面对何秀丽诛心质问,骆和锦心若死灰般长长叹了一口气,异常平静地说道:“掌门不必在此无事生非,诽谤我骆某的名声,挑唆在场各位首领以为我骆某人图谋不轨!” 骆和锦潇洒地抬手团团一揖,然后大声而决绝地说道:“今日之事,大家都已见到,何掌门以势压人,百般狡辩,逼迫骆某承受不该之罚!骆和锦百口莫辩,不甘受屈,青衣门已无骆和锦立足之地!” “骆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 “我骆和锦愿在此立誓:退出青衣门!自今日起,与青衣门江湖陌路,永无瓜葛生死自负。”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第三十四章 刺头 通常这种争斗都是在门中暗中进行,往往是出了结果方才让外人知晓。这般大张旗鼓摊开在众人面前让人围观,实属罕见。 这也是被飞云门的禁令逼得没有退路,被何秀丽的胡搅蛮缠逼得没有活路了。 何秀丽见骆和锦宁可破门而出,也不肯替她接受惩罚,心中怒火升腾!她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将刚才脸上一再示弱的表情收敛得一干二净。 她格外平静地对骆和锦说道:“骆和锦,你可知晓退出本门的规矩?” 何秀丽这等变脸功夫,落在众位首领眼中,自是应有之意。他们不比涉世未深的江湖毛头小子,何秀丽若只是见不得血的寻常弱女子,又如何能掌控青衣门跻身卫国一流门派之列。 江湖中人重义气,对退派之事视之为背叛,门规条款中的处罚向来极重。不让胆敢退派之人褪上一层皮,绝不会甘心情愿放其出门。 骆和锦淡声应道:“自然知晓,不过是永不泄露门中秘密,交还门派所有之物,再挨上你三掌罢了,骆某宁肯死在你掌下,也不肯再替你背了黑锅,助纣为虐!” 说罢,骆和锦上前一步,稳稳站定,任由何秀丽责罚。 何秀丽点头淡定一笑,“既如此!你已认定我为纣,少不得要让你尝尝,生死不能的滋味。” 说罢,她漫步走向骆和锦,俏生生绕着骆和锦转了一圈,继而轻描淡写地拍出了三掌。 何秀丽轻飘飘的三掌,看似毫不着力,倒让四周一众看热闹的首领们大失所望。 那骆和锦纹丝不动,何秀丽不论是掌击胸口,脖子,后背还是太阳穴,甚至是掌击她身上的关节,就算要不了她的命,最不济也能让她落下终生残疾,以儆效尤! 这么轻飘飘的三掌,不痛不痒,能奈她何?这般儿戏地对待退派之人,简直就是坏到不能再坏的示范,怎能威慑别有用心之人?! 庞炳坤的眼睛微微缩了缩,何秀丽拍在骆和锦身上的三掌,击中了骆和锦天柱、膈俞和命门三个穴位,她这三掌是既想要让骆和锦不得好死,又不想落下骂名。 那骆和锦也不是省油的灯。 何秀丽掌风一起,她便知晓何秀丽的意图,待到何秀丽手掌将要击中穴位,无法改变方向之时,方才微微迎向掌风。何秀丽点向穴位的力道,倒有三成被她避了过去,武功心机着实了得。 不过,这骆和锦就算是只受了何秀丽七成掌风,最多一两个时辰内,她就会大发难以自持。 如果得不到及时纾解,或是找不到精通此术的高手为她解穴,骆和锦就会失去神志丑态百出,全身精血倒逆而行,最终爆体而亡。 何秀丽的暗招不可谓不阴险! 在场之人,能看明白何秀丽狠毒之人,除了庞炳坤,还有来自霍迪国的四位先天高手:铁枪门长老胡霸,青龙派长老霍青云、碧云宫长老姚庆芳和别水阁长老奚达洲,这四人既不擅长解穴,并不关心骆和锦的死活。 骆和锦一声不吭,生受了何秀丽这三掌,随即端端正正地给何秀丽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起身后,将身上所有的物事解下,连同暗袋中的物事,一一摊在地上,朗声说道:“骆某受了何掌门三掌,自此刻起脱离青衣门,从此青衣门诸事与骆某再无瓜葛。” 何秀丽三掌得手,倒也大方地不再跟她计较,平静地说道:“骆和锦,江湖凶险,好走不送。” 她前行几步,当众捡拾起骆和锦留下的物事,一股脑塞入袖袋中。 随即,何秀丽站起身来也抱拳团团一揖,大声对众人说道:“门中多事之秋,本掌门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诸位一同见证。本掌门,青衣门第七代掌门,今日将掌门之位传与我派弟子席映月。”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青衣门掌门令牌,高举在手中,对庞炳坤说道:“还请庞堂主行个方便,先放开我门中这个弟子,好让我将掌门之位传位给她。” 何秀丽这番说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她这是为了保住一身的武功,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众人都是人精,庞炳坤若是同意放人继人,飞云门权威何在?庞炳坤若是不同意,和她一个卫国门派的女流之辈争执起来,实在不雅像,也有损飞云门的颜面。 庞炳坤的脸色黑了下去,敢情这个何秀丽就是专门来与他作对的刺头!百般推诿滑不留手,这是欺他不善言辞好说话?他眼睛一厉,他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何秀丽敏感地发现了庞炳坤眼神的变化,她紧张而激动地左右转动着眼睛,留意着其他人的神情,只要庞炳坤敢当众动武,她就有本事挑唆众人和飞云门斗上一斗,也好趁乱脱身。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龚闻给门中弟子驱完毒,施施然站起身来,向着大家走来。 他边走边说道:“恭喜何掌门找到继任掌门!门派延绵在望,实在可喜可贺!不知青衣门这位即将继任的新掌门姓甚名谁?” 飞云门事务堂堂主龚闻,年近四十风采过人,人如其名博闻强记。但凡他见过的人,无论相隔多长时日,都能一清二楚地叫出姓名、来历、师承,生平事迹等等来。 飞云门事务堂对内掌管着门派一切供给,对外掌管着飞云门的各种经营和与其他门派的往来,是个权柄极大的堂口。 毫不夸张地说,龚闻就是飞云门的‘金算盘’和‘外交官’的不二人选。是个八面玲珑,闻弦歌而知雅意,知情识趣的陶朱公。 何秀丽心中一喜,一双眼睛含笑看向龚闻,早就听闻龚堂主最是长袖善舞,莫非他愿意就此放过青衣门一马!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喜滋滋地应答道:“正是门中弟子席映月,也是青衣门先长老骆和锦的嫡传弟子。” 龚闻点头称赞,“何掌门慧眼识人,门派后继有人,真是喜事。” 何秀丽见龚闻接连向她贺喜,脸色的神情真挚诚恳不似作伪,更是喜上眉梢。这样善解人意的美男子,做飞云门事务堂的堂主处理门派纷争方才合适,比庞炳坤那个不解风情的戒律堂堂主真是让人舒服太多。 她脸上的喜色还没漾开,龚闻就接着说道:“不过,事有先来后到。待庞堂主将各派弟子犯禁之事处理完毕,龚某愿略尽地主之谊,替何掌门好生张罗,务必请在场诸位,连同三国诸派弟子共同见证,青衣门新掌门继任交接的喜事。” 龚闻抬眼扫视众人,他有一样本事,就是但凡被他眼风扫到之人,都自觉被他注视被他重视。 果然,众位首领倍感盛情难却,纷纷出声应和道:“正是,正是。” 第三十五章 秘闻 龚闻拱手相请:“还请青衣门、长乐教、迷雪宗三位首领请上前来。” 何秀丽见龚闻同意她让席映月做掌门,以为事情尚有转机,自然不好驳了龚闻的面子,终于缓步上前,跟其他两人一起站到了庞炳坤的面前。 龚闻在庞炳坤身旁站定,淡笑着看向何秀丽,“飞云门的‘消功散’乃是天下奇药。我派先辈若是有人选错了功法,练错了武功,多年后发现功法与自身体质不合,难以晋升先天之境。” “有大魄力、大毅力的前辈就会选择用‘消功散’,主动散去一生修为,重新选用合适的功法从头修炼。往往事半功倍成就不俗,因此而成就先天之人,不知凡几。” 众人从未听过如此秘闻,在场众多因功法不济,武功再难以精进之人,一时间心驰神往…… 难怪飞云门和天鹰宗这么多人能够晋升先天,原来有这等秘药在手,连武功修为都能推倒重来! 何秀丽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飞快地动起了心思。 她修习的功法正是二流功法,若是门中弟子能获胜,不,用不着门中弟子获胜!不拘是哪派弟子获胜,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拿到飞云门一流的武功秘笈重新修炼一遍,她何秀丽也能浴火重生成就先天。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龚堂主这是在提醒她! 何秀丽一双眼睛瞟向骆和锦方向,诧异地发现骆和锦已经不知去向。她悻悻地收回目光,幸亏这个傻子先前退了派,如今再无人与她争夺这等良机。 吕松霖耳中轰鸣,一时间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剩下龚闻得那句:‘因此而成就先天之人,不知凡几。’ 天下间还能有这等奇事,正正落在他的头上,给他生命中第二次机缘! 他幼年时经历坎坷,所习武功功法平淡无奇,早已发现内功功法力不从心,十几年拼尽全力毫无寸进。他原本已经认命,不曾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来到飞云门被人栽赃陷害,却意外见到了曙光。 他心情激荡之下,比平常反应不晓得慢了多少拍。他抬头看向龚闻云淡风轻的神情,也自觉龚闻是在提醒他,这等机会绝不容错过! 就连身在远处,一直颓丧不堪的陈柏宇,听了龚闻的这一席话都精神一振,原来如此! 飞云门还要留着他找出‘万艳同欢’背后之人,他若是失去武功成为了寻常人,哪里还能够帮的上忙?! 哼,若不是飞云门需要他,这些人哪里能够沾了他的光,也能有机会服下‘消功散’?以前飞云门可从没用过此等奇药! 陈柏宇一扫刚才的颓丧与低落,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一双眼睛慢慢地在众位首领身上扫过。 若是他能趁机立功,找出幕后之人,说不定飞云门还会破例让他重新修习最上乘的武功,让他也有机会成就先天! 陈柏宇低落迟钝的心思终于活泛起来,他缓缓地将目光最终落在了程诚和苏明达的身上。 这两个老鬼联手灌醉他,他敢说这背后定然有阴谋,若是真被他找到了证据哼!飞云门掌门高天的怒火,天底下谁能抵挡! 霍金霞心中纠结成一团,她冒险提醒赫连虎,难道是提醒错了? ‘消功散’如此珍贵,辛茂拐弯抹角设此圈套,莫非是想要让她服下‘消功散’,重新修习上乘武功成就先天?她低下头垂下眼帘,忐忑不安地想着心事,错过了霍青云投向他的眼神。 霍青云身为先天高手,天赋心性非等闲人可比。深知飞云门藏有如此神技,能力挽狂澜于既倒,让门中高手破例进阶先天,此等神技非同小可!可其他门派哪有飞云门那般深厚的底蕴?若是被这等消息扰乱了心智,只会离先天之境越来越远。 龚闻再次扫视众人,将众人的神态收入眼中,方才接着说道:“飞云门新秀赛禁令,原本就是为保护比赛公平和安全而设。” “来参赛的都是各门各派最优秀的弟子,飞云门绝不能让他们在比赛之时,被心怀不轨之人用旁门左道暗害,以致造成门派和武林的双重损失。” “因而,让三位自废武功不是飞云门的初衷,更不是飞云门的目的,这是为了让江湖武林人才辈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龚闻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无力争取新秀赛前三的门派是绝大多数,带弟子前来历练才是众多门派最大的目的。 龚闻风度翩翩地紧接着说道:“‘消功散’药性温和。服下后十日内,内力每日消减一成,十日后药性自会消散,并无其他不适。” “还请诸位首领引以为戒,此药炼制不易,若非必要,实在是舍不得用在这等惩处之上。” 龚闻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庞炳坤身后的戒律堂弟子上前,将‘消功散’递给他。 龚闻接过‘消功散’,不紧不慢地对何秀丽三人说道:“还请三位当众服下‘消功散’给诸位首领一个交代。” 龚闻的眼睛扫过何秀丽,直接点名道:“何掌门意下如何?” 何秀丽涨红了脸庞。 她为了逃避服下‘消功散’,先是逼迫骆和锦,继而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席映月,如今听见了这‘消功散’的种种好处已然动心,龚闻这般问来,岂不是要让她在众人面前自打耳光颜面无存? 可是‘消功散’从未在新秀赛上出现过,她极为肯定这等奇药,错过了便便再也无法挽回。她心中天人交战,反复衡量,到底是成就先天的诱惑占据了上风。 她娇声笑了起来:“身为青衣门掌门,没有传位之前,理当受罚!” 说罢,她第一个走上前去,从龚闻手中捏起一枚‘消功散’,笑眯眯地当众服用了下去。 在场之人都是各门各派的掌门和长老,都是见惯世面之人。见何秀丽这般出尔反尔反复无常,都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先前对何秀丽抱有同情心之人,对她的印象也彻底改观。 何秀丽输人不输阵,她服下‘消功散’之后还有话说:“我何秀丽行的正坐得端。先前不过是不明白‘消功散’的功效,如今知晓这是天下奇药,自然要以身相试。才对得起门派,对得起青衣门的祖师爷。” “何某武功消退之时,还请各位不要乘人之危,趁机对何某不利,暗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坏了江湖规矩。”人 群微微骚动起来,众人无声地用眼光指控何秀丽的无耻无赖,都愿意再跟这么个没有底线的女子争辩。 顾国胜不耐烦起来,他心中极其不满,原本他只要服下了‘消功散’,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祸害江湖。 龚闻的一番话,倒给‘消功散’留出了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于他就是彻底的多余,他可不耐烦花精神去重新修炼武功。 第三十六章 示警 可就算多了这个不如意,顾国胜还是走上前去,主动把手伸了出去,用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从龚闻掌中捏起一枚‘消功散’,当众送进口中。 ‘消功散’入口即化,味道居然很是不错?!顾国胜心中晒然一笑,可惜他没能出身飞云门,一个能将‘消功散’做成这等味道的门派,甚是合他心意! 他对飞云门的敬仰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在飞扬跋扈,危害江湖若干年后,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飞云门,重新修习武功,这是后话。 吕松霖紧跟在顾国胜的身后,也主动拿取了‘消功散’服下。两三息之后,他的脸色一变。飞云门的奇药果真厉害,就这三两息的功夫,他浑身凉意渐起,一身内力不受控制地松动起来。 一场争执被龚闻几句话消弭于无形,龚闻笑着邀请道:“此次连同玄青门在内,共有四个门派弟子犯禁,按理这四个门派都要被取消参加新秀赛的资格,即刻驱逐出飞云门。” “不过,先前龚某既已应承何掌门要略尽地主之谊,替何掌门张罗青衣门掌门继位事宜。还请四派首领带着门中弟子稍候几日,待青衣门新掌门席映月继位之后方才离山,也好做个见证。” 对龚闻的安排,何秀丽自然无话可说。好在她放弃了掌门之位,依然能顺理成章做个太上掌门,她掌握住了门中权柄,多一个傀儡掌门,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陈柏宇、吕松霖和顾国胜自然不会拒绝龚闻的邀请,先后点头答应下来。 见四个门派欣然受邀,龚闻还有话说:“先前庞堂主说有要事相告,刚才说过了两件,还请庞堂主将后面的事情,也一并跟大家说一说。” 庞炳坤骤然间出手如电,逐一点向顾国胜等三人的气海穴。三人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庞炳坤已然得手。 庞炳坤一击得手后,方才扫视三人,寒声警告道:“我在你等气海留下一道真气,十日内若是胡乱服用解药,妄图解除‘消功散’药力,必会爆体而亡。十日之后内功散尽,气海穴中的真气自会消散,你等好自为之。” 庞炳坤不愧为飞云门戒律堂堂主,行使起惩罚来一丝不苟,一点空子也不给受罚之人留下。 三人武功都不如他,根本无法避开他的指尖。 何秀丽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消功散’的药力已经开始在她体内发作,辛苦修炼的内力正在一刻不停的消散,她到底识相地没敢在众人面前再多说什么。 庞炳坤看着何秀丽淡淡地说道:“好叫何掌门知晓,女子服下‘消功散’,想要再次修习武功比男子难过十倍,何掌门七巧九转心肠,要早日打算了。” 他这句话一出,何秀丽的脸色巨变! 庞炳坤点到即止,不再理会何秀丽,他转身对众人淡定地说道:“其三,飞云门接到线报,‘噬人散’重现江湖,飞云门自今日起内外戒严进行彻查。” “事关江湖安危,还请大家约束弟子,配合飞云门检查住所和随身物事,清洗嫌疑。” “其四,飞云门掌门令:新秀赛延后三日举行。” 说罢,庞炳坤不管众人的反应,跟龚闻拱手告别,径直带着戒律堂弟子的离去。 龚闻看着面前炸开锅一般的众位首领,微微笑了起来。和‘噬人散’相比,新秀赛也好,‘消功散’也罢,就连何秀丽跳梁小丑一般的演戏,都算不得什么。 江湖风声渐起,眼前这些人有多少人能逃过一劫,真要看他们的运气。 陈柏宇、百里文华和霍金霞重获自由,陈柏宇铁青着脸,急冲冲走向了无影门长老苏明达,低声说过几句话后,不管不顾地拉着苏明达一同走向了神行宗长老程诚。 霍金霞迎向慢吞吞向她踱步过去的霍青云,两个一起向人群后退后了几步,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百里文华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众人被‘噬人散’的消息惊骇得不知所措。 他嘲讽地低声笑了起来,从飞松峰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噬人散’炼制极为艰难,玄青门弟子想要留在飞松峰害人也绝非易事。这其中除了飞云门内斗之外,不做它想。 眼见众人因新秀赛的彩头勾心斗角,乱斗不已,‘噬人散’的风波又劈头盖脸扑面而来,也不知两派清剿令重出江湖后,在场之人能幸免几人! 百里文华心中萧瑟,对前景极其悲观的预料,让他兴起了退出江湖安心修炼武功的念头。可他身在飞云门,正处在暴风雨的中心,哪里还有什么后退的余地。 他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跟陈柏宇和霍金霞讲明‘万艳同欢’便是‘噬人散’。他们早晚会知晓真相,江湖风波已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百里家族自保方为上策。 金燕子一路疾行,在飞寰殿前截住了罗润清。将罗润清拉到一旁,将安馨的呓语一字不漏地说给了罗润清听。 罗润清听完镇定地对金燕子吩咐道:“这事就交给我,你且放心回去便是,我总不会让掌门吃了亏去。” 皮秋阳见到金燕子,从飞寰殿门口的飞船上探出身子来,远远地招呼了一声,“金长老,你难得来一趟,不若也去趟飞龙峰,一起听听好消息。” 金燕子对她挥了挥手手,提高声音邀请道:“不去了,等你回来,来清风居热闹热闹。” 皮秋阳也挥了挥手,大声地答应:“好,一定去。” 冯铿紧盯着金燕子和罗润清的神色细看,没有看出与平日有半分不同。 他向夏放和耿志坚丢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风。飞松峰毕竟是嫡支嫡系的地盘,罗润清师兄弟就算有再大的能耐,到了飞松峰,有祖训压在头上,他们又能奈嫡支嫡系何? 罗润清施施然上了飞船,印存志兄弟俩见人已到齐,一起打出繁复的手势,飞船徐徐升空,眨眼间便消失在金燕子眼前。 金燕子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以众人的脚程从飞寰殿去飞松峰不过半个时辰,走密道更快,半刻钟就能赶到,何止于要用到飞船这等神器? 金燕子的眼光深沉了下去,飞松峰必然有大事发生。 可惜她一时被罗润清平静的神情蒙了过去,不假思索便拒绝了皮秋阳的邀请,她真该跟过去看看!金燕子努力镇定心神,仔细回想飞船中都有哪些人? 片刻之后,她放松神情,天底下能有几人能敌过大师兄和掌门联手?就算她没能看清都有哪些人,就算是长老堂全体出动,也该相信掌门和大师兄定然能全身而退。 这里毕竟是飞云门,自家的地盘上,大师兄又有了警惕,哪里还能出得了幺蛾子? 金燕子抛开胡思乱想,悠哉游哉地甩着手,往清风居走去。 第五十七章 清醒 高天早知他们三人必不会甘心,没有见到袁飞宇八人之前,依旧还会心存侥幸,他伸手从荷包中掏出‘震天印’,放在面前的书桌上,双手翻飞打出极其繁复的手势,‘震天印’飞上半空中,淡黑『色』的光芒闪烁过后,袁飞宇等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冯铿、夏放、耿志坚三人,几乎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飞龙峰八大先天高手,这是都死于高天之手了?! 他们三人是心急如焚,眼神错『乱』!反倒是各位长老和沈家、司徒家诸人都看清楚了,袁飞龙等六人不过是重伤昏『迷』了过去,只有冯笑笑和耿青阳重伤不治,已然死去多时。 人群中司徒有志和司徒有信再次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幸亏他们立身端正,没有和四姓之人同流合污,总算逃过了一劫! 他们不着痕迹地盯着高天手中的小印,是那个小印助高天收复了飞龙峰的八大先天高手?没想到高天手中还有如此这般的大杀器,早就不声不响地剪除了飞龙峰的羽翼。 刚才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高天想要诱出袁庆和袁朗,收拾四姓人家,顺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选边站队,长老堂的长老们待在那艘飞船上,就是要他们的见证飞龙峰覆灭的这一刻,高天绝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两人一相通这个关节,后背上不禁都冷汗淋漓,刚才他们若是一个不慎,他们的下场只怕就会跟这八个人一样了。一想到这个,两人心中对失去嫡支嫡系身份的不满『荡』然无存,如今,只要高天肯让他们在长老堂安稳平安地做个长老,对他们而言也就知足了。 罗润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飞龙峰大势已去大事已了,剩下的那些个余孽,慢慢清扫便是,新一代弟子正缺少历练,正好拿这事练练手! 他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辛茂、全浩和卞怀民的神『色』,安馨真是神了,做个噩梦发个呓语都能把冯铿、夏放和耿志坚揪出来!袁胜多半也脱不了干系,看来辛茂、司徒有恨甚至全浩、卞怀民也未必没有嫌疑!妙仪和安馨遭受了如此大罪,说不得他要为小辈们捞点好处回去才是。 辛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冯铿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反口把他攀咬出来,他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掌门算无遗策,兵不血刃收拾了飞龙峰一众人等,飞云门必将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或许有生之年,他也能有机会见到飞云门重返仙途! 长老堂其他长老也抱有与辛茂相似的想法,飞龙峰事了,他们必然能够分润被飞龙峰占据的庞大的利益,至少帮助提升武功的『药』丸,不会再像先前般千金难求,他们和门下弟子的武功提升指日可待! 一想起武功能更进一步,长老们简直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恨不得立即就能拿到‘天灵丹’,就地闭关练功!只有全浩和卞怀民两人在兴奋高兴之余,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生害怕乐极生悲,一个不小心被小女儿拖累牵连。 袁飞宇于昏『迷』中慢慢地缓过一口气,逐渐苏醒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势一直不曾处理,离开了高天手中的‘震天印’,有了发作起来趋势,简直苦不堪言! 耿志坚见他苏醒过来,差点哽咽出声,平日里,袁飞宇对他最是关照,他不想看着袁飞宇死在他面前。 袁飞宇抚着左肩翻身仰躺,『迷』惘的眼神逐渐清明,半空中的始祖法旨上,每一字每一句话都刺入他的眼中,轰然鸣响着刻进他的心神,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此死去! 一局反败为胜的绝妙好棋被他毁于一旦,若非他非要在口舌上和高天争个高下,若非他非要让高天临死前在气势上彻底输给他,又怎么会激怒了先祖,让始祖颁布下如此法旨,让高天重新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袁飞宇悔恨无比地闭上了眼睛!他对不起飞龙峰所有人,他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厚望!只可惜他还不想死!不能死!他还不想认输,只要他能活着,他总会有办法找到机会,将今日失去的一切再重新拿回来! 袁飞宇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用右手勉强支撑起身子,匍匐着跪倒在高天面前,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低声向高天恳求道:“掌门,我愿用飞龙峰历代长老……毕生收藏的所有……宝藏,换取……换取飞龙峰……所有人的『性』命……甘愿终生服苦役……” 袁飞宇话没说完,便毒发昏『迷』了过去。 安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室内,一灯如豆,床前脚踏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安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闻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听着夜风穿过窗棂,送来一如往常的虫鸣声,真想仰天长笑三声:我安馨活着回来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她长长地睡了一觉,一个梦也没有做,踏踏实实的一觉醒来,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连武功好似也有突破的迹象? 安馨忍不住喜上眉梢,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探查体内的情形:真气缓慢地运行一个周天,并无阻滞;体内春『药』的『药』力几近消散,并无不适;丹田内的内力真的略有增长,哈哈,第五层功法的屏障真的松动了起来! 她有多长时间停留在第五层功法的瓶颈上寸步难行了?半年,一年,一年半,还是两年?人人都说她是习武的天才,可是她被困在飞鸿功法第四层上,太久没有体会过突破瓶颈,武功升级的喜悦了。 安馨无声地笑了起来,定然是罗师伯在解毒之时,趁机给她服下了增长功力的补『药』,让她因祸得福!没有什么比活了下来,武功还能有所增长,更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在飞松峰遇险那一刻,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间的可怕:江湖凶险,武功稍有不济,分分钟要人命!吃过了这一次亏,她要尽快冲击飞鸿功法第五层,要过了这个关键的门槛,才算真正拥有了自保之力。 安馨的眼睫微微颤动,努力回想梦境中,‘她’是怎样突破第五层功法?片刻后,她颓然放弃,‘她’沉浸于报仇之中,对武功并不上心,无法为她提供借鉴! 安馨轻声叹息,‘她’的武功最后停留在飞鸿功法第五层,九层功法不过刚刚修炼过半,在江湖上勉强能算作高手,武功一途''她''能知道多少? 围绕在辛啸天身旁的莺莺燕燕,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连辛啸天也多次提醒过她好好习武!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肯发愤图强,努力成为一流高手,傲视群雌? 第五十八章 梦魇成真 只可惜梦魇终究也还是梦,并没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让她知晓缘由。 安馨果断地丢开提升武功的念想,转而细细回想天松峰的经历,这次遇险算得上是梦魇成真,彻底地颠覆了她先前的认知与轻慢,有了她的介入,现实变得和梦境大相径庭。 在‘她’的噩梦中,高妙仪被张梓峰逞凶得逞,缓过劲来后,先杀了张梓峰而后自戕身亡!高天赶到飞松峰时,见高妙仪已然身亡,他当场暴怒,先将飞松峰的一众守卫杀了个一干二净,再将玄青门的其他人全数费去武功,赶出了飞云门。 接着……接着是飞云门迫不及待全派出动,对外满江湖清剿‘噬人散’,清缴春『药』媚『药』;对内施用霹雳手段清算相关人等,飞云门内外受此事牵连之人不知凡几,整个江湖被闹腾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半年后,高天发疯从飞寰殿外的悬崖上跳了下去。金燕子多撑了半年,倒在‘她’的怀中吐血而亡。‘她’执意留在飞云门给金燕子守孝,听闻了三师伯遇难的消息,目睹了大师伯被丹炉炸得面目全非,金燕子一脉四个位高权重的师兄妹全军覆没,没有一个得到了善终。 罗英英和罗志尚跟人争执,受了欺负,‘她’一时激愤仗剑杀人,辛啸天跪地恳求飞云门新任掌门辛茂为安馨求情。 三日三夜之后,辛茂剥夺她飞云门弟子的身份,将她逐出飞云门。她为报答辛啸天的救命之恩,不得不跟着他去了卫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正是因着噩梦的起源,都是从飞松峰高妙仪被辱开始,她才会一听见高妙仪去了飞松峰,一听见正好是高妙仪母亲的忌日,又恰好是新秀赛开赛之日,方才感到了大事不妙! 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她不能够视而不见!高妙仪若是真的被迫受辱,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先杀了张梓峰,再『自杀』赎罪!对高妙仪而言,她死后,她爹只手遮天将飞松峰的丑事压下来,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死了,她爹再也不用守着她,她爹还年轻,大有机会娶妻生子,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高妙仪一直以为,是她拖累了她爹! 安馨深深庆幸,幸亏她及时赶到,救下了高妙仪,也幸亏掌门师伯及时赶来救下了她和高妙仪,妙仪不曾受辱,掌门师伯定然不会发疯,以罗润清和高天的精明,定然能够静下心来给她们报仇,‘她’的经历很可能会被彻底改变,她的一众师伯和师父就能够安然逃过劫数! 安馨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不,她还不能这么肯定,也不能这么放心,有人胆敢在飞松峰设计高妙仪,随便想想都知道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辛啸天的师父辛茂可还等着要高天让出掌门之位呢? 还有辛茂当上掌门后倚重全浩、卞怀民、袁胜等人,这些人全都还隐藏在暗中,大师伯和掌门师伯全然没有防范! 还有师父的病,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师父早逝!若不是金燕子毫不犹豫救下她,哪里会有她的两世为人?师父长久地服用罗润清的『药』,已经有了耐『药』『性』,还得想办法去趟天鹰宗求『药』,天鹰宗的炼『药』堂和飞云门的炼『药』堂齐名,她或许能从那里找到惊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安馨思绪越飞越远越想越多,倘若是这次救下高妙仪要算作梦魇成真,验证了‘她’的噩梦确有其事,那她给生身爹娘和三个哥哥报仇的事情,就定要早做打算,坚决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那些有用的人,有用的东西,一定要抢先收拢起来,不能落入旁人的手中,她手上没有银两,能用的人手也没有几个…… 安国公府也要好好护着,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亲人,再来个满门抄斩……还有‘她’那个薄情寡义的未婚夫,她坚决不能跟他订婚……天胜境的亲人誓死护卫‘她’,她也要想方设法护住他们…… 安馨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对''她''的经历如此上心!她被千头万绪的打算,搅扰得昏昏欲睡,终于又沉沉睡了过去。 她并不担心高妙仪,她既然能醒过来,师姐也该没事才对,至于飞松峰事态的后继发展,掌门师伯既然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们,又岂会让她们吃了亏去。 睡在脚踏板上的香莲安静地听着安馨重新深长起来的呼吸,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轻手轻脚地探起身,伸手拉开纱帘向内看了看,见安馨睡得香甜,随即又静悄悄地躺了回去。 罗堂主和秋长老一再叮嘱过她:万一姑娘半夜醒来,没有出声叫人,切切不能打扰她!果然,姑娘又睡过去了,真是满天神佛保佑,保佑姑娘一夜好睡。 安馨再次醒来,天已过午,时辰已近申时。 香莲听见动静,隐约中看尽安馨已经坐起身来,便快步进来撩开纱帘,笑着说道:“姑娘醒了,饿坏了?先喝过一盏羊『奶』再洗漱。”安馨点了点头,她起身漱口喝完羊『奶』,先去了洗漱间。 清风居北面有一眼温泉,水质极佳,水量也足,疗伤极好。门中花了大功夫,将温泉引入清风居四个院子中,疗伤洗浴起来都极为方便。金燕子之所以选中了清风居,也正是因着这眼温泉对她疗伤有益。 西院的温泉浴池修得很是精致,半月形状的浴池依着山势,一头是进水口,一头是出水口,出水口的位置,特意用白玉石修建了一个斜缓的小坡道,方便人半躺着靠在上面清洗头发。 安馨脱下衣裳,泡进温暖的浴池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香莲跟过来替安馨清洗长发,安馨靠在池边让香莲拆散头发,眯着眼睛舒服地问道:“香莲,我昏睡了多久了?师父和妙仪可好?外面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香莲轻缓地给安馨按摩着头皮,笑着低声回答道:“姑娘睡了十五个时辰,师太甚好,今日还早起练了一趟剑法。” “真的?”安馨一下子睁开眼睛,定然是真的,香莲哪里会骗她。她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师父这是大好了,这三个月来,她守着师父忧心忡忡,就怕师父有个三长两短,如今师父能起身练剑了,真是太好了! 香莲也跟着笑了起来:“千真万确!木樨还跟我玩笑呢,说什么师太一见你和二姑娘生病了,她就不『药』而治了!师太这是担心姑娘和二姑娘,硬撑着让自己先好起来呢。” 安馨点点头,定然是这样!就算师父是硬撑着起了身,大师伯也有该有办法,让师父趁机真正地好起来。 第六十章 师徒 最让安馨惊讶的是,她和妙仪中的居然真的是‘噬人散’!这又是有一件证明‘她’梦魇真实『性』的重要证据。很容易让人预见的是:二十年前让江湖闻风丧胆的‘噬人散’死灰复燃重现江湖,江湖必将会有一场大『乱』! 安馨一边沉默地用膳,一边任由心思飘远。短短的十几个时辰,‘她’的梦魇中与飞云门相关的所有事情,被彻底地改变了走向!掌门师伯动作之快,手段之强,让她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高天执掌着飞云门,他是飞云门的掌门,不管是雷霆雨『露』,他都会极大地影响飞云门未来的走向。 这让安馨高兴之余又有点不寒而栗,她会不会做错了? 她救下了高妙仪,或许也救下了和清风居有关的所有人,可她这蝴蝶微微扇动的翅膀,带来的影响也实在太大了,她若早知道会这样……不,她若早知道会这样,她还是会选择救下高妙仪。 他们是她在这个世间比亲人更亲的亲人,没有金燕子,没有清风居就没有她,就算未来会因此而格外艰难,甚至有可能会报应到她的身上,让她魂飞魄散不得善终,她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安馨用过了膳,先去东院探望高妙仪。 高妙仪依然面『色』『潮』红昏睡不醒,紧皱着眉头睡不安枕,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境况明显比她严重多了,安馨瞧着木樨给高妙仪服过了『药』,又亲自给高妙仪换过了湿透的衣裳,方才前往主院去见师父。 清风居的主院是个三进的院落。 房舍修建的高大疏朗,一进和二进之间的庭院异常宽阔,初秋的阳光洒在庭院中,院子中央的温泉水池波光粼粼,池内异种金莲正在凌波盛放,阵阵异香弥漫在院内,安馨深深呼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香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还能再次见到师父,这感觉简直如同重生再造! 水池中央有一座精巧的水榭,四面有小桥连接抄手围廊,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架蔷薇花藤,枝繁叶茂铺满屋顶,正房前的廊下左侧有一架碗口粗的金银花藤,金银花正在盛放,阳光穿过一簇簇白『色』、金『色』的花朵,调皮地在地下画出深深浅浅的阴影,随风飘来一股股的清香。安馨喜欢师父的居所,这里四季不断的清香,可以让她忘忧。 金燕子气『色』不错,正坐在廊下等着她。远远地见着安馨进了院子,缓缓地从摇椅中坐起了身来。 安馨高兴地抬眼看向她的美人师父,金燕子身穿一袭深紫『色』的天蚕丝长裙,裙边上绣着深紫、浅紫『色』的丁香花,手中捏着一把美人团扇,半遮着一张雪白的面孔,半倚在阔大的摇椅中,一上一下慢慢地轻摇着,慵懒的像一只餍足的猎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安馨轻巧地穿过擦洗得发亮的抄手游廊,无声地跑向金燕子,在距离金燕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伏身跪拜了下去,朗声请安道:“徒儿拜见师父!徒儿私自去了飞松峰,闯下了祸事,还请师父责罚。” 金燕子慢吞吞地停住摇椅,上下打量了安馨一眼,见她气『色』确实还不错,便重新靠回了摇椅中,慢悠悠地说道:“罢了!看在你救了妙仪,功过两相抵消的份上,为师不追究你的莽撞专断了,起来。” 安馨笑眯眯地扬起笑脸,她也不站起身来,直接在地板上跪行了几步,孺慕地将身体依偎在金燕子的腿上,径直伸出右手往金燕子的左手腕探去。 金燕子左手手腕一翻,两根指头轻弹在安馨的额头上,好笑地轻声责备道:“一回来就想要跟我淘气!你这一觉睡醒来,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安馨一边不甘心伸出左手再此探向金燕子右手手腕,一边低声回答道:“师父,我身体没什么异样,就是觉着好似要突破第五层功法了,大师伯是不是给我服用了增长功力的『药』丸?” 金燕子美目微微一亮,她右掌一翻,手中的团扇轻轻拍开安馨不安份的手指,轻笑着教训道:“你就算是突破了第五层功法,也没有本事能替我把脉!待你飞鸿剑法练到了第九层,医术能和你大师伯比肩了,到时候再说。” 安馨两次试探都没能得手,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她自幼便知金燕子身体内有暗疾,这次师父病了三个月,眼见着今日能起身来屋外休憩,心里一高兴就想要试试给师父把脉,却一如既往地被金燕子嫌弃了。 安馨噘嘴的小模样,让金燕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个徒弟在旁人面前最喜欢装成小大人,一本正经地不苟言笑,到了她的面前,却总是一副小女儿样地喜欢撒娇,喜怒哀乐都喜欢挂在脸上。 她伸手搂过安馨,一『摸』到安馨瘦削的身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金燕子低声叮嘱道:“是你掌门师伯担心你和妙仪,情急之下给你们服下了‘飞灵丹’,『药』效虽不及‘天灵丹’三成,于你们两人却是既能护住心脉,又能增强武功的最好补『药』,你大师伯自然不肯错过这等良机,借解毒之机,趁机将‘飞灵丹’『药』效提升至极致,若你能再多睡几个时辰,说不定已然越过了第五层功法的门槛。” 金燕子用手中的美人扇轻轻地拍了拍安馨的小脑袋,极其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儿,连现成的便宜都占不到几分,白白浪费了你两个师伯的一番心血!” 安馨顺势将头伏在金燕子的膝盖上,低声嘟囔着勉强替自己分辨道:“我哪里晓得有这样的好处?我就是担心师父,担心妙仪和掌门师伯才会着急醒来,师父要是嫌弃,要不,我这会儿就趴在这里再多睡会儿。” 金燕子心中一软,好笑地伸手拎起安馨的耳朵,板起面孔装作不满地责备道:“你这会儿再睡没用了!这几日,你在西院好好练武,武功没有突破之前,哪里也不能去,一定要把这次的损失给找补回来。” 安馨一把抱住金燕子的腰身,不依不饶地请求道:“师父,我都听说了,昨日始祖钧令,下令收缴飞龙峰特权,清缴其占有,往后‘飞灵丹’和‘天灵丹’定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难得?师父若是着急徒儿的武功停滞不前,要不,我们请掌门师伯和大师伯网开一面,先给清风居来两瓶‘飞灵丹’试试『药』效?待我们几个把『药』效试出来了,再给其他人施用也不迟。” 第六十一章 机策 金燕子闻言骇笑了起来,她松开安馨的耳朵,伸手轻轻地点在安馨的额头上,低声警告道:“你可别傻乎乎地以为飞龙峰没了,清风居你们几个也能把‘飞灵丹’、‘天灵丹’当糖豆吃了!没门,连窗户也没有!飞龙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吃丹一点好处也没有!有我在,你们几个小的,什么丹都吃不着!你好好练功!这几日,小四和小五就跟着你练武了,他们俩若是跟你说起门中之事,你只许听不许跟他们出主意,那是他们的功课!你的功课除了练功,还有这个!” 金燕子越说声音越大,安馨看着师父精神抖擞的样子,开心地主动转头送上自己的耳朵,金燕子教训她的时候,最喜欢拧着她软软的耳朵了,仿佛只有拧住她的耳朵了,她才能记住她说的话一般。 金燕子眼见着安馨乖巧地把自己的耳朵送了上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安馨小时候最喜欢走神,只有被人拧着耳朵了,她才能将她这个师父的话听进心里去,说来也是奇了,安馨只要把话听进了心里,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金燕子放过送上门来的耳朵,她笑眯眯地从摇椅坐垫底下,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安馨,安馨接过小册子一看,泛黄的封面上写着《千机策》三字,她随手翻开书页,里面当头一句写着:‘千机变,万法从心……’ 安馨脑中突然‘嗡嗡嗡’作响,‘她’的梦魇犹如洪水般劈头盖脸向她涌来,一支利箭对着她的胸口直『射』而来,她吓得尖声惊叫一声,丢开书本,猛地站了起来。 金燕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馨。 安馨一丢开《千机策》,便觉得脑中一空,眼前所有梦境消失不见,她吃惊地轻‘咦’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捡起书本,盯着封面略微静了静,然后再次翻开了封面:‘千机变,万法从心,道从虚无起……’ ‘她’的噩梦没有再出现,安馨稍稍有点遗憾,她还以为她找到了白日清醒之时,重入梦境的法门!她接着看了下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万法相连……’ 金燕子专注地看着安馨的眼睛在书页上浏览而过,她真能读这本书?金燕子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又仔细的留意了片刻,确认无疑之后,极轻声地对着安馨小心求证道:“你能看见里面的字?” 安馨毫不犹豫地点头,“能,文字有点玄妙深奥,师父,这就是我的功课?”安馨随手又翻过了几页。 金燕子眼中爆出一团惊喜,她伸手将安馨拉到近旁,轻柔地说道:“这是门中极为珍贵的典籍,只待有缘人,寻常人看不见其中有字迹。” 安馨楞了一下,她举着书本轻声念到:“道生无常……” 金燕子急声打断她:“不可诵读!” 安馨诧异地停了下来,一双清澄通透的眼睛看向金燕子,眼中装满了满满的疑『惑』,金燕子怜爱地伸手替她将腮边几根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天,极轻声地提醒道:“天机不可泄『露』!” 安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手中薄薄的书页,霎时间变得有点烫手。 金燕子伸手揽过安馨继续叮嘱道:“你别怕,你母亲是天胜境的圣女,你二舅说过她的预测之能十分了得,你大师伯以为你或许有幸能继承你母亲的能力,能读懂这本《千机策》,他果然没有看错!” 金燕子停了停,抬头紧紧地盯住安馨的眼睛,郑重地叮嘱道:“安馨,你记住了,这本册子入你的手,万不可再给旁人观看,你既能看见其中的玄妙,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得泄『露』天机!为师只有你一个弟子,若因此对你有害而无益,我宁可你从来不曾修习它!” 安馨慎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金燕子缓缓抬头看向初秋傍晚的万里晴空,接着说道:“门中传说,这门绝学能未卜先知,预测生死,通晓过去和未来,前辈大能能凭借此术沟通天地,无所不能,成为天地间至尊霸主!你既有缘分与天分,且先自行修习,修行进度不必与我通报,若有任何不适,立即停止修习,不得有误!” 安馨无声地再次点点头,金燕子所说太过让人惊骇,她情不自禁地猜测:这是因为她做了‘她’的噩梦才获得的缘分?还是因为她成为了安馨才夺得的缘分?不论是哪一种缘分都是不容泄『露』的绝密! 这真是想要瞌睡便来了枕头,日后她若是想要向师父示警,岂不是有了现成的理由?!安馨微微舒了一口气,她重新跪坐在金燕子的面前,先将小册子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胸前的暗袋中,再俯身依偎在金燕子的膝头上,闭上眼睛轻声答应道:“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省的轻重。” 金燕子轻摇手中的美人扇,没有做声,她自小养大的徒弟,她当然放心,只是此事太过重要,多少涉及到门派的气运,容不得差错,不得不小心! 她略微沉思了片刻,终于轻声问道:“你昏睡的时候,曾经发过梦魇,提起过要妙仪活着,要掌门活着,要我活着,还要大师伯、二师伯和童堂主都活着,你还记得这些吗?” 安馨长长的眼睫『毛』蝶翼般轻轻扇动了动,梦呓般轻声回答道:“不记得了。” 金燕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在安馨的头上,轻缓地说道:“罢了,你好好歇一歇,用过晚膳再回去。”安馨没有出声回答,她微微挪动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样趴在金燕子的身上小憩起来。 金燕子停止了摇动扇子,也闭上眼睛想起了心事,夕阳穿透金银花的叶子,洒落在师徒两人深深浅浅的紫『色』衣裙上,清风轻拂过两人的头发,吹起丝丝缕缕的发丝,名副其实的一幅绝『色』美人秋睡图,恍似神仙中人午后小憩。 院门口,阿圆迟疑地望向戚妈妈,戚妈妈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咳嗽声,低声说道:“阿圆听话,要等师太和姑娘开口叫人了,你才能进去玩,啊?” 阿圆点点头,“找……二姑娘……玩。”说完,转身便要去往东院跑,戚妈妈赶紧伸手抓住阿圆粗壮的胳膊,连声叮嘱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二姑娘病着呢,阿圆乖,你去找米妈妈去厨房帮忙去。” 阿圆歪着头,斜着眼睛想了想,原地转了两个圈,认准了大厨房的方向,听话地蹦蹦跳跳着跑着走了。 戚妈妈看着她宽厚的背影,温柔得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阿圆虽然智力不及常人一半,对她的话倒是有一句听一句,从来都不曾违拗过,真是个好孩子! 忽然,戚妈妈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快步离开院子门口,估『摸』着金燕子听不见了,方才扶着旁边的矮树,捂着嘴低声呛咳起来。 第六十四章 辛茂的后院 ‘哐当’一声响,辛雨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谷大娘应声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的碎片,怒火涌上心头,大声责骂道:“你闯下了大祸,不知悔改,还敢『乱』发脾气,你是想让你爹用家法处置你?” 面对娘亲的怒火,辛雨扭着身子不服气地叫嚷道:“娘,我都说过了那是冯宝秀陷害我,她才把‘清玉丸’送给我两天,就出了事儿,我怎么知晓她没安好心?我怎么晓得她是飞龙峰出来的余孽?这又不是什么说不清的事情!娘,你让爹去找掌门,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禁我的足?” 谷大娘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点在辛雨的脑门上,恨声地教训道:“你爹的事也是你能管的?你好好待在家里,你爹说过了,待新秀赛结束,自会放你出去。” 辛雨一把抱住谷大娘的手臂,不依不饶得叫喊道:“娘,我就是想要去看新秀赛!娘,你让爹爹去跟掌门解释,不去解释就是我们心虚,我们心虚什么呀?又不是我们的错!” 心虚二字一入耳,怎么听怎么难听! 谷大娘的心中的怒火更盛,该死的辛茂可不就是心虚嘛?为了帮忙青龙派的那个贱人,辛茂做下的蠢事还少吗?一时间,谷大娘气急败坏,伸手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辛雨固执执拗的脸上。 辛雨的叫嚷声骤然停了下来,她捂住脸泫然若泣地望着母亲,不敢置信地问道:“娘,你打我?我若是个儿子,你还会打我吗?” 辛雨的这一声控诉,戳中了谷大娘心中的痛处。 谷大娘看着辛雨酷似自己的眉眼,忍不住又高高地举起手臂,她真想她能是个儿子,可她没那个命,她接连生了三个,个个都是女儿。 三个女儿之后,辛茂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她能有什么办法,他是先天高手,他不想她再生,她哪里还有机会有儿子? 辛雨的这声质问,让刚好走到门外的辛茂心中也极不好受,他也想要有儿子,可他发过誓,此生只有谷大娘一个妻子。 三个女儿个个长得像她,容颜平凡乏味得让人不忍卒睹,他就是他们的亲爹,也提不起兴致来教她们武功。 今日,辛雨的一声质问,反倒激发了辛茂浅薄的父爱,他一瞬间冲动地做下了一个决定:女婿如半子,他没有儿子,这辈子他要给幼女找一个最好的女婿。 这个念头一起,辛茂自觉很对得起屋里的两个女人了。 他轻咳一声,屋子里,谷大娘赶紧收回了高高举起的右手,辛雨的眼泪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 她俩来不及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盏,赶紧各自上下查看身上衣裳、饰物是否干净整齐。 辛茂背着手踱步走进了屋子,横扫了谷大娘和辛雨一眼,不满地开口道:“也不怕被人听见了丢脸!三姐儿不知礼数,有一半是你纵出来的!” 谷大娘平庸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恼,她一声不吭地垂下眼帘,径自站到了一旁。 辛茂见她识相,转头对着低头不语的辛雨说道:“新秀赛结束后,门中会开放飞灵峰给新秀们历练。这几日,你若是能安分禁足好好练功,到时候我就去向掌门求个机会给你,让你跟你四师兄一起去天灵峰历练几日。” 辛雨的脸上爆发出难以相信的喜悦,倒让她看上去有了两分姿『色』,她双腿一并,端正地跪在双亲面前,毫不犹豫地认错道:“爹,我错了!我不该顶撞娘,我一定好生反省,绝不会再出去闯祸,只求爹爹能让我跟四师兄一起去飞灵峰。” 谷大娘脸『色』一亮,也赶紧替辛雨求情道:“夫君,这几日我定然好好盯着三姐儿,一定能让你放心满意了。” 辛茂无声地叹息,他的妻女都算不得是聪明人,一听说可以跟辛啸天一起去飞灵峰历练,都喜笑颜开乐开了花,她们心中的盘算,他不是不晓得,他的眼睛再次扫过辛雨的脸庞,就凭这张脸,哪里能让辛啸天动得了心? 唉,辛茂在心中长叹一声,他满身的嫌疑亟待洗脱,满心的烦闷无处诉说,家中的后院还不得安宁,可他再嫌弃也不得不护着她们,谁让他当初为了活命,娶了她,而错过了她! 霍金霞的明艳的面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算是她也不让他省心,辛茂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为了预防万一,他还得冒险让卓不凡去给景明送个信。 辛茂低头看向辛雨,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这次你若是做不到,我便将你远远地嫁掉,让你再也回不来飞云门。” 辛雨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她爹向来说道做到,她不想要远嫁,她只想跟四师兄在一起。辛雨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定然能够做到!新秀赛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练功了。” 辛茂没再多说,他转头对谷大娘说道:“景明最喜欢你做的菜,这半个月他在事务堂回不来,你让卓不凡给景明送些好吃的过去,别忘了顺道给肖碗平也送些过去。” 谷大娘赶紧答应一声:“是。” 辛茂无心再教导妻女,转身出了门去。 辛雨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远去,起身扑进母亲的怀中,委屈地低声哭泣起来,谷大娘心疼地揽住女儿,轻声地安慰起来。 她的夫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瘦弱小子,他成了飞云门的长老,早已成了她头顶上的天,她除了顺从之外,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 郝连虎被青龙派的弟子抬回了飞来峰北坡丁字七十九号院子。 飞云门戒律堂三十棍子下去,他的屁股上皮开肉绽满,没有了一块好肉,身下的血迹,从院外一直延伸到了屋内,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 霍金霞赶紧支开抬郝连虎回来的霍武勋和卞星旭两人,让他们一人去拿伤『药』拿替换衣物,一人去打水准备清洗伤口。 她俯低身子凑近郝连虎的耳朵,极轻声地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郝连虎重伤之中心中依旧清明,他艰难地断续回答道:“丢失……物件……找寻未果……咎由……自取。”说完这几个字,他再也忍不住,痛得昏『迷』了过去。 霍金霞脸『色』变了变,总算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隔了这么久才把郝连虎松回来,她担心戒律堂会借机再清查出什么来,好在郝连虎是个机灵的,还知晓舍卒保车,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第六十五章 小道消息 霍青云低头查看郝连虎的伤势,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戒律堂下手虽狠,到底还是有些分寸,没有打断郝连虎的筋骨。 休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跟他们启程回霍迪国,日后再好生休养一年半载,便能彻底恢复,于武功修为并无大碍。 青龙门能借此从‘噬人散’的风波中脱身,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霍金霞沉『吟』片刻,侧头低声跟霍青云商议道:“要不要去跟辛茂求点疗伤的『药』?” 霍青云赶紧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保为上,他若是不能自保,日后你也指望不上他。” 霍金霞不满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他冒险帮了我们!若不是他出手,长乐教怎么会……” “噤声!”霍青云低喝一声,冷冷地看了霍金霞一眼。 霍金霞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所谓关心则『乱』,她这是『乱』了方寸了!不行,她必须在离开飞云门之前做点什么,让飞云门『乱』上一『乱』,也好让他趁机脱身…… 霍青云哪里会不明白霍金霞的心思,他低声提醒道:“事关‘噬人散’,你别妄想着胡『乱』出手帮他,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惹祸上身不说,反倒拖累他无法脱身。” 霍金霞的脸『色』一变再变,终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不过是想要除去竞争对手,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噬人散’来搅局。罢了,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情势再做计较。 像郝连虎一般领受了杖刑,被抬回住所的还有卫国百里家族的百里雯,青衣门的席映月、申国长乐教的姜浩和霍迪国『迷』雪宗的伍大伦。 百里雯被送回了飞来峰南坡乙字二十二号院中,她是女子,又是擅自闯入天松峰,差点沾染上‘噬人散’给门派惹祸,百里文华懒怠管他,只下令让百里霏照顾她,再扔了一包金创『药』给前去报信的百里浩,便出门去找人议事去了。 百里雯屁股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百里霏亲自动手给她清理创口,她大刀阔斧地揭开百里雯屁股上一半的亵裤,带起一串串血花,百里雯昏『迷』之中都痛得闷哼起来。 百里奚在门外急声开口:“七姐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九姐。” 百里霏扔下手中带血的亵裤条子,极不高兴地反驳道:“你若心疼,你来弄!她自己犯蠢去闯飞松峰,受罚完全是咎由自取!弄成这个样子还要别人伺候她!还连累我们要跟其他新秀分开,要回来再接受盘查。哼,她若是将‘噬人散’的祸害带进了家族,你和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休想狡辩不知她的去向,若不是你给她打掩护,她还能独自偷跑……” “闭嘴!”不待百里奚开口反驳,百里浩一边厉声呵斥百里霏,一边疾步走向百里雯寝房,他在房门前站定,冰冷地警告百里霏道:“七妹妹这是不想参加新秀赛了?还是觉着九妹妹之前闯下的祸事还不够大,你还要上赶着再添上一笔,真让别人怀疑上我们?” 屋子里,百里霏不满地轻哼一声,手上动作加快,泄愤似的猛地撕扯向百里雯屁股上另一半的亵裤。 一大块血『色』布条粘连着百里雯的皮肤被撕扯了下来,血花四溅中,百里雯被连带着向上弹动了一下,又死鱼般落在了床铺上。 百里浩透过门帘瞧着百里霏蚊帐中隐约的动作,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转头看向百里奚,恨铁不成钢地喝骂道:“九妹妹如今这般,不正是你袒护出来的结果?先前你的脑子去哪儿了?这会儿来心疼,你不觉得太晚了?” 百里奚悔恨地低了头,他若是早知晓是这个结果,又怎会让九姐去飞松峰寻什么物件?! 百里浩见百里奚知错,将金创『药』一股脑地扔向百里奚怀里,犹自不解气地骂道:“别说六哥没有警告过你们,‘噬人散’风声鹤唳,若是你们被人拿住话柄脱不了身,家族中谁也不会冒险去救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百里奚无措地抱着一堆伤『药』,眼睛暗沉了下去,倒是百里霏把百里浩的警听了进去,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动作又加重的三分。 百里奚撩开门帘,一瞬不瞬地看着百里霏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怀中的『药』瓶,孤单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无尽的肃杀来。 陈柏宇被无影门弟子程和安、神行宗弟子贺宇轩左右架着,送进了飞来峰东坡甲字六号院,陈子骁带着雷炎和齐昊出来接着陈柏宇,一面客气地跟程和安、贺宇轩道谢,一面让其他两人将陈柏宇扶进屋子。 程和安和贺宇轩没有急着离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相互推辞示意了一番,程和安方才上前一步低声对陈子骁说道:“今日得到个小道消息,飞云门将在新秀赛后开放天灵峰给新秀们历练,陈长老这也是高兴了,才会多喝了几杯。” 陈子骁左右转动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挑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我三堂叔为何会如此高兴?” 程和安将声音压得更低:“据说飞灵峰中有飞灵果和无忧花,有了这两味『药』,能炼制出‘消功散’的解『药』……”程和安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 陈子骁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谢过两人,站在院门口送走两人,待两人走远又多站了一会儿,才看向院门背后的阴影处。 暗影中陈子雄的身影显『露』了出来,短短的两日中,陈子雄整个人沉郁凶狠了下去,他缓缓地收回手中的匕首,极其阴郁地问道:“四哥,他们说的可会是真的?” 陈子骁肯定地点点头,程和安当着贺宇轩的面说起此事,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 玄青门已经被剔除出新秀赛,他们两派不必向他们示好,定然是所有门派都能派人去飞灵峰历练,他们才会顺道买个好给他们。 “莫非是三堂叔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不成?”陈子雄拉长了脸推测道:“今早三堂叔出门之时,还说去要找无影门和神行宗算账,如今反倒……” 陈子骁心思急转,暗叫一声不好:三堂叔多半是答应了和无影门和神行宗,一起联手去飞灵峰找寻飞灵果和无忧花…… 陈子骁的眼睛落在陈子雄精瘦的身体上:八弟认定了无影门和神行宗联手陷害张师弟,害他无法参加新秀赛,他若有机会去天灵峰,只怕会趁机报复…… 陈子骁的头骤然痛了起来,耳边隐隐传来陈柏宇酒醉后的大呼小叫声,忽然间也变得极其刺耳起来。 第六十八章 可疑 姜浩被人陷害之后,始终憋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撑过了飞云门的五十杖的惩罚,一直到此刻,他浑身直冒冷汗却咬紧牙关,一心想要让长辈们为他洗清冤屈。 长乐教长老吕松霖、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连同明光堂长老赵君毅四人在姜浩的面前坐定,长乐教长老吕松霖率先开口问道:“你身上的暗器有什么特别之处?” 短短一日功夫,吕松霖好似老了十岁,‘消功散’让他时刻感受到内力的流逝,清查陷害姜浩之人一无所获,也让他心力交瘁。 姜浩嘶哑着声音,垂下眼帘黯然回答:“那两枚八棱角精钢暗器,是我爹刚给我的生辰礼物,做工极其精巧,其中七个棱角上都有我爹刻下的北斗七星图,肉眼难得看见,飞云门将暗器收走了,若是能查清那暗器上有没有印记,就能知晓是否被人暗中偷换过。还有,两枚暗器事先都在事务堂过了明路,我日日拿在手中把玩,师兄弟们都曾见过,绝对不曾煨过毒。” 姜浩说得很细,他在这两日中,也曾翻来覆去地想过,是谁会有机会在他最宝贝的暗器上下毒,下的还是长乐教独门毒『药』‘三步倒’,下毒之人不但想让长乐教无法参加新秀赛,还想要置他于死地! 暗中偷换暗器和当场给暗器煨毒后,再放回他身上陷害他,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弄清楚了这一点,就能知道陷害他的人实力如何。 他是申国皇家供奉姜健的幼子,姜健身为先天高手,仇家必然少不了,或许是父亲的仇家趁机将仇怨报复在他身上也说不定。 他抬起头,阴沉地看向吕松霖道:“吕师伯,我仔细地回想过了,身边亲近之人不会陷害我,卫国和霍迪国的弟子,我也小心提防不曾与他们有多少交际,剩下的飞云门、天鹰宗和暗黑森林的弟子,更不会想要陷我与死地?我又不会参加比赛,不会是他们的威胁,以前飞云门也没有检查过陪同参赛弟子随身武器的先例。” 姜浩说得很明白,谁能提前知道飞云门会检查其他人? 这事确实蹊跷,看上去更像是姜家的敌人,想要趁机暗害他,借机陷害长乐教。 而姜家的敌人,在场的其他三派比其他的所有江湖门派都更有嫌疑。 按照这个思路追查下去,只怕新秀赛还没有结束,他们的四派的联盟就要分崩离析。 这愈发让他们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下手之人,不仅是要让长乐教无法参赛,更想要趁机瓦解申国四大门派的联手。 如此一来,反倒卫国和霍迪国江湖门派的嫌疑骤然上升。 特别是霍迪国青龙派、碧云宫、别水阁和黑山派的四派联盟的嫌疑骤然增加。 他们四派就算是联手,争夺前三的名次的希望也甚是渺茫,不将其他门派拉下马,真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特别对上申国他们这个四派联盟之时,更是半分胜算也没有。 一想到这个,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不过,飞云门可不是只凭推理就能给人定罪的地方,他们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就算明白地知晓霍迪国的四派会起心陷害,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等出了飞云门再做计较。 吕松霖到底不甘心,他沉着脸提醒道:“姜浩,你可别忘了,还有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经常与你们打交道。” 姜浩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师伯的意思是,有人借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之手,陷害于我?”也怪不得他会吃惊,飞云门门规极严,事务堂的弟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和驱使的? 他清楚地记得前日就寝前,方才小心地将暗器收入胸前内衣暗袋,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想算要陷害他,莫非真是在他熟睡的几个时辰内,有人掉了包?或者是有人趁机给暗器煨上了毒?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姜浩和其他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长乐教一行六人,连同长老吕松霖一共七人,一同住在这不算大的院子里,对方要有何等身手,方能在他们七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得手?若对方是想要他们的『性』命,那又当如何? 在座众人显然也想到了此等关节,脸『色』俱都变得难看起来。 明光堂长老赵君毅沉声说道:“也不能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既然想不到其他人的嫌疑,你先仔细想想,与你接触的事务堂弟子中,谁有可能会借机下手?” 姜浩低下头思量起来,一时间他真还想不起来,谁有对他下手的嫌疑。 倒是进来给四人送茶水的葛小丹,闻言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好似对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敢置信一般。 无极门长老江保平没有错过他的异样,低声开口询问道:“葛小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葛小丹皱起了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晚辈想起我们来飞云门的那一日,姜师兄在事务堂报备那两枚暗器之时,我就在他身旁,我曾亲眼见到那管事身后的女弟子,流『露』出些许垂涎之『色』。可是如今想来,我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是觊觎姜师兄手中的那两枚暗器。” 他说的如此不确定,倒让屋里众人都失望了起来,江保平不以为意地多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女弟子是谁吗?” 葛小丹眨了眨眼睛,无赖地直接承认道:“记得,那女弟子生得颇为美貌,晚辈后来特意找人打听过,她是飞云门事务堂管事景明的未婚妻肖婉平,据说他们俩上个月刚刚订了婚。” 葛小丹是长乐教皇家供奉葛天普的嫡孙,因着先天高手葛天普的宠爱,又长得一表人才,于女『色』上最是荤素不忌,身在飞云门也敢去打听一个美貌女弟子,这胆子实在是…… 吕松霖忧心忡忡地看着葛小丹,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敲打一下他,他若是在飞云门惹出祸事来,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开口说话,奎山派长老沈成功略微迟疑地问道:“那景明是不是飞云门长老辛茂的弟子?” 葛小丹再次肯定地回答道:“是。” 这一次,在座四人都想起景明的样貌来了,辛茂的二徒弟景明确实身材魁梧,样貌俊美,他的未婚妻究竟是垂涎他的美『色』,还是垂涎姜浩手上的两枚暗器,确实不太好确认。 四个长老相互交换了下眼光,吕松霖郑重地叮嘱葛小丹道:“你既不确定有没有看错,就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此事了,免得惹来无谓的口角纷争。你且记住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葛小丹受教,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吕松霖转而继续问姜浩道:“姜浩,你还能想起什么可疑之处么?” 第七十二章 阿圆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然撞开,骆和锦警觉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她虽失去了武功,但习武之人的警醒依然还在,她瞪大眼睛看向门边胖大的身体。 阿圆左右转动着身子,又左瞄右瞄了好一阵,‘咚咚咚’几步跨到床边,‘呼’一声捞开蚊帐,圆圆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又往前凑了凑,斜着眼终于看清楚了坐在床上的骆和锦,咧开嘴笑了起来:“醒……好了……吃!”说完,她不等骆和锦反应,自顾自放下蚊帐,‘蹬蹬蹬’转身跑走了。 骆和锦口瞪目呆,清风居居然能有这样的下人,金燕子……,金长老真正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不不!骆和锦果断地摇了摇头,这里是飞云门道场,金燕子果然道心仁厚,能人所不能! 骆和锦掀开身上的薄被,径自穿上床边摆放好的衣裳,衣裳跟刚才的那人身上穿的一样,骆和锦苦笑了起来,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比那傻子好不了多少。 她刚刚穿好衣裳,阿圆地动山摇地跑了回来,将一大碗吃食‘砰’一声放在门边的桌子上,飞溅出一滩汤汁,‘啪’地一声在汤碗上架上两只筷子,‘呵呵’一笑转身便跑。 骆和锦哑然失笑,她看清楚了,阿圆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只大碗,攥着一双筷子,还有人需要她去送饭,她还忙着呢! 骆和锦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小侍女脑袋虽傻,行动却十分敏捷,显然身怀武功,清风居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个傻女武功都不弱。 她一身武功付诸东流,二十年苦功白白浪费,就连这个傻女也比不上了。骆和锦鼻中微酸,她猛然吸了吸鼻子,想要将心中的无奈与苦涩压下去,不料鼻中传来的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骆和锦苦笑出声,缓步上前定睛一看,汤碗中是大半碗细细的手擀面,上面整齐地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清炖羊肉片,左右卧了两个油煎鸡蛋,鸡蛋中间姜丝黄小葱白青菜绿,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骆和锦吞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间就觉得饿得再不能忍了。 她施施然坐下来,踞案举箸张口大吃起来,片刻后,一碗汤面见底,她伸手捧起汤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中的汤汁全部喝完,放下碗筷,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真好,她终于活了下来!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好歹是活了下来!活着的感觉真他妈的好! 骆和锦伸手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感叹,至少清风居吃食不错,她既已跟着了安馨,此等美味当能经常享用!她咬牙发誓:昨日种种已死,能从往日的泥淖中脱身,借由这碗汤面新生,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着,骆和锦的福气大着呢! 阿圆旋风般冲进清风居主院后罩房最左侧的屋子,‘砰’一声照样将汤碗放在的门口的长桌上,攥在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架到了碗上,她‘蹭蹭’几步跨到床前,伸手掀开蚊帐,左右转动脑袋,发现躺在床上之人纹丝不动,胖大的身子往下一沉,身子一侧屁股一扭,坐到了床前的踏板上,两手支着脸颊,一动不动地观望起来。 戚妈妈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气息粗重地喘息着,一呼一吸中带着明显的‘喝喝’声响,显然病的不轻。 阿圆不懂这些,她简单不晓事的脑袋里,只记得戚妈妈叮嘱她来照顾她,别人通通不用,她只要等戚妈妈睡醒了过来,就能起来陪她玩了。 屋内渐渐地暗了下去,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戚妈妈的呼吸声越发大了起来,阿圆拄着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等候着,一阵‘咕咕’声阿圆的肚皮中响起来,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呼’一声爬起来,掀开蚊帐冲了出去。半晌后,阿圆油亮着嘴唇,红光满面地端着一小碗汤『药』回转来。 这一次,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戚妈妈咳嗽着醒了过来,阿圆端着『药』碗冲了过去,戚妈妈听见声响,赶紧轻声吩咐道:“阿圆,别急!别摔着了!”她一边吩咐一边勉强坐起身来,在阿圆掀开蚊帐前,赶紧先伸手挂起了蚊帐。 阿圆高兴地将手中的『药』碗,探到了戚妈妈鼻子前,戚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柔声称赞道:“阿圆真能干,还能帮我送『药』来!” 阿圆斜着眼睛‘哈哈’笑了起来,戚妈妈就着阿圆的手,皱着眉头喝了『药』,趁着阿圆去桌上放碗的时候,轻缓地问道:“阿圆,二姑娘和安姑娘都醒了吗?” 阿圆‘砰’一声摔下『药』碗,一手抓起筷子,一手端起汤面转回来,将一大碗冷掉的汤面凑在戚妈妈面前,高兴地答应道:“都……醒……三个……醒了” 戚妈妈赶紧伸手接过碗去,三个人都醒了?阿圆这是把她也算上了!戚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阿圆心思单纯,这是把她跟两个姑娘一般看重呢! 戚妈妈病重,食不下咽,当着阿圆的面,也不得不吃了几口冷面安她的心,阿圆见戚妈妈能吃东西,旋风般刮出门去,又旋风般刮了回来,这一次,手上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 戚妈妈泪如雨下,清风居人少,两个姑娘都病着,抽不出人手照料她,她也生怕给人添了麻烦,才让叮嘱阿圆来帮帮手照看一二,不曾想阿圆虽有残缺,一颗赤子之心却真是滚烫了她的心。 戚妈妈低头拭去眼泪,满脸笑容的喝过了羊『奶』,照旧躺了下去,强忍住不断上涌的咳嗽,低声叮嘱阿圆道:“阿圆,你只管将米妈妈熬好的『药』端来给我喝,若有人问起我的病情,你就说我好多了,你替我看着点门,谁要进来你都先来跟我说一声。” 阿圆一听戚妈妈好多了,‘嗬嗬’笑了两声,转身抓起『药』碗汤碗,‘砰’一声关门,自顾自去了。 戚妈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听见其他异常响动,稍稍松了一口气,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阿圆身负武功,黑暗中能视物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这个老妈子,居然也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若是被人发现了,定然会引来一番波折。 好在清风居众人都心系两位姑娘,无人会留意到这里的动静,她捂住嘴躲在薄被中,狠狠地咳嗽了一阵,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她『迷』糊地想着心事,渐渐沉入了梦乡。 百里雯在黎明之前被痛醒了过来,她呻『吟』出声,屁股上的疼痛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她,让她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第七十七章 辛茂的嫌疑 此刻耿清波的神情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完全是逆来顺受的认命,给他服『药』的人跟他说过了,警告过他不能说假话,甚至连想要编造假话都不要尝试,可他不信邪,他试过了,然后他得到了教训,不得不认命了。 成王败寇!飞龙峰若不是妄图要夺取飞云门掌门之位,不至于会有今日,至少他们这一代他还能躲在他爹长老堂长老的名头下,舒舒服服地度过一生,可他成了婚生了两个儿子,他总得为孩子们打算,他武功不济,他的儿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他竭尽全力筹谋过了,飞龙峰也烟消云散,再没有个念想了,他也失去了武功,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有什么能隐瞒?还有什么是他们查不出来的?‘甄言丹’不过是他们希图简便,不愿浪费时日罢了。 浪费?他在飞龙峰长到十岁,方才搬了出去,从小见惯了飞龙峰的浪费,他正是想要再度享受那样的浪费,才怂恿父亲铤而走险。如今,飞云门连半点时日都不愿浪费在他们这一群败家子身上了。 没错,他们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凭借着祖宗流传下来的血脉和规矩,尸位素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飞云门的供奉,终于葬送了嫡支嫡系最后的血脉,被先祖和飞云门所唾弃。 昔日的荣光不可追,只剩下无尽的悔恨!想当初,他但凡努力一点,也能凭借自身的能力成就先天,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罢了,该来的躲不掉,他既然不敢决绝地去死,那就坦然忍受无尽的煎熬。 庞炳坤在耿清波面前的椅子上坐定,身后的随从在一旁的桌上摊开纸笔,坐了下来,静候着庞炳坤问话。 庞炳坤仔细地看了眼耿清波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耿清波答道:“耿清波。” 庞炳坤再问:“你十岁时在飞龙峰偷过什么东西?” 耿清波楞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一丝『迷』惘,他今年三十三岁,十岁偷过的东西太过久远,片刻后,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他一边想一边缓慢地答道:“偷过冯笑笑的八宝盒,偷过夏放的七节鞭,偷过司徒有信的''百草丹''。” 庞炳坤憨厚的表情中,罕有地出现一丝诧异,他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要测试耿清波的长久记忆,不曾想,耿清波居然真的偷过东西。 他接着追问了一句:“这些东西,现在何处?” 耿清波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八宝盒扔在了飞龙峰瀑布下的深潭中,七节鞭我收在寝房的暗柜里,百草丹我十二岁时偷偷服用了。” 庞炳坤眼中现出一丝痛惜,百草丹集百草精华炼制而成,却不宜给先天之下武功之人服用,耿清波十二岁便偷偷服下百草丹,百草丹充沛『药』力之下,只怕早将他体内的经脉冲击成了残垣断壁,难怪耿清波武功始终低下不堪入目。 庞炳坤想了想再问:“你可曾见过‘噬人散’?” 耿清波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椅子上掉落了下去,他咬牙切齿地稳住身体,赶紧回答道:“见过。” 庞炳坤淡淡地笑了起来,耿清波还想要反抗?这是还没有尝到过‘甄言丹’的厉害?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把你见过‘噬人散’的来龙去脉都讲个清楚。” 耿清波猛地伸手抱住脑袋,他脑袋中所有‘噬人散’的消息纷至沓来,让他头痛不已,他一刻不停地急速说道:“袁飞鸣瞒着袁飞宇让袁腾找袁朗炼制‘噬人散’,一共炼制成了五枚,袁腾留下了两枚,袁胜和冯宝俊一起拿走了一枚,去飞松峰设局,剩下两枚我派人送去了无回谷给了我妹妹耿青霞。” 耿清波稍稍喘了一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后接着说道:“袁胜和冯宝俊物『色』合适的新秀赛弟子做局,冯宝秀和夏末引诱高妙仪上钩,若是能将玄青门和辛茂一同拉下水最好,一来,可以栽赃给玄青门,二来,门派之变也能陷害给辛茂、全浩和卞怀民三家,三来,飞龙峰暗中执掌飞云门,也不算违背门规祖训。” 这些话当初他们商议的时候,大家都说得堂而皇之,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如今再说起来,简直让耿清波无地自容,他们怎么就能卑鄙无耻到为了争权夺利,对一个无辜的女子下手? 隔壁的房间里,三大派新秀弟子面面相觑,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居然想要算计高妙仪?联想到昨日飞龙峰查看的情形,不少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并没有女子被辱的痕迹,若是高妙仪被辱身亡,以高天疼爱女儿的名声…… 简直让人不敢设想! 辛啸天听见师父辛茂的名字就变了脸『色』,师父居然被人盯上了,耿清波的意思大家很都明白,可苍蝇不叮无缝蛋,飞龙峰想要设计师父,必然是要师父和这三家人有破绽了才会被人盯上。 庞炳坤果然追问了下去:“为什么要栽赃辛茂和全浩、卞怀民三家?” 耿清波苦笑着回答道:“辛茂和霍迪国青龙派掌门霍金霞有旧情,冯长老无意间获悉,辛茂指使他的二徒弟景明,要寻机帮手青龙派陷害申国长乐教弟子,辛茂触犯门规,随时都能拿住他的把柄,让他服软听话。” 耿清波停了停,接着答道:“辛茂结了两门好亲,还有四个未曾婚配的好徒弟,有能力在门中结成一张大网,继而掌控飞云门,他本就野心勃勃,加以时日,不怕他不上钩。” 辛啸天的脸『色』涨得通红,师父怎么可能这般利用他们的婚事!不对,耿清波的指控他若是没有点反应,岂不是将他师父的过失坐实了?!他暴跳了起来,他指着耿清波大声呵斥道:“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为了青龙派触犯门规,他这是血口喷人!” 南宫翎的眉头轻轻挑起又缓缓落下,他没有转头看向辛啸天,像飞龙峰这样的大事,所有的供述定然要相互印证,找到确实的证据才会定罪,辛茂身为长老,对他的处置更会格外小心谨慎,辛啸天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却不该是精英弟子该有的反应。 辛啸天转头扫视在场的三大派弟子和童悦,发现没有人看向他,只听见庞炳坤接着问道:“辛茂和你们是一伙的吗?” 耿清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确定。据我所知,冯长老找辛茂借了一个青龙派的弟子,暗中去飞松峰借机发现高妙仪受辱之事,冯长老和辛茂究竟是怎么商议的,辛茂是不是我们一伙的,我并不确定。” 耿清波的话,让辛啸天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恨声说道:“这是冯长老想要陷害我师父,让我师父替他们背黑锅,简直其心可诛!” 坐在众人前面的童悦眼光闪了闪,辛啸天的举动出乎她的预料,她倒想要看看后面的审问,辛啸天的反应会是怎样,她罕有地没有止住辛啸天的行为。 第九十八章 戚妈妈病重 那张陌生面孔很快回返,给袁飞宇端来一小碗白粥,三样爽口的小菜,都是他们家一家三代最喜欢的小菜,袁飞宇终于放下心来,还好,他们祖孙三代都还活着。 他安心用完饭菜,又叫来那张陌生面孔,提出了新的要求:“让人来给我伤口上『药』。” 那人二话不说,端走了碗筷,片刻后,拿着几样最简单的治外伤的『药』物,示意袁飞宇靠近囚室的栅栏,隔着栏杆替他裹好了外伤,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袁飞宇吃饱了饭,裹好了伤,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疼痛和疲乏席卷而来,他疲惫不堪地上了床,安静地睡了下去。 庞炳坤隔着一面单向的符字墙壁,从头到尾细看了刚才的那一幕,憨厚的脸庞上,『露』出了多日难见的笑容,三日内,他要不择手段,让袁飞宇将他该说的全都说出来。 阿圆旋风般冲进清风居正院的后罩房,一把掀开戚妈妈床上的蚊帐,‘呼呼’地喘着气,不停地侧着头打量着蜷缩在薄被下的戚妈妈,戚妈妈脸『色』『潮』红,满头『乱』发躲在被子里,也‘呼呼’地喘着气。 她勉强睁开眼睛,瞧见是阿圆来了,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喘息着低声问道:“阿圆,徐妈妈回来了没有?” 阿圆粗重地呼吸着,重重地点头回答道:“回。”?戚妈妈勉强笑了笑,努力提高声音叮嘱道:“阿圆,明日一早你就去找徐妈妈,让她将我送出清风居,去山外治病去。”阿圆没有说话,有重重地点了点头。 戚妈妈还不放心,她努力从被子中伸出手来,伸向阿圆,阿圆往前挪了挪,让戚妈妈能够够着她,戚妈妈滚烫的手掌握住阿圆的手臂,轻缓地强调道:“阿圆乖,一定要明日才去找徐妈妈,去早了,以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戚妈妈了。” 阿圆一听以后要再也见不着戚妈妈,着急起来,她‘啊,啊’地叫了起来,戚妈妈一见阿圆的样子便知不好,不顾浑身软弱无力,用尽全力握住阿圆的手臂,想让她安静下来。 戚妈妈的滚烫的手掌惊吓住了阿圆,她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挣脱戚妈妈的掌握,‘蹬蹬蹬’地冲出了屋子,戚妈妈差点被她从床上带到了床下,戚妈妈目送着阿圆宽厚的背影,刹那间悲从中来。 她吓着阿圆了!她不该拉着阿圆说第二遍!以阿圆的『性』子,这回定然会将徐妈妈拖来,徐妈妈一来,她的病只怕要惊动整个清风居。 不行,她不能惊动其他人,她要悄无声息地去外门治病,再悄无声息的回来,戚妈妈急切地思量起对策来,可她病了多日,刚才又用力过猛,一时间连起身都做不到。 情急之中,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把手臂收入被子中,用被子将身体紧紧捂住,汗水很快从她烧得红彤彤的脸上冒了出来,她咬紧牙关,静静地等候着阿圆带人回来。 徐妈妈来得很快,她是被阿圆硬拽来的,她不是阿圆,刚进了戚妈妈的屋子,一点亮烛光,立即就被吓了一跳,她吃惊地提声问道:“戚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了?” 戚妈妈张嘴想要搭话,一连串的咳嗽喷涌出来,咳得她拉起被子紧紧捂住嘴巴,徐妈妈的眼睛沉了下去,这般『潮』红的脸『色』和如此凶猛的咳嗽,戚妈妈的病只怕会传人,她赶紧对阿圆说道:“阿圆乖,这里交给徐妈妈,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赶紧回去洗一洗,换件衣裳,再把衣裳洗好了,再回来找戚妈妈。” 阿圆不明所以地转了转身子,晃着头看着戚妈妈,戚妈妈勉强忍耐住胸膛中的咳嗽,大声对阿圆说道:“阿圆听话,听徐妈妈的,好好地去梳洗,明日再过来看我。” 阿圆终于听懂了两人的话,她抬手闻了闻袖子,皱了皱眉头,干脆地转身跑走了。 徐妈妈并没有再进屋,她站在门口对戚妈妈问道:“戚妈妈,你咳嗽多久了?要不,我先跟师太说一声,让她给你找个炼『药』堂的大夫来看看。” 戚妈妈见阿圆离开,再也忍耐不住,她在被子里躬起身子,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断地呛咳一阵子,待胸中的瘙痒疼痛稍稍平复之后,才抬起头,对徐妈妈说道:“徐妈妈,我的病我晓得,不要找炼『药』堂的大夫来看我了,你直接让人送我去山外养病就是,我这个病怕是要传人的,师太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害了师太和几个孩子。” 徐妈妈站在门口没动,戚妈妈是金燕子的仆役,她是安馨的下人,戚妈妈若有个万一,她担待不起。 戚妈妈好似看透了徐妈妈的心思,她赶紧低声请求道:“徐妈妈,你先让人把我送去外门,再跟师太禀报,事不宜迟,再晚一点,只怕我这条命就要捡不回来了,我求求你了。” 徐妈妈静了静,她不明白戚妈妈为什么想要瞒着金燕子去外门治病,不过,她该做什么她是很清楚的,她低声安慰戚妈妈道:“你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说罢,她不等戚妈妈再开口,转身走了。 戚妈妈看着徐妈妈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师太一听徐妈妈的话,就会晓得她得了痨病,定然是九死一生难以痊愈,师太绝不会再让她留在清风居,让她把病气过给其他人,可惜她用这种法子离开了清风居,想要再回来,只怕不会容易。 只能是先过一关是一关了,戚妈妈昏昏沉沉地思量着,师太和安馨对阿圆都极好,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就算不在了,以徐妈妈和米妈妈的心『性』,也不会亏了阿圆,她只要安心养好病,再找机会回来就是。 不出她所料,徐妈妈带着人回来得极快,果然让人将她连人连同身下的被褥,身上的薄被一起抬着,从清风居的侧门直接将她送了出去,戚妈妈一路强撑着,勉强看着带走她的人,走上了出山的道路,方才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徐妈妈办完金燕子交代的差事,回到西院,匆匆用『药』汤从头到脚彻底地清洗过了,绞干了头发,又换过了衣裳,才去请见安馨。 安馨也刚刚用『药』汤泡过澡,正在让香莲给绞干头发,徐妈妈接过香莲手中的干布巾,一边给安馨绞头发,一边低声将戚妈妈的事情讲了一遍,安馨没想到今晚金燕子忽然让人来传信,所有人用『药』汤泡澡是这个缘由,不由得低头沉『吟』起来。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四十八章 喝破 其他长老早在等候高天来飞龙殿之时,就已听过罗润清讲述今日飞松峰‘噬人散’之事,再配合上印存志对飞龙峰源远流长的过往,嫡支嫡系自古享有特权,连同飞龙峰传承至今衰败至不堪的缘由的讲解,众位长老对嫡支嫡系尸位素餐,占据门派顶级资源,坐享其成已然愤慨之极! 飞船上的长老们齐刷刷看向三人,难怪袁飞宇要想方设法为他们捞取功劳,非要将他们硬塞进长老堂;难怪袁飞宇私下只与他们分享那些千金难寻的增进武功的补『药』,千方百计想要提升他们的武功;难怪刚才印堂主讲述飞龙峰源远流长的过往之时,他们几个人的脸『色』奇差,原来他们皆是出身飞松峰! 袁飞宇身为长老堂长老,平日里把持着飞松峰,飞松峰各『色』珍贵『药』材流水般经过他的手中,连同冯铿、夏放、耿志坚三人和他们的子女,各『色』珍贵『药』丸糖豆般服用下去,却半分武功也不见增长,真是可以那些上好的补『药』。 都说穷文富武,习武之人追求至高武功,借用外力在所难免,长老们不但自己想要武功更上台阶,对小辈也要照顾一二,长老堂的供奉虽然丰厚,也不能日日将增进功力的补『药』当成糖豆般服用。 袁飞宇为人小气,其他长老无法从他手中拿到半分好处,袁飞宇与这三人不合时宜的随意‘浪费’补『药』,时不时就要被长老们诟病,若不是有掌门高天罩着袁飞宇,飞龙峰这个肥缺早就换人来做了。 长老堂的长老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哪里还看不出今日的形势,掌门高天让他们暗中旁观这出闹剧,就是不打算再容忍飞龙峰,不打算再将门中最顶级的九成修炼资源,再浪费给飞龙峰。 在场之人都心中有数,这就是掌门让他们来飞龙峰的好消息了。这是他们这些外姓人的机会,一生中绝无仅有好机会,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和嫡支嫡系斗一斗! 天可怜见,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今日,为了自己,为了子孙后代、为门下弟子,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争一争!趁机拿下飞龙峰,取消他们的特权,将他们逐出飞龙峰。 康健垂下了眼帘,遮掩住眼中的精光,他两手手指交握轻松地放在腹前,看样子,这飞龙峰就要变天了,他资历尚浅未必有资格争取到这个差事,不过不管换谁也比袁飞宇继续把守着要强。 印堂主的连声质问,让他们齐刷刷将眼光落在了冯铿、夏放和耿志坚的身上,这些长老可不像他们三人浪得虚名,犹如实质般的眼光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让三人『毛』骨悚然如坐针毡,若他们胆敢公开袒护飞松峰,只怕明年今日就是他们的忌日! 耿志坚脸『色』青红不定,不停地在心中骂娘! 袁飞宇娶的那个死婆娘,早该一杯毒酒毒死了事了!她若不开口,他们还有回旋余地,她想要自保,却将他们推向死路!有朝一日,她若是落在了他手中,定叫她生死不能,悔不当初! 袁飞鸣家的那个泼『妇』更是无用,袁家两兄弟都没现身,高天的底牌都还未『露』出来,她就敢贸然叫嚣动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耿志坚阴沉地看向二十八岁的耿青梅,耿青梅一双眼睛钉在高天的身上,剑拔弩张之际,她依旧满脸春『色』『荡』漾,若是这个蠢货能争气些,早几年就爬上了高天的床,何至于会有今日? 夏放神『色』淡定自若,他心思缜密,早在罗润清在飞船上跟他们提起飞松峰的‘噬人散’之时,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他们落入了陷阱;待到印存志开诚布公说起飞龙峰特权,激起众人同仇敌忾,他就存了拼死一搏的念头;到最后他们隐身在飞船中,看到了飞龙峰诸人的一场闹剧,他就明了大势已去,除非……袁飞鸣等人能及时现身。 冯铿的脸『色』极其难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筹划徐徐图谋,没想到,高天会用霹雳手段雷霆般应对,飞龙峰诸人反倒落入了高天布下的天罗地网,四姓人家先天高手一个也未现身,恐怕已经遭遇了高天的黑手。 如今之势,他们三人困在飞船上,就算是辛茂、全浩和卞怀民站在他们一边,沈家和司徒家也甘愿与飞龙峰同生共死,他们也很难有胜算,事已不可再为!除非…… 夏放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印堂主,我等出身飞龙峰,自是知晓:飞龙峰之事向来是由袁长老和其他十一位先天高手定夺,这些无知『妇』孺胡言『乱』语,外姓赘婿胡闹一通,简直不值一哂!更何况那刘三娘不谙武功,哪里知晓什么‘噬人散’?掌门,不若请来袁飞宇和其他四姓七位先天高手,一起议一议‘噬人散’之事,再做定夺可好?” 冯铿立即出声声援,“正该如此,飞龙峰之事,还轮不到这些『妇』人和赘婿说话,还是请袁长老和其他七位先天高手前来商议才是。” 两人一口一个无知『妇』孺,一口一个赘婿,让飞船下的飞龙峰诸人变了脸『色』,他们好歹还是飞龙峰之人,他们两人早被逐出了飞龙峰,居然还敢蔑视他们? 高天将飞龙峰众人的脸『色』变幻看在眼中,他眯缝起来眼睛,看向冯铿三人,冷声点名问道:“耿长老意下如何?” 耿志坚沉『吟』片刻,终于点头答应道:“正如夏长老和耿长老两位所言,‘噬人散’事关重大,不能仅靠『妇』人一面之词,就给袁氏一脉定罪。”他的说话听上去无比的恶毒,轻描淡写地将‘噬人散’扣在了袁氏一脉的头上,明显是想要趁机把冯家、夏家和耿家摘出来的意思。 耿志坚一言既出,冯铿诧异地挑起了眉头,夏放更是暗叫一声:“糟糕!”形势所迫,他们贬低下方的飞龙峰众人,不过是想要知晓袁飞宇等人的下落后,再做道理。没想到,耿志坚这么不会说话,这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想要激怒下方无知莽撞的的苏二娘? ‘呸!’飞船下方的苏二娘恨声吐了口唾沫,圆瞪了眼睛,抬手指着耿志坚凶悍地大骂道:“耿老二,放你妈的狗屁!你当老娘是瞎子聋子,不晓得你将两枚‘噬人散’送去了无回谷,拿去给耿青霞陷害江湖仇家?!你想要我袁家替你背锅,你也不看看你究竟有没有那么大张脸,亏得袁飞宇平日里照顾你最多,你他妈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拿我袁家好处时不手软,这个时候跳出来咬他一口,就能让你耿家逃脱了,我苏二娘宁死也要拖你做个垫背的!” 第五十五章 言出法随 在袁庆的喝令声中,高天身旁的一个飞隐卫突然冲天而起,向着高天飞扑而去。只见他一边伸手悍然拍向自己的脑门,一边大声喊道:“吾欲报恩,可我也是外姓之人!”声音一落,他一掌击中自己的太阳『穴』,飞扑的身体轰然落在高天脚下,毙命在高天身前。 康健和另一个飞隐卫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两人身上刹那间激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刚才飞龙峰六人杀来之时,那个飞隐卫暗中出手,岂不是…… 飞船上的长老们也被这意外的一幕惊住了! 印存志和罗润清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再留手,连同印存怀一起,三人伸手接连点向冯铿、夏放和耿志坚的『穴』道,事情已经明朗,他们不能再被这三人拖累,再龟缩在飞船中袖手旁观。 要到了这个时候,飞龙峰的五个‘外人’方才后悔他们不听号令,擅自援救各自的子女坏了袁庆的大计!他们齐刷刷转头看向袁庆,眼见着袁庆裹挟着袁朗要弃他们而逃,更是心若死灰了,袁庆若走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高天想到了袁庆会逃,可他没想到袁庆连袁飞宇和袁飞鸣的下落,问都不问一声就会逃!更没想到他身边的飞隐卫中,居然会有袁庆安『插』下的人手! 就在高天被飞隐卫自戕的异变阻了一阻之时,袁庆裹挟着袁朗已然逃出了飞龙殿的大门,高天的眼见着他埋伏在大门口的暗招无法留住袁庆,再顾不上其它,果断从怀中抽出始祖法旨往空中一抛。 始祖法旨随风涨大,在众人眼前变成一张圣旨样的长卷,一把穿透时空和岁月的沧桑声音响起,刹那间响彻飞云门众人耳边:“飞云一门,一千三百姓氏,千秋万载以重开仙门,重踏仙途为己任,但有违逆者,身死道消,格杀勿论。本始祖钧令:飞龙峰嫡支嫡系欺师背祖,无以为继,着剥夺血脉,收缴特权,清缴占有,论罪严惩,逐出飞龙峰,以儆效尤,不得有误。” 始祖声音响起之时,几十点金『色』光点随同这个穿透时光的声音,从始祖法旨上飞散开来,其中的四十二个光点向着殿内的飞龙峰诸人和飞船中的冯铿、夏放和耿志坚三人飞去,更多的光点飞出大殿大门,隐入在天光中,不见了踪影。 高天眯缝着眼睛看着殿外的金『色』光点不见了踪影,眼睛缓缓地眯缝了起来,看来飞龙峰的事情还没完,飞龙峰的嫡支嫡系真是好本事,居然在飞云门之外暗藏了如此多的种子,没有来飞龙峰认祖归宗。 正扛着袁朗飞速逃遁的袁庆,猛然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胸中的一口老血再也忍不住喷洒出来,剥夺飞龙峰血脉的法旨一出,他立即无法再驱动仙符,他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朵朵白云,惨然仰天长笑起来,没想到他袁庆今生今世还会有走投无路一天! 他笑到半途,一口气提不上上来,猛然再咳出一口鲜血,这才发现他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许多,赶紧往随身荷包中掏取疗伤『药』物,随身的荷包纹丝不动,往日唾手可得的丹『药』,不再随手出现在他手中。 袁庆伸手再试一次,荷包依然纹丝不动,袁庆惊诧莫名地举起双手,极度的恐惧让他回想起刚才始祖的法旨:飞龙峰无以为继,剥夺其血脉,收缴其特权,清缴其侵占…… 袁庆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这个跟随他六十年的荷包也成了被侵占之物,失去了血脉的『操』控,他再也拿不出里面的任何东西!袁庆苦笑起来,笑声还未出口,便警惕地出声呵斥道:“谁?” 一个浑身上下身穿绿『色』衣裳的男子出现在袁庆面前,面上蒙着绿『色』的面纱,他在离袁庆稍远处站定,仔细看了看袁庆和袁朗一眼,方才俯身行礼:“见过太上长老,是否要属下送你们出山?” 袁庆略微有些吃惊,属下?飞云门中还有连他也不知晓的属下?此刻他离穷途末路也不远,有人送上门来帮忙离山,他自然不会拒绝:“可。袁朗受伤行动不便,你过来帮他一把。” 绿衣人二话不说,近前来将袁朗扛在肩上,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说罢,起身便行。 袁庆随即起身,丢开左手手中的两个小石块,将荷包放进胸前暗袋中,顺手拿出几枚暗器扣在手中,跟着绿衣人往僻静之处行去。 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间有暗影一晃而过,光影斑驳间有清风掠过,袁庆警惕地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着绿衣人渐行渐远。 飞龙殿中,其他人也没想到袁庆会逃跑得如此干脆,耿景阳抱着耿景波惊呆了,袁庆逃跑了,母亲身亡,父亲和祖父不知所踪,他带着年幼的弟弟,该要怎么办?他泪流满面地四处张望,小心地一步步退向倒在地上的耿青梅,他人小力弱,以后他只有这个姑姑可以依靠了。 飞龙殿中,始祖法旨一出,言出法随! ‘……着剥夺血脉,收缴特权,清缴占有,论罪严惩,逐出飞龙峰,以儆效尤,不得有误。’的声音,好似还在众人耳边回响。 袁腾、夏斌、冯宝堂等飞龙峰诸人身上的物事,连同苏二娘等几个外人身上的好东西,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吸引力,纷纷向半空中的始祖法旨飞去,武器、暗器、『药』丸、荷包、首饰、衣物、甚至是他们身上的鞋子,凡是与‘特权’有关的物事,通通从他们身上剥落下来,徐徐飞向半空中的法旨,融入法旨中不见了踪影。 飞船内的冯铿、夏放和耿志坚三人身上好东西也飞了起来,三柄长剑、两本秘笈,三只玉佩,三个荷包,一顶玉冠、一截黑『色』的木头、一张渔网似的武器……林林总总的零碎物事从他们身上飞入法旨中。 他们早被驱除出飞龙峰,按理说身上不该再有仙家之物,长老们无声地盯着三人,眼中是不容置疑的轻蔑和控诉! 第五十七章 清醒 高天早知他们三人必不会甘心,没有见到袁飞宇八人之前,依旧还会心存侥幸,他伸手从荷包中掏出‘震天印’,放在面前的书桌上,双手翻飞打出极其繁复的手势,‘震天印’飞上半空中,淡黑『色』的光芒闪烁过后,袁飞宇等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冯铿、夏放、耿志坚三人,几乎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飞龙峰八大先天高手,这是都死于高天之手了?! 他们三人是心急如焚,眼神错『乱』!反倒是各位长老和沈家、司徒家诸人都看清楚了,袁飞龙等六人不过是重伤昏『迷』了过去,只有冯笑笑和耿青阳重伤不治,已然死去多时。 人群中司徒有志和司徒有信再次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幸亏他们立身端正,没有和四姓之人同流合污,总算逃过了一劫! 他们不着痕迹地盯着高天手中的小印,是那个小印助高天收复了飞龙峰的八大先天高手?没想到高天手中还有如此这般的大杀器,早就不声不响地剪除了飞龙峰的羽翼。 刚才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高天想要诱出袁庆和袁朗,收拾四姓人家,顺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选边站队,长老堂的长老们待在那艘飞船上,就是要他们的见证飞龙峰覆灭的这一刻,高天绝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两人一相通这个关节,后背上不禁都冷汗淋漓,刚才他们若是一个不慎,他们的下场只怕就会跟这八个人一样了。一想到这个,两人心中对失去嫡支嫡系身份的不满『荡』然无存,如今,只要高天肯让他们在长老堂安稳平安地做个长老,对他们而言也就知足了。 罗润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飞龙峰大势已去大事已了,剩下的那些个余孽,慢慢清扫便是,新一代弟子正缺少历练,正好拿这事练练手! 他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辛茂、全浩和卞怀民的神『色』,安馨真是神了,做个噩梦发个呓语都能把冯铿、夏放和耿志坚揪出来!袁胜多半也脱不了干系,看来辛茂、司徒有恨甚至全浩、卞怀民也未必没有嫌疑!妙仪和安馨遭受了如此大罪,说不得他要为小辈们捞点好处回去才是。 辛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冯铿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反口把他攀咬出来,他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掌门算无遗策,兵不血刃收拾了飞龙峰一众人等,飞云门必将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或许有生之年,他也能有机会见到飞云门重返仙途! 长老堂其他长老也抱有与辛茂相似的想法,飞龙峰事了,他们必然能够分润被飞龙峰占据的庞大的利益,至少帮助提升武功的『药』丸,不会再像先前般千金难求,他们和门下弟子的武功提升指日可待! 一想起武功能更进一步,长老们简直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恨不得立即就能拿到‘天灵丹’,就地闭关练功!只有全浩和卞怀民两人在兴奋高兴之余,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生害怕乐极生悲,一个不小心被小女儿拖累牵连。 袁飞宇于昏『迷』中慢慢地缓过一口气,逐渐苏醒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势一直不曾处理,离开了高天手中的‘震天印’,有了发作起来趋势,简直苦不堪言! 耿志坚见他苏醒过来,差点哽咽出声,平日里,袁飞宇对他最是关照,他不想看着袁飞宇死在他面前。 袁飞宇抚着左肩翻身仰躺,『迷』惘的眼神逐渐清明,半空中的始祖法旨上,每一字每一句话都刺入他的眼中,轰然鸣响着刻进他的心神,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此死去! 一局反败为胜的绝妙好棋被他毁于一旦,若非他非要在口舌上和高天争个高下,若非他非要让高天临死前在气势上彻底输给他,又怎么会激怒了先祖,让始祖颁布下如此法旨,让高天重新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袁飞宇悔恨无比地闭上了眼睛!他对不起飞龙峰所有人,他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厚望!只可惜他还不想死!不能死!他还不想认输,只要他能活着,他总会有办法找到机会,将今日失去的一切再重新拿回来! 袁飞宇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用右手勉强支撑起身子,匍匐着跪倒在高天面前,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低声向高天恳求道:“掌门,我愿用飞龙峰历代长老……毕生收藏的所有……宝藏,换取……换取飞龙峰……所有人的『性』命……甘愿终生服苦役……” 袁飞宇话没说完,便毒发昏『迷』了过去。 安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室内,一灯如豆,床前脚踏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安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闻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听着夜风穿过窗棂,送来一如往常的虫鸣声,真想仰天长笑三声:我安馨活着回来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她长长地睡了一觉,一个梦也没有做,踏踏实实的一觉醒来,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连武功好似也有突破的迹象? 安馨忍不住喜上眉梢,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探查体内的情形:真气缓慢地运行一个周天,并无阻滞;体内春『药』的『药』力几近消散,并无不适;丹田内的内力真的略有增长,哈哈,第五层功法的屏障真的松动了起来! 她有多长时间停留在第五层功法的瓶颈上寸步难行了?半年,一年,一年半,还是两年?人人都说她是习武的天才,可是她被困在飞鸿功法第四层上,太久没有体会过突破瓶颈,武功升级的喜悦了。 安馨无声地笑了起来,定然是罗师伯在解毒之时,趁机给她服下了增长功力的补『药』,让她因祸得福!没有什么比活了下来,武功还能有所增长,更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在飞松峰遇险那一刻,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间的可怕:江湖凶险,武功稍有不济,分分钟要人命!吃过了这一次亏,她要尽快冲击飞鸿功法第五层,要过了这个关键的门槛,才算真正拥有了自保之力。 安馨的眼睫微微颤动,努力回想梦境中,‘她’是怎样突破第五层功法?片刻后,她颓然放弃,‘她’沉浸于报仇之中,对武功并不上心,无法为她提供借鉴! 安馨轻声叹息,‘她’的武功最后停留在飞鸿功法第五层,九层功法不过刚刚修炼过半,在江湖上勉强能算作高手,武功一途''她''能知道多少? 围绕在辛啸天身旁的莺莺燕燕,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连辛啸天也多次提醒过她好好习武!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肯发愤图强,努力成为一流高手,傲视群雌? 第五十八章 梦魇成真 只可惜梦魇终究也还是梦,并没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让她知晓缘由。 安馨果断地丢开提升武功的念想,转而细细回想天松峰的经历,这次遇险算得上是梦魇成真,彻底地颠覆了她先前的认知与轻慢,有了她的介入,现实变得和梦境大相径庭。 在‘她’的噩梦中,高妙仪被张梓峰逞凶得逞,缓过劲来后,先杀了张梓峰而后自戕身亡!高天赶到飞松峰时,见高妙仪已然身亡,他当场暴怒,先将飞松峰的一众守卫杀了个一干二净,再将玄青门的其他人全数费去武功,赶出了飞云门。 接着……接着是飞云门迫不及待全派出动,对外满江湖清剿‘噬人散’,清缴春『药』媚『药』;对内施用霹雳手段清算相关人等,飞云门内外受此事牵连之人不知凡几,整个江湖被闹腾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半年后,高天发疯从飞寰殿外的悬崖上跳了下去。金燕子多撑了半年,倒在‘她’的怀中吐血而亡。‘她’执意留在飞云门给金燕子守孝,听闻了三师伯遇难的消息,目睹了大师伯被丹炉炸得面目全非,金燕子一脉四个位高权重的师兄妹全军覆没,没有一个得到了善终。 罗英英和罗志尚跟人争执,受了欺负,‘她’一时激愤仗剑杀人,辛啸天跪地恳求飞云门新任掌门辛茂为安馨求情。 三日三夜之后,辛茂剥夺她飞云门弟子的身份,将她逐出飞云门。她为报答辛啸天的救命之恩,不得不跟着他去了卫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正是因着噩梦的起源,都是从飞松峰高妙仪被辱开始,她才会一听见高妙仪去了飞松峰,一听见正好是高妙仪母亲的忌日,又恰好是新秀赛开赛之日,方才感到了大事不妙! 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到她不能够视而不见!高妙仪若是真的被迫受辱,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先杀了张梓峰,再『自杀』赎罪!对高妙仪而言,她死后,她爹只手遮天将飞松峰的丑事压下来,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死了,她爹再也不用守着她,她爹还年轻,大有机会娶妻生子,重新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高妙仪一直以为,是她拖累了她爹! 安馨深深庆幸,幸亏她及时赶到,救下了高妙仪,也幸亏掌门师伯及时赶来救下了她和高妙仪,妙仪不曾受辱,掌门师伯定然不会发疯,以罗润清和高天的精明,定然能够静下心来给她们报仇,‘她’的经历很可能会被彻底改变,她的一众师伯和师父就能够安然逃过劫数! 安馨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不,她还不能这么肯定,也不能这么放心,有人胆敢在飞松峰设计高妙仪,随便想想都知道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辛啸天的师父辛茂可还等着要高天让出掌门之位呢? 还有辛茂当上掌门后倚重全浩、卞怀民、袁胜等人,这些人全都还隐藏在暗中,大师伯和掌门师伯全然没有防范! 还有师父的病,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师父早逝!若不是金燕子毫不犹豫救下她,哪里会有她的两世为人?师父长久地服用罗润清的『药』,已经有了耐『药』『性』,还得想办法去趟天鹰宗求『药』,天鹰宗的炼『药』堂和飞云门的炼『药』堂齐名,她或许能从那里找到惊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安馨思绪越飞越远越想越多,倘若是这次救下高妙仪要算作梦魇成真,验证了‘她’的噩梦确有其事,那她给生身爹娘和三个哥哥报仇的事情,就定要早做打算,坚决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那些有用的人,有用的东西,一定要抢先收拢起来,不能落入旁人的手中,她手上没有银两,能用的人手也没有几个…… 安国公府也要好好护着,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亲人,再来个满门抄斩……还有‘她’那个薄情寡义的未婚夫,她坚决不能跟他订婚……天胜境的亲人誓死护卫‘她’,她也要想方设法护住他们…… 安馨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对''她''的经历如此上心!她被千头万绪的打算,搅扰得昏昏欲睡,终于又沉沉睡了过去。 她并不担心高妙仪,她既然能醒过来,师姐也该没事才对,至于飞松峰事态的后继发展,掌门师伯既然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们,又岂会让她们吃了亏去。 睡在脚踏板上的香莲安静地听着安馨重新深长起来的呼吸,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轻手轻脚地探起身,伸手拉开纱帘向内看了看,见安馨睡得香甜,随即又静悄悄地躺了回去。 罗堂主和秋长老一再叮嘱过她:万一姑娘半夜醒来,没有出声叫人,切切不能打扰她!果然,姑娘又睡过去了,真是满天神佛保佑,保佑姑娘一夜好睡。 安馨再次醒来,天已过午,时辰已近申时。 香莲听见动静,隐约中看尽安馨已经坐起身来,便快步进来撩开纱帘,笑着说道:“姑娘醒了,饿坏了?先喝过一盏羊『奶』再洗漱。”安馨点了点头,她起身漱口喝完羊『奶』,先去了洗漱间。 清风居北面有一眼温泉,水质极佳,水量也足,疗伤极好。门中花了大功夫,将温泉引入清风居四个院子中,疗伤洗浴起来都极为方便。金燕子之所以选中了清风居,也正是因着这眼温泉对她疗伤有益。 西院的温泉浴池修得很是精致,半月形状的浴池依着山势,一头是进水口,一头是出水口,出水口的位置,特意用白玉石修建了一个斜缓的小坡道,方便人半躺着靠在上面清洗头发。 安馨脱下衣裳,泡进温暖的浴池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香莲跟过来替安馨清洗长发,安馨靠在池边让香莲拆散头发,眯着眼睛舒服地问道:“香莲,我昏睡了多久了?师父和妙仪可好?外面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香莲轻缓地给安馨按摩着头皮,笑着低声回答道:“姑娘睡了十五个时辰,师太甚好,今日还早起练了一趟剑法。” “真的?”安馨一下子睁开眼睛,定然是真的,香莲哪里会骗她。她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师父这是大好了,这三个月来,她守着师父忧心忡忡,就怕师父有个三长两短,如今师父能起身练剑了,真是太好了! 香莲也跟着笑了起来:“千真万确!木樨还跟我玩笑呢,说什么师太一见你和二姑娘生病了,她就不『药』而治了!师太这是担心姑娘和二姑娘,硬撑着让自己先好起来呢。” 安馨点点头,定然是这样!就算师父是硬撑着起了身,大师伯也有该有办法,让师父趁机真正地好起来。 第六十章 师徒 最让安馨惊讶的是,她和妙仪中的居然真的是‘噬人散’!这又是有一件证明‘她’梦魇真实『性』的重要证据。很容易让人预见的是:二十年前让江湖闻风丧胆的‘噬人散’死灰复燃重现江湖,江湖必将会有一场大『乱』! 安馨一边沉默地用膳,一边任由心思飘远。短短的十几个时辰,‘她’的梦魇中与飞云门相关的所有事情,被彻底地改变了走向!掌门师伯动作之快,手段之强,让她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高天执掌着飞云门,他是飞云门的掌门,不管是雷霆雨『露』,他都会极大地影响飞云门未来的走向。 这让安馨高兴之余又有点不寒而栗,她会不会做错了? 她救下了高妙仪,或许也救下了和清风居有关的所有人,可她这蝴蝶微微扇动的翅膀,带来的影响也实在太大了,她若早知道会这样……不,她若早知道会这样,她还是会选择救下高妙仪。 他们是她在这个世间比亲人更亲的亲人,没有金燕子,没有清风居就没有她,就算未来会因此而格外艰难,甚至有可能会报应到她的身上,让她魂飞魄散不得善终,她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安馨用过了膳,先去东院探望高妙仪。 高妙仪依然面『色』『潮』红昏睡不醒,紧皱着眉头睡不安枕,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境况明显比她严重多了,安馨瞧着木樨给高妙仪服过了『药』,又亲自给高妙仪换过了湿透的衣裳,方才前往主院去见师父。 清风居的主院是个三进的院落。 房舍修建的高大疏朗,一进和二进之间的庭院异常宽阔,初秋的阳光洒在庭院中,院子中央的温泉水池波光粼粼,池内异种金莲正在凌波盛放,阵阵异香弥漫在院内,安馨深深呼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香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还能再次见到师父,这感觉简直如同重生再造! 水池中央有一座精巧的水榭,四面有小桥连接抄手围廊,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架蔷薇花藤,枝繁叶茂铺满屋顶,正房前的廊下左侧有一架碗口粗的金银花藤,金银花正在盛放,阳光穿过一簇簇白『色』、金『色』的花朵,调皮地在地下画出深深浅浅的阴影,随风飘来一股股的清香。安馨喜欢师父的居所,这里四季不断的清香,可以让她忘忧。 金燕子气『色』不错,正坐在廊下等着她。远远地见着安馨进了院子,缓缓地从摇椅中坐起了身来。 安馨高兴地抬眼看向她的美人师父,金燕子身穿一袭深紫『色』的天蚕丝长裙,裙边上绣着深紫、浅紫『色』的丁香花,手中捏着一把美人团扇,半遮着一张雪白的面孔,半倚在阔大的摇椅中,一上一下慢慢地轻摇着,慵懒的像一只餍足的猎豹,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安馨轻巧地穿过擦洗得发亮的抄手游廊,无声地跑向金燕子,在距离金燕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伏身跪拜了下去,朗声请安道:“徒儿拜见师父!徒儿私自去了飞松峰,闯下了祸事,还请师父责罚。” 金燕子慢吞吞地停住摇椅,上下打量了安馨一眼,见她气『色』确实还不错,便重新靠回了摇椅中,慢悠悠地说道:“罢了!看在你救了妙仪,功过两相抵消的份上,为师不追究你的莽撞专断了,起来。” 安馨笑眯眯地扬起笑脸,她也不站起身来,直接在地板上跪行了几步,孺慕地将身体依偎在金燕子的腿上,径直伸出右手往金燕子的左手腕探去。 金燕子左手手腕一翻,两根指头轻弹在安馨的额头上,好笑地轻声责备道:“一回来就想要跟我淘气!你这一觉睡醒来,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安馨一边不甘心伸出左手再此探向金燕子右手手腕,一边低声回答道:“师父,我身体没什么异样,就是觉着好似要突破第五层功法了,大师伯是不是给我服用了增长功力的『药』丸?” 金燕子美目微微一亮,她右掌一翻,手中的团扇轻轻拍开安馨不安份的手指,轻笑着教训道:“你就算是突破了第五层功法,也没有本事能替我把脉!待你飞鸿剑法练到了第九层,医术能和你大师伯比肩了,到时候再说。” 安馨两次试探都没能得手,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她自幼便知金燕子身体内有暗疾,这次师父病了三个月,眼见着今日能起身来屋外休憩,心里一高兴就想要试试给师父把脉,却一如既往地被金燕子嫌弃了。 安馨噘嘴的小模样,让金燕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个徒弟在旁人面前最喜欢装成小大人,一本正经地不苟言笑,到了她的面前,却总是一副小女儿样地喜欢撒娇,喜怒哀乐都喜欢挂在脸上。 她伸手搂过安馨,一『摸』到安馨瘦削的身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疼,金燕子低声叮嘱道:“是你掌门师伯担心你和妙仪,情急之下给你们服下了‘飞灵丹’,『药』效虽不及‘天灵丹’三成,于你们两人却是既能护住心脉,又能增强武功的最好补『药』,你大师伯自然不肯错过这等良机,借解毒之机,趁机将‘飞灵丹’『药』效提升至极致,若你能再多睡几个时辰,说不定已然越过了第五层功法的门槛。” 金燕子用手中的美人扇轻轻地拍了拍安馨的小脑袋,极其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儿,连现成的便宜都占不到几分,白白浪费了你两个师伯的一番心血!” 安馨顺势将头伏在金燕子的膝盖上,低声嘟囔着勉强替自己分辨道:“我哪里晓得有这样的好处?我就是担心师父,担心妙仪和掌门师伯才会着急醒来,师父要是嫌弃,要不,我这会儿就趴在这里再多睡会儿。” 金燕子心中一软,好笑地伸手拎起安馨的耳朵,板起面孔装作不满地责备道:“你这会儿再睡没用了!这几日,你在西院好好练武,武功没有突破之前,哪里也不能去,一定要把这次的损失给找补回来。” 安馨一把抱住金燕子的腰身,不依不饶地请求道:“师父,我都听说了,昨日始祖钧令,下令收缴飞龙峰特权,清缴其占有,往后‘飞灵丹’和‘天灵丹’定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难得?师父若是着急徒儿的武功停滞不前,要不,我们请掌门师伯和大师伯网开一面,先给清风居来两瓶‘飞灵丹’试试『药』效?待我们几个把『药』效试出来了,再给其他人施用也不迟。” 第六十一章 机策 金燕子闻言骇笑了起来,她松开安馨的耳朵,伸手轻轻地点在安馨的额头上,低声警告道:“你可别傻乎乎地以为飞龙峰没了,清风居你们几个也能把‘飞灵丹’、‘天灵丹’当糖豆吃了!没门,连窗户也没有!飞龙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吃丹一点好处也没有!有我在,你们几个小的,什么丹都吃不着!你好好练功!这几日,小四和小五就跟着你练武了,他们俩若是跟你说起门中之事,你只许听不许跟他们出主意,那是他们的功课!你的功课除了练功,还有这个!” 金燕子越说声音越大,安馨看着师父精神抖擞的样子,开心地主动转头送上自己的耳朵,金燕子教训她的时候,最喜欢拧着她软软的耳朵了,仿佛只有拧住她的耳朵了,她才能记住她说的话一般。 金燕子眼见着安馨乖巧地把自己的耳朵送了上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安馨小时候最喜欢走神,只有被人拧着耳朵了,她才能将她这个师父的话听进心里去,说来也是奇了,安馨只要把话听进了心里,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金燕子放过送上门来的耳朵,她笑眯眯地从摇椅坐垫底下,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安馨,安馨接过小册子一看,泛黄的封面上写着《千机策》三字,她随手翻开书页,里面当头一句写着:‘千机变,万法从心……’ 安馨脑中突然‘嗡嗡嗡’作响,‘她’的梦魇犹如洪水般劈头盖脸向她涌来,一支利箭对着她的胸口直『射』而来,她吓得尖声惊叫一声,丢开书本,猛地站了起来。 金燕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馨。 安馨一丢开《千机策》,便觉得脑中一空,眼前所有梦境消失不见,她吃惊地轻‘咦’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捡起书本,盯着封面略微静了静,然后再次翻开了封面:‘千机变,万法从心,道从虚无起……’ ‘她’的噩梦没有再出现,安馨稍稍有点遗憾,她还以为她找到了白日清醒之时,重入梦境的法门!她接着看了下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万法相连……’ 金燕子专注地看着安馨的眼睛在书页上浏览而过,她真能读这本书?金燕子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又仔细的留意了片刻,确认无疑之后,极轻声地对着安馨小心求证道:“你能看见里面的字?” 安馨毫不犹豫地点头,“能,文字有点玄妙深奥,师父,这就是我的功课?”安馨随手又翻过了几页。 金燕子眼中爆出一团惊喜,她伸手将安馨拉到近旁,轻柔地说道:“这是门中极为珍贵的典籍,只待有缘人,寻常人看不见其中有字迹。” 安馨楞了一下,她举着书本轻声念到:“道生无常……” 金燕子急声打断她:“不可诵读!” 安馨诧异地停了下来,一双清澄通透的眼睛看向金燕子,眼中装满了满满的疑『惑』,金燕子怜爱地伸手替她将腮边几根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天,极轻声地提醒道:“天机不可泄『露』!” 安馨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手中薄薄的书页,霎时间变得有点烫手。 金燕子伸手揽过安馨继续叮嘱道:“你别怕,你母亲是天胜境的圣女,你二舅说过她的预测之能十分了得,你大师伯以为你或许有幸能继承你母亲的能力,能读懂这本《千机策》,他果然没有看错!” 金燕子停了停,抬头紧紧地盯住安馨的眼睛,郑重地叮嘱道:“安馨,你记住了,这本册子入你的手,万不可再给旁人观看,你既能看见其中的玄妙,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得泄『露』天机!为师只有你一个弟子,若因此对你有害而无益,我宁可你从来不曾修习它!” 安馨慎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垂下眼帘没有做声。 金燕子缓缓抬头看向初秋傍晚的万里晴空,接着说道:“门中传说,这门绝学能未卜先知,预测生死,通晓过去和未来,前辈大能能凭借此术沟通天地,无所不能,成为天地间至尊霸主!你既有缘分与天分,且先自行修习,修行进度不必与我通报,若有任何不适,立即停止修习,不得有误!” 安馨无声地再次点点头,金燕子所说太过让人惊骇,她情不自禁地猜测:这是因为她做了‘她’的噩梦才获得的缘分?还是因为她成为了安馨才夺得的缘分?不论是哪一种缘分都是不容泄『露』的绝密! 这真是想要瞌睡便来了枕头,日后她若是想要向师父示警,岂不是有了现成的理由?!安馨微微舒了一口气,她重新跪坐在金燕子的面前,先将小册子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胸前的暗袋中,再俯身依偎在金燕子的膝头上,闭上眼睛轻声答应道:“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省的轻重。” 金燕子轻摇手中的美人扇,没有做声,她自小养大的徒弟,她当然放心,只是此事太过重要,多少涉及到门派的气运,容不得差错,不得不小心! 她略微沉思了片刻,终于轻声问道:“你昏睡的时候,曾经发过梦魇,提起过要妙仪活着,要掌门活着,要我活着,还要大师伯、二师伯和童堂主都活着,你还记得这些吗?” 安馨长长的眼睫『毛』蝶翼般轻轻扇动了动,梦呓般轻声回答道:“不记得了。” 金燕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在安馨的头上,轻缓地说道:“罢了,你好好歇一歇,用过晚膳再回去。”安馨没有出声回答,她微微挪动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样趴在金燕子的身上小憩起来。 金燕子停止了摇动扇子,也闭上眼睛想起了心事,夕阳穿透金银花的叶子,洒落在师徒两人深深浅浅的紫『色』衣裙上,清风轻拂过两人的头发,吹起丝丝缕缕的发丝,名副其实的一幅绝『色』美人秋睡图,恍似神仙中人午后小憩。 院门口,阿圆迟疑地望向戚妈妈,戚妈妈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咳嗽声,低声说道:“阿圆听话,要等师太和姑娘开口叫人了,你才能进去玩,啊?” 阿圆点点头,“找……二姑娘……玩。”说完,转身便要去往东院跑,戚妈妈赶紧伸手抓住阿圆粗壮的胳膊,连声叮嘱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二姑娘病着呢,阿圆乖,你去找米妈妈去厨房帮忙去。” 阿圆歪着头,斜着眼睛想了想,原地转了两个圈,认准了大厨房的方向,听话地蹦蹦跳跳着跑着走了。 戚妈妈看着她宽厚的背影,温柔得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阿圆虽然智力不及常人一半,对她的话倒是有一句听一句,从来都不曾违拗过,真是个好孩子! 忽然,戚妈妈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快步离开院子门口,估『摸』着金燕子听不见了,方才扶着旁边的矮树,捂着嘴低声呛咳起来。 第六十四章 辛茂的后院 ‘哐当’一声响,辛雨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谷大娘应声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的碎片,怒火涌上心头,大声责骂道:“你闯下了大祸,不知悔改,还敢『乱』发脾气,你是想让你爹用家法处置你?” 面对娘亲的怒火,辛雨扭着身子不服气地叫嚷道:“娘,我都说过了那是冯宝秀陷害我,她才把‘清玉丸’送给我两天,就出了事儿,我怎么知晓她没安好心?我怎么晓得她是飞龙峰出来的余孽?这又不是什么说不清的事情!娘,你让爹去找掌门,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禁我的足?” 谷大娘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指点在辛雨的脑门上,恨声地教训道:“你爹的事也是你能管的?你好好待在家里,你爹说过了,待新秀赛结束,自会放你出去。” 辛雨一把抱住谷大娘的手臂,不依不饶得叫喊道:“娘,我就是想要去看新秀赛!娘,你让爹爹去跟掌门解释,不去解释就是我们心虚,我们心虚什么呀?又不是我们的错!” 心虚二字一入耳,怎么听怎么难听! 谷大娘的心中的怒火更盛,该死的辛茂可不就是心虚嘛?为了帮忙青龙派的那个贱人,辛茂做下的蠢事还少吗?一时间,谷大娘气急败坏,伸手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辛雨固执执拗的脸上。 辛雨的叫嚷声骤然停了下来,她捂住脸泫然若泣地望着母亲,不敢置信地问道:“娘,你打我?我若是个儿子,你还会打我吗?” 辛雨的这一声控诉,戳中了谷大娘心中的痛处。 谷大娘看着辛雨酷似自己的眉眼,忍不住又高高地举起手臂,她真想她能是个儿子,可她没那个命,她接连生了三个,个个都是女儿。 三个女儿之后,辛茂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烦!她能有什么办法,他是先天高手,他不想她再生,她哪里还有机会有儿子? 辛雨的这声质问,让刚好走到门外的辛茂心中也极不好受,他也想要有儿子,可他发过誓,此生只有谷大娘一个妻子。 三个女儿个个长得像她,容颜平凡乏味得让人不忍卒睹,他就是他们的亲爹,也提不起兴致来教她们武功。 今日,辛雨的一声质问,反倒激发了辛茂浅薄的父爱,他一瞬间冲动地做下了一个决定:女婿如半子,他没有儿子,这辈子他要给幼女找一个最好的女婿。 这个念头一起,辛茂自觉很对得起屋里的两个女人了。 他轻咳一声,屋子里,谷大娘赶紧收回了高高举起的右手,辛雨的眼泪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 她俩来不及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盏,赶紧各自上下查看身上衣裳、饰物是否干净整齐。 辛茂背着手踱步走进了屋子,横扫了谷大娘和辛雨一眼,不满地开口道:“也不怕被人听见了丢脸!三姐儿不知礼数,有一半是你纵出来的!” 谷大娘平庸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恼,她一声不吭地垂下眼帘,径自站到了一旁。 辛茂见她识相,转头对着低头不语的辛雨说道:“新秀赛结束后,门中会开放飞灵峰给新秀们历练。这几日,你若是能安分禁足好好练功,到时候我就去向掌门求个机会给你,让你跟你四师兄一起去天灵峰历练几日。” 辛雨的脸上爆发出难以相信的喜悦,倒让她看上去有了两分姿『色』,她双腿一并,端正地跪在双亲面前,毫不犹豫地认错道:“爹,我错了!我不该顶撞娘,我一定好生反省,绝不会再出去闯祸,只求爹爹能让我跟四师兄一起去飞灵峰。” 谷大娘脸『色』一亮,也赶紧替辛雨求情道:“夫君,这几日我定然好好盯着三姐儿,一定能让你放心满意了。” 辛茂无声地叹息,他的妻女都算不得是聪明人,一听说可以跟辛啸天一起去飞灵峰历练,都喜笑颜开乐开了花,她们心中的盘算,他不是不晓得,他的眼睛再次扫过辛雨的脸庞,就凭这张脸,哪里能让辛啸天动得了心? 唉,辛茂在心中长叹一声,他满身的嫌疑亟待洗脱,满心的烦闷无处诉说,家中的后院还不得安宁,可他再嫌弃也不得不护着她们,谁让他当初为了活命,娶了她,而错过了她! 霍金霞的明艳的面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算是她也不让他省心,辛茂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为了预防万一,他还得冒险让卓不凡去给景明送个信。 辛茂低头看向辛雨,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这次你若是做不到,我便将你远远地嫁掉,让你再也回不来飞云门。” 辛雨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她爹向来说道做到,她不想要远嫁,她只想跟四师兄在一起。辛雨连连点头保证道:“我定然能够做到!新秀赛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练功了。” 辛茂没再多说,他转头对谷大娘说道:“景明最喜欢你做的菜,这半个月他在事务堂回不来,你让卓不凡给景明送些好吃的过去,别忘了顺道给肖碗平也送些过去。” 谷大娘赶紧答应一声:“是。” 辛茂无心再教导妻女,转身出了门去。 辛雨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远去,起身扑进母亲的怀中,委屈地低声哭泣起来,谷大娘心疼地揽住女儿,轻声地安慰起来。 她的夫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瘦弱小子,他成了飞云门的长老,早已成了她头顶上的天,她除了顺从之外,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 郝连虎被青龙派的弟子抬回了飞来峰北坡丁字七十九号院子。 飞云门戒律堂三十棍子下去,他的屁股上皮开肉绽满,没有了一块好肉,身下的血迹,从院外一直延伸到了屋内,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 霍金霞赶紧支开抬郝连虎回来的霍武勋和卞星旭两人,让他们一人去拿伤『药』拿替换衣物,一人去打水准备清洗伤口。 她俯低身子凑近郝连虎的耳朵,极轻声地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郝连虎重伤之中心中依旧清明,他艰难地断续回答道:“丢失……物件……找寻未果……咎由……自取。”说完这几个字,他再也忍不住,痛得昏『迷』了过去。 霍金霞脸『色』变了变,总算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隔了这么久才把郝连虎松回来,她担心戒律堂会借机再清查出什么来,好在郝连虎是个机灵的,还知晓舍卒保车,往自己身上揽事情。 第六十五章 小道消息 霍青云低头查看郝连虎的伤势,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飞云门戒律堂下手虽狠,到底还是有些分寸,没有打断郝连虎的筋骨。 休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跟他们启程回霍迪国,日后再好生休养一年半载,便能彻底恢复,于武功修为并无大碍。 青龙门能借此从‘噬人散’的风波中脱身,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霍金霞沉『吟』片刻,侧头低声跟霍青云商议道:“要不要去跟辛茂求点疗伤的『药』?” 霍青云赶紧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自保为上,他若是不能自保,日后你也指望不上他。” 霍金霞不满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他冒险帮了我们!若不是他出手,长乐教怎么会……” “噤声!”霍青云低喝一声,冷冷地看了霍金霞一眼。 霍金霞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所谓关心则『乱』,她这是『乱』了方寸了!不行,她必须在离开飞云门之前做点什么,让飞云门『乱』上一『乱』,也好让他趁机脱身…… 霍青云哪里会不明白霍金霞的心思,他低声提醒道:“事关‘噬人散’,你别妄想着胡『乱』出手帮他,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惹祸上身不说,反倒拖累他无法脱身。” 霍金霞的脸『色』一变再变,终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不过是想要除去竞争对手,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噬人散’来搅局。罢了,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情势再做计较。 像郝连虎一般领受了杖刑,被抬回住所的还有卫国百里家族的百里雯,青衣门的席映月、申国长乐教的姜浩和霍迪国『迷』雪宗的伍大伦。 百里雯被送回了飞来峰南坡乙字二十二号院中,她是女子,又是擅自闯入天松峰,差点沾染上‘噬人散’给门派惹祸,百里文华懒怠管他,只下令让百里霏照顾她,再扔了一包金创『药』给前去报信的百里浩,便出门去找人议事去了。 百里雯屁股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百里霏亲自动手给她清理创口,她大刀阔斧地揭开百里雯屁股上一半的亵裤,带起一串串血花,百里雯昏『迷』之中都痛得闷哼起来。 百里奚在门外急声开口:“七姐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九姐。” 百里霏扔下手中带血的亵裤条子,极不高兴地反驳道:“你若心疼,你来弄!她自己犯蠢去闯飞松峰,受罚完全是咎由自取!弄成这个样子还要别人伺候她!还连累我们要跟其他新秀分开,要回来再接受盘查。哼,她若是将‘噬人散’的祸害带进了家族,你和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休想狡辩不知她的去向,若不是你给她打掩护,她还能独自偷跑……” “闭嘴!”不待百里奚开口反驳,百里浩一边厉声呵斥百里霏,一边疾步走向百里雯寝房,他在房门前站定,冰冷地警告百里霏道:“七妹妹这是不想参加新秀赛了?还是觉着九妹妹之前闯下的祸事还不够大,你还要上赶着再添上一笔,真让别人怀疑上我们?” 屋子里,百里霏不满地轻哼一声,手上动作加快,泄愤似的猛地撕扯向百里雯屁股上另一半的亵裤。 一大块血『色』布条粘连着百里雯的皮肤被撕扯了下来,血花四溅中,百里雯被连带着向上弹动了一下,又死鱼般落在了床铺上。 百里浩透过门帘瞧着百里霏蚊帐中隐约的动作,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转头看向百里奚,恨铁不成钢地喝骂道:“九妹妹如今这般,不正是你袒护出来的结果?先前你的脑子去哪儿了?这会儿来心疼,你不觉得太晚了?” 百里奚悔恨地低了头,他若是早知晓是这个结果,又怎会让九姐去飞松峰寻什么物件?! 百里浩见百里奚知错,将金创『药』一股脑地扔向百里奚怀里,犹自不解气地骂道:“别说六哥没有警告过你们,‘噬人散’风声鹤唳,若是你们被人拿住话柄脱不了身,家族中谁也不会冒险去救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百里奚无措地抱着一堆伤『药』,眼睛暗沉了下去,倒是百里霏把百里浩的警听了进去,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动作又加重的三分。 百里奚撩开门帘,一瞬不瞬地看着百里霏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怀中的『药』瓶,孤单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无尽的肃杀来。 陈柏宇被无影门弟子程和安、神行宗弟子贺宇轩左右架着,送进了飞来峰东坡甲字六号院,陈子骁带着雷炎和齐昊出来接着陈柏宇,一面客气地跟程和安、贺宇轩道谢,一面让其他两人将陈柏宇扶进屋子。 程和安和贺宇轩没有急着离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相互推辞示意了一番,程和安方才上前一步低声对陈子骁说道:“今日得到个小道消息,飞云门将在新秀赛后开放天灵峰给新秀们历练,陈长老这也是高兴了,才会多喝了几杯。” 陈子骁左右转动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挑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我三堂叔为何会如此高兴?” 程和安将声音压得更低:“据说飞灵峰中有飞灵果和无忧花,有了这两味『药』,能炼制出‘消功散’的解『药』……”程和安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 陈子骁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再次拱手谢过两人,站在院门口送走两人,待两人走远又多站了一会儿,才看向院门背后的阴影处。 暗影中陈子雄的身影显『露』了出来,短短的两日中,陈子雄整个人沉郁凶狠了下去,他缓缓地收回手中的匕首,极其阴郁地问道:“四哥,他们说的可会是真的?” 陈子骁肯定地点点头,程和安当着贺宇轩的面说起此事,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 玄青门已经被剔除出新秀赛,他们两派不必向他们示好,定然是所有门派都能派人去飞灵峰历练,他们才会顺道买个好给他们。 “莫非是三堂叔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不成?”陈子雄拉长了脸推测道:“今早三堂叔出门之时,还说去要找无影门和神行宗算账,如今反倒……” 陈子骁心思急转,暗叫一声不好:三堂叔多半是答应了和无影门和神行宗,一起联手去飞灵峰找寻飞灵果和无忧花…… 陈子骁的眼睛落在陈子雄精瘦的身体上:八弟认定了无影门和神行宗联手陷害张师弟,害他无法参加新秀赛,他若有机会去天灵峰,只怕会趁机报复…… 陈子骁的头骤然痛了起来,耳边隐隐传来陈柏宇酒醉后的大呼小叫声,忽然间也变得极其刺耳起来。 第六十八章 可疑 姜浩被人陷害之后,始终憋着一口气,这口气让他撑过了飞云门的五十杖的惩罚,一直到此刻,他浑身直冒冷汗却咬紧牙关,一心想要让长辈们为他洗清冤屈。 长乐教长老吕松霖、无极门长老江保平、奎山派长老沈成功连同明光堂长老赵君毅四人在姜浩的面前坐定,长乐教长老吕松霖率先开口问道:“你身上的暗器有什么特别之处?” 短短一日功夫,吕松霖好似老了十岁,‘消功散’让他时刻感受到内力的流逝,清查陷害姜浩之人一无所获,也让他心力交瘁。 姜浩嘶哑着声音,垂下眼帘黯然回答:“那两枚八棱角精钢暗器,是我爹刚给我的生辰礼物,做工极其精巧,其中七个棱角上都有我爹刻下的北斗七星图,肉眼难得看见,飞云门将暗器收走了,若是能查清那暗器上有没有印记,就能知晓是否被人暗中偷换过。还有,两枚暗器事先都在事务堂过了明路,我日日拿在手中把玩,师兄弟们都曾见过,绝对不曾煨过毒。” 姜浩说得很细,他在这两日中,也曾翻来覆去地想过,是谁会有机会在他最宝贝的暗器上下毒,下的还是长乐教独门毒『药』‘三步倒’,下毒之人不但想让长乐教无法参加新秀赛,还想要置他于死地! 暗中偷换暗器和当场给暗器煨毒后,再放回他身上陷害他,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弄清楚了这一点,就能知道陷害他的人实力如何。 他是申国皇家供奉姜健的幼子,姜健身为先天高手,仇家必然少不了,或许是父亲的仇家趁机将仇怨报复在他身上也说不定。 他抬起头,阴沉地看向吕松霖道:“吕师伯,我仔细地回想过了,身边亲近之人不会陷害我,卫国和霍迪国的弟子,我也小心提防不曾与他们有多少交际,剩下的飞云门、天鹰宗和暗黑森林的弟子,更不会想要陷我与死地?我又不会参加比赛,不会是他们的威胁,以前飞云门也没有检查过陪同参赛弟子随身武器的先例。” 姜浩说得很明白,谁能提前知道飞云门会检查其他人? 这事确实蹊跷,看上去更像是姜家的敌人,想要趁机暗害他,借机陷害长乐教。 而姜家的敌人,在场的其他三派比其他的所有江湖门派都更有嫌疑。 按照这个思路追查下去,只怕新秀赛还没有结束,他们的四派的联盟就要分崩离析。 这愈发让他们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下手之人,不仅是要让长乐教无法参赛,更想要趁机瓦解申国四大门派的联手。 如此一来,反倒卫国和霍迪国江湖门派的嫌疑骤然上升。 特别是霍迪国青龙派、碧云宫、别水阁和黑山派的四派联盟的嫌疑骤然增加。 他们四派就算是联手,争夺前三的名次的希望也甚是渺茫,不将其他门派拉下马,真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特别对上申国他们这个四派联盟之时,更是半分胜算也没有。 一想到这个,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不过,飞云门可不是只凭推理就能给人定罪的地方,他们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就算明白地知晓霍迪国的四派会起心陷害,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等出了飞云门再做计较。 吕松霖到底不甘心,他沉着脸提醒道:“姜浩,你可别忘了,还有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经常与你们打交道。” 姜浩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师伯的意思是,有人借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之手,陷害于我?”也怪不得他会吃惊,飞云门门规极严,事务堂的弟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和驱使的? 他清楚地记得前日就寝前,方才小心地将暗器收入胸前内衣暗袋,飞云门事务堂的弟子想算要陷害他,莫非真是在他熟睡的几个时辰内,有人掉了包?或者是有人趁机给暗器煨上了毒?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姜浩和其他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长乐教一行六人,连同长老吕松霖一共七人,一同住在这不算大的院子里,对方要有何等身手,方能在他们七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得手?若对方是想要他们的『性』命,那又当如何? 在座众人显然也想到了此等关节,脸『色』俱都变得难看起来。 明光堂长老赵君毅沉声说道:“也不能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既然想不到其他人的嫌疑,你先仔细想想,与你接触的事务堂弟子中,谁有可能会借机下手?” 姜浩低下头思量起来,一时间他真还想不起来,谁有对他下手的嫌疑。 倒是进来给四人送茶水的葛小丹,闻言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好似对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敢置信一般。 无极门长老江保平没有错过他的异样,低声开口询问道:“葛小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葛小丹皱起了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晚辈想起我们来飞云门的那一日,姜师兄在事务堂报备那两枚暗器之时,我就在他身旁,我曾亲眼见到那管事身后的女弟子,流『露』出些许垂涎之『色』。可是如今想来,我也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是觊觎姜师兄手中的那两枚暗器。” 他说的如此不确定,倒让屋里众人都失望了起来,江保平不以为意地多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女弟子是谁吗?” 葛小丹眨了眨眼睛,无赖地直接承认道:“记得,那女弟子生得颇为美貌,晚辈后来特意找人打听过,她是飞云门事务堂管事景明的未婚妻肖婉平,据说他们俩上个月刚刚订了婚。” 葛小丹是长乐教皇家供奉葛天普的嫡孙,因着先天高手葛天普的宠爱,又长得一表人才,于女『色』上最是荤素不忌,身在飞云门也敢去打听一个美貌女弟子,这胆子实在是…… 吕松霖忧心忡忡地看着葛小丹,犹豫着要不要趁机敲打一下他,他若是在飞云门惹出祸事来,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开口说话,奎山派长老沈成功略微迟疑地问道:“那景明是不是飞云门长老辛茂的弟子?” 葛小丹再次肯定地回答道:“是。” 这一次,在座四人都想起景明的样貌来了,辛茂的二徒弟景明确实身材魁梧,样貌俊美,他的未婚妻究竟是垂涎他的美『色』,还是垂涎姜浩手上的两枚暗器,确实不太好确认。 四个长老相互交换了下眼光,吕松霖郑重地叮嘱葛小丹道:“你既不确定有没有看错,就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此事了,免得惹来无谓的口角纷争。你且记住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葛小丹受教,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吕松霖转而继续问姜浩道:“姜浩,你还能想起什么可疑之处么?” 第七十二章 阿圆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然撞开,骆和锦警觉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她虽失去了武功,但习武之人的警醒依然还在,她瞪大眼睛看向门边胖大的身体。 阿圆左右转动着身子,又左瞄右瞄了好一阵,‘咚咚咚’几步跨到床边,‘呼’一声捞开蚊帐,圆圆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又往前凑了凑,斜着眼终于看清楚了坐在床上的骆和锦,咧开嘴笑了起来:“醒……好了……吃!”说完,她不等骆和锦反应,自顾自放下蚊帐,‘蹬蹬蹬’转身跑走了。 骆和锦口瞪目呆,清风居居然能有这样的下人,金燕子……,金长老真正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不不!骆和锦果断地摇了摇头,这里是飞云门道场,金燕子果然道心仁厚,能人所不能! 骆和锦掀开身上的薄被,径自穿上床边摆放好的衣裳,衣裳跟刚才的那人身上穿的一样,骆和锦苦笑了起来,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比那傻子好不了多少。 她刚刚穿好衣裳,阿圆地动山摇地跑了回来,将一大碗吃食‘砰’一声放在门边的桌子上,飞溅出一滩汤汁,‘啪’地一声在汤碗上架上两只筷子,‘呵呵’一笑转身便跑。 骆和锦哑然失笑,她看清楚了,阿圆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只大碗,攥着一双筷子,还有人需要她去送饭,她还忙着呢! 骆和锦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小侍女脑袋虽傻,行动却十分敏捷,显然身怀武功,清风居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个傻女武功都不弱。 她一身武功付诸东流,二十年苦功白白浪费,就连这个傻女也比不上了。骆和锦鼻中微酸,她猛然吸了吸鼻子,想要将心中的无奈与苦涩压下去,不料鼻中传来的香味,让她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骆和锦苦笑出声,缓步上前定睛一看,汤碗中是大半碗细细的手擀面,上面整齐地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清炖羊肉片,左右卧了两个油煎鸡蛋,鸡蛋中间姜丝黄小葱白青菜绿,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骆和锦吞咽了一口唾沫,忽然间就觉得饿得再不能忍了。 她施施然坐下来,踞案举箸张口大吃起来,片刻后,一碗汤面见底,她伸手捧起汤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中的汤汁全部喝完,放下碗筷,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真好,她终于活了下来!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好歹是活了下来!活着的感觉真他妈的好! 骆和锦伸手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感叹,至少清风居吃食不错,她既已跟着了安馨,此等美味当能经常享用!她咬牙发誓:昨日种种已死,能从往日的泥淖中脱身,借由这碗汤面新生,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着,骆和锦的福气大着呢! 阿圆旋风般冲进清风居主院后罩房最左侧的屋子,‘砰’一声照样将汤碗放在的门口的长桌上,攥在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架到了碗上,她‘蹭蹭’几步跨到床前,伸手掀开蚊帐,左右转动脑袋,发现躺在床上之人纹丝不动,胖大的身子往下一沉,身子一侧屁股一扭,坐到了床前的踏板上,两手支着脸颊,一动不动地观望起来。 戚妈妈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气息粗重地喘息着,一呼一吸中带着明显的‘喝喝’声响,显然病的不轻。 阿圆不懂这些,她简单不晓事的脑袋里,只记得戚妈妈叮嘱她来照顾她,别人通通不用,她只要等戚妈妈睡醒了过来,就能起来陪她玩了。 屋内渐渐地暗了下去,越来越浓重的暮『色』中,戚妈妈的呼吸声越发大了起来,阿圆拄着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等候着,一阵‘咕咕’声阿圆的肚皮中响起来,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呼’一声爬起来,掀开蚊帐冲了出去。半晌后,阿圆油亮着嘴唇,红光满面地端着一小碗汤『药』回转来。 这一次,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戚妈妈咳嗽着醒了过来,阿圆端着『药』碗冲了过去,戚妈妈听见声响,赶紧轻声吩咐道:“阿圆,别急!别摔着了!”她一边吩咐一边勉强坐起身来,在阿圆掀开蚊帐前,赶紧先伸手挂起了蚊帐。 阿圆高兴地将手中的『药』碗,探到了戚妈妈鼻子前,戚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柔声称赞道:“阿圆真能干,还能帮我送『药』来!” 阿圆斜着眼睛‘哈哈’笑了起来,戚妈妈就着阿圆的手,皱着眉头喝了『药』,趁着阿圆去桌上放碗的时候,轻缓地问道:“阿圆,二姑娘和安姑娘都醒了吗?” 阿圆‘砰’一声摔下『药』碗,一手抓起筷子,一手端起汤面转回来,将一大碗冷掉的汤面凑在戚妈妈面前,高兴地答应道:“都……醒……三个……醒了” 戚妈妈赶紧伸手接过碗去,三个人都醒了?阿圆这是把她也算上了!戚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阿圆心思单纯,这是把她跟两个姑娘一般看重呢! 戚妈妈病重,食不下咽,当着阿圆的面,也不得不吃了几口冷面安她的心,阿圆见戚妈妈能吃东西,旋风般刮出门去,又旋风般刮了回来,这一次,手上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 戚妈妈泪如雨下,清风居人少,两个姑娘都病着,抽不出人手照料她,她也生怕给人添了麻烦,才让叮嘱阿圆来帮帮手照看一二,不曾想阿圆虽有残缺,一颗赤子之心却真是滚烫了她的心。 戚妈妈低头拭去眼泪,满脸笑容的喝过了羊『奶』,照旧躺了下去,强忍住不断上涌的咳嗽,低声叮嘱阿圆道:“阿圆,你只管将米妈妈熬好的『药』端来给我喝,若有人问起我的病情,你就说我好多了,你替我看着点门,谁要进来你都先来跟我说一声。” 阿圆一听戚妈妈好多了,‘嗬嗬’笑了两声,转身抓起『药』碗汤碗,‘砰’一声关门,自顾自去了。 戚妈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听见其他异常响动,稍稍松了一口气,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阿圆身负武功,黑暗中能视物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这个老妈子,居然也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若是被人发现了,定然会引来一番波折。 好在清风居众人都心系两位姑娘,无人会留意到这里的动静,她捂住嘴躲在薄被中,狠狠地咳嗽了一阵,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她『迷』糊地想着心事,渐渐沉入了梦乡。 百里雯在黎明之前被痛醒了过来,她呻『吟』出声,屁股上的疼痛火烧火燎地烧灼着她,让她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第七十七章 辛茂的嫌疑 此刻耿清波的神情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完全是逆来顺受的认命,给他服『药』的人跟他说过了,警告过他不能说假话,甚至连想要编造假话都不要尝试,可他不信邪,他试过了,然后他得到了教训,不得不认命了。 成王败寇!飞龙峰若不是妄图要夺取飞云门掌门之位,不至于会有今日,至少他们这一代他还能躲在他爹长老堂长老的名头下,舒舒服服地度过一生,可他成了婚生了两个儿子,他总得为孩子们打算,他武功不济,他的儿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他竭尽全力筹谋过了,飞龙峰也烟消云散,再没有个念想了,他也失去了武功,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还有什么能隐瞒?还有什么是他们查不出来的?‘甄言丹’不过是他们希图简便,不愿浪费时日罢了。 浪费?他在飞龙峰长到十岁,方才搬了出去,从小见惯了飞龙峰的浪费,他正是想要再度享受那样的浪费,才怂恿父亲铤而走险。如今,飞云门连半点时日都不愿浪费在他们这一群败家子身上了。 没错,他们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凭借着祖宗流传下来的血脉和规矩,尸位素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飞云门的供奉,终于葬送了嫡支嫡系最后的血脉,被先祖和飞云门所唾弃。 昔日的荣光不可追,只剩下无尽的悔恨!想当初,他但凡努力一点,也能凭借自身的能力成就先天,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罢了,该来的躲不掉,他既然不敢决绝地去死,那就坦然忍受无尽的煎熬。 庞炳坤在耿清波面前的椅子上坐定,身后的随从在一旁的桌上摊开纸笔,坐了下来,静候着庞炳坤问话。 庞炳坤仔细地看了眼耿清波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耿清波答道:“耿清波。” 庞炳坤再问:“你十岁时在飞龙峰偷过什么东西?” 耿清波楞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一丝『迷』惘,他今年三十三岁,十岁偷过的东西太过久远,片刻后,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他一边想一边缓慢地答道:“偷过冯笑笑的八宝盒,偷过夏放的七节鞭,偷过司徒有信的''百草丹''。” 庞炳坤憨厚的表情中,罕有地出现一丝诧异,他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要测试耿清波的长久记忆,不曾想,耿清波居然真的偷过东西。 他接着追问了一句:“这些东西,现在何处?” 耿清波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八宝盒扔在了飞龙峰瀑布下的深潭中,七节鞭我收在寝房的暗柜里,百草丹我十二岁时偷偷服用了。” 庞炳坤眼中现出一丝痛惜,百草丹集百草精华炼制而成,却不宜给先天之下武功之人服用,耿清波十二岁便偷偷服下百草丹,百草丹充沛『药』力之下,只怕早将他体内的经脉冲击成了残垣断壁,难怪耿清波武功始终低下不堪入目。 庞炳坤想了想再问:“你可曾见过‘噬人散’?” 耿清波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椅子上掉落了下去,他咬牙切齿地稳住身体,赶紧回答道:“见过。” 庞炳坤淡淡地笑了起来,耿清波还想要反抗?这是还没有尝到过‘甄言丹’的厉害?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把你见过‘噬人散’的来龙去脉都讲个清楚。” 耿清波猛地伸手抱住脑袋,他脑袋中所有‘噬人散’的消息纷至沓来,让他头痛不已,他一刻不停地急速说道:“袁飞鸣瞒着袁飞宇让袁腾找袁朗炼制‘噬人散’,一共炼制成了五枚,袁腾留下了两枚,袁胜和冯宝俊一起拿走了一枚,去飞松峰设局,剩下两枚我派人送去了无回谷给了我妹妹耿青霞。” 耿清波稍稍喘了一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后接着说道:“袁胜和冯宝俊物『色』合适的新秀赛弟子做局,冯宝秀和夏末引诱高妙仪上钩,若是能将玄青门和辛茂一同拉下水最好,一来,可以栽赃给玄青门,二来,门派之变也能陷害给辛茂、全浩和卞怀民三家,三来,飞龙峰暗中执掌飞云门,也不算违背门规祖训。” 这些话当初他们商议的时候,大家都说得堂而皇之,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如今再说起来,简直让耿清波无地自容,他们怎么就能卑鄙无耻到为了争权夺利,对一个无辜的女子下手? 隔壁的房间里,三大派新秀弟子面面相觑,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居然想要算计高妙仪?联想到昨日飞龙峰查看的情形,不少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并没有女子被辱的痕迹,若是高妙仪被辱身亡,以高天疼爱女儿的名声…… 简直让人不敢设想! 辛啸天听见师父辛茂的名字就变了脸『色』,师父居然被人盯上了,耿清波的意思大家很都明白,可苍蝇不叮无缝蛋,飞龙峰想要设计师父,必然是要师父和这三家人有破绽了才会被人盯上。 庞炳坤果然追问了下去:“为什么要栽赃辛茂和全浩、卞怀民三家?” 耿清波苦笑着回答道:“辛茂和霍迪国青龙派掌门霍金霞有旧情,冯长老无意间获悉,辛茂指使他的二徒弟景明,要寻机帮手青龙派陷害申国长乐教弟子,辛茂触犯门规,随时都能拿住他的把柄,让他服软听话。” 耿清波停了停,接着答道:“辛茂结了两门好亲,还有四个未曾婚配的好徒弟,有能力在门中结成一张大网,继而掌控飞云门,他本就野心勃勃,加以时日,不怕他不上钩。” 辛啸天的脸『色』涨得通红,师父怎么可能这般利用他们的婚事!不对,耿清波的指控他若是没有点反应,岂不是将他师父的过失坐实了?!他暴跳了起来,他指着耿清波大声呵斥道:“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为了青龙派触犯门规,他这是血口喷人!” 南宫翎的眉头轻轻挑起又缓缓落下,他没有转头看向辛啸天,像飞龙峰这样的大事,所有的供述定然要相互印证,找到确实的证据才会定罪,辛茂身为长老,对他的处置更会格外小心谨慎,辛啸天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却不该是精英弟子该有的反应。 辛啸天转头扫视在场的三大派弟子和童悦,发现没有人看向他,只听见庞炳坤接着问道:“辛茂和你们是一伙的吗?” 耿清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确定。据我所知,冯长老找辛茂借了一个青龙派的弟子,暗中去飞松峰借机发现高妙仪受辱之事,冯长老和辛茂究竟是怎么商议的,辛茂是不是我们一伙的,我并不确定。” 耿清波的话,让辛啸天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恨声说道:“这是冯长老想要陷害我师父,让我师父替他们背黑锅,简直其心可诛!” 坐在众人前面的童悦眼光闪了闪,辛啸天的举动出乎她的预料,她倒想要看看后面的审问,辛啸天的反应会是怎样,她罕有地没有止住辛啸天的行为。 第九十八章 戚妈妈病重 那张陌生面孔很快回返,给袁飞宇端来一小碗白粥,三样爽口的小菜,都是他们家一家三代最喜欢的小菜,袁飞宇终于放下心来,还好,他们祖孙三代都还活着。 他安心用完饭菜,又叫来那张陌生面孔,提出了新的要求:“让人来给我伤口上『药』。” 那人二话不说,端走了碗筷,片刻后,拿着几样最简单的治外伤的『药』物,示意袁飞宇靠近囚室的栅栏,隔着栏杆替他裹好了外伤,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袁飞宇吃饱了饭,裹好了伤,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疼痛和疲乏席卷而来,他疲惫不堪地上了床,安静地睡了下去。 庞炳坤隔着一面单向的符字墙壁,从头到尾细看了刚才的那一幕,憨厚的脸庞上,『露』出了多日难见的笑容,三日内,他要不择手段,让袁飞宇将他该说的全都说出来。 阿圆旋风般冲进清风居正院的后罩房,一把掀开戚妈妈床上的蚊帐,‘呼呼’地喘着气,不停地侧着头打量着蜷缩在薄被下的戚妈妈,戚妈妈脸『色』『潮』红,满头『乱』发躲在被子里,也‘呼呼’地喘着气。 她勉强睁开眼睛,瞧见是阿圆来了,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喘息着低声问道:“阿圆,徐妈妈回来了没有?” 阿圆粗重地呼吸着,重重地点头回答道:“回。”?戚妈妈勉强笑了笑,努力提高声音叮嘱道:“阿圆,明日一早你就去找徐妈妈,让她将我送出清风居,去山外治病去。”阿圆没有说话,有重重地点了点头。 戚妈妈还不放心,她努力从被子中伸出手来,伸向阿圆,阿圆往前挪了挪,让戚妈妈能够够着她,戚妈妈滚烫的手掌握住阿圆的手臂,轻缓地强调道:“阿圆乖,一定要明日才去找徐妈妈,去早了,以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戚妈妈了。” 阿圆一听以后要再也见不着戚妈妈,着急起来,她‘啊,啊’地叫了起来,戚妈妈一见阿圆的样子便知不好,不顾浑身软弱无力,用尽全力握住阿圆的手臂,想让她安静下来。 戚妈妈的滚烫的手掌惊吓住了阿圆,她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挣脱戚妈妈的掌握,‘蹬蹬蹬’地冲出了屋子,戚妈妈差点被她从床上带到了床下,戚妈妈目送着阿圆宽厚的背影,刹那间悲从中来。 她吓着阿圆了!她不该拉着阿圆说第二遍!以阿圆的『性』子,这回定然会将徐妈妈拖来,徐妈妈一来,她的病只怕要惊动整个清风居。 不行,她不能惊动其他人,她要悄无声息地去外门治病,再悄无声息的回来,戚妈妈急切地思量起对策来,可她病了多日,刚才又用力过猛,一时间连起身都做不到。 情急之中,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把手臂收入被子中,用被子将身体紧紧捂住,汗水很快从她烧得红彤彤的脸上冒了出来,她咬紧牙关,静静地等候着阿圆带人回来。 徐妈妈来得很快,她是被阿圆硬拽来的,她不是阿圆,刚进了戚妈妈的屋子,一点亮烛光,立即就被吓了一跳,她吃惊地提声问道:“戚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了?” 戚妈妈张嘴想要搭话,一连串的咳嗽喷涌出来,咳得她拉起被子紧紧捂住嘴巴,徐妈妈的眼睛沉了下去,这般『潮』红的脸『色』和如此凶猛的咳嗽,戚妈妈的病只怕会传人,她赶紧对阿圆说道:“阿圆乖,这里交给徐妈妈,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赶紧回去洗一洗,换件衣裳,再把衣裳洗好了,再回来找戚妈妈。” 阿圆不明所以地转了转身子,晃着头看着戚妈妈,戚妈妈勉强忍耐住胸膛中的咳嗽,大声对阿圆说道:“阿圆听话,听徐妈妈的,好好地去梳洗,明日再过来看我。” 阿圆终于听懂了两人的话,她抬手闻了闻袖子,皱了皱眉头,干脆地转身跑走了。 徐妈妈并没有再进屋,她站在门口对戚妈妈问道:“戚妈妈,你咳嗽多久了?要不,我先跟师太说一声,让她给你找个炼『药』堂的大夫来看看。” 戚妈妈见阿圆离开,再也忍耐不住,她在被子里躬起身子,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断地呛咳一阵子,待胸中的瘙痒疼痛稍稍平复之后,才抬起头,对徐妈妈说道:“徐妈妈,我的病我晓得,不要找炼『药』堂的大夫来看我了,你直接让人送我去山外养病就是,我这个病怕是要传人的,师太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害了师太和几个孩子。” 徐妈妈站在门口没动,戚妈妈是金燕子的仆役,她是安馨的下人,戚妈妈若有个万一,她担待不起。 戚妈妈好似看透了徐妈妈的心思,她赶紧低声请求道:“徐妈妈,你先让人把我送去外门,再跟师太禀报,事不宜迟,再晚一点,只怕我这条命就要捡不回来了,我求求你了。” 徐妈妈静了静,她不明白戚妈妈为什么想要瞒着金燕子去外门治病,不过,她该做什么她是很清楚的,她低声安慰戚妈妈道:“你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说罢,她不等戚妈妈再开口,转身走了。 戚妈妈看着徐妈妈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师太一听徐妈妈的话,就会晓得她得了痨病,定然是九死一生难以痊愈,师太绝不会再让她留在清风居,让她把病气过给其他人,可惜她用这种法子离开了清风居,想要再回来,只怕不会容易。 只能是先过一关是一关了,戚妈妈昏昏沉沉地思量着,师太和安馨对阿圆都极好,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就算不在了,以徐妈妈和米妈妈的心『性』,也不会亏了阿圆,她只要安心养好病,再找机会回来就是。 不出她所料,徐妈妈带着人回来得极快,果然让人将她连人连同身下的被褥,身上的薄被一起抬着,从清风居的侧门直接将她送了出去,戚妈妈一路强撑着,勉强看着带走她的人,走上了出山的道路,方才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徐妈妈办完金燕子交代的差事,回到西院,匆匆用『药』汤从头到脚彻底地清洗过了,绞干了头发,又换过了衣裳,才去请见安馨。 安馨也刚刚用『药』汤泡过澡,正在让香莲给绞干头发,徐妈妈接过香莲手中的干布巾,一边给安馨绞头发,一边低声将戚妈妈的事情讲了一遍,安馨没想到今晚金燕子忽然让人来传信,所有人用『药』汤泡澡是这个缘由,不由得低头沉『吟』起来。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潮 辛雨在辛啸天的袖子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雨太大,辛啸天的衣裳早就湿透了,四面八方都是雨水,哪里有地方能擦干她的脸? 她恨恨地咬住嘴唇,心中不停咒骂:贼老天,若是早知晓历练会这般辛苦,就算有辛师兄陪着,她也不想要来! 不,以后若没有世俗皇家出行一样锦衣玉食,她再也不要去行走江湖,那些江湖女侠响亮的名头,她一点也不想要了。 南宫翎视而不见辛雨的动作,他转头冲着身后狼狈不堪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小心些,留意一下有没有避雨的地方,先找地方歇一歇了。” 他话音刚落,郝碧莲便伸手指向右前方不远处的地方,略微有些迟疑地说道:“辛师兄,你看哪里是不是有个山洞?” 辛啸天闻言高举右手将夜明珠转向郝碧莲所指的方向,密集的雨水中,哪里的颜『色』似乎特别深一点。辛啸天转头对辛雨说道:“小师妹,你暂且先放开我,留在这里等我,我先去探一探再回来。” 辛雨不满地竖起了眉头看向其他人,眼睛停留在了百里渊和百里奚的身上,探路的事,百里家族有两个男子,让他们去探路不就好了? 辛啸天不待她开口说话,伸手拂开她的双手,拔剑出鞘,一边对众人说道:“我先去探一探,你们等我回来。”一边小心地往疑似山洞的地方走去。 他全神戒备,留意着脚下和四周的动静,很快就发现了被踩断的枝丫。 辛啸天心中一松,脚步更快,很快便真的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他小心地低头进洞,粗略的扫视了一眼山洞,见没有什么危险,便大声地呼喊起来:“是个山洞,大家都可以过来歇脚了。” 百里雯在大雨中,用眼角余光看了眼郝碧莲,这人看似不声不响,一直躲在郝连虎身后,无声无息地好似是郝连虎的影子,却是他们中唯一发现山洞的人,看来,她也是个惯于扮猪吃老虎的人物。 青琳极其厌烦地看向辛雨,这个女人太烦人了,若不是她坚持要连夜赶路,他们哪里会这般饥寒交迫? 一日之内从飓风到暴雨,她有师兄罩着事事无虞,她们青衣门可全都是女子,没人照拂,这是趁机想要了她们的小命? 『毛』玲儿挺直着单薄的肩膀,任由暴雨从她脸上袭过,与其他人主动躲避风雨的侵袭不同,她仿佛在主动在找罪受? 青琳疑『惑』的将目光从『毛』玲儿身上收回来,师姐自从幻阵出来就变了,这等狂风暴雨之下,用不着自讨苦着再甘之如饴才算是历练? 彭灵玉的眼光在所有女子的身上都绕了绕,经过了飓风的狼狈和暴雨的袭扰,如今她才是所有女人中最好看的! 辛啸天只要长了一双眼睛,就会发现她比其他女人更强。 辛雨自不用多说,短短三日已经让人厌烦。青琳弱得跟小鸡仔似的,处处等着人关照。 『毛』玲儿高傲着一张脸,好似进山历练真的是托了青衣门新掌门的福,也不看看青衣门有没有那么大的头,戴得下那么高的帽子。 还有百里雯,妄想要跟男子平起平坐,她有那个实力和体力么?最难缠的是郝碧莲,不声不响,一步也没拉下,还给辛啸天和辛雨找了个台阶下,这才是她最要紧的对手。 一行人终于从雨中走进了浅窄的山洞,辛啸天一边给众人照亮,一边低声叮嘱道:“有人在这里歇过脚了,最右侧的山壁下有一个‘竹叶青’的蛇头,大家留心,不要被误伤了。” 彭凌云和百里渊各自从背篓中,拿出一把用油布纸仔细裹好的火把,用火石点燃,山洞明亮了起来,有人来过的痕迹也显现了出来。 杂『乱』的脚印,没有燃尽的柴火,可疑的黑红『色』血迹,剥落的蛇皮,疑似动物的内脏和一个低矮的防止雨水倒灌的小小的‘门槛’。 辛雨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装模作样叹息出声:“都赶到我们前面去了,他们还能找到干柴生火能有口热食,我们若能换件干衣都不错了。” 这话提醒了辛啸天,山洞狭小,洞内实在紧『逼』,辛啸天直接提议道:“我跟几位师弟先避一避,让师妹们先换过湿透的衣裳,再说其他。” 五个男子重新冲入雨中,将山洞留给了六个女子。 洞中的六个女子,只有百里雯、『毛』玲儿和郝碧莲还背着背篓。 剩下了辛雨、彭灵玉和青琳三人,她们的背篓早就在飓风中逃命时丢失了,此刻若是想要换上一件干燥的衣服,还得从其他三人携带的衣物中匀一匀。 『毛』玲儿直接把青琳叫了过去,她们俩一个门派,自然相互扶持,外面大雨滂沱,两人将背篓靠在洞壁上,立即开始宽衣解带。 她们在雨中淋得久了,早就被冻得瑟瑟发抖,此刻更是顾不上太多,三两下手势便将身上湿透的衣裳剥落了下来。 『毛』玲儿俯身在背篓中拆出包裹在油布纸中的干净衣裳,青琳转身看向其他四人,发现其他四人面面相觑,正盯着她和『毛』玲儿的身体发愣。 青琳好笑地笑了起来,她挺了挺她单薄似未发育幼女的身体,被冻得呈现出青白『色』的身体上在火把的映照下毫无瑕疵,柔嫩得好似婴儿肌肤般的身体让女人都我见犹怜! 『毛』玲儿拆开了油布纸,抽出了衣裙,递给了青琳,发现没有人接过衣裙,她抬起身来,转头看见其他还穿着湿衣裙四人,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挺起了胸脯。 山洞中的其他人四个女子齐齐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气,『毛』玲儿的身材实在是太……太女人了,脱下衣裙的『毛』玲儿就是一个能让男人疯狂的女子。 彭灵玉的眼睛危险地眯缝了起来,旋即她轻笑了起来,她快步走向郝碧莲,轻快地说道:“郝师姐,我跟你差不多高矮,要借师姐的衣裙来穿一穿了,待出了山,我送两套‘天衣坊’刚买的新裙子给师姐赔罪。” 郝碧莲看了辛雨一眼,温和地笑了起来:“那敢情好了,虽说我们一路同行自当相互照应,可是‘天衣坊’的裙子,我也正想要呢。” 她将身旁背篓往前推了推,笑着说道:“我只带了两套换洗衣裙,来看看你喜欢哪一套。” 两人这一打岔,青琳和『毛』玲儿也转过了身去,她们实在是冷透了,顾不上其他的小心思,匆匆忙忙地开始着装起来。 百里雯看了辛雨瘦弱的身材一眼,六人中她个子最高挑,辛雨最矮小,她的衣裙辛雨穿着定然不合身。 不过,淋了这么久的雨,辛雨又没有了背篓,能有件干燥的衣服替换,也不该再抱怨了。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两千三百五十二章 推迟 高妙仪终于赶到了极北之地。 原计划是安馨的九个小厮一起来极北之地听令,顺便历练一回,可惜飞云门如今人手短缺,安馨的九个小厮高妙仪和莫不为两人能来。 高天相信以安馨的聪慧,见到了高妙仪和莫不为,自然知晓其中的关键。 高妙仪跟奚欢不同,她跟安馨禀报消息,其间夹杂着许多她的吐槽。只间她端坐在距离安馨的防护阵法一丈之内,愤愤不平地低声道:“我爹一直不赞成用‘天人丹’,‘仙人丹’扬汤止沸,这事儿非得要釜底抽薪才行啊。” “被抽出来的一千人,假以时日全部晋身成伪先天,先不说日后门派为他们提供维持境界的丹药,对炼药堂的压力会有多大,单说他们的人数,已经达到门中先天高手的一半。” “万一丹药出错,他们要是被人控制,我们对伪先天的征伐,就会变成门派内讧,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高妙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极其郁闷的抱怨道:“鬼知道卫国和申国怎么忽然就内乱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霍迪国炼制‘天人丹’,‘仙人丹’的背后黑手居然始终无法查找出来!” “我爹特意去了一趟望京城,用手段拿住了惠仁帝,一番查问之后发现,国师府不再炼丹之后,惠仁帝对霍迪国军中丹药的来源一无所知。他比我们更担心,一旦战事停了,忠国公会利用手中的兵权挥师北上,让伪先天夺走他的皇位。” “他害怕战败,更害怕战胜。”高妙仪轻哼一声,不屑地低声道:“做皇帝做成他那个窝囊样子,也是闻所未闻的奇葩了。” “我爹也想暗中拿住忠国公问出丹药来源,奈何忠国公怕死得很,身边伪先天五境高手多得很,拿下忠国公跟在战场上,正面击败霍迪国军队一样困难。” “天鹰宗的意思是,忠国公若是死了,霍迪国也还有其他人顶上来。这场消耗战对丹药的需求极大,我们早晚能从药材的流向中找到蛛丝马迹,我们只需要坚持下去,耗费的时日长些,无论如何最后总会取得胜利。” 高妙仪皱起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烦人的是,我们安插在霍迪国军中的人,全都被人送上战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都没有留下。仿佛早就有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提前拔除了我们安插的钉子。” “我爹怀疑门中有奸细,怀疑戒律堂先前在大家的手腕上,植入身份标记的时候有疏漏。”高妙仪低声叹息道:“可惜逐一对戒律堂众人清查后,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 高妙仪说完这些,郁闷地闭上眼睛,盘坐着捏起手诀开始修炼。若有旁人看见此刻的她,会以为她已经跟安馨禀报完所有的消息。 其实,高妙仪维持着修炼的动作,换用传音入密继续对安馨禀报道:“我爹特意派我和莫不为来,是要瞒着天鹰宗禀报飞龙峰的消息。” “童堂主在飞龙峰闭关的山洞中被人偷袭……” 高妙仪言简意赅地讲完童悦在山洞中逃脱的经历,忧心忡忡的对安馨说道:“杨春华还活着,英英传回来的消息,确认杨春华是投靠了飞龙峰。” “她不能确认袁庆是不是还活着。飞龙峰死而不僵确凿无疑。杨春华在山洞的暗道中,集结的人马超过了五百人。我爹说人数若达到六百人,不管他们还有什么后招,让大师伯抢先动手。” “我爹始终不肯用丹药培植伪先天,也是顾忌着山洞中的杨春华,怕被人里应外合酿成大祸。” 高妙仪直白地请求道:“掌门,你来这极北之地快三个月了,我问过奚堂主,这里的野人攻击跟平日里并无两样,掌门是不是可以考虑先把外面的风波平了,再来这里闭关?” “这不是我爹的意思,是我担心伪先天的祸患不尽快根除,会错过时机再难以收拾。门中伤亡已是近两百年来最多。再跟杨春华一战,伤亡极可能会增加到五百年来最多。” 高妙仪说完这些,期待地屏住呼吸,等候着安馨的答复。 奚欢跟她说过,自从安馨坐到中枢阵法的中央,升起防护阵法,便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可她跟奚欢不同,她相信安馨不会忽视她的请求。 果然,安馨冷静的声音在高妙仪的耳边响了起来:“好。我会尽快出关赶回去。你给二师伯传信,让他再坚持一个月。一月之内,我定然会赶回去,彻底清除所有牛鬼蛇神。” 高妙仪差点儿喜上眉梢,她极力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接着对安馨请求道:“掌门是遇到什么麻烦吗?咱们不能立刻启程吗?” 阵法内,安馨无奈地咬紧了嘴唇,两眼紧紧盯着悬浮在面前的阵盘,两手掌心轮番驱动地狱幽冥,一丝不苟地在一块崭新的阵盘上,仔细地刻制阵法纹路。 她没有想到,她弃用地狱幽冥换用寻常火焰,加快炼制阵法的速度之后,防御阵盘会在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上面的阵法从内向外崩溃,被压制在阵法中心的地狱幽冥,一把火燃烧成一团漆黑的废物。 若不是她已经炼化了地狱幽冥,阵法崩溃的那一把火,会让她非死即伤。她不得不用吸取教训,重新用地狱幽冥炼制防御阵盘。 安馨凝视着面前不断翻滚的阵盘,此刻她炼制的进度刚刚过了一成她承诺给高妙仪一个月内出关,乃是她此刻能给出的极限。 原本三日后,她就该功成出关,正好可以跟高妙仪一起出发回去人算不如天算,她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意外的变故。 安馨没有对高妙仪多解释,她只是简单地传音道:“明诚帝在阜阳城称帝绝不能姑息。” “两年前地震,我去过阜江阜城,在那里见到过诚王。那里的地形我很清楚,阜江在阜城和阜阳城绕了一个大圈,阜城和阜阳城之间,背对背隔着一片不通人烟的森林。” “在阜城西侧,高山下有一个秘密通道,可以穿过山腹进入森林,诚王曾经把阜城的人,送进了森林中。诚王暗中经营的老巢就该是在那里。” “把消息传回去,一月之内助申国水军从阜城的密道直插阜阳城,断了明诚帝的后路。太上掌门还有机会,用申国的江湖高手服下丹药,让他们成为伪先天,分担门中的压力。” “传信给卫国太后,卫国军队十日之内,若是不能继续对霍迪国开战,等我回去祁王便是卫国的新皇。” 高妙仪兴奋地答应道:“是。我这就传信回去。” 安馨还没有说完,她接着下令道:“天鹰宗的掌门令牌在我手中,让太上掌门多担待些,不要让天鹰宗太过空虚,让天行峰余孽趁虚而入钻了空子。” 第两千五百三十四章 天劫来临3 这一次,她放弃主动攻击和被动防守,用灵气外散在身周三尺之内,结成灵气屏蔽阵法,隐藏身上激荡的灵气波动,誓要无声无息冲入天上的乌云中,从中一把火烧掉乌云结束天劫。 高天的目光向下锁住安馨,没等他看清安馨的面目,弄清安馨的伤势有多重,他的眼角余光中闪过刺眼的银光。 “咔嚓”一声雷鸣巨响,安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第三次被闪电劈中狠狠地砸向地面。 她身上的衣裙突然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团火球轰然砸到地上,溅起更多的碎石击打在飞渡楼的阵法上。 高天身后的亲卫急声惊呼:“掌门!!”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掌门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升空,干嘛不躲藏起来,让天上的雷自动散开? 有亲卫急忙求问高天:“太上掌门,掌门为什么要跟闪电雷鸣作对?天上的乌云不会散吗?” “不会。”高天低声开口道:“那是掌门结丹的天劫,掌门不能躲也躲不掉,只能硬扛。扛下来,便是结丹大能,抗不下来,便是身死道消。” 高天说完这些,在心中多默念了一句:‘除非有人肯帮安馨渡劫。’ 凡人帮不上忙,唯有大鹏鸟出手。 用什么办法可以让大鹏鸟主动出手,保住安馨的性命? 从来只有大鹏鸟能找到他,他无法主动跟大鹏鸟说上话。护山大阵已经被攻陷,他还能激发掌门令牌,提醒大鹏鸟吗? 高天从储物袋中刷出掌门令牌,捏在左手掌心,熟练地用令牌锐利的尖角划开掌心,让鲜血浸透掌门令牌。 没等他试着对掌门令牌传音,一抹紫色的人影冲天而起,长发飘飞中带着一往无前,誓不回头的决绝。 高天脱口而出:“掌门危险!” 他话音未落,天上的乌云中,毫无预兆地劈下一道闪电,正打在安馨向上疾飞的身影上。安馨又一次变成火球,用比冲上去更快的速度被劈下天空,撞落在飞缘楼崩溃的阵法前。 更多的岩石碎片击打在飞渡楼的防护阵法上,发出即将崩溃的极其罕有的‘嘎吱’声。 高天身后的亲卫齐声惊呼:“结阵!撑住阵法,护住飞渡楼!!” 高天身后的亲卫散开,先前还在照顾伤员的人,也丢开伤员加入他们一起结阵,想要撑住飞渡楼的防护阵法。 高天没有动。 威胁飞渡楼防护阵法的是天上的雷劫,不是安馨飞溅起的岩石。飞渡楼是个仙器不会有危险,危险的是他们这些依仗阵法护住性命的凡人。 他提起全部的内力,加速把体内的血液灌注到掌心的掌门令牌中,举起左手对准掌门令牌,用传音入密请求道:“大鹏鸟,还请出手护住掌门,保住飞云门的传承。” 高天的耳边没有响起大鹏鸟的回答,高天能够看见的是,安馨身穿紫色袍服的身影,用更快的速度从地上冲天而起,再一次冲向笼罩在天上的乌云 高天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怎么可能? 他分明看见安馨一次比一次受伤更重,安馨怎么能在短短几息的时辰内恢复伤势? 安馨身上的伤势并没有恢复,她的五脏六腑和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骨头都在痛。她一次次主动冲上天空,是权衡之下,不肯给天上的乌云更多的凝聚时间,企图以伤换来速战速决,撑过最多九道的天雷。 她已经顶过去四道,只要丹田中的金丹不破,剩下五道她一定能挺过去。 没等安馨冲上第四次的高度,乌云在翻滚中猛然收缩,一道比先前四道闪电更粗的银色闪电,无声无息地劈下,银色闪电击中了安馨,让安馨在空中倒卷坠地,方才听见有炸雷声响起。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乌云随着雷声向着飞藏峰骤然压下来,高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急迫地对着掌门令牌传音道:“前辈!救救掌门!!救救飞云门!!!” 高天的预感是对的。 伴随着他的呼救声,三道闪电几乎是没有间隙地,向着安馨落下的地方劈下去。 很显然,安馨一次次不顾伤势向上高飞,改变了天罚的节奏,接连降下闪电灭杀安馨。 与此同时,高天的身后传来亲卫们的惊呼声,飞渡楼的防护阵法在高天眼前崩溃,无比巨大的压力倏然降临到高天身上。 高天眼前一黑,下意识握紧左手中的掌门令牌,人向后仰直挺挺倒在了地板上。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高天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大鹏鸟为何还不出手?大鹏鸟是飞云门的神兽,大鹏鸟为何不护住飞云门?! 高天没能看见的是:大鹏鸟出手了。 就在飞渡楼防护阵法崩溃,高天倒地,三道夺命闪电即将击中安馨,不给安馨留下丝毫活路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飞鸟虚影挡在了安馨的面前。 飞鸟张开的翅膀,左右护住飞渡楼和飞缘楼,昂起脖子仰头向上,张嘴把三道闪电吞进嘴里。 三道闪电凭空消失,三道响雷随即而至。 轰隆的雷声中,大鹏鸟的虚影在空中消散,神奇的是,天上的乌云在大鹏鸟虚影消散的瞬间,在风云雷动中潮水般退去。 三息之后乌云散开,阳光重临飞云门,照进百丈深坑中安馨的身上。 安馨仰躺在坚硬的岩石上,浑身上下不着一缕,她披散的长发覆盖住大半身体,正随着灵气灌注入安馨的身体,紧紧的贴服在安馨的身上。 飞缘楼外围阵法崩溃到二十丈左右,从飞缘楼中外泄的灵气,自动自发向着深坑中的安馨奔涌而去,任由安馨如饥似渴地吸取。 天劫已过,正是安馨需要吸入大量灵气,恢复体内伤势,稳固体内金丹,稳住结丹境界的关键时候,飞缘楼中外泄的灵气,恰好提供了安馨此刻所急需。 一直固守在飞藏峰山脚下,匍匐在地上趁机吸取灵气的灵禽灵兽,忽然被断绝了灵气来源,全都从如痴如醉中清醒过来,转头四处张望着蠢蠢欲动起来。 有灵禽突然振翅高飞,向着飞藏峰山顶飞去。 呆愣的灵禽灵兽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号令声,灵禽飞了起来,灵兽奔驰起来,它们的方向都对准了飞藏峰的峰顶。 也就息的功夫,飞得最快的灵禽,已经飞到了飞缘楼敞开的阵法面前,一眼看见灵气全都倾泻进岩石上的深坑中,当即扇动翅膀一个俯冲,向着飞缘楼中飞去。 眼看第一只灵禽就要飞进飞缘楼中,飞缘楼却忽然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只看见一缕金光向着安馨所在的深坑,穿过弥漫的灵气向下投射进去。 第两千五百三十七章 救急2 飞云门损失惨重。 好在飞云门并非没有保存了实力的幸存者,高天的面前有飞信疾飞而至,不等他点开飞信,飞信中传来莫非惊喜的声音:“太上掌门,掌门结丹成功了吗?!” “我们这就飞回来。” 高天下意识地刷出飞信,回信下令道:“莫堂主带人去天寰殿,接替庞堂主掌控天地纵横阵,准备迎接灵禽灵兽下一次攻击。” “平堂主带人来飞渡楼。” 高天放飞飞信,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人手安排会救了飞云们和安馨。他焦急的等待着事务堂各处回禀消息,厉兵秣马做好准备要再次守住飞云门。 南海之滨灵犀岛中央阵法中,皮秋阳看着浑身浴血,软绵绵向后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皮悠悠,压根没有想到要抵御下一次攻击。 没有下一次。 海防大阵马上就要失守,他们都要死了。 皮悠悠学会了缔结手印,确实让更多的海兽自相残杀,但也无法让海兽就此退去。海防大阵外的海兽,依旧黑压压重兵压境,很快就会向海防大阵发动攻击。 暗淡下去的中央阵法中,连他在内所有人都在吐血,这一次海防大阵抵挡不住海兽的攻击了,他们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蒲千阳头晕目眩即将倒地的时候,心中回想的居然是:他能在临死前,看见女儿修成了‘握’字诀,父女俩人能够死在一处,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在他的眼角余光中,他脚下的中央阵法忽然奇异地明亮起来,是海兽发动了新的攻击,中央大阵要毁灭了吗? 若是中央阵法的毁灭,能换来跟面前的海兽同归于尽,该有多好呀!至少能够争取一两个时辰的缓冲,在他死后,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极度的渴望中,他恍惚看见了掌门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是掌门来了吗? 怎么可能?! 距离掌门出关还有一天,从飞云门到灵犀岛,以掌门的速度,不眠不休也要三天,他怎么会想到是掌门?飞云门可以来救急的只有大鹏鸟,大鹏鸟敌不过灵禽灵兽,飞云门正在遭受攻击,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皮秋阳“啪”一声倒地,目光却紧紧锁住凌空高踞在中央大阵上的安馨身上,是他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吗?掌门活灵活现地开始结印?看上去跟真人一样?! 安馨飞速在空中结印,竭尽全力放开神识,用神识锁住她能够锁定的每一只海兽。 她心中怒气勃发,灵犀岛上已经看不见一个可以站立的人。中央阵法中的长老们徘徊在生死边缘,连先天下六七境弟子们都结成阵法瘫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再晚来一时半刻,灵犀岛已经失守。 没有了海防大阵,还如何能守住南海之滨?!大鹏鸟拼死替她抵挡天劫,匆忙托孤,都是为了这些该死的畜生! 面对安馨冲天而起的怒火,海防大阵外的海兽放弃撕扯吞噬同伴的尸体,主动急速下潜逃跑。 那些躲在后面伺机而动的高阶海兽,更是早一步感受到吸引它们的天材地宝和灵气消失,感受到海防大阵内突然传来的毁天灭地的威胁,抢先一步往深海处极速下潜,眼看就要摆脱安馨神识的锁定。 安馨追了上去。 她凌空跃入海中,进入海防大阵中,用比海兽更快的速度下潜,她不想放过神识中任何一头海兽。 威力最大的‘弹’字诀手印,在海中顺利缔结成功,安馨同时轻弹两只中指。 神识中,那些被她锁定的海兽,在急速下潜中忽然顿住身形,下一息,海兽齐刷刷翻转身体,肚腹向上,从下潜变成上浮。 没有例外。 安馨轻舒一口气,她冒着缔结手印失败的风险及时应变,没有放过进攻灵犀岛的任何一只海兽,总算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她抢在海兽浮上海面之前,从海中升起重新落回到灵犀岛上。她在半空中烘干身上的衣裙,面对满地死伤的同门,她选择先救皮秋阳父女。 安馨展开双臂张开双掌,掌心有精纯的灵气氤氲出来,覆盖向皮家父女的身体。 仅仅过了十息,皮秋阳缓缓地苏醒过来,他侧头看见安馨,虚弱却惊喜地叫道:“真是掌门来了!” 皮秋阳顺着安馨另一手灵气的方向,确认是皮悠悠的方向,他满是希望地问道:“悠悠醒过来了吗?关键时刻,是她学会了‘握’字诀,助我们守住了海防大阵,终于等到了掌门赶来” 安馨失望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把皮师姐救回来。” 她在海中一进一出,错过了救下皮悠悠的时机,皮悠悠再也醒不过来。先杀敌还是先救人,时机上,她完全没有选择的机会。 皮秋阳的眼中瞬时充满了泪水,他虚弱地哽咽道:“还以为,悠悠学会了手诀” 他说不下去了。 安馨收回笼罩在皮悠悠身上的灵气,她一边回手从储物袋中刷出六个傀儡武士,让六个傀儡武士去救治剩下的长老,一边对皮秋阳说道:“皮师叔节哀!” “我杀光了海兽,勉强算是给师姐报了仇!” “我留下六个傀儡武士救人,傀儡武士会维持这里的传送阵法运行。飞缘楼危机解除,不会再有天材地宝的气息,吸引海兽发狂进攻。若再有海兽来袭,你试着让傀儡武士从传送阵法回飞云门报信,我会尽快赶来救援。” “我会让太上掌门尽快派援军来。” “我急着去极北之地,那边也在等着救援。” 安馨凌空飞进阵法中,刷出灵石启动镶嵌在中央阵法中的传送阵法,刷出一个傀儡武士跟她一起站在阵法中,在离开之前叮嘱道:“你整顿人马救人疗伤,浮上海面的海兽尸体,任凭你处置” 话音未落,安馨已经消失在阵法中。 皮秋阳用力眨了眨眼睛,掌门可以通过阵法往来自如,掌门已经成了结丹大能?他的目光落在皮悠悠的身上,痛彻心扉的痛楚倏然击中皮秋阳,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女儿是皮家最有可能踏上仙途的人 太可惜了! 飞渡楼一楼的圆形阵法中,突然闪烁出夺目的亮光,三息过后亮光消散,高天和龚闻看见安馨带着一个傀儡武士出现在阵法中。 安馨这么快又回来了?! 第两千五百三十八章 救急3 安馨从储物袋中刷出九个傀儡武士,连同她身旁的傀儡武士一起,十个傀儡武士离开传送阵法。她一边动作,一边对高天和龚闻简单地说道:“海防大阵保住了。” “灵犀岛损伤惨重,他们无法再次启动阵法御敌,要从速派人增援。” 安馨在阵法中,对准阵法下野人图案的方向,打入灵石激发阵法,“我留下十个傀儡武士维持这里的传送阵法。我这就去极北之地,争取速去速回。” 传送阵法再度亮起,刺眼的亮光中,安馨的身影消失无踪。 高天和龚闻又惊又喜。 惊得是,南海之滨无可用之人。喜的是,安馨以一人之力护住了南海之滨。结丹大能果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说不定能彻底解除对三大仙门的考验。 龚闻迫不及待地看向高天,高天了然地点头道:“等掌门回来,去天胜境之前,我会请求掌门灭了天胜境,永绝后患。你督促事务堂赶紧清点人手,守住门中各处门户。” 龚闻干脆地答应一声:“是。” 高天转眼看向刚刚进门的平千里,直接下令道:“平堂主,先把这里的伤员搬出去,教该疗伤的疗伤,该送去炼药堂的送去炼药堂。你带人保护飞渡楼。” 平千里二话不说,拱手行礼答应道:“遵令。” 他返身跟龚闻一起出门,叫了炼器堂的长老们进来,搬走了飞渡楼中高天的亲卫,一众人等见着飞渡楼一楼中央,守着圆形阵法的傀儡武士,有志一同没有多问。 有眼睛的都看见外面的仙山,都看见了新撑开的护山大阵,稍微有点常识的长老都能认定掌门已经结丹成功出关。此刻不见掌门人影,定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掌门立即处置。 平千里安置好伤员,布置人手守住飞渡楼,独自站到飞渡楼门前,亲自做了一个门神。高天盘腿在地上重新坐下,从储物袋中刷出疗伤丹药吞下,争分夺秒开始疗伤。 掌门能救一时急,危急过后剩下的事情,还得靠他们接手,他必须随时准备接手安馨交给他的烂摊子,留给他疗伤的时间并不多。 极北之地的杀仙阵中,野人搭建的十条黑石通道,已经穿过了临渊杀阵,彻底暴露在杀仙阵中,二十架围追堵截的‘直升机’,两两组队,对准黑石通道的出口,不断的飞出符纸扔出火药包。 一炷香已经过去,距离奚欢要求的两炷香,还剩下一半的时辰。 二十架‘直升机’的目标是,把野人一直堵在通道中,不让它们有冲进杀仙阵,威胁南边的九座枢纽大阵中正在进行血祭。 奚欢压上其他人的性命,他们务必要保证在奚欢成事之前,极北之地不会被野人攻陷,他们不能让血祭中的众人白白付出性命。 每条性命每个人的鲜血,他们都要让野人的性命来偿还。 二十架‘直升机’狂轰乱炸中,野人搭建的十条黑色通道坚如磐石。他们持续不断的攻击,能够威胁的是从黑色通道中扔出来,飞向四周的黑色石板。 雪白的地面上,黑色石板的碎块迅速在十条黑色通道外,呈半圆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奚欢的判断是对的。 他们无法阻止黑石通道继续向前延伸,以野人向前推进通道的速度,等不到援军这里就会失守。 印存志挥手用符纸击碎三块黑石板,百忙之中抬头看向四周半圆形的高山绝顶,心中涌起无法克制的担忧,炸塌了这里又如何?他们能够争取到在绝顶之巅,重新兴建阵法的时日能有多少?他们能够等到援军吗? 没等他多想,下方的黑石通道中,忽然闪现两个野人,怀抱着一叠黑石板,依仗通道的掩护,各自对准封堵通道口的一架‘直升机’疯狂地扔出黑石板,主动对‘直升机’机翼发起了进攻。 印存志急声下令:“退退退!” 他不是怯战更不是怕死,他是怕有更多的伤亡。留给他的人已经太少了,每一个人都弥足珍贵。 ‘直升机’向后疾退,攻击他们的野人,怀抱着一叠黑石板,闪身出了黑色通道,向着他们一路追击,边追边用力向他们扔出一块块黑石板。 神奇的是,向着他们追击的两个野人脚下,每一步都有黑石板准确地垫在它们的脚下,让两个野人免于杀仙阵的攻击。 印存志眯缝起了眼睛。 野人变聪明了,趁着他们后撤,攻击通道口的火力稍弱的时候,更多的野人冲出通道,配合着当先攻击他们的两个野人,不停地给攻击他们的两个野人垫脚。 雕虫小技。 野人手中的石板数目有限,待它们的黑石板扔完,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候。 出乎印存志预料的是,从通道中冲出来的野人源源不断,分工也忽然变得极有章法:有追在攻击他们的野人身后,持续向野人供给黑石板的,也有不停地在雪地上向外铺垫黑石板,全力扩展地盘的。 几乎是在他们后撤的一瞬间,更多的野人从通道中涌出来,站在刚刚铺好的黑石板上排成队伍,从通道中接力搬出更多的黑石板,持续向外极速扩展开它们的地盘。 野人动作太快了。 印存志飞出一串符纸,击打在铺陈在雪地上的黑石板上,铺陈在雪地上的黑石板无惧符纸的攻击,居然完整无损。 最先冲出来攻击他们的野人见状,主动放弃攻击‘直升机’,把手中的黑石板扔在身周,双手拍打着胸口,仰头恶狠狠地盯着‘直升机’,发疯般嚣张地长啸起来。 印存志再次飞出一串符纸,击打在示威的野人身上。 他在符纸中夹杂一支用野人的爪子做成的暗器,暗器击中长啸野人张开的大嘴,穿透野人的后脑勺,三丈高的野人轰然倒在黑石板上。 印存志分明看见野人流淌的鲜血,穿过黑石板的缝隙被杀仙阵吸收,可野人并没有被杀仙阵吸干鲜血变成野人肉干。 印存志豁然变色,是他们先前击碎的黑石板碎片,阻挡杀仙阵吸收野人的血肉,他们无法猎杀野人为杀仙阵所用。 糟了,他们中计了。 他极速扫向其它黑石通道,所有的黑石通道前都铺展开黑石板,越来越多的野人从通道中冲出来,一叠叠的黑石板被野人堆在雪地上,成了野人攻击‘直升机’的武器,而被他们击落的黑石板,继续在空中变成碎片,落在距离通道更远的地方。 他们击碎的黑石板越多,越是在替野人铺路。 印存志当机立断,厉声呼喝道:“不计代价,击杀野人,拖延时辰!” 二十架‘直升机’听令,一起向上拉升,一边躲避下方蝗虫般黑石板的攻击,一边向着已经远离的十个通道逼近。 第两千五百三十九章 救急4 大家都有了赴死之心。 北风呼啸,他们在狂风中逆风而行,‘直升机’在空中变换方向的速度变慢,为了增加攻击的准确性,他们不得不尽可能压低飞行的高度,再加上下方的攻击他们的野人越来越多 没等他们居高临下扔出火药包炸死下方的野人,空中攻向他们的黑石板带出的风声,瞬时比先前凌厉十倍以上 印存志忽然警醒:野人故意示弱引诱他们逼近,他们落入了野人攻击的包围圈,掉进了野人的圈套中。 向上斜飞的黑石块,封堵住他们前后左右的方位,就算向上拉升‘直升机’,‘直升机’的机翼也逃不过黑石板的攻击,随时都有机毁人亡的危险。 无处可逃。 印存志当机立断,镇定地高声喝令道:“跟敌人同归于尽!” 他向下飞射出所有的符纸,扔出储物袋中所有的火药包,临死前他要给敌人一个狠的。其他‘直升机’上的长老们也跟他一样,主动放弃防御,用尽所有手段全力进行攻击。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就在二十架‘直升机’准备跟野人玉石俱焚的那一瞬间,极北殿的殿顶上,忽然闪烁出夺目的亮光。亮光过处,安馨的身形凌空出现在殿顶中央巨大的椭圆形灵石上。凑巧的是她面对的方向正好是正北,只一眼她就看清楚了二十架‘直升机’面临的危险。 来不及缔结手印杀敌救人了。 安馨不假思索地飞射出秋水剑,飞剑从心所愿,用比风更快的速度,向北飞越排成一线的九座中枢塔楼,降临到临渊杀阵前,骤然分开成九九八十一柄细剑,四十一柄剑向西,四十柄剑向东倏然分开,对准袭击二十架‘直升机’的黑石板直射过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暴然响起,袭向‘直升机’的黑石板,被飞剑绞成碎片从空中落下,被下方爆炸的火药包冲起的气浪裹挟着,向着四面八方飞射。 呼啸的风声,叮当的碎裂声,火药爆炸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猝不及防地响成了一片 印存志警觉地定睛看向空中的飞剑,只见雪白的剑光在空中转折如意,眼花缭乱中准确击中所有的黑石板如有神助。 飞剑?! 他忽然反应过来,诧异地转头向南,一眼看见极北殿上的安馨,惊喜地大叫起来:“掌门来了!我们有救了!!” 随即,他提起所有的内力,放开声音向南高喊道:“奚堂主,停止血祭!安掌门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安馨的声音在二十架‘直升机’挂篮中的长老们耳边同时响起:“退!” ‘直升机’听令行事,极速向上拉升,在飞剑的掩护下,趁机摆脱下方黑石板的追击,向南飞去,默契地让开战场给安馨专心杀敌。 挂篮中的长老们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全都屏息以待,千载难逢的神仙御使飞剑杀敌致胜就在眼前,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想错过。 飞剑已经击碎空中所有的黑石板,直接杀向下方的野人,皮糙肉后的野人,在飞剑之下直接被洞穿身体,一个个倒伏在黑石板上,血流如注。 马上有长老呐喊着提醒安馨道:“掌门!击碎黑石板,击碎黑色通道,杀仙阵和临渊杀阵会绞杀野人!!” 半空中的飞剑当即调转方向,贴着地面的黑石板,摧枯拉朽般一闪而过,倒伏在地上的野人,身体接触到下方的杀仙阵,几乎是瞬间被吸干了鲜血萎缩成干尸。 挂篮中的长老们欢呼起来:“好!掌门威武!!” “安掌门威武!!” 欢呼声中,飞剑杀光通道外的野人,顺势冲进黑石通道中,在长老们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能够扛住抵御临渊杀阵的黑石通道,向着临渊杀阵外一路出去 黑石通道中,来不及逃走的野人失去了黑石通道庇护,袒露在临渊杀阵中,瞬间被临渊杀阵绞杀,转眼间被吸干鲜血,变成一具具干尸。 挂篮中的长老们欢声雷动:“仙尊威武!仙尊威武!!仙尊威武!!!” 呐喊助威声欢声雷动,长老们兴奋地目睹着飞剑击毁黑石通道,一路杀出临渊杀阵,再一路杀向悬崖边的野人,悬崖边的野人和它们正在搬运的黑石板,黑石条一起,被飞剑洞穿,一起消失在悬崖下。 飞剑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追着野人杀下了悬崖,倏然消失在众人的眼中。印存志再次高声下令:“胜负已定,‘直升机’全速回去救人!” 众位长老齐声答应一声,二十架‘直升机’,用最快的速度,分头向着九座中枢塔楼飞去。 大家身在挂篮中,被飞剑一往无前,无可阻挡的气势震撼,获救的兴奋中也没有忘记,南边一线的中枢塔楼中,并没有传来奚欢应答的声音,他们的‘直升机’一直都在向南飞。 印存志边飞边向奚欢呼喊道:“奚堂主,该如何停止血祭?我们要如何帮你们?!” 依然没有人答应印存志,印存志后知后觉地高喊道:“奚堂主,安掌门御剑杀敌,已经歼灭悬崖上所有的野人,极北之地保住了!停止血祭!!停止血祭!!!” 安馨也明白了,奚欢一直没有开口应答,是怕她不敌野人,有个万一。 她朗声开口道:“奚堂主,停止血祭!我会守住这里!!” 安馨边说边让飞剑从悬崖下向上飞起,九九八十一柄细剑在空中严丝合缝合并成一柄长剑,顺利穿过临渊杀阵,向南出现在安馨的面前。 安馨凌空踏步踏上飞剑,向下穿过极北殿顶楼的窗户,消失在极北殿中。 没等印存志等人的‘直升机’,飞到南边一线的中枢塔楼前,杀仙阵中发出一声低鸣,临渊杀阵消失不见,留下满地干瘪的野人尸体。 安馨以一人之力,停止了杀仙阵运行。 ‘直升机’挂篮中的长老们再度欢呼起来:“杀仙阵关了!仙尊威武!仙尊威武!!” 能够自如开启杀仙阵,不用动不动就祭出血祭,用终极杀招去跟野人同归于尽,大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能够守住极北之地的活路。 第两千五百四十二章 救急7 莫不为?! 飞云门炼阵堂莫非的儿子,确实是家学渊源自视颇高,极有可能不知天高地厚,暗中把阵法放进去又没办法再弄出来,瞒着众人以为不会出事。 “奚堂主,”印存志先前不偏不倚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这是要把责任推卸到死人的头上,来个死无对证?!” 奚欢惊愕地转头看向印存志,“莫不为死了?!高妙仪呢?两位长老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事了?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和身上的宝物,理当平安无事才对。” 奚欢郑重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轮到印存志惊愕起来:“莫不为和高妙仪没有战死在这里?!” 奚欢不假思索地答应一声:“当然没有!” 随即,她轻舒一口气,放轻声音解释道:“四天前,我发现没有援军增援,守不住这里的时候,我特意让他们俩回去搬救兵。” 奚欢左右扫视安馨和印存志,极其直白地坦诚道:“莫不为也就算了,莫堂主不止他一个儿子。高妙仪谁敢留她在这里送死?哪怕是极北之地失守,天鹰宗也不能让高妙仪死在这里,激怒高天和飞云门,坏了我们两派的联盟。” 印存志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转头看向安馨,低声狐疑道:“我在来的路上,并没有遇见他们两人,往来极北之地安全的道路只有一条……” “不会出事的。”安馨打断印存志,低声猜测道:“最有可能是,你们相遇的时候正好是晚上,若是再遇上暴风雪,更难发现彼此。” “该庆幸的是,你们没有撞在一起,让‘直升机’机毁人亡。” 印存志也松了一口气,他点头肯定道“我们确实在赶到这里的两天前,遭遇到一天两夜的暴风雪。”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奚欢,接着把奸细的话头说下去:“是不是莫不为所为,等找到他一问便知。莫家人都是有担当的人,不管莫不为是不是无心之失,该有的处罚我们不会手软。” 奚欢当即首肯道:“好。” 安馨没打算把这事交给印存志来处置,她这样对两位堂主说道:“莫不为我会交由戒律堂去清查。查清楚了,必会严惩不贷,此风不可长。” “来,把你们的心头血给我一滴。” 心头血乃血中精华非同小可,被仙尊拿到手中,更是等同于拱手送上拿捏住性命的把柄。安馨突兀的要求,并没有吓着印存志和奚欢。两人没有一丝犹豫,俱都提起内力,同时咳嗽一声,两滴心头血从他们的嘴里喷溅出来。 安馨轻描淡写一挥手,空中的两滴心头血,顿时一分为三,向着六个傀儡武士的眉心飞去。 两人的心头血,同时落在傀儡武士的眉心,瞬间消失无踪。 印存志和奚欢同时一愣,跟三个傀儡武士心意相通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人转眼看向安馨,他们能够借此驱策安馨的傀儡武士?! 安馨迎着两人的目光,淡然的微笑道:“我急着回飞云门,你们要暂留在这里善后。你们的一滴心头血,最多能跟三个傀儡武士心意相通。” “你们能给他们下达的命令不多,除了开启和关闭这里的阵法之外,还能派它们通过传送阵法给飞云门传信。以我过来的时辰来看,快的话,一盏茶之内可以往返。” “我若正好在飞云门,可以随时赶来救急。” 印存志和奚欢听得心驰神往,他们的目光同时向下,落在面前恢复平静的中央阵法内,印存志满怀期盼地低声问道:“掌门和傀儡武士之外,我们” “你们还不行。”安馨遗憾地摇了摇头,沉声警告道:“传送阵法中压力沉重,凡胎肉体若是误入其中,会被阵法碾压尸骨无存。从今往后,这里要列入禁地,严密把守之外,擅入者格杀勿论。” 印存志和奚欢当即领命道:“遵命。” 安馨舒缓了神情,对着两人说道:“来,我先带你们回去南边的中枢塔楼,试一下,你们最远能用意念下令的距离,确定你们能驱使傀儡武士开合阵法,让傀儡武士通过传送阵法把消息传送出去。” 安馨边说凌空而起,边用大抓手抓起两人,跟先前一样用飞剑载着他们,越过极北殿顶楼的窗户向南疾速飞去。 奚欢稳稳地站在飞剑上,抢先一步主动请缨道:“我先来试着开启阵法。” 话音刚落,有低沉的阵法嗡鸣声响起。 奚欢惊讶了:“太快了!” 她的目光看向被白雪覆盖的地面,惊喜地看见雪光中,有阵法的莹润的光芒闪动,她难以置信地叹息道:“我不用去极北殿,也能启动杀仙阵?!” 安馨肯定道:“能。” 她仔细地对两人解释道:“每一次启动耗费的是傀儡武士身上和供给阵法运转的灵石。仙阵深入地底,跟地下的灵脉相连,我曾经探查过下方灵脉的大小,以每天开启杀仙阵对付野人三个时辰计算,至少可以用三到五年。” “年之内,我会再次探查下方的灵脉,在灵脉的灵气用尽之前,引入其他的灵脉或者另外设法解决灵气供给。你们需要特别留意的是,傀儡武士身上的灵石必须及时替换。” “傀儡武士身上每次能够安放十二块极品灵石,只能够支撑傀儡武士,以筑基初期的修为,战斗半个时辰。若不能及时更换极品灵石,傀儡武士就是废铜烂铁。” “至少要时刻保持有一到三个月极品灵石的备用量。” “具体数目是多少,你们先算个数目出来,传信回飞云门给太上掌门,先用飞云门的极品灵石顶上,在跟天鹰宗商量,以后如何保证极品灵石供给。” 印存志主动接话道:“我来算。” “等我算好了,奚堂主启动阵法,我让傀儡武士回去报信,我们趁机打一个配合,可好?” 奚欢果断地答应道:“好。” 安馨用飞剑载着两人在南线中枢塔楼来回飞行,再飞到更远处的雪山上,确认两人在雪山上都能够用意念,自如控制极北殿中的傀儡武士开合仙阵,又把奚欢其中起来的两百个傀儡武士,逐一收归己有,方才启动传送阵法离开。 飞云门飞渡楼中等着安馨回归的还是高天。 高天见着安馨的第一句话便是:“掌门不用急着去天胜境。按照先前来袭的日期计算,明日一早,新一批暗黑森林的灵禽灵兽又会赶到,掌门不妨先歇息一晚,守株待兔。” 第两千五百四十三章 救急8 高天迎向安馨疑惑的目光,特意多问了一句:“飞缘楼变成了仙山,对灵禽灵兽的吸引还在吗?” 安馨明白了。 她往来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救急的动作太快,出发去天胜境之前是该先给高天交个底。 安馨从阵法中缓步走出来。 高天误会她了,她并没有急着去天胜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馨边走边从储物袋中刷出五十个傀儡武士,傀儡武士在传送阵法中整齐地排列,安馨走到高天的面前,再次刷出三个傀儡武士,对高天说道:“我要太上掌门,一滴心头血。” 面对安馨突如其来的要求,高天不明所以却没有犹豫。 他抬起右手拍向自己的左胸,张口从嘴里喷出一滴心头血,安馨挥手顺着那一滴心头血飞出的方向,把心头血一分为三,准确地落入三个傀儡武士的眉心上。 高天突然张大了眼睛,心意相通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赫然明白了安馨的用意。 安馨对着高天点头道:“我在极北之地试过距离了,以后太上掌门不必守在这里,也能用意念开启阵法,让傀儡武士替你送信,前提是傀儡武士身上的极品灵石能得到及时更换,它们能够一直保持战斗力。” 高天喜形于色,“太好了。” 安馨接着说道:“灵犀岛和风雨雷电四岛,都需要傀儡武士去镇守。先前我只给他们留下了六个傀儡武士应急,是担心去极北之地不够用,我急着赶回来,也是为了赶紧把傀儡武士给他们送过去。” “现在太上掌门可以用意念下令,把五十个傀儡武士送去灵犀岛。顺便让皮堂主尽快把其中四十个傀儡武士,分送到其他四个岛上。再让傀儡武士把灵犀岛上的消息带回来。” 安馨温和地鼓励道:“你先试试看。” 高天大喜。 当即遵令而行。 安馨等传送阵法的亮光闪过,五十个傀儡武士消失在阵法中,方才对高天继续说道:“要维持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的灵石供给殊为不易,探查开采灵石的人手要足够。” “等我去暗黑森林平息了灵禽灵兽,争取能修复天胜境的传送阵,找到天鹰宗的传送阵法在哪里,以后往来传信会更快捷。三大险地同时告急,难以兼顾的情形,绝不能再次发生。” “掌门说得对。”高天伸手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储物袋,一边递给安馨,一边说道:“这是接到印堂主传信,刚刚给掌门准备好的三万块极品灵石,门中还有一万块应急。” “我已经下令事务堂立即派出人手,去矿山运灵石回来,不会让缺少灵石,耽误了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的防守大事。给天鹰宗翟阁主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有掌门相助防守极北之地,想必天鹰宗不会吝啬灵石。” “此番暗黑森林防御大阵失守,灵禽灵兽接连攻击飞云门,实乃是天胜境有意为之,落井下石的人祸。”高天沉声强调道:“天胜境所作所为跟秋家脱不了干系,秋家必须承担飞云门的报复。” “掌门若是不方便出面惩处秋家,让天胜境改天换日,我愿意代为出手,带人去天胜境跟秋家和秋家的帮凶算账。待我们把天胜境清理干净了,掌门才好修复天胜境的传送阵法,不至于让天胜境直接反攻到飞渡楼来。” 安馨要多想了想,才跟高天交底道:“我的计划是,以后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都用傀儡武士防守。等我把灵禽灵兽一路赶尽杀绝,把舒家部落解救出来,要留下舒家部落这一处,给神仙门派的长老和弟子们历练。” “至于秋家,有安家在和我在,他们有恃无恐。太上掌门不好去发落他们,免得以后有人借此挑拨离间,无事生非。惩处秋家的事,还是我来动手。” 高天还想再劝,他们面前的传送阵法突然大放光明,光芒过处露出阵法中央的一个傀儡武士,傀儡武士抬腿出了阵法,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封信,抬手递给了高天,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高天展开信笺迅速看了一遍,低声感叹道:“有了传送阵法真是方便,以后能用储物袋把物资及时补充过去,无需再派人送过去。” “可惜不能把人直接派过去”高天略微顿了顿,多少有些期望地问道:“真不能想办法送人过去吗?” 安馨无奈地笑了,她坦白地对高天说道:“身在传送阵中,承受的压力非同小可,我确定凡胎肉体无法承受。不过,太上掌门可以让傀儡武士携带驯兽袋试试看,若驯兽袋中的驯兽能够存活,可以再用戒律堂的死囚装进驯兽袋中试一试。” “只有一条:绝不能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在传送阵法上做任何手脚。极北之地的中央大阵是前车之鉴,一个不起眼的探查阵法,害死了一百六十一位先天长老。” 安馨郑重地警告道:“如今往来这里的除了傀儡武士,只有我。” 高天当即保证道:“掌门放心,我会确保传送阵法万无一失。我没打算让其他人来试验,只想拜托掌门往来之时顺便试一试,也好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对了,”高天问了极为关键的问题:“掌门能不能让傀儡武士相互更换极品灵石?” “能。”安馨扫视飞渡楼中满满的藏书,遗憾地对高天说道:“有传送阵法在这里,这些藏书要想办法另外安置。要等这里的藏书都搬走了,飞渡楼全由傀儡武士镇守,传送阵法才真能万无一失。” 说完了刻不容缓的事情,安馨转头看向飞渡楼外,仙气萦绕高耸而立的仙山,低声跟高天交代道:“外面的仙山会不会吸引天胜境的灵禽灵兽,对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有多大的影响,要等我先探查过才能知晓。” “我会在门中多呆几日。一来,确认灵禽灵兽会不会来。二来,确定傀儡武士能不能守住南海之滨和极北之地。要等到这三处都稳妥了,才会出发去天胜境。” 安馨凌空飞起,一边穿过敞开的窗户,径直飞向窗外的仙山,一边遥遥地对高天叮嘱道:“这里有阵法禁制,等我进去了,正好试一下,借用傀儡武士传信能传到多远。” 高天凝神望着安馨飞入仙山中,倏忽间不见了人影,赶紧借用傀儡武士给安馨传信道:“好。我每隔一个时辰给掌门传信,通报外面的消息。” 安馨的声音在高天的心神中响起:“好。” 高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飞云门有了仙尊仙山仙术,仙门终于洞开,新时代已然开启,他答应先掌门的承诺已然实现。 第两千五百四十八章 救急13 二十四个先天长老应声向后避开一丈,让开空挡让暗器射向地面。 在场的都是江湖老手,对暗器反弹力道和方向把控精准,他们让开的距离,小拇指大小的铁蛋绝对不会伤人。 谁也没有想到,反射回来的暗器会在脱手而出的位置,“啪”一声乍然裂开成碎片,倏然射向四面八方 先天五境的长老刷出阵牌,及时撑开了防护阵法;先天四境的长老飞射出符纸,迎头击向袭来的暗器;先天三境的长老挥舞长剑,“叮叮”声响成一片。 他们都能自保。 剩下先天二境以下的长老,以他们的全神戒备,只听见了爆裂声,察觉了迎面而来的风声,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已经被暗器击中。 “啊!啊!啊!”惊叫声响起,瞬间有十二位长老受伤。没等他们的惊叫声落下,第二颗暗器在同样的位置爆开,暗器再度四分五裂极速袭来。 能够自保的先天长老,不约而同同时开口:“快躲到身后来!” 他们主动向着距离最近的十二位受伤长老分头靠拢,他们围拢的阵型一变,当即露出后方二十丈开外,正盘腿打坐化开药力疗伤的伤员。 飞渡楼前,平千里急切地高声下令道:“护住伤员!” 炼器堂守卫飞渡楼的长老动了,先天五境的三个高手飞身上前,从储物袋中刷出屏风般古香古色的法宝,间不容发挡在伤员的前面,“叮叮”暗器击中屏风的声音接连响起。 平千里再次开口:“有人受伤吗?” 三个先天五境长老同时开口:“没有。” 平千里的目光冷冰冰地看向最前方的莫非,炼阵堂劝说伤员们一起立下生死状,当众破阵却接连出错,以莫非御下破阵的能力,不应该呀?! 安馨的目光也落在莫非的身上。 莫非侧身站在飞缘桥边,距离爆裂的铁蛋暗器最近。他无法后退也没有向前出手,对付在定点位置爆开的铁蛋。 他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盾牌样的法宝,用左手高举着,听风辨器抵挡着暗器,右手趁着左手盾牌的遮掩,避开其他人的目光,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金色物件,反手扔向仙阵。 安馨定睛细看。 成年男子食指大小的金色物体上,诡异地在阳光下闪烁出金色的阵法光芒,轻易地越过六十丈的距离,精确地落在仙阵外居中的那枚阵盘上,牢牢地吸附在了阵盘上面。 咦? 莫非在作甚? 他分明有机会,把金色的小阵牌跟三块阵盘一起放在仙阵前,为何要这个时候画蛇添足?! 是暗器反射回来炸裂伤人,让莫非改变了主意?这种意外情形,以莫非的阅历,不是该提前有所预料和防范吗? 还是莫非特意在试探她? 安馨的目光落在金色的阵牌上,要不要想办法把金色的阵牌拿过来仔细查看? 有外面的幻阵遮挡,应该无人能够察觉她的动静。这会不会坏了莫非的大事,或者正中莫非的下怀? 不,她不应该怀疑莫非。 莫非身为炼阵堂的堂主,对门派的忠诚早已经受过无数次的考验,就算莫非隐瞒丹药的秘密,也不足以要怀疑莫非的忠诚。 她不是也有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吗? 安馨努力克制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从储物袋中刷出十个傀儡武士,驱使傀儡武士走上飞缘桥,分成两排站定在桥中央的仙阵前,隔着仙阵正对着那枚,让她觉得万分蹊跷的金色阵牌。 阵法外,最后一枚暗器的爆裂声正在响起,莫非即将率领长老们再次破阵,她既有心要查看炼阵堂破阵的手段,自然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仙阵外“叮叮”作响声突然一静,莫非不容置疑地声音,紧跟着响起来:“再结归一阵,六层功力,助我破阵!” 安馨的目光扫向受伤的十二个炼阵堂长老,他们紫色袍服上有明显的血迹,受伤不轻还要用六成功力襄助莫非,莫非是要竭尽全力一举见功。 安馨的目光落在闯祸的先天五境长老的身上,那人眉目间有六分跟莫非相像,再次起阵破阵之前,莫非不该先警告几句,确保大家谨慎行事,防止意外再次发生吗? 莫非没有再开口,倒是那个贸然出手,连累让大家受伤的长老,主动开口道:“是我的错!是我小看了仙阵的威力,急躁冒进了。请大家放心,等破阵之后,我自会去戒律堂领受责罚。” “绝不会让堂主为难。”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莫非收起左手中的盾牌,淡定地扫视开始结阵的长老们,沉声警告道:“再有人不听号令自行其是,休怪我霹雳手段不留情面。” “隔着五十丈的距离,助我激发阵牌极为不易,我们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为了急需疗伤的后方长老,为了让掌门以我们为荣,大家要竭尽全力。” 炼阵堂的长老们齐声答应道:“是!” 莫非果断下令:“结阵!” 他再一次从储物袋中刷出极品灵石,跟先前一样铺陈在飞缘桥上,在捏紧左手中的阵牌,义无反顾飞身踏上飞缘桥之时,莫非放声高喊:“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他的誓言。 那块金色阵牌已经被他扔了出去,箭在弦上,他和莫家都没有了退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为曾经的过往付出代价,去博取一个极其渺茫的未来。 归一阵中的长老们,听见莫非的决绝的命令,脸上同时有了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气势。 安馨瞬间被他们感动了。 她的目光落在莫非的身上,有二十四位长老用归一阵相助,莫非身上展现出来的境界,也才勉强接近练气期六层,仙阵一开威压降临,莫非会当先被压成肉泥。 炼阵堂破阵的手段,她已经看见了,她不能真让莫非和炼阵堂的长老,连同受伤的长老们一起去死,飞云门绝不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灭门。 安馨凌空飞向仙阵,迎向仙阵外的莫非,朗声警告道:“危险!莫堂主快退回去!!” 莫非听见安馨的声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色,安馨恰好在这个时候现身,真是天助他和莫家。 他使出千斤坠,一边坠向下方的极品灵石,一边用右手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指甲大小的阵牌,在听令飞身疾退的同时,用尽全身的功力捏了下去。 第两千五百五十一章 救急16 在他们的后方,众多受伤的长老凄厉地痛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安馨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仙阵前,背对着他们张开双臂,掌心有旋转的灵气风暴,压迫在左右两边的仙阵上,努力向内收束,抵御着金色光影继续向外扩张。 高天奋力高呼:“起阵!!” 仙阵打开了。 不,准确地说是仙阵裂开了一丝缝隙。 这一丝缝隙中透露出来的威压,直接压制他们跪地不起,也让后面受伤的长老危在旦夕。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了安馨先前的警告:仙阵打开之时,就是飞云门灭宗之际。 以仙尊一人之力,确实无法救下他们。 想要活命,他们必须自救! 归一阵用最快的速度结成,长老们没有吝啬输入内力,直接输入了七成内力 “嘭”一声闷响,平千里握着金色阵牌的右拳,突然从右臂炸裂开来,血光四溅中,有金色的碎片四散开去。平千里向前扑倒在地上,他失去右掌的手腕上,急速喷涌出鲜血,飞快地顺着地面流淌。 高天和归一阵中的其他二十三位长老,被巨大的威压击倒在地,跟平千里一样向前倒伏在地上。高天提起所有的内力,企图转动脖子,抬起眼皮再看一眼仙阵:莫非有没有说实话?他们成功阻止仙阵打开了没有?安馨能关闭仙阵了吗? 高天竭尽全力试了几次,终于无奈地放弃了。 威压太大,他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 在陷入昏迷之前,高天内心极其渴望,安馨一定能保住飞云门,保住大家的性命。 他要活着,他要踏上仙途,他要手刃仇人。 高天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满天的繁星和四周缭绕的灵气。 月光下,安馨盘腿坐在空中。 她身穿着深紫色的飞云门掌门袍服,袍服的下摆随着周围盘旋的灵气不停地飞舞,让高天能够清晰地看见,有灵气吸入安馨的体内,再从安馨向下张开的双手中,源源不断地向着他们笼罩过来。 安馨的声音在高天的耳边轻缓的响起:“太上掌门醒了。” “飞云门保住了。” “多亏你们及时毁掉金色阵牌,助我关闭仙山的仙阵,仙山的威压没有传到飞藏峰之外去,其他九个峰头上的人,没有额外受伤。飞藏峰上,有二十三个重伤的长老丧命,这笔账要算在莫非,莫非的堂叔和背后之人的身上。” “我查过他们两人留下的储物袋,从里面没有找到和金色阵牌有关的线索,和其他的可疑之物。只除了这枚丹药。” 从空中落下一枚小玉瓶,径直落在高天的面前。 安馨等高天抬手拿住小玉瓶,方才接着说道:“我看见过莫非在第一次踏上飞缘桥,被血滴击中后服下过一枚,在被他堂叔的手弩射中后,又服下过第二枚。” “第一枚丹药救了莫非的命,第二次没等药效起来,莫非便爆头而亡。这等疗伤神药,连炼药堂都没有,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一定会有收获。” “至少,炼药堂要因此炼制出同等的疗伤神药来。” 高天一边收起丹药,一边低声答应道:“是。” 安馨继续说道:“莫非的死状跟迷雪宗伍克己,天鹰宗伪掌门胡霸一模一样。我还不能确定,他们爆头而亡,是服下了丹药或者是被人种蛊?是自主激发还是被人控制?” “你们把同样死因的人找出来,串起来找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尽快追出幕后之人,不彻底断绝后患绝不罢休。” 安馨平静地强调道:“霍迪国若是不配合,我不介意让霍迪国灭国。” 高天简单地答应的:“好。” 他谨慎而期盼地问道:“掌门可还有其他线索和提醒?” 安馨:“有。” “原本我没把飞缘楼引发的麻烦,跟天鹰宗天行峰作乱和三国战乱联系在一起,此番莫非的死和莫非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有一张大网,从天鹰宗,霍迪国延伸到了飞云门。” “敌人没想要飞云门灭宗,也没想要我的性命,他们想要的是我重伤。” “为什么?” “一是我死了,无人能收拾暗黑森林的灵禽灵兽。二是,还有神魂想要夺舍我。” 高天紧张地低声传音道:“不是无名之地的那些神魂?” “应该不是。”安馨略微顿了顿,跟高天坦诚道:“无名之地的那些神魂,在仙山出现之前,已经被大鹏鸟灭了。他们想要报仇,不会让我和飞云门继续存在。” “那枚金色阵牌不是凡俗之物,我担心的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其他神魂,依仗着生前留下的手段来对付我。” 高天马上猜测道:“是天鹰宗也有残余的神魂在作怪?” “极有可能。”安馨加重语气道:“他们利用天行峰作乱,最开始的目标可能是南宫翎,现在把目标落在了我身上。此番他们利用飞云门来威胁我,我担心还会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高天当即对安馨保证道:“从今往后飞藏峰设为禁地,飞渡楼由傀儡武士守卫,开启护峰大阵,没有掌门令牌,任何人不许出入,也不许‘直升机’飞过。” “我把罗润明从灵犀岛调回来,派驯兽堂重兵把守飞缘峰山下,山脚下每十丈距离架设一张床弩,飞缘峰东南方向,方圆百里之内净空。” “封住了飞藏峰,再用驯兽封住飞缘峰其他三个方向,天上地下只要不是我们的人,不让任何人接近。我们内部的奸细” 高天稍微顿了顿,下定决心道:“我把罗润清也调回来,一是让他炼制出疗伤神丹,追查敌人的线索,二是要炼制出药力更强的甄言丹,甄别出门中的奸细,坚壁清野,把飞云门清扫干净,绝不给掌门拖后腿。” “我让戒律堂仔细梳理莫非和他堂叔跟天鹰宗的往来,争取从中找到端倪。天鹰宗一直不能肃清天行峰余孽,天鹰宗里被收买的人,想必不会少。” 安馨干脆地答应道:“好。” 随即,安馨尽量放缓了语气:“说到莫非和莫家,还有一件事,需要太上掌门尽快处置。” “二姐是跟莫不为一起,离开极北之地回来的。我查过了,事务堂一直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我已经传信给大师伯,让他尽快确定二姐的行踪和安全。” “若是需要的话,去暗黑森林之前,我打算先去接应二姐。” 高天不假思索地反对道:“暗黑森林更要紧,掌门不能因小失大” 高天说不下去了。 第两千五百五十五章 救急20 安馨停止结印,一边御使飞剑追杀灵兽,一边对费红梅下令道:“追上去。” 她在神识中锁定高天,让自己的声音,被远处的高天和身旁费红梅同时听见:“我用收魂之法,确认天胜境的人进入山谷后,发现有人事先在山谷中,埋下用飞灵果和无忧花炼制的丹药。” “地点分别在通往护山大阵方向,左二第六,左三第十,左四第十四,右二第六,右三第十,右四第十四,这六处位置。” “其他地方埋下的药材,和沿路吸引灵禽灵兽千万里奔袭的,乃是天胜境所为。” “天胜境交给我。” “另一路陷害飞云门的,不管是哪方人马,不管能不能用这次的证据定罪,想办法找出罪魁祸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门中人手不够,先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护住宗门为要。” “等我回来。” 高天的声音清晰地在安馨心神中响起:“好。” 费红梅飞出一把疾风符,驾驶‘直升机’用最快的速度,追着灵兽飞出了飞云门。 费红梅清晰地感受到,安馨外放的沸腾的杀意。 她特别理解安馨。 想当初,安馨和南宫翎一起耗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在暗黑森林的舒家部落和边缘,用防御大阵筑起了两道防线。 两道防御大阵防线,用光了飞云门和天鹰宗老祖宗留下的存货,没有让天胜境出一根防御圆柱,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灵禽灵兽封锁在暗黑森林中。 暗黑森林里,每个部落都有防护大阵,各个部落和天胜境之间,还有圆环形的缓冲地带。就算是灵禽灵兽冲进了缓冲地带,只要没冲出暗黑森林,他们两派也绝不回袖手旁观,会联手跟天胜境一起灭杀灵禽灵兽。 此番天胜境派人引灵禽灵兽进攻飞云门,落井下石要置飞云门于死地,这等深仇大恨,任谁也忍不了。 她期望安馨能一路保持愤怒的杀意,一直杀到天胜境,彻底灭绝兴风作浪的天胜境。 永绝后患。 费红梅驾驶‘直升机’,追着逃离的灵兽,沿着被灵兽肆虐的山川田野和城池,一路向西偏西方向,昼夜不停向着暗黑森林飞过去。 她看着安馨把吸引灵兽的飞灵果和无忧花,各自增加到二十枚,引着下方寻常的灵兽欲罢不能,只能引颈待弊。只有灵兽中的首领,还能勉强抗拒天材地宝的吸引力,沿着来路拼命地逃跑。 费红梅也是奇了,这些特别强壮的灵兽,但凡是向着四面八方在逃跑,都会浪费安馨和她更多的手脚,它们连这个都不会? 安馨察觉了费红梅的不解,低声跟她解释道:“灵兽对灵气极其敏感,若不是被有心人,用天材地宝吸引,恐怕不会愿意离开暗黑森林。” 费红梅当即咬牙切齿道:“天胜境蛇蝎心肠,当诛!” “关键是如何收服人心。”安馨一边御使飞剑追杀灵兽,一边无奈地叹息道:“天胜境九个部落,除去名存实亡的三个,剩下的六个总不能都灭了。” “怎么不能都灭了?”费红梅知道安馨心软,趁机劝说道:“不灭了他们,等着他们再放灵禽灵兽出来,再来祸害飞云门?!” “此番我们去天胜境,必然是要灭了天胜境。天胜境为了挟制各个部落,各个部落都在天胜境有人质,人质一死没有哪个部落会干休,掌门根本不能收服他们。” “况且,放灵禽灵兽祸害飞云门这等事,天胜境能不通告各个部落?” “其他部落绝然不会无辜。” “你在这里的担忧,不过是因为还没有人传信回来,等暗黑森林的消息传来,你就会知晓暗黑森林没人无辜。但凡放过一人,日后就是后患,斩草定要除根。” 费红梅低声强调道:“你看太上掌门对付飞龙峰,猝不防及施展霹雳手段,让飞龙峰只逃出了袁庆一个先天高手。你看看,一个袁庆,让飞云门死了多少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天胜境有血魔传说,未必是空穴来风。一把火把天胜境烧的干干净净,断绝所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才是上策。” 费红梅竭力忍住眼中涌出的泪水,不肯在安馨面前落泪,削弱自己的说服力。 她极其遗憾地可惜道:“若是当初太上掌门对付飞龙峰的时候,谨慎地升起了护山大阵,让袁庆无处可逃,你大姐姐也不会” 费红梅及时打住话头,低不可闻地叹息道:“我很明白,太上掌门未必不是想要借用袁庆,引蛇出洞,把飞龙峰隐藏在外面的势力,一并给灭了。” “可是先杀了袁庆,就不能达成” 费红梅再次顿住了话头,沉默片刻稳住了翻腾的情绪,重新镇定下来,方才接着说道:“我非要跟着你来,也是害怕你被人用言语拿住,一时心软下不去手,遗祸将来痛悔不已。” “我愿意担当怂恿你,灭绝暗黑森林的名声。我心甘情愿要做个恶人。我不要飞云门重蹈覆辙。”费红梅在安馨面前没有保留,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说清楚。 她也是没办法。 此次灵禽灵兽攻击飞云门已经有三天。 按照前面三次攻击的时间,两天后新的一波灵禽灵兽即将到来,安馨杀光眼前的灵兽,必然会先她一步迎上灵禽灵兽,她能跟安馨在一起的时间极其有限。 她必须抓住机会,在安馨离开之前袒露心扉,让安馨明白厉害关键,最好有得到安馨一句承诺。 安馨不置可否。 她心中翻滚着无可遏制的仇恨,可她也很清楚,面对妇孺她下不去手,她没法滥杀无辜。 安馨御使飞剑飞得更快,费红梅飞出疾风符,让‘直升机’加速追上去,也没有再多说。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她相信她在安馨心里播下的种子,合适的时候会生根发芽,让天胜境和暗黑森林中该死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黎明到来之前,安馨杀光了全部灵兽,她来不及休息,在黎明第一道曙光中,飞出‘直升机’,从空中收下从西南方向飞来的驯鹰。 安馨收起驯鹰,飞回‘直升机’挂篮中,一边吸取灵气恢复灵力,一边拆开印存志传来的密信。她一目十行看过密信,再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安馨伸手把密信递给费红梅,简单地对费红梅说道:“暗黑森林有变。” 费红梅也跟安馨一样,先一目十行再仔细地看过密信,面对格外平静的安馨,费红梅气愤地扬起手中的密信,努力保持镇定道:“被我说中了!” “天胜境不顾世间安危,动用暗黑森林所有部落,一心与我们两派为敌,掌门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第两千五百五十八章 结丹大能1 正午时分,费红梅诧异地发现,‘直升机’下方的山林,被人整齐地深耕翻弄过了,肥沃疏松的黑色土壤,散发着新鲜泥土浓郁的土腥味。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中,是谁会耗费这般人力在此耕地?这是想要种什么?怎么没有瞧见有人的动静?她是撞见了那方势力暗中的布置?在此行事之人不可小觑,胆敢挡在灵兽来袭的道路上,莫非有让灵兽改道的本事? 到底是谁? 费红梅怀揣着重重疑问,警觉地飞过了百里地之后,重新在正午刺眼的阳光,看见了灵兽新鲜的足迹,赫然发现灵兽的足迹戛然而止,停止在深耕土地的边缘。 她才恍然大悟:是安馨的手笔。 安馨不仅杀光了灵禽灵兽,还翻转土地毁尸灭迹,彻底遮掩了大战后的痕迹。 费红梅转头扫视后方看不到头的黑土地,掌门是不想让人窥探真实的实力? 她飞快地刷出纸和笔,匆匆写好两封密信,再刷出两只驯鹰绑在脚下,放飞驯鹰让驯鹰飞向暗黑森林。安馨行事速度太快了,她必须提醒印存志和龚阙,随时做好接应掌门的准备,还要不失时机劝说掌门,彻底灭了暗黑森林。 费红梅多虑了。 印存志和龚阙在收到她的传信之前,已经收到安馨用驯鹰下达的命令:传信祁贤,两派所有援军即刻撤出暗黑森林。 安馨在密信中还特别强调:五日之内未能撤出者,生死自负。 印存志赶紧给安馨回信:霍迪国的伪先天两日前忽然集体失踪,无人见到他们撤出暗黑森林,要防备他们跟天胜境勾结的可能。五日之内,祁贤率领的五百残部,只有五成机会及时撤出暗黑森林。 没等印存志和龚阙把人全部撤出,已经收到巡逻长老传来的消息:掌门从北向南逐一封锁防御大阵,被掌门重新关闭的防御大阵,没有野兽再破阵而出。 要等费红梅的传信到了,印存志和龚闻才知晓安馨结丹成功,费红梅的提议虽好,奈何印存志和龚阙都没能见到安馨。 他们只在午夜打坐时,突然听见安馨平静的下令声:“半月之内,率领卫国军队,清除八座城池中的野兽,助城中百姓疗伤。” “二十天后,来此地见我。” 印存志和龚阙赶紧追出营地来,哪里还能见到安馨的踪影? 他们能够感受到的是,附近的防御大阵传来的威压骤然剧增,激起防守的长老警惕地吹起竹哨,高声示警:“敌袭!” “结阵!!” “升起防护阵法!!!” 印存志和龚阙默契地没有出声阻止长老。 片刻后,营地中升起防护阵法,五十来个先天长老先后赶到,见到两人毫无防备,纷纷高声叫道:“敌人在哪里?出了何事?!” “走。”印存志扫视众人,见该来的人都来了,他一边挥手让众人跟上,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不是敌袭,是安掌门刚刚开启了防御仙阵,是仙阵的威压让大家如芒在背,让防守的长老误会是敌袭。” 龚阙从储物袋中刷出火把高举在手中,他大步流星紧跟在印存志的身后,欢喜地哈哈大笑道:“走走走,一起去感受防御仙阵的威力。” 他提起内力抵御前方的无形的压力:“你们感受到了没有?” “这等威压,先天五境也无法接近,以后再也没人能够破阵,故意把灵禽灵兽放出来。依我看,灵禽灵兽再也没法从从里面攻出来。” “我等肩上的重担终于能松一松。” 当即有长老兴奋地接口道:“掌门封锁了暗黑森林,会去找天胜境算账吗?” “算账算什么?”马上有天鹰宗长老抢前道:“安掌门该把天胜境灭了!那些部落也不能放过!!我们的人不能白死,绝不能放过部落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对!说他们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的名字!!我们联名给安掌门传信,请求安掌门灭了暗黑森林!!!” “……” 义愤填膺的提议戛然而止,龚闻手中的火把突然熄灭,龚闻松手让火把落下,跟印存志一起停住脚步,两人提起全部的内力,竭尽全力抵御前方骤然增加的威压。 一盏茶后,印存志和龚闻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一步,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沉默地转身往回走。 跟着他们往回走的只有五人,五人全都是先天五境的高手。 罗闻天低声传音道:“营地要尽快后撤五十里地,营地中先天下的弟子顶不住。” 岂止是先天下的弟子顶不住? 先天上不同境界的长老们,被阻隔在他们后方的不同地方,境界越高的距离他们越近。 罗闻天低声遗憾道:“没法给掌门传消息了,驯鹰无法越过仙阵,能不能灭了天胜境和暗黑森林,端看掌门会不会心慈手软。” “印堂主,你把天胜境的罪行,给掌门禀报清楚了没有?” “我不止一次,把消息全都往回传了。”印存志无奈地低声传音道:“飞出去的驯鹰十有八九没有回信,直到最近两天才有回来的。” “谁知道掌门知晓多少实情,会作何打算?” “费长老传信,让我劝掌门干脆灭了暗黑森林。我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可掌门没有给我劝说的机会。” 龚阙倒是比两人更笃定:“不用担心。” “二十天后,咱们一起来等掌门,让天胜境多留一个月又如何?!掌门一路从北边过来,暗黑森林是什么情形能没看清楚?在前面没看清楚,继续往南也一定能看明白,暗黑森林该灭!” “咱们先干活,把营地迁出五十里地去。幸亏申国军队有先见之明,一直不敢在百里之内安营扎寨,否则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龚阙兴致勃勃道:“等此间事了,我要先回飞云门看看仙山是何等样子?” 罗闻天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开口要提前回飞云门。 他是安馨的师祖,安馨万一轻飘飘放过暗黑森林,他要留下跟印存志一起劝服安馨。 暗黑森林的祸患留不得。 五人迅速和其他先天长老汇合,大家一起返回营地,用最快的速度拔营,用‘飞船’把营地中全都载走。 没有人担心安馨的安危。 他们切身感受到仙阵的威力,仙尊的神威之下,还能有什么危险?! 第两千五百五十九章 结丹大能2 罗闻天和印存志也多虑了。 安馨已经亲眼目睹暗黑森林的的恶形恶状,不然也不会悍然开启防御仙阵,誓要彻底封锁暗黑森林,绝不让他们再次利用灵禽灵兽兴风作浪。 黎明时分,安馨在乌衣江北岸,最后一根防御圆柱前,发现了鬼祟的三个人影,其中一个面容跟她有七分相似,正是秋家最小的男子秋敏捷。 安馨藏身在暗处,冷眼看着秋敏捷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块阵牌握在左手中,阵牌在内力的激发下,闪动出银白的亮光,防御大阵并没有随之打开。 有低沉的男子声音急迫地响起来:“怎么打不开?” 当然打不开。 安馨已经开启另一侧阵法中的防御仙阵,秋敏捷手中的阵牌已经失效。 秋敏捷不明就里,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可能是阵牌出错。结阵,摧毁阵牌,打开防御大阵!” 秋敏捷高举左手的阵牌,另外两人在他身后站定,各自伸出一手搭在他的两边的肩膀上,下一瞬间,秋敏捷手中的阵牌爆发出夺目的白光。 白光一起,阵牌脱手而出,仿佛被防御大阵吸引,径直飞向防御大阵。 就在阵牌即将撞上防御大阵的时刻,阵牌忽然在空中顿住。 安馨出手了。 她用大抓手抓住空中的阵牌,没等她查看其中的阵法,阵牌“啪”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 安馨忍不住闷哼一声,隔着三十丈的距离,她感受到了来自神魂深处的疼痛。 怎么回事? 安馨的目光落在秋敏捷的身上,能伤她神魂的阵牌非同小可,秋敏捷还有阵牌吗? 秋敏捷和他身后的两人,并没有听见安馨的闷哼声,他见阵牌爆裂后防御大阵依然纹丝不动,紧接着下令到:“架床弩,再来!” 秋敏捷伸手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中型床弩放在身前,后面两人默契地抢上前,站在床弩的两侧,调整好床弩的方向,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人长短的大木槌,用力挥舞着一左一右锤下。 “当当当”的锤击声响起,床弩迅速被固定在地上。 他们没有顾忌捶打声远远地传出去,这里很偏僻常人难到,距离飞云门巡逻的时辰还早,他们笃定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动静。 秋敏捷伸手刷向储物袋,从中刷出两丈长,儿臂粗细的一根箭支,箭支从正中截然分成黑白两色,黑色的一半刻制着白色的阵法,白色的一半刻制着黑色阵法,看着就十分的诡异,上面还散发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威压。 秋敏捷小心翼翼地把箭支架到床弩上。 这一次,安馨没等他们射出箭支,隔空用大抓手从箭槽中抓起箭支,一把扔向远处,把箭支深插进地面中。 她谨慎地不想再此受伤。 突兀的变故惊动了秋敏捷三人,秋敏捷没有找寻是谁抢走了箭支,他飞快地从储物袋中再次刷出一只箭支,“咔”一声卡进箭槽中 “啪”一声巨响,床弩连同箭支一起,被安馨一掌拍到地下。被她的掌风波及,同时被拍晕倒在地上的,还有秋敏捷之外的其他两个人。 秋敏捷没有企图救人,他面前的床弩深入地下五尺,这样的威力除了安馨世上不做第二人可想,他转头看向四周,毫不客气地扬声道:“出来!何必藏头露尾暗中偷袭?” 藏头露尾?! 安馨凌空飞起,隔着三十丈的距离,居高临下看着秋敏捷,冷淡地开口道:“是谁给你们炼制的阵牌和箭支?这等手段不用来对付灵禽灵兽,用来打开防御大阵害人,秋敏思这般损人不利己,到底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秋敏捷转身面对安馨,倔强地昂起头愤恨地说道:“天胜境为什么不能自保?天胜境的人为什么就该死?你们让我们去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拖着你们,一起去死?” “你的拳头不是最大吗?有本事你灭了天胜境,杀光暗黑森林的人!暗黑森林但凡还有人活着,我们就不会坐以待毙,定要反抗到底!!” 安馨没打算惯着秋敏捷,她更加冷淡地开口道:“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遗言?” “你敢杀我?!”秋敏捷没想到安馨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他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仙尊也不能随便杀人!我犯了什么罪?我是你嫡亲的表弟,你忘了你身上还流着秋家人的血?!” “就凭我拳头大,就凭我有这个本事。”安馨冷酷地说道:“你们定要反抗到底,我留你们何用?我不能随意杀人,你们就能随便放灵禽灵兽和野兽出去杀人?” “笑话!” 安馨不愿意再跟秋敏捷多废话,她不耐烦地说道:“说,有何遗言?” 生死关头,秋敏捷急眼了,他高声叫喊道:“慢着!” “天胜境放灵禽灵兽和野兽出去,是被你们逼的!我们是被迫反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是仙尊也不能杀我!!!” 安馨根本不跟秋敏捷打口水战,她缓慢地抬起右手,张开手掌向着秋敏捷拍去。 她最烦秋家人这等高高在上,振振有词的无理取闹的德行,仿佛只要他们不低头认错,道理就站在他们一边,全都是别人的错。 别人都能死,唯独秋家人死不得,凭什么?! 秋敏捷见安馨根本不跟他理论,一意孤行要杀人,他惊慌失措地咆哮道:“刚才那阵牌是专门对付你的,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你只有留着我……” 安馨的手掌在空中略微顿了顿,仿佛犹豫了一下,随即依然向着秋敏捷落下。 “啪”一声闷响,掌风击中秋敏捷,秋敏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身体前倾双手落地,张嘴喷出两口鲜血。 秋敏捷瞬间涨红了双眼,他竭尽全力高昂着头,不肯认输的对安馨怨毒道:“三哥说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换做是别人成了仙尊,定然会对秋家和天胜境以礼相待,只除了你,你胳膊肘往外拐,一直记恨秋家不给姑姑报仇!!” 秋家人还有脸提安馨的娘亲?! 安馨毫不犹豫地挥手,第二掌当即落下,“啪”一声把秋敏捷拍打得先从地上弹射起来,再落回到地面上。 秋敏捷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他张开嘴不停地吐血,再也撑不起身体来。他自知见死到临头,奄奄一息地低声咒骂道:“你等着,大哥不会放过你,一定会给我报仇!” 安馨凌空落下。 她一边落到秋敏捷身旁,一边冷嘲道:“秋敏思不过是一个凡人,他凭什么能对付我?” 安馨故意把秋敏捷逼入死地,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性命,活着的秋敏捷比死了的有用。她准备好了随时救下秋敏捷的性命,她想要从秋敏捷嘴里听见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第两五百六十章 结丹大能3 秋敏捷并没有给安馨机会,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安馨,脸上浮现出狰狞且恶毒的笑意:“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一句话未说完,“噗”一声闷响,他的脑袋像破碎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血水混合着脑仁一起飞溅开去,并没有给安馨留下搜魂的机会。 没救了。 安馨的神识横扫四周,瞬间扫向方圆十里的范围,在她的神识中,猛兽出乎预料的多,其间却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安馨展开双臂张开双手,正待把昏迷中的其他两人,吸入掌心搜魂。 她的大抓手刚刚触及两人的头顶,还没有来得及动作,那两人的脑袋也跟秋敏捷一般,“扑哧”两声闷响,同时碎裂开来。 又是爆头而亡。 自从她和南宫翎成为修士的消息传开,动辄有人爆头而亡,断绝搜魂获取秘密的机会。 安馨无奈地攥紧两只拳头,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秋敏捷更像是主动选择这等惨烈的死法什么样的秘密,会让自私自利的秋家人,甘愿付出性命?难道天行峰,天胜境和飞缘楼的神魂,早已定下攻守同盟,连飞缘楼的灵气泄漏都是他们刻意为之? 近处和远处传来低微的“噼啪”声,安馨倏然收回神识,更加不悦地发现,那两只诡异的黑白两色箭支上,黑白两色的阵法已然自毁。 是谁有这般高明的炼阵术?刚刚自毁的箭支,能不能洞开她刚刚开启的防御仙阵?她还能用仙阵封锁住暗黑森林吗? 心中不断涌起的疑问,并没有阻止安馨快速行动。 她用大抓手摘下三人腰间的储物袋,一掌把三人的无头尸体,连同床弩一起拍入地下一丈,掀起二十丈开外的一块地皮,覆盖在上面遮掩痕迹。 安馨做完这些,一刻不停继续向前飞行。 不能再耽搁了。 匪夷所思爆头而亡,不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分明是敌人对她明目张胆的挑衅。 她必须尽快解决舒家部落,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天胜境。她耽误的越久,天胜境准备得越充分,她的危险越大。 安馨的身影倏忽间消失在天边。 三天后,在舒家部落和邵家部落接壤,最南端的防御大阵前,出现了安馨的身影。 她来得很及时,西侧舒家部落敞开的大阵内,灵禽灵兽正在做最后的集结,马上就要冲出敞开的阵法。看地上凌乱的爪印留下的痕迹,灵兽会先冲入邵家部落,再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冲出去? 要亲临此地,安馨才发现灵兽行进的路线,是多么的荒谬不合理。 她和南宫翎竖立的防御大阵还在正常运行,堵住了舒家部落向北的出路,灵禽灵兽向东放过了近在咫尺的邵家部落,选择千万里奔袭飞云门。 若是飞缘楼还在继续泄露灵气,这条线路倒也合情合理,如今飞缘楼小世界在她手中,飞云门再没有可以吸引灵禽灵兽的东西,它们为何还会放过邵家部落?! 安馨两家部落相邻的最后一根阵法圆柱上,神识深入脚下的阵法圆柱中,提起全部的灵力用最快的速度,开启其中的仙阵。 结丹大能身上无形的威压爆发出来,被五里开外列队等待出发的灵兽感受到,它们惊吓得不受控制地,原地躁动着嚎叫起来。 想退不敢退,排列整齐的队伍眼看就要混乱起来。 远远的后方,及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声,嘶吼声一起,灵兽仿佛听见了出发的号角,它们咆哮着奔跑起来,整齐地从舒家部落冲向邵家部落。 一直在后方盘旋的灵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呱噪声,它们后发先至追上灵兽,保持跟灵兽相同的行进速度,天上地下,黑压压乌泱泱的灵禽灵兽聚集在一起,爆发出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气势。 “嗡”一声巨响,防御仙阵抢在灵禽灵兽之前,封堵住邵家部落向南的通道,安馨从防御圆柱上凌空飞起,冷眼扫视迎面冲来的灵禽灵兽。 眼前的灵禽灵兽比她在半路上遭遇的更强,用人类的境界来衡量,灵禽灵兽都在练气期九层,距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 哪里来的这么多高等级的灵禽灵兽? 她曾经用《炼神决》灭杀灵禽灵兽,一战扬名三大仙门。以她那个时候的武功修为,就算用《炼神决》来对付眼前的灵禽灵兽,也半点胜算都没有。 她变得更强,面对的灵禽灵兽也更强。 安馨抬起双臂,迎着灵禽灵兽竖起双手,上下挥动两掌,地狱幽冥从两手掌心飞射出去,迎头点燃最前方的灵禽灵兽。 被点燃的灵禽灵兽拼命挣扎起来,打乱最前方的队形,迅速让地狱幽冥四散开去,却没等阻挡后方的灵禽灵兽保持队形,转头向西绕过安馨,继续向前找寻防御仙阵的漏洞。 没错,正是防御仙阵。 刚刚过去的三天中,安馨耗费了一天半的时间,沿着危家,舒家和邵家,三个有灵禽灵兽出没部落的外部边缘,主动开启防御大阵,激发其中的仙阵,改变成防御仙阵。 她刚刚启动的最后一根防御圆柱,彻底完成了用防御仙阵,对三家相连部落的包围。 安馨的目标是,在三家部落内解决灵禽灵兽的祸患。 她肆无忌惮散发出结丹修士的威压,向上高飞,追着灵禽灵兽向东飞去。安馨一边飞,一边挥舞双手,时不时用地狱幽冥袭击下方的灵禽灵兽,一边密切留意灵禽灵兽如何攻破防御仙阵。 若是防御仙阵拦不住它们 “啪”一声脆响,飞在队列中的一只灵禽,突然被防御仙阵击中,瞬间变成一团焦黑,冒着青烟向下坠落。 下方的灵禽避之不及,接连被同伴的尸骸砸中,飞行的姿态一乱,“啪啪”声接连响起。 安馨目不转睛看着空中坠下的三团焦黑,在灵兽中引发更大的骚乱,更多的“啪啪”声响起,她趁机飞出更多的地狱幽冥,灵禽灵兽的队列更是混乱起来。 灵禽灵兽群中,响起尖锐的示嘶叫声,上方的灵禽,下方的灵兽同时向南急转,远远地避开了防御仙阵。 安馨轻易地发现,防御仙阵威力巨大,击杀灵禽灵兽又快又狠,没有人提前打开仙阵,灵禽灵兽根本出不去。 成了。 安馨停止飞行,她垂眼看向下方,地狱幽冥引发的动乱,追着灵禽灵兽继续向东漫延,地狱幽冥引发的大火顺风向南烧去,正是邵家部落所在的方向。 安馨的嘴角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防御仙阵断绝了灵禽灵兽出去的路,隔绝了来自北方的吸引,在熊熊烈火和灵禽灵兽的双重威逼中,邵家部落会有人能打开仙阵吗? 第两千五百六十五章 结丹大能8 宣烨气喘吁吁地咳嗽两声,掏出干净的布巾一边擦拭嘴角,一边虚弱地对秋敏思说道:“真是多谢你了,还记得要留我全尸。国师府这点微薄的家底,你若是看得上,我死后会让你继任国师,国师府任凭你处置。” 秋敏思身上的怒火,并没有宣烨干脆的认怂而熄灭,他愈加冷酷地逼问道:“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问鼎门的秘密,你这区区国师府,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早知你外强中干,我何必舍近求远,我暗黑森林又不是没有先天高手,有的是上等鲜血让我吸取” 宣烨低弱地开口,打断秋敏思无济于事的牢骚:“我叫你出关,是想帮你杀了安馨,用她的仙血改换你身上的血,不仅能引气入体,还能让你一步登天,血魔功大成,成为结丹大能。” “条件是”宣烨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用布巾捂住嘴巴,把身体弯曲成了一个虾米的形状,努力想要遏制止咳嗽,把想说的话说完。 秋敏思的右手顿住了动作,他半信半疑地扫视着干瘪瘦弱的宣烨,目光落在宣烨满是老人斑的干枯手背上,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他确定宣烨必死无疑,宣烨说的话还能信吗? 宣烨终于止住了咳嗽。 他松开捂住嘴巴的布巾,低头垂眼看了眼布巾上殷红的血迹,松松地捏紧布巾,垂手放在扶手上,艰难地撑起身体,抬头看向秋敏思。 他在秋敏思闪烁着半信半疑的目光中,气息奄奄地喘息道:“你不能把仙血全部收为己有,要留给我一个海碗的份量,让我替皇上炼出解药,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就凭你?”秋敏思嘲弄地说道:“你能如何杀了安馨?你还有力气炼丹?想要多活几天直说,何必临死前还要大言不惭。” “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再把问鼎门的秘密告诉我,以此为交换,我保证不会提前要你的性命,我会留你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 宣烨仿佛体力不支,他无力地低垂下脑袋,低不可闻地发狠道:“我不能杀安馨,问鼎门的大阵能不能?” “我快死了,你也回不去暗黑森林,你修习血魔大法的秘密瞒不住,安馨必然会追杀你,你逃不掉也藏不住。与其坐以待毙,你不如跟我放手一搏。” “我让人绑架了安承宇,高妙仪,罗志超,罗志尚,罗英英和童悦,还特意留信放话:想要寻人,攻陷问鼎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安馨必然会来救人。” “我们若不能联手杀了安馨,我就是把国师府的秘密给你说了,你也得不到国师府。非要杀了安馨,换你成了结丹大能,你才能替我把国师府传承下去,代我实现历代国师的使命。” “也让我临死前,能对皇上有个交代,死而无憾!” 秋敏思心中涌起了狂澜。 他不是没想过要杀了安馨,自从大祭祀台毁了,阿爷和他爹,三叔一起死了,他就想杀了安馨。 可安馨太难杀了。 二叔千方百计把《炼神诀》给了安馨,是他自己亲身示范让安馨学会了《炼神诀》,暗黑森林最大的威胁在安馨面前不堪一击。他修习血魔大法始终不得法,虽然迅速把武功提升到先天五境,奈何始终不能引气入体,他拿什么去杀安馨? 杀不了安馨,他为什么要陪宣烨这个将死之人发疯? 他可以一路南下去乌衣江,从沿江两岸找寻重回暗黑森林的路子,他不信偌大的暗黑森林藏不住他! 宣烨轻易就洞悉了秋敏思的心思,他低声叹息道:“你的毒早解了。你也不想想,你身上的血换过多少遍了,什么毒解不了?” “你带着你的人走,有多远走多远,希望你们能够逃过安掌门的追杀。天人丹,仙人丹的丹方我也可以给你。” 宣烨心如死灰地顿了顿,更加低微地叹了口气:“罢了,愿意跟你走的人都走。总会有人愿意跟着我,用性命去拼一次” 宣烨要赶秋敏思走,秋敏思倒不愿意走了:“等等,把你的计划说给我听听。” 宣烨低垂的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得逞。 鱼儿又上钩了。 五天后,安馨从小世界中出来,收起等候的傀儡武士,在漆黑的暗夜中,一路飞向她最后听见过邵孟辰声音的地方。 沿路都是焦土。 烧焦的气味呛人肺腑。 只有地狱幽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烧的这般的彻底干净。 安馨握紧手中的极品灵石,清晰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和四周极其枯竭的灵气。她的伤势恢复了八成,在恢复全部的功力和抓住机会恢复地狱幽冥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她恢复到全盛状态也敌不过外面的敌人。 一味藏在小世界中闭关修行,缺少战斗巩固境界,无法感悟天地规则,就算能侥幸利用小世界里的资源,勉强修行到结丹后期,甚至是大圆满,她也更进一步破碎金丹,缔结元婴成为元婴大神。 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安全的闭关之地。 安馨打算抓紧时间探明敌情,若防御仙阵无法封堵高阶妖兽来袭,她要尽快离开暗黑森林。哪怕是要去不留山,舍命打开问鼎门仙阵,只要能保住大家的性命,她也在所不辞。 趁着暗夜的遮掩,安馨一边神识小心地探查四周,一边不停地从丹田中收放出龟甲,不断地熟练着跟龟甲的配合。 龟甲在空中忽大忽小,始终保持着龟甲的形态,倏忽间出现在安馨的四面八方。不同是龟壳撑开得越大,龟甲上的阵法纹路会愈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作为单一防守仙器,龟甲上只有防御阵法,七七四十九个独立的防御小阵法,依靠龟甲上独特的龟纹炼制成一个大阵,既可独立防守又能合并御敌,能把龟甲天然的防御之力,叠加起来发挥到极致。 安馨张嘴把龟甲纳入丹田。 只可惜她境界还不够高,能够开启龟甲的防御力不足三成,基本上等同于用举着盾牌防守,也不知能不能抵御,先前遭遇的敌人的一掌之力? 安馨加速越过昔日的邵家部落继续向前飞,她在距离邵家部落最南端,直接面对灵禽灵兽的防御大阵前五十里,从空中落下遁入地下,隐身在地下继续向前。 她一直到了距离防御大阵前五里,神识中前方的防御大阵完好无损,依然在正常运行,一路潜行过来,她始终没有发现有灵禽灵兽出现,方才转头向东继续向前。 第两千五百六十七章 结丹大能10 安馨果断放弃继续向西向北,开启跟舒家部落有关的两道防御仙阵。 太危险了。 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妖族大能太近,万一被妖族大能的神识锁定,她的地狱幽冥还没有恢复,不一定能够再次逃出生天。 她要先恢复地狱幽冥,再做其他的打算。 安馨从储物袋中刷出‘直升机’,刷出傀儡武士驾驶‘直升机’,沿着两个部落之间的防御大阵一路北上。 她要远去三千里开外,从舒家部落放走灵禽灵兽的阵法缺口,进入舒家部落,在舒家部落中一路南下,争取在远离妖族大能两千里之外,猎杀灵禽灵兽壮大地狱幽冥。 安馨刷出小绿伪装成自己,她趁机遁入小世界中,抓紧时间继续疗伤稳固境界。 就在安馨为了安全,选择绕远路先北上再南下,准备大开杀戒猎杀灵禽灵兽,壮大地狱幽冥的时候,天胜境议事堂中,秋敏行坐在掌门宝座上,低垂着目光,看着站在下方的危熙来,忧心忡忡的禀报最新的消息: “……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连火药都没法炸开防御大阵,大家都说防御大阵变成了防御仙阵,除了仙尊之外,谁也无法打开?我们被封锁在了暗黑森林中,恐怕连掌门都救不了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三家部落也被防御仙阵封住。邵家部落也就罢了,早做好要面对仙尊怒气的准备。可危家部落向来尽忠职守,从来没有让灵禽灵兽冲出部落危害暗黑森林,也不知仙尊一怒之下,会不会把他们也全都给杀了?” “你不肯见春晓,她便日日来缠着我,想要我劝说你,让天胜境出兵去解救危家部落。天胜境若不愿出兵,至少要让相邻的龙家部落想办法破阵救人……” 秋敏行最烦危熙来不分场合,喜欢把公事私事混着说,提醒他身为女婿的身份,更不喜危熙来当众提起怀有身孕的妻子。 他低声呵斥危熙来道:“荒唐!” 秋敏行一边挥手,让议事堂中的其他堂主,长老和守卫们出去,一边开口教训危熙来:“你不是说所有手段都用上了,无法打开防御仙阵吗?天胜境都不行,龙家部落如何破阵救人?春晓不懂事,你身为堂主,还能跟她一起胡闹?” 秋敏行用眼角余光扫视,堂主和长老们比寻常略缓的脚步,接着呛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慌什么?我们出不去暗黑森林有何要紧?我们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暗黑森林是我们的家,关起门来过日子有何不妥?” “最好仙尊能把灵禽灵兽彻底封锁在三个部落中,再也出不来为祸暗黑森林,以这样的代价换取其他部落平安太平的日子,有何不好?” “三家部落为我们牺牲,我们无法救援,只能感念他们的恩德,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如今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彻底清扫干净暗黑森林,除了仙尊之外,非我族类的其他人,全部要一个不留地清理干净。” “二是准备好迎接仙尊。怎么让仙尊同情暗黑森林的遭遇,明了天胜境不得已的选择,安抚好仙尊的情绪,保住大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把有空胡思乱想的人,全都给我派出去,以后的修炼资源,以仙阵开启后大家立下的功劳重新计算,我看谁还有闲心多想别的。” “告诉那些来增援的伪先天,这句话对他们也适用。天胜境有的是丹药,只要他们立下的功劳足够大,天胜境可以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晋升先天五境,去触摸天人合一那一层壁垒。” 秋敏行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让想听的该听的都听见了:“掌门临走前,认命我为代掌门,不要以为我年轻,便有了不臣之心。” “掌门乃是天纵奇才,此刻掌门说不定已经引气入体,踏上了仙途,等掌门跟安馨一样成了神仙大能,自然会重返天胜境。到时候,才是我们苦尽甘来,拥有大造化的时候。” “正是掌门不在天胜境,安馨才会有所顾忌,不敢痛下杀手,只要她敢对付天胜境,掌门就敢在外面灭了飞云门和安家。” “我们就是死了,也会有人替我们报仇。” “何惧之有?!” 秋敏行气势全开,危熙来识相地地垂下头,“还请代掌门示下,如何迎接安仙尊,才能打动她对天胜境心怀怜悯?” “这个容易。”秋敏行从掌门座椅上站起身来,边从阶梯上往下走,边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张纸笺,他站定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居高临下把手中的纸笺递给危熙来,沉声吩咐道:“我都替你想好了。” “我的表妹最是人善心软,你按照上面的来办。” 危熙来接过纸笺,一目十行地看过,低眉垂目地答应道:“是。我这就布置下去。” 危熙来走了。 秋敏行看着危熙来出了议事堂,嘴角泛起极其浅淡的微笑。 很好,他越来越喜欢识相懂事的人。 不留山下,宣烨在自己的院子里,迎来一个既不识相又不懂事的人——惠仁帝。 惠仁帝身穿明晃晃的黄色龙袍,艰难的在宣烨身旁格外宽大的摇椅上坐下,他一边向后仰躺在椅背上,一边抬手示意身边的宫女。 一个美貌的宫女熟稔地上前,轻缓地推动摇椅的椅背。 惠仁帝随着摇椅的晃动,摊开肥胖的身体,舒服地伸手抱住沉甸甸的肚皮,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的:“还是你这里舒服。这一路赶得太急了,差点没把朕给累死了。” “你瞒着朕把朕的江山都压在了这里,你究竟有几分胜算?” “三分。”宣烨怕冷般地裹紧身上轻薄的裘皮,微微向上扬起脸庞,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脸庞上,贪婪地吸取其中的暖意,他微微眯缝着眼睛,对着惠仁帝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快要死了,不会再有继任国师,接着替陛下筹谋。” “临死前,我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才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 “三分胜算太低了。”惠仁帝斜眼扫向宣烨,气喘如牛的沙哑道:“把朕的霍迪国都压上了,你的胜算就这么低?” “陛下!”宣烨迎视着惠仁帝的目光,好言好语地安慰道:“安馨还没有从暗黑森林出来,我是以她结丹大能的修为,来预估只有三分胜算。若是她在暗黑森林中再受了重伤,连结丹修为都保不住,胜算自然会提高。” “陛下稍安勿躁。” “朕安不了。”惠仁帝烦恼地张大嘴,用力地喘息道:“你给我的丹药越来越不济事,两个时辰吃一枚,都不能让朕舒服的睡上一个时辰。” “你得想办法,让朕舒服了。” 第两千五百七十章 结丹大能13 顾国胜一刻不停的继续往下说:“我是替宣朗炼丹,改良丹方炼制出药效更强的丹药,他们额外奖赏我,破例让我拜宣烨为师,我才能一路被蒙着头,坐了一天的马车,总共经过了十六道关口,终于在国师府药堂的一个小院子中,见到了宣烨。” “我拜宣烨为师,宣誓向他效忠,称呼他为师尊,宣烨给我赐名为宣傲,我是宣烨第一百零八个亲传弟子,也是宣烨的关门弟子。” “宣烨对我寄予厚望,希望他死后,我能继续给惠仁帝炼丹。我才知道,让我破格被宣烨收为徒弟的丹药,是给惠仁帝炼制的。”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鲁长兴和伍克己两位皇家供奉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鹰宗?当伍克己想要给安掌门坦白的时候,他和鲁长兴为什么会爆头而亡?” “伍克己想要告诉安掌门的必然是:刺杀金燕子和甘兴的幕后主使是惠仁帝。不管动手的人是谁,最想要他们两人在新婚之夜去死的,必然是惠仁帝无疑!” “伍克己不肯再替惠仁帝卖命,成为惠仁帝的替罪羊,他想要保住迷雪宗,才会在刚一开口的时候,就被人杀了。我猜,那个时候必然有国师府的伪先天五境,就暗藏在天鹰宗或者是附近的坊市中,发现伍克己的异动,当即杀人灭口。” 顾国胜的双手颤抖起来,他把捏紧手中破碎的人皮面具,隐忍地放在面前的长桌上,盯着罗润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国师府中见到了,天鹰宗长老堂堂主,丁冰玉。” 丁冰玉? 丁冰玉在攻打迷雪宗的时候,从‘飞船’中跌落,坠入雪崩中,南宫翎曾经顺着雪崩去找过她,未能找到丁冰玉。大家都当丁冰玉早死了,原来是金蝉脱壳去了国师府。 难怪天鹰宗有两艘‘飞船’在那个时候叛逃,连姚艳芳假扮的戚妈妈,都是在丁冰玉的授意下,让白颖放进天鹰宗 一切都说得通了! 罗润清一直平静的神情绷不住了,他吃惊地开口道:“你真能确定是丁冰玉?” “能。”顾国胜无比确定道:“丁冰玉没有易容,没有改变名字,很容易被认出来。” “她失忆了,来找宣朗给她炼制恢复记忆的丹药。她说脑袋痛,经常被噩梦惊醒,又记不起梦境,精神越来越差,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空有先天四境的修为,每天干吃闲饭心里难受。” “宣朗也让我给她把脉,她的脉息一时强一时弱,强的时候太过暴烈,弱的时候细若游丝,极像是重伤之后,没有好生医治调理,借用丹药伪装她的武功境界,不让其他替国师府卖命的人寒心。” “丁冰玉在国师府中的地位超然,她也能四处走动,确实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我不明白,丁冰玉身为天鹰宗长老堂堂主,为何会被人收买?” “不,我想说的是,若丁冰玉早就被仰家收买,仰家从杀了金燕子开始,到兴起三国之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国胜想起从迷雪宗的暗道中,从冰冻的尸体上找到的密信,掌门死到临头还寄望着惠仁帝能够派兵相救,心中的愤恨难以遏制,他冲动地质问道:“两位掌门为什么不杀了惠仁帝,不杀了宣烨?还留着这两个祸害做什么?!” 罗润清已经冷静下来:“两位掌门杀了惠仁帝和宣烨,局面会变成三国朝廷联手,一起杀向神仙门派,世间更是大乱,死的人会更多。” “你见过了宣烨,又替惠仁帝炼制过丹药,依你看他们两人还能活多久?” 顾国胜越发疑惑道:“宣烨活不过一个月,惠仁帝全靠丹药支持,没有了我炼制的丹药,他就算是苟延残喘,也是生不如死。两个将死之人,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罗润清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地答应道:“临死前,拖着大家一起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或者是想要借此要挟仙尊救命也未可知。” “我也不瞒你,你被关进国师府炼丹的时候,外面的情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刻我们两派集结人马已经去了不留山,首先就是去国师府的药堂。” “药堂若是有阵法,他们不会客气,当即就会进攻。” “你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太好了!”顾国胜豁然站起身来,“我能做什么?只要有我能做的,千难万险在所不辞。” 罗润清侧头看向身材格外高大的顾国胜,直截了当问道:“你能找到国师府的位置吗?” “很难。”顾国胜抬起双手,小心地贴服在脸上,用力地上下搓动。 他脸上久不见阳光的惨白皮肤,他的皮肤不见阳光太久,骤然暴露在阳光中,此刻脸庞上无比瘙痒。他边搓边无奈地说道:“我想过要记住路途,找出国师府的位置。” “一路上特意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我能分辨出车轱辘的声音时不时有变化,能确定马车沿途都是在泥地上行走。十六个盘查的岗哨中,盘查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我没法从岗哨说话的口音中,分辨出他们的籍贯。他们说的都是国师府中特有的口音。”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车行五个时辰,速度不快不慢,一个时辰大约三十里,国师府距离药堂,将近三百里左右” 说道这里,顾国胜突然停止搓揉脸庞,猛地转向罗润清,急声说道:“国师府会不会是在问鼎门的大阵中?我知道两位掌门去过国师府药堂,国师府若是在药堂三百里之内,绝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国师和惠仁帝要是躲进了国师府中,迷雪宗的仇要怎么报?” 罗润清迎向顾国胜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你是想要安掌门赶快来杀人?” “安掌门来了也不行!”顾国胜遗憾地摇头道:“两个掌门一起都没发现国师府,何必多劳动安仙尊大驾!可以先封锁国师府药堂方圆三百里,那么多人吃喝拉撒,一应用度非同小可,就算有储物袋,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只能智取,不能蛮攻。” 顾国胜极其苦涩的低落道:“我逃出来的时候,见识过国师府的阵法,反攻只要没有击中追击的敌人,落空射向国师府的药堂的暗器,会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来。” “我迷雪宗硕果仅存的弟子鲁劲松,为了掩护我逃走报仇,替我挡住反弹回来的暗器,直接被洞穿了五脏六腑” 顾国胜咬紧牙关,没有多说当时的惨状,只恨声说道:“待找到了国师府的入口,我提议用毒攻,我擅长炼制毒药,甘愿奉献出迷雪宗的毒方,一定要杀了国师府的人。” “真要攻不下来,再请安掌门也不迟。” 第两千五百七十一章 结丹大能14 罗润清松了一口气,顾国胜报仇心切,倒不像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他抬眼对顾国胜说道:“要炼丹,你回飞云门去炼。” 顾国胜吃惊了:“你让我回去飞云门?” 他下意识把‘回’字加了重音。 他从国师府逃出来,比丧家之犬还不如,不远万里来找罗润清,求的不仅是要报仇,心底最渴望的还是想要背靠大树,有个栖身之地,再无后顾之忧。 “你帮不上忙。”罗润清放下捋顺长须的右手,对着顾国胜上下打量一眼,平静地开口道:“你服用过‘天人丹’和‘仙人丹’,骤然停止服药,武功境界跌落的同时,会让你犹如中毒一般,生不如死。” “以你的身体,最多六个时辰后就会发作。继续服用‘仙人丹’,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报仇的事情交给我们,我先让人送你回飞云门,太上掌门会接纳你成为外门长老,日后有你炼丹为门派出力的时候。” 顾国胜大为震动:“我……” 他说不下去了。 他来之前,做好了被罗润清百般怀疑是奸细的准备。他还有许多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的证据没有拿出来罗润清就已经相信他了?!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飞云门吗? 他曾经以为飞云门举行新秀赛是狼子野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挑起三国江湖门派内斗,自相残杀 难道 是他错了吗? 罗润清淡定地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三支细长的小针管,他把托盘放置在面前的长桌上。 他先伸出左手,一边翻转手腕,一边用内力激发手腕上暗藏的小阵法,在手腕上显露出飞云纹,一边对顾国胜说道:“用内力激发飞云纹,是飞云门识别身份的手段,没有飞云纹进不了飞云门。” “我先给你的手腕上纹上阵法,送你回去的长老会直接带你去见太上掌门,把你的所见所闻和经历说给太上掌门听,太上掌门会接纳你为外门长老。” 顾国胜停止胡思乱想。 他深深地吸口气,先伸出左手胳膊,亮出左手手腕,方才重新坐下,任由罗润清拔开罩在细针上的罩子,把针管中一条细长的阵法,注入他的手腕中。 罗润清一边动作,一边低声问顾国胜:“再说说蛊虫的事情,你身上还有蛊虫吗?什么情形下会激发蛊虫发作,自动杀了寄主?你下毒杀了多少人,才没有被爆头身亡?” 顾国胜不假思索,直言不讳地澄清道:“我不知道我身上还有没有蛊虫,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中了蛊。我并没有种蛊的感觉,我是担心会像鲁长兴和伍克己一样被人爆头而亡,方才提前下手以防万一。” “你的医术天下无双,还请仔细验看一番,我也想知道被我下毒的四十三人,是不是真有跟我性命相连的蛊主。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若不是身负迷雪宗灭宗的深仇大恨,也会心甘情愿为国师府卖命。” “国师府太会收买人心。” “在国师府,干的都是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衣食住行连同吃食都极好,除了不能够随意走动之外,其他的比我做迷雪宗长老的供奉都好。” “你们去攻打国师府,注定会遭遇顽强的抵抗。” 顾国胜极其遗憾地低叹道:“若不是没有更多的机会,临走前我会杀更多的人。谁让他们跟错了人,谁让惠仁帝敢做不敢当,为了躲避两位掌门的报仇,要让这么多人替他去死?!” 顾国胜的双眼锁定罗润清,“我这个人恩怨分明。” “飞云门替我报了仇,灭了仰家和国师府,我对神仙门派和两位掌门的记恨一笔勾销。往后我身为飞云门的外门长老,必然像对待迷雪宗一样,誓死效忠。” 罗润清迎向顾国胜羁傲不逊的目光,一边把细针从顾国胜的左腕上拔下,一边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这么笃定安掌门一定能杀了你的敌人?你刚才也说了,国师府有可能在问鼎门大阵中” “若是不能,我也认了。”顾国胜自嘲地嗤笑一声,不客气地打断罗润清道:“若是仙尊也不能,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没有更多的筹码,手中也没有人马,我还能做什么呢?” “卧底我已经试过了”顾国胜略微顿了顿,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神色中露出极为凶戾的表情,“要真是那样,我就在有生之年,想办法炼制出最多的毒药,临死之前,带着所有的毒药去北方,趁着寒冬刮北风的时候,让这个世间一起陪葬。” “到时候也算是替你们报仇了。” 顾国胜回过头来再次锁定罗润清,脸上凶戾的表情不变,对着罗润清确认道:“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做飞云门外门的长老吗?” 罗润清从顾国胜的手腕上抽出细针,侧过身体正面面对顾国胜,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担心飞云门容不下人,会秋后算账?” “你听说过袁庆吗?” 顾国胜简单地答应道:“袁庆是飞龙峰的人,曾经是飞云门的嫡枝嫡系,被驱逐出飞云门后,一直被追杀。” 罗润清点点头,接着说道:“你对袁庆知之甚少,去飞云门的路上,可以向送你回去的长老打听一下,他会跟你细说。” “我提起袁庆,是想要跟你说两点:一是飞云门有规矩。遵照规矩行事,听从门中调遣,内门外门的长老,除了出身不同,两者一视同仁。二是飞云门有戒律堂。戒律堂按律追杀袁庆,力有不逮,自有掌门出手处置。” “飞云门戒律森严,从来不怕自愿加入门中的外门长老,飞扬跋扈不守规矩。” 罗润清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去国师府做卧底,又来跟我通风报信,还没看透生死吗?” 顾国胜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在乎生死,在乎的是能不能报仇!” 随即他看着意味深长的罗润清,眼中闪过恍然大悟,他自嘲地一叹,“是我多虑了。有罗堂主在,真要下毒杀人,轮不到我出手。” 顾国胜重振精神,站起身来,对着罗润清拱手行礼道:“我听从罗堂主安排。” “不管飞云门的规矩多严苛,从今往后,愿遵从飞云门门规,唯飞云门掌门马首是瞻,与飞云门祸福同享,生死与共。” 第两千五百八十二章 结丹大能25 在安馨的神识中,她留在地下建筑中的十个傀儡武士,倏然失去了控制。在她的脚下,沉闷的“咔嚓”声,伴随着无数的裂痕一起出现,废弃的大祭祀台即将垮塌。 安馨收起玉笛,飞身而起,卷走四个傀儡武士,主动向下扎向爆炸中的孔洞。在火药接连爆炸和地面不停开裂的吵杂声中,安馨分明听见了秋敏行低微的惊叫声。 秋敏行在下面。 秋敏行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安馨撑开防身灵气护罩,无视迎面击打过来的大小碎石,打得护罩“砰砰”作响,她的神识笼罩四周,找寻蛛丝马迹,侧耳仔细地分辨活人呼吸的声音。 她断断续续地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阴恻恻,充满了不善:“……放了他只放了他,我给你陪葬。否则不管你秋家有再大的图谋也休想成功。” “放屁!”秋敏行的声音低微,且气急败坏:“谁也逃不掉我们一起去死再等着掌门把我们复活。” 不对劲。 留在秋敏行身边的人,定然会是先天高手,他们不用传音入密,是要引君入瓮? 没等安馨找到秋敏行在哪里,飞蝗般的箭支从天而降,射进被炸得底朝天的地下建筑中,箭支穿透墙壁,箭尾上有阵法微光闪过,“啪”一声爆裂开来,黄绿色的毒粉四溅开来。 毒粉被更下方炸药爆炸的气浪冲击,迅速漫延开去 安馨屏住了呼吸,从储物袋中刷出极品灵石握在手中,一边不停躲闪上方袭来的箭支,一边继续搜索秋敏行。 “嗖嗖”的风声过处,有更多的箭支飞越她,向着地下深处射去。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响起,安馨猛地停住了身形,在她的右下方,有一支床弩箭支突兀地停留在空荡荡的地方,只露出了箭头和箭尾,中间一段箭身失去了踪影。 果然有幻阵。 安馨的目光在箭头上的血迹上一扫而过,箭头上还有血迹,安馨等着床弩箭支的箭尾爆开,黄绿色的粉尘勾勒出幻阵的外壁,安馨干脆地对着箭尾的上方,一掌横拍过去。 “啪”一声闷响,连带着一声低声闷哼,一大块不规则的岩石从幻阵中被拍出来。下一刻,有阵法波纹极速闪动,幻阵消失,露出一间被掀开一半房顶和墙壁的密室,突兀地悬挂在山岩上。 让安馨意想不到的是,那只穿透幻阵的箭支上,洞穿了两个人的身体,其中一人直接穿过了心脏,神仙难救,另一个从后背穿透左腰的人,正是秋敏行。 终于找到秋家人。 眼见秋敏行必死无疑,安馨淡声开口道:“我能救你。条件是等你亲眼目睹我灭了血魔,你要把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 “我不要你救!”秋敏行见到安馨高高在上凌空而立,仿佛见到了不世仇人一般,对着安馨痛斥道:“你还记得我在飞松峰救你吗?你救我还要条件?!” 安馨冷淡地挑起了眉头,秋敏行是想要她不计条件救他? ”我早就想死了,我要一条道走到黑。“秋敏行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他挣扎着说道:“你赢不了。你生来就是替秋家献祭赢取生机的。” “只有你死了,秋家才能活” 秋敏行的神色中露出最后的狰狞,“为了秋家活下去,你还不去死?!” 安馨出手了。 飞剑从她嘴里闪电般飞出,斩向秋敏行的脖子,“噗”一声闷响,秋敏行的脑袋和他腰间的储物袋同时四分五裂迸裂开来 安馨的飞剑裹挟着灵气,剑尖向下洞穿秋敏行的心脏,飞剑四周的灵气荡开周围的毒粉和储物袋中飞出的粉尘,缩小成一枚细针大小飞回安馨的掌心,被安馨松开手中的极品灵石,一把握紧在手中。 安馨要的不是秋敏行的命,也不是秋敏行的脑袋。秋敏行对她的仇视太深,绝不会让她有机会搜魂,让她拿到他的储物袋。 她志在必得的是秋敏行的鲜血。 她要查清楚,她的血脉跟秋家人的关联。 安馨冷眼看着四周飞舞的粉尘,贴附在她撑开的灵气护罩上,冒出’滋滋‘的声响,却并没有洞开灵气护罩。她凝神感受着掌心秋敏行的血液,果不出她所料她跟秋敏行有一半血脉相同。 下一瞬间,秋敏学和茅力阳瞬间被吸干成干尸,安馨身上的压力也骤然增加,她忽然感觉呼吸困难。 这是秋家人的血更能克制她?! 换她还在筑基期,没有缔结金丹,就算她早已脱胎换骨,更需要吸入的是灵气,也要被重压直接压迫到地底,被下方的鲜血淹没。下方的爆炸声和上方的箭弩的风声几乎同时停了下来,下面的鲜血正在“汩汩”地迅速往上升。 安馨冷静地看着正在逼近的血液,秋家人不惜赔上自己和天胜境众多人的性命,是想让她深陷鲜血中,用她不知道的嗜血手段要了她的命? 安馨果断往上飞。 跟敌人决战,不能在敌人选择的战场上,她要挣脱天胜境大阵的笼罩,在自己的战场上跟血魔和秋敏思决一死战。 上方洞开的大祭祀台地面上有鲜血流淌下来,瞬间在洞口变成圆环形的瀑布,下一瞬间瀑布陡然变成从天而降的血河,劈头盖脸倒灌向安馨,刹那间把安馨淹没在血泊中。 安馨停止飞行,她在血液形成的巨大漩涡中,在撑开的灵气护罩中岿然不动,没有浪费更多的灵气,跟四周奔腾般的血河对抗。 她的神识横扫四方,清楚地看见,没有被火药和傀儡武士破坏石壁全都碎了,破碎的石壁中冲出来的都是粘稠的血液。 这么多血,是天胜境的五十万人都死了吗?秋敏行的储物袋变成了粉末,不会是把天胜境和暗黑森林中人的魂火,全都变成粉尘了? 不对。 从上方冲下来的血带着新鲜的味道,还带着些许的小气泡。跟从四周涌动过来的血液,颜色明显不同。天胜境是把死在天胜境的所有人的血都秘密封存起来,早等着对付她了吗? 安馨骇然。 可惜她的神识只能探查十里之内的情形。 十里之外没有了活人,十里开外有没有人生还,要等着放出去的傀儡武士探查回来,才能知晓究竟。秋敏行的死,有没有波及到暗黑森林,要等她除掉血魔出了天胜境,才能一探究竟。 安馨的双手上浮现出地狱幽冥的火焰,三息过后,更多的地狱幽冥穿透厚重的血水,穿过安馨撑开的灵气护罩,重新聚拢在她的身上。 安馨摊开左手手掌,让地狱幽冥席卷手中的飞剑。地狱幽冥贪婪地焚烧飞剑上秋敏行的血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冲出灵气护罩 安馨在赌。 她赌血魔会跟秋家缔结血誓,寄生在秋家男子的血液中。她受够了不明所以的被动防守,她要用地狱幽冥主动发起攻击。 反守为攻。 第两千五百八十三章 结丹大能26 “滋滋”的声响不绝于耳。 地狱幽冥四散开去,跟先前猎杀灵禽灵兽一样,追逐着,焚烧着,带着秋家男子基因的血液,时而分散,时而合聚,时而在血液中飞掠,如入无人之境,飞快地向着四周扩散,在安馨的视线内,暴烈地燃烧 安馨也没有闲着。 她凝聚灵力,在双手间凝结出灵火,在灵气护罩外猛烈地燃烧起来。血水开始升温,一盏茶后,安馨四周的血水向上冒气碗大的水泡,三十丈开外的大祭祀台的洞口上沸腾。 水汽蒸腾而上,冒着粗大的白气,穿过了护境大阵,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地狱幽冥势如破竹,剧烈地燃烧着,逐渐远离安馨,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地狱幽冥对付的血液中的遗传因子,灵火对付的是血液中九成以上的水份。 安馨双管齐下,一是要将秋家人的血和其他的血区别开来,分而治之。二是要把血与水分离,阻止血魔利用水的力量对付她。 安馨的神识不断扫视四周,时刻警惕着秋敏思和血魔的攻击。 秋敏行死了。 秋敏思绝不会干休。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来。 一刻钟,半个时辰过去,地下血水迅速下降了十丈,除了被火药炸碎的乱石,随着血水流动,时不时向着安馨的灵气护罩撞来,还是没有其他的动静。 水汽快速蒸腾,在天上迅速结成了雨云,厚重的雨云逐渐从高空向下压下,低垂在天胜境上空,清楚地昭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等暴雨落下,再次跟逐渐下沉的地下血水融合,安馨分离血与水的功夫白费,消耗的只是她的灵气和灵力。半个时辰,安馨消耗了一千块灵石,她身上带的灵石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疲敌之策。 秋敏思和血魔等待的是她不战而败? 在安馨的神识中,有傀儡武士进入十里之内,安馨迅速浏览傀儡武士眼中的影音石,发现天胜境地面上,护境大阵之内,秋意院之外,再没有活人。 连恰好在十里开外的老宅中,被她特意放过的危春霞都变成了干尸,倒伏在同样变成干尸的危春晓母子身旁。 很明显,秋敏行让天胜境变成了一个极其巨大的祭祀台,正中正是一直纹丝不动的中央圆心。而她正在圆心的血水包围中,处在最中心的位置载浮载沉。 很可惜,两百个傀儡武士也还没有找到天胜境的阵法中枢,圆心之外的八个圆环形街道,还在轰隆作响的撞击声中不停地转动,搅动着她身旁血水形成的旋涡,转动得越来越急。 更可惜的是,派去攻打秋意院的五十个傀儡武士,仍然未能攻破秋意院的防守阵法,还不能确定秋敏思和祠堂中的魂火是不是在秋意院中。 安馨有了不详的预感。 依照秋卓越启用大祭祀台,用九百人献祭,把血球送上高空再跌落下来,彻底摧毁了大祭祀台和大血池的先例。换成启用一百里直径的天胜境为超大祭祀台,再用五十万人献祭,会不会把压制在暗黑森林上空的大阵冲破,让暗黑森林彻底失守? 外面的八个圆环形街道还在继续转动,会不会把暗黑森林部落中人的血也吸引过来?秋敏思和血魔一直没有动作,他们是在等待更多的血液汇聚过来? 必须速战速决。 安馨带着火焰迅速往上升,刚刚换过极品灵石的两百傀儡武士,就地结成阵法,刷出双剑洞穿地面,落进地下建筑中的血水中,一路向下沉潜。 安馨从大祭祀台的洞口冲出水面,收敛浑身的灵火,带着灵气护罩,加速冲向上空的护境大阵。她张嘴吐出飞剑,春水剑全力刺向护境大阵。 护境大阵在春水剑下,被刺穿一个十丈大小的窟窿,让安馨轻而易举冲出大阵。安馨一刻不停地让春水剑,以自己为圆心卷起灵气风暴,把低垂在天胜境上空的雨云,直接吹向天胜境之外。 短短的一炷香后,雨云飞到天胜境城墙边上,安馨收起飞剑,疾速飞进雨云中,使出御水诀在雨云中凝气成水,再凝结成冰,让冰雨从天而降,围绕着天胜境的城墙,筑成一道高耸的圆环形冰墙。 厚重的冰墙紧贴着天胜境的城墙,成为天胜境第二道围墙,冰封下方的半圆球石壁,密不透风地封锁天胜境地面和地下间的缝隙。 傍晚的天空万里无云,夕阳下,天胜境在寒风中骤然明亮起来。 安馨一刻不停地飞向秋意院。 秋意院外,五十个傀儡武士为了破阵,已经拆除了四周的建筑。 四面夹击之下,以它们合并起来,无限接近结丹期后期的修为,却只能让秋意院的护院大阵,频频显露出阵法的光影,始终不能破门而入。 安馨绕着秋意院飞了一圈,在神识中下令让五十个傀儡武士放弃攻击,退开去更换体内的极品灵石,她降临到秋意院的大门前,冷静地看着大门前的阵法上,不停地闪过安馨她娘,她爹,和三个哥哥,和安馨儿时玩乐时的虚影,心中略微有点犹豫。 很明显,这里的阵法是安馨的娘亲,特意为安馨设下的。阵法上的虚影分明显露着,他们一家人曾经的幸福时光,想要触动的是’安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笃定:破阵最需要的不是蛮力,而是她对至亲之人的认同。 问题是,她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过,秋依依是阵法高手。 面前的阵法会是陷阱吗? 安馨没有多犹豫,她用指甲划破左手食指,弹射出一滴血,正中虚影上小安馨的额头,”嗡“一声轻响,久攻不下的护院大阵倏然消失不见。 果真是要用血来开启。 安馨的神识横扫秋意院,两进小院中没人,既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每间屋子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摆设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有幻阵吗? 安馨隔空用灵力推门,大门无声打开,她凌空飞进院门,谨慎地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在前院的练功房前停了下来。 没有幻阵,没有陷阱。 安馨的目光透过窗棂,落在练功房正中央的位置,哪里有通往秘境的入口,她要不要去曾经修习过《炼神决》的地方,查看究竟? 第两千五百八十四章 结丹大能27 安馨伸手推门进了练功房。 她熟门熟路地缓步上前,盘腿坐在正中的地板上,刚一闭上眼睛,人便倏忽间从地板上消失。 刚过了半盏茶的时辰,安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地板上,眉宇间的神色从小心谨慎变成了义愤填膺。她端坐在地上,手中极其缓慢地接连缔结出出大开大合手印。 十二个手印结印成功,一棵雪白的小珠子,忽然从虚空中闪现出来,安馨松开手印双手极速合拢,一把将珠子合拢在掌心。 下一瞬间,那颗雪白的珠子消失在安馨的掌心。 安馨从地板上凌空飞去,飞速穿过敞开的练功房大门,直上秋意院的上空三十丈,她顿住身形,抬起右手张开手掌缓慢地向下落下。 风声忽起,安馨的掌下出现一个栩栩如生的手掌虚影,虚影迎风长大,呼啸着向下落下,一掌盖住整个秋意院,入地十丈把秋意院拍得稀碎。 安馨的身边瞬间出现九把飞剑,一把在前,八把紧随其后,组成尖锥形剑阵,向着下方的秋意院旋转落下,瞬间深入地下,穿过十丈坚硬的岩石,被安馨催动着冲入地下,直入下方的血水中,笔直地一路向下 安馨的目标明确,正对着最下方五十里处的小血池。 安馨刚刚下潜百丈距离,原本以大祭祀台的洞口为圆心旋转的旋涡,骤然变成围绕着安馨转动起来。剑阵外的血水中一改先前的平静,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一张极其清晰的脸庞。 秋卓越。 秋卓越忧心忡忡地凝视着安馨,轻叹着对安馨说道:“你洞穿秋意院下来,是你娘亲留下了话,让你误会了我们吗?” 安馨根本没有理会秋卓越,她的神识全力扫视四周,十里之内的血水中,除了乱石,干尸和偶尔的随波逐流的兵器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活物。 是谁在操控幻象? 秋卓越的眼神中活灵活现地出现一抹失望,他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接着说道:“不是幻象,是我的执念。” 秋卓越的声音低落下去:“秋家掌管祭祀堂两千年,对血缘和血液知之甚深。你身上有秋家的血,秋家的事就是你的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要承担起你该担起的责任。“ “一人赴死,还是千千万万人赴死,选择并不艰难。为了保你周全,护住你娘留下的唯一骨血,我竭尽秋家全部之力,没能替你挡住宿命。” “你,要认命。” 安馨竖起耳朵,配合神识横扫四周,仔细分辨着幻象的声音从何而来?是血魔用神识借用秋卓越的人像在传音扰乱她的心神? 秋卓越的声音喋喋不休地继续响起:“两千年的布局何等漫长,历代先辈的努力不能白费,就算真要跟我一样以身赴死,你也该义不容辞!更何况还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你不能自私自利一意孤行!!” 安馨抬手就是一缕灵火,一举烧毁秋卓越的脸庞。 稀薄的焦臭味道,顺着血色旋涡倏然远去,安馨射出的灵火也随即一闪而灭。 安馨已经查探清楚,她看见的不是幻象,秋卓越的脸庞是用细小的血液分子凝聚而成,他发出的声音同样是靠细小的血液分子相互撞击而来,血魔操控的是血液分子,并非是用神识在说话。 秋敏思肯定不在这里。 秋敏思若在,知晓她的脾气秉性,绝不会用这等简单的说辞来劝服她。 安馨撑开灵气护身罩,刷出极品灵石握在手中,一边不停汲取灵气,一边加速向下潜行。 下潜到五里,飞剑外的旋涡中,赫然出现秋鸿毅惟妙惟肖的身影。 秋鸿毅居高临下蔑视着安馨,对着安馨愤慨地呵斥道:“孽障!你敢忤逆长辈?!还不赶快自戕献祭,救下秋家列祖列宗,让我们复生?你要秋家两千年的付出付之东流?!” 安馨再次飞射出一缕灵火,秋鸿毅的血红的身影消散。 下潜到十里,剑阵外的旋涡中,出现的人影是秋卓尔。 安馨不等秋卓尔开口,直接飞出一缕灵火,让秋卓尔的的身影变成一缕焦臭的粉末,随着旋涡飘走。 安馨继续往下潜。 五里后,出现的是秋卓群,又五里出现的是秋敏捷,再五里出现了秋敏行。每一次,安馨都如法炮制,一缕灵火抹除他们的影子,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她不耐烦听秋家男子叨叨。 下潜到三十五里,预料中的秋家女子没有出现安馨提高警惕,她不信让人闻风色变的血魔,只有这不堪一击的唯一一招。 血魔迟迟没有对她动手究竟有何企图? 又一个五里过去,四周已经漆黑一片,在安馨的神识触及十里外,最下方的小血池的那一刻,飞剑之外的旋涡中,骤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血与水倏然分离,纯粹的血凝结成人影,悬浮在变得忽然浅淡的血水中。 安馨的神识从上向下扫过,再从最下方的‘秋敏行’身上收回来,面前用血分子凝聚出来的十数万人,他们的面目大同小异,轻而易举便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脉关联。 两千年来,秋家每一个死去的男子,恐怕都被血魔凝结出来,他们森然地在安馨的神识中盯视着她,对安馨发出震耳欲聋声讨:“孽障!还不迷途知返?!” 安馨在心底冷笑,这么秋家男字对她的同声讨伐,更加证明了秋依依的猜想。 下一刻地狱幽冥从小血池中猛地冲上来,倏忽间越过十里距离,猛烈地向着黑压压的血人焚烧过去,地狱幽冥同时在秋敏行,秋敏捷,秋敏学,秋卓尔,秋卓群,秋鸿毅和秋卓越的身上燃烧起来…… 安馨停止继续下潜。 她一边冷眼看着在地狱幽冥的焚烧中,’滋滋‘作响迅猛消散的血色人影,一边极其冷漠地向着四周,慢悠悠地传音道:“秋家血脉算什么?” “不是秋家忤逆的后辈,非要娶了不被认可的孤女,被秋家人一路追杀,秋家人杀了他们夫妻二人,在残杀他们最后的遗孤之前,被血魔阻止,用其身上不同寻常的血脉,跟秋家做了交易吗?” “还有人记得那个遗孤是个女婴吗?” “一直以来,秋家不是处心积虑把那孤女的血脉,千方百计反复地娶回来留在秋家,妄想借助孤女极其珍贵的血脉,完成跟血魔交易,让秋家一步登天吗?” “何必用秋家男子的血脉,一再来我面前招摇撞骗?” 下一瞬间,还没有被地狱幽冥焚烧的秋家血人倏然消散,血色向着安馨的剑阵包围过去,倏忽间凝聚成铜墙铁壁般的血墙,铁桶般包围着安馨猛地紧缩过去。 第两千五百八十六章 结丹大能29 雪白的光芒触及黑黝黝的血墙,血墙冰雪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威力比地狱幽冥更大。 血魔的浮雕脸庞瞬间消失,留下一句刺耳的尖叫声:“尔等敢算计吾?!” 算计的可不就是它! 秋依依和历代圣女殚精竭虑,誓要解除压迫在身上的宿命。安馨以身为饵,等待地狱幽冥包围外围血墙,方才冒险收缩灵气护罩,故意陷入绝境,就是要吸引血魔现身,施展出杀手锏,让血魔无处可逃。 春水剑瞬间变成九九八十一柄,势如破竹向着血墙绞杀过去,“铛铛铛”金铁相击的声音暴雨般响起,仙剑在血墙上划开更多的缝隙,让雪白的亮光照进血墙中,持续不断地消融密不透风的血墙…… 血魔没有坐以待毙,无数的血箭凭空出现,全方位无死角射向安馨,还没触及到安馨撑开的防护灵气罩,就仿佛遇到天敌一般,被悬浮在安馨头顶的雪白亮光下瞬间消融。 血墙倏然崩溃,分解成大小不等的血块,向着四面八方极速逃窜…… 还想逃?! 安馨浑身上下冒出灵火,向着逃窜的血块激射过去,务必要在每一块血块飞离之前,用灵火封住它们,不给血魔逃跑的机会。 她要迟了一息方才发现,每一块逃窜的血块上都附着有地狱幽冥,血块崩裂远遁,被雪白亮光照耀的地方增多,逃遁的血块在三重攻击下,正在加速消融。 在安馨的神识中,那些散落在水中的细小的血滴,更是不堪一击,在雪白的亮光下,直接变成了白色的粉尘。 散开的血块瞬间逃出五十丈开外,地狱幽冥和灵火依然在燃烧,雪白的亮光却无法再威胁它们,争先恐后逃跑散开的大小血块,顿时在亮光能够企及的界限外停住了。 安馨收拢八十一柄灵剑,在防护灵气罩之外合拢成九柄,依然结成阵法摆出防守的姿态,她镇定地留在原地没有动。 没法追杀也不用追杀。 一来,血魔不会放过她。 二来,血魔说的没错,只要有一滴血存留,血魔就能隐匿潜伏苟延残喘,想要彻底灭杀血魔极其困难。她必须诱出所有的血魔,再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 况且,血魔狡猾得很,把历代圣女和秋家人的血,包裹在层层无关人等的鲜血铸成的血墙内,雪白光芒,地狱幽冥和灵火都还没有伤及血魔的根基。 最重要的是,她等待的时机还没到。 片刻后,已经散开的血块,缓缓地聚集在一起,停留在距离安馨五十丈的地方,恰好在雪白亮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慢慢地凸显出一个十丈高度,极其肥硕巨大的人形来。 血魔身上的灵火开始消散,地狱幽冥却燃烧得越发猛烈起来。 浮雕般的脸庞在地狱幽冥中闪现,无视地狱幽冥的焚烧,顽强地不断被血魔凝聚出来,对安馨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吾愿意重返正道,你个小辈为何不肯,给吾改过自新的机会?” “吾不仅能让秋家人复活,也能让所有圣女复活,若你肯多做些让步,吾甚至可以让更多的人复活。你为何不肯成全吾,也成全他们?谁不想要活着?” 血魔的体内闪动着影影绰绰的人头虚影,同时传出千百万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活着!活着!想要活!!想要活!!!” 安馨没有作声,她头顶上雪白的亮光中,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血魔的声音盖过千万人的呼喊,继续对着安馨劝说道:“你在怕什么?你捏住了吾的短处,知晓吾能存活至今的秘密,又有杀灭吾的杀手锏,为何不能给大家一条生路?” “吾说过不要你的性命。” “吾要的是去一趟问鼎门,从问鼎门取出吾师尊留下的一件宝贝。有了这件宝贝,吾便能将功赎罪复活他们。你需要做的不多,只需让吾附身在你的神魂中,听从吾的指令,去问鼎门走一趟。” “这是吾重返正道,自赎其罪的诚意。” “待吾救下秋家人和圣女,你拿着吾师尊的宝贝,也能依法炮制。到时候,你若非要与吾为敌,待吾复活了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安馨依然保持沉默,神情间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被呼喊声扰乱了心神,犹豫不决着不知该如何决断。 血魔肥硕的身体内,秋鸿毅不满的喝骂声,从呐喊声中张扬出来:“还不赶紧想办法救我们,救你娘?!” 紧跟着,秋卓越的声音也难掩兴奋地提醒道:“安馨,这等秘不能错过!凡人能借此复生,说不定能让你师父金燕子,也能借此复活,你最是孝顺“ 呵! 安馨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血魔忍耐着地狱幽冥的焚烧,还有闲情逸致操弄这些雕虫小技,弄出这些耳顺能详的声音,刺痛她的心底最明显的痛?是外面九个部落的鲜血即将来到,血魔在刻意刺激她马上决一死战吗? 就在安馨心中开始着急,担心错过时机的时候,她不停扫视四周的神识中,终于发现了傀儡武士的动静。 有傀儡武士出现在小血池附近,安馨从傀儡武士眼中,清晰地‘看’到敞开的祠堂大门后的墙壁上,隐秘的控制天胜境阵法的机关。 傀儡武士忽然在水中摊开手脚,失去控制般悬浮在祠堂大门口附近,好似身上的极品灵石用光,骤然陷入沉睡一般。 安馨毫无预兆地开始向上浮,向上冲刺的速度刹那间比刚才血魔逃遁的速度更快,仿佛火烧屁股一般,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冲出水面。 她头上散发着雪白亮光的小珠子,在她向上浮起的时候,在旋涡中拖曳出细长的光影,光影的亮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变弱。 浮雕上的脸孔瞬间模糊起来,要慢了一息方才凝聚出新的面孔来,更在迟了三息过后,眼见安馨边逃边给聚灵阵更换极品灵石,企图加快逃走的速度,血魔肥硕巨大的身体,方才紧追着安馨向上冲。 秋家人的声音乱哄哄地盖过了其他人的呐喊声:“跟他交易!怕什么,他只剩一缕残魂,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想活!安馨救命!救命啊!!” “南宫翎的师父也要救!正好南宫翎也在问鼎门,你跟南宫翎联手,何惧之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复活的机缘不容错过” 安馨一声不吭向上冲,五里,十里眼看还有二十里,安馨就要冲出水面,她头顶上的雪白亮光,骤然黯淡收缩到四十丈半径。 历代圣女们留下的杀招果然不能太持久。 第2676章 秘闻2 南宫翎远远地扫视众人,轻声叹息道:“前路极其艰难。” “倾卫国之力,有几成把握炼制出飞船,会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新的落脚点在哪里,我都不能笃定。我知道的是,不能罔顾问鼎门的警告,毫不作为坐吃等死。” “你们愿意为了子孙后代,拼出一条活路吗?” 这一次,听见南宫翎问话的人,有志一同地答应道:“愿意。” 能不愿意吗? 在场之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最简单的未雨绸缪,难道还能想不明白吗? 南宫翎干脆地挥手,让面前堆积如山的竹简分开成四份,分别飞向高天,翟永祥,辉悦帝和景泰帝四人,他沉声叮嘱四人道:“这些书简你们仔细看过,十天内议出一个章程来,本仙尊拭目以待。” 高天和翟永祥迅速把书简收入储物袋中,辉悦帝对着堆在身前的书简有点犯愁,他自恃是先天高手,带来的人中没有先天高手,无人能帮他把书简收进‘飞艇’中。 高天回头看了一眼,见‘飞艇’中的景泰帝有人帮忙,辉悦帝的境况却颇为尴尬。 他退后几步用空白储物袋把书简装好,伸手把一张纸笺和储物袋一起递给辉悦帝,低声对辉悦帝说道:“如何打开储物袋,写在纸笺上了,回头再还回来。” 说话间有‘直升机’从坊市方向飞来,没等大家看清楚‘直升机’上的人是谁,南宫翎已经开口道:“问鼎门刚开,灵气汹涌外泄,先天之下不宜进门。待一月后灵气平稳,会接纳拥有灵根的修士,和两派三个炼字堂口,进门炼器炼阵炼药。” 南宫翎边说边刷出四个傀儡武士,两两左右守卫在大山门口,南宫翎接着邀请道:“高天太上掌门,大师父和安怀德随我来,跟我去见安掌门。” 众目睽睽之下,正在跟辉悦帝说话的高天,站在原地的翟永祥,和‘直升机’上的安怀德,下一瞬间同时出现在南宫翎身旁。 南宫翎在三人身旁都撑开了一层防护阵法,他神色大变的三人歉意道:“我刚刚晋升元婴境界,无法全然收敛身上的气息,只能先用阵法护住你们。” 三人只管点头。 高天和翟永祥同时挡在安怀德面前,刷出更多的防护阵法撑开,把境界最低的安怀德挡在了身后。安怀德涨红了脸庞,他才先天二境修为,身上没有储物袋,不会撑开防护阵法,更无法开口言说,南宫翎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他无法穿过起来。 下一瞬间,南宫翎出现在百丈开外,他接着对三人叮嘱道:“你们远远地跟上着,不要触动大路外任何物事,当心触发还未打开阵法。” 南宫翎掉头缓步而行,神识留意着辉悦帝已经返回‘飞艇’,‘飞艇’关上舱门开始升空,急不可待向着坊市飞去。他把神识延伸到闭关的岩洞中,对换过衣裳继续在石床上昏迷不醒的安馨,暗中亲昵地传音道:“知晓了前因后果,还不肯醒来吗?” “等他们看到竹简,那些来自不同世间的知识,大可以都推在问鼎门身上。今天这枚种子种下去,也不知百年后会有怎样的收获?你若不醒来督促他们,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去找寻新的落脚地?” “我还想试一试,能不能百年内催生出百千万个元婴修士来。若是元婴修士人数够多,不仅能带走更多的人,说不定还能尝试拖走整颗星球,保全所有的凡人。” “这是第二条退路。” “这条路最麻烦是,一定会惊动同在这颗星球上的修士,弄不好就会内讧。”南宫翎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跟安馨解释道:“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年跟问鼎门一起离开星球的,还有其他三方势力,那三方势力的实力跟问鼎门不相上下。” 南宫翎稍微顿了顿,等着安馨消化他透露的惊天秘密,接着说道:“据说,从极北之地向北,从南海之滨向南,从暗黑森林向西,闯过重重阻碍,再解开封锁大阵,就能找到三个跟我们一样的大陆。” “那三个大陆说不定跟我们一样,也会有修士重开仙门,知晓我们面临的共同命运。” “若是你能醒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暗中去探访他们。能够联手最好,不能联手的话,至少不能让他们拖我们的后腿。” 南宫翎的神识中,安馨紧闭的眼皮下,两只眼珠微微动了动,仿佛在下一刻即将醒来。 他赶紧再接再厉道:“是不是觉得很凑巧?有没有跟我一样怀疑,极北之地,南海之滨和暗黑森林的灵禽灵兽,都是通过传送阵法从那三个大陆连通过来?!” 安馨紧闭的眼眸中,两只眼珠又动了动。 南宫翎的传音中刻意多了一丝无奈:“你不醒过来,我不敢独自一人去查探啊。” 他没有多说缘由,他相信以安馨的聪明,随便都能替他想到两三个理由。 出乎南宫翎意料的是,安馨的眼珠停止了转动,整个人的气息平静下去,吸取灵气的速度骤然增加,好似被他说的话刺激了,一刻不停地开始修炼。 南宫翎惊讶了。 安馨是嫌弃自己的境界低,担心帮不上忙,想要尽快结婴? 是他弄巧成拙了吗? 南宫翎只猜对了一半。 安馨确实嫌弃自己境界低,想要尽快提升境界结婴。 更重要的是安馨知晓了南宫翎的打算,从大鹏鸟留在她识海中的众多记忆中,翻检出与之相关的记忆,结合她上一世的记忆和她在极北之地,南海之滨和舒家部落的亲身经历,轻易得出南宫翎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极小。 小到几乎不可能成功。 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但凡有成功的机会,当初问鼎门不会压上整个门派,破釜沉舟跟敌人拼死一战。 安馨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 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是她的境界要足够高至少要高到在南宫翎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够给南宫翎兜底。 相比南宫翎庞大的需要凝聚众人之力的计划,她的计划着落在她个人的努力之上,虽然成功的几率同样微不足道,至少她能心无旁骛拼尽全力,除了南宫翎无人能掣肘。 以南宫翎对她的纵容,她一直昏迷不醒,他会强行叫醒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