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侠有点弱》 第一章 梦入夜,仙临尘(1) 天明朝今年国运不济,北方两州遭了旱灾,南方两州却遇了洪水,也算了立国以来头一遭。 当然,离京都较近的青州不在此列。 深夜,青州柳叶镇外,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布衣青年正驾着马车在密林里疾驰。 林晨在颠簸中缓缓张开双眼,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头疼。 自己本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孤儿,从小被一独臂老头收养,逼着学什么武功,十六岁时却被老头砍了右臂,一脸蒙蔽的时候被其告知本派武学一脉单传,却需失去练功的手臂,体会从有到无才能真正融会贯通,然后老头就消失了,之后林晨再没见过他。 林晨从来也没发现原来老头是个精神病,一脉单传,练哪砍哪??? 作为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他自然不会去找个所谓传人接着坑,手臂就当做是报了老头的养育之恩。 林晨是个豁达的人,之后找了个修花剪草的工作,人家看他是个残疾人也颇为照顾,小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只是昨晚睡着以后一睁眼,居然就穿越了! 看着手中的缰绳和屁股下面的马车,林晨融合的记忆也渐渐模糊,只记得幼时跟着一对父女生活过一段日子,以及自己现在也叫林晨,林晨叫那老者师父,那人教了林晨一些功夫把式,只是那些武学相当粗浅,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是一个……马夫?应该是。 林晨有些恍惚,马车少了马夫的驾驭变得有些颠簸,忽的一本书从怀里颠了出来被他下意识的右手一夹,林晨看着右手出神,半晌也只能感慨一声有手真好,自己竟无意间经历了从有到无,那招是不是也能用出来了…… 目光慢慢转到那本书上,林晨突然眼角不住的抽搐起来,只见书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恶向胆边生之脱处教学指南”,随后又在怀里摸到几个瓶瓶罐罐。 咳……这还不如马夫呢,心中感叹着,马车吱呀吱呀的驶出密林,进了一条被满月映的有如白昼的林间小道,林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慌忙跳下马车,左手扶住车门,右手颤颤巍巍的拨开帘子,然后改为拍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 “啊,自己的品味,真不错啊。” 接下来的事应该是小心的叫醒马车里的两个女孩子,跟她们说自己只是想测试下马车的性能,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她们送回去,之后大概她们会相信,或者,被毒打一顿在监牢里待个几年。 当然这是“自己”造的孽,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自己也该担了才是。 “公子,再停一会,待小女子护卫至此,你可就跑不了了。”马车里幽幽传出涓涓细流般的声音,听的沁人心脾。 大概是刚才停车动静大了些,女子提前醒了过来,林晨挠了挠后脑勺,背对着马车开口道,“那个姑娘,在下只是想测试……” 还没说完,那女子拨开车帘,娓娓动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无妨的,那些护卫虽有些龙阳之好,待小女为公子说上几句好话,必保公子性命无虞。” 喂喂,你这话有语病啊,咽了口口水,林晨如芒在背,打了个寒颤转身朝马车看去。 只见刚才说话的女子半个身子探出马车,一身淡黄色素裙,风姿绰约,凹凸有致,梳着简单的垂鬓髻,而另一个女子不知何时也醒来了,白裙在月下反射着丝丝缕缕的光,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发带简单的绑着,玉体修长,如莲似槿,静静的坐在马车顶上抬着头赏月。 月光打在二人脸上,一人如莹玉一人如初雪,一轻柔一清冷,林晨有刹那间觉得似乎是二女的光照在了月亮上,今晚的月色才会如此美丽。 愣神只有一瞬,林晨赶忙抱拳致歉,“两位姑娘,在下绝对无意冒犯,今日之事在下也绝对守口如瓶,只希望两位女菩萨能放小的一马。” “小女倒是相信公子的,只是那些护卫,就很难说了。”黄裙女子眨了眨眼俏皮道。 林晨有些尴尬,古代女子怎的这么实诚,难道不知道这样威胁贼人后果只会更严重的吗,想着,抬头询问似得看了看车顶上的女子。 “驾车,走。”车顶女子自然吐露的声音淡淡的。 到底是谁急着跑啊,林晨有些无奈的恭声道,“如此,只得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等那些护卫来了,二位自然可以安然回家” “唔,此地更深露重,我二人皆是薄裙裹身,且不说护卫能否找到此处,单就小女子自幼体弱多病,在此多待片刻恐有性命之忧,咳咳。”车中女子适时的咳了两声说道。 这咳声也太假了,林晨有些愤愤然,得,爷车留给你们行不? 转身刚走出一步,恶魔的声音如期而至,“梁叔叔最善长途追踪……咳咳” 女子有些过分,惹怒了林晨,既然如此便怪不得他了,这样想着只见他嘴角挂着坏笑,一步步走向马车…… “驾。” 好男不和女斗,这是林晨两世学来的至理名言,虽然不知道两女有何目的,他还是选择驾车带着两女继续向前。 “两位姑娘,此地在下并不熟悉。”林晨记忆尚有些混乱,他不认路。 “小女初来乍到便被公子请了来,恐怕是帮不上忙了。”黄裙女子有些玩味的道。 林晨很是尴尬,生硬的扯开话题,“咳,在下林晨,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胡玉娘,乃是国公府总管之女,此次进京为的是参加三年一度的花朝节。”黄裙女子低头抚了抚裙上的褶皱,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女子也太单纯了些,自己随口一问,就把名字身份目的都说了,如此脱口而出想必不是虚言,林晨心中暗想。 “凌……十九。”白裙女子一如既往的没有情绪。 “呃,敢为姑娘芳龄。” “十九。” 嗯,这女子某些方面也很单纯,林晨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迷倒了带上马车一路狂奔还能正常说话已属不易了,难道还能要求别人敞开心扉吗。 “胡姑娘,这国公的官大不大啊。”林晨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颇为关心的问道。 “噗哧,公子想必是相当喜欢玉娘了,这江湖人士做事哪有不先探查对方背景的。”玉娘掩嘴轻笑了声说道。 “哈……哈哈。”林晨陪着窘笑两声,看来对方知道自己是个采花的,只是把自己想成了临阵缩头那种,这样也好,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烦。 “老爷他不问国事很久了,手头的兵马也都在边境,公子无需多虑。”听玉娘那边说完林晨也算是心里放松了点,起码不用面对成批成批的官兵追捕了。 半晌,胡玉娘歪着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只是这皇帝想要登基,似乎还得要老爷首肯才行。” “左上山,右官道。”凌十九淡淡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似是对附近的路相当熟悉。 林晨僵硬的右手猛地一拉,马车在小路上行驶不久就来到了官道上,他又一拉缰绳,马匹吃痛下回过头来,竟往来时的方向驶去。 “为何回头?”凌十九皱着好看的眉头疑惑道。 “凌姑娘有所不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家护卫此时定然已经出镇搜寻,柳叶镇反倒是最安全的,公子看似迷糊,没想竟颇为机敏。”胡玉娘解释道。 在玉娘赞赏的言语中,我们的大盗林晨一脸视死如归,缓缓张口说道:“两位……我只是……想去自首。” 夜风吹着林晨单薄的布衣,有点冷,林晨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 与此同时,柳叶镇唯一一家客栈中。 “啪!” “说过多少遍了,遇事要冷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一间客房中左右跪着两个婢女,两个大汉,大汉腰间带着或是刀或是剑的武器,大气都不敢出,冷汗不住的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长凳上精壮的身影。 梁雄嘴上说着冷静,一掌拍在桌子上,脑袋都快炸开了。 自家小姐丢了,是的丢了,手下说房间里有残留的迷香,他根本不信。 小姐自幼身染奇疾试遍百药,再加上主子在老仙人那求来的仙丹,病好不好自己不知道,那些腐骨断肠的毒药,小姐都当糖丸吃,区区迷香自然不在话下,但凡小姐发出一点动静自己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梁雄揉了揉脸颊,冲着手下沉声命令道,“王一,你牵了我的马速去兖州清水城,将此地情况详细禀报给主子。”顿了顿,将桌上刚写好的信装进了信封递给其中一个大汉,“李秋,你跑一趟京都神捕府。” 众人应了一声,梁雄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正要出门,只见一男子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换口气, “大人,不,不好了,入住隔壁的九霄宫……宫主也被掳走了!” “噗,谁?你说谁被掳走了!?”梁雄瞪大了双眼,茶水喷了男子一脸。 第二章 梦入夜,仙临尘(2) 一行人来到柳叶镇前。 林晨心里一个劲犯嘀咕,冷静下来一想,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位,可否给在下一条生路,进了这柳叶镇,你我三人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如何?”林晨试着提出请求。 “我要叫人了。”玉娘轻声道。 林晨,“……” 于是三人一起走在夜晚的柳叶镇街道上。 “嗒嗒嗒。”此时已过了二更,整个小镇都静悄悄的,只隐约能听到些虫鸣,三人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呢?”十九问。 “拍了马屁股,往东赶了。”林晨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转头希冀的看着两人道,“两位,在下打算去前面那家客栈柴房将就一晚,二位不如回家去,柴房也太冷了些。” “无妨,江湖儿女又岂会在乎这点小事。”胡玉娘眉头一挑。 林晨瞪大了双眼看着玉娘,“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玉娘不记得了。”胡玉娘目光闪烁满脸疑惑。 “更深露重!体弱多病!”林晨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方才路上风大,公子许是听到了些风声,啊前面就是来时的客栈了。”玉娘说着紧走了几步。 自己居然觉得她单纯?这不是个老狐狸嘛?林晨目瞪口呆的走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墙角下。 “这墙好高,怎么上去?”他仰头看了看,疑惑道。 “出来采花,不会轻功?”十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稍等。”林晨才想起来自己的职业,闭上眼睛回想了内力在体内运行的路线,忽的一股热力从丹田引至全身汇于双脚,他瞬间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轻了很多。 只见林晨睁开双眼,左脚登墙,右脚用力向上一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竟轻而易举的登上了墙头。 心中正暗爽,看着墙下两女,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当然,胡玉娘是很聪明的,玉手放在嘴边就让林小贼熄了心中的大胆的想法,乖乖跳下了墙,拉着玉娘和十九的胳膊依次翻了过去。 打算在此作案,林晨自然是做了功课的,这家客栈后院的狗拉了肚子在隔壁镇静养。 他领着两女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往柴房走去,到了门口却被十九拽住了袖子。 “饿了。”十九指了指厨房。 简单的语言,简单的手势。厨房并未上锁,林晨轻轻松松的开了门。 三人翻遍了整个厨房,恰好找到三个大馒头,放在灶台上一人分了一个拿在手上,林晨想了想又掰开半个放了回去打算明早吃。 折腾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也不管地上尘土,靠着灶台旁的墙就坐下下去。 “好吃。”林晨很佩服凌十九,塞了一嘴的馒头居然可以吐字清晰的说话。 林晨看了眼十九也低头咬了一口馒头,这馒头也太硬了,他更佩服十九了。 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凌十九在撕着馒头狂塞不止,胡玉娘却打量着林晨默不出声,一双明眸闪了又闪,半晌,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她眼神又平静了下来。 林晨正低头专心消灭眼前的敌人,忽的,他眼前出现一双满是灰尘的白布鞋。 “公子,和我做桩买卖?”林晨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出声的女人,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她了,她到底想要干嘛。 四目相对,一个满是疑惑,一个满腹心思。 之前匆匆茫茫的,还未仔细打量过二人,这女人细眉如月,一双凤眼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朱唇皎面上没有一丝脂粉,却从她身上飘来似是某种花的香味,天生丽质这词大概就是为了形容这种女人而生的。 “我要钱没钱,要功力没功力,并无东西为姑娘所图?”林晨有些恨这个历史中并没有的时代了,女子为何衣襟这么高? “有的。”胡玉娘笑得很甜,林晨却挥掌打开了鼻尖的秀发,太痒了。 “说来听听。”他扭过头去,心中暗赞自己的定力。 “带我去泉州逐月城。”胡玉娘轻描淡写的说道。 “目的。” “赏月。” 林晨挑了挑眉,显然他现在不会轻易相信玉娘,“我能得到什么?” “玉娘这薄柳之姿。”胡玉娘言语平淡,仿佛真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交易,只是那微颤的眼角无法被人察觉就是了。 林晨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有些生气,她不该对自己如此轻贱,“别开这种玩笑。” “玉娘从未对公子说过一句戏言。”她直起身来,无比正经。 “呵。”林晨语气微寒。 玉娘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眸子第一次有些慌了神,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握了握衣袖里的小拳头坦白道,“玉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心思。” 她抿着嘴唇,羞红了脸。 “且不说玉娘,以凌姑娘的姿容,有男人能临阵退缩,若然不是内心纯良,羞愧难当,便是……便是……”胡大小姐此时的俏脸红霞遍布。 “其实前面那句可以省略的,你直接说我不行就完了。”林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旋即打量起她口中的凌姑娘。 这凌姑娘翘着二郎腿依坐在锅灶上,纤纤裙摆中一截晶莹白皙的小腿在轻踢中若隐若现,比之欺霜赛雪更像是一块美玉。 细眉之下,一双无甚情感的眼睛,似乎世间万物都跟她没有联系一般,白裙白靴一尘不染,像是个美轮美奂的玉娃娃,这胡玉娘倒也没有言过其实。 “林公子言重了。”玉娘自觉失言,掩嘴欠身道。 “姑娘为何不让你那些护卫陪同,想必他们要比我厉害多了。”林晨回过头看着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胡玉娘咬了咬下唇,轻轻摇头道,“玉娘自有理由的,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那我不干。”林晨咬了口馒头断然拒绝,这女人满嘴跑火车,自己早晚被她骗死。 “公子可知我天明朝对待那些采花贼的刑罚?”玉娘拿出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那些作案未遂的,便是三等罪责,最轻也要杖责五十。” 林晨气急,“你还有没有点新的招数!” “一招鲜,吃遍天,那些劫了官家小姐或是行了那天诛之事的,若是有人在旁提醒,也不至于落得个残缺不全的下场!”玉娘昂首挺胸,义正言辞,全然一副为林晨着想的姿态。 林晨呼的站起身来往前一步,直视着玉娘的眼睛,威胁道,“你这小娘皮,当真以为我不敢在这把你办了?!” “玉娘赌的就是公子不敢!”胡玉娘上前半步,脸上带着些病态的潮红,两人几乎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扑打在自己脸上。 月光探进窗口,将厨房里的三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人满脸黑线,无可奈何。 一人满眼坚定,一往无前。 一人满嘴馒头,伸向灶台上的手却被黑线之人抓住。 好一副世界名画。 “我情愿自首,也不愿意此生供你驱使。”林晨将半个馒头收进怀里,后退半步摇头拒绝。 “公子无需担忧,只消完成了玉娘的请求,此后江湖路远,相见无期。”玉娘欠身行礼,无比庄重,“若公子嫌弃玉娘灰容土貌,此事若成,到时玉娘愿答应公子一个要求。”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成交,当然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你这小娘皮看我到时候不打肿你的屁股,林晨眯着眼睛暗暗想道。 胡玉娘见林晨一直瞄着她的臀看,脸上一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夹着玉腿往后缩了缩。 喂喂,瞪我干嘛,你刚才说要献身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林晨有些无语。 “我也去。”凌十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我有地方想去。” “凌姑娘……” “残缺不全。” “义不容辞,不知凌仙子欲往何处?”林晨大义凛然道。 “还未想好。”刚才有个地方想去的女人回答道。 林晨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坐的太过用力导致屁股有些疼,接着拿出馒头当着凌十九的面恨恨的咬了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女人吃定了自己,索性也就当一回马夫,苦点累点应当很快就能恢复自由身,马夫……马夫?马夫! “二位,逐月城用脚走的话……多久能到。”林晨用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颤抖着问道。 “此镇隶属青州位于边界,逐月城隶属泉州,紧接主城泉州城,青州至泉州城,车马并用,最快也要月余。”胡玉娘回答到。 “如果是牵着马,拉着车呢。”咕噜,这回是林晨咽口水的声音。 “至少也需半年。”玉娘的目光有些躲闪。 “两位女菩萨,我现在还有机会反悔吗?”林晨最后的挣扎。 “没有。”被两女齐声打破。 “困了。”这是十九简单的话语。 柴房却是比厨房整洁的多了。 玉娘与十九背对着躺在草堆上,林晨蜷缩着坐在墙角,幽怨的盯着两女。 夜慢慢深了,草堆上的两人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却睡不着,刚来到这个世界却经历了这么个大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前世自己没什么遗憾,此生也没想过像前辈们一样依红颜、听国事,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大概就是想游历这个没见过的世界,这样一想或许身边有两个美人陪伴也不算坏事。 林晨轻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边脱衣服边向两女走去…… “何意?”凌十九总是这样,没必要多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你很冷?”林晨挑了挑眉看着十九。 凌十九难得的很好奇,“何以见得?” “方才碰了你的手,冰冰的,你一定很冷的。”他说完也不等十九反应,搓着手臂哆嗦着走回墙角坐下。 昼夜温差真大,林晨缩成一团,心中抱怨。 凌十九看着蹲在阴影里的林晨目光闪烁,久久未曾言语,似思索似好奇。 半晌,她将盖在身上的布衣紧了紧,遮住了脸颊。 “多管闲事。”像颤抖,又好像没有。 第三章 遇凶 “两位,不怕坦白说,我是个路痴。”林晨披上外衣,边系腰带边说道。 天未明,带着些湿气的北风轻轻地吹着,鸡都还趴在窝里睡觉,三个人却必须启程离开。 “玉娘只知大致方向……”胡玉娘轻轻摇头,到底是大户小姐,在草堆上睡了一夜,一觉醒来只稍作整理便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我认路。”反观这凌十九,衣鞋倒是一尘不染,却是歪七扭八,像是胡乱贴在身上的一样,发带已经滑到了发尾处,头顶还有几根杂草,活脱脱像一个可怜巴巴的乞儿。 “咱们的马车向东去了,昨晚跑的是南方的潞州方向。”林晨出言提醒道。 十九由着玉娘在自己身上捣鼓,略一思索已经定好了路线,“西入黎州,南过京都入蓟州。” 看着又变回凌仙子的十九,他不得不感慨玉娘的一双妙手。 “哼哼,既然在下应了两位之事,自然也会负责到底,只是路上坎坷,你们可别叫苦。”林晨斜着眼睛看着两女,说着些不疼不痒的挤兑。 “玉娘自然不会长吁短叹,全凭公子安排。”玉娘欠身行了一礼。 “废话多,走。” “哈哈,既然如此,出发!”林晨一马当先,意气风发,大笑着向前走去。 ………… 黎州景霞山境内大路宽畅四通八达,若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路实在太多了,经常会有外来的人在此迷了路。 此时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上,三道奇怪的身影正向前缓缓移动着。 “喂,你们不觉得这个样子很奇怪吗?你们看起来非常累。”林晨语气严肃的问道。 “确实累。”两女齐声。 “既然如此,只要你们说一声,我难道会不让你们休息吗,何至于如此不成体统。”他痛心疾首的责备。 “公子,自柳叶镇出行不过五日,你每隔一个时辰便吵着要休息,如此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逐月城。”胡玉娘自问是个有耐心的人,此时脸上也尽是无奈。 只见玉娘双手,十九单手,一人抓着林晨一只胳膊,拖着他在小道上滑行…… 林晨仰面朝天,脚后跟在小路上留下两条狭长的拖痕。 “我林晨英雄半生,若是让人看到了这幅光景,一世英名便会毁于一旦。”某英雄正颜厉色的看着两女,里面闪过祈求之色。 “公子,并非玉娘急于求成,此处也许还在护卫搜查范围,若不趁早离开,迟恐生变。”玉娘此时也没了平时端庄的样子,汗水打湿了她的秀发,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却是别有一番美景。 “磨叽。”凌十九倒是闲庭信步,一滴汗也不曾流过。 “你们两个还真以为我累了不成!我不过是怜惜你们二人,假装的。”林晨气呼呼的说道,脸皮那是相当的厚。 “公子何不站起来再说这话。”饶是玉娘教养再好也忍不住吐槽。 “咳,在下似乎感染了风寒,咳咳。”林晨是故意的,这几日在大山里走,饭时自己要去摘野果捕兔子,睡时自己要负责警戒,此时再不用行为反抗,恐怕到不了逐月,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能被两个大美女拖着走也是种福气,尤其在这大热天,十九身上凉凉的。 “凌姑娘快看,是小河!”玉娘无视了林晨,说是河,其实不过是条小溪,但那也比他重要太多了。 “嗯。”十九点头与玉娘一起拖着林晨紧走了几步。 “喂喂,别这么快,屁股,屁股要磨破了啊,嘶!”怎一个惨字了得。 “啪。” 林晨的后脑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息间玉娘已经光着脚跑到了河边梳洗,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注重仪容,当然,凌十九除外。 林晨左耳边是玉娘的布鞋雪袜,右耳边是迎风而立的凌十九,清风吹的十九的衣裙发出沙沙的声音,衣带上绣着对抱团而跃的鲤鱼,顽皮的在他脸上划来划去。 看着她双鬓飘起的发丝,有一刹那林晨觉得她说不定真是个仙子高人,想着,不由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十九,你是不是个武林高手啊?”问完回过味来,他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仔细一想,十九要真是武林高手,自己早就被打的半身不遂了。 “有话就说。”十九看都没看他。 “额,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么干走下去不是办法,不知您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更快捷省力的计划。”林晨顺势出口询问道,这确确实实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 “没有。”十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反正没好气的回道。 “公子,玉娘已经与凌姑娘商量过了。”胡玉娘自河边走来,将耳边的头发撩起轻声道,“你我三人选了最无目的的方向,最崎岖的路,最偏僻的地区,想来入了这黎州也就摆脱了追捕。” 玉娘怀里有手帕,将脚擦干穿起了鞋袜,边整理衣裙边接着道,“而后只需买上马匹车辆,到达逐月城,自然易如反掌。” “说得轻松。”林晨翻了个身,目光避开了玉娘,美人就是美人,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动人心弦。 “话虽如此,且到了下个镇子再做打算把,如果凌姑娘记忆无错的话,前方应当是闲安镇,过了这河就可以看到了。”玉娘说道。 “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进镇真的没问题吗。”林晨担忧的问道。 “无妨,我家护卫定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玉娘看着他解释道。 “事不宜迟。”这是十九。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过河?”玉娘皱着柳眉。 “简单。”十九能动手就绝不动嘴,左手衣领右手腰带,拉起林晨就要往河里扔,才荡了两下,便听见身后一声杀猪似得大叫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人抛尸啦!!!” 葛明有些忧郁,村里遭了大旱,他本打算去京都投靠亲戚,没想在黎州迷了路,在大山里转悠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却没想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有两个人正在行凶!一个把风一个抛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好不大胆! 葛明腿一软摔了个屁蹲差点尿了裤子,大吼一声,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猛地在地上扒拉了两下,站起身来拔腿就跑,也就是俗称的屁滚尿流。 “啧啧,这哥们不去学轻功真是屈才了。”林晨暗暗咂舌,感觉到自己被荡了两下要被扔到河里才急忙拉住十九的手道,“慢着慢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凌女侠,我带你们过去行了。” 眼见装不下去了,林晨站起身来,运起轻功,依次拉着两人胳膊过了河,期间香艳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四章 风云至,雨倾城 这个世界的捕快与林晨所知的有所差别,办案只是兼职,主要的工作便是处理武林人士的问题,神捕府便是捕快的最高机构,神捕府的主人就是当朝所有捕快的头子,权力之大,直逼辅政大臣。 京都,神捕府内。 白芷找自家主子从来都不会去卧室,翻遍府里的窗户总能找到她,熟悉林千城的人都知道她有个习惯,闲来无事便会坐在窗沿上喝酒,今日也不例外。 神捕府的书房外栽了几颗桃树,此时未开花,常人定会知道是季节不对,桃花未开。 白芷不这么想,花开的时候她来过,美是美的紧,自己见四下无人还舞了几圈,然后她就看到了窗沿上的人,知道了桃花为什么会开的如此晚。 因为羞,因为恼,那些恼羞成怒的花就落了下来,落到了那人肩上。 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当如是。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也变成一朵桃花,是不是也可以被那人从肩上抚下,捧在掌上? “呵,小白芷,又在发呆啦?”出声之人头顶的秀发微微卷起,木簪横贯而过,一身青色襦衫,左手执杯,右手拿酒,玉足未着寸缕,背靠着窗边,就那么横坐在窗沿上,若是见不到那笑靥,定会以为这是哪家浪荡公子在此小憩。 若说玉娘是柔而不媚,端庄典雅,这女子便是媚到了骨子里,偏偏面上却是一副潇洒风流不拘小节的模样,当真让人欲罢不能。 白芷一愣,自己盯着桃树发呆又被她发现了,这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 窗边的人将酒一口饮尽,捻袖抹嘴,这才低下头来看向白芷。 只这一眼,便叫白芷魂萦梦绕。 “已经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红颜皆白骨红颜皆白骨……”白芷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才敢直视那人,拱手恭敬道,“千城大人,青州急报,属下已召集青朱玄三人在大堂等候。” “哦?什么大事竟能惹得我的小白芷如此谨慎?”千城说着将右手的酒壶收了起来,“罢了,你叫他们稍候,我换条裙子就过去。” 话音刚落,已不见了林千城的身影,徒留白芷满脸羞红的呆在原地,半晌方才移步往大堂走去。 ………… 神捕府大堂内,四个黑色官袍头戴斗笠的人正襟危坐,每人腰上都挂着一只铁牌,正面是名字背面刻着神捕府三个大字,四人都没有一丝动作,一句交谈。 “抱歉,方才在处理公文。”只见林千城从门外信步而来,只是此时头上却多了个白纱笠,头发也已放下用发带绑好垂至腰间,发梢随着她轻盈的步伐飘洒着。 “属下不敢。”堂内四人皆闻声而起,抱拳行礼。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莫不是头一回在我手下做事,快坐。”林千城挥了挥手,说着已经掠过四人在主位落座。 其他三人依言而坐,白芷再拱手道,“此次事态紧急方才要大家放下手头之事,集合至此。” 话音未落,一个虬髯大汉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大声道,“白妹子,究竟是何等大事,我们上次齐聚已经是两年前抓黑蛟的时候了,这次要是没个说法我可不答应。” “呵呵,朱琥你的声音还是这么大,却不知道你的酒量还是不是那么大。”主座上的林千城敲腿轻笑,好不潇洒。 朱琥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如果是千城大人府里的佳酿,属下自然舍命奉陪。” “青文、玄逸,你二人也不必多问,先听白芷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林千城面带笑意转头向着另一侧的白面书生和朝气少年道。 这白面书生身形消瘦,只见他在座椅上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千城大人多虑了,青文自不会像老朱一样毛毛躁躁。”声音温润而有力。 “嘿嘿,老朱那是被白姐姐从哪个相好的床上拽下来了。”旁边的少年嬉笑声音则很是有些稚嫩。 “哼,你俩都跟个娘们似得,朱某懒得理你们。”朱琥下巴微抬讥讽道。 “你……” “放肆!千城大人面前吵闹,成何体统。”白芷沉声呵斥道。 三人齐齐一惊,赶忙起身抱拳请罪,“大人恕罪,属下逾越了。” “无妨无妨,小白芷,开始。”林千城依旧是满脸笑意挥手道。 “禀大人,今早从青州来了一人,却是督国公府的护卫,此人手中携有书信一封。”说着,白芷自怀里取出书信,交予林千城。 林千城掀起面前的白纱,取出书信详细阅览起来。 堂中三人呼吸一滞,纷纷低头,每次见了千城大人都要有一个习惯的过程,三人虽早已知道了,却也难免中招。 少顷,千城站起身来,将书信递与青文,“你们三人且看看。” 三人互相传阅完面面相窥,皆是一脸沉重。 “如何?”千城问。 “此女便是十岁智斗四国来使,那位督国公钦定的接班人?”朱琥率先开口好奇的问道,青文点点头,当即抱拳开口,“如此,此事便事关国运,请千城大人下令,我等四人必然竭尽所能。” 千城背手而立,思索良久,正欲开口,门外突然冲进一道身影,她凝睛一看却并未动作。 “何人在此放肆!”三人大呼一声,运起内力起身来就要动手,白芷则早就摆好架势挡在千城面前。 “慢,自己人。”千城抬手阻止道,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那人身前,“连云府,杨成捕头,想必你能说出天大的事,大到可以坏了我神捕府的规矩。”她眼睛微微眯起,话里带着些危险的味道。 “千,千城大人,那黑蛟,被,被人劫走了!”来人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把气捋顺,磕磕巴巴的慌忙说道。 青白朱玄四人皆是一惊,那黑蛟便是他们四人两年前亲手抓来的,当时他们四人在江湖里尚是二流武者,那黑蛟却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 几人周旋许久,拼的朱玄二人重伤,那黑蛟方才中了他们四人的计,关押在离京都不远的连云城内,没想竟被人劫了狱。 “何人所为。”林千城淡淡的问道。 “那人一身白袍,与黑蛟武功路数如出一辙,他挑了换班的时间动手,十数个狱卒拦他不住。”杨成忙道。 “混账,你身为二流武者,配合诸多人手无论如何也能撑到支援,却妄送了那许多性命,你当时身在何处!”千城皱着细眉厉声呵斥。 “属下,属下在……属下知罪。”杨成冷汗直冒,眼里满是愧疚自责。 他知道说再多也无法减轻自己的罪责,一抹坚定涌上棱角分明的脸颊,抬头之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慌乱,只听他沉声道,“千城大人,属下不求戴罪立功,只求一同前去捉拿黑蛟,之后无论大人如何处罚,绝无怨言。” “可知他们逃向何处。”千城并未应答,只是开口询问。 “有下属回报看到他们往西北方向去了,想是入了黎州。” 杨成说完,空气中便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凝重,被劫之人固然重要,但这黑蛟若是成功逃脱了,江湖中想必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千城沉默良久,众人也都不敢打断她的思考。 院里树叶的影子倾斜了一分,她方才朱唇轻启,下了命令,“朱琥、青文、玄逸你三人跟杨捕头去趟连云府监牢,探明情况在此会和。” “是。”三人抱拳随杨成大步走了出去,他们四个向来如此,从不去质疑林千城的决定,哪怕面对的是督国公府,哪怕关系着天明国运。 “白芷,去收拾收拾,我们也出发。”白芷拱手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徒留千城一人看着门外的飞鸟,眼中阴晴不定。 第五章 目前最大的难题 “两位,我都知道了,没想到你们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闲安镇,本镇最大的府邸旁有条明花湖,不同于北方两州的干旱,这里的湖边满是低垂的杨柳树,流水潺潺,偶有精致的船只划过,船上便会传来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姐的嬉笑声,竟让人有种恍若身在江南的感觉。 湖边有个废弃的磨盘,柳树阴下林晨与磨盘对面两个女子对峙着,眼中是冲天的怒火。 “玉娘本无意隐瞒此事的。”胡玉娘双手扭着手帕,满脸愧色。 “……”十九也罕见的没有正视他,目光直往旁边的湖面上飘。 林晨冰冷的拱手道,“在下绝无这本事护送二位前往逐月城,再走下去恐怕性命不保,还望另请高明。” “公子当真要出尔反尔?”玉娘抬起头恳求的看着他。 “请恕在下无能。”林晨狠心拒绝。 “那我要叫人了。” “请便。”林晨半眯着眼睛,毫无妥协之意。 “公子竟如此狠心。”玉娘咬着唇,眼中水光乍现。 “狠……心?”林晨的声音竟有些哽咽,颤抖着紧握的拳头猛地向玉娘的方向挥出…… “看看,这是什么。”拳头在玉娘面前摊开来,露出里面规则的圆形。 “铜……铜钱。”玉娘与十九一样将头转向河面上。 “那个啃鸡腿的乞丐闲逛了一早上,才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两个铜子儿,若不是我一直跟着他,眼疾脚快立马踩住。”林晨咬牙切齿一脸悲愤,“我这未来的一流高手就要被饿死了,而你们两个就是凶手!” 这几天他已经从十九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出了些想知道的情报。 江湖中武力分五级,只会些粗浅的把式或者吐纳之法的,是不入流武者,内力浅薄招式普通的便是三流武者,从二流武者到极境的层次,境界的划分就很模糊了,他也没能问出个大概。 况且,目前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个…… “一个官家大小姐!一个江湖百事通!竟然身无分文!”说的悲痛之时,林晨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还说什么买马买车易如反掌,再这样下去别说赶路,裹尸布都没着落了!” “聒噪。”话是这么说,十九依旧看着湖面,好像上面有什么绝世秘籍。 “玉娘出门在外都是左右付账。”胡玉娘轻声解释。 林晨没有回应,只幽怨的看着两人,这两人也太离谱了,身无分文不说,还瞒着自己,生怕自己拒绝当马夫。 “饿了。”十九转过来头看着他认真道。 “哈?你还说。”林晨是真无语了,只是看着两女饥肠辘辘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牙说了句,“等着。” 转眼间就跑的没影了。 “不怕他逃走?”十九看了玉娘一眼淡淡问道。 “他若想逃何必等到现在,你我二人皆是弱质芊芊,如何能拦他。”玉娘眸子似水般清澈,看着林晨离去的方向感叹道,“林公子面对你我二人亦能悬崖勒马,受人之事终人之托,算得上是个……嗯半个君子。” “你倒是敢赌。” “玉娘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不知凌姑娘意欲何为。”玉娘倒是直言不讳。 “不知道。”十九静静的看着玉娘。 “如此玉娘也不会多问。”玉娘不信,也不多问,她自己也不会说出此行的目的,“且不问目的如何,你我三人接下来便是同行的伙伴,凌姑娘此后便唤我玉娘。” “嗯,十九。”十九点点头,玉指轻点指了指自己。 玉娘也浅笑着点点头。 两人正交流着感情,林晨一脸阴沉的回来了。 “听着,一个馒头两文钱,我说我是极境高手,老板也不愿意两文钱卖我两个。”说着,他打开油纸包将馒头和油纸包放在磨盘上,“所以我建议咱们平分这个馒头。” “理应如此。”玉娘微微点头。 “如何分法。”十九盯着馒头,像在看自己的仇人。 “简单,此处有两人,男人和女人。”林晨说着将馒头一分为二,然后无耻的将一小半交给玉娘,“你俩吃完那一半,我们三人便各奔前程,不相往来。” 林晨说完就要把馒头往嘴里塞。 “有人来了。”十九指了指他背后。 “呵呵,十九姑娘,你这手段老套的我想笑。”林晨嗤笑道,这十九到底是个小姑娘。 “好小子,偷了东西还敢在此闲聊,胆子倒是不小。”出声之人身长四尺,宽也是四尺,三十来岁的粗狂型脸庞,右手摊开,左手拿着擀面杖缓缓的敲着,发出啪啪的规律声响,缓步向着林晨走来。 林晨脊背一凉转过身来,十九手疾眼快,馒头就易了手。 来不及管十九,林晨忙摊手辩解道,“大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弟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不信你问她们俩。” 还没等大叔做反应,忽的从林晨怀里滑出一本书,想是方才转身太急所致。 大叔定眼一看,待看清了那本“恶向胆边生之脱处教学指南”,转眼惊愕中带着厌恶的看着林晨道,“好哇,没想你这小子可不止小偷这么简单,两位姑娘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们。” 后面那句自是对玉娘和十九说的。 完了,泥巴掉在裤裆上了。 林晨赶忙收起书,求助的看着玉娘,十九就算了,有了馒头世界毁灭她都无所谓。 玉娘满面含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个老狐狸!林晨恨的牙痒痒,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玉娘笑的更甜了,上前与他站在一起,欠身道,“您误会了,我与哥哥小妹正游历江湖,我家哥哥幼时脑袋撞在了门上,自此脑中便入了邪风,喜好收集这些腌臜之物,这位店家勿要见怪。” 林晨恶狠狠的看了玉娘一眼,见那大叔看了过来,忙伸了伸舌头翻了个白眼。 那大叔见他此状,怜悯心便泛滥起来了。 “原,原来如此,是我冒失了,这位小兄弟,哎,可惜了大好男儿。”大叔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摇头感叹道。 “至于那个馒头。”玉娘开口道。 “算了算了,一个馒头而已,我吴华还能在意一个馒头?”大叔放下擀面杖,大方的挥了挥手。 “此事万万不可,我家哥哥擅自拿了店家的馒头,我等受之有愧。”玉娘忙道,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如这样,作为赔偿,我与哥哥小妹三人在店里做活七日,店家只需提供我三人吃住即可,如何?” 林晨顿感盛夏飞雪,他太冤了,馒头真是他买的。 吴华觉得这姑娘也太实诚了,“这位姑娘,只是一个馒头而已……” “无妨,便作为对我家哥哥的惩戒,正巧我三人初到此镇,还未有着落。”玉娘见店家犹豫,心道有戏紧着说道。 吴大叔看了眼正一手一半馒头如饿狼般的十九,又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玉娘,最后目光落在林晨身上瞬间变得同情,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好,且随我来。” 十九淡淡的看了一眼玉娘,眼下三人正缺的是住下来从长计议的地方,这女子翻掌间便解决了吃住问题,当真是好手段。 想着,三人便前后脚跟着这大叔身后,往街上走去。 第六章 吴家小院 众人走过两个拐角,来到闲安镇的街上,林晨敏锐的感觉到街上的氛围有些不对,再一四下打量,就发现周围得店家行人,总有意无意的朝自己几人看,转过头才恍然大悟。 两女虽然接连赶路风尘仆仆,也特地往脸上粘了些灰,却掩盖不了窈窕的身段和出尘的气质,也难怪街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哼。”还未等林晨动作,吴大叔满脸寒霜,怒目一扫冷哼一声,周围的行人和店家纷纷低下了头,看来这大叔在这街上颇有些威望。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刚才的馒头铺子,与帮忙看店的大婶打了个照面,吴大叔便领着众人绕过店后,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四人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绕来绕去,走到一个就附近来说还算大的院子,吴大叔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道慵柔的声音传来 “可是吴大哥回来了吗?” “兰儿,快开门,今儿个有客人。”吴大叔爽朗的喊道,与刚才抠门的样子判若两人。 接着,在林晨的目瞪口呆中,一个娇柔娴静的女子推门而出,这女子长发盘起已为人妇,面容姣好身材婀娜,虽与胡凌二人相去甚远,却也不是轻易能见得到的美女。 “各位快请进来。”女子微微一笑,欠身温柔的说道。 玉娘回了一礼,十九微微点头,林晨则看看女子,转过头来佩服的看向吴大叔,怪不得他看到两女没有那么大震动。 吴大叔感受到林晨的目光,略一昂头得意洋洋的带头走了进去。 待众人坐定,那女子为他们端了茶,轻笑颔首进了里屋。 “她叫宁兰,我的妻子,我叫吴华,年长你们几岁,你们叫声吴大哥就行了。”吴大叔喝了口茶,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说道。 “好的吴大叔。”林晨拱了拱手,“在下林晨,那两个是我妹子玉娘和十九” “你们也不必蒙我啦。”吴大叔放下茶杯,“出来行走江湖,谁能没点难处,这二位女子一看就不是坏人,她既愿意为你说话,我也愿意相信你。” 林晨面现惊诧,这大叔倒是有些慧眼。 “如此,便谢过吴大叔了。”他又一拱手。 “无妨,你们帮我看店,我也正好休息休息,至于吃住……都是小事。”吴大叔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豪爽。 “只是空房仅有一间,只能委屈小兄弟你睡柴……” “大叔无需多虑,小子我打惯了地铺,只需一副被褥即可。”还未等大叔说完,林晨赶忙接话说道,他对柴房有阴影。 吴大叔见两女静坐着也没什么反应,便答应了下来。 “兰儿,带他们几个去客房,我先回铺子里了。”大叔仰着头朝里屋招呼了一声,朝林晨几人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的走出了院子。 …… 跟着宁兰走到一间房前,林晨抬眼扫视了一圈,这房间不大却是桌椅衣柜样样齐全,着实有些精致。 “寒舍简陋,让各位见笑了。”宁兰将他们带到房里,有些歉意道。 “宁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玉娘拉起宁兰的手笑着说道,“这房间可比那些客栈客房好了不知多少。” “不嫌弃就好,三位且在此歇息一阵,妾身去将被褥取来。”说完宁兰有些不自然的将手从玉娘那挣脱出来,一个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 林晨眼疾手快。 但是十九更快,将她搂住。 宁兰倒在十九怀里,片刻之后身躯竟有些颤抖起来,惊诧的看着十九。 十九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将她扶起。 “谢过姑娘了,妾身告辞。”宁兰说完福了一礼,匆忙离去,闭门之前从门缝里看了林晨一眼,意味不明。 “这女子不简单。”待宁兰走远了,玉娘率先开口道。 “确实。”十九坐在窗沿上看了门口一眼也淡淡道。 “何以见得?”林晨跨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宁姐姐手上光滑如玉,不像是一般的人妇,更像是闺中小姐,或者功力高深的武者,脉象紊乱,比之生病,更像是中毒。”玉娘看着林晨的坐姿,眼中竟似是有些跃跃欲试。 这武者内力愈是高深,身体机能就愈是强健,皮肤自然处在最健康的状态。 “十九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玉娘试着张了张腿,还是放弃了,端坐在旁边询问十九。 “丹田尽碎。”十九很喜欢吹风,所以坐在窗口。 “吴大叔呢?”林晨问。 “古道热肠,却是寻常百姓。”玉娘答道。 “这几日暂且观望下,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好多管。”林晨想了想说道。 “理应如此。”玉娘点了点头。 十九只看了林晨一眼,林晨很神奇的看懂了她的意思“关我屁事。” 这女子当真是满嘴污言秽语,他摇头扼腕,完全没想刚才是自己强行翻译的。 “我尚有一事不明。”林晨站起身来,又坐在床上。 “何事?”玉娘将他拉起。 林晨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面露困色,“这吴大叔到底是如何看穿我们的。” “公子以为,我与十九姿色如何。”玉娘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如此问道。 他看了看床边的玉娘,嗯,倾国倾城活色天香。 又看了下窗边的十九,嗯,白璧无瑕美的不可方物。 “尚可。”林晨由心而发。 “那么公子呢?”玉娘自梳妆台前取来铜镜放在林晨面前。 “自然是英俊潇洒,品貌非凡。”看着镜中扔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绝世美男,林晨依旧是由心而发。 “那便是了,我二人相貌平平,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被看穿了也无可厚非。”玉娘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这吴大叔倒是慧眼如炬。”美男子点点头赞赏道。 “好了,这几日风餐露宿的,咱们先休息一下。”林晨一马当先,毫不客气的躺在了床上,然后被两女抬着扔了下去。 “嘁,谁稀得睡床,睡多了小心腰间盘突出!”林晨拍了拍屁股,狠狠地瞪了两女的柳腰,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这吴大叔帮了自己等人大忙,自己也应当管一管他的闲事。 第七章 力劈华山 此时已过了午时许久,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吴华做馒头的手艺不是祖传的,却意外的很不错,镇上的人也都认他那一口。 “大叔,你的馒头甜的掉牙了。”林晨小跑到吴大叔的铺子里大气都不喘,坐在一边顺手拿了个馒头吃着。 “住手!”吴大叔目呲欲裂,握着擀面杖的手青筋暴起。 “莫打莫打,是宁姐姐叫我来拿的。”林晨咬住馒头匆忙摆手。 “你这小子,撒谎都不会撒,我二人相伴已久,她知我小器,自不会叫你来拿馒头。”这招果然有用,一提到宁兰,这吴大叔就像变了个人憨笑道。 “她既知你,你为何还在她面前佯装豪爽?”林晨疑惑道。 “呵呵,论江湖经验也许我不如你,若要说这夫妻的相处之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莫说拍马了,你就是骑着那仙驴也摸不到我老吴的屁股。”吴大叔眉飞色舞的吹着牛。 “大叔,你能娶得那宁姐姐,确实是有几分能耐,跟小子说说呗。”林晨佯装无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嘿嘿,算不上什么本事,我二人自小便有了婚约的。”吴大叔将面团放进蒸笼,抱手而立,靠着门柱子跟林晨闲聊起来。 “只是十岁之时她去了京都,似乎是想要入学,之后便没了消息。”大叔回忆至此,脸上依旧带着点后怕,“苦等她十年,音讯全无,我变卖了家产进京寻她,待我找到她时,她求学受挫,在京边小镇的私塾里当了个女先生。” 这大叔倒是个长情之人,林晨暗道。 “剩下些小钱,我们便来此开了个馒头铺,小日子过的也算安稳。” “宁姐姐想必也是满心欢喜的?” “那是自然,我俩自小便已私定了终身的。”吴大叔得意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小子还有一事不明。”林晨谦虚的说道。 大叔俨然一副人生导师态度,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宁姐姐再见你时,有没有问你为何十年不曾长高。”林晨眼巴巴的看着大叔,似乎真的很好奇。 大叔一脸黑线,紧咬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子,讨打就直说好了,大叔我还是有几斤力气的。” 林晨看到大叔脸色不对,脑筋一转慌忙吹捧道,“世人皆为皮囊所累,这宁姐姐能看透大叔皮囊下的一副侠骨丹心,真乃当世奇女子也。”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大叔脸色这才逐渐转好,“哼,这是自然,不是我吹嘘,当初在廖阳城,我诨号真如河。” 这南盟盟主叫真如海,真如河这诨号可真不错。 只是这段心路历程看似没问题,这中间的十年宁兰到底去了哪里谁也无从得知,林晨这么想着,心中对宁兰也多了两分疑惑。 “受教了,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子我就先回去了啊,一会见了大叔。”林晨拿着两个馒头一溜烟就跑了,完全没理会后面狂喊着想要杀人的吴大叔。 …… 今年的夏天当属近年来最热的,宁兰推开门,一股热浪便迎面而来,她沉在谷底的心却无法得到任何一丝的温暖,家里来的三个人都不简单。 那黄杉女子七窍玲珑,只一见面便一直不着痕迹的窥探自己,那白裙女子更是不简单,自己最擅探查功法,那女子接住自己的身法分明是炽阳堂的踏月,却未在那女子身上探得一丝内力,这女子至少是个长老级别的二流武者。 至于那个男的,似乎是他们的中心,自己已经不敢再去探查了。 宁兰咬了咬下唇,他们的到来是否与自己有关,如果是的话会不会牵连到吴大哥? 一想到吴华有可能会有危险,宁兰便感觉如坠寒潭。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那些人派来找自己的,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只有…… 宁兰紧了紧自己的领口,一咬牙回了内堂,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凄冷的水雾。 思虑过深的宁兰完全没有注意到十九正站在屋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火般的太阳没能给她带来一滴香汗。 …… 这小巷当真是迷宫一样,林晨回来的时候差点迷了路。 一个翻身进了院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十九,她此时站在屋顶上盯着自己,还没等他跳上去,十九就翻身从梯子上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拿出来。”还没等他说话十九就伸出了手。 “你怎么知道的?”林晨不情不愿的掏出了一个馒头。 十九看了他一眼,“闻到的。” “你的鼻子便是那狗鼻子。”林晨愤然,十九懒得理他。 “玉娘呢?” “睡了。” “确实是累坏了。” 林晨说完便开始上下打量十九,这几日有些心痒痒……自己前世的拳法今世的武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或许可以从十九口中得知一二。 “凌女侠,小生这厢有礼了。”林晨两手抱拳,谄媚的说道。 “说人话。”十九只看了他一眼,林晨便从十九眼神中读出这三个字,看来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十九了。 “咳,你既是江湖通,也必然混迹江湖良久,可识得武技优良?”林晨轻咳一声正经道。 “练来看看。”十九整个馒头都塞进了嘴里,依旧能吐字清晰,他最佩服的就是十九这一点。 林晨点点头后退了几步,摆了个架势,忽的又摇摇头换了个姿势,突然又觉得不是很舒服,最后只得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从何练起。 十九双手背后,颇有几分高手风范,“握拳收心,运功于顶。” 林晨点了点头,握住拳头吸了口气,内力自丹田调往经脉,游走一周后聚集在头顶,顿时觉得思路清晰,架起双臂就打起了前世学的破阵拳法。 只见他忽而出拳忽而顶肘,场中登时卷起几阵罡风,吹得院里的枣树漱漱作响,倒是有几分像模像样。 半晌,一套拳法打完,林晨深吸一口气收了功,很是有些自得的看向十九,这是他从别的世界带来的外挂,根据前辈们的经验,哪怕不是毁天灭地,也至少是潜力无限了,想着,林晨更得意了。 “粗劣不堪,残缺不全,练之无益。”十九瞥了他一眼无情的打击道。 “你这人怎的嫉妒心如此之强?看不得本少侠无敌于天下是不是?”林晨喘着大气不服的说道,这套拳法他还是很自信的,未断臂之前他可是用这套拳法制住了个彪形大汉,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入流武者皆可裂石断金。”十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留下一句便回屋去了。 哼,易如反掌。 林晨从院里捡来一块大石头,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面前,将内力运到手掌,放平心态,猛地一掌劈下…… 第八章 易渊往事 天色渐晚,吴大叔关了铺子买了二两发糕,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一进门却看到林晨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望着天空思考人生。 “小子,干嘛呢。”吴大叔看着院子里的林晨问道。 “大叔,人生为何这么苦。” 吴大叔拍了拍他的肩,提着发糕转身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手上牵了水壶拿了水杯。 大叔将水杯放在林晨手中,右手提着水壶往里面倒水。 “痛吗?”大叔问道。 林晨未说话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痛就对了。”大叔假装很深沉的样子扬起了头,“人啊,痛了,就自然会放下了,嗯?你倒是放下啊。” 大叔讲完道理,见林晨没有放下茶杯有些惊异。 “大叔。”林晨无奈的看着他,“这是凉水。” 说完还将水喝了。 一阵凉风吹过,明明是盛夏,两人却感觉是萧瑟秋风,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吴大叔尴尬的拿走茶杯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看你,完全不失落了,喂,你去哪。” “我去死一死。”林晨晃晃悠悠的从石头上下来。 “饭菜做好了,吃完再死啊,顺便去后院叫那两个小姑娘过来。”大叔喊了一嗓子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才缓缓摇了摇头回到内堂。 回到了客房,十九正在床上静坐,玉娘则在窗边看书,跟下午的情况完全相反。 当然林晨是完全没心思看美女了,一屁股瘫倒在十九旁边。 “如何?”十九睁开眼问道。 “手疼。”林晨回道。 “公子也无需过于妄自菲薄,在玉娘看来,公子的轻功端的是奇妙非常,虽然内力稀疏斑驳,用于轻功却流畅自如,且轻盈敏捷。”玉娘想来是跟十九交流过了。 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林晨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确实。”十九的声音似乎给了林晨极大的鼓舞,林晨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真的!?比之一流高手如何?” “可全身而退。”十九淡淡道,却不知是真是假。 林晨没想到十九能给他的轻功如此高的评价。 “对阵三流武者又如何?” “全身而退。” “???” “噗。”玉娘实在看不下去两人的神仙交流了,以书掩嘴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内功相差过大,公子一拳他人不疼不痒,他人一掌公子恐有性命之忧。”玉娘说的有些夸张,道理却是没错的。 “别公子公子的了,听着费劲,你俩叫我林大哥就行了。”林晨挥手道。 “既如此,今后便要林大哥多多照拂了。”玉娘点了点头说道。 “好说。”林晨爽朗的说道。 他本是豁达的人,心塞一阵也就想开了,虽不是武林高手足够逃命也就够了,倒不是破罐子破摔,他也没仇人,没对手,更不喜欢杀人,要那天下无敌的武功也没用。 三人闲扯了一阵,便齐齐向前院走起,然后林晨瞥见了玉娘看的书,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把那本书烧了,怀里空唠唠的,不是很舒服,林晨又打了个喷嚏。 …… 用过晚饭,谢过吴大叔夫妇,三人早早地便回到了屋里。 “你二人当真奇怪。”林晨坐在凳子上看着两女道。 玉娘好奇,“林大哥何出此言?” “我常听闻官家中人总有些特殊爱好,果不其然,你二人睡觉竟不脱衣服。”林晨无耻的说道。 玉娘一阵气结,“林大哥搬了凳子坐在我二人床前,死盯着我二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竟反过来说我们!” “我是怕你们半夜被淫贼掳走。”林晨大义凌然,却没想自己就是个采花贼。 “林大哥若再欺负我俩,我就把被褥还回去,与宁姐姐说你要睡柴房!”玉娘气苦道。 “别,开个玩笑嘛,现在就铺,现在就铺。”林晨说着忙从柜子里取来了被褥,铺在床边。 前些日子在荒郊野外倒还好,这一到房间里,三人间的氛围就变的有些怪异起来了,毕竟男女有别,这床上床下的睡着,总叫人无法安定。 玉娘躺在内侧,有意缓解气氛,“咱们聊聊天。” “好啊,玉娘你到底为何要去逐月城?”林晨枕着手看着屋顶问道。 “赏月。”玉娘脱口而出。 这人净会扯谎,林晨翻了个白眼。 “林大哥既知我不会说又何必多问。”玉娘一个翻身接着说道,“与林大哥闲聊属实无趣,玉娘歇息了。” “十九,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十九……十九?”林晨严重怀疑十九上辈子是只猪,无论何时何地倒头就能睡着。 林晨闭上眼,盘算起接下来的事,之后为期七天的打工,正好可以休整休整,计划路线,赚点盘缠。 不入流啊,到底有些遗憾呢。 思索着,林晨将睡未睡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者人未至,声先到,“三位想必对宁兰也满是疑惑?” 林晨坐起身来看向门口,那人左手端着油灯,右手是个整理好的包袱,正是吴大叔的妻子,宁兰。 玉娘睡眼惺忪的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的林晨,林晨摊了摊手表示不是自己叫来的。 “宁姐姐不会是来和我们三个私奔的。”林晨轻笑一声打趣道。 “林公子说笑了。”宁兰将房间里的油灯点亮,自己的油灯放在窗边,将包裹放在桌上,自己端坐了下来,扫视了屋里的三人,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三位若只是好奇,宁兰定然知无不言。” 林晨挠了挠头,自己试探吴大叔的事,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倏地,宁兰眼神变的凌厉看向众人,“若是易渊的执事大人们来此寻事,宁兰也不会束手待毙。” “易渊?那是啥?”林晨挠了挠头,看向十九。 “京边小教。”十九皱着眉头看向宁兰,这人,吵到自己睡觉了。 宁兰看林晨言行举止不似作假,心中稍安。 “玉娘确有疑惑。”玉娘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若是宁兰撒谎,自己定然可以发现一二。 “宁姐姐来京那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晨问出了事情的重点。 “林公子既然想知道妾身的过往,妾身便从头说起。”宁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亮,朱唇轻启娓娓道来。 原来这宁兰本名伊兰,烟州廖阳城人,自小便与吴华两小无猜,两情相悦,吴华府上却看上了她妹妹伊诗诗,吴华对此毫不知情,只知与伊府定了亲,还暗自窃喜家人成全。 之后伊诗诗被某个江湖门派看中,小小年纪前途无量,宁兰见此,含泪挥别了吴华,十岁便带着为数不多的盘缠欲进京学武。 “我自小便一切都不如妹妹,所有我想要的,全都会被妹妹夺去。”说到这里,宁兰脸上满是自怜自哀,“只有吴大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 林晨脑中那个一米三几满脸胡渣的吴大叔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你有何不满?”十九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十九姑娘是问你,既然你妹妹不在了,你与吴华两情相悦,为何要强去京都。”林晨兼职当了翻译官。 “哪有这么简单。”宁兰苦笑摇头,“待妹妹功成名就回来,便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履行了婚约,面对那样的妹妹我再无力争取。” “二是毁了婚约,吴大叔颜面扫地,受尽屈辱,可对?”玉娘接话道。 “正是,胡姑娘当真是兰心蕙质。”宁兰点了点头赞道,眼中满目的坚定,“我又怎能让吴大哥蒙受这样的委屈,所以妾身只有一条路可走,证明自己比妹妹强,到时要嫁吴大哥,自无人敢阻拦。” 你也许无意间毁了个极境高手,林晨恶意的想到。 “只是,想要入高门习武,谈何容易。”宁兰叹了口气。 再之后便是个励志的故事,宁兰当时初到京都,四处碰壁,吃尽了苦头,也许是天怜苦命人,她被当时在京都办事的易渊教长老看中。 入了易渊,她没有妹妹的十分之一天赋,却有强于常人百倍的努力。几年之后终是出人头地,成了在易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这中间的艰苦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既已有所成就,为何沦落至此?”十九试着绑了绑衣带,她衣带松了。 “因为我知道,凡人无论如何努力,又怎及上天垂怜之人,在我骄傲自得的时候,妹妹已经成了一教圣女。”宁兰顿了顿,咬了咬下唇,眼角似有水雾,“易渊虽在京都有些势力,相较于掌天教,却不过沧海一粟,我……我……” “不是说京边小教吗?”林晨无语的看着十九。 宁兰在一边啜泣着,三人也不打搅,那种绝望的感觉,在场众人皆能心有所感,林晨摇了摇头安慰的拍了拍宁兰的肩却被宁兰一巴掌拍开,好不尴尬。 床上两女鄙夷的看着林晨,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安慰下而已。 第九章 寒锦 “咳咳,那宁姐姐又怎么沦落的丹田尽碎的?”林晨假装咳了声问道。 “妾身奉命参与一件奇珍的抢夺。”宁兰叹了口气,情绪好转了些接着说道,“就是在那时遭了他人暗算,身中剧毒,虽用内力将其逼出,但也余毒未清,被人打碎了丹田。” 玉娘从十九身后为她系好腰带好奇的问道,“宁姐姐为易渊负伤,易渊应当十分敬重宁姐姐才是,宁姐姐却为何要说易渊寻事?” “因为那件奇珍,此刻正在我手中。”似是知道玉娘会问,玉娘话音才落,宁兰立刻抬眼回答道,“妾身功力尽失受尽了冷眼相待,得了奇珍却能安然无恙,甚至安然自得的在京都附近教书,诸位可知为何?” “愿闻其详。”林晨显然对所谓奇珍很感兴趣。 宁兰却是微笑着摇摇头,“那些事无论悲喜都已过去,我本不愿拿出此物,如今却对三位有事相求,愿以此物为报酬。” 林晨更好奇了,宁兰却并未作答,只是张口问道:“三位如今行走江湖有个最大的阻碍,林公子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 “便是二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宁兰欠了欠身看着床上两女说道。 “有话就说。”十九不知道这些人说话为什么都要弯来弯去的。 宁兰闻言也未多说什么,回到桌边打开包袱,取出两件棉布衣裙,放在桌上说道:“我看两位风尘仆仆,且未带衣物,这两件是妾身年轻时穿的衣服,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还未等三人做什么反应,宁兰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纱笠和一个锦盒。 “这便是那奇珍。”宁兰将锦盒交到林晨手上。 林晨也不磨叽,小心的打开锦盒,当即吓了一跳,“宁姐姐,这里啥也没有啊?” “这世间有种神奇的生物,名为“锦”,据传是跃龙门失败的锦鲤所化,其鳞坚如磐石,被那九霄宫拿去磨成粉喂养天山寒蚕,寒蚕本就是天珍,如此喂养,将蚕丝纺成布做成裙装,便耗尽了天下八成“锦”,那件裙装就叫做寒锦,柔如梅雪却刀枪不入,甚至能遮掩九霄宫主身上的寒气。” “这盒中莫非就是那件衣物,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林晨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童话故事,表情有些怪异。 “林大哥又何必妄自菲薄呢。”玉娘嘴上这么说,却给了林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他蛮有自知之明的。 宁兰摇了摇头,“寒锦自是旷古绝今的稀世奇珍,此物却也不会相差多少。” 十九难得的也有了些兴趣,望向那盒子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世人只知锦鳞,却不知那锦的肠线亦是珍贵非常,传闻流云阁主无意中得了那批肠线,将之交给最手巧的巧匠,制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只是流云阁覆灭后,此物就成了无主之物。”宁兰如此介绍到。 林晨这才借着月光看到了这张面具,手指放上去轻轻捻动,就像在摸一片薄纱。 “这东西要怎么用?”林晨颇有兴致的看向宁兰。 “覆于面部十息即可。”宁兰答道。 林晨依言照做,仰面朝天十秒后,方才低下头来。 “如何?”林晨问玉娘。 玉娘并未理睬他,只是眼中的惊奇却是无法掩饰的。 林晨见她没说话,自己找来了铜镜,一眼看去,也被自己此时的样貌吓了一跳,只见镜中有个清丽佳人,正一脸奇异的打量着自己。 “这,这这这,这太神奇了,我的面部没有一丝不适,好像不曾有东西覆在上面一样。”镜中佳人甩了甩头,面具也没有一丝松动。 林晨将面具揭下来放回锦盒,竟还有点意犹未尽。 “此物便赠与林公子。”宁兰躬身说道,“这宝贝放在我身边并不安全,无论是对于这宝贝,还是对于我。” “方才宁姐姐说有事相求,且说来听听,林某自然尽力而为,若不成,也不会拿宁姐姐的东西。”林晨说着将锦盒收进了怀里。 宁兰点了点头,开口讲述了最近的一件烦心事。 “此事发生也有段时间了,妾身每日都会去街上买菜,自上月起,有个人每日等在街角处,妾身一来便会开始尾随。”宁兰有些不解的接着道,“本以为是易渊的人找来了,待看清时才发现,那人妾身认识,不,应当说全镇的人都认识。” “那是何人?镇长?”林晨问道。 “镇上有一张员外,颇有些善名,每次做了单大生意便会开仓救济穷人,就连县令也给他几分薄面,尾随妾身之人便是张员外之子,张澈。”宁兰解释道。 “宁姐姐虽无内力,这武技在身,又怎会怕个公子哥?”林晨不解的问道。 “若是那人欲行不轨,妾身自然要略施小惩,那人却只是跟着,从不来与我搭话,也未有任何不轨之举,妾身实在没有理由发作。”这下宁兰也困惑了。 “确实莫名其妙。”玉娘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窗外此时已至三更,连那菜地里圭呱乱叫的青蛙都没了声响。 “时候也不早了,妾身就先告辞了,此事便交由林公子,无论成或不成,这锦丝面具,都不再与我有关。”宁兰欠身行了一礼便带着油灯疾步离去了,那吴大叔被她点了睡穴,可撑不了太长时间。 宁兰离去后,林晨与玉娘面面相窥,都有些没缓过劲来,十九则是又睡着了。 “这宁姐姐的前半生当真曲折。”玉娘轻声感慨。 “最落魄时却能等到真心之人变卖家产也要寻来,也算是图有所报了。”林晨倒是有些羡慕。 “观这吴大叔夫妇二人的生活,确实令人艳羡。”玉娘看着门口发呆道。 这下轮到林晨困惑了,这官家大小姐竟羡慕对卖馒头的夫妻,当真是奇闻一件。 两人相对无言。 林晨正欲睡觉,突然想到宁兰委托之事,便开口对已经躺下的玉娘道,“玉娘你明日便带了那面具,与十九去馒头店做活,我去会一会那员外之子。” “如此当然最好,只是林大哥记得要谋而后动,切不可鲁莽行事。”玉娘叮嘱道。 “放心,我想是那种无脑之人吗?”林晨开口道。 “林大哥不是看不到那寒锦吗。”玉娘将看不到这三个字着重说了出来。 “…” “林大哥也快些安歇。” “晚安。” 林晨枕着双臂思索着今晚之事,这宁兰对自己三人虽颇有戒备,却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让两女明日就这样去馒头铺做活,只怕能吸引这方圆百里的男人来买馒头,那自己也就离“残缺不全”不远了。 嗯,这吴氏夫妇都解了自己等人的燃眉之急,那便好好的完成委托,当做对他们的报答。 想着,他从怀里取出锦盒,手一伸放在了两女枕边。 林晨看着举起的右手有些发呆,已经好几天了,自己依然很感激上天给他从来一次的机会。 “做什么?”林晨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十九。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林晨把右手伸直,眼睛盯着越看越喜欢,“有手真好。” “恶心。”十九说完就躺下了。 “呃,十九,你听我给你解释……” 院子里的夜晚,静谧,美好。 …… 京都,入夜,某处府邸。 “嗖。”一道人影掠过几个房顶,准确的停在书房前,左右看了一眼,打开窗户窜了进去,看着座位上背对他的人,单膝跪地。 “禀大人,任务失败了。” “原因。”座位上的人似乎没看到一般,只是看着手中的书,不同于十九的简洁,他的言语间透露着阴郁。 “似乎有其他人手抢在我们之前将人劫走了。”人影平静地像是在说丢了个煎饼。 “能躲过梁雄的耳目,必然是个擅长隐匿的一流高手,给我去查。”房间的主人沉声命令道。“这人我势在必得,记住,不许伤她一根汗毛。” “是。”人影跳出窗户消失在夜幕里。 阴郁的大人忽然感觉有些刺眼,放下书揉了揉眼睛,肥胖的身影有些费劲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呼,这蠢货,每次都不关窗户”。 大人双手撑窗,月光下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胖脸。 “胡厉,老夫年纪不小了,还是这么怕你,但不跟你玩一次,总是不甘心啊。”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 一片乌云飘来,月亮颤栗着躲了进去,似是怕了那双阴恶奸险的眼。 第十章 张澈 次日,闲安镇,吴大叔的馒头铺内。 十九和玉娘貌似都是很聪明的人,吴大叔只教了一遍,做馒头这活就已经得心应手,吴大叔乐呵呵的就回家了。 林晨冲她们使了个眼色也转身走了,快到宁兰出门的时间了。 按照昨天说好的,她二人照顾馒头店,自己则要去完成宁兰的委托,毕竟这店面有限,站三个人便会显得很拥挤。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林晨右脚轻轻点地,噌的一声便上了屋顶,对于轻功的应用他已是驾轻就熟。 林晨在屋顶上疾行,脚尖在瓦砾上一点就是十数米,加上他尽量躲着行人,第一次做这梁上君子倒是顺风顺水,这屋檐上的风景,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林晨的轻功是不错的,转眼间就已经踩在了吴大叔的小院子的屋顶上,院中的宁兰挎着菜篮正跟吴大叔道别,大叔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还亲了宁兰一口,闹了她个大红脸,林晨尴尬的转过了脸去,吴大叔这老不修! 告别了心满意足的吴大叔,宁兰便向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往林晨所在的地方飘了一眼,微微颔首。 林晨也只能暗道一声这女人的嗅觉灵敏,便远远的缀在宁兰身后。 …… 左右拐了几个巷子,就到了一条嘈杂的小街上,这条街与吴大叔馒头店那条相距不过数百米,却要比那边喧闹的多了,远远的,林晨便看到一道身影有些离谱的跟着宁兰。 那人瘦瘦弱弱的倒是剑眉星目,颇为俊逸,身上是绸缎制的白衫,在街上十分耀眼,跟踪他人也不会遮掩,只在宁兰转头或者买东西的时候才在别人的摊子后面东张西望的躲一下,周围的人目光也都在他身上,当然宁兰也是满脸无奈。 最离谱的是,摊主跟他打声招呼,他居然还羞涩的跟人家攀谈起来了,发现宁兰不见了就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四处寻找,这人,这人不就是个二愣子吗,林晨人都看傻了。 林晨抚了抚额头,看这景象也不藏着了,走到四处张望的呆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兄台,兄台。” 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隐藏的如此之好还被人发现了,转过身来一时间有些迷茫的看着林晨。 “怎的?我比那吴家的小娘子还美不成?”林晨摸了摸脸笑着打趣道。 “什……什么宁姑娘,我,我不认识。”那人慌忙摆手否认,头都能摇出花来了。 “好好好,你不认识行了,可有时间嘛?”林晨翻了个白眼,谁说的宁姑娘。 “有,啊不没有。”那人后退了几步显然有点害怕。 “在下并无恶意的,我叫宁黑,是宁兰的弟弟。”林晨胡诌道。 张澈登时双眼放光道,“原来竟是宁姑娘的弟弟,失敬失敬,在下张澈。” “张兄,这下有时间了?”林晨无奈的揉了揉眉。 张澈眼珠子一转有些犹豫,但想到宁兰一咬牙还是答应了,“宁兄,去前面的尚儒居一叙。”说完,便领着林晨向远处的酒楼走去。 角落里的宁兰这才现了身形,看着他们离去。 …… 尚儒居,一间二层楼的小酒楼,也算是闲安镇最大的酒楼了,虽说真的很小,但胜在布置的雅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宁兄有何指教?”尚儒居中,两人相对而坐,张澈点了两个小菜,一壶小酒,先是小酌了一杯压了压惊,随后才拱手出声道。 “算不得什么指教,宁……我姐姐她可有什么得罪之处?”林晨一边猛吃一边问道,就如那饿狗……饿狼抢食。 “宁兄此话怎讲,宁姑娘她贤良淑德……”张澈歪着头想了想接着道,“举止大方,明艳动人,冰雪聪明,婀娜多姿,心灵手巧……” “停停停,你再说下去这天下的女子都要羞愧而死了。”林晨见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赶忙拿着筷子抬手阻止道。 张澈这才悻悻然拿起酒杯假装喝了一口。 “既如此,你每日尾随,便是见色起意?”林晨夹着菜开门见山。 张澈闻言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满脸涨的通红,“我张澈,读圣贤书十余年,礼义廉耻知之甚深,圣人的言行便是我的教条,我又怎会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宁兄你当真欺人太甚!” 周围食客皆投来惊异的眼神,林晨忙左顾右盼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况且,我那隐匿之术是镇上的老神仙所教,绝无被人察觉的道理!”张澈说完还正义凛然的甩了甩袖子,给了林晨一个快道歉的眼神。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澈那义正言辞的身姿,嘴巴里的菜都漏了下来也没功夫塞回去,这哥们,已经不是二愣子可以形容的了。 林晨赶忙放下筷子,将张澈按坐下来,劝慰道,“张兄,是宁某的不是了,消消气消消气,宁某自罚一杯。”说完,端起空酒杯将里面的空气一饮而尽,一派豪爽之气。 张澈也非小气之人,也举杯同饮,却是坐得笔直,神采奕奕。 “张兄,你可知那宁姐姐,是个有夫之妇。”林晨放下酒杯,他见这张澈也不像什么为非作歹之徒,所幸大家一次说个明白。 “我……我知道的啊。”张澈是个明白人,看着林晨真挚的眼神,挣扎半晌,终是瘫了下来,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那你……”林晨正欲出口询问,只见张澈从怀里慢慢的摸出一块方帕,方帕里面包着,嗯,另一块方帕。 “那日我在街上闲逛,眼见前面的女子掉了手帕,我本是笨拙之人,犹不善面对女子,每日跟随只为归还此物罢了,只是时间长了,我怎的变成那登徒子了呢。”张澈眼露苦涩的看着手帕。 林晨见那方帕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不曾看见,可见张澈对此物的珍视程度,心中不知怎的也有些替他心疼。 “天涯……”林晨开口就要劝慰。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张澈摇摇头坚定道。 “时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美人如……” “问世间情……” “你t的老衲我要开杀戒了。”林晨额头青筋暴起,这二愣子不会听人说话的吗。 “原来宁……大师还是个修佛人士。”张澈惊诧道。 林晨拳头几次握紧又几次松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无论你如何想的,人家已有了夫君,坦白说,我就是宁姐姐请来与你说个清楚的。” “宁兄可曾爱过他人吗?”张澈没接话茬,目光从手帕转到林晨脸上问道。 林晨看着他认真的眼睛,也不忍心蒙骗,轻轻摇头。 张澈也不说话了,手上拿着方帕,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窗外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他却不知道如此包容的街市,可容得下自己吗? 良久之后张澈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林晨,似是想开了,略带颤抖的轻笑道,“如此,宁兄做我五日的朋友,我便放弃心中所求,如何?” 林晨疑惑地看着他,这小子说话天马行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宁兄不必怀疑,我从小到也没一个朋友,想知道朋友是种什么感觉,当然也许是在下明知毫无机会,只是想找个理由放弃罢了。”张澈苦笑道。 林晨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的眼中依旧只有真诚,林晨起身拱手,“既如此,重新认识下,林晨。” “张澈。”张澈将手帕收起抱拳道。 第十一章 馒头西施 “怎么样了?”玉娘挽着袖子,揉着面团,偶尔抬手擦擦汗,才不过在馒头店半天,就已经有了迷弟,三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附近的树下一个劲往这边瞟。 “交了个朋友。”林晨看了眼头戴纱笠,正在给客人递馒头的十九,有种不真实感,此刻十九必然是带着仇恨的神情看着每一个客人。 玉娘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解的看着他。 “很不解,不解就对了,我自己现在都懵着呢。”林晨靠在门柱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说着。 “罢了,这边的馒头也快卖完了,你且进来稍微坐一会。”玉娘笑着招呼道。 吴大叔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能有把馒头卖光的一天,林晨恶意的想着,也没进店坐,四下看了看,径直向树下那几个男子走去。 树下几个书生已经在此逗留了有些时间了,见有个男子在馒头铺待了一会,就往这边走了,一副猥琐的样子,一个个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看着林晨。 “咳咳,哥几个忙呢。” “别问了,那馒头西施据说是那馒头店主的远方亲戚,过来帮忙几天,其他消息都没有。”领头那人名叫陆昊,也算是一表人才,见林晨开口忙迎上去小声说道。 林晨挑了挑眉,心头一动,察觉到了商机,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有些疑惑,却还是聚了过来。 林晨故作神秘的轻声说道:“你们没有,但是我有啊。” “嘁,少吹了,方才我与那女子说上了三句话,我看你才不过聊了一句。”领头男子抬起头不屑道。 “等着。”林晨说完转身往回走去。 陆昊则双臂环抱站在原地等着看林晨的笑话,那人穿着布衣,相貌平平却尽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等会馒头西施喊抓流氓,自己就第一时间英雄救美,必然能留下个好印象。 林晨慢悠悠的回到馒头铺,一手搭在柜台上,对着玉娘轻声道,“玉娘,我明日赠你一支发钗,如何。” 玉娘伸出头去看了看天边,接着素手轻抬,抚在林晨额头上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这才疑惑地看着林晨,“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你也没发热,怎的突然转了性子。” “去去去,我认真的,击掌。”林晨打开玉娘的手,又郑重的竖起自己的手掌,击掌便是起誓。 玉娘疑惑的看看他,又看了看树边的几人,神色严肃道,“林公子,我可不是卖笑的。” “玉娘这是从何说起的,这不是当然的吗。”林晨一脸正经。 玉娘将信将疑的,却也拗不过他,手掌轻推,与林晨的手掌短暂相合,接着便像是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刷的收了回来,不看也不再理睬林晨,慌忙的将一个个面团放进了蒸笼里,脸上却是爬上了若有若无的红晕。 林晨有些莫名其妙,也并未多想,转过身去便看到那陆昊的神色从不屑转到震惊再转到谄媚,忽红忽白的,像是个调色盘。 “大……大哥用扇。”几个书生见林晨走近忙低头哈腰的递上折扇。 林晨装模作样的打开扇子扇了扇,“如何,可是信了。” “信信信,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陆昊拱手问道。 林晨得意道,“好说,在下林晨,那馒头西施便是我妹子林玉。” 陆昊看看玉娘再看看林晨,脸上有些疑惑,同一个爹妈生的,真的会有那么大差别吗?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两人关系确实很亲密。 “好名字,好名字啊林兄。”身后一个蓝衫书生竖起拇指赞叹道。 “林兄当真是器宇不凡,一表人才啊。”一个灰衫书生摇头晃脑道。 “林兄当真是……”陆昊正要开吹,林晨忙挥手打断,“好了好了,这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问你们,你们可是喜欢我妹妹?” “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偷窥别人妹妹让人抓到了,三人都有点尴尬。 “无妨,此次远行来我伯父家,确实是有让我妹妹选个夫婿之意。”林晨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三人一眼。 “哈……嗯,不知林兄家是如何选婿的?当然,陆某应当是高攀不上的,陆某家中不过良田二十余亩,学问也只是打算明年稍微考个秀才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陆昊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 “杨某也是高攀不上啊,家中……”后面两个人面面相窥后,争先恐后的就要有样学样。 “慢慢慢。”林晨伸手打断他们自报家门,小心了看了眼玉娘,确定离得很远肯定听不到后,方才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林家选婿从来不看这些黄白之物,若是舍妹喜欢,便是那路边行乞的乞儿,也是嫁得的。” 林晨并未注意到,馒头铺里的十九拿柴火的手顿了一顿。 三人眼中果然闪过敬佩之色,“林兄家训当为我天明朝典范。” “只是不知令妹喜欢什么?”灰衫男子问道,三人皆是目光烁烁的看着林晨。 “这个嘛……”林晨面露难色的看向远处,的钱庄。 陆昊眼珠滴溜溜的一转,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塞到林晨手里。 林晨拿到钱面色却是突然变得通红,怒喝出声,“混账,你把我林晨当什么人了!” 陆昊暗道不好,这是踩了雷了,抬手就要抱拳道歉,却看到林晨骂骂咧咧的将钱收进了怀里。 其余二人见状,恍然大悟似的掏出银两。 “林兄莫要误会,我看你们兄妹二人初到此地,身无长物,我闲安镇民风便是如此,还望笑纳。”陆昊这人倒是会说话。 “是极是极,我二人也是此意。”那俩人也齐声说道。 林晨闻言也是一脸的恍然,“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三位的好意,没想镇上竟有这等风俗,多有得罪,三位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林兄不必如此。”陆昊心中鄙视,嘴上还要帮他开脱。 “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几位美意。”林晨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抬腿欲走。 “林兄林兄,你还没说令妹喜欢什么呢!”陆昊见这小子要跑,忙伸手拉住他问道。 “这个嘛……”林晨摸了摸下巴。 “是什么?”三人一起凑上前去紧紧地盯着林晨。 “林某也不甚了解,这时候也不早了,林某还得陪舍妹收摊子,就不奉陪了,谢谢三位兄台的风俗了,再会。”林晨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走,留下风中凌乱的三人。 林晨回到馒头铺两女已经将器具都收拾洗净,正提着一盏白纸灯笼等着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太阳已落了山。 “两位久等了,咱们这就回家去。”林晨心中喜悦,笑嘻嘻的接过灯笼往吴大叔的小院走去,才没走两步,林晨便感觉背后阴恻恻的,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却只看到玉娘笑颜满面的拉着十九远远地跟着他。 难道是错觉?林晨摇了摇头也没在意,招呼了两人一声,乐呵呵的继续往前走,嘴里唱着什么,我赚钱了赚钱了不知道怎么去花的奇怪腔调。 往前一段路已经没了商户,偶有几户人家也只是在远处灯火泯灭,越走林晨心里越慌,四下打量,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附近安静的太反常了,这让林晨愈加警惕,本能告诉他有什么危险,他停下脚步,凌厉的眼神扫向四周。 “你们两个快到我身边来。”林晨冷静的回过头对两女吩咐道,一转头却发现俩女离他更远了。 “喂,你们……”林晨正欲说话,冷风忽的吹起,危机乍现! 只见手里的灯笼里闪着诡异的白光,瞬息间灯笼便炸开了。 不愧是林晨,面对危机不慌不忙,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灯笼扔的老远,运起不知名的轻功跳到了三丈开外静待事件发展。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林晨冷汗淋漓,满脸黑线的转过头看向两女。 “你别看十九,是我让她帮我买的炮仗。”玉娘挺身挡在十九面前冷声道。 “咳,你怎的还理直气壮的!”林晨没好气的说道,他吓得够呛,这会还在喘粗气。 玉娘此时全然没了平时的温婉,从怀里抓起一个物体用力砸到林晨身上,“好叫你知道知道,我胡玉娘不是随便来个乞儿都能嫁的!” “你怎么知道……”林晨冷汗更多了,正要狡辩,仰面又看到了玉娘的神情。 此刻的玉娘玉脸煞白,银牙半咬,双拳紧握,颤抖的双肩像波澜中的小船,倔强又无助,杏目含泪却未曾落下,直直的看着林晨。 这番景象大概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了,林晨心中懊悔,是了,自己当她们是伙伴,朋友,却忘了她们无论有什么背景,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女子。 林晨心中凛然,拳头握了又握,半晌,方才迈开僵硬的双腿,疾步走到玉娘面前,认真的看着她,随后低头躬身,“林晨,知错了。” 第十三章 俊杰 “嗒。”一人双脚踏地。 “砰!” 萧羽蓦然睁开双眼,眼前之人背对着他们,身高七尺,头戴玉冠,腰挂璞玉,一袭白衫猎猎作响,想是方才与老者对了一掌内力激荡所致,左手执扇右手背后,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这招盘蛇手当真是出神入化,想必这位便是前日逃出连云城的黑蛟前辈了,树林里还有一位前辈,想必便是那白蛟了,且出来一见。”白衫公子赞了一声,面朝树林抱拳道。 “公子不也带了一位伙伴吗,请现身。”树林中蓦的走出一个白袍老者,萧羽不由得一惊,他没想树林里还埋伏着一个,这布衣老者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嗝,别拿我跟你们比。”只见石桥上晃晃悠悠的走来一青年男子,这人一柄长刀挂在身后,手里拿着酒葫芦正往嘴里倒,飘飘洒洒的漏出许多,衣着极不端整,上身的衣物随意的敞开着,香气四溢的美酒将健硕的胸肌浇的发亮,一条布带将长发绑在脑后恣意的飞扬着。 “两条丧家之犬。”男子将左手按在刀柄上,冷冷的看着两个老者。 黑蛟目光阴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青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南宫常清,苏迁。”。 “你们可是要与我二人为敌?”白蛟倒是冷静的问道。 “两位前辈不要误会,在下只是看前辈武技高超,特来观摩,我万象山庄向来如此。”那公子哥南宫常清拱手道,“至于苏兄,他多年前就是千城大人的裙下之臣了,此次黑蛟前辈落了林千城的面子,这苏兄在此碰上了两位前辈如何能坐视不理,哈哈。” “南宫,待我料理了这两人便去撕烂你的嘴。”苏迁喝了口酒,瞥了一眼南宫常清。 “苏兄请便,只是这两位前辈可不是什么杂鱼烂虾。”南宫常清好似并无不悦,反而提醒苏迁。 “无妨,给千城找了麻烦,就算是神,我也要斩给她看。”苏迁取出长刀,噗的一声将最后一口酒喷在刀上,扔掉酒葫芦,便大步流星的向两个老者走去,竟是要以一人之力硬抗两个一流高手。 “好胆!”黑蛟被他如此小看气的不轻,大喝一声迎了上去,那白蛟看了南宫常清一眼,见南宫常清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加入了战圈。 只见苏迁身体周围乍起一阵罡风,竟是他盘附在刀上的内力化为一圈圈炎气护其左右,炽阳堂修的便是这种炎气。 黑白二人欺身上前却被苏迁长刀横扫,一招日轮逼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便欲夹击。 苏迁见势不慌不忙,轻身一跳脱离二人的攻击,长刀横转,左手持刀斩向黑蛟。 黑蛟何曾见过如此乱来的武斗,上来便是要一招定胜负,这一刀势大力沉,他不敢硬接,翻身向旁边一个驴打滚将将躲开,刀气贴着黑蛟的背,斩断了几缕发丝向前延伸,劈开了百十米外一棵老树,一流高手之威可见一斑。 白蛟见状右手成爪运足内力,手臂上似有几只毒蛇攀附其上,正对着苏迁张开血盆大口,便是这俩兄弟的成名绝技盘蛇手。 苏迁躲闪不及,右手遍布炎气,一掌迎上硬抗了这记绝学。 白蛟退了三步,面色潮红,与站起身来的黑蛟汇合在一起。 苏迁则连连后退,直到长刀插进地面方才能稳住身形。 苏迁被一掌击伤却未现颓势,只见他拔刀而立,仰天长啸了一声,全身上下竟都涌出红色的炎气,萧羽隔了几十米远似乎都能感受那份热力。 只听那苏迁提刀大叫道,“痛快!痛快啊!好一招盘蛇手,许久没有受过伤了,既如此,我也要使出八分力了。”苏迁将刀口指向黑白二老,“两条老狗死来!” “哼,手下败将。”黑蛟正欲上前,便被白蛟拦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黑蛟眼中满是不甘,却也点了点头,摆了架势等着苏迁上前。 “南宫少侠为何不去帮忙呀。”龙悠儿情急之下开口道,此时她满脸的焦急,这人若是败了,自己两人还是难逃一死,此时不同于方才的必死局面,毕竟没人愿意死,哪怕只有一线机会。 “悠儿不得无礼。”萧羽虽然也很不解,却还是出口劝阻道。 “无妨,长此以往苏兄虽必败无疑,我却能看到更多炽阳堂的武技,岂不快哉。”南宫常清笑着开口,眼中精光闪闪,竟真的很享受双方的对决,哪怕败的一方是自己的朋友。 夜晚凉风阵阵,虽有几十米外苏迁的炎气相抗,萧羽与龙悠儿依然觉得寒冷刺骨。 “你二人也不必忧心,这黑白双蛇武功虽高,怎奈一流高手间的对决动静太大,他二人皆是逃犯,怎敢恋战。看着,不出十招,这黑白二蛇必然逃走。”南宫常清打开扇子轻扇两下,面上依旧轻松,仿佛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中。 果然,这苏迁一刀未尽一刀又至,却是炽阳堂的烈阳三耀刀法,气势、力量、速度上皆较之前大有所长,逼得双蛟险象环生,稳压二人一头。 黑白二人见短时间拿不下苏迁,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使出盘蛇手,苏迁横扫一刀,依旧是方才那招日轮,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脚上用的本派轻功踏月,化解了二人掌力,待苏迁站定,黑白二人却已经远遁而去。 “为何不拦着他们。”苏迁收了刀,来到三人面前质问道,当然,问的是南宫常清。 “如何,这两人皆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苏兄可觉得过瘾了?”南宫常清未辩解,只是如此问道。 “我已全力施为,短时间内尚可压制二人,时间一长我必败无疑。”这苏迁倒也实诚。 “既如此,苏兄又何必强求,这二人敢与苏兄较量,却不一定敢面对千城大人,苏兄又何必担心。”南宫常清摇了摇纸扇轻笑道。 “你是说我不如千城。”苏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天下之大一流高手不知繁几,但若要论最强的三个,必然有林千城一席。 “岂敢岂敢。”南宫常清拱手致歉。 “在下秋水剑派萧羽,这位是师妹龙悠儿,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萧羽见二人聊完了,便携着龙悠儿行了一礼,心中却是震惊的,这苏迁看着不过与自己相当的二十年华,竟能以一己之力压制两个一流高手,当真是天资非凡。 “要谢就谢南宫,若不是他的飞仙步你二人早已归了西。”苏迁无所谓的挥挥手道。 二人又向南宫常清行了一礼,只听得南宫常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你二人且回了居崖城,黑白双蛟虽已离去,为保万无一失,你们便待到天亮以后再出城。” 等萧羽再抬头,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迹,萧羽怅然的望了望天。 “师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龙悠儿搀扶着他问道。 “回城。” “之后呢?” “回派……苦修。” “嗯,我陪你。” “好。” 居崖城郊外的夜晚再次归于平静。 第十四章 把风 “林兄!这边。”张澈今日没去跟踪,坐在尚儒居的大堂里不住的搓着手,直到看到门口处走进林晨的身影,才双目放光,起身招呼。 林晨也向他招了招手走了过去,只是身后似乎还多了个青衫公子。 “这位是。”待众人坐定,张澈为两人倒了茶水问道。 “呃,嗯……”林晨也是没办法,宁兰今早突然说要去店里帮忙,似是不堪吴大叔的骚扰,脸红的厉害,吴大叔那一脸的遗憾却也是惹的人一阵恶寒。 “在下令狐玉琼。”玉娘将发带拨到身后,似模似样的冲张澈抱拳道。 这名字是她与十九早上商量好的,虽然带着面具但若还用着自己的名字,难免容易被人追查到。 林晨心疼的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昨日赚的钱给玉娘和十九置办了几套衣物,有长衫也有女装,说是女子行走江湖不便,乔装打扮也是必须的,却没解释为何自己只多了一套麻布衣服,不过好歹能把那身穿了几日的衣服换掉,也算仅有的一点欣慰了。 张澈看着眼前这个马尾束发的公子,颇有些惊艳,此子面容之俊俏在整个闲安镇也属凤毛菱角,身材瘦弱了些,举手投足间却是端庄大方,婀娜多……嗯?张澈心里一惊打了个寒颤,这公子莫不是做那活的。 玉娘见这人一脸恶寒的看着自己,虽然明白个中缘由,也不免有些恼怒。 林晨见状忙解释道,“张兄勿扰,我这表弟自幼体弱,长年在家读书,确实有些女子像。” 张澈这才察觉到不妥,忙正身低头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令狐贤弟莫要见怪。” “无妨,即是表兄朋友,便也是玉琼的朋友,这等小事无须挂怀。”对方无心之失,玉娘自然大方原谅,当然林晨除外。 张澈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双眼放光的看着二人,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林兄且看这是何物。” “哦?咳,张兄,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林晨先是眉头挑了挑,然后一副为难的样子。 玉娘则是鄙夷的看了二人一眼。 “这能有什么不妥的,这可是我从府上各个下人那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张澈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嘿嘿,既然张兄如此盛情难却,林某就却之不恭了。”林晨怪笑一声就要伸手去抓,却被玉娘伸手打了下来。 “玉琼斗胆问一句,这究竟是何物。”玉娘一脸严肃的问道。 “交友指南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张澈疑惑的看着玉娘。 “张兄却是坦荡公子,只是有些人心有腌臜。”玉娘又鄙夷的看了眼林晨,却见他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玉娘,“表弟,什么心有腌臜?为什么一本书会有什么腌臜?噢!莫非你以为是……” “你!”玉娘登时被他气的耳根通红,呼的站起,又在周围诧异的目光中窘迫的坐下。 “张兄,我这表弟就是有点小女儿态,不必理……啊啊啊啊啊。”林晨正自打趣,却感觉肋下一阵剧痛,不禁大喊出声。 玉娘则把目光转向窗外看风景,神色颇有些得意。 “无事无事,吃凉水咬到了舌头,哈,哈哈。”感到周围诧异的目光,林晨赶忙风趣又不失尴尬的解释道。 “林兄真乃奇男子。”张澈适时的赞叹道。 “好说好说,对了张兄,今日邀我至此有何贵干?”林晨扯开话题问道。 “啊对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张澈这才想起今天是有事要做的。 “去哪?”林晨抬头问道。 “自然是朋友间才会去的地方,林兄莫要耽搁了,快走。”张澈神秘的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晨挠了挠头,与玉娘对望一眼也起身跟了上去。 …… “张兄,真的要进去吗?”林晨小心的问了句,眼前这“门”怎么看都像是被杂草盖起来的狗洞。 “自然,放心,我都问好了,不是极好的朋友不会一同来此的。”张澈点了点头肯定道,看着眼前的狗洞一往无前。 “表弟此地风景不错,你且在此观景,愚兄去去就来。”林晨看了玉娘一眼道。 玉娘给了林晨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便走到了一旁的树下。 林晨左右看了看,咽了口口水还是钻了进去。 …… “这两个混蛋莫不是偷窃去了?”玉娘在树下待了一段时间没见二人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想着,玉娘面色愈显焦急,莲步微踱,脑后的发带随着马尾左右摇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吁了口气轻挪到洞口,好奇的探下身去。 鼻尖忽然出现一股熟悉的味道,紧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玉娘感觉鼻子快裂开了,一股热流从里面流了出来,正要开口,便被林晨一把拉住,“表弟快跑。” 玉娘懵懵的被林晨拉着狂跑,转头发现另一边张澈也喷着鼻血,一脸神游的被林晨拉着跑。 片刻之后只听得身后响起各种愤怒的喊声 “快追,别让那两个混蛋跑了。” “外面居然还有个望风的,他们往那边跑了!” “居然敢偷窥女澡堂,大家操家伙给我上!” 玉娘捂着鼻子,晶莹的双眸闪着几朵泪花,瞪的老大看着二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愣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扯着手的要从林晨手里挣脱,怒视着两人,“你们两个无耻之徒!” “表弟,你这回可是误会我了,我这是上了张兄的贼当了!我冤啊!”林晨苦着脸辩解道,两人爬进了狗洞,便看见一间烟雾缭绕的大屋子,本能的好奇心驱使着两人够着窗子往里一看,张澈当场喷了鼻血,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人发现了,这个该死的处男! “林,林兄,原来这就是与好友要做之事,当真奇妙。”张澈很明显还没缓过劲来,双脚却一直在倒腾,倒也是天赋异禀。 “你们两个登徒子被打便被打了,为何我也要跑!”三人跑过一个转角,玉娘红着脸挣扎着问道。 “表弟你现在回头看一眼,若是还想留下,愚兄绝不拦你!”林晨冷汗直流的大喊道。 玉娘闻言回头一看,只见激愤的人群中,有拿拖布的有拿扫把的,竟然还有拿凳子的,最离谱的是有个秃顶男子拿着水瓢就冲了出来,嘴里大喊着什么,把风的也别放过。 等下,把风的!? “喂,我不是把风的,我是无辜的。”玉娘拨开撞翻摊位飞过来的竹篮,转头跟林晨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去跟他们说,看看他们信不信哪。”饶是林晨轻功在身,此时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玉娘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除了澡堂冲出来的,还多了许多街上的摊主,转头没好气的瞪了林晨一眼,回家再跟你算账! 第十五章 恶犬 一家首饰店前,林晨灵机一动带着两人钻了进去,澡堂那些人没多想也跟了进去,一时间店里一阵鸡鸣狗跳,趁着人群慌乱三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阵奔逃,他们面前出现一堵高墙,林晨一手拉一个,运起轻功猛一蹬地,噌的一声就翻了过去,三人背紧紧靠着墙,大气都不敢喘,竖着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 “那三个淫贼去哪了?”领头的好像是澡堂的老板。 “我看到好像往东去了。”一矮瘦男子说道。 “不对我看到是南边。”那秃头中年将水瓢扣在头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四下打量。 “瞎说,我看到他们跳进去了。”一个短衫大汉指着林晨他们所在的墙道,墙后三人心里顿时一惊。 “你们见到他们的容貌了吗?”领头之人转向身后众人问道。 “面容未曾看到,身形衣着却是能认清楚的。”大汉回道。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能认出三人衣着。 领头男子略一沉思分别指着方才的三人,“李虎你带人向东追,鲁博你带人向南追,刘大跟我进去问问这家的主人。” 墙后三人闻言,手按胸口齐齐的低头吁了口气,只待外面的人散了,自己等人再翻出去就是了。 “表兄,家中柴房今日颇有些冷清,回去且添担柴如何?”玉娘脸上还残留着方才跑路留下的红晕,鼻子下的鼻血擦了一半,横着划出一道痕迹。 “玉……琼表弟,你生气我可以理解,当时情况紧急,撞了你也是情非得已,但你要讲道理,此次我真是冤枉的。”林晨也有些恼了,自己像是个偷窥女澡堂的人吗? “呵,表兄是何等样人,玉琼最是清楚不过了。”玉娘没好气的看了林晨一眼冷笑道。 “嘿,我是啥人你倒是说说,你要是说得出来,我今天晚饭倒立着吃!”林晨也有些火气上来了反唇相讥道。 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 “你!”玉娘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些,倒不是为他撞了自己,只是听到林晨去偷窥女澡堂,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又气又恼,樱唇咬了又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晨和玉娘拌嘴正欢,只听张澈哆哆嗦嗦的问道:“两位可曾吃过香肉。” 这香肉就是狗肉,玉娘自是没吃过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晨看见张澈汗流的像是刚从澡堂出来,站都站不住了,屈着腿一个劲的抖,想必是方才跑太快了,这般时候居然还想着自己,心里颇为感动,有些心疼道,“张兄,若你想请客,明日早些约个时候,今天我看就算了,你看你腿疼的。” 张澈吞了口口水,右手缓缓抬起指着不远处的厨房门口,“我的腿疼不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只大狗应该是哪里疼了,林兄你看它流了一地眼泪。” 林晨转过头定睛一看,顿时后颈一凉,只见这后院厨房门口赫然站着一只凶恶之极的大狗,脖子上的绳索已经挣断了,尖利的爪子每走一步便会在地上留下几道痕迹,粗壮的四肢有力的杵在地上。 林晨甚至怀疑那四条腿比旁边张澈的腿还粗,弓起的铁背恐怕有三尺高,比之吴大叔也相差无几了,张开的大嘴里两排尖锐的利牙上还挂着几许碎肉,正贪婪的看着自己等人流了一地口水。 这还是狗吗这,难道不是狼吗,林晨也艰难的轻声对张澈道,“张兄,那是口水。” “我知道,只是在说笑。”张澈用蚊子才听得到的声音回道。 “张兄,这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的会养这种恶犬。”林晨有些好奇,一般来说只有大家大院才会养这等大狗,这小院子的主人想必不简单。 “不知道,这附近我倒是颇熟,这家主人我却从未见过。”张澈脸色煞白,“林兄,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快想想办法啊……” 林晨四周围看了看,轻轻的握住玉娘颤抖的手,双眼盯着逼近的恶狗,头脑不断地运转着,这么短的距离自己想跑倒是简单,但是带着两人就不一定了,而且闹出了动静也不太妙,若是被人看到了三人的正脸,这闲安镇也就待到头了。 小手被林晨紧紧握住,玉娘俏脸通红,试探性的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也就没了动静,这人又趁人之危,卑鄙,她心中暗自娇嗔,却不知怎的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林晨左右看到了侧面的后门,略一思索,朝玉娘使了个眼色,玉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听着,现在我们三个需要有个人留下来牺牲自己,拖延时间。”林晨瞥了眼张澈冷静的说道,“此人需要智勇双全。” 张澈挑了挑眉,身子微微挺立了一点。 “才高八斗。” “文韬武略。” “聪明绝顶。” “宅心仁厚。” “义薄云天。”林晨每说个词,张澈就会更挺直一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愿意为心爱之人的朋友出生入死!”林晨眯着的眼突然睁开抛下最后一个诱饵。 果然,听到这句,张澈半合的星眸也是猛地张开,大义凛然的左手一摆,拦在林晨面前,“别说了,林兄。” 大热天的,张澈的冷汗到方才都没停过,此时却是怒目圆睁,睫毛微颤,带着无比坚毅的眼神,俊逸的面庞没有一丝犹豫。 “我不干,你这是要我死。” 林晨口水呛得自己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张兄,你,你要拒绝腰板挺那么直干嘛!” “那狗快过来了,我,我害怕……”张澈颤颤巍巍的又弯了下去。 林晨一阵咳嗽,那狗脚步更快了,众人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呜呜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数到三,大家各凭本事了。”林晨放开玉娘的手冷静道,如今的情况确实是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张澈一愣,正要说话,只听得一声“三。”,林晨一蹬地便窜了出去。 那恶犬看到午餐想跑,眼神变的凌厉鼻梁上的皮都皱了起来,朝着林晨就扑了过去。 “还发什么呆,快走啊,后门在那边。”玉娘伸手一拍张澈的肩,指了指柴房侧面的后门道。 张澈这才反应过来,鼻头微酸,冲着被恶犬狂追的林晨感动道,“林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明年的今日,张某定在此设下祭坛,将此犬项上人头,哦,狗头拿来祭你。” “瞎说什么呢,那y……混球轻功好得很,快走。”玉娘嘴上说着,拉开门闩,美眸微闪,似水般温柔的目光却落在手中的发簪上,今日一撞之仇,就暂且先记下。 林晨正在院子里闪转腾挪的躲着恶犬,见玉娘两人先后出了门,方才安下心来,正要脱离,忽的听见似乎是这家主人的声音, “两位这边请。” 第十六章 翎羽剑(1) 林晨此时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 “小伙子,你倒是说话呀。”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画桌一个柜子,墙上挂着几柄武器,几扇窗户两个门,前门紧闭,后门大开着,外面是个小庭院,画桌正对着一池莲叶,这房间比之画室却更像是个武馆。 一鹤发老者正面向池塘伏案作画。 “老先生,哪有这样问话的,不如我们坐下来泡壶茶慢慢说,小子保证知无不言。”林晨眉头直跳,他现下正侧躺在窗户之下,颈侧一柄细长的利剑,剑柄处有一羽翼样的雕刻,剑刃上寒光凛冽,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剑气激的林晨脖子上全是鸡皮疙瘩。 方才情急之下,林晨将轻功用到极限甩开了恶犬,慌不择路下钻入此处,没想房间有人,那长衫老者右手笔未停下,左手一拍画桌,桌上的剑就仓的一声,如弹射般出了鞘,正入老者手中,老者打了个剑花,反手握剑轻推剑柄,那剑便擦着林晨的脖子没入他身后的墙中,不深不浅,恰好三分。 说来冗长,老者动作不过是发生在两息间的事,剑已至,林晨的身体才刚刚落稳,功力之强,高深莫测。 “呵,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量。”老者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笔放在砚台上,背手转身走到林晨身前,笑着对他说道。 “老先生过奖了。”林晨看着老者走近,心中凛然,这老者光走了这几步,便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压来,他紧紧的盯着老者思考着用那招的可能性。 老者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打量了林晨一会,将右手放在剑柄上,林晨星眸微缩,右臂一颤,正要拼力一搏,耳边却传来老者和蔼的声音,“呵呵,起来。” 老者将剑拔了出来背在身后,轻描淡写的样子很难想象方才这把剑牢牢的镶在墙里。 “老人家好功夫。”林晨这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站起身来,反手拍了个马屁。 “你不必捧我,这等手段,三流武者皆能做到。”老者显然不吃这一套,“说说,你为何被追进此处。” “游……游览?”林晨疑惑地看向老者。 老者无语,“你问谁呢?” 这老头不太好糊弄啊,林晨正绞尽脑汁的编借口,门口突然传来的浑厚声音,让他心中一紧。 “老爷,后院似乎跑进了贼人,可曾扰了老爷清净?” 看门口的倒影,来人弓着身子,对房里的人想必是及其尊敬。 老者瞥了林晨一眼,林晨慌忙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无妨,你下去。”老者正声说道。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林晨长出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者要包庇他,莫非是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 “小伙子,你若再不说出原因,我在此大喊一声,想必我那家仆还未走远。”老者走回画桌旁,将剑插了回去放在一边。 “别别别,咳,偷,偷窥女澡堂。”林晨右手轻握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老者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林晨。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俊秀青年会做这种事,林晨心中暗想。 “我本以为你只是胆子大了些,却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这镇上的澡堂可不简单哪。”老者仰头说道,眯着眼睛似在回忆什么,言语里竟很是羡慕。 林晨回想了下刚才的经过,有些疑惑的看着老者,“嗯?老先生,那澡堂后门有个狗洞,钻进去就行了,谈何不简单啊。” “嗯!?”哪知老者闻言猛地睁开双眼,不知用了何种步法,瞬间便出现在林晨身前,抓住他的胳膊,很是激动的道,“狗洞!在哪!” 林晨一怔,这老头……怕不是个老流氓? “咳,老先生,不必激动,明日我定亲自去将洞堵上。” 老者闻言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的放开林晨,“哦,哦对,本该如此,澡堂啊。” 说着,他仰面朝天似是在回忆什么,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柜子前,自柜中取出一壶酒,指了指门外的台阶,“小友知错能改,倒是不坏,且过来坐。” 林晨这才放下心来,这老者武功虽高看着也不像什么恶人,倒是颇有些和善。 两人在台阶上并排坐下,老者仰头猛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林晨。 “老人家有心事?”林晨喝了口酒,看了眼满脸惆怅的老者问道。 “呵,你这小子,武功不高,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赖。”老者此时也没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单腿蜷着坐在台阶上很是有点潇洒的意思。 “老先生请我喝酒,自然不是闲得无聊。”林晨解释道。 老者倒也不含糊,他确实心中烦闷,当即开口对林晨讲述道,“老夫年轻时有一至交,结伴行走江湖,生死与共,本以为能闯到携手退隐,没想我俩而立之年却起了争执。” “为女人?”林晨将酒递回给老者。 “为女人。” 林晨想着也是,三十来岁的两个好友,还能为什么事情争执。 老者接过酒壶却没喝,手指一动,将酒壶里的酒庄重的洒在了地上,“我二人约定比武,若是输了,在赢的人面前便不许再用任何武功。” 老者倒完酒,挥手将空酒瓶扔得老远,“我输了,他也没赢,那女子未曾跟他,也没来找我。” “这是为何?”林晨疑惑道。 老者摇头苦笑,“她早已心有所属,却不是我俩,一切都是我们一厢情愿,我与挚友却为此反目,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与他倒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后来如何了?”林晨倒是有些羡慕,他前世没什么朋友,更别提为喜欢的女人与朋友干架了。 “我那时负气离开,独自去了南方游历,机缘巧合下掉落山崖得了本秘籍,武有所成。”老者顿了顿,脸上带着些怅惘,“我输了比武,自然羞于见他,每次听到他的名字我便退避三舍,后来听闻他心灰意冷之下,来此开了间澡堂。” 林晨想了想自己的来历,在想了想自己的武功,心中愤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是武侠话本里的主角吗你?” “小友这是何意?” “没什么没什么,您继续。”林晨打了个哈哈道。 “此后我游历江湖,数载光阴弹指即逝,虽然也有过几段堪称精彩的经历,但心里总也感觉空唠唠的。待我功成名就之时,身边却再无一可说话之人,我便愈发想念年轻时候的光景,人呐,处在不同的季节、时辰,不同的地位、环境便会有不同的想法。”老者神情落寞,像是又陷入了回忆。 这老人究竟是何身份,怎的有种会当临绝顶的感觉?林晨看着老人沉溺其中,心中尚有疑惑,却也不愿打断。 “前些年偶然来此办事才得知……那混账去世已久,他临终前曾留下遗言,若是有个糟老头子来此寻他,便让我学上三声狗叫,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呵,当真大方。”老人的声音越讲越低。 林晨骨子里的温柔,最见不得此等场面,转头正要出口安慰,老者突然站起身来。 “一笔勾销?唔,呵,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呆子,以为我会向他低头,哈哈哈,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他低头的,哈哈哈哈!”老者嘶吼着仰天长笑,状若癫狂。 林晨看着他的样子,表情阴晴不定,半晌,他低下头,清冷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划破了老者的面具。 “你就,这么怕看见他的灵位吗。” 老者面色一凝,笑声戛然而止。 第十七章 翎羽剑(2) “小子你说什么?有胆再讲一遍,我走遍整个天明,还未怕过什么!”老人转身猛地将林晨从台阶上拽起来,拎着他的衣襟,声音里充满了危险。 林晨此时整个人被拉扯着,他好像能感受到对面之人体内运行的庞大如山的内力,如果老者想,自己随时会死,甚至自己已经来不及用出前世那招,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害怕吗?林晨扪心自问,是有一些的,但他自己有自己的坚持,抬起头来,面对着老者威中含怒的面孔却是不卑不亢,“我说,你就这么害怕面对他的灵位吗。”林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给老者听。 “你信不信就算我现在把你一掌打死,也不会有人过问。”老者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只见他双目圆睁,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手上青筋暴起,煞是有些吓人。 林晨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的大喊道,“难道你也想把后悔带到坟墓里!你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老人听到林晨的话,才慢慢冷静下来,双目赤红的看着前方,眼角湿润,一双细长的手从林晨衣襟上颤颤巍巍的挪开,干涸的嘴唇不断的战栗着。 “斯人已逝,斯人已逝啊,啊……”那样威严的一个老人,此时嘶哑的声音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迷茫无助,眼睛里满是消散不掉的懊悔,一行清泪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林晨在旁静静的看着眼前悲恸的老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过了许久许久,见老人稍微平缓些了,才开口说道:“老人家,你的好友定也是后悔了当年之事,才要你一笔勾销。” “我又怎会不知道呢,那混账嘴比鸭子还硬。”老人大哭一阵,此时缓过神来,身上的气势较之方才,更内敛了一些。 林晨白了他一眼,这老不休还好意思说别人,“如何?要我陪你去上香上坟?” 老者挥袖擦了擦眼泪,望着院里的荷叶,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小伙子,你这一语戳破我心中所想,倒是解了我多年心结,好意我心领了,过阵子我自会去见他,哼,定要跟他说说我之后几年的经历,让他好生羡慕羡慕。” “呵,如此,小子就放心了。”林晨也没想自己有多大功劳,多半是老者自己也心里门清,只是身边无人敢说罢了。 “倒是叫你看了笑话,不过相较于关心别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老者背手而立,相比林晨初见时,身上的波动更加不易察觉,就算贴近来看,也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老先生这是何意?”林晨疑惑地问道。 老者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这人相貌平平,武功稀松,偏偏喜欢多管闲事,本事不大,却有那么两分骨气。” “老大爷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林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没好气的道。 老人眯起眼睛,斜眼看着席地而坐的林晨,一如初见时那样,“老朽行走江湖太久了,似你这般初出茅庐的所谓江湖少侠……死在我手里的都不知凡几了。” 林晨愕然的看着眼前一副高人模样的老者,然后想起刚才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糟老头子……这什么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咳。”或是察觉到了林晨的想法,老人也难的的有点脸红,“今日无论有意无意,你确实解了我心劫,跟我过来。” 林晨跟着老人进了屋,来到方才的画桌前,老人也不废话,端起桌旁的剑递到林晨面前,“这柄翎羽剑不是什么神兵,却是我与友人第一次寻宝所得,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便赠予你,若是碰到认识老夫之人,多少会给你几分薄面。” “如此,便谢过老先生了。”林晨接过剑道了声谢,他肯定是不会客气的,自己武功不高,不能每次遇险都拼尽全力,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但确实功力深厚,想来江湖上应该有几分名气。 老者抚了抚胡须,“嗯,你且去,澡堂之事我明日会派下人帮你解释清楚。” 林晨听到这才双眼放光,这老头,会来事。 “谢过老先生啦。”这回是真心的。 “呵呵,去。” 林晨再一抱拳,这才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老者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身影,眼中阴晴不定,似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门外又有了动静。 “门主,澡堂那边的人已经走了。” “嗯,孙毅没多说什么。”老者关心的问道。 “门主放心,此处临时住所,没人知道是临渊门的产业。”门外之人恭敬道,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九霄宫主……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无妨,九霄宫又不是什么二流门派,岂能如此简单就被探听的,既然不知道凌琼的失踪是否属实,此次便按兵不动。”老者轻描淡写的,却讲出了似乎能震惊江湖的事。 “那明日便启程回去吗?”门外之人问道。 老者目光微微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再多等一天……我……有个地方要去。” …… 夕阳西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林晨走在街上,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中的剑,周围的人见他拿着剑也倒没什么特别反应,谁家小镇上还没两个江湖少侠了? 他思索着老者的来历,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自己随便跑间屋子里就遇到南盟盟主真如海?看着手上这柄精致的宝剑,林晨也有些不知所以,但总归是遇到了好事,回去可以好好跟玉娘和十九说说了。 想着,林晨已经回到了吴家小院门口。 “十九,你听我说,真的是我不小心……” 临近院门,林晨就听到了些不同以往的声音,正要凑过头去细听。 院门突然被打开,坚硬的门板啪的一声就呼在了林晨脸上,林晨顿时间感觉整个天空都在转,一股热流已经从鼻子里喷涌而出。 “回来了。”十九看着蹲在地上林晨,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 林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这个女侠,造了此等待遇,抬起头来才看见玉娘正跟在十九身后朝自己打眼色,袖子上的血色依然清晰可见。 弄清了始末,林晨倒有些释然了。 “可解气了?” “以后不许我二人受伤。”十九缓缓抬起一只手。 “林晨不敢不从。”林晨伸手轻拍。 十九收起玉手,率先走进了院子,“进来。” 玉娘赶忙扶起林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十九进门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自己头上的簪子…… 第十八章 笑面虎 “林兄,贤弟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总感觉他今日有些不一样啊。”尚儒居外,张澈与林晨并排走着,带着面具的令狐玉琼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能一样吗,人都不一样。 心里吐槽着,对凑在自己耳边的张澈,林晨也是有些怨言的。 “张兄,今日若是还要去澡堂,在下可就不奉陪了。” 张澈闻言,赶紧伸手捂住了林晨的嘴,脑袋夸张的扭来扭去,左顾右盼,本来不注意三人的行人,也投来许多目光。 “嘘!林兄慎言!若是我们昨日偷……唔唔唔。” 反手捂住张澈的林晨冷汗这个流啊,这张澈老毛病又犯了,歉意的向周围的人笑了笑,赶忙带着张澈走了旁边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 “唔,咳咳,林兄你要闷死我了。”张澈捂着嗓子一个劲的咳。 林晨翻了个白眼,“那也总比让人乱棍打死的好。” “呵,放心林兄,今日带你们去的,绝对是雅事,若是不雅,我张澈两个字倒过来写。”张澈缓过劲来,捂着胸口自信道。 “再信你一次,走着。” “走着。”张澈领着林晨往前走去。 十九看着眼前两个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无奈的跟了上去。 …… “……张兄。” “林兄,意……意外,你信我。” 人在不同的季节时辰,不同的人文环境,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就比如现在的林晨和半个时辰前的林晨就有着完全相反的想法。 他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张澈,波涛不惊的湖面,以及失去了船桨随波逐流的小船,万分后悔刚才相信了张澈。 林晨与十九并排而坐,张澈则独自坐在对面,本来泛舟也确实是雅兴之事,只是游着游着,张澈把船桨弄丢了却无所觉,三人于是就很尴尬的飘飘荡荡来到了湖中央。 此时三人相对而坐,却是相对无言。 “不如,等人家的游船来了……”张澈小心翼翼的提了个意见。 “张兄你在逗我吗,这么大的湖,什么时候有船经过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林晨一脸的黑线。 张澈也有些尴尬,“哈……哈哈,这等奇遇,也算是雅兴之至,嗯,这水可真绿,雅,雅极了。” 林晨也不知道这绿水哪里雅了,他只知道目前的情况很是难办,轻功点水他会,一口气点过这么大一片湖,他怕是得在湖底点。 头疼的扭头看了眼十九,十九倒是没事人一样看着湖边的风景,一直都那么淡定。 三人正束手无策,林晨考虑要不要自己先游回去找人来帮忙的时候,只听得张澈一声大喊,“林兄快看!来船了!” 只见视线的尽头,隐隐约约的游来一支船,看那轮廓还蛮大的。 张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大声叫喊着,林晨则转头看了眼十九,她不会早就看到了,才这么淡定的? 呼喊的过程很是顺利,毕竟张澈的嗓门本来就大,只是大船放下夹板的时候,从船上探出个油光满面的公子哥,那公子哥看了三人一眼,先是诧异,之后面色便闪过丝丝得意,林晨看在眼里暗自留意。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张大善人……的儿子吗。”果然,那公子哥缓步走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口道。 张澈听到他的声音,身形也是一滞,看了眼身旁的林晨十九,拳头紧握,却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啥人?”林晨见他此状,轻声询问道。 张澈深吸了口气,才小声回道,“宋家的公子宋乾,宋家跟我家很是有些不对付,这宋乾便想着法的老是找我麻烦,这回可让他逮着了,林兄无比小心些。” 林晨听他的声音里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宋乾恐怕没少针对他。 那宋乾见他们理都没理自己,徒自说着什么,气就不打一处来,两家家底相当,这张家却惯会装好人,在镇上俘获了大批人心,如今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怎么?张兄连对自己救命恩人道声谢的礼仪都没了吗?到底是贱农起家,上不得台面。” 张澈额头青筋一跳,正要还嘴,却被身边的林晨伸手拦了下来。 “贱农?这位公子,你祖上是何功何业?”林晨凝视着宋乾道。 十九惊奇的看了眼林晨,他是那种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的人,这次竟然少见的发了火。 “我宋家祖父十二岁从军,除过恶教,宰过蛮人,当年甚至还曾得到过本朝督国公亲口称赞,退伍后来此颐养天年。”宋乾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洋洋自得的看了张澈一眼。 “嗯,卫国守疆,荣归故里,确实值得尊敬。”林晨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宋公子的先祖又是何功何绩。” “你!”宋乾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自己家先祖是干什么的,只是现在说,岂不是说明自己家也上不得台面。 林晨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涨的通红的公子哥,步步紧逼接着问道,“那么宋公子又知不知道,我天明朝是靠什么起家的。” 宋乾脑袋一抽,呆在原地。 “那么换句话说,先帝建国以来最重农种,曾多次亲自与农夫下田耕种,他老人家经常戏称自己便是半个农夫,宋公子又知不知道藐视先帝……是何罪责?” “我……我。”宋乾顿时脑袋吓得宕了机,冷汗哗哗的往下流,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晨看他那油头粉面的样子还轻贱劳作者就来气,一巴掌拍在船上,“宋乾!民以食为天,没有你口中的所谓贱农,你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轻农便是轻天,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我……我不是……” 其实若能仔细想想,不难找出林晨话中的漏洞,只是宋乾此时已经被他大帽子扣的破了胆,一门心思的找说辞,哪还有心思细听。 张澈呆呆的看着林晨,自己想找个朋友吗?是的,毫无疑问。 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不想,更不敢交朋友,此次与林晨交了朋友也实属意外,此时却有种暖暖的东西从心里冒了出来,这便是朋友的感觉,张澈眼眶有些湿润。 林晨正要出口给他最后一击,突然从船舱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宋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便用这杯酒向你方才针对的张兄道个歉,如何?” 只见一个白衫男子被几个公子哥簇拥着缓缓而来,端着酒杯只一句便解了宋乾的困境,来人却是比宋乾有台面多了,剑眉星目,举止优雅,说他是个什么当代诗人林晨也是信的。 宋乾双眼一亮,慌忙接过白衫公子手中的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冲着张澈弯腰行礼,“张兄莫要见怪,方才是我一时迷糊,方才说了那些针对张兄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澈也无意多为难,这事也确实闹不大,点了点头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也没说话。 “在下郑旭,官山城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衫公子理都没理差点瘫软在地的宋乾,一摆头目光烁烁的冲着林晨抱扇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为张澈出口气也就算了,林晨回了一礼,“公子就免了,林晨,跑江湖的。” 郑旭身后一众人听到林晨不是读书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便是林少侠了,方才见林少侠出口成章,见解独到,现下船上正举办文会,不知林少侠可愿显露一二?”郑旭笑眯眯的说道。 这便是来给宋乾找场子来了,林晨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爷脑子里不知多少上世耳熟能详的佳句,还怕你个区区文会不成。 “如此,在下献丑了,请。”林晨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假笑道。 “请。” 郑旭领着众人走了进去,只是转过头,眼神已经变的阴冷。 第十九章 生气的十九 “张兄,你一会就瞧好,可别惊掉了下巴。”落在众人后面的林晨看到身边的张澈东张西望的颇有些紧张,悄咪咪的跟他打了个包票。 张澈惊喜的转头看向林晨,“没想到林兄不止武艺高强,这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失敬失敬。” 他自己没什么天分,这些东西虽然都会,却也都只是半吊子,没想到身边的林晨不但习武,更是文武兼修,想着,看向林晨的目光冒出许多小星星,就连身后的十九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林晨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挑了挑眉,自得的道,“那是自然,林某我天赋异禀,这琴棋书……等下等下,张兄,这文会不是赛诗?” “赛诗自然是有的,只是文会的主题却是不断变换的,有时赛棋有时赛画,参加文会的才子自然是都要涉猎的,黎州这边尤重书法。”听完张澈的解释,林晨瞪大了双眼,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兄,再往前走走就到会场了,到时在歇息。”张澈以为他是累了。 林晨嘴角一抽一抽的,然后慢慢扩散到脸上,“哎……哎哟,我这肚子。” “林兄!你怎么了林兄!”张澈此时脸上的关心溢于言表,倒是让林晨有些汗颜。 但是除了装肚子疼,自己也没办法了,念诗自己会,作词小意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前世那么多惊世佳句自己也是任意取用,但这琴棋书画,随便拿出一个来,自己也是屁都不懂啊,就自己那两个狗扒似得大字,难道要跟人家讲抽象派吗。 “哎哟,你们俩快扶我去茅厕。”林晨扶着张澈就要往后走。 前面的才子们也被林晨杀猪似得大叫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林晨。 “呵呵,莫不是怕了,方才应得倒是挺痛快,宋某还真以为林少侠识得两个大字呢,没想也就是个空口白话的骗子。”宋乾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羞愧之下愈发看他们不顺眼。 只是话一出口宋乾便呆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都要冻住了,一种发自骨血的寒冷袭击着他的感官,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让他后怕了。 没理会突然变的神神叨叨左顾右盼的宋乾,郑旭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落了自己面子的三人离去,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宋乾虽然连自己的下人都算不上,却实实在在是自己邀请来文会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三人今日自己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小雪小月,扶林少侠去茅厕,其余二位随郑某先进去歇息,待林少侠回来,再一睹他的风采。”郑旭朝着船舱里喊了一声,不一会便走出两个明显女扮男装的侍女来,先是欠身朝众人行了一礼,方才走到林晨面前。 “林少侠,请随奴家这边走。” 这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只是此时林晨却没时间欣赏,这郑旭把张澈和十九扣住了,自己再怎么也不能不管他们? “呃,唔,无碍无碍,怎能扰了大家的雅兴,进去。”林晨说着,脑袋都要炸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少侠可别勉强。”郑旭阴恻恻的笑道。 “不勉强不勉强,已经好多了,走。”桥到船头自然直,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硬着脖子上。 “呵。”郑旭轻笑了一声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后的十九看了眼身前颤颤巍巍的林晨若有所思,顿了顿,也跟了上去在林晨耳边轻声说了句,“莫慌。” 林晨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慌过…… “李兄这字藏勾带峰,属实难得一见啊。” “张兄谬赞了,张兄的字张弛有度,却有书圣风采。” “过奖过奖,说起书圣,临摹的最好的还要属王兄,李兄你且来看……” 一走进船舱,林晨确确实实感觉到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扑面而来,才子们互相走动互评书法,看得人心潮澎湃。 簇拥的才子们各自散去,张澈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落了座,郑旭与那个叫小雪的侍女领着林晨便向着船舱中的台子走去,十九则没管张澈的呼喊一直跟在林晨身后,一路上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郑旭想必也颇有几分名望。 “大家停一停,且听郑某一言。”郑旭站在中间,朝着下面大喊了一声,倒是中气十足。 下面的嘈杂声顿时少了大半,大家皆抬起头看向四人,有些不明所以。 郑旭抱拳扫视了一周方才开口道,“今日文会,郑某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节目,便是这位林晨林少侠。” 他顿了顿,见大家的目光都给足了好奇,这才满意的继续 “郑某曾言,我这文会虽小,却聚集了官山城周遭的文豪才子,哎,可惜郑某文采平平,惹得林少侠看轻了我等,乃至与郑某戏言,若是在场诸位有能在书法造诣上胜过他的,他愿意从这里游回岸上。”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众才子无不义愤填膺。 “混账,竟如此轻看我等!” “贼眉鼠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一点文人模样。” “就是,还妄图挑战我等,不自量力。” “廖兄,去给他点厉害尝尝,让他知道知道我官山城书法的精髓。” “郑兄,你说说怎么个比法,我们等着看一出鸭子游水的好戏。” 张澈闻言人都傻了,赶忙跟四周解释起来,只是义愤填膺的才子们哪里信他说的话。 林晨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郑旭,这王八羔子敢阴自己,就算现在自己出面解释,下面那些才子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自己认了怂,事情只会越描越黑,这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等人拉到了这些才子的对立面。 林晨正苦思对策,忽的感觉左手微凉,竟是十九捻起衣袖捏了捏他的手指,看着十九一脸的淡然,林晨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了。 郑旭双手往下压了压,下面的才子虽然没了声音,却还是一脸愤愤的看着林晨两人。 “如此,便请林少侠写上一词,台下的朋友们若觉得自己能胜过林少侠的,便上来写上一词,如何。”郑旭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想来是方才就已经考虑好了。 这就是要自己一个打一群了,还是一群裁判,这郑旭也未免太过无耻,林晨想着,朝差点冲上来的张澈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当然,他的自信完全来自十九。 “如此甚好,好叫这小子知道知道挑衅我等的下场。” “就是就是……” “我们赢了,有什么?”十九的声音仿佛宁静的湖面落入一滴水滴。 “哈哈,李兄,我没听错,她说他们能赢。” “呵呵,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得回家看看,说不定我家的猫今年也能打赢一群狮子。” “我们赢了,有什么?”十九从来不去理会自己不想理会的事情,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清楚的再说了一遍。 郑旭也愣了一愣,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想着怎么求饶吗?难道这两人真以为自己的字天下无敌,能服在场众人不成?这字的好坏,难道不是自己等人说了算的吗? “呵,这位公子,若你们能赢,在场的东西,你都可任选一件拿走。”郑旭大方道。 十九点点头,“你的命,可以?” “在下可不是东……呃,不行。”郑旭一句自己不是东西差点脱口而出。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不是东西。”林晨憋屈的够呛,抓到机会赶忙先出口恶气。 “你!林少侠,我们不逞口舌之利,你速速选个东西,我们便开始。”郑旭气的够呛,偏偏是自己说的,也不好反驳。 “十九,要什么。”林晨悄咪咪的凑到十九耳边道,其实他是想问该怎么办的,话到嘴边收了回去,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考虑。 十九眉眼微皱,扫试了一圈,看着左边的时候停了停,一指点出。 众人目光聚集到十九指尖,再一延伸,那是,侍女小雪……的发带。 “噗,贱……草莽就是草莽,什么是好东西都不知道。”台下的宋乾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只觉得方才那绝对是幻觉。 林晨也有些诧异,凑到十九耳边,“很喜欢?” “嗯。”十九好一会才微不可察的应了一声。 “好,一会如果输了,我们抢了那发带就跑。”林晨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不会输。”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林晨是真有点疑惑了,莫非十九并非老江湖,而是什么书法大家? “如此,既定好了赌约,小月,摆案,取笔墨。”郑旭吆喝了一声,便径直走下了台,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悠然坐下,只是眼中的阴毒被林晨看的清清楚楚。 少顷,书案以备,笔墨已齐。 林晨咽了口口水,磨磨蹭蹭的从台子的角落来到书案前,颤颤巍巍的拿起笔,看了眼台下张澈焦急的目光,他平复了下心情眼睛一闭。 “磨蹭什么呢,快点啊。” “就是,快点啊。” 台下才子催的急,林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张开眼猛吸了口气,没想,竟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说出来别人都不信,甜居然可以闻出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刻的林晨已是软玉在怀。 “像平时教我那样。”轻轻的声音,荡人心神。 第二十章 发带 这是什么情况?十九的话自然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什么时候也没教过她啊。 林晨看着怀里运笔如飞的十九一阵恍惚,鼻尖的香甜如此虚幻,手中的清凉却又如此真实。 在外人眼里,却是林晨主导,环抱着十九,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专注的在书写。 “这小子竟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什么本事。”台下的众才子却是恨的牙痒痒,这种手手相传的教学方式当然是有的,只是这样写出来的字必然没有自己寻常时候的水平,在他们眼中林晨这样的举动显然是看不起他们。 天地良心,林晨此时也懵着呢,只是片刻后他呆滞的脸就慢慢变的震惊。 书法,他不懂,但他认识什么是好看,十九的字,一笔一划在他眼里慢慢成形,他不知道书法大家的字是什么样的,十九的字却绝非他刚才路过那些才子书案上看到的那些可比的。 “呵,故弄玄虚。”坐在台下品茶的郑旭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无论他写得多好,只要评定权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半晌,停笔。 缓过神来的林晨顺势就演了起来,装比谁还不会了? 他装模作样的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冲着十九道,“嗯,有所进步。” 台下众人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他写的字更是心痒痒的,伸着脖子一个劲往上瞅。 十九配合的朝他行了个弟子礼后便乖巧的站在了林晨身后,两人静静地站在台子上,林晨放下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那性子急的才子,从正面便爬上了台子,将两人的字捧起细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从不屑慢慢转到不可思议也不过是几息间的事,“绝……绝了。” “叶兄,咱们这属你见识最广,如何,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台上的才子,木然的抬起眼看着台下,“佳字天成……超凡脱俗。” 哗! 这一句可让台下炸开了锅了,这叶兄,叫做叶建文,平日里最是眼高于顶,早年曾游历南北,自诩观遍天下书法,在这文会里谁都不服,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 这人的书法竟能让这叶建文嘴里说出超凡脱俗四个字,可见却有不凡之处,这让台下众人更好奇了。 “快快快,快将这字裱起来。”叶建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颤抖了,这字要是被自己毁了,那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这样想着,叶建文感觉手中的纸都烫了起来。 台下的郑旭眼睑低垂,旁人也看不出他此时是个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茶杯的手轻微的颤抖,却显示出他心中的不平静,如果他也学过武功,这茶杯怕不是早就被他捏碎了。 “呵呵,看来叶兄早上评了太多的字,有些看花了眼,小月,去扶叶兄到客房歇息。”郑旭冷静下来果断的做了应对,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此时若论输赢,还为之过早。 台上的叶建文闻言,顿时气红了眼,他此生最爱书法,郑旭这不但是要歪曲事实,更是在侮辱自己。 “郑旭,你可以瞧不起我,却不能侮辱这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叶建文哗的一下将手中的字展开来。 霎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就连被骂的郑旭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纸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苍山孤松立,伏雪亦去寒。” 笔墨横姿,自成一派,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无不散发着凛然之气。 半晌,才有人咽了口口水出言评价。 “一气呵成,刚柔并济,在下惭愧,本无资格评价此字。” 话一出口,便有了更多人去赞叹。 “巧夺天工啊,若书圣在世,定会与少侠成为至交的。” “此字气势磅礴,若在多上几分冷冽似乎更为妥当些,当然廖某也只是鸡蛋里挑骨头,这等造诣,已非我等所能评论。” “廖兄此言差矣,林少侠握着那位小兄弟的手尚能写成如此,与自己风格有两分偏离也属正常,倒不如说字里行间多这两分柔情更让人欲罢不能。” “嗯,吴兄言之有理。” 台下的张澈此时已经化身迷弟,看着林晨的眼神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只是我观此字,行文之间似乎蕴含着的东西,似剑似气。”角落一个中年才子眼中多了分疑惑道,只是大家都沉溺于台上的字中,没人在意他嘟囔了些什么。 叶建文举着书法在台上缓缓的走了一圈方才停在林晨两人面前,颤抖着将纸横置在林晨面前弯腰道,“先生大才,我等确实远不如先生。” 台下众人也纷纷抱拳,心服口服。 林晨对这敢说敢做的叶建文也颇有好感,接过字笑着说道:“书法此途,唯多练耳,我也不过比在座各位多写了两年字,实在当不得各位吹捧。” “先生不必过谦,先生的字纵观天明也属凤毛菱角,更是能自成一派,百年之后,当是又一位书圣。”叶建文由心而发。 林晨忙摆手,谦逊的态度让台下的众人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给了郑旭,这人如此谦虚,真的会无故挑衅吗? 台上两人客气了一会,林晨突然想起了什么,领着十九大踏步的下了台,径直朝郑旭走去,一路上的才子们纷纷让开了路,一个个抱拳招呼,异常恭敬。 到了他面前,林晨也不说话,就那么双手环抱轻笑的看着他。 郑旭脸都黑了,一双拳头攥的青筋暴了出来。 只是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 只见郑旭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一睁,脸上已经没了愤怒,爽朗的笑道,“林少侠大才,郑某果然没看走眼。” 他也没开口提输赢之事,这林晨最好是识趣点主动放弃,毕竟这里都是自己的人。 林晨并未理他,猛地往前一步,郑旭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一靠,便坐在了椅子上,那滑稽的样子使得周围才子忙捂嘴忍笑。 郑旭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也不掩饰了,愤恨的看着林晨,林晨却大手一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侍女小雪的长发就已经披散了开来,惹得她一阵惊呼,林晨则攥着发带挑衅的看着郑旭。 “你!” “怎么?有意见?”林晨挑了挑眉问道,“要不郑公子来露上一手,让在座各位才子品鉴品鉴。” 郑旭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确实是败了,谁也没想到面前这个人,竟有着碾压众人的书法水平,自己哪怕是硬着嘴说他输,丢脸的也只能是自己。 “方才的赌约……林少侠胜了,这发带自然是属于林少侠的。”郑旭到底是不情不愿的说出了口。 “哎,怎么能说输赢,书法这事本来就是各有长短,各具特色,哪有什么标准去定输赢,郑公子过于功利啦。” 身边的人听了这等言论,更是觉得林晨颇有宗师风范,看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敬仰。 “你!哼。”郑旭吃了个瘪,也不愿在此承受众人质疑的目光,闷哼一声领着侍女就往客房走去。 “郑公子慢走哈。”林晨大方的朝他挥了挥手。 众人围过来又是一阵唏嘘,林晨胡吹乱扯的猛装了一波比,周围的才子简直把他奉若神明,直到日渐西落,船也靠了岸。 “诸位,诸位,且听林某一言。”岸边,林晨摆脱围过来邀请他参加各种文会的才子抬手说道,“今天与诸位谈天说地很是尽兴,他日得了空,林某必然一一赴约,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各位且先各自回家去。” “林先生高见,那今日就先到此为止,他日林先生定要到舍下一叙。”一才子抱拳道。 其余众人也有样学样的说道。 “一定一定,那么各位,再会。” 船上下来的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船。 林晨与张澈道了别,便领着十九往吴家小院走去,只是他没注意到船上那双恶毒的眼。 当然,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大不了就把他打一顿跑路,江湖人士,快意恩仇大概就是这样。 “凌女侠,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林晨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是飘的,穿越这么久了,他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爽过。 十九理都不理他,只一个劲的捣鼓着自己那头秀发。 得,忘了这姑奶奶不太会自理了。 林晨翻了个白眼,拦住十九接过她手中的发带就走到了她身后。 “还是我来,你这姑奶奶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行走江湖的。”林晨无奈的挽起十九的秀发,却感觉到身前的娇躯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冷啦?那我动作快点,我们赶紧回家。”林晨这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又怎么懂得男子帮女子挽起头发的含义。 少顷,绑完了发带,太阳也渐渐的下了山,漫天的晚霞将十九古井无波的脸颊映的通红。 林晨伸了个懒腰往前走了两步,见身后的十九没有动作,便笑着伸出了手,“走,我们回家。” “……嗯。”十九将玉手递给了他,似乎发出了略带颤抖的声音,只是林晨没有听清。 似雪般的白色发带,在夕阳下肆意的飘洒着,格外美丽。 第二十一章 离风针 黎州与京都交界处的官道旁有一间小酒馆,酒馆不过几丈地界,满满登登的塞了十数张桌子,破旧的顶梁柱子就那么在客桌之间暴露着,还好房子还算高,倒也不显得拥挤,偶有几位酒客吆喝一声,便有伙计上前笑脸相迎。 因连接着黎州与京都,这附近的村镇店铺也格外的热闹,尤其是黎州前往京都的武林侠士,皆要在此小酌一杯,闲聊几句,听听武林逸事,了解了解京都行情。 李乐走在官道上吹着口哨,今天自己运气真不错,给老大跑了趟腿,回来路上眼尖尖儿的捡到个大钱袋,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他就差点笑出声来,里面足足有十几两,比得上自己在帮里一个月的月钱,真真的美滋滋,下次可以在小杏香那多待两天了。 想着,李乐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粗鄙的笑容,口哨吹得更响了,一脸的春风得意。 “小二,来一壶好酒,五两牛肉。”李乐鼻子翘得老高,掀开门帘一脚踏进酒馆,大喊道。 让李乐奇怪的是直到自己落了座,都没人来招呼,酒馆里也没了平日里热闹的交谈声。 李乐去过几次京都,每次回来都要来此小憩,偶有酒客说起巨鲨帮,自己还能凑过去吹上几句,可今日这酒馆里竟落针可闻,有些不对劲。 李乐这才仔细左右打量起来,周围的酒客虽然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来,左边那桌一个侠士模样的青年,捏着颗带壳的花生整粒塞进嘴里还嚼的挺香,右手边一个商人模样的大叔正在给站在旁边的下人倒酒,整壶整壶的往里倒,杯子里满出来的酒液从桌上滴下来浸湿了鞋两人也不曾发现。 而他们的目光都一直望着的地方是……李乐一扭脸朝西北方向的窗边看去。 李乐突然理解了那些人,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就像是中了什么定身咒一般,因为此时的他,也是这样。 皎如明月入窗棂,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悠然自若的坐在长凳上,倾斜的日光照着一袭如雪的白衣,杨柳细腰玉腿紧绷,远远看着便能让人血脉喷张,举手投足间自是一股风流洒脱的气息,只轻轻捻起酒杯送到嘴边,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偶从纱笠下露出湿润的朱唇,就像那余霞成绮,勾人心弦,无论男女,无不想跻身其中,一探纱笠之下的旖旎风光。 “伙计,你家的酒兑了水了。”女子端着酒杯朱唇轻启,清丽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这便是对众人解了咒,许多人回过神来,各自聊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目光依然情不自禁的往窗边瞟。 “嘿,客官见笑了。”这家酒馆的主人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者,此间酒馆开了多年,应是敛了不少钱财,却依旧麻衣布衫,很是节俭。 酒中兑水,是小酒馆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是如此,武林中人大多讲究个豪爽,兑了水反而海量,偶有那初出茅庐的刺头出言询问,运气好的,被店家嗤笑几句打发了事,若是运气不好遇到暴躁老哥,纠集伙计暴打一顿也是常有的事。 这位店家显然两者都不是,他混迹江湖多年,见惯了大风大雨,一句话没说好,便被灭了族的事也不是没有,这便是江湖,没权势没功力,与武林中人交流便只能低声下气。 那女子见店家只是憨笑了一声,赔了个罪便没了下文,轻笑一声也不生气,玉指轻挪,酒杯便微微倾斜,杯中的酒洋洋洒洒的流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看着地上的水渍一个个都红了眼,似是看到有人将那泉州玉莲当了柴火。 “如此,店家便将酒馆中最好的酒端上来,小女子出三倍价钱,如何?”女子的声音自纱笠下传来,众人又一激灵,这女子的声音委实太过好听,京中那些琴艺大家最得意的琴曲也不过如此。 还未等老者回答,便从旁传来一声高喝。 “店家,去取来,这位姑娘的酒钱,我出了。”这便是自己的运了,自捡钱袋起,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今日要走桃花运,李乐迷了魂的想到。 还未等女子反应,李乐便满脸笑意的走到女子近前,佯装豪爽的拱手抱拳道 “这位姑娘有礼了,在下李乐,巨鲨帮管事,可否请姑娘陪在下共饮一杯。”前一句是豪爽惜花,这句便是公然调戏了,酒馆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这巨鲨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武林中人却颇给巨鲨帮几分薄面。 说小,是因为这巨鲨帮无甚高手,帮主也不过是个二流武者,放在大门大派里,顶多能当个长老,更别提那南盟盟主的临渊门与九霄宫主的九霄宫了,这两方巨擘手下,打下手的都是二流高手。 说大,是因为巨鲨帮产业遍布天明各地,各行各业皆有涉猎,消息灵通人缘甚广,若想打听点什么,自然易如反掌,所谓薄面就是为此,毕竟,没人愿意让别人把自己的底裤传遍整个天明,这便是巨鲨帮的本事了。 李乐说是管事,其实不过是个跑腿的,只是在美人面前不能没了面子,他平日里倒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今日却是被那美人迷了心智,加之钱袋之运壮胆,方才有此等言行。 “客官且稍待。”老者不想管这女子是不是要花落香残,也没有能力管,只是应了一声,转身之前却看了看角落里四个身着黑袍头戴斗笠之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按在另一个人肩上,被按住那人前凸后翘,想必是个女子,全身微微颤抖,大概是在害怕,老者想到,这黑袍女子害怕还有人安慰,那白衫女子可就……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后厨。 女子见面前的李乐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竟也无害怕的感觉,素手轻抬端起酒壶,将桌上的酒杯倒满,“这位侠士,你也喜欢喝酒?” “喜,喜欢喜欢。”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乐见女子跟他说话,还管什么喝酒不喝酒的,哪怕女子问的是喜不喜欢当太监他也是喜欢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陪你共饮这杯。”说着,女子也不举杯,娉婷袅袅的站起身。 李乐正自奇怪,却也没出口询问,他的心神全在女子的一举一动上,见女子同意了自己的无礼请求,更是满脸涨的通红,就差没流出口水来。 周围的人无不摇头扼腕,一朵牡丹竟被牛嚼了去,正自感慨,却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像是猪肉拍在砧板上的声音,再抬眼看去,李乐已经死死的贴在了墙上,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春风得意,路径上的桌椅板凳像是被强风吹过一般凌乱。 方才在后厨备酒的老者掀着门帘一动不动,嘴巴张的老大,别人没看着,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女子只是莲足轻踩,便是一阵夹杂着青色内力的劲风朝李乐袭去,李乐便如同烈风里的残烛,顷刻间就被内劲拍到了墙上。 她未等李乐反应,右手轻拍桌面,桌子酒杯纹丝不动,酒杯里的酒却垂直飞了起来,左手潇洒一挥,那些被她触碰到的酒液就像听得懂她的命令一样,一条条的如离弦之箭般往前飞去。 等到了李乐的颈侧,那些水滴都化为了一根根冰针,贴着李乐的脖颈飞过,没入墙中,那些冰针散发着刺骨的寒气,这大热天的,李乐的脖子竟有些冻伤的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有些低头揉眼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抬起头来已是这样一副光景。 “离,离风针,林千城!”老者昏暗的眼睛瞪得老大,平日在酒馆里听的最多的除了那南盟盟主,便是这神捕府的主人,善使一手寒针的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据传她的针比风还快,快到可以将风分离的程度,遂武林人士称之为离风针,自己一直无缘得见,没想竟是个风姿绝世的女子。 “如何,少侠,这酒可好喝?”恶魔在李乐耳边低语。 第二十二章 青白朱玄 “如何,少侠,这酒可好喝?”千城轻笑着,像是丝毫没有为自己被调戏而动怒。 李乐捂着脖子人都傻了,林千城是什么人,神捕府之主,普通百姓犯了事畏官差如猛虎,武林人士滥杀无辜就会日夜担心捕快上门,自己今天这是吃了龙心凤胆了,居然想上一只老虎。 “千城大人恕罪,千城大人恕罪啊,小人,小人这是鬼迷了心窍,方才犯下如此大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人这一次。”李乐反应过来,赶忙跪下来把头磕的哐哐响,就差认千城当奶奶了。 “哦?不好喝嘛?”千城居然真的一副困惑的语气,若不是此情此景,倒真是可爱至极。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千城大人就别再戏耍小人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小的一命。”李乐一脸苦相,哪听不出来千城在拿他打趣。 “唔,这可不好办哪,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我林千城在此处被个混混调戏了,我这老脸可往哪放啊。”千城一步步走到李乐面前,低头问道。 “您说笑了,放眼江湖朝堂,敢搬弄千城大人是非的,恐怕也就是那皇帝老儿了。”您这脸都算老,那些江湖侠女还活不活了,李乐擦了擦冷汗心里吐槽,脸上却是一副谄媚的嘴脸,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 “皇帝,老儿?”千城轻声的重复道,言语中似在细细品味一般。 李乐心脏突的跳了一下,似乎顶到了嗓子眼,冷汗水龙头一样往下流,皇帝老儿这个称呼,江湖中人聊天打屁哪个不用,只是这林千城,管的是武林之事,但确确实实拿的皇家公粮,他现在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千,千城大人您也知道,咱们跑江湖的,这称呼并无不敬之意。”李乐吞了口口水慌忙解释道。 “哦?有这事么,我怎么不知道。”林千城的声音满是玩味,也不知纱笠下是副什么表情,在李乐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符。 “小人,小人……”李乐此时浑身颤抖的看着千城,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求饶了,如果场合允许他就哭出来了。 “杨启明在哪。”戏演完了,千城也就不在绕弯子了,这混混自进了京都自己就盯上了,神捕府有他的宗卷。 “您还是杀了我,惹了您最多小人的烂命一条,若是叛帮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了。”李乐哭丧着脸说道,江湖中人入门入派,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各门各派对叛徒也绝对是零容忍。 他也是看明白了,这林千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怪自己色欲熏心,除了懊悔,更多的是不解,为何偏偏是自己。 “哦,这样啊,好,你可以走了。”千城背靠着顶梁柱,双臂环抱,玉足微倾,足尖一下一下的点着地面,若此时再给她送上一柄细剑,那便是标准的风流剑侠模样,竟与方才的皎月之姿相去甚远。 李乐双目圆睁的看着千城,围观的众人也是满脸的不解。 “让你走没听到吗?还是说,你还想再让我陪你喝一杯?”千城此时的语气全然是冰冷与不耐烦,毫无刚才的端庄温柔。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走,这就走。”李乐此时还是一脸的茫然,这就不怪罪自己了?这转折也突然了?也太儿戏了,这千城大人便是这样喜欢逗着人玩的?莫不是这千城大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就喜欢别人调戏自己? 李乐心里有无数的不解,脚下却一步也不敢犹豫,这林千城喜怒无常的,万一又反悔了自己上哪说理去。 林千城见李乐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俏脸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取过酒馆老板盘中的美酒,递到纱笠下闻了闻,随后一仰头,酒液便顺着酒壶流入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樱桃小口中,更多的却是顺着嘴角落下,流过玉颈,钻入那件似雪的白衫里,好个豪放不羁的江湖少侠! 此番玉人畅饮的美景,在场众人却不敢再多看,再美的美人也没自己的命值钱,一个个皆眼鼻观心,坐耳自定,目不斜视,连角落里四个黑袍人少了一个,也无人发现…… 黎州,五鱼镇,一处偏僻小院子的内堂里。 杨启明看着手底下捂着脖子瑟瑟发抖的李乐有些无语,这已经是第几个了,那丫头每次找自己有事就来这一套,偏偏这些蠢货每次都会中招。 李乐趴伏在地上看着自家老大,老大的想法他多少有些猜到,赶忙抬头说道:“老大放心,回来前我特意绕了好几个圈,仔细看过了绝对没人跟踪。” “哎。”杨启明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拖着额头叹了口气 “神捕府林千城手下四大巡捕,青字青文,一手莲花锏使得出神入化,见多识广足智多谋。” 杨启明说着,将衣襟整理好,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前边走边继续道 “朱字朱琥,苍兽拳法刚柔并济,为人侠肝义胆侠友如云。” “白字白芷,一身幻蝶腿法独步江湖,追捕拷问手到擒来。” “玄字玄逸,善使短刀轻功高绝,最善隐匿追踪。” “巨鲨帮杨启明在此,恭迎各位大驾了。”杨启明走到院中,对着院门拱手鞠躬,恭敬道。 “哈哈,杨帮主可真是狡兔三窟啊,叫千城一阵好找。”话音未落,老旧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来,林千城推门而入来到杨启明面前,身后跟着的青白朱玄四人皆是斗笠低垂,面无表情。 每次你都这么说,杨启明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轻笑一声,直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千城大人言重了,请进屋一叙。” “你四人留在院中把守,此次与杨帮主会面所谈,皆是机密,不可泄露半点。”千城美目微转,看了四人一眼,便走进了内堂。 “是。”四人一齐拱手应了一声,言出法随,顷刻间便散开在院中,一个个眼神凌厉,敛容屏气。 杨启明见到这一幕也是神色微凛,当初林千城在千千万万的捕快中挑直属巡捕,没选武功最高的,却选了这四人,周围的人颇有微词,如今怕是再没人会去质疑她的决定。 那个儿时流着鼻涕叫自己叔叔的丫头到底是长大了,感慨着,杨启明深深的看了内堂里摘下纱笠的千城一眼,走了进去。 李乐彻彻底底的呆住了,那女子戴着纱笠,面容便看的朦朦胧胧如在梦中,自己只凭气质身姿,就觉得她必定是个绝色美人,直到此时,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摘下纱笠,那眉眼红唇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自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她了,这女子定然是天上的卿月转世,怎能如此完美。 “可看够了?”千城坐在侧位颇有些无奈的问道,虽然这种事情她经历的够多了。 李乐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使劲摇了摇。 “小子,活够了是,你再多看两眼,信不信外面那四个人活撕了你,快给老子滚出去。”杨启明皱着眉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这李乐平日里看着还挺机灵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办事。 “是,是,小的告退。”李乐被杨启明一声怒喝才反应过来,冷汗直流慌慌张张的行礼退了出去。 自己今日到底还是幸运的,能近距离的看着如此美人,死了也值了,来到院中的李乐仰头看着天,如是想到。 蓦的,他后背一凉,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脸去,却看到井边那个黑袍人此时正抬头看着他,面上无甚表情,眼里的杀意却仿若实质,似要一道一道的将自己凌迟。 这女子也是生的美丽,秀眉杏眼的,若只看面容,一眼看去就像是个还未成年的女娃娃,虽然今日自己已经看到了望舒转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可惜了。”李乐轻轻摇头,迷迷瞪瞪的还没缓过劲来,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眼神如此冰冷,娶了这等女子,还不得把自己冻死在床上。”他在酒馆中满眼只有千城,却是未注意到院中的四人,并不知道其实在酒馆里他就已经逃过一劫了。 话一出口,李乐便感觉这大夏天的,院里的温度结个冰都够了。 “到底还是穿少了。”李乐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迷迷糊糊的向院门走去。 “白芷,勿要坏了千城大人的正事。”院墙上站的笔直的青文开口提醒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白芷见那混混一步步的出了门,脚下的石块都捻成了碎末,却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本来娇俏的秀面,比那十月的寒霜还冷了三分。 青文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白芷对千城大人的执念也太深了些,如此下去,迟早是要坏事的。 第二十三章 再遇郑旭 “倾城侄女,此次又是何事寻我,先说好,像上次一样给别人假情报的事,我可不做了。”待内堂里的两人坐定,杨启明倒有些放松下来开口道,原来这林千城原名叫做林倾城,只是不知为何改了名。 “杨帮主,那名字千城已不用很久了,若你执意要叫,我走出此间会发生什么,可就不知道了。”千城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轻描淡写的威胁道。 “咳,方才是杨某失言了,不知千城侄女来此所为何事。”杨启明略带掩饰的轻咳一声,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在外人看来,这女娃娃风流倜傥快意江湖,待人接物都是一派儒雅随和,平易近人。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做事一向都是面热心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罔顾礼法,着实是个心性凉薄之人,却不知为何,唯独对这个名字尤为在意。 “告诉我黑蛟的位置。”千城也不废话,一句话表明来意。 杨启明一脸的为难,“千城大人啊,你可别为难老夫了,像黑蛟那等恶人,被抓了还好,若是让他侥幸逃了,再知道是从我这走漏的消息,老夫怕是有灭顶之灾啊。” “你怕他,却不怕我?”千城挑了挑妩媚的细眉。 “嘿嘿,咱这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呢吗,我与你义父也算多年故交,千城侄女还能强迫杨叔叔不成。”杨启明面带讨好,不着痕迹的搬出关系。 “公是公,私是私。”千城面色冷峻,这杨启明也不算外人,自然不用装的那么辛苦。 “咳。”杨启明被一口口水呛住,缓了缓才接着道,“侄女啊,你就别为难杨叔叔了,这情报,我是真不敢给。” “听闻巨鲨帮近日在做与邻国的生意。” “哎哎哎,侄女,生意归生意,我巨鲨帮绝对有正规的手续和引荐人的。”杨启明忙道。 千城拉起自己的秀发缠在手指上把玩着,“正不正规,我说了算。” “你!林千城,我与你义父可是生死之交。”杨启明也有些火气上来了。 千城也不多废话,站起身来拍了拍褶皱的裙摆,“既然如此,杨帮主便把手续备好,准备赎回那些被我神捕府扣押的物资,哦,记得多准备几次。” “慢!”杨启明气的呼呼喘气,半晌方才无奈的开口道,“前日有人在居崖城外与黑蛟交过手了,至于他现在逃往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多谢杨帮主了。”千城微微抱拳,达到了目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千城侄女,这只令牌你拿去,下次若是再来,直接拿着这只令牌,自然有人为你带路。”杨启明也是没办法了,他巴不得这小女娃永远不来,但相比于每次有个手下遭殃,不如自己爽快点。 千城接过令牌,微微颔首,走到门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放空的问了一句,“七年前托你查的人……可有眉目了。” 难以想象似林千城这种人物,说话也有颤抖的时候。 杨启明摇了摇头,“一个人无论是优秀还是卑劣,总是有迹可循的,像侄女描述的那般,便是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人,人海茫茫的,却是最难寻觅。” “这样啊,此事……还是要继续劳烦杨帮主了……千城告辞。” “慢走。”话音刚落,门口院里已经没了林千城和巡捕们的身影。 杨启明揉了揉眼睛,他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竟能从那个千城大人眼中看到少女般的眼神。 “一定是眼花了,到底是年纪大了,哎。”小声嘟囔着,杨启明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 “你们听我说,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二人只是约好结伴去附近的村落抓青蛙。”林晨此时端坐在椅子上,对面是十九和玉娘两人。 “呵。”十九不屑一笑。 “喂喂喂,你这笑声是什么意思?信不过你林大哥不成?”林晨恼羞成怒,老脸也不禁一红。 这两天张澈每日都会找自己出去玩,玉娘与十九两人也轮番的跟着自己,期间虽然也有些意外发生,却也是有惊无险,只是今日,两人约好晚上要去抓青蛙…… “林大哥不愿意说,我俩自然也问不出来,只是希望林大哥与张兄不要整日做些龌龌龊龊的勾当便好。” “玉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林大哥是那种龌龊的人吗?放心,林某向天起誓,只是抓青蛙,绝无其他。”林晨被逼无奈的发起了誓。 “如此,我俩便不在多问了。”玉娘起身淡淡的道,只是眼里却闪过许多担心,自从他们与自己讲了文会之事,自己总觉心中不安。 林晨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誓言这东西,傻子才信。 …… “嘶,张兄,这趟青蛙抓的,林某大开眼界啊。” 闲安镇的风月楼很出名,无论是姑娘还是音律,比之官山城的青楼也不遑多让。 风月楼前,林晨和张澈这两个初哥盯着里面衣着暴露的大姐姐们一个劲的吸鼻子。 “那,那还用说,这文人雅士之间交流必然要来此寻乐,这是我从爹那问来的。”张澈都记不清自己咽了多少口水了。 “替我谢谢你爹。” “好说,林兄,咱们进去。” “走着。”两人说完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脂粉香让林晨的鼻子有些难受,他闻惯了十九身上的甜味和玉娘身上的花香。 但要说反感,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几个男人会反感这种氛围。 “哟,这两位如此俊俏的公子,奴家可是头一回见,绿倚,出来接客了。”才进了门口,便有个老鸨上来招呼,满嘴跑火车,说完便道了个歉招呼别人去了。 “来啦。”林晨和张澈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楼上下来一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绿色薄纱裙,看的人血脉喷张的,左手搂着林晨右手拉着张澈就往楼上拽,“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恰好赶上这风月楼一年一度的余音会,公子可有耳福了。” 两人迷迷糊糊的就随着女子进了包厢。 原来这风月楼每年便会举办这么一场余音会,到场的公子才子,皆可一展才华,若能拔的头筹,那人今日的一切开销都由风月楼承担,哪怕是叫上所有姑娘游戏一晚,都是可以的,所以那女子说林晨两人来的是时候。 两人落了座,叫了些水酒小菜,火热的心也稍稍冷静了点,那名叫绿倚的女子欠身退了出去,张澈才长出了一口气,“林兄,这风月楼倒是比想象中要雅致的多了。” 林晨抬眼看了看楼下,那些女子穿着暴露了点,却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倒是能跟身边那些公子才子们谈天说地,好像都读过两年书的样子,这样看来这风月楼倒也真是个雅士聚会之地。 “张兄说什么呢,若不是知道这风月楼并非寻常青楼,林某是不会来的。”林晨正义凛然道。 “林兄高风亮节,张某惭愧之至。”张澈嘴上说着惭愧,滴溜溜的小眼睛一直也没停过在姑娘们的娇躯上扫荡。 两人正聊天打屁,楼下布置的花台上有了动静。 “各位公子少爷,文豪才子们,今年这余音会,我风月楼请来了官山城的郑旭郑公子,为大家弹奏一首,以做这个余音会的开幕。”方才接待林晨两人的老鸨,站在台子上先是抬手往下一压,等嘈杂的声音稍微小些了才高声说道。 围观的众人听闻是郑旭,一个个皆议论纷纷的,有些不淡定了,郑旭是谁,那可是官山城鼎鼎有名的才子,不但家世浑厚,更是才气斐然,尤其音律这方面尤为精通,这风月楼能请来郑旭开幕,当真是做足了排面。 台上台下的气氛都到了顶点,林晨两人这边可就是冰点了。 张澈听到了郑旭的名字,微微皱眉,林晨则是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想,得,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 吴家小院,客房中。 十九悠悠转醒,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床,打了个寒颤,衣衫凌乱的下了床,在衣柜中翻出一件布衣便躺了回去,一把将那布衣蒙在脸上,一如林晨初见她时那一晚…… 第二十四章 小督国 “在下献丑了。” 老鸨一波铺垫,郑旭在热烈的氛围里缓步走上了花台,坐在准备好的位置上抱拳客气了一句,手在琴上略一停顿,便弹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郑旭能被老鸨如此吹捧,甚至不惜大代价的请来开幕,这弹琴的功夫也确实不错。 台下的文人雅士们听的直晃脑袋,台上的郑旭也颇为得意,林晨一眼望去也完全没从他脸上看到半分前日的窘迫愤恨。 “这郑公子倒是挺放得下的。”林晨不禁开口说道。 他乐得清闲,没有去找麻烦的意思,最关键的是,他和张澈两人都不怎么通音律。 张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郑旭可是去的了黎州诗会的才子,这点心气还是有的。” “黎州诗会?”林晨来了兴致。 张澈见他有兴趣,也乐得解释,“这黎州诗会每三年才办一次,正好赶上京都的花朝节,每年花朝节小督国都会亲自前去评花,若是恰好路过黎州便会来参加诗会,这是整个黎州的荣耀。” “小督国是谁?”林晨好奇的问道。 张澈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林晨,反问道,“林兄是哪国人士?” “张兄说啥呢,我自然是天明人士了。”林晨大言不惭的道。 张澈摇了摇头,“林兄到底是个奇人,作为我天明人士,竟不识小督国。” 看来这所谓的小督国是个国民偶像,林晨也不说话,等着张澈继续说下去。 “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张澈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天明自建立以来,虽四海臣服,八方来拜,早些年的时候却是内忧外患,周边各国也日益壮大,各怀异心。” 张澈讲到此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沉浸在这个多年前的故事里,“十年前,最强大的四个附属国同一时间来天明进贡,他们表面联合朝拜,却是包藏祸心。” “什么祸心?” “强娶公主。”张澈沉声道。 “附属国?强娶公主?”这下林晨也不淡定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峻。 “正是。那时我天明境内匪患横生,境外燕北易主,动荡不安,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这种困境的时候确实当有位英雄站出来。”林晨也多少猜到了一点,“所以此等危机被那小督国解决了?” 果然,张澈憧憬的点了点头,“求娶公主本是小事,四国却提出要与我天明郑重比试,且要昭告天下。”说到这里,张澈也不免有些面露愤恨,“若是输了,不但我天明皇室蒙受屈辱,整个天明的颜面也会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林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四个国家确实不怀好意,“比的什么?” “琴、棋、诗、画。”张澈一字一顿道,每说一个他脸上的崇敬就会更深一分,“那四国派出的三男一女皆是他们国家最顶尖的才子才女,且恰好各善一门。” “那小督国全赢了?” 张澈点头,“四门皆胜,扬眉吐气。” 林晨眼睛瞪得老大,这小督国也太牛了点。 “自那以后,朝内朝外的文人,皆以小督国马首是瞻,小督国便成了我天明文人代表,她的一举一动皆会传到天明各地,用以教育后辈。” “后辈?这小督国是个年轻人?”林晨好奇的问道。 “年轻?呵呵,林兄一定想不到,小督国智斗四国来使之时,年仅十岁。”张澈得意的看着林晨,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家事一样。 果然,林晨听到那小督国十岁就做出这等流芳百世的事时,嘴巴都张成了个o型,久久不能合拢,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十岁的时候自己说不定还在玩泥巴。 “如何,林兄,这小督国可值得我天明以之为荣?”张澈骄傲的挺起胸膛。 林晨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惜道:“此子确实聪慧之极,做的事也足以让人敬仰,但恰恰是因为如此,她活的却是无比辛苦,惹人心疼。”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都没能发现,林晨说完这话,与他一墙之隔的门外,一个头戴纱笠,身段婀娜的女子,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似是沉溺在楼下郑旭的琴曲中,无法自拔。 林晨说完,张澈便不解的看着他,显然没法理解他的话。 这是当然的,自己现代人的思想与古代人多少有些区别,即便如此,林晨还是想跟张澈表达自己的想法,那小督国也太可怜了些,“张兄,若是你成了这文人之首,一举一动都会传遍天下,一个不留神就会影响国运,你是个什么想法?” 张澈思索了一会,有些不自信的小声道,“志……志得意满?” 林晨朝他翻了个白眼,抚了抚额头开口道,“我没被瞩目过,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是可以想象的,那种自己将自己禁锢在牢笼里的生活。” 看着张澈依旧疑惑的眼神,林晨突然觉得有点孤独,也知道一时之间无法转变张澈刻在骨子里的思想,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接着道,“罢了,张兄,你接着说,之后那个小督国娶了公主吗?” 张澈也松了口气,听林晨提问才有些奇怪的道,“娶什么呀,公主倒是痴恋小督国,但这小督国,是个女子。” “哈?女的?”林晨惊讶道。 “正是,如今小督国年芳二十,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恰好几位皇子也已成人,听说今年的花朝节,皇上颇有为她选夫的意思。”说着,张澈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方才凑到林晨耳边,“民间便有那传闻,娶小督国者得天下。” “豁,这可不得了,那小督国叫什么名字?”林晨此时也走出了方才的低落,好奇的问道。 听林晨问出这个问题,门外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双玉手紧紧的攥在胸口。 张澈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知,上到皇室下至平民,只知她乃督国公的后代,是督国公他老人家钦定的接班人,似乎是为了保护她,姓名样貌都隐瞒了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也都是轻纱遮面,恐怕只有当年在使节比试当场的人,才能得窥一二。” 说到这,张澈想了想才补充道,“小督国与莲婷公主是挚交,公主苦恋小督国而不得,应当是见过她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偷偷带她去这大好河山走上一遭。”林晨可惜的摇了摇头。 他是发自真心的心疼,那样一个本该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活在天下百姓,满朝文武的眼前,活在天下苍生的希冀里,那女孩子真的太累了,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林兄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嗯?楼下的曲子怎的停了?” 两人停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楼下的琴曲已经停了,间歇性的还有几声争吵声传过来。 林晨缓步朝门口走去,门外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临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躲到了侧面。 林晨啪的打开了门,伸头朝楼下看去,看了一会,他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转头对一个劲伸脖子的张澈道,“张兄,你确定这郑旭不是杠精转世?” “缸晶?那是啥?”张澈奇怪的问道。 “那郑旭……呃,又跟人赌斗起来了。” “啊?” 第二十五章 叫嚣 “郑旭小儿,你今日若不收回辱及小督国之言,当众道歉,我与你不死不休!” 花台之上,一稚嫩青年一把拽住郑旭的衣领,满面的怒气,手上青筋暴起,眼睛都睁红了。 “无聊,你不喜欢听我偏要说,那等沽名钓誉之辈,不配与我郑旭相提并论,也只有你这种粗鲁之人奉之若神明。” 郑旭一巴掌打开青年的手,整了整衣襟,眼露不屑道。 “混账!” “少爷,不要,少爷!” 青年气的银牙紧咬龙眉倒立,上前又要动手,身后似乎是他的家仆忙搂住他的腰大喊道。 “这家仆是个女子。” “这是个女娃。” 楼上敞着门的雅间里,林晨与张澈不约而同的开口道,说完两人一怔,相视一笑。 “张兄与我,果然是天赐的知己。” “林兄所言极是,似我两人这等心有灵犀的本事,实属罕见。” “哈哈哈,张兄,来,共饮此杯。”林晨豪爽的举杯大笑。 “正有此意,只是不知林兄是何时看到那家仆穿了绣鞋的?”张澈一甩头发,也端起酒杯。 “哦,没有啊,我是看她没有用白布缠胸,胸前那两大坨很是显眼。”林晨下意识的说道。 门外人声鼎沸,两人这里倒是难得的有些安静。 “哈……哈哈,为我们的眼力共饮此杯!”林晨尴尬一笑,再不提心有灵犀的事。 张澈忙举杯道,“我方才也是此意,喝!” “噗。”门外女子险些没笑出来,赶紧捻袖捂住了自己的嘴。 楼上欢声笑语,楼下的闹剧却是愈演愈烈。 “混账东西,若是十年前没有小督国,哪有你现在安稳日子过,忘恩负义之徒!”青年被抱住腰,想冲过去又怕弄伤了侍女,只能指着郑旭大骂。 郑旭听了他的话,却是一脸的不屑,“呵,谁知道那四个弹丸之地的才子什么水平,能被个十岁的女娃娃打败,想必跟你这身无功名的粗人,也差不多了。” 这话便是羞辱了,那青年脸上涨的通红,却又无言以对,自己还没到弱冠之年,未考取功名虽是常事,但相对于郑旭来说,确实弱了三分。 “陶元杰,没话说了?哼,那小督国经常参加黎州诗会却从来也作不出个一诗半词,恐怕是那等粗浅的学问,见不得人。”郑旭整了整袖子背手而立道,言语里却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愤恨。 台下的才子们这可有些不淡定了,一个个面露愤怒的看着郑旭,他们虽说不上崇敬小督国,却是从心里的感激她。 “郑旭这厮,仗着自己音律方面颇有天赋,便如此恣意妄为!”一蓝衫公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旁边一道来的朋友闻言一惊,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悄悄的劝阻道,“杨兄慎言哪,这郑旭在官山城颇有几分势力,没必要这个时候得罪了他。” “哼,上次黎州诗会我有幸收到邀请,那郑旭欲请小督国共奏一曲,却被她婉拒了,想是那时便记恨上了,端的是气量狭隘。”话是这样说,他却也不敢真的和郑旭叫板,轻啐一口也就没了声音。 “你胡说八道!”名叫陶元杰的青年挣开侍女,往前一步,“小督国的才名早在十年前就传遍了整个天明,陶某虽然不济,那许许多多敬仰小督国的文人却绝对有比你更天才的才子!” 郑旭闻言却是一怔,随后突然嗤笑出声,嚣张的伸出手指一一点过在场的诸位文人雅士,“哦?竟有这等人才,是你吗?还是你?还有你你你,可敢上台与我比一比?” 那嚣张的态度引得在场众人无不咬牙切齿,不过他也确实有叫嚣的资本,在场的文人无不是官山城周围的,且不论得罪这郑旭有什么下场,这附近若论音律,无人能与之抗衡。 陶元杰咬着牙,无可奈何。 老鸨也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不敢搭腔,早知道这郑旭如此会惹事,自己是绝不会请他的,现在肠子悔青都没用了,人都请来了,难道轰下台去吗? 台下众人面面相窥,也没人愿意上台比试。 文人雅士身边那些姑娘们却没有一个面露鄙夷,只是适时的安慰两句。 “怪不得这风月楼远近闻名,就这等待客素养也非寻常青楼可比,是林兄,林兄?林兄!”张澈正自感慨,转过头已经没了林晨的身影。 门外女子见林晨呼的疾步下了楼,咬着朱唇略一思索,跺了跺脚朝着门外小步跑去…… 郑旭最是享受这种羞辱别人,别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无与伦比的爽快感让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台下的众人却是感觉面上臊得慌。 花台上下正僵持着,老鸨嘴角一抽就要硬着头皮上前圆场,只听从上楼的楼梯旁传来一声大喝,“哟,这不是郑大公子嘛,你的侍女小雪呢,几日不见我很是想念她啊。” 台下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目送着这位勇士一步步走上了花台。 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郑旭此时的心情,那就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看着林晨挠着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路上还摘下那条发黄的发带甩了一甩,郑旭砍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收拾收拾心情,郑旭看着林晨强装镇定道,“我道是谁,这不是咱们的书法大家林晨林少侠吗,有何贵干。” “哦,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觉得那小督国挺身而出,护了这等傻驴,当真不值。”林晨收起玩笑的嘴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呵,笑话,我何曾让那贱……让那女子护我,等等,你骂谁呢!”郑旭说到一半才回过味来。 林晨无辜的看了他一眼,“谁搭腔我就骂谁啊,哎?原来这里真有叫傻驴的人啊,郑兄,这是你的外号嘛?” “你!”郑旭进退不得,憋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 台下的众人被郑旭气势压的久了,都转变成了愤怒,此时见他吃了瘪,有那胆子大的便笑出了声。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转眼间台下已经笑成了一片。 台上的陶元杰却是眼前一亮,走到林晨身旁略一拱手,“在下陶元杰,还未请教?” “林晨,跑江湖的。”林晨也不在意,挥手回道。 陶元杰倒也没有因为林晨是江湖人士而轻看,反倒是恭敬的客套了两句,“久仰久仰,林少侠当真是年少有为,品貌非凡。” 这倒让林晨有些另眼相看,这些个所谓文人与武林人士一般都是互相瞧不起的状态,能一视同仁的张澈是第一个,这陶元杰就是第二个。 “失礼失礼,陶公子也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啊。”很少有人像这个陶元杰一样,如此诚实了,林晨暗暗想到。 “过奖过奖。” “失礼失礼。” 郑旭看着对面两人在那相互吹捧,完全无视自己,肺都要气炸了,“林晨,你若要比,便拿出琴来,你若不比,便快快下台去,粗人一个,在此有辱斯文!” 林晨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比了,在下不通音律的。” 郑旭好笑的看着林晨,“那你上来干什么的?” “聊……聊天?” 陶元杰与台下想看戏的众人顿时傻了眼。 第二十六章 扔扇子 “无理取闹!” 郑旭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嘴角甚至已经抑制不住的跳了跳。 林晨挠了挠头,“比书法行不行。” “不……我是说,这里是余音会,当然是比音律。”郑旭想起林晨那神乎其技的书法,肝胆一颤就要拒绝,想想又觉得太丢人,赶忙找了个借口。 “哦,这样啊,那打扰了,再会。”林晨摸了摸下巴,他确实没多想就冲了过来,只是心中有股气,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感到不平。 “你可真是好笑。”郑旭瞥了瞥嘴冷笑道。 若是自己会弹琴就好了,林晨摇了摇头,缓过劲来也感觉此时再说教反倒落了下乘,只能一会蹲在门口,等郑旭出来蒙着脸暴打他一顿了。 “林少侠不必失落,陶某也谢过林少侠在此声援了。”陶元杰看林晨默默摇头,以为他是在失落忙颔首道。 林晨心下也是有些感动,陶元杰这话显然就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陶兄,林某祝你成功,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你一会成败如何,只要有我在,这郑旭今日免不了吃一顿教训就是了。” 说完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过他没看懂就是了。 陶元杰眼见着林晨一个转身跳了下去,沉吟了一会,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郑旭正对面。 只见他目露坚定,从腰间取出折扇,啪的扔到他胸前,“郑旭,我陶元杰今日便与你来个正式的赌斗,若你输了,便在此当众向小督国道歉,若我输了,以后听到郑旭二字,退避三舍。” “少爷!”陶元杰身后那女扮男装的侍女双手攥在胸前,娇俏的眼睛里满是担心,眼角泪光微现。 “小晴你不必劝我,小督国许天明十年国运昌盛,今日我陶元杰便以身护她一时名誉,便算是聊表敬意!”陶元杰昂着头颇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无不羞臊难当,自己倒是想去比上一比,只是一没那等抱着必输的决心还要比的勇气,二没陶家那样能跟郑家抗衡的家世。 林晨看他如此有骨气,眼神也难的的正经了起来,低声嘟囔道,“本来只是打算打黑两只眼睛的,现在加上流鼻血。” 只是周围的人各有心思,也都没人听清。 郑旭阴恻恻的笑着往前一步弯腰捡起折扇,不屑的看着陶元杰,“这赌约,我接了。” “林兄,林兄。”过了好一会,张澈才气喘吁吁的来到林晨旁边,扶着他的肩边喘着粗气边道,“咳咳,让,让我一番好找。” “张兄你都听不到楼下的声音吗?”林晨惊奇的问道。 张澈喘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直起身道,“林兄,你身怀武功,耳聪目明自然没什么奇怪的,我坐在那雅间里哪能听得那么清楚。” 林晨心道怪不得,看张澈崇敬小督国那个程度,若是让他听到了,恐怕也跟自己一起冲下来了。 “先别说那么多了张兄,两个文人之间扔扇子是什么意思?”林晨朝着台上努了努嘴问道。 待看清了台上的情况,张澈这才沉着脸正经的解释道,“文人扔扇,便如武者歃血,是以自己名誉为基本的赌约,以示绝对遵守赌约的行为。” 林晨这才仰头凝视着陶元杰,这下糟了,不管之后自己如何暴打郑旭,他若是输了,恐怕之后都会在郑旭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论台下的林晨如何担心,两人都已经坐在了临时在台上搭好的座位上,名叫小晴的侍女将放在柜台处的琴取来,轻轻的摆在陶元杰面前,担心的看着他。 “小晴,你无需多虑,你若嫌丢人,自己先回去罢。”陶元杰有些沮丧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会输,那郑旭在这方面成名已久,自己不过算是粗通音律,如何能赢。 “公子,你……你……”小晴听到陶元杰如此说她,顿时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点不住的划过较小的面颊,落在鲜红的地毯上。 刚才许下必输之局都能坦然面对的陶元杰,看到小晴捻袖抹泪的模样却是慌了神,忙从坐垫上站起,绕过琴桌跑到她面前,双手摆了又摆不知该往哪放,“哎,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晴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噗的一声破涕为笑,反应过来又是小脸一红,神色一整转过身去,“小晴不过区区侍女,哪能当得起公子如此,公子让小晴走,小晴走就是了。” 说着就要迈步出去,只是那步子小的,就好像在告诉身后的人快来拉我一样。 果然,陶元杰赶紧拉住小晴的胳膊,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我相伴已久,我自然知道你的,方才是我胡言乱语,我自己掌嘴。” 说着真的抬起手就要打自己,小晴这才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的,忙拉住他的手,“少爷不要!” 反应过来,见陶元杰正盯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脸,把手放开。 “小晴,你肯原谅我了吗?” “嗯……” 郑旭看着这俩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颇有点不耐烦,“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比就比,不比就把这折扇拿走。” 说完瞄了小晴一眼,有些嫉妒,自己的四个侍女都没此女娇俏。 “小晴你且先退下。”陶元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瞥了郑旭一眼,“如何比法?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赌约,规矩你来定。” 郑旭眼珠一转,冷笑一声,不屑中带着嫉妒的开口道,“你我共弹一曲高山流水,胜负便由在场诸位来判定,如何?” 陶元杰一怔,心中大喜,这等条件已经足够对自己优势了,高山流水是驰名许久的曲目,只要学过琴艺的,皆要练上一练,自己对这曲目也是颇有信心,加上在场的才子们对郑旭很是有些不满,他们若为裁判,自己的胜算又要高上半分。 郑旭看着陶元杰喜怒形于色的样子,不禁心中嗤笑,“没问题的话,就开始?” 陶元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可不会认为郑旭是个轻易放过自己的人,但他定下的规矩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可寻。 “好,就以一炷香为限。” 郑旭点了点头,“刘妈妈,过来点香。” 刘妈妈便是那位老鸨,她此时也是骑虎难下,这场闹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希望别造成太大影响,叹了口气,她命人取来香炉插上一只香。 陶元杰紧紧地盯着老鸨点香的手,掌心都紧张的冒出汗来了,郑旭则是驾轻就熟的摆好了姿势。 “叮叮咚咚。” 随着老鸨手中的火折子落在香上,两人的较量终于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神秘侍女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胜者是……郑公子!”老鸨四周围扫视一圈,张口宣布道。 随着老鸨的声音落了地的还有陶元杰的心气,头晕目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回过头来他才发现自己上了郑旭当了。 一开始是相安无事的,两人各自弹着高山流水,齐头并进不分你我,只是曲至中途郑旭却突然变了奏,耳边听着他越来越快的手法,自己的心乱了,手上出的错也越来越多。 曲未完,自己慌乱的双手就已经离开了琴。 这等结果,自然是不必评判的。 陶元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身旁的小晴赶忙上前扶住他,娟秀的眉毛紧蹙着,脸上的担心溢于言表,“少爷……” “没事的小晴,我们回去。”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台下众人也都摇头扼腕,也有点怒其不争。 郑旭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冲着台下抱了抱拳,“多谢各位赏脸了!” 说完勾起了嘴角,走到陶元杰身前,“陶公子这便要走了?我看你似乎站都站不稳了,要不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啊,哦,抱歉郑某忘了,陶公子以后遇到郑某要退避三舍的,失礼失礼,看来陶公子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你!”小晴俏脸气的煞白,张口就要辩驳。 “罢了,小晴,输了就是输了,咱们走。”陶元杰眼睑低垂,心灰意冷的拦住了小晴。 小晴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陶元杰就要下台。 “哼,不自量力。”郑旭见状也不装了,把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露了出来。 “呵,小人得志。”林晨终于还是看不下眼了,别人怕这郑旭,自己可不怕。 郑旭听到林晨这样说,嘴角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敛,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晨,你三番五次的辱我,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你跑你的江湖,但是这张澈可是家住黎州的。” 像这样赤果果的威胁,本是不应该当众说的,若是张澈真出点事,衙门找上门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这郑旭此时已经气昏了头,外加方才比试给他的自信,他才敢如此逼着林晨给他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林晨双目半合的看着他,也来了脾气。 “你我在此比上一场,若是我输了,我不但向那小督国道歉,陶元杰的赌约也一笔勾销,你若是输了,便要跪下向我认错!”咬牙切齿的样子怕是能吓哭小孩。 才刚走下台的陶元杰闻言也满怀希冀的转头看去,只是想起林晨不通音律,又不免有些失落。 林晨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想走便走了,只是身边的张澈却又无辜受牵连。 “怎的,若是不敢,此时向我低头道歉,我便不与你们追究了。”郑旭冷笑着说道。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好好的余音会却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闹剧。 “林兄,你不必管我,他郑旭势力再大也是在官山城,在这闲安镇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张澈皱了皱眉慌忙说道。 “你……”林晨正要开口,敞开的大门突然一颤,一个头戴纱笠,双手抱琴的白裙女子忽的跑了进来靠着门,柔弱的身躯似乎没了力气,两条长腿弯曲着。 “主子,小玉来晚了。”女子来不及喘口粗气,吐字却是清晰的,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林晨面前,欠身行礼。 围观的众人眼珠子都差点没看掉下来,身边走过的这个女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竟只是这胡闹之人的侍女? 林晨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鼻尖传来在这青楼里都能清晰分辨的幽幽花香,这玉娘,要干什么? 玉娘看着眼前这个呆子,心里有些着急,忙摸了摸自己手中的琴。 林晨与玉娘最是心意相通,玉娘只一提醒,林晨已经心领神会。 台上的郑旭则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林晨不但书法神奇,莫非还会琴艺?但他对自己的琴艺也有着绝对的自信,“林晨,不要再拖拖拉拉了,你比是不比。” “林兄……”张澈着急的要开口,却被林晨抬手拦下。 “这等不痛不痒的比试,我可不感兴趣。”林晨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你说怎么比。”其实什么样的赌约郑旭都能接受,反正赢的会是他,他只想羞辱林晨。 “输了的,在你说的那些条件上再加一条。”林晨看着玉娘满是灰尘的布鞋,现在还在颤抖的小腿,心下感动,对这郑旭却是恨上了。 “什么?” 林晨没说话,从张澈那借来了折扇,左摆右摆的找了个角度使劲往台上扔去。 只听啪的一声大响,折扇竟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郑旭脸上。 “你!”郑旭取下折扇,脸上却是多了个竖条的红印子。 围观的文人们哪见过这样扔扇的,一个个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却是一个个捂住嘴巴,憋着笑。 “输了的,学上三声狗叫光着从这大门出去。”林晨理都没理郑旭,他对玉娘有着绝对的信心,玉娘敢出现在这里,便是有不败的计划。 这番自信的态势反而唬住了郑旭,只见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眼林晨,看了看手中的折扇,咬着牙思索良久,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好,我应了。” “主子,与这等才疏学浅之辈比试,平白辱没了您的身份。”旁边的玉娘小心的提醒道。 林晨装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一直挑衅于我,却又如何是好呢。” 台下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林晨到底是何人,竟如此轻视郑旭,甚至几次三番的不愿出手。 台上的郑旭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气的,他就差没直接冲下去动手了。 “奴婢平日里受主子教导良多,琴艺虽不及主子一成,方才听了台上那位公子所奏,却有信心胜之。”玉娘欠身请求道,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没让郑旭一口老血喷出来。 “如此……好,我看你平日也学了我两分本事,就让你在此历练历练。”林晨大言不惭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好好好,你林晨一成的琴艺是什么水平,我郑旭今日就开开眼,只是若是输了,那赌约还望林少侠照做!”郑旭肺都要气炸了,衣袖狠狠一挥,紧走几步便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台下的众文人也把目光放在了台上。 一没了围观的群众,两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对不起。”林晨挠了挠头,在玉娘耳边轻声说道。 玉娘被他突然间的偷袭弄得吓了一跳,纱笠下的秀靥羞的红到了耳朵根。 “你若下次再骗我们……” “就叫我这辈子娶不到媳妇!”林晨忙赌咒道,这次他是认真的,他可不想下次在被抓个现行。 “那便够了,下次……”她红着脸咬了咬下唇,“若想听琴,来找我便是,不要再来这等……这等烟花之地了。” 林晨这下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还好玉娘以为自己只是来听琴的,“好,林晨定找个时间细细聆听。” 玉娘轻轻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脚步微颤,一步一挪的往台上走去。 眼前颤颤巍巍的女子,林晨哪还能无动于衷,一个健步上去,大手一览将玉娘横抱着往前走去,玉娘黑黑的秀发落在林晨腿上,随着他的走动飘洒着。 “你!放手。”玉娘先是猛地一惊,待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方才悄声说道。 两人正在扮主仆,她倒是不敢挣扎。 感受到周围暧昧的目光,林晨却未放在心上,他只做当做之事。 “好了好了,乖乖别动,就这几步。”林晨说着,眼睛看向轻纱下的玉娘,“你为我出头,吃了这么多苦楚,我就是手断了,也要把你抱到那座垫上。” “也……也没什么苦楚。”玉娘布鞋里微微泛红的玉趾微微弯起,不知怎的,心中有种甜甜的感觉,嘴上却是不饶人,“你又趁人之危,卑鄙。” 羞恼中,又突然想到什么,气呼呼的偷偷伸出纤长手指在林晨腰间用力一拧,“你才胖的要断手呢!” 好在玉娘带着纱笠,不然那羞恼的姿容,怕不是要看的在场众人尽失了神。 林晨腰间一痛下意识的就要去捂,突然又想起怀中的佳人,慌忙之下将玉娘搂的更紧了。 玉娘娇躯一颤,也不敢再动弹了。 林晨苦笑着走上了台,这下好了,自己趁人之危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第二十八章 仙音 最近这里都流行当众跟自己的侍女调情吗? 郑旭此时有些怀疑自己。 自己也有侍女,风花雪月四个,却怎么看也及不上眼前这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半分,只是这女子看着,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玉娘已经被林晨放在了座垫上,将她手中的琴摆好,林晨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便缓步下了台。 周围的人看他却也不是方才的眼光了,那等气质的侍女,恐怕整个官山城境内都找不出来。 “如何比法。”玉娘多看郑旭一眼就满心的厌恶,这人她记得,那时参加黎州诗会这人便用贪婪的目光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瞥,被自己拒绝了便到处散播谣言诋毁自己。 当然,诋毁她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个都要去生气,那还不得气死自己?这郑旭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前些日子刁难了十九与林晨,那自己便免不了要给他一个教训了。 “区区女流之辈,便让你选个比法,省的说我郑旭欺负了女子。”郑旭冷静下来也是有些自得的,他对自己的琴艺有着绝对的自信。 玉娘对他愈发的厌恶,怜惜女子与轻视女子是完全不同的,这郑旭显然就是后者。 “既然公子如此自信,你我二人各弹一曲,一炷香为限,台下各位便做个判定,胜负两炷香后自见分晓。”玉娘调了调从宁兰那借来的琴,轻描淡写的道,“当然,若是郑公子不介意,便来个先声夺人,让小玉开开眼界如何。” 郑旭冷笑一声,“如此当然最好,就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老鸨,点香。” 老鸨此时站在一旁人都看傻了,自己阅女无数,是什么样的女子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品级,眼前这个女子,却是自己生平仅见。 当然,她不会傻的跑上去问人家卖不卖身,像刚才那样取过香炉,拿出火折子轻轻一碰。 郑旭的琴弹得怎么样? 台下的众人虽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郑旭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经卓尔不群。 一炷香燃尽,郑旭眉毛一挑,得意的四周围扫试了一圈。 台下众人尽皆无言,陶元杰此时也缓过了劲,见那郑旭潇洒自如的弹完一曲,摇了摇头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只是片刻后,他便瞪大了双眼,呆立在原地。 台上玉娘的琴音响起不过几息,台下众人无论男女都闭上了眼睛沉浸其中,就连自己身边方才还在担忧的小晴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琴曲? 陶元杰说不出来,他此时也闭上了眼,随着曲中的波涛汹涌而澎湃,随着曲中的涓涓细流洗刷着自己心中的疲惫。 就像不懂书法一样,林晨不懂琴艺,却知道什么是好听,玉娘的琴不单单只是好听,那一拨一划间似是在抚摸他的双耳,又像是撩拨他的心尖。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在弹琴了,更像是对全场的人施加法术,那种让人享受的法术。 玉娘驾轻就熟的弹奏着,如果可以她不愿展示自己的天赋,她吃够了那种苦,只是为了林晨…… 她看了眼台下一脸欣赏的林晨,从门外吹来的微风掀起她面前的白纱,隐约能看到那两片微微勾起的朱唇。 旁边的郑旭此时却是浑身发抖,满脸的不可思议。 输了,不需要别人去评判,看着他们的反应他就知道了,自己疏忽就疏忽在看轻了林晨,就像上次一样,这个人总是没个正形,却总是深藏不露。 香早已烧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去出言提醒,直到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一个个的都还在回味着,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姑娘,悄悄的擦干了眼角的泪花。 “啪啪啪。” 林晨用尽全力的拍起了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纷纷从沉醉中惊醒,一个个的都随着鼓起了掌,转眼间整个风月楼都响起了掌声,大有愈演愈烈不掀翻屋顶不罢休之势。 玉娘站起身来嗔怪的看了林晨一眼,方才大大方方的欠身行了一礼。 众人这才将通红的双手停了下来。 “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啊,在下拜服。”台下一专注音律的才子抱扇激动地说道。 “可否请姑娘再奏一曲?杨某听了姑娘此曲,恐怕今后对他人的琴艺再无兴趣了。”另一个文人希冀的拱手道。 “对对对,好妹妹,再来一曲。”一个风月楼的姑娘捻袖擦了擦眼角道。 “再奏一曲姑娘,求你了……” 望着台下热情的众人,玉娘转脸看向林晨,众人这才想起台上之人是林晨的侍女,尽皆希冀的看向林晨。 林晨打了个哆嗦,这时候他要是说个不,可就真的犯了众怒了。 想着,点了点头,“小玉儿,你便再弹一曲。” 玉娘这才点了点头,坐下抚了抚琴弦,片刻后整个风月楼又沉浸在一片琴音的海洋里,只有一个人除外。 此时此时的郑旭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神情恶毒的看着台下的林晨,林晨似有所感,也嘲弄的看了他一眼,比了个脱衣服的动作。 “……”郑旭好险没骂出声来,此时若是打扰了那女人弹琴,自己恐怕会被愤怒的众人拉出去暴打一顿。 看着只能对着自己干瞪眼的郑旭,一股爽快感从林晨心底油然而生,同时心里有些同情他,希望他下次遇到自己,不要再赌斗了,林晨心中恶意的想到。 两人的眼神交锋中,玉娘弹完了一曲,这次不等众人反应,行了一礼便乖乖的站在了林晨身后。 众人又是一番回味称赞。 “林兄大才,是陶某看走眼了,失敬失敬。”陶元杰感激的走到林晨身边,他知道全靠面前这人,自己这次是逃过一劫了。 “无妨,陶公子,随我来。”说着,林晨便领着玉娘等人朝郑旭走去。 到了郑旭面前,林晨蓦的摊开了手,“拿来。” 郑旭咬着牙不情不愿的将张澈和陶元杰的折扇交了出来。 林晨点了点头,将折扇依次还给了两人,张澈人还懵着呢,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元杰则是一脸的兴奋,甚至还转身抱了小晴一下,闹了她个大红脸。 “怎么的郑公子,刚才的赌约还要林某一项一项的跟你讨要吗。”林晨冷笑一声看着郑旭。 “你当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郑旭恨的牙根疼,眯着眼有些威胁的说道。 林晨则是挑了挑眉反问道:“若此时赢的是郑公子,你也会放过陶公子与林某吗?” 郑旭沉着脸,心里也是清楚的,自己若是赢了,当然极尽羞辱之能事。 自己能反悔吗?那扇子不是白扔的,自然也不能是白接的,自己照做了还能落得个敢作敢为,若是反悔了,今日之事传出去,在这官山城周遭可就没有一丝颜面了。 “那么郑某最后一个问题,这女子的琴艺当真只有林少侠一成实力?” 这个问题也是台下的文人们迫切想知道的,这女子的琴艺已经了登峰造极了,若是只有这男子的一成,这男子的琴音岂不是仙音? “这自然是小玉儿的吹捧之语了。”众人这才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便听林晨接着道,“小玉儿在我身边多年,我亦悉心教导多年,此时恐怕至少也有了林某七分本事。” 众人方才放下的心这会又提了起来,纷纷大吸了口气,这男子的琴音果然还是仙音啊。 郑旭则是点了点头大声道,“今日我郑旭胡言乱语搬弄是非是我不对,郑某在此向小督国致歉。” 说完,当着林晨的面汪汪汪的大叫了三声便开始脱衣服。 林晨赶忙将手伸到纱笠下捂住了玉娘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做事果断的男子阴毒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心里一冷,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愈发强烈,这郑旭,怕是要用尽一切手段对付自己了。 郑旭在众人戏谑的眼光中慢慢走向门口,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身上散发出的阴毒气息,让旁边的几个公子哥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郑公子,且慢。”林晨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郑旭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晨,现在后悔,晚了!自己定会让此人与他的表弟侍女知道羞辱自己的下场! “郑公子你……” “林少侠有何指教。”看着林晨怯懦的样子,郑旭反而有些放开了。 “咳,我们说好是光着的……你的底裤……” “噗,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众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身边的姑娘们却是羞红了脸,表面上用手遮住眼睛,却是透过指缝一个劲的往那边瞄。 再看郑旭此刻的表情,也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林晨!!!我定要你不得好死!!!”郑旭仰天大吼一声,褪去底裤,冲出门口往他家的马车跑去。 玉娘嗔怪的看了林晨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十九章 旖旎 风月楼的老鸨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了,他们这一顿闹,现场的气氛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不知来年还能不能请来这位江湖少侠。 想着,伸长脖子四周围看了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 受不了众人的簇拥,林晨领着玉娘张澈找个空档悄悄的就溜了出来。 “呼。”此时已是三更,闻着外面清凉的空气,林晨的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林兄,就此告辞了,明日……尚儒居见。”张澈的神情失落中带着三分不舍,有些难以言喻,说完也不等林晨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林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玉娘看着这个呆子叹了口气,“你与张兄相识几日了。” “五……嗯。”林晨略一思索也想明白了个中关键,他与张澈的约定便是五日好友,想到此处他也多少有些惆怅。 玉娘见他失落,忙扯开话题,“你倒是胆子不小,今日若不是我刚好在,那郑旭可就要得逞了。” 林晨闻言撇了撇嘴巴,心中有些后怕嘴上却不愿承认,“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就跑,那些个柔弱书生还能追上我不成。” 玉娘摘下纱笠抱在胸前,此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就算有,如此夜幕下也没人看得清那张宛若娇花的脸蛋。 “林大哥江湖经验尚浅,此次惹的是个文弱书生,尚且担惊受怕,若是那江湖门派呢?若他们不是以张兄为威胁,而是其他人呢?林大哥又将如何。” 林晨惊的一身冷汗,自己确实思虑的太少了,自己三人行走江湖,武功平平,若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后果…… 玉娘看着他后怕的样子,心中不忍,却还是咬了咬嘴唇狠心道,“林大哥若还是如此一味的不留个后路,玉娘怕是未到泉州,便与林大哥携手黄泉了。” 林晨咬了咬牙,玉娘说的没错,郑旭虽然腹黑毒辣,却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不行自己带着玉娘十九跑路就是了,张澈家里也有几分家世,想必郑旭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但若惹得是个大门大派呢? 自己当真有那个自信能随时带着两女逃走吗?就算能,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又真的能舒心吗…… 林晨摇了摇头,“玉娘所言非虚,但我却不后悔今日所为。” 玉娘却不知为何,紧握着双手,有些生气,“便是为了那素未谋面的小督国!值得吗!” 林晨点了点头,“今日之事确实有欠考虑,下次我会蒙着面直接揍他一顿。” 他心中从未有过的渴望,渴望实力,若自己是个二流高手,只要不是对上顶尖的势力,自己好歹能有交涉的机会。 “林大哥……也敬仰那小督国吗,只有那般拯救天明的英雄,便值得你如此维护她。”昏暗的夜幕下,玉娘低着头,没人看得到她此刻的表情。 “敬仰?敬仰这东西害得她够苦了。”林晨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斗,“人们敬仰着她,却也束缚着她,就算她满腹经纶,小小年纪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撑起整个天明的脸面,她就真不害怕吗?她承担了什么样的压力谁也无法体会。” 玉娘与林晨前后脚停了下来,一个仰头感慨,一个低头沉默,只是那白裙下起伏的胸口,揭示着她的不平静。 “如此年少便出尽了风头,天下人感恩戴德,敬仰万分,还有什么可苦的。”玉娘的声音与她的身躯一同颤抖着。 林晨此刻有诸多心思,也并未注意到玉娘的异样,“你也一样,张澈也一样,你们并非不能理解,只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所致,若是你们真的变成了那小督国,或许才能体会她的想法。” 说着轻轻的挠了挠头,苦笑道,“当然,或许我只是一厢情愿,她也许并没有这等苦楚。” “不!……我是说,也许林大哥所想正是小督国想说的呢。”玉娘激动的抬起头下意识的反驳,反应过来却又低下头去话锋一转。 林晨双眼放光,“我也这样想,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世上或许只有我能理解她了,若是有幸遇到,或许我俩能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 玉娘抹了抹眼角,“林大哥倒是狡猾,玉娘本是在指责你的。” 林晨拍了拍脑门,“哦对,这才是正事,我们快回去,家里不就有个解决办法么。” 说着便迈开腿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玉娘,“还有,今日之事,多谢玉娘了。” 微风轻轻的吹着玉娘的衣带,玉娘看着他好久,方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也谢谢你,林大哥。” “你在说什么呢?”林晨靠近两步好奇的问道。 感受到忽然靠近的林晨,玉娘羞的俏脸通红,忙退了一步,“没,没什么。” 林晨却是想到了什么,右掌握拳轻轻拍在左手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背过了身去弯下了腰。 “林大哥这是何意。”玉娘不解道。 “不用不好意思了,快上来,脚还疼呢。”林晨拍了拍肩膀转头说道。 玉娘攥着衣襟,羞涩的看着林晨。 “夜深露重的,你这体弱多病的女子,在此多待片刻不怕性命之忧吗?”林晨看了她一眼玩味的说道。 玉娘也是噗嗤的笑出了声,也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略一犹豫,便躬身趴在了林晨背上,将红的像樱桃似的俏脸埋在林晨颈后,也不知在遮掩什么,反倒是闻着林晨身上熟悉的味道,更害羞了。 “走咯。”林晨轻笑着吆喝一声,双手托起她的玉腿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哪怕隔着衣裙,手上传来的滑嫩触感也是如此让人欲罢不能,他不禁来回蹭了蹭。 “林大哥……”耳边传来玉娘蚊子似得低吟声,林晨这才一下子惊醒了,老脸不禁一红,这等趁人之危的行为太丢人了。 但是直起身来,背上的柔滑更是让林晨差点喷了鼻血,平日里没注意,玉娘怎的这么大。 微微夜风吹过,稍微清醒些的林晨甩了甩头,收拢心思,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林晨在前面走着,背上的玉娘如兰的呼吸吹在他的脖子上,再加上手上背上的触感,他心中不免有些旖旎,忙找了个话题问道,“咳,玉娘,你家老爷是哪个国公府的?” “……梁国公。”玉娘伏在林晨背上轻声回答道。 “哦,那他与督国公府关系怎么样?”林晨好奇的问道。 “这便是老爷们的事了,我这等侍女怎会知道。” “玉娘,你看你林大哥像是个傻子吗。”林晨翻了个白眼如此问道。 玉娘顿时一惊,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心中慌乱,嘴中忙试探性的问道:“林大哥何出此言?” “似你这等琴艺,说是侍女,谁信呐?你肯定是梁国公府上教导公子小姐音律的先生?”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 “林大哥……果然聪慧。”玉娘无语的道,只是心中的顾虑却又放了下来。 “那还用说,唔,有些冷。”今日夜晚有些凉风,林晨身上就一件麻布衣服,确实有些单薄。 玉娘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缓缓的将手环绕到林晨颈前,紧握在一起,螓首低垂,埋在了林晨肩上。 林晨一怔,接着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前路漫漫,昏暗的夜幕中,两人相依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三十一章 朋友 清晨,吴家小院。 “凌女侠,这……我看不懂啊。” 前世,那老头为了传授他武学,倒是教过筋脉穴位之类的知识,只是手上这本,他是真的有心无力。 只见坐在院里的林晨手上,一本寥寥数页的所谓武林秘籍,只一打开便能看到一个舞着剑的小人,精致倒是精致了,却没有任何讲解,甚至连经脉图都没有,这怎么练?林晨看着眼前的十九很是不解。 “你多大?”十九问道。 “咳,十,十八……哎哎,凌女侠别走啊,二十二,二十二行了,喂!二十五。”若是被旁人听到,还以为是个小摊贩在讨价还价。 十九回来站在他面前,“练内力,晚了。” 林晨叹了口气,“这我当然知道。” 说完,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这剑技不需要内力?” 让林晨意外的是十九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能不依靠内力的武技,反正林晨穿越过来这许多时日是听都没听过的。 又惊喜打开秘籍看半天,林晨还是放弃了,“大姐,这没讲解,没筋脉的,我看不懂啊。” “我不会画。”十九淡淡道。 “啥!这是你自己画的?”林晨瞪大了双眼,“敢问林女侠武功如何。” “不会。”十九轻轻摇头。 “好好好,这本绝世秘籍咱们就暂且先放一放,您还是告诉我,这附近哪有悬崖。”林晨抚了抚额头,有些头疼道。 “你要做什么?”十九疑惑的看着林晨。 “跳悬崖,拿秘籍!”林晨颇有些激动的说道,却看到十九笔直的往后院走去。 “喂,你去哪啊十九。”林晨仰着脖子问道,十九却没理他。 少顷,只见十九手里端着把菜刀,啪的一声拍在林晨面前,吓了他一跳。 “这个比较快。”十九认真道。 好嘛,感情凌女侠以为自己要自杀。 “你听我说十九,这跳悬崖拿秘籍是常识。”林晨耐心的想要解释。 十九却好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林晨感觉受到了侮辱,呼的站了起来,“你这小娘皮,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你们俩大清早的,干什么呢。”洗漱完毕,抱着纱笠的玉娘推开门恰好看到院里相对而立的两人。 “他要我屁股给他摸。”十九转头看向玉娘指着林晨道。 玉娘闻言赶忙紧走了几步,拉过十九护在身后,气恼的看着林晨,“出去!” “那个,玉娘,你听我解释。”林晨一脸无辜的看着玉娘。 “十九,我们走。”玉娘显然不想听,拉着十九就出了院门,往馒头铺走去。 留下一脸黑线的林晨站在院子里享受初生的阳光。 …… “话说,这南临渊,北九霄,皆是近些来年雄起直达巅峰的门派,九霄宫主凌琼与临渊门主真如海,更是当世武学之巅,寻常之人一生恐都无法得见其中一人,今日我便来讲讲这南方武林联盟之首,临渊门。” 尚儒居内,一穿着粗布麻衣浑身酒气的老头穿着草鞋的大脚踩在凳子上,开口讲到。 “喂牛老头,每次你来说书都是讲真如海,为什么不说说凌琼?”对面一个磕着花生的青年好奇的问道。 “慎言,这位小兄弟慎言哪。”这牛老头装模作样的四下看了看才悄声道,“这九霄宫主可是有名的女魔头,杀人无数,心狠手辣,若是听到有人议论她,你我怕是都有难了。” 青年闻言忙低头看向手里的花生,好像刚才提问的并不是他。 “林兄,这边。” 那边精彩的故事并没能吸引张澈,看着林晨进门,还是每日游玩时的话语,此时的张澈脸上的笑容却很是勉强。 两人相对而坐,却是相对无言。 半晌,张澈勉强一笑举起酒杯,“林兄,这几日,澈真的很开心,我独来独往二十余年,这几日方知与友共聚的乐趣,澈,在此多谢林兄了。” 说着,酒杯倒举,一饮而尽。 林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张澈便直奔主题,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林晨,“林兄,张某说到做到,这方帕,你便替我还给宁姑娘。” 林晨却是摇了摇头,将张澈的手推了回去,“有始就应当有终,此事因你而起,当由你来结束。” 张澈一愣,“林兄,这……” “明日还是那个街角,我在那等你,你亲自将方帕还给宁姐姐。”林晨肯定的道。 “林兄,五日已过……”张澈以为林晨没注意,失落的提醒道。 林晨点了点头,“确实五日已过,只是这五日张兄却给我添了许多的麻烦,林某想要额外的报酬。” 张澈认真的点了点头,“理应如此,却不知林兄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 林晨嘿嘿一笑,“便请张兄多做我一日朋友。” 张澈闻言惊喜的张大了眼睛,“林兄……” “你别急着表态,我这个一日并非你理解的一日。” 林晨这个绕口令说的张澈一脸懵逼。 看着张澈一脸的疑惑,他也不在卖关子,大笑出声,“便请张兄做我明日的朋友。” “明日?”张澈仍是不解。 “对,明日,今日的明日,明日的明日,今后数十年,每一日的明日。”林晨点点头道。 “林兄!”张澈心中惊喜激荡,说话的声调都高了两分。 林晨则是摆了摆手,“只是林某有要事在身,后日便会离开这里前往官山城。” 张澈闻言,有些不舍,却还是笑着道,“林兄不必失落,张某会在每一个明日,等着林兄再来闲安镇,我俩再一起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林晨大笑着举起酒杯。 张澈也终于舒眉展眼,与林晨碰了一杯。 …… 第二天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街角的宁兰接过方帕欠身行礼以示感谢,却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对面的张澈则是一个劲的摸头傻笑,一副傻小子的模样。 屋檐上的林晨看的直摇头,离得太远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半晌,宁兰缓步离去,张澈仰头朝林晨挥了挥手,林晨一个翻身下了地,从小巷里拐了出来。 “如何张兄?” 张澈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多谢林兄了,今日张某算是彻底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林晨玩味的看着他。 张澈一愣,缓过神来突然大笑起来,许是笑的太用力,泪水都笑了出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兄,哈哈哈哈。” 林晨拍了拍他的肩,“大丈夫何患无妻。” 张澈笑完有些气喘,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在林晨看来,此时的张澈相较于之前,像是一个突然顿悟的和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林兄放心,我从未后悔喜欢宁姑娘,但张某并非什么矫揉做作之人,这份感情我会放在心里,直至熄灭。”张澈淡然道。 林晨点点头,“如此,才是我认识的张兄,走,喝酒去。” 张澈一抱拳,“林兄,请。” “张兄请。” 两人走在喧闹的街头,丝毫不惹眼,就像是一对最普通的朋友。 “对了林兄,怎么不见令狐贤弟?”张澈好奇的问道。 “他啊……”林晨看了眼街角遮遮掩掩的两人轻笑道,“他啊,也交了个朋友。” 在张澈困惑的神情中,两人向着尚儒居走去。 第三十二章 离别 “好了吴大叔,就送到这。” 吴家小院门口,林晨背着两个包袱,身后站着玉娘十九,对着院子里的吴大叔和宁兰道。 “你小子是个男人就好好保护两个妹子。”吴大叔正经的说道。 林晨翻了白眼,“这还用你说。” “玉娘十九,一路顺风。”宁兰上前不舍得说道,女人间的情谊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深厚了起来。 “宁姐姐也是。”玉娘握着她的手也颇有些伤感,这几日在吴家小院的日子,她是真的前所未有的放松。 十九并未说话,只是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好了,吴大叔宁姐姐,小子我就先走一步了,待办完要事,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林晨看了眼慢慢升起的太阳,开口道,“玉娘十九,走了。” “吴大叔,宁姐姐,保重。”玉娘欠身行礼,十九微微颔首,便跟在林晨身后往外走去。 “一路顺风。” “保重。”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吴大叔吁了口气,“你将地砖下那物件,送给他们了?” 身边的宁兰闻言一惊,“吴大哥你……” “兰儿不必惊慌,我并无责问之意,之前你有事无事便盯着那块地砖,长吁短叹,你懂我,我又怎会不懂你?”吴大叔顿了顿,转头温柔的看着宁兰接着道,“自从他们来了,你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也不再盯着地砖如此惆怅了,那下面的东西想必是送给了他们?” “嗯。”她攥着衣襟点了点头,“我……” “你也不必勉强自己说那些曾经,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之前种种都与我无关。”吴大叔轻笑道。 宁兰心下感动,蹲下身来扑到吴大叔怀里…… 这个四尺高的胖大叔,兴许便是所谓的人生赢家,若是林晨在此,定会如此感慨。 …… “我去起夜。”闲安镇外的官道上,戴着纱笠的十九很突然的如此说道。 看着往身侧的密林中走去的十九,林晨无语道,“我的凌女侠,这大白天的,什么就起夜啊。” 他一脸黑线,也不知十九什么时候学的起夜这词,反正什么都起夜。 “林兄,林兄,等等。”忽的,身后竟传来张澈的喊叫声。 转过身来便看到张澈满头大汗的朝他们跑来。 张澈跑到近处,搭着林晨的肩喘着粗气,“林……林兄,怎的要走了不通知我一声。” 林晨扶着他有些尴尬,“咳,我这不是怕你伤心么。” 张澈喘了一会,直起身来,“林兄也太看不起张某了,我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你还真是,林晨无语的看着他。 张澈缓过劲来才想起正事,“林兄,这个拿去。”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林晨手里。 “张兄,这是?”林晨翻来覆去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父亲与官山城陶家颇有几分交情,我虽没去走动过,这陶家应当是官山城的大门大户,林兄到官山城,略一打听就能找到,陶家府上看了这封介绍信,应当会给林兄一个落脚之处。”张澈赶忙解释道。 林晨盯着张澈,这个朋友交的,太值了。 心中感动,林晨一拱手正经道,“张兄此番情谊,林晨铭记在心。” 张澈也不矫情,一拱手,“林兄一路顺风!” “张兄保重。”林晨转身向前走。 张澈看着他慢慢往前走,身形不知怎的有些颤抖,嘴巴张了又张,到嘴边的话却总说不出口,直到林晨快走出走出他的视野,张澈才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林兄!” 林晨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将死之人,可有资格为人所爱吗!” 奇怪的问题回荡在两边的树林中。 林晨闻言一愣,略一思索,走到路边蹲下摘了朵野花向张澈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的玉娘不知为何,听到张澈所言,娇躯一震便僵住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走到张澈身前,将花递给他,“张兄可喜欢花?” 张澈疑惑的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林晨自然有些不知所以,“自然是喜欢的。” 林晨点了点头,“这花次日便会凋零,张兄还会喜欢它吗?” “自然是……”张澈下意识的开口,说到一半却是愣住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 “澈,受教了。”张澈深深的朝着林晨躬身行礼。 “不知张兄做的是何课题,竟如此刁钻。”林晨好奇的问道。 张澈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能交到林兄这等朋友,为我指点迷津,乃是上天所授,张某知足了。”张澈仰天感慨道。 林晨却是哈哈一笑,“张兄啊张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好是坏是生是死,皆取决于自己,与天何干?” 张澈呆呆的看着他,半晌,目露释然的点了点头看着林晨,“我现今终于明白,那等优秀的女子,为什么愿意跟在林兄身边了,澈,祝三位一路顺风。” 说完也不等林晨说什么,一抱拳转身朝着闲安镇大步走去。 看着张澈逐渐消失的身影,林晨被他这般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所幸十九从旁边走了出来,三人又可以继续上路了。 重新走回玉娘身边,却被她拽住了衣袖,“林大哥,去为玉娘摘朵花。” 十九疑惑的看了玉娘一眼,她的话里带着让十九疑惑不解的颤抖。 林晨很少拒绝两女的请求,只当是玉娘也起了赏花之心,依样摘了朵野花送到玉娘面前。 玉娘颤抖的伸出纤手,林晨虽不知为何玉娘会如此,还是用力的抓住了玉娘的手,将野花递到她手中。 看着低头的玉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句娇嗔的趁人之危,耳边只传来她平静下来的声音,“谢谢,林大哥,这是玉娘此生见过最美的花。” 林晨挠了挠头,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莫名其妙的。 “那是你见过的花太少了,走,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林晨仰头看了看,时候也不早了,该走了。 “是呢。”玉娘回了一句,抬起头来。 那比花还娇的笑颜,让林晨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 闲安镇,张家府上。 “老爷,少爷他回来了。”随着管家的一声禀报,张家老爷从大堂里走了出来迎上了刚刚回来的张澈。 “澈儿,快跟为父到书房去,赵神医已经等候多时了。”张老爷慌忙拉着张澈就往后院走,让他疑惑的是,张澈并没有如平时一般不耐,而是坦然一笑点了点头,跟着张老爷走进了书房。 许久之后,张老爷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书房走了出来。 “赵神医,如何?”才走了两步,张老爷满怀希冀的看着老者,这赵神医之名响彻大江南北,自己花了大手段方才请来他,这也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赵神医眼睑低垂,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不要再吃药了。” 张老爷以为老者是要换药忙开口喊道,“张福,取笔墨来。” “慢。”老者抬眼看了他一眼阻止道,“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吃任何药了。” “赵,赵神医这是何意。”张老爷颤栗的问道。 赵神医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张公子无论吃什么药,至多都只剩下两年了。” 张老爷如遭雷击,一下瘫坐在走廊上,他虽早知也许会如此,但话从老者的嘴里说出来,到底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赵神医,真的没办法了吗。”张老爷扶着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绝望的喃喃道。 赵神医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的人父,到底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 “传闻,泉州逐月城有一玉莲池,每年三月花开之时,乌云蔽月,有一玉莲却闪闪生辉,食之可治百病,张老爷或可一试,但那种奇珍,向来是有权有势的官家或是武林人士才敢抢夺,也请张老爷量力而行。” 说完,不再逗留,一拱手就往外走去。 良久之后,张老爷似是心中下了某种决定,收拾心情勉强一笑,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如何,父亲,澈儿还剩多久。”张澈似是在作画,见张老爷进来,手中的画也完成了,放下笔,轻笑着问道。 “澈儿无需多虑,为父已有策划。”张老爷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惊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开朗了。 张澈好像看透了张老爷的疑问,眼中精光一荡,开口说道:“澈儿这几日交了三个朋友,其中一人更是引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澈儿已经满足了,父亲不必强求。” “三人?不是两人吗?”张老爷惊讶的问道,张澈交友之事,自己还特意关注过的。 “谁知道呢。” 张澈轻笑一声,摊开手中的画。 画中,一个肩伏雪,手捻梅的江湖少侠正望月而笑…… 第三十七章 争锋! “好漂亮的衣带啊,赛诗带我一个。” “你是何人?”洪笑皱着眉喝道。 “在下劳福卿,跑江湖的。”林晨浑不在意道。 “劳福卿?”卢仁听这奇怪的名字不禁轻身念到。 “哎。”林晨坦然的点点头。 “罢了这衣带本就是拿出来卖的,我们又不是硬抢,这赛诗的规矩你听见了?”洪笑佯装大方的说道,只是眉眼间的轻视却是显而易见。 林晨点了点头,“衣带落地,桃花为题,只是……” “只是什么?劳福卿,你有话就说,不要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洪笑皱眉道。 “只是若只有胜者有奖,败者无罚,难免无趣。”林晨撇了撇嘴脸上一副遗憾的表情。 “你想怎样。”卢仁不耐烦的开口。 林晨佯装犹豫的道,“要不……赢家,可以命令输家做一件事,如何。” 台下的行人们闻言一阵起哄,这种热闹当然是越大越好,他们也乐得看。 香芸则是攥着衣襟咬着红唇一脸的紧张。 “笑话,若是你让我俩把家产都给你,我俩也要照做不成?”洪笑冷哼一声道。 林晨恍然道,“哦,原来两位没那个必胜的信心啊,那这件事必须是可以在这里当场完成的,怎么样?” 洪笑这下也是看不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要干嘛了,只是看他粗布麻衣的,一副粗人模样,自己莫非还怕了他不成? “既然这位兄台嫌不够热闹,这事洪某应下了,不知卢公子可敢吗。”洪笑看向卢仁心里一乐,一会自己让他干什么呢? “呵,本公子一会一定要让你这捣乱的小子爬着从这出去。”卢仁耸了耸鼻子嚣张的说道。 台下的观众们则是一阵欢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既然已经定好了,洪某就喊数了。”洪笑左右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衣带。 “一……” “二……” “三!” 随着衣带飘到空中,整个场地落针可闻,洪笑仰头思考,卢仁低着头冷汗一个劲的流,行人们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有香芸担心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晨,林晨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轻轻点了点嘴角,温柔一笑。 “嗒。” 香芸右手轻抚嘴角,顿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断了,片刻之后才又慢慢恢复了心跳。 这是怎么了,香芸双手压在胸口,疑惑不解。 随着衣带轻轻的落在地上,洪笑回过神来自信一笑,“卢兄,不如你先来一展才华?” 卢仁不着痕迹的蹭了蹭脸颊,“不,不必了,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你们两个先来。” 洪笑看向林晨,林晨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此,洪某就献丑了。”洪笑自信一笑,仰头望天,“满树桃花红,万枝与春融。何当千年实,人间造化工。” 一首诗作完,台下稍微懂些的便倒吸了口冷气,这诗不但完美押韵,更兼意境悠远行云流水,几息之间便能做出这样一首佳诗,这洪笑无愧才子之名。 就连林晨也不得不承认,这洪笑确实有两把刷子。 只有卢仁不屑的嗤笑出声,因为他听不懂,听不懂的诗能是好诗吗?自己赢定了。 “这位兄台,如何?”洪笑得意道。 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好诗。” 洪笑得意的扬了扬头,看向鸳儿姑娘,鸳儿也脸色一红微微一笑。 “这位兄台,到你了。”洪笑转头冲着林晨说道。 林晨走了两步,思索了片刻,当然不是念不出来,而是,实在太多了…… 看了眼远处一间敞着门的院子,嘴角一翘,指着那门一首古诗缓缓而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完冲着台下的香芸眨了眨眼,比了个“陶花”的嘴型。 香芸脸上一红,忙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此诗一出,洪笑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粗布麻衣的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台下却是嘈杂了起来,懂诗的尽皆默然,不懂的,则不断地问着身边的人。 “周小子,这诗怎么样啊,你怎的不说话了?”一个隔壁摊位过来看热闹的大汉拉住一个熟人问道。 刚才那首这周小子侃侃而谈赞不绝口,这首却是沉默不语,想必不可同日而语,大汉默默地想到。 那个姓周的书生回味了许久,默念了几遍,方才开口叹道,“写人,写花,写情,这诗浑然天成,犹如一股清泉,清澈醇美。人面桃花……令人回味啊。” “哦原来是写得好,那比刚才那个怎么样?”大汉问道,他就想知道结果。 周姓书生摇了摇头,“不可同日而语。” 大汉得意的挑了挑眉,果然。 林晨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旁边的鸳儿姑娘问道:“这位叫鸳儿姑娘是,如何?” 鸳儿此时满眼的星星,脸色涨的通红,略一欠身,“谢公子,公子大才。” 林晨翻了个白眼,谁说是给你作的了。 “小洪,如何?”林晨轻笑着反问洪笑。 洪笑咬着牙,身躯微颤,尤其是看到鸳儿的表情,他心中更恨,他一向视鸳儿如自己的禁脔,可看她此时的表情…… 思索片刻,洪笑冷笑一声沉声挑刺道,“呵,劳福卿,诗是好诗,却似乎叙情更甚写花?我们比的可是写花。” 林晨摇了摇头,这人脸都不要了,明明只是说以桃花为题。 当然自己是不在乎的,“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 “小洪,够了吗,你还想听多少?”林晨撇了撇嘴冷声道。 洪笑冷着脸,心中却是惊诧万分,这还是人吗,只这几息,便作了三首堪称鬼斧神工的诗。 台下众人在不懂,此时也知道这男子必然是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了,不说好坏,几息间便能作诗三首,绝非常人能为。 看着默然不语的洪笑,林晨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旁边的鸳儿姑娘却是媚眼迷离的看着林晨,毕竟如此满腹风华的男子,让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卢仁站在一旁却是心中大定,这粗人念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自己都听不太懂,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句,鸳儿姑娘也不直接评价,想必是为了给他留几分面子,鸳儿真是太善良了,既然如此,自己便把做的绝句念出来,好叫鸳儿姑娘刮目相看。 “咳咳。” 林晨抬眼看向假装咳嗽卢仁,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道,“哦对对对,差点忘了卢公子,你瞧我这脑袋,卢公子,请。” “呵,两个才疏学浅之辈,认真听好了。”卢仁自得的说道。 众人一听,皆是满心惊异,方才那位公子三首已是登峰造极,这卢仁还能作出什么千古之作不成? 想着,一个个皆凝神屏息等着他的诗作。 卢仁一个仰头,也学着洪笑那样,只是用力太猛差点扭了脖子,忙又低了两分,调好了角度,才吁了口气开口念道,“桃花很好看,颜色不是蓝。昨天的夜宵,吃的桃花糕。”念完还晃了晃脑袋回味了一番。 待他一睁眼才发现,无论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寂静,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 呵,震惊,沉浸在本公子的诗作中! “卢公子高才,你劳福卿我,真的佩服你的勇气。”林晨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周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欢快了起来。 就连一向将表面功夫做到最好的鸳儿姑娘也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 第三十八章 认赌服输 “鸳儿姑娘,如何。”卢仁得意洋洋的看向鸳儿。 鸳儿此时也止住了笑声,想了好半天才咳了一声轻声道,“卢公子的诗作标新立异,文笔斐然,算得上是佳作。” 此话一出又引来台下一阵哄笑,偏偏卢仁毫无所觉,反倒觉得这是别人喜欢自己的诗,前面两个人都没有这等反应。 他此刻心中大定,鼻子都快翘到了天上,“那你快来宣布胜者。” 鸳儿闻言缓步走到台子中央,先看了看卢仁和洪笑,然后满面通红的偷偷瞧了一眼林晨,心中纠结着。 若论诗作,毫无疑问是突然出现的那人最佳,只是这卢仁与洪笑皆是自己的常客,若是得罪了他们……但要说是他们胜了,天香楼这雅士聚会的招牌恐怕就砸了。 思虑片刻,咬了咬牙开口道,“三位公子的诗作各有所长,难分高下,鸳儿都是喜欢得紧,不如……不如就平局。” 洪笑听到这么个结果松了口气,卢仁却是满脸不忿,显然并不满意。 “吁……” 听着台下传来的一片嘘声,她也是臊的慌,但在青楼里这么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脸不红气不喘的欠了欠身,将地上的衣带捡起。 林晨闻言也是眉头微皱,却也理解这个鸳儿姑娘,毕竟是要生活的,若是硬要她说出个胜负,反倒是为难了她,既然如此,只能一会蒙面暴打卢仁一顿了。 香芸气的鼓着腮瞪着鸳儿,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却没人能注意到。 “无趣无趣,你不如说那吃桃花糕的胜出好了。” “就是,若是让那人面桃花的姑娘知道了,恐怕能哭出来。” “别说姑娘了,桃花都要哭了。” 台下众人一阵哄闹,皆有些扫兴,正要散去的时候,却被人群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留住了。 “鸳儿姑娘勿扰,我洪家不需如此掩耳盗铃的颜面,你只需秉公评论即可。” 人群听到动静,纷纷让开一条道,只见一气势逼人的长须中年带着几个家丁,从人群中缓步走了上去,只是经过香芸身边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洪笑听到熟悉的声音已是吓了一跳,待中年人走上台,更是惊的浑身一颤,“爹……” 中年人拧着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混账东西,我洪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洪笑在他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 中年走到林晨面前,和善的笑道,“公子高才,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他是劳福卿。”旁边的卢仁忍不住接了句嘴。 别人给自己脸面,自己当然也不能戏耍人家,略一拱手道,“小子林晨,跑江湖的。” 不是劳福卿吗?卢仁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之事,洪某全然看在眼里,林少侠年轻有为文采了得,若得了空,请务必来洪家府上坐一坐。”老者摸了摸胡须笑着道,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鸳儿,“便请鸳儿姑娘重新评判,刚才逆子胁迫姑娘一事,洪某深表歉意。” 洪笑闻言面上不忿,却也不敢有丝毫表示。 林晨心里一赞,这洪老爷,会办事。 “洪老爷言重了。”鸳儿姑娘怎敢在这等官山城的中流砥柱面前做作,恭敬的福了福,“既然洪老爷如此说了,鸳儿也确实有心中偏好的诗作。” 她不说好坏,也不提优劣,只说心中偏好,确实老练。 鸳儿姑娘说着,将手中的衣带交到林晨手中,“公子一句人面桃花,确是让鸳儿心中欣悦的紧,只是鸳儿知道,这人面桃花的女子并非鸳儿。” 说完目光撇了眼台下角落里鼓着腮帮子的香芸,心中自怜自哀,自己到底是比不过大户小姐,想着又看了眼一脸懵逼的卢仁,这卢公子要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给他戴了顶帽子,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做完这些,鸳儿朝台下行了一礼,便朝台下的丫鬟挥了挥手。 那丫鬟忙走上了台搀着鸳儿,两人缓步离开了此处。 “鸳儿这是何意?”卢仁看着鸳儿离去的方向迟迟不肯回神,这草包显然是转不过弯来的。 洪老爷则是举起林晨拿着发带的手,“洪某宣布,胜者是这位林晨,林少侠。” 台下围观的人群这才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接着便是经久不息的鼓掌声,尤其是台下的香芸,两只小手拍的通红,只是兴奋的小脸却比手更艳。 欢呼声持续了一阵,直到洪老爷双掌往下压了压才停下来。 “愿赌服输,逆子既然答应了林公子的赌约,你让他此时自裁,老夫便递刀给他。”洪老爷郑重的说道。 当然林晨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真要是让洪笑自杀,自己恐怕会被面前这家子人打一顿然后人间蒸发。 这洪家老爷给足了自己面子,况且自己与洪笑也没什么太深的过节。 “洪老爷言重了,我与令公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此,便请令公子付了这衣带钱。” 洪笑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略带感激的看了林晨一眼,掏出钱袋就要拿钱,却被洪老爷一把抢过。 “林少侠大度,这些小钱就当做逆子的赔礼。”洪老爷说着,也不管林晨会不会拒绝,把钱袋塞到林晨手里,寒暄两句便带着洪笑走了。 林晨看了看手里的钱袋,也只能心中暗叹这洪老爷当真是个老江湖。 转头却看到正偷偷准备离去的卢仁,林晨脸上顿时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卢公子,莫不是打算背约而逃?” 卢仁被戳穿了心思,脚步一僵,暗恼自己今日为什么没带家仆出来。 恼羞成怒的回过身来,“你胡说什么!我们说的是让鸳儿来评判,不是那洪家老爷,他说的不算。” 林晨扬了扬手上的衣带,“不知卢公子是真蠢还是假蠢,鸳儿姑娘将这衣带交到我手上是什么意思,你莫非不知道?” 卢仁站在原地气的直瞪眼,他最恨别人说他蠢,但想了想林晨不过拿了洪笑的钱袋,定然是怕了他们的家世或是本就是冲着钱来的,顿时心里就有了底。 “呵,本公子是那认赌不服输的人吗?让我干什么你说。”卢仁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大气的说道。 林晨眯着眼笑着将他拉到台子中央,“卢公子站好一些,哎哎不要抖,站直些。” “你到底要我干嘛。”卢仁有些不耐烦了。 林晨见他站稳了,这才站在他的对面,双手环抱开口道,“开始打,十个耳光。” 他嘴上笑着,眼中却是冰冷的。 第四十五章 白给 “混账!你给我回来!”陶老爷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大骂,也没能留住香芸。 陶老爷气的不轻,一个劲的喘着气,陶元杰忙上去扶他坐了下来,“爹,你消消气,姐姐这几日还没缓过劲来,过两天就好了。” “哪是没缓过劲来,她与我不是一向如此吗。”陶老爷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苦涩。 “谢过陶老爷好意,马车我等自会想办法的,就不要劳烦陶小姐了。”林晨拱手无奈道。 陶老爷摆了摆手,“罢了,倒是叫林少侠看了笑话,小女平日虽也有些叛逆,确很少像今天这样当着客人的面胡闹,也不知是怎么了。” “嗯,应当是阳光过于猛烈,导致陶小姐有些晒昏了头。”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 陶老爷看了看外面的大月亮,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看林晨,半晌,叹了口气,“哎,老夫先失陪了,林少侠请随意。” “陶老爷慢走。”林晨忙拱手道,顺便擦了擦汗。 “林兄,失陪了。” 陶老爷在陶元杰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去,只是出门之前回头看了林晨一眼,意味不明。 “你大概不只是弄丢衣带这么简单?”没了外人,玉娘疑惑的看着林晨。 “我发誓!只是衣带的事!”林晨毫不犹豫的赌咒发誓。 十九则是不屑一笑,“抓青蛙?” 玉娘点了点头,“林大哥抓青蛙的誓言还历历在目。” 林晨忙摆手道,“意外,那是意外啊。” “呵。” 别让我抓到机会,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林晨恶狠狠的盯着十九。 玉娘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林晨碗中,“罢了,每次问些你不愿回答的,你都是如此,玉娘便信了林大哥自有分寸。” 林晨闻言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玉娘叫自己一声林大哥,却总感觉她像自己的姐姐似得,想到姐姐,他有又想起了陶香芸,不禁叹了口气,拿起一条鸡腿整个塞进嘴里。 “饿死鬼?” “十九,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林晨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说道,只是一嘴食物导致言语有些模糊,毫无威慑力。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快些吃完,我们也该合计合计马车与文书的事了。”玉娘温柔一笑,其实她最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十九与林晨拌嘴,就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 用过晚饭,林晨到她俩房间里,三人讨论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提要在短时间内凑够一辆马车的钱了,别小看这一辆马车,整个官山城排除四大家族,有马车的人家可能不到三户。 “文书之事拜托陶老爷应当问题不大。”林晨皱了皱眉说道。 玉娘也点了点头,“文书确是小事,只是我看那陶老爷对你颇为在意,你要当心些。” 林晨身躯一颤,眯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上面的味道险些让他迷失…… ……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晨推开自己的院门,捂着被十九踹的生疼的屁股抱怨道,这小妮子下脚没轻没重的,刚才他几乎是飞着从房里出来的。 而然黑灯瞎火的,却没看到院中的人影。 “林少侠,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林晨这才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笔直的站在院中,他双目微凝,“不知陶老爷深夜来寻,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这陶府的主人,陶荣。 “林少侠不请我进去再谈吗?”陶老爷笑着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大哥,这是你家。 “陶老爷,请。”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林晨点燃油灯给他倒了杯茶,靠在门上等他的下文。 “呼,好茶。”陶老爷抿了口茶道。 “陶老爷,到底有何吩咐,不妨直说。”林晨抱着双臂张口道,他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 “林少侠还是这般直来直去,老夫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点。”陶老爷的视线看的林晨打了个哆嗦,这老头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想到此处林晨不禁又往后靠了靠。 “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林少侠,老夫有一不情之请。”陶老爷起身郑重低头拱手道。 林晨一惊,忙扶住他,“陶老爷何须行如此大礼,林某自来陶府起,陶老爷便待林某如座上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涉及林某的清白,请尽管吩咐,林某义不容辞。” 陶老爷闻言感动的点点头,眼中泛起微光,“老夫果然没看错人,林少侠侠肝义胆,令人动容啊。” 林晨被拍的很舒服,嘴角一翘开口问道:“陶老爷,到底何事?” 陶老爷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出了口,“请林少侠……带小女走。” “哈?” 林晨眼睛瞪得老大,自己刚来第一天就白给? “请少侠带小女离开此地。”陶老爷怕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林晨此时也知道他并未开玩笑,想了想皱起眉头问道:“若陶老爷不告诉林某原因,林某不会同意的。” 陶老爷苦笑了一声,“林少侠以为我陶府如何?” “财大气粗。”林晨脱口而出道。 陶老爷点了点头,“论钱,毫不谦虚的说,这官山城找不出一个可以与我比肩的,论权,这官山城县令也要给我两分薄面,可老夫却还是有处无法触及之地。” 林晨想了想开口道,“武林人士?” 陶老爷目露精光,“林少侠果然慧眼如炬。”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本来有捕快的钳制,这些江湖势力波及不到我等平民百姓,却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意外的。” “冰狱堂。”两人齐声说道。 陶老爷无奈的道,“正是这冰狱堂,否则我又怎会舍得把芸儿嫁给卢仁这等草包!” 林晨眉头微皱,“到底怎么回事?” 陶老爷叹了口气,“那冰狱堂,便是个收钱办事的打手势力,我本不放在心上,他们却不知为何,攀上了卢家这高枝,卢家祖上曾是个大官,权势滔天,先帝退位后辞官在此。” “懂得进退,倒是个聪明人。”林晨感慨道。 陶老爷则是顿了顿接着说道:“卢家来我陶府求亲也不是一次两次,前两次倒还是把面上功夫做足的,直到第三次被我拒绝……我家走商护货的武师第二日就被人打断了腿……” “冰狱堂干的?”林晨问道。 陶老爷点了点头,“前些时日,卢家老爷再来我陶府,便带上了冰狱堂堂主,为了这一家子人的安全,我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看着陶老爷眼中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挣扎,林晨也难免愤慨。 “便请林少侠把芸儿带走,想必芸儿不在此地,那卢家也不敢真的把我陶府怎样。”陶老爷咬着牙道。 “你就这么信我?”林晨还是有些疑惑,自己与这陶老爷不过见过几面,若说是因为张家一封介绍信便提出此等请求,也未免太过儿戏。 “呵呵,少侠身边两位女子皆是天人之姿,老夫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她们尚是处子之身。”陶老爷看了林晨一眼呵呵一笑道。 “那个陶老爷,你听我解释,她们俩都不是我的妻子,并非我不行。”林晨一脸黑线。 “哈哈,林少侠,无论如何,起码能够证明你并非胡作非为之人,更兼之你是老张的朋友,我自是信你的。”陶老爷笑道。 林晨跟着尬笑了两声,忽然又想到什么,张嘴道,“那么陶老爷,最后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要我做这事,陶小姐自己知道吗?”林晨认真的问道。 陶老爷眉头一皱,“芸儿为何要知道?她只要听我安排便可。” 林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瞬间理解了他俩关系为什么不好,这能好就见鬼了。 第四十六章 父女 夜深了。 林晨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晚的事,虽然最后他与陶老爷达成了共识,约定好在婚期之前带走香芸,但他心底还是想问问她的。 想起香芸,他也是很无奈,她那个举动难道仅仅是恶作剧吗?林晨想不明白。 “当当当。” 外面想起三声敲更的声音,林晨却是全无睡意,穿上衣服来到院中双脚蹬地一个用力就上了屋顶。 “还是这里舒服。”吹着夜风,林晨坐在屋顶上轻声嘟囔道。 “回小姐,三更了。” 半晌,他正要下去,便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林晨一怔,这才想起来陶元杰说的话,这书房,不会就是陶香芸的书房? 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那棵树,鬼使神差的,林晨运起轻功脚下一点落在了上面。 “小姐,今天来的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啊,少爷好像很喜欢他们。”小茹坐在香芸对面的小桌上,拖着下巴问道。 香芸顿了顿手中的笔,目光微闪又继续写着,“不必管他们,与你我无关。” 小茹有些奇怪的看着香芸,自家小姐之前不会这样的。 “小姐,他们欠你钱?” 香芸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没有。” “可我看那男的好像一直在躲着小姐……” “小茹。”香芸见她还要说,连忙出声打断,“你去端碗热汤来,我有些乏了。” 小茹连忙点了点头,欠身走了出去。 窗外的林晨看着伏案疾书的香芸,心中不免心疼,只是此时的心情跟前天相比,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心中还是渴望与他成为朋友的。 有心下去与香芸解开误会,却又担心激化矛盾,林晨咬了咬牙,还是轻轻一跳,跳上屋顶,转眼间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顷,书房里的香芸写着写着,却发现抄写的账目不知为何被水浸湿,一片模糊。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愣愣的出神,“你就是这般撩拨我的,混蛋。” 怔了许久,香芸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脸擦干…… …… “林少侠早上好。” “林少侠可用过早膳了?” 一大早的起来,林晨问了陶老爷的位置便向大堂走去,昨晚忘了问他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是不是可以跟他要个马车? 一路上的家丁奴婢都很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倒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可他们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想着,恰好看到前面有个扫地的小哥,林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兄台,兄台。” 家丁一愣,转过身来恰好看到林晨,忙打招呼道,“林少侠,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句话倒是让他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客人,怎么搞得好像主人家一样? “咳,兄台,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晨好奇的问道。 家丁则是一脸惊异的看着他,“林少侠还不知道?” 林晨一脸问号,“知道什么?” 家丁奇怪的看着他,的抓了抓头发,“一大早老爷就召集了所有人,当众宣布的,你现在是小姐的贴身护卫了。” “啊?”林晨裤子差点没惊掉,这老陶,什么意思? …… “父亲!我不要林晨做我的护卫!”远远地,林晨便听到香芸在大堂里严声道。 “放肆,你就是这么和为父说话的?三日后你恰好要走商去趟允州,府里的武师有些不够,让林少侠当你的护卫没什么不妥的,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林晨撇了撇嘴,这老陶,太强势了些。 “不行,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林晨听到这话,顿了顿脚步,他心里到底是有些伤心的,这陶小姐,就如此讨厌自己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陶老爷面无表情道。 “父亲!”香芸此时倒是争的面红耳赤。 陶老爷却不理她,“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休要再议。” “林少侠来了,快快来坐。”陶老爷看到林晨,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忙站起身来迎他,甚至眨了眨眼给了林晨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香芸却不想与他多待片刻,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一扭头便跑了出去。 林晨无奈的看着老陶,“陶老爷,你这是闹的哪出啊。” “林少侠,我这不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嘛?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芸儿,贴身护卫是最好找时机的。”陶老爷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是她亲生父亲吗,林晨给了他个白眼,当然这话是不会问出来的,“陶老爷,你不会舍不得陶小姐吗?” 老陶一怔,叹了口气,“芸儿的娘亲在生元杰的时候便过世了,这孩子才不过五岁,便没了娘,我又怎么会舍得她离开我。” “那你……” “哎林少侠有所不知,我对芸儿寄予厚望,自幼便教授她我所有的经商经验,芸儿也果然不负我的期待,在经商上颇有天赋,陶家如今的繁荣昌盛,便有她一半的功劳,待我百年之后,这陶家便是她的。”老陶感慨道。 林晨却是震惊了,“你竟愿意让女子继承家业?!” 老陶瞥了他一眼,“林少侠,你的思想也太刻板了些,女子为何不能继承家业?” 林晨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世界上怕是没人比他思想更前卫了。 “我还以为,你是让陶小姐经营陶家,等陶兄考取功名,便将家业交给陶兄,故才有此一问。” “元杰啊,我倒是确实望子成龙,可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清楚,元杰确实够努力,为人也和善,只是上天却没有给他一副好资质,他终其一生,可能也无甚功绩了。”陶老爷惋惜道。 顿了顿老陶又仰头接着道,“就好像了解元杰一样,我又怎会不了解芸儿,她不喜欢经商,只是为了我,为了元杰在苦苦撑着。” 林晨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打算趁这次机会,让她离开陶家,过自己的生活?” “林少侠聪慧。”老陶赞道。 “可你为何不愿意与陶小姐当面说清楚?”林晨好奇的问道。 老陶却是站起身来一皱眉,“那怎么行,去找她说,岂不是失了威严。” 林晨无语的看着他,这父女俩怎么都有点傲娇呢? “噢,对了,被你一打岔都忘了要事。”林晨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问。 老陶眉头一挑,“林少侠,以如今我俩的关系,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跟你啥关系,你是我老岳父么你…… “陶老爷,你的事情我应了,我却有两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林晨起身拱手道。 “但说无妨。” “第一,我此番有事前往京都,希望得到通关文书。” “这是小事,我与县令知会一声就行了,你只需说是我家管事,要去京都开辟商路即可。”老陶点了点头应道。 “第二,这马车……”林晨欲言又止。 “哈哈,林少侠,老夫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老陶一拍腿笑道,“你既然带着芸儿走,我难道还能让你走着离开不成?” 林晨心里一喜,“如此,先谢过陶老爷啦。” “无妨,只要你能带芸儿离开这里。”老陶说着,缓缓的抬眼看着门外,那眼中满满的,分明是浓浓的不舍。 第四十七章 卢家 “啪!” “滚出去!” 奢华的院落中,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女捂着脸颊梨花带雨的从房里跑了出来,转眼间就离开了院子。 “废物!都是废物!”卢仁敞着衣衫阴沉着脸坐在桌前,地上零星的陶瓷碎片似乎在告诉别人这里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卢仁有些不行,他身边的侍女都知道,当然作为侍女她们没得选择,只是不知道怎的,最近几天他变的异常暴躁,而且喜欢打人耳光。 “林晨……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卢仁一拳头砸在桌上,红着眼咬着牙倒不是平时那副草包样,反而有些吓人。 那晚的刺激对他来说是个抹不去的阴影,他那活已经连续几天没站起来过了。 “何人惹得仁儿如此不快啊。” “滚……”卢仁正烦躁着,门口来人的声音也没听清,开口要骂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正是他的父亲卢家老爷卢川的。 惊的一身冷汗的卢仁忙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收了口,“父,父亲。” “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卢家三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已成家,卢川老来得子,对这个老三却是特别宠爱。 “没,没什么,孩子只是……只是……”卢仁倒是很想说,这样卢川就会给他报仇,但他也同样惧怕卢川的责罚…… 卢川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卢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是个草包,他自己心里门清,所以他哪怕动用冰狱堂的关系也要和陶家联姻,哪怕是入赘,只要自己的儿子下半生衣食无忧就行了,何况,如果陶家的儿子一不小心死了,那…… “仁儿,那些侍女若是玩腻了,便去与管家说,让他给你换一批,或是你若喜欢别的,让他给你抓两个来也未尝不可,何必气到自己。”卢川轻描淡写道。 “就……就是这样,最近那些侍女,孩儿看着就来气,晚些时候孩儿去与谢叔说说。”卢仁双眼一亮,从前自己想去掳些女子来,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 “嗯。”卢川点了点头,但看着眼前紧张的卢仁,有些怀疑的眯起眼睛,“仁儿,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为父?” 卢仁心里一惊,这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他恐怕得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 想到这,卢仁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父亲多虑了,孩儿只是最近……有些疲惫。” 说完,卢仁暗暗咬了咬牙,心中却是更恨林晨了,若不是他,自己至于将这等缺陷说出口吗? 卢川这才又点了点头,“仁儿无需担忧,为父已经托冰狱堂主去黎州城请了九霄宫的杨明长老来,他正巧来此公干,想必很快就到了,到时只要他用内力打通你的筋脉,定能让我儿重振雄风的。” 卢仁惊喜的差点晕过去,九霄宫是什么门派,他们这些不是武林人士的人也一清二楚,那等门派的长老出手,自己还能不雄起吗?到时什么鸳儿姑娘,什么陶家千金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想着,卢仁不禁笑出了声。 卢川看到他如此反应,这才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 三日后,陶家内庭中,一群货工正忙忙碌碌的装货,旁边的一群武师则在擦拭着武器。 忽的,一个摆弄着长刀的武师惊喜的喊道,“林少侠来了。” 另一个使剑的汉子闻言马上惊喜的迎了上去拱手道,“听闻林少侠有着匹敌一流高手的武艺,有空可要指点一二啊。” 周围的武师们也都纷纷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其实这些所谓的武师大部分只是些不入流的武者,说白了也就是护卫,有些甚至连内力都不曾修过,比之林晨都不如,最强的一个三流高手也在前些时候被打断了腿,但这年头的强盗也不是个个都是武林高手的,能挡住些宵小之辈也就够了。 在知道了林晨是传说中的一流高手后,哪能不心怀敬仰? “好说好说,在下也是第一次走商,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点。”林晨看着周围的武师们客气道。 这三天时间里林晨偶尔会在晚上去香芸的书房外看她,去找老陶扯淡的时候偶尔也会碰到她,香芸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他,他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群人领头的是个瘦高个,尖耳猴腮的,只见他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呵,林少侠?这年头真是随便吹点什么都能叫声少侠了。” 猴脸是个三流武者,自从教头断了腿回家养伤后,自己便暂时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这几天接触过林晨几次,每次都只能在林晨身上感受到轻微的内力波动,猴脸甚至感觉眼前这个一流高手的内力还没自己强,当然他不会到处去说的,不然打了陶老爷的脸,自己跟陶小姐的姻缘岂不是断了? 林晨眉头一皱,他不喜欢惹事,但并不表示他怕事,这猴脸男脸上就写着不爽两个字,显然是怕自己的突然加入影响了他的地位。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猴脸男随意的拱了拱手,“侯帅,三流武者。”他将三流两字咬的格外清晰。 “原来真是猴兄,久仰久仰。”林晨恍然大悟的拱手道,“也请猴兄多多指教了。” 侯帅听他说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只好瞪了林晨一眼道,“指教不敢当,你离大小姐远点就行了。” 说完就转身走远了。 林晨正被他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方才那个持剑男子凑上来轻声道,“林少侠不必介怀,侯教头这是嫉妒你做了小姐的贴身护卫,他自认为小姐对他有些特殊,殊不知小姐对谁都是那样温柔。”说着摇了摇头。 林晨这才明白过来,拱手表示感谢。 众人闲扯着,那边的货工已经装车完毕,远远地传来女子的声音,“辛苦各位大哥了,且去歇息歇息,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那些货工闻言一个个感谢的朝香芸躬身行了一礼,便走到了一旁休息闲聊。 “大小姐。”一众武师也是点头问好。 香芸一笑,走到货车旁清点货物,林晨却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侯帅却是走到香芸面前甩了甩头发,“香芸,近来可好?” 那副故作潇洒的样子,看的林晨这边几个武师险些笑出来。 香芸又是勉强一笑,“侯大哥有礼了。” “香芸,此次去允州恰好赶上那边的花灯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当然大家都一起。”侯帅痴迷的看着香芸道。 香芸这几日本来有些想开了,这侯帅一提起花灯,她心里就是一阵刺痛,揪着衣襟长呼了口气,“不了,我不喜欢花灯。” 侯帅却接着道,“香芸,那花灯真的很好看的,还有猜灯谜对对子,你不去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香芸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婉的形象,若这侯帅换成林晨,恐怕此时已经被她踹飞了。 “谢谢侯大哥的一片好意了,香芸实在是抽不得空。”她捂着胸口,面色越显苍白。 侯帅却是锲而不舍,“大小姐……” 林晨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香芸护在身后。 “你没听见她说不去吗?” 第四十八章 美人恩 “你没听见她说不去吗?”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侯帅皱起了眉,“我与小姐说话,与你何干?” 感觉到身后微微颤抖的香芸,林晨也有些生气,“我乃小姐的贴身护卫,你又是哪位?” “你!”侯帅确实也无话可说,自己说白了就是个看家护院的,这个林晨却是老爷钦定给小姐的护卫,虽然小姐喜欢自己,但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侯大哥,你且先去一旁休息休息。”缓过神来的香芸开口解围道。 “好,都听小姐的。”说完侯帅恶狠狠的看了眼林晨,从与十九近一个月的交流中,林晨已经多少懂了他的意思,“好小子,给我等着。”大概是这样。 “陶小姐,你……还好。”林晨转过身来问道。 香芸却是挥了挥衣袖,面色冰冷的看着林晨,“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完,便趔趔趄趄的离开了。 林晨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番景象却好似在哪看过。 正唏嘘着,耳边却传来玉娘的声音,“林大哥,这里,过来一下。” 林晨寻声望去,却看到两女站在门后,玉娘正朝自己招手。 收拾起心情,林晨几步走到玉娘面前问道:“怎么你们两个都来了。” 玉娘看了看林晨,语重心长的道,“林大哥,此去允州来回最快也需五日,算得上出远门了,听闻最近黎州匪患横行,你路上可莫要再惹事了。” 林晨点了点头,带走香芸的事自然是没有告诉她们的,他怕玉娘不同意。 玉娘说着将怀中抱着的翎羽剑递给林晨,“这柄剑我仔细擦拭过了,你虽不会剑法……嗯……也不会掌法、拳法、指法、腿法……” “停停停,玉娘,快停下,林大哥我快一无是处了。”林晨一脸的黑线。 “但是拿着也能起到震慑宵小之用。”玉娘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细眉,“若是遇到了危险,切记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林晨闻言一怔,玉娘这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心中有些感动,玉娘到底是最温柔的。 “还有这个。”玉娘说着,左右看了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一个纸包交给他。 “这是啥?”林晨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玉娘却是羞红了脸,“那两瓶是你的,咳,你之前放在我这里保管之物,紧急时刻也许有用,你且带着。” 林晨这才想起来,确实有两瓶不明药粉放在玉娘那里,若是没猜错,这两瓶应该是春药…… 林晨也有些尴尬,“咳,林某省的了,这纸包是?” 玉娘转身指了指十九,“十九为你备的,说是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我也不知是什么。” 林晨感动的看着十九,十九到底是关心自己的。 “石灰。”淡淡的声音。 林晨险些没被口水呛死,还真就给石灰呗,“噗咳咳,小,小的谢过凌女侠救命之恩了。” 然而十九是不懂那些正话反话的,欣然点头。 林晨翻了个百眼,转身欲走。 “林大哥,玉娘……”玉娘攥着衣襟,咬了咬嘴唇,“玉娘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晨目光闪了闪,半晌,转身朝货车走去,“我一定平安回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货工武师也都聚在了一起。 “林少侠,好艳福啊。”提剑男子名叫吕放,两人刚才闲聊时也互通了姓名。 林晨却是苦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吕放无语的看着他,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林兄,走商路上是不许带家属的。”吕放提醒道。 林晨一愣,“这我当热知道,吕兄为何有此一言。” 吕放闻言则是瞟了瞟林晨身后。 林晨疑惑地转过身来,身后赫然是戴着纱笠的十九。 “我也去。”十九淡淡地说道。 “大姐,别闹了,这可是正事,我没工夫照顾你的。”林晨很是头疼。 十九点了点头,“我照顾你。” 林晨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这女侠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还照顾他呢。 林晨朝吕放歉意一笑,推着十九就出了门,将她交给门外的玉娘,再三叮嘱要看好她,才转身走了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心中却是暖暖的,有玉娘和十九这两个朋友,夫复何求。 经历了一些小波折,等香芸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大小小数量货车的商队也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林晨则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马夫。 感受着前方的侯帅嫉恨的眼神,林晨倒是无所谓的一笑,他最好别来惹自己,不然就让他知道知道石灰的厉害。 “林少侠?” “小茹姑娘,有何贵干?”林晨拉着缰绳,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商队的最后面。 马车里小茹对这个林少侠倒是很好奇。 “那两位女子,是你的夫人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连假装拉开帘看风景的香芸都竖起了耳朵。 林晨轻笑道,“怎么可能,我这样平凡的人,不会招人喜欢的,那两个啊,嗯……挚友?” 香芸听了他的回答,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随即又红着脸暗骂自己不知好歹,人家都已经拒绝自己了还在这里做梦。 “哦,原来是这样,我倒是觉得你蛮有意思的。”小茹点了点下巴想了想道。 林晨闻言倒是有些好奇,“哦,这是为何?我与小茹姑娘没见过几次?” 小茹认真的说道:“很简单啊,你能惹得我家小姐每日对你冷眼横眉,睡觉都气到喊你的名字,你一定有不凡之处的。” “小茹!不许胡说!”香芸忙冷着脸呵斥道。 小茹倒是不害怕的,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晨则是一阵苦笑,自己还是找个时间去道个歉,能不能再做朋友也得有个结果,这样拖着对两个人都不好。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香芸的目光却一直望着窗外。 “刘兄,你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夜市上有人斗诗,却斗出一首千古名句。” “哦?张兄都说是千古名句,我倒真的很好奇了。” 张兄摇晃着脑袋,“去年今日此门中……”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与那两个书生却是背道而驰,那张兄的诗还没念完,声音就已经变得模糊了。 香芸放下车窗帘,低着头陷入暗影中的面容,不知是何等表情…… 第四十九章 勇气 “把车拉进前面的林子里,大家生火做饭。” 随着侯帅一声令下,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众人已经连续赶了一天的路,陶家去允州送货也去过几次了,他们不走官道,有着自己的路线,一来一回的,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小姐,下车走走。” “嗯。” 眼看着夜幕将至,众人却不得不在林中过夜,但也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香芸自林晨身边走下马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林子深处走去。 林晨也是很无奈,今天一整天他都想找机会跟香芸聊聊,奈何总也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叹了口气,林晨觉得在这么下去可能自己回到官山城可能会老上十岁。 “林少侠,喝口水。”吕放将水袋扔给林晨,顺手递给他一块干粮。 林晨拎起水袋喝了一口,“吕兄,咱们多久能到允州啊。” 吕放抬头望了望,“看这天气下半夜可能会下雨,明日的路程可能会慢些,到允州可能是两天后的事了。” 林晨也抬头看了看,毛都没看出来,没想到吕放还有这等本事。 “受教了,吕兄你去休息,不必管我。” 吕放点了点头,拿着干粮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吃了起来。 林晨把缰绳绑在了旁边的树上伸了个懒腰,这种环境倒是让他有点怀念起跟玉娘十九餐风露宿的日子了,苦是苦了点,三个人却像是家人一样围在一起吃饭打闹,那样的日子却是最开心的。 忽的,树林深处却传来一声尖叫,林晨目光一凝,运起轻功,飞也似得赶了过去。 众人却是愣了一愣,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也像树林里赶去。 林晨的轻功好到什么程度,从十九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窥一二,其他人刚放下手中的东西,林晨已经提着剑跑到了小茹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林晨话还没说完,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此时的香芸衣襟大敞着,里面的裹胸却不知为何裂开了,林晨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抹…… 香芸也呆住了,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直到林晨吸了吸鼻子,她才一把拦住胸口,银牙半咬,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梨花带雨的瞪着林晨, “你!你还看,林晨,你便是这么欺负我的!” 林晨忙捂上了眼睛,“我听到小茹尖叫,怕你有危险就赶忙过来了,哪里知道你在换衣服啊,再说了,这荒郊野岭的你换什么衣服啊。” 旁边的小茹这才意识到闯了祸,忙惊慌失措的解释道,“小姐说胸衣有些不舒服,我们才来此更换的,哪知道一解开衣襟,那胸衣就撑破了,我吓了一跳,就,就喊出来了。” 这样一说,香芸更羞了,责怪的看了小茹一眼,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打她的屁股。 正在这时,其余人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大小姐!” “陶小姐你没事。” 香芸一怔,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这样要是被看到了,自己就可以找棵树自我了结了,正咬着唇不知所措,忽的,身子就是一暖。 旁边的小茹瞪大了眼看着林晨把她家小姐一把搂进怀里,下意识的就要大呼,一想起刚才闯的祸,又捂住了嘴,生生的憋了回去。 “香芸!”最先到的正是武功最高的侯帅,“你怎么样了。” “咳,陶小姐来此散步,遇到蛇吓了一跳,现在没事了。”林晨扯了个淡,感觉怀里的香芸拽着自己的衣服微微颤抖,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人扔出去。 “林少侠,蛇呢?”随后而来的众人开口问道。 “已经被我赶跑了,没事了,你们先回去。”林晨有些焦急道。 侯帅却是咬着牙,看着香芸扑在那人怀里,心都要碎了,“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香芸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强装镇定道,“却是如此,大家回去,我现在还有些腿软,晚些时候就回去。” 众人闻言长呼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往回走去,只有侯帅嫉妒的看着林晨,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不甘的转身离去,这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等树林里又安静了,林晨这才松了口气,正要直起身子,却被香芸拉了回来,“等等!” 林晨疑惑的朝她看去。 “混蛋!不许低头!”香芸拉住林晨的衣服挡着自己,羞恼的小声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把头仰了起来,“陶小姐,这样行了,我连你的头发都看不到了。” 香芸再三确认了他看不到,才招呼小茹过来两人扭扭捏捏的穿好衣裙。 半晌,香芸才羞涩的道,“好,好了。” “呼,那我先回去了,省的大家怀疑。”林晨摆了摆手,转身欲走,却又被香芸拉住了衣袖。 “你等等……” 林晨无奈道,“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香芸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才开口道,“谢谢。” 声音清晰婉转,倒不是林晨想象中那种声若蚊蝇。 想了想,林晨认真的盯着她道,“那你肯原谅我了吗。” 香芸却是一怔,半晌才缓过神来,“小茹,你先回去,我与林少侠交代些事情。” 小茹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小姐的命令她向来是不会违背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看不到小茹的身影了,香芸才神情复杂的看着林晨,“林少侠何错之有。” 林晨撇了撇嘴,这就是让自己认罪了,衙门里那些当官的都是这样问的,想着,林晨低头拱手道,“禀小姐,小人不该胡乱说话,把小姐说成那种随便的人,小人知错了。” 不同于林晨那样半开玩笑的语气,香芸闻言却是凄婉一笑,这呆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子,香芸扪心自问,自己能做的只有自怨自艾吗? 也许现在他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也许现在自己在他心目中远不如那两个女子,但以后呢? 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自己难道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是因为自己有婚约在身,还是因为面对的是那个女人…… 林晨半天没等到香芸的回应,抬起头来却看到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他小心的在香芸面前挥了挥手,“陶小姐,陶小姐?” 香芸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林晨,你是武林人士,你敢跟九霄宫抢东西吗?” 林晨闻言也是一愣,这陶小姐问自己这个问题啥意思。 想了想,还是开口回道,“看是什么了。” 香芸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若是心爱的女子呢。” “那还用说么,拼命也要抢回来啊。”林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香芸手指拧着裙摆,“你不怕?” “怕?当然怕啦,我怕心爱的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林晨点了点头轻笑道。 树叶轻轻地摇着,香芸转过身去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走。” “陶小姐,你还没有回应我呢。”林晨追问道。 香芸却是一回头,“我啊,才不原谅你呢,就让你继续愧疚着……” 那娇艳的笑颜,让林晨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第五十章 客栈 一行人吃过饭,赶在天黑前出了林子,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天渐渐地黑了,一间路旁的小客栈却慢慢出现在林晨眼前。 林晨望了眼客栈疑惑的对着一旁骑马的吕放道,“吕兄,这荒郊野岭的一家客栈,不怕是黑店吗?” “林少侠不必担忧,这客栈我们已经来过许多次了。”吕放轻笑道。 林晨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睡路边。”自从两人刚才交心了一番,陶香芸也不躲着自己了,但不知为何,总是呛着自己说话。 林晨满脸黑线,也不还嘴。 “老魏,人呢,赶紧出来。”众人将货车马车拉到后院停好,侯帅一马当先的进了门就是一声大喊。 奇怪的是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招呼,林晨皱了皱眉,提起剑不着痕迹的将香芸小茹挡在身后。 “老魏?”侯帅此时也感觉有些不对了,疑惑地叫了一声,手中的剑悄悄的拉出了鞘。 客栈大堂里正剑拔弩张,忽的,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从后厨拉开门帘走了出来,“哎,来嘞,大爷有何吩咐?” 侯帅皱着眉,“你是何人?” 小二赔笑道,“客官,瞧您这话说得,您看我这身打扮,还能是啥人啊。” 侯帅上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老魏呢?” 小二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魏叔的朋友,客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魏叔的儿子这两天成婚,他呀,回家去了,这客栈暂时交由我二人打理。” 说着,朝后厨喊了声,“二柱,出来见客嘞。” 少顷,从后面又出来个胖胖的汉子,一脸憨态的笑着,也不说话。 “小的与二柱是魏叔的侄子,刚从乡下赶来看店。”小二接着解释道。 这番解释下来侯帅就信了八分,老魏有个儿子他是知道的。 侯帅刷的收起剑,“原来是这样,你去收拾几间客房出来,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 “好嘞,只是咱人手不足,收拾客房尚需时间,不知您……”小二歉意的看着侯帅。 “去炒两个小菜端上来,大爷明天还要赶路,酒就不要了,上些茶水。”侯帅说着,故作温柔的看了眼香芸,“顺便把你们这最好的茶端上来给我家小姐。” 香芸皱了皱眉,她不爱喝茶。 林晨也皱了皱眉,他不信小二。 “得嘞,大爷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喊了一声问道。 “行了,你去。”侯帅挥了挥手,然后谄媚的跑到香芸身边,“小姐,没问题了,这小二是老魏的侄子,快坐下歇息歇息喝口茶。” 香芸点了点头。 林晨虽然很怀疑,却不好当众驳了侯帅面子,领着香芸到角落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侯帅在旁边看着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老爷钦点的贴身护卫呢。 “一会无论是茶水还是酒菜,通通不要入口。”林晨凑了上去小声提醒道。 脑海中的提问和质疑都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是香芸的一声轻嗯。 林晨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这么信自己? “那一胖一瘦两人都不简单,气息沉稳,下盘坚实,恐怕我都不是对手。”林晨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你不必与我解释,要不要我叫人现在就把他们拿下?”香芸认真的看着他道。 林晨一怔,“那倒不用,小心些就是了,万一错怪了人家也不好。” 香芸点了点头,“若你还是不放心,我们连夜赶路也是可以的。” 这是怎么了这是!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陶小姐吗! 见林晨愣愣的看着自己,香芸也不害羞,“怎么了林晨,我脸上有花?” 林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陶小姐为何突然对林某如此信任?” “林晨,你现在是何身份?”香芸正经的问道。 “自然是陶小姐的贴身护卫。”林晨脱口而出道。 香芸无奈的看着他,“这不就对了,你即是我的贴身护卫,我不信你信谁?” “哦……”林晨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旁边的小茹听着他俩的对话咯咯直笑,前几日小姐的阴郁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也许自己应该感谢这位林少侠呢。 半晌,胖小二端着托盘一桌桌的上着菜,脸上憨憨的笑容让林晨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嘿嘿,两位慢用。”胖小二到林晨这桌放下菜也就走了。 林晨却是眼露精光,悄声道,“有问题。” 香芸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林晨神秘的摸了摸下巴,“寻常男人,见了陶小姐这等姿容,就算不盯着看,多少也会注目一会,这胖子反倒只看了一眼就赶忙转过了视线,绝对有问题。” 旁边的小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两人颇有点志同道合的感觉。 香芸闻言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听他夸自己,心里有些欢喜小脸确羞红了,“胡说八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 “哎,我这是就事论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晨认真道。 香芸心中,咬了咬嘴唇,“那你呢,你爱吗。” “我自然是爱的。”林晨说完就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一抬头却见小茹和香芸都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只有天知道,香芸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这是自己给他设的陷阱,但他说了爱自己就够了,不是么。 众人一顿吃喝聊天也没见人倒下,林晨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正琢磨着,又有两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公……子,算奴婢求你了,咱们偷跑出来若是让黄……老爷知道了,您倒是没事,奴婢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后面一个青衫小哥一脸苦相追着前面的锦袍公子,口口声声的喊着奴婢想必是女扮男装的。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找不到玉姐姐我是不会回去的。”锦袍公子耸了耸鼻子道,俊俏的模样竟是颇为可爱。 “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林晨忙收回视线,嘴上嘟囔着。 “林晨,你在那嘟囔什么呢?”香芸好奇的问道。 “哦,我说这杯子真可爱。” 香芸看了看眼前的杯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可爱的。 “小二呢,快给爷出来!”锦袍公子站在门口大喊道。 不一会,瘦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去,给爷找间最好的上房。”锦袍公子俏声道。 瘦小二则是擦了擦额角,“回客官,我们这客房都一样,没有上房。” “没有上房?你是怕爷没钱?”锦袍公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别说那鼓鼓囊囊的钱袋里有多少钱了,光看那金丝镶边的钱袋,林晨都不禁砸了咂舌,暗叹这是哪家来的贵公子竟来了这种荒郊野地。 锦袍公子在钱袋里摸索了一阵,才费劲的拿出一小锭黄金,“喏,拿去。” 那瘦小二看到黄金,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旁人都没察觉,却都被林晨看在了眼里…… 第五十一章 莲公子 不过这公子哥到底是没有江湖经验,财不外露这等道理都不懂。 就算是正经店家,在这荒郊野地的都不免心生歹意,莫说这店家还不一定正经…… “够了没?”锦袍公子挑了挑眉道。 瘦小二确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公子爷,我们这真没上房啊。” “你!”锦袍公子正要发火,却被身后的侍女拉住了。 “莲……公子,这等乡下小地方,是没有上房的。”侍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接着转头对小二道,“去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那钱就不用找了,烧些热水放到房间里即可。” 小二这才擦了擦冷汗,应了一声慌慌忙忙的跑上了楼。 “哼。”莲公子哼了一声,便被侍女拉着坐了下来。 看着那侍女又擦凳子有擦桌子的,林晨不禁感慨还好自家那两个没这么金贵娇气。 那莲公子坐下后也不闲着,左看看右看看的,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林晨身上。 林晨忙假装四处看风景。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这位兄台有礼了。”很可惜,林晨心中的默念并未奏效。 林晨无奈的转过头看着这个对自己抱拳行礼的公子哥,心中对他的印象却微微改观了些,虽然很是娇气,但好歹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人。 “公子有礼。”林晨点了点头,“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问问兄台,这去青州的路该怎么走?”莲公子红扑扑的小脸微微一笑,看的林晨心里又是一颤。 林晨忙定了定心神,“青州离此地倒是不远,公子往东入黎州,再继续往东,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莲公子双眼一亮冲着林晨又是一笑,“多谢兄台,本公……子省得了。” 林晨深呼了一口气,娘的,该死的酒窝。 又过了一会,只见瘦小二跑了下来擦了擦汗开口道,“各位客官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客官可以随时移步楼上休息。” 林晨看了他一眼,问了房间位置便带着香芸上了楼。 “这间店绝对有问题。”林晨靠在门上,看着房间里的香芸说道。 “为何不去告诉侯大哥?”香芸疑惑道。 林晨有些无奈,“你这侯大哥今天一整天都没给我好脸色看,我说的他能信?” “你……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便只叫他名字。”香芸却好像没听到重点。 林晨被她说的云里雾里,也没多纠结,“无妨,你只管安心睡,我今夜会一直守在门口。” 说完就走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关上了门。 林晨想到楼下观察下环境,迎面正撞上莲公子与他的侍女。 “梅香,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再劝我就把你扔在这自己走。” “公子,最近朝野局势动荡,就连我们这些下人都多少有些耳闻,您若是这个档口出了意外,奴婢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啊。” “那你就回去,别人问我在哪你就说不知道。” “公子……” “呀,多谢方才兄台指路之恩,在下叶连庭,还未请教?”莲公子碰到林晨也不理一脸生无可恋的侍女了,忙上来打招呼。 “林晨。” 叶连庭点了点头,“原来是林兄。” “叶兄,时候不在了,林某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请便。”林晨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个叶公子冲他笑,忙拱了拱手溜了。 “林兄慢走。” 叶连庭也拱了拱手,随后转过头来摸着脸奇怪的问道:“梅香,本宫脸上有东西吗?怎么林兄看到我的脸就躲。” 梅香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明白。” “算了,不管了,休息去。” “是。” …… “吕兄,你怎么看。”林晨下了楼,将吕放叫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问道。 吕放皱着眉头,“我一开始也蛮怀疑的,上的菜也都没动,只是酒菜里也似乎并没什么,这客栈应该安全。” 这也是林晨百思不得其解的,若是黑店,下了蒙汗药再打劫,还不是手到擒来。 “吕兄,我看没这么简单,晚上咱们要警惕些,你也提醒下兄弟们。” 吕放闻言点了点头,“嗯,好,要不要跟侯教头说说?” 林晨翻了个白眼,“算了,到时候他在大喊大叫的打草惊蛇了,就更麻烦了。” 吕放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就各自散开了。 林晨目光放在后厨,凭着自己的轻功,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当家的,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咔,费这老劲干嘛。”瘦小二一句话就让林晨寒毛乍起,若不是自己轻功高绝,怕是听不到这些话了。 “闭嘴,蠢货。”胖小二忙捂住瘦子的嘴,跑出房门左右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这个商队自然是够咱们吃一阵子的,可你别忘了那位大人的交代!还好那两个女子来投了客栈,否则你我都有难!” 提起那位大人,瘦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那就这么放过他们?” 胖子双目半合,“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他顿了顿,透过门帘往大堂方向瞥了瞥,“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弟兄,等大伙到了,大人交代的事情翻手之间便能完成,那商队自然是咱们手上的肥肉。” 听到此处,林晨心中微寒,悄悄的离开了…… …… 官山城,一处清幽的院落。 “少爷,查清楚了……”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凑到一个公子哥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公子哥听完,脸色越发阴沉,“你确定?” “千真万确,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仆人忙道。 公子哥站起身来,看着院中的池塘,良久,嘴角微微翘起,“把这件事散播出去,想办法传到卢川耳中。” “这……”仆人一惊,“若将此事告知卢川,恐怕他会迁怒少爷。” “蠢货!”公子哥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谁说要你将这事告诉他的,只要整个官山城都知道了,他还会不知道吗?” “少爷英明。”仆人恍然道。 “下去,这事紧着办。”公子哥低着眉道。 “是。”仆人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那公子哥伫立良久,阴笑着喃喃道,“将事情告诉别人,自然不用自己动嘴,杀人……当然也不用自己动手,呵呵,林晨,就让你再蹦跶几天。” 仆人悄悄的走出了大门,门上的牌匾赫然写着大大的一个“郑”字。 第五十三章 斩! “招!” 大当家一招未成,叶连庭却追击而来,他只得抬手阻挡。 此时的他也是越打心越慌,他本以为这叶连庭贵族出身,哪怕功力与自己相当,实战经验也应当少之又少,时间一长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怎料这叶连庭却是腿功了得,每一脚都是攻敌必救,每次见他踢来自己都要费心去挡,他的内力却似无穷无尽一般,随意一脚都用尽全力,一时之间大当家防多攻少,已是落了下风。 “呵,大当家的,你这点手段,也学人拿钱办事,不若我给你些银钱,你去把幕后那人抓来如何?”叶连庭单脚立在一张桌子上淡然一笑。 在细一看,除了她脚下这张,整个大堂里已经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件了。 “呵,公子又何必虚张声势,你这样消耗内力,恐怕不出两炷香时间,你的内力就要枯竭,到时蒋某看你如何抵挡。”大当家也是猜的,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赌。 叶连庭却是心中一沉,他确实是招招用尽全力,内力已近干涸,这大当家却是歪打正着。 只是面上,叶连庭还是要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如此,大当家便过来试试如何?” 这样一来大当家也有些犹豫了,只是一想到那位大人的手段,他咬了咬牙,还是一掌挥出。 …… “喂,胖子,你还杀不杀我了,不杀我走了啊。”另一边的林晨却是毫无压力,他的轻功几乎不消耗内力。 胖子靠在墙上,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林晨。 这动起手来不过几炷香的时间,眼前这个所谓的江湖少侠,一直在说个不停,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少侠?呸。 林晨看着眼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胖子也有些手痒,巴不得上去给他一剑,只是这江湖险恶,尤其是面对的还是强盗,更是卑鄙无耻之极,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装的。 两人正僵持着,某一时间,林晨却是大呼一声,飞身向场中的叶连庭扑了过去,“小心!” …… 侯帅很头疼,本来就累了一天了,没想到刚一睡着就被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这店家莫不是在拆房? 实在忍不下去的侯帅穿着里衣就出了房间,径直往楼下看去,刚一露头,就是一股掌风袭来,挂的他脸颊生疼。 侯帅登时就爬了下去,这等功力,又岂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只是方才好像看到了小姐还在下面…… 侯帅咬着牙想了想,还是低下了头,若是命都没了,便是娶了她又能怎样。 这么躲了一段时间,下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侯帅这才从围栏的缝里向下看去,那两个高手打的正凶,无暇顾及他这里,方才也不知是谁想取他姓名? 想着,侯帅摸了摸怀中之物,阴恻恻的笑了笑。 …… 林晨真是服了侯帅这脑瘫了。 看着他拿着一包白色粉末不分敌我的泼向大堂中的两人,林晨暗道一声不好,就飞身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场中两人虽都是高手,却是拼斗已久,注意力也都放在对方身上,直到林晨一声大喊,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当家左手挥袖挡住粉尘,右手闪电般的一掌打出。 叶连庭此时却已近油尽灯枯之境,哪里还有精力躲这粉尘,暗道一声不甘,便闭上了眼。 片刻后,她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一股巨力从正面袭来,却并未伤着他分毫,一睁眼,只见一个布衣男子正紧闭着眼满面的石灰的挡在他面前,口吐鲜血。 方才那股巨力也只是他中掌后靠过来的力量。 “林兄!你怎么样了林兄!”那人正是飞扑过来的林晨,侯帅的石灰不偏不倚的洒在他脸上,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又中了大当家的一掌,疼得他五内俱焚,将将的撑住身子才没倒下。 “叶兄,你别管我了,快去了解那个贼头子。”林晨慌忙道。 叶连庭这才恍然的转头望去,却见那大当家只是面上稍稍沾了些石灰,眼中也只有少许,这会虽然满眼通红,却已经背手而立,嘲弄的看着自己两人。 叶连庭苦笑道,“叶兄,是我害了你了。” 林晨闻言,也知道大概是大当家没受到什么影响,暗骂了侯帅一句,便瘫软了下来。 叶连庭忙跪下身子扶住了他,两人就这么依靠着坐在大堂中。 两边的高手打完了,武师与强盗们也渐渐分开站在两侧,皆是刀兵相向不敢动手,就连恨极了林晨的胖子也只是提着刀不敢轻举妄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武师们虽然也都暗自骂着侯帅这蠢货,但那大当家显然也没了多少气力,自己等人还有挣扎的余地,可后厨的门帘一撩起,他们便失了再斗的力气。 “全都不许动!” 只见那瘦子不知为何,埋伏在后厨,正巧抓住了前去避难的香芸。 香芸本是面无表情,待看到林晨此时的惨状,却是心中大痛,一下子慌了神。 看着香芸颈上的尖刀,武师们一个个都锤头丧气起来,那侯帅甚至在香芸刚进来的一瞬间,已经躺在地上装死了。 大当家的站在强盗中,接过了香芸,将她双手紧紧钳住,大笑的看着叶连庭,“呵呵呵,公子爷,看来还是你棋差一着了。” 强盗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这一晚上倒是没有白费。 叶连庭咬了咬牙,“好,我认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他们。” 大当家却是摇了摇头,“公子爷,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吗?” 叶连庭闻言却是面色冰冷,从怀中取出不知从哪来的一支发簪抵在脖子上,“大当家的莫不是想把在下的尸体交给你那主子?” 大当家呵呵一笑,“公子爷,你若乖乖的随我走,这些人尚有活的可能,你若在此自裁,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那语调也慢慢变的阴沉。 叶连庭心里一紧,思虑良久,看了看怀里的林晨,又看了看周围的武师,苦笑一声,就要放下手中的簪子。 忽的, “啊!疼!好疼啊……我的眼睛好疼……” 只见地上的林晨却不知为何跳了起来,捂着眼睛左撞右撞的像是个无头苍蝇。 香芸看着他这幅样子,脸上便是难掩的痛心,美目含泪的呜咽道,“林晨,我在这,我在这。” 场中瞎转的林晨好似是看到了一般,跌跌撞撞的便朝着香芸走去。 这个人大当家倒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说他被石灰迷了眼,单就那不入流的内力,便无法伤及自己分毫。 所以见林晨往自己走来,大当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盯住了叶连庭。 林晨摇摇晃晃的来到了香芸面前,香芸见他嘴角的鲜血,已是哭成了一朵泪花,“林晨,你怎的这样子了,我,我也好痛。” 香芸心痛到了极点,却还在安慰着林晨,“林晨,你,你别怕,我就在你面前,一会我拉着你走,再也不放你离开我了。” 林晨则好似无意识了一般,只是捂着眼,嘴中迷迷糊糊的说着好疼。 香芸看的心都要碎了,若是可以,她真想紧紧抱住他。 身后的强盗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都是不屑的笑出了声。 戏看够了,大当家也不愿再多磨蹭,“公子爷,若你不从,我便先杀了眼前这个瞎眼的,如何?” “你敢动他试试!” 叶连庭却是与香芸一起喊出了声,大当家的一愣,那叶连庭喊也就算了,他死了自己确实没法交代,面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又是哪来的勇气? 大当家一懵,却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后悔了。 方才还意识不清的林晨忽然右脚踢向香芸的胫骨位置。 香芸吃痛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林晨却是突然出现在了大当家面前,睁开了血红的眼,右手轻挥,嘴中似是毫无感情的吐出三个字 “越阵……斩!” 第五十四章 有惊无险 只是眨眼间,大当家便感觉周身的气力都离开了他,他恐惧的看着林晨捂着脖子,脚步慌乱的倒退着。 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时间的静止,眼前的青年抬起的手慢慢接近自己,指尖带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光,自己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光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好半晌,一股血剑才从大当家的指缝中飚射而出,他坐倒在地上,慢慢的没了声息,眼中甚至来不及愤恨,只有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场中的众人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就连身为二流武者的叶连庭也没能看得清。 做完所有事情的林晨却是晃了晃,径直倒了下去。 香芸回过神来忙接住了他,也不管裙摆上的鲜血,趁着强盗们还在愣神,忍着剧痛将林晨拖到了叶连庭身边。 “叶公子,接下来……就拜托了。”若说场上还有一个镇定的,那便是这个满脸泪水的女子了。 “大……大当家的死了!”也不知是谁,惊恐万分的说了出口。 一时间强盗们便慌乱了起来,尤其是站在旁边的胖子,大当家的武功有多高,他是最清楚的。 亲眼看着林晨将大当家斩杀,胖子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此时看着林晨,他就发自内心的恐惧,方才那么长时间他竟然都在逗自己玩,若是那一掌划过自己的脖子…… 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往门口的方向慢慢摸了过去…… 此时就算叶连庭不说,武师们也已经将这伙丧了胆的强盗们一个个绑了起来。 “小姐,强盗们都绑起来了,只是似乎少了一个,兄弟们也没几个受伤的。”吕放恭敬的说完心有余悸的瞥了瞥香芸怀里的林晨,这林少侠不愧是能与一流高手纠缠的人物。 “吕放,去取些菜油来,还有,你连夜去附近的城镇衙门报官,直到官差捕快到来前,找人轮流看着他们。”香芸眼都未抬,只轻轻的抚摸这林晨的脸颊。 “这侯教头……好像晕过去了还没醒来。”吕放说起侯帅就有点尴尬了,毕竟干了那样的蠢事,况且谁都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找人将他抬到自己房间去。”提起侯帅,香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是。”吕放点了点头就下去了。 不一会一个武师便端上了菜油,香芸一点点轻柔的将林晨眼周围的石灰洗净。 窗外则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 林晨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了,眼睛还有些痛,周围有些昏暗颠簸,鼻尖香气缭绕,脑袋下面软软的。 以天地为阵,斩敌于须臾之间。 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若不是前世学了这招越阵斩,今时今日是怎样的光景可就是未知的了。 “林少侠,你醒来啦!” 耳边响起小茹惊喜的声音,林晨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噗,少侠你的眼睛像两个核桃。” 林晨一脸黑线,“喂喂喂,小茹,你在说我就跳车了。” “小茹,不许胡闹。”上方传来香芸轻柔的声音,林晨才知道自己现在躺在哪。 小茹应了一声,却还是捂着嘴。 香芸微微一笑,低下头来看着林晨,“可好些了吗?” 林晨坐了起来,“嗯,就是眼睛还有点痛,没什么力气。” 香芸点了点头,见他起来了心中竟还有点小失落,“那伙强盗已经全部移交官差了,喏,这是叶公子今早离开时托我交给你的东西。” 说着,她从身旁拿出一把折扇交给林晨。 林晨打开一看,折扇上画着朵荷花,花清叶翘,栩栩如生。 只是印戳似乎有些模糊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个姓胡的人所画。 “谢谢。” “这是叶公子的东西,你又何必谢我。”香芸好笑的看着他。 林晨则是老脸一红,“咳,我是说刚才……” “噢,林少侠,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姐了,她让你枕了一早上了。” “小茹,不许多嘴。” 本来是无需这样的,这马车里的空间还算宽敞,但香芸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这样做就好像偷吃似得。 林晨心中有些感动,又谢了一遍方才作罢。 香芸白了他一眼,“谢就免了,昨天某人也不知道小力些,一脚踢过来,我小腿到现在还是一动不敢动呢。” 林晨一惊,自己当时只想着让大当家措手不及,情急之下确实好像是大力了点。 想着,心里一着急便脱口而出道,“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车厢里的人都是一愣。 小茹气恼的看了林晨一眼。 林晨忙尴尬的挠了挠头,“呃,哈哈,开,开玩笑的。” 没想,对面的香芸虽然满脸通红,却真的咬着牙掀开了裙摆…… …… “林少侠,你眼睛还没好,怎的出来了。”帮他们赶车的是吕放。 林晨仰起头看着刚刚放晴的天空,“吕兄,怎么办。” 吕放好奇的看着他,“林少侠可是有什么困扰?” 林晨点了点头,“我朋友好像脑袋被门夹了……” 还没说完,就听到车内传来一声羞恼的娇喊,“小茹!给我踹他!” 林晨反应过来刚想跑,就感觉背后一痛。 这小茹,力气还不小。 队伍最前方的侯帅却是看着嬉闹的几人,面沉如水…… …… 两日后,允州古宝城外。 “小姐,到了允州了。” 这几日香芸对侯帅的态度虽然也平和,却少了平日里那两分尊敬。 当然尊敬也是因为侯帅在陶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看在侯帅眼里就变成了别的东西。 此时香芸的疏远,自然而然的也被他当成了变心。 “嗯,侯教头,你带着大家伙先去歇息歇息,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想必大家都累了,晚些时候再去交货。”香芸的声音在林晨背后响起。 “是。”侯帅想着这几日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阴着脸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看都未看林晨一眼。 如此反而引起了林晨的注意,这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看着侯帅离去的背影,林晨暗暗提起了警惕。 “喂,干嘛呢,快背我下去。”香芸探出身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啊,哦。”林晨跳下车,背过身去,“小姐,你的小腿还没好啊。” “哎呀,好疼。”香芸皱着眉轻呼道。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行了,快上来。”林晨无奈的弯下腰。 香芸展眉一笑,轻轻趴伏了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客栈。 “对了小姐,不如我送你去医馆。”客栈门口林晨突然想到还有医馆这东西。 “别废话,快去找掌柜的。”香芸不耐烦的道。 目光却是悄悄的看了看身下的林晨。 自己,可没想那么快痊愈。 第七十五章 不管 “吕放是,以前那个叫什么侯帅的倒还识相点。” 陶府门口两批人互相对峙着,只是冰狱堂弟子们明显气势汹涌,另一边的陶府护院们则是有些瑟瑟发抖。 吕放背对着陶府院门不卑不亢道,“我说了老爷小姐不在就是不在,你若有事来寻便送上名帖,改日我陶家必登门拜访。” “哈哈哈,名帖?这官山城还有不认识我杨宁的?今日你若不让开,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二流武者和你这种不入流的到底有何区别!” 出言的正是冰狱堂主杨宁。 本来林千城亲至,他是不敢这么放肆的,可今早到卢府一问才知道那女子好似已经离开了。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像林千城那等大人物还有时间在官山城这种小地方多待不成?只是可惜了见不到那皎月之容,有些可惜。 “杨堂主这便是要不顾神捕府制定的规矩?”吕放捏紧手中的剑也有些慌张,冰狱堂是个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杨宁闻言嗤之以鼻,“千城大人的规矩谁敢不从?你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册子。 吕放定睛一看,只见册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婚书二字。 “看到了,我们这是受卢家公子所托前来接亲的,识相的就赶紧闪开,否则就别怪大爷不客气!” 一众护院听着也都有些打退堂鼓,小姐与卢家公子的婚事可是老爷亲自应的。 “你们打伤刘教头强逼老爷签婚书,老爷若非顾忌我等安危又怎会就范,你们竟还如此嚣张跋扈!”吕放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刘教头也是个宽厚的人却无缘无故的遭了这等罪。 果然,一听吕放说起这事,护院们便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就是,老爷视我等为子侄,此时正是报恩的时候!” “刘教头辛劳半生,临老了却遇到他们这样不顾礼法的流氓,当真是不幸。” “大家撑一撑,等捕快来了把它们全拉去下大狱!” “给刘教头报仇!” 看着身后义愤填膺的同僚,吕放有些欣慰喊来了左边一个年轻小伙,“小李,去叫府里的家仆侍女通通躲起来,一会打起来别误伤了他们。” 说着,还朝他使了个眼色,小李心领神会的点头应了一声,向着香芸的小院疾步而去。 这边气势高涨的斥责,传到杨宁耳里就有些刺耳了。 只见他阴沉着脸开口道,“哼,捕快,便让你们看看那些捕快在我杨某人面前敢不敢多说一句!” 说着,他微微转头,“堂众们都给我听好了,捕快不来不许动手。” 嚣张的话语在两拨人中间回荡着,一下子就镇住了场子,护院们虽然也都不说话了,但还是气愤的看着他。 冰狱堂弟子则纷纷应是,不屑的看着对面,他们武艺不高,只与陶府的护院们相当,但架不住他们堂主是这官山城第一人啊。 “你们捕快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管用啊。” 听着林晨在耳边抱怨,千城嘴上带着笑,眼中却渐渐有些怒意。 两人已经趴在远处的屋顶看了一会了,林晨本想出面,却被千城以‘你去了也是挨揍’为由拦住了。 “不急,我便看看这官山城的捕快是如何办事的。” 这话一出口,林晨竟不禁打了个哆嗦。 转头看了看笑靥如花的千城,他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轻易惹这人。 “只是,这陶府护院大多是我的朋友……” “放心,他们不会白死的。” “???” “怎么小外甥?不满意?事后我帮他们报仇够不够?” 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林晨不确定的说道:“这……光天化日的,冰狱堂总不至于杀人……” “你既然心里清楚,又着的是哪门子的急。”瞥了他一眼,千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晨有心辩解,转念一想,也许在这些高手眼中,只有死和不死…… 其实他不知道,天下高手何其多,像千城这般心性的却是独一无二…… 思虑着,陶府门前的形势又有了变化。 “杨宁,你真当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呵,我杨宁在偌大个武林江湖中不过是个蝼蚁,可在官山城,这天,我便遮了又如何?” “你!” 吕放气的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捕快拿人也是要凭证的,偏偏这杨宁做事一向胆大心细,滴水不漏。 “何人在此闹事!”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际,远远地,一群穿着捕字衣服的人走了过来,领头之人正是本地捕头陈良。 只见他走上前来皱着眉看了眼杨宁,“杨堂主何故包围陶府。” 只是除了他之外,身后的捕快皆是一副晃晃悠悠看戏的模样,这句质问属实没有什么威力。 “陈捕头错怪杨某了,杨某只是受好友所托前来接亲罢了。”说着,杨宁再次拿出婚书交给陈捕头,只是婚书下又似乎塞了点别的什么。 陈捕头拿着那婚书看也不看,将婚书与银两一起还给了杨宁。 他倒也不笨,平日那些人也就算了,这陶府也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你这阵仗可有半分接亲的样子?速速去将花轿抬来,你既有婚书在手,陶老爷想必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话说的倒是两不得罪,但却相当于默许了杨宁的行为。 卢府那边酒席都没摆,杨宁此番过来寻事自然不是真的接亲。 只是想起卢府那边的事他就有点憋不住的想笑,这陶家小姐说来也是大胆,还未出嫁就带着自己的姘头满街跑,自己这次受命前来便是为了给这陶府压力,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他就不知道了,这些世家老爷的心思总是黑的。 “陈捕头,你可万不能信了这人的说辞!”吕放走到两人身前,冲着陈捕头抱拳道,“没有媒婆没有花轿,连婚期都未曾通知过,谁家接亲是这样的,这杨宁摆明了是来闹事的。” 陈捕头挑了挑眉,还没回应,杨宁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小子,你三番四次的挑衅于我,今日免不了受那皮肉之苦了!”杨宁阴着脸低声道。 陈捕头闻言心里一惊,忙一挥手领着众捕头躲在了一边。 吕放见他此番作为,顿时面沉如水,脑中闪过重伤的刘教头,咬了咬牙,捏紧了手中的细剑。 微风吹着些灰尘和细纸屑从地面匆匆飘过,冷汗滑过他紧锁的眉头,混战一触即发…… “头儿,这般打斗,咱们不管吗?”陈捕头身后一个新来的捕快不解的问道。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陈捕头没好气的道,“管管管,你去管,那杨宁可是二流武者!” “可神捕府的规定……”小捕快有些委屈。 陈捕头抿了抿嘴唇,“千城大人只说不得无故对平民出手,杨宁不是说那护院挑衅他了吗,况且这护院也算不得平民,只要冰狱堂的人不进陶府,咱们就不管。” “可这护院护的不就是平民吗……”小捕快嘟嘟囔囔的,倒没让陈捕头听见。 转眼看到杨宁掌心附上的蓝色的内力,陈捕头脸颊微抽,“进了,也不管……” 第八十四章 复杂 林晨不是傻子,香芸的心意他多多少少看出来一些。 可以接受吗?带着香芸过那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日子…… 自己对她又是…… “那个,香芸你……” 林晨是个直男,怎么劝女孩他真的不会。 好半晌,香芸都愣愣的看着前方,满面的泪水也不曾去擦,好似它们都不存在一般,“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过几日再走林晨,等吃完我的喜酒。” 皱了皱眉,“你不是与我置气才这样做的?” 挥了挥衣袖,香芸深吸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林晨,不要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我是执掌陶府千金小姐,你不过是个连自己出身都不知道的布衣罢了,我为何要因为你赌上自己的人生?” “呼,你真的要嫁卢仁?” “是。” 林晨微微颔首,“如此,林某也只能贺陶小姐新婚大喜了。” “香芸也祝林少侠一路顺风。” 两人站起身来相互对视着,只是对方眼中的复杂两人都不曾看懂。 半晌,香芸终于还是移开了目光,“香芸还有琐事要做,林少侠请自便。” “告辞。” 点了点头,林晨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一眼也没有回头看过。 所以香芸那掩着嘴看他离去的凄楚神色,他也没能见到。 …… 许久之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的林晨慢慢的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忧,我没事。” 有些恼自己,只顾着想香芸的事,连玉娘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都没发觉,也真亏她能跟得上自己。 “我都听到了……”玉娘紧了紧手中的行囊,咬着嘴唇,“林大哥,其实也许对你来说,留下来也许……” “如果这是你心中所希望的……”林晨转头认真的看着她,“玉娘,若你再说一遍,我会留下。” 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玉娘咬着嘴唇,看着林晨良久…… “我……” 林晨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玉娘身边拉起她的手,“走,十九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嗯……” …… 两人一前一后的拉着手走在陶府里,过路的家丁侍女都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他们。 “刘哥,你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两个正在修剪花丛的家丁也恰巧看到他们走过。 那个叫刘哥的家丁挺了挺腰板,“瞎说,什么叫猥琐。” 左右看了眼,见周围没人,刘哥这才接着怪笑一声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你看林少侠拉着他表妹,一人急急忙忙的,一人含羞带臊的,你以为他们是去干嘛?” 那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急着去收钱?” 刘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小杨啊,明日咱俩向管事请了假,我带你去趟天香楼,哎。” 小杨一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不管那边两个家丁想的是不是真的,却说林晨这边到了陶府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陶元杰。 “林兄!”陶元杰看到林晨却是双眼一亮,“我正要去找你呢。” 此时的林晨还没缓过神来,此时看着陶元杰也有些复杂,“陶兄有何贵干?” 玉娘则是悄悄的把手缩了回去,脸上还带着些羞红。 “林晨不知道吗?”陶元杰惊异的看着林晨,“明日可是我官山城文人一年一度的大事。” 皱了皱眉,“大事?” 陶元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的认真道,“青竹书院大比。” “这……与我何干哪。”林晨奇怪的看着他道。 “林兄你有所不知,这书院大比虽然只有学生能参与,但全官山城的人都可以去旁观的。”说着,陶元杰微微一笑,“以林兄的才学,这等学问探讨的盛事难道不会心痒难耐?” 林晨点了点头,“不会。” 看着陶元杰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有些尴尬,他也不禁莞尔一笑,心中的阴郁散去少许。 陶元杰偷偷看了眼他身后的玉娘有些恍然,神神秘秘凑到林晨耳边,“林兄有所不知,此等盛会这全城的才子才女都会去的。”言语中的才女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嗯!?”林晨顿时双眼有些放光,但看着玉娘放在自己腰间的纤纤玉指,想了想还是准备忍痛拒绝。 “况且……”陶元杰搓了搓手脸上多了两分不好意思,“况且我的那些同窗们都很不巧一起误会,你那首夜市佳作是为我姐姐作的。” 林晨挑了挑眉,“那么陶兄,他们为何会一起误会呢。” “嘿嘿嘿。” 嘿你妹啊,这人居然为了面子去吹牛。 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林晨无情的开口道,“不管,你自己吹出去的牛自己解决。” “林兄!”勉强挤出几滴眼泪,陶元杰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晨,“你忍心就这么让我在同窗面前颜面尽失吗?” “陶兄,你可听过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 陶元杰闻言脸都耸拉了下来,“玉琼姑娘,你快帮我劝劝林兄……我祝你俩百年好合。” “呵,你以为我表妹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 正一脸不屑的说着,就听身后响起玉娘的声音。 “表哥,助人为乐不是你一向的宗旨吗,我看你不如帮帮陶兄。” “???” 林晨一脸问号,将玉娘拉到旁边,“玉娘你没搞错,是你说的官山城将乱,咱们怎么还能随意露面。” “唔,那些人的动作应当也不会那么快……何况,我看陶兄言行恳切,应当是真的相当需要林大哥帮助的。” 林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他心里清楚得很,玉娘这是知他心中郁闷,想让自己好好逛一逛,“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伸手唤来陶元杰,正要开口答应,身边的玉娘却先开了口,“陶兄,明日清晨我与表哥会在陶府门口等你。” “等等等等,表妹你也去?”林晨瞪着眼睛看着她。 玉娘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玉娘心有余悸。” 见她不经意的瞥了瞥自己的肩,林晨也是有些无奈,“陶兄勿要见怪。” “怎么会怎么会,元杰明日恭候两位大驾。”陶元杰心中一喜,后退半步抱拳道。 林晨还了一礼转过头去,玉娘正歪着头冲自己甜甜一笑。 “你呀你呀……回家。” “嗯。” 相视一眼,两人携手走出了陶府。 …… 第九十七章 决绝 “苏兄,这黑白双蛟在黎州境内四处流窜端的是狡猾之极,你我漫无目的的搜寻至此,竟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酒楼二层,一个翩翩佳公子端坐在窗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笑道,那番潇洒的仪态配上俊逸的面容,惹得周边的女子皆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 “呵,若不是你放水,他们怎么跑得过你的飞仙步?”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个不修边幅的阳刚青年,提着酒壶斜坐着。 两人正是在居崖城外与黑蛟交过手的南宫常清与苏迁两人。 “苏兄呀苏兄,你这可就冤枉常清了啊,他们好歹也是两个一流高手,若我一人追了上去反被他们杀了,我这万象山庄岂不是没了继承者?” “南宫,你这话拿去骗骗三岁小孩好了,江湖中谁人不知你万象山庄收纳天下武学,更兼之山河决这等奇功护身,凭那两条丧家之犬如何杀你?” 苏迁斜眼看了看他,自己与他比试过一番,虽是点到即止,但南宫常清那强到离谱的防守能力依旧让他心生戒备。 “苏兄谬赞了。”南宫常清收起折扇拱手笑道,只一个小动作,又引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女子们差点惊呼出声。 “谬赞?恐怕除了千城的离风针,便没有几个能一招破你山河决的武功了?” 听他如此说,南宫常清却是一怔,脑海里突然出现许多年前那个满头雪发的小姑娘与自己的父亲在万象山庄的惊世一战。 瓢泼的大雨将父亲淋的通透,他不敢分出丝毫内力去应付雨水,那女子周身却是没有一滴沾湿,面容冰冷的像是个没画表情的瓷玉娃娃。 轻描淡写的一剑后,父亲休养了一整年,那女子在万象山庄的藏武楼里也呆了一整年。 那一剑…… 回过神来,南宫常清的眼中还是带着些许狂热,不过却很快的被他掩藏了起来,“苏兄有所不知,我万象山庄虽藏武无数,绝大多数武学却需内功相配修炼不得的。” 苏迁闷哼一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个他很清楚,哪怕是武学奇才如林千城那般人物,也不可能同时修得许多绝技。 “苏兄,既已没了那二人的踪迹,我们便在此游玩一阵如何?”说着,南宫常清望向窗外街道上抬着喜轿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你看,那新娘子一脸的愁容……” …… 接亲的过程有些不顺利,卢仁有些不耐烦,陶府的人看他则好像在看个草包。 抬轿的轿夫还是很尽责的,坐在轿子上香芸也没感到什么颠簸,干脆就摘了盖头掀起帘布透透气。 陶元杰想跟着来,被她拒绝了,自己去也就够了,拜完天地之后才要去卢府。 卢家到底还是怕自己反悔,特意去县令那请来了去祭天台拜天地的机会,当着全官山城百姓的面行礼。 为何要拜天地? 这天地对她也未免太过不公平,为何将他送来自己身边却又让他如此无情。 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那晚自己还会跟他出去吗? 恍惚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祭天台下。 直到被人满脸喜色的请了出来,香芸也没想到答案。 将盖头遮好,她缓步走出了喜轿。 视线有些昏暗,身旁是些郁郁葱葱的树木,脚下的石阶旁布满沉淀了不知多久的青苔,有些滑,扶着那一脸喜气的媒婆香芸一步一步的轻踩在上面,每上一步便会有卢府的丫鬟仆人将花瓣撒到她脚下,嘈杂的祝福声从上方传来。 半晌,哪怕是盖着盖头香芸也感到眼前豁然一亮,身边也顿时响起一股拍手的声音。 “新郎新娘拜天地咯!” 随着媒婆一声大喊,台阶之下观礼的百姓也顿时大呼了起来。 一场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婚礼终于开始了。 他,到底是没来的。 香芸的身躯有些颤抖,只有紧握住衣袖中的物件才能给她一些慰藉了。 拜天地前的步骤也很繁琐,祭祖,拜神。 卢仁全程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卢老爷倒是笑呵呵的坐在主位看着两人,时不时的与前来贺喜的宾客交谈,约好之后到卢府再叙,只是眼神中不知为何有些意味深长。 终于,香芸还是与卢仁并排站在了卢老爷面前…… 她看不到身侧的人,她只知道身边除了那个狠心之人外,无论站了谁她都不会高兴的。 “一拜天地。” 转身,机械似的往下一拜。 “二拜高堂。” 再转身,颤抖着,往下一拜。 “夫妻对拜!” …… …… …… 在周围宾客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摘下盖头目光坚定,“我不嫁!” 啊,是这样的。 他再狠心一些好了,自己便是这样的女子。 “我要去寻他!” 他?谁? 百姓们疑惑了,宾客们更疑惑了,只知道这陶小姐竟是要悔婚。 卢仁看着抛下盖头的香芸一时之间有些呆住了,他又再一次的想起了她的美丽,哪怕是那个仙女,都被他一时的抛在了脑后,眼中除了香芸再无他人。 “陶小姐,这婚事可是你们陶家亲自许下的,到此时此刻了,却告诉老夫你要反悔?哎……”卢老爷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抚了抚胡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来参与婚宴的宾客不只是有卢家的熟人,还有许多是与陶家有生意上往来的大商户。 果然,他们听到卢老爷的话也都皱起了眉头,商人最是重信。 “陶小姐此举恐有些不妥。”其中一人站出来质疑道。 香芸坦然的点了点头,“是不妥。”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解释或者借口,谁都没想过香芸竟会如此爽快的承认。 “这……” “我悔婚,是对卢家的不信,但我这一拜若是拜了下去,便是对我自己的不诚!” “若各位定要我给个交代……”香芸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坚定的自袖中拿出匕首,“是香芸言而无信,香芸便截舌致意,如何?” 明明是陶家老爷定的亲事,她却从头到尾也未说过她父亲半个字。 话一出口,霎时间在场众人都没了声音,落针可闻。 众人见她拿出匕首本有些惊慌,耳边听她如此决绝的话语,却又忍不住一声赞叹,好个敢作敢为的贞洁烈女。 卢老爷也眯起了眼,这女子当真果决,此举不但解决了信用问题,更兼之为她留了个好名声,众人甚至会怀疑婚约是否是自己强迫陶府所定,代价也不过是条舌头罢了,当真是个有谋略有魄力的女子,若真能让她为自己所用,也许…… 只是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香芸手中的匕首已经出了鞘。 站出来那人瞪大了双眼,猛地一伸手,“陶小姐,且……” 慢字还没说出口,香芸香舌轻吐,手中的匕首便往上抹去。 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不给自己一点转圜的余地。 眼看着就要见血,卢仁惊呼一声就蒙住了眼睛。 “嗒,啪。” 脚步轻踩的声音,和匕首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香芸脸上一热,巧笑嫣然的看着将自己搂在怀里的男子,“哪怕只有一成的机会,但我就是知道你会在。” 那男子无奈的看着她,“那剩下九成呢?” “唔,剩下九成,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耳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男子忽的满身大汗。 主座上的卢老爷却是莫名一笑,似是早就知道此人会来,缓缓站起了身,“你终于肯现身了。” …… 第一三五章 寻仇 “就是这里?” “放心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三人两天前就进了这医馆了,绝对不会有错的。” 提问的精壮中年豹头环眼,回答的人却些略显猥琐,两人身后则跟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细一看,那个猥琐青年不正是正是苏落抓住的那个小偷吗,而那个精壮中年大概就是他口中的大哥李二。 “哼,竟敢欺负我小弟,简直是不给我白骨帮面子,兄弟们跟我进去找场子!” 随着李二一声大喊,医馆的门也被他一脚踹开了,身后的大汉簇拥着他们鱼贯而入。 “呔,你们谁是……” “嘘!” 气势磅礴的大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院中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拦住了。 李二一愣,在往里一细看,一对俊男靓女正围着石桌,手上提着一个圆形木块低头认真的看着什么。 还没等他细问,那男子便一副无奈的表情走到石桌前。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虽然我提出用象棋一决胜负的方法是很不错,但你们也没必要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坐在这厮杀……” 虽说练武之人体质强横,精神也较之常人坚韧,但但足足两天不眠不休的坐在这,这俩人眼圈都黑了,竟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两天三人到了这,林晨的‘病’当场就好了,眼看着俩人还是要打起来,他果断的抛出了象棋决胜负这个提案。 一番好说歹说坑蒙拐骗,苏落也才终于同意了。 这个世界没有象棋,然而这种规则简单上手容易的竞技游戏,林晨不过演示了几盘,两人很快就能正常对弈了。 “林晨,你别吵。” 林晨这种人畜无害的平凡男子,最容易获得女子的……嗯,友情,两天相处下来,与这苏落倒是相熟起来了。 “得得,你俩都是大爷,我去给你们热饭行了。”翻了个白眼,林晨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一旁的李二缓过劲来,气就不打一处来,怎的?当这十几个大爷都是空气? 一扬手,“喂,那个丑男,过来跟大爷回话!” 刚迈出去的脚步猛的顿住,林晨眉头一阵狂跳,缓缓地转过头指了指吴有为勉强一笑,“我家弟子在忙呢,有事待会说。” “说什么呢,我叫你!” 林晨眉梢一挑牙关一咬,双拳紧握,忽的运起了内力。 “你特么,爷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 “嘭!”林晨一拳打在李二鼻子上,李二登时便整个人翻倒了过去。 “大哥!” “老大!” 眼见着一群人去扶李二,林晨也不阻拦。 他早就查探过了,来人虽然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但都没有学过内力,再加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满嘴谎话的混混,一下子就强势了起来。 李二在小弟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一脸惊异的摸了摸鼻子,紧接着无穷的怒火就布满了双眼。 “妈的混蛋,竟敢打我,兄弟们给我上!” 那些大汉听到自家老大吩咐,顿时就将林晨围了起来,摩拳擦掌,一副要海扁他的样子。 “嘿嘿,嘿嘿嘿嘿。” 林晨却是不慌不忙一阵怪笑,他还真是憋坏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能打的都是些功力远胜自己的选手,今天终于能轮到自己装回比了! 想着,他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壮汉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唯一能站着的也就是捂着鼻子一脸惊异的李二。 他不是没见过高手,自家帮主副帮主,从气势上看也比这小子强多了,但这年头不是侠客遍地走的时代,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弟随便惹到个人都是这样的硬茬子。 “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楚,你是不是要说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惹了你们有什么后果?真是烦死了,怎么每个反派都是一样的套路。”林晨紧了紧袖口,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正说着,那边下棋的两人好像这才看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林兄,这些人?” 到底是吴有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更显得憨了。 “哦,来帮咱们完成委托的。”林晨嬉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两人胜负如何?” 有为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胜二百负二百,我两人天赋相当。” “哼,那是本小姐让着你呢。”苏落闻言插着腰耸了耸鼻子道。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林晨连忙摊手阻拦道,“好了好了,办正事要紧,等搞定了多得是时间让你们一决胜负。” 俩人一听也没了动静,三人一起看向了一脸懵逼的李二。 “哥们,想必你也听到了,走,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帮主。” 听林晨开口,李二更懵了,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三人……找死? ……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楚凉城,白骨帮就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不说手下如何,光两个二流高手的配置就足以比肩一些弱势的门派。 当然相较于正统门派人均习武,这样的江湖势力小弟就随意的多了。 哪怕是白骨帮的总舵,看守的混混也都是三三两两懒懒散散的聚集在一起聊天打屁,有的甚至都打起了盹。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相当大的四合院,正中间的大房子正是石飞龙兄弟议事聊天的地方。 房子中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个大箱子。 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将一锭黄金放在手上掂了又掂,然后随意的丢回了箱子,随后啪的盖上盖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大哥,这个月收成比上个月又多了三成,这些个该死的屁民整日叫苦,想拿还是能拿的出来嘛,不过真的不用提防神捕府那边吗……” 声音中先是充满了得意与不屑,待提起神捕府又不禁皱起了眉。 上首座位上一个相貌平平的青衣中年也是轻笑一声,“所谓弱肉强食,这些个老百姓拿钱孝敬我们以求平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她林千城亲至,也不敢把我如何。” “可若是神捕府的其他人……” “飞虎,这天下捕快千千万,我等只需留神一个林千城即可。” “嗯。” 石飞虎想想也是,自己才晋入二流太过谨慎了,他与兄长可不仅仅只有个白骨帮,来此之前可是在烟州结识了那位……若那位亲自出手加上自己与兄长,哪怕是林千城,自己等人应该也是有一较之力的。 “不过……比起神捕府,我们更应该当心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神捕府做事要师出有名按规矩办事,他们可不一样,大家都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快意恩仇,谁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说是如此说,石飞龙脸上可没见半个怕字。 然后这话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声嚣张的大笑,“哈哈正是如此,石飞虫,石飞猫,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两人闻言大怒站起身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嚣张的堵在门口,而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气势沉稳一看就是高手的人物。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 第一三六章 除恶(上) 白骨帮这总舵倒不是很隐秘,林晨一行跟着那李二一路沿着条小河走,只几炷香的时间一套明显区别于周围的偌大院落就赫然出现在眼前了。 看来这石飞龙石飞虎兄弟还真是一点也不怕别人找上门来啊。 想着,林晨心中一团火便缓缓升了上来,这两天他一点也没闲着,四处调查白骨帮的过程中也真真的碰到了许许多多苦不堪言又申诉无门的百姓。 最可恨的是,白骨帮做的恶事可不止坑蒙拐骗那么简单,自从那俩兄弟来此处建了帮不过短短几月,为满足自己的贪欲便对百姓横征暴敛,稍有反抗轻则暴打,重则残废身死,搞的楚凉城越发萧条落寞,民不聊生。 此乃民愤,不得不平。 一掌打晕李二丢在旁边,林晨深吸了口气嘭的一脚踢开了大门。 这是场恶战,之前自己这边只有吴有为一个二流武者,哪怕他身为重霄七杰,但到底是个年轻人,无论如何林晨也打算从长计议好好制定计划,然而此刻却多了个同为二流武者的苏落,他便迫不及待的杀来了,对他来说,早一刻铲除了这祸根,楚凉城的百姓便早一刻得到平安。 院子里空地上,本来松松散散的混混打手被破门声吓的一激灵,愣了一愣便恶狠狠的围了上去。 再看大堂里,石飞虎见有人上门挑衅便怒火上涌,气冲冲的便要上前给这些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他在这楚凉城当土皇帝当的太久了,受不得一点挑衅。 石飞龙则要冷静的多了,抬手拦住石飞虎,盯着破门而入的三人面色不善的眯起了双眼,“三位朋友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来说两句闲话?” “朝天观长老林晨,特来拜会!” “什么!” 一听是朝天观的长老,石飞龙心里登时一惊,警惕心上升了数个级别,细细的打量起林晨来,虽然朝天观是二流势力,但能依附朝廷,绝非一般势力可比。 可等他再一细看林晨,便能轻易探查到此人内力之稀薄简直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当即有些不悦的嘴角抽了抽,“小子,你是没死过?骗到我白骨帮的头上来了?” “呵呵。”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有为。” 有为恭敬的抱了抱拳,“在。” “交给你了。”“好。” 见个一脸正经的青年越过林晨站了出来,石飞龙这下是真的有些不淡定了,重霄七杰乃是前些年才在演武大会上兴起的排名,寓意便是希望他们能企及九霄宫的那位武林神话,所以吴有为的大名,真可谓是如雷贯耳。 “慢!”石飞龙一声大喝还来不及细说,瞳孔猛地放大,一个闪身就往旁边移开半步。 一柄细剑就这么擦着他的身前翛然而落。 一剑未果一剑又至,有为侧过身来一剑削去却又被石飞龙一个翻身逃到了主座边。 见他面色阴沉的提起了放在桌边的刀,有为也不再急于进攻。 哪怕没有空明剑法,朝天观的游龙功以及剑术也是精妙之极,但多以缠斗为主,像刚才那样的主动进攻也只是欺负他手无寸兵。 吴有为正直憨厚,却不是个呆子,对待这样的恶人,他更想尽早解决,何况身后还有林晨在,如果让林晨受到什么损伤,后果可不是他能想到的。 “混账!” 见对方全无交涉的想法,石飞龙也是心中气急,将刀横于胸前,“飞虎,与我联手对敌!” “好!” 石飞虎早就憋不住了,此时也是飞身上前,运起内力一拳便朝着有为的面门打去。 然而到底是新晋的二流武者,与有为到底有着差距,被他扭过头轻易躲过,有为看准机会回头又是一剑。 却只听的叮的一声,长剑与大刀便碰撞在了一起。 有为淡黄色的内力涌上剑身,将石飞龙的大刀荡开,自己则飘身退了几步。 “呵,到底是个小鬼罢了,同是二流武者,看你怎么与我兄弟二人斗。” 石飞龙言罢,龙虎两兄弟便欺身上前各自使出内力,与有为缠斗在了一起。 有为右手持剑挑、削、刺、点与石飞龙的长刀相抵,右手则是按、抓、缠、捺,以攻对攻,想尽快击溃石飞虎。 他在短时间内找到了龙虎兄弟的弱点,并试图用最短的时间执行。 然而想法策略都没有问题,问题就在于龙虎兄弟皆是与他相当的二流武者,每次找到机会攻击石飞虎,右侧的石飞龙便会以及强的内力进攻。 两人互为兄弟且共同作战许久,默契自当不必多说,长此以往有为竟渐渐陷入了劣势,应付起来也有些相形见绌,慢慢的有为攻势越来越少,防守却越来越多起来。 眼见着有为陷入劣势林晨也不慌张,双手抱头望向天边,贱贱的吹了个口哨。 “哦~要是有为死在此处,想打败他的人可就永远都没机会咯。” “嘁,卑鄙。” 苏落不屑的啐了一口,鄙夷的看了林晨一眼便将缠着长刀的白布拉开,红色的内力遍布全身挥刀而上,“吴有为,闪开,厉害的那个由我来击败。” 眼见着四个高手形成了战圈,常人难进半分,林晨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撸起了衣袖。 “好好,到底我就是个处理小喽啰的。”掏出短刀做好了准备林晨便朝着院子里目瞪口呆的混混们招了招手,“来杂鱼们,现在是我的表演时间了。” 没有人愿意别人叫自己杂鱼,哪怕明知道明自己就是条杂鱼。 所以林晨话音一落,混混们便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 林晨有着绝对强势的轻功身法,虽然内力比较浅薄但光凭这些个混混一般也难近他的身,再加上他强悍的体质,哪怕挨上一拳一脚,也会很快只剩下些酸痛感,对付这数十个只是身体强壮了些的汉子还算是游刃有余。 那边四个高手的战圈内则是要险象环生的多了。 石飞虎拳掌之间都透露着刚猛,一时间有为也不能把他如何。 而另一边的战斗就令人热血澎湃的多了。 一柄马刀一柄长刀,只几息间就相交数次,咚咚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刀与刀的碰撞充满了力与美,碰撞后的火花,偶尔飘散出的内力无不让人目眩口呆。 炽阳堂的烈阳三耀刀法确实精妙,然而多与人交战十数年的经验也绝对不可小窥。 “炎气!你是炽阳堂的人!” 石飞龙眉头紧锁着,一个朝天观也就罢了,怎的还来了个炽阳堂的…… 既然如此……便绝对不能放过这两个人,否则引来炽阳堂的讨伐追杀,他必死无疑。 想着,石飞龙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招式比之方才又凌厉了三分。 第一三七章 除恶(下) “当当当!” 石飞龙的攻击凶烈又阴险,专挑苏落防守不及的头颈、腋下、下阴进攻。 一时间苏落便陷入了被动疲于防备,石飞龙却是不依不饶越攻越狠。 刀这武器就是如此,气势上占据上风的往往便处于绝对的优势。 但苏落既是炽阳堂钦定的接班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见石飞龙攻势凶猛,心下不忿,眼睛一红竟放弃了防守,以攻对攻,拼着受伤也要主动出刀进攻。 片刻后她身上虽多了几道伤口,却也逼得石飞龙几次险象环生。 这女子,竟在逆势中渐渐掌握了主动! “我苏落,怎能败在你这等心无正义之辈手中!” 娇声大喝中苏落横刀由下向上斩去,石飞龙面色一紧,忙架刀挡住,借着刀气轻功翻上了屋顶,苏落却是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足尖轻点地上便只留下了几许炙热的红色,飞上屋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刀劈下,两人便在屋顶拼斗了起来。 刚刚的一切旁边的林晨都看得真切,这女子当真了不得,胆大心细,勇武果敢,虽然几人都知道她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但只要拖到有为战胜石飞虎…… 横挪躲开一拳,林晨一脚踢在那混混的裆部,回身再看一旁的吴有为。 那边两人的拼斗已然接近尾声,石飞虎身上数道伤口皆是鲜血淋漓,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内力的拼斗加上伤势的拖累,已经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果然,随着吴有为的一声轻吒,石飞虎躲闪不及被有为一掌打中胸口,登时便倒飞出去晕倒在了一旁。 屋顶上拼刀的两人火气正凶,眼里除了拆解对方的攻势也没心力去注意周边的情况,所以直到有为一个健步踏上屋顶,站在石飞龙身后,他这才心中一凛,全力一击逼退苏落,缓缓的退到了边缘。 眼见着大势已去,所剩无几的几个混混也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扔下武器逃走了。 “石飞龙,束手就擒,否则莫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有为提剑直指石飞龙,满脸的正气凛然,令人敬畏不已。 石飞龙瞥了瞥晕倒在地的弟弟,再看看满地哀嚎的伤员,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除掉这两人了。 “你二人当真要多管闲事?”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来管!”林晨翻了个白眼大喝了一句,奶奶的,我不是人? 眼见着吴有为和苏落缓缓逼近,石飞龙也渐渐的有些慌张起来,“两位义士,我也不过是受人蛊惑才会有此行径,还请看在同为武林人士的面上……” “呸,你这等欺辱平民的强盗,也配称得上是武林人士!?”苏落狠狠的啐了一声,满眼的鄙夷。 有为也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听他多说废话,提剑削去。 “真的,我与那人还拜了把子,你们若是伤了我,他定会为我报仇的!” 石飞龙险之又险的躲开有为的攻击,半开脱半威胁道,只是声音很是慌张,没有半分威慑力。 听他如此说,下面的林晨倒是来了兴趣,“哦?何人?” 他问着,屋顶上的两人却并没有停手。 可怜石飞龙既要想着如何回答,又要承受两人的夹攻,心里委屈极了。 “是烟州……烟州三恶之一!” “嘁,不认识,有为,给我拿下!” “是!” 随着林晨一声令下,两人都加快了进攻的节奏,石飞龙本就战意颓然,哪还有之前的气势。 再如此下去,自己恐怕是难逃牢狱之灾了,想到这,石飞龙一咬牙,硬吃了有为刺向腰侧的一剑,双手握刀全力朝着苏落一刀劈下。 苏落吃力向后退了三步,石飞龙趁着空隙运起轻功便要向远处飞遁。 正在这时,“狗贼,吃我一招弹石神通!!!” 声音宏伟响亮,石飞龙听了也不禁心下大惊,本打算头也不回的逃遁,可本能的还是回头举刀一挡。 只见一个大石块样的东西当的一声撞到了刀身上,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力道,石飞龙心下正暗自庆幸,却看到那石块竟就着力道爆裂开来,里面的白色粉末也瞬间倾巢而出,由于惯性的影响朝他飞去。 片刻后。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这场围剿除恶,终于落下了帷幕。 然而屋顶上的苏落却全无高兴之感,眼看着那恶帮首领捂着眼睛从空中跌落,再看看院中得意洋洋的男子,苏落将疑惑中带着鄙夷的的眼神落到了对面的吴有为身上。 有为带着三分惭愧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剑,不敢与她对视。 “喂喂,你们两个可以下来了,这家伙已经被我搞定了!” 看着朝自己招手的林晨,苏落一脸的黑线,无奈的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联系本地的官差和捕快,将白骨帮堂主以上级别的全部押送到京都,白骨帮少了龙头,自然不攻自散。” 有为与苏落也纷纷点了点头,“那便由我去衙门联系,两位就暂且先看管匪首两人。” 说完,有为便飞到远处将哀嚎的石飞龙一掌打晕丢到了昏迷的石飞虎身旁,抱了抱拳,朝着楚凉城的衙门走去。 …… “喂,老实点!” 楚凉城门处,除了被绑缚的白骨帮一行以及押送的捕快一行,竟有大批的平民百姓出城围观,相比于往白骨帮扔鸡蛋的群众,更多的人则是聚拢在林晨三人身边欢呼致谢。 “三位大侠,多亏了你们,这白骨恶帮才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是啊,我家老婆子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多谢少侠,我家老头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来给少侠送个行……” 看着身边的老百姓欣慰的、欢喜的、泪流满面的脸,再看看手上楚凉城百姓签字画押,密密麻麻的白骨帮罪状,林晨也不禁有些感慨,擒拿龙虎兄弟对自己来说,也许只是手到擒来的事,但对于这些手无寸铁只能被压迫的百姓来说,却好像拯救了他们的生活,达成了他们的夙愿。 此刻他脑中也不禁响起了某位大侠的名言,我是个练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这便是练武的初心,练武不是为了争名逐利,而是保护弱小,无愧初心。 林晨怀着感动的心情,拍开了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家老头子的中年大叔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们请听林某一言。”林晨骑在马上正身一拱手,“各位乡亲们,匪帮虽除后患尤在,等林某到了京都,自会去神捕府请千城大人派两位靠得住的捕快大人前来镇压,请各位放心。” 听他如此说,老百姓更安心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我等也是时候启程了,便请各位就先回去,这些个匪头一日不送到神捕府,林某便一日心中不安哪。” 说着,林晨便指了指被锁在囚车里的龙虎兄弟道。 百姓们理解的点了点头,便纷纷向左右散开,让出了大路来。 林晨再一抱拳,冲着有为苏落,以及本地一个唯唯诺诺的捕头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压着白骨帮骨干分子朝京都出发了。 …… 第一三八章 杨镜之 “混账!莲婷那个贱丫头到底是几时跳到老三那边去的!” 一处空旷的会客室内,随着一声大喝,大皇子颜伯志狠狠的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尽皆扫落了下来,打在一批跪伏在地冷汗直流的谋臣眼前。 “臣(草民),惶恐。” 眼见自己主子双手颤抖,原本英俊的面庞也扭曲了起来,其中有些是有个一官半职的,有的是大皇子从民间请来的,此刻却都是一个样子,唯唯诺诺的跪在大堂里,多一个字也不敢说。 然,仅有一人除外。 “殿下何至于如此生气,来饮下这杯酒。” 出声之人青衫白靴,头发被一根发带随意的绑在脑后,面容清秀俊朗,此时正端坐在大皇子右手边的小桌上双手端着酒杯,一副成竹在胸的洒脱感。 当然,若是他人敢在大皇子面前如此,怕是要被以衣衫不整藐视皇家的罪名下大狱的。 如此紧张的氛围,此人说出句格格不入的话语,在场众人却完全没有意外之感,只是心中尽皆舒了口气,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 果然,大皇子皱着眉盯着他好一会,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镜之,你可有什么高见。” 名叫镜之的男子呵呵一笑,为自己也倒了杯酒,半晌不语。 直到一口一口的将手中的美酒抿尽,这才轻松写意的放下酒杯,整个过程竟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大气,就连上首的大皇子也只是皱着眉紧紧的盯着他。 “人皆以眼前之利为重,记得失,论对错,却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何意?” “且不论莲婷公主是否真的站在了三殿下那边,就算是如此,你们可还记得她为表决心得罪的是哪一方的大臣?”镜之酒量极差,两杯酒下肚,面色已是有些微醺。 此话一出,一个留着长须的谋士当即嗤笑出声,“呵呵,我还当镜之先生有何高见,你莫非以为那张连义张太尉会为这点小事随意站队不成?” 长须谋士说完,便有许多谋士起身随声附和起来。 “对啊。” “确实如此,九寺十三卿中张太尉权柄之重当可位列前三,在下也不认为他会如此孩提心性。” “镜之先生此话可是有些欠考虑啦……” 他们这些人畏惧杨镜之,却更嫉妒他深得大皇子信赖,所以一有机会他们都会抓住不放,无时无刻不想降低他在大皇子心中的地位。 大皇子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大堂里一顿嘈杂,忽的,杨镜之猛地站了起来,桌上就酒杯也随之掉落,“啪嚓”一声堂下立刻便安静了,落针可闻的大堂里只听得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似在说着什么。 莫不是在大皇子面前丢了脸,装神弄鬼的想找个台阶下? 堂内的谋士面面相窥,皆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他们有意无意的都想看看这个孤傲之人能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镜之,无须在意……” 大皇子仰仗杨镜之之智,更将其视作朋友,此情此景便想为他找个台阶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杨镜之慢慢的将手移到了肚子上,紧接着……指着堂中的众谋士一番仰天大笑…… 堂内谋士皆是被他笑的发憷,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镜之先生何故发笑?”长须谋士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问道。 “哈哈哈哈……何故?我笑你们……唔,一群蠢材,哈哈哈……一群蠢材,杨某与你们说过几次,要思而后言思而后言。”杨镜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玩味的看着长须谋士继续道,“似你们这般排除异己,自私自利,如何能助殿下夺得皇位?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心底的秘密被揭发出来,长须谋士当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他大喝道,“放肆,似你这般胡言乱语,错而不悔之人,才是真正耽误了皇子殿下。” “胡言乱语?哈哈哈哈,钱智,我且问你,当今朝势,何人最有机会夺得皇位?” 这种问题本是大逆不道,然而它们这帮谋士存在的意义,便是帮助大皇子夺得皇位,这议题自然是在正常不过。 钱智便是那长须谋士,只见他闷哼一声回道,“这还用问吗?最有机会的自然是大皇子殿下。”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数日之前确实如此。”杨镜之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再问你,若你是皇帝,可愿看着一个随时可以夺得皇位之人在自己眼下肆意成长?” 钱智一头冷汗的看了看大皇子,这对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二人恐怕诛九族都是轻的。 待看见大皇子点了点头,他这才回应道,“自是不愿意的。” “何等手段才是最轻松又伤不到自己元气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是以制衡的手段。”钱智倒是有几分见识。 “嗯,这就是了,那么钱兄,当今皇子中又有何人可与大皇子一较高低?” “真要说也只有三皇子罢了……杨兄,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问些如此浅显的问题?若有什么高见还请不吝赐教。”几番询问下来,钱智已经有些混乱了。 “好好好,既如此,我便教教你。” 不吝赐教本是他客气之语,没想到这杨镜之竟然真的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看着他,这钱智真是肺都要气炸了,阴着脸等着他的下文。 “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朝野上下皆以为皇上打算选出皇位的继承人以安民心,实则当今圣上年富力强思维缜密,所以虽然默许了几位皇子之间拉拢朝臣扩张权政的行为,但从根本上却一直没有让哪一家独大,从而威胁到他的统治。” 说着,杨镜之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谋士,“原本按照杨某计划,明面上将殿下塑造成好大喜功的模样,面对其他皇子略占优势,私下里联络群臣以做后图,可尔等……尔等蠢材前些日子竟瞒着我擅自替殿下拉拢了太常寺卿!” 杨镜之字字沉声,说的整个大堂里都一脸的诧异,怎的?太常寺卿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哼!那又如何?杨兄可是嫉妒我等功绩?”钱智沉着脸讥讽道。 “功绩?”杨镜之嗤笑着摇了摇头,“尔等竟差点令殿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不自知,尚在此居功自傲!洋洋得意!” “镜之!此言何意!?”他这话一出,大皇子也有些坐不住了,事实上瞒着杨镜之拉拢太常寺卿正是他自己的主张。 杨镜之见大皇子提问,也缓了缓心绪,吸了口气,闭目沉思了一会,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只剩下了冷静,只听他淡然道,“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三寺三卿权柄之重直逼内阁大臣,若说原本在皇上眼中我等的部署皆是小打小闹以谋后事,可自从沾染了太常寺后……皇子殿下觊觎皇位,已是司马昭之心……”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老虎不会介意两只蚂蚁在自己脚下互相争斗,但这蚂蚁若是换成了豹子…… 钱智也是心中一凛,想起了杨镜之之前的那句‘人皆以眼前之利为重,记得失,论对错’…… “那……那又如何,说到底拉拢了太常寺卿我等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钱智的声音有些虚,全然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 另一边杨镜之却是理都不在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其余谋士,“深谋者,不露也……如今我等的意图已经完全暴露给了皇上,他要在其中大做制衡,其余两寺中唯有太仆寺是他无法掌控也无法随意支配的,换言之太仆寺本就是皇上的心结。” 说完,他回身朝着大皇子一躬身,“草民可以断言,皇上必然已经以各种理由私下授意三皇子渗入太仆寺!此举既让三皇子得到太仆寺的支持,又让这块难啃的骨头自然而然的落入了皇家之手,此乃一举两得之计。”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细一思考,若真如他所说,说不定他们真的…… 原本稳扎稳打,三皇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大皇子的势力相比的,可如今两人皆得到了一寺的支持,似乎……又回到了同一个。 颜伯志并非无脑之人,只是有些沉不住气,这番一经杨镜之旁敲侧击就明白了个中关键,自己虽拿到了一张好牌,却不知不觉中将另一张好牌轻易的送到了老三手中。 “镜之,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他提问,杨镜之却是深意的一笑,“怎么做?莲婷公主这不是送来了方法?” 见大皇子还是一脸疑惑,他不禁又是一笑,“没有人会比张连义更清楚太仆寺的变动,三皇子无论做的多隐秘,张连义到底还是会察觉到皇上的用意……而莲婷公主的欺压与站队……恰恰帮他做了选择。” 大皇子双目一亮,脸上是收不住的狂喜,“镜之,你的意思是,张太尉真的会站在我这一边……” 杨镜之举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快则今日……慢则明天,张府的请柬……” “报!”一仆人模样的男子慌忙进入了大堂。 “混账!谁让你随意进入此地的!”大皇子正心头狂震,被此人一打扰顿时有些不悦准备问责。 “是……是镜之先生所言,若有张太尉张府送来的请柬……无论何事,直接送来此地……”那仆人满头大汗的跪伏在地,将一封请柬慢慢举过了头顶。 大皇子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的接过了请柬后,愣愣的回头看向杨镜之,却见他已经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远远地,只飘来一句,“恭喜殿下。” 以及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徒留下满座谋士,一个个都好像入了定的僧人般,一动不动。 …… 公主府。 “公主殿下,这两天着装为何如此的……嗯,如此的……”梅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正常?”莲婷对镜梳妆,半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老三到底是太谨慎了些,不过今日也当是极限了……” 说着,莲婷的眼中精光闪闪。 话音刚落,远远的,公主府门外便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梅香却对这预知般的能力习以为常,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此前的计划,公主就不怕大皇子怀疑张太尉……” “不怕。”莲婷忽的转身对着窗外似有深意的一笑,“他一定会很相信,很相信张连义的……” 灼灼的烈阳照在午后的公主府,也照在某个提着酒壶静立在池塘边望着一池莲花如痴如醉的男子身上。 第一三九章 初晓三恶 “苏姑娘,李捕头,在此休息一阵。” 林晨与有为探讨了路线,转身对囚车旁的两人道。 他们之前到楚凉城仅用了两天,而这长长的押解队伍却足足用了四天,才将将到了京都郊外。 苏落与那捕头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下马领着捕快衙役们坐到大路一旁休息起来。 “喂,喝水?” 林晨从马背上取来水袋,走到囚车面前扬了扬下巴问道。 能有囚车这种待遇的也就是白骨帮的龙虎两兄弟了。 此刻的他们不止深陷囚车,手上脚上还都戴着镣铐,蓬头垢面的凄惨极了哪还有一点武林高手的模样。 “混蛋小子,狐假虎威的,有本事就把大爷弄死。” “飞虎……” 旁边车上石飞虎一阵激动的大骂被石飞龙开口制止了。 “林长老,有劳了。” 林晨点了点头,将水袋打开送到了石飞龙嘴边,“你倒是淡定,你们白骨帮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千城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呼。”石飞龙咽下几口清水,人也精神了些,呵呵一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没有烟州三恶那样的本事,既然打算做这种事了,也早就有了砍头的准备。”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倒是看得开。” “还?”石飞龙面带冷篾,眼中也透着不屑,“林长老可知烟州三恶已经活跃了多长时间?” 林晨眉头微皱,“不知。” 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所谓的烟州三恶,但多听些总是没错的,况且这石飞龙几次三番的提到他们,想必他们也必有不凡之处。 “三十余年。”石飞龙似嘲弄的将目光扫过路边的有为苏落,捕头捕快,“在无数名门正派衙门捕快的追捕中,活跃了三十余年。” “三……三十余年!”林晨这回可是真有些惊讶了,不说之前如何,按理说前些年林千城的上位,应当对所有恶人而言都是一场冲击才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林晨好奇的开口问道。 “林兄,此贼所言倒是不虚,自我师辈开始,对这烟州三恶的关注便没有停止过。”有为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此时听到石飞龙的话,也是缓步而来。 “哼,林千城如此神通广大尚且追踪不到他们,仅仅是让他们略有收敛罢了,你小小的朝天观算得哪根葱哪根蒜。”石飞龙还没说话,一旁的石飞虎倒是不屑的瞥了瞥嘴。 然而听他如此说,有为却完全没有还嘴的意思,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似是想起了往事,石飞龙仰头一声长叹,接着道,“我们兄弟二人本也只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只是遇到他们后心中的不甘便被点燃了,为什么他们行我们不行?” 说着,他眼中涌出了许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我遇到的便是他们中的y恶……” 一番功夫下来,林晨也将龙虎兄弟的故事听了个大概。 兄弟两人因着接连犯了几次大案,便被那巡捕朱琥盯上了,从凉州一路追杀至烟州,期间几次拼斗皆被朱琥所伤,本以为就此命丧烟州之时却恰好遇到了淫恶。 那淫恶费尽心力,专心筹划了整整两个月有余,这才拼着重伤从烟州花城总部掳来了烟州总捕头月如霜。 那等女子莫说是淫恶了,便是他们兄弟二人见了也是心中一荡,且还是个女捕头的身份…… 但令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淫恶竟果断的抛下已经到手的美肉,与偶遇的朱琥血战两百个回合,最终带着兄弟两人顺利的逃脱了。 两人见他那副身受重伤的模样也是感动极了,当时便拜了把子,决心以那人马首是瞻。 可在他手底下的日子长了,渐渐的,石飞龙所说的那种不甘便慢慢的涌现出来。 淫恶不止信任他们,也是个大度之人,在他的授意与协助下,两人便到了楚凉城,建立了白骨帮。 “你竟见过淫恶本人!”吴有为也是有些不可思议道。 石飞龙呵呵一笑,“不只是淫恶,在他的引荐下我还见到了凶恶与财恶,不过……你们也不必多想了,淫恶不仅是我兄弟二人的引路人,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所以……呵呵。” 一句话说完,林晨问长相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石飞龙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林晨,“看在林长老那几口水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句。” “烟州三恶之所以能掩人耳目那么久,是因为……呵呵,任谁看到他们都会惊叹,这三人竟是三恶!” “大哥!”听他如此说,旁边的石飞虎便焦急的大吼了一声。 “放心飞虎,大哥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说着,石飞龙朝林晨点了点头,“言尽于此,林长老好自为之。” 说完,便闭目休息了,无论林晨如何呼喊都没在开口。 林晨与有为面面相窥,怎么也理解不了石飞龙话里的意思,他说的……不都是废话吗? …… 烟州某酒楼。 “老三,听闻你手下那两个兄弟在京都附近被抓了?”一男子与上首位,语气阴沉的开口问道。 “呵呵,无妨,那两个傻瓜到现在都觉得我宁愿放弃月如霜也要救他们,简直恨不得把我供奉起来。”回答之人的声音则是轻佻的多了。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子则谨慎的瞥了他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两人见过我们的样貌……我已经请了最好的杀手去解决他们。” “解决他们?去神捕府?”轻佻的声音略带惊异。 “你把我当白痴?”谨慎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杀手也惹不起林千城,但听闻近日林千城外出……” “蠢货!”上首之人则是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你的消息是有多闭塞,林千城一周前便回到京都了!” 谨慎男子双目圆睁,隐隐的有些害怕,“这……” “你可是亲自出面买人?” “自然不会。” “那就先等着……等那杀手死了,在寻一批……” “是……” …… 第一四零章 归心似箭 一行人又磨磨蹭蹭的走了半天,也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京都那硕大的城门。 “话说……苏小姐,我家妹子真的会喜欢这个吗?” 林晨骑在马上,拔出腰上的剑,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对身后看着囚车的苏落道。 之前临离开楚凉城之前,林晨便想到了两个等着自己回家的妹子,想着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要给他们带些什么礼物。 而那个时候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的正是苏落。 “那还用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刀剑的?”苏落拉紧缰绳挑了挑细眉道,“再说了,你临行前你家妹子不是给你画了本剑谱吗,那就是让你给她带剑的意思。” 林晨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手上这剑虽然是批量制造的在普通不过的细剑,但既然是要给十九玩的,买贵的便有些浪费。 一旁的有为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冷汗直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夕阳西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都。 “有劳李捕头随有为去趟神捕府了。” “好说好说,林长老太客气啦。” 这李捕头虽然看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办事倒是没有含糊过。 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林晨心中的大石头到底是放了下来,长吁了口气便迫不及待的往桃香居走去。 然而不知怎的,他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不自觉的用上了轻功。 他想玉娘和十九了,很想很想,归心似箭,大抵如此。 然而才过了一个拐角,他便不得不得停下了脚步。 “喂,苏大小姐,你跟着我干嘛?” 林晨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尾随着自己的苏落问道。 “我没地方去啊,你总不能让我睡大街?”苏落理所当然的摊手道。 “你不是说你的目的地也是京都吗!” “哦,九霄宫来找我开个什么会,我也是临危受命啊,京都又没有我炽阳堂的分舵。” 乖乖,你跟有为不清不楚的,你直接去朝天观不行吗。 想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被打断了腿也是自己买单。 “好好,我让掌柜的给你安排个房间,跟我来。”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两人怎么说也是一起打过架的朋友了,这点事还是能帮就帮。 两人走了不过两炷香时间,远远的,桃香居的楼上,一个满目寂寥的女子探窗而望的景象就映入了林晨的眼帘。 而那女子,也似是心有灵犀的望向了他。 “玉娘!玉娘是我啊!” 林晨激动的边挥手便大喊了起来。 窗边的玉娘最开始激动的站起身来磕到了头,给林晨也吓得心里一激灵,然而之后再看她的表情……怎的好像很生气……喂喂怎么把窗户也关了! “你家妹子?” “嗯嗯,咱们上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头的思念已经不允许他再等下去了。 苏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便大步进了酒楼。 半晌。 “当当当。” 林晨整了整发型,伸手拍门,“玉娘开门,林大哥回来啦!” 过了好一会里面也没什么动静,林晨满心疑惑正要再拍,一道咬牙切齿中带着些许杀气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谁是林大哥,玉娘不认得那许多。” “呃……” 耳边听到玉娘的声音,确定她没事林晨心里顿时一轻,可细一品味面色就是一怔,自己这是怎么惹到她了? 莫非……莫非是知道了自己只给十九买了礼物,却没找到合适的带给她?不应该啊…… 但除了这个他也找不到玉娘生气的理由了,忙开口辩解道,“那个……玉娘你听我说,你们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唰的一下便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那心心念念的女子。 林晨正要嬉笑,却见玉娘泪眼婆娑的咬着嘴唇,“好,好得很,你每次出门都交上这么个好友,而我胡玉娘,在你心里,亦是如此!” 说到此处,玉娘眼角的泪珠已经大颗大颗,如一粒粒玉珠般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滚落了下来,“林晨!你便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颤抖的话语颤到了林晨心里,他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个中关键,忙心疼的拉住玉娘颤抖的纤手,“玉娘……你听我说。” 预想中的我不听我不听并没有出现,玉娘只是安静的咬着嘴唇低着头等着他的说辞,她到底是太过温柔,哪怕自己此时讲个在离谱不过的谎话,她都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林晨的眼神越发温柔,将手中的软荑握紧,“林某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唯有你与十九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亲人唯一的寄托,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给十九带了礼物没有给你买才会生气……” 说着,林晨摸出细剑,“喏,你看。” 苏落本来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到了此刻却也不能继续默然不语,“我作证哈,林晨这混小子在楚凉城逛了大半天就为了给你挑礼物,可怎么也找不到称心意的。” “呀。”听林晨如此说,再加上这女子的语气全然没有当初香芸话中的倾慕,玉娘顿时就明白自己是误会了林大哥,苍白的秀靥蹭的就红了。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片刻后玉娘就缓了过来,微一欠身,“这位小姐姐……是,是玉娘失礼了。” “哪有哪有,是老娘……哦不,小女子多有扰叨。” 玉娘当然不会去吐槽苏落词说反了什么的,想来也确实是她不够冷静,见林大哥回来身后跟着女子,便主观的以为他又去拈花惹草了,无端的妒火瞬间便充斥了她的胸口,让她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去做判断。 自己这个林大哥,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女孩子轻易的就相信了他,好感这种事情最容易的便是从信任开始……这个冤家。 她本是这个世上最冷静的人之一,怎的遇到了这个呆子,一切都变了…… 将自己的失态归结于林晨,玉娘抹了抹眼泪千娇百媚的白了他一眼,便拉着苏落进了屋子。 林晨被玉娘电的浑身一颤,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了她那湿润的朱唇上,等玉娘转身进了屋子这才咽了口口水,甩了甩头嬉笑着跟了进去。 果然……十九正在往嘴里塞点心。 “重新介绍下,苏落,‘吴有为’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众人落座,林晨便为她们相互介绍起来,有为的名字,他念的特别重。 然而越是如此,玉娘羞意越甚,悄悄的将手伸到林晨腰间,用力一拧。 “苏姑娘,嘶……这两位……呼,是我家妹子。” 苏落在一旁看着林晨龇牙咧嘴的样子咯咯直笑,倒是引起了玉娘的好感,这般直来直去毫不做作的女子她也是很喜欢的。 而十九只在林晨提到苏落名字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她,接着便继续低头消灭起了眼前的‘敌人’。 林晨见她如此,没好气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嘴中咬了一半的点心一把拉出来塞进了嘴里。 “十九,你这样太没礼貌了。”林晨的嘴里含糊不清,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有些饿了。 十九的手顿在半空中,抿着嘴唇也不说话,一双灵眸眼巴巴的盯着林晨正奋力咀嚼的嘴,颇有点垂然欲泣的感觉。 那神情让一种惭愧的感觉从林晨的心中油然而起,就好像自己抢了个十岁小姑娘的糖葫芦似得。 挠了挠头,他正要开口道歉,忽的一股巨力从肚子上传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林晨呛的满脸通红,不住的咳着,等他一口将玉娘递来的茶水喝下,这才好了一些。 可再一抬头,十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凌!十!九!” 紧握着双拳,林晨仰天大啸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追了出去。 只留下身后两个掩嘴而笑的女子,只不过一个看的津津有味,一个看的满目柔情。 第一四一章 剑也无双,你也无双 太阳已经落了山,林晨跑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掌柜的,请他为苏落安排个房间后,便没有后顾之忧的跑到了酒楼门口。 果然,借着酒楼门口的灯笼发出的微光,林晨在对面街的酒酿汤圆小车前发现了某个给了他一记重拳的小妮子。 “老板,两碗汤圆。”林晨凑到车摊位前伸出两根手指笑着道。 “得嘞,您在一旁稍候。” 老板呵呵一笑,开始捣鼓起了小车来。 这摊位也没个坐的地方,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车前。 “喂,一会吃完了,去哪玩。” “嗯。”十九淡淡的回道,一双灵眸还是紧紧的盯着锅里沸腾的汤圆。 “你啊,整天坐在屋子里狂吃不止,再不出来动动,过阵子就变成凌小猪了。”林晨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宠溺的开口道。 十九闻言,好看的细眉微微一皱,低下头去,竟认真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不会。” “噗……好好好,咱家十九身材好的很。” 嬉笑着,老板的汤圆也出了锅,一人一碗,两人捧着汤圆便走到街边吃了起来。 用的酒酿不是很纯,但老板别出心裁的加了些桂花酱,吃起来也是香香甜甜的,异常怡口。 林晨有些饿了,开始细细品尝了两个,后面也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然而在他吃到半碗的时候,十九已经捧着空碗,眼巴巴的看着他了。 十九的样子颇有些可怜,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错觉,就着旁边车摊上的昏黄灯光总感觉她眼睛里泪汪汪的,加上那副双手捧着空碗偶尔舔舔嘴唇的可怜模样,活像个讨吃食的小乞丐。 林晨眉头一阵狂跳,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汤圆兜进怀里,悄悄的退后两步。 “林晨,饿。” “去去去,我还没吃饱呢。” 无视了十九的索求,林晨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汤圆吃了大半,鼓着嘴挑衅似的嘿嘿一笑。 没带纱笠的十九,就像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生气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的清冷,可爱极了,坏心眼的林晨贪图着惹恼十九的这一刻。 坏笑着,林晨挑起一个汤圆叼了起来,然后嚣张的吸进了嘴里。 看着十九琼鼻微皱的样子,林晨越发得意了,仿佛是报了那一拳之仇。 然而就在他准备重复之前动作吃光剩下汤圆的下一刻,他得意的神情便僵在了脸上。 唇上有些冰凉,牙关以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汤圆的皮,舌底却似有些并非来自于汤圆的甜腻,如同大热天舔了口雪糕,那甜美的滋味,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 这个笨蛋……都干了些什么…… 回想着刚才两人短暂的唇齿相贴,林晨蓦然间愣住了。 喂喂,就算是手上端着碗,也没有必要为了一颗汤圆…… 等等……这人可是凌十九啊,自己从她嘴里抢的吃食还少了不成? 回过神来,手上已经空空如也,十九的手中却多了两个空空的碗。 “喂,你是笨蛋吗,这汤不能多喝!” 林晨一惊,赶忙将碗夺了过来提醒道,可将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一滴汤汁流下来。 嘴角微微抽动着,他无奈的转身将碗递给了摊主,摊主和善一笑,随手接过来浸入了水中。 等他再回过身来,果然看到十九满脸通红的低着头,穿着白色布鞋的纤足在地上无措的摆弄着。 若不是知道她刚才喝了两碗酒酿,林晨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呢。 然而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是十九绝对做不出来的。 念及此,林晨却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十九病发时那副缠人的小猫模样,心下不由的一荡,然而也很快的平复了过来。 “你啊你啊,现在好了,去玩的计划也泡汤了,回去找玉娘。” “别……”见他一脸无奈的要往回走,十九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要去。” 喂喂,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卖什么萌啊…… 然而林晨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见十九除了脸蛋红扑扑的,意识也还是清醒的,便由着她了。 两人商量好了去处,便朝着远处走去。 直到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车摊的老板才摇着头笑了笑,“现在的小情人呀可真大胆……在这大街上就……呵呵,老咯老咯。” …… 京都的夜市也不知在哪,两人在巷子街道间兜兜转转许久,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十九,你是不是除了吃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事了。” 看着十九长发上一晃一晃的泛黄发带,林晨有些无语的问道。 之前十九一开口就是夜市,除了小吃,他可想不到十九还有其他目的了。 十九则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林晨,没回答他的问题。 林晨自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 走过一个昏暗的街角时,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解下腰间的细剑递给身边的十九,“给你的。” 十九接过细剑,歪着小脑袋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便是问他这是何意。 “礼物啊。”说着,林晨掏出十九交给他的空明剑谱晃了晃,“你这画的剑谱我看过了,跟我瞎打两拳威力也差不多。” 十九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两者在她眼里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就在想……你一定是很想习武?” 当然这都是林晨自己的猜测,十九力气很大,对江湖上的事也有些了解,总是靠自己的臆想画出本没什么意义的剑谱…… 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构想出一个从小吃苦,却梦想成为江湖侠士的少女,辗转在许多门派中打杂偷师,被发现后不得不亡命江湖,最后在无意中搭上了自己这条未来一流高手的顺风车的形象。 “现在我把这柄……嗯……无双意绝剑送给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林大侠承认的守卫正义的侠士了!”林晨拍了拍胸口,义正言辞道。 剑是平凡无奇的,甚至比桃香居里厨子的菜刀还要钝一些,名字也是乱起的,想到什么便取了。 最后一句安慰的话才是林晨真正想说的,她已经十九岁了,现在都还没开始习武,今后无论拜入哪门哪派,都不可能再成为一个高手。 这是他独有的温柔,对于十九。 然而听了这话的十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目光,然后在吐槽两句,这让等了好久的林晨也有些惊讶。 侧过头去,却见十九双手平举着将细剑托在小腹前,冷冷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到眼睛看不清表情,如墨般的秀发也无风自动了起来,微微弯曲的刘海下,有些溢出表面的阴影。 “林晨,若我是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却要如何去守卫正义。” 十九难得的说了许多话,林晨却是慌了神,她的样子……不太对。 “十九……”伸出手去正要说什么,蓦然间却觉得十九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抓住她的手。 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陷入黑暗,而自己只是站在原地伸着手……无力、心痛、担忧、焦躁、懊悔,霎时间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压得他他几欲崩溃。 与玉娘的约定,关怀十九的心,路遇的那许许多多不平事……是不是都不应该让自己这个无能的人来管? 十九……要离开自己了吗…… 林晨双目圆睁,因为他的眼前,亦是越来越暗…… 一只夜鸦恰巧飞过,才不过几息时间,便开始一次次的撞击的墙壁,直到头破血流,失血而亡。 以两人为中心,似乎形成了个什么空间,里面充满了某些未知的东西…… 十九黑亮的发梢,也悄悄的染上了雪花……只是这里实在太暗了,任何人都无法察觉。 半晌。 “啪。”的一声轻响。 林晨的手颤巍巍的的拍在了十九的头上。 这一拍似乎拍碎了空间,十九蓦然惊醒发上的白色亦是瞬间退却,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她无比的担忧林晨与痛恨自己,焦急的回首看去。 目光交错间,却看到林晨嘴角眼角皆淌着鲜血,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若你杀了百人,就让我身死百次。若你杀了千人,就让我千刀万剐火海焚身。若你杀了万人,就让我……永堕黑暗不得轮回。” “为……何……”颤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林晨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勉强一笑,捧着十九冰凉苍白的脸,手指轻轻擦去她流到唇边的泪珠,“因为喜欢你……十九,我太孤独了,孤独到心里住进了两个人,便哪怕是身死魂灭,也不舍得让她们离开。” “况且,你这正义侠士可是我亲自承认的,你犯了罪孽便由我来承受,岂不是天经地义。” 林晨不相信十九真的会杀人,也不知道十九是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若再不把真心话说出来,也许十九真的会离开自己。 十九灵眸望着他难看的笑容,耳边听着他的温言细语,敞开的心扉中,一块冷如寒铁的坚冰,慢慢的,慢慢的龟裂…… “你是笨蛋吗……永远都在为了别人努力……” 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十九笑了,流着泪,笑了。 比春花更灿冬雪更纯洁,那个笑容……让林晨心颤,一时间竟痴痴的看着十九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他知道,十九没事了……他们还会继续那条未知的路。 两人对视许久,皆有些情难自已,然而林晨到底是有着自己的原则…… “咳咳,对了十九,到了泉州后,你想去哪里?” 十九轻笑着摇头,“我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但走到哪里都好,只要在你的身边。” “呃……呃?”林晨微微一怔,这话怎么听着是表白的意思,自己对十九的喜欢可是像对妹妹一样的。 “你赋予了我正义侠士的身份呀。”十九抿了抿嘴唇,决绝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林晨的眼睛,“所以我要在你身边,守护你心中承认的正义。” “嘿嘿,我的正义就是等自由了以后,娶上八个媳妇,生十几个孩子,老大叫……” 林晨虽然身上剧痛,但为了安慰十九,也不得不说些尴尬的玩笑来缓解气氛。 哪成想,十九竟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为你抓来这世上最完美的八个女子。” “咳咳咳咳。”林晨被她的神情吓得呛了口水。 然而十九只是看着他,坚决的目光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换了换了,正义变成了我要成为武林盟主,然后……” “好。” “当皇帝?” “好。” 林晨一头的冷汗,这十九是怎么了?莫非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看了什么怪书,中二病犯了? “咳,毁灭世界。” “……好。” 望着她依旧坚决的眼神,林晨终于被她打败了,投降似的摆了摆手,“好好好,您凌女侠武功盖世,无所不能好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十九不再说话,只是一笑,他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自己便是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换个话题,这把……无双飞天剑你觉得如何?” “无双意绝?” 十九淡淡的语言似乎终于回到了平时的样子,林晨心中大定,吁了口气。 “哦对,无双意绝剑。” 十九思虑良久,单手举剑置于胸前,看着林晨,“剑也无双,你也无双。” 第一四二章 夜探神捕府(上) “大人……有件委托……” 昏暗的街角,三个身着轻甲之人单膝跪地,恭敬的对眼前双手抱着手臂的男子说着什么。 男子本来古井无波的神情,在三人禀报完后也有了些变化。 “去神捕府杀人?当着林千城的面?” 三个轻甲人也是冷汗直流,“是属下调查不周,还望大人恕罪……只是这委托……” 男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别盯着我,若我执意要在林千城那动手杀人,就算成功了,自己恐怕也得留下点什么。” 如果此时旁边有个武林人士听了这话,想必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林千城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可不是说说而已,多少武林名宿大派掌门都栽到了她的手里,这男子竟直言自己能在林千城面前杀人……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真有那份本事。 “这……” “不用这这那那的,组织里多得是想拿命换钱的,随便找个去送死,也好对那雇主有个交代。” “是。”轻甲人恭声应道就要起身离开。 “啊,还有。”男子顿了一顿,继续道,“去将雇主查清楚,仔仔细细的。” “这……大人,组织的规矩……” “这个组织是我的,你跟我讲规矩?”男子无语的看了看手下这个憨批,接着解释道,“林千城之名早已威震江湖,若雇主不是武林人士尚且罢了,若他是……” 男子双目半合,“恐怕是另有所图了。” 轻甲人一经男子点拨这才有些恍然,自己若真是莽莽撞撞的派几个一流杀手前去完成任务,恐怕到时候不止全部铩羽而归,林千城还会将目光锁定在自己等人身上,这雇主心思……何其歹毒…… “小人顾虑不周,请大人恕罪!” “无妨,去。” “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彻查。” “嗯,谁愿意去的,将此次雇金的一半给他,再给他一天的时间处理后事,后天夜里在神捕府是死是活,就看林千城想不想留他性命了。” 他不怕会有人带着钱逃走,因为这样做的人,往往会比死亡痛苦百倍。 三个轻甲人应了声,便运起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如果不是组织定了规矩,接了单就一定要派最合适的杀手去执行,他真不想让人白白的去送死啊。 男子有些感慨,这该死的规矩,束缚了他善良的心。 想着,男子仰天一叹,直起身来盯着眼前的空地,“两位,大晚上的不睡觉,听了半天好戏了,不妨出来见上一见?” 话音刚落,前方幽暗的拐角处便慢慢走出两个人。 男子面上带着微笑,一个男的,内力稀薄不足为惧,一个女子,毫无内力,随手可杀。 全然不知对方在想着杀自己的事,那男的嬉笑着摊开手,“老哥,你相信我,这是误会,我与我家的妹子出来找夜市迷了路,无意间在此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细一看,这两人可不就是林晨和十九吗,这满嘴跑火车的林晨也难得的没撒谎。 意外的是男子竟然点了点头,一副全然不曾怀疑的模样,“我当然信你,就你这点内力,组织里看门的都比你厉害些,若真有人派你来办事,恐怕那人也是你的仇人。” “呵呵……您……您说笑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这男子给林晨的感觉太过虚无缥缈,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然而他就那么随意的站着,林晨却丝毫不敢小窥。 毕竟那三个恭敬的轻甲人,绝对是远超自己的二流武者…… “啧啧,不好办啊,按照我的想法,你们这样的蝼蚁我是不屑动手的。” 男子摸了摸下巴,那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调侃,反而很认真的在思索。 林晨顿时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额头也是渐渐的布满了细汗。 思虑了一会,这才开了口,“咳,老哥,不如这样,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是谁请的杀手,我告诉你,作为条件,你放我二人离开。” 男子听声音也不过二十来岁,却比自己实力强大那么多,林晨心中有些羡慕,不过现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哦?”听林晨如此说,男子倒是有些惊讶,饶有兴趣的的看着他,“说来听听。” “烟州三恶。”林晨一字一顿,言之凿凿。 倒不是他随便说个目标假作镇定,这个结果也是他仔细考虑过的。 烟州三恶逍遥法外三十年,知晓其真正面目的人绝对不多,恰巧龙虎兄弟就是其中之二,而以三恶做事的谨慎程度来看,杀人灭口绝对是势在必行,他可不信那种作恶多端的人真的有多重情重义。 林晨的这通分析若是叫玉娘知道了,恐怕免不了又是一阵欣慰和夸奖。 “呵呵,我凭什么信你?”男子倒是微微一笑,显然不会轻易相信。 “哎,事到如今我就坦白说了。”林晨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乃朝天观新晋长老林晨,家师云阳道人命我追查烟州三恶,恰好便查到了今日抓进神捕府那两人……” 林晨心头狂跳,倒不是害怕,而是为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得意。 男子皱着眉正要开口林晨却是抢先接着道,“你若不信,自可派人去朝天观询问,我俩武功不高,你想杀杀了便是,不必三番两次的蓄意刁难。” 见他镇定自若义愤难当的样子,男子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朝天观若只是一般的二流势力,男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坏就坏在朝天观依附了朝廷,组织虽大,但真让朝廷盯上了,想必也绝不好过。 只是这不入流的小子真能是朝天观长老? 林晨似是看出了男子的疑惑,抿着嘴唇,极不情愿的接着道,“罢了罢了,这也是为了活命……”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四下小心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这才悄声凑到黑衣人身前,“实不相瞒,云阳老道……是我未来岳父,我后面这位则是我瞒着未婚妻……你懂的。” 眼见着猥琐男朝自己挤眉弄眼,声情并茂的样子,男子眉头微挑有些反胃,不过到底是多信了两分,怪不得这小子一开始不愿意报出身份……感情也是在做亏心事,怕自己岳父找上门。 想着,男子将林晨从上到下的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又瞥了一眼后面的十九。 心下便对林晨做了评价,这人相貌平平,武功低微,人又猥琐,能找到这么个面容绝色的情人,没点身份确实犹如登天…… “……我便暂且信你一次,明日我会派人去朝天观查探,你若有半分虚言……” “管叫我天打雷劈!”林晨一脸肃穆,信誓旦旦的重重拍了拍胸口。 “神捕府之事……” “老哥放心,我一向认为江湖事江湖了,林千城那婆娘,我也信不过,况且……”林晨摆了摆手大言不惭的说着,忽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况且我假借调查为由,与情人厮混,也不敢让人知道啊。” “嗯……” 林晨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男子终于还是有了松懈。 “这样,我林晨对天发誓,若是将今日之事透露给外人,保证叫我大老婆患上不治之症,二老婆寒气侵体不能生育!这样总行了!”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男子终于是点了点头,直起身冷冷的瞥林晨一眼,“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了,小子,骗我的人都会有个比死更惨的结局,希望你不会有。”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两人面前已经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直到此时,林晨才捂着胸口,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得往下流。 “特么的,扯淡这事,真不是人干的。” “骗子。” “啰嗦,扶我起来。” “去哪?” “还用问吗,神捕府!” 第一四三章 夜探神捕府(中) “说时迟那时快!有为被那号称威霸天龙的石飞龙一招天霸断空刀逼退,石飞龙得理不饶人,欺身上前一刀直劈有为面门,正当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之际,你猜怎么着?” “嗯。” “已经力敌数位一流高手重伤倒地的林晨林大侠,靠着坚强的毅力爬了起来,将仅剩的内力全部集中在指尖,使出一招失传多年的弹指神通!” “哗!刹那间,风云变换,天地逆转,一道华光从他那指纹都无比帅气的指尖射出,石飞龙横刀相挡,却还是被那华光打穿了肩膀,顿时跌落在地,再起不能!” “嗯。” “嘿嘿嘿,厉害,下次在给你讲我数年前半招险胜九霄宫主的秘史。” “嗯。” 林晨喜欢给十九讲故事,十九面上虽然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可那时而紧皱时而舒缓的眉头着实可爱。 十九喜欢听林晨讲故事,虽然他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编的,但那种仿若跟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经历的感觉,仿佛弥补了之前的十九年,与林晨不相识的遗憾。 闲扯着,神捕府已经近在眼前,神捕府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随便在街上拉个人来都知道在哪。 “来人止步!”两人一上前,便有个头戴斗笠的黑衫男子提刀拦住了他们,“神捕府重地,闲人勿扰。” 林晨闻言忙摆了摆手,“老哥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千城大人的,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朝天观长老林晨有要事禀报。” 黑衫男子皱了皱眉,“可有拜帖或身份凭证?” 特么的,这大晚上的我上哪给你找拜帖去……还身份凭证,我给你印张身份证好不好?林晨翻了个白眼,对这不懂变通的守门捕快也颇有点微词。 其实也是林晨想多了,倒不是黑衫男子蓄意为难,自千城将整个江湖打理的有条不紊后便算的上是名震武林了,多少武林人士找着各种借口想要一睹芳容,这黑衫男子也是上过不少恶当了,没少给千城惹麻烦……也没少被管理神捕府的白芷训斥,尤其是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来人到底有何目的。 “你若没有拜帖便早早回去,明天白天再来此处报上名讳,我自会帮你通报。” 黑衫男子想了想,还是如此开口道。 “老哥,我真是有要事来寻的,迟恐生变哪!”林晨有些焦急了起来,林千城无论如何的举止诡异目的不纯,也都曾与自己共患难过,若是那男子改变了主意亲自出手,到时林千城名誉扫地,可不是自己想到看的。 眼见那黑衣人皱着眉就想赶人,林晨忙开口道,“老哥,我真不是无的放矢,今日晚间可是有队人马押解着楚凉城的匪帮前来?” 林晨这一说,黑衫男子也是一怔,那队人马借着暮色赶来,应当是没多少人看到的,且那领头的正是朝天观的人。 皱着眉思虑了一会,男子终究是松了口。 “你当真是有要事禀报?” “正是,十万火急,性命攸关。” “……在此稍候。” 林晨见他转身进去了,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一阵夜风袭来,旁边的十九拉了拉纯白色的衣襟,目光比之之前的自在稍显冷冽,玉颈间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 林千城的房间位于神捕府的后院,自西向东数十丈的院落中几颗桃花树正迎风而立,幽静生香,而如此偌大的后院却没有一个佣人一个守卫,服侍千城的也仅一个人。 站在门外,迷离的目光望着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窈窕有致的倩影,白芷渐渐的有些痴了。 自从黎州回来后,千城大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酒了……但无论是喝酒时恣意洒脱的千城大人,还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千城大人,自己都…… “唔……小白芷,有些乏了。” “……是,千城大人。” 千城慵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打断了白芷无穷的臆想,应了一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从前满是酒香的房间,此刻却换成了一种淡淡的香气,透过连接内外屋屏风,白芷朦朦胧胧中看到了那个半倚在床边,懒懒散散仰躺着的美人。 她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扎了起来,又随意的甩在白皙细腻的玉颈间,搭在异常饱满的…… 白芷忽的回想起今早不经意间看到千城大人穿的那件轻纱亵衣……一股鼻血险些没忍住喷了出来。 不得不说,也许在好色这一方面,白芷比林晨还要更甚些。 然而到底不是一般人,白芷猛吸了吸鼻子甩了甩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目光转了回来,外屋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千城大人早些歇息。” 未等千城回她一句,她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神捕府后院悄悄的回荡着,白芷的气息也愈发混乱。 捂着胸口,白芷娇小的面庞有些涨红,从被选上那时候开始,千城大人就曾说过她总是意气用事,要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而她也一直是遵循着千城大人的指示,只有关于一个人的事除外…… 自己真是太丢人了……罔千城大人那么看重自己…… 想着,白芷又有些惭愧,临出院门前,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刘毅,你是没死过?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们靠近后院!” 那身影正是前来通报的守门捕快,此时他也是满头大汗有些无奈的拱手道,“白芷大人,门外……门外有人求见千城大人。” 白芷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心里清楚,若无大事,这刘毅也绝对不会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前来的。 “何人?” “朝天观长老,林晨。” “林晨?” 白芷细眉微微皱起,莫非是官山城那个? 然而同名同姓之人天下不知繁几,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去,打发了,朝天观中没有名叫林晨的长老,想来又是个无中生有的武林人士。” “可……” “怎的,我在宗卷室的时间比你睡觉的时间都长,还是说你在怀疑我的记性?”白芷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咳咳,白芷大人说笑了,小人这就去。” “嗯,切记莫要伤了人,叫千城大人为难。” “是。” 眼见着刘毅拱手离去,白芷再回头望了眼后院,便急匆匆的向着旁边的小院走去。 清朗的明月高挂空中,将她那羞红的俊脸映的格外俏丽。 第一四四章 夜探神捕府(下) “千城大人已经歇息了,不方便见客,两位明日再来。” 明显敷衍的话,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林晨心知肚明,撇了撇嘴便领着十九走远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这个守门捕快,但是人家不一定信他,到头来也是浪费口舌。 “不去了?” “老办法,溜进去。” 如果此时换个人一定会惊讶的认为林晨疯了,神捕府在整个京都也算得上是重地中的重地,一般人哪是轻易能溜进去的? 但他身边的人是十九…… “哦。” 然而林晨嘴上是这么说,真要进这神捕府还真是不容易,莫说府里有多少明卫暗卫,光就两人刚从大门口离开,便有着不下十道视线追着两人的背影。 真麻烦啊,仅这外面的墙围与屋顶上都至少几批人同时在盯梢。 “哼,不让我进我偏要进,这神捕府守卫如此松懈,妹子我带你飞进去。”林晨撇着嘴角故意大声道。 说完,便拉着十九运起轻功飞奔起来。 门口的暗卫见他轻功了得,也不敢轻视,当即互相使了个眼色,从不同的方向追了上去。 …… 调虎离山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胆大心细,凑巧这两样东西林晨都没有,但谁让他轻功不凡呢。 一炷香后,林晨带着十九从神捕府侧院外一处拐角小心翼翼的摸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林晨找了个墙角便搂着十九翻进了神捕府。 “嗒。” 两人才一落地,林晨便猫着腰小心的观察了起来,在这个地方可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 “这里好像是偏院。” “当心些。” 他看不到,十九却清晰的知道外面一队队的捕快正提着灯四下巡逻。 “放心,我省得。”左右看了看,林晨蹑手蹑脚的拉着十九向院外摸去。 两人从旁边一扇小门跻身而出,躲开几波守卫,在穿过两个小院,一间偌大的房间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上面赫然写着宗卷室三个字。 此时的林晨也是喘着大气,却刻意的隐蔽着声音,虽然他的轻功玄妙无比,但这神捕府的护卫当真不是草包,感官敏感极了,好几次若不是因为几阵莫名的夜风吹过,两人就要暴露了。 看着头顶上宗卷室三个大字,林晨却是拍了拍额头,猛地一惊! “坏了……我特么的,光想着进来了,林千城在哪我怎么知道……” 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买了单,可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正要离去,远处忽的响起一道清朗肃穆的声音。 “宗卷室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 “是。” 林晨蓦然一惊,心知眼下四处乱逃反而会轻易暴露,来不及细细思考,他脚下轻点拉着十九便躲进了这间宗卷室里。 趁着那些护卫还没来,林晨轻轻的将木门掩上,拉着十九越过一层层的书架往深处走去。 不过几息之后,一批护卫便来到了门外。 领头之人皱着眉,仔细的将周围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下令道,“你们两个,去左边搜查,你们两个去酒窖方向,剩下的跟我进宗卷室。” “是。” 这些护卫当真不凡,领头话音刚落,两队人便不见了踪影…… 屋里的林晨眼见着那些人打开门,赶忙搂着十九,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蹲了下来。 “嘘。” “嗯。” 十九的腰肢很是纤细,他轻松的便能搂的过来,只是那过于滑嫩的肌肤加上一层薄薄的布料,让他有些难以掌握。 软玉在怀,林晨却少见的没有旖旎的想法,目光密切的关注着门口的方向,一旦被发现,他还可以借助地形离开。 然而十九的身体有些微凉,他还是下意识的抱得更紧了些。 “呼……呼。” 十九……害羞极了。 无论有着怎样的实力,怎样的地位,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此刻两人脸贴着脸,林晨粗重的呼吸一股股均匀的吹过她的耳边,有些灼热感有些痒痒的,好像又带着什么别样的感觉,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 十九按捺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将身体稍稍向后拉起了些,胸前的敏感之处与他坚实的胸膛接触实在让她太过害羞。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晨将她抱的更紧了…… 看着旁边有些惊慌,有些温柔的侧脸,十九脑海中忽的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那个夜晚,那件温暖的布衣,那抹温暖的笑容,那个温暖的人…… 渐渐的,她有些迷茫了。 不忍心推开……不能推开……不想推开…… 于是,凌十九闭上了睫毛依旧微颤的双眼,一双小手,悄悄的环住了身前的温暖…… 房间里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轻柔地透过窗棂,照的那娇艳的如同雪中傲梅的俏脸更显朦胧,更多了几分缥缈的仙气,然而这番空灵绝美的画面,林晨是无福消受了。 “吱呀。” 开门声忽的响起,林晨也登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混账!谁让你们点灯的,烧了宗卷你们赔得起吗!” “是是……” 均匀又稳健的脚步声在宗卷室里逐渐清晰,神捕府的护卫有心细查,但这宗卷室到底是大了些,黑灯瞎火的视力受到阻碍下,护卫们也是亦步亦趋,搜查的很是缓慢,再加上林晨两人所在的角落是最后一排书架后面的墙角,他们一时间还搜不到此处。 可在这里的坏处还是有的,此处正对着窗户,今晚月朗星稀的,窗边的光线很充足,只要那些护卫一经过最后一排书架的拐角,两人便会轻易的暴露在他们眼前。 想到这里,林晨咬了咬牙,悄悄的将内力运到脚底,一旦情况不妙,他就会第一时间带着十九逃走,相信以他的轻功,不战只逃,离开这里应该不是难事。 “嗒,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晨紧盯着前方,额头上的细汗也流了下来,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嗒。” 忽地,一只黑色靴子出现在了月光下,林晨心中一惊正要动作,门外却适时的响起了之前离开的护卫的声音。 “大人……酒窖方向全部仔细搜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那黑色靴子的主人脚步一顿,片刻后便收回了脚步向外走去,“嗯,宗卷室也没有异常,许是我听差了,回去。” 清朗的声音仿佛就在林晨耳边响起,好像就是要说给他听一般,让他一顿乱跳的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稳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晨却一点也不敢松懈,这些个当捕快的心黑的很。 果然,半炷香后,宗卷室的大门又呼的一声打开了。 “大人?” 那领队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左右看了许久,这才开口回道,“没事,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走。” “是……” 奶奶的……这特么的都是谁教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千城的俏脸,他心中顿时有了些明悟。 时间一点点流逝,听着屋里屋外许久都没了动静,林晨这才抹了抹脸上的汗呼了口气,拉开十九悄声道,“失……失算了,今天就先离开,明天白天我再来找她。” “嗯。” 十九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林晨也没多想,抱着她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一直蹲坐着,外加之前一直被十九压在身上,他双腿麻的不行,猛地站起身来顿时双腿一软,搂着十九便向后靠去。 “唔!” 没有惊呼,没有慌乱,只有唇上的清凉是那样熟悉又深刻,眼前的女子…… 朦胧的月光中,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十九的双眸迷离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复杂。 林晨则瞪大了双眼,他怕一眨眼,这美丽的梦境便会幻灭…… “咔咔咔……” 正当两人大脑都停止思考的时候,身后的墙壁却是在一阵抖动中缓缓的打开了。 两人本就迷糊着,背后忽然没了依靠,顿时就失力的抱在一起向后倒去。 林晨反应倒也灵敏,第一时间便将十九搂紧,双手护住十九的头部和腰部,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外面。 一阵窸窸窣窣中,两人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嘶……” 没有昏迷,但有点疼,感觉上应当是个石阶,不高不矮的,从上面滚落下来林晨到底是有些蹭破了皮。 “十九!怎么样!” 没心思关心自己,林晨猛地将压在身上的十九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黑暗中看不到十九的样子,但她的声音绵绵软软的,想必也是真的没事。 林晨心里一松,便开始打量起周围。 然后……我特么在看个毛啊! 这明显是地下室的地方,一点月光都照不到,黑不溜秋的看得到个鬼……林晨吐槽了自己一句,挣扎了一阵,便从怀里摸出了个火折子,呼呼的吹了两口,周围也终于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 这间地下室不大,设施也很是简陋,斜前方有简易的书案木椅,旁边则是个半人高的小书柜,书柜上寥寥的放着几卷宗卷,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油灯。” 沿着十九的青葱玉指指向的地方,林晨起身走到了书案前,将油灯点亮后收起了火折子。 “神捕府竟有这种地方。” 林晨四下看了看,眼睛一转,有些不可思议道。 在他的印象里神捕府一直都是那种光明磊落,正义的代表,然而建造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收在此处。 十九没说话,只是细眉一拧,冷冽的目光就落到了书柜上。 旁边的林晨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走了几步,疑惑的将书柜上的宗卷全数拿到了书案上。 只一看,林晨便冷汗直流,头皮也不知不觉间有些麻了起来。 就着油灯那一点昏暗的灯光,六本宗卷上的名字也忽明忽灭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真如海,凌琼,句让,洪烈,何震玄,颜伯阳…… 第一四五章 极境,过往 洪烈,极境,生年不详,烈山帮帮主,绝技:焚天掌决,生平…… 何震玄,极境,生年不详,前御林军总教头,绝技:解尘离魂手,生平…… 真如海,极境,生年不详,临渊门门主,南盟盟主,绝技:苍茫剑诀,生平…… 颜伯阳,景齐七年生,当今圣上颜宗政亲子,现下下落不明。 打开第四本宗卷的时候林晨心中便有些好奇,前面的档案都是些绝顶的武林高手,怎的到了这一卷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皇子! 等等! 颜伯阳……亲子!当今皇帝竟然有亲子,而且卷宗上也并未记录他身亡……景齐是当今皇帝的帝号,颜宗政十四岁继位,算起来这皇子若没死今年正巧是二十三岁,与自己同岁…… 林晨看的冷汗直流,这卷档案若是流传出去了,恐怕整个天明都要天下大乱…… 小心翼翼的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边,这东西简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还好是能合上的那种。 正要打开第五本,林晨忽的打了个哆嗦,一回头,身后的十九也正娇躯微颤,秀拳紧握着…… “十九,冷吗?” “没……没事。” 尽管十九这么说了,林晨还是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这小妮子,明明冷得发抖了,还是要逞强。 再坐下身来翻开宗卷,凌琼的名字赫然出现。 极境,景齐三年生,九霄宫主,绝技…… …… 林晨看着那数页的绝技名称,当真是头皮发麻,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虽然早已在各种说书摊听过凌琼的事迹,可真一看她的档案,林晨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三岁拜入九霄宫,七岁丧师入寒池,九岁剑挑娥之墟,仅一人之力,在演武大会上屠尽四大一流门派,十一岁时击败万象山庄庄主,以万象山庄之人可随意与她切磋为条件,在万象山庄的藏武楼住了整整一年,之后更是游历整个武林寻找她看得上眼的武学。 传闻万象山庄的藏武楼收藏了全天下七成的武功绝学,那么这几页绝技大概就是照着万象山庄收藏的武学名册抄的。 写这宗卷的人到底是有多相信凌琼……一个小女孩,一年内学会天下七成绝学? 说实话林晨是不信的。 掌握他人武学不是学了就行的,要将自身的内力转化为能与武学匹配的内力,绝不是寻常武林高手能做到的,况且还是那么大量庞杂的武学。 “好假……四个一流门派少说也有千人了,天下七成绝技……十九,你说这凌琼真有这么厉害吗?” 林晨摸了摸下巴,下意识的问了问身后的十九。 半晌,没收到十九的回应,他也没有在意,将这卷档案合上放在一旁,打开了最后一本。 句让,极境,身份不详,出生不详,绝技:剑势,生平不详。 句让……句让……看着这个名字与宗卷上一个个的不详,林晨脑袋忽的一阵刺痛,不知怎的有些恍惚,脑海中也渐渐的混乱了起来,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他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般的涌现了出来…… …… 他不走,她便一直陪着他淋雨。 “义父!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让倾城动手……” 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在远处的泥地上,面前的草屋顶上,以及他的身上脸上,凶猛的雨势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眼前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中一个白发白袍的老者缓步走出茅草屋。 “经脉尽碎你都不喊句疼,如今却只为了这等小事来求我?” 老者的声音有些喑哑,眼中也是一片昏暗,看不清神情。 见他出来,少年忙跪下抱拳开口道,“义父,倾城她真的很痛苦……那些刀刃内力打入我的体内,她心中却比我更痛……义父,晨儿只有这一个请求!” 少年喊的声嘶力竭,身后的少女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老者听他说完,却是背着手仰头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得很,你既然如此心善,不若直接杀了她?” “义父!” 老者反手一指,“她这等罪孽深重之人,活着便是痛苦,你如此心疼她,便亲手给她一个了结,如何?” “义父……倾城的事我不知道,但她是我唯一想要守护的亲人……若她真有什么滔天的罪孽,我来承担,我来背负,我来偿还!” 少年仰天大喊,血丝遍布眼中充满了坚决与温柔。 少女娇躯一晃,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只是紧握的纤手和颤抖的双肩似乎揭示了她心中的翻涌不平。 “好好好,好得很。”老者双眼微微眯起,抚掌轻笑道,“你要帮她偿还……嗯……既然你这么心疼她,倾城。” 老者说着,抬眼看向少女。 “是。”少女恭声应道,大雨中声音迷蒙,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两人耳中。 “喜欢林晨?” 少女猛然抬头看他,眼中的怒火与暴戾险些喷薄而出,然而几息后,她还是低下了头不曾回答。 老者见她如此却是全然没看到般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上个月你将我的寒霜落海剑势融会贯通,更创出了自己的武学,义父深感欣慰。” 少女听闻却是瞪大了一双美眸,修长的睫毛不住的颤抖着,口中喃喃道,“不……不……” “今日,便叫义父看看你的修行成果。”老者说着面色倏地一冷,全然没理会少女那近似哀求的神情开口道,“把他带回山洞,冰针入体,不得下于百支!冻住他的伤口,直到明日天亮!” 大雨依旧不知停歇的下着,少年低着头,少女的祈求化为仇恨凶戾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老者却只是淡淡然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 半晌,少女低下了头语意清冷,“是。” 再往前看,少年正回过头一脸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失败了。” 他知道她心疼,所以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只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些。 她知道那些寒气入体到底会有多疼多冷,所以她心中恨的想毁灭一切……除了他。 “走。”他伸出手。 她并不言语,紧紧握住。 两人各怀心思,向着远处的山洞缓步而去。 …… “倾城……倾城……” 地下室中,十九见林晨忽的闭上双眼,嘴中喃喃的叫着什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心下一急,赶忙手忙脚乱的将林晨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林晨!林晨你怎么了!” 然而还没等林晨回应,一道慵懒中带着优雅的女声便在地下室的入口缓缓响起,美目轻探,顾盼生姿。 “喂,你们两个,看的很过瘾嘛。” 蓦然间,十九瞳孔一缩,玉颈间似有些颤意,冷冷的视线直射门口之人…… “林千城。” 一字一顿,冰冷彻骨。 正在此时,林晨却是回过了神,迷茫的目光在昏暗中看到了千城……接着意识一松,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只一句温柔又熟悉的‘倾城’,清晰的在地下室里回荡着,传入了两女的耳中。 十九不解其意。 千城却全然没了来时的恣意洒脱,听他看着自己叫出倾城两个字,千城猛地直起身子,娇躯一震,樱唇微颤,一行清泪竟瞬间夺眶而出,美目中除了林晨再没了其他。 第一四七章 启命 林晨有的时候会想,自己真的是穿越者吗?还是个偶然间记起前世记忆的人而已?前世的记忆太过繁杂,导致自己忘记了之前二十几年的事……否则自己为什么受到某些刺激的时候还会回忆起来那些画面…… “杀手?” “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嗯,我省得了,明日便会差人将囚犯压往别处关押。” 林晨惊异于千城的信任,坐在床上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怎的?”千城坐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潇洒一笑,“你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我的判断?” “呃……千城大人说笑了。” 听他如此叫自己,千城笑容一滞,眼波微荡,最后强忍住了心中的失落,嘴边泛起一抹寂寥,“嗯……千城……千城讲的笑话可让你笑了?” “哈……哈哈,千城大人,小人话已经带到了,就不多打扰……”说着,林晨便准备起身离开。 “那人不好惹。”千城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若我所料不差,那个人大概是天外天组织的魁首。” “天外天?”林晨好奇的张口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千城轻盈的跳下桌子,“我会处理好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抚了抚额头继续开口道,“你也太能惹事了,想必你在他手下逃走也费了一番心思。” 太不让人省心了,当然这句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想着。 林晨想着那个虚无缥缈的男子,也有些后怕,“确实是个……很棘手的人,不过我林晨武功盖世……” 千城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这呆子的底细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吗?不过武功盖世的人,倒的确是有个…… 转头看向十九,千城也有些忧心。 凌琼武功高,高的自己难忘项背,但这也只是她而已,莫说她不知为何不能动用内力,光说自己,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林晨又仿佛自带引祸属性…… 怎么才能让他拥有绝对自保的能力…… 怎么…… 千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几步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找来一本空白的册子,随后提起了笔…… “喂,千城大人……”林晨见她如此,有些奇怪道。 “别吵!” 千城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一声娇喝,林晨便当场没了声音,得,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半晌,笔停。 “你可记得……你可认得穴位?”千城将册子合起,走到床前,婷秀的琼鼻上竟有了一层细汗。 穴位林晨当然是认得的,前世的那个老头可是用了大半年时间教会的自己。 千城见他点头,便将册子交给了他。 林晨愣愣的看了看册子,又仰头看了看她……乖乖,这神捕府之主,也跟十九一样是个中二病? “启命,是我……嗯,从一位好友那借来的绝学,你记在心中,便烧了它。”千城抹了抹额间的细汗解释道,“将银针刺入这些穴道,可短时间激发自身潜能……可那之后……会有些虚弱,这便当做是你通风报信的报酬。” 这武技也当真诡异,只是回想下穴道的位置,她便有些浑身发热。 至于启命的后遗症,对常人来说也许是瘫床半月,她这等高手,也要禁武三天,但对于林晨…… 也许这世上没有比这武技更适合他的了。 “启命……”林晨嘴上喃喃的,盯紧了手上的册子,林千城送出的秘籍,总不会是三流的武技。 事实上也正如林晨想的那般。 千城说的简单,可启命的简单粗暴程度,可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要知道,林千城只靠着这一武技,便逼的凌琼不得不全力施为与她对战,一流与极境的差距,说是天与地也不为过。 哪怕林千城无限接近极境,那一道界线亦是多少人穷极一生无法跨越的天堑。 若是这本武技流落到江湖上,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 旁边的十九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虽还是冰冷一片,心中却已是满心疑惑。 她知道启命的价值,林千城那死前被捏断了全身骨头的‘朋友’,自得到这秘籍后,在江湖上着实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哪怕当时如日中天的九霄宫也受到了些波及…… 可她竟然就这样轻松地将秘籍送给了林晨……真的只是报酬这么简单? 十九思虑良久,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什么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林千城甩了甩手开口催促他们离开,话语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自是不愿林晨离开,如果可以,她想要他今生今世都伴在自己身边……可……不行,他是皇帝亲子,越是接近自己这种高官,暴露的风险便越高。 到时搅了朝廷这趟浑水,在想要脱身,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他是义父的眼中钉,与自己越接近,被义父发现的风险就越高,义父不会杀他,但自己再想要见他,也许还要在等上一个十二年。 所以……她的心揪着……很疼,疼的无法呼吸,但为了保护他,无论如何也要狠心将他赶走。 从自己身边……再一次的……把他赶走…… “小人告辞。”林晨倒是如蒙大赦,在林千城身边待的久了,他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想要生吞自己的气息。 匆匆走了两步,他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的回过头,有些讨好道,“千城大人,如果方便,嘿嘿,能不能帮我调查个名叫倾城的女孩子……比我大几岁,高高的很漂亮,胸很大……虽然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但她绝对是个无比善良的女子。” 请求归请求,林晨自然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只一个名字和记忆中片面的描述,谁能找到什么线索,但他的目的也只是让这个消息灵通的神捕府之主记住这个名字罢了,也许某一天,自己还能和记忆里的她相遇呢…… 千城气息一滞,接着看着他微笑颔首,“……好。” 林晨没想她能答应自己,敷衍了事也好,随口答应也罢,自己到底是该谢她的。 一声道谢后,林晨便牵着十九的手,朝神捕府门走去了。 …… 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渐渐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千城的一双玉手便紧紧的揪住了胸口。 一阵冷风吹过,吹走了温暖与柔情,她扬起的秀靥上爱意与悲伤也渐渐的消失,明朗的月光洒在她同样晶莹白皙的脸上,将那坚定、狂热、暴戾和仇恨,映的无比清晰…… “再等一等,晨……你再等一等……真如海,何震玄,洪烈,句让,凌琼……很快,很快……” 不明所以的喃喃细语随着夜风飘散,谁也没能听到。 紧握的拳头慢慢收到背后,远处响起了白芷急促的脚步声,千城双目一闭,再睁开时整个人又重新变的儒雅随和,恣意洒脱,仿佛刚才那个扭曲的女子……从未出现。 第一四八章 月如霜 “十九,你说这启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走在深夜的街头,林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随意甩了甩手中的册子疑惑道。 “不知。”身旁十九轻轻摇头。 她并非熟悉所有武学,这启命她还真就只听闻过,之前与千城拼斗时才第一次得见,但据她所知,当是天分越高,启命的效果越强。 想着,林晨却是一挥手,那本册子甩到了十九怀里。 “给你。” “为何?”十九微微一怔。 林晨挠了挠头,“你很想看啊,我见你瞄了好几次了,况且我都已经记住了,你看完便烧了。” 脸蛋有些微热,十九最开始研习武学也只是寻找破解心劫的方法,然而到了后面,那种对未知武学的好奇心,就像是根逗猫棒,弄得十九总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像启命这种甚至无法分级的诡异武技,她自然是想看的。 “嗯……谢……” “哈……”话音未落,林晨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二个字不许说出口。” “……嗯。”十九捏紧册子,微低螓首。 “回家再看,玉娘在等着咱们呢。”林晨双目放光,归心似箭。 “嗯。”十九抬头一笑,万花皆羞。 …… 所谓北九霄,南临渊,这两个门派便代表了江湖上最庞大的势力,辽州与江州也成了武林人士朝圣之地。 但若论武学氛围,江湖气息,门派纷争,却还要数正处于京都以南的烟州,这里崇尚武学,崇拜强者,门派林立高手如云…… 烟州,花城。 “两位皆是当世高人,何必为了这等小事争斗不休……不妨给在下一个面子……” 开口的是个满头冷汗的捕快。 此时他正仰头望着城墙之上,语气中满是无奈,他的手下与城卫则将城门处团团围住,架着人墙把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拦在了安全线以外。 城墙之上,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四十来岁的模样,魁梧健壮下盘稳健,额头宽大嘴唇厚实,一身横练的肌肉如顽石般坚硬有力。 女子则是个三十来岁美妇人,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唇红齿白,明艳动人。 然而此时的两人都是满脸的怒意,遥遥相望,内力却已经运于全身,一场武斗一触即发。 但哪怕是如此,百姓们却依旧满眼兴奋的注视着,时而探讨两句,时而发出起哄似的喊声,竟是完全不怕两个高手会殃及池鱼,这便是烟州的民俗氛围。 “徐典,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花城捕头,二流武者,哪来的脸面让我停手。”美妇冷冷地说道,对这捕头却是瞄都不瞄一眼。 徐典尴尬一笑,心中却是有些不忿。 奶奶的,四大巡捕哪个不是二流武者,还不是追着一流高手打。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他也没青白朱玄那样的本事。 “两位前辈,徐典自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两位莫要忘了,烟州捕快总部便设在花城,那位……随时都有可能来的……” 那美妇闻言细眉一皱,心下便有些犹豫,显然那位的面子可比这徐典大多了。 “哼,月如霜不过一介女流,真以为我高正怕了她?” 美妇闻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呵呵,高正,听闻你上个月惹了伊诗诗,前日亲自上了掌天教赔礼道歉?” “你说什么!”美妇的话无比刺耳,那高正顿时就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猫,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微弓,硕大的拳头也握了起来。 “说的就是你这目中无人的蠢货。”美妇冷哼一声,衣裙飘飘,素手轻抬做了个起手式便准备迎战。 两人的拼斗一触即发,徐典也只得无奈的挥了挥手,让手下将百姓们又往外推了推,嘈杂的议论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吗,这铁山断高正最看不起女人,上个月却惹了掌天圣女伊诗诗,这个伤疤被玉观音当众揭开了,怪不得如此气急败坏。” “平日里一流高手比那铁树开花还难见,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这下可以一次看过瘾了。” “话虽如此,可惜这玉观音厉害是厉害,但比之高正还是要差上一线啊……” “嘿嘿,能打一会是一会,等如霜大人来了,他们想打都打不了咯。” 徐典闻言也只得翻了个白眼,如霜大人要真这么闲就好了。 城墙下议论纷纷品头论足,城墙上的高正终于是火气上涌,忍不住率先动了手。 “臭婆娘,吃我一记拳涌!” 高正一声大喝,铁拳后摆,霎时间一阵罡风以他的拳头为核心,开始猛烈的转动了起来,其中更是夹杂着不少内力。 不过两个呼吸后,他猛的蹲腰下身,一拳挥出…… 玉观音见状也不敢轻视,忙运起内力挥掌在身前划出一面圆镜,周身也全然被罡气包裹了起来。 围观的人皆被两个高手的气势所摄,大气都不敢出,凝神屏气的准备亲眼见证两人的激烈碰撞。 然而,下一刻,拳风未至,玉观音身前的圆镜却被一道青白色的剑光轻易斩碎。 在场众人顿时气息一泻,安静了下来。 城墙上的两人心中同时一惊,转头看去,身旁的城楼墙身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剑,剑身修长,剑柄上清晰的雕着朵清丽的百合花,深入墙身,纹丝不动。 这柄剑竟然在搅碎拳风的同时,斩断了圆镜,这剑的主人一出手,居然压制住了两个一流高手! 正在此时,一道清脆中带着些气恼的声音也适时地从城楼之上,清楚的传到了在场众人耳中,“玉观音许云素,铁山断高正,你二人想要比斗,城中自有擂台,或者……滚到城外去解决。” “百合剑,月……月如霜……”看清了来人,高正高昂的声音渐小,拳头也颤颤巍巍的松了开来。 玉观音则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在城楼上飘然而立,头戴发冠身着制服,腰挂白玉剑鞘的,正是烟州总捕头,月如霜。 眼见着下面的两人都有些忌惮,月如霜到底还是松了口,给了他们台阶,“呼,两位前辈修行不易,切莫犯了千城大人制定的规矩,到时被请去神捕府,如霜可就无能为力了。” 说着,月如霜一脚迈出,跃然而下,随手抽出了墙上的剑,归剑入鞘。 亭亭玉立,犹如一朵清丽柔美的百合花。 “如霜大人!” “是如霜大人来了!” “见过如霜大人……” 城墙下的徐典见月如霜来了,顿时就松了口气,身旁的百姓则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大方、亲和、稳重、美丽,偶尔却如小女孩般的气恼。 这便是烟州人士对月如霜的认知,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她拿起手中百合剑,就是这烟州的至强者之一。 甚至提起月如霜,往往有人拿她与千城大人相比,相同的年纪,同是捕快,同样的绝色佳人,又同样的武功高绝…… 虽然与千城大人还是有着差距,但这也足以令烟州百姓骄傲了。 墙上两人与月如霜交涉片刻,便同时拱手,飘然而去。 徒留下月如霜脚踏着官靴立于城墙上,眼望城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一四九章 悄然降临的危机 悠闲地日子过了几天,林晨白日里闲的没事便带着两女外出游玩,或是在屋里与十九打闹,与玉娘学习,增长见闻,静候着花朝节的到来。 苏落虽说也住在桃香居,可白天根本看不见人,听说她每天都会跑到朝天观叫嚣比武,然后被吴有为打败…… 期间也发生了些大事。 第一件便是太仆寺卿张连义主动请命,要求调往内阁。 内阁职权虽重,可以随时参与朝政议事,有议政权,是皇帝身边最高的幕僚与决策机构,地位崇高,但比起掌握整个太仆寺这种实权官职,实际上是不升反降的。 然而对于他的急流勇退,皇帝不知是早有所料还是根本不在乎,面上虽然是几番推辞劝慰,可马上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而太仆寺卿的官位也很快在三皇子的推荐下,被皇帝指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郎,那侍郎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第二件,则是两位皇子的动态。 三皇子与莲婷公主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莲婷公主也将一些自己认识的官宦子弟介绍给他认识,两人是一派相见恨晚的架势,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做了十几年的兄妹。 大皇子一派,则是忽然没了动作,似是在韬光养晦,不知有何图谋。 第三件却是神捕府之事。 几日前,神捕府地牢遭了刺客袭击,恰巧林千城外出不在府内,一时不查竟让刺客得了手。 虽然众捕快最终合力将刺客击毙,却也让两个囚犯就此殒命。 林千城震怒,带领四大巡捕顺藤摸瓜,几天时间里捣毁了数个杀手组织的老巢。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林晨却是心中微暖,果然,她说了会处理好,便是会处理好。 …… “轰隆!” 久旱的京都终是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桃香居楼上。 “混球!你再跑啊!投不投降!” 因着外头惊雷闪闪天降暴雨,室内的光线也不是很足,只一盏油灯随着时而透入紧闭窗户的湿润细风轻轻摇曳着。 “不。”淡淡的拒绝。 此时林晨正将十九压在桌上,胸膛贴着她的背,大手不停的挠着她腰间的痒痒肉。 “嘿嘿,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投不投降!” 十九此时憋的面色涨红,却倔强的没有笑出来,紧紧的抓着桌角,好半晌才从嘴里又挤出一个不字。 “林大哥……” 终于,一声娇嗔打断了两人的嬉闹。 坐在一旁捂嘴轻笑的玉娘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然而她却不单单是为了救十九,更多的……是因为见到他们如此,一丝酸涩感便悄悄的钻进了她的心房。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找个再寻常不过的理由制止他们,却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有些愧疚,但他们三人到底是不分彼此的,十九会原谅她,林大哥也会。 “呃……嘿嘿。” 林晨挠了挠头,站起身来,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暧昧。 不过也都怪十九这丫头,两人数次玩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投降的,每每到了这种局面,大家都有些尴尬。 想着,林晨不忿的瞥了瞥十九,然而还给他的则是个挑衅的眼神。 玉娘见他们如此,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上前,整理起了十九散乱的衣裙。 屋外大雨瓢泼,雷鸣轰响,屋里却是欢声笑闹,柔情无限…… …… 御书房。 “刘忠,什么时辰了。” 老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开口询问道。 “回禀皇上,已是未时了。” 尖细的声音恭敬的的回道。 “未时啊……”老皇帝眯着眼睛思虑了一会喃喃道,“他们,也快到了……” 刘忠眉头微皱,他知道皇上口中的‘他们’是谁,正因为知道,他心中才充满了疑惑。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想问就问,你自小追随我,连幽儿与阳儿的事我都不曾瞒你,怕个什么。” 大太监心中一滞,真幽儿和颜伯阳的事,自己确实应当是这宫中唯一知情的了。 想着,抿了抿嘴唇还是张口问道;“请恕奴才斗胆,皇上您明知那些人不怀好意……却又为何……为何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因为莲婷。”老皇帝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缓缓的拿起手旁的奏折,“她太优秀了,心计、部署、伪装、策略无一不精,甚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这不是您……” “确是我有意为之。”老皇帝微微颔首,“此子心智非常,精明独断,却是遗世独立,让她来守护阳儿最后的保障已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如今……” “可如今她成长的太快啦。”老皇帝巍然一叹,“她确是我心中最合适的继承者,然而此刻,我已经找不到阳儿从她手中取回江山的筹码了。” “可这与‘他们’又有何关系?” “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一阵大笑,笑的大太监都有些心里发怵了,这才作罢,阴沉着脸开口道,“胡家满门忠烈,无论老幼皆是发自内心的爱国爱民。” “找不到胡玉娘……就让她自己出来,将她掌握在手中,我便拿住了莲婷的命脉!” “啪嚓!” 一道惊雷闪过,老太监身躯一颤双目圆睁,好半晌才闭上眼,低下头,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出现。 …… 狂风暴雨,以京都为中心,绵延数百里,京都郊外自是不可幸免。 “嗒嗒嗒,嗒嗒嗒。” 京都郊外,一队黑衣人马呈一个锥形,将中间的四辆马车紧紧的保护了起来,大风也吹不起已经湿透的黑衫,斗笠下的眼神中皆透着精光,无时不刻的戒备着四周,一看就是队精锐中的精锐。 “倪将军。” 忽的,最前面的马车传出了低沉的青年男子声音。 领头的黑衣人猛地挥手,整队人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甚至斗笠上的雨滴都在同一个角度甩了下来。 黑衣人大步走到马车前一躬身,“末将在。” “京都驿站,何时能到。” “莫约一个时辰。” “嗯,越是临近京都,越是不可松懈,天明的局势与十年前可大不一样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 那倪将军一抱拳,便回到了之前的位置挥了挥手,车队又开始匀速的向前行进了起来。 只有一股不甘的微风夹杂着雨水,吹开了之前那辆马车的车帘,露出了半张苍白而阴郁的脸。 “小妹妹,十年前的屈辱,此次便让你一次还清了……希望你不会嫌我痴长了你几岁。”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着车帘的落下,消散在了风雨中…… …… 同一时间,黎州方向的郊外。 “老爷,快到了。” 同是一队人马护送马车,这边的人可是松懈的多了。 “嗯,卢富你可是打听到了少爷被关押在何处?” “是,少爷此时正被押在京都府尹的大牢里呢。”雨声太大了,卢富也不得不大喊着说话。 那马车中的老爷昏暗的双眸忽明忽暗,半晌才狠狠道,“我卢家门生遍布京都,此次定让那捕快吃点苦头!” “老爷人脉甚广,小的佩服。” “马屁少拍,加紧赶车。” “哎哎,小的遵命,驾……” 第一五零章 重现 接连数日的暴雨,终于在昨天晚上结束了。 清晨的太阳不过刚刚升起,空气中还带着暴雨留下的湿气,金銮殿前的水滩忽的一阵水波荡漾,一个宫装佳人匆匆而过的身影便映入了其中。 “父皇宣儿臣前来,可是要给儿臣封官?” 莲婷嬉笑的踏上金銮殿,心中却是疑惑不解,并非问责,也非嘉奖,这早朝的时间老皇帝宣自己上殿,太不寻常了。 “呵呵,你最近倒是勤勉起来了,朕宣你上殿的原因你一会就知道了。”老皇帝眯着眼睛面露宠溺的一笑道,只是他眼底的冰冷和戏谑,没人能够看到。 莲婷应了一声,欠身行礼后便退到了一旁,心里却是莫名的有些烦躁了起来。 “既然莲婷也来了,刘忠,宣他们晋见。” “是。” 他们?他们是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还要自己到场?莲婷满心的疑惑,随着刘忠尖细的大喊声,瞬间转为了震惊与恼怒。 “宣,蒙、伊、稚、连四国使者,晋见!” “宣,四国使者……” “宣……” 一层层的传递叫喊,似乎一次次的砸到了殿下群臣的心里,不论是忠的奸的,三皇子派的还是大皇子派的,一个个不禁面面相窥,满脸的惊异,小声交流了起来。 “四国使者……自十年前那事后,天明虽然与南边四国名义上还是附庸关系,但……” “一国两国前来晋见也就算了,四国齐来,这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啊。” “不知这回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对啊,这四国晋见,到底是谁准许的……” “柯大人!小声些……有这权利的还能是谁……” 此事太过突然,以至于一群老油条也慌了脚步,讨论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嘘!各位同僚如此吵闹成何体统,莫要叫使者看了我天明的笑话。” 一个胖胖的大臣义正言辞的转头道。 “是是……严大人所言有理,是我等逾越了。”那些臣子见此人说话,想都没多想顿时就噤了声,可见这位大人的地位要凌驾于他们之上。 如果林晨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肥胖中年人。 而此时这个老狐狸也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老皇帝的目的他能隐约猜出来一些,但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四国使者一起晋见的风险,他应当再清楚不过了……是什么原因,让他甘于冒这等风险? 哪怕再了解皇帝,此时的他,与在场除了莲婷外的人一样,脑中都充满了问号。 皇帝身旁莲婷却没了平日的嬉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半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四个青中年先后走上了大殿,单膝跪地拱手道。 “蒙国太子韩适,携伊、稚、连三国太子,祝天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哗! 众大臣一阵哗然。 十年前只是蒙国太子带来其他三国的高人前来,便已经把天明逼到了那种地步,这次,竟然是四国政权的集合体…… “蒙国皇子韩适,大概是你蒙国管理皇子过于松散,致使你忘了该有的规矩。”臣子们正徒自混乱,上首却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咱家得好心提醒你一句,附属国前来朝圣,见了皇上便要尊称圣上,自称臣,行九叩之礼,南方诸国,一视同仁。” 中气十足又不失礼节的训斥,一下子让大臣们安定了下来。 “哈哈,好好好,没想到整个天明朝堂最镇静的,竟是个阉人,好得很那。”领头的韩适抬起头无所谓的一笑,露出了那张苍白又阴郁的脸。 “放肆!” “蛮夷之地,何其无礼!” 有些不忿的臣子怒道,韩适却并未搭理他们。 看了看刘忠,再看了看他身边一脸和善笑意的皇帝,又是一笑,“我来天明后逢人便问,百姓皆道当今皇帝中庸无能,做事碌碌无为,若当初是督国公坐了这皇位……呵呵,如今一看……” “大胆!” “放肆!皇上面前妖言惑众,御林军何在!” 无论是真的感到气恼,还是装模作样以表忠心,大臣们此刻表现出的愤慨都是必要的。 叽叽喳喳嘈杂一片的指责谩骂中,忽的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疑惑的腔调打断了众人,“我天明朝,历代的皇帝都姓颜,胡爷爷姓胡,为什么也有资格继承皇位?” 看着那张天真中带着些愚蠢的表情,大臣们却是气息一滞,冷静了下来。 无论民间是如何的口碑导向,能继承皇位的也只能是颜氏政权,胡厉无论多么得民心,这天下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做主。 况且,韩适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百姓皆道’。 他们刚才的那番行为,看上去是为皇帝感到气愤,实际上则是承认了皇帝的昏庸,认可了胡厉的能力和功劳,所以才会以为皇上也会震怒。 而皇上若真有什么出格之举,也会立马被当做恼羞成怒…… 或许从一开始的用太监激怒他们开始,就是韩适布好的局……此子当真是用心险恶。 想到此处,众人先是抬头看了看皇上,见他无甚反应顿时心里一松,转过头又看向那个问问题的女子,眼中带着些感谢,莲婷这妮子虽然纨绔愚蠢,这次还真被她误打误撞救了一回。 然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莲婷想的是更简单的东西,若韩适口中的不是胡老爷子,她是一句话都懒得说的。 眼见计划败露,韩适也没有慌乱,颇有深意的冲着莲婷笑了笑,“你便是莲婷公主?当初本殿求娶未成那位?嗯……现在想来,倒是有些遗憾了。” 莲婷闻言也是不解其意,迷茫的看着他。 见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静,龙椅上的老皇帝终于是呵呵一笑开了口,“你这样一说,朕也颇为遗憾,胡叔领兵之才远胜朕,若非他年事已高,朕肯定将他留在身边。” 说完,真的眉头一皱,一副深表遗憾的神情。 然而知道内情的莲婷和严大人也只得在下面暗赞一声老皇帝的演技。 此时,韩适才将立着的腿放下,双膝跪地,“圣上大度,臣佩服,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几人有样学样,与韩适一起行了九叩之礼。 “平身平身,哎,朕不过是个看得开的老头罢了,没什么值得佩服的,好了韩适,你此来天明,想必不是为了开个玩笑这么简单?” 老皇帝摆了摆手道。 韩适站起身来,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如此,臣便开门见山的说了,臣此来天明,除了朝拜圣上之外,还为求亲!” 求亲!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放在了莲婷身上。 莲婷微微一怔,接着变脸一般小嘴一翘,气呼呼的看着他一跺脚,“你!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嫁你的!” “莲婷!不得胡闹。”皇帝威严的喝道,随即看向韩适,“当年你求娶莲婷,她年纪尚小,尔等设擂比试大有强娶之嫌,如今莲婷却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朕会好好考虑的。” 见皇上如此说,大臣们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四国再次的联合朝圣,似乎没什么敌意…… “慢!”韩适阴郁的一笑“臣此来求娶的并非莲婷公主……而是督国公最小的女儿,号称小督国的那位佳人。” 这四国来使,果然包藏祸心! 大臣们今天惊诧的次数,大概比去年一年的次数还多。 前阵子开始,不知从哪传出来一句话。 娶小督国者,得天下。 这话当然是不尽不实,然而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天明最大的军备力量便是由督国公亲自统领的厉军,而小督国作为督国公钦定的接班人,不说那女子是否已经掌握了调兵令,就算还没有,之后整个厉军也早晚会落在她的手中。 娶了她,自然也就拿住了天明的部分命脉。 “这……韩爱卿啊,这事朕还真没法决定……”果然,皇上皱着眉就要开口拒绝。 “圣上可以慢慢考虑,这小督国却不是我一人求娶。” 韩适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三个男子顿时拱手大声道,“请圣上准许臣等求娶小督国!” 声音响亮,压迫感十足。 皇帝顿时有些不悦,然而真要说,一个两个小国他也许不会在乎,可这四个大国,代表的可是南方所有小国的联盟体。 “嗯,如此朕倒是有些疑惑了,不若你们四人先商谈好谁来求娶,如何?” “不是谁来求娶。”韩适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是请小督国嫁与我们四人,如此即可维护我等与天明的联系,也可加深整个南方联盟国的友谊,还请……圣上成全。” 话音刚落,金銮殿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女侍四夫,便是亘古以来都没听说过。 莫说此人还是天明文人的偶像,深得民心的小督国,太荒唐了…… 此刻的莲婷低着头,双拳紧握不住的颤抖着,嘴唇已被银牙咬出了血。 “韩爱卿此言……未免有些太过了……”皇帝皱着眉,有些不悦。 韩适心中则是毫无波动,这便是他邀请其他三国前来的报酬……共掌厉军! “回禀圣上,此乃我蒙国的习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必那小督国也能贤良淑德,伺候好我等四人。” 他嘴角有些报复的快感。 他恨小督国,若说有多恨,如果能有个跟她同归于尽的机会,韩适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作为蒙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他凭着自己的才学一步步的爬上来,获得父皇的信任与欣赏,最终得到了继位的权利。 然而在那一年,自己的骄傲自豪,一直以来仰仗的才学却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娃娃彻底粉碎。 他永远都记得回国时那些人的眼神……那些足以击溃他精神的眼神。 他好恨,恨那些人的凉薄,更恨那小督国……渐渐的,他周围的一切,连同着他一起扭曲了。 “若圣上拿不准主意……不妨就如十年前一般,昭告天下,比试一场。” 话音一落整个金銮殿立刻陷入了一阵沉寂。 小督国,到底与公主不同,就算是羞辱,也不会影响到皇家的脸面。 而与四国决裂则不同,南方小国联盟若真要联起手来…… 同意与否,都是取舍,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前方,都在等着皇帝定夺。 正在此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不卑不亢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到底是蛮夷之国,猿猴尚且知耻,你却不知。” 众人回过头去,一个背手抚须站的笔直,犹如竹节般坚毅的老者身着官服,冷冷的看着韩适。 第一五一章 神女? “你是何人。”韩适虽然心中气结,却没有大喊大叫的还嘴,他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间肆无忌惮的进入金銮殿,而不被外面的禁军阻拦,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老者却理都没理他,稳步上前,躬身行礼,“鸾章阁执事,集贤院大学士莫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轻的礼,皇帝却还是慌忙摆了摆手,“师长何必多礼,来人,快快赐座!” 不止是皇帝,老者一出现,左边的文官也同时躬身抱拳,“恩师”“先生”之词脱口而出,自然而恭敬。 “不必多礼了,老夫还是站着自在。” 莫老摆了摆手,接着冷眼看向韩适。 “这位便是蒙国太子?” 韩适一抬眼,开口应道,“韩适见过老先生。” 莫老点了点头,他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听说蒙国太子,十年前也是状元之才,一手妙笔丹青更是冠绝整个南国联盟,可最后依旧败给了我那位小友,你可知为何?” 这是韩适一生的耻辱,也是刻在他心里无法抹去的伤疤,但这老头身份不简单,韩适再气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得勉强一笑,“请老先生赐教。” “众生只道庙堂高,我言春种胜早朝。不闻殿前御酒香,醉卧红尘拂衣笑。”莫老仰起头慰然一叹,接着低头俯视他。 “这首小诗是她十年前受你等规则刁难,仅用了五息时间所作,来不及多做思考却也真真实实的反应了她的心境,她尚未及笄便已知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而你呢?” 莫老表情逐渐变冷,“嫉贤妒能自甘堕落,将所有的不忿归结于他人,似你这般道德败坏之人……又怎能触碰到她的境界!?” 韩适双拳颤巍巍的握的很紧,半晌,才缓缓的放开,嘴角僵硬的抽动着带着略显苦涩的道,“老先生,韩某……不过是个凡人。” 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癫狂一笑,“但现在,凡人也有了将那神女拽落凡尘的机会!” “只有像你这样的蠢货,才会觉得她想要成为什么神女。”殿中央的莫老叹息一声抬起头,正视着前方,“四国太子齐至却是漏洞百出阳谋……可惜就可惜在有人甘愿如此……” 金銮殿里寂静一片,在场的都是老油条,知道莫老说的是谁,便更不敢加入这个话题了。 龙椅上的皇帝迎着他的目光却是毫无所觉一般,依然一脸笑意,颇有些无耻之感。 “咳咳,师长以为,这比试……” “哼,我天明地大物博,会有第一个小督国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何惧蛮夷的挑衅?” 他不是不想拒接,但这事关系到整个天明的名誉甚至安危,面上是南国的阳谋,事实上却是皇帝逼的玉娘不得不现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就算自己拒接了,他也会另找理由接受,所幸就由自己接了。 “好!”皇帝龙颜大悦一声大赞,“蒙国太子,朕便答应了你的请求,五日之后便是我天明三年一次的花朝节,到时小督国会亲自主持,当日朕会亲设擂台,琴棋书画……” “慢!”韩适终于是脱离了莫瑜的气势压制,缓缓站起身来,颇有深意的一笑,“琴棋书画,臣对小督国甘拜下风心服口服,所以此次臣想比的是另外的两项比试……” 皇帝一皱眉头,“既然朕定了时间和地点,这比试项目,自该由你来定。” 韩适闻言一拱手,转过头故作不屑的瞥了瞥朝堂上站于右侧的武官将军。 “听闻天明厉军,军容肃穆,其中将士更是各个以一敌百,乃是天明唯一的护国军……此次臣带来了蒙国最精锐的两营军士,便请,哦,这位莫老先生,指定一位将军率两营厉军将士与我布阵破阵,一较高下,如何?” “这……”莫瑜还未说话,皇帝先一脸愁容的喃喃道,“有些难办啊,厉军的兵权可不在朕的手中,朕可无权调动他们那……” “好,老夫应下了。” 老皇帝话里有话,莫老当机立断的答应了,免得横生枝节。 “第二项是什么,你不妨一起说了。” 韩适阴恻恻的一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才开口道,“韩某这十年来也没学会别的,沉溺在了武学中,如今虽只是个三流武者,却也想跟天明的武者切磋交流一番,只是……” 接着他好似有些为难,犹犹豫豫的开继续说道:“这一项到底是韩某一时手痒,所以这两项比试若有一项胜了,便请圣上恩准臣的请求。” 莫老直视着他,“若是皆输了?” “在场四国皆将成为天明附属国一事昭告天下,年年进贡绝不敢怠慢。”韩适眼皮都不抬,只是苍白的嘴唇有些莫名的发抖……相比于害怕,却更像是激动。 这话一出,莫老抬头一看所有人兴奋的神情,便知道再也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好,老夫也认识些江湖上的朋友,请来的人绝不会超过三流武力。” 莫瑜嘴上答应的痛快,但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戚,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比武招亲……到底还是发生了,而这韩适的信心缘于何处,他是毫无头绪。 “如此,韩某便等着……神女陨落的那一天。”见莫老一脸愁容,韩适嘴边的狂妄的笑意一点点的扩大,直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场闹剧似的四国朝圣,便在韩适癫狂得意带着狠辣的笑声中,落下了帷幕。 …… 朝堂之上波诡云涌,却一点也没波及到桃香居里的温馨。 此时桃香居后院一处小厨房。 这里本是掌柜的私下开小灶的地方,然而现在却被三个忙碌的身影占据了。 “呼……玉娘,这批饺子可以出锅了。” 林晨掀开锅盖扇了扇水雾道。 他只是突然间的想吃饺子,然而这个世界竟然没有…… “嗯,林大哥,这些都包好了。” 玉娘聪明极了,林晨只手把手的教了两遍,就已经能包的得心应手了,只是大概是因为热腾腾的水雾蒸的,她的脸一直有些红。 而另一边揉着面团的十九则已经做到了不用眼睛看也能揉的地步,死死地盯着林晨面前的铁锅。 “好了好了,你们俩歇会去……噗。”林晨一转头,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此时的两女都是一身粗衣布裙的打扮,袖口高高的挽了起来,手上胳膊上白茫茫的一片,脸上也有着数个面粉沾上的痕迹,活像两只可爱的小猫咪。 “呀!”玉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两人笑,疑惑的眨了眨大眼睛,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捂住了脸,然而却忘了自己手上全是面粉…… 在被娇羞的两女按在灶台上一顿粉拳招呼后,林晨这才止住了笑声。 “哈……咳咳,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好了好了,快吃,当心凉了。” 三人并排坐在厨房的石阶上,端着碗吃着饺子,欢笑着,谈天说地。 朝阳逐渐高升,偶有那小麻雀停在树上,也会被也会被三人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叽叽喳喳的唱起歌。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美好,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第一五二章 选择? “莫大人请留步,您掉了东西。” “唔,多谢。” 退朝后,每个大臣都沉着一张脸向着宫外走去,心中也因为早朝上的事各有所思,其中当然也包括莫瑜。 皱着眉疾步走过一条条或宽或窄的甬道,他心中很是焦虑。 那个不肖弟子将所有的事一股脑的甩给了自己,主持比试,调用厉军,寻找能指挥得动厉军的将军,武技精湛的三流武者,哪一个不是为难自己? 现在想来,从一开始秘传他上殿就是皇上的阴谋,现在自己也成了威胁玉娘条件之一了……莫瑜啊莫瑜,你到底是老了啊…… 叹息中摇了摇头,莫老忽的看到了手中的方帕。 刚才叫住自己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莲婷那丫头身边叫什么,哦,梅香的侍女……掉东西……他一个糟老头子,哪有什么手帕。 莫老站在宫门前,疑惑的打开了手中的方帕…… …… “玉娘,话说这花朝节,都要干些什么啊。” 三人早上做了许多饺子,分发给了桃香居的众人,感谢他们平日里的照顾,之后便回到了房间里休息。 林晨仰躺在床上,十九则趴伏在桌上,两人都是一动不动,不是累的,主要还是因为吃撑了…… “赏花、评花、祝词以及表演。”玉娘坐在一旁为林晨补着衣服,思考片刻又接着道,“花朝节本就是普天同庆,为苍生百姓祈福的节日,没有那许多规矩。” “哦,原来如此。”林晨恍然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大部分百姓都是冲着小督国来的,这小督国到底有何魅力?” “咳。”玉娘娇俏的脸蛋上顿时一红,“能有什么魅力……每次主持花朝节时都是轻纱遮面,想来是羞于见人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莫不是满脸的麻子……” 刺啦。 “啊,我的衣服!” 眼见着自己的衣服在玉娘柔嫩的小手中撕开了个大口子,林晨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 林晨不知她为何生气,小心的往旁边看了眼,玉娘却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所幸她依然还在笑,只是那笑容在林晨听来却莫名的有些渗人。 “呵呵呵,林大哥,玉娘缝补的有些乏了,这衣服,你且拿去穿。” “那个……玉娘,这衣服现在千疮百孔的……” “就像那小督国脸上的麻子一般,不是挺好的。” 今日天气晴朗烈阳高照,林晨却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天灵盖,激灵灵的打了哆嗦,想不明白原因也只得赔笑两声不再多嘴。 “林少侠,楼下有人找!” “哦……哦!小二哥我这就来!” 靠,小二哥,仅限今天一天,你就是我林晨的救世主! 想着,某愚钝的直男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起身开门往外走去。 玉娘见他逃也似的跑了,掩着嘴噗嗤一笑,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衣物,脸上又是一阵羞红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接着捻起针线修补了起来。 …… 如蒙大赦的林晨一跑到楼下,便看到了个白发青衫,背手抚须毅然而立的背影。 “你是?” “林小兄弟,许久未见,可还好吗?”白发老者听到他的声音和蔼一笑,转过身来。 林晨微微一怔,脑海中随即想起了老者的身份,“莫院长!这不是官山城莫院长嘛,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快快快,快到楼上坐。” “是莲……啊是我无意间看到的,不忙,林小兄弟你且过来,老夫有要事交代。” 对这个在官山城帮了自己的书院院长,林晨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对他为什么在这出现还是有一定的疑虑。 两步走到莫老跟前,“何事竟要劳烦您亲来?” “我呢,本来与好友说好在此议事,怎料那好友有事爽了约,一桌好酒好菜就此倒掉属实浪费,恰好我前日无意中见到你出入此地,所以我想……” “义不容辞!”虽然已经吃饱了,但听到好酒好菜这四个字林晨怎么能忍住? “呵呵,不必焦急,叫上你那两位好友一起。”莫老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 “好嘞,小子去去就来。” 眼见着林晨撒丫子往楼上跑,莫老也是露出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半晌。 “莫院长,我那朋友还在缝补衣物,晚些时候下来,我们俩先去了哈。” 林晨领着十九朝莫老抱拳道。 莫老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直到两人的身影进入了厢房中,楼梯上才传出一道柔和的声音,“林大哥说是莫院长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是您的安排。” “呵呵,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还会缝补衣物,林小兄弟当真福气。”莫老哈哈一笑道。 玉娘闻言脸色一红,却是不曾反驳。 “竹先生此来,想必不是为了调笑玉娘这么简单。” 提起正事,莫老气息一滞,叹了口气,“随我来,此事……说来话长。” 玉娘眉头一皱,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微微一颔首,便随着莫老走进了隔壁的一个包厢。 …… “……” “竟然……又是韩适……”饶是玉娘也不禁有些无奈,“一女侍四夫,他也真敢说。” “说起来,老夫还要对小友你说句抱歉……” “竹先生又何错之有。”玉娘忙摇头打断道,“皇上,这是怕了莲婷了……此事也当是他将计就计,以社稷百姓为赌注,逼我现身。” 若是大太监刘忠在此,定会惊叹一声,能仅凭几句话便猜出皇上心机的,玉娘当属第一人。 “我也……猜到了些。”莫老又是一声长叹,“你打算怎么办。” “韩适有备而来,请来三国太子即是代价亦是他的决心,若是冒然拒绝,天明与南国交战便在所难免……我……”玉娘坦然一笑,只是其中的苦涩却没人能读的懂,“我没得选择,胡家人自出生起便要担得起这份重任,父亲也是,玉娘也是。”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自私些。”莫老痛惜的摇了摇头,接着看了看远处的厢房,“那林小兄弟……” 玉娘低着头,看都不敢往那边看,扶着手臂,娇躯却微微颤抖了起来,“够了……足够了……玉娘已经……很满足了……” 一幕幕温馨的画面霎时间浮现在玉娘的眼前,悲戚的情绪便涌上了她的心头,缓缓地,一滴清泪悄然滑过她温柔翘起的唇角,滴落在地上。 第一五三章 神女无泪 浑浑噩噩的站在桃香居门口,来来往往的是各色各样的行人,然而其中,并没有她的身影。 “你那位朋友方才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她让我转告你……这一路走来,听的风是香的饮的露是甜的,她很满足,也很感谢你,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是她……生命中最珍视的宝物。” 莫老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伤感也有些感慨,他走之前是不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安慰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 玉娘不见了。 早上三人还在打打闹闹的做着饺子,欢欢笑笑的谈天说地,三人只是静静的坐着,林晨也感觉无比的温馨,然而只过了几个时辰,她便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自己。 莫院长的说辞,林晨不信,家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 不与自己道别,大概是因为怕离别的场景会令自己过于伤心,她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玉娘是国公府的先生,莫院长来京又是为了赴任,那两人谋划的事情应当很重要。 起码比去逐月城更加重要……起码比自己……更加重要。 “啊!!!” 男子悲恸的仰天长啸,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有的怜悯,有的好奇,有的嘲弄,有的……躲在街角揪着心偷偷的望着。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莫老叹息一声,对着身旁头戴纱笠的女子道。 女子颤抖的手掀开了眼前的白纱,视线却不知怎的依旧有些模糊。 她缓缓的扶住了身旁的墙壁,怕自己瘫软在地,更怕一个忍不住她就会向那个身影走去,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诉说自己的柔情,给予他自己的一切。 “不……这样就好……”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却无比温柔的看着远处跪倒在地的人,轻笑了一声,“情越深刻……痛越彻骨,玉娘本是天谴之人,又何必让这世间……徒增一个伤心之人呢。” “这是个离开的最佳机会……对不对……”玉娘目光闪烁,无力的纤手亦揪住了胸前的衣襟,“这样……唔……就好……” 哽咽的声音传到莫老耳中,他眼中痛惜更甚。 他将眼前的女娃视为知己,更是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如今见她如此,心中又怎能好过…… 但心疼又能怎样……胡玉娘,是天下人的,她不属于林晨,更不属于她自己。 天下大义到底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对痴男怨女,如斯痛苦,他迷茫了…… “孩子,想哭就哭……没人会怪你的。” “玉娘不哭……林大哥要心疼的。”嘴中提及了,眼泪便再也按捺不住,瞬间便从那倔强的双眸中流淌而出,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碎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四散纷飞。 “呜呜……竹先生,玉娘……玉娘好不甘呐……若这苍天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啊……我从未奢求过天长地久……他却狠心的不愿在多等一等……我也只是个奢望爱情的女子罢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玉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呜……” 哭着,怨着,她的手顺着墙壁一点点的滑落了下来,而那一道道划出的伤痕,也无法缓解心中哪怕一点点的痛苦,眼中流出的,一颗颗都变成了时光,曾经那些无比美好,无比温馨的时光。 …… …… …… 落芳府门前。 “队长,最近府外游散的可疑人士也太多了些……”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暗哨的同僚比你可厉害多了。” 除开隐藏着的暗哨,落芳府守门的卫兵便只有三人,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门口,另一个则腰挎长刀来回巡视。 听那属下提问,巡视的队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回道,“按照以往的日期推算,小姐早就该到了,如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恐怕是有什么不妙的事情……” 那属下闻言顿时慌了神,握紧手中的长矛急切的开口道,“那不行啊,咱们……咱们去进京的路线上找一找……” “混蛋!冷静点!”队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去?莫说小姐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单就我老周一家受了小姐那么多照顾恩惠,便是让我一条命换小姐早日回来都行!” “那……” “那什么那,你若守不好这落芳府的大门,让什么可疑人士混进去,到时小姐回来伤了她,我看你有几条命够赔给这全天下百姓的!” 那属下顿时一怔,旋即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矛,挺起胸膛身子站的笔直,目光也变的锐利,精英的气质一览无余。 “属下明白了,这里是小姐在京都的家,命我可以不要!但若有那宵小想……” 话还没说完,队长啪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白痴!什么命要不要的,小姐一向视我们如家人一般,听到你这番话她得多难过?” “可队长你刚才……” “嗯?”队长眉头一挑,刚放下的手又要抬起,那属下忙低下头,“错了错了,属下错了还不行吗。” 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嗯,放心,小姐比那菩萨还菩萨,老天爷会护佑她的。” 说完,他仰头望天,心中暗自为小姐祈福。 “队长……” “又怎么了!”祈福被打断,那队长有些不耐烦的转头看他。 “不是……有人过来了。” 队长闻言转过身,果然,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头戴纱笠的女子莲步轻挪,缓步走来。 “这位姑娘请留步,落芳府重地,不得轻易靠近。” 那姑娘走到近处,队长便拦住她道。 “周大哥,麻烦你叫小流儿出来。”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刚大喊过的样子。 “这……”队长为难的皱了皱眉,“流儿姐早有吩咐,最近几日若无特殊事情,一概不见。” 叫流儿姐是并不是因为流儿年纪大,而是对照顾小姐的人,他们总怀着敬意。 等等……这女子知道自己姓周,唤流儿姐小流儿,声音有些嘶哑却意外的有些熟悉…… 队长猛然睁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你你你是!” “周大哥,好久不见,我到家了。” 女子缓缓摘下纱笠,柔顺的墨发披散而下,笑容依旧是那样的亲切温柔,微红的眼眶中,也只剩下了平静。 周队长盯着女子愣了好一会,这才猛然转过身来命令道,“快!李旭快跑几步去请流儿姐,张瓜子牵了马,去城外厉军营驻地请胡尚少爷回来!快!” “是,是。”身后两个护卫正沉浸在惊喜中,得到队长的指示,这才回过神,慌忙的跑动了起来。 “小姐,快,快请进。”周队长躬身将自家小姐让了进去,担忧了好几日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使得他的声音也不免激动,跟在她身后高声的叫喊着,“小,小小小,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她心中想的却是当初与林晨在里面东躲西藏的那天,自己不知羞的索取的那个吻,现在想来真是既甜蜜又苦涩。 想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仰起了头。 林大哥,下次再见,你不会认得我,而我,也只是小督国。 将手中紧握的梅花簪子收进怀里,玉娘抬脚走进了落芳府。 第一五四章 颜氏 “启禀皇上,莫约午时时分,小督国已经确认进入了落芳府。” “嗯。”老皇帝正坐在书案前,翻着手上的书,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本就在他预料。 见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刘忠倒是先急起来了,搓了搓手掌凑上前道,“陛下,若小督国再次赢下比试,恐怕整个天明的百姓军民都会……” “她赢不了。”老皇帝淡定的放下书,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刘忠,“这是上个月,明七从蒙国搜集来的情报,打开来看看。” “是……” 刘忠恭敬的取过信件,应了声便小心的将信纸取了出来,展开一看,面色却是一怔,转头讶异的看向皇帝,“皇上,这……” “不仅如此,连军士对垒的比试她也赢不了。”老皇帝摆了摆手,起身走到窗前,轻笑一声,“胡家最厉害的就是这对父女,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敢轻易动她。” 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他忽然感觉心情一阵舒爽。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蒙国那边的异动,耗费无数钱财得到的药物,对蒙国皇室绝对忠诚的死士,变成了秘密训练的两营士兵。 那是一种急剧消耗使用者寿命的药物,说是慢性毒药也不为过,然而长年食用这种药物却可以让使用者逐渐失去痛感,从而变的悍不畏死,骁勇善战。 再加上死士本就是皇室从小培养的人肉兵器,意志坚定,体质超群,喂与那药物便形成了如虎添翼之势。 而这两营战场杀神的统帅与策划者,正是蒙国太子韩适,再加上他之前得到的一些情报和调查,这两营士兵的用途他心中便已经明了了八分。 “厉军军规甚严,一般情况下没有调兵令或者督国公亲至,是无法调用一营士兵的,何况是这种表演似的比试?”老皇帝走到一旁将桌上精致的点心揉成碎渣,抛洒了出去。 看着窗外因为争抢吃食而开始争斗的雀鸟,他笑的更舒心了,“呵呵,胡玉娘不过年芳二十,胡厉不可能放心将调兵令交予她,就算她兄长胡尚违抗军令强行出兵,交到她手中的夜烛营也不过是一群擅长夜袭的军士罢了,两军对垒,遇上那种杀神,必败无疑。” “陛下英明。”刘忠被绕的有些头晕,拍完马屁却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就算小督国嫁入南方四国受尽羞辱,却又怎样拿她抑制莲婷公主呢……” “呵呵,刘忠,你把我的计划也想的太简单了。”老皇帝得意的摇着头,“明十二。” 随着他一声呼喊,一道黑色的人影也从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单膝跪地。 书案后的皇帝与大太监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意外。 “参见皇上。” “可部署好了?”老皇帝眯着眼俯视着他。 “已经按照皇上吩咐,将暗卫全数部署于比试场地四周。”明十二眼都不抬,语气也似是毫无感情。 “嗯,做得好。”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待看到旁边一脸疑惑的刘忠时,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哈哈哈哈,你啊,年纪不小了,怎的在我身边一点皮毛都没学会?” 说着,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明十二,“这些人,在胡玉娘输掉比试的那一刻,就会变成厉军的将士,高喊着保护少军主,将胡玉娘在万众瞩目中劫走。” 刘忠浑身一颤,此时,他才终于想明白了老皇帝的计划。 知晓蒙国的打算与比试内容,同意四国进京朝圣,确保比试的胜负,埋伏暗卫假扮厉军,劫走小督国。 一步一步,一环一环,皇上原来从几年前就设计好了,甚至为了应付比试后仍有余力的夜烛营,出动了整个暗卫…… 只等着小督国一步步的迈入陷阱,而她就算知道皇上居心叵测,却也因为受制于社稷百姓而甘之若饴。 若皇上的计划顺利,到时不但厉军名誉受损,小督国十年来积攒的名望与民心也将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背上罔顾社稷百姓生死的骂名。 最重要的是,小督国落入了皇上手中……任莲婷公主再有本事,也翻不出皇上的手掌心……而厉军的军权…… 这……当真是条毒计,却毫无疑问的达成了皇上想要的一切。 刘忠想明白了一切,便低头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他没有去问如果南国联盟打来,会有多少百姓牺牲,会有多少将士战死,也没有去问一生都在护国卫疆的厉军到了他手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因为他知道,从二十一年前真幽儿死去的那一刻起,那个温柔耿直,重情重义的颜宗政,也随之而亡。 剩下的,只有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帝王,而他复仇的序曲……就是掌控厉军。 看着嘴边带着和蔼笑容眼中却满是阴狠毒辣的老皇帝,刘忠也只得在心中无声的叹息。 …… 大皇子府,后院的池塘边。 “镜之,那个女人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些动作。”颜伯志最近低调了很多,韬光养晦的,赢得了不少大臣的赞誉。 但那个女人,绝对是个能让所有人都阵脚大乱的祸害。 皇室之人大多见过小督国的真容,说实在的,那样倾国倾城,气质出众的女子确实是他生平仅见,但她绝对是自己无法驾驭的存在,只与她对视过一眼,颜伯志心中就已然如此确认了。 “那个女人……”杨镜之皱了皱眉,望着池塘中两人的倒影若有所思。 他出山时日不长,对于小督国的印象也仅限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世出的才女,对于大皇子如此的忌惮,他却是无从理解。 “镜之不知小督国有何本事,但单从厉军的势力考虑,镜之唯有两条策略,以供大皇子选择。” 颜伯志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忙开口道,“镜之但说无妨。” “其一,疏离,敌视。”杨镜之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厉军功高震主,早就是朝野上下心知肚明的了,皇上不可能不对其进行防备,甚至早已开始策划了清除的计划,此时大皇子敌视的态度自然能赢得皇上的好感与群臣的支持。” 颜伯志抿了抿嘴唇,有些心动,“那其二呢?” “以迎娶小督国为最终目的的亲和。”杨镜之洒脱一笑,“现在想来,三皇子早在争权开始之前,便已经采取了这项策略。” “这……”颜伯志蓦然一怔,对这两个极端相反的策略有些转不过弯。 杨镜之眯起双眼,看着池中若隐若现的锦鲤,半晌才开口道,“厉军,或者说督国公太强大了,强大到军权,政权,民心,他拥有的哪一项都足以影响皇位继承者的选择。” 说着他转头看向颜伯志,“若不是他长年低调的隐居衮州,而且厉军一直镇守边疆,恐怕哪天被人披上龙袍按在龙椅上,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颜伯志沉默了,督国公的势力他自然心中有数,说是跟颜氏政权分庭抗礼也许有些过分,但也不会相去甚远。 “所以,若能成为督国公的女婿,从而得到他的支持,绝对会是张决定胜负关键的王牌。” “镜之方才不是说……” “策划归策划,督国公当年与先帝一同打江山的时候,经过了多少阴谋诡计,踩过了多少尸山血海,又岂是那么轻易被击溃的。” 杨镜之抿了抿嘴唇接着道,“这两个策略便是在赌,赌那两个老狐狸的较量,谁输,谁赢。” “这……”颜伯志满头大汗,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大皇子殿下切记,此时已非数年之前,你与三皇子的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若还是采取观望,拒不表态,恐怕不但会遭受群臣的轻视,更会惹来皇上的猜忌。”杨镜之适时的给他压力,迫使他考虑如何选择。 “那……我……” 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杨镜之心中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大皇子也不必现在便急于做决定,大可等到五日后比试结束再做定夺,不过,这几天不妨去讨好下这位才女,与权势无关,窍窕淑女谁人不爱呢?” 颜伯志眼中放光,猛的呼了口气,“在理在理,说不定五日后这小督国便要嫁去蒙国了呢。” 优柔寡断,志高计短,这是杨镜之对大皇子的评价,看着大皇子如蒙大赦般借口离去,他第一次从心中感慨,当初,自己是不是该去三皇子那里…… 直接瓦解厉军,或者得到小督国的计划他不是没有,但大皇子无论如何也是执行不来的…… 想着,杨镜之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 公主府。 “啊啊啊……梅香,你家公主大人要闷死了……” 莲婷全身瘫软的趴在桌上哀嚎着。 刚从门外进来的梅香宠爱又疼惜的看了看她,咬了咬嘴唇终是将情报说了出来,“公主,玉小姐她……午时进了落芳府。” 看着她懒散俏皮的眼神瞬间变的尖锐,梅香忍不住一声叹息,能在皇帝眼皮子低下和他周旋,梅香自也不是什么蠢人。 “嘭,啪!” 一方砚台在巨力的牵引下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狗皇帝!狗皇帝……你怎么不去死!”被砚台沾上了些墨色的手一拳拳不知痛楚的锤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狠厉声音不断的回响着。 “冷静!公主请小声些……”梅香忙慌张的闭上门窗,拉住了莲婷颤抖的肩膀。 莲婷自知这样下去会坏事,也强忍住了心头的痛恨与冲动,好半晌才松开了手,低着头,“呼,没事,我没事了,梅香,准备去落芳府,我有些要事与玉姐姐相商。” 她倒不会担心别人猜忌,痴恋小督国的莲婷公主会如此迫不及待,绝对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是……”梅香应了声,关切的看了莲婷一眼,便走了出去,准备接盆水来为莲婷洗漱。 直到梅香离开了,莲婷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面上的,却是她迄今为止都没有过的复杂表情。 仇恨,痛苦,懊恼,愤怒,思念,以及一丝丝更怪异的神情。 “莲婷啊莲婷,你怎么……如此卑鄙,分明是自己的原因让玉姐姐失去了一直期待的自由,我却怎的……有些……喜悦。” 喃喃的细语带着些自责,羞愧的泪水亦悄然滑落。 第一五五章 两边的夜晚 “林晨,我困了。” 夜幕已至。 耳边传来十九淡淡的声音,林晨迷迷糊糊的从桌上爬了起来下意识道,“哦,玉娘,十九说困了你去……” 恍惚的视线中,那个温柔的身影正坐在昏暗的灯光中为自己缝补着衣物,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蓦然间,林晨想起了什么,猛地清醒过来,站起身,眼前却只剩下了针线盒中敞开的针线,似乎尚有余温。 “林晨,她去了哪里。”十九是个极聪明的人,但人情世故方面,确实有些缺乏。 她去了哪里,我也想知道。 从中午到晚上,林晨脚步几乎踏过了所有玉娘可能去的地方,然而他到底是个路痴,找到内力耗尽,找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还是没能寻回她。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晨没有回话,缓缓的起身走了出去,脚上仍有些疼痛,但好在与心中的痛苦还相去甚远,好半晌,他才端着一盆水又走了进来。 “坐好不许动。” 十九没什么自理能力,自己竟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搬来椅子,拧干布巾,林晨坐在十九对面轻柔的擦起了她的脸颊。 明净清澈的眸子,晶莹白皙的肌肤,琼鼻高挺,皓齿樱唇,这张脸……精致极了。 不知道玉娘每日擦拭这张脸的时候,是否也如自己一般有些小小的心动? “她去哪了。”十九再次问道,她想知道,她不忍见林晨这副失魂落魄,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 林晨抿了抿嘴唇,将布巾扔到水盆里,盯着十九认真道,“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事情。” 十九寸步不让,反盯着林晨看了许久,直到看的林晨微微扭过了头,她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我去找她。” 她不知道玉娘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家人?朋友?十九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玉娘的照顾,她想要玉娘留在自己身边。 蓦然站起身来,却被林晨一把拉住,按在了床上。 “我说!不许去!” 按着十九的肩膀,俯身看着她,此时的林晨双目通红气息混乱,犹如一只受伤的幼兽,伤心无助,却也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何。”无论林晨的情绪有多不稳定,都不会伤害她,十九深信这一点,虽然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尺之隔。 “没有为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情绪上的激动使得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嘶哑。 “这不像你。”烛光有些昏暗,身前的男人眼中却透着晶莹。 “那我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开两个根本不好笑的玩笑,没心没肺的笑一笑,讲两个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她就会回来吗……我……” 十九仰躺着,一滴两滴,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在滴落在流淌,忽的,他埋首在自己的颈间……哭的像个孩子。 “我到底该怎么办……” 呼吸有些困难,他颤抖的身躯将自己搂的很紧,紧的似是要寻找什么依靠,更像是要诉说自己的痛苦,但十九,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份心痛,那份不甘。 好半晌,他的哭声渐小。 “去找她。” “是她自己的选择……十九,是她自己走的,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你,怎么知道。” 林晨蓦然一怔,松开怀里的十九直起了身子。 “林晨,这不是你。”十九伸出纤手捧着林晨的面颊,轻轻的将那些泪痕一一擦拭,“你永远都可以为了别人那样努力,这次换做是她,你却退却了?” “我……可她的话……”林晨的心都扭成了一团。 “那些话,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真的想说出口。”她的手指有些凉,擦到一半,怕凉气会让林晨不适,忙松开了林晨的脸。 下一刻,双手却被林晨下意识的拉进了怀里。 她的脸有些红,但心绪混乱的林晨是注意不到了。 “是不是……真的想说出口?”林晨茫然了, 见他迷茫的样子,十九下来一声叹息,“你我二人都是感情愚钝之人,她的世界我并不明白,但最起码……最起码,我要听她亲自说出离开我们的理由,亲口问一句为什么,我才会甘心。” 一句话,似是将林晨整个人都点醒了。 是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想她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自己就陷入了牛角尖里呢?玉娘那番话真的是出自她本心的吗?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竟然根本就没去想过! 林晨的目光逐渐清晰,回过神来后,竟忍不住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玉娘对自己与十九的感情毋庸置疑,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话给自己的……而自己只是在这怨天尤人,独自颓废! “十九,去找!找到她,问个清楚,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回家!” 十九歪着头,看着他重新变的斗志昂扬的面颊,展颜一笑。 “好。” …… 与此同时,跟桃源居相隔几条街的落芳府。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会客室绕梁而起。 半晌,音落许久。 侧席上盘腿而坐的老者提起衣袖轻拭眼角,赞叹道,“小督国较之三年前琴艺又有进境,曲中带情,催人泪下,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能多听几次,就满足咯。” 主座上一个轻纱遮面,发髻上带着简单首饰的女子轻捻着衣袖,摇了摇头笑道,“欧阳大家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大家琴音中的浑厚苍劲亦绝非我等小辈所能掌握。” “哈哈,你啊,还是这么会说话。”抚须一笑,老者将自己面前的琴收起,躬身抱拳,“此番与小督国交流琴艺老朽深有所得,我就不多叨扰了。” “欧阳先生太客气了,小流儿,送先生。”女子欠身还了一礼,对身边泪流满面的侍女吩咐道。 “是,小姐。”侍女擦了擦泪水,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欧阳先生,请。” 老者点了点头,便随着她离开了。 “呼,玉姐姐,你从下午忙到现在,真是一刻也不曾停过啊。”直到两人渐渐的走远了,莲婷才皱着小鼻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莲婷午间来到落芳府开始,这里就没消停过,这个画师那个琴家,一会来个大学士,晚点又有乐府执事上门拜访,硬要找个词的话,除了门庭若市就没有更贴切的了。 小督国单手撑着桌子,扶着额,两片薄唇略显苍白,疲惫不堪之感愈发明显,今日午间才声嘶力竭的痛哭过一场,转身便要假作无事发生的应付各路访客,心力交瘁的她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你这小妮子,明知每年都是如此,何不明日再来。” 莲婷苦着脸,“别了,还有文官武官,各路自信满满的公子哥,老三老七,今年大概老大也会前来拜访,你明天大概更没时间搭理我了。” “噗,你啊你啊,罢了,且随我来。” 小督国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晃,险些倒在琴桌上。 还好莲婷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扶住。 “玉姐姐!” “无碍……呼,只是有些疲惫,扶我回房间。” “可要去请御医?”莲婷一脸担忧。 御医?小督国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幕,有些伤感,清莲谷的老神仙尚且无可奈何,宫里的御医们医术最精湛的都是他的徒孙。 “不必了,现今情势,既然皇上已经打算动手了,御医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请来的。”其实她没说的是,就算请来了也未必能信。 走出室外,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小督国也稍微精神了些,被莲婷搀扶着往卧室走去。 第一五六章 人选 “不要跟我说抱歉。” 两女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旁边是掌灯的梅香。 落芳府的的护卫全都由督国公府的亲信担任,忠诚问题是完全不必担心的,所以两人此时也无需顾忌太多。 “可……”莲婷落后小督国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脸上满是愧疚。 “这是玉娘自己的选择。”小督国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况且你的事只是个诱因,我在那人眼下消失的太久了,他到底是要慌乱的。” 这个‘那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玉姐姐的意思是,此事并非是他临时起意,将计就计,而是那人早早的便做好了陷阱,此时恰好用上?”莲婷皱着眉头,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若我所料不差,此次比试,那人还会另有部署。图谋的,也不仅仅是掌握我的行踪那么简单,只是现下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小督国微微颔首,皱着眉,面现担忧。 “可惜我的人终究无法渗透到他身边。”莲婷咬了咬嘴唇。 小督国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像他那样精明谨慎的人若真让你轻易的安排了人,反而可疑。” 两人皆是心思沉重,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将小督国送到了房间,莲婷便请辞离开了。 并非她不想留下来,只是玉姐姐的疲惫她都看在眼里,现下,莲婷更想让她多休息一会。 “见过莲婷公主。” 往回走时,一个侍女掌着灯迎面而来。 “流儿姐姐与我还要如此见外嘛。”莲婷嬉笑着回道。 流儿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两人寒暄一阵,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当当当。 “是流儿吗,进来。” “小姐,已经托人将口信送到了,胡尚少爷也会在明日赶到京都。” 小流儿将油纸灯笼挂在门口,进屋关门,便看到自家小姐正伏案执笔写着什么。 “嗯,莲婷可曾怀疑过什么?”小督国鼻尖已经有了些细汗,嘴上问着,手上却一直没停过,注意力也一直在书案上。 “嗯……可是小姐,你与莲婷公主相交十数年,此事有必要……”流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 “有。”小督国似是终于写完了,放下笔仔细的审视了起来,嘴上却是接着道,“并非我信不过莲婷,那老狐狸太过精明,一旦有一点疏忽,我们的部署就会功亏一篑,容不得半点纰漏,明白吗。” “是,流儿明白了。” “嗯,还得辛苦你一趟,将这封信交给……” 流儿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小姐愿意现在休息一会,流儿宁愿再多辛苦几趟。” 小督国面色有些苍白,眼中却是泛起了涟漪,“休息吗……我不敢一个人静悄悄的,这样会让我想起那些……本不该我拥有的东西……” …… 天边翻起鱼肚白,转眼已是第二天。 自从昨晚被十九一番开导后,林晨心中便一直有股冲动,以至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早的便起来了。 带着几分旖旎的为十九穿好衣裙梳洗完毕,两人找掌柜的问来了地址,便一起朝着某大学士的府邸走去。 然而京都还是太大了,盘根错节的,两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莫院长的府邸。 林晨手放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转头看了看十九,最后还是与放在自己手背的柔荑一起敲响了大门。 “谁啊……”苍老的声音从门里响起。 随着吱呀的一声,林晨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然而开门的虽然也是个老头,却并非莫老,“谁啊,找我家老爷啥事儿。” 原来是个管家……林晨一脸黑线,都忘了这些个大门大户都有管家了。 “老人家,我找莫瑜莫院长,我们是老熟人了。” 老管家闻言,皱着眉上上下下将林晨打量了个透彻,直看的林晨打了个冷战才疑惑的开口道,“可是林……嗯……林……” “小子林晨。” 老管家恍然的点了点头,“对,林晨林少侠,老爷让我问你,上次他托人给你带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 林晨微微一怔,书院中玉娘说的那句话还犹在耳边,想着,便冲口而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德行,入朝堂……方得始终。” “嗯,是你了,拿去,老爷吩咐我,若你三日之内不来,这封信便会付之一炬。”老管家严肃的点了点头,原来之前的几句话也都是试探,“我从没见过莫先生像这两天这么纠结过,他让我告诉你,他很期待……期待你带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离开尘世的目光。” 说完,老管家轻轻的将门闭上,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林晨一阵茫然,低头看向手上的信封,信封上从上而下,竖着写了三行,拼成一句话:林晨,你可有,面对天下的勇气? …… 同一时间,落芳府。 “竹先生至此便是为了告诉玉娘,你已经有了比试的人选?” 两人在池塘边的小亭子中相对而坐,稍远的地方是驻足侍候的小流儿。 流水潺潺,雀鸟清啼,这落芳府清晨的景致属实清雅极了。 然而小督国还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莫老,放下手中的书本,素手轻抬,为他倒了杯茶水。 “呵呵,老夫这不是担心你嘛,我找人问过了,那韩适这几日都呆在迎宾府里,一步也不曾离开过,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疑惑啊……” 莫老此时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满是皱纹的眉眼间都是松了口气的释然与轻松。 小督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好在她早有计划,无论何人上场,比试的结果……都不会变。 如此,也就不必纠结竹先生到底找了何人……何人…… 想到了某个可能,小督国心中一震,柳眉微皱咬着嘴唇恨声道,“竹先生,你若将他卷进此事,玉娘……玉娘就将你那府里的藏书室一把火全烧了!” “唔……咳咳咳……”莫老一口水在喉咙里差点没呛喷出去,他知道小督国想到那人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狠,那些书可是自己从黎州千辛万苦搬来的珍藏。 “咳咳,你这小妮子……放心,老夫当然不会去找他,我不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 听他如此说,玉娘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竹先生一生都是光明磊落,正经耿直的,想必绝不会骗自己。 想到那人,她心中又是一紧,无法言喻的伤痛与窒息感涌上心头,连莫老是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曾发现。 远处一个劲装男子疾步而来,在流儿面前抱拳行礼,接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流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男子便离开了。 少顷,流儿缓步走入亭中,微一欠身。 “小姐,护卫哥哥们回报,确实有一男一女在莫老府邸前逗留,可还没说两句,就被府里的管家拒之门外了。” 听着小流儿的禀报,小督国终于彻底安心了,拿起了桌上的书,心思却已经飘的很远很远……穿过京都的繁华,掠过官山城的忙碌,拂过闲安镇的宁静……悄悄的……落在了青州柳叶镇外,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第一五七章 风雨前的宁静?(上) 距离花朝节开始还有四天,城里城外,各家各户的就开始热闹忙碌了起来。 不只是京都人,还有更多从各个州城慕名而来的人士,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附近的商家也都乐开了花。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桃香居。 “李五,楼上丙字包厢的菜怎么还没上?” “张六,刘掌柜的酒呢!快快快动作快!” “嘿嘿,客官,咱这今天满座了,您看……对不住对不住,下回您再来。” “王七,赶紧过来招呼客人!” 午间时候,林晨依着窗户往下看,掌柜的忙的焦头烂额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然而他脑海中从早上起便只有莫老的那封信……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花朝节,西城军备演武场,赢下比试,带她走。 时间地点以及要做的事都有了,莫院长那么聪明的人,这个‘她’也必然只能是玉娘。 去,是一定要去的,然而还是有太多的疑惑萦绕在他的心间。 为什么要比试?内容是什么?跟玉娘有什么关系?以及,玉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大学士是个什么官职,在问过掌柜的之后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不信一个教琴的先生能让一个大学士为她的事情纠结,甚至小心翼翼到不能当面找自己交代事情。 心中烦闷,林晨吁了口气,直起身子,“呼,十九,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十九这两日操的心可能比之前两个月还多。 “散散心,没事的,我很快回来。”林晨勉强一笑,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 “嗯……” 眼见着林晨转身离开,十九灵动的眸子闪了闪,最终还是没有起身跟上。 …… “哎,蛋疼……这到底是哪里。” 出来的时候看着街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笑容,林晨多多少少都感到有些失落,深深的体会到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句话的含义。 心中有太多郁结之事,以至于自己怎么走到城外的,他都不记得了。 脚下是一片草地,绿草茵茵开阔一片,极目望去也能看到远处的田地里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欢叫,这里用来踏青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下次带着玉娘十九一起来野餐,准备些食材弄个叫花鸡吃吃,莫名的,他想起了前世电视里那什么珍珠格格的剧情,当时看着也是温馨极了。 玉娘一定会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看着自己和十九打闹的?想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胡姑娘,看,我们不妨就以前面那个农夫往田悲叹为题,作一幅画如何?” 耳边传来令人产生生理厌恶的嚣张声音,林晨转头看去,一行人正簇拥着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在远处定住了脚步。 仆人、侍女、护卫,该有的都有了,还有几个专门抬着画桌的,你们特么的这么多人,小学生春游是? 翻了个白眼,心中舒畅了些的林晨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哪个城镇还没个一帮呆瓜小姐公子哥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那道嚣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喂,那贱民,你没听到本皇……本公子说什么吗?站在那不许动,等我们画完了才能走!” “呼……” 林晨深吸了口气,一般情况下,自己身边有十九或者玉娘的时候,他都是能忍则忍的,可如今他孤身一人,这蠢货又正巧撞上了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 …… …… 颜伯宇无语极了。 按照自己的谋士团之前的策略,自己面对老大的势力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而拉拢督国公这条路线,是绝对可以让自己绝地翻盘的。 然而他有着自己的主见,既然选择了拉拢,不如就直接成为督国公的女婿,他对自己的面容和演技,有着绝对的自信。 果不其然,经过他数年的不懈努力,在几个皇子里面,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应当算得上是最亲近的。 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用过午膳带着拜帖来到落芳府前,竟然碰到老七和老大……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也都隐隐明白对方的目的,平日里虚情假意惯了,此时没了外人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老七是个自诩才华横溢,小督国之下第一人的……白痴,明明文采平平却就是觉得自己画工精湛,出口成诗,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当成过对手,以那个女人的风华,也绝不可能喜欢他。 但老大的到来却是对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虽然看他的样子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这人真的是老大? 不多时,侍女将三人迎了进去,颜伯宇也调整好心态,摆上了儒雅随和的笑容。 会客室里一群所谓的才子才女正围在那女子周围,吟诗作对,写字绘画,俨然一副开了文会的模样。 见着三位皇子来了,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互相见了礼。 坐下来寒暄了几句,老七便有些坐不住了,提议去郊外踏春作画,他乐得与小督国多接触接触联络感情,也就没有拒绝,面上当然也是摆出一副疼爱弟弟的模样。 然而这个老七……到底还是个白痴…… 看着远处草地上那人冷着脸朝自己等人走来,自己也不得不说几句以维护自己和善亲民,温文尔雅的设定了。 “伯恒不得无礼,父……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善待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还不快快向这位公子道歉?” 颜伯宇侧过身子指了指林晨道,他知道身边的女子对平民百姓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转头看到她气的浑身颤抖呼吸粗重,也并不感到奇怪。 虚伪,这是林晨对后面出来说话那人的评价,如果真是亲民的公子哥想要调解,在那嚣张男子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就该说点什么,还让他道歉,让这种被惯坏了的公子哥道歉,简直就好像巴不得两人的冲突升级。 果然,林晨刚停住脚步,那鼻子差点翻上天的颜伯恒便指着他气呼呼的道,“三哥,你说什么?让我给他道歉?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蝼蚁都不如!” 颜伯恒说完就有些后悔,眼前这人体格看起来也有几分健朗,若真要动手打自己……想着,回头无意中瞥见了身后已经开始戒备的侍卫,顿时又放下了心,重新扬起了头,拿鼻孔对着那人。 虽然侍卫数量不多,但毫无疑问,跟着三哥的能是什么寻常货色? 林晨脸色一黑,妈的,这算是个什么事? 虽然自己也确实是来怼人的,但被人利用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瞥了眼颜伯宇,林晨便没打算搭理他,自己一向不擅长对付这种阴险腹黑的家伙。 转头冷冷的看向了嚣张公子,一脚将旁边一块石头踩了个粉碎,“第一,我其实一开始懒得鸟你,你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这样下去以后自然会有吃大亏的时候。” “第二,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现在想揍你一顿。” “第三,你不要以为那些护卫的武功够高,自己就能相安无事,老子江湖诨号铁腿水上漂,莫说这些个护卫,就是叫真如海来,我也是揍完你说走就走。” 林晨竖着三根手指,气势之汹涌,把那嚣张公子唬的一愣一愣的,旁边的才子才女们被他的气势所摄,皆往后缩了缩,那个被簇拥着的白裙女子便更突出了些。 “你……”嚣张公子一时气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找回场子,旁边的女子终于站了出来。 “这位……公子,小女子的同伴一时失言,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公子海涵……” 女子的声音略带颤抖,却莫名的很熟悉,林晨转头看去,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第一五八章 风雨前的宁静(下) 但她,不是玉娘呀。 林晨盯着女子看了许久,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双眼睛太像玉娘了,以至于自己第一时间就认错了人。 然而,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玉娘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丝丝情谊,眼中也满是柔情。 可眼前的女子眼神虽然温和,但少了那份情,多了许多苦涩与复杂。 玉娘身上带着如梅花般清新淡雅的体香,从不施粉黛,那些庸俗之物就像是覆盖在白玉上的灰尘,反而掩盖了她的美丽与气质。 眼前这个女子,柳眉用眉笔淡淡的往上画了画,身上满是脂粉的气味,面纱下想必也是扑了一层层的粉? “呼,这位姑娘,并非我胡搅蛮缠,你的这位……呃,同伴,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挑衅,如今却想要我当没听见,不太合适?” 对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如果是玉娘的话,怎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称呼别人为同伴呢……她知道那样会让自己伤心,温柔如玉娘,又怎会舍得让自己伤心难过。 另一边,那面纱女子还未回话,身边的一个才子倒是先忍不住了,“大胆!竟敢这样说话!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林晨沉着脸回道,“我管她是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们这帮沽名钓誉不知所谓的人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善良之辈不成?” “臭小子!侮辱我家小姐,该当何罪!” 那女子未说话,从她侧后方却站出一个侍女模样,让林晨感觉有些莫名熟悉的女子指着他的鼻子气愤道。 “小流儿,不得无礼……” 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错觉,这女子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虚弱。 然而女子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才子才女们便纷纷站了出来。 “就是,该当何罪!” “当真是个刁民!” “莫要以为仗着有几分蛮力就能为所欲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你不成!” 令林晨惊奇的是,刚才一群像鹌鹑一样往后缩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纷纷跳了起来,群情激愤的样子倒是真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看来这女子倒是挺受人拥戴的。 “竟敢对胡姑娘大呼小叫的,来人!”嚣张公子见他们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顿时就硬气了起来,正欲叫护卫抓人,一转头却被面纱女子抬手拦住了。 面纱女子一手捂着胸口,黛眉轻蹙略带歉意道,“这位公子,确实是恒公子有错在先,公子若有所求不妨直言,小女子自当满足。” “哼。”那嚣张公子徒自不服,可见那女子如此说,也只得怒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女子诚意满满,林晨却不为所动,“呵,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这些个公子小姐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出言不逊的是那小子,我不需要你来满足我什么,去叫他滚过来给我低头道歉。” 嚣张公子听他这么说肺都气炸了,哪还能忍,“你!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胡姑娘心善,给你几分薄面,你竟如此不知道好歹,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来人,给我拿下此贼!” 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鼻孔朝天的蠢货,本以为他什么本事都没有,现在看来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已经修炼到家了,林晨心下暗道。 在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女子看了半天,见她竟也没了阻止的意思,林晨对她那仅剩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呵,到底是一丘之貉。” 林晨冷着脸不屑道,便转身摆出了架势准备迎敌。 然而那女子听完他的话后颤抖的身躯与衣袖下紧握到发白的纤手,他是没能注意到了。 “慢!” 直到听见旁边一直没动静的三皇子开了口,女子才好似等来了什么一样,松开了紧握的秀拳。 颜伯宇心中直骂七皇子,面上却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这些侍卫可都是自己带来的,扣押了贫民百姓惹得小督国不悦不说,最近这段时间朝野内外局势紧张,自己再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被扣上个欺压平民的帽子,可就真的不妙了…… 颜伯宇瞥了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大皇子一眼,这才温和一笑开口道,“在场诸位听我一言,刚才的事在下在一旁看得真切,七弟言语不当确实有错在先,但这位公子也是盛气凌人出口狂妄,两人都有不当之处,不若……” 他说着,走到一旁的画桌前,手扶着桌子,“今日我等来此本就是为了作画舒意,不若两人各自做一幅人物画,输了的便开口道歉,大哥你看如何?”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蓦然看向大皇子,今天的大皇子有些安静的过分不正常了,他生怕老大有什么企图,这句话便是为了拉大皇子下水。 “啊……呃,全凭胡姑娘评判。”大皇子此时也没了平时与三皇子的争锋相对,说完便转头看向了远处,好像对这事漠不关心似得。 颜伯宇眉头一皱,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温柔的看向面纱女子。 女子闻言看向两人,“两位以为如何?” 颜伯恒自诩画技精湛,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有些得意的瞥了瞥林晨,“呵,我倒是无所谓,可就怕这些个山野村夫不懂作画,扰了我等兴致。” 林晨的目光从颜伯恒到老三老大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面纱女子脸上,冷然一笑。 这些人自以为找了个对他们有利的项目比试,却不知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会的林晨了,跟玉娘每日的学习,到底是让自己掌握了一项绝活。 “好啊,作画就作画,不过既然你们定了作画,这比试的内容就必须由我来定。” “随你。”嚣张公子摆了摆手,瞥了瞥林晨身上的粗布麻衣,心下更是得意,整个京都画技上超过自己的也没几个,何况这等山野村夫,自己这回不但能就此事在京都传上一段佳话,还能在美人面前一展技艺,当真是一举两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每找人比试作画,人家知道他的身份,都是点到即止,有意相让的。 “叫你们的人拿块木炭来。” 林晨话音刚落,那面纱女子便紧接着开口道,“小流儿,去,取块木炭来。” 那名叫小流儿的侍女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了众人后方。 他们即是踏春,这木炭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有备着的。 林晨闻言却是微微一怔,这女子竟然好像知道自己会用木炭作画一样,这种感觉……不爽极了! 在场的才子才女也都惊异的看着他,这人,莫非打算用木炭作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半柱香。”林晨却懒得理周围奇奇怪怪的眼神,转头看向嚣张公子淡然道,“你我只用半柱香时间作人物画。” “半柱香!”嚣张公子猛地一惊,“半柱香能作出什么画来!” “怎的?既然是画技高超的人,半柱香应当也能作出像样的画作?还是说你这货不会画画?” 嚣张公子被他激的嘴角直抽,“胡说八道!好,半柱香就半柱香,就让胡姑娘来做评判……” “不必了。”淡淡的,毫无感情的言语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落在某个女子的心间,“我信不过她。” 林晨从脸蛋气的涨红的侍女手中取过木炭,便站在了画桌的一侧,“若有一个人觉得你赢,便算是我输。” 哗! 此言一出,现场的才子才女尽皆哗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晨,这男子若不是有什么超快的作画能力,便是个傻子…… 仅有那面纱女子,从方才起便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好,好得很,我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的给我跪下道歉!”嚣张公子气急,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接着疾步走到一旁取过毛笔,站在了画桌的另一侧。 才子才女们对这种比试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不一会就推推搡搡的围成了一个圈,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不多时,那侍女取来香炉,几缕香烟也随着火折子的红光,蓦然升起…… 两人同时动了笔。 颜伯恒虽然自视过高,但到底是有着不俗的画工底子,时间紧迫,作画的框架他也在尽量做的简洁一些。 身后围观的观众随着他的作画,也在不断的点着头,这七皇子虽然嚣张了些,但作画也是真有两分本事。 “哇!这是什么画法!我方梨园作画半生竟从未见过!” 夸张的惊叹声忽然响起,颜伯恒这边的众人也没管这个方梨园看起来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因为此时对面的所有人都是跟他一样的瞪大了眼睛。 渐渐的,对面的惊叹声越发的多了起来,七皇子这边的围观者却是越发稀薄,颜伯恒不时地抬眼看向对面,不断地擦拭着额间的大汗,不仅是因为半柱香时间作画实在太紧,更是因为对面不时传出的惊叹让他开始有了些慌乱。 素描这东西是林晨提出来的,这个世界没有,然而玉娘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对素描的了解、理解到掌握、熟练,用的时间甚至不够林晨从京都跑到官山城的。 很快,林晨便从画法的提出者,变成了学习者…… 被那样一个画作天才,成日手把手的教,他想画的太差也不太可能,况且速写本就是素描的优势。 半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 此时围观的才子才女们都已经站在了林晨身后,瞪大着眼睛不敢出声,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时间到!” 随着侍女小流儿的一声提醒,林晨蓦然停下了笔,呼,还好赶上了……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够尽善尽美,但已是一副相当完整的画了。 而对面的颜伯恒似是没听到提示,依旧在提着笔不断地在纸上挥墨。 “恒公子!时间到了!”小流儿皱着眉再次提醒道,此等作行径,绝非君子所为,“恒公子!” 直到小流儿第三次娇喝,颜伯恒这才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将笔放了下来。 他的画作完成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只一个人物架子立在原地,腿缺了一只,脸部更是没画,衣物倒是简单的画了一些,身后的景色更是模模糊糊。 “呵呵,恒公子?我所说的所有人,一样包括你。” 林晨嘲弄的将自己的画反手提了起来展现给颜伯恒看。 颜伯恒看着画,一时间呆住了。 这是何等神奇的画法……简简单单的几笔便把这幅画的背景勾勒好了,椅子窗户虽然都很简洁,但那些简单的线条让整个背景看起来无比真实,这人的画工谈不上多好,这种画法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端坐在椅子上的,是个身着长裙的女子,手握针线,温柔的笑着,眉眼之间风华万千,那只粗简的梅花簪子扎在头发上也并没让人感到丝毫的廉价感,反而更突显了女子如墨的长发,淡雅的气质。 这女子,太美了,这幅画,太真实了,仿佛女子不在画中,而是就坐在自己面前一般……一颦一笑,哪怕是捻着针线的一根玉指,都能感到女子身上的无限柔情。 只是,这女子的面容,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方梨园,你怎么看?”一旁的才子才女都已经知道了比试的结果,此时也小声的探讨起来。 “这位公子的画工算不得多好,但这种画技却是对短时间的作画极其有利的,况且……这位公子的画作融入了自己太多的‘情’,他一定很爱画中这位女子……” 人群外的面纱女子听到这等言论,一双纤手便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想去看,却又不敢看,那幅画就好像是无比甜美的毒药,时时刻刻的诱惑着她。 “恒公子,怎么样,你现在不妨自己来做个评判?” 林晨压抑了太久,这些个公子哥的欺压倒还没什么,自己大不了打了人就跑,可那与玉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却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是林晨心中郁结的根本所在。 没有缘由的烦躁,从一开始就充斥着他的整个心房。 现在,起码先让这小子还还债。 颜伯恒看看自己桌上的框架,再看看林晨手中的神奇画作,顿时使劲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可心中的骄傲却让他不甘的浑身发颤,气的直咬牙,半晌也无法开口。 “恒公子愿赌服输,当真是有胸襟有魄力,小女子佩服。” 温和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颜伯恒抬头看去,那个自己心中的女神越过人群,正目露欣赏的看着自己。 颜伯恒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哪还能有什么不甘,挺了挺胸膛,正义凛然的开口道,“你这山……你这小子虽然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这等奇怪技艺,但确确实实的利用了比试规则赢了,本公子愿赌服输,也输得起,之前是本公子言语不当了,抱歉!” 好嘛,瞧瞧,这是道歉呢? “过来,低头,道歉。”林晨一字一顿,冷冷的道。 颜伯恒顿时有些气血翻涌,“小子!你别太嚣张!” “过来,低头,道歉。”林晨却是没听到一般,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颜伯恒气息一滞,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再转头看了看围观的才子才女以及老大老三还有满眼笑意的胡姑娘,最终还是一步一顿的走到了林晨面前。 低下头,声若蚊呐,“对不起。” “哈?大声点,我没听见。”林晨侧过头,一手窝着耳朵。 “对不起!” “什么?对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晨装作惊讶的直起身子,挖了挖耳朵,“哇,你说这么大声干嘛,当我是聋子?” “你!” 颜伯恒炸了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林晨打断了,“小子,庆幸,你如此嚣张跋扈遇到的却是我这么善良的人,这个江湖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恶人,可太多了。还有,你画的这瘸腿蛤蟆,可真难看,哈哈哈哈。” 说完,不等他还嘴,解了气的林晨便拿着画转身欲走。 “这位……公子,你这幅画,不知可否让给小女子,我对这画技很感兴趣。” 林晨忽的定住身形,又缓缓的转了过来,冷眼看着那面纱女子,许久,许久。 久的女子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狠狠揪起,眼中渐渐渐渐有了雾气。 “你与她……” 对不起…… “都姓胡……” 林大哥…… “却是如此的……” 对不起…… “天差地别……” 求求你…… “仗势欺人……” 求求你…… “避重就轻……” 不要…… “真是令人……” 不要…… “望而生厌!” 讨厌我…… …… 清爽的微风吹过,吹起了一地青草的芬芳,吹散了空中撕碎的纸屑,也将林晨的背影吹的很远……很远…… …… 时光亦在微风中缓缓流过,万众期待的花朝节,很快,便迎来了它的序幕。 第一五九章 何异? 清莲谷,冬暖夏凉,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谷中花繁草茂,风一吹,柔软的花花草草就荡出了一圈圈的波纹,好看极了。 而在谷地深处,数十间清逸雅致的建筑坐落在此,清莲谷这个门派以地为名,安居此处也已经有了数百年岁月了。 何必致作为这一代的谷主,按照门规,每年都要在外游历行医半年,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代为管理的就是江湖上有着老神仙之称,他的师伯,也是上一任谷主。 何谷主游历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来拜会师伯。 “师伯,近来可好?” 若是林晨在此,定能认出说话的这个,正是上次给他诊治的中年游医。 而此时的老神仙拧着眉,一脸苦恼的坐在荷塘边的石桌前,石桌上刻着棋盘,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竟是自己在与自己对弈,几只鸟儿毫无惧怕的站在他的肩上头上,好奇的左顾右盼。 一句问候,惊走了鸟儿,也让老神仙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哟!鼻涕虫!此番游历江湖可有什么收获,来来来,快过来陪我下棋。” 何谷主一脸黑线,这个鼻涕虫的外号就是小时候这个老不休取得,简直是他一生的污点。 然而想起要说的事,他还是还是正了正神色,微微颔首道,“师伯,我……遇到了烛龙之躯。” “啪嗒。” 一颗棋子应声而落,老神仙面上也忽的收起了那般玩世不恭,带着三分感慨,七分歉意叹了口气,“那小子……还好吗?” 烛龙之躯乃是清莲谷禁忌中的禁忌,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他当然知道何谷主说的是谁。 何谷主摇了摇头,“说不上好不好,看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身边的美人却都不是很简单的样子。” “平淡就好啊。”老神仙目光闪烁着,半晌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有空的话,你把他领来这里。” “我看他对医术并不会太上心。”何谷主皱着眉道。 老神仙起身望着天边,“我只是……想做些补偿罢了。” 何谷主也是叹了口气,当年给那孩子重塑骨血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重塑……是真正的重塑。 离开清莲谷后,那孩子在那对父女手中想必也是受尽折磨…… 要不断完善烛龙之躯,同时还要以强烈的刺激维持他的感官,避免他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好,下次再见到他,我会邀他前来的。”何谷主微微点头,接着想起了什么似得,转头道,“对了师伯,你让我在全国各地搜寻的草药,我都已经找齐了,到底是何种样的病症,竟要你如此大费周章?” “非病非疾,乃天命也。”离了那个烛龙之躯的话题,老神仙倒是开朗了很多。 “胡公之女?” “嗯,算着时间,不足半年了……” “几成把握?”何谷主皱着眉,沉声道。 老神仙却是不紧不慢的伸出一根手指。 “以您的手段,竟!竟只有一成吗……”何谷主猛然一惊,自己这师伯若论医术,这天下恐怕也无人能出其右,连他都只有一成把握的话…… 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温柔贤淑,和善开朗的后辈,何谷主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一成?”老神仙呵呵一笑,将竖起的手指摇了摇,“一成,都没有。” 何谷主双目一怔,接着气愤道,“什么!师伯!你……你怎的还笑得出来!那可是条人命啊!” “呵呵,为什么笑不出来?她本就不该是属于凡尘的女子,现在只是要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罢了,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老神仙抚了抚胡须,隐者高人的风范一览无遗,“她这一生都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离开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解脱也说不定。” “你倒是说得轻巧。”何谷主咬了咬牙,接着满脸无奈道,“何况,那女子也许等不到半年了……据我那宫中的弟子所言……” “他们要下棋啊?”老神仙听完何谷主所说的事情,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没听懂一样,弯腰捻起一颗棋子,“放心,我这一生,也只输给过两个人……而已……” 何谷主不知道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明白,这个师伯的思维一向很跳脱。 想着,他最后也只得放弃将事情细说的念头,转头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轻声长叹……今日,是花朝节……希望那可怜的女子能够过得开心。 …… …… “忆昔西施人未求,浣纱曾向此溪头。 一朝得侍君王侧,不见玉颜空水流。 …… 江心澹澹芙蓉花,江口蛾眉独浣纱。 可怜应是阳台女,对坐鹭鸶娇不语。 …… 桃源仙子不须夸,闻道惟栽一片花。 何似浣纱溪畔住,绿阴相间两三家。” “杨妹,这首曲子……” “哦,这曲子便是这戏的精髓了,平凡的浣纱女被皇帝选上,在宫中过上了尔虞我诈的生活,最后决心逃出皇宫,然而还是被皇帝发现,斩首前跪在那邢台上,女子面露回忆,嘴角含笑的唱着……” 这是市坊搭建的戏台。 从这里垫着脚越过人群往外看,远处还有卖艺的,说书的,卖吃食的,卖水果的,卖小玩意儿的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实在是热闹极了。 作为在京都举办的节日庆典,除了远道而来的外城人,更多的却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 老百姓们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换上许久不穿的好衣服,叫上三两个好友,流连在京都的各个表演台子。 就连那些达官贵人富商豪绅,也都纷纷的脱下锦衣绸衫换上常服,带上几个家仆,走上喧嚣繁闹的街头来体会节日的气氛。 正值花开的季节,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花瓣飘飘洒洒的在整个京都的上空弥漫了开来,落在满脸笑容的百姓脸上,将整个花朝节,装点的更美了。 “嘿,这位姑娘,你看看我这上好的胭脂……哎喂喂喂,姑娘别走啊……” 胭脂商贩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一般来说,就算是没有兴趣,听到是上好的胭脂,大抵都是要撇上两眼的,可刚才那个姑娘竟看都没看,二话不说的跑到对面那个卖刀的那去了……什么人啊…… “瞧一瞧看一看了哈,祖传宝刀,上好的玄铁所铸,刀锋吹毛立断,刀背质直浑厚,若是拿在高手手上,说不定能砍碎九霄宫主的寒锦呢!还有啊,这刀柄处采用的……”一个络腮胡大叔举着刀舞来舞去,旁边围观的群众也随着刀的动作忽而低头忽而惊呼。 大叔正唾沫横飞的说的高兴,却被一道女声叫断了。 “直接说,多少钱。” 女子声音直率清朗,背后背着个白布包裹的大木板很是显眼。 “哈哈哈哈,爽快,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光,放心你买了这刀送给心上人,保管他横行江湖,无人能敌啊。”大叔见来了买家,登时双眼放光吹捧起来。 “我买给自己用的。”女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少废话,我问你多少钱。” 大叔听她说买给自己的,面色顿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哦,七十……嗯其实是一百两,童叟无欺,绝不二价!” 他见那姑娘直来直去的也不懂行,心下有了计较,咬了咬牙装作不忍的样子低下了头,“若不是家中妻子病重,我……我是决计不会如此轻卖这宝刀的。” “哈?”女子好像听错了什么一样,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 莫非被她看穿了……那大叔心下暗道不妙,咽了口口水,“那就七……七……” “玄铁所造,竟然只卖一百两?也太便宜了,这银票给你。”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继而伸手从怀里掏出银票,刷刷的点了十张。 大叔看着她点银票眼睛都直了,不断的咽着口水,就差没把狂喜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然而银票到手边,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苏落,你第一天行走江湖?” “吴有为,你又看不起我!” 有为一脸的无奈,左手抓着银票,右手打了个转,那刀便不知怎的被一股力道牵引到了他的手中。 “玄铁所锻的兵器,奇重无比,触之手臂生寒,你要不要来试试这把刀身上刻了‘统州盐城甘镇蜡子村老刘铁匠铺’的宝刀?” 围观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皆一脸不屑的看着大叔,原来这人,竟是个骗子。 “呃……”苏落气息一滞,愣愣的看着刀身上的刻字,半晌,耸拉着脑袋拿回了银票,将刀递还给大叔,“对不起大叔,这刀,我不要了。” “听着,苏落,我不知道你跟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什么,他才会让我来陪你逛花朝节,但我的时间仅限半天,午间我便要到西城去参加武林集议,你不许到处乱跑。” “哦……”苏落差点被骗,此时噘着嘴有些兴致缺缺。 眼见着两人转身要走,大叔却是不像一般被揭穿的骗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走,反而满头大汗的欲伸手拉住苏落。 “这位姑娘,你……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七十两……七两也行啊!” 围观的人见他如此,心中更加鄙夷了。 吴有为皱着眉一摊手挡在了苏落面前,心中却有些疑惑,按理说刚才自己拿刀的时候小露了一手,这大叔应该知难而退了才对,怎么现在…… “姑娘求求你……” 眼见着大叔胡搅蛮缠,吴有为正要开口训斥,一道温和的女声却是从人群外响起。 “小流儿,取一百两银子交给这位大叔。” “是。”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转头朝出声的方向看去,这大叔不是明摆着的骗子吗,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傻。 “这银钱,拿去给你妻子看病去,若是不够,尽管来落芳府取。” 一个薄纱遮面的女子轻声说完,对他略一颔首,便莲步轻抬,领着侍女分开人群缓缓而去。 落芳府……落芳府! 大叔听着这地方,握着银票不禁潸然泪下,自己那卧病在床的妻子……有救了! 原来这大叔,卖刀确实是行骗,然而家中有妻子患了急病却并非虚言,他也是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 想着,大叔双膝跪地,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感激的跪了下来。 “这……这女子,就不怕大叔骗了她吗?”苏落见这女子不过几息间就没了一百两,不禁有些好奇。 “不怕。”有为有些感慨的指了指四周,“你看看这些虔诚的百姓。” 苏落回过神来,身边便犹如爆竹炸开来一般,原本只是有些喧闹的街道,瞬间被各种激动的声音取代。 “胡姑娘,谢谢你之前的题字,我那店……请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我这坐坐。” “咳咳,胡小娘子,咳,多谢你之前找人给我家老爷子看病……” “胡先生,您之前指教的学问,在下受用无穷,请受弟子一拜……” “胡姑娘……” “胡小姐……” “小督国姐姐,谢谢你的糖葫芦!” 小督国乃是尊称,她更愿意百姓们以姓称她,百姓便如她所愿。 这些男女老少,怀着或是感激或是崇拜的眼神,虽然激动万分,却一步也不曾朝那女子走去,反而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苏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看到了神迹。 看着那女子温和的与一个个百姓颔首致意,轻声安抚,有为敬佩的躬身,接着又直起身来感慨道,“骗她,与天下为敌,何异?” 第二一九章 苦尽甘来? 什么是爱情啊? 如果说苦尽便会甘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么想必上天赐给十九的苦,她还远远没有尝尽。 期待、渴望、祈求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 “晨哥哥,我也……”她迫不及待的,急切到慌乱的想回应。 喜欢二字还未出口,一道疑惑的女声便在两人身后‘适时’的响起。 “林少侠,十九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因着内心的柔软和善意,林晨很少真正意义上的厌恶谁,这董白莲现下却绝对是其中一个。 与十九分开让他从内心到生理上都感到不舍,连带着恨不得一巴掌扇飞这个带着两个侍女朝他们走来的女子。 林晨拉着十九的手转过身,沉声道,“我俩好得很,不牢白莲姑娘费心了。” “今日之事是我董府失礼了,我带二哥给两位赔个不是。”董白莲嘴上说着却是看都不看他,目光一个劲的往他身后瞥,眼中露出几分意味深明的神色。 十九此时却是鼓着嘴,一双小手紧紧的攥在胸前,急的眼中都映出了些许泪花。 她本就有些孩提心性,此刻便像是个期待一串糖葫芦很久的孩童,那颗诱人的裹糖山楂贴近嘴唇时,却又被人生生的夺去了。 如果可以,她很想立刻带林晨离开这里,以她的轻功修为,谁也别想找到他们。 不善与人交流的她很少在除林晨玉娘外的其他人面前展露心性,此刻却已经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了…… 然而这副求而不得的可爱模样落在董白莲眼里,却让她沉寂的心不住的狂跳起来……既然如此…… 眼皮一落一抬间,眼中的狂热已化为了歉意,“唔,白莲是不是打扰了二位?” 是啊是啊,你能不能快点滚啊。 “呵呵,那倒没有,不过我二人今日确实有些倦了……” 林晨嘴角微微抽搐接口道,他知她面目,却不好当面就翻脸,否则坏了董老爷的计划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林少侠与十九姑娘兄妹情深羡煞旁人呐,哎,白莲却是……却是……呜呜呜。”董白莲说着便开始故作柔弱的举帕拭泪。 “白莲姑娘,你能不能别抹眼泪了?这样,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把你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好不好?”林晨眉梢狂跳,一脸不耐道,天知道他多想听十九的回答。 然而,他抬眼却恍惚间看到董白莲嘴角那怪异的笑容,心下便是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也渐渐的涌上心头。 董白莲确实是笑了,像是一条毒蛇伸出了信子,贪婪的盯着十九,“林少侠,实不相瞒,自被大哥……之后,这偌大个董府白莲便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之人来,如今见到十九姑娘却是一见如故,毕竟同为失贞的女子……呀!” 董白莲话音未落,林晨便感觉到掌中的小手猛地一颤,他顿时红了眼眶大喝道,“你说什么!胡言乱语!够胆的再说一遍!” 若他能够成熟稳重一些,此时说上一句十九自幼喜欢习武,有些磕了碰了也属正常的话,恐怕任何人都不会多想什么,然而他到底是个心性冲动的男子。 “林少侠勿怪,白莲只是自幼就能识人,辨别处子也非难事……”说到一半,她掩着嘴故作惊诧的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侍女,见她们看向十九意外中带着鄙夷的眼神,便又假作慌乱的改口道,“怪奴家多嘴了,奴家只是想说我俩同为人家的妹妹……” 这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那两个侍女连带着看林晨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林晨哪还会去管这个……十九受委屈,那真是比往他身上捅刀子还要难受。 “我看你再敢胡言乱语!”他红着眼正要上前,大手却被轻轻的拽住了。 “哥哥……别这样……” 十九低着头,颤声道。 她不知道董白莲有什么阴谋,但她此举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故意激怒林晨让他动手,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董白莲竟是以她的清白相激…… “十九你别什么都忍着,这等污蔑岂能善罢甘休?你便告诉她,你是不是处子!”林晨转身怒声道。 他也是怒火上了头,全然忘了,这种事情让一个女孩子家当人面说是多羞辱的事情。 “晨哥哥……” 望着他急火攻心的模样,十九只觉的心里好暖好暖,山洞里的事情亦差点冲口而出,十九确非处子,但却是给了她最爱的晨哥哥,她心甘情愿亦无怨无悔! 话到嘴边,她却轻轻的咬住了嘴唇……这些真的能说吗? 想说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个,不能说的理由却只有一个,自己不想骗他,若他执意要问,细说其间的种种,自己的身份立时便会暴露,到时……他会嫌弃自己吗? 十九不知道,更不敢去想。 只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在林晨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十九将手从他掌中挣开,轻轻的捂着胸口,颤巍巍的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 “十九……十九,确非……非……处子……”话音刚落,这天下第一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晨哥哥,让你失望了,你不要嫌弃我……不要生我的气……呜。” 悲惋的声音犹如杜鹃啼血,让人疼到了肺腑里。 不愿看到他的表情,无论此刻他脸上的是怒是悲,是痛是怜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若是嫌弃鄙夷…… 理所当然的,少女选择了转身逃离这里……能将她逼到这个地步,董白莲与林晨,自是都功不可没。 不消片刻,林晨还沉浸在最后那声凄楚的呜咽中,眼前已不见了十九的身影,徒留下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地,亦在他的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呼,原来只是这十九姑娘有伤风化,我先前还以为是林少侠……” “之前还以为她是个纯洁如雪的女子,还好咱家小姐懂的识人……” 两个侍女悄声的嘀咕又怎能逃脱林晨的耳朵。 “啪。”“啪。” 他的身影一阵闪动,再停下脚步时,那两个侍女已经捂着嘴倒在了地上不住的呻吟着,脸颊鼓出一大块,牙也掉了几颗,鲜血自口中不断的流淌而出。 “哎呦……林少侠息怒,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了,小姐救救奴婢……” “林少侠息怒……奴婢知错了……” 林晨看着她们,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片刻后却是将冷冷的目光转到了一旁满脸歉意的董白莲身上,他知道这两个侍女不过是她的工具而已。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去欺负十九。”林晨紧咬着后槽牙,这董白莲他是恨到了骨子里,“那董志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儿,今晚我便去亲自审问他,你猜他能在我手上坚持多久……董白莲,你要十九泣血,我就要你死!” 恨着,怒着,却也抵不过心中的担忧,林晨一挥袖,转身朝十九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董白莲听他如此说,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从容,深沉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二二六章 段位(下) “怎么办?” 望着董白莲缓步而去的身影常友额头冷汗直冒询问道,想着她的所作所为,那随着夜风轻轻飘起的纱裙也似乎变得不那么诱惑了。 任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像董白莲这种杀人不沾手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哪知道。”林晨也有些头疼地恨恨道,说到底他只是个连自己女人都搞不定的直男而已,哪有资格去跟董白莲这种段位的女人对线? 总不能自己一刀捅死她,带十九背着个杀人的罪名东躲西藏? 要是玉娘在身边就好了,凭着她的智慧定能轻易掌控局面,解决眼前的困境……自己到底还是差太多了,他有些气恼的如是想到。 苦思冥想一阵后,林晨还是摸着下巴转头对常友道,“麻烦常镖头将董志打晕连夜送到衙门去,林某现下去知会董老爷一声。” “衙门!这……” “你可别问了,再磨蹭一会这小子人就没了。”林晨眉头微皱,指着下面一副失神模样,一点点朝瓷片移动的董志道。 连董老爷设的局都没能诓住她,眼下光凭他们俩没什么心机的大老爷们大概是斗不过这做事滴水不漏的董白莲了,最起码要先保住董志的命,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可到底怎么才能抓住她的把柄? 苦恼中,身边的常友已是点了点头翻身而下,几个闪身的功夫打晕守门家仆,接着出现在董志身后一个劈手打在后颈,扶住软到的董志,仰头与林晨点头示意便扛着他离开了。 眼见着常友离开,林晨收拾好瓦片站起身,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望着远处月光下朦胧的树影静立了许久,胸口急剧起伏,心中竟已是渐渐生起些歹意。 自己有这一身的武艺,竟奈何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不忿,更自恼,恼自己没有能力。 董家父子自然无法让他做到这种地步,最关键的还是这毒妇欺负十九,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忍受的。 他越想越气,眼中凶光愈甚,紧紧地抿着嘴唇拳头捏的发出嘎嘎的响动,踏出脚步的一瞬间,脑海中却蓦然出现一道身影……林晨猛地一怔,想起那人,他的思绪也稍微清醒了些。 她与自己的交好全是意外,她对自己的照顾也有些莫名其妙,武林人士皆知道她的脾气与喜恶……那便是最恨武林人士恃强凌弱,欺凌百姓! 他们两个明明是朋友,自己却做了这种她最厌恶的罔顾法纪之事,林千城……会怎么看待他?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心中林千城的形象又忽然变成了玉娘,只不过这个的玉娘眼中全然没有一丝柔情,满溢而出的只有失望…… 林晨心中一痛,这虽只是自己的遐想,但假想中的玉娘对他露出这表情依然令他心颤。 玉娘为何会失望,他再清楚不过了…… 是了,他一向以坚守本心自称,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喜恶强用武力去左右他人的生死……这与那些恃强凌弱的强盗何异? 这些东西,难道不该是他的底线吗……要真是如此做了,恐怕不只是玉娘,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不得不说,能让林晨这种人都险些入魔,十九绝对当得起红颜祸水四个字。 当然,董白莲的婊与他自身的能力不足也缺一不可…… 深深的吸了口气,清醒过来的林晨目光微闪,有些后怕,如果因为这事而失去了玉娘,那绝对能让他后悔一辈子……或者更甚。 至于董白莲……还是等董老爷想想办法。 无奈的叹息一声,林晨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运起内劲,脚尖轻点屋檐,如一只穿梭的飞燕般朝董老爷的书房飞跃而去。 …… 夜风微凉,急速穿梭中疾风更甚,不住灌入耳中的冷风倒叫林晨更加冷静了一些,须臾间眼前便出现了一间精致的书房,他双手轻摆脚步微缓,收势后飞身而下。 “什么!明日就到了?!这么快!” 才走到书房门口,里面便传来了董老爷三声惊诧的大呼。 这老董,现下还有什么事是比自己儿子更重要的?这房里与他对话的,想必就是董靖了? 疑惑着,林晨走上前敲响了房门,“董老爷可方便吗?林某人求见。” 房内对话一滞,不一会房门吱呀一开,迎接他的果然是董靖,只见他先是惊讶的看了林晨一眼,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是林少侠,快快请进。” “失礼失礼,没有打扰二位?”林晨进屋坐下,看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茶杯歉意的道。 “林少侠这是哪的话。”主座的董老爷摆了摆手,随后纠结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逆子……还好。” 果然,这董老爷知道他与常友会去盯着,嘴上说的硬,心里还是放不下董志。 想着,林晨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说实话……不太好,方才……” 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董老爷面上没什么表情,林晨却分明看到了他紧紧捏起的衣袖。 二十几年的父子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等他说完好一会,董老爷才吐了口气,满脸阴沉道,“看来这董白莲却是心怀叵测之人,可惜我老眼昏花,看透她太迟了,害的靖儿……” “父亲莫说了……儿子无碍的。”董靖见老父亲歉疚感怀,忙开口打断道。 林晨站在一旁看着董靖的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拱手疑惑道,“董老爷,恕林某人冒昧,你现下既然知道了董白莲的为人,却为何不将她驱逐出去,一了百了?” “林少侠有所不知。”董老爷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几分无奈,“半年前出了那事,虽也怪我猪油蒙了心,可到底是坐实了靖儿的罪名,如今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便对那毒妇动手,恐怕我董府便要背上做贼心虚欺凌女子的骂名了。” 一旁的董靖闻言也是按着自己的腿愤然接口道,“更何况这女子不但害的我断了腿,更害了志弟,若非林少侠相救,恐怕我董府已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此等仇怨岂能不报?” “可现下咱们无凭无据的,如何治她的罪啊?”林晨微微颔首,转头望向董老爷问道。 “此事……”没想,这董老爷也是深深的皱起了眉,“没想到这女子心机如此深沉,恐怕短时间内是抓不到她的马脚了……” 他话音一落,一时间,屋里的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见气氛有些沉闷,林晨便有意扯开话题好奇的开口问道,“方才在门口,听闻董府要来什么客人?不知此事可会有什么影响?” 果然,听他提起这个话题,董老爷立时露出一脸的苦恼,抚了抚胡须道,“倒算不上是我董府的客人,那人仅是路过绯云城罢了……老夫也不怕丢人,便坦白说了。” 他顿了顿,似是坐的有些乏了,起身背手,面上露出几分赞许继续道,“那人胆略让我这种久经商场的老东西也是敬佩万分,如今怀着雄心壮志欲要做那天下第一人,而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烟州,此次途径绯云城,老夫我是无论如何也想将她请来府上做客,哪怕做不成买卖也留下点眼缘,也许日后……” 听着他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敬佩与赞赏,甚至连董白莲之事都暂且放到了一旁,林晨不由得心中更疑惑了…… 天下第一人? 是要拉皇帝下马,还是剑斩凌琼?这也未免太嚣张了…… 最后,在董老爷喋喋不休的称赞中,林晨起身告辞,走出门外却猛地拍了拍额头,嗨呀!忘了问这人叫啥,自己到时候要不要去套个近乎呢? 转身间,身后房门已关,董家父子又商量起了如何将人家请来做客,他也就不方便再去打扰了。 抬头望了望屋檐外的皎月,林晨叹了口气,抬脚离开了……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一切都好像在为明日的波澜壮阔,埋下伏笔。 第三四五章 高手过招 “李婶,还是让我来帮你,烧饭做菜玉儿略懂一些的。” “诶,不成不成!君子远庖厨,似玉公子这等丹青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怎可沾了这等阳春水。” “唔,您这是嫌我弱不禁风?” “怎么可能……嗨,罢了,你这孩子。” “咯咯……” …… “这算什么……妇女之友?太离谱了……”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天边泛起红晕,太阳尽力的发挥着自己最后的余热,远处的草堂旁炊烟袅袅,鼻间隐约能闻到些柴火的气味。 林晨双手枕在脑后,懒懒的躺在屋顶上看着下面不远处厨房里的情景眉头直跳。 出租民宿的大婶姓李,听他们说是钱庄掌柜介绍来的,也没多问什么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但随后,李大婶好心的请十九与她同住,被十九拒绝后,她看着这两男一女的组合,不免露出了个相当精彩的表情。 玉娘这个男装打扮也着实让林晨挺疑惑的,有时候会让人一眼看出来,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却真的是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虽然这与她本身的气质不无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想吐槽一句离谱。 …… 然而对比自家媳妇的事,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的一场好戏就更加精彩得多了。 “我记得这两人一个叫孙覆,一个叫……” 林晨看着镇外忽而倒下一棵的树木,不时扬起的尘土,皱起眉努力的回忆着。 这俩人从镇北打到镇西,从早上打到黄昏,那些小弟大部分都已经被抬到医馆了,他们居然还没打完…… “郑扒皮。” “喂,你真的是猫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林晨闻声呵呵一笑转过了头。 瞬间,一抹香甜便盈满了口鼻之间,鼻尖微微有些发痒,他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轻盈的纱裙,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撞上了十九的大腿。 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子,他老脸徒然一红。 眼前的这片肌肤他虽然已经以各种方式接触过无数次,可每当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份白皙细嫩以及惊人的弹性,他总会有些心猿意马。 “他用的招式名叫铁掌八劈,是以威力着称的掌法,八八六十四种变化攻守兼备,推时变幻莫测,劈时势大力重……” 十九静静地坐着,对他的反应毫无所查,以为他在意那人的武学,便细心的为他讲解了起来,这掌法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如何攻敌如何防守,致命的漏洞又在何处,好像别人的绝学她理解的比那人还深刻。 越讲她眼中的光芒便越盛,林晨自然知道她的小武痴属性,这丫头别的不行,一说起武功招式来小嘴巴就停不下来,当然,她喜欢讲,他便乐得听。 “啊,怪不得叫郑扒皮……铁掌八劈,这绰号倒是有意思。” 林晨坐起身来摸了摸鼻子,又将视线落在了镇外窜上蹿下的两人,“另外一个外表看着粗矿,用的剑法倒是走的轻灵一派。” “汲叶剑法总纲,是剑法与身法并重的武学,一式缠字诀玄奥非常,只可惜拥有它的人几辈以来都庸庸碌碌未能悟其精髓,剑谱更是在数百年间遗失了大半,只留一篇残破不全的总纲,如今这人也就只能借其残篇晋入一流而已了。” 庸庸碌碌,一流而已…… 这丫头刚才是不是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想来她对武功绝学虽然了解,但对于武林人士的境界差别还是不甚明了,毕竟她自身没有内力,林晨也能理解。 只是……当时是不是应该问问李唯,她们到底师从何门何派比较好? 正自懊恼,十九看着前方讲解的话语忽然一顿,抿了抿嘴唇,随后起身从房檐旁的梯子上,笨拙地爬了下去。 “喂喂喂,说的好好的怎么走了?” “肚子饿,去偷吃。” 为什么偷吃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林晨无语的看着这吃货垫着脚悄咪咪的摸到厨房里,随后小手刚伸出去便被玉娘劈手拍了下来。 得,逮了个正着。 要知道玉娘虽然宠她,但对于这种毫无淑女形象的行为可免不了一顿令人头大的碎碎念,他要是上前多嘴,还会被抓着一起念。 抱歉了宝贝,晨哥哥这边可不敢去跟你玉哥哥对线。 心中为十九默哀三秒钟,他又不忍的将目光移到了镇外。 然而只是这一会时间的愣神,那两人的拼斗也似乎终于要进入尾声了。 “啊!!!” 隔得老远,一道愤怒的长啸声依然钻入了林晨耳中,那些离得较近的居民也纷纷疑惑的走出了居所。 “孙覆!枉你是个七尺男儿却只会用这种女人的招式,不如学那林千城丢丢绣花针罢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那绰号郑扒皮的一流武者立于树梢之上,双眼冒火死死的盯着对面,恨恨地道。 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不算差,即便已经打了一天,也不过是衣衫有些凌乱罢了,毕竟是一流武者,内劲浑厚。 但相对的,他的心理状态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哈哈,也不知是谁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反观那孙覆,虽然嘴角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但笑语之间中气十足,全然没有被对方的叫骂所影响。 “无趣……” 林晨撇了撇嘴,伸个懒腰便站了起来,轻身一跃在院子里站定了脚步。 自他晋入二流眼界也开阔了许多,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那两人实力相当,心性却差了太多,一人内息混乱心浮气躁,另一人战术运用得当,缠字剑诀扰敌心智,以逸待劳,最后再辅以杀招败之,胜局已定。 想着,他也缓缓地向厨房走去。 “唔,那郑扒皮赢了吗?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无论怎么说教,十九晃晃悠悠的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仍是拿了一只鸡腿,嘴巴鼓鼓的,满是油花。 林晨此刻却没心情吐槽她嘴巴塞的满满,仍能吐字清晰的本事,得意的挑了挑眉,“哼哼,你啊,知道些武功招式也算是了不起了,然而胜负之事可就不是你能轻易预测的了。” 说着便要走上前夺她手中的鸡腿。 “你肚子饿,自己找玉娘讨去。” 十九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他罪恶的爪子,随后小退两步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来抢夺,说话间还拿起鸡腿又慌忙咬了几口。 “嘁。” 被看穿了意图,林晨只得望着鸡腿上可爱的小牙印咽了咽口水,不甘的咬了咬牙,随即想起十九的话这才正经神色开口问道:“十九,你说那郑扒皮会赢,可是那八劈掌法有什么特殊之处?” 十九一边嚼着一边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周扒皮内力更精纯深厚,两人武技旗鼓相当,所以他会赢。”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林晨闻言嘿嘿一笑,将方才在屋顶上看到的景象详细的对她描述了一遍。 “不会。”十九听完想也不想,仍是摇了摇头。 “为何?”林晨眉头一皱,不解的道。 “嗯……”十九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歪着头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解释道,“一流武者虽然不济,但修行的久了拼斗的多了,心性与境界都已经有了基础,武林人士时常要面对生死,又怎会因为对方的武技难缠而自乱阵脚,将自己陷于险地?相反,对方越是难缠,他当越会谨慎。” “这……”林晨蓦然一怔,好半晌才双眼一亮,明白了过来,“那周扒皮竟然是将计就计!假作愤恨,诱敌上钩!” 十九的一番话点醒了他,让他心头一阵明悟,若她所言属实,也许这周扒皮从早上冷嘲热讽开始就已经有所计较了,直到方才才示敌以弱,寻求胜机! 没想到,真正的强者之战竟会如此点滴算计,相较起来他还嫩得很呢。 “嗯,想必他对敌方也是有些了解,才会布下此局,不过晨哥哥未入一流,与实力相当的人对战时,倒也不需如此费尽心机。”十九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林晨老脸不禁一红,“好啊,你这丫头竟敢嘲弄晨哥哥了!这是嫌我实力不济了?” 自己虚长十九几岁,可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对敌技巧竟然都不及她,现在还被她教育了,怎能不恼羞成怒。 “没有,我,我只是……” 十九自然是委屈坏了,明明已经很努力的组织语言为他解释了,没想到最后还要被他怨怼,小嘴一撅,眼看着眸子里已是一片雾气。 坏了!玩笑开过头了! 林晨看着那双委屈的下一秒就要叭叭掉眼泪的眼睛,心道不妙,赶着就要上前解释安慰。 然而,也许是他们的声音大了些,他的余光瞥见厨房门框中,忽而出现了一双小巧的鞋子。 “林大哥欺负起自己的女人来,可真是好本事啊,呵呵呵呵……” 完了…… 某个混人欲哭无泪的想到。 第三四六章 十日之约! 十九会不会看错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林晨等了两天,等来的便是那孙覆受伤败逃,所在门派也被郑扒皮一行赶出了镇子的消息。 十九是正确的,他对于一流武者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武林的争斗就是这般残酷,高手间的厮杀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然而就此事他却想到了更远一些的事情……那就是将来如何与一流武者对阵? 心性,武技,内力,兵器。 他除了武技外没有任何能跟一流武者抗衡的东西,唯一能仰仗的,大概就是凝渊剑气与各种武技间出其不意的配合了,要知道昨日那个郑扒皮的演技,可是完完全全的骗过了他,若昨天是他站在孙覆的位置定然也会落得个败亡的下场。 他迫切的想要一场实力相当的实战去了解自己,当然,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中的情势也是一天天紧张,即便很多百姓不愿意,也被半威逼半利诱的将屋子租了出去,人多了就会乱,新仇旧恨摩擦不断,时不时的便会有人被抬着从门口经过,火急火燎的往医馆去。 好在镇中尚有捕快,虽然威慑力并不大,好在能让这群武林人士把恩怨放在镇外解决,林晨几人日子过得倒还算清净。 可即便如此,街道上依旧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听着十九,前些日子因为你的误会,害我被玉娘罚在床尾跪了一晚上,到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一会咱们买木椅选质量差一点的,匀出来的钱买只烧鸡,只许你吃鸡屁股。” 李婶子家里的木椅被他们嬉闹的时候压坏了,玉娘给了些碎银子让他们两个跑腿。 “……嗯。” 知道他是说笑,十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委屈的情绪,林晨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若说他们三人只有一碗粥,她一定能分到一半,另一半……他会分给玉娘。 “隔壁那批人真的是无聊透顶,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真想给他们两拳。” “嗯。” “哦说起来,昨天我在隔壁胡同看到两个亲亲我我的女子,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请求加入,结果被她们追杀了三条街,还好小爷跑得快……” “……” 这样的聊天模式林晨早已经习惯了,大多数时候十九都是处在聆听者的位置,回应时也不会过多发表意见。 时间总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悄然溜走,有一种淡淡的,平凡的温馨感流淌在两人心间,很舒适,很特别。 十九喜欢这样,他亦然。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其实他更想多听听十九的声音。 …… …… …… “妈妈!那个小姐姐眼睛里有月光!” “不许乱说话!最近咱们这不太平,可别惹了高人们不悦,乖。” “哦……” 一手提着木凳,一手拿着烧鸡,林晨朝着那对母女报以善意的一笑,没想那母亲浑身一哆嗦,赶紧抱着闺女就跑了。 “十九,我这难道不是慈眉善目吗?” 他郁闷的直挑眉,十九则在一旁看的咯咯直笑。 两人买完东西,便晃晃悠悠地从镇南的闹市往镇西走,为了节省些时间便选了近路,路上经过了镇上唯一一间医馆,里面可当真是拥堵不堪,水泄不通,最近这些日子,大概没有再比那里更忙碌的地方了。 这哀嚎阵阵的情景触目惊心,可对于林晨来说除了叹息一声抬脚离去外,也着实做不了旁的了。 方才去买东西的时候,还顺道打听到了试剑大会的时间。 前日与玉娘商议一番后,三人决定等山上那试剑大会一结束,便马上到易剑阁去,据她估计,此次献剑之后易剑阁当会暂时闭门谢客,躲一躲风头,所以他们铸完剑也要趁早离去。 如此一来既避免了是非冲突,也提早了去往花城的时间。 “花城啊……也不知道有为那小子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 想起有为,那辆马车上清脆风铃声又仿佛叮铃叮铃的在耳边响了起来,而记起马车,香芸桃花般娇艳可爱的脸庞也浮现在了脑海里。 好像要想的事情有点多,回忆的线便有点长了,两人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李婶家门外。 “哟,这不是凌姑娘吗?” 转头看向旁边院门中那个抱着剑的女子,林晨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声音可以这么阴阳怪气,表情可以如此面目可憎,心头不喜他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好语气,“找我家妹子有事?” 这伙人是前日住进隔壁的,本来一开始来打招呼的时候还有几分客气,可在得知三人并非武林人士只是凑巧路过的时候,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没有搞错,学点武功还学出优越感来了? “那倒没有,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能找你们有什么事?”女子撇了撇嘴,轻蔑的看着两人道。 也不知道这小妞哪来的自信,想自己当年三流实力的时候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何曾如此嚣张过? 对于她这种态度林晨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斜了她一眼反唇相讥道,“那就把嘴巴闭上,少过来跟我们套近乎,嘴巴一张脸上那粉就哗哗的往下掉,你就半点不觉得难堪?” 这货什么心思看她盯着十九就要喷出来的妒火就知道了,自打住进来以后这人脸上的粉就没少过三层,长得还算端正,只是那满面的僵尸白看得人直反胃。 “你!”女子大怒,直起身子抬手欲指。 “滚!” 以林晨如今的实力早已经不需要事事忍让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拉着十九的手走进了自家院子。 这一眼却似有魔力一般,堵住了那女子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嘴,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将水粉冲刷而下,一道一道的痕迹如此明显,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片刻,一个青年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师姐,怎的了?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住嘴!快,过来扶我一把。”女子听到来人,这才长出了口气,怒声道。 青年一愣,随即赶忙上前掺住了她。 女子一时失力往后一靠,撞得院门来回摇摆嘎嘎作响,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师姐你这是!” “真是看走眼了……那人……”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尽力保持着常态,想起那人眼底闪过的红芒,以及刹那间朝她涌来的气势压迫,她甚至觉得对方想杀自己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然而事后一想,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即便有几分本事,难不成还能压过自己那天之骄子的师兄去不成?方才那一瞬的杀意,大概只是错觉。 “等与师兄汇合,我定要他们好看!” 她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院门,眼中已不只是妒火。 …… 回到家中的林晨自是不知道,他无意间触及凝渊剑气给人家带去了多大的恐惧,当然,就算知道了想必也是不会放在心上。 他本意就是警告一番,只是太过于小看了个别武者的好胜心,与女人的嫉妒心罢了。 而且,他现在也没功夫去管别人的事。 哐当! “玉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林晨一拳头砸在桌上,嘴里叼着半个鸡屁股愤愤不平的看着玉娘道,再一转眼,便是坐在他身边狼吞虎咽的十九。 他心疼的在滴血! 明明是他发动脑筋,跑了好几个地方看木椅才抠出来的钱,到头来全都进了十九那长不大的小肚子里!这公平吗!? 他还有没有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了! “呵,我可不记得有给过林大哥买烧鸡的银钱。”玉娘一边坐在床边缝补衣物,一边柳眉轻挑,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咳……那是我私……” “嗯?” “哦不是,那是我辛辛苦苦找店老板讨价还价省下来的钱!” “既如此,烧鸡作为盘缠的盈余,我自有指派的权利。”玉娘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道。 “那作为一家之主,何至于只有一个鸡屁股!” “一家之主?我可不认,你除了欺负十九和糟践我,便没做过什么一家之主该做的事。” “咳,你,你这话说的就过了哈……我这不是也在尽量的在学习吗,比如钱财这方面我现在……”林晨摸了摸鼻子,做贼心虚的目光开始四下游移。 “好啊,林大哥自认有些心得了,玉娘便与你做个赌。”玉娘不等他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上的针线将衣物放在床上,自怀中摸出一个布块缝制的小钱袋,“咱们盘缠还有六两七钱,去除给李婶的房钱和饭钱,还剩余五两,试剑大会七日后开始,你我十日后动身上山,还请林大哥体会体会玉娘的辛劳?” “哼,小事一桩!”林晨闻言双眼一亮,双手环抱撇了撇嘴角,“我赢了怎么说。” 不就是管钱吗?实在不行去隔壁那几个二五八万那‘借’一点不就行了,他对自己的轻功自信的很。 玉娘见他如此自得,站起身来莞尔一笑,将钱袋递到了他手中,“输的人要听赢的人任意一个请求。” “还有这等好事!?”林晨双目一睁,望着玉娘长衫下婀娜的身段咽了咽口水。 “林大哥也别高兴的太早,玉娘还有附加条件。”玉娘确是不躲不闪,反而笑意盈盈的飘了他一眼,袅袅的转了一圈走回了床边,腰身向后靠着床围,右腿压在了坐腿上,玉足微微翘起,活像个雍容华贵的大少爷。 当然,在林晨眼里,就只剩下了妩媚二字,他此刻是食指大动,若不是青天白日,他早就扑上去了。 “什么,条件。” “其一,银钱只许用这五两,不得偷抢拐骗。” “哼,你未免把我林晨想的太龌龊了些!” “应是不应?” “轻而易举,本大爷应了!” “好,林大爷果然大气,这其二……” “其二是什么,你快……” 林晨心头火起,急着赶快说完好做些爱做的事情,可话音未落,便为眼前的景色呆立在了原地。 只见玉娘眉目含笑,面泛柔光,一点点的解开了上半身的长衫里衫,衣襟缓缓地退在玉臂之间,露出了一圈圈缠在胸前的白布条,布条上掩沟壑下至腰腹缠的很牢固,但玉娘的规模不小,将它紧紧的绷着,仿佛随时都要突破桎梏一般,布条之上的香肩锁骨,无不像件艺术品一样令人着迷。 随后,在他色授魂与愣神的功夫,玉娘便转过了身,将长长的秀发撩到身前,将紧致无暇的玉背对着他,随后伸出纤指,点在布条结好的扣子上。 被绷紧的扣子在林晨看来简直是摇摇欲坠,他甚至能听到一些布料摩擦间发出的嘶呀声。 何其无辜! 它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玉娘这个无良的主人束缚那沉重的罪孽! 听到了!他听到了来自布条的呼唤! 它们在控诉! 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时时刻刻的想要得到救赎! 曾经的它们,是那样的自由,无拘无束。 而现在,它们在等待着自己的拯救…… 林晨太过善良太过热心,见到布条的不幸感同身受,甚至要流出泪来。 他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罢了,即便会被玉娘暴打,即便会整夜跪在床尾以至于双腿残废,但是为了自由,为了这千金不换的美好……一切就由他来背负! 想着,他悲壮的,颤抖着伸出了手。 等着,我这就来救你们…… “其二,便是从此刻起林大哥不得以各种理由触碰我与十九。” “靠!” “应是不应。” 林晨收回手抬起头,勃然大怒,“这与家主有什么关系!?” “林大哥不觉得自己定力太差了?”玉娘咯咯一笑。 在你们身边能定力好才有问题?林晨无语的看着她,眉头直跳。 玉娘却是不依不饶,把玉指伸到结好的蝴蝶结中,轻轻地挑弄,“应是不应?” 这个小娘皮! 怒归怒火归火,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锻炼心性的方法,譬如在李唯那里十九的剑舞,也确实让他成长了许多。 何况赢了还有一个什么都可以的要求。 到时既证明了自己,又让这丫头付出了今日挑逗的代价,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林晨看了看手中的钱袋,狠狠的咬了咬牙,“爷应了!” 等等!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林晨微微一愣,再看向玉娘,却见她回眸一笑,举臂披上了衣衫。 “如此,玉娘期待着对林大哥刮目相看。” 眼前不见了光洁细腻的肌肤,林晨心中不禁怆然大悲。 好兄弟们,等我十天!十天之后,即便是死我也会将你们光明正大的救出来!让那小娘皮付出代价! 何其悲壮的誓言!何其善良的男人! 他一手握拳,仰头看天,一行清泪竟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 第三四七章 威逼利诱 本以为除去吃住的钱五两银子能撑很久,没想到三天就花了个精光…… 秋意渐深,给十九买了一双小雪靴,给玉哥哥买了条帅气的狐披,每日还要去买炭给火盆添柴,这样便花了二两半有余,然后剩下的钱……全都带着十九买了各种吃食。 果然如玉娘所说,他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人,手里握着钱就总想买点什么……所谓不当家不知当家的苦,如此想来,玉娘真的是个坏心眼。 从头到尾她为何那样自信?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 他早该发现问题的,却被美色扰乱了心智! …… “听着十九,你仔细想想这两天跟着我吃了多少好吃的,要是我重掌家权少不了你的好处,相反要是玉娘执掌中馈你可没有这种待遇,所以站在哪一边你该心里有数?” 某个幽暗的街角,林晨捏着仅剩一点钱买来的一袋桂花酥,在十九的面前晃悠着,说话间口中吐出一团团淡淡的雾气,面上则是一副大灰狼诱拐小绵羊的坏人表情。 现在这种情况再想赢玉娘,也只有把十九这个督军的拽下深渊,与他同流合污了。 “可玉娘说……” 十九扎着仍旧简单的发髻,身上的衣裙外却多了件小狐袄,手指拧捏着,小脚上套着两只雪白的靴子,靴边围着一圈白色的绒毛,随着她的纠结轻轻蹭动。 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可爱的宛如一个雪中精灵。 “嗯,这桂花酥香香糯糯的,好吃。” “晨哥哥!” 看林晨拆开纸袋扔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十九便有些急了,紧走两步拉着他的衣袖,眼泛泪光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怎的?我家小十九这是饿了?” 眼见着自己的奸计就要得逞,林晨眯眼一笑将手中的桂花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啊!” 十九轻呼一声,赶忙踮起脚尖,贴在他身上一蹦一蹦的把手伸的老直,怎奈她身型与林晨相比本就小巧,此刻便是使足了力气小手也只能将将够到他的臂弯处。 “怎么样?只要不乱说话这一袋点心就都是你的了。”林晨扬了扬手中的糕点,继续蛊惑道,“你也不喜欢隔壁那群人?再说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找他们借,可不算是偷。” “呼……晨哥哥是,是要抢?” “喂喂喂,你可别污蔑我,迫不得已才叫抢,心甘情愿那叫借!” 林晨眉头一挑,强词夺理道。 事实上他那天的警告好像完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个脸上粉比墙灰还厚的小妞不知道仗着背后有些什么,仍是有事没事的来找麻烦,光是他也就算了,那一句句阴阳怪气的话挂在十九身上,经常会令他身上的剑气涌动,好几次都险些压抑不住爆发出来,而那蠢货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几圈。 如此,给他们一番教训,泄了自己心头之火的同时,还能赢了和玉娘的赌约,何乐而不为? “可玉娘说……” “玉娘玉娘的,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他不是不耐,而是在宣示主权。 十九有些委屈,从感情上来讲,玉娘和林晨对于她来说同样重要,相比较而言,玉娘说的总是对的,林晨则老是戏弄她。 但在内心深处……她半点不想忤逆她的晨哥哥。 望着眼前那袋桂花酥,十九挣扎许久,还是轻咬薄唇,在林晨阴险的笑容中伸出了小手。 …… 与此同时,李婶家隔壁的院子。 “师兄!你可终于来了。” “有劳郭师妹先到一步打点落脚之处了。” 一众男男女女相对而立,明明是秋高气凉的气候,他们的衣着却并不多厚重。 “师兄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整一番,上山之事晚些时候再从长计议就好。” 里侧站着四人,为首的正是近日与林晨几人多有摩擦的女子,此刻她妆容整洁,好似特意打扮过,而在他们对面的两个男子则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无碍,此次决云出世事关重大,若非师父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不会遣你我等人前来取剑。” 被称作师兄的男子摆了摆头沉声道。 “嗯,师兄比约定时间晚了两日,确有许多琐事要办……只是师兄,你怎的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师兄闻言眼珠微动,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你别多虑了,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回大堂里商量事宜。” “也好。”郭师妹还了一笑,朝他抛了个媚眼便领着几人转身往后走去。 望着她晃动不已的身姿,这师兄面泛柔色。 多日未见,眼前的师妹…… 为何变得这样平庸了? 从前竟会觉得她有几分姿色。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袅袅仙姿,他心头颤动,不禁巍然一叹。 他近日来心情确实不佳,自那日灰头土脸的离开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何会一时心虚从那间客栈逃离了。 因为扮猪吃虎失败了丑态百出?还是因为惹得那人恰好是之前装逼对象的靠山? 想来想去,在那仙子面前失了颜面才是最大的原因。 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论靠山,师父的武功未必输那牛井,论天赋,像他这种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又怎会有人不喜欢?只是凑巧碰上了老前辈,才显得他有些不济罢了,只要自己找个年轻一辈的武者彰显一番,又何愁那仙子不沦陷? 想通这一点后,他连夜赶回了镇上,可客栈早已是人去楼空,仙踪渺渺了…… 为此耽搁了两天他半点不觉得可惜,只是失去了仙子踪迹,他如何能不魂牵梦绕,失魂落魄? 天大地大,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她?想起今生也许再无缘得见,他又如何能欢喜的起来? 心头虽然酸涩,然而现下大事当先,儿女情长只得先放在一边了,想着,就要跟着他们身后进屋。 恰在此时,身后的院门却突然传来了啪啪的拍门声。 “来人!快来人!开门开门!” 师兄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声音怎的好生熟悉,随即扭头指派起身后的人来,“王拓,去开门。” “是,师兄。” 王拓点头应是,随后几步走到门口,拉起了门栓。 吱呀。 第三四八章 一封家书(上) “多谢林兄体恤,今晚小弟在酒楼设席当是谢罪,还请务必赏脸。” “樊兄弟太客气了,不过林某家中饭菜尚温,就不劳兄弟破费了。” “那……小弟也不强求了,来日再与林兄多喝几杯。” “哈哈,一定一定。” …… …… “晦气!” “晨哥哥方才……好似也高兴的。” 两人气势冲冲的冲进了隔壁小院,片刻后又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最后黑着脸走在街道上。 林晨会不爽是当然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然后找了个玉娘帮衬着李婶做饭的时间跑到隔壁闹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个熟人。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批人竟都是樊士霆的师弟师妹! 即使他确实是讨厌这人,但…… “别人笑脸相迎,我总不能给他一拳?虽然我打心底讨厌这货。” “为何?”十九疑惑的转过小脑袋。 林晨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因为他喜欢你。” “……” 十九红着小脸低下了头,心里甜甜的,其他事到底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见着她这副小女儿态,林晨不禁摇头一笑。 其实十九是个很聪慧机灵的丫头,只是大多数时候她不愿意往自己的希望的方向去想罢了。 “晨哥哥,那,那我们现在去哪?” 十九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最好听,轻轻的、软软的、糯糯的,像是朵绵绵的云彩,总是让人忍不住的想把她抱进怀里。 只可惜此刻他们身处在大街上。 “先去杂货铺赊袋木炭,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之前不烧炭盆被褥盖严实点还行,现在不成了,玉娘本就体弱,可不好让她着凉了。” 胜负啊赌约啊,对他跟玉娘来说顶多是个试炼,一点情趣,若为此让玉娘害了风寒,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一边说着些有的没的,两人顺着街道一路向东走,不一会集市就出现在了眼前,而集市最末端便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 由于之前来过两次路线倒还算熟悉,林晨没费什么功夫便领着十九找到了杂货铺。 想着先赊账,等明后天在想办法弄些钱来,他也就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有些残酷。 林晨表明意图后,正低头写账本的杂货铺掌柜嫌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从旁边拉出了块一尺高的木牌子用笔敲了敲,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八个通俗易懂的大字,‘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靠!失算了! “那个……掌柜的,咱们也算是熟识了,你看能不能……” “客官说笑,若是买了两袋炭便算是熟识,那小老儿早就知交遍天下了。” “……” 这老头…… 林晨本欲吐槽,奈何人家说的着实没什么错,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外地人士众多,赊了账人跑没影了算谁的? 可真要就这么向玉娘低头认输吗? 他心头有些不甘,再一回头看到门外等候的十九,一时之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低下头叹了口气。 “哎,老兄,你有所不知,小弟命苦啊!” “嗯?”掌柜的微微一怔,还真被他故作落寞的样子吸引了注意,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晨见他有了两分兴趣,赶忙趁热打铁唉声叹气道,“我自幼家贫,为了让弟弟妹妹们有口饭吃,父母将我卖给了当地豪门,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充实,怎料那豪门大小姐见我生的俊俏,竟……竟强占了我……呜呜。” 说到不堪之处,林晨甚至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角强挤出来的两滴眼泪,这才继续开口道,“如此便罢了,可我入赘之后那豪门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导致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可怜我孑然一身,家有悍妇,如今连买袋木炭驱寒都要赊账……” 一番对命运的控诉讲的声泪俱下,他看过的小说话本不知繁几,这编故事的能力自是手到擒来。 想着掌柜的这会该是能心软了,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了掌柜一眼,却看见掌柜起先确实有些动容,可紧接着他又双目一亮面容一整,马上换了一副和善的笑容。 正当林晨疑惑的空档,掌柜的也终于呵呵一笑开了口。 “哟!这不是玉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您可有一阵子没来了。”掌柜移了两步绕过了他,目光越过门外的男子,看着远处三三两两不时往这边望两眼,面泛桃红的女子,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林晨身子一僵,随后余光中便出现了一道洁白的俊影,长长的披风正正好好落在脚跟,拉着十九走到了柜台前。 “我家兄长近日读书勤勉有加,越发成熟稳重了,玉儿心中高兴自是常伴左右。” “玉公子的兄长,想必也是温文尔雅器宇轩昂之人哪,哦,还是老规矩?” “嗯,一袋木炭,有劳掌柜了。” “好说好说。” …… …… 沉寂。 明明的走在一起的三人却没有半点言语,像是凑巧走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耳边只有轻轻的脚步声,连秋风落叶的惬意都完全没能听进去半点。 许久之后。 “咳,哦这个,这个钱是哪里来的?” 身边就多出一个人来,气氛却变得异常尴尬,林晨也只得没话找话说,假作四下看风景,随意抛了个问题。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做得不对,即使从没有想过去骗钱,他赊的账一定会还,但那样的行为确实于瞒骗无异,然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玉娘却始终没有回话,他心中便有些慌了,“玉娘,我……” 正欲开口,轻柔的声音款款传来,其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这几日与李婶子讨了些针线的活计,你知道的,我刺绣手艺还算不错,得了不少赏钱。” 林晨闻言心头一颤,嘴唇张了又张,想要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得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对不起。” “一开始确是有些生气的。”玉娘沉吟片刻,转过脸来看他,“可若非怕我与十九凉着,林大哥如何也不会拉下脸去赊一袋木炭,不是吗?” 林晨浑身一震回头与她对视一眼,似有一股暖流流入了心间。 她的脸上温和一片,所言所感绝非作假,然而这一份善解人意又何尝不是最深切的责问? 他愧疚的组织不出言语,玉娘所言不假,他没有守成的天份,银钱在他手里不过是等着挥霍殆尽,他瞻前不顾后的缺点也暴露无遗。 若是早有计划,何至于连袋木炭的钱也花掉了。 若非玉娘早有计较,他们之后这几日要怎么办?去花城的盘缠又要怎样去凑? 一时失语间,手上却是一暖。 他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双比秋水还温柔几分的眸子。 “回家。” “嗯。” 三人靠在一起缓缓前行,这股温暖,即便是深秋的寒意亦不能侵入半点。 …… …… “唔,暖和!” 小小的屋子里,林晨坐在刚刚燃起的火盆边感叹着,脸色映着炭火,红红的,目光却是有些迷蒙。 眼前这些烧着的炭,都是玉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暖身,却烧心。 “玉娘,我想去做几天零工,好歹凑一凑去花城的钱。” 玉娘此刻脱了披风,着一袭白衫正在床边为十九擦脸,闻言温和一笑道,“如此,玉娘倒也不妄做了一回悍妻,你我明日便去钱庄掌柜那,请他帮着张罗一番。” “诶。”林晨挠了挠头,傻笑着应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两人间的赌约,转过身来看着玉娘认真道,“玉娘,认赌服输,莫说十日了,那些银钱在我手中都没能撑过三日,所以无论你的请求是什么,我都答应。” “哦?”玉娘闻言直起身子,一手拿着布巾,一手却托起了十九的下巴,看着林晨坏笑道,“那玉娘想要林大哥把十九让给我,也可以吗?” “玉娘……” 林晨知道她是开玩笑,可急坏了十九,泪眼巴巴的一会看看林晨一会看看玉娘,活像是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猫。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她了。”林晨笑着走上前坐在十九身边,轻轻地打开了玉娘的手。 玉娘也不禁莞尔一笑,转身走到木盘边洗净面巾挂在一边擦了擦手,这才走回他面前,随后在他讶异的目光中自怀里取出一纸信封。 “那就请林大哥,好好的用心思回一封家书,如何?” 家书? 林晨蓦然一怔,下意识的接过了信封,正过来一看,只见正中间赫然写着‘夫,林晨,亲启’的字样,右边角落里还缠缠绵绵的写着四个小字,纸短情长。 “这字迹……” “是京都那边托人送到翊雅姐手上的,前些日子咱们与钱庄掌柜打了照面,今日这封家书便到了我的手上。” “京都……香芸……” 林晨目光闪烁嘴边喃喃着,心头一阵翻涌,随即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第三四九章 一封家书(下) “昨夜你领我到屋顶赏月,唱了一首很奇怪的歌,我很喜欢,靠在你怀里静静地听着,想摸摸你的脸,手却怎么都伸不出去,想哭,却连泪水都流不出来,我太清楚了,这只是一场春梦……没关系,我会乖乖醒来,等着你来接我的那一天。” “今日阿弟来看我,他已经与小晴成了婚,我心里有些愧疚,想我一个做姐姐的,连阿弟的婚事都没能去观礼……” “昨日与各地赴京的掌柜们见了面,对了账,扩展的计划越发顺利,安心,我一定会让你昂首挺胸的站在玉娘姐姐身边,到那时,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哈哈,小茹偷偷的画了你的画像藏在枕下被我抓了个正着,这丫头哪里懂得作画,画的像个呆子……可我盯着这个呆子,怎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呢?” “今早去看望了莲婷公主,她近来一切都好,只是每每相见,她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 “院里的老树把最后一片叶子都落尽了,天气越来越凉,可面前这炭盆的温度,怎么都没有你怀里暖。” “今早秋风凛冽,我坐在窗前告诉它们,我很想你……它们可对你说起过?” …… “身上有些疲惫,是昨夜做账时凉着了吗?” “今日又去了公主府,莲婷见我面色不大好,替我传了御医……” “相公!我好高兴!你一定不知道为何,等你回来,我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 “相公,你在哪呢?” “思君盼君,相待何年。” …… 最后这里,是不是该写一切安好勿念? ……不,这样就好,这份熟悉的真实感才能触及他一直深深刻在心里的情意。 那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奇女子,那个深情热烈的笨丫头。 手指轻抚过落笔处点滴状晕开的墨迹,林晨眼眶微润,放下了书信。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是香芸故意让他看到的,也是对他狠心的控诉,可又有多少看不到的泪花,仅仅是落在了那些相思的时光里,不为任何人所察觉。 手掌轻扣着一页页倾诉,林晨胸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放在信封里不觉得,这封家书竟有厚厚的一摞,像是落叶般层层叠叠。 说是家书,更像是香芸将她每日所感所想记录在笔尖的日志。 可就是如此林晨才更加的心疼,这丫头日日夜夜脑袋里的,都是他…… 这般深情的女子叫他如何能不动容? …… 感动萦绕在心中许久许久,林晨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玉娘……此去泉州路上,即便找不回失去的记忆,我也想……” 话音未落,颈边便环上了一双温暖细嫩的手臂。 “嗯,回京都。”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玉娘最是知根知底,即便不看书信她都能从林晨脸上看出香芸那份入骨的想念。 懂她情重,知她执迷,所以玉娘认可了她,接纳了她。 若当真有那么一日……让香芸帮衬着十九,自己便可以安心了? 晚一些,再晚一些…… 玉娘趴在他背上,转头看向窗外。 此刻阳光明媚,不正是大好的天气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随后几日林晨白天在钱庄掌柜那边打打杂工跑跑腿,晚上便坐在桌前咬着笔杆子挑灯夜读,遇到什么不会用的词汇就请教玉娘,玉娘也乐得教他,披上件外衣便坐在他旁边指导了起来。 当然日间也少不了偶尔来自隔壁的骚扰,遗憾的是三人都不怎么喜欢那批人,每每打发了事。 修修改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等到将信纸放进信封,他才猛然间想到什么,整理好仪容,请玉娘为他画了幅丹青,一道塞进了进去。 “林大哥笑的这么开心,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画完画,玉娘好奇的问道。 林晨抿嘴一笑,眼泛柔光,“没什么,一场夜市罢了。” …… 将回信交给钱庄掌柜请他代为传递后,林晨一扫连日来的低迷,干起活来越发精神卖力,得了掌柜不少赞许,玉娘也因此欣慰了许多。 赌约虽然是他输了,他也因此对玉娘的雍容大度更加了解了几分,说到底好好回香芸的家书怎么也不该算是玉娘来请求他做的事。 对玉娘说起此事,她只柔情一笑,坐到床边褪下长衫,做出了头一天的姿势。 这次没人再出言阻拦,林晨握住纤指的同时,也拉开了那条布带。 两人趁着十九在卧榻上小憩,就布带的用途进行了一番久违的深入交流。 他选的这个时间好像很巧,用玉娘的话来说,再过两天,便不安全了。 “呼,惯会欺负我,怎的不见你绑十九。” 汗流浃背着还要撒娇的玉娘简直美的冒泡。 当然,他嘿嘿傻笑后换来的便是一记千娇百媚的白眼。 只是这番缠绵多少驱散了些愁绪,他知道玉娘的用心,也暗自铭感于她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日子在这种和谐,忙碌又充实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直到隔壁樊士霆一行人敲门来访,他才知道,试剑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林兄当真不打算上山去见识一番?” “多谢樊兄弟美意,只是我们兄妹三人留在此地还有些未尽之事,便不去凑那热闹了。” “那……”樊士霆目光越过院门往里张望片刻,见没有那道身影不由得面现几分失落之色,期盼似得看向林晨问道:“我与林兄一见如故,敢问林兄出于何门何派,小弟也好来日上门拜访。” 想来他有些武功的事樊士霆已经听他那师妹提起过来,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想到樊士霆的目的,林晨就本能的对眼前这个虚情假意的家伙有些厌恶,这几天这货也没骚扰他和十九,正打算敷衍两句了事,斜眼瞥见他身后那个厚粉女子满眼的恨意,顿时计上心头,假作感动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实不相瞒,林某虽与樊兄弟只是萍水相逢,但心中早已经把你当成了亲兄弟一样。” 樊士霆双眼放光面色一喜道,“那……” “好说,林某学的武功虽然是偶然得之,但现下正在长虹帮帮主梁子虹手下办差。” “长虹帮……”樊士霆郑重的念叨了几遍,随后才在脑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想起了这个帮派,心中随即对林晨又是一番鄙夷,优越感涌上来的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前日听师妹说这小子实力强劲他还颇有几分忌惮。 可如今知晓了对方的底细他便完完全全的放心了,虽然长虹帮与他所在的飞云门同样是一流势力,且两方各自都拥有两名一流武者,但一流武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他早年随师父游历时曾见过长虹帮那对兄弟。 按照他师父的说法,即便是以一敌二,师父也绝对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 况且飞云门是正统的习武门派,门中弟子众多实力雄厚,长虹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岂敢与他们造次? 而师父一向看重他,不过是个女子,想来向师父求一求,师父便会松口了。 脑海中已经想好将来去长虹帮求亲的威风场面,他心头不禁一阵翻涌,甚至做好了到时他们不同意就要出手强抢的准备。 “樊兄弟?” 林晨可不知道这人心里想了一大圈,他本意只是避免麻烦,能祸水东引自是最好,实在不济也可以让樊士霆离他们远点,若是知道这货想强抢十九,怕是会将他就地干掉,以绝后患。 “啊,哦,没事了,来日我会去寻你的。” 樊士霆回过神来,这才瞥了他一眼浑不在意的说道,语气就像是命令他乖乖等着一样,随后深深的望了门里一眼便转身领着师弟妹走了,也不说道个别,全然没了之前的友善态度。 林晨见状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想起方才转身时厚粉女子眼中的愤恨,体内的剑气好似有些不安。 “不过是知晓了底细,此人便能如此原形毕露,确实伪侠士。”玉娘在一旁听到了全部过程,走到林晨轻摇螓首道。 “嗯。”林晨点头表示认同,随即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接着道,“不过我更不解的是,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为何敢上山去夺剑?” 玉娘猜测道,“也许只是如他所说,长长见识?” “不。”林晨摇头,“之前与他虚与委蛇时,他曾说漏嘴过,他师父命他来‘取剑’。” “这……玉娘便猜不出了。” 林晨呵呵一笑关上了院门,走过去抓住她的小手,“你呀,让你舞文弄墨还行,这江湖之事哪能让你全懂了去?” 玉娘任他抓着,抿嘴一笑也再不多言。 可他们不懂,有人却是懂的。 “那个飞云门,不止有掌法还有一门阵法。”十九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个大包子,从厨房出来缓缓朝他们走来,“数人成阵,以掌法催之,看他们几个的实力若是出手偷袭,与一般一流武者也可一战的。” “哦?” 听她这么说,林晨倒是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他想找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可是想了很久了,可一来确实不想惹事,二来也担心落败受伤让两女忧心。 樊士霆那些人可就不一样了,即使他们联手对敌可以达到一般一流的水平,但绝对没有一流武者对敌的经验和心性,而且如果感觉不妙,他大可以找个机会祭出凝渊剑气打开一道缺口逃掉。 还有比这更好的木桩子吗? 他跃跃欲试的表情浮于面上,十九看在眼中,嘴上的动作一停,不安的捏了捏小手。 玉娘则是担忧,可担忧的目光,却是望向了十九…… …… 于此同时,沧浪山下不远处偏僻的密林之中,两道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他们之中一中年轻装简行,然而倏倏寒风也吹不起的衣衫中,似乎暗藏玄机,诡异莫测。 另一人却竟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 老道士手握拂尘,后背长剑,看着竟也是个前辈高手的模样。 不多会,两人前后脚停下了脚步。 “子虹,到易剑阁还有多久。” 即便白发苍苍,老道说话仍是中气十足,沉稳有力,只是此刻他眼中的浑浊不住的浮动,想必他内心也不是表面上那样平静。 “回师父,不需半日便到了。”中年小心翼翼的说完,便低下了头。 老道转眼看他,冷冷地道,“人手可到齐了。” 中年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尚,尚在路上。” “混账!”老道怒喝一声,不满地瞪着他,“让你保护子坤你保不住,叫你派人助我夺剑又推三阻四的,要你何用!” “师父息怒……”中年被一顿训斥却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赶忙拱手解释道,“他们轻功稍逊一些,想必要比咱们晚上半日,并非蓄意……” “哼。”老道不等他说完便怒哼一声打断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为了帮子坤报仇而葬送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知道我夺剑是为了对付上官豹,便怯懦了,是也不是!” “冤枉啊!师父误会我了,子坤与我是手足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只是其中一人尚不知身份,而上官豹那边师父又……徒儿实不忍让师父花甲之年与人以死相拼呐。” 一番解释声泪俱下,老道闻言面色也松动了几分,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罢了,难为你有如此孝心,不过你也不必过多忧心。” 他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道,“一流武者中也只有寥寥几个登峰造极的异类,上官豹虽然成名已久,但不至极境,便与我武力不相上下,若得了神兵,必可将其斩于剑下,报杀徒之仇!” 老道说完,便双手一背,双目微凝,目光连带着几许凛凛的杀气往山顶的方向看去。 “师父威武……”中年则抹了抹额间冷汗,低下头恭维了一句。 只是在老道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的怯懦与尊敬消失了大半,目光深沉与方才的卑微格格不入,像是早就做好了计较一般。 一柄决云,勾起了无数暗潮汹涌,看来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三五零章 何以悲伤 “天明如今国泰民安,国力强盛,何至于总是让你这小丫头劳心劳力?” “燕北之地兵强马壮,南方盟国虎视眈眈,近有高丽之患,远有倭寇之灾,大皇子三皇子夺嫡之争愈发肆无忌惮,林大哥身在江湖不晓朝堂局势,若果真如你所说,天明之威万民臣服,何至于偌大个武林江湖不畏朝廷,反而去怕区区一个林千城……太平盛世,可远不是大哥想的这般简单。” 茶余饭后,林晨搬了张躺椅出来,抱着十九欣赏夕阳。 早间玉娘让他请钱庄掌柜来一趟,说是有信件要请掌柜带给胡翊雅,如此神神秘秘的大概也只可能是跟她身份相关的事了,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昨日试剑大会一开镇上立马就冷清了下来,李婶子用了饭也出门了,倒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哦……他们是知道朝廷无暇顾及,这才如此肆无忌惮,那,此局无解?” 玉娘站在两人身后捏着自己的下巴,“嗯,倒也不是,父亲虽然年迈,厉军却还是鼎盛之姿,只是朝局动荡这才不敢过多威慑,以免激的狗急跳墙腹背受敌,而今只需皇帝稳住朝局,册封太子以安臣民,父亲大哥定可威震四邻,进而压武林,制乱象。” 林晨恍然地点了点头,“攘外必先安内?” “便是这个道理。” “可我听说武林人士不得从军,厉军当真能压得住这江湖中成百上千的一流武者?” “规矩是人定的,况且‘武林人士’四个字本就很难界定,习过武便算是武林人士了?不见得?”玉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父亲早年在江湖中颇有些人脉,加之玉娘几位自幼便开始习武的兄长都已经有了些名望,到时自会一呼百应。” “呃……”林晨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无语的撇了撇嘴,“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两只老狐狸。” 玉娘莞尔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似有深意的低头看他一眼遗憾的摇了摇头,“只可惜,颜宗政从前那些怪异举动,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个中端倪,他不会立老大也不会立老三……” “哦。”林晨似懂非懂的应了声,平静的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既然无法安内,何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其道而行之?只要让一个亲近朝廷的绝顶高手统合了天明武林,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不是吗?” “嗯……”玉娘应了一声,却不知是肯定,还是在思量。 无论是以军武合一为终点,还是以之为始,在玉娘看来最大的问题都是那些武道至‘极’,一流武者尚可以量胜质,极境却不成。 尤其是,北九霄,南临渊。 父亲的友人中有两位极境武者,提起真如海时他们面现难色,可仍愿尽力一试。 然而提及凌琼……他们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九霄宫主好武,看过的秘籍大概比万象山庄那号称收尽天下武学的藏武阁还多,若诚心请教于她,她绝大多数时候都会愿意出手切磋一番。 两人都曾有幸与其切磋过片刻。 为何是片刻?父女俩都没有去问,心中却是明白的。 凌琼如今仍为极境武者,只是因为武林中约定俗成的境界,极境便是最高,如果其上还有别的层次,也许她早在九岁那一年,便已经跨了过去。 所谓天地之灵,便是连胡厉胡玉娘的这样的人物,都不得不改变策略,将其作为最后一个攻陷的难题。 当然,现在玉娘已经找到了可以打败她的人了,换种说法,大概凌琼,已经不需要去打败了。 先兵后武还是武定乾坤,天下之势,竟都在他一念之间。 如此想来,他们的相遇竟是如此奇妙。 “此亦不失为一则良策,到时天明武林的高手应征入伍,自可轻易压制别国野心。”玉娘舔了舔嘴唇,凤目半阖,低腰伏首,将躺椅上紧贴的两人都搂紧了怀里,莹润精致的下巴靠在林晨颈窝处,樱唇贴在十九耳边微微闭合,“这便是天命,要你我三人聚在一起。” 十九闻言浑身一颤,玉娘则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两人身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清冷中带着些别样的温暖,三人安安静静的享受着秋日的余晖,直至光线消逝,夜幕降临…… …… 钱庄掌柜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晨正在院中拿着条树枝百无聊赖的练剑,事实上他也只是舞着玩的,分尘剑势顶多算是一种运功之法,正经剑招他是半点都不会。 “小林子,你这剑法粗中有细刚中带柔,迅猛亦不失灵动,当真是出神入化,令人赏心悦目啊。” “竟然有识货的!”林晨一怔,随后走上前来诧异道,“莫非掌柜的也是什么隐士高人?” “呵呵,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了。” “失敬失敬。” 在钱庄打杂有段时间了,两人算是相熟,林晨扯起蛋来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顺道还询问了山上的情况,而掌柜也确实派人前去打探过情况。 不出他的预料,易剑阁采取的强者居之,便是摆下擂台,战至全场拜服为止。 然而所谓强者,比的也不过是势力强弱罢了,谁先上底牌被消耗体力,谁就会提前落败,所以据说第一天上场的全都是些二流的杂鱼,真正的高手都还在观望,养精蓄锐以图后计。 二流杂鱼啊…… 正互相吹嘘着,玉娘面带笑容,款款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双手执信递到了掌柜面前,“还请掌柜的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姐姐手上。” “小小姐放心。”掌柜回身郑重地接过信,点点头道,“各地掌柜定期便要到小姐那对账,小的此行不会惹人怀疑的。” “有劳了,虽然此地应当没有朝里那些人的爪牙,可此信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些为妙。” “明白,小的这便回去准备出发,先行告退了。” “慢走。” …… “计划有变?” 想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玉娘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无妨。”林晨稍微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擂台不比野外,场地狭小平坦往往很快便能决出胜负,想必两日之后当会有个结果了。” “嗯。”玉娘点头应是,随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林大哥也是武林中人,便没半点想得那决云的心思?” 林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玉哥哥知我懂我又何必蓄意试探,怀璧其罪的道理我可比别人懂得多了,决云于我来说不过是场灾祸。” 他相较于往常也成熟了许多,明白即便得了神器他也没有那份守护的能力,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唔。”玉娘有些意外,想起他带着自己离开京都时义无反顾的模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从前竹先生告诉你怀璧其罪时你尚且一知半解,而今却来与我讲这道理?林大哥莫非不知道,将玉娘带离京都所承担的风险,远非小小一柄决云可比。” “嘿嘿。” 颜氏拥有怎样的力量,胡家又有怎样的势力林晨当然明白,但那又怎样,他早就已经有了觉悟。 “傻样。”玉娘玉指压在唇边轻笑了起来。 林晨却反而变得一本正经,仰头望着半空中悄然升起的一弯明月,轻叹一口气,“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要为他人死生,而我在遇到你们两个那一刻,也想好了今后的人生该如何去过,我想象不出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那大概会比死更难过些。” 即是明月,皎洁透彻。 月光下的两人清晰透明,仿若将心中的一切都展露在了这片留白之中。 林晨直直的盯着月亮,真诚而深情。 玉娘却在恍惚之中,沉默了。 感动吗? 感动,有些盈眶的泪珠。 对,本该是感动的,可心头这汹涌的不安与悲伤又是什么? 这份揪心,除了恐惧外还能是什么? 因为恐惧,她的唇角微微颤动,因为恐惧,她轻轻地攥起衣襟,半晌,她将一切深藏在眼中,抬起头,与他同望一片月色。 第三五一章 都吃过早饭了吗? “哈哈哈哈,我聚合堂拳法天下无敌!还有谁敢上台一战!” “呵,蠢货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明知自己是个蠢货还要装摸做样,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流鹤剑派的无上神功!” …… 易剑阁财大气粗,山下的阶梯皆由整齐干净的石块铺成,盘旋而上直连大门,宗门内有一块偌大的广场,连接着东侧的武宗和西侧的器宗,正前方则是一条又宽又长的石阶,宫殿样式的大建筑坐落其上,古朴庄严。 建筑之下立着一方剑台,一柄细剑以铁链吊剑柄悬挂其上,旁边则站着几个维持秩序的易剑阁弟子。 剑三尺有余,宽两指,较之普通剑长,细,剑身刻着些细腻自然的纹络,仿若流云涌动,浑然天成。 秋日映着几许寒芒,光彩流转之间将剑身映出了些别样的光晕,似是被一团祥云笼罩,飘然欲仙。 剑似有灵,凝视着前方心思各异的芸芸众生。 擂台便正摆在广场中央,原本坚实的石板经过三日的摧残,此刻的地面上已是裂痕斑驳,满目疮痍了。 按照易剑阁定的试剑大会规矩,想一争决云的武林人士须得在首日登记到册,也就是所谓的报名,否则是没有资格站上擂台的,如此便杜绝了后来者想以逸待劳,投机取巧的心思。 当然,这样的淘汰制也导致了此刻围观人数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场中二流武者所剩无几,拥拥堵堵,比肩而立的大部分竟都是一流武者,如此盛况倒也少有。 “招!” “来得好!” 方才高喊的两人已经你一拳我一剑的纠缠在了一起,他们都是一流武者,内劲相交之间,场中罡风凛然灼的人面颊生疼。 “如何?” “两个马前卒罢了,不必上心。” 许多人目光烁烁的盯着决云,许多人眉眼平静的看着擂台,追逐名利也好别有用途也罢,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渴望……就连易剑阁的弟子都多少被这份热烈所感染,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要说还有一个例外,大概就是此刻缓缓从东边走向剑台的女子了。 “师兄,情况如何了?” 来者一袭内衬长裙,虽然未执寸兵,却仍是锋芒毕露,英姿飒爽的模样,令人不禁为之侧目,她随意的瞥了场中的拼斗一眼,回过头来平静的开口问道。 剑台旁领头的男子闻言转过了头,见到来人严肃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两分笑意,迎了上去,“莲耶,你来了。” 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开来看了看,思虑片刻道,“想来再过两日,这场风波当会有个结果了。” “两日?”名叫莲耶的女子细眉微蹙,转头扫视场下围观的众人,即使那里有数百人,她清冷的目光也仅在四个人身上略微顿了顿。 一个跃跃欲试的青年,一个目不斜视的老道,一个笑意盈盈的美妇,一个冷笑不已的壮汉。 半晌,她收回目光开口问道:“登记在册的武林人士,还有多少没有上台?” “不足两百。”师兄翻了翻册子认真地回道,随即看到册子上的某处面色一怔,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台下,“师妹一向聪慧,有件怪事可否为愚兄解答一二?” 莲耶点点头,“师兄但说无妨。” “按照你与师父的规划,我等放出消息不久后便开了这试剑大会,那些真正强大的势力来不及到场,便引发不了大规模的争斗,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烫手山芋已不在咱们手中了,可对?” “嗯,咱们越是高调的出手,陷入是非的风险便越低,方才我已经向师父请示过了,大会一旦结束便立马封山闭门,如此必可保我易剑阁无虞。” 莲耶平静的说着,目光瞥见被吊挂在剑台上的决云,眼中晃过片刻厌烦之色。 说实话,这些人的胜负如何,决云最后归于何人,她半点都不感兴趣,她此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通知师兄这个封山的命令。 若不是师父顾及器宗那个老头的情绪,自己早就把这剑销毁了,哪还会费尽心思的搞这些权宜之计,弄得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 “嗯,师妹所虑为兄一直都是相信的,可怪就怪在,既然是短时间内赶来此处,心中必然对决云是迫切渴求的,那这两个门派的人,为何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师兄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莲耶师妹加入易剑阁才不过三四年,但为人低调长得俊俏,更难得的是头脑聪敏见识过人,对江湖之事又了解甚深,师父有些什么难题便喜欢与她商议,而师妹所出的主意也往往可以完美解决问题,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意思。 “哦?师兄且将名册予我一观。” 听他这样一说,莲耶也有些疑惑了。 按理讲,如果他们对决云志在必得,肯定会在前两天先派些杂鱼去试探那些在意的门派,好让自己有个了解多些准备,毕竟想要在擂台上站到最后,必然要有能战胜数个一流武者的实力,不知道敌方情报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按兵不动的若不是别有所图,就必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绝对强者。 心中有了些计较,莲耶接过名册一页页的翻了起来。 “飞云门来了六人,其领袖樊士霆在年轻一辈中也有几分名气,长虹帮十一人,为首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道,前者没有长辈带领只是来长长见识倒也说的通,可后者……” 师兄见她一时沉默不言,赶忙开口提醒道。 “名不见经传啊……”莲耶手上的动作不停,眼都没抬轻声道,“师兄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前途无量,所谓年轻一辈也不过年幼几岁,何必挂在嘴边,说到底,这群人中真正能在几十年后晋入极境的又有几个?”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数年前为兄外出历练,曾有幸见过千城大人出手缉贼,那份强大与狠辣,啧啧……” “林千城自是与旁人不同,她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一流武者中想来已经少有敌手,重霄七杰的那几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当然,若非如此实力,恐怕也难以掌控武林大局,令得人人敬畏。 师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师父也曾与我提起过此人,对她的评价亦是惊为天人,说起来,她手下那几个巡捕倒是过于弱了些……”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也是太久没闲聊了有些寂寞,毕竟守着剑台不时便要连带着承受那些武林人士或是贪婪或是狠厉的目光,每日的气氛相当沉闷,能找个稍微说几句的实属不易。 然而后面的话莲耶却没听进去多少,只是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名册,俏丽的眸子偶尔凝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竟要被自己的弟子如此利用,玄清道人当年可是和朝天观云阳老道齐名的武者,没想到现在竟落寞至此了吗……” “师妹你说什么?”师兄说的兴起,没听仔细。 “哦,没事。”莲耶察觉到自己多嘴了,合上册子递还给了师兄,岔开话题道,“师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兴许与咱们关系不大,但还是希望你能多留心下。” 师兄呵呵一笑,拱手道,“师妹尽管吩咐。” “师兄所虑并非没有道理,樊士霆此人面上看着和善豪爽,事实上却是个心胸狭隘刚愎自用之人,自以为掌握了一套合击的阵法便能对抗一流武者,他冷眼旁观便是想养精蓄锐,等别人夺了剑,便半路劫杀以逸待劳。” “什么!”师兄闻言大惊,忙开口问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若真的让他得手,恐怕咱们也要惹祸上身了!” 毕竟是在他们的地头出的事,被迁怒倒也合情合理,不过莲耶仍是淡定的摇了摇头,“此子反而不需多虑,因为此次夺得头筹之人,远非他所能抗衡,咱们要注意的只有那人的弟子,以及……” “等等等等。”师兄听的云里雾里,赶忙抬手叫住了她,疑惑地道,“师妹你可把我说迷糊了,这百十号人少说还得打个一天两天,你怎的好像已经知道谁会站到最后了一样?还有‘那人’的弟子……怎的他弟子还要反叛是怎么着?” 他话音刚落,没想莲耶竟真的点了点头,“此人弟子有颗枭雄之心,可建立的势力却是乌合之众一地鸡毛,所以此次大概是借着某些缘由请他师父出山夺剑,心中……当是有些不轨之举的。” “这……”师兄愣愣地怔在原地,而后佩服的看着眼前面色略显凝重的女子,“师妹年纪尚轻,见识之广博,思维之聪敏都远非愚兄可及,佩服佩服。” 他虽然仍是不得其意,只懂了个大概,但面前这位师妹说的事就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她说那人的弟子会反叛,那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只是加强防范,让这事不要在他们管辖的地界发生。 “师兄太高看我了,莲耶不过是了解的多了些,根据他们的心性经历猜到些罢了。” 说着,她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那些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是她不愿再记起的回忆,好在她如今的师父愿意收留她,将她留在易剑阁中潜心休养,那她也自当尽心竭力,以报此恩。 “哈哈,你跟师兄还谦虚个什么,快快告诉我咱们这来了个何等样的高人。” 师兄爽朗的一笑,开口询问道。 他也不是什么傻子,略一思索便明白师妹这是看到了什么高人,这才会如此肯定试剑大会的结果。 莲耶回过神来倒也不卖关子,伸手指向场下。 师兄正欲抬眼去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略显刺耳的“嗡嗡”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不解,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与之同时,场中亦有三道不同的目光,笔直的看了过去。 紧接着,身后便响起了某位师弟略带慌张的声音,“剑鸣!是剑鸣!师兄你快看,决云颤动不已,像是要脱链而出了!” “什么!” 直到此时,他惊诧不已的目光才落到了剑台之上,也是因为这师弟的大喊声,场中的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决云的异样,纷纷抬起了头。 “决云有灵!决云有灵!真乃神器也!” “它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 “到底是谁……前几日明明没有这种现象的……” 它在颤抖,在兴奋,离它最近的莲耶几人最是清楚。 灵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但决云却确确实实的传达出了它的情绪。 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令它兴奋的,认同的,期待的灵物…… 场中已是大乱,师兄几人赶忙收回心神走上前,奋力的拦截着想要靠近的武林人士,莲耶却将目光转向了宗门外,紧接着…… “乾坤剑阁阁主宋道远,携几位小友,特来拜访!” 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所有人同时一怔,又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从决云的异动转移到了门外。 人声鼎沸的嘈杂顷刻间变为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震惊与恐惧同一时间侵入了每个人的心间,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份隐隐的期待。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高手,见识过人,自然也知道,这种用声音让空间震荡,以达到类似传音入密的能力,只有极境武者才能做到…… 极境! 武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超越顶峰的顶峰! 每一个极境武者,无不是一份传奇,而今,这其中一个便要在他们面前展现了! 这要人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期待! 他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和善?凶残?温和?狠辣?仙风道骨?恣意随性? 便是这样的疑惑与期待,把一双双眼睛牢牢的吸向了大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千万年,几道嗒嗒的踩着石阶的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随后,三道人影这才出现在了易剑阁宗门之外。 然后…… “我就说了要从后山绕进去,玉哥哥你偏不让,这么长的石梯可走的我累死了,啧,还有这宋老头真的不用咱们扶一下吗,我看他都要累趴下了。” “你这混人还好意思说,宋老明明都说了只是路过,你偏要带人上来说要长长见识……十九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 “靠,这能怪我吗?谁让他不早点说,我这不是好心带他走一段,谁让他半道才说是路过的?哎,十九我好累,要不你背我……” “嗯……” “去去去,你还要不要脸!” “这不是开玩笑嘛……” 此情此景,这絮絮叨叨,如同小夫妻带着孩子外出游玩的对话,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以至于当门口的人抬眼往里看的时候,门内凌乱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一时间门里门外,大眼瞪小眼的景象,格外的喜感…… 半晌。 “咳,那,那个……大家好,都吃过早饭了吗?” 第三五五章 蝶 茧 “师妹早。” “莲师妹早。” “师妹这是才下了早课?” 什么是寡情薄性? 就是此刻面对一众心怀善意,热情关怀的师兄师姐们,莲耶内心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波动,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这群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丝的难过? 结果到最后,答案才是最令她难过的,然而,她却不会为此内疚。 人,生到这个世界上便是孤独的,那些纤细而脆弱的多余之物,都是累赘。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面上却是温暖一笑挥袖拱手,“各位师兄,师姐早,莲耶方才随子阳师兄巡视了山防之处,刚想回房小憩一阵。” 恭敬,平和,却又带着一点点的疏离。 易剑阁在人前主事的是武宗弟子张子阳,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老成稳重,宗主长老们也都很信任他,莲耶则只是在旁协助,然无论是张子阳还是武宗宗主洛洁都很信赖和依仗她。 当然,这些对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她只是在报恩罢了。 “张子阳这白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事事仰仗师妹,忒的不争气!” 爱情这东西就更是愚昧不堪,盲目、迷惘、不坦诚,眼前说话的刘师姐便是如此。 “师姐太高看我了,莲耶不过是在子阳师兄身边打打下手帮不上什么的,哦对了,方才他还问我,刘师姐生辰在即要送些什么礼物呢。” 想要让这师姐少说些话,再简单不过了。 “什么!这……这白痴,怎的不亲自来问我……” 看,表情开心的不要那么明显好不好,脸都红透了。 “好了好了刘师姐,师妹方才巡视回来,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休息了。” “说的也是,师妹且安心休息,万事还有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呢。” “师姐这说的是哪的话……” 再几句交谈,一行人与她告别离开。 莲耶转过身,那些或温馨或愉悦的背影,她一眼都未多看,头也不回的往住处走去,脚步踩在地上踏踏的轻响,心中考虑的也只是何时将刘师姐生辰的事情‘不经意’间透露给子阳师兄。 不是她有多关心两人,只是不想到时候惹到些无妄的麻烦。 …… 这条路已经走了几年,她轻车熟路地走了一阵,不多会便走到了自己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家具很少,说不上简陋,但也简洁的有些离谱,就是比林晨他们的客房都还要简单些。 不过这也是莲耶想要的,该说是因为没有太多归属感呢,还是不知道何时自己就会被那些人抓回去呢? 将来必然失去,现在又何必珍惜。 大概是这样…… 她习惯性的在屋里走了一圈,抬头望望屋梁又轻抚了抚窗沿,确定没有人进来的痕迹,这才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可发了许久的呆,她却左右也合不上眼,想是前些日子操心的事情有些多了,养成了习惯。 既然无法休憩,那……该去做些什么? 莲耶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待看到不远处书桌上一方尚未干涸的墨砚,目光微滞,这才起身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踱步至书桌前停下脚步,缓缓地翻开了书册。 书上记载的,是个不那么有趣的故事。 …… 她和她同是自小被某个组织掳去培养的杀手,她们没有名字,一人代号蝶,一人绰号茧。 蝶振翅高飞,茧作茧自缚。 如此想来,当时为她们取代号的师父倒有几分相面的本事。 培养的过程极尽残忍血腥之能事,然而她们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好在两人相依为命,彼此有了能倾诉的对象,也算是有了依靠有了慰藉。 但说是相依为命,其实对茧来说,蝶是谁都无所谓。 蝶太过天真幼稚,向往的自由对茧来说也是一文不值,当然,这些都无所谓,有个‘护着’自己的姐姐,茧也可以更好的掩藏自己,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后来两人成功通过考核,成为了组织的一名杀手。 第一次执行任务,蝶不忍出手,茧便顺带手将两人的目标,以及目标身边的一切都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当场便把来监察两人的‘老手’吓了个够呛。 看着蝶眼中除了感动与心疼外,没有半点惧怕的情绪,茧心中便产生了些许歉意。 很抱歉,也许在你的心中我为你担下了罪孽,可我却不曾感到过片刻不忍,也完全没有要顾及你的意思。 茧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回去之后,她以控制不住杀意为由,转到了收集情报的地方,有那‘老手’作证,凭着第一次出手便‘斩草除根’的事迹,她成功转到了幕后。 自那以后,她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情报部门的卷宗档案全都记在了心里,为一个个前来的杀手们提供对方的功力武学,家世心性,以助他们更好的完成任务。 省了很多麻烦的同时,她却很少能见到蝶了。 后来有一次听来索要资料的杀手说,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整整一天,自己陪着他淡然一笑,只是奇怪那些残忍血腥的训练蝶好似全都忘在了脑后,想完,自己却仍旧没能生出半点同情的心绪,有点小可悲。 再之后,蝶在组织里越发声名显赫和受到重用后,来过一次,激动,欣喜又神秘的告诉茧,她们获得自由的日子不远了,说完便匆匆而去。 而那轻快的背影,也变成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蝶的画面。 反叛自然是以失败告终,这是必然的结局,茧丝毫不感到意外。 像她那样天真到随意相信他人的人,要如何才能成事? 告密的,是另一组假意谋事,聚拢在蝶身边的杀手,蝶的尸体是由他们得意洋洋的亲自送来登记的。 出卖者能获得重赏与殊荣,这便是组织,也是这个扭曲的江湖的规则。 茧俯下身去,看到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庞。 此刻的她心中仍自没有太多波动,随意的检查了起来。 死因是从腰后侧方刺入的匕首,那是蝶无意间得来的神奇兵器,据说能轻易撕开武者的罡气,她一向很喜欢也很珍惜,没想到却成了最后送她一程的利器。 蝶苍白的脸上带着三分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释然,好似再说,“你们是因为害怕才会这样做,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到那么多。” 蠢,真的是太蠢了,但以茧对她的了解,她临死前想的,必然是与这八九不离十的蠢话。 然而她眼中歉意与不舍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没能把自己带出组织而抱歉吗?为今后再不能看到自己而不舍吗? 茧不知道,这个问题也永远都不会再有答案了。 有生以来,头一次有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挤满了心头,她气恼的抚下了蝶冰凉的眼睑,合上了她那双恼人的眼睛。 就如小时候两人一起入睡时,明明是一起闭上眼的,茧却总会在这之后醒来,望着蝶眼皮下鼓动的眼珠陷入沉思。 但这次,蝶的眼睛再也不会如她期待的那般睁开了。 随后,她以要详查为由扣下了尸体,并在第二天连带着尸体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她通晓江湖情报,自然也少不了组织的。 避开了组织的一切据点,暗哨,以及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她远度重山,在黎明之时将蝶的骨灰撒入了大海。 虽然生前没能实现,可好歹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故事的尾声里,茧布了很大一个局,将那组出卖蝶的杀手尽数送下了地狱,直到那时,这组人才发现,这个情报部门的闲人,心机与凶狠,都远超那号称血蝶的蠢货…… 至此,茧终于放下了那莫名的心燥,找回了曾经的自己,拖着伤重的身体漫无目的的走在暴雨倾盆的深山里直至力竭倒下。 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无力挥出的匕首被来人轻而易举的拍开…… 这篇忽而叙述,忽而以内心视角描写的故事,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墨迹早已干涸许久,想来是这作者并不打算再写下去,或者已经找不到再写下去的意义了。 啧,只可惜后来回去寻那匕首,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再找到。 “命运怎会如此残忍,若不是被掳劫了,这名为蝶的善良女子怎会沦为杀手,她的这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挣扎中。” 听到声音,茧心头微凛面色蓦然一滞……片刻后才换上了一脸笑意,“莲耶可不知道原来子阳师兄是这种擅闯女子闺房的人。” 莲耶说着不着痕迹的扣上了书本。 “咳,不是我说你,你看话本也太入迷了些,这房门大开着,我都在门口敲了半天了,况且你这房间哪有半点女子闺房的模样?”虽然事出有因,但擅闯闺房却是不假,张子阳赶忙从书桌旁走到窗边,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今日之事,你可千万别跟刘师妹说啊。” 你俩快去拜堂好不好,整日在我面前碍眼…… “咯咯,那可就要看师兄如何道歉了。” “道歉道歉!为兄错了还不成吗?改日我下山去给你买点好吃的,这总行了?” “这还差不多。”莲耶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呢,是师父有事让你来请我了?” “嘿嘿,师妹果然料事如神,师父喊你到主殿去,看着像是有什么要事。” 说完,见师妹半天没动静,张子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再复述一遍,便听得师妹无语的看着他道,“怎的,师兄还想留下看我整理仪容不成?” 张子阳一阵恍然,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顺便拉起了房门,然而门还没全关上,又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那个师妹,你刘师姐过几天生辰,你说我送点什么才好?” 所以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 “嗯,上个月师姐的朱钗摔断了,师兄没注意到吗?” “断了就好,断了就好!嘿嘿。” 随后,门咚的一声关了起来,莲耶的脸也随之冷了下来。 …… 另一方面,出了门的张子阳耳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侧眼间好似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屋后,他浓眉一皱,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第三五七章 山雨 傅衍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出身易剑阁器宗,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年纪轻轻一身铸器技艺便已经青出于蓝,更是精通天象地理,子经史集,遂很快便以在弟子中极高的名望,被立为易剑阁少阁主,前途无量。 然而他却不是个喜欢被束缚的性子,一日留下纸书信,便远遁江湖之中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去经年,直到得知自己师父时日无多了,这才带着一身阅历和满腹故事回到了易剑阁尽孝,之后老阁主逝世,他便继任了阁主。 这时的他已是华发半白。 既然已经继任,他便静下心来经营门派,广收门徒,等徒弟们都能独当一面后,他选择了长居养灵殿中,不问世事。 也不知是否因此,他的记忆与认知都出现了断层,甚至时有胡言乱语之症,英雄迟暮,不免令人感慨唏嘘。 “重铸?” “正是,还请老前辈全了小子一番情义!” “少扯大话了小子,你可是怕人家找你麻烦?这柄分明是你外,分明是真如海手中的翎羽剑。” 大概是少有的见到了故人之后,今日傅衍意外的很清醒也很高兴,手捧着‘烧火棍’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一本正经的林晨道。 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总是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乐此不疲大喊前辈的女孩并未因为宫闱之乱死于非命,而是真真切切的活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即使行将朽木,他也会因为想起那个女孩而心里一暖,也许他是老了,但有些人,却永远不会老。 “还请老前辈念在林大哥是为了武林除害的一片侠义之心……” 白氏的命运则太苦了些,或者说这一族的血脉皆是如此,同样的温婉同样的聪慧,和同样的病理。 他曾亲眼看过白氏只是因为偶感风寒便险些香消玉殒,身边那两个经天纬地的男子又是何等的心痛。 他不是医者,却真真切切的明白白氏的痛苦不止来自疾病,让心爱之人看着自己慢慢离去而束手无策,才是对于双方来说的剜心之痛。 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又会如何抉择? …… “老前辈?老前辈!?” 林晨看着傅衍眯着眼睛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赶忙唤了两声。 虽然之前对他喊出的真幽儿这个名字心乱不已,但之后的那些话便佐证了洛洁所讲的识人不明,思维混乱的说辞。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旁人又怎么可能一眼看出他是谁的后人。 “哦,嗯,重铸……” 傅衍好似真的小睡了一阵,揉揉眼睛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思虑片刻后才看着林晨道,“既然是你,应了也无不可,当做入土前弥补一份遗憾也好,只是此剑必是我今生最后之作,你要我铸柄凡铁,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 “老前辈……” 林晨心里一急正要开口,身后的玉娘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一旁的洛洁何大山两人眼中也是满满的复杂之色,唯有十九与莲耶两人一脸淡然,看不出心里究竟有什么想法。 果不其然,林晨安静地等了一阵后,傅衍又再度开了口。 “重铸翎羽,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林晨心头大喜,抱拳道,“老前辈请讲。” 傅衍点点头,“其一,我要决云为胚。” “什么!”“师父!”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林晨与洛洁纷纷惊呼出声。 “师父,要剑胚,阁中尚有不少上乘剑胚,何必非是决云不可?那可是师兄数年的心血啊……”洛洁焦急的开口道。 傅衍却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用决云,因为它够资格。” 洛洁咬了咬嘴唇正欲再劝,便听得身后咚的一声,紧接着何大山的声音随之而来,“徒儿谢过师父!” 转过头,只看见他额头一片红印子,厚唇颤动不已,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师兄,你……” 何大山转而看向她,目光闪烁道,“师妹,你可知我走尽山川大地,遍访隐世高人,寻来那些灵材,又废寝忘食的铸造出决云,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洛洁看看师父再看看师兄,面上顿时晃过明悟之色。 是了,师父刚刚不是已经明着提点她一句了吗!她不是什么蠢人,只是方才护人心切太焦急了没有细想。 那个炼兵技艺举世无双的人,又何曾在这方面承认过他人一次……自己可真是太笨了。 洛洁眼泛泪光,是高兴的,为她师兄高兴。 “师父认可我了,师父认可我了!哈哈哈哈……” 何大山兴奋地大喊着,像是个终于得到父亲夸奖的孩子一般满足,笑着笑着,不一会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啧,丢人。” 所以说这两个人怎么都长不大啊。 傅衍白眉一挑,一如既往的表达了嫌弃,嘴角却似隐约有些欣慰的笑意,随后转头看向林晨,“如何,可想清楚了?” 林晨抿了抿嘴唇,回头看向玉娘,见她没有说话只是温婉一笑,他心中的不安顿时有了着落,转过头郑重回应道,“晚辈不保证一定‘取’来,但定会尽力一试!” 他将尽力二字咬的很重,盖因按照易剑阁的规矩,他已经没有夺取决云的资格了,所以只有通过其他手段从获胜的那人手中…… “哦,这倒无妨,你何时取剑来,我何时起锻台。” 傅衍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随即没等他开口询问,便主动开口道,“第二,便是此剑……不会赠予你。” “啊?” 这话听的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晨一头雾水,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询问道,“恕晚辈愚昧,还请老前辈再言明些。” “怎的?”傅衍一撇嘴,“不是我瞧不起你,材料,剑胚,器材,铸剑师全都是我剑阁中最顶尖的,你小子,付的起报酬吗?” 说实话,不说材料如何,单就傅衍能再度出手铸剑,便已经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了,况且林晨手中还不着分文。 “那剑胚不是要我去夺来吗……” “嗯?” 眼见着小声嘟囔被听到了,他赶忙尴尬的笑了笑,“付不起。” “那就是了,此物归属我易剑阁,不是理所应当?” “可……” 他自然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费尽人力物力,又凭什么白送给自己……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如果剑给了易剑阁,那他们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傅衍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不等他说完便开口继续解释道,“你不要在心里编排我这老人家的不是,我也没说不把剑给你。” “……您这是在跟我讲谜语?” “呵呵。”傅衍也不打哑迷了,悠然一笑道,“此物若成,便当做是我易剑阁借给少侠的,将来再还来就是了。” 林晨恍然,仔细想想,如此一来既解了燃眉之急,成本什么的自然也不必计较了,虽然有些辜负了真门主的一番心意,但为了三人的安危,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借期?”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何大山。”傅衍却不回答,转头看向一旁吩咐道,“派人带林少侠去挑个弟子。” 何大山与洛洁面面相觑,即便是相处几十年的两人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傅衍便接着开口道,“我命一人为剑侍,抱剑左右,待你身陨之时,便是他带剑归来之日,如何?” 林晨闻言面色一滞,随后恭敬的弯腰拱手,“林某承了老前辈这份情,心中有愧,无以为报。” “呵呵,那就先好好活着。” 傅衍的笑声苍劲有力,林晨只当他一向如此,身边的人却知道,自家这师父可是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老前辈大恩,林某铭感于心。” “去,哦对了,你那两个小娘子就先留下来陪我老人家叙叙旧,我可是许久没有见到生人了,等你挑完弟子再回来领走就是。” “这……”又是叙旧又是生人,听着这语无伦次的话,林晨以为他病症又发,转过头,见到玉娘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点头应了声,“晚辈稍后再来。” “莲耶,带林少侠去武宗弟子那边转转。” “是。” 眼见着两人拱手离去,傅衍神色微沉,再挥了挥手,“大山小洁,你们也先到殿外候着。” “弟子告退。” 两人应声离去,空荡荡的大殿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心思不明的主客三人相互对视着。 …… 半晌。 “你娘她……葬在泉州?” 傅衍长叹一声,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有回忆,有遗憾。 “老先生果然是娘亲的故人。” 玉娘微微欠身,之前听这老者提起颜宗政与白氏的名字,她便知道这人不简单。 “算不得什么故人,那时你母亲病重,恰好老夫友人是位医者,我曾有幸随他一道去见过令堂几面。” “她当时……也如我这般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吗?” 母亲的存在对于玉娘身边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禁忌一般,除了二娘外,没人敢在父亲面前提起,而今难得听到有人提起母亲,她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孺慕的泪光。 她们两人即是母女,亦是同病相怜之人。 “她是个再温柔坚强不过的女子……最少明面上是如此,每每当医者都垂头丧气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却反而在一旁轻声宽慰,生命的意义从来也不是活了多久,而是该怎么活着,这是她的原话,也当适用于你。” “老先生似乎话中有话。” “我是否话中有话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对,对……” 因何潸然泪下,又为何掩面而笑。 记忆中的娘亲早已模糊,好在,每个遇到她的人,都会铭记她的温柔善良。 这就好。 第三五八章 欲来 “老先生留我二人,想必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握着不知何时伸到掌中的小手,冷静下来后玉娘便问起了正事。 而对于她的敏锐,傅衍一点也不意外,呵呵一笑道,“凡炼兵者,无不以神兵蕴灵为最终目的,而眼下,最奇特的材质摆在面前,老夫作为一介铁匠自是心动非常。” “还请老先生言明。” 玉娘柳眉微皱,冶铁煅兵她是了解的,毕竟从小在当军主的父亲左右耳濡目染,但所谓蕴灵这种高阶的技巧,她就完全不懂了。 “好,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敷衍点了点头,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身具白氏血脉充满了未知未解,连天底下最博智的神医都束手无策,而你身后的女子,是老夫穷极一生也没见过的无垢灵体……遂,若将你二人的血液融入剑中,所锻造出的武器连老夫都无法估量……” 此话一出,玉娘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这老者为何要林大哥去答应件看着就很难的事情,又迫不及待的让他去选弟子做剑侍。 这就是要留住林大哥,也间接的挟制了她们。 ‘他这么努力,你忍心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吗?’这种言论,在玉娘看来简直不要太卑鄙。 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她少见的有些恼怒,血液也就罢了,如此欺辱林大哥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老先生心中是否早就打好了这盘算!?”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怨怼,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之举吗?让他去取剑自然有我的考量,至于血脉的事情倒确实是看到你们二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想法,放心,老夫绝不会多取,更不会因为失血而伤了你们。” “你!” “哦,在他身边久了,你也沾染了这种急切切的性子吗,这样甚好,甚好啊,她二人当初若是能相逢,何必互相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傅衍抚掌而笑,似乎是想到了那两个女子结伴同游的画面,笑了两声便咳了起来,等他安静下来,又是遗憾的一声长叹,随即摆了摆手,“罢了,时间还长,你们且回去好好考虑,老夫不会为难小辈,但若要让我带着这份遗憾入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铸剑,可以,割掌取血,否则你们尽管下山去,也绝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玉娘心思通透,自然是明白他话中之意,冷哼一声也不多说,拱手行礼后,便领着十九往外走去。 …… “玉娘,若鲜血可以化为守护晨哥哥的力量,你我不该为此高兴吗?” 走出主殿的路上,玉娘罕见的全程阴沉着脸色,十九自然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女子,也就是牵扯到林晨才会令她如此失态。 “我自然省得。” 玉娘是明事理的,只是想到林大哥被蒙在鼓里,到时她们还要将这件事瞒骗过去,心中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爽利。 这烦心的功夫,他又去了何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跟那名叫莲耶的女子……不会不会,那莲耶姑娘看着是个有心思的,林大哥最是不喜心思复杂的人。 不过,最近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些?待他回来…… 少女心思总是春,这边春色撩人,只可惜白费了这良辰美景,无人欣赏。 …… …… …… “那个,莲姑娘,这个所谓剑侍,是侍卫的意思?” 两人并排走在武宗所驻的祈灵坪以西,林晨没话找话的开口问道。 然而他心里真正疑惑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为何那老前辈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能不能拿到决云? 要知道,即便他实力大有长进,而今也才将将过二流罢了,与那些擂台上争斗不休的一流高手之间,仍有着天差地别的沟壑。 一旦他夺剑失败,那寻这剑侍岂不成了一场闹剧? “为剑侍算是弟子下山历练的一种,侍剑而非侍人,与剑主之间的关系自也不是主仆。” 莲婷温和的开口解释道,不过看着他的眼中多少有些探究之意。 这是面对初见之人的正常样子,林晨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监察者?” “倒也不是这么严肃的身份,嗯,算是代表剑阁与林少侠交好的友人,只要林少侠不打算将决云……将那柄剑带走藏匿起来。” “不会不会,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用它,藏起来干什么。”林晨赶忙摆摆手表决心,随后想起什么转过头道,“对了莲姑娘你也别少侠少侠的了,总觉得疏远,若不嫌弃就叫晨哥,要不叫林晨也行。” “那……林大哥?” “哎,这就对了嘛。” 看着这姑娘一脸平和的笑意,林晨心中倍感亲切,想起他与玉娘初遇时那会,两人也是如这般温声细语轻声交谈,既像是朋友,又带着些少许的戒备与疏离…… 想到这他忽然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 自己与她是友非敌的,好端端的戒备什么? 大概是他最近意识太紧张了,产生了些错觉。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 “师妹!莲耶师妹!”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却见一名弟子模样的青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甚至来不及擦拭满头的大汗,便行色慌忙的到了两人面前。 “师兄这是?” 莲耶面上满是关怀之色,眼中却没有太多波动。 “师妹,你且快去看看,子阳师兄他……他出事了!” “你先别急,师兄出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师兄,师兄他……被刺身,身亡了!” “什么!” 林晨双眼猛地睁大,连他这样才来几天的人都知道易剑阁有张子阳这么个人物,那可是个被各种剑阁长老管事委以重任,将来有可能继任易剑阁的人啊,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突然了!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想起身边还有个张子阳的师妹,林晨赶忙转过头想劝她先不要慌张,可这一转头,霎时间他便呆住了。 “我知道了,带我过去。” 在她脸上的,是个温婉平和的表情,与方才叫林大哥的时候,分毫不差…… …… 张子阳死了,很突然,突然到上午还在和他交谈的莲耶现下却有些无措。 可,他本不该死。 正是大好的年纪,正该是施展抱负,做一番事业的岁月,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即使没有天赋,但他已经足够努力,做人做事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与人为善,这样一个前程似锦的青年,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你为什么死了? 莲耶看着静静躺在小台子上,只一条白布盖在身上的张子阳,眼中充满了疑惑地神色。 “张子阳!” 大部分闻讯而来的弟子都围在院里院外守着,举目而望,即便悲痛,即使不安,他们仍要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哪怕是当做送师兄一程也好。 可当这声极力想表现愤怒的悲呼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免鼻尖一酸,低下了头。 “咚……”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撞倒了木椅而不自知。 “刘师姐。” 莲耶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个女子满眼的不可置信,颤抖着嘴唇,一步步的朝台子上的人走过去。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痛哭流涕,她平静地伸出手,默默地为他整理好额间的碎发。 “张子阳,你总跟我说,世事无常,行走江湖的人就更是如此,不知道哪一天就惹到了什么人,然后死在哪个僻静的角落里,那时我对你嗤之以鼻,所以现在你要如此来反驳我吗?” 刘师姐话音减弱,“可你不也说过,等你当了宗主就来跟我提亲的吗……就因为我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要这样报复我,作为一个男人,你怎可如此小气……子阳……” 到最后,她嘴中已经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哽咽之声,膝腿一软,便扑倒在早已无法回应她的男子身边。 白布随之滑落,张子阳胸前沾着些许血液的衣襟被无意间扯开,随后,一支梨花样式的精致朱钗从他胸前掉了出来,直直的落在了刘师姐眼前。 哦,原来师姐摔坏朱钗的事,他一直都记在心间,会问自己,也只是想在送出去之前重复的确认下。 莲耶眼中闪过些恍然的神色,紧接着,一道痛彻心扉的哭喊响起,凄婉的声音穿过小屋,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三六零章 结果 烟州三恶是个什么层次的人物,只要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多少都会有些了解。 说他们是烟州黑道的祖师爷一点都不为过,即便强如林千城都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致使整个烟州的秩序都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捕快?不过是一群分堂开的比较多的闲散势力罢了。 与这样的人为敌,却是林晨想都没想过的道路,不是他没有一颗除恶之心,而是一条咸鱼,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直面鲨鱼…… 三恶在烟州扎根数十年,有些手下势力渗透出去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当然按照莲耶的说法,她为天外天的那群人养过一批特殊的信鸽,信鸽的目的地便是烟州,它们最终成为了天外天首领‘枭’的专属信鸽,其他人都不允许半点接触。 而她之所以会怀疑天外天与三恶的关系,还要从一只无意飞回她身边的信鸽说起。 它带着书信,本该是飞回枭那里,但也许是因为眷恋,转而阴差阳错的落在了莲耶肩上。 信的大意是,继续观察林千城的动向,近日朱琥等人又来找了麻烦,减少联系。 内容虽然不多,她还是敏锐的从字里行间里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因为那时巡捕朱琥正是受林千城命前往烟州追查三恶线索的,所以莲耶才会怀疑两者之间的关系。 当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只眷恋她的信鸽最终变成了她的晚饭,信件则由她早就准备好的备用信鸽重新送到了枭的手中。 听到这,林晨虽然对她的说辞仍有些疑虑,但还是不得不感慨她的未雨绸缪和心思缜密,以及跟她亲近的,果然都没有好下场。 …… 思虑再三,林晨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迟些时候在给她答复,毕竟如果她连那个杀手都揪不出来,一切就都是空话了。 但最苦恼的问题还是要如何瞒着玉娘十九,乃至于将她们暂时先安置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将莲耶送到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再将她们接回来。 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有可能面对那样的敌人,怕是死活也要跟着的。 当然,这都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现下知道大乱将至,林晨赶忙将两女接回来,送回屋里并嘱咐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外出乱逛后,见她们乖巧的应声,他心头这才略微松快了一些,闭上房门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人影都没看到半个,相较于平时的热闹,此刻的平静显得特别怪异,然而粉饰的平静之下,那些被微风吹拂着摇摆不停,哗哗作响的树叶,又到底预示了什么? …… 果然,等他回到屋里,刚一屁股坐到床上,整个易剑阁就开始混乱了起来,大批大批的弟子不断的从他外门走过,很快便将宗门内外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守之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随后由数名长老带队挨门挨户的搜查,完完全全的展示出了易剑阁作为一流势力的底蕴。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死了个继承人候选外加还是武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易剑阁高层们如何能不震怒,尤其是内定的阁主何大山。 张子阳是他和洛洁看着长大的,两人中年无子,这个徒弟就像是他们的子侄一般,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爱人冷着脸红了眼眶,他便再顾不得什么得罪武林群豪了。 与此同时,祈灵坪方向也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阵惊天呼喊,就连待在房间里的林晨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仔细一想,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头燥热之气渐起,躺在床上左右闭不上眼。 他将要面对的是谁? 是趁着众高手筋疲力尽后捡漏的鸡贼老六,还是力战群雄不倒的绝顶高手? 最关键的是,若对方是个正气凛然的侠士,他是否真的有勇气出手夺剑? 想了半天,心中仍是纠结难断,若出了手,那他与那劫江的杜青青有什么分别?可若是不出手,到时临渊门问起翎羽剑的事,自己又要如何交代……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念林千城,她的强大,她的袒护,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出手帮自己的? 明明算不上多熟悉,但林晨就是有这种莫名的自信。 “吱…” 正思索着,忽然间房门被推了开来,一道窈窕的身影步入屋子,随后双手置于臀背,缓缓压着房门,直至闭合。 即使是秋意凉凉的午后,这无意间的举动仍是如此撩人,只可惜林晨对于来人并无半点好感,心动二字也就无从提起。 任是无情也动人,这种意境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高深莫测了。 “林晨,二流武者,早间在养灵殿主殿中,有数人可以为我作证……” 他敷衍的交代着,事实上林晨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怀疑他。 “我已经与宗主长老们交代过了,不会有人来盘查你和那两位女子的。”来人出口打断道。 他头也不转,无精打采地盯着床顶,“那就先谢过莲姑娘美意了。” 莲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心中明明厌恶,嘴上却是感激,就不觉得别扭?” “总比你心中冷漠,面上一副伪善的表情要来的真实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晨也懒得跟她胡搅蛮缠,“说,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莲耶小踱两步走到窗边,反手撑着窗台道出了来此的目的。 “什么消息?”林晨心里一突,这才来了精神,一手撑床坐直了身子,迫切想验证心中的猜想。 莲耶意味深长地浅笑一声,“试剑大会结束,玄清道人力压群雄,得了决云。” 果然…… 他低下头,“玄清道人……何许人也?实力如何?” “实力嘛,刚刚站在台上,连下十数个一流武者,不过受了些轻伤,至于背景……”莲耶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才接着道,“是长虹帮的客卿。” “长虹帮!”林晨一惊,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竟是长虹帮的人力压群雄,你还跟我说不知道是好是坏!?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 看到他这模样,莲耶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也多了几许笑意,“呵呵,似你这样的人,从今早到现在,考虑最多的难道不是出手的时候会不会违心吗?眼下是仇人得剑,你心中该当是没有负累了?” 虽然很想否认,但林晨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而且看她坦然自若的样子,恐怕对面前的情形也早有预料。 自已的反应也好,想法也好,甚至是试剑大会的比试结果,她都早有计算,否则又怎会选定自己带她下山,早上还特意提起长虹帮的事。 这样惊人的掌控能力,着实令他有些迷惘。 “哼,笑的那么轻松,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林晨不满的轻哼一声提醒道。 既然对方那么强,她也该感到紧张压迫才是,然而莲耶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玄清虽强,却远没有达到需要我放在心上的地步,何况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决云不过是你我的掌中之物。” 莲耶轻摇螓首,直起身子小走几步打开房门,随后扶着房门轻声道,“放心,很快那刺客就会浮出水面,到时你心中当会有个结果了?” “哐当。”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闭,明亮的阳光也随之被挡在了外面。 有个结果…… 难道他现在还有什么退路吗? 林晨苦笑着坐下,随后长吁口气,躺倒在了床上。 暴雨将至,还是该好好保存体力才是。 第三六二章 伤口 “……呼,这便是我的终点了吗?那么你呢,茧,你的结局又是怎样的?” 万籁俱寂的夜,看着人畜无害的老人靠在一颗大树下,紧紧地捂着腹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仰头望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乌云。 脏腑的破损,令他伤口血流如注,甚至从口鼻间倒灌而出,如此伤势又岂是区区一只满是褶皱的老手所能阻拦的。 然而事已至此,他反而有些释然了。 脚边的血迹洒在满地的落叶上,蜿蜿蜒蜒,直至一双娟秀的白布鞋前。 白鞋的主人身上落落错错太多伤口,发髻凌乱,衣裙之上满是血污,右手边衣袖撕裂开来,露出了半截光洁如玉的臂腕。 莹莹的月光映在她柔媚的脸上,她平静的看着老人,似乎在考虑着是否要上前补刀。 闻听此言她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了地上,“我们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的老师,便是来日的我。”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呵,咳咳……” 对于她的答案,老人不置可否,眼中的浑浊不知何时退去,清明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月亮。 “当年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眼看中了你,你眼中的冷漠与枭那小子一模一样,我想我终于能找到个传承之人了,却没想到连你身边的丫头都掳了回来,咳,知道吗,若不是当初她抓着你的手死死不放开,可就没有之后的血蝶了……” 老者讲着莲耶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莲耶好似也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镇,那个自来熟的女孩,那场幼稚的孩童游戏,那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以及……整个人被马车拖了半里地都没有松开的小手。 后来的她们不知为何,淡漠了那段记忆,忘记了家在哪里,忘记了彼此。 可冥冥中,她们还是相遇了。 原来,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蝶…… 莲耶有些怅惘,但也仅限于此了。 “主子他……枭那小子……花城的栗子酥……” 老人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凌乱的过往,区别则是声音越发的小了。 鲜血穿过他的指缝,顺着躯体流下,透过枯黄的树叶,将他身下的土地浸染成了深红的颜色。 想来,他快到时候了。 莲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最后凄惨的模样深刻的映在脑中,随后仰头长出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才刚刚转过半边身子,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平静地开口道,“哦,忘了问你,当初我毁了一整个分舵,是谁将事情暂时压下,让我有时间逃掉?” 淡淡的声音在树林间回响。 老人的回忆戛然而止,扭过头来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笑容,随后,便闭上了眼。 “……” 夜风款款,将一片枯败的落叶卷上了天空。 “谢谢。” 半晌,莲耶樱唇微张,转身离去。 他最后的眼神很清澈,可里面的东西太复杂,她没能读懂。 现在想来,其实他一直很看重蝶和茧,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连蝶那样毫无天分的人都培养成了组织里炙手可热的杀手。 对她则更是宽厚,想来老师是了解自己的,即便如此,她执意退到幕后,老师也并未阻拦。 为什么? 也许那些以师徒相处的岁月中,慢慢的,他已经把两人当成了他的孩子,最后在忠诚与那一点不该有的亲情中,痛苦的挣扎。 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在地狱里,为那些罪业慢慢忏悔。 再见了,师父。 …… …… …… “唔……” 上午都过了大半,林晨才悠悠转醒过来,伸了个懒腰。 并不是他嗜睡,而是昨天晚上易剑阁闹的动静实在有些大,他担心两女的安全,便大半夜的溜进女院那边,在她们房里偷偷的待到事件平息,这才踏着晨光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女子今天会来给自己个交代了? 想起莲耶温善的脸庞,林晨心中不禁一寒。 性格平淡点倒也无所谓,最开始的十九也像是个没表情的瓷娃娃,可那丫头本性善良,路上遇到小乞丐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总也愿意把林晨手里的吃食抢过去分给他们。 碰上不公的事,眼神中也总有一股子难掩的冲动。 莲耶则不然,那人在听到师兄死讯的时候,所变现出来的神情,远比他这个外人还要冷静的多。 原本林晨想着她是不是强作镇定,所以才会跟到张子阳的居所外想要确认一下。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想到这,林晨感慨地深吸了口气,这才闻到了早已钻入鼻腔中的血腥味。 “谁!” 他猛然惊醒,坐起身来侧过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片在纱布缠绕下,依然显得光洁白皙的玉背。 “醒来了?” 莲耶背对他坐着正在包扎左肩的伤口,闻声侧过半边脸,吐出口中的一头纱布,唤了一声,额间已是疼的冷汗淋漓,脸上仍是温和的一笑。 “靠,你,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包扎伤口。” 她轻声回道,见他没了反应,随即又拾起纱布咬在口中,继续动作起来。 林晨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纱布,以及地上满是血污的布块。 “要我帮忙?”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开口去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疗伤,莲耶是个怕麻烦的人,这一身伤让洛洁或者弟子看到了,最免不了的就是问询。 “最好不过。”莲耶点点头,又是浅浅一笑算是道谢。 林晨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她身后,瞥见桌旁的金疮药便顺势拿在了手上。 “药擦过了,绑纱布就好,有劳林大哥了。” “呃,哦。” 林晨有些遗憾的放下金疮药,取过她口中的纱布为她包扎了起来。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小女子这一身伤口林大哥也吃得下?” “咳……” 这女人话都不会好好说,林晨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即使关键部位都缠着纱布,但隐隐约约的光滑肌肤,仍旧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两人没了话头,很快,房间里除了撕扯纱布的声音外,便只剩下木炭燃烧发出的啪啪轻响。 时间静静流淌,地上门窗的倒影移动了半指的时候,莲耶站起身穿好了衣物。 “你赢了?” 林晨想确认心中猜想。 “他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能从别人那里得知,莲耶也没有欺瞒的必要,何况这一身伤已是最好的证明。 林晨自是不疑有他,但面色仍是一凝,“我听说,你的实力不如张子阳。” 莲耶起身走到炭盆便,缓缓地伸出手,活动活动手指,这才开口道,“论实力,这杀手的内力修为远远逊色于绝大多数一流武者,可要生死相搏,恐怕连尤良那样的人都要捉襟见肘。” “尤良?” “哦,算是此次试剑大会实力排上前三的人物。” “你竟能杀死这样的人物!?” 林晨惊的瞪大了眼睛,此前听人说有个小子二流胜了一流,他就已经很吃惊了,现在有人告诉他,二流武者杀了一流武者中的佼佼者,他又怎能不震惊! 另一方面,既然她有这么强的实力,又看上了自己什么? 仅仅是为了名正言顺下山? “侥幸罢了。” 这句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嚯的站起身便要开口质问,“你……” “好了,现在我们有时间可以探讨探讨另一件事了。” 林晨话被她打断,气息便是一滞,随即顺其自然的开口道,“什么?” 莲耶勾起唇角,平静地看着他,“夺决云。” 第三六三章 夺决云(上) 风波过后的第三天,易剑阁宗门大开。 易剑阁门人虽然没有明确的交代什么,但仍旧派人每门每派的亲自上门致歉,送上两柄武器以表歉意。 江湖人士们不过是多待了几天,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还得了武器,也乐得卖他们一个面子。 事情告一个段落,为避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大量的武林人士便背上行囊,陆陆续续的下山去了。 可下山归下山,仍有许多人会多走几步,绕到某个大院子门口向里面张望几眼。 不甘,羡慕,好奇,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最后都换成一声声落寞的轻叹,踩着秋风而去,踏上了下一次行程。 毕竟无论在此逗留多久,人家也不会捧剑出来给他们一观。 …… “帮主,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大院子由几个房间合并组成,此刻一个偏房中,梁子虹坐在主座上,正对着门外暖洋洋的阳光,雀鸟清脆的鸣叫声与此时的平和氛围相得益彰,一切都显得和煦极了。 梁子虹悠闲的挑着茶杯盖小抿了一口,随后看着座下的男子点了点头,“嗯,以免夜长梦多,等用过早饭,咱们便启程。” 他大眼宽鼻,头发扎在身后,长的虽然说不上多正气,但对比梁子坤那个阴柔的好似毒蛇般的男子要正常太多了。 “是。” “等下……” 下属拱手正要离去,便被梁子虹叫住了。 “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哦,师父他还没出房门?” 梁子虹状若无意的问了句。 事实上自那日得剑以来,整整五天时间,玄清老道都没有出过房门一步,要不是夜间还有灯光亮起,怕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何时离去了。 “是。”那属下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继续道,“不过他老人家早间回了属下的话,想来已经出关了。” “语气如何?” “语气的话……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的多。” “嗯。”梁子虹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看来师父的武道又有所进境了,神兵果然是神兵,锋利都只是最表面的东西……” 长虹帮主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一旁的属下也只是安静的等着,可他也不是傻子,心中预感着要发生什么,脑袋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果然,不过片刻,梁子虹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呵呵一笑,“阿邦,你说说,这些年本帮主待你们弟兄几人如何?” “帮主!”阿邦闻言面色一滞,随后猛地跪了下去,“帮主对我们兄弟几人恩同再造!当年被仇敌追杀若非帮主相救,恐怕我等早已做了刀下亡魂!我等行走江湖最重个义字,既然命是帮主救的,便随时做好了为帮主而死的准备!” 他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间便表明了立场。 “好!” 梁子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带的这批人武功在帮里不算最好的,但论忠心,却是真正的独一份。 长虹帮说的好听是个一流势力,可他手下又有几个真正安分守己的?恐怕盼着他早点死的也不在少数。 想真正的将这来之不易的势力做大做强,为我独尊,他还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成为顶流武者,武压群雄的契机…… 想着,他背手踱步走到一边,看着窗外的暖阳秋景长吁了口气。 “师父刚刚出关,想必是疲乏不堪,将我行囊里上好的龙井找出来,泡好送去给师父解解乏。” 阿邦闻言浑身一颤,随后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属下明白。” 说完便退了下去,只余梁子虹一人,孤独地伫立在窗前。 “晴光潋滟后迟早会迎来夜晚,随后长夜终尽,黎明再至。如此往复,方能让这天地万物生生不息,这是天地至理,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身后的茶水尚温,缕缕白烟缓缓飘起。 他沉着一张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门外的罗雀却似有所查,不敢再叽喳半句,逃也似的,振翅飞走了。 …… …… …… 樊士霆这几天苦恼坏了,那决云好巧不巧的被长虹帮得去了。 他本没有将一帮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可长虹帮那小子却是跟着宋道远这个极境武者身边的,两人关系没明确前,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 然而所谓气运之子,大概就是喝水有人递杯子,睡觉有人送被子,早间在易剑阁宗门外盯梢的弟子回报说,没有看到林晨那小子随长虹帮众人一道回去。 也许是另有任务,又或者是睡过头了,反正他不必纠结宋道远的问题,就算是上天助他了。 说到底,他们办事的时候必然是蒙着面的,能被人认出来的概率本就极低。 放下了心,他也就招呼几位师弟妹换上几件合身的劲装,揣上师父为他们准备好的‘物件’,悄咪咪的从侧门绕了过去。 …… 与此同时,距离山腰凉亭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也悄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喂,你确定他们会经过此处?” “玄清此人相当自傲,除了周横天等少数的几人外,他谁也不服,更遑论那些对他来说犹如稚童般的虾兵蟹将了,放心,即使身上负伤,他也绝不会改走僻径小路的。” “嘁,你那么能掌握心性,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这女人身上好香,肩头好滑,要是前日能帮她擦药就好了’如何,对了吗?” “……” 两人挤在一个紧窄隐蔽的小山坳里,这里地势略低一点,被层层枯叶藤蔓所掩盖,在里面可以勉强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景致,从外面则很难注意到里面有些什么,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挤了些,两人的呼吸混成一片,有些燥热。 这种能勘察四周的妙地,想来除了熟悉此地的人外是很难发现了。 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与子阳师兄巡视山道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我靠!你会读心不成?” “嘘,有人来了。” 他闻言赶忙噤了声,转头往外看去。 但来人的方位有些偏差,即便是身处右方的林晨也要向右侧蹭一蹭,才能隐约的看到几道停下脚步的人影。 所以很快,身上微微一沉,绵软馨香的身体就压了过来。 “喂,你!” “别乱动。” “呃……哦。” 第三六五章 夺决云(下) 果然,这场聚集了数个一流武者,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拼斗,如莲耶所言一般以长虹帮的胜利告终,虽然过程与林晨设想的有些出入。 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只留下几具身份不明的尸体便灰头土脸而去。 那些江湖高手在见识过决云之威后,招招式式间都小心提防着,生怕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此一来他们只是招架攻势就耗费了大半精力,渐渐地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再其后便没了太多悬念。 逃跑这种事情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最后卓宇也咬着牙,留下个不甘的眼神,带着门下弟子飞身而退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伙的,见事不妙就溜也无可厚非。 “我们几时动手?” 眼见着远处大局已定,长虹帮众人欢呼一阵后开始收拾残局,林晨正经神色凝目而视道。 如果要面对的是玄清老道那样的对手,他怕是没什么战意的,而今只能祈求莲耶所言都会应验了。 “静观其变。” 莲耶轻声回道。 眼前的局势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前还是太小看了这决云剑,没想到此物除了锋利外,在内力催动下还能增幅剑气,着实神奇。 接下来,就要看梁子虹到底有什么后招了。 凝神静气地看着远处慢慢朝玄清走去的中年男子,莲耶心下暗道。 …… 才刚刚大获全胜,举目而望周围的狼藉,梁子虹却低沉着眼睑看不出多少高兴,片刻后不着痕迹的给一旁的手下阿邦递了个眼神,见阿邦点了点头,这才换上一脸倦笑,转身朝玄清老道走了过去。 “师父,死了两个弟兄,伤了……” “好了,这些与我无关,呼,你叫他们动作快些尽早离开这里,迟恐生变。” 此时的老道也不复方才的霸气,面色苍白如纸,脚步略显虚浮说话也有些喘。 梁子虹见他疲态尽显面色一滞,随后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师父你这是……” 老道一反常态的没有推开他,反而晃了晃身子险些坐倒在地上。 “为师此前伤势未愈,许是方才用功过度,现下说不出的倦怠,呼,内劲十不存一,若那些人去而复返……为师恐无力再战。” “什么!”梁子虹闻言一脸震惊,随后警惕的四下张望一阵,这才压着声音问道:“师父此言当真?” 老道眉头一皱,冷着脸闷声道,“若非尔等不力,我何至于此!” “师父,此言当真?” “我诓你做什么?” “原来如此……甚好……” 他的声音在不知何时,变的诡异。 “你!” 看着喃喃自语缓步后退的梁子虹,玄清这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正要开口质问,迎面却猛然飞来一支细若发丝的钢针! 他脸色骤然一变,侧身躲过这一镖,反身勃然大怒的大喝。 “放肆!” 语气中分明也带着几许颤抖的不可置信。 “放肆?”梁子虹此时也终于露出了隐藏许久的獠牙,沉下脸看着玄清冷笑一声道,“此式摘叶,当年我求了你多久你都不愿传授于我,若非子坤那废物惹了个大人物要我出面,恐怕我还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教了他多少!” “哼,我愿意教谁是我的事,何须他人指手画脚!” “嘿嘿,师父永远都是这般强势,也罢……你们这些老东西的时代早该结束了,此后的天明武林当由我来掌控!” “逆徒!就凭你也想搅弄风云!?” “那还要多谢师父替我夺了决云,哈哈哈哈。” “逆徒……逆徒!”玄清牙关紧咬,脸颊旁干瘦的皮肤不住鼓动着,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指着梁子虹怒声道,“你,是故意不报杀弟之仇!” “如果不是这样,如何让你着急对付上官豹?当真以为你住的穷山僻壤,消息能如此灵通吗!?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逆徒……逆徒……” 玄清像是大受打击一般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是嘴边不住的念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怎的都无法将他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活泼开朗的小脸重合在一起…… 他脸大了些,头发长了些,再不是那个将弟弟护在身后,站在自己面前争辩的执拗孩童了。 是啊,自己终究是老了。 体内的内劲迅速的流失着。 玄清想起了早间的那杯茶。 他明明是最讨厌喝茶的,那孩子竟然也忘了……可自己最后又为什么会喝下那杯茶呢? 是因为送茶来的人说了句‘这是帮主的一番心意’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 这是梁子虹计划中最大的纰漏,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 此时树林中的画面说不出的怪异。 数具不知其名的尸体散乱错落的趟在林中,伤口的鲜血尚未凝固,枯黄的树叶就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盖住了一张张或是恐惧或是痛苦的面孔。 在尸体旁的,是十数个同样面色僵硬的武林人士,他们围着一个老道,一个中年。 老道精神恍惚,口中喃喃不知为何,中年得意洋洋,大言不惭的炫耀着自己的智慧。 什么天命所归,正巧赶上决云出世,什么足智多谋,知道对方能嗅出毒药,特意用了低剂量的散功粉,之类的言论在空荡的山林间回响,显得有些可怖,却又有些莫名滑稽。 而很远距离的小山坳中,在一阵难言的沉默后,林晨沉着脸开了口。 “什么时候出手?” “你想救那玄清老道?” 他抿了抿唇,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确实是有这股冲动的。 远处那人较之顶尖强者,如今更像是个风烛残年,无依无靠的老人……动了恻隐之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别忘了他夺决云是为了对付谁。” 莲耶早已看惯了这些尔虞我诈,亲友反目,当然,也明白眼前这一幕在身旁这个男子眼中,是何等的的凄凉悲怆。 “我杀了他徒弟……”林晨说着才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赶忙又压下了嗓音,“我杀了他徒弟,他来与我寻仇,本该是堂堂正正的!” “满嘴的慷慨大义,等死在他剑下的时候,希望你也是这般想法。” “那也是为民除害,死得其所。” “我本以为你也如那两人一样,没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你!” 他们的对话到此而止。 莲耶口中的两人指的是谁林晨并不知晓。 争吵本身也并没有意义,他本就不是个正派清高的人,刚才的这番话确实有些意气用事,而莲耶的说辞又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说到底,他们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妄图说服对方不过是白费力气。 这边看的出了分歧,那边说的倒渐渐的没了声音…… 第367章 夺决云(终二) 双方对峙,从位置上来说蒙面人一众刻意保持距离,手执弩箭,站在外围成合拢之势占据优势,从武力上说,梁子虹是全场唯一的一流武者,此刻又手提决云,足以力战数人而胜。 真要是动起手来长虹帮一方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只是等他们近了身,仗着内力与神兵这些人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 总的来说长虹帮赢面更大一些,但即便如此,领头的蒙面人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梁子虹不是蠢人,那股兴奋劲过了,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再没有半点和解的机会了。 “放箭!” “动手!!” 来不及多想,两道号令先后响起。 十数支箭矢顷刻而至,长虹帮众人心中同时一凛,架好刀剑准备先挡下第一波剑雨再行冲击,但很快他们便僵在了原地。 手中的兵器纹丝未动,预想中的箭矢没有如约而至,反而直愣愣的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上飞去,随后在他们头顶相撞在一起爆出一团白色雾气。 “快屏息!是迷药!” 到底是老江湖,梁子虹瞥见箭尖上吊挂的小包,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以袖掩面厉声大喝道。 到了此刻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了起来,他可不信对方大费周章的准备弓弩只是为了将迷药射入人群,毕竟即便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需屏息跑出药粉范围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之后,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从迷雾外传来。 “梁帮主好反应,只可惜此物并非迷药。”蒙面人见得对方全员捂住口鼻站在原地等着气雾散开,心头顿时大定,得意的直挑眉,“我特意将两种药粉左右分放,这两种药粉分开的时候不过是些寻常的药物,可一旦将他们掺杂在一起……” 梁子虹很想回点什么话,但是很快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瞳孔猛然间放大,想要飞身后退,却见那些飘洒在空气中的白色粉末忽然间犹如陷入了癫狂一般剧烈的浮动起来,紧接着化作一条条白色阴蟒,从长虹帮众人的袖口、领口、裤管处,扑食似得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阻拦,然而面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徒劳无果。 片刻之后,方才还能遮蔽所有人视线的白色雾气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阳光照在人群间,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所有人面面相窥,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哈哈哈哈哈……” 直到此时,一直在看戏的蒙面人才大笑几声,缓步上前。 “若真让你们如此轻易便化解了,我等准备这么久,岂不太过儿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子虹强定心神,咬着牙喝道。 他第一时间让内劲游走周身,可除了气血翻涌有些燥热外竟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然而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认为这只是些人畜无害的面粉。 “梁帮主为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蒙面人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指挥手下众人收起十字弩,换上了细剑。 事实上这自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否则有如此奇异的特性,他的宗门定能凭此药在烟州成为一方强者,然而现下他的师门却仅是个说不上多强的一流势力罢了。 当然,在师父将此物交给他的时候,他曾找人亲自试验过,所以对这东西的药性他是十万个放心,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事已至此,我就让你死的再明白点。” 说话间,他将佩剑连带着精致的剑鞘一把扔给了身旁的人,踱步上前背手而立。 “小弟站在此处接你几招,动手。” 梁子虹老练非常,闻言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小心戒备许久,见蒙面人仍然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半点防备的姿态,他便朝身边的阿邦递了个眼色。 阿邦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紧盯着蒙面人,运起全身内力打算来个一招制敌,然而丹田内劲才刚刚聚到五成,一股莫名的强烈热意袭上心间,内劲顿时在他体内躁动开来,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阿邦单膝跪在地上,喉头一动,一口鲜血忽然间喷了出来。 “帮主……咳,切莫运功太多……” 他只来得及提醒一句,便彻底晕了过去。 在其他人眼中,则是看到他刚刚停下脚步,就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一脸萎靡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整个过程也不过发生在数息之间。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不止是惊恐万分的长虹帮众人,连蒙面人带来的手下都是一脸惊异,显然此物的药效连他们也是不曾知晓的。 “这!这到底是何种毒药!?” “毒药?在下可不会做此卑鄙小人行径,既然梁帮主不喜欢先动手,那在下也就不多费唇舌了。” 蒙面人嗤笑一声缓步后退,脸上得意的神情仿佛要从面巾中满溢而出,他走到手下身边时顺手取回了佩剑,随即低头悄声吩咐道,“那群人发挥不出三成实力,给我起阵围起来!切记小心那把剑!” “是,师兄!” 这边蓄势待发,缓缓逼近,另一边相较而言就略显惊慌不安了。 “帮主,咱们怎么办?” “别慌!” 即使面对当前如此不利的局面,梁子虹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安抚手下的情绪,略一思索后才接着道,“听阿邦所说,这些药粉应当只是限制内劲的运用,大家收敛一些且战且退,待药效一过,我等即刻杀将上去必能一反颓势!”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说的并非实情,身后这批人中能活着回去的想来不多,但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一切就都不算输! 想着,他往身后瞥了瞥,手下弟子闻言果然镇定了下来,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须臾之间,骤风忽起。 “上!” “杀!” 方才的一番交涉,两批人像是打了个照面,此刻才终于是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 第368章 夺决云(终三) “快走!” “给我追,一个不留!” 树林中,两方人一前一后的追逐,踏着落叶蹭蹭之声不绝于耳。 前面数人面色惶惶,狼狈不堪的往前跑,后面十数个蒙面人则眉宇之间满是煞气的追。 双方衣着皆有不少破损与血迹,想来之前已是交战过一番了。 “混账!” 梁子虹回身望了一眼,面上满是不甘与凶恶之色,一句粗口也不知是在骂谁。 他知道会败,却没想到溃败来的如此之快。 由于那些药粉钻入体内,导致他们所有人动起手来都有些束手束脚的,有力使不上要远比无力来的更难受些,况且对方也不是什么三脚猫的角色。 再加之他本来擅长暗器,可力道不足内力不够,暗器的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才不过交手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丢下几具尸体,溃逃而去了。 好在是树林比较密集,落叶繁多掩盖了他们的身形足迹,一时半会还不会被轻易追上。 只是如此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梁子虹!我念你是个人物,此刻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 蒙面首领说的话险些没把梁子虹气笑,这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好似刚才那句‘一个不留’不是他说的一样,忒的虚伪!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出来混的谁的心思还不是一样,不斩草除根留着你来报复? 就这样,这场追逐战持续了几盏茶的时间,眼见身边的手下逐渐减少,一个个被追上后击杀,梁子虹脸色越发的阴暗了起来。 “嗒!”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更短的时间。 他停下了脚步,惯性让风将他的衣袍后摆吹起,身边的手下也齐齐的跟着停了下来。 “帮主!” “前方不远便是平坦开阔的官道,再往前走,等着你我的就只有围困战败,死路一条!” 梁子虹转过身,冷静的分析了目前的形势,体内的浊气已有散去的趋向,但他身边只余寥寥数人,再跑下去必定会被围攻致死。 “那,那我们……” 帮众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话都不利索了,可即便已是精疲力竭,仍是对他不离不弃誓死效忠。 就像阿邦曾经说过的,这条命既然是帮主救的,大不了,也就是还回去罢了。 这是一帮有情有义的汉子,只可惜,跟错了人。 “在这里,跟他们决一死战!” 谁,与他们决一死战? 这句话没有主语,梁子虹已经萌生了牺牲帮众自己退去的想法。 毕竟方才人员齐全都没打过蒙面人,现在又凭什么去与他们决战? 他清楚,帮众们……也清楚。 “帮主放心,我等……绝不退半步!” 那回话的手下面色先是一怔,随后正经神色捏紧了武器,眼中再无半点迷茫。 其余几人也是各自对视几眼,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声附和。 “愿为帮主,死战到底!” “……” 此情此景,饶是如梁子虹这般自私自利之人,心中也难免泛起些波澜,毕竟是些朝夕相处了数年之久,一起打拼江山的人,即便是养了一群狗,也总会生出些感情的。 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急匆匆的响了起来。 “想死,还不容易?杀!” 战事顷刻而至,蒙面人显然不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一上来便是全员杀招。 怎料长虹帮众一个个杀红了眼,不要命了一样,不管不顾的调用内力拼死抵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这般情景,梁子虹有过片刻犹豫,但最终还是捏了捏拳头,出手逼开身旁几个蒙面人,趁着混乱跑了出去。 …… 却说长虹帮众人虽然混不畏死,但终究是中了怪药,力有不逮,很快便被蒙面人围杀而死屠戮殆尽。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后退过半步。 “师兄,未见梁子虹尸首,想来是趁乱跑了……” 手下翻动尸体后,紧着走到抱臂在旁的蒙面人面前拱手道。 没了旁人,他们的称呼也就没了顾忌。 “废物!还不快给我追!” 蒙面人眼睑低垂,沉声喝道。 事实上方才场面乱成一团,搏杀之间也确实不好去盯到一个一心想跑的人。 “是,师兄!” 手下闻言如蒙大赦,赶忙一低头,正打算指挥后面其他人一起去追,却听得一道讥讽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不知从何处传来。 “不用去了,敢得罪帮主,尔等贼子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刚落,壮实直挺的身影便从不远处的老树后面绕了出来。 他脸上也蒙着面巾,双臂环抱缓缓地走了出来,与那师兄的装扮姿势可谓是如出一辙。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够胆的报上名号!” 师兄心中猛地一紧,强作镇定冷声道。 他已经派人在四周戒备了,眼前这人却还是不着痕迹的站在了众人面前,足见这人要么内功深厚,随意便能瞒过众人的探查,要么就是轻功高绝,令人探无所探! 还有,这声音他听着怎的如此熟悉? 还有些莫名的……厌恶? “呵呵。” 来人轻笑一声没有回话,面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最近总想找些旗鼓相当的对手实战来试试自己的斤两,眼前这批人正巧有着近二流顶的实力,只可惜…… 想起方才那个女人的吩咐,来人也只得无奈的咂了咂嘴,放开手抽出背后的细剑,随后,眼底猩红的波澜悄然流动了起来。 …… …… …… 耳边刀剑相击的刺耳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所代替。 感受着体内逐渐复苏的内劲,步伐越发有力的同时,梁子虹面上露出几许冷笑来,只需在等待片刻,想来就算不下山去,那批宵小之辈也奈何不了他了。 至于手下……难过是有一些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憧憬未来的兴奋。 背后的一切早已是过去,欲成霸业,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自己只是做了自古以来所有枭雄都该做的事罢了。 如此安慰自己,他心中到底还是轻松了许多。 身边的景色一晃而过,眼前浮现的全是一幅幅将来的辉煌画面,然而下一刻,那些虚浮的辉煌仿佛被一柄利刃划断,他脸色一变猛地停住了脚步。 “梁帮主,久侯了。” 银杏叶划出一道道扇形的弧光,将四周装扮的明黄一片。 她轻描淡写的靠在树上,没有丝毫要隐藏身形的意思,好似早知道他会经过此地,在等着他一般。 浓浓的秋色吹动面上的面纱,她看着对方,好像在浅笑,眼中透出的却是连暖阳都化不开的冷漠。 “好个飞云门,竟能算计到这一步,当真令在下刮目相看。” 事到如今梁子虹如果还不能从那批人的招式中窥探出些什么,那他也就妄自混迹江湖那么久了。 当然,他内劲恢复了大半,冷静下来探查一番眼前女子的实力,心中已是大定,不慌不忙的点出了他们的身份。 女子美目微阖,没有否认,只是直起身子掸了掸肩上的落叶。 “想借帮主项上人头一用。” “哼!不知死活!” 梁子虹怒哼一声,面沉如水,他现在对飞云门那是恨之入骨,眼前女子大概也就是想拖延时间,让后面支援的人能赶到,至于放的狠话,大概也就是想激怒他罢了。 女子看起来是如此沉稳冷静,那领头的看人眼光倒是和他的策略一样高明,只可惜,他对那药粉太过盲目自信了! 现在的他只要迅速击败这女子,之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这女子便是他成为一方枭雄的最后一道关卡啊。 想到这,梁子虹脸色一松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右手执剑左手伸入长袍之中,眼中满是残忍之色。 再看女子。 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是一片明亮,好像一切都是在她胸中书写的一篇文章罢了…… 第369章 夺决云(终四) 易剑阁,主殿之中。 “师父……” “你这丫头,有事就去忙何必每日过来给我这老头子请安,看你这六神无主的模样,莫不是大山那小子出了事?” 即便傅衍人老成精,在识人这方面有着近乎妖人的能力,但人心却是这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让师父忧心了,宗门……一切安好。” 洛洁闻言放下了行礼的手,尽量平和的看着自家师父,勉强一笑安抚道,只是说到安好时,言辞之间仍是止不住的顿了顿。 子阳身死,整个易剑阁上下都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 于师门而言,他们损失了一个优秀的弟子,和善的师兄,甚至是将来的领袖。 于她本人而言,子阳不止是徒弟更是她的子侄,而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又如何能不悲痛欲绝。 只是师父年事已高,思来想去她与师兄还是决定先瞒着他老人家,待时机成熟了再和盘托出。 “哦。”傅衍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抚了抚胡须,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在她身边左右看了两眼,好奇道,“今日怎的不见你带莲丫头来?” 洛洁收拾好心绪恭敬道,“禀师父,莲儿今日助林少侠前去夺……咳,借决云。” “嗯,如此行事当切记小心,若然让他人知晓,易剑阁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名声不日便会传遍大江南北,为人耻笑。” 他不多管,不过问,只是悉心的提出了该注意的点,徒弟们做了任何决定都是自己的抉择,也该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做师父的,该做的只有为他们指路,而不是带他们走到最后。 他向来如此,洛洁也早已习惯。 “师父放心,莲儿机敏非常,这种事情想必心里有数,早有计较。” “嗯,那就好。” 随后洛洁又交代了些宗门内的事物,傅衍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过问,虽然他已经不理门内事物多年,但这丫头还是坚持每日禀报。 这该说是她的习惯呢,还是想证明自己这老家伙还能再撑几年? 他不知道,但总也不是坏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师父以为如何?” “啊,嗯?” 见他愣神,洛洁便又说了一遍。 “师父以为,凌琼此人如何?” 她并非有意提及这‘天下第一人’,然而说到绝大部分武林人士都已离去时,免不了还是要提起决云,提起林晨,以及…… 前日已经私下将她的身份,过往与师父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此时也刚巧可以听听师父对她的看法。 “噢!是那个小姑娘……” 傅衍闻言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目光深邃地望着殿门口不住晃动的门纱。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洁以为师父又如往常一般想着中午吃些什么这样的问题想出了神,不愿打扰,拱了拱手便要离去,谁知刚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了师父平静到甚至有些不自然的声音。 “自古以来,真正能做到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以至天道至境的,从来就没有过,甚至连这种超凡入圣的概念都只是前人的猜测罢了,可……若真要以此为准,以无情入道,当是最接近天道的了。” “师父所言,徒儿……” 洛洁如听天书,一脸茫然地回过身来。 什么无为无我,什么天道至境的,她晋入一流多少年了压根就听都没听说过,人常言,入了一流之境就算是摸到武道的门槛了,可没想到武道之后竟还有什么天道。 “你不明白,这很正常,从你的描述来看,她早已超脱了极境的概念,而当今武林中,极境便是最强者,谁又能真正懂她的道呢,我亦不过是妄言罢了。” “可徒儿仍是困惑!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可以做到万万千千武林人士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太多太多的江湖人。 傅衍却是呵呵一笑,抚了抚长须仿若心中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点点头顺势答道,“他人习武,都是先入武,后悟道,此女却恰恰相反,天资悟性高到小小年纪便已参悟天道,武功修为自是一日千里,我们这些俗世中人,又如何能及得上她?九岁入极境……九岁入极境,呵呵,不会真有人认为她入极境用了九年?” 他在那女子身上感受到的剑气与灵气,可是连那剑中至尊句让都远远及不上的…… 这句话他没说,便已经足以令洛洁震撼到无以复加。 好半晌,洛洁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师父,数年之后,这世间是否真的会多出一位仙人?” 她说的是仙人,而不是武人。 “为师一介凡人,如何能参透她的将来?”傅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长出了口气,随后转身扶住一旁伺候的弟子,“不过我能想到的结局,不过两种。” “彻底的超脱凡世,入那忘情之道,从此不问过往,只谈因果,此乃其一。” “其二,便是以无情衍有情,从尘世来往尘世去,乐得逍遥天地间,哈哈,红尘仙子不外如是,不外如是啊……” 师父的笑声不知何时远去了,回过头来,眼前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洛洁站直身来掸了掸袖口,走到门口,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流云,无比怅惘的长叹了口气。 到时这世间的一切都会在那个女子掌中了? 是无情仙子,还是红尘仙子? 到那时,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又要由谁去主宰呢…… ……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山上一派平和,山腰间本该将诗意卷入秋风的杏树林,此刻却横七竖八的陈列着数具尸体。 尸体死状各异,壮的瘦的老的少的,带面罩的不带面罩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再也无法看到花开花败,日出日落了。 “不可能!长虹帮何时出了你这号人物!!” 怒喝声在树林间回荡,将树叶震的漱漱作响。 蒙面人师兄头发披散着,面巾早已散落在了一旁,面巾后那张不可置信到扭曲的脸,赫然是属于飞云门弟子樊士霆的。 对方没有动手,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原本围绕在身边的师弟师妹,现在已经尽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直到现在他还是惊惧万分。 就在刚刚,眼前赤瞳男子长剑出鞘的那一刻,他们就像是被一只深渊恶兽紧紧地盯上了一般,随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抹黑色的剑光便穿透了一名师弟的身体,师弟当场殒命……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共一十三个师弟妹,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撑到。 相较于那人本身的强大,更令人恐惧的却是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剑气! “喝……啊……” 在樊士霆身前数丈之外,男子双目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口中发出压抑似的吼声,黑色剑芒附于长剑之上,不住的涌动着,剑身颤动不止发出嗡嗡的低鸣。 黑色剑光,自然就是栖息于林晨体内的凝渊剑气了,想在最短的时间击溃樊士霆,他也唯有出此下策。 不过这么做的副作用也相当明显,就是现在他必须集中精力压制暴走的心绪,以保留清醒的意识,若非如此,恐怕樊士霆早已魂归西天了。 想起莲耶的嘱咐,他也只得如此苦苦忍耐。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得罪帮主,死!” 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一如彼时被剑气侵蚀的李唯。 不同的是,李唯是靠执念来掌控剑气,林晨,则是靠意志。 片刻之后,感受到清醒的意识略站了上风,剑身上的剑气开始变的稀薄动荡之际,他猛然一咬牙,左手奋力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 体内的躁动忽而一滞,借着这抹刺痛,林晨赶忙意识清醒的飞身挥出一剑。 看着急速逼近的剑芒,樊士霆瞳孔微缩大惊失色,急忙飞身后退,侧过身将将躲过这一剑。 然而他的身法轻功造诣怎可与林晨同日而语,一个转头间,清利的寒光划过眼前,紧接着便是一声宝剑入体的轻响。 “呃……”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眼睛,男子眼中的红芒未褪,他却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是你……” 话没说完,他愤恨的咬牙道,随后便一口鲜血喷出,闭眼倒了下去。 …… …… …… 于此同时,树林尽头的另一出好戏也恰在此时落下了帷幕。 “你……你到底是谁!!!”梁子虹脸色惨白单膝跪地,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的双手鲜血淋漓,颤抖着仿佛被卸了力一般,那席引以为傲的长袍被割成了碎布,数百支钢针洒落了一地。 而决云,已然易主。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能凭借着远不及他的内力,以及那些似有似无的招式将他击败,更想不通,明明已经被数支钢针刺入腹部腿部,她却还在笑。 她带着被染成了血色的面纱,但梁子虹就是知道她在笑,而且笑的令他无比厌恶! “呵呵,我家师兄所言不假,你即便有所恢复也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如此……剑归我飞云门,大事可图矣!” 女子挥剑甩掉上面的血渍,打了个剑花后,将决云横在面前细细的观赏着,仿佛在看着什么至宝。 面前的纱巾仍在滴答滴答的滴落着她从口中喷出去的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襟打湿,但她确如梁子虹所想,在笑,笑的无比得意,语言中带着的崇敬之意让梁子虹更是恨的牙痒痒。 “飞,云,门!” 梁子虹面色无比阴暗,从牙缝旁一字一顿的漏出了三个字。 他发誓,如果可以从这里活着回去,定要起全帮之力与飞云门不死不休! 但,如何能活着回去? 气势一松,梁子虹便颓然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自己双手被刺穿,外加之身受内伤,早已无力再战,而眼前的女子尚能笑谈不说,从那两下舞剑也可以完完全全看出她仍有余力。 二流武者战胜一流武者后仍有余力?飞云门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莫非真是天要亡他。 想到此处,这位枭雄之姿的帮主眼中也不免蒙上了些许灰暗之色。 若是自己当时不得意忘形,早早的杀了老道夺剑,若是能早些察觉周围的异常,若是能在药粉未爆炸时就抽身而退,事情是否就会变的不一样?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要怪也只能怪他太不小心!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期待老道能来救自己这叛徒不成? 怎么可能……如果换做他,不手刃叛徒已是仁慈。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的一笑,“事情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若放你回去让天下人提前知道决云在我飞云门手中,可就不妙了。”女子摇摇头,随后像是不想在浪费时间了,一甩决云轻声道,“既然胜负已分,还请梁帮主早日上路。” “哼。” 梁子虹的冷哼都没了力气,可他也不是什么甘于束手就擒的人,面对着提剑而来的女子,积蓄着仅剩的气力便打算来个最后一搏。 叶落风吹,正在这时,一道苍老的空明之声忽而响起。 “姑娘既已得决云,何必赶尽杀绝。” 梁子虹面色猛地一滞,愣在当场。 女子闻言亦是停下脚步,面纱下的嘴角却是更弯了。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须臾之间,一道后背尘拂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都说入了一流便是摸到了武道门槛,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老人家连自己的心绪都控制不了,方有今日之祸。” 待来人走到近处站定,女子这才收起决云,阴阳怪气的道。 “姑娘所言对也不对,若不经此劫,老道又如何能看破红尘,而今还想请姑娘手下留情,了了老道最后一桩心事。” 开口说话的,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玄清老道。 “我若说,不呢?” 女子俏皮的眨了眨眼。 “贫道虽然内力尽散,姑娘也已是重伤在身。” 玄清平静道。 “咯咯咯……” 女子柳眉微微弯起,提起了决云…… 第370章 事后 “呼……所以你就一时心软,放他离去了?” “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说不上什么心软不心软,反倒是你,那樊士霆可放走了?” “刺歪了半寸,他果然如你所料诈死逃走了,喂喂,你还好,来月事?这一地……” “有时间开玩笑不如专心调理内息,看你只剩下半条命了。” “咳,小爷我还能打二十个。” 孤零零的枝丫上挂着一黑一红两块面巾,在微风吹拂下荡漾着轻轻的波澜。 两人坐在约定好的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如果不是左右一片片斑驳的血迹,倒颇有忘年之交畅谈人生的感觉。 此刻两人皆是衣衫破败,发髻凌乱,一个肋下小腹以及腰腿处流血潺潺,一个则是脸上手上遍布着崩裂似得伤口,端的是凄惨无比。 其实莲耶的做法林晨大概也能明白一二,无非是引得两方人仇视火拼罢了,可他没想明白的却是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这样问题解决的不是更加彻底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有问题向来不会藏着掖着,莲耶的回答也是相当直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你杀了他们,只要查一查出入的记录,你暴露的风险也是极大的,到时你可敢面对两个一流势力的复仇?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决云,剑在何处?” “呃……”林晨一愣,看了看两人身前插在地上利气四溢的长剑,又转头看了看莲耶,那模样好像在说他们两个之中是不是有个蠢货。 莲耶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愚蠢,指了指决云,血迹斑斑的唇瓣微张道,“若他们两方身死,这个问题便会出现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江湖人士心中,他们最感兴趣的便是到底何人杀了人,哪方夺了剑,到时首当其冲要被怀疑的,便是此范围内最大的势力,易剑阁。” “对啊!” 说到这里,林晨已是一脸恍然,猛地一拍手身上就是一阵剧痛,一阵龇牙咧嘴后才开口道,“所以你做了这个局,让双方都以为对方得了剑,自己又是侥幸逃脱,到时杀人之仇,夺宝之恨一起算,他们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其他武林人士听他们各执一词,也只会看个热闹,等着其中一方拿出决云!” 聪明!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如何给长虹帮飞云门制造矛盾的局势,又要如何把易剑阁摘出去,最后还要让不存在的‘决云’有个归宿给江湖人士去抢夺,如此一石三鸟运筹帷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做出这样精妙的布局,此女心思之缜密比之玉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关键的是,她对人心以及性格的把控,已经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对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一举一动好似都在她的计算之内,虽然正是得益于此才让计划得以成功实施,但对于林晨来说,这种感觉……有些恐怖。 “嗯。” 莲耶轻声回应着,转头看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与林晨所说的也并非计划的全部真相,什么飞云门长虹帮,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与她何干……她要做的只是挑起争端与混乱,间接引出烟州黑道背后实际的掌权者,清欢谷。 天外天,三恶,清欢谷。 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何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要印证的东西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也还有许多…… 不多时。 想是那些早已冰凉的尸体被下山的武林人士发现了,远处的树林逐渐的热闹嘈杂了起来,两个非敌非友的人却置若罔闻,看着四下飘落的银杏叶,心思游离到了属于各自的远方。 …… 翌日。 “好,少侠既然如约取来决云,老夫自当竭尽所能,重铸翎羽。” 傅衍瘦弱的手臂毫不费劲的提起决云,随意的看了两眼便交给了旁边伺候的弟子,弟子手托着一方玉匣子,装好剑便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大堂中的何大山见到自家师父对自己的得意之作并没有什么表示,眼中竟露出几分孩童似的失落。 此刻除了殿外护卫的弟子外,大堂中只站着易剑阁两位宗主,以及林晨三人。 “还要多谢莲姑娘倾囊相助,林某一介武夫,可没有本事拿下此剑。” 林晨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脸上手上这一块那一块的长方形止血膏药格外显眼。 昨日他摇摇晃晃的带伤而归,玉娘急的边打边骂边抹眼泪,打完哭的更凶了接着把她自己也骂上了,端的是令人心疼,又觉得好笑。 随后玉娘便替他清洗止血,十九也是满脸心疼关切的站在一旁,只不过她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林晨也没想太多,只当她是忧心所致。 见两女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责,但却不后悔,为了她们的安全,有些不必要的危险是要提前杜绝的。 后来玉娘十九在床边陪了他一宿,早上好说歹说,这才把她们劝回去休息,所以就没有跟来。 当然因着两人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他抑制凝渊剑气所造成的精神疲惫,现下也已经恢复了很多。 “嗯。”傅衍点了点头,抚了抚苍白的胡须,“莲耶那丫头呢?” “回师父,莲耶受了些伤行走不便,是徒儿令她在房中休息。”洛洁上前一步解释道。 “噢,理应如此,可……” 傅衍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老前辈有什么难为之处不妨直说,晚辈受此铸剑之恩,理当为老前辈排忧解难。” 林晨见左右两位宗主没什么反应,便开口客气一声,怎料傅衍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大笑出声。 “好!好个知恩图报尊敬长辈的有为青年,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 上当了! 林晨眼皮直跳,再看看左右的两位宗主,他们都非常果断的扭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见此情景,他哪还不知道这事有猫腻。 “呃,那个老前辈,小子昨天身受重伤,现在还都……” 不等他说完,傅衍提高了声音,“铸剑的材料还差一样。” 话已至此,林晨到嘴边的借口也只得咽了回去,既然是跟铸剑有关,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呼……还请老前辈直言。”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傅衍忽而开怀大笑,林晨则是一脸不解。 可以?可以什么? 不过是去取一样材料,怎么好像还非他不行一样? 第371章 前往何处 “林大哥,此去荣安城路途遥远……” “十九吗,说在山腰凉亭等你……” …… “林少侠,莲儿早间便下了山,在山下镇子置办物件,你且去寻她便是。” “此去路远,还请少侠多多照拂莲儿。” …… “哈哈林兄弟,最近这山上好似不太平了,老宋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遭了重,你反正要下山,便顺路送我一程。” …… “你要对林小子做什么?你二人不是……” “聒噪,退下!” …… “这,这是凉州吕家独门绝技囚龙锁指法!竟然还有这般用法!?” “你当真只有十九岁吗……” …… 天色晴明,因着是秋天倒也不觉得炎热。 “嗒,嗒,嗒。” 牛的蹄声比之马要缓,而稳。 脑海中闪过太多零碎的画面和声音后,林晨才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视野左边是牛车的车轮,以及一片望不到边的树林,右边则是一袭素白色长衫下若隐若现的裤腿。 嗅到身边之人淡淡的体香,背后枕着颠簸中有些刺挠的干草,他这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那日在半山腰的凉亭中他并没有见到十九,有的只是一抹戚戚冷冷的雪白背影,随后他便晕了过去,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没了知觉。 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老宋带到了山下,只觉得身上有些涨涨的也没有其他不适,只当是前几日受内伤的后遗症便没有太在意,赶忙问起了十九。 老宋闻言表情有些怪异,只说那姑娘没事,随后便神色凝重的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可施展体内的剑气。 林晨也不知他是如何晓得凝渊剑气的存在的,见他并无恶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无论如何要在上山确认十九的安危,然而一阵气血翻涌后,他又再次晕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与莲耶汇合了,老宋也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封手书让莲耶递交给他。 书信上寥寥几笔,写着名叫十九的姑娘下山来,见他睡的安稳便没有打扰云云,而信的最末尾,仍是义正言辞的叫他千万不要唤醒剑气,说这是十九姑娘的嘱咐。 见信如此他也就放下了心来,与莲耶商议离开,唯一不解的,便是凉亭中那道倩影究竟何人? “莲……咳,宫四姑娘,我们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 他们离了镇子,便向着荣安城的方向去,路上或是乘船或是步行,又或是像现在这样搭了便车,紧赶慢赶的,三日间也走了小半路程。 牛车缓缓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莲耶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当然,现在她叫作宫四。 “刘大爷说载我们到前面的岔路口,此刻想是快到了。” 她笑的和煦温善,眼中却如一滩死水。 林晨早已习惯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再次合上了眼睛。 这三日涨感已经渐渐退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激起凝渊剑气当真是凶险极了,一个不小心,累得莲耶计划失算不说,恐还会伤及无辜。 当日李唯运用剑气时那副摧枯拉朽的模样,满目疮痍的后山又仿佛历历在目,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暗自下定决心听十九的话,尽可能不动用剑气。 毕竟这曾是属于她师姐的东西,她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多时,随着一声轻哞,牛车停了下来。 …… “宫姑娘,小老儿家住在附近村子里,就只能送到这了。” “老先生太客气了,我二人多谢老先生费心才是。” “呵呵,好……” 两人在路边说道,林晨则站在一旁插着手看着。 往日这客套道谢的角色都是由玉娘来做,说起来这两个女子从身段仪态,到言谈气质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玉娘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婉和善,宫四则是习以为常的戴上面具。 “这名字你倒是半点不觉得违和。” 刘大爷牵着驼干草的牛车渐渐远去,林晨这才上前来与宫四站成一排,挥手道别。 “不过是个代号,茧也好,莲耶也罢。” “不想让人查到易剑阁就直说,讲的那么高深,我这俗人可听不懂。” “哦?”宫四闻言倒是有些惊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看样子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林晨放下手,长舒了口气不疾不徐道,“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此番你就算不是为了师兄报仇,他们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想必你也不会束手待毙。” “那你还跟着我?” “我不是正道人士,却依旧嫉恶如仇,何况承了你夺剑之情理当报答,若有机会我会帮你的,杀手组织……三恶?” 呵呵,果然是个傻子。 宫四姑娘莞尔一笑,纤指微展指着前方的岔路口,“往左走数里便能看到荣安城官道,数日之后你就能见到傅衍的老友,取回天木玉匣,随后回到易剑阁……” “别说废话了。”林晨不耐地眉头一皱,不等她说完便径直往右边的小路走去,“抓紧时间,我不想让家里的女人太担心。” 哦。 宫四姑娘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 …… …… 与此同时,某处古朴的剑坪上,两道快到看不清的身影极速交错着,剑气纵横,内劲狂卷,给本就老旧的剑坪增添了更多斑驳的剑痕与裂纹。 “了不起!真真的是了不起!不愧是年轻一代第一高手,能迫我出剑,即使在一流武者中也已经是顶尖的存在!” 一名年逾半百的武者手中长剑翻飞身法飘逸,他说话间双眼放光,显然是长久未遇对手,此刻有些见猎心喜。 他话音刚落,只觉颈部微凉,一扭头,一支细若发丝的冰针便紧擦着飞了出去。 “老东西还有时间说话,当心老马失蹄,败在我手里!” 与他对战的女子长发飘飘一根发带缀在其间,深色官服随势而动,动作迅捷手脚利落,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只可惜蒙着脸看不清面貌,但从那双水波流转的媚眼中,也不难猜出面纱下的定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哈哈哈,大人快人快语,既如此,看来老夫也只有全力施为了。” 老者抽身而退大笑三声,随后打了个剑花,背剑而立。 “废话少说,别忘了比约就是。”女子不退不让,咄咄逼人道。 “哼,虽是大人以权相挟,但周某向来是说到做到,你若能迫我退出剑坪半步,周某自会告知我家宫主下落,只怕……” 说着,他双目微凝眼露精光,只听得‘叮叮叮叮’几声奇异的响动,寒光凛冽的长剑上竟开始结起了霜花,一朵,两朵,顷刻间长剑竟变成了一把雪白透亮的霜剑! “怕大人没这个本事!” “哈哈哈哈哈……”女子仰天大笑,豪爽至极,少顷方息,“好!听闻你是极境之下第一人,今日林某人却偏要不入极境,胜你半分!” 她自称林某人时,眼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与欣喜,随后的话却是狂霸至极,青色真气不住攀升。 “嗖嗖嗖!” 某一刻,她身边忽然凝起数支细针,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老者射去,她玉腿微屈,同时飞身而上…… 凌琼,晨,等着我。 第372章 孤鸳城中一场雨 秋雨总是有迹可循。 乌云轻压微风乍起,雨点就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不多时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便降临在了孤鸳城中。 雨不大,雨点冲洗着早晨落下的秋霜,湿润着屋顶上的干涸,轻轻激起石板路上的尘土,清爽写意舒服极了。 城中的居民们习惯了这样的天气,经过一小阵的慌乱后,便各自撑起伞搭起篷,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 “包子!薄皮儿大馅儿的肉包子,刚出炉热乎着嘞,客官吃着暖暖身子。” 街边包子摊的老板从身后店铺里端出一屉包子,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卖力的吆喝着,随即看着面前三三两两撑伞路过的行人,掀开了笼屉盖子。 “呼……” 霎时间一股白雾涌了出来,老板伸出脑袋享受这片刻温暖,恍惚间,他透过升腾的白烟,看到街口处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撑着伞,缓步朝这边走来。 …… “都说了抓紧时间,你带我到这城里几天了?老子现在每天闲的躺在客栈屋顶数蚂蚁你知道吗?” “有时间数蚂蚁,不如去置办几身衣裳,林大哥身上的袍子都洗的有些发白了。” “嘁,玉娘给我补的衣衫,洗黑了我都爱穿……” 一人款款而动脚步轻盈,一人满脸不耐粗声粗气,二人各自撑着油纸伞并排走在街上,中间隔着礼节性的半臂距离。 被轻易转移了话题的,自然就是某个决心报恩的林姓大侠了。 当然,他会如此不耐也是事出有因的。 初时抵达孤鸳城他还以为两人要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什么直捣杀手组织老窝,揪出幕后黑手三恶,为民除害等等。 他如今受凝渊剑气的侵蚀还不多,但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如此暴戾嗜血之事多少让他有些热血沸腾。 可没想到连续数日,他们只是在客栈闲待着,偶尔出门买些东西而已,虽说易剑阁财大气粗,宫四也是出手阔绰,可他们此行的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游玩啊。 如此心理落差过大,导致他现在对宫四也是颇有怨言。 “温柔乡,英雄冢,何况你那温柔乡美的让我都有些心动,沉溺在她身边你是不会有作为的。”宫四不愧是人精,一语就点破了林晨与玉娘间依赖扶持的上下关系。 “嘿嘿,过奖,你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了去。” 林晨可不在乎这个,别人夸玉娘漂亮他心里只有高兴,傻笑着半天才缓过神来,摇摇头没好气的开口道,“别扯开话题,你到此究竟有何图谋?你我如今好歹算是同伴,就算不想说出全部计划,多少也要告诉我个大概?” 他不是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人,既然与宫四之间是合作关系,那他就不该只是颗被牵着鼻子走的棋子。 宫四转过脸,见他面容坚决,思虑再三还是轻摇螓首,“并非我有意隐瞒,待时机成熟我定会一五一十的与你解释。” 话已至此,林晨自然不会再去胡搅蛮缠的深问,宫四不想说的事,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会一笑置之,反正既然是有相同的目标,想来她也不会害自己。 半晌无话,两人走到了包子铺对面的小茶楼里。 “小二!” “来嘞!客官要点什么。” 两人收起伞靠在桌边,林晨一声吆喝,百无聊赖的小二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擦桌子。 “两碟小菜两碗白粥,外加一壶茶,有劳了。” “得嘞,您稍等,小菜白粥马上就到。” 外头下着小雨滴答作响,林晨闲来无事,见四下没什么人,便开口问起了心头疑惑,“说起来,你前日拿了我的匕首防身,却始终都没有告诉我自己的武功路数,而今你我同仇敌忾,知己知彼也好一同对敌嘛。” 匕首指的便是那把从天外天的杀手手中得来,能破开罡气的神奇武器。 之前将匕首给了玉娘防身,他下山前玉娘又将匕首还给了他防身,前些时日被宫四无意间看到要去了。 想着她没有带兵器,林晨也就顺手给了她。 “哦。” 说起匕首,宫四古井无波的眼中这才掀起几分波澜,似是有片刻追忆,但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样子,轻笑一声回道,“天下武功,无不是以巧运劲,如何让内劲发挥出最大最奇特的威力,更快更强,可反之来说,如果被对方知道了武功的路数,想要反制便也轻而易举,所以天下至强的武学,便是一刀扎进心窝。” 说着,纤指还隔空对着他点了点。 “这就是所谓无招胜有招?” “也未必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手中的武器,成为杀人利器的。” “靠,给我说迷糊了,你个养鸽子的说起天下武学来倒头头是道的。” 林晨听的直挠头,他本就不是什么武学天才,自理解不了这等高境界的意境。 “呵呵,武非武,道非道,许多武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境界,也许还不如路边一个纳凉老头闲趟一天的感悟,待他日你到了界限,自会明白我所说的了。” 宫四抿嘴一笑说的玄乎其玄,林晨摸摸鼻尖讪笑一声便闭嘴不语了,他自讨了个没趣,一时间听的头大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情,这要是再问下去,怕是跟听天书没区别了。 茶水早餐恰在此时端了上来,他赶忙扯开话题,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起了杂事,宫四抿了抿茶水看着他直乐,也不再谈刚才所说之事。 林晨嘿嘿一笑松了口气,专心的吃起了早饭。 不过片刻,门外细雨稍有息势,他碗里的粥也去了大半,待抬起头来,却见得宫四不知为何放下了筷子,望向门外。 “宫四姑娘,怎的了?”他停下碗筷,好奇的问了句。 “嘘,嗯。”宫四不知所谓的应了两声,随即回过了头来,继续吃食。 “这……” 林晨正要再问,一道纤细的声音便悄悄的传入了耳中。 “时机……”忽而一阵响雷,“到了。” 与此同时门外包子摊也传来了一阵交谈声,“哟,陈老这是回来了?您瞧瞧这天气……雨忽大忽小的。” “呵呵,人老了,不中用了,送点小东西就去了这么久,给我来两个包子,带走。” “得嘞,您稍等,这就给您包上。” 听到这,林晨正要回头看,鼻间一香,脸侧忽而传来一片温凉。 “林大哥快尝尝,这小菜可鲜的很呢。”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带着小菜,便递进了他的口中。 “不要回头,只管继续吃。” 宫四边笑边提醒着。 “呃,哦……” 菜鲜不鲜林晨尝不出来,看看面前捧着他面颊喂菜的美人,再低头看到湿润的筷子头,他只觉得……有点甜。 第373章 焰火 按照规矩,天外天的杀手外出任务从不会一人独往,通常是一人行事一人策应的二人组,需要小队出动的任务则另当别论。 这样的规矩一来是为了更方便更准确无误,另一方面想必也有一层监视的意思在里面。 宫四的老师作为组织里的高层,找的策应人员自然也不会过于随意,而附近的组织人员中,也唯有在孤鸳城中有一位他多年的老友。 以宫四对自家老师的了解,他能完全信任的也只有这个人了,如今老师身死的消息还没传播开来,她还有许多时间部署。 …… “为什么我们不再靠近些?在这个位置监视未免太远了,一不留神就会跟丢啊。” “此人是一等一的暗杀者,追踪与反追踪能力极强,这种距离已是有些危险了。” “哦对……” 林晨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 脚下青苔因为早上的秋雨褪下了一层外衣,显得越发清亮,让人找回了些春夏季节的鲜活。 没有太阳,没有倒影,雨水阵阵也没了足迹,正是适合跟踪的天气。 两人的鞋子旁都有些雨渍,一前一后站在鲜有人路过的街角,小心的盯着百丈外一座普通的民宅。 事情的大概他已经从宫四那里听过了,虽然她说的未必就是事情的全部,但到底是合情合理,关于杀手规矩什么的自己一窍不通,也只能选择相信,之前不明说大概也是怕他太过关注,引起那个高手的注意。 但问题……杀手组织的规矩以及那个老杀手的习惯,她一个养鸽子的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咱们就这么等着?” 而今的林晨也不会什么问题都脱口而出。 “唔,走。” “嗯……嗯?” 林晨反应过来一转头,眼前就只有宫四洒脱的背影了,愣了一会,再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院落,他赶忙跟了过去。 “就这么走了?” “这些老屠夫的嗅觉远超你的想象,多待一会被察觉的风险便多一分,况且我心中早有计较……”说到这,宫四转过脸来竖起一根手指莞尔一笑,“万事俱备,只差一只鸽子。” 好家伙,跟这妹子在一起永远都有猜不完的谜语。 林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都懒得问了,反正你不会跟我说。” “咯咯咯。” 宫四笑的花枝乱颤,他却心头发寒皱起了眉。 她的眼神太冷,冷的杀气都溢了出来……现在这个样子,林晨都有些怀疑她是否才是真正的杀手。 其实早先他心中也不是没猜过宫四会怎么做,而他能想到的也无非是重伤老者,假意放走他,再其后跟踪直至找到杀手组织老巢。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这点伎俩在那些人精的眼里,大概就是所谓班门弄斧。 …… …… …… 数日后,孤鸳城外的小庙中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乌云片片,雨点一直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细雨中的小庙显得有些朦胧,年久失修便有些古朴破旧,外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因着没人打扫,堆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两侧的树木倒是不要人照料,自顾自的长得高大。 来者三人的脚步较寻常人轻盈的多,踩过石径落叶只有些轻微的沙沙声,连脚印都不曾留下几个,不多会他们便踏入了小庙中,掸掸衣袖上的雨水,仔细观察过四周后走到杂草丛生的石像旁各自坐下。 照理说昏暗潮湿阴冷的天气,在这种地方应该是要生火取暖的,他们却好似习惯了黑暗,半点没有不适的意思。 沉寂半晌,外面的雨势越发大了,哗啦直响,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男子这才擦了擦鼻子,有些不耐的开了口。 “松,不过是带个老头回去见首领,用得着出动咱们地煞一整队的人吗?” “不得质疑首领的命令!”站在石像下神色整肃的男子回过头训诫道。 那人脸色明显一变,“我,我只是……” 两人身旁另一个满脸温和的男子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动气,榆也只是关心任务才会有此一问。” “哼,枫,你且不要忘了,前次就是因为他多嘴,才使得任务差点出了纰漏!” “谁知道那人会与一流武者同行,这也不能全怪榆啊,你消消气……” 三人听着声音甚是年轻,身着便服,样貌平凡却略显僵硬,显然是做过了简单的易容。 名为松的男子闻言瞪了榆一眼,终究是转过了头没有再多言,身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其实也无怪他们首领小题大做,毕竟在此处的,可是曾经号称天罡最强,鹰隼二人组之一的强者。 前日收到那位前辈的死讯,首领便飞鸽传书到孤鸳城中询问缘由,然而却迟迟不见回信,以防意外便派他们一队六人前来探查,一人策应,两人接应,他们三人则来探查。 想到这,松心头微沉,正要开口提醒两人小心些,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平缓均匀的脚步声。 他双目一凝猛地站了起来,身后两人也感觉到了异常,同时起身目光犀利紧紧地盯着门口,右手缓缓伸到背后,好似随时能抽出武器一般。 三人彼此成阵,可进可退。 “嗒,嗒,嗒。” 脚步很轻,却很清晰。 不消片刻,一个打着伞的青衣女子便迎着他们的目光踏进了小庙中,收起油纸伞,拍了拍衣袖细眉轻蹙抱怨。 “啧,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也只有老鼠喜欢住了。” 女子双目半阖,一刻也不曾大睁,面上的表情倒是活泛自然,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松与枫对视一眼,上前道,“姑娘若嫌此地阴暗,不如……” 不等他说完,女子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拿掉竹帽轻吹了吹,微弱的光顿时便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 “嗯,我不会在此久留,你们也一样。” 松与榆不解其意的皱起了眉,唯有平日里最是冷静聪敏的枫在看到女子眉眼之时面色猛地一怔。 那娟秀的眉,好似在笑但永远眯着的双眼,若是蒙上面…… “枭做事果然谨慎,才不过三日没回信,竟派了地煞组的杀手前来问话,怎么?死了鹰,又怕折了隼?” 松直到此时才终于面色大变,呼的从身后抽出匕首,反手而握,遥遥的对着女子大喝道,“你是何人!” “松,小心!” 身后的枫却不知为何忽然上前将他拦在身后,缓缓退后。 松转过脸,看着他面上一片惊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认得她?” 枫却不回话,上前两步看着女子神色复杂的道,“茧,你竟未死。” “什么!”松面色大变,满脸震惊,“她不是几年前就因为叛出组织被处死了吗!?” 榆对这些事都不甚上心,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盯着女子的动作,随时准备动手。 “呵呵……” 女子仍旧眯着眼,笑容更显柔和,“枫,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精明。” 她从前在情报部门,面对任何人都是蒙着面工作,眼前的男子曾来讨过几次情报,竟能凭借一点点细节就看出她的身份,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想着,不等他们回应,她便轻描淡写的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脚边的干草堆里,随后又重新撑起了伞。 “那么,再见。” 石像下的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懵了,互相对视不解其意,直到枫敏锐的看到一缕青烟从火折子掉落的地方转瞬间飞向了一旁严严实实的干草垛,这才蓦然一惊,慌忙大喊道,“快走!” 三人合作多年默契非常,听他如此大喊,其余两人也不问缘由,猛地运起轻功就要撞向窗户飞身出去。 只可惜茧早有计划,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的离开,那一缕飞窜的青烟眼看着就要烧到干草垛了,枫的神情先是慌张,再到茫然,随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表情,轻笑一声,将内劲运到手心,奋力向前一推。 前方的两人跃到半空中,只觉得一阵柔和的掌风传来,借着掌风,他们顷刻间便撞破旧窗飞了出去。 松面色猛地一紧,回过头来,却只看到枫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微笑,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平静的面容便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火焰中。 雨声停了,风声停了,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 瞬息之后。 “轰!轰……嘭!” 数道爆裂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便是房屋倒塌的巨大响动……火焰登时将周围一片全都笼罩了进去。 热浪将破窗而出的两人送到了不远处湿透的落叶堆上,周围是些从小庙中被炸出来的石块与木料碎屑,他们嘴边带着被爆炸余浪震伤所流出的鲜血,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啪嗒啪嗒,哗……瓢泼的大雨仿佛此时才刚刚下起一般,将两人淋了个透彻。 “他曾与我说过,你们三人都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迫不得已才加入了天外天,可,就算不得已,你们仍是成了杀手。” 轻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松转过头。 她打着伞站在不远处,双目半阖着,脸上挂着一道不知是谁溅到她脸上的血痕,口中的话语有些感慨,笑颜却依旧从容,可不知为何,这张美丽的脸映着面前明暗交杂的火焰,总觉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松紧紧地握起被雨水打湿的双拳,盯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射出的是超越仇的恨,狠毒,疯狂! 女子见此,捏了捏鬓角的一缕秀发,无奈的道,“别这么看着我啊,弄得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 油纸伞因为她的动作倾斜了一点,几滴雨水便顺势飘进来沾湿了她的衣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柄匕首…… 第374章 雨渐歇 林晨拖着被雨水打湿,略感深重的身体走到了一处废弃的牛棚下,扔掉长剑,撕开衣衫取下布条,随后围着腰部绕了一圈紧紧地绑住后腰伤口,顿感一阵剧痛,疼的脸上一抽后,他还是咬紧牙关绑好了布条。 伤口不深,可他还是有些恼。 本以为自己在二流武者中已属佼佼者,对付两人当是绰绰有余的,可没想到疏忽大意下还是险些受了重伤,而今只是简单的挂了彩也全仰仗他自己反应够快。 透过眼前不住落下的雨帘,林晨望向倒在不远处气绝身亡的两人,看着被雨水冲淡顺流到一旁田地里的鲜血,回想起方才的拼斗,直到现在他仍是心有余悸,若非这两个杀手不知道分尘剑势之利,恐怕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拿下他们。 论实力,这两人恐怕已经与入京路上遇到的那个轻甲杀手不相伯仲了。 “还是该更小心些啊……” 反省后,林晨轻叹一声,稍微休息了一会便听得远处传出一声轰响,他下意识转头过去,便看到滚滚浓烟从远处的深山中冒了出来,随后冲天的火光仿佛遥遥的映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她竟然真的预料到了杀手落脚的地点。” 林晨的面色逐渐的低沉了下来。 火药是他负责搬运的,他自然知道是谁引爆的。 可一个养鸽子的,当真能像这样预测到对手每一步的动作吗? 不止让他到这里来截杀接应的杀手,更是提前在那座小庙里埋好了火药……要知道,孤鸳城方圆数十里内比那小庙更隐蔽的地方多得是。 宫四从前到底是何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提剑走入了雨幕中,缓步朝着浓烟处走去。 …… 这里其实离孤鸳城还有段路程,附近是一小块废弃的农田,路有些泥泞,但对于林晨这样轻功卓越的人来说倒是没有多大影响,脚下轻点便在田间飞跃了起来。 越过田野翻过两座山坡,滚滚的浓烟便清晰可见了,山下通往小庙间只有一条蜿蜒的小径,长而窄,再加上大雨滂沱,即使他全力奔走,也花了近乎两盏茶的功夫才到了事发现场。 火势很凶,但想必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女子连天气都早就算好了,此刻在雨水的浇灌下,洒在残垣断壁中发出呲呲的响动,火势不但没有蔓延,反而有些渐熄的意思。 “他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一句赞叹。 林晨赶来这里,还没来得及注意宫四,两具倒在路边面色狰狞的尸体就映入了眼帘。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后由衷的发出这声意味深长的赞叹,这两个刺客一人被匕首从腰侧刺入直抵心脏,另一人则是气贯天灵,皆是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他们死的太干脆,以至于生前的表情都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直到此时,林晨才有些理解了宫四口中武功招式是累赘这话的含义。 “世人皆是如此,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因为控制不住心绪,妄自送了性命。” 雨水像是不忍沾湿她的眼眸,从娟秀的脸颊旁缓缓流下,将她青色的衣裙打湿,只可惜了玲珑有致的身段无人欣赏。 她冷清的眉眼间少见的有几分感慨,目光所及之处,一柄被整整齐齐劈裂的雨伞顶在树梢上,在风雨中飘摇着,飞不去,落不下。 说完,她回过脸看向不远处的男子接着道,“想问就问,你当有许多疑惑压在心间?” 然而林晨接下来的举动却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只见她话音刚落,林晨便缓缓地站了起来,脱下里衣丢给了她,“虽然已经湿透了……嗯,借给你挡挡雨,淋的时间长了当心感染风寒。” 他方才撕碎了外衫做绷带,此刻脱下里衣,腰间缠着布条精壮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了大雨中。 “我以为你会……” 握着被雨水冲淡了斑斑血迹的衣物,宫四脸上露出两分诧异。 “呵呵。”她话音未落,林晨便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需要更多谎言了。” 他不多精明,但也明白宫四瞒着他太多事,两人之间本就不是互相信任的关系,很勉强,也就没有必要互相理解了。 不知道此刻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女子是什么表情,他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个觉。 谎言啊,唔。 宫四微微一笑,将衣衫搭在头顶,朝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两道沉默不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火势也很快被浇灭,除了一片废墟以及两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外,这里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山雨霏霏,滋养万物。 …… 第二天,城外出现几具尸体的消息就传到了城里,传播的如此之快,也得益与那声炸响,以及两人蓄意的不处理现场。 当然,烟州这种地方纷争太多,死上个把武林人士再正常不过了,尸体被捕快们抬回衙门后没什么人过问,议论声也很快的消散了。 “嘎。” 客栈房间里,林晨大喇喇的搬了椅子坐在窗边,信手推开身旁的窗户,百无聊赖的望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潮。 连日来的大雨停在了昨天夜里,许久的阴冷后升上了暖阳,人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染了些朝气,红光满面的。 当然,鞋子不免会被一个个的水洼沾湿。 “如你所说,早上还有许多人议论,此刻已经没人关注了。” 后腰还很痛,但到底不是多深的伤口。 “人命如草芥,这才是江湖,没有林千城压制下,最真实的江湖。” 宫四坐在桌边,一脸从容的说着些残酷的话。 “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 “又是等?” 这女人净会打哑谜,林晨有些头疼。 “嗯放心,即便再谨慎的狐狸,老窝旁边着了火也会冒出头来的,大概……就是今晚?” “你问我?” “抱歉。” “算了。”林晨抚了抚额头,“我们就在这里等?” “不。” 宫四说着,给自己到了杯水轻抿了一口笑的眯起了眼。 “衙门,停尸房。” 第375章 隼 若论衙门之中守备最松懈的地方,必然要属夜间的停尸房。 除开有百姓命案发生的时候,这里城主不管捕头不问,连巡守捕快哈欠连天的经过,也要轻呼一声晦气,敷衍的四处走走后便疾步而去。 “走了?” “走了。” “呼……” 停尸房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中间横停在小床上四具尸体皆被盖着头脸,以待查明身份让人认领,或是数日后送去义庄,当然,这四人怕是不会有人来认领了。 而此刻,作为始作俑者的两人正伏房梁上,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影稍移,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下待久了林晨渐渐的有些心生烦闷。 “那老头真的会来?” 他压着声音悄声问道。 与紧张不安的林晨相反,此刻一根木桩相隔的宫四姑娘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房梁上,一只腿蜷着,另一只腿随意的垂在房梁下轻轻摇晃着,手中甩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枝条呼呼直响。 “一般聪明谨慎的人,越是近在眼前发生的异响就越是不会轻举妄动,这人却不一样,他太惜命了……即使是门口的包子铺换了老板这种事,他都会第一时间亲自去详细调查。” “原来从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了最后一步。” 林晨恍然点点头,这才明白她为何每日多走几条街到那家小馆吃早饭,也想起那老者回到城里的第一天就风尘仆仆去买了包子的事。 “呵呵,宫四并非妖人,哪能事事称心如意。” 宫四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妖物,若说有什么特异点,大概就是她太了解天外天这个组织了。 有什么章程,有什么规定,鹰死后消息多久能传到枭的耳中,他又会如何行事,派出什么人来,策应人员会从情报处拿到什么情报地图,又会选择怎样的计划与落脚点,那些基本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她多少都能猜出来一些。 想方设法扣下信鸽,在预设地点埋下火药与击杀接应人员全都得益于此。 隼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若非如此布置是逼不了他入局的。 “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做的事是否还是正义的。”林晨头疼的苦笑道。 虽说他的初衷是为了行侠仗义铲黑除恶,可自从决定跟着宫四报那夺剑之恩以后,他是杀人放火什么都干过了,即使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但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彷徨惆怅。 “我心如澄澈秋水,自问无愧天地,你坚守心中正道亦是不忘本心,何以妄自菲薄。” 不忘本心?说的轻巧。 林晨闻言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想想自己明明当初满心只想送玉娘十九到泉州后自己便能快意江湖游历江湖,而今却变成了两人陪着自己寻找记忆。 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还能不忘本心? “当心!” 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耳听得宫四一声轻呼他下意识的运功护体,只感到两道寒风吹过,紧接着便听到‘咚,咚’两声轻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宫四姑娘拉下了房梁。 站定抬头一看,才赫然看见方才两人所在的地方定着两枚飞刀,刀尖寒光凛冽,深深的扎在房梁中。 “我日……” 林晨瞪大了双眼,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这飞刀真要是扎进自己身体里,不死也要重伤! “嗖!”“嗤!” 他转过身,宫四姑娘手中的树枝不见了,窗户上则多了个一指大小的孔洞,再仔细一看孔洞旁还有两道细细的裂缝,看大小正好够飞刀穿过。 这宫四姑娘竟是在他完全不知觉的情况下,与外面的人交锋了一次! 即便已经知道她的实力不可以常理度之,但林晨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动,要知道,如果只论内劲和武功他还要略强于宫四…… “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叙!?如此暗箭伤人,算的上哪门子武林前辈?” 宫四放开了拉着林晨肩头的手,冲着门外一声高呼。 “里面的人,是你杀的?” 苍老而平静的话语从门外传来,两人盯着门口半晌,却依然没见有人进来。 这人果然小心之极。 天外天中的杀手多以使用短兵为主,长兵则常是隐藏的手段,隼却是少有的剑客,习得几式狂风掠云剑凌厉无比,为人又低调谨慎,再加之与鹰枭齐名,所以即便没做出过什么震慑人心的大事,依然没人敢小看他。 鹰枭隼,是天外天中最负强名的三人,听宫四说,被易剑阁数百人围杀致死的那个刺客便是鹰,却不知这隼又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林晨心头暗叹,昨夜与宫四详谈起这位即使在天外天中也不轻易露面的老杀手,对他多少也有了些解。 “老哥,外面夜风凉,你这么大年纪了,何不进来避一避呢,有话慢慢说嘛,如此谈话难免引来官差注意。” “哼,贫嘴滑舌!此处偏远,若有不对,我自可随意遁去。” 知道他没这么轻易的上当,林晨与宫四对视一眼,出门走到了院中,院中陈设很是单薄,看上去像是荒废了许久一般,很开阔。 林晨踏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院中身着夜行服的蒙面人,来人身型很是精瘦,隐没在夜色中好似不经意间就要消失一般。 然而越是不起眼,林晨心中就越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呵呵,前辈老当益壮,倒是小子多事了。” 听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黑衣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你这等轻浮的小子,能站在那位姑娘身边也属奇怪。” 他脚边静静的躺着条被整齐斩断的树枝,方才宫四那一手着实是令他惊艳非常,同时其中手段也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从来都是一个缘字,与身份性格有何干系?” 林晨大方一笑道,关于这方面,在玉娘十九身边待的久了他倒是已经看得很开了。 “好一个缘字。”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手中剑锋微微一转,霎时间院中罡风乍起,一股股的朝他手中长剑席卷而来,他提起剑,好似从狂风中将剑抽了出来一样。 “只可惜,你们的缘也就到此为止了。” 正如宫四所说,隼是个极其惜命的人,这两人见了他现身,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林晨正要再说些什么,宫四将他拦了下来,从容地走上前去。 “提剑斩缘,前辈真的是好雅兴,不过……” 她微微一笑,眯起了眼。 “今次,恐怕我二人要让前辈失望了。” 第381章 宫四的狠 当当当。 “有人吗?” 林晨其实不想伤人,但铲奸除恶,有些时候背上些杀孽也责无旁贷。 当当当…… “有人在家吗?” 他又敲了一次,门才终于打开了,开门的还是方才那个女子,不过她见了林晨面色倒没有面对那个小乞丐时候的严整,眼中稍有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便与师妹失散了,走到这里口干难耐想问姑娘讨口水喝。” “原来如此,请便。” “多谢。” 女子轻松的笑笑,便侧过身让出了路。 如果是正常居家的女子,看见他这样腰间挂着长剑的人,就算不会拒绝起码也会仔细打量询问一番,确保不是什么歹徒。 这个人答应的太过轻松随意,反而让林晨谨慎了起来,他不知道宫四有何打算,但保住自己的性命总是没错的。 想着,他感激的笑了笑,随后凝神屏息往里走去。 小院里陈设简单而齐全,水井菜园老树,柴房厨房,好似每一个普通人家的院子。 “少侠从何处来啊?” 林晨心中一凛,随后故作轻松的一笑,“哦,在下乃是京都朝天观子弟,此次是奉师命,与师妹二人前去花城寻人。” 他曾经在朝天观挂名过长老一职,说来也不算是骗人,不过若算师徒,恐怕也只有带他领悟剑意的李唯算的上他半个师父。 “原来是朝天观高徒,久仰大名。” “失敬失敬。”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咣当一声,林晨心头一惊,赶忙回过头去,只见那女子正站在门边平静地看着他,刚才那声响动却是关门的声音。 两人此刻相距不足五步,若眼前这人是宫四的‘同事’,恐怕他还真不一定能轻松跑掉。 “姑娘这是?” “哦,小女子独居此处,怕被旁人看见了会误会,也请少侠喝完水快些离去才是。” 你要真有此担心不是更应该大敞院门吗! 林晨脑门冷汗直流,手悄悄的搭在了剑柄上,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再托大转身背向女了。 好在女子显然也还摸不透自己的底细,不敢随意动手。 现在该如何是好? 两人的僵持只维持了几息的时间,他还在想着该不该先出手为强,眼中便晃出了一道飘逸的身影。 身前的女子将他盯得仔细,见他面色一滞顿感不妙,惊诧间再想转过身去腰间便是一酸,紧接着她下半身便失力的要跪倒下去,可迎接她的却不是冰冷的地面。 来人点了她腰间的穴道,便将她的身躯搂入了怀里。 “别怕,很快就好。” 声音说不出是慈悲还是怜悯,冷冷清清,毫无杀意,却让她明白自己即将迎来终结。 …… 宫四捂着女子的嘴,轻轻地划开了她的喉咙。 女子张不开嘴,呜咽着断了气。 鲜血没有喷洒,只是顺着她的衣裙流到了地上。 “……” 她最后的眼神直直的打在了林晨身上,里面有疑惑、有不甘、有愤恨、有痛苦、有恐惧,以及一丝丝的解脱,最后又通通归于了平静。 林晨张了张嘴,可看着女子手中掉落的匕首‘不要’两个字最终也没能说出口,胸中的不忍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女子的身体从宫四怀中滑落,两人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身侧忽而传来一道破空声,只见又一女子从阴影中冲了出来,眨眼间就来到了两人身旁,手持短兵朝着宫四当头就是一刀! “唔,好身法。” 林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宫四微微一笑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来者反应极快,一击不成竟强行拉回了半空中劈下的短刃,顺势改为横扫。 宫四不慌不忙,弓腰下身,短刃从她胸前掠过的瞬间,她灵巧的直起身滑步上前,一掌推开短刃随后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手指便点在了来者持刀的手背上。 来人手背吃痛顷刻间便松开了短刃,可她也明白现在丢开武器就再没有击杀眼前女人的可能了,所以她咬了咬牙,放弃了这一瞬间可以抽身而退的机会,忍痛伸手将短刃重新握在了手中。 她不信,不信有人可以抓住这一息的破绽。 可宫四到底是要让她失望的。 这个女人对敌时太过冷静,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好似早就了然于胸了,或者说整场战斗都在她的算计中了一样。 在那人重新握住短刀,滞留在空中的一瞬间,宫四踏步上前,点出去的右手撑开换做爪状,一把将女子的下巴抓到了手中。 随后,她顺势轻描淡写的一个发劲,将飞来女子整个人脑袋朝下,从半空中狠狠的按在了石砖地面上…… 话长时断,这两招杀招的博弈其实也只在林晨一个眨眼之间,他刚刚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耳边就传来了一道让人胆寒的‘咔嚓’声。 微量的鲜血溅起,沾污了她平静的皎面,为她平添了几分寒意,几许冷漠。 呲…嗒。 长剑归鞘的一声轻响,似乎给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画了上句号。 “她们,非死不可吗?” 林晨深吸了口气,他不是圣人,但总还是想知道原由的。 “能派到他身边的,最少也该是地煞组的杀手,她们手上沾的血比常年戎边的将士还多的多,这样……你心中可好受些了?” 宫四轻轻提起的手指间满是血污,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她的眼睛微闭浅浅的笑着,看不出情绪。 “这里没别人,收起你那副嘴脸。”林晨心中情绪复杂的难以言喻,嘴角微动冷声说着,瞥了她一眼后抬脚往前院走去,“动作快些,方才这么大的动静,迟早要引来麻烦。” “哦。” 她扁扁嘴跟了上去,样子看上去有些委屈,演技好的像是真的一样,若不是脸颊旁的血痕,恐怕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这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 …… 整座小院不算大,后院前院中间只隔着一条走廊,几间房子,两人走了几步就来到了主室门外。 林晨停住脚步,回身问道:“直接进去?” “嗯,他功力不高,不必过多谨慎。” 见宫四点头,他这才将手放在门上准备发力。 “进来,门没锁。” 里面的人声音很是平静。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第382章 齐仲 “那两个小姑娘都是从烟州抽调出来的,对我不甚熟悉也没什么尊敬可言,这份凉意便请两位多担待。” 屋里确有些凉,炭盆早已熄灭没留下半点余温,林晨进屋后便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再抬头时宫四已经平静的坐在侧方的客座上。 房间中央是一张躺椅,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消瘦的中年男子,他正面色从容的躺在上面看着两人满目含笑。 即使是林晨这样的粗人也看的明白这是个瘫痪的人,那浑身无力身躯,袖口露出来一双长久不用以至于有些萎缩手,犹如无骨般搭在椅子上的双腿,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京都一别,没想昔日枭最倚重的‘晓天下’齐仲,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怪不得枭会允许你退出组织,原来如此。” 晓天下? 好威风的名号。 林晨看看不远处的男子,心头竟有些艳羡,也不知自己将来在江湖中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想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宫四。 宫四此刻又恢复了那般平静和煦,这个女人演技太好,演一个像一个,有多少张脸谁也不知道。 当然,在他眼里她怎么看都是那一潭死水。 “我也没想到再与曾经的属下见面会是这般光景,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从来就没相信过,现在看来整个天外天隐藏最深的竟然是你,所有人都小看了你啊。” 原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名叫齐仲的中年眼中没有半点惊异,反而满满的欣赏之色。 明明是该虚弱的状态,中年大叔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简单的几句话,林晨也明白了两人曾经上下级的关系。 只是如此风光的人,怎么落得了如此下场? “生生死死的游戏我早就玩够了,此番来寻你另有一事相求。”宫四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撕下挂在一旁的画布泰然自若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我手书的档案你尽数看过,神捕府的宗卷室你也亲自去过,可以说天下之事你已知晓八九,还有什么是我这废人可以效劳的?” 齐仲眉头一皱,他明白自己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脑袋里放着的东西,然而对方知道的可一点不比他少。 “宫贤。” 宫四只嘴唇微张说出了一个名字,躺椅上的齐仲瞳孔猛然一缩,手似乎想用力却怎么也握不起来,最终也只是颤了颤,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好半天才终于神色肃穆的开了口。 “你该知道,枭既然肯放我至此,手中必然留着拿捏我的手段,我不可能会将天外天的命脉告知于你。” 宫四闻听此言倒是丝毫没表现出意外来,扔开手中血渍斑斑的画布微微一笑。 “不说也无妨,听说江州暨城人才济济,也许那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也尚未可知。” “……” 直到此时,齐仲才终于脸色大变,看着宫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并非天外天培养的人而是中途投靠组织的,暨城中有他的软肋,枭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逼他服用了‘止’,甘愿成为一个废人在此养老。 可天外天势力庞杂消息更是四通八达,加之有烟州某黑道势力为背景,查到他的过往他一点不觉得意外,面前的女子却到底是从何处…… 莫非!? 忽然想到了什么,齐仲双目一睁,随后深吸了口气。 “神捕府,宗卷室……” 神捕府有巨鲨帮作为后备情报力量外加之林千城多年的经营,早已网罗了不知多少隐秘,多少人想到宗卷室中一睹为快,可那里的守备之森严,连鼎盛时期的鹰前去都铩羽而归,十数年来能真正潜入其中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女人。 原来她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弱点却始终隐忍不发,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发难。 当然,他是不知道面前的林晨也已经在某大能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过了,否则定然会惊异非常。 事情想到此处,耳边又传来温婉、冰冷的声音。 “与我合作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 宫四话不说完,轻描淡写的摆了摆已经擦净的纤手,可指甲缝里已经干涸的鲜红,却是怎么都不好擦了,夹在她的指间,也晃进了齐仲的眼里。 齐仲又怎会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动手一向干脆利落,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这世上唯一能阻止她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 “停停停。” 他正陷在沉思里,一道清朗中带着几许憋屈的声音便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林晨憋屈,能不憋屈吗? 这都哪跟哪啊? 两人对话属实是给他听懵了,什么生啊死啊,档案神捕府的,宫贤是谁?天外天的命脉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聪明人都这么喜欢打哑谜?偏偏他就是一点都听不懂! “那个两位,再听一会我大概能晕过去,实在受不了了,在下去门外给你们把风可好?” “阁下是……醉意堂,林晨!?” 直到林晨开了口,齐仲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最终那些目光糅杂在一起,都化为了一丝希冀。 “在下确是林晨。” 即使记忆仍没有恢复,可林晨已经从大舅子那得了些消息,自不会否认。 “好好好!” 听他承认,齐仲无神的眼中再现光亮,连喊了三个好字这才转头看向宫四认真道,“我可以说,但只能告诉林少侠一人,至于他会不会告诉别人,我不会过问。” “嗯?” 这人认得自己? 一旁的宫四还没回应林晨就先呆住了,仔细一想才回过味来,眼前这人跟宫四是同一个路子的,自己失忆前那点事,人家想必是门清。 当然,齐仲这番言论其实有些矛盾,他们即是一伙的,他知道的消息宫四自然也会知道。 还是说……齐仲有什么其他不能告诉她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想着,林晨将目光投向了宫四。 另一边的女子则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思考,随后眉眼轻抬点了点头。 “好。” 第383章 陈年旧事 “别看了,她再不择手段,答应了的事也很少会食言。” 林晨正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闻言回过身来无语的看了看齐仲,“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吗。” 说完才抬脚走到才放宫四所坐的位置坐了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有点反应过甚了,总觉得即使宫四出去了也还会留下什么后手。 “呵呵。”齐仲欣慰的点了点头,“智者为自己而活,愚者为他人死生,林少侠为人倒是能让人轻易看透的。” “靠。” 你就直接说爷傻不就完了? 林晨朝他翻了个白眼,忽而想起前阵子他自己也说自己是条鱼来着……鱼?愚? 见他率真,齐仲呵呵一笑,“少侠与……那女子是熟识?” “别别别,我到现在连她真正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莫说我了,方才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也无怪乎林晨有这疑惑,不了解点内情谁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事。 “放心,此事我会与少侠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 话音一落,齐仲再深深地看了林晨一眼,随后仰头靠在椅子上。 …… 一人缓缓说着,一人静静听着,话没几句听者便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这齐仲本名叫做李仲,家住江州城,父母早亡只余一兄长尚在城中,这也成了他如今唯一的牵挂……枭与宫四正是以此要挟,迫他就范。 李仲说起父母兄长时,眼中晦暗复杂,好似有千般感慨深埋其中,无法言说。 至于他们刚才口中的宫贤,便是一桩陈年旧事了。 幻、梦、止、情四剂,为颍州宫家代代相传的秘药,后来不知为何却成了天外天的根基,传到如今已经不知多少代了,宫贤便是宫家这一代的家主。 “宫家?秘药?” 林晨是一脸惊奇。 李仲点点头,“不错,四种秘药各有神奇,幻剂可乱人心神,天外天从全国各地掳来根骨资质奇佳的孩童,投之以幻剂,亲人也好朋友也罢渐渐的他们会完全遗忘自己的过往,直到忘记自己的姓名,心性差些的,便会直接授命于组织,任其摆布左右生死。” 咚! “一群该死的混蛋!” 林晨听着,心中一团怒火越窜越高,再想起之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小乞丐,一拳头砸在桌上嘴上便也忍不住了,可骂完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个也曾是其中的高层,这么骂好像把他也说进去了…… “咳,我的意思是其中一部分。” “林少侠不必忌讳,自入天外天起,我便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好死,再恶毒的咒骂都是我应得的。” 既然如此想得开,当初这人又为何加入组织助纣为虐? 林晨想不通。 他没多问,李仲便继续说了下去。 “梦剂,可禁功力。” “软筋散?” 李仲摇头,“万不可将软筋散与它相提并论,软筋散起效缓而轻,反观梦剂,饮下三息便会生效,极境之下的武者想把药逼出体外,难如登天。” “原来如此。” 林晨恍然,要知道软筋散这种东西,只要是个高手及时察觉到不对劲便能运功将其逼出体外,此药可说是软筋散的终极升级版了。 “止,便如你看到的这般。” 李仲倒是豁达,林晨却只觉得这些东西太过残忍。 “还有一剂?” 李仲又摇了摇头,“此剂神秘非常,乃是宫家与天外天交涉的手段,是他们保命的本事。” “这么厉害!?” “倒也未必,组织高层一直以为他们是故弄玄虚,毕竟是排在最后的一剂。” 林晨微微颔首,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宫家为什么对天外天如此重要了。 有了幻,他们可以自小培养忠诚的死士,有了梦,哪怕是顶尖的一流武者都有可能被他们暗杀,止则是威慑作用,威慑组织内不安分的力量。 如此看来,这三种神奇的药剂说是天外天命脉之一,一点也不为过。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在了林晨心中。 李仲这番突如其来的透底,到底是为了什么?莫说宫家,但就他哥哥的事,这人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成为第三个胁迫他的人? “在下有一事相求,本是有罪之身,除了这般坦白实不知该让少侠如何相信在下。”李仲看穿了他的心思,出声解释道。 透露出如此重要的信息,再加上他方才的坦诚,林晨心中还是有些动摇了,抬头盯着李仲的眼睛看了半晌,见他眼中一直是一片坦然不躲不避,林晨最终还是放下了心头的戒备。 嘎吱。 他起身的时候椅子有些轻响,想来是有些年久失修了,那两个派来照顾他的女子果然并不重视他,一代人物落寞至此,不免令人唏嘘。 “我暂且信你,也……愿闻其详。” 他一拱手,行了一礼。 李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此就先谢过林少侠了,劳烦林少侠且先将在下身后挂画中的物件取出,其中用途,我稍后自会言明。” 林晨应了一声缓步上前,掀起一副挂画随李仲的指示捣鼓了一阵后,面前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墙面咔的一声弹了上去,黑暗的隔层里,几个物件便显现了出来。 “这是?” 他左手小心的拿出两个大小相当的竹筒,右手拿起一柄粗糙简陋,巴掌大小勉强能看出是木剑的东西问出了声。 李仲目光一闪,似有些回忆之色,“多年前,一个女孩子拜托我查了些东西,哪知道调查还没结果,那女孩子就……去了很远的地方,此后我便将调查结果装进了竹筒放在这处住所中,另一个竹筒则是空的,晚些时候我会将宫家所在说与你听,少侠尽管抄录下来放入其中。” “哦。” 林晨点点头,受人之事终人之托这人果然不像什么大坏人。 再看了看手中竹筒,发现一个有些划痕看着老旧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另一个则要新一些。 随即他摆了摆手中的小木剑,“这个呢。” “不着急,还请少侠先听在下讲个故事。” “呃……好。” 见他往外面张望,李仲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一笑道,“放心,那个女子做事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即使你我谈到夜里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院中的异常。” “呼。” 林晨舒了口气,转头朝着他微微颔首。 “从何说起呢。”李仲长出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窗外的方向,“这是一个,关于蝶和茧的故事……” 第384章 不知爱恨 啾…咕咕。 不知名的鸟类盘旋在夕阳笼罩的天空中,缀着醉染的云朵格外美丽。 “嗵!” “哗啦……” 宫四一脚踢开方才自水井中拉起的水桶,水流奔腾而出,将一旁地面上略微干涸的血液冲开,淡淡的红色顷刻间便散开了一片。 把两具尸体扔到柴房,应付走一个个的‘小乞丐’,她现在有些累了有些厌了。 可这是身体上的疲倦还是看到那些‘小乞丐’想起了什么以至于心神倦怠,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低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又转而望向天边,随后坐在了井边的石墩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出半点情绪。 落日将尽时总有些凉风,可吹在她身上也只是让衣摆发丝动了动,仿佛她本人从来都感觉不出冷热。 当然,她不是真的不知冷热,只是在思索罢了。 林晨与齐仲在房内相谈至今,着实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原本宫四是很有自信的,既然她与枭都知道齐仲有个兄长的存在,那么齐仲到底会有怎样的选择也就完全成了未知之数,所以她将林晨带了过来。 用齐仲看人的标准来说,林晨是个彻头彻尾的愚者,只凭借心中那点不可名状的东西便可以为他人死生。 从前,为了一个帮过他的人,他可以拜其为兄长,加入了名字都没几个人记住的醉意堂,过那连杂工都不如的日子,最后还因为义兄重病,跋山涉水孤身往京都附近求医。 如今失了忆,仍旧是不计生死不论得失,毅然决然的投入到了‘解放烟州’这种虚无缥缈的愿望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明白,齐仲也明白,所以她将林晨带了过来料定齐仲会因此妥协,只是没想到…… “吱呀。” 思虑未尽,远处老旧的房门忽然间打了开来。 宫四勾起唇角,放下挽起的衣袖迎了上去。 …… “如何?” 林晨好好的关上门,随后恭敬的鞠了一躬,闻声面色沉重的回过身,抬眼看到在他面前站定的宫四,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齐仲会自断心脉!?” “唔……嗯。”宫四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齐仲只有一死,枭才会相信他没有出卖组织。 “是你我将他逼死的!为何你能如此淡定!你知不知道,他对你们的事……” “他那副样子。”没等他把话说完宫四便开口打断了他,言语之间皆是淡然,“你又岂知他想苟且偷生?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解脱,而我把你带来……完成了他最后的愿望。” “你有何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他是死是活,我从不在意。” “你!” ‘哪有人生来不知爱恨?她也是个可怜人呐,也许,你可以帮帮她?’ 林晨看着那双如宝石般通透,又毫无波动的眼睛正欲发火,脑海中却忽然回响起齐仲方才交谈时的惋惜之语,再回忆起他讲的那个故事,心头的不快还是被缓缓地压了下去。 尽管她语音冷淡到让人不忿,可仔细一想也明白她说的大概是事实,齐仲临终前慰他千万莫要介怀,随后便是一笑,是个很平静,很和煦的笑容,即使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 一个曾经意气风发,一时无两的大人物落到这步田地,那份心情即使他不能完全理解,却也能知晓一二。 “如何?” 她浅浅的笑着第二次问出声,语气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再回过神来,林晨看着她的脸色极是复杂,随后自怀里掏出两个竹筒。 “根据齐仲的要求,这两个竹筒我要毁掉一个,当然,选择权在你。” 啧。 宫四罕见的露出了不解,苦恼的表情,齐仲做事不会没有缘由,既然是针对自己的,此中必有深意。 她面对活人都少有困扰,可对一个已经死去的齐仲却如此小心,足见这位曾经的上级是多么令她忌惮。 “其中一个是宫家所在,可对?” “没错。”林晨左手拿过较新的竹筒,点点头。 “另一个?” 宫四看向另一个老旧的竹筒,心中忽然一紧,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直觉告诉她这物件对她很重要。 “一个地点,一份地图。”林晨盯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唇,“是一个名叫蝶的女子,生前托齐仲调查的,她与挚友孩童时被掳走的地点……” “呼。” 她缓缓地吐出口气。 疾驰的马车从心中呼啸而过,太多太多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双拉着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的手。 宫四轻闭双眸,不住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这个地点的含义她很清楚,不过十数年的事,以她的能力只要深入查探,一切的开端,那两个女孩的来历未必不可得,那…… 名字,身份,甚至是……家人,这些词汇离她太远太远,以至于她早已忘了她也曾经拥有过。 何况,这也许是蝶生前最后的愿望。 她会如何选择,亦是显而易见。 “嗖。” 宫四再睁眼时眼中以无波动,右手抬起做拉拽状。 一阵疾风袭过便听得‘嗒’的一声轻响,较新些的竹筒便稳当当的落在了她手中。 这式擒风,林晨还没完全掌握,宫四便以驾轻就熟。 “你……” 林晨有那么一瞬的失落,想要抓住竹筒,可追着竹筒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他心绪很是复杂,一时间也只能凭着本心脱口而出。 闻听此言宫四又盯着他笑了,可这一次与寻常不同,笑容中分明带着些嘲弄。 “林少侠不喜欢看我演戏,我亦对少侠这种表里不一嗤之以鼻。” “什么意思?” 林晨看着她,眼神并不躲闪,只是有些迷茫。 “什么意思?”宫四咯咯的笑出了声,“林少侠情义无双自是极重承诺,两者取其一定然说到做到,可我若选了另一个,烟州怎么办?受苦的百姓怎么办?弱者仍被欺凌,强者依旧暴虐,你的理念呢?少侠心中的正义是否真的允许?你要我考虑又有几分真假?那些客套做作的话还是少说为好罢!” “够了!” “虚伪!” 她背着手缓步上前,与他面面相对,鼻息可闻。 “你要履行你心中的道,也许这次便是解放烟州最好的机会,否则,林少侠教教我该怎么选?” 一边是寡情薄幸,从未给过他半点信任,利用他设计他,任何计划都瞒着他的陌生女人,一边是他的意志,他的正义,会如何选择,善于计算的宫四片刻不用就能得出结论。 而她,即是无爱无恨,便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他们选择一致,其实不该有这些无谓的话语。 可……若选择都是正确的,又为何,心口会痛。 “咔。” 她背在身后的手轻松捏碎了竹筒,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运功护体,任由散裂的竹片刺入手掌之中。 那些尖利的触感掩盖了心中的不安。 其后,点点寒梅浸染了竹筒中的纸张,沿着一根根倒刺般的竹渣子顺流而下,斑斑驳驳的,弄脏了她的衣摆。 第385章 另一个故事 莫不是,她真的不知爱恨? …… “呼,哗!” 被夜风一带,火苗顺着泼洒在地的油渍凶猛的扩散开来,先是被堆砌好的柴火,接着是门,窗……不消片刻,就窜起了一人高的火焰来。 少顷。 几缕灰烬借着热浪飘飞到了夜空中,火光从数米远的房门处跳入了林晨明暗交杂的眼中。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了黄昏时分的对话。 那个名叫蝶的女子,当真是她最重要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为何从宫四的脸上找不到半点证据。 当时宫四的神情是怎样的冷淡平静,除了语速快了一些外,他没能看出对方一点点的表情变化。 他心中开始质疑齐仲所说的关于宫四的事情,也因此忘了答复她。 现在再想说,好像有些迟了。 他所想的其实很简单。 是,他想要铲除祸害烟州十数年之久的三恶,更想因此能还烟州百姓朗朗晴空,也不得不承认凭他的能力想做成这件事,宫四渊博的知识必不可少。 可万事怎会只有一个解决方法?说到底,宫四从来没有相信过他,连找这宫贤为了什么他都完全不知情。 即使如此,林晨也从未想过强迫他人牺牲什么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告诉她,自己会尊重她的选择,想对她说,自己甚至可以作为朋友,陪她找到过去。 ……然而,这些话到最后都停在了嘴边。 她不会相信自己。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化名宫四?” 房子一间连一间,火焰熊熊,一时片刻就化为了火海。 一张血迹斑驳的纸张缓缓飘入其中,落在边上,顷刻间化为了红黑相间的灰烬。 两人的脸被火焰映的通红。 “如果不知道计划,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听你的吩咐行事。” 林晨自怀里取出老旧的竹筒,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火海里。 “嗯。” 宫四双眸一凝,却没有时间去意外他的果决,望着逐渐燃烧的竹筒,她双拳不自觉的捏了起来,忽然之间她不想去算计那么许多了,内心深处好像缺了一块似的,失去了些什么,只剩下无尽的空虚,每每触及,只觉得了无生趣。 这是种很可怕的情绪,幸好只在她的心中维持了一瞬的功夫。 “三恶武功高超心狠手辣,以你我的能力想杀他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我的计划便是混入清欢谷,查出三恶的真实身份,交于林千城。” “有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清欢谷中搜集存放情报的地方必然极其隐蔽,我们就算侥幸混了进去也不可能轻易探查出来,更别说接触了。” 林晨扭过头,“所以?” 宫四抿唇轻笑一声,“宫贤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皆资质平平只得学些药理帮帮杂工,唯小女宫果天资聪颖,尽得其真传。” 林晨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宫四姑娘,指的不就是那位宫果吗? “你,你是要取而代之……” “不错。”宫四点头承认,“宫家乃是天外天绝对的高层之一,清欢谷即是黑道统袖,万没有轻视的道理,如此我便更有机会探查到更机密的地方。” “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宫家的存在少有人知道,认得宫四姑娘的便更少了,连孙守福那样的角色也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清欢谷即便真的有所怀疑,想要查证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 “你已经想好了后路,我的提问好像很愚蠢?”林晨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你要对宫家动手?” “既然要让他们的查证得到最大限度的拖延,那么宫家的人……自然不可以被人找到,况且,我需要一个进谷的理由。” “什么理由。”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安的猜测,林晨还是问出了口,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他还是期待一个不同的答案。 “唔。”宫四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指,点了点嘴唇,好似是在考虑,可看向林晨的目光分明带着调戏与打趣。 好似明白他的期待。 “就,灭门之祸,找人主持公道。” 随后亲手将其覆灭。 看着他的眼中闪过分外明显的痛苦不忍之色,宫四笑了,这次笑的很真实很痛快,因为她自心底感到一抹快意,像是复仇后的快感,又像是戏耍后的得意。 戏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宫四向来不大喜欢,可若说是复仇,复的又是何仇何怨? 她没有去细想,或许是这丝心绪太过浅薄,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呼……” 林晨长长的出了口气,少顷的悲天悯人后他还是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到时毕竟自己在现场,若真的有不该死之人,他也完全可以出手拦下来,大不了事后将其藏起来罢了。 不过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否则以这个女人的手段,自己怕是很难从她手中保下什么人来。 他回首望去,那个女人正背着火光望着他浅笑,唇边两颊皆是她自己血指印,看上去格外……妩媚? 没来由的,他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离谱的词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错愕。 难不成这世上有种女人,是越无情,越妩媚? 林晨想不通,一时之间也只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火光四射,不多时,周围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而始作俑者的两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 …… …… 夜幕方至,易剑阁中也星星点点的挂起了灯,不多时便连成了一片,映的阁中上下有如白昼,又如一片滔滔火海,连绵不绝。 “宗主。” 易剑阁的练武场一侧有处用以休息和观望的高台,平日里弟子习武,掌教弟子或者长老师父便会于此观察。 此刻观武台四角燃着火盆,中间则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女子,细一看,可不就是易剑阁武宗,洛洁,洛宗主吗。 “如何?” 洛洁回过头,看着刚刚走上来还有些气喘的弟子问道。 “回禀宗主,弟子已将玉匣送与两位姑娘,取血的步骤也已详细说明。” “嗯,胡姑娘聪颖,当用不着我来操心,只是师父闭关铸剑一月有余,此时派人出来取血,想必铸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切事宜还是务必要万分谨慎才是。” “是,弟子明白,明日会再去一次,略作确认。” “好,下去。” “弟子告退。” 那青衣弟子抱拳行礼正要退下,抬眼往台下看了眼,一时间没忍住便开了口,“两位老前辈还没分出胜负?前日斗剑气,昨天比下棋,前辈们当真好雅兴啊。” 听弟子如此说,洛洁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呵,这两个老家伙前日论剑入了迷险些伤到旁人,惹了那位姑娘不悦,如今是不敢再随意动手了,至于这棋局吗……想必快有结果了。” 说着,洛洁的注意力又落在了练武场中。 易剑阁算不得什么武学上的高宗大派,可架不住人家有钱,这练武场比之九霄宫分舵的论剑坪可不知精致了多少,又大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此刻偌大个场地中只有两个石凳,石凳旁点了一盏小油灯,远处的树枝树叶被夜风吹的窣窣作响,灯火却像是被什么护在其中一般,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摇曳。 平静的火光中,两个长袍老者相对而坐手中各自夹着黑白棋子,面色虽然从容可看那白眉轻皱的模样,想来是陷入了僵局。 令人惊异的是,两人中间竟然没有桌子,也没有棋盘!那些黑白相间,蜿蜒缠绕在一起的棋子却安安静静的定在半空中纹丝不动,能操控棋子维持这种状态一天一夜,这份内力不说当世绝顶,也可谓屈指可数了。 “嗯……” 正如洛洁所说,这一步棋已经僵了半个时辰,棋,终要有个结局。 咚…… 手执白棋的老者指尖一点,衣袖飘飘,棋子顺势而落。 落子分明是无声的,那声轻响却好似落在了观武台上的弟子与洛洁心中,甚至还看到了一层层波纹光晕,从棋子中心缓缓散开。 “周横天的剑意竟已大成至此……何以不入极境。”洛洁直直的盯着白子,口中的喃喃声就只有自己能听到了。 再看场中,手执黑棋的胖子见对方落子,嘴角顿时露出了个得意至极的奸笑,随后早有预谋一般右手一挥,猛地敲下手中的黑子。 “两头通!哈哈!周老兄,绕是你机关算尽,还是老弟我更胜一筹啊!” 对面的周横天闻言颇有些无语,他寻常与人博弈都是下的围棋,哪有下五子棋的。 “宋老弟棋艺精湛,周某不及,老弟这孩童心性周某也远不及也。”他抚了抚额头,随即开始一颗一颗的将白子拾起归入棋盒。 “哈哈,哪里哪里,老哥过奖了。”宋道远哈哈一笑,一挥袖,黑子飘飞而出落入棋盒。 两人看似博弈棋局,事实上一人掌控一色棋子凌空抗衡,比的却不止是内力,还有对棋子和内劲的掌控能力。 显而易见,周横天输了一招。 “周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有话但说无妨。” 周横天会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林千城会对自家宫主不利,怎料林千城没来却正巧遇到了宋道远,两人同为剑修,又是同辈,几日的相处间各种较量各有胜负,惺惺相惜之感越发深厚,虽然相交不久,但大有成为莫逆之交的趋势。 “恕我直言,周兄无论剑招,剑意,内功修为都早已超越一流的层次远矣,为何还是迟迟不愿感悟天地以入极境?” 这个问题困扰了太多人,然而真正有机会当着本人面问出口的,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了。 闻听此言,周横天收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少顷才一边动作起来,一边略带感慨的开口道,“因为一个承诺。” “承诺?” “嗯。”周横天点点头,“那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与师妹约定同入极境,如今师妹虽然不在了,可这个约定我会一直遵守下去。” 他说的简单轻松,可极境,那是多少江湖人祈求了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光,他却…… 光这份重情重义,已经足够令人敬重了。 宋道远为此番话动容,同时也明白自己触及了他的痛楚,赶忙开口转移话题,“啊,说起来早先我将乾坤剑意传授给贵宫主,你猜她用了几天便领悟了精髓?” 这个转折有些生硬,周横天却领了他的这份善意,呵呵一笑道,“我猜,不出半月!” “七天!只用了七天!老宋我是真不明白,凌宫主既有如此之能为何还没有一统武林……” 说到这个,宋道远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说实话,才入极境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自己是否能有资格挑战那天下第一人,然而这个想法也只维持到见识了她近乎违背常理的天赋资质。 他以乾坤剑意求取囚龙锁指法,可没想到他用尽一生所创的武学,对方只听讲解,独自领悟七日便已得其精髓。 人与人之间……为何如此不公平。 当然,不甘与感慨只有片刻,他是个乐天派,没有争强好胜的心。 见他如此神情,周横天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思虑片刻,轻笑一声道,“听周某给你讲个故事,等听完,想必你会对宫主有些了解。” 宋道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周横天叹了口气,收好棋子拢起衣袖,仰头望向天边缓缓道来。 …… 从前,有个偏远的小地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虽然没什么大见识,但互帮互助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算是平静祥和,偶然有些争执最多也只是演变成互相打上几拳,不必谁去真正的服从谁,人们习惯了这种生活……直到一天,有个人捡到了石头。 谁的石头大石头硬,便能迫使他人臣服,渐渐地,人们开始沉浸在寻找更大更多石头的途径中,随后拿起获取的石头扔向对方,战胜对方,或者将石头紧紧握在手中,威慑对方,保护自己。 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太久,人们又重新习惯了这种头破血流的生活。 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她是个奇怪的女孩,捡起石头的时候露出的不是欲望,而是纯真的欣赏,那些石头在她眼中好似变成了美丽,闪亮的宝石一般。 她喜欢石头,喜欢石头的美丽。 此后她背起竹篓,将那些喜欢的宝贝一点点的收集起来。 再回过头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拥有了最多,最大的石头。 不知不觉间,人们开始服从她,惧怕她,厌恶她,忌惮她。 她孤独,她彷徨,又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 即便她仍喜欢那些石头,可寂寞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没人理解她,没人认同她,她想要分享乐趣,可从竹篓中取出石头,人们只会害怕的逃离她的身边。 …… 听完他的故事,宋道远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想起那日他拿着自己的石头与她交换时,她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的欣喜,纯真,可自己心中想的……只是拿到更多的石头。 “抱歉。” “不必如此,我家宫主最不喜别人为她难过,况且,她现在需要的已经不是分享乐趣的同伴了,而是一个……能让她放下竹篓的人。” “嗯?哦,林小子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是个顶了不起的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好似又更好了一点。 “再来一盘?” “哈哈,正合我意!” 夜还很长,这两位顶级剑修的对局,想必还要很久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