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正朝当熔魂匠的那些年》 第一章 冥备录 夤夜,青云如游丝,冷月似弯刃。 冷塌上的林间神情恍惚,迷离地望着周遭一切。 他睡的床塌实则是一条大通铺,除他以外躺满了人,鼾声如雷,汗臭熏天。 简易的木桌上的油灯被风吹得方向凌乱,飘忽不停。 “都什么年代了还点油灯?” 林间心中一阵惊慌,顿时才明白过来,他穿越了。 跟着,纷繁且零散的记忆萦绕在他脑海里。 这里是大正朝,乾德四十八年。 朝廷昏庸腐败,民间饿殍遍野,枯骨横陈街路。致使反贼四起,逼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大正朝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林间的原身却偏偏出生在一个兵荒马乱的穷苦人家。 原身也叫林间,距京城不远的蓟县人。 时逢乱世英雄起四方的年代,多少草寇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劫掠百姓,商贾?官府见状非但不安抚百姓,反而横征暴敛,见人衣不遮体还扒掉人一层皮。 原主父母带着他乞讨入京后就饿死了,十六岁的原主被逼无奈跟朝廷镇邪司签了三年的卖身契做了熔魂匠人,才换来五两银子安葬了爹妈。 有人说五两银子换三年卖身契不亏啊!但那是指普通行业,熔魂匠能熬过两年不死的都屈指可数。 战火纷飞的年月,杀人可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某地有人造反,朝廷解决的办法就一个字——杀;某人触犯王法——杀;商人,农民不交税——杀;有人妄议朝廷治政——杀。 杀,杀,杀,杀…… 大正朝在不停的杀戮中为自己治下的江山聚累了挥之不散的阴煞之气,致使许多阴魂死去之后分不清楚阴所阳地反而滞留在阳世。 众所周知,鬼魂留于人间往往会追觅跟自己生前有关联的东西,例如自己的鲜血。 恶鬼往往会徘徊在那些沾染了他们鲜血的武器上,久而久之随着煞气的积累,使用该武器的人便等同于被阴鬼缠身。 一把利器所杀的人何止千百?通常人被一只鬼纠缠就已经生不如死了,成百上千的凶魂厉鬼齐聚不将人吞噬也铁定招来大凶之灾。 朝廷自然不希望看到为自己卖命的鹰犬日渐减少,于是成立了镇邪司召集体质特异的人做熔魂匠。 这里说的体质特异是指八字硬,不受刑克,最好父母亲戚都死绝了的人,恰好原身都吻合。 但即便如此,熔魂匠在熔魂的过程中也少不了沾染到鬼气祟煞,极容易暴毙,是不折不扣的高危职业。 相比于那些杀人鹰犬,熔魂匠不过只是临时工,朝廷才不会给他们提供防范措施,能活多久全靠运气。 林间还没见过一个能活着走出镇邪司的熔魂匠。 外面传来了冰冷的敲锣声,紧跟着是一句毫无感情的命令:“时辰到了,都起来干活。” 床上的熔魂匠听了这话都机械地起身,穿衣,下床,穿鞋,而后行尸似的鱼贯走出房间。 林间也夹杂在其中。 他发现没一个人说话,仿佛都是毫无思想的游魂。同时还瞥见到床上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 敲锣人走了,门口只剩下镇邪司的胥吏和几个士兵。 胥吏姓张,人称张都监。 镇邪司在朝廷各部里隶属于“黄门”,地位很高,也很关键。 熔魂匠们习惯性地并排而站,张都监扫视着众人,嘴唇不停嗡动着,好像在数数。 稍顷,他喃喃道:“又少了三个。” 林间心头一震,那正是躺着的人数。 果不其然,不久后张都监身旁的士兵便从房间里拖出来了三条尸袋。 林间心里一紧,盯着尸袋暗忖:本来应该是四条啊!原身也算是命大,能在镇邪司里抗了两年。到底体内阴煞之气太重,铁打的身体挺不住了,最后在睡梦中溘然逝世。 其他熔魂匠却对此漠然无视,仿佛习以为常。 张都监道:“今天的任务很重,估计活儿会很多。不管是天字号的,还是黄字号的都要打起精神。” 镇邪司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林间属于玄字第十三号。 丑时与寅时相交那刻是在一天里阴气最盛,也是熔魂匠们工作的时候。 每座熔炉前都贴着熔魂匠的名字,所以很好找。 林间到的时候,范二已经久候多时了。 他是衙门里的捕役,腰间的那柄快刀已经斩杀了不下二十个盗匪。 “这腰刀怕是又沾上邪祟了,我整日里总觉得身子骨很难受。” 范二虽然刀法精湛,但只是武夫不是练气士,一点点阴气就能导致他大病一场。 因为他总来,林间跟他早已相熟,当下点头,接过了腰刀,发现果真重了些。 那是阴魂的重量,他估摸着大概有63克。 取过镇魂锤,将腰刀放在砧子上。 “砰,砰,砰”,伴随着铁锤敲击钢刀的声音,林间可以清晰地听到凄厉的恐怖哀嚎声,三缕阴魂被熊熊燃烧的淬魂炉吸走吞噬。 火星四溅,燎得附近亮如白昼,阴沉的哀鸣声也渐渐消散。 林间感到有些疲累,前世的他很少锻炼,只敲了几锤子就已经大汗淋漓。 看来以后得多加强锻炼了! 喘了几口粗气,肺部才勉强匀息。林间忽然眼前一阵恍惚,火星四射的熔炉上头烟雾迷漫起来,如同团团青云,层层叠叠不断在他眼前分散。 云雾缥缈间,一本书册浮现在他眼前,阴沉的封面上篆写着笔道浓黑的三个大字:“冥备录”。 第二章 淬体丹 冥备录缓缓打开,四溅的火花散成古怪的符文,林间惊异地发现自己可以看懂这些符文。 上面记载的是一个故事。 京郊玉田县,一个恶霸为害乡里,巧取豪夺,又将勒索来的钱财孝敬官吏寻求保护伞的庇护,老百姓苦不堪言。 捕役范二奉命缉拿恶霸,遭到恶霸反击,遂将恶霸斩杀。 嗯,该杀,没毛病。 第二个故事。 药商徐大户欺行霸市,纠集一群流民,无赖妄图控制京郊药材市场。但凡发现市面上有同行卖药便派人前去殴打,砸了药行。 同样李某被其活活打死。李某家人打算进京告御状,却在半途中被徐大户的人截杀。 事发后徐大户企图带着家当潜逃。范捕役闻讯捉拿,徐大户不想束手就擒,挥刀想反杀范二结果被斩。 嗯,也该杀! 林间皱眉,感到蹊跷。范捕役的刀上又哪儿来的这么大阴怨之气? 转眼到了第三个故事。 崔某品行善良却生得面目丑陋,吓人,自幼就容易被邻里怀疑成恶人,连自己父母都不待见。给了他点散碎银钱赶他出门自谋生路。 崔某路遇人贩子拐骗小孩儿,遂仗义搭救。搏斗过程中人贩子将孩子杀死,之后逃之夭夭。 此时,正巧孩子爹妈闻讯赶来,误以为是崔某杀害了自己孩子,不由分说就要拼命。 崔某又失手打伤孩子父亲,害怕吃官司便逃走了。 跟着孩子父母报官,朝廷发下海捕公文,范二领命追捕。他见到崔某后也畏惧其相貌丑陋,根本不听辩解,挥刀便将其斩杀。 林间释然了悟,原来如此! 他将腰刀从新还给范二说道:“范捕役,现在您的腰刀已经没有邪祟附在上面了。只是,崔某的案子您做的略有不妥。” 林间委婉说道。 听到崔某俩字,范二一愣,愕然道:“你是如何知道这起案子的?” “范捕役缉拿崔某时见他面目可怕,所以就没问青红皂白便将其斩杀,可是如此?” 范二表情更加惊异,怔怔点头。 林间道:“你之所以被邪祟缠身,主要便是因为此案。崔某死的冤枉,他不想轻易饶过你,况且你的刀上还曾沾过他的血液,他想找你非常容易。我劝范捕役回家后多雇些和尚跟道士为其超度,今后捉拿犯人时切忌不要再以貌取人了。” 世间种种孽,总因人眼低。 范二虽然不知晓林匠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他所言却丝毫不差,心有震触。当下点了点头,抱拳离去了。 范捕役走后,林间发现适才闪烁在空中的火花落在地上,竟变成一枚枚铜钱。 铜钱洒落满地,但加在一起似乎也没有多少。 冥备录瞬间将那些铜钱吸走,书上显示,熔魂三枚得铜钱十二株。 十二株就是半两,五百文,放在街市里也买不来啥贵重的东西。况且林间知道,这些也不是真钱。 只见冥备录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林间发现那是一个商城,里面所贩卖的都是修炼所用的东西。 金手指? 林间心里一阵窃喜。 手触及在物品上可以看到其出售价格,林间发现最便宜的淬体丹要三百文钱,其他都在一两以上。 那就先买一颗淬体丹! 系统上对此丹的解释是可清心明目,排浊通脉,洗骨伐髓,服用一颗可增加十年修行。 林间也不知道十年修行具体指的是啥,反正吃就完了。 他服下淬体丹,脑中醍醐灌顶般又精力充沛了起来,一股灵力充盈至四肢百骸,在他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这时,冥备录上再次出现了一行解释:服用一颗淬体丹可增加十年修为,修为达到一百年自动突破筑基期。 看到这里,林间已经全明白了。 他突然感觉身体的中下部激荡起一股力道,就要破菊喷出,于是赶紧跑去了茅房。 一个时辰后,他走了出来,心中暗忖:按照冥备录上所讲,淬体丹有排浊通脉的功效。自己身为熔魂匠,每天跟那些恶魂打交道,沾染上邪毒不可避免,久而久之毒火攻心,自己也将必死无疑。 他曾听说镇邪司的匠人死的都怪异恐怖,其中有一个死的时候浑身漆黑,坚硬无比,用手指弹在上面会发出金属似的声音。由于太吊诡,司隶打算将其焚烧,然而大火着了三天三夜那具尸体仍然完好。无奈只能将尸体四肢锯下磨成尸粉,装进铁盒里封存。 返回熔炉的时候,鸡已报晓,天光现出了鱼肚白。 一干熔魂匠早已迅速撤走了。 熔魂匠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小隶,自然不会住在好地方,通常都是跟辛者库等苦役挤在一起居住。 皇宫里最北的宫殿就是冷宫,鲜有人踏足。而林间等人居住的地方就在冷宫以北的下方院,附近就是慎行司跟镇邪司这两个皇宫里最让人感到恐怖的部门。再加上阴气森森的冷宫,下方院附时根本没人走动,即使皇宫里的人有非办不可的事情也都宁可绕远走。 白天是熔魂匠最清闲的时间,早饭后还可以游荡一阵儿,过了午后就要睡觉了,准备晚间的工作。 午饭前张都监突然抱着一只烧鸡找到了林间,告诉他说是范二送来的。 林间明白其意,暗忖:这捕快还挺仗义的,值得交。 而且送来的还是时候,正好在午饭前。 镇邪司的伙食虽然管饱,但大多是粗粮,咸菜,至多给碗小米粥,半个月才能吃上一顿肉。 林间心喜,今天不去伙食房了,就用这只鸡来打牙祭。 第三章 四鬼谛 当晚开工前,张都监找到林间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你去地字号。” 林间知道自己从名义上来讲升级了,但这并不是啥好消息。 可能是因为昨天死去的三个同僚,镇邪司一下子人手不够,天字号跟地字号的熔魂匠出现了短缺,需要从下面填补。 镇邪司的熔魂炉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字号的品级最高,毋宁说那里熔炼的恶魂也最可怕。 毫无疑问没人愿意进入天字号的熔炉干活。朝廷对此也颁布了特别的法令。熔炉等级高的熔魂匠可以加速卖身契的时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镇邪司的生活充满危险,如同炼狱,所以总会有人愿意冒更大的危险换取诱人的奖励,妄图用最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卖身契的履约。但林间没看到有人能成功,想快速脱离危险反而让自己更加危险了。 相比之下,原身就鸡贼许多。自从进了镇魂司就苟在玄黄字号熔炉边,想在低危险的环境下熬过三年。这不失为是聪明之举,但他体质普通,熬了两年就顶不住挂了。 林间听了张都监的话,眉头微皱。 张都监也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不想去。这些年来你将朝廷的赏钱都孝敬给我了,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低级别的熔魂炉干活,可现在实在缺人,我也无能为力啊!” 听了这话,林间也只好点头答应。 夜半三更,他来到了地字九号熔魂炉旁边,他今天要为一柄金刀驱魂。 金刀的主人叫王寿,是名刽子手。 在大正朝,刽子手是有品级划分的,王寿是一品,不然也无资格要求地字号熔魂匠人为其服务。 王寿师从大正朝“伏邪金刀客”元英,后者是本朝第一刽子手,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不过他对天发誓一声只砍九百九十九颗人头,去年数目达到,他选择归隐田园,手中的伏邪金刀便传授予徒弟王寿了。 林间接过伏邪金刀,掂量着感觉上面附着的灵魂有210克。 “王大人最近行刑了十颗人头?” 王寿起初见林间面生,知道是新来的,心中有些轻视,听了这话方才点头:“正是。” 他暗忖:这人还有点东西。 “也到该熔魂的时候了。” 林间说着取过镇魂锤,橐橐地敲击在金刀上,熔魂炉因吸收了魂魄蓦然闪起磅礴火花,青烟缭绕之间,冥备录再次打开。 火星蜕变成古怪的只有林间能看得懂的文字,上面仍旧记录着那些灵魂的死因。 牛二:当街抢劫杀人。 胎里坏:奸女。 马芸:贩卖假货。 …… 阴魂被熔炉熔炼,发出凄厉的惨叫,跟着就会消弭殆尽。 熔魂不是超度,灵魂不会因此落入轮回,也不会下地狱,更不会上天堂,其结果就是消失。 毫无痕迹的消失,永远无法找到的那种。 当林间敲到第十个恶灵时,金刀上只传出诡异的回响,却不见熔魂炉起任何变化。 这说明恶灵仍在刀上。 林间暗道:不愧是地字号的恶魂,明显比玄字号的要难对付得多。 好在他吃了淬体丹,力气加倍。在连续重锤之下,恶灵终于被驱赶出了刀身,紧跟着融炉里蓦地腾升出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爆炸。 迅猛的架势将二人惊得倒退数步,林间心头诧异,想看看这等厉鬼到底是何来历? 冥备录上很快又浮现出了火星文:鬼灵吉,当世四大鬼僧之一,大正朝缉凶榜赏金排名第十一位。 林间没想到自己头一次来地字号熔炉驱魂就遇到这么高端的恶灵,他自然要细细读读鬼灵吉的生平事迹。 鬼灵吉本名年华,是个孤儿,被寺院中的和尚捡来收养。虽然自幼长在佛地,但他生性却极度残忍,十六岁那年便因口角琐事怀恨主持,继而投毒害死了全寺上下所有僧人,之后逃之夭夭。 至此,江湖上多了让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鬼灵吉勾结其他三位邪僧组成“四鬼谛”,修炼邪术,堕入魔道。 他们听说完成“千罪祭血”可修成“帝虐”形态,遂开始不停杀戮众生,还蛊惑无知百姓互相攻伐,从而获得魔妄祟业,甚至在南方六省曾犯下“日洗三城”的罪业。 朝廷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才镇压了“四鬼谛”。 冥备录四周幽雾缓缓,地上多了满满登登的银两跟铜钱,目测比昨天的多了数倍。 当然,这些钱币只有林间一个人可以看到。 “日洗三城”四个字让他骤感一寒,不经意地问了句:“四鬼谛是何人啊?” 王寿一怔,微微愕然道:“你竟然听说过四鬼谛?他们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恐怖存在。分别是鬼灵吉,鬼普贤,鬼文殊和鬼慈衍。一个月前朝廷对四鬼谛发起总攻,差点就将他们一窝端了,但鬼灵吉跟鬼慈衍却逃脱了。十天前鬼灵吉才被抓获,也拉倒了菜市口伏诛砍了头,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鬼慈衍,但她特别难对付。在南方,她身穿白衣,端坐在莲花台上,自称观音菩萨的化身。因此获得了百万信众。” 林间暗忖:真是世风恐怖,连佛陀菩萨都敢假扮! “如此说来这鬼慈衍是个女人喽?” “不仅,还是个大美女呢。听说他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且形仪淑丽,从脸上看不出一丁点恶来,不然她也不可能俘获那么多信徒了。”王寿说道:“但她却最难对付。慈衍邪术修炼的不好,照其他三鬼谛差了一大截,但她心中的魔却更深,满肚子阴谋毒计,而且睚眦必报,朝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潜伏在暗中报复。” 他说完,面带忧色地离开了。 林间回头一看,地上的钱早已经被冥备录吸收,他翻开最后一页的商城,发现账户里多了十两银子外加两株钱。 十两银子应该不少了,毕竟增长修为,疏通灵气的淬体丹才卖三百文钱。 当下买了九颗淬体丹服下,登时感到体内一股清气徐徐上升,充盈满了他的经脉,最后凝结于丹田。 这时,林间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筑基完成,已获得百年修为。再获五百年修为即可达化罡。 咦,筑基之后不该是辟谷吗? 林间瞬间有点迷离! 化罡又是什么鬼?而且还要五百年修为,经验足足多了五倍! 感觉好坑爹! 算一算一颗淬体丹要三百文,可以增加十年修为,五百年就需要五十颗,一万五千文钱,十五两银子! 拿我当氪金玩家啊! 林间又扫了眼其他的商品,《九幽总要》五两,《铸魂经》十两,还有些武器。 他想:我又不是捉鬼的,要武器干毛? 当然,商品并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但大多数都挂着锁头,明显是不让买。不知道是经验不够还是不满足声望等其他设定。 他买了本《九幽总要》,但由于天太黑也看不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只好先揣起来。 合拢冥备录,林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暗忖:这筑基肯定不是指修仙,神仙哪还有犯困的? 不过自己的那双手倒是白皙了不少,似柔荑般富有光泽,完全没了前几天的那种枯黄。 嗯,这说明自己死不了,可以活着走出镇邪司了。 第四章 包子西施 林间心满意足,收工后拿着《九幽总要》返回了下方院。 第二天是发月钱的日子。熔魂匠也是有工钱的,且还不少,足有一两银子呢!与大户人家的管事齐平,着实令穷苦人羡慕不已。 但如果他们知晓熔魂匠那堪比核辐射的工作环境后肯定就不会羡慕了。 同僚们都去伙食房吃饭了,林间仍躺在冷榻上翻开《九幽总要》端详着。 他今天不打算去伙食房吃饭,领了月饷想去街市上瞅瞅。穿越过来两天了,他还没走出过镇邪司一步。 虽说熔魂匠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身隶,但按规定也允许出外溜溜弯,只是须在太阳落山前赶回来。这倒不是镇邪司的规定,而是圣上有旨大正朝施行宵禁,若不是特定人群,晚上出门碰上巡街的兵丁可就麻烦了。 至于逃跑的问题,朝廷也全然不担心。但凡身隶,无论是否为奴,朝廷都会令术士在其身上下追身咒,不解除之前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 林间发现《九幽总要》并不是本修炼功法,而是一本介绍他所身处世界里各类法术以及妖魔鬼怪的百科全书。 “老子竟然花费五两银子买来一本设定,真特么坑!” 心里骂了句,林间又翻几页才发现大正朝的修行系统比较独特,分为筑基,化罡,通幽,冥光,元仙和神缈六境。 百年筑基,五百载化罡,千年通幽,三千年可达冥光,五千载灵透元仙,万载纵身缥渺神境。 这里的年指的是修为年限。林间刚才百年修为,算了下若是干靠吃淬体丹修到神渺境不太现实,就算能买得起不也得被撑死啊! 大正朝都城名曰“天鄗城”,方圆约二十余里,最热闹的菜市口早有出街的商贩叫卖了。 林间边走边寻思着吃点什么。记忆里,原身最好的一口便是那袁记家蒸的猪肉大包,皮薄馅大,咬上一口里面的油汤瞬时即可溢满两腮。 嗯,真香! 找到袁记包子铺,却发现长龙已排出二里地那么远了。 林间皱眉纳闷:在原主的记忆里袁记的生意的确不错,但也不至于到如此人满为患的地步。而且,卖包子的人好像也变了。 原身的印象里袁记是夫妻档,丈夫阿满每天包包子,蒸包子,婆娘负责卖。而今天卖包子的却换成一位身段婀娜盈柔的女子,白衣胜雪,艳似桃李,眉梢眼角里皆是慈霭温柔,仿佛活菩萨临世般既光艳四射又圣洁高贵。 醉翁之意不在酒,怪不得排队的都是男人呢! 林间明白了,包子西施。 看样子自己能排上起码也得等一两个时辰,一想到晚上还要开工只好作罢! 算了,大包子看来是买不上了,看看就行了。 但他心觉怪异:包子铺今天客人这么多,为何不见袁阿满的婆娘出来帮忙?还有,这位艳绝天下的包子西施又是从何而来? “阿满,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好奇的不止林间一个,有客人询问道。 “呃……是我远房表妹。” 袁阿满想了一阵儿才回答。 “那怎么好几天都不见你婆娘了?” “她……她……出远门了。” 袁阿满吱吱呜呜回答。他身旁蹲在地上正玩耍的儿子嘟着嘴,闷闷不乐地问:“爹,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袁阿满怔了下,凝着愁眉看向儿子,搪塞道:“你娘,你娘她过阵子就能回来。” “过阵子到底是几天啊?” 对于父亲的回复,小孩儿显然并不满足,撒娇诘问。 白衣女立刻递给小孩儿一个鲜肉大包,说道:“乖,别打扰你爹干活,把包子吃了,今晚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她笑容良慈,孩童立刻就信了,但林间却发现其眉角里却隐闪着一丝狂媚。 没吃到鲜肉大包,林间只好恹恹地离开袁记包子铺到旁边的小酒馆吃了顿。那家酒馆手艺不咋地,价钱还挺贵。 也罢,这次就当排毒,以后不再来了。 回到镇邪司,林间听到了一个噩耗。天字一号熔炉的魂匠丁善突然猝死了。 他的尸体横躺在院子里,嘴角扯着一丝怪异的笑,目光里充满憧憬,望着天上一片淡淡的云丝。 林间知道做完今晚的差事,他的卖身契约就到期了。 明明只差一天就能重见天日了,却倒在了黎明前的一霎那。 同僚们三三两两围聚过来,有的露出淡淡的怜悯目光,也有漠然无视的。 不久,皇宫里遣过来一位太医,但只待了片刻就急匆匆离去。 他是来调查死因的。朝廷知道熔魂匠这么死下去对镇邪司的工作不利,所以安排了太医为犯病的熔魂匠进行治疗,算是镇魂司里为数不多的福利待遇。 但熔魂匠都是因邪煞之气入侵五脏而死,太医开的却是民间的寻常草药,对抵抗阴毒实则毫无卵用。 太医没说明丁善的死亡原因,只是交代张都监尽快将尸体处理了。 朝廷规定,熔魂匠的尸体决不能留,能焚烧的优先焚烧,若是焚烧不了就想办法将肉身砸碎。过去是先砸成人渣,然后碾磨,现在则多用化尸粉销毁。 对此,熔魂匠们也都心知肚明,但已然麻木,即便知道自己最后将被戳骨扬灰也只能认命。 几天后,子更丑替,又到了开工的时候。让林间意外的是今天要求熔魂的人竟然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宫女。 少女手里捧着一柄玉匕首,战战兢兢的,不知是吓的还是营养不良,看起来一脸蜡黄。 “匠爷,我家主子说这柄玉匕首恐怕不祥,主子自从得了它就开始胸闷,烦躁,还忧郁头痛,所以命我交给您看看。” 玉匕首色泽光盈,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林间猜测宫女所言的主子应该是宫里某位得宠的嫔妃。 “您主子是?” “是永春宫的叶娘娘。” 林间:…… 他搜索了须臾原身的记忆,知道这位叶娘娘是当今皇上眼下最喜爱的嫔妃,而且听说已经有喜了。本来女人有个烦躁、郁闷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怀孕后就不应该出现了。所以叶妃觉得此事离奇并将疑心锁在这柄玉匕首上。 “这玉匕首叶娘娘是如何得到的?” “是肖贵妃送的。” 肖贵妃原身也有印象,她年轻时便是贵妃,深得圣宠,只恨没能诞下子嗣不然早母仪天下了。可目睹现在叶娘娘得宠,肖贵妃心里是何滋味儿可想而知。 林间看过不少清宫剧,对朱门紫殿覆蔽下的宫闱斗争不能说不了解。 他自从过了筑基后便多了一种特异,视力不仅大幅度提升,还能看到事物的一丝丝吉凶。 诚然,这并非是灵瞳或者望气之类的法术,多说算是感知能力,且判断力很弱,时有时无。林间觉得应该是自己的修为年限不够,体内仙灵不稳造成的,随着修炼的深入会通彻到更多。 在林间看来这柄匕首目测就不是一件祥物,透着股清寒之气。再说,哪有人赠人礼物送匕首的? 叶娘娘应该也是看出这些了,但对方毕竟是贵妃,好意送来礼物,自己哪敢声张,遂只能偷偷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来镇邪司秘密地将匕首上的邪祟清了。 第五章 铸魂经 林间习惯性地掂量了下玉匕首,发现很轻,猜测上面多说只附着了一只鬼魂。 对于阳气重的人而言,一只鬼祟算不得什么。就比如王寿、范二等武夫,刀剑若不上个邪祟是不会来镇邪司的,他们也心知多来这种阴秽之地对自己的身体危害更大。 但叶娘娘弱柳残风,又身怀六甲,抵抗力自然要差出许多。 镇魂锤敲击在玉匕首上,淬出凄然的啼哭声。 “哇,哇……” 竟是婴儿在嗷嗷嚎叫。 林间怔了一瞬,灵魂已被吸入了熔魂炉中。 点点星火倏尔扬起,如萤火之光,闪着微芒。 冥备录徐徐打开,这次上面的火星文极其细小,若不是林间过了筑基修为耳目聪明了几倍还真看不清楚。 花开香染掩映之下的青砖绿瓦殿宇里,肖贵妃悄然走进了房间。她面若冰霜,对着床上的襁褓森狠冷笑着。 襁褓的被带镶着黄边儿,上绣祥云龙图,可想而知里面的婴儿必是位皇子。 肖贵妃盯着呱呱啼哭的婴儿,眼底里闪过恶毒之色,紧跟着抽出玉匕首刺入了婴儿的心口…… 林间强咽下一口唾沫,面呈唳色,虽然故事没有画面,但凭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使他神魂震惊了。 他不知道那位被杀的皇子是谁,也不晓得冥备录上记录的这段宫闱秘辛出自何年何月,可肖贵妃谋害龙子却千真万确。 当今皇上膝下无子,或许就跟肖贵妃有关。她想为陛下怀上龙种,成为太子的母亲,为此不惜残害其他皇子。 好一个心冷手绝的蛇蝎女子! 林间暗自惊忖。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罪孽,肖贵妃至今仍没能如愿诞下龙子。 林间心中轻哂,将玉匕首还给了宫女。 “现在没事了,您尽管拿回去放心交给叶娘娘。” 宫女展开悸恐的脸庞,小心翼翼接过匕首,又从袖口里取出绢帕将玉匕包裹揣起,同时将原本装在袖口里的纸包放在手里拿着。 林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道,而且药味儿不正。他对中药有点过敏,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宫女连忙歉声说道:“我马上就走。这药的确呛人了些,是我去御药房为主子抓来的草药。” “我闻着这药不太像寻常中药,莫不是求来的什么偏方?” 宫女笑道:“你还挺聪明的,这正是我家主子求来的偏方灵药。” 林间惊讶道:“叶娘娘身怀六甲,为何还吃如此猛的药?” “这就是肖贵妃给我家娘娘求来的安胎药啊!”宫女摆了摆手道:“多谢匠爷,我先告辞了。” 林间蹙眉,细思极恐。 肖贵妃对叶娘娘无事献殷勤原本就很诡谲,赠了一柄沾染鬼祟的玉匕又给打听偏方药安胎,只怕又是心怀奸诈。 从冥备录的故事里就可以看出来,肖贵妃是位有着浓郁嫉妒心的女人,十之八九又是想冲叶娘娘腹中的胎儿下毒手。 想到这里,林间随口叫住了宫女说道:“等等,我劝您别再为您主子吃这味偏方了。而且以后抓药也别在宫里抓,去街上买更好。” 话刚说完林间就后悔了。 抖这机灵干嘛? 自己知道的可是宫廷秘闻呐,谋杀皇子都敢干的女人也敢惹? 叶娘娘境遇虽可怜,但毕竟跟自己非亲非故,若是牵扯进去,往轻了说也是小命不保。 林间瞬间感觉心里一紧。好在宫女并没发觉出他的话怪异,只是说:“药铺里的药哪里有御药堂的名贵啊?叶娘娘金枝玉叶,我怎敢到市井为她抓药,万一吃坏了可怎么办?” 宫女走后,林间转身看地上散落的铜钱,感到这个活干的真有点寒酸!恐怕连一颗淬体丹的钱都不到。 不过今天的工作量很大,跟着来了几位进山剿匪的京营游击,刚熔炼了他们兵器上的恶魂后兵部又加急送来一批战场上淘汰下来的破裂兵器。 按原计划,这些兵器要被拿去军器监重新锻造再投入到战场上。只是军器监的司空担心这批废刀断枪不安全,很可能沾染上了邪祟,不敢接收,只好先送来镇邪司祛祛邪。 于是,熔魂匠们忙到近通宵,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 林间也没工夫再细细去看冥备录上关于这些刀上魂的来历,其实也不必细看,火星文上千篇一律的都是血腥的战争描写,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那种。 但他知道了这场惨烈的战争名字叫做“磨盘山之战”,是朝廷为了镇压反贼谢七发动的征讨战役。 大正朝历经几代国主,国祚日渐萎靡,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已经到了必须行重典任酷吏的地步,不然连税都收不上来,结果陷入了恶性循环。民间反贼四起,扔块砖头就能砸伤好几个,谢七不过是其中之一。 林间只是镇邪司身隶,位卑未敢忘忧国,对此漠不关心。但他低头一看,不禁喜上心头,一晚上七七八八居然也得了十几两的进项。 嗯,没白忙活!就是有点累。 在商城里买了十颗淬体丹吃了,登时又神清气爽。 这时他明白了,服用淬体丹后即便没有突破下一境界所获得的修行年份也能使自己获得仙灵之力。 只可惜自己法力虽已经积攒下了不少,无奈不会法术。省吃俭用买来的那本《九幽总要》其实就是百科全书,不包含法术,而且还就那么几页,很快就看完了。 林间暗自腹诽金手指的奸商特性,翻着商城页面,看看能不能找到法术书籍。 很好,没有。 其实,商城为他提供的商品只有区区七八件,其余的都上着锁,连介绍都看不到。除了武器之外,能买的就只剩下淬体丹,《九幽总要》跟《铸魂经》了。 升级可以慢慢来,天天吃淬体丹太枯燥,不如买本《铸魂经》看看? 林间手贱想点,但很快又缩了回来。 《九幽总要》已经让自己心滴了不少血,《铸魂经》是什么鬼商城上也没标明简介,等于开盲盒,万一要是还像《九幽总要》那么坑该咋办? 要知道《铸魂经》可是十两一本的名贵着作啊! 就算再闹书荒他也绝不想冒这个险。 林间纠结了许久,眼瞅要天光熹微,冥备录欲缓缓阖上了。 他想:反正也是白嫖来的奖励,开盲盒就开盲盒! 爪一欠,《铸魂经》到手。 林间怀着忐忑的心情翻开了书,不知是血亏还是血赚。 结果一看之下,让他大吃一惊。 第六章 这包子诡异 这……这特么就是本无字天书啊! 整整一本《铸魂经》都是白纸,半个字也没有。 坑,果不其然又被坑了。 林间还从没见过这么阴险的金手指,简直无语。 上次花五两银子买来一本背景设定,两个小时就看完了。这回连字都不给了,而且还收走了自己十两银子。 奸商啊!十足的奸商。 林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铸魂经》退回去。他尝试把书塞回商城,但商城上却冒出一句店出售商品概不退货。 很好。林间心说:出门就上当,当当还都一样。 哼,要这破书有毛线用啊? 他气得心都快炸了,想顺着熔魂炉的缝隙将书扔进去,但赫然发现熔炉里所剩无几的火灰突然不停地在无风乱动,仿佛一道道幽动的鬼火。 林间遂感诡谲,眼见火灰里倏然射出几道青气钻入他手中的《铸魂经》里。 这股青气寻常人用肉眼看不到,但林间自从突破筑基期后耳目照普通人灵敏数倍,自然能目睹到这灵异的奇景。 正诧异着,林间脑海里忽然又出现一句话:搜魂成功,获得p25; 林间瞬间迷离,心说:好家伙,这经文还有净化空气的作用啊! 附近空中也凝炼出了一缕青色气体,看起来比熔炉里的要清淡些。 铸魂经:搜魂成功,获得p12; 此时的林间仿佛能懵懂些了。镇邪司里煞气重,适才铸魂经所吸收的那些青气应该就是熔魂后剩余的残渣恶气,p代表的就是阴邪煞气的质量。 这里阴煞之气四溢如同雾霾,干活的熔魂匠之所以常常早死全因吸食了过多残留的阴气。要说这玩意可比吸食海螺音毒性大多了,而且吸食过程毫无快感,越吸越迷糊。 林间不觉用鼻子嗅了嗅。唉,别说,空气还真清新了不少。 很快,地字九号熔魂炉的空气质量就已达超英赶美的标准了。 他离开九号炉,往下方院走去。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顺着炉烟飘动的痕迹,《铸魂经》不住吸取灵魂残渣并想林间脑海里传送数据报告。 搜魂成功,获得p11; 搜魂成功,获得p09; 搜魂成功,获得p23; 搜魂成功,获得p58…… 迈出天字号熔炉群的那一刻,林间犹豫地站住了。 p58!不愧是天字号熔炉,果然凶猛! 在这里干活的熔魂匠老兄们肺子都该是啥颜色的啊? 此刻,《铸魂经》又传递来了消息:铸魂成功,积尸气+1 铸魂? 林间这才恍然,原来《铸魂经》的作用是将灵魂残渣重新铸造的意思啊? 重铸出的鬼应该就是送给自己的奖励? 但他好奇,把鬼渣重铸一遍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啊? 渣渣灰? 林间忽然发觉自己脑洞好小。 还有,积尸气又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问,林间翻开了《铸魂经》,发现上面果然起了变化。 首页多了一道黑线。 只是这条黑线虽然很粗,也很长,但也只能占据页面的十分之一,所以根本看不出来上面记载的是什么。 肯定是积尸气还不够,以后得多加努力搜集。 林间突然觉得这本《铸魂经》实在太给力了,能造鬼还能造福大众,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真香。 他将《铸魂经》擦了擦,宝贝似的收好了,跟着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睥睨着阴气袅袅的天字号熔炉群。从前初识这里让他万分恐惧,现在却万般留恋。 在其他熔魂匠看来,那里形容地狱,每来一次都得付出不短的阳寿。 但林间却视之如同宝藏之地,毕竟熔炼恶魂也好,阴煞之气也好对他而言的确都是财富。 对,明天就跟张都监说,将自己调去天字号,虽然这个要求有点弱智。 其实,林间本想趁着其他人都下班后去搜集阴气。但镇邪司有规定,收工后魂匠铺不能留下任何人迹,整个魂匠铺都得封锁。诚然,这种场所谁愿意留下来?逃跑都还来不及呢! 熔魂匠们开工后最期待的就是听见收工的铜锣声,林间心想:自己若是主动提出想留下来义务劳动的话,多半会被张都监扭送到太医院癔病科给那些太医们做实验。 锣声响起,终于收工了。 今天工作量太大,熔魂匠们一个个都累得跟三孙子似的精疲力竭。 林间却神清气爽,挺胸仰头走出了魂匠铺。 其他人都很愕然,都疑心他是不是偷懒了? 回到下方院,《铸魂经》又传来的信息:搜魂成功,获得p21。 林间没想到给熔魂匠们睡觉的地方阴气竟然这么重?肯定是魂匠们带回来的,日积月累,实在可怕。 不过也好,临睡之前还发了笔小财。 《铸魂经》搜魂结束,寝室里的空气瞬间清新不染,熔魂匠们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醒来后发现都下午了。 “哎,昨天累了一晚上,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好?” “我也是,自打来到镇邪司后,老子还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平时的熔魂匠都跟行尸走肉一般,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放屁都比张嘴的时候多。 今天却都一个个精神矍所,还有心闲聊起来。 林间暗中观察着他们,露出喜滋滋的表情,同时心中暗忖:该怎么跟张都监提出将自己调去天字号的事情? 直莽莽的说不仅孟浪也容易让对方怀疑自己疯掉了,他可不想到太医院当小白鼠。 思来想去,林间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买些酒食去跟张都监拉家常,再不经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至于理由嘛!就说自己想快点离开镇邪司,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说此种方法已被证实是条加速死亡的绝路了。 对,就这么干。 林间没跟大伙去伙食房吃饭,又独自遛弯到了街上,看看买些什么吃食好。 今儿发阴,似乎要来雨,所以商户的买卖也跟天色差不多冷清。但有一家除外。 袁记包子铺! 买包子的人都快排到城门口了,而且跟前两天不同的是,今天来买包子的不光有大老爷们还有不少妇女。 这说明包子的口碑上来了。 卖包子的还是那位包子西施,漂亮得每个男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但林间却觉得这位美女的美丽却越瞧越怪异,而这怪异似乎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邪。 同时他又发现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包子铺生意越来越红火,忙碌,但袁阿满的婆娘仍没有露面。不仅如此,阿满的儿子今天也不见了。 第七章 胜仗 包子铺的钱匣子已经堆得满满登登,像小山一样。 袁阿满看得出来满心欢喜,干劲儿十足,一手擀面一手包包子,手速飞快。 “阿满,你家的包子这两天真香,肉又嫩油又足,在谁家进的肉啊?” “还能有谁家?郑……郑屠户他们家呗!” 阿满手上的动作迟滞了须臾,很快就又恢复了,身边的白面包子也像变魔术一样增长飞快。 “不对啊!”问话的买主搔着头怪异:“郑屠户家卖的肉都是老母猪肉,又腥又柴,跟你家的包子馅分明俩股味儿嘛!” “你说的没错,” 另一个附和道:“郑屠要是还卖这种丧良心的劣肉,迟早得挨人家的拳头。” 包子西施笑道:“这猪肉大包子香是因为我家阿满手艺好。” 我家阿满? 一众顾客听得心头怪怪。 这大美女不是他表妹吗?怎么还称“我家阿满”?难道是她老家的习俗? “阿满,你婆娘走了有些时日了?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袁阿满突然沉下脸道:“她不会回来了,我把她给休了。” 买包子的人都表情微愕。袁妻跟着阿满早在十年前就在菜市口摆摊卖包子了,风风雨雨从不停歇。二人的身影从最开始一张桌子,一屉蒸笼开始忙碌,直到现在才攒下这间小门脸。 袁阿满老实本分,袁妻也能吃苦,毋须说都是过日子的人。在邻里百姓的印象里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脸都从没红过,这散的也太突兀了! “那你儿子呢?” “也让她带走了。” 阿满语气看似漫不经心。 顾客们更觉怪异了,这世上哪有休了妻子顺便把儿子也休走的人?就不怕儿子改姓吗?要是这样的话,袁家的香火谁来继承? 哎,该不会这阿满见自己表妹年轻貌美,估计是打起了人家的主意,然后才有了休妻哄子的举动? 否则他表妹何言“我家阿满”? 要说袁阿满这些年的确赚了不少钱,想换个活法滋润滋润也是人之本性,况且他表妹貌美如花,别的不说单单往铺面前一站就能吸引来大量买包子的主顾,算来也不亏。 但常言“糟糠之妻不下堂”,阿满的家业也都是在袁妻的帮助下才慢慢累积起来的,饱暖了就思还过河拆桥实在有失妥当,难道不怕周遭邻里非议自己喜新厌旧? 有位买包子的老妪问:“阿满,媳妇走了以后你自己可咋过啊?” 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袁阿满眉眼讪讪,似乎心里有数却又不好意思言明。 老妪跟着道:“我看你表妹就不错。不如你纳了她做续弦?” 袁阿满听了这话相当受用,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了。 站在远处的林间目睹着聒噪的闲聊。熔魂匠都是夜间工作,申时就得回去睡觉了,不然晚上没精神,所以只能“望龙兴叹”了。 他本也打算买几个包子回去尝尝,料想张都监肯定爱吃这口儿,可闻着附近飘满肉香的包子味突然深锁起了眉头。 这包子味儿不对,闻着恶心。 林间总觉得这味道跟普通包子馅不一样,香是香,但香的诡异。这时候别说自己买不上包子,就算包子端在面前他也不敢吃了。 而且在别人眼里袁阿满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林间却能发现这人印堂上布满了黑恶的杀气。 也许是随着修为的提升让他逐渐领悟了望气之术,林间可以看到、嗅到更深一层的气息。 在他看来,袁阿满脸上环绕的杀气跟熔魂匠们不同,熔魂匠都是面色暗沉,精神恍惚,肉眼就能判断出跟健康人不一样,如同抽大烟了一样面黄肌瘦。 袁阿满脸上的杀气却是隐含在气运里,表明随时会有无妄之灾在恭候他。 林间走过几条小街,买了一只烧鸡,半斤花生米,几条炸好的黄花鱼,拎着返回了镇邪司。 张都监也住在下方院,不过官阶够了可以享受单间。 申牌时分太阳还很高,但熔魂匠都已经睡觉了,张都监也不例外。 他刚洗好澡,躺在床上打着瞌睡,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一开门见是林间提着酒食站在门口,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个大概。 这小子肯定是来求我,让自己回到玄字号或者黄字号熔炉干活。 张都监臊眉耷眼道:“你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走!” 林间皱眉,莫名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张都监换了冷肃的表情:“现在想让我调你回玄字号是万不可能的。” “哎呀!您误会了。我不是想去玄字号干活。” “去黄字号就更不行了。” 林间连连摆手,一脸认真:“我是专程来找你喝酒的,不为工作上的事儿。” 张都监愕了一瞬:“真的?” “真的。” 张都监看着喷香扑鼻的酒食不禁口咽生津。都监的工作比熔魂匠肯定清闲,危险性也小,但通常不能轻易走出魂匠铺。毕竟他是这里唯一的负责人,偌大的魂匠铺只要发生了大事小情所有的责任都要张都监一人承担。 这样一来,他须臾也不敢离开,市井里的那些酒肉美食自然就与他无缘了。恰好林间的原身会来事儿,时常送给张都监些好酒好菜,当然也是有求于他,单纯喝酒还真就这一次。 所以张都监起初还真不相信,但看林间态度异乎寻常的正色,才放下了心,说:“行,那你进来!” 林间迈步走进房间,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搜魂成功,获得p05 原来张都监这屋里也有邪祟之气啊!肯定是他经常跟我们待在一起才染上的。行,现在就帮你清理清理,也算做好事了,助人利己。 将酒食铺开,林间撕了只鸡腿递给张督监,问道:“最近几天魂匠铺咋这么忙啊?” “这算啥?”张都监轻轻撇嘴:“过几天啊,更忙!” “啥意思?” 林间顿时条件反射地脸有点发青,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好事儿吗?活忙说明自己要发财了。那些恶魂煞气对他来说就是宝贝啊! 张都监解释说:“磨盘山那场仗朝廷打赢了,肖广将军很快就将班师回朝。到时候,武器入库之前都得先驱邪,上万士兵参加的战争你想想等着咱们的活儿少得了吗?” 第八章 肖将军(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熔魂匠最怕的就是打仗。战刀渴血,每一柄斩落的亡魂都数不胜数,为这种武器驱魂不啻于到阴间走了一遭! “朝廷每次打仗对俺们这些熔魂匠来说都是闯了一次鬼门关,偏偏这世道还战火连天。我记得五年前嘉兰城的那次屠城,兵器上的邪煞都泛滥了,肉眼都能看出来恶气。朝廷专门请来和尚道士先超度,然后将每把兵刃都贴上符箓,饶是这样熔魂匠还是死了三分之二之多。” 张都监说完目光发直,明显看得出心有余悸。 “屠城?” 林间曾听说“四鬼谛”就经常干这样的事情,遂问:“是四鬼谛干的吗?” “呦,你还知道四鬼谛?”张都监一笑,又不屑说:“他们不过都是些小爬虫而已,屠的都是千八百口人的小县城。嘉兰城乃是大正朝西陲的重镇,人口足有十万。当时被一只西域邪教掌控,成了邪教的地盘,全城上下的百姓通通都被洗脑。朝廷命肖广将军去围剿邪教,结果遭到城中百姓的顽强抵抗,肖将军见跟他们说不通道理,一怒之下就命人将城中的百姓连带邪教徒尽数屠杀。” 张都监含了一粒花生米在嘴中,感喟道:“直到现在嘉兰城都没人敢去住,听说有客商在附近路过总能听到城里面传出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知是风刮的还是真有怨鬼。” 林间咧了咧嘴,惊讶道:“好家伙,十万人都给杀了,这位将军好狠辣的手段。” 他暗中思索原身的记忆,发现关于这位肖广将军的印象为零。 哎,但他姓肖啊! 林间心里咯噔一下,他跟肖贵妃莫不是有亲戚? 他忽然问:“这肖将军跟后宫的肖贵妃是什么关系?” “他就是肖贵妃的亲哥哥!你想想,肖广连屠城的这种叫人发指的事情都敢干,没深厚的背景还能活到今天?” 林间立刻明白了。历史上但凡风雨飘摇的王朝不是宦官专政就是外戚把权,外戚若是拿了兵权更容易平步青云,而后宫的贵妃也能因娘家男眷的腾达获益坐稳宫闱,这就等同于建成了一睹坚固的城池,在朝廷中划出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他思索着,收住了想要说的话,微微凝起了眉宇。 张都监仍旧自顾说着:“肖广将军此人杀业太重,这次磨盘山剿了谢七,想来期间少不得血腥屠戮。刀枪上沾染的都是恶魂,比市井的煞气大得多,可怜俺们这群底层熔魂匠不知得罪了谁,还得给他兜这个底。” “铺里的熔魂匠都知道这事吗?” 张督监摇头:“我没敢告诉他们,怕弄得人心惶惶反倒不好。” 他叹了口气,跟着又说:“可他们迟早会知道的。这回虽说不比嘉兰城那次,凶恶程度也少不了多少,只怕又得死上一批人。” “那现在魂匠人手够吗?” 张督监面色惨淡,苦笑道:“朝廷正在加紧物色新手,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然就得抓壮丁了。” 林间见是话缝,立刻说道:“既然这样,我也知道老兄你挺为难的。不如这么办,你把我调去天字号熔炉?” 张督监微微愕然,紧跟着面露感动之色,问道:“兄弟此话当真?” 林间郑重点头。 “我可真谢谢兄弟你了,照这么说这顿应该我请。” 林间轻松笑道:“这点酒菜不算啥,才花了二两银子。” 张督监含糊地应了声,马上又岔开话题,东扯西扯起来。 林间也达到了目的,起身告辞。 张督监如释负重,亲自送他到了门口,心说:林间这小子真不错,平时能得他孝敬,关键时候还能替自己解围。 林间回到了寝室,发现同僚们都睡了。他们呼噜打得很匀称,也很惊人,表明了身体在逐渐健康起来。 铸魂经也没传来搜魂的信息,也就是说寝室是干净的。 但干净也只是暂时的,待磨盘山一役的将士们凯旋归来,那时熔魂匠们不知有几个能活着躺在这里的。 他见张督监对此如临大敌的样子,醒来后也没把此事透露给同僚,怕引起群体恐慌。 去熔魂炉的路上,同僚们有说有笑的,气氛从来没这么欢快过。 连张督监看在眼里心中都感到怪异。镇邪司自成立以来历经百年,他做督监也快十几年了,干活的熔魂匠每个都是垂头丧气,形容枯黄,今儿是怎么了? 真是咄咄怪事。 林间却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谁也不曾想到,令人谈之色变,如同九幽鬼蜮的镇邪司熔魂铺竟被一个籍籍无名的身隶给荡涤了。 开工后,林间发现今天分给自己的活儿不多。这些天来他每日服用淬体丹,体力大增,加上熔魂技术也已练的炉火纯青的地步,娴熟跟干劲儿都可以提高工作效率,所以林间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熔炼了数把武器上的恶魂。 少顷,《铸魂经》传来了搜魂的消息,只有可怜巴巴的p07 今天的魂渣少,恐怖指数也不够强悍,想铸成一道积尸气p要达到10,林间自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转身溜达着朝旁边的天字号熔炉群走去。 天字号有七座熔炉,每座都比地字号大不少,雄浑厚重的黑色熔炉正散发着滚滚浓烟,汇集起来聚在天空好似一张恶魔的脸,狰狞怪异。 林间来到了四号炉,那里正是昨天吸收到恐怖的p58的地方,让他当时咋舌不已。 四号熔魂匠柴彪正低头驱魂。他是位老魂匠,身影高大,古铜色的皮肤长年累月受到煞魂侵蚀已然透出了青黑色。镇魂锤敲击兵刃,声如惊雷。伴随着一阵鬼啸,缕缕煞气从兵刃表层钻出飞入熔魂炉里。 看见林间缓缓走来,柴彪一愣,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熔魂铺是炼鬼场所,汇聚了无数阴煞之气,对纯阳之躯危害巨大,平时来的人没谁敢四处闲逛,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没什么,今天我那头活儿少,过来你这里看看。” 你有病? 柴彪闻言脸色一变,瞪大眼睛,差点没骂出来。 哪有地字号的熔魂匠跑来天字号逛游的,要去也是去黄字号那里,起码阴毒会减弱许多。 第九章 进宫(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柴彪惊疑不定地望他,表情里除了怔愕之外还生出了些迟疑戒备。 他寻思,林间该不会尸毒入脑疯掉了? 林间却笑着在四号熔魂炉徘徊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不刻后,他脑海里终于蹦出了那句期待已久的话:搜魂成功,获得p46 收获不错嘛! “您忙着,我先走了。” 林间说完就快步离开朝天字三号熔炉走去。 柴彪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目光茫然呆滞。 三号熔炉,二号熔炉,一号熔炉林间一路走下来,发现熔魂匠仍都汲汲忙忙的。 厉魂的凄嚎、呼痛声如同破空的箭矢,异常锐利、刺耳。 转悠了一圈下来,熔魂铺的空气明显清新多了,林间发现自己脑海里的p指数蒸蒸直上并获得了三道积尸气。 急忙打开《铸魂经》,发现首页的内容果然又起了变化,由黑线变成了半张图片。 林间本来猜测铸魂经就是重新铸造魂魄的意思,而搜集灵魂残渣的是他,那么重造的鬼魂也应该作为奖励发放给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鬼长得应该都是青面獠牙,狰狞恐怖,可经文上所显示的图案分明是位眉目清丽,纤秀鹅蛋脸的大美女啊! 难道这就是给我的鬼仆奖励? 《铸魂经》你可太懂我了! 单看长相,图片上的美女足可以跟袁记包子铺的那位包子西施媲美了,林间自然很是满意。 当然,如果只单纯通过相貌评价一个女人的美丑太过肤浅,除了脸蛋以外其他两点也非常重要。不过这张图目前只露出了女人的脸,属实说还不好判断。 天空月残星稀,本不适于观赏景物,好在林间自从服用淬体丹突破了筑基境界后视力也跟着增长了数倍,与动物都差不多了。他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女人图像边上还写有字迹,只是字也只露出一小半,也就能看到偏旁部首,林间只好合上了《铸魂经》。 他担心自己游逛太久,万一让张都监逮到了可不太好。毕竟是擅离职守,虽说他通常都不会钻进匠铺里来。 林间加快脚步,回到地字号熔炉群时果然看见张都监站在门口,心里一颤:我去,真是脚底板长痦子点儿也太低了! “林间,你去哪儿了?” 张都监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怨尤,不满问道。 “去了趟茅房。” 林间赔笑着说,以他俩的关系想来张都监也不会过于怪罪。 张都监瞥了眼远处站着的两位身着盔甲的兵丁道:“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来屎尿!这两位兵爷找你有事,都等急了。” “哦,应该是过来为武器驱魂的。”林间嘟囔了句,见那俩士兵手捂着嘴,皱着眉一脸嫌弃之色,想来心中着实畏惧魂匠铺的危险。 “张都监,这俩士兵是打哪儿来的?怎么透着一股桀骜劲儿?” 张都监:“只说是打宫里来的,说要你跟他俩进宫走一趟。” 进宫? 林间顿时愕然。 “你是说他俩让我去皇宫?” 张都监点头,凑过来问道:“你最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没有啊。” 林间露出满脸无辜,同时心里咯噔一跳。暗忖:该不会跟叶娘娘的事情有关? 他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很可能得罪肖贵妃了,心头仿佛遭受了一次重创,疼得他下意识咧了咧嘴,后脊梁都感凉飕飕的。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被迫陷进了后宫争斗的漩涡里,太倒霉了。 肖贵妃一看背景就知道是那种冷漠,刻薄,无情的嚣张大反派,自己得罪了她焉能有好? 林间心中泛起一阵恶寒,那俩兵丁冲着张都监喊道:“喂,人回来了吗?” 口气颐指气使,充满鄙夷。 张都监赔笑道:“来了,来了。” 然后推着林间走了过去。 兵丁睥睨着林间,冷肃道:“你是林间?跟我们走。” 跟着一人拽住他一只胳膊,那叫个霸道,不由分说生拉硬拽就要走。 林间虽然心知肚明了多半,但嘴上也得问问清楚。 “二位军爷,你们到底要带我进宫干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兵丁声音仍旧充满冷酷。 出了镇邪司大门林间就被推上了一辆马车。跟着辚辚辘辘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待到皇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夜尽天亮了。 进了宫门,林间被告知不许左顾右盼,不许高声喧哗,甚至不许说话。 林间知道万恶的封建宫廷规矩极大,频频点头答应。一路上只偷瞄了几眼宫殿,眼见朱梁画栋,物宝天华,巍峨的殿宇显然刚刚修葺过,簇新鲜明。 皇家寝宫越是堂皇越是意味着背后有着大量民脂民膏,是百姓含着血泪垒造出的。 大正朝风雨飘摇,圣上却仍忙着整修殿宇。现在各地反贼四起,不可谓与此种靡费无关。 他跟着兵丁摇摇缓行,徒步走了竟有小半个时辰,过了一众巍峨宫殿,走得晕头转向。 突然,面前出现一座大殿,林间抬眼看宫殿门楣上的匾额,高悬写着:“毓珑宫”三个金字。 一位容颜清秀的大宫女正拾掇着殿门前的盆栽,兵丁恭谨地对她道:“苏梅姐姐,肖贵妃要的问卑职给带来了。” 苏梅将食指竖在唇间,轻声说:“贵妃正在安寝,莫不能打扰,你们先候着!” 她语气轻松平淡,两位兵丁看起啦也已经习惯了,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林间神色一凝,心中愤然:要别人来自己却呼呼大睡,可见肖贵妃绝逼狗狼。 站了一个多小时,腿麻了六次,肖贵妃那边终于传来了慵懒的呼声。 苏梅忙带着七八个宫女进去伺候,盥洗,梳妆,挑衣选鞋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林间只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蜘蛛网。 万恶的封建社会,我日你个板板! 半晌后,殿宇里传出肖贵妃冷淡的声音,“那个杀害叶娘娘的凶手抓来了吗?” 第十章 审问(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这句话仿佛一只可以穿透人心脾的利剑,冷且尖锐。 林间脚一歪,差点没摔倒。 这话也太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转眼暴风雨了? “回贵妃,人已经带来了。他叫林间,是镇邪司地字号熔炉的熔魂匠。” 士兵回禀道。 “就让他待在外面,可别放进来。镇邪司是什么腌臜地方?本宫可不想被他身上的阴气冲了。” “是。” 肖贵妃又对林间道:“本宫只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的回答了本宫就放你去刑部衙门,叫你少受些折磨,不然就将你投到慎刑司里。” 慎刑司跟镇邪司是大正朝两大令人谈虎色变的部门,一是对付人,一是对付魂。 镇邪司可以让鬼灰飞烟灭,慎刑司可以让人变成鬼,或者不人不鬼。 鬼最怕进镇邪司,人最怕进慎刑司,这是朝野内外众所周知的共识。 闻言,就连似铁面般冷峻的俩铁甲士兵都露出忌惮之色,两眼圆睁,一脸惊恐地望着林间。 林间沉蹙双眉。毫无疑问,肖贵妃的盘算就是想栽赃嫁祸。 叶娘娘死了,她肯定逃不掉干系,毕竟这娘们有前科。 但现在的局面是贼喊捉贼,林间只不过是镇邪司的一名身隶,在熔魂匠铺里干苦力,怎能斗得过睥睨六宫的当朝宠妃? 他知道,对于肖贵妃而言,叶娘娘熆然去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围绕在她周围定然少不了闲言碎语,只有找到替罪羊她才能安全。 所以,肖贵妃断然不会放过自己,哪怕自己在此案中只有丁点牵强的地方。 宫女苏梅端来一碟水晶饺,一杯洛神花茶,摆在肖贵妃面前。 肖贵妃啜饮了口茶问:“你是镇邪司的身隶?” “回贵妃娘娘,正是。” “你可曾来过皇宫?” “不曾来过。” “那可认得叶娘娘?” “不认识。” “既然不曾来过皇宫,也不认识叶娘娘,你为何要害她?肯定是受人指使。快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 肖贵妃口气信誓旦旦,甚是笃定。 林间表情一凝,听了这套话术他明白,看来肖贵妃是早准备好了。 自己不过是镇邪司一苦隶,叶娘娘何许人也?诬陷自己杀人只怕连街边要饭的都不信,所以肖贵妃才给自己套上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受雇于人。自己若是不认,那好办,送去慎刑司先打个皮开肉绽,然后轮番过一遍刑具,到时候说不说也不打紧了。 慎刑司那群酷吏心很手黑,多半得将自己打死。人死强画押也算是招供的一种,这样的情况在大正朝不少见。 不认罪没关系,认命就行了。 肖贵妃最后只要说没查明幕后主使是谁,她就能将自己摘干净。反正指使者的话也是她只虚乌有编出来的。 林间皱皱眉,思索着自己身处的情形,道:“贵妃娘娘,我一不认识叶娘娘,二没来过皇宫,人海茫茫,您为何只说是我害了叶娘娘?” “不承认?”肖贵妃拧眉,阴阳怪气道:“早知道你会狡辩,来人,将那小贱货带来。” 不久,一位惨遭五花大绑的宫女被押了过来,不用看林间也知道是那天过来熔魂铺让自己给玉匕首驱魂的小宫女。 “这宫女你可认得?” “回贵妃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在什么地方?” “是在镇邪司的熔魂铺。” “那天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回娘娘,”林间毕恭毕敬说:“我当天见她抓来了好几味药,问她在哪儿抓的?她回答说是御药房,我便劝她最好去街边的药方抓。但她说御药房的药质量上乘,并没答应。贵妃娘娘,小人回答句句属实。” “本宫知道你说的句句属实。”肖贵妃满意点头说:“不仅属实,而且不拖泥带水,不像其他犯人那样黠狡多辩,这点本宫很是喜欢。但你可知道?叶娘娘当天就是喝了那几味药熬成的汤后才薨的,你若不是知道药有问题,怎么会提醒她?” “回娘娘,您所说的一点不错,我的确知道那几味药有毒才那样提醒她的。” “嗯,”肖贵妃舒适地点点头,心道:审问他还真是不累啊!既然他这么配合本宫,到时候本宫定会让慎刑司赏他个痛快的。 “毒害人这种勾当通常都是在暗中蓄谋完成的,能知道的人也就只有谋划的跟投毒的,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你既然知道药里有毒,肯定于此脱不开干系。” “娘娘分析的合情合理。” 肖贵妃以为他这是招供了,很是满意,便适闲的咬了口水晶饺,虾油香味儿登时溢出门窗。 林间打鼻子一闻,暗赞:真不愧是宫廷御厨的手艺,单这种香而不腻的劲儿在外卖里就绝对买不到。 肖贵妃跟着道:“本宫猜想,你或许是受了那幕后贼人的收买或者威胁才成为帮凶的,但你出于良心发现又提醒了她。对不对?” 林间心说:对你奶奶个爪!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但他嘴上却笑道:“贵妃娘娘的推理条分缕析,细密清楚,真是绝顶聪慧之人。” 他这一笑反倒把肖贵妃搞懵了。自己要治他的罪,接着就要杀了他,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这是何等过硬的心理素质啊? 旁边的人也是莫名惊愕。 很明显,肖贵妃一直在给这熔魂匠下套,他却偏偏逢圈套就跳,而且美滋滋的不忘拍害他那人的马屁,全然察觉不到危险,简直让人无语。 林间突然说道:“贵妃娘娘的推测虽然缜密,但我知道药里有毒却并非是因为我是共犯,而是靠我的鼻子。” 肖贵妃诧异,这么离奇的翻供的方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强压住愠恼,深出了口气,冷道:“莫非你的鼻子比狗还灵敏?” 林间解释说:“熔魂匠是捞阴门行当,能干动的非得五弊三缺不可,要么就是天生异相,或者有点什么特异功能。不瞒娘娘说,我这人鼻子跟眼睛照比别人都灵的多,只要稍微有点问题的东西都逃不过我这鼻子。那天我就闻到叶娘娘贴身宫女的药里有问题,只是我不懂药理不知那是什么毒,所以才提醒了她一句,完全出自好意。而且……我还闻出来,贵妃娘娘您现在吃的虾饺也有问题。” 第十一章 案情更乱了(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啊!” 肖贵妃脸色猝然一僵,手中的银箸“啪嗒”掉在桌子上。 “这虾饺有什么问题?” 她颤着声问。 “贵妃娘娘的虾饺里面有虾仁,有鲜猪肉,有皮冻,另外还有一种食材娘娘可能吃不出来,问题就出在这食材上。” 林间破了筑基后,耳目较寻常人灵敏数倍。虽然这并非法术只能算天赋展示,但隔着一扇门窗闻透肖贵妃面前的水晶虾饺还是十分的轻松。 “什么食材?” “回贵妃娘娘,是葱花。” “胡说。”肖贵妃马上把脸板起来说:“本宫从来不吃葱。” “但虾饺里确实有葱花。”林间语气十分肯定。 肖贵妃犹豫了片刻,狐疑地扯开了一只虾饺,翻翻找找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片十分微小的葱花。 “果然有葱花啊!” 旁边的苏梅惊讶地瞪大了星眸。 “该死的御厨,居然敢骗本宫!”肖贵妃骂了句,又诧异:“可本宫竟没有吃出来。” 她不知道,虾饺里若是不放葱花很难提味儿,偏偏她这位主子有蛮不讲理,不吃葱还要求虾饺好吃。御厨也是无奈,只能偷偷的放些进去,再用技术手段掩盖住葱花本身的辛辣味儿,所以肖贵妃并没吃出来。 “嗬,你这鼻子一般的狗可比不上。”肖贵妃笑道:“这都能让你闻出来。” 林间也是嘿嘿一笑:“当年小人都快饿死了,也就是靠这一功能才被镇邪司选中的。” 他这话就是纯属胡诌八咧了,不过蒙骗肖贵妃这种深宫怨妇倒是足够。 肖贵妃瞥他一眼,沉吟着点头。暗忖:肖家正值用人之际,若是能把这样的奇人异士招笼至麾下岂不快哉? 她嫣然笑道:“不想你还是位天生特异的奇客?留在镇邪司当个魂匠人太可惜了。” 林间立刻领会到肖贵妃说这话其中有笼络自己的意思。笼不笼络的先不说,她既然说了这话起码可以确保自己是安全的了。 “能为朝廷效力哪有可惜的?” “对了,你说虾饺里的葱花有问题,是何问题?” 林间沉吟须臾,说:“小人只能闻出来虾饺里的葱花与寻常的葱不太一样,但我不通药理也不通毒理,所以不敢说葱里有毒。也许是御厨为了讨您的好胃口用了某种特别的手段祛除了葱里的辛味儿,听说对于御厨而言这不难。” 他自然不能说御厨有下毒的嫌疑。一来饺子里面确乎没有毒,况且他与御厨非亲非故为何要害人家?所以只好转一大圈把话兜了回来。 肖贵妃脸色刷又冷了下来:“知道么?你吓了本宫一跳!本宫还以为葱里有毒呢!” 但她没恼林间戏弄自己,还将葱花含在了嘴里。 奇了,果真一点吃不出葱味儿! “也罢!本宫就姑且相信你与叶娘娘遇害无关。” 肖贵妃转而乜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宫女问:“你这死妮子,现在有什么话说?还不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宫女哭得梨花带雨,身子微微前探,想爬进门里哀求,却被士兵无情地拽着头发重新拖到了院子里。 “贵妃娘娘,真没人指使奴婢,奴婢也不是害死叶娘娘的凶手。”她哭诉解释说:“奴婢自打入宫就跟随叶娘娘,她是奴婢在宫里的唯一依靠,奴婢又怎能害她?” 肖贵妃怒不可遏拍案喝道:“还敢胡言乱语?本宫好意先审问你,你若是配合便可免了去慎刑司受皮肉之苦,可你这死妮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本宫,本宫岂能再相信你?” “奴婢不敢欺骗贵妃娘娘……” 宫女不招认,态度依旧很执着。 肖贵妃严声打断她的话:“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本宫真想用刀子将你的舌头割下来。你那天跟本宫说去御药房是潘春为你抓的药,可潘春两个月前就回乡了。然后你又欺骗本宫说是镇邪司的熔魂匠指使的你,本宫当时就觉得奇怪可还选择相信你,结果果不其然你仍是在骗本宫。” 林间心里一动,沉思:按肖贵妃的话,这一脸受气相的小宫女难不成真跟叶娘娘的死有关?不然她为何要撒谎? 可害死叶娘娘的不正是肖贵妃吗? 肖贵妃冷眄着宫恻恻说道:“看起来本宫真得该把你送去慎刑司给你松松皮了。” 她口气里充满了威胁。宫女听了这话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饶:“贵妃饶命,贵妃饶命。” 肖贵妃恶狠狠拧眉道:“那还不快说实话!” “是……是……那天是太医院的林太医亲自为奴婢抓的药。” 肖贵妃惊得舌桥不下,旁边的宫女苏梅也是目瞪口呆。 “贵妃娘娘,林太医可是赵太后的人啊!” “本宫知道。”肖贵妃紧蹙柳眉。 这事儿竟然还跟赵太后有关? 带林间来的俩士兵对视一眼,心感意外。 林间则赶紧搜索起原身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到跟赵太后有关的信息。 原身只是个身隶,没啥复杂的人际关系,但还真知道些赵太后的事情,虽然不多。 原来,赵太后并非当今圣上的生母,而只是冠太后。 当年陛下生母大行晏驾,后宫围绕着由谁继任太后斗得不可开交。且偏偏当时还做皇帝的太上皇喜欢雨露均沾,致使六宫势力不相上下,你争我夺却谁都碰不到后位。 最后大家本着己不得利也不能让敌得利的原则选了地位最低的嫔妃成为六宫主宰,她就是赵太后。 起初的赵太后毫无母仪天下的姿态,她知道后宫嫔妃不过拿自己当个幌子于是就以去寺庙清修为由离开了皇宫。远离凡世聒噪,饱得佛前清明,她靠寿命苟掉了所有嫔妃最终成为大正朝后宫地位最高的人。 凭这种上位史就可以睥见赵太后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难怪肖贵妃如临大敌一般。 林间心哂:肖贵妃想栽赃别人,不料宫女这时候却抛出了赵太后。这下可好了,皮球又踢回她脚下了,弄不好就作茧自缚,看她怎么办? 第十二章 一不小心得了赏 苏梅道:“这事儿依奴婢看,还是把人送去给慎刑司处理?贵妃您就别淌这浑水了。” 肖贵妃凝眉眄着她冷道:“送给慎刑司?慎刑司的司空宝玉魁就是太后一党的人,为老太后马首是瞻,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儿。本宫若是将这死妮子交给慎刑司不仅让她白白送死,更会打草惊蛇。赵太后若是有了提防,这件案子可就不好再查了。” 苏梅听的一愣,蹙眉心惊道:听贵妃的口气,难道她还真的要对赵太后一查到底,治人家的罪? “可……那是太后啊?” “那又怎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虽贵为慈圣,也不能目无法纪不是?”肖贵妃嗟叹一声,又动情说:“我与叶妃情同姐妹,她身怀六甲抱屈而亡,本宫又怎能不替她报仇?再说了,叶娘娘怀的可是龙种。当今圣上无子,国本难承,叶娘娘这时候遇害可不是小事情。” 见她一脸郑重,林间更加腹诽心哂:真会演!奥斯卡都欠你座小金人。 转念一想,肖贵妃虽然行事有点乖张,可也还没到不知轻重的地步。她连赵太后那样的人物都敢得罪,不会是一时的冲动,或许肖贵妃有对付赵太后的实力资本,亦或许赵太后并非别人想象的那样强大。 想着想着,林间恍然了悟:刚才肖贵妃嘴里曾说出“太后一党”四个字,这说明太后的势力已经侵染到了前朝。而肖贵妃的哥哥是朝廷大将,结党营私的事情怕是也不会少干。 原来是“朋党之争”啊!肖贵妃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借叶娘娘的案子打击赵太后一党,为自己的哥哥肃清政敌。 肖贵妃虽然不屑太后的威名,但心知想搬倒对方也并不容易,不禁沉皱起柳眉。 “刑部的温大人不是咱们的人吗?你去通知他把这宫女领走,再尽快将林太医抓住,无论用什么酷刑也得让他招供。” 苏梅担忧道:“这么快?不如等肖将军回来再作打算?” “你懂什么?事不宜迟,夜长梦多。”肖贵妃思索片刻,担忧道:“谁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本宫只担心赵太后会提前得到风声,定然会想办法将证据都掩盖掉,到时候没辙的就是我们啦!” 林间心头一跳。把案情告诉刑部?那不等同于公告天下,说太后杀了皇上的老婆跟孩子吗?大正朝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皇上势必将龙颜大怒,肖贵妃得不到好不说,这间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此事,说不定陛下会认为大家都参与了密谋,一怒之下整间屋子的人都得“狼灭”。 肖贵妃这娘们太莽撞了。 他忽然说:“贵妃娘娘请三思!小人以为此案死的是叶娘娘,又牵扯到了太后身上,刑部、慎刑司自然无权过问。不如直接告诉皇上陛下,由龙意来圣决。皇上圣明烛照,一定能秉断清查。如果陛下想袒护太后,贵妃娘娘也无需介怀,毕竟夭折的龙种也是陛下血脉。” 这话细思实际挺恶毒的,却甚对肖贵妃的胃口。 赵太后非皇上生母,二人无血缘关系,但死的龙种可是被寄于了皇家希望的独苗。肖贵妃若是禀告皇上此案跟赵太后有关,不管最后能否查明,赵太后与“儿子”之间也会产生芥蒂。这点无需说对肖贵妃而言非常有利。 但她不曾考虑到,此案若是直接上达天听,就等同于直接向赵太后宣战了。赵太后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旦她知道是肖贵妃在给自己下蛆,肯定会找机会反咬一口。 肖贵妃这些年独得圣宠,除了靠美颜姿色还用狠辣的手腕镇压六宫里其余妃嫔,毋宁得罪了不少人。 待她与赵太后争端爆发,后宫佳丽乐不得的都将悉数投靠赵太后。 如今肖贵妃已不再独受恩宠,借机向陛下进谗言的嫔妃肯定不少,只怕也够她喝上一壶的。 对于林间来说,此案引申出的恩怨也只在肖贵妃跟赵太后之间爆发,与别人无关,自己也就不必担心受牵连了。 肖贵妃对林间的“阴险”浑然不觉,点头说道:“对,夭折的是龙种,嫌疑人是太后。这种事情若是告诉刑部,慎刑司的话势必将闹上朝堂,对皇家颜面影响太大。是本宫想的不够周全,差点折了皇家的颜面。你提醒的非常好。” 她赞许地冲着林间一笑,吩咐苏梅道:“你去将前些日子外邦进贡的‘洋槐蜜’取来些赏给这位叫林间的熔魂匠。” “是。” 苏梅遂感意外,通常情况下,肖贵妃想弄死的人没谁能活着走出毓珑宫,今天到出了个例外。 她侧脸偷看了眼林间,抿嘴粲然一笑,转身去了里屋。 没过多久从手捧着一只蜜罐走了出来,林间接过领赏拜谢了肖贵妃。 肖贵妃问道:“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赏你蜂蜜?” 林间笑道:“蜂蜜甜蜜,香糯,就是有一点不好,太粘牙,只怕小人的嘴都会被它粘住。” 肖贵妃听了哈哈大笑,暗忖:这熔魂匠果真是个人才,待哥哥回来后我得找机会跟他引荐一下。 从毓珑宫离开,林间合计着回去镇邪司将蜂蜜化开冲蜂蜜水给大家喝了。前世他喝过蜂蜜,但是在某宝买来的那种廉价货,很难喝。这回尝尝宫廷贡品是啥滋味的。 他喜滋滋地看着蜜罐,护送林间出宫的两位兵丁愕然惊讶。 这什么情况?本来这人妥妥地要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的,结果非但没死还讨了赏。 在二人的印象里,好像肖贵妃还没赏给谁过东西,这还是第一次。 “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一个兵丁道。 林间笑道:“运气好而已。对了,二位兵哥哥,小的我有件事情不明。” “别什么兵哥哥,小的了,太拘束了。我俩在宫里也就是路人而已,没哪位大人认得我们。我叫张三,他叫李四。” 林间:…… 果然够路人的。 李四问:“你有什么事情不明的?” 第十三章 包子铺血案(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林间说:“肖贵妃受宠这么多年,难道从来没怀过孕?” 李四沉思片刻,答道:“听说也怀过孕,但怀的哥儿掉了。后来也有人说怀的其实是位公主。” “那她就没想过继一个孩子吗?现在陛下无子嗣,肖家由如此受宠,肖贵妃若能过继一个皇家子嗣,让陛下立其为太子,她不也能顺利的当上太后吗?这样一来,即便将来人老色衰,至少也能安全着陆了。” “肖贵妃有过继的儿子啊!”张三道:“不过并非皇家的子嗣,而是她哥哥肖广的小儿子肖鼐。听说肖二公子活泼可爱,模样最像他姑姑,深得肖贵妃喜欢。肖贵妃还求了陛下好多回,让陛下册立肖鼐为太子呢!” 让皇上封跟他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为太子,肖贵妃真想得开! 但就怕陛下想不开。 “可想而知陛下没答应了呗?”林间道:“那陛下身边就没其他侄子了吗?” “有啊!庆王就有个儿子,赵太后就曾经跟陛下提出过立庆王的儿子为太子,但遭人反对。” “莫不是反对的人正是肖贵妃?” “不。”张三摇头道:“是辽王。辽王镇守帝国东北,那里天寒地冻。这些年中原战火纷飞,也就寒冷的北地比较太平,所以辽王势力越来越大。更关键的是辽王是皇上的二弟,排在庆王前面。” 林间懂了。 古代的皇位继承权一般都本着三个原则挑选,叫做: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继。 当今皇上既无嫡子又无长子,晏驾后只能由弟弟继位。这样算来就是辽王了。 但如果他立了庆王的儿子为太子的话,那样一来庆王家就成了正统的“黄金血脉”了,也就没有辽王什么事儿了。 看来,围绕着皇储的斗争果然跟前世的电视剧一样复杂。 返回到镇邪司已过午时,日头乌蒙蒙的,天气闷热。 一般来说现在是熔魂匠们吃午饭的时间,所以林间直接去了伙食房。 伙食房里有说有笑的,与平时的沉闷,静谧截然相反。 《铸魂经》:搜魂成功,获得p23。 林间暗忖:看来昨天的活儿不少,熔魂匠身上带回来的灵魂残渣的p指数已经破2了。正好昨天搜集到的不多,算是个补偿。 他拿出蜜罐,将里面的蜂蜜用水冲开,跟大家一起香香地喝光了。 要说皇宫的贡品真比某宝里卖的蜂蜜味道醇多了,林间喝得甘之如饴。 熔魂匠们身体都健康了,连饭量也猛增了不少,林间一顿足足吃了八个馒头。 之后的几天,林间都没再听见宫里传来任何消息,倒是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肖广将军凯旋归来了。 当晚开工前,张都监找到他说将他调去天字号熔炉,问他有什么意见。 这事儿都谈妥了,林间能有啥意见。 他预感:这回可要来大活儿了,或者说,发财的机会要来了。 《冥备录》里积攒下的钱差不多已经可以使自己突破化罡境修为了,《铸魂经》收集到了灵魂残渣却仍只能使美女图片露出半张,但已然可以瞥到女子身形的婀娜妖娆了。 至于上面的字只能看到几个,前后完全衔接不上,也就不可能知道内容。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为肖家军的兵器驱魂了。 翌日起床后,林间并没选择去伙食房。几天没出镇邪司了,他感到闷得慌,想去街上逛逛。 来到京城里最热闹的菜市口,他赫然发现袁记包子铺竟然关门了,而且店铺门口还贴着衙门的封条。 这是犯了什么错误,竟被官府查封了? 难道使卖了什么违禁的东西? 林间心中莫名,他走到对面的一家“二荤铺”,点了几张馅饼和一碗胡辣汤。 熔魂匠起床的时辰晚,他们吃饭的时间往往比寻常人晚一两个时辰,二荤铺早过了客流高峰,无论馅饼跟汤都有些凉了。 但林间却不在意,他边吃边问掌柜的:“对面的袁记包子铺怎么黄了?他家生意那么红火?” 铺子就一个人忙活,既当掌柜又当伙计还兼厨师。 歇晌的掌柜抽着旱烟反问道:“你也是冲着那个漂亮姑娘才对他家店上心的?” 老人家,话不要问的那么直白嘛!不知道委婉俩字怎么写吗? 怪不得你家生意这般冷清呢! 林间道:“不,我就是觉得他家的包子味道有点特别。” “他家包子过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掌柜的嘬了口烟袋道:“也就是自打阿满表妹来了后袁记的包子突然变得特别的好吃。老实说,过去我家的馅饼回头客比袁记他家多不少,最近几天生意都让他家抢去了。我气不过还去袁记买了个包子,结果一尝之下立马就服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掌柜的,您觉得袁阿满的手艺突飞猛进跟他表妹有关?” “多半是这样,”掌柜的突然冷嗤一声说:“不过疑心生暗鬼,奸情出人命啊!” 林间莫名:“此话何意?” “你没听说,现在街头巷尾传遍啦!都说袁阿满被杀跟撞见了他表妹的奸情有关。”掌柜的说:“本来袁阿满为了娶表妹把老婆儿子都赶跑了,结果自古嫦娥爱少年,他表妹最终还是移情别恋了。每晚趁着阿满出外购置原料的时候偷偷跟人家幽会,结果让阿满撞见了。要说他表妹也是够狠毒的女子,竟唆使奸夫杀了阿满。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林间诚然说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俩人就跑了,还把袁阿满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的钱都一窝端卷跑了。”掌柜的跟着说:“买包子的主顾见铺面一直没开张感觉怪异便偷偷向里面窥视,结果发现了阿满的尸体。” 怪不得连封条都贴上了,敢情是发生了凶案! 林间暗忖:要说这袁阿满也真够可怜的,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弄了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当晚是林间第一次在天字号熔炉当值,被分到了五号熔魂炉。 他想看看来天字号熔炉的都是什么顾客,结果却见到老熟人,顺天府衙门的捕役范二。 第十四章 惨案真相 林间见范二身上沾的都是血,料想他经历了场恶战。 让他奇怪的是,范二血染全身人却没受任何的伤。 看来他功夫不低啊! “哟,范捕役,好久不见了。” 范二见是林间,微微愕然:“林间?你调到天字号来啦?” 林间颔首笑道:“很快熔魂铺就将迎来一次大考,天字号这里属实缺乏人手,我就来了。” “哦。” 两人寒暄了几句,林间又问:“范捕役,您这身上是怎么弄的?该不会最近遇到什么狠角色了?” 闻言,范二眸子凝然:“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实不相瞒,哥哥我这身血不是贼人的,而是同僚的血。” “哪位同僚?您何故伤他?” “是顺天府衙门仵作。咳,我也不想伤他性命,但他疯了。” 顺天府就是京兆府衙门,总管京城治安缉凶。 “疯了?” 林间惊诧。 范二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包袱里取出一把菜刀递给了林间。 林间扫了眼刀锋,从上面的深寒劲儿上可以判断这菜刀像是剁猪肉馅的,形状瘆人,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这刀是?” 范二解释道:“这把菜刀是两天前一桩凶案的凶器,差役将其带回府衙交予仵作,一是研究二是保存,可谁料仵作得到这刀后整个人大变。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眉目阴骘,手舞菜刀突然冲进府衙见人就砍。我恐他是被邪祟魇住了,可能会闹出大祸,就抢先一步将他杀了。” 毋宁说,案件的凶器最容易沾染上邪祟,在衙门里干仵作的也都是命格极硬的人,多是鳏夫。 林间的原身还认识京兆府的那位仵作。知他性格孤僻,曾经有过三段婚姻,但老婆都被他克死了,同时眼有疾病还是个残疾,又穷的叮当三响,五弊三缺都快占全了。 命理这般硬的人居然也会为恶魂控制,着实难以置信。 林间不禁心中感慨:这菜刀上的恶魂得多可怕啊? “敢问这是哪起案子的凶器?” “京城菜市口的袁记包子铺你可曾听说过?” 林间心头泛寒,眸子里惊恐四溢。 “我知道那袁阿满被人害死了,该不会就是这把刀?” 范二深深点头。 林间皱眉,表情僵硬。他掂量了下手里的菜刀,忽觉怪异。 刀身比他预感的要重,也就是说死于这把菜刀的亡魂不只一个人,起码有三个。 林间默默地将刀放在铁砧上,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字号熔炉的设备较其他熔炉群高级不少,镇魂锤只轻轻敲击了一下就听见刀身上发出鬼吒狼嚎的惨叫声,三缕恶魂飘于空中瞬间被熔炉吸收。 林间惊异的发现,这三缕恶魂跟之前的颜色不同,竟然曾青蓝色,几与夜空相融。 他曾在《九幽总要》里看到过,恶魂的颜色代表着他们的种类。但这种类并非代表鬼魂的凶恶程度,与“凶、嗔、恶、煞”不同,从鬼魂的颜色可以看出鬼的不同特点,诸如,怨鬼,色鬼,饿鬼,促狭鬼……林林种种甚至林间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记得蓝色的好像是怨鬼,且这三缕魂魄还都是蓝色的,三怨齐聚,怨气冲天,难怪就连顺天府的孤寡仵作都扛不住了? 巨大的熔魂炉火舌四散,张牙舞爪的仿佛是只正在饕餮的巨兽,发出餍足的笑声。 火星四溅,冥备录徐徐打开,林间从火星文上看到的故事竟然是袁阿满一家三口的死因。 袁阿满本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一个“意外”让他认识了一个女人,才酿成了不讳之变的惨剧。 林间一直就怀疑阿满那位表妹来历不简单,这才知道原来袁阿满的婆娘正是被她杀死的。 这位“表妹”还鼓动袁阿满别将尸体仍了,而是将骨肉剔离再剁成肉馅包包子卖,用来节省成本。 要说正常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吓得毛发卓立了,稍微想下也知道这位来历不明的“表妹”是狠毒之人,会给自己带来生祸,绝不能听她的。 但沾色则迷,见财起义也是人类永恒不变的弱点。 袁阿满到底还是被色迷住了眼睛,听了“表妹”的话,到底十恶不赦地卖了这人肉包子。 后来“表妹”又瞥见袁阿满的儿子哭闹要娘,遂再次起了杀心。但袁阿满再爱这女人也知道儿子是他的命根子,怎能忍心下得了手? “表妹”见状便又许了将来还会给他生个孩子,不会让袁家绝后的承诺。袁阿满权衡过后认为只消自己能诞下子嗣就不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最后竟然同意了。 虎毒不食子,袁阿满为色所迷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最后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 他那“表妹”又与人通奸,并唆使奸夫梅来眼将其杀害,然后将袁阿满辛苦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都卷走了。可怜好端端的一户靠勤劳致富的殷实人家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看来市井里的传言不是假的。 林间暗道着又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本来也想买他家的包子吃,结果一直未能如愿。 看来有时候遗憾也未必是种倒霉事。 他对范二说道:“范捕役,现在这把菜刀已经安全了,您只管放心拿回去。但有关于袁记包子铺的惨案我倒是听闻了些内情。” “哦?”范二立刻感兴趣了起来,问道:“什么内情?” 林间说:“我听说袁阿满的表妹因为与人通奸被阿满撞见才起了杀心的。” “这个我早听说了!就算是真的也只能算是知道了动机,死者表妹的奸人是谁?他们现在又在哪里,这些却都无从可知。” “哎,您可听说过一个叫梅来眼的人?” 范二寻思了片刻,点头道:“是个无赖,也是个色鬼,整天就喜欢跟大姑娘小媳妇眉来眼去的。你怀疑他?” 林间道:“这人可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他偷了个老乞丐的积蓄,害得老乞丐上吊自杀。” 第十五章 诡异金刀(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林间说的事儿可不是诬陷,那是他原身的亲身经历。 原身当年逃难来到京城的时候父母都惨遭饿死,一个老乞丐好心送给他半个馒头,还收留他到了破庙里。 然而当晚老乞丐发现自己辛苦攒下的三两银子不翼而飞,痛哭了半晌。林间问他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老乞丐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梅来眼干的。 第二天林间醒来的时候发现老乞丐已经上吊自杀了。 穷人跟富人对钱的心理是不同的。富人一口气赔了几千万也满不在乎,因为他们容易拉来资本。穷人的钱却不是赚来的,而是攒下的,辛苦积攒了几十万的积蓄如果一下子都没了,那打击之大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的。 不过林间发现老乞丐的尸体确乎还有点古怪,身上出现了好几处的清淤。他推测很可能昨晚老乞丐去找梅来眼质问了,却惨遭梅来眼的毒打,回来后才一时想不开选择自缢。 林间所想的只是臆测,他明白此事即便报官也无从查证,老乞丐只能枉死。 “还有这档事儿?” 范二面露诧异之色。 林间轻叹一声:“实不相瞒,这件事情算是我的亲身经历。那年我随爹娘逃难来京,幸一位老乞丐周济不然也活不到今天,而那位老乞丐就是被人偷了银子才寻了短见。我想,袁阿满的表妹杀了人后肯定不敢再留在京城。范捕头可以去调查一下,看看梅来眼是否还在京城露面,我想他多半也会跟着溜掉。” “好。” 范二冲他拱了拱手,然后拎着菜刀离开了。 次日起床,林间如往常一样来到伙食房吃饭。他发现同僚们的起色已经好多了,正叽喳着畅谈什么。 林间凑近一听,原来是张都监被宫里的太监叫去了皇宫。 众人都知道这意味这发生了大事,毕竟这样的情形过去还从没发生过,于是大家都在议论到底是啥事情。 林间心头一动,嘿嘿,来大活儿了! 同僚们讨论了半天,对结果都比较悲观。林间想告诉他们内情,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啥好事,弄得人心惶惶不说,说不定还会引来同僚们怨尤,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他保持沉默,一直闷头吃饭。 张都监下午才回来,那时候熔魂匠们都去睡觉了,赶这个节骨眼回来是他有意为之。 朝廷征讨谢七的军队凯旋归来,按规定武器要交由兵部清点入库。皆因兵刃上容易沾染邪祟,必须统一到镇邪司驱魂,他被兵部叫去就是因为此事。 张都监不敢把这件事情过早的透露给熔魂匠人,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兵部给出的日子是三天后。 听人说“磨盘山之战”虽不像帝国经历的那些大战役,但也极其惨烈。肖广将军治军严苛,最常用的战术就是堆积人海! 在他眼里只要能获得胜利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用尸山血海堆出来胜利。所以他麾下的军队无不作战勇猛,甚至都泯灭了人性。 肖广本人也有着屠城将军的外号,杀敌如麻,冷酷无情。 他的军队所攻的城池莫说敌方守军,甚至城中百姓也连带着殃及池鱼。若是遇上房子被烧,无家可归成为难民那算是运气好的。肖家军在战场上与凶猛的野兽无异,嗜血成性,眼里容根本不下活物。 不需说他们手中战刃所沾染的邪气怨煞肯定少不了。 张都监心中惴惴,每逢大仗之后都是熔魂匠人更新换代的时候,非是正常交替,而是死的太多不得已只能大量招募新人。 当晚开工之前,张都监神色凝重地向大家通知了这个消息。果然人群哗然,聒噪,吵闹,异常吵杂。 熔魂匠们都没经历过为战争中的将士武器驱魂的活儿,几个年长的倒是听前辈说过这种可怕。 大正朝反贼四起,但真正能成气候的凤毛麟角,帝国名义上终日里南征北战,但所打的无非多是平平无奇的战斗,“磨盘山”这般数万人参加的大战役还是头一遭。 张都监见大家闹闹哄哄的也有些心烦意乱,只是不好发作,口气轻松地解释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兵器多了些,大家得多熬些辛苦。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还怕挨这累吗?” 他故意划偏重点,众人则面面相觑。 他们不傻,明白这哪儿是挨累的事儿啊?这特么是要命!咳,也真是够倒霉的,熔魂匠这种阴间行当本就九死一生,如今必死无疑了。 好在熔魂匠都是没有家小的鳏、寡、孤、独、残,无牵无挂,他们闷闷不乐地嚷了一会儿后也就都干活去了。 只有林间面露喜色。 兄弟终于熬出头了!那万支兵刃在他看来如同闪烁着金光的宝贝。这得爆出多少金币,搜集多少灵魂残渣啊! 林间仿佛看到了堆积成小山包的淬体丹以及那位美女鬼仆在向自己招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加油,打工人! 他昂首挺胸走到熔魂炉旁,却见一位短衣襟小打扮的男人站在那里,仔细一看这人穿的并非寻常百姓所穿着的布衣,竟然是身戏服。 天字号熔炉接受的熔魂委托都是按等级排定里最怨煞冲天,难度最高也最危险的任务。但并非每天都能遇到附着这种级别恶灵的武器,这样一来天字号的熔魂匠也会接受其他熔炉调过来的任务。昨天林间遇到的就是如此。 林间暗忖:戏子跑江湖,什么样离奇的事情都经历过,确乎极容易招惹来那些脏东西。看来今天能有个不菲的收入,毕竟开门就遇这么好的兆头。 同时,他也被那戏子手中拎着的一柄金刀吸引。那金刀炫目异常,恐怕价值万金。只是林间心头怪诞,这戏子身量不高,怎能拎得动这么大一柄金刀? “这位师傅,您是跑江湖的百戏人?” “非也,小人名崔小二,是在皇宫里唱戏的伶人。” 原来是宫里的,怪不得能拥有如此贵重的金刀呢! “这位匠爷,还望您能帮我清理一下这把云纹金钊。” 崔小二说着将金刀呈给了林间。 林间怕被他笑话,于是暗中运气打算一口气接住金刀。然而入手才发现,刀竟然是假的,轻飘飘的。 “这是金刀?” “并非纯金打造,只是镶了层金边而已,里面是木头的。” “那这刀可曾杀过人?” “看您说的,木头的怎能杀人?” 这不是胡闹吗?林间皱眉。 崔小二看出了他神情里的异常,立刻解释说:“此刀虽未杀过人,但非常诡异,邪性的很,已经有三个人因它而丧命了。” 第十六章 社火祭 林间眉宇绽开,立刻来了兴趣儿。 崔小二见状说道:“这把云纹金钊是皇宫梨园里的道具。按照宫规,这两三年每逢重大节日或者将士出征,为讨好彩头朝廷往往会举办社火祭。” 林间蓦然觉得“社火祭”这个词自己很熟,不禁挑了挑眉。转念一想,登时恍悟:对了,《九幽总要》里面就有,说是种很神秘,很诡异的古戏。 许是发现了对方露出怪异之色,崔小二跟着解释说:“社火祭实则就是唱戏,也叫快活戏。皇宫里表演的是其中的一种,叫做‘血社火’,就是照着话本子把某个人给杀了,用他的鲜血为出征仪式血祭。当然,这些都是表演,杀的也不可能是真人。” “相传啊,有个古老的传说。一个恶霸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有位后生不服,结果被恶霸打死了。后生家里人哭得死去活来,恰好有位老道士路过乡里,知道了此事。那道士给死了的后生服下一枚丹药,后生复又活了过来,而且武艺高强,力大无穷。他单枪匹马却找恶霸为自己报仇,连带恶霸以及他手下的十三个打手狗奴都给杀了,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后生报完仇后就也死了,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就琢磨出了快活戏。” 林间点头,但心头仍旧狐疑:这把金刀虽然通过演戏装模作样地杀了不少“恶人”,实际上却没沾染上任何鬼祟的血迹,如何驱魂? “您就是在宫里专门唱快活戏的人?” 崔小儿点头说:“我自打入行学的就是这个,原本是跟随师爷、师父跟师兄一起在宫里的梨园唱戏。可是去年冬至节的时候,我师爷在表演社火戏后突然吐血而亡。到了春节,皇上命我师父表演社火戏,本来顺利完成了,但当晚家师也吐血死了。半年前肖将军出兵讨伐谢七群丑,演社火戏的轮到了我师兄,结果次日他也吐血死了,我便心生害怕。要知道这可一连死了三位,都是演完之后吐血而亡,死因蹊跷相同,我哪能不怕?如今肖将军凯旋而归,皇上准备犒赏三军,指定还会要求点社火戏,我现在就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啊!” 林间面带难色:“您的顾虑我深有体会,但这柄金刀上并无恶魂,我无法替您驱邪啊!” “可是您总得……总得试试是不?” 林间应允,将金刀放在铁毡上,试着挥起镇魂锤。但锤子砸在上面只发出生闷的回想,并无其他怪迹,更无灵魂迸发出来。 半晌之后,林间最终无奈地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无能为力。” 崔小二见状也没在说什么,拿回金刀恹恹离去了。 林间则掏出怀里的那本《九幽总要》。他猜测既然金刀没问题,那频繁出现如此诡异的死亡事情就只能跟社火祭有关了。 随手翻开《九幽总要》,林间发现自己运气还不赖,正好翻到了有关“社火祭”的那页。 社火祭的来历与崔小二所说的一样,是人们为了庆贺而举办的某种仪式,种类有许多。靠山的人举办“山社火”,养牛养马的人举办“马社火”都是为取打诨取闹的那股子喜庆劲儿。 但“血社火”却是朵奇葩,最大的特点是血腥、阴森,有些地方甚至真的采用活人祭祀。 林间暗忖:看来表演“血社火”的人也是阴门职业里的一种。不知道《九幽总要》里有没有关于这种祭祀的危险之处。 正想着,手中的《九幽总要》突然发生了异变,书上的字扭曲起来,顷刻间就转变成了其他文字。 林间细细读来发现正是详尽地介绍“血社火”的可怖之处。 这才明白,敢情这本书是百度啊! 他本以为《九幽总要》是本介绍大正朝设定的小手册,没啥卵用,曾经都想将其扔掉,不想竟然淘到宝了。 如此来说,自己不管有什么不懂的,只要在书里搜一下就能找到相应的结果了。 百度在手,天下我有! 林间瞬间有了一种领到大学毕业证时的兴奋。自己一跃从穿越来的小白变成了学识渊博的老司机。 《九幽总要》上写着,“血社火”是以祭祀血腥恐怖从而得到盛运的一种社火。用斧子、铡刃、剪刀、锥子、镰刀、矛头扎入、刺入或砸入了扮演人的额部、腹部、头部、背部或眼内,使之鲜血四溅,眼珠、肠肚等器官露出,血腥、恐怖、奇特、神秘。 虽说是装扮过的,但因只有扮得越逼真,越血腥才能博得彩头。这样一来就极容易连真鬼都蒙蔽,以为表演者是同类从而招惹来鬼怪魔邪。 长久以来,血社火都是严格按照特定的规则才能表演,每次演出相隔至少要十年之久,且必须逢闰年才能表演。若是十年期到遇的是非闰年就要继续等待,不然就会给表演者招来大凶之灾。 林间明白了,大正皇宫里在两年内就表演了四次血社火,显然违反了禁忌,怪不得主演接二连三的毙命呢! 难道宫里的戏子不知道这点吗? 他对此深感疑惑,但觉得务必要通知一下崔小二,免得他有性命危险。可自己不过是镇邪司里地位低级的身隶,想进去皇宫岂能那么容易? 正思索着,发现又来了新的委托人,林间只好暂时搁浅心中的念头。 收工的时候他特意查了下《冥备录》中自己的积蓄,并且一股脑都全都买了淬体丹。 由于多次服下淬体丹,林间已经熟悉了它洗髓伐骨的流程,甚至可以自行运转周天。每一颗淬体丹可运行一个周天并获得十年修为,林间此番一口气将买来的丹药全部送入口中,登时经络宛如黄河决口般澎湃奔放,不住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仿佛周身都蜕变、洗涤了一次。 林间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耳目又清明了不少,还可以隐隐感到体内有股浩伟的刚劲之气跃跃欲出,力道之大仿佛自己只要轻声呐喊都能响彻行云。 他明白自己已经突破了化罡之境,增长了五百年的修为。 行罡布气,云转高风。 第十七章 鬼慈衍(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翌日,天鄗城里张灯结彩,仿佛在庆赏佳节。 因为肖将军打了胜仗,龙颜大悦,不仅在朝堂上表彰了肖将军,还下旨大排筵宴以示庆贺。 上有喜好,下必甚焉。京城的店肆也抓住这次商机大搞庆祝活动想趁热度赚点外快,同时还能彰显自己的爱国情操。肖将军一下子成了街知巷闻的名人。 林间听说今天街上热闹得很,也特意出来逛一逛,好巧不巧碰到了范二。 范二正坐在凉棚里吃油条喝豆腐脑,看见林间表情意外中透着股惊喜。 “范捕役,今天怎么这个点儿才吃午饭啊?”林间问完又喊掌柜的说:“也给我来碗豆腐脑。” “午饭?”范二更正道:“我这可是正经八百的早饭呐!” 林间诧异:“咋吃这么晚?” “昨天忙了一大天,就为了查袁阿满他们家的案子。”范二将碗里的豆腐脑一口喝干说道:“本来老爷的想法是先去找阿满的老婆孩子,结果去了他婆娘的娘家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林间心里一嗤:要是你能见到那才是遇到鬼了呢。 他没想将阿满婆娘娘俩的去向告诉范二,谁知道他买没买过袁家的包子? 范二又隽永一笑说:“也多亏了你给我提供了梅来眼的线索,我们就去了他家。结果他真没在家。” 这时候林间的豆腐脑也端来了,他适闲地将豆花用汤匙打散,边说:“失踪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又找到了。”范二叹了口气:“不过是尸体。” “灭口!”林间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就是这俩字,于是张口就说。 “嗯……你的推测合情合理,但我要说的却是梅来眼的死法。”范二蹙紧眉毛,沉声道:“很蹊跷。” 跟着他又马上更正道:“或者说很残忍。我们找到的时候他的尸体被仍在了深山里,头顶被人用手爪刺出了五个血洞,整个人就像血葫芦似的。而且,脑袋里面都空了。” 林间咧嘴:“我擦,九阴白骨爪!” “你说啥?”范二没听明白,莫名问:“啥爪?” “哦,我说的是种武功。” “还有这么恶毒的功夫?”范二咂嘴道:“不过不是你说的那个。我们老爷将梅来眼的尸体禀告到了刑部,‘黄门’的神捕看了后说是邪教人干的。听说藏密一带有个邪教,教徒会用特殊的手段将自己的指骨练得如同钢锥般坚硬,可以轻而易举的刺破人的头盖骨,然后去喝里面的脑浆子,听说他们就以此提升修为。哎,店家,再给我来碗豆腐脑。” 林间刚想喝自己面前的那碗,听了这些顿时没了胃口,就推给了范二道:“别了,你喝我这碗?” 范二阴险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啊!谢谢你了啊,我是真饿了。” 林间觉得他跟自己将这些纯属是有阴谋的。 “干你们这一行的人胃口都不错?” “那是自然。”范二得意笑道:“我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黑的,白的,腥的,臭的,碎成渣的,烂成泥的,狼啃过的……也算练出来了。你看看对面那几家缝尸铺,有几个新来的一见到那种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吐,吃不下饭,结果被活活饿死了。哼,你说丢不丢人?” 他说完眼里又发出贪婪的目光盯着林间面前的油条。 林间很识趣地给他推了过去,诘问:“范捕役,您刚才说的黄门是什么?” “你不就是黄门的吗?”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黄门是啥部门。” 范二解释道:“黄门是俺们大正朝的一处特殊部门,都是由修士组成的,就比如你们镇邪司。” 熔魂匠人都是隶属于镇邪司的临时工,不过有卖身契在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有编制的,卖身契就是编制,虽然不能因此得到任何福利。 范二接着又说:“除了镇邪司还有其他的部门,比如神捕司。那里的天捕都是修炼的方术士,最次也得是过了筑基期的。对付寻常的流寇我们就行,万一碰到有道行的贼人还得人家出面。不过神捕司可不比你们,他们只隶属刑部,不像你们镇邪司可以直达天听。呃……好像除此以外还有几个神秘的部门,我就不太清楚了。” 林间恍然,跟着问:“那袁家的案子现在也涉及到了邪教,还归你们管吗?” “自然不管了。已经送达刑部让神捕司接手了。”范二笑道:“不过因为调查到了梅来眼这条关键的线索,俺们京兆府也算立了大功。这可多亏了你啊!兄弟,不说别的,大哥感谢你啊!以后定请你喝酒,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林间呆呆目睹着满桌子的空碗,心说:我还吃啥啊?都叫你吃光了。 …… 京城西南有座八云山,密林深邃,沟壑纵横,平时少有人来。 一位衣着怪异的僧人如今正盘膝坐在半山腰一块平坦的青石上,攒眉用望气之术俯瞰山下灯火阑珊的都城。 黑沉的空中毫无半点星光,黯淡夜色下的天鄗城仿佛笼罩着一层凶兆气色。紫红色的凶气在云间盘绕,遮蔽住了那人的视线,甚至连京城的景色都变得隐约模糊了。 大正朝肯定要发生大事了! 僧人心头一跳,模样狰狞的脸上肌肉不住扭曲。 “土巴,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一阵银铃般的女声突然传来,黯淡的月色下正站着一位女子。云鬟高耸,白衣胜雪,艳若桃李,冷似冰霜。 她目判不出具体年龄,既有少女的窈窕朝气也有成熟女人的丰润。 名叫土巴的怪衣僧人邪魅一笑:“人都说鬼慈衍是恶女之中最美的一个,今天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鬼慈衍冷道:“废话少说,我已经筹到了三百两银子,你赶紧给我招魂?” “厉害啊!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凑足这么一大笔银子,我能问问你是如何赚到的吗?” “这有何难?京城里有家袁记包子铺,我只是略施美色让老板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然后剁成包子馅卖了,接着我将那老板也杀了,抢走了他的积蓄,整好三百两。” 她口气轻描淡写,土巴却听的脸色惨白。饶他是个修炼邪法的恶术士,心头也不禁为面前蛇蝎美女的狠毒惊动。 第十九章 战争大片(感谢雷狨10张推荐票) 过了两天,镇邪司门前赶来了无数马车,浩浩荡荡,接天连日。 林间遇到了自进入镇邪司以来工作量最大的一个差事。 兵丁们将马车上的黑箱子鱼贯搬下车,然后抬到镇邪司里。镇邪司司空江崇鼎表情严肃地看着手下在布满符箓的箱子上一一贴上封条,上写着熔魂炉的号码跟熔魂匠的名字,这些箱子会按照每人一到两个的数量分配到熔魂匠的手里。 造册,登记,流程繁琐又严谨。 江崇鼎旁边站着的是位目不斜视的高大将领,身穿甲胄,留着飘飘长髯。 镇邪司里鸦雀无声,司隶、掌固、令史、职方等都低头带着人手忙碌着,井然有序。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江崇鼎手中多了四本册子,他恭敬地将册子呈给长髯将军道:“李大人,这是镇邪司造办出的记录,此番兵部带来的兵器共一百零八箱,一万零陆佰五十三件,无论大小都算做一件。” “辛苦了。” 李大人名叫李靖,是大正朝“黄门”的总管。 在朝廷里“黄门”很特殊,也很奇怪。并没有具体的办事地点,甚至连招牌都没有,但其麾下的部门却遍及朝野上下,有的归各部衙门管理,还有皇上秉笔批红,亲自督管的。 通常情况下“黄门”负责处理天下间诡异之事,实际上它的职权范围要大出许多,还有从事侦测,监察,秘密抓捕等活动的特务部门,甚至坊间传言“慎刑司”也隶属于黄门。 李靖身居黄门总管,其地位在百僚中不啻于首辅宰相。所以江崇鼎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镇邪司有多少熔魂匠?” “回李大人,一共三十三人。” “这么少?”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让他们加班加点确保尽快完成任务。” “不必了。”李靖摆摆手说:“这批武器短时间内用不上,无需让匠人们过于忙碌。既然有困难你就应该早些上报朝廷,也好让陛下心知肚明。也罢,此事就由我来告诉陛下!” “多谢李大人。” 镇邪司的熔魂炉共计六十座,但很多都是空的。熔魂匠的招募工作不易,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愿意干这短命的差事,同时镇邪司对应聘者的命格也有异常严谨的要求,不然干不了两天那人就得横死,实属造孽。 自从熔魂匠铺成立以来还从未曾满员过。 江崇鼎恭送李靖离开后,将手上写有“天、地、玄、黄”四个字的册本交给了站在院子里的张都监,说道:“李大人说了,这次熔魂不着急,你们慢点也行。” 张都监心哂:这跟快慢有关系吗?染祟的兵器多放在匠铺里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所以他面色恭敬地领命,回去后仍吩咐大家尽快干完这棘手的活计。 林间被分到了两大箱子兵器,可把他给美坏了,其他人脸褶得跟包子似的,一副苦瓜相。 “泼,泼……” 他握紧拳头吐了几口唾沫,感到干劲儿十足。 得抓紧时间先把自己的活儿干完,然后去别的熔炉搜魂。话说这《铸魂经》的搜魂范围还是太小了,比前世自己花二十块钱买的路由器都惨,好在别的熔炉不需要密码能白嫖。 镇魂锤击打在兵器上,附着在上面的魂魄瞬时就被吸入炉中。今天熔炉里的火焰分外灼热,林间猜测也许是增加了燃料的缘故。 他不知道熔魂炉里烧的是何燃料,但料想能将邪魂都能付之一炬的肯定不会是凡火。 而且,从火焰灼烧灵魂迸发出火花的大小他就能推断出兵器上的灵魂多寡,从而能判断出哪位士兵英勇奋战,哪位做了逃兵。 一般的熔魂匠自然不能知道得这么具体,但林间可以。因为《冥备录》上都清楚地记载了那些士兵的名字以及他们在战场上的事迹。 衡阳李清,杀敌十七,损一臂; 陈留孟森,杀敌九,阵亡; 京城刘安,战时怯懦不敢出营,清理战场时发现残喘匪首一人,匪首苦苦哀求,刘安视而不见,斩杀之并将其头颅带回京城遂加官三级; 胶东泼皮牛二,杀官兵二十,阵亡; 哎,怎么还有蛇盾局的? 林间遂感奇怪,转念一想:这把应该是缴获来的兵器。 话说两边阵亡者的兵刃搅和在一起,附在上面的恶魂难道不打架吗? 恶魂一一被吸入熔炉,发出刺鼻的恶气,但瞬间浊烟全部放清,因为《铸魂经》已经开始搜集魂渣了。 搜魂成功,获得p48 搜魂成功,获得p36 搜魂成功,获得…… …… 积尸气+1 同时大量银两,铜钱迸发而出,闪烁着财富的光辉,看得人热血沸腾。 画面不要太美好伐? 林间尚沉浸在喜悦当中,忽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拽回清醒状态。那是女人绝望、凄厉的嚎哭声音。 他干了这么久的熔魂匠,天天耳畔伴随着的都是鬼哭狼嚎,对此早已麻木,但今天的声音却不一样,彻人心脾,透入骨髓,好似听了一声就永远无法忘怀。 林间从来不曾听过这般绝望凄惨的哭叫声,惊忖: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绝望痛苦?还有,战场上怎么会有女人? 虽然前世也有花木兰,穆桂英,樊梨花这样的女将军,但多半是戏文、传说。 他心里十分好奇,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细细看着《冥备录》上的火星文。 结果,让他看到了一个剜心泣血的故事,且这个故事真真让大正朝丢尽了脸面。 肖广将军这次随军出征身边带了自己的小儿子肖鼐,就是过继给肖贵妃的次子。肖广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让这孩子在战场获得功勋,继而位极人臣。 虽然肖鼐已经被过继给了睥睨后宫的贵妃,且肖贵妃还一直努力劝说陛下立肖鼐为太子。 肖广心中清楚这不过是痴人说梦,肖家的孩子想要出头还得依靠军功。 而这次肖鼐果然立下了军功,但这功劳却下贱的不好开口讲。 第二十章 我仿佛看见了李承勤 简单来说,肖鼐率军打的第一场仗就被敌方俘虏了。 这对于大正朝的军队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在谢七的营中,苍天给肖鼐带来了一次狗血淋漓的设定,让他见到了纯真善良的谢七的妹妹谢贞,从而改变了战局,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一段凄美决绝的爱恨情仇就这样展开了。 肖鼐因为长得酷似姑姑被肖贵妃过继,自然模样十分俊俏了。谢贞又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虽然是村姑出身,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她看见清隽玉华的肖鼐时立刻为其吸引。 她故意捉弄,打趣肖鼐,好让他注意到自己。但肖鼐惧怕,反而距离她更远了。 后来有一次,肖鼐遭受了反贼士兵的欺负,谢贞替他教训了士兵,才跟肖鼐捅破了那层隔膜。 俩人一起捉萤火虫,一起喂马,一起捉鱼。谢贞爱死了温文儒雅,芝兰玉树的肖鼐,想说服他倒戈叛军。 肖鼐假意应允,但暗中却画下了叛军营帐周围的地形,哪里是山川,哪里是河流,从哪里进攻最直接省事…… 终于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两人定下白头相守,永不分离的誓约。 肖鼐却与谢贞说自己想回到肖家军的大营,去说服自己的父亲投靠叛军,因为他经过多日已然发现大正朝君昏臣暗,气数将尽了。 谢贞信以为真,但她也清楚自己哥哥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位俘虏,于是偷偷地将肖鼐放走了。 肖鼐返回大营后翻脸比翻书都快,立刻将地图拿出来请求父亲赶紧出兵荡尽贼窟。 肖广老谋深算,马上明白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遂即刻点兵出征。 夜半时分,谢贞尚在睡梦之中,忽然听闻外面喊杀震天,烟火弥漫。 她本期待着是自己的爱人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自己,但迎接她的却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灭顶之灾。 谢七的叛军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这时候谢贞才终于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然而对方手里此时却提着一柄渴血的冷剑。 “心怀雄才大略者需要冷酷无情,为筹壮志,需铲平一切阻碍。” 迎着冷月秋风,肖鼐一剑刺出,这一剑刺入了谢贞的心脏,也刺入了她的骨髓。 这时她才明白,肖鼐对她的温文尔雅,与她玩闹嬉戏,答应带她回肖府去看院子里的满架蔷薇,那些美好的欢愉原来都是在欺骗自己。 转瞬间刻骨的爱结成了似海深仇。 但,俱晚矣! 肖鼐因此获一等军功,多半还会因此封爵。 林间义愤填膺,气得暗自臭骂:竟靠这种方式上位,真是一代渣帝,比粉末性骨折都渣! 谢贞的灵魂已被熔魂炉焚灭,所化作的那缕青烟也被《铸魂经》吸收走了。 《铸魂经》:搜魂成功,获得p226 积尸气+2。 尼玛,这得有多恨肖鼐才能爆发出这么大的恶念啊? 话说要是没有《铸魂经》净化空气,就这怨煞之气,自己分分钟就得被撂倒啊! 不过自己因此发了笔大财,毕竟226的p即便是天字号熔炉也得好几天才能吸收够。 林间瞥了一眼《铸魂经》上的图片只差三线就拼成了,且此时字迹已经完全可以看见。但林间发现了个问题,就是自己根本看不懂。 不是字不认识,而是上面的内容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叭、嗔、嘛、咳、咔…… 这都什么玩意啊! 林间瞬间凌乱了。 算了,先不去管他,继续熔魂! 他估量着只要将今天两箱子武器上的恶魂驱散熔炼掉差不多还能长一线,剩下不够的可以去别的熔魂匠处搜集。 两箱子武器的工作量的确巨大了些,但林间已经过了化罡境,完全感觉不到劳累,只需要稍微用点力气,速度就会飞快。 唯一浪费时间的就是看《冥备录》上的火星文。于是索性不看了,手中镇魂锤飞舞,如鸡啄米般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抬眼一看,四周的熔炉群黑雾滚滚,死气腾腾。林间一来担忧其他同僚经受不住这恶煞之气的侵蚀倒下,于是赶紧离开五号熔炉,从一号熔炉开始挨个扫荡搜魂。 由于今天工作量太大,一号熔魂匠夏侯龙根本没功夫抬头,但他觉得有人进来了,一想就是林间。 这孩子如今多了一个毛病,喜欢到别的熔炉瞎逛游! 夏侯龙没抬头问林间:“你的活儿都干完了?” “对啊,都干完啦!” 林间口气轻松自若。 吹牛逼!夏侯龙心说,他没言语,仍旧闷头干活。 搜魂成功,获得p74 得到消息后林间很快就走了,夏侯龙突然觉得一号熔炉附近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自己也跟着耳目清明了,浑身倍儿爽。 这些天他诧异地发觉自己气色越来越好了,本以为是免疫了尸魂之毒,今天复又胸闷气乏起来。 现在耳目清明了,脑子也转得快起来。他心中奇异:自从林间这小子来自己熔炉处转悠开始,熔炉附近的气息就不再那么对人有危害了。 起初夏侯龙没把这两者联系起来思考,如今忽觉怪异。 难道这里的尸毒气都让林间那小子吸走了? 可是看他脸色也没起下世之兆啊! 怪了,怪了。 林间那头一路走下来搜集了巨量的灵魂残渣,整个熔魂铺都被他弄得一尘不染,比前世的那些城市空气都清新。 天色逐渐微熹,他翻开了《铸魂经》的第一页,发现图案上的美女已经对自己完全展露无遗了。 果然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奶大个高小蛮腰! 就是图片上的文字他不解其意,思忖片刻试着读了一遍。 隐约间,林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具白色几乎透明的虚影,他顿然明白,自己念的正是召唤鬼仆的咒语。 虚影逐渐浓郁起来,从失真状态现出人形躺在林间面前,正是《铸魂经》上的美女,可就是一动不动。 林间发现这实体真心比照片还漂亮唉! 可漂亮归漂亮,林间叫了她半天也没见她醒过来。 艹,这跟充气的有什么两样? 怎么让她活过来啊? 第二十一章 摊上大事儿了 林间紧锁眉头,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是否决定唤醒?” “艹,还用问,当然唤醒了。” 林间瞪大眼睛说。 话音刚落,美女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莫名:“这是什么哪里?我怎么来到这儿了?” 林间顿时感觉这词好熟悉! “你是谁?” 少女指着林间问。 林间:“我……” 少女紧跟着又说:“我又是谁?” 结果俩人互相对视,都一脸懵逼。 这时,林间脑海里又浮现出一行字:是否植入记忆? 林间莫名其妙。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解释的话,这名女鬼是用灵魂残渣重铸而成,大抵属于人造鬼。 他在前世的网络上曾看到过一本叫做《鬼百科》的网络书,里面就介绍了西方的科学家正在研究通过人类脑海里的影像制造出“人类看不见的爬行生物”,被称为人造鬼,想想挺克苏鲁的。 人造鬼定然没有记忆,毕竟他们只是类似于傀儡的实体,但不同的是人造鬼可以像人(鬼)一样思考。 林间捋顺了逻辑,立刻选择是。 于是脑海里又出现了新的文字:确定为鬼仆植入记忆。成功领取植入记忆任务,请选择以下任务种类。注意,您选择的任务类型会直接影响到鬼仆的性格以及世界观。 1、美艳无双,身世凄惨的优伶。 忆主是从苏地来京的戏子,在街边唱戏时遭到恶霸调戏,因不从恶霸,遭恶霸烧毁戏班,并逼她流落娼门。后遇一财主赎身为妾,不料财主正室醋意极端,活活将其打死。你需要替忆主报仇,解其厄怨。 任务难度:普通。 忆主性格:怯懦,终日哭哭啼啼。 林间摇摇头,这种性格设定的女人他不喜欢。 2、英姿飒爽,豪迈洒脱的江湖女侠。 忆主行走江湖数年,行侠仗义,杀尽仇寇,却因此得罪了魔教——天傩宗,遭魔教灭口。你需要替忆主报仇,解其厄怨。 任务难度:噩梦。 忆主性格:豪爽,好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林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没一个正经点的任务吗?让我去对付强大魔教,让我替她报仇,你替我报仇啊?” 3、含冤宫娥。 忆主是位宫女,因卷入宫中疑案被迫含冤枉死。你需要侦破疑案,解其厄怨。 任务难度:地狱。 忆主性格:小家碧玉,腼腆善良。 嗯,这个阔以。 林间对此满意,但看着任务的难度指数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同时也挺怪异的。 要说皇宫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稍微得罪了哪位贵人就容易人头落地,但也不至于比探魔教还危险? 也许是察觉到了林间的费解,脑海里这时又增加了一句注释:任务难度与奖励有关,难度越高奖励越高。但若任务失败则会扣除部分修为道行。 林间明白了。他心一横,暗道:是男人就应该选最高难度,我就选三。 脑海里的文字再度更改。 选择任务成功,若任务失败,扣除二百年道行。 任务具体描述如下:大正朝皇宫一直被神秘的诅咒笼罩,皇帝至今膝下无子,肖贵妃,李贤妃,叶娘娘都曾经先后有孕,但她们的无一例外都没能幸存下来。如今皇帝年事已高,恐江山无人继承,必须找到诅咒的根源才能破除诅咒,为大正朝延续未来。 任务提示:含冤而死的宫女为李贤妃的侍女绿萼,她的冤死就与皇子诅咒有关。 特别提示:一旦你任务失败,将被扣除二百年道行,宫女绿萼也将魂飞湮灭。 任务奖励:《乾坤断魂刀》 林间表情滞了须臾。 围绕在大正朝的皇子被杀疑云他了解一些,至少知道其中有位襁褓里的小皇子是被肖贵妃杀死的。 参考任务描述,肖贵妃,李贤妃跟叶娘娘都有过怀龙子的经历。宫里的卫兵说肖贵妃的孩子夭折了,叶娘娘是最近死的。那么这样一来也不难推理出肖贵妃所害死的那位皇子应该就是李贤妃生的孩子。 正思虑着,女鬼绿萼悠悠转醒。由于林间已经接受了皇宫任务,所以她暂时得到了绿萼的记忆。只是她与绿萼长得完全不同,不过这也无碍,因为除了林间世上没人能看到她。 “多谢恩主相救。” 绿萼伏跪在地,轻轻叩头说道。 林间赶紧摆手:“先别急着谢,我刚接了任务,还没完成呢!唉,我问你,你是怎么含冤死去的?” 绿萼答道:“我本是李贤妃的贴身侍女。贤妃诞下一龙子,我没能看好,导致小皇子被奸人所害。陛下跟贤妃记恨于我,我又哪有脸活在世上?于是跳井自尽了。” “那位小皇子是如何死的?” 林间诘问道。 “是,是被一柄玉匕首插入心脏害死的。” “李贤妃难道就没怀疑对象吗?” “她怀疑是肖贵妃干的,但没有证据。” 林间双眸一震。 果然是这样! 李贤妃的孩子的确是被肖贵妃害死的,叶娘娘也多半如此。但肖贵妃的孩子又是为谁所害呢? 还有,任务的要求是让自己找到诅咒的根源,可诅咒又从何谈起? 天光已经放亮,林间问绿萼道:“天快亮了,你需不需要躲起来?” 绿萼摇头。 “你不怕光吗?” “我现在是阴体。”绿萼解释说:“魂魄还不稳,所以不能算是鬼,不用惧怕阳光。不过,通常鬼魂拥有的本事我现在也都没有,可能帮不了恩主您多少。” 林间不在意地笑了笑,忽然发现张都监正摇摇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位美貌女子。 她一袭皂衣,头顶青绿色的绣帽,腰间系着鸾带,别着绣春刀,与电视里锦衣卫的造型很类似。 张都监见到林间,十分紧张地走了过来,一把拉起来忧声问道:“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林间被问得愕然,糊里糊涂地摇头:“咋了?” “刑部来人了,说要抓你。” 林间瞥了一眼皂衣女子,只见她目光冷峻,似透着阴寒的暗示: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第二十二章 被抓入宫 林间一凛,冲她皱了皱眉。 这动作显然引起了对方的不悦,换成了冷眄的表情问道:“你可是林间?” “正是。” “前日可曾为宫中梨园内的戏子驱过魂?” 原来是这件事情,林间表情微微一滞。 “您说的是崔小二?”他颔首反问:“他如今怎样了?” “哼哼,死了。” 林间猛地怔松了须臾,暗忖:果然还是出事儿了。 皂衣女冷笑一声:“他曾找到你为他手中的兵器驱魂,但之后兵器仍含有凶戾,所以你逃不开干系。” “不对,那不是兵器。”林间马上辩解说:“不过是唱戏的道具,木制的哪里能杀人?没杀过人的武器不会沾染上恶魂邪祟,对此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此事根本就不是我的责任。” “别狡辩了。”皂衣女冷斥:“崔小二的师爷,师父,师兄都是因那把金刀而死,他如今也是如此,那柄刀焉能没侵染上邪祟?自己的疏忽应当承认,毕竟你是个男人。” 古代人也都这么爱性别绑架吗? 林间冷嗤,正色道:“社火祭本来就是一种凶祭血祀,安全的祭祀方法是每十年祭一次,且还得须在闰年才能举办。皇宫能人辈出,难道就没谁提醒朝廷这样的祭祀很危险吗?” 皂衣女不屑蔑笑:“你这低级身隶怎么还会知道这些事情?一定是在胡言乱语,我凭什么相信你?还是随同我回刑部受审?刑部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林间心中有些窝火,略一沉思:对啊!听说刑部就在皇宫东面,自己这不就有机会进入皇宫调查皇子诅咒的事情了吗? “行。”他点了点头。暗忖:这次皇宫之行注定将危机并存。 皂衣女抿了抿肉感十足的粉唇,笑道:“那就跟我走!” 林间盯着她头顶的帽子问:“刑部里都是女人吗?” “怎么可能?”皂衣女斜眼看他道:“分明都是男人,就我一个女人而已。” “刑部的男人也戴这种帽子?” “是啊!” 林间心里一动,点头赞许说:“那刑部里一定都是胸怀宽广的人。” 皂衣女对这话深觉受用,但还是正色说道:“自然胸怀宽广,而且还秉公执法,从不会冤枉人。” 林间瞟了一眼,认可了她的第一句话。 但仅仅认可这第一句。 “这位姐姐好像是太史鸑的妹妹,我在皇宫里曾经见到过她。” 耳畔传来的绿萼的声音。 “太史鸑是谁?” “他是京城第一神捕,可说是名震九州。” “哦,那你知道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叫太史鷟。” 林间心中推测,她哥哥是神捕,那么她应该也是黄门的。由于崔小二的案子很可能涉及恶魂鬼祟,也的确不应该由刑部的普通差人审理。 太史鷟突然站定,微眯着眼睛狐疑地问:“你刚才跟谁嘀嘀咕咕呢?” 林间觉得有种突然被女友查水表的惊恐。他是条纯种的单身狗,对这种表情毫无经验更毫无防范,蓦地心一跳,脸色发白解释说:“我在想事情,不小心说了出来。” 太史鷟眉毛微挑,用试探的语气问:“想什么事儿呢?”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林间道:“能有啥事儿啊?崔小二案件的事儿呗!我都说过了他的死跟那把金刀无关了,是社火戏的问题,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太史鷟冷哼:“我为啥要相信你?你不过是个低级的熔魂匠,怎会知道这些神秘春典的?” “你的意思是嫌弃我档次低,没文化呗?”林间冷道:“人最忌讳的就是那啥眼看人低,告诉你,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就比如我知道你叫太史鷟,对不?” 太史鷟惊得一愣,美眸微微颤动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会问这一句吗?”林间立刻回怼她说:“告诉你的是答案,你总问题目干什么啊?” 太史鷟想想也是,既然他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许刚才的事情还真不是瞎编的。毕竟熔魂匠这一级别的人平时与黄门神捕根本搭不上干系,哪能张口就说出自己的名字? “是。我的确叫太史鷟,在刑部天捕厅里任狂夫。” 林间瞅瞅她相貌,突兀感到一股违和感。 狂夫在大正朝是对没有受封爵武士的统称,这些是林间在后来才知道的。 他说:“你们天捕厅也隶属于黄门,难道真没听说过关于社火祭那些可怕的禁忌?” “真没听说过。”太史鷟表情十分认真:“这种祭祀仪式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好像是位僧人向陛下提出的建议,说每逢佳节以及重大事件发生之时表演一次可得太平。” “每逢佳节以及重大事件……” 林间愕然咕哝着。 这话跟《九幽总要》里对设定的描述全然不相符,如果《九幽总要》上是正确的,那这位僧人很可能就是在阴陛下。 “那位僧人法号是什么?在哪里出家?” 太史鷟摇头道:“他是云僧。” “云僧?” “就是游方的僧人,他们像天边的云朵一样居无定所。我们大正朝最崇敬这样的有道高僧了。” “那么……如果那位高僧是在欺骗皇上呢?” 太史鷟突然怪诞地看向林间:“他为何要欺骗皇上?” 林间回答不上来,选择沉默。 皇宫到了,太史鷟直接带他来到了天捕厅。 黄门林林种种,是因为里面都悬挂着黄色的帷幄而得名。 挑开帷帘,太史鷟看见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不禁惊喜地叫了声:“哥,你回来啦?” 太史鸑回头笑道:“回来啦。” “抓到鬼慈衍了吗?” 太史鸑摇了摇头,脸上却没什么失落之色。 “陛下突然调我归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侦办。” 听皇上如此器重自己哥哥,太史鷟心里也是一美。 太史鸑跟着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哦,昨天陛下为肖将军接风洗尘,特命梨园子弟表演社火祭。结果表演的人死了。刑部查出来那人之前曾去过镇邪司的熔魂匠铺给自己表演用的刀驱魂,所以尚书大人命我将那熔魂匠带来,觉得他有失职之罪。” 第二十三章 御药房闹鬼 “梨园里发生的那件怪事我也听说了。”太史鸑突然用异样的眼光瞟了一眼林间,道:“一连死了几个人着实够诡异的。” 他说着将妹妹拉过一旁,低声道:“你待会儿审问他的时候要小心一些,这人不一般,我怀疑他是个修士。” 声音太小,太史鷟有点没听清楚,问:“什么?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站在远处的林间回答道:“他说让你待会儿审问我的时候小心些,他怀疑我是修士。” 太史鸑嘴角轻扯,笑道:“不愧是修士,耳目果然灵敏!” 但他突然又换成了严肃表情,问:“可你既已练成修士,为何还甘愿在镇邪司做一名身隶?” 太史鸑目光灼灼,在他眼里林间简直古怪至极,单单身怀道行却隐匿在镇邪司这点就让人浮想联翩。 “太史神捕跟您妹妹一样都爱刨根问底,难道这是刑部人的职业病?”林间皱着眉,悠悠冷道:“这样很不礼貌。” 太史鸑自信说道:“身为天捕厅的人,我的确照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名列大正朝神捕榜首位。经过多年历练我自信自己的眼光,我认为可疑的人多半都有问题。” 太史鷟一旁道:“哥,你说的不假,这人的确诡谲的很。他好像知道许多宫里的事情,甚至还知道我的名字。” “既然如此,这人还是让我来审问?” “没事儿的哥,这小子虽然古怪,但我自信可以降服了他。” 太史鷟虽是女儿身,却自幼习武,入了天捕厅后常常行走江湖,反而培养出了像男人一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太史鸑为此很挠头,担心她这样下去只怕连出嫁都困难。 他无奈说:“也好,我也正有要事在身,要去一趟御药房。不过你审问他时最好身边多带几个人手,我担心他可能是天傩宗的奸细。” 林间也刚刚知道了天傩宗就是臭名昭着的魔教,不禁失笑出声:“二位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与那魔教毫无关系。你们抓我过来不是怀疑我失职吗?其实你们只需要将崔小二的那柄金刀拿去给其他熔魂匠试一试,看看里面到底是否有恶魂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这点我当然知道,我将你拘捕来是怕你跑了。” 太史鷟明亮的眸光中透着冷凛,明显已将林间看成了反派,眉宇沉着说:“小妹,依我看这个人你还是先关起来,等我回来一起审问才好。” 太史鷟沉吟片刻,她听出了哥哥语气里的谨慎,察觉此人或许非同小可,也就点了点头。 林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这般复杂,微不可察地蹙起额头。 诚然,这也并非都是坏事。至少自己可以在皇宫里多待几天,也许还有助于解开围绕在大正朝皇宫里有关皇子连续夭折的疑云。 太史鸑先行离开了天捕厅,一路向太医院方向走去。 他本来奉命去追踪四鬼谛,但中途突然接到了皇宫送来的金牌急调他返回京都。 在大正朝只有最紧急命令时才会采用金牌调令,太史鸑也是第一次接到,既紧张又担忧,担心都中出事便心急火燎返回镐天城。 结果到了皇宫才得知竟是陛下亲自召回的自己,而他此番回京的任务是调查有关大正朝皇子夭折的那些案子。 大正朝景桢帝在位三十三年却膝下无子,其中皇后长孙氏因患天花亡故,那时她嫁给皇上仅一年。而其他嫔妃所诞生的三个孩子也都连续夭折,除李贤妃的儿子为生下后被害外,肖贵妃与叶娘娘的孩子都是在腹中流产,叶娘娘还因此丧命。 本来此事因涉及到皇家,刑部不能插手,景桢帝也只秘密的让身边的近身太监去做调查,如今也是没有下文。 太史鸑被皇上召见后才知道,原来近日肖贵妃突然向皇上透露叶娘娘遇害幕后的真凶很可能就是赵太后。 赵太后跟景桢帝非亲生母子,感情淡薄,此案又涉及重大,皇上自然想要问个究竟。 肖贵妃便将抓药宫女所言是林太医亲自为其抓的药告诉了陛下,还说林太医正是赵太后的人。 大正朝一直陷于朋党之争中,朝廷内派系林立,人尽皆知,但景桢帝不知道这些。因帝王最恨党争,自然也无人敢其透露。 陛下闻言赵太后有嫌疑,并且勾朋结党,震惊不已,立刻派人着手调查那位林太医。偏巧这时候林太医突然失踪了,人迹全无。 同时伴随着林太医的失踪,太医院还发生了另一件怪事。 太医院与御药房相连着,后面有两幢贮存药材的库房。两间药库一南一北,一大一小,北面的那间堆积的都是旧药渣子,没有特别需要此地通常无人踏足。 可是最近几天,巡夜的士兵跟有时候来往走动的小太监经常会听到那幢房子里发出诡异的声音:“闷死我也,闷死我也……” 事情在皇宫里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邪乎。太医院的人起初不相信,听到了闲话派人去查探,但发现库房里并无怪迹。 但到了晚上在药库门前经过的人仍然还是可以听见有人在惨呼:“闷死我也,闷死我也……” 最终吓得没人再敢打此经过了。 诡异之事通常归黄门负责,而案件侦破又由刑部管,恰好太医院所发生的事情两者都占了,于是皇上就派他这位天捕厅第一神捕侦办。 太史鸑一路走过祟文殿,交泰殿,丹墀广场,他察觉最近皇宫里的阴煞之气嚣张弥漫,压盖住了本该蒸蔚的紫气。而且越来越浓郁,让人忧心。 皇宫最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太史鸑遂展开“望气术”查看。“望气术”分三级,一望人,二望天,三望时,太史鸑掌握的是二级。 他发现笼罩着皇宫的是两团浓郁的阴雾,介于灰黑色之间,且仔细一瞅那两团阴雾竟像是俩蜷成团的婴儿,张着嘴仿佛在蚕噬着皇宫里缭绕的王气。 第二十四章 波云诡谲的皇宫 太史鸑瞬间一凛,暗忖:这是什么怪物?居然在吞噬皇宫里的紫气? 很快他明白了,这绝非怪物,应该是某种邪术。 太史鸑不觉揉揉眉心,遂感不寒而栗起来。 皇宫上空竟悄然趴着两只这样的邪魔,怕是将有大灾大难要降临了! 太医院很冷清,大家都遽没料想到物华天宝,王气蒸腾的皇宫竟会出现闹鬼的传闻。 大正朝在飘摇中南征北战,民间造反之心浮动。常言道:乱世出妖孽!加上以讹传讹,越传越玄,越传越真。 皇宫里发生这等离奇事儿大家都很害怕,平时都不敢来当值了,只有个太医院的学徒医官还在坚守,战战兢兢的,三伏天各个都瑟瑟发抖。 太史鸑问年轻的学徒们说:“今天提点在太医院吗?” 提点是太医院最高长官,正五品,在非百僚的公职人员中已经算是高的了。 太史鸑才从六品。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提点除了重大事情外从来不过太医院这边来,日常事务都是副使跟判官管理。恰好这二位都齐刷刷得了重病。 太史鸑心中嗤笑,悠悠问道:“如此说来,现在太医院里无管事的了?” “没有,你又是谁?” 年轻的医官们见他没穿官服想来不是大人,也就不咋害怕了,主动反问。 “我是天捕厅的,来调查林太医的事情,听说他失踪了?” 林太医涉及到叶娘娘被害的案子不假,但太史鸑明白必须得暗中调查才行,绝不能让他人知道林太医牵扯进了叶娘娘的案子。 其中缘由复杂的很。赵太后虽非陛下生母,却也配享端坐慈宁宫的资格,本朝犹言正式的皇太后,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调查人家。否则对太后,对陛下,对大正朝的名声都有损失。也会给陛下跟太后之间带来嫌隙。 太史鸑在来太医院之前就想好了,只以失踪案为调查借口。 “对,他失踪有七、八天了。” “哦,那太医院里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没有。” 医官们都口气肯定地回答。 皇宫可不是来去自由的地方,刑部早问过守门的侍卫,不曾见有太医院的人离开皇宫。况且,离开皇宫需经过严格的登记程序。谁离开了,何时离开的都会留下清楚的记录。而在记录上也不曾看到林太医的身影。 景桢帝在召见太史鸑时曾跟他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怀疑林太医不可能是失踪,大抵是在皇宫里遭到了灭口。 太史鸑明白,陛下嘴里的“灭口”俩字充分地表明了他对赵太后满满的怀疑。可是凭他多年的侦办经验,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肖贵妃是选择秘密通禀皇上的,赵太后又是如何知晓事情败露然后赶在陛下调查之前杀人灭口的?除非她起初就产生了杀掉林太医灭口的念头。 坦率来说,太史鸑对赵太后并不了了解。只知她身居后宫平时鲜有露面,跟皇上的感情也一直较为淡薄。 肖贵妃他到是见过数面,印象里那女人大大咧咧,脾气暴躁,行为还有些鲁莽。毕竟她家是武将世家,肖广将军在朝中为人就很霸道,名声恶横,肖贵妃跟他一比真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 太史鸑却对肖贵妃此番的举动颇感奇怪。按照她的性格,得知赵太后跟叶娘娘遇害有关定然会闹得大张旗鼓,沸反盈天,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但实际上肖贵妃竟然选择秘密的告诉陛下,保全了大正朝跟皇家的颜面,这让景桢帝非常欣慰,喜悦。 肖贵妃的举动太反常了,而反常必有妖,太史鸑猜测肖贵妃背后肯定有高人在指点她。 他不知道那位“高人”其实就是被自己妹妹抓来且看起来很形迹可疑的熔魂匠。 “对了,你们再跟我讲讲最近太医院闹鬼的事情!” 听了这话,医官们都表情悸然,跟着你一嘴,我一嘴的讲了起来。 “那天,我就在药库门口经过,听到里面总有哀怨的动静传来,说什么‘闷死我也’,‘闷死我也’之类的话……” “我见到的比他说的还可怕!那天我看见药库门口站着一个鬼,双眼一晃一晃的,就像两盏燃烧的灯焰。” “哎呀,现在我们几个守夜的都惧怕得不敢睡觉,生怕被那恶鬼捉了去,只好围坐在一起聊天壮胆。咳,真是盛世出祥瑞,乱世出妖孽!啊,呸,呸,呸,我该死……” 太史鸑听得微微摇头,又意味深长地问道:“真可巧,你们都说遇到了鬼,而林太医却在这时候失踪了……” “您是说那鬼是林太医?怎么可能呢?药库闹鬼的事情半个月前就有了,林太医失踪连十天都不到。” 太史鸑一听时间上不吻合,就说:“既是如此,你们带我去那闹鬼的库房看看。” 虽是白天,几个年轻的医官仍旧吓得脊背发凉,两股战战地出来引了他一段路,快到时立刻又跑了回去。 太史鸑施展“望气术”,果然发现药库里面鬼气森森,而鬼气最重的地方在药库的北墙。 难道鬼祟在墙里面? 他叫来医官,吩咐他赶快禀告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头目,让他调过来几个侍卫砸墙。 不就,禁卫军统领白无党就带着侍卫快步走来。 他跟太史鸑都是习武之人,关系处的也挺融洽,听说太医院闹鬼的事情有了发现,十分兴奋,连忙命令手下砸了火墙,结果真从里面拖出来了一具尸体。 火墙本来密封性就很强,加之药库是贮存药材的,最怕淋雨,所以药库修造的很严实,东西放在里面不易滋生腐败。 但尸体已经多处腐烂了,说明死了有一阵子,好在能依稀分辨出来相貌。 “他……他不是林太医吗?” 有人突然说道。 “啊!” 太史鸑一脸懵然:“你们不是说林太医只失踪了七、八天吗?这具尸体目测起码也得死了有半个月了。” “没错,”白无党道:“按时间算这里闹鬼的确发生在半个月前,而且这人肯定是林太医,因为我找他看过病。” 真邪门儿了?林太医是最近才失踪的,怎么可能尸体腐烂得这么快? “快去请仵作来验尸。” 第二十六章 宫廷旧事 “苦云大师!” 林间嘴里念叨着,觉得这位“高僧”包藏祸心,或许底细并非云僧那么简单,于是拿出了《九幽总要》。 他心中默念“苦云大师”,看看书上能搜索到什么结果。 然而《九幽总要》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显示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林间心下怪异:难道这位大师并不存在?或许他用的是化名,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什么云僧,而是妖僧。 “恩主,您在看什么呢?” 绿萼惊异地问。 林间解释道:“这本是《九幽总要》,上面记载了许多本朝奇异的事情。” “可是您手里并没有什么书啊!” 林间愕然低头看了看,《九幽总要》仍在自己手里,这才发现原来其他人都看不到这本书。 “不奇怪,《九幽总要》是本奇书,只有拥有它的人才能看到。”林间随口解释了句,又正色说:“那后来肖贵妃跟李贤妃两人关系就恶化了?” “对,但贤妃娘娘人心善,并没防着肖贵妃,才导致自己后来诞下的龙种被害死了……也怪我,”绿萼悠悠哭着说:“当时太大意了,没替主子考虑周全。” 林间问她:“李贤妃的宫里不该只有你一个宫女!怎么会给肖贵妃进去的机会?” “那天是我跟翠藕,雪雁三个人一同照顾龙子,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老太监说我们贤妃娘娘逾制,乱用补药。”绿萼回忆说:“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有些补药的确是要皇上恩准才能用的。我担心这种事情会遭来祸端于是就打算把药拿出来给老太监检查,结果发现补药都没了。 “老太监见拿不出来补药就说我们心里有鬼不敢检查,我只好四处去找药,也就离开了宫里。好不容易找来了药回来后我竟然发现屋子里哪有什么人啊?老太监,翠藕跟雪雁都不见了,而襁褓里的龙子胸前都是鲜血。” 林间问:“翠藕跟雪雁莫非是被买通了?” “反正后来没见过她俩回来,”绿萼怔怔自失道:“陛下知道了这事儿后也去查探那老太监了,结果没发现此人。我想他们都被肖贵妃想法子弄离开了皇宫,这对她来说不难。嘤,嘤,嘤,我刚才去了主子过去住的寝宫,发现已经不亮灯了,或许她不住在那里了,也或许她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忧伤成疾故去了。都怪我不好!” “龙子是被肖贵妃害死的,你又何必过多自责?” 林间劝慰她说。 绿萼跪在他面前哭诉道:“求恩主想办法帮我沉冤昭雪,治了肖贵妃的罪。” 林间蹙眉说:“李贤妃所诞生的龙子的确是被肖贵妃害死的,但我觉得桎梏大正朝皇储的诅咒怕是没这么简单。” 这时候,他耳畔见传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语:“你这么喜欢自言自语,该不会精神有恙?” 林间知道是太史鷟来了,随口回怼了她一句:“你还挺毒舌!” 太史鷟莫名其妙,脸色阴寒,暗忖:这跟毒蛇有毛关系,这人真是有病。 绿萼一见她,担心太史鸑就在不远,急忙躲藏了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提审我啊?你哥呢?” “他忙,暂时先不过来。” 她说着命人将灯点燃,又将手上提着的纸包打开,林间发现里面是馒头和小菜。 “吃!就真是犯人我们也得管饭,何况你只是嫌疑人。” 林间啧啧嘴:“清淡了点儿。” “还挑?”太史鷟竖眉:“慎刑司吃的好,杀威棒伴辣椒水,人肉墩子压死你,去吗?” 她挑衅一笑。 林间连忙摇头:“去那干嘛?我又没病,不像你哥。” “我哥有什么病?” “没病去太医院干嘛?” 太史鷟正色解释:“他是去执行公干!” “知道,”林间咬了口馒头,瞥她一眼口气隽永说道:“你哥有病才接下这次的差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史鷟瞪着他,眸光惊疑不定。 “你以为他是受了皇上的器重?其实这趟差事危险十足,弄不好你哥甚至你们全家都要掉脑袋。” 林间声音凉凉,他听说太史鸑要去太医院办差就知道事情多半跟肖贵妃告发赵太后有关。 太史鷟听了咬着重点字问:“你又知道什么了?” 林间将饭食放下,咕哝了句:“太难吃。” 跟着又说道:“皇上要你哥办的案子跟叶娘娘的死有关。前些天肖贵妃向陛下告发叶娘娘遇害的事情跟赵太后手下的林太医有关,他去太医院调查就是因为这个。我知道你又要问了‘你又又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我要告诉你,这不是重点,如果你不信自可以去问你哥事情是不是这样?而此事的重点是你哥若是接下了这个差事,就等同于站在了肖贵妃跟赵太后中间,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他都得得罪其中一方。你自己说说,这对于你们太史家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太史鷟:“呃……” 她人生经验尚浅,没太史鸑那样谙熟宫廷斗争,所以立刻就被林间的话吓到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肖贵妃跟赵太后这两头他们家可都得罪不起,但听林间的话太史鸑又必会得罪一个。 她攒眉审视着林间,眼神在狐疑跟信任中不停地来回闪烁,终于问:“那该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叫你哥别趟这趟浑水不就行了。” “你话说的轻松!那可是陛下下的圣旨,谁敢不从?” “既然这样……” 林间耸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继续坐下来吃饭。 太史鷟沉默不语,但林间能感受到房间里气氛的凝重,表明她正在激烈地纠结当中。 林间问道:“太史大人,我的案子可以结了?” “暂时还不能,”太史鷟解释道:“不过我已经将金刀送去镇邪司了,还没得到其他熔魂匠的反馈。” “皇宫太喧嚣!我只想安静地回到熔魂匠铺打铁干活,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焦急,暗忖:太史鷟啊,我只盼你哥回来的时候你能吓唬住他,这样我才有机会跟你一起调查此案。 第二十七章 被关小黑屋的日子 太史鸑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似乎说明了案子很棘手。 林间思忖着,但他没料到事情会是那样怪异。 被他唬住的太史鷟看起来似乎阴影面积很大,表情紧张,脸色发青。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时走出天捕厅朝外面张望,期待能看到太史鸑的身影。 太史鸑此时却忙碌得焦头烂额。林太医死的怪异,按照死亡时间失踪前人们看到的就不可能是真的林太医。 起初人们想当然的认为那是林太医的鬼魂,只是鬼又不可能在白日里出现,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林太医是假冒的。 太史鸑本身是修士又行走江湖数年,印象里想假冒成人族莫过于两种方法,一是幻化之术,再有就是易容之法。 幻化法术一直为妖族独有,不过随着时日久了,这种法术已外流到了他族。至于易容术也多是邪教掌握,其中以画皮术为面最是常见。 但此案沾染到了邪怪,又发生在天子居住的皇宫中,可说是非同小可。 谁知道邪魔突然出现在皇宫会不会是想行刺陛下? 太史鸑不禁如临大敌,额间都是细密的汗珠儿。 他身居天捕厅任职,虽是狂夫却责任深重。不过,黄门遍布朝野,如今邪祟都闯入皇宫了,大家都有责任。而且首当其冲的也并非天捕厅,而是驱傩司。 按宫规驱傩司才是负责捉拿镇压擅入宫中的邪祟,林太医的事情他们有逃脱不掉的干系。所以太史鸑首先请示了内务司衙门,让驱傩司尽快参与调查。 但驱傩司司空认为太史鸑是在无理取闹,不承认林太医是妖魔,一路踢皮球打太极,胡搅蛮缠,还扬言是天捕厅办事不利非要拉上个垫背的。 太史鸑跟他废了好半天嘴皮子,最后气哼哼回到天捕厅。 结果就见自己妹妹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像小时候那样在等自己回家。 “哥,你终于回来啦!” 太史鷟脸上大写着“心事”俩字。 太史鸑眉间骤紧:“怎么了?是不是审问那人不顺利?哥都跟你说了,等我回来再提审他嘛。” “何止是不顺利!”太史鷟大有不吐不快的想法,但还是问了她最关心的事儿:“哥,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命令你调查林太医去了。” 太史鸑遽然一怔,语气难以置信:“林太医的事情都传到天捕厅了?这么快?” 太史鷟不解道:“快?这么说真有此事了?你真在调查林太医?” 太史鸑点头,又说:“此事很复杂,哥现在的头绪也乱糟糟的,容我消化会儿。” 他说完兀自就往里面走,却被妹妹拦住。 “可是林太医的事情牵扯到了肖贵妃跟赵太后,你若是得罪了她们可不是闹着玩的。” “哥知道,你放……什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太史鸑顿时眼大如牛。 “我就是听那小子说的啊!” 太史鷟冲着禁室努努嘴说:“就是抓来的那熔魂匠。” “这他都知道?” 太史鸑深深皱眉: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还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成? 太史鷟见他蹙眉,也费解说道:“老实说我也很奇怪,这人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我原以为他在诓我,但他却信誓旦旦说不信可以让我问你。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抓来了位神仙啊?” 她兄妹二人一直对林间疑心丛丛,怀疑他是犯人,奸细,精神病,但对方却好似真的什么事情都知道,频频说中,这让他们心里又多了一层敬畏。 太史鸑摆摆手:“不,他是你抓来的。” 跟着二人直接来到了禁室,林间正在闭目养神,如今他耳目聪慧,只消一点点动静就能察觉。 “你俩来啦,坐。” 听了这话太史鷟鼻子差点没歪,斥道:“天捕厅分明是我们的地盘,啥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她身旁的太史鸑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林师傅,刚才舍妹与我说你好像知道陛下给我指定的任务。”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的是?”林间道:“这个问题令妹已经帮你问过了,你就无需在浪费口舌了。” 太史鸑道:“我的确对此很好奇,不过林师傅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好强求。” 一句“林师傅”已经充分表现出他对林间的尊敬,气氛自然也会就不再僵冷了。 “林师傅,还是说正事!您既然是修士,对皇宫里的阴气如何看待?” 林间微微一凛。他自打进入皇宫以来就对皇宫的环境感到出一股很强烈的暗暗的恐慌,总觉得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邪性。不仅是这次,上一次他去肖贵妃的寝宫之时就有了这样的感觉。只是那时候自己刚刚修为开蒙,道行不似如今,随着道行的深入他越来越能清晰地察觉出宫廷里潜藏着的幽幽诡异气息。 “皇宫里确乎阴气四溢,如今大正朝朝局动荡,鬼怪作孽有阴气一点不稀奇。但我也只是通过身体的潜在感应得知的,可惜我不会望气术,帮不了您太多。” “嗯,你说的不错。”太史鸑远远眺望宫墙说:“但我会望气之术,还请你抬头看看苍天。” 林间莫名,还是听他的抬眼看了看天穹。 此时已临近子时,天空繁星点点,皇城内灯火通明。远处隐隐传来丝竹管乐并起之声,仿佛那里幽幽歌舞甚欢。 看来陛下还在饮酒作乐。 “别说,我感觉天上的阴气似乎更加深重。” 太史鸑冷峻的眸锋冷然目视天穹,说:“我白天用望气术看过了,天上的阴气是两个婴儿的形状,怪诞至极,正在吸食皇宫的紫气。” 太史鷟惊得肩膀一颤,道:“真的么?我的天哪,要是这样下去的话,大正朝的气数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吸没了?” 太史鸑郑重点头:“林师傅,听我妹妹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知这鬼婴该如何解释?” 林间当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过他想《九幽总要》应该能知道。 第二十八章 血阴丹 他默默打开《九幽总要》,搜索起来。 太史氏兄妹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九幽总要》,只是觉得林间的动作怪异,当然在他们心里林间本就是位怪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九幽总要》的搜索功能的确强的一批,给出的搜索结果共有三条,只是有两条很像关联结果,林间认为其中一个叫“血阴丹”的结果最为匹配。 “血阴丹”是用婴儿的阴灵练出的一种邪丹,靠吸食正阳之气壮大。比如皇宫里的皇气,王宫里的王气,乃至殷绅富户家的财气它都乐意吸食,而被吸食的人家则会逐渐败落,若被吸的是朝代,结果无需说也可想而知。 林间暗忖:估计这应该是某个邪教或者造反组织干的,毕竟大正朝朝纲不振,最不缺乏的就是妖孽邪丑势力。 不过“血阴丹”虽然邪怨强大,却并不好炼制,必须要夭折于腹中,未出生的女婴,且阴时阴月阴年出生的最佳。同时还必须置于阴阳乾坤方位方能发挥作用。 “你们听说过‘血阴丹’吗?” 林间目视着二人问道。 兄妹二人均缓缓摇头。 林间简单地介绍了下,两人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有人在用妖丹形成的恶阵破坏大正朝的气数。 大正朝局势动荡不安,乡下均是饿殍遍野,冻死骸骨随处可见,但首善之区的京城一直以来还算太平。而皇宫更是重中之重的保护地,如今都被邪魔势力侵入,的确很可怕,甚至很要命。 要的自然是他们这些负责守卫皇宫人的命了。 “黄门虽然庞大,但人浮于事。帝国四周战火连天,宫内却还在歌舞升平,对祸端竟然毫无觉察。” 太史鸑叹了口气:“林太医死的诡异、蹊跷,我当时便认为是宫里进来了邪祟。但驱傩司唯恐遭到陛下处罚不愿意承认,还跟我推诿扯皮。哼哼,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太史鷟跟着点头说:“对,咱们去破了那个什么‘血阴丹’的阵法,然后禀告陛下让他治治那些惰政懒鬼们的罪!” “这样恐怕不好?”林间轻声隐忧说:“黄门机构庞大,互相之间关系既松散又分不开,镇邪司,驱傩司等等一大堆,你们天捕厅不过是厅级单位,得罪了人家怕是以后会被穿小鞋的。” 前世的林间就是体制内的一只小菜鸟,深知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与大正朝的皇宫一样,他们单位也是派系林立,林间无依无靠只能做一条孤独的逍遥派小咸鱼。他奉行躺平即是真理的与世无争佛系态度,把心放慢,一切看淡,结果还真一个坎都没碰上。 他觉得太史兄妹二人心态太过浮躁,虽然有复仇的爽快想法,只怕也包藏想独自破案的立功心思。所以劝慰说。 “厅级……单位?啥意思?” 太史鷟明显不懂这高级词汇,他哥替林间解释说:“我想,林师傅是嫌我们官位太小了。也对,驱傩司司空乃是正四品,而我们不过是没有爵位的狂夫。” “哥,那我们该咋办?总不能在手握线索的情况下还低三下四地去求屠江川那货?” “不,不。”林间道:“我觉得还是别跟他们商量的好。一来皇宫这种禁地竟然会出现‘血阴丹’这种极其恶毒的邪阵,肯定不可能是某个人布下的,或许其背后是个庞大的组织。这样的话谁又敢保证皇宫里只有一个奸细?若是把事情闹大了,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太史鸑频频点头:“有道理。” “再者。”林间说道:“我们眼下只有‘血阴丹’一条线索,还远远不够。即便需要驱傩司的帮助,也得收集够了证据,以免到时候被抢走了功劳。” 太史鸑事实上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所以他才是最想秘密地单独调查的那一个。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太史鸑想的只是为陛下尽忠职守,保卫大正朝,并非贪功之辈。只是屠江川这厮太过桀骜,我不愿意与之为伍、共事。既然林师傅这么说了,我同意咱们先自行调查再作打算。” 太史鸑高调地秀着大尾巴狼道。 太史鷟蹙眉,悠悠地问林间:“我说林师傅,你过去是不是在某个大王府里当过差,怎么知晓那么多为人处世的事情啊?” 在她看来,林间虽然是镇邪司的一名签了卖身契的身隶,但眼界着实不浅,考虑问题缜密、全面,绝非普通人。 林间心说:像你这种头脑简单的武夫若是穿越到了现代体制单位,肯定得被上司排挤死,恐怕干不了一个月就得辞职回家,然后被打入社畜阶级,投入到007跟996的福报当中。 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然后立刻转成了严肃表情问:“对了,太史大人,刚才您说林太医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间来皇宫就是为了完成大正朝皇储遭到诅咒的任务,而林太医又是这其中极为关键的人物。他不知道林太医已经死了,一直千方百计地想参与进调查当中就是想从这人身上打开突破口,所以须臾之间乍一听到这消息十分愕然。 太史鸑答道:“肖贵妃向皇上告发赵太后害死了叶娘娘,而林太医就是帮凶。他最近突然失踪了,更增添了嫌疑。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的尸体竟然一直就在御药房北面药库的墙壁里,而且已经死了半个月有余。” “半个月?可叶娘娘死不还不到十天啊?” 林间惊讶。 “所以我怀疑叶娘娘的死或许与林太医无关,甚至我们这几天见到林太医都不是真的。” 太史鸑说完又更正道:“不,是与真的林太医无关,但与假的肯定脱不开关系。” 一旁的太史鷟蓦然打个寒噤,暗忖:自己每天都按时到宫里打卡上班,还以为这里安全可靠呢!不料一片安详之下竟掩盖了如此多离诡! 金刀诅咒,假太医,血阴丹…… 我的天呐!大正朝竟然已经妖孽横行到这种地步了? 第二十九章 朱雀傀 “还有,林太医的伤口也特别怪异,像是被人咬死的,却又不像普通野兽的齿痕。” “莫非是有妖兽闯进来了?” 太史鷟猜测:“妖族善于变化,那妖兽咬死林太医后就化作了他的模样,宫中的侍卫办事粗枝大叶根本就不在意他身上的妖气,所以他才蒙混过关了这么长时间。直到叶娘娘遇害,他发现自己受到了嫌疑才逃掉的。” 妖族,人族,鬼族共同杂乱地生活在大正朝这片诡异的土地上。但各族之间并非画地为牢,而是混居。这其中又以人族基数最大,文明程度最高,所以其他灵族也都围绕人类世界生活。 只是他们所修之道不仅与人道截然相反甚至还互相排斥,妖鬼以修炼恶道堕魔,人靠修炼神佛之道升仙。妖族之所以伴随人类居住除了蹭人类的文明外,还以人为饵食,靠此修炼,所以他们往往留恋人间不愿轻易离开。 莫道人妖之间是极端对立的关系。人族为求自保也出现了诸多修行人士斩妖除魔,特别是皇宫这等禁地更不可能让妖族踏足。 但妖物还是闯进来了,所以太史鷟的声音十分惊讶。 “多半如此。” 太史鸑点头。 林间突然眼神古怪盯着太史鷟问:“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我是说妖兽杀了林太医后又化成了他的模样继续待在宫里啊!” 太史鷟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点懵逼,略略惊呆地回答。 “不,是最后一句。你说他发现叶娘娘的死使自己产生了嫌疑才跑掉的。” “对啊!” “奇怪!假林太医是如何知道肖贵妃告密了赵太后的事情,然后陛下才派太史大人去调查太医院的?” 太史鸑思量片刻,喃喃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赵太后已经知晓此事了?” 林间哂笑:“太史大人,您还真认为谋害叶娘娘的人是赵太后?那不过是肖贵妃的一面之词。” 太史鸑恍然点头。因为事情涉及到了邪祟之物,让他对案情本身反而不再关注,甚至武断地下了定论。 “不管假林太医的主子是谁,他本人又是如何预感到自己暴露了的?” 林间眉头凝然一皱,他对此也十分奇怪,感到事情越来越波云诡谲了。 太史鸑亦露出凝重之色,声音深沉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先找到吸食皇庭紫气的‘血阴丹’?” 诚然,林间也没见到过真正的“血阴丹”,只能按照《九幽总要》上面写的按图索骥。 “皇宫里的阴阳乾坤方位在哪里?” “乾为天,指西方,坤为地,为南方。阴阳乾坤指的应该是西南方向。”太史鸑解释道:“可皇宫的西南方范围太大了,有崇明阁,武英殿,成安堂,想在其中找两颗丹丸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太史鷟扑闪着美眸寻思半晌,忽然道:“乾属金,金最怕火,不如一把火……我是说不如放朱雀傀。” 太史鸑擦了擦冷汗,心想:这个妹妹最好还是赶紧嫁出去的好,不然留在皇宫里肯定会对自己的事业带来波折。 “好,就用朱雀傀。” 林间问:“朱雀傀是什么?” “是用南明离火炼化出的一种傀儡。南明离火是洪荒之中最炽热的火焰,乃是南方守护神兽朱雀大帝的本命真火。” 太史鸑说着走出天捕厅,似乎是取傀儡去了。 林间凑到太史鷟,赞许道:“不如一把火倒是个好主意。” 太史鷟瞪大眼睛盯着他,眸中满是怨怒。 朱雀傀是黄门的傀儡师制作的,数量很多,通常作为门下武士驱邪时使用。太史鸑身居天捕厅要职,自然很容易就能借来。 朱雀傀取来了,他们的意思是既然找不到“血阴丹”那就用烈火将阴气驱散,虽然不知道行不行。 皇宫的西南方面积大,但建筑不多,且圣上也不常来此,显得有些空旷。 整体上这片地带以武英殿为中心,后面是崇明阁,成安堂则远远地偏居一隅。 武英殿与崇明阁之间是一片好大的丹墀广场,月朗星稀之下,三人站在广场中央。 站在丹墀中央,林间就感到这里阴气的浓郁度直线上升,且分不清楚哪里是中心,这说明“血阴丹”的侵蚀范围非常大,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太史鸑放飞朱雀傀,火鸟在天空伸展出靓丽夺目的羽翅,随之扑闪出团团绽放的离火,炫目异常。 但这阵绚烂只维持了须臾,不知从哪里射出一道森寒的阴气,直接将朱雀傀身上的离火扑灭。 朱雀太小了,虽然身上燃满世上最炽热的南明离火,仍旧无法抵挡阴气的攻击。 三人心中均是愕然不已,但他们知道至少“血阴丹”布下的邪阵出手了,而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太史大人,还有朱雀傀吗?”林间问:“刚才我没看清楚。” “有。”太史鸑郑重点头,再次放飞了一只,然后展开望气术认真观察。 阴气果然又出现了,而且这回它可没跑了。 “在成安堂。” 入宫五年了,太史鸑还不知道成安堂是干什么用的,更没进去过。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把守?” 三人走了过去,发现成安堂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而且好似连人的气息都没有,说明很久没人居住过了。 宫门没锁,轻轻触碰就能推开。 太史鸑放出第三只朱雀傀盘旋在空中,洒出万道光芒,将堂内耀得亮如白昼。 而这一次“血阴丹”没有异动,仿佛知道自己暴露了,苟得很深。 找了约有半个时辰,林间终于发现了一块活动的地板。他掀开地板看见下面放着一只灰黑色的骨灰坛,色泽黯淡诡异,上面还纹着两颗骷髅头。 “我找到了,在这里。” 林间声音里充满了紧张跟兴奋。 太史兄妹二人过来,林间取出骨灰坛打开,果见里面有两颗深黑色的丹丸。 太史鸑看着“血阴丹”蹙眉道:“这东西该如何处置呢?” 这点《九幽总要》上面也记录的很清楚。林间道:“只要用朱砂涂抹在丹丸表面即可破了这‘血阴法阵’。” 第三十一章 分析 大正朝传位到景桢帝这代接二连三出现皇储夭折的事情,有关皇家受到诅咒的传说自然而然会不胫而走。 这对皇室的名声毋宁说会是很大的打击。天下反对大正朝的民间势力犹如割不完的野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野蛮生长起来。各路反叛力量利用景桢帝无子嗣的这点大做文章,扬言这是天罚,让景桢绝户。也让他们找到了“替天行道”的说辞。 朝代末期的皇帝通常都鲜有子嗣,使得国本难以为继,虽说没人知道各中缘由,但事实就是如此,也算是历史的一大玄学。 对此景桢帝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克。他既然无法压制住民间的声浪,对自己尚能辖制的一亩三分地他是绝不会放任流言蜚语的。 至少在宫廷里,没人敢拿龙子夭折这件事情说三道四,都是谈之色变,连想都不敢想。 林间并不知道这些禁忌,况且他就是为此而来的,所以张口就来。 “我感觉挺奇怪。大正朝皇储的事情若说与诅咒无关,就根本无法解释其中的诡谲离奇。想来陛下肯定不愿意让别人谈及此事。但你们身为大正朝的臣子理应为圣上分忧啊!” 太史兄妹脸色时而惊骇,时而凝重,半晌过后,太史鸑才沉吟着开口:“你说的不错。大正朝大概在这两年间损失了三位皇子,民间会联想到诅咒也是理所当然。但诅咒都是天罚,民间声讨说是陛下乱政所致,我认为这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造反,随便编造了理由,煽情点,解恨点就可以,但对于陛下而言就难以辩解了。所以陛下对此的态度就是完全不能触碰。我的确想为陛下分忧,可事关如此可怕的宫廷禁忌,谁又敢插手?” “太史大人您也说了,天罚诅咒不过是民间反贼编造的谣言,陛下行为如此激动其实正应了他们的话,反而坐实了这个诅咒传言。”林间忽而转变了话锋,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大正朝接二连三损失皇储并非天罚而是人为。” 太史鸑表情凝了一瞬,叹息道:“肖贵妃当年流产,就曾经怀疑是李贤妃故意留在她宫里麝香所致,此事在后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太医说那点麝香根本对孕妇造不成伤害,而陛下对后宫间的勾心斗角很是介怀,肖贵妃也就没再追究下去。可是后来李贤妃的孩子被人所害,宫里也都纷纷怀疑是肖贵妃所为,但无奈没有证据。且当时肖广将军又立下了大功,李贤妃就更加不敢声张了。但她没想到皇上因她没保护好龙子而迁怒于她,几个月后李贤妃就被打入冷宫,郁郁病逝了。” 他喟叹一声,突然莫名道:“哎,好像有人在哭,阿鷟,可是你?” “没有啊!哪有人哭?” 林间赶紧笑道:“肯定是太史大人您说的太伤感把自己都感动了,才出现幻听的。你就当bg!” 啥逼,啥鸡,啥母? 太史鸑诧异。但听林间的话又思忖着李贤妃的凄惨人生,也不觉哀叹,更害怕是自己的话惹来了她的鬼魂哭诉,所以连忙说:“但叶娘娘的死可就奇怪了!” “不奇怪。你想想,如果陛下果真没有子嗣,那对谁最有利?” “辽王。” “兄终弟及是皇上不选择过继子嗣的情况之下。要知道皇储之事乃是国本,前朝后宫多方势力都盯着呢!怕是连陛下自己都做不了主。” “我不过是个狂夫,对朝中之事不甚了了。”太史鸑自嘲道:“照你所说,肖贵妃跟赵太后可就都有嫌疑了。肖贵妃早已经过继来他侄子肖鼐为子,还一直央求陛下立肖鼐为太子,这不是胡闹嘛!赵太后倒是靠谱一些。她可能也知道自己非陛下生母的缘故,所以早早做了打算,与庆亲王暗中搞了联合,准备拥立庆郡王为皇储。若是成功了,她在后宫里就可以颐养天年,安心着陆了。你说我分析的对?” 林间:…… 你特么这是对朝中之事不甚了了?朝中重臣也不过就分析到此种地步? 不过他这么善于研究宫廷政治,一定有颗上进心,自己倒可以利用。 林间微微笑了笑,太史鸑跟着说道:“但相比于肖贵妃,我看赵太后倒是更有嫌疑。肖贵妃想让她侄子做太子,想法荒诞至极,陛下就是再宠她也不可能为她改了国姓!庆亲王那支虽然在大行皇帝时期不受重视,还被驱赶到了荒蛮的西部,本身也是正经百八的皇族,陛下若是真要选择过继的子嗣多半还是会选小庆郡王。” 林间冷笑道:“太史大人的想法可不见得就是肖贵妃的想法。您觉得肖贵妃想让自己侄子当皇储这点荒唐,人家可未必这么认为。万一她想的是皇上宠她,自己哥哥又官拜大将军,为帝国屡立战功,肖鼐被立太子还理所应当呢!” 太史鸑一心思,林间所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肖贵妃的脑回路跟别人不大相同,为人又蛮霸,嚣张,肖家近些年在朝廷里的确屡立战功,肖贵妃产生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也不难理解。 “这么说你怀疑肖贵妃?” 林间何止怀疑啊!肖贵妃分明就是害死李贤妃孩子的凶手,《冥备录》里写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件事情他不好跟太史鸑张口,毕竟一来俩人刚刚认识,况且自己也没有真凭实据,更重要的是事关皇家子嗣受诅咒的事端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林间只是摇了摇头,更正道:“我只是提醒你,赵太后跟肖贵妃都有嫌疑。” 正说着,一位狂夫推门说:“太史大人,外面有位宫女说要见您。” 太史鸑心觉怪异:“哪位宫女?” “她说自己叫苏梅。” 第三十二章 问话 林间睁大眼睛,惊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苏梅就是肖贵妃身边的侍女。” 太史鸑也微微心惊,赶紧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林间提醒他:“这种小黑屋可不便招待客人!我能忍人家可忍不了。” 三人来到帷幄堂帐,太史鸑命人取来茶水款待苏梅。 苏梅见到林间也在其中微微一愕,问道:“林匠人,您也在啊?” 林间笑嘻嘻道:“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他是实话实说,太史鸑却赶忙解释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哎,你俩认识啊?” “是呀!这位林匠人可不得了!耳聪目明,是个人才。我还以为他加入你们天捕厅了呢!” 太史鸑道:“他是修士,耳目聪慧实属正常,只可惜他有身契,不然我还真愿意让他加盟我们天捕厅呢!” “呀,原来你是修士啊?”苏梅道:“怪不得呢!我家主子还向她哥哥引荐了您,只是肖广将军嫌弃林匠人是熔魂匠出身,身上晦气太重,不乐意接纳您。” 林间道:“多谢肖贵妃抬爱。我本是个粗俗之人,命格五弊三缺,去了军营只怕反让肖将军数运降低,吃了败仗。还是留在镇邪司的好。” 哼,谁愿意去当兵送死啊!搞好了吃肉喝庆功酒,搞不好就得领盒饭外加孟婆汤套餐,哪有驱魂赚钱修炼来的爽啊! 太史鸑问:“苏姐姐来我这里有何事情?” 苏梅道:“肖贵妃听说您去调查林太医的事情了,让我过来传您过去豫珑宫问点话。林匠人,您也来!” 太史鸑一凛。肖贵妃竟然连这都知道啦?莫说肯定是陛下告诉她的了!自己当时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陛下给自己下的是密旨,自己连半个字都不敢透露,他那头儿却向自己的妃子交代的一清二楚。 这什么皇上啊?真坑下属! 太史鸑腹诽着说:“既然肖贵妃都知道了,卑职一定知无不言。” 三人随同苏梅来到豫珑宫,照例先在门外候着,等苏梅进屋禀告了之后说道:“你们都进来!” 林间担忧说:“我也进去吗?贵妃娘娘不担心我身上沾染了煞气?” “不碍事,贵妃这几天感冒,鼻子不好使。” 太史鸑奇异道:“林师傅,我有点奇怪。听说熔魂铺阴煞之气十分严重,我都不敢轻易踏足,你身上为何一点都没有啊?” 林间只是笑而不答。 见礼过后,肖贵妃赐了座,还命侍女为几人上茶招待。 林间思忖:这样的待遇,只怕她要问的问题也不会简单。 肖贵妃笑着颔首问道:“本宫问您,林太医的事情调查的怎样了?” “卑职不敢隐瞒,林太医已经死了。”太史鸑如实说道:“但他死的蹊跷,又事关重大。再加上驱傩司的人不想受到牵连,所以卑职命人将此事盖住不发。” “他死的怎样蹊跷?” 肖贵妃追诘道。 太史鸑便将林太医死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她说了一遍。 肖贵妃冷冷一笑:“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林太医是惨遭灭口啊!有人指使他害死叶娘娘,又担心他走漏风声,所以就杀人灭口了呗!” 太史鸑知道她在暗指赵太后,思忖:肖贵妃跟赵太后都在努力地为陛下寻找过继的皇储,无需说二人间正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但就事实而论,林太医案目前还无法跟赵太后扯上关系。 所以,他如实说:“但林太医其实在叶娘娘遇害之前就已经死啦!” “那有能怎样?”肖贵妃冷眄着他说:“这事儿不就只有你知道吗?你不说谁知道林太医早就死啦!反正宫里人尽皆知林太医是赵太后的人,他牵扯到了叶娘娘遇害,赵太后也指定脱不开干系。” “呃……这……” 苏梅冷道:“什么这啊,那啊的,贵妃的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吗?” 他当然明白,娘娘这是叫他诬陷赵太后啊! “可卑职觉得此案没那么简单,不仅林太医死的诡异,卑职还在宫里发现了恶毒的血阴阵法。” 肖贵妃见他推诿,不愿意帮自己对付赵太后很是不悦,阴阳怪气道:“什么‘血阴阵法’?” “就是由‘血阴丹’摆下的阵法,可以吸食我大正朝的气数,恶毒无比。好在已经被我们破了。”太史鸑跟着说:“但卑职猜测叶娘娘遇害的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很可能宫中已经渗透进了外部势力。比如某个邪教。” 他分析的非常透彻,无奈根本不是肖贵妃想听到的,所以她毫无兴趣,表情阴沉,冷若冰霜。 “哼,又扯上邪教了!”肖贵妃嗤道:“一个后宫娘娘遇害哪有那么多说头?难不成陛下过去几个孩子夭折都跟邪教入侵有关?” “只怕真是如此。” “荒谬!” 林间起身问道:“贵妃娘娘,您想想,当年您流产的事情不也很蹊跷吗?” “本宫那是着了李贤妃那贱人的道了。”肖贵妃愤懑说:“她偷偷的在这寝宫里放了麝香,本宫不知情,还道她是好姐妹呢。” “可我听说当时您发现的麝香并不够流产的量。” “一次的量肯定不够本宫流产的,但那时她跟本宫还常来常往,定是每日里偷偷私带,本宫没察觉。待到发现时也已经晚了。” “娘娘若是这么说,那些偷偷带来的麝香为何又没有了?” 肖贵妃瞥他一眼,固执道:“那就是被她又带走了呗!反正本宫那些时日寝食都严格按照太医指点,除了补药绝不乱吃乱喝其他东西。” 林间提醒她道:“叶娘娘也是服用了补药才死的。” 肖贵妃遽然瞪大眼睛,怔怔不语。 太史鸑恍然:“对啊!莫非邪教势力所盘踞的地方正是太医院?所以诸位娘娘才频出意外的。” 林间诚然说道:“我不敢肯定,但是理论上有这个可能。” 第三十三章 镇傩印 肖贵妃不语,身旁的苏梅突然说:“不对。李贤妃也喝了补药,为何她还能诞生龙子?” 太史鷟道:“可是她的龙子也没有保住啊!我想当时应该是出了意外,但邪教势力还是去了她宫里追杀了那位小龙子。” 肖贵妃自然不想让别人探讨这个话题,冷道:“说的是叶娘娘的案子,怎么拐到这儿来了?太史鸑,陛下可只给你七天的调查时间,到时候你完不成任务可小心了糊口的职位!” 太史鸑听了肩头微微一颤。 肖贵妃知道他对这话有恐惧,于是劝道:“其实你又何苦为自己添麻烦呢!本宫也知道此案复杂,但你可以将复杂的案件简单处理啊!林太医跟叶娘娘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现在他也死了,不正好可以借坡下驴说他被灭口了?皇上心里清楚背后主使是谁,到时候你也好交差了不是?” 太史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真按肖贵妃所说的去做,等同于是在陷害赵太后,一旦惹怒了这位名义上的后宫之主,别说糊口的职位,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见他仍然默不作声,肖贵妃心中恨恨,冷诽了句:“死心眼。苏梅,先将这几个固执鬼请出去!让他们好好考虑考虑。” 太史鸑暗暗擦了擦冷汗,知道肖贵妃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催逼自己,心里犯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间那边早已经洗清了金刀案的嫌疑,想回熔魂铺看看。不过他担心出去了再回皇宫就难了,于是跟太史鸑提出此案十分复杂,自己想回来帮忙。太史鸑正犯愁不好破案,自然乐意,于是欣然接受了。 回到熔魂匠铺,林间直奔熔炉群,工友都已经开工,林间来到天字五号熔炉前,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由于张都监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或者根本就回不来了,于是就暂时熄灭了五号熔炉。 林间默想《冥备录》,心中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唤醒金手指,结果运气不错,《冥备录》缓缓打开。 他直接翻开到商城。毕竟有可能此案要对付残忍的邪教,没点武器防身可不好。 吃了无数的“淬体丹”,如今他的道行已经达到了五百多年,在黄门修士里其实也算不少了。只是林间不会法术,空有内功无法施展。所以只好先看看有没有法宝能卖。 因他已经突破了“化罡境”,《冥备录》里提供的商品增加了不少。林间希望能找到一件威力大又容易掌握的法宝,最好价格还能公道些。 他知道《冥备录》是妥妥的奸商,喜欢割宿主韭菜,害怕找不到趁手的法宝。 “咦,这个不错——镇傩印。” “镇傩印”是一方玉印,介绍上的设定是“上古仙家法宝之一。特点翻手无情,腾空变大,可随被拍的目标增大变小,被拍死者死状奇惨。” “行,就当有个板砖防身了也不错,关键便宜啊!” 林间不暇思索买下了“镇傩印”,剩下的钱全部买了“淬体丹”,又让自己的修为增加了一百多年,已经突破七百年了。距离“通幽境”还差三百年。 跟着,他走出熔魂匠铺,来到张都监的居所,敲开了他的门。 张都监猛地见林间回来了,惊讶不已。 林间跟他说,自己如今正授天捕厅神捕太史鸑的邀请协助他侦破宫里的案子,几天内不能回熔魂匠铺了。 林间竟然在帮助天捕厅办案可着实把张都监惊了够呛。原以为他恐怕都不能活着回来,不想竟然跟天下第一神捕搭上关系了。 张都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林间去见肖贵妃时也是九死一生的境遇,结果却带回来了一瓮蜂蜜。 这家伙怎么总能化险为夷啊?真真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张都监自然不敢反对,笑着说:“嘿嘿,你可真有出息!” 回到皇宫,林间最担忧的还是过不了宫门口守卫那关。自己没有任何出入的凭证,只怕要多费些口舌了。 结果发现今天守卫宫门的竟然是张三,于是笑着打了招呼。 张三见到林间也是十分诧异:“你不是镇邪司的那熔魂匠吗?” “正是我。” “你怎么来皇宫了?” “是天捕厅的太史鸑大人邀请我一同办案。” 林间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张三笑道:“哦,既是如此,那你莫要让他久等,赶紧进宫!” 林间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冲他莞尔一笑,摇摇走进了皇宫。 大正朝皇宫面域十分旷阔,但建筑不多,大部分都是空地。由于皇宫内不能摘种高大的树木,以防给入宫行刺的刺客躲避的空间。 这样一来,皇宫就突显空荡荡的,幽静阒密,冷风一吹气氛便诡异味儿十足。 林间没有挑灯,一路逶迤走着,忽然觉得身边的气氛不对,一道意味不明的魅影旁若无人地来回飘摇。 那是一道白色的婆娑怪影! 极快极快的,仔细看去发现那白影竟然是微微离地半尺,悬浮在空中行走的。 “嗷呜……” 白影传来一声尖刺的啼叫声,以为林间会因恐惧大声尖叫,不想对方却顿止下脚步,轻笑了一声:“好可爱的一只狐狸!” “你不怕吗?” 白影悠悠兜转,姿态轻懒地卧在半空中,朝林间呲牙道。 “不,你叫声挺萌的。” 白狐微愕,狐魅眼似笑非笑:“你很不一般,别的人见到狐妖肯定都吓堆了,你却不同,而且皮相很好。哎,咱们商量个事儿,我想朝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你这个人啊。” “你弄错了,我不是个东西。”林间说完兀自尴尬一秒,转而又说:“还有,你公的母的?” “是公是母你还听不出来吗?” “我听你是只公的。”林间道:“我还听说狐狸需要采补人的元阳,但母狐狸我或许会考虑,公狐狸恕我接受不了。” “你想哪儿去了?”狐妖咆哮:“我只是想要你的肉身。” “哦,那我没想歪。” 白狐怒火中烧,倏然横眉立目冲着林间咆哮袭来,快若惊鸿闪电。 第三十四章 镇狐 过了化罡期的林间早在步入皇宫时就感受到了那阵妖气,所以故意专捡偏僻的地方走,就是为了将它引出来。 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镇傩印”暗暗取出含在手心里,眼见白狐妖袭来立刻仍了出去,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道夺目光芒。 狐妖蓦感炽热之气下压,立刻转身如同漂移一样努力让身体横飞出去。可“镇傩印”飘逸的速度也丝毫不满,狐妖邪嚎了一瞬就被惨压在了下面。 林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暗道:这法宝还挺好使。 他跟着用意念将“镇傩印”收回,发现狐妖已被压扁了。这只狐狸很大,身上的皮毛色泽也极好,摸起来又柔又软,长尾垂落一缕,被风一吹微微晃荡着。 除此之外,林间还发现了它嘴里锋利的牙齿。 大抵这只妖狐就是咬死林太医的凶手,之后人们看见的“林太医”也是他变化的。只是假林太医害死叶娘娘案发,他不得不逃遁。为了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这只狐妖必须在宫中再次寻找新的身份。 但这个不开眼的居然选择了自己,结果被压成了馅饼。 林间思忖着同时还有点后怕,如果不是自己警觉提前买了“镇傩印”还不真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见“镇傩印”上沾了几根狐狸毛,林间轻轻吹掉,扛着白狐的尸体去了天捕厅。 时间将近丑时,天捕厅的神捕都已睡觉去了,只留了俩负责值班的。 见一位背着狐狸皮的少年走过来,俩狂夫警惕满满,不过仔细一瞅这少年见过,于是问道:“你披的是啥东西?” 林间将狐妖尸体扔在地上说道:“是只狐妖,太史鸑大人睡了吗?” 听了林间的话,俩神捕瞳孔微微收缩。 “已经睡了,不过……你……在哪儿杀的这只狐妖啊?” “当然是在皇宫里了。” “啊?”神捕各自长吸了口气,惊道:“要是真这样,事情可不小呦!你等着,我去叫醒太史大人。” 太史鸑其实并无品阶,所谓的从六品不过是虚称。但他名列神捕榜第一名,资历又老,所以天捕厅里的人都默认称呼他为“大人”。 太史鸑尚在睡梦中,忽然被人叫醒,而叫他的狂夫把话说的也是颠三倒四,让太史鸑听得懵里懵懂的。 但他从对方紧张的表情上预感到应该是发生大事儿了,于是赶紧起身来到前厅。 就见林间抱着手臂,远远立于一侧,让他动容的是对方脚下还躺着一只纯白色的狐狸。 太史鸑目光颤动,问道:“你怎么带这样一只东西过来?” 林间冷道:“你以为我愿意抗个这玩意在宫里瞎转悠呀?你看看它嘴里的牙……” 太史鸑扫了一眼狐狸满嘴锋利的尖牙,眼睛就被定住了,怔怔猜测说道:“难不成林太医是被他咬死的?” “多半是这样。” 太史鸑叹息一声,他一直认为皇宫里进来了敌对大正朝的邪恶势力,“血阴丹”是个证据,如今证据又多了一个。 “不行,这回我必须得通知驱傩司,让他们加强戒备。” 他的语气异常坚决:“这回我倒要看看屠江川那厮还有什么话说?” “嗯,加强戒备看起来是必须的了。”林间也赞同着说:“只可惜这只狐狸不扛揍,一下就死了,不然或许还能逼问些话出来。” 太史鸑:…… 人常言:黄门里面藏龙卧虎,这回算是亲眼见到了。一个镇邪司的小小身隶都这么厉害,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次日早起,他就命人抬着白狐妖去了驱傩司。 实际上,这几天皇宫里发生的怪迹屠江川也都隐隐有所耳闻。 驱傩司的职责就是守卫皇宫禁止邪魔入侵,危害陛下安危。但驱傩司成立百余年来从来没见到过一个邪祟,大概是距离怪力乱神最远的黄门单位了。 屠江川本来不相信太史鸑,如今见到铁证如山终于感到后怕了。 他明白太史鸑之所以直接来找自己而不是向陛下禀报,全因为要给自己个面子,于是表情和颜悦色了许多。 太史鸑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狐妖的来历,更不知道还有多少魔物潜藏在皇宫之中。 俩人探讨半晌,决定还是提升宫廷里的风险等级,但仍觉得被动,最后还是选择禀告圣上。 屠江川写了一份奏书,带着他与太史鸑一同前去了御书房。 将奏书递交给传事太监,俩人本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得到陛下的接见,然后景桢帝却只递回来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八个字:大事当前,谨慎低调。 弄得俩人莫名其妙。 问了御书房的老太监才知道,原来最近苏南州一代又出现了叛乱。一群身上涂满墨汁的盗匪四处劫掠商队,最后还占领了好几处官道。 苏南州是帝国重要的贸易枢纽,朝廷每年能从中得到数十万两关税,一旦丧失毋宁会对朝廷的财赋打击巨大。 所以皇上勒令州府郡守出兵平叛,遽料那些匪寇竟一个个浑身如钢铁般刀枪不入。 郡守疑心他们是修炼邪术的人,所以派出了黄门修士加入战斗,无奈人数太少,敌众我寡。 现在那群盗匪已经壮大发展到了数千人,还扬言接下来就要占领苏南州。 陛下接到飞书立刻招来肖广将军令其速速前往苏南州平叛群匪,皇上字条里所言的大事就是指此。 二人明白了,皇上不希望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传出邪祟祸害宫廷的言论,那样的话势必会扰乱人心。 人心悬反,天道盈虚,势必会对出征的将士士气产生影响。 太史鸑跟屠江川议了会儿,觉得此事还要去找禁军头领白无党一同商量,加强戒备,共同做好皇宫的防御工作。 第三十五章 五色熊虎旌 大正朝皇宫里出现了邪恶势力,隐匿并盘踞着,无时无刻不对皇宫产生威胁。 负责护卫皇宫的驱傩司跟禁卫军都如坐针毡,紧张不安,很快黄门总管李靖便也知道了此事。 由于发现此线索的是太史鸑,李靖得知后即刻来到了天捕厅。 事关重大,天捕厅里的神捕今日也都到齐了,甚至刑部也尚书都来亲自坐镇。 林间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的阵势,微微愕然。 对于李靖,前世的记忆里倒是有相关的耳闻。据传他已经突破了通幽境后期,再修炼个百年便可达冥光境,也是黄门修士中的翘楚。 李靖到访,太史鸑自然要亲自去迎接。 他向李靖见礼道:“卑职见过李大人。” 李靖不紧不慢捋须问道:“太史鸑,听说你斩杀了一只狐妖?” “回大人,并非是卑职斩杀。那只狐妖驱傩司已经查探过了,确系一只白色妖狐,妖丹越有百余年。现已交由斩妖司处理。” 百余年修为的狐妖一般兴不起风浪,李靖诘问:“那是何人斩杀的?” 太史鸑回道:“此人叫林间。” 李靖微微诧异:“天捕厅名册里好像没这号人?” “回大人,的确没有。林间并非天捕厅的人,他是镇邪司的一名熔魂匠。” 李靖一怔,茫然问道:“熔魂匠?他怎么会来到皇宫里的?” 太史鸑答道:“其实此人也是位修士,本事还不低,一次偶然的机会卑职结识了他,一直得到了他的相助。” 林间究竟如何修炼,为何又去了熔魂匠铺?太史鸑不得而知,且林间也没有说的意思。 他怕李靖追问这个缘由,于是轻描淡写地说完又紧跟着道:“大人,宫中现在藏有邪徒,对陛下危害甚大,还望李大人加紧部署。” 他这么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护林间,毕竟这几天二人相处的很融洽,再者林间身上有说不清的背景,若是引起李靖的疑心,自己是将他引荐到宫里来的,多半也得受到牵连。 “这点本官自然知道。”李靖不疾不徐答道:“你现在赶紧叫那位林间过来。” 太史鸑心中略略发紧,点头道:“是。” 片刻之后,林间来到厅堂。 李靖问道:“听说你是个修士?” 林间颔首。 “那你为何要到镇邪司去做一名身隶?” 太史鸑暗叫不好,究竟还是问了这话,真是怕啥来啥!不过也好,听听林间这小子怎么回答?毕竟自己对此也很好奇。 林间:“呃……我……” 他期期艾艾正想着该如何作答,李靖突然身影一闪,人已掠到他身边,快如闪电。 李靖摸探着林间的经脉,须臾,他眉目绽开,点头道:“果然是修行之人,还到了化罡境。凭你的本事本不应该留在熔魂铺里做匠人的,你若愿意,我倒是可以在宫里给你安排个差事。” 林间立刻摇头:“不愿意。” 李靖惊诧,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间倒没觉得自己的回答孟浪,又回答了一遍:“不愿意。” 这不是砸我饭碗吗?老子在熔魂铺可是有发大财的机会啊!放着好好的钱不赚到宫里当底层公务员?我不有病吗? 林间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紧镇邪司的大腿,把身隶这个身份一苟到底。如果镇邪司还要跟自己签卖身契他会毫不犹豫地签上个十年,不,二十年。不把钱赚够了绝不离开! 太史鸑跟李靖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心想:这货该不是在熔魂炉边上被尸毒的烟火熏傻了? 李靖轻轻一叹,眼神里带着惋惜跟鄙视。 林间心中冷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也罢!”李靖说道:“你先留在宫里帮忙驱傩,待这之后便速速返回镇邪司!太史鸑,你现在手上还有其他线索吗?” 太史鸑沉吟片刻,答道:“回大人,卑职在调查林太医被害案时曾经听禁军头领白无党说林太医最近经常跟一个神秘的女人见面。以卑职推断,真的林太医当时已经死了,而那林太医实则就是地上的这白狐妖所化。” “白狐化成人形,联络的怕是他在宫里的内应。” “大人所言极是。但宫中女子也极多,这条线索也只能指明狐妖同伙是女子,至于是谁,宫中除此之外还是否有其他内应还都不得而知。” 李靖眄着地上的尸体寻思着。 林间突然说道:“二位大人,假林太医在叶娘娘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说明他们想对付的目标或许并非圣上而是后宫怀了孕的嫔妃。而皇子这几年都接二连三的夭折了,我想或许内因就跟妖狐背后的势力有关。” 李靖问他:“你是指肖贵妃跟李贤妃?” “李贤妃或许有所不同,但你们没注意吗?肖贵妃当年流产跟叶娘娘的死因很像,她也说自己喝了安胎药。” 太史鸑解释道:“林间的意思是他怀疑邪教势力就潜伏在太医院里。” 林间却摇头:“未必是太医院。太史大人您想想,除了太医以外,谁还有机会在肖贵妃的安胎药里动手脚?” 太史鸑一凛:“你指的是肖贵妃身边的人?” 林间正色点头。 豫珑宫。 一位小宫女兴奋地跑了进来,禀告肖贵妃道:“贵妃娘娘,肖广将军到了。” 肖贵妃面露惊喜之色。常年的深宫生活仿佛囹圄禁虚,即使是至亲也不可能想见就见。若不是上一次肖广将军大破谢七的叛军,这一次皇上又要依仗他外出打仗,只怕兄妹二人连见面的机会都讨不到。 “快请进来。” 肖广将军红光满面,显然是喝过了酒。 他笑道:“刚刚陛下宴请了我,宴会上我见他高兴,提出想与你见面,圣上同意了,这可是不常见的殊荣啊!” “大哥这回又要去哪里出征?” “苏南州,那里贼寇动静闹得不小。” “那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肖广不以为意地一笑:“你哥我可是常胜将军,百战不殆。” 肖贵妃以为他喝多了酒,更怕他真的会大意,便故意冷下脸色说:“常言道‘骄兵必败’,大哥打起仗来有些冒失,上次就差点将我鼐儿弄丢了。” “怕什么?你哥输不了,别忘了,咱家有‘五色熊虎旌’。” 第三十六章 内奸真身 “五色熊虎旌”是肖家祖传至宝,据说是用九十九只熊罴精的妖丹跟九十九只山君内丹炼化而来的,可以提振军威,即便军队士气如驽钝只要旗帜迎风招展即可重振。 “我们肖家之所以被誉为常胜家族全因这面‘五色熊虎旌’,妹妹你大可不必为大哥的胜败担忧。”肖广笑道:“至于鼐儿,他也该历练历练了。鼎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独当一面,带出自己的嫡系队伍了。” “他俩怎能一样?”肖贵妃道:“我鼐儿可是要当太子的。” 肖广轻轻皱眉,劝道:“妹子,你就别想这不切合实际的事情了行不?就因为这件事,现在朝廷上下可有不少非议我们肖家的人。” 肖贵妃满不在乎:“怕什么?你在外面为皇上保卫天下,我在后宫给他看家护院。我们肖家耿耿功劳陛下会不看在眼里?” “可到底鼐儿姓肖,不是皇姓。” “皇上又没有自己的子嗣,我是他的妃子,我过继来的孩子跟他的亲儿子有何区别?” 肖广无奈,也不好再做规劝,换了话题说:“哥刚才酒喝猛了,你去给哥弄点醒酒汤来。” 肖贵妃吩咐苏梅道:“快去熬汤!多放点生梨跟梅子。” “是。” 苏梅下去后,肖广将军又问道:“刚才我听皇上说,你跟陛下暗中禀报,称叶娘娘的死跟赵太后有关。” 肖贵妃点头。 “你可有把握?” 肖贵妃道:“管他有没有把握,反正叶娘娘的死她铁定逃脱不掉干系。” “赵太后跟庆王交好,希望陛下过继庆王的儿子为太子,但这引来了辽王不满。现在陛下左右为难,他在席间一直跟我唠叨此事。” 肖广诚恳说道:“陛下居然在宴席上与我说这些,真真让我始料未及。” “那是说明陛下信任你!话也说回来了,陛下现在不信你还能信谁?就你能给他打胜仗。”肖贵妃听完哥哥的笑声后接着又说道:“天下人谁都知道辽王跟庆王素来不和。陛下若是不立皇储,那未来的皇位就是辽王的,庆王自然不干,但如果小庆郡王成了太子辽王又会不满。陛下现在是左右为难,恐怕权衡来权衡去最后还真会考虑我鼐儿呢!” “原来妹子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肖广笑着见醒酒汤熬好,便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一口喝干。 忽然,他头脑一阵眩晕,整个人一下子栽晕在地。 肖贵妃面色乍变,边要扶起哥哥边对苏梅说:“快去请太医。” 苏梅却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不省人事的肖广。 “苏梅,愣什么呢!快去请太医过来。” 苏梅忽然冷笑:“贵妃娘娘,你看看我是谁?” 她说完,下巴一扬,整张脸骤然发生了异变,竟变成了肖广的模样。 肖贵妃惊骇地指着她:“你……你是妖怪……” “不,我是人。”苏梅掩嘴轻笑道:“我不过是跟妖物接触久了,学会了他们的一些本领。比如变化之术。你看我像不像肖将军?” 肖贵妃怔怔点头,脑海里尽是空白一片。 “我若是化作肖将军的样子替他去领兵打仗你看如何?” “你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为了让你们肖家吃败仗了。” “苏梅,本宫待你不薄,你这么做对得起良心吗?” 苏梅撇嘴冷道:“你以为我侍奉你就真心将你当成主子?实话告诉你,我本有主上,是他派遣我来这皇宫之中的。” “你主子是谁?莫不是赵太后?” “满脑子就只有宫斗,娘娘的眼界太短浅了。”苏梅嘲讽道:“我主人要的可是大正朝的天下。” 肖贵妃听得莫名其妙,苏梅跟着说道:“娘娘可知道你是如何流产的?叶娘娘又是如何遇害的?” “不知道?难道本宫流产不是李贤妃干的?” 肖贵妃莫名地皱皱眉,问道。 苏梅翻了她一眼,摇头说道:“娘娘当年流产是因为喝的安胎药里有问题,叶娘娘也是如此,这些都是主子授意的。” 肖贵妃恍然。她最信任苏梅,一直令她去太医院抓药,原来她竟然在自己的安胎药里动手脚。 “你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炼制‘血阴丹’呀。”苏梅解释道:“‘血阴丹’要由女婴的阴灵炼制,两颗‘血阴丹’互相交泰即可摆出‘血阴法阵’。本来主上想用娘娘的孩子跟李贤妃的孩子炼制丹药,可惜李贤妃生的是位男婴,就只好等待叶娘娘怀孕后才再动手了。‘血阴法阵’可以吸食天地间一切正阳之气,甚至包括皇家的紫气,本来只要吸足九九八十一天,大正朝的气数即可被吸尽,可恨的是竟然被破坏了。不过也无妨,如今主上已经授予苏南州的那些叛匪邪术,唆使他们造反。同时主上也知道皇上必然会派肖广将军前去镇压,肖广之所以常胜依仗的全是那面‘五色熊虎旌’,主上查到那面旌旗可用阴地的尸水污染,而这就是我的任务。” 听她娓娓道来半天,肖贵妃才明白,原来大正朝里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窥视皇权的叛逆。 “你的主上姓氏名谁?” 她急切地问道。 苏梅冷哼一声,回答道:“你不过是后宫一嫔妃,死到临头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她说着抽出一柄匕首,倏尔冲肖贵妃刺去。 肖贵妃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跟着又是一声惨叫。只见苏梅捂着手腕后退数步,头顶尽是细密的冷汗。 一人横身挡在肖贵妃面前,正是太史鸑。 苏梅蓦然一惊,颤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史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沉声道:“在贵妃娘娘说她喝过安胎药后就生病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怀疑你了。” 苏梅娇躯一抖,太史鸑目光灼灼厉声问道:“快说,你的主上是谁?” “你想知道?”苏梅冷笑一声:“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第三十八章 任务完成 “且慢!” 一句冷肃的制止声突然传来。 林间一看,来的人竟赫然身着龙袍,料想是景桢皇帝驾到了。 玉王冷蔑道:“景桢小儿,你那龙椅坐的可还舒服?” 景桢帝道:“皇叔,你跟朕本来都流淌着大正正统皇室血脉,上天也已经给了你一次登基坐殿的机会,你没把握住打输了那场仗,你也因此身死,正所谓执念如灯烛,人死则灭。你本该放弃执念。可你仍然耿耿执坳,甚至堕入魔教。当年你害朕的父皇背负了屠弟恶名,现在还要让朕背负屠叔的恶名吗?” “景桢小儿,你说的不错。”玉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你爹赢了我一次不代表我会就此认输。” 玉王爷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而景桢帝却是年过不惑的大叔,还这般句句“景桢小儿”的唤他,看起来颇让人感到违和。 景桢帝点头道:“既然皇叔已经加入了罪恶滔天的魔教,已然数典忘祖。那好,待朕灭掉了魔教,看你到时候还有何话说?” 玉王嗤笑一声,眼波里流动着蔑然。他冷道:“景桢小儿,你可知道魔教是从何处来的?” 景桢帝不明他话里的意味,皱眉道:“还请皇叔明示!” “是因为你治国不当,祸反连天,民不聊生,天下间才出现了那么多的杀祸。你又施重典,滥酷刑,这才诱使人间落入战火与屠戮之中,实则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目光森然,凛着下方拼命咬着嘴唇的景桢皇帝,跟着袖口里探出一道白绫缠住苏梅的身体,一腿曲起,蹬在空中,身形柔曼舒展于黄昏夜色当中,宛若一道惊鸿离开了。 玉王风流的背姿消遁得无影无踪,但皇宫里却是一片狼藉需要收拾。 被压塌的殿宇自不必说,肖贵妃兄妹也陷入昏迷中。好在经过太医紧急医治,兄妹二人才算逃过一劫。 林间收回了“镇傩印”,跟着来到太史鸑身边查探他的伤势。 太史鸑已过化罡境,被撞的那一下看起来生猛恐怖,实则并无大恙。 他捂着胸口,口中喃喃了几句,明显对这位玉王爷也感到奇怪。 林间努力回忆原主记忆里对玉王爷的认知,但发现毫无印象。 原主年纪太轻,玉王爷已经死去三十年了,没有印象也属正常。 他问太史鸑说:“这位玉王爷的事迹你可知道?” 太史鸑“呵”地一笑:“怪哉,我以为你什么事情都晓得呢!也还有你不知道的?” 林间理直气壮说:“我才二十岁,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有什么奇怪的?” “说的就像是我年岁大你很多一样,告诉你,对玉王的事情我只知道当年太宗皇帝驾崩的仓促,两位皇子大行皇帝跟玉王爷都觊觎皇位,且还僵持不下,后来一路从宫里打到了宫外。最后还是大行皇帝获胜,而玉王一门则尽数被赐死了。” 其他宫卫都簇拥着皇帝离开了,二人边走边说,一路返回了天捕厅。 太史鷟正焦急地等待着。太史鸑以这次行动太危险为由没带她去,实则是担心她太鲁莽反而坏了事儿。 太史鷟虽没违拗却老大不愿意,如今见哥哥受伤归来,边关切边埋怨。 过了会儿,白无党跟屠江川也过来了,问太史鸑得到了奖赏没有。 太史鸑莫名道:“我都没得到陛下的召见,哪里来的奖赏?” “我也没领到赏。”屠江川的语气立充满怨尤:“本来以为靠我等齐心协力保护了陛下的安全,他能赏哥仨瓜俩枣的,咳……” 林间腹诽:这群宫差只知道讨赏!难道不知保护陛下本是你们分内之事?还说齐心合力,明明是你们一直躲藏在暗处嘛!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无党达观道:“宫里当差无过就是功,没赏赐就没赏赐!话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真是危险,虽无赏赐却也值得庆幸!咳,只可惜禁卫军须臾不敢离开皇宫,要不可以去外面爽爽。听说‘天香楼’突然出了一位国色天香的花魁,白衣飘飘,柔情妩媚。真想找个机会去一饱眼福。” 屠江川立刻来了精神,道:“白统领说的可是真的?正好我明天有假,真是如此指定得去看看。” “天香楼”是京城里最知名的勾栏院,风帘水阁,情趣无限。 “自然是真的。”白无党道:“怎么?屠兄居然还不知道?” “天天窝在宫里,等同苦修的和尚,哪会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 对于男人来说,逛勾栏楚馆那是人生一美。只是大正朝风雨飘摇,政权极度不稳,民间商贾人心慌慌的不敢投钱做买卖。 景桢帝即位之初,京城尚有十余家青楼楚馆,天香楼还不过中流尔尔。那时的京城繁荣富裕,干肉铺就有七十来家,老百姓顿顿都能吃得起猪肉。经过景桢帝践祚三十三年的努力,京城人肉猪肉一起涨价,如今只剩下了三家勾栏院,狼多肉少自然就成了妥妥的卖家市场,老百姓被逼的整天吃素、吃土。 京城本就贫富差距又大,时逢乱世,一下子勾栏都成了奢华场所,普通人难以染指。这里所说的普通人指的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林间这般的苦逼身隶还远远够不到边儿。 遥想前世,林间觉得跟现在的地位也差不多,都是挨管的命。那时候他经常在新闻里看到某些领导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了,而自己则是因为经济问题哪儿都进不去。再看看现在,真真一模一样的苦逼。 一声叹息。 好在自从发现了干熔魂匠可以“发财”这个金手指,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了。 算了,什么青楼勾魂地,红粉俏佳娥,自己只管安下心来干活修炼就好。 他走出皇宫,心里面惊喜地期待着,毕竟任务完成了,期待已久的奖励应该到手了? 脑海里果然浮现出一行字:恭喜,任务完成,获得任务奖励《乾坤断魂刀》。 是本刀谱,这是他自穿越一来第一次获得法术奖励。 林间将《乾坤断魂刀》暂时揣入怀中,打算回去下方院再看,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第三十九章 开面馆(感谢熊猫爱吃香菜的12张推荐票) 仔细一看,是一位倩影婀娜,十分美艳动人的女子在唤自己。 不正是绿萼吗? “多谢恩主搭救之恩。” 绿萼深深做了个万福:“奴婢现在已经成人了,以后可以尽力伺候恩主。” 林间惊讶:“你复活啦?” “皇子诅咒已经解除,罪魁祸首也已找到,您的任务完成了,我自然就能成人了。”绿萼又伴带忧伤地说:“只可惜没能让肖贵妃认下杀害贤妃龙子的罪过,只怕贤妃娘娘九泉之下仍是意难平。” 林间说道:“听苏梅的话,皇族子嗣的诅咒与李贤妃并无关系。至于她与肖贵妃之间的恩怨,我想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定会为贤妃娘娘讨回公道。” “那奴婢先代贤妃娘娘谢过恩主了。” “唉,你别总自称奴婢了。”林间笑道:“我哪有资格呼奴唤婢?还有,你以后住在哪里倒还是个问题。总不能跟我一起住在下方院?” 他寻思:原主倒是积攒了十几两银子,可京城居大不易,通货膨胀极其严重,即使最偏僻地方的小房子也要一个月五两左右的租金,算来绿萼也就只能租俩月的。况且,靠自己每月一两月钱的收入想养活她完全不可能。 “绿萼,你会什么手艺吗?比如缝缝补补,能赚钱的方法?” 绿萼思索片刻,喃喃道:“我会煮面。” 这倒是个好营生。 林间出外逛街许多次了,发现京城里卖什么的都有,就是面条少了些,只有阳春面可以买到。 阳春面确乎清淡便宜,可没什么滋味,除非过于穷困的人急于果腹,不然很少有人去吃。 “你都会煮什么面?” 绿萼回答道:“过去李娘娘不爱吃御膳房做的饭食的时候,我就给她煮面吃。用虾子,鸡蛋,干贝,配上面放入羊骨高汤里煮,娘娘可喜欢吃了。” 林间直着牙花子,说:“这碗面只怕也就只有宫里的娘娘妃子能吃得起了,老百姓谁能买得起这种材料煮的面?我倒是知道几种面的做法,什么油泼面,臊子面,拉面,炸酱面,价格亲民面向工薪。你学会了多半靠此手艺也能在京城里扎下脚跟,只是现在最关键的是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嗯,我明天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 跟着,他带绿萼返回了下方院,取出了那十几两银子全部交给绿萼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客栈!” 绿萼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下,安顿好了她后林间也没回下方院,而是直接去了熔魂铺。几天不在了,只怕那里的凶煞之气又弥漫开来,熔魂匠们的身体多半又要坏了。 果然,透过熔炉的火焰就可以看到熔魂铺里邪气四溢,同僚们也都处于亚健康状态,一个个浑浑噩噩的。 林间遂掏出《铸魂经》。 清新空气,保持身体康健,顺便发财。 缓步走了一遭,《铸魂经》如同吸尘器般不停吸取着灵魂残渣。 搜魂成功:获得p88 搜魂成功:获得p55 积尸气+1 …… 林间打开《铸魂经》翻到第二页,发现上面出现了几道黑色的印记,但跟上回一样,信息量太少根本看不出是何图片。 对此他早已安适如常。 继续搜集! 回去美美地睡上了一晚,第二天林间早早地就来到了客栈接出了绿萼。 “恩主,我们今天去哪儿?” “城外,永定河。” “那么远?” “我昨天想过了,永定河是运河,南来北往的货船很多。卸货的码头工人也多。”林间解释道:“那些卖苦力的最缺乏的就是碳水化合物,咱们的面他们一定喜欢。更关键的是城外房租便宜,人流量还不少。” 他一副奸商的坏笑相说。 雇了辆青蓬驴车,遥遥驶出城外。 城外的房屋看起来更旧了些,但真心便宜,一个月只要三两银子,林间在沿河的码头附近租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门脸,又用多余的钱买来了面粉,辣椒,青菜,油等原料。 林间在前世是个贪婪的吃播观众,最喜欢的就是边吃饭边看吃播。至于诸如《舌尖上的中国》这类纪录片他都特意下载保存,是他硬盘里为数不多非日语的影像资料。 由于看的美食类节目太多,林间都能记下来一些美食的做法了,虽然只是个大概步骤,但足够了。 他交了绿萼两天油泼面的做法,别说绿萼在煮面这一行真有灵性,学的很快,只是她觉得往面上浇辣椒油实在太粗俗,毫无阳春白雪的高雅气息,担心面会卖不出去。 “拜托,这里的都是苦力,辣味最下饭了。” 林间倒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 果然,油泼面一经推出,立刻广受好评。 过去码头上的工人吃的都是“何记”家的大菜包子。他家的包子最大特点就是大,拿起来能将人脸挡住。而且只要五文钱一个,看起来特别实惠。可殊不知大菜包子里都是馅儿,水分还很大,一个包子半碗水,刚吃了倒是能感到饱,可过一会儿就又饿了。 扛大个是重体力活儿,工人们长期吃这种包子等同于挨宰,心里好大不愿意。这回好了,“林记面馆”出了油泼面量大管饱,而且价格亲民。最关键的是吃辣面还能看卖捞面的面条西施下饭,又辣又甜,真过瘾。 永定河出了位美若天仙的面条西施,这则消息传得极快,都说“林记”家的面香人美,连京城里的人都纷至沓来,面馆前天天门庭若市。 “何记”的老板何万德看在眼里,心中那个狠啊! “哪儿来的小两口?敢抢自己的买卖。难道不知道何记的背景?” 他心中憋着坏,暗道:“咱们走着瞧。” 林间在面馆里忙碌了几天,发现已经步入了正轨,就打算返回熔魂铺继续干活。 他临走前嘱咐绿萼说:“你每天别太累了,就做一百碗面,能卖多久卖多久,然后就关张收摊。” “可面馆生意很好啊!我也能忙过来的,恩主不必担心我操劳。” 林间道:“你不懂,这叫‘饥饿营销’,让买主吃够,他就不觉得新鲜了,反而会影响将来的生意。” 绿萼听话地点头,心道:恩主真有本事,真是越来越崇拜他了。 第四十章 蹊跷失踪的熔魂匠 林间耽搁了几天才回到镇邪司,但他知道自己不大可能遭到怪罪。毕竟自己进宫走了一遭,这才熔魂匠里也算是头一号了。且还跟天捕厅的神捕交上了朋友,单单这两点就没人敢造次。 事实也果然如此。张都监没说什么,看到林间手里拎着的酒菜心头还喜滋滋的。 林间这等人精,自然有备而来。 他将林间让进屋,铺好了酒菜,俩人推杯换盏起来。 张都监好奇林间这几天的奇遇,心痒痒的,问道:“哎,你去皇宫是驱魔了么?我听闻宫里这几天出了许多事儿,说什么的都有,云山雾绕的。有的说皇宫里闹鬼,有的说先帝厌恶陛下治国不利,现身训斥陛下,还有地说现在宫里潜伏着好多妖魔鬼祟,提醒外人能别进宫就别进宫。” 宫里规矩大,此事陛下又亲自下达口谕勒令严禁将事情宣扬出去。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生活苦闷,枯燥,太监宫女平时聚在一起以讹传讹避免不了,可传到宫外都已经拐了好几个弯儿了。 “就最后一句还能搭上点边儿。”林间嘴里含着粒花生,嚼着说:“皇上禁止事情外传,我只同你一个人说,你可莫要再传下去啊!” 张都监一凛。单凭“禁止外传”这几个字就极具吸引力了,登时他好奇心大起,点头道:“放心,大哥难道连这点道理还不清楚?” 林间知道张都监是嘴有把门的人,不然看守熔魂铺这样易生诡事的地方镇邪司也不敢交给他干。 “跟你说,皇宫里这些年来出现的离奇的事情都与魔教有关。什么皇子接二连三的夭折啦,还有上次我摊上的崔小二的案子都是魔教在背后搞的鬼。” 林间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吓得张都监惊呼:“魔教竟然潜伏在皇宫里两年,岂不等同于把刀架在皇帝老子脖子上了?宫中的侍卫竟然没发现,只怕要挨罚了。” “挨罚?人家还请等着领赏呢!”林间嗤笑说:“我恐怕陛下也是无人可用,不然像白无党,屠江川之流肯定都得开除回家。” “魔教入侵”这四个字让张都监感觉恐怖如斯,突然说:“我想,京城里肯定还有魔教的党徒,以后你尽量少出去,以免出危险。” “我一个熔魂匠,魔教怎么寻我晦气?” “你有所不知。”张都监表情极为郑重:“这两天有三个熔魂匠出外逛游失踪了的,其中一个人的尸体在后山找到了,死状奇惨。” 林间心一沉。前两天他去熔炉搜集灵魂残渣的时候发现熔魂匠的确少了几个,其中就有他前面的“邻居”,天字四号熔魂匠柴彪。 难道他已经死了?林间不由得感慨,柴彪在熔魂匠铺这样凶险的环境下一待就是两年,仍然还能保住性命,遽料竟死在了外面。 真是世事无常! 张都监又问他说:“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林间一愣,嘿嘿笑道:“我有位远房表妹来京城投靠我,暂时没地方住,我就将她安置在了永定河那边,房租便宜嘛!” 熔魂匠就是五弊三缺,四舍两劫的主儿,世上没啥亲属,所以林间就将绿萼说成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出了五服,张都监也自然就不会起疑了。 “原来如此!”张都监说:“我是担心你出意外,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一哥们。” 林间心中却难以置信。熔魂匠可说是大正朝最孤独的职业了,居然有人专门去杀?真是稀罕事! 好在自己已经得到了《乾坤断魂刀》的刀谱,往后得多多勤加苦练了。 之后的几天,林间除了照常开工之外就是偷偷练习《乾坤断魂刀》,为此他还在“冥备录”里买了一名字也叫“乾坤断魂刀”的武器。 《乾坤断魂刀》的招式大开大合,很容易上手,虽然招式低武,但配上他“化罡境”的修为威力大增,斩杀寻常的鬼怪不在话下。 一晃又过了四五天,林间已将《乾坤断魂刀》练得纯熟无比,同时发现《铸魂经》上那第二张图片也累积成了。 可让他愕然的是这回显示的却不是啥美女图,而是一片诡异森森的荒坟。 林间不明觉厉,参考上一次绿萼的图片料想这片荒坟应该指的是下一个任务的内容——也或者是奖励。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腹诽:靠,搞什么飞机?我宁可损失几百年道行也不会接这样晦气的任务! 不过,任务图片虽说是出现了,但《铸魂经》却并没有出现有关任务的任何信息。林间觉得奇怪,也并没在意。 第二天,他觉得应该去探望一下绿萼了。于是起了个大早,坐着雇来的骡子车朝永定河的方向而去。 马车辚辚辘辘,没出半个时辰就到了永定河岸边。 岸两侧古塔凌云,风熏河柳,正是踏青赏景的好时节。 绿萼经营的面店生意十分红火。因为林间嘱咐她每天只卖一百碗面,导致客人一开张就将铺子坐满了,每做出的一碗面都会风卷残云转瞬间消失,还有吃得意犹未尽的客人大喊:“再来亿碗。” 绿萼本来还担心自己手艺差,买卖会不尽人意,照现在这种卖法用不了多久恐怕就得凭票供应了。 正忙碌着,忽见一位老道站在自己跟前。 老道单手行礼,微微笑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施舍给贫道一点。” 绿萼道:“这位道长,我家恩主,就是我那东家,他命我每天只能卖一百碗油泼面,如今店里面还有几十张嘴等着吃面呢!实在无法再匀给您一碗了。要不我给您钱?” “哈哈,贫道所要的正是钱啊!” “那好。” 绿萼忙碌中抽手在钱匣子,取出十文大钱放在老道手心中。 老道士却眉头深皱,冷道:“姑娘,你赚了这么,钱匣子都快装不下了,就通融这么一点?” 绿萼面带难色:“这些钱都是我恩主的。未经他的同意,我可不敢多拿。” 老道闻言突然面色清冷,双目闪烁出厉光,喝道:“你这孽障,别以为贫道不知你底细。” 第四十二章 奇怪字条 林间微愕,冷笑道:“道长问我?您自打进了屋子之后就说这里有妖气,然后一路带着我们来到水井旁边,还用法术从里面弄出来一具女尸。难道您没发觉吗?我们其实一直是被你牵着走的。大伙儿都是肉眼凡胎的大耳朵老百姓,你若是施展法术想蒙骗我们也是易如反掌。” 老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反咬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这具尸体与贫道有关了不成?” “不敢,但自您进门后就一直带路,尸体也是您发现的。这……” “贫道说过了,贫道乃是遁迹着阴气而来。”老道怒道:“况且,尸体是在你的店铺被发现的,难道与你无关?” 林间目光灼灼盯着他说:“大正朝有种罪名叫做栽赃嫁祸,道长可曾听说过?” 老道轻微一怔,心想:这人好难对付啊! 旁边的百姓见状议论纷纷,不知谁跑去京兆府衙门报了官。很快府里就遣了衙役过来,为首的正是范二。 他一见林间赶紧跑了过来,一把叼住林间手腕急道:“你居然在这里?我找你找的好苦!” 老道听了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是个朝廷通缉的要犯?” 范二回头问道:“什么要犯?” 林间说道:“这位道长来了我的店铺直接跑来这口水井前,从里面捞上来了一具女尸,然后就说我是杀人凶手。” 老道急于自证清白,喊道:“贫道分明是遁着阴气来的。这里阴气四散,贫道乃是修行之人,岂能发现不了?” 范二问林间:“他说的可对?” 老道登时被吓了一跳。哪有破案的人问嫌疑人对不对的啊? 林间皱眉,轻轻点头说道:“他说的不错,我也不知道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 老道冷道:“瓜田李下,怎能与你无关?” 范二道:“道长,人肯定不是他杀的,这点我敢肯定。” 老道遽然瞪大眼睛,思绪马上开始往官商勾结上移动了,心道:这小子果然不好对付啊! “他原是镇邪司的身隶,在熔魂匠铺里做熔魂匠,我认得。”范二对他解释说:“熔魂匠平时很少出镇邪司,不会有杀人的时间。” 老道指着绿萼说道:“那就是这个女人干的。” “我一介弱女子,哪有力气把人推入井里?” 绿萼辩解道。 “那就是你有个姘头,你们两个联手杀的人。” 林间见这老道似乎铁了心要诬陷自己,深觉奇怪,暗忖:他今天的到来的背后只怕也不简单。 范二问老道说:“敢问这位道长,您在哪里修行?” “贫道法号真玉子,在城东五庄观修行。” “多谢真玉子道长找到尸体,此案京兆府一定尽心调查,您可以走了。” 老道:…… 范二早已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抓着林间手腕热络地说道:“我有急事儿找你,走,咱俩找间小酒馆聊聊。” “好啊!” 俩人谈笑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老道望着他俩的背影,心中扼腕:官商勾结,赤果果的官商勾结啊! 林间跟范二俩人找了一家大酒缸小酒馆,点了炸鱼,咸竹笋外加一碟茴香豆,还温了两碗酒。 他这才发现,敢情传说中的茴香豆就是铁蚕豆啊! “范捕役,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怪案,真他娘的是怪案。”范二扔进嘴里一颗茴香豆说:“我怀疑自己最近侦办的一个案子里有鬼,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没报给天捕厅吗?” “已经禀告给了知县老爷,至于他会不会继续往上报就不清楚了。”范二说道:“但我觉得这案子挺稀奇的,就想跟你讲讲。” “什么案子?” 范二一边喝着温热的黄酒一边娓娓道来。 原来,在京城南面有幢废弃的屋子,怪案就发生在那里。 大正朝的京城大致上也是分成东西南北四大块儿,其中“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林间租的那间小门脸就在北城,附近住的大部分都是卖苦力的码头工人,除此之外,拉脚的,打八叉的,打铁的也都住在那一片儿。 不过城北是只穷而不贱,相形之下城南就惨多了。除了难民就是乞丐,还有许多被编入贱籍的罪民。祖祖辈辈只能干官府指定的下贱职业,就是生下的孩子也永远是贱民。镇邪司为熔魂铺捞身隶,官府捕快摸鱼一般都去那片儿。 京城修的北高南低,东西北都是山,一下雨南面就容易被淹,谁愿意在那里买房子?若不是无法离开只怕城南根本就无人居住了。 范二所说的那废宅邸原来住着的听说是位行脚的货郎,每年都会去南方进货然后在京畿一代倒卖赚些微薄的差价。 可是自打半年前那货郎出去做买卖就再没回来,俩月前一对逃难来京的夫妇住了进去。按说这可是违法,属于“私闯民宅,非奸即盗”,官府是可以按律拿下的。 也是这对夫妇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冒险住了进去,因为他们也想清楚了,就是被抓还能坐牢,至少也有了住的地方。 人往往一旦想开了,也就没那么多不如意了。 附近的邻居也知道那破宅子有人搬进去了,但没谁声张。穷贱之人对困难都深有体会,所以遇到处境艰难的都不会落井下石。 逃难夫妻本以为可以安心过日子了,没成想搬进去之后才发现,那幢宅邸可远远比坐牢还要可怕的多。 夫妇二人经常能听到仿佛房子里总有女人在暗中哭泣,有时候还能莫名地感觉有人在用恐惧的声音驱赶他们。 二人遂感怪异,但因为无路可走也就只能权且继续居住了下来。直到有一天,那家的妇人突然不见了,丈夫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却发现了两张字条,分别写着:救命啊!我家闹鬼! 丈夫思索了几日,最后还是选择了报官。 第四十三章 探鬼宅 “那流民也知晓自己是鹊巢鸠占,所以也是等了几天才来报的官。” 范二说道:“我看了字条觉得奇怪,到他‘家’转悠了两次,但却一无所获。” “那闹鬼的事儿还发生吗?” 林间问。 范二答道:“流民说房子里时不时还仍然能感到有人在哭泣,好像是在哭丈夫。我去了两趟也感觉那里诡异。但究竟是如何诡异法儿却说不上来,毕竟我不是修士嘛!” “你上次跟我所说的鬼慈衍的事情帮我立了功劳,所以我就想找你问问。” 林间道:“老实说,如果那里有阴气的话我是能察觉出来的,就比如刚才那具女尸。我也奇怪那女尸到底是怎么来的?” 范二临走之前让随行来的衙役将尸体运回了京兆府,准备先让仵作检查,而后在做具体分析。大正朝政权飘摇,治安也是差出许多,他们这种捕快最劳累。 范二猜测:“面馆的门脸是租来的?会不会跟那东家有关?” 林间摇头:“应该不会。那女尸并未泡肿胀,显然是最近刚刚丢进水井里。” “那就先不管她。”范二一副债多了不愁的样子,懒洋洋挥手说:“这种无头案经常发生,嘿,咱们还先调查那鬼屋的案子!我觉得挺有趣的。” 由于经常发生恶性凶杀,范二已经见怪不怪了,案子多了没关系,他只挑自己感兴趣的侦办。 跟着俩人会了账。林间返回面馆嘱咐了绿萼几句,范二在一旁笑着安抚道:“没事儿,我猜多半是同行在暗中阴你们,故意弄具尸体来拆你们的台。” 林间被他一点也觉得在理,说:“那位老道会不会就是被人指派来的?” 范二嘴一咧,笑道:“我也就是猜测,你别当真。” 俩人坐着官府的马车一路来到城南,范二来过两次所以对道路驾轻就熟。 刚到那“鬼宅”的门口,就见一个男人背着俩包袱往外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范二一见正是那流民,就上前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这儿谁爱住谁住?太他妈的吓人了。那鬼这几天哭的越来越凶,我宁可露宿街头也不敢再住下去了。” 流民发着牢骚说。 林间眉头一皱,对范二说:“走,进去看看。” 范二点头,又对流民说道:“你先别走,这人知道的多,说不定咱俩进去就能把你家的怪事儿给破了。” 他稳住了流民,跟着与林间走进了“鬼屋”。 虽是白天,但一进房子林间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阴气,说明这房子有鬼。 抬眼,一个神龛悬在墙上,里面供奉着一尊塑像。 他问范二:“这是哪路神仙?” “三官大帝里的天官啊!天官赐福你没见过?” 林间义正言辞道:“我性别男,爱好女。” 他发现除了天官像外,房间里的供桌上还摆放着符箓,桃木剑,法印,铃铛等物。 “那是我媳妇去道观里求来的。”流民半踩着门槛低声说:“自从家里发现怪异后,咱俩就想尽一切办法想把鬼驱走。” 林间点头,随口又问了一句:“哪家道观啊?” “好像在城东,叫五庄观。” 林间蹙了蹙额,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位诬陷自己的老道好像曾说过自己就来自“五庄观”。 不过话说“五庄观”应该供奉“地仙之祖”镇元子啊!为毛要供奉天官? “有效果吗?” 流民摇了摇头,意思一点卵用没有。 范二奇怪道:“是你心不诚?天官就是捉鬼的,供奉天官像应该有用啊!” 流民听了急忙辩解:“都遇到怪异了,哪儿还敢不信?我这俩月赚来的钱都买道观的法器了。” 林间问他说:“那你老婆失踪当天都去哪儿了?” “这我还真不清楚,”流民道:“我那天出去干活儿,回到家后她就不见了。我左找右找都找不到,最后发现了两张字条。” 他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我那苦命的婆娘已经被恶鬼害死了,两位官爷可一定得给她报仇啊!这地方我是不敢待了,先走了。” 林间暗暗对范二摇了摇头,表示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起初的时候,无论是范二还是林间听说这宅邸闹鬼都是这流民的一面之词,可以说他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直到林间发现这宅邸果然阴气深重,才相信了流民的话,但心中的怀疑却还在凝结。 范二会意,立刻走过去拍着流民的肩膀,然后死死搂住嘴上笑着说:“你可不能走啊!你老婆要是找到了我该上哪儿找你去啊?” 流民一听浑身瑟瑟发抖,颤声说道:“官爷,你没住过可不知道这幢房子的可怕,反正我是不敢待了,我那婆娘一准被鬼给吃了……” “没关系,我是捕快,身上阳气重,到时候我保护你。” “你保护我,那谁保护你啊?鬼可不怕你手里的凡刀。” 林间顺手一抽,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黑黢黢的大铁刀,说:“凡刀鬼的确不怕,但我这柄刀她肯定怕。” 范二愕然地注视着林间的裤裆部位,奇谲道:“乖乖,你这是从哪儿抽出来的刀啊?” 林间笑答:“买来的。” 跟着又对流民道:“你在哪个房间发现字条的?” “我带你去。” 他领着二人朝北面走去。北方的房子大多坐北朝南,不似南方人那样为了聚财将房间越盖越黑,透光的很。 但林间却感到每走过一扇门屋子就冷了一层,仿佛一下子降低了十几度,瞬间从南半球走到了北半球。 “那屋子我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一直锁着。”流民边走边说:“后来我也不知道咋想的,一看见这道锁就觉得她被关在那屋子里面,于是就给门砸开了。结果在里面发现了那两张字条。” 三人来到了他所说的房间,推开门,林间就觉得一股浓重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仿佛来到了诺森德。 里面看起来像个卧房,有桌有床,窗台上还摆着一盆凋零的花。 就在这时,范二突然指着花盆道:“林间你看,那是什么?” 林间仔细一看,花盆旁边赫然放着张字条,他急忙走过去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快来救我! 第四十五章 灵魂桎梏 三人来到鬼屋,范二推开门,一股阴风直扑面门。 太史鷟瞳孔微微收缩,沉声说:“果然有鬼。” 说完,纤纤玉手上多了一个罗盘。那是天捕厅炼化的宝物“遁魔令”。 她托着罗盘,手上发出锐利的光芒。 小心翼翼走进了宅邸,三人都沉默不语,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越走阴气越发浓重,结果林间发现顺着罗盘的指引,他们又再次来到了出现字条的房间。 范二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又是这里?我记得上次我们来过了。” “‘遁魔令’指引我们来这里的,说明这里阴气最重,鬼祟肯定就在这里。” 太史鷟语气颇为果决,一双澄亮的眼眸湛然有神。 “可会怎么不出来?你会不会召唤鬼怪的法术?” 太史鷟用沉默做了回答。她不过筑基境,哪里会招魂法术?天捕厅也是大意了,以为这不过是件小案子,于是就派出她这么只菜鸟。 “为什么要用招魂?” 太史鷟冷瞟着范二说,一副大道降魔师的沉稳、老练派头。但林间知道这不过是她好面子,在虚张声势罢了。 “您还有更好的办法?” “范捕役,我问你,你不是抓到失踪者的丈夫吗?那就快提审他?” 范二诧异瞪大眼睛说:“无凭无据的,我怎么提审人家?” “你可真笨!”太史鷟指着他:“他说这里闹鬼就闹鬼啊?肯定是他把自己老婆杀了,然后藏了起来。跟着模仿他老婆的字迹写了这几张字条,我看过字条了,就那么几个字,很好模仿的。你们啊!肯定是被他精湛的演技给欺骗了。” “你说这里没闹鬼?那阴气又作何解释?” 太史鷟美眸一张,傲娇地来了句:“这都推理不出来吗?自然是他老婆的了。人死了会化成鬼,是鬼就有阴气。在加上那丈夫一直在装神弄鬼,你们俩又大大咧咧的,被诓骗了不足为奇。” 她这一段话说的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范二寻思了下,还真可能有这种可能性,便点了点头。 太史鷟见得到了认可,更是傲娇了,接着说:“鬼祟害人,所以在人间是要被铲除的对象。可是在鬼界,他们可都是重要的资源啊!我恐怕有两种可能,一是鬼就在这宅邸里,只是我们没有发现,在一种可能就是被阴差抓走了。你们不知道,阴界的势力很混乱,东岳大帝在泰崖统治着一方鬼域,很多鬼都去投靠他,另外也有的鬼被魔教抓去扩充势力从而入魔的。最近佛教势力有在丰都建造了一座阴曹地府,为了抢鬼已经派鬼差公然到人间来抓了。听说有两只长舌头的鬼差,一个戴白帽子,一个戴黑帽子,就是专门抓鬼的。另外还有很多孤魂野鬼的势力,比如鬼市啊,什么的。” 范二听后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啊!还是神捕大人您知道的多?” 太史鷟从他的吃惊相中深得满足感,那副高傲劲儿更强硬了。 林间却沉吟片刻说:“这里阴气这么重,我想鬼并没被抓去,还是麻烦请你招魂将她引出来?” 太史鷟脸蓦地一僵:“……也是哦,我咋把这个逻辑给忘却了?” 她装逼未遂又被从云端拉回地面,暗中剜了林间一眼,轻咳一声,不耐烦道:“招什么魂啊,那么费劲?依我看,鬼最怕热,不如一把火……” 又来? 林间恐惧地打量着太史鷟这个暴力分子,突然脑海里似被刺到了。 他想起来了,在前世仙侠小说里有一种设定叫做“结界”,妖魔鬼怪甚至是得道高人如果被结界封住就会出不来,别人也轻易看不到,除非将结界给破了。 会不会那流民杀害了自己婆娘,然后再用结界封住,对外则称老婆失踪了? 仔细思索又觉得这个考虑太大胆了,甚至都有些欠妥当。 咳,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间说道:“这里是不是被设置了‘结界’,鬼魂才无法出来的?” “我倒是听哥哥说过,的确有些专门困鬼的‘结界’,比如‘黄泉净’,‘九幽结’,‘灵魂桎梏’,但我都不会,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太史鷟幽幽说道。 “早说啊!”林间咕哝了一句,随手掏出《九幽总要》打开,用意念搜索起太史鷟所说的这三种“结界”。 “又来这出?” 太史鷟见他姿势奇怪,狐疑地皱眉看着他。 慢慢地,《九幽总要》依靠自身强大的搜索功能浮现出了对那三种“结界”的解释跟破解方法。 “黄泉净”:坛城高十米,“方隅界”八里,“虚空界”五里。核心处垢秽可破之。 一旁的注释上还显示了对“坛城”,“方隅界”跟“虚空界”的解释。 简单来说,“坛城”指的就是结界大小,而“方隅界”跟“虚空界”指的是结界的外部法力范围跟内部核心区域,一般而言鬼就会被困在“虚空界”的核心区域,而外部的“方隅界”则是结界的第一层阻挡。 显然,林间觉得“黄泉净”这种结界应该要被排除,因为太大了,设界的人没必要为了困住一只鬼而摆这么大的“结界”。 “九幽结”:“坛城”高九十九米,“方隅界”百里,“虚空界”八十一里,需要专门咒语解除。 我去,这哪儿是结界啊?分明就是鬼城! 林间想也没想眼皮就跳了过去。 “灵魂桎梏”:“坛城”高三米,“方隅界”,“虚空界”共九米,适合锁困单一鬼魂,核心处垢秽可破之。 林间欣喜地判定:就是你了。 他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了,这里的‘结界’应该就是‘灵魂桎梏’。” 范二跟太史鷟下意识对视一眼,问:“那该如何破除?” 林间流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容,嘿嘿一笑:“这里阴气最重,只要在此处撒上污秽之物即可。可惜我现在没有尿,也没有屎,范捕役,您有吗?” 范二立刻摇头。 林间摸着下巴说:“刚才好像有人吃了五十七碗面呐!” 太史鷟嘴角一抽,一脸羞耻,骂道:“老娘又不是直肠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憋啥好屁!处处挤兑我。哼……” 她哼完,就一脸嫌恶地跑开了。 第四十七章 安鬼堂 封氏惊闻此言,魂魄仿佛都要散了。抖动着鬼躯,怔怔凝视着林间。 太史鷟跟着说:“没错,你已经死了很久了。如果你不信,刚才我的‘遁魔令’刚刚查到你尸体的位置,就埋在地下。待会儿我让人把尸体挖出来你就知道了。” 女鬼封氏愕然,似乎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我死了……我死了……” 她不停地念叨着:“那我的夫君,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太史鷟道:“你丈夫若是人在苏南州,多半跟你一样也已经死了,不然他为何大半年的还不回家一趟?” 这话女鬼听了万念俱灰,不由得放声痛哭:“我的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叫我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哭个鬼啊!”太史鷟斥道:“你现在不也死了吗?正好可以跟他同途了。老实搁家里等着!” 女鬼听了,瞬间破涕为笑,点头道:“死的好,我夫君他死得好啊!” 林间,范二,太史鷟:…… “太史姑娘,天捕厅里有没有安置鬼魂的地方?”林间担忧道:“我恐怕现在‘灵魂桎梏’结被破了,外部的鬼怪势力会过来抓她。” 同时,他脑海里也担心,那寇货郎不回来根本就是被黑白无常或者魔教抓走了?不然以他这么疼爱自己老婆,无论如何魂魄也会漂回来看看的。 太史鷟点头道:“黄门里有‘安鬼堂’,专门收容没犯过错误的孤魂野鬼。鬼怪这种东西一旦害人就停不了手,所以那些不想遁入魔道也不想失去自由的鬼魂有些会找到黄门寻求短暂的收容,然后再作打算。” “没想到大正朝收容制度还挺完善。” 太史鷟正色说:“这是很必要的!孤魂野鬼盲目流动对社会治安危害巨大,被天奇鬼国或者丰都抓走了还好说。天奇鬼国有完善的律法制度,鬼魂不能轻易走出泰崖。丰都鬼城就更先进了,听说那里还会参考鬼生前行善作恶去判定鬼魂是否有罪,有罪则打入地狱,无罪的还能让他们投胎从新做人,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术?不过,若是鬼魂被魔教抓住就非常可怕了。他们不会被带去魔教领地,魔教弟子会勒令其化魂入魔。所谓化魂就是杀人,妖魔最喜嗜血,所以化魂实则就是通过人血祭祀魔头。待鬼魂杀够了人,魔教弟子才会带着他加入魔教,人世间也就多了一层危害。” “魔教路子这么野?他们的教主又是谁啊?” “魔教没有教主。”太史鷟回给他一句震惊的话,跟着又解释说:“听说在上古时代,三界是被天神掌控的。众天神有的负责时间,有的负责生命,各司其职共同创造世界。其中有位武神,法力无边,他负责剿灭三界一切邪恶。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位武神最后居然被邪恶侵蚀了,堕化为魔,众天神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肉身打得湮灭。本来众神都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他们没想到邪恶武神的身体化作无数恶念散播到了人间。那时,三界里的一切生灵都是极其善良的,直到被这股恶念侵蚀他们行为举止发生了变化,许多人都变坏了,森林里多了许多狼虫虎豹等嗜血的野兽。虽说众神极力打算挽回,然而事态却已经无法制止。他们只好又向人间撒下善念仙气,打算冲淡三界的恶念。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三界间善恶并存,人分成好人坏人,动物有的吃草有些嗜血。那些被恶念侵蚀的生灵就纠集在一起组成的魔教,里面有人,有妖,有鬼。他们都是魔头的爪牙,杀是杀不干净的,因为恶念在世上已经永存了。” 林间自从穿越到这片诡异森森的大陆就发现这里很复杂,各种势力杂乱无章的并存着,仿佛一锅烩菜,是片典型的洪荒大陆。如今他听了太史鷟的话才稍微捋顺了其中的关系。 太史鷟走到女鬼封氏面前,取出一只收魂袋说:“你留在家里已经很危险了,我唯恐你会被魔教的抓去,还是选择将你带回安置。你放心,朝廷的政策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很讲鬼权的,等你想明白将来的去向黄门自会派人护送你抵达目的地。你若是想投胎就送你去丰都鬼城,若是想继续当鬼就送你去天奇鬼国。” 女鬼一听不是被拘留,也就不害怕了,幽幽说道:“小女子怯官,大人所说的地方恐不是监牢?” “不仅不是监牢,住起来还很舒服呢!而且里面的鬼说话也好听,伙食还好,长虫蚯蚓鬼扒泥,元宝蜡烛长明香都管饱。” 女鬼发觉一听到元宝蜡烛几个字就不由得咽口水,料想自己真的是死了,心里略有点悲痛,却也并不强烈了。 她跟着幽幽道:“那好,我去。不过,我想等夫君回来后再跟他一同商量将来的去向。” 太史鷟点头:“没问题,我们可以派人帮你寻找。” 我去,一条龙服务啊! 林间心中感喟:朝廷为了安抚鬼魂真肯下血本!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你们能对治下百姓这么体贴,天下间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反对大正朝统治的人了。 他对封氏提议说:“我觉得你这可以这么考虑。如果你能与夫君重聚那就去天奇鬼国继续做鬼夫妻,如果不能重聚那就去丰都投胎转世!毕竟投胎之前要喝一碗孟婆汤,到时候你来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孟婆汤?”太史鷟微微蹙眉,对他奇道:“你好像比我知道的还多啊!” 她将封氏的鬼魂收入袋中,长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 “完成任务?”林间诧异道:“这是封氏的鬼魂,我们要找的失踪人口是曹氏啊!” “这还用找吗?”太史鷟一摊手:“很明显她没死在家里,那就肯定是被他丈夫杀了,然后抛尸荒野。那个流民又利用这里闹鬼的传说转移我们的调查视线,本姑娘这么推理没错?” 她的表情十分笃定,范二也跟着点头:“倒是有些道理。” “既然你觉得有道理,那还不去抓人?” 第五十一章 千里荒坟 太史鷟怔愕地望着黑气:“这是什么妖魔?头顶的黑气是什么?莫非他是魔教的?” 但他们三人都没见过魔教的人死后的样子,也不敢再妄自猜测下去。 范二感叹道:“真没想到,仙雾祥和的五庄观竟然藏有这样的鬼怪!” 三人说着步入了深幽的园中,刚走进去展眼便见一株大树,五彩之色缭绕,斑斓绚烂。 范二惊道:“这道观果然有鬼,竟然吃人!” “树上的不是人,是人参果。” 林间解释说。不过,这人参果给人感觉却十分诡异!一个个小人儿面部表情狰狞恐怖,散发着浓郁的邪鬼之气,跟《西游记》里描述的完全不同。 莫非,是转基因的? “可这分明是未满三朝的婴儿啊!” 林间:…… 正在这时,他们忽觉身后尘气飞扬,风声激荡。 “住手,休得伤我的人参果树。” 说话的正是观主真元子。 他腾在空中,瞟着地上的三人,眼神硬如黑铁。 林间道:“你这人参果我看有问题。” 真元子不答,恶毒地瞅着他,衣袍袖口忽然张开,巨大无比,迎着风便朝三人冲来。 林间不以为然:“这招我小时候就见识过了。” 太史鷟问他:“那该如何破?” 林间:“哼哼,快跑!” 真元子面露狞笑,袖口已然飘至近前。林间发现却不是要将他们吸进去,反而从袖口里冲出一股森森的诡秘邪风。 林间心中惊疑,恐怕邪风有毒,挑眉挥出一刀。刀锋上勃放出的罡气冲去了邪风,紧跟着他又是一刀,将体内八百年道行一并奉上。 真元子“啊”了声,脸都变得绿了,他万没料到对方法力竟然这般强大,惊异之中道袍上的袖口已被划破,身体也遭到轻创。真元子惨呼一声,化作一团比师弟更大的阴厉黑气似箭如梭般朝北方飞去。 林间目光僵在空中,摇头叹道:“居然叫他飞走了,这下不好追了。” “我有办法。” 太史鷟取出一只朱雀傀,命它去追踪真元子。 朱雀傀展翅高飞,洒下万点火光,在漆黑的夜空中异常夺目。 “没关系,朱雀傀速度极快,又擅长追踪,那恶道士跑不掉的。” 太史鷟又望向人参果树,表情诡谲:“林间,你没觉得这棵树鬼气森森的吗?” 林间点头:“听说人参果树乃是天下的灵根,上面的果子人吃了可长生不老。但这棵树上的果子倒不像普通的婴儿,反倒像鬼婴。” 他说着捡起一块石头掷出,打下了一颗果子。 太史鷟见果子落地,走过去捡起来。她看着婴儿一张面目可畏的脸,恶心的咧了咧嘴。 谁会吃这种东西啊!就是长生不老也不吃。 林间眉头深皱:“奇怪,人参果与五行相畏,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我刚才用石头子便可将果子打了下来,而它落地后也没有淹没进土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 “电视上啊!” 太史鷟听了更糊涂了:“电视在哪儿啊?” 林间猜测说:“可能是设定不同,也可能这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参果树。但不管怎么说,五庄观一直将这里称作禁地,多半就跟这棵树有关,不如砍了这棵树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奥妙?” 范二点头:“我看行。” 太史鷟也轻轻点头,忧伤说:“就是这么粗,弄断有点可惜。” 林间立刻挥舞“乾坤断魂刀”,将树砍断。 人参果树轰然栽倒,整座“小蓬莱”也随之发生了异变,从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花园转眼就变成了废弃荒芜,毫无亮色的诡秘邪景。 再看面前被砍断的树下,他更是吃了一惊,郁郁草坪须臾荒败,展现在眼前的竟是渗出血浆的深红色泥土,惊怖骇人。 此时,挂在天穹的月色突然明亮了起来,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道虚影,无声地漂移着。 那赫然都是女人的灵魂! 林间不由得睁大眼睛,人参果树下埋葬的竟是一片荒冢,邪恶的人参果也正是被她们的尸体滋养才生长起来的。 绝壁暗黑西游啊! 女鬼的影子从见天日,一时间都感到恍惚,仿佛挑着的一盏盏白灯,不疾不徐,极慢极慢地游曳着。 饶是太史鷟身为天捕厅的神捕,经常跟鬼魂打交道,如今见了这场景也心中悸然不已。 范二问道:“你们之中谁是曹氏?” 其中一位女鬼听了顿住,而后看向范二。 “你可是流民,随同夫君一起来京城逃难的,然后居住在城南的一座荒废的宅邸里?” 女鬼点头,说道:“对,那时我家里闹鬼,但我家家贫,不舍得搬走,便来此道观购买法器并询问道士该如何防御鬼祟。谁知却突然被他们抓住活埋在了这棵树下。” 范二点头,又嘀咕说:“原来五庄观还真是座恶观!不过,真元子他们种植人参邪果却不拿来卖,反而将此处称为禁地,那他们种人参果到底用来干什么?” 他很费解,林间也很费解,急忙掏出《九幽总要》搜索有关人参果的信息。 果然,《九幽总要》上给出的答案跟林间原本考虑的完全不一样:“人参果”,“养血池”别名也!恶果乃由女子血精滋养,可养颜容,尸体用之不腐。 “血池”乃由昆仑山君邪术演化而来。昆仑虚中多有“人木”,乃为昆仑山君食剩尸体栽种,结人头,喜出妄语,可迷惑人。 除此之外,并无关于人参果可以长生不老的解释,跟《西游记》里的大相径庭。 一方水土养一方果子,不同的世界下诞生的同一种东西也并非一样的。原来这里的“人参果”跟草还丹一点关系都没有,此五庄观也非彼五庄观! 太史鷟道:“先不管他们种这恶果子要干什么,先抓人,抓住真元子不就清楚了吗?” 她说着又取出收魂袋对曹氏等鬼说道:“你们先莫要行走,待会儿‘黄门’会派人过来安置你们。千万不要擅自离开,不然被魔教抓去就遭了。” 说完,她放了一根穿云箭,那是天捕厅神捕们联络的信号,一旦看到就知道这里有事端发生,必会过来营救。 第五十二章 何记包子铺 同时,北方也是火光冲天,朱雀傀不停地在一户人家上方盘旋,许多时都不离开,说明那户人家就是老道真元子的藏身之所。 五庄观里霎时变得恐怖幽深,鬼影婆娑,地上的血土层层腐积,散发了怪异的污气。 太史鷟指着朱雀傀的方向道:“看,朱雀傀找到目标了,赶紧过去,不然真元子肯定会想办法将朱雀傀打掉的。” 林间目测这段路程少说也得有十几里,待他们三个跑过去怕也晚矣。 挨着五庄观不远就是马市,不过更深夜寂早已散场,只剩下那“花生二手马交易商号”里还点着如豆的油灯。 两个看马的乡下人正坐在灯下推杯换盏,一个小眼睛眯成了条缝,另一个眼睛也不大。 “哈酒,红雷哥你快哈酒啊!咋不理俺内?你说句话啊?” “叫特么谁红雷哥呢?老子叫刘华……”小眼睛话说一半,回过来神,笑眯眯指着自己说:“对,我叫红雷。” “红雷哥,好像外面有人在偷马?” “谁特么这么大胆子?老子的马也敢偷?” 红雷勃然而起。 “好像其中一个还穿着捕快地衣服。” 红雷哥露出阴狠光芒的眼珠子忽地一转,人立刻又坐了下来。 “那……还是别出去了。” “老板明天要是看到马丢了,不得扣俺俩工钱啊?” 红雷哥语重心长解释说:“你看啊!咱们现在是在大正朝的京城?人家又是大正朝的捕快,在大正朝里大正朝的捕快偷马能算偷吗?不能算啊!” “哎呀,还是红雷哥你有文化!要说你这话说地真他妈鳖孙!哎,红雷哥,我咋看你像个人呢?” “像谁?” “城门口贴着的通缉犯,就是把果子市里卖西瓜老板宰了地那个。” 红雷哥已经开始磨刀了…… 林间三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城北的一处宅院前,他发现附近正是汩汩流淌的永定河,装卸货物的码头正在不远处。 咦,这不是自己开的面馆对面吗? 因为天黑,他一时分辨不清,这才反应过来。 如此说来,自己站着的宅院应该就是“何记”包子铺的对面。在林间的面馆没开张之前,何家的大菜包子是码头工人日常的主要食物,为此他家赚的盆满钵满。 可自打面馆开张后,“何记”包子铺的经营便每况愈下,老板何万德一直将对面的竞争对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林间平时少来这里,所以不知道他的用心险恶。不然,当他发现那具井中女尸时肯定第一个就怀疑是他在给自己下蛆。 “范捕役,这家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何记’包子铺家。”林间道:“奇怪,老道真元子怎么会跑来这里?” 这时,他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些许眉目。 “还用问,他认识这户人家呗!” 范二说着跨下了马。 天上的朱雀傀见到主人后立刻飞扑下来,钻进太史鷟的百宝囊里。 “砰,砰,砰……” 范二蒲扇大的巨掌握紧拳头使劲砸门,如同敲鼓一般。 他锲而不舍地敲了许久,门才被打开,同时门里还传出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谁楔棺材板子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官差查案。” 范二冷厉着脸色道。 开门的阍人似乎早有准备,显得并不意外,也不惊慌,说道:“差爷,您这时候办的哪门子的案啊?我们家可是良民,不杀人不放火的,安分经营。” 范二冷冷一笑,说道:“我怀疑你们家里进去了邪祟,你家主子醒了?” “这深更半夜的,谁还不睡觉啊?” 阍人回答说,满脸不耐烦,但范二分明看出院落深处有灯光溢出。 “既然睡觉了,为何里面还亮着灯?” “那是厨房,工人门正在包包子呢!明天得紧早卖。” 范二瞟着内院,对阍人说:“本捕役奉命捉拿妖匪,亲眼见他落入了你家宅院,你还是叫醒你家老爷!我有话要问。” 阍人眼神不可查地变了变,而后毫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就要关门。 林间悄声对太史鷟说道:“你那百宝囊里有什么能转移人视线的东西?放出来,咱们好找机会先溜进去。” 太史鷟挑眉一笑,瞬间一道黑影从门里蹿了进去。 林间赶紧道:“快看,那是什么?” 范二马上心领神会,一脚将即将关闭的门踢开,大喊:“有妖气。快跟我来!” 几人从一脸惊疑的阍人面前越过,快速走进宅邸。 林间发现宅邸里是典型的三进院落,二进院子很小,并非内宅,左边是会客厅右面则是家主的书房。 此时,客厅正亮着灯烛,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何家的厨房原来设在客厅里啊?” 阍人哑了一瞬,范二又将客厅门推开,但里面没人,只是地上有滩漆黑的血渍。 他看样子这血渍不像刚留下的,有些奇怪,林间挑眉说:“我适才发现真元子是化成一道黑风离开的,那么这滩黑血会不会与他有关?” 范二深有同感。真元子到底是什么玩意他也不清楚,若是妖,没有妖气,若是鬼也无阴气,到底还是无法做出归类。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了呵斥之声:“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惊扰百姓安寝?” 话说的,分明就知道来的是官家的人。 “老爷,您来了。这三位说自己是官差,还说您家里闹邪祟。我……我拦也拦不住啊!” 阍人语气里充满委屈,申请哀婉,仿佛林间几人是私闯民宅的江洋大盗。 何万德悠悠冷道:“几位官爷,京城乃是首善之区,我大正朝仓廪丰实,国泰民安,哪来的妖鬼邪祟?几位这么做岂不是在造谣我朝的盛世太平?” 他拉大旗扯虎皮,一上来就扣帽子。 范二闻言,眼神一变,咧嘴笑道:“何老板所言极是,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不过,我适才真看见有道妖风落入您家宅院了,正所谓可疑之事,不可不察。还望何老板您能行个方便。” 第六十三章 这妖女真够狠 他说着将葱段白手伸了出来,那双手细嫩得真惹得人想咬上一口。 林间:“……你说什么?我们熔魂匠只能给武器驱魂啊?” 青年解释说:“我从来没有过武器,你叫我如何拿出来?但我这些天一直没鬼魇所困扰,每日夜里都会梦到一个恶毒的男人。” 他说着眉锋阴骘的盯着林间,眸中寒光乍现,似要射出毒针一般。 林间心口微微一凛,莫名问道:“为何会梦到他?” “实不相瞒,我一家满门皆遭人所屠,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他说道,眼光一直不离林间须臾:“这些年我天天寻找杀我亲人的凶手。我觉得那个梦里的恶男人就是他,所以我就在梦里把他杀了。可奇怪的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于是我接着杀,但他总能出现。而且每次都比上次更加恶毒,更加可怕,你说我该怎么才能彻底把他杀死?” 林间摇头笑道:“我只是熔魂匠,解梦您得去问周公啊?” 白衣青年突然诡异一笑:“哎,你说如果我在现实当中把这人杀了,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报仇了?” “那你得先找到他。” 白衣青年突然又把脸凑了过来,鼻子尖都跟林间对在了一起,林间可以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醉人的香气,让他感受到了硬朗男人的含义。 那醉人的体香仿佛使林间一秒成人。 “我觉得你长得就挺像他的。” 白衣青年目光冷戾,语气挑衅感十足。 林间连忙后退道:“怎么可能呢?我是个好人,诓骗人家杀害妻儿还将尸体剁成肉馅包包子卖了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白衣青年骇了一瞬,惊异地拧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我是谁?” 林间呲牙一笑:“大名鼎鼎的鬼慈衍谁不晓得?” 鬼慈衍愕然,手中此时多了一只冷匕,倏然朝林间袭来。 匕首快探到近前时,林间闪电般出手一把叼住她手腕,使出两层力道一捏,鬼慈衍惨叫一声,表情显得极其痛苦。 林间心想:这叫声比都好听,我岂能不起怜香惜玉之心? 于是松开了手。鬼慈衍未料到面前的熔魂匠道行竟这样深厚,手腕上的剧痛不敢让她再次突袭,只能转身逃跑。 林间摘下“镇傩印”抛了出去。鬼慈衍虽然是人,却早已经入了魔道,所以在“镇傩印”镇压的范围内。 鬼慈衍就感觉天空乌云密布,突然出现一道大印,想闪避发现又来不及了…… 大印迅速落下,但没砸到她,只挡住了她逃跑的路径。 那是林间有意为之,他不想让鬼慈衍就这么死了,原因很简单,这女人实在太美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让鬼慈衍这么就轻易溜走,嘿嘿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说着,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鬼慈衍冷目瞪他,挥匕就刺。 林间将手移开,又趁着她落下匕首的空档再次抓住其手腕。 鬼慈衍的胳膊又软又柔,摸起来手感好得让人直起酥。 林间心说:我这是在捉拿朝廷钦犯,不是耍流氓。 于是调戏笑道:“怎么样?跑不了了?还是跟我走!我带你去刑部的天捕厅。” 如果能抓住鬼慈衍无须说是大功一件。当然立不立功他不在乎,但这样自己就又有借口跑出熔魂铺做任务了。 而且,他同时也感到奇怪? 鬼慈衍怎么突然跑来刺杀自己了? 鬼慈衍那双桃花眼此时已然沾满泪痕,哽咽怒道:“我不能杀你为我那三个哥哥报仇?我活着也无用。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林间愕然:“你说的可是那三鬼谛?他们的死跟我有何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鬼慈衍厉目睚眦说:“我本来已经托好了人为他们三个招魂,但你们这些熔魂匠却将他们的灵魂戳骨扬灰,害得他们再无反生的可能。” “这么说最近熔魂匠接二连三的被害都是你干的了?” “不错,”鬼慈衍幽幽冷笑:“我刚才知道沾染在王寿金刀上的鬼魂是你给驱除的,所以才来杀你。我若是早知道就不用杀那几个熔魂匠了,他们其实是被你害死的。” 她说完用凄惨的声音哈哈大笑,明显在有意想刺痛林间。 “也许是我连累了他们,但你这条美女蛇诡异妖邪,表面白衣如雪实则身上一股子血腥味道。也该是你倒霉,今天碰到了我。” 林间死死攥住她胳膊,却发现鬼慈衍竟然怪异一笑,瞅着他冷道:“你以为凭这样就能抓住我?” 说完,举起匕首就砍。 林间还以为她有什么巧妙的手段呢!原来还是这个,当下不以为然正要闪开。遽然发现鬼慈衍的目标并非他而是自己的胳膊。 他面前血光一闪,鬼慈衍鲜血飞溅,喷了林间满脸。 林间惊异的难以自己,实在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竟然为逃命连自己胳膊都不要了。 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林间脑海里不禁跳出了黑土大妈的那句名言。 夜深人静,林间呆呆攥着鬼慈衍的一只胳膊,画面极其恐怖。 鬼慈衍痛得几乎晕厥,仍咬牙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林间,你抓不住我,拿这条胳膊领赏去?但我绝不会放过你。” 鬼慈衍咬破了嘴唇,满口都是凄艳的鲜血,腾身越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冷风吹来,林间怔怔地打了个寒噤。鬼慈衍的声音似乎缥缈地流荡在熔魂铺上空,他的心也一直在碰碰悸跳着。 第二天,林间拎着胳膊找到了张都监,跟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张都监差点没心跳加速当场晕倒! 他慨叹:“我滴个乖乖啊!这娘们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但不管如何,他的心也算稳了下来,最起码现在已经知道那些被害熔魂匠的凶手是谁了。 林间说:“我不方便出去,麻烦您将这条胳膊送去皇宫,交给天捕厅的太史鸑大人。他是专门负责追踪四鬼谛的。” 张都监嫌恶地看了眼胳膊,最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答应了。 第六十六章 璃若寺 林间莫名不解。 不知王寿说在行刑台上曾见过犯人是何意? 难不成他曾经对那犯人用过刑? “您看错了?” 王寿沉眉道:“本来有这个可能,但这犯人身上还有一处诡异的地方。他的脖颈分明被人砍过一回,上面还有缝尸线的痕迹。” 林间顿时惊异非常。 “我这把刀斩首的犯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所以我最了解处刑人犯的伤口位置。而刚才那犯人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五指三寸的位置。”王寿盯着自己手中的金刀:“林师傅,刚才您说这柄刀上只有一个灵魂,可否肯定?” 林间得意点头:“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熟能生巧,百炼成钢。林间是在原主身上继承的这门技术,到目前为止还从没出现过错误。 王寿听了表情更加沉重:“既然如此,我便可以肯定刚才我斩杀之人已经死过一回了。因为这柄金刀上的恶魂是我前两天斩首犯人留下的,刚才我砍死的那人并非活人。” “死人?”林间难以置信。 王寿点头:“参考他脖子上的缝尸痕迹,还有他的伤口,更重要的是这人整个行刑过程一言不发,这太少见了。所以我断定他不是人。我刚才斩首的是个鬼!” “不,只能说是死人。”林间指着天上的太阳说:“现在是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鬼魂是不可能出现的。” 王寿莫名:“不是鬼?那他如何行动的?” “你先等等。” 林间说着赶紧掏出了《九幽总要》,脑海里搜索“可以在白天行动的鬼”。 《九幽总要》给出的搜寻结果是“活尸”俩字。 “活尸”者,魄精也!无魂,可在白日里行走。无思、无意、不能语。 林间知道,人有魂魄,魂为灵力,魄为精力,二者结合才可称鬼。 原来这名犯人是类似于丧尸的生物啊! “王师傅,我想到了,刚才被您斩杀的应该是活尸。”林间解释道:“一具没有魂的尸体。” 王寿了悟,感慨说:“怪不得呢!听说刑部抓来这犯人后不管怎么严刑拷打,他都不吐一个字。气得刑部最后把他送去了慎刑司。慎刑司啊!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什么攒心钉,五毒瓮,他竟然都不怕,硬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把慎刑司的人都给弄服了。原来他是具尸体,根本就没感觉。” 他推测说:“我想,这人应该就是上次被我斩首的那个杀人犯。按大正朝的风俗,死者身体缺失下葬的话不吉利,所以朝廷每年都会划拨银子寻找缝尸人将尸体缝合。我想,应该是某人在其后又将尸体盗走了,还用了某种邪术使他成为了活尸继续作祟。不过话说回来了,能从缝尸铺将尸体偷走也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九幽总要》里讲,炼活尸的邪术名叫“离魂”,是种极其惨无鬼道的法术,就是将鬼的魂魄硬生生分离出来。魂脱离了魄就等同于鱼离开了水,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对鬼来说,其恐怖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熔魂。 至于王寿所言的缝尸铺,林间也非常了解。缝尸人跟熔魂匠一样都是捞阴门的行当,都归镇邪司管,平时缝尸人也都居于下方院。不过,他们跟熔魂匠平时不咋交流,因为吸收阴气太多脑子里都是污浊的东西,也跟活尸差不多,多半都在等死。 只是林间手中的《铸魂经》不能吸收那里的阴煞之气,所以他对此爱莫能助。恐怕只有等那里也出现一位穿越者再得个金手指啥的去解救他们的苦难了。 不过,缝尸铺也确实出过个牛逼的人物,救缝尸人于水火当中。只那大佬后来不知咋地闹了脾气,玩失踪有一个多月,连名字都改了。 林间对王寿道:“缝尸铺缝好的尸体一般都放在城外的义庄中,还有专门负责看守的人,想要偷走尸体没点门路的确不可能。对了,这人是犯了何罪才被斩首的?” “夜半入宅,强抢民女。” 王寿回答完,又补了一句:“不只他一个,听说顺天府抓的好些犯人都跟强抢民女有关。我过几天还得斩一个呢!” 林间遂感离奇! 范二不就在顺天府当差吗? 哎,那些失踪的少女会不会跟五庄观的“养血池”案有关? 若是如此,那范二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 想到这里,他赶紧跟王寿告了别,心急火燎地朝京兆府方向跑去。 他运气挺好,范二正要出门办差事呢! 见林间来了,他展开笑容说道:“林老弟,你咋来了?” “为了五庄观那件事儿呗?” 范二莫名:“五庄观?那件案子不是结了吗?” 林间解释说:“范捕役有所不知。就那个被你抓住的何万德,他通过门路自己出来了,为了报仇他还利用人脉将我开的面馆查封了。” 范二惊诧:“那么狠?这家伙路子挺野啊!我却是一概不知。” 林间本以为何万德也会寻他的麻烦,如今听到这些放心的同时连带还有点意外。 “范捕役,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抓了好几个强抢民女的盗贼?” “是有这事儿。” “会不会五庄观那些女人的鬼魂跟他们有关?” 范二蹙眉,叹了一声:“咳,也是奇了怪了,那几个劫匪无论怎么拷打,愣是一句话不说。我只好送到刑部去了,听说刑部也问不出来他们。如今好像都被关在地牢里,就等着问斩了。” 林间冷笑说:“告诉你,慎刑司都问不出来,你道如何?他们都不是活人!” 范二震惊地瞪了大眼睛。 林间便将与王寿的对话简单跟范二说了一遍,又问:“你说,那些劫匪会不会是受五庄观的指使啊?” “可五庄观已经被我们荡平了啊?” “但幕后大佬还在。”林间说:“我推测过了,被斩首的人都得被缝尸人缝好了尸体,然后交给义庄看守。那大佬能从义庄里将尸体偷走,显然不是一般人,或许那义庄有问题,我想去调查一下。” 范二却摇头说:“你弄错了。寻常横死的才送去义庄,被斩首的罪犯都在璃若寺里呢!” 第六十七章 扫地僧 璃若寺在镐天城西南的八云山内,雾高山陡,显得多少有点诡秘。 林间跟范二来到时,山里散着浅浅的雾气,仿佛蒙着一道白色的纱幔。林深树茂,不时还有山鸟发出足以惊扰到人的怪叫。林间一阵恍惚,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深山乱林间。 “这座山怎这般荒蛮啊?我原以为京城附近都是热闹的地方呢!” 范二思忖着说道:“璃若寺这里许多年前就很邪性了,那股劲儿,怎么说呢!有点像你们镇邪司!” 林间表情古怪地看着他,眉挑得老高。 范二见状解释说:“在璃若寺出家的僧人都是挑选出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凡有人来这座庙里出家用不了几天必然横死。所以啊!朝廷在选僧人时也都是挑命格硬的,且这里也从不收留游方挂单的和尚。” “朝廷选僧?”林间问:“难道这座寺院归朝廷所有?” “这里是皇寺,太祖皇帝便是在这座庙里诞生的。”范二道:“自然归朝廷了。但璃若寺一来邪性,再者又是藏在深山野林之中,所以香火并不兴旺,每年都得靠朝廷救济。” 他又沉吟片刻,跟着说道:“后来皇城里经常出现诈尸伤人的事情,被斩杀的犯人按程序被缝尸人缝号尸体后都要交到义庄做短暂安置,再等待家属接领。可是义庄镇压不住死者的邪气,那些刚被缝上头的尸体在月圆之夜会诈尸伤人,让当时的官府很头疼。后来人们发现只要将尸体送去璃若寺就安全了,于是那里就成了安放怨煞之气尸体的最佳场所了。” “诈尸”跟“活尸”是两种概念,活尸可以拥有像正常人一样行为,只是因无魂所以没有思考能力。诈尸只是怨气在短暂作祟,就是人死后多的那口气,怨气自然而然的消散后也就没事儿了。 俩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一路逶迤前行,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处。 林间怔了怔,仰头看见一座斑驳陈旧的寺院出现在眼前。目测这座寺院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魅气森森的,两旁都是高大且宽的树,就风一吹,狰狞的枝桠大叶沙沙作响跟着又深幽远去。 璃若寺静静矗立着,中间高悬着硕大的牌匾,其色深黑,因年久都有了巨大的豁裂口。 林间望着斑驳的牌匾,突然有些心悸。这座寺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妖瘆的气息。 真的是皇寺吗? 寺庙大门只是虚掩着,透着宽大的门缝向内望去,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十分萧索。 “这里现在该不会没有和尚?” 林间心中没底,弱声问了句。 范二摇头:“不会,这里的确诡异了些,可和尚肯定还是有的。” 他边说边推开了寺院的大门,门口建了一座墓塔,塔中摆放着的都是一个个的骨灰坛,且很小,很精致。 “这是什么东西?” “灵婴墓。” 范二答道,又自觉地冲着墓塔鞠了一躬,跟着解释说:“璃若寺最初寄放的都是夭折的婴儿。大正朝在立朝初期还是很稳定的,某些人夭折了孩子还能自行丧葬。后来随着时局混乱,加剧了百姓的负担,有些人养不起孩子饿死了都无法安葬,只能仍在襁褓里草草掩埋。小孩子未成人,不懂事理怨气更重,很容易就会使家宅不宁。人们就将孩子的灵位寄在璃若寺璃,由寺庙养灵,逐渐的寡淡他们的怨气。世道越乱死的孩子就越多,璃若寺最初就是干这个的。” 林间恍然,点点头,感觉寺院里的恐怖气息更加浓重了。 院子里毫无人迹,阒静深幽,一路过了天王殿才见到一位扫地老僧在那里默默干活。 这等幽深的古刹环境无需说十分压抑,所以俩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迈步都不敢使劲落地。 但即使这般轻的脚步声还是被老僧发觉了,他抬头看见俩人突然露出十分惶恐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连这里都敢来?” 扫地僧惊呼:“这里可是璃若寺!” 范二笑道:“我是京兆府的捕役,名范二,来这里想调查案子?” 他见扫地僧不理会自己,又接着说:“五庄观养血池的事情您听说了么?” 老僧眉毛略动了下,但须臾就冷道:“不曾听说过,道门是道门,僧门是僧门,虽然都是出家人,但同门不同路,他们做的恶事与敝寺无关。” 范二讪讪一笑,说道:“养血池与贵寺肯定无关。只是五庄观养血池采集了都中女子的人命精血,而那些行凶之人却是特别奇怪。有人施邪法用被斩杀之人的尸体做成活尸,然而去强抢民女。众所周知,被斩人犯的尸体都是需要在贵寺停尸几天散了祟业才能抬走的。” 扫地僧顿住了动作,挺立了身形。林间仔细一瞅,这人年纪也就大三十几,并不是很大,为何要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扫地僧未言语,忽然用力一扔,将手中扫把扔在范二身上,然后脚步橐橐地走掉了。 范二一愣,瞥着林间,用眼神问他:“这啥意思啊?” 林间也是眉头深皱。 “难道他要我帮他扫地?” 林间思忖片刻,说道:“扫地或许只是前俩字,后面不是还有出门这俩字呢吗?” “赶我走?”范二哂笑道:“那我可得让他失望了。走,咱俩过去看看他,我觉得这和尚不简单。” 林间马上点头:“对,扫地僧一般都不简单。” 僧人转了个方向,借着树木的掩护很快就不见了。 后面跟着的俩人怔然,范二道:“扫地僧呢?咋跑的这么快?” 林间指着一幢寮房说:“他会不会在里面?” 没有头绪,俩人只能那寮房走去。 第六十九章 神秘的扫地僧 从耳室的窗户可以看见院子里蔓草荒芜,杳无人迹。 夕阳西沉,整座寺院愈加的恐怖、诡异了。 俩人此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朝哪个方向走?是继续深入寺院探查,还是调转方向离开? 范二突然问道:“肖鼐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娶夫人了?” 林间摇头说:“什么夫人?肖鼐那是将天香楼的头号花魁天蝉玉赎身后娶回了家。” 听到“天蝉玉”三个字,范二脸上显出失落之色。 “听说她可是天香楼历史上最漂亮的花魁了,就这么被赎了身,实在有点可惜。据说有人为了看她一眼把自家的房产地契都抵押了出去,还有借驴打滚的,还有打算卖肾的……” 林间震惊:“卖肾?不会有这种人?” 话说卖了肾再见姑娘可就意义不大了。 “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范二低声说,又问:“那……她的胳膊是怎么掉的?” 林间也面带惋惜之色:“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鬼慈衍?” “四鬼谛?”范二愣了下说道:“鬼慈航这种大魔头天下无人不知啊!” 林间认真地瞅着他说:“天蝉玉就是鬼慈衍。” “啥?”范二顿时后怕,脸白惨惨了。 还好当时没敢下手?不然可就亏大了。 林间将鬼慈衍那天来熔魂匠铺刺杀自己的经过跟原因与他娓娓道来地说了一遍。 范二这才恍然,微微蹙眉,担忧:“哎呀,我说兄弟,这么说来你可惹上肖鼐了。鬼慈衍可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儿,你把她胳膊砍掉了,肖鼐岂能放过你?” 林间却冷笑:“他找我报仇?恐怕得等一段时间。你没看到吗?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替鬼慈衍接好胳膊。” 范二恍悟点头:“我懂了。” 他指着地上的主持说:“这恶僧肯定掌握某种邪术,可以让鬼慈衍的胳膊复原。” “我们刚才不是听他说要十一个女人才能让鬼慈衍的胳膊复原吗?”林间思索着说:“五庄观也是用女人精血养血池的。会不会他们是一个套路的?” “有道理!”范二不住点头:“会不会这里也有个‘血池’?” “我不知道,但我赞同你的猜测。” 俩人走出耳室,阴凄凄的院子里忽然风声大作,紧着着就听见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很清脆,也很很空冥。起初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就形成了变奏曲。 林间面色一寒,毫无疑问这诡异的音调总会让人联想到闹鬼的场合。 范二虽是凡人,但一辈子抓捕过不少凶犯,阳气深重,一点也不怕闹鬼这种事情。 他脸上反而还带着兴奋,期待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那边是什么动静?” 林间看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来线索了,走,过去瞧瞧。”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天王殿”前的院子,也就是刚刚进入璃若寺大门的地方。 俩人遂再次返回前院,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来发出诡异撞击声音的竟是那座墓塔。 许多小小的骨灰坛在空中不停地飞舞,互相撞击,似乎在发泄心里的怨怒…… 范二表情上的兴奋尽数彻底消失了,悸声道:“好玛?介些骨灰盅竟然在打架!” 只见其中一只骨灰坛突然直飞冲天,竟然引来了一大片乌云。乌云里雷声滚滚,不停地放射出闪电,林间震惊地发现,那些闪电竟然都是黑色的! 闪电不停地劈在骨灰坛上,骨灰坛却十分桀骜,迎接着焦雷霹雳,且努力地冲着那多乌云顶去。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喝喊道:“主持,你就收手?” 林间一看,出声阻止的人正是那扫地僧! 范二惊异地看向林间道:“主持不是被你杀了吗?” 林间面色怔忡,莫名摇头,心底里也是疑窦丛丛。 此时,游动在天空的骨灰坛上已经出现了裂痕,但它似乎仍没有收手的态势。 扫地僧遂闭目,不停摇头。 乌云仿佛被骨灰坛激怒了,黑色闪电已交织成雷王,将骨灰坛包裹在其中,之后蓦然惊炸,骨灰坛上皆是火灰。 林间双目猝然大睁,心道不好。 骨灰坛在空中停滞片刻,径自跌落在地。 其他的骨灰坛见状也都停止了跃跃欲试,老师地返回墓塔当中。 黑云则似发出桀桀怪笑,又挑衅地闪了几道黑闪,跟着如同一道阴魂般飘散了。 林间觉得这黑云很奇怪,不大像正常聚集起来的,仿佛里面汇聚的不是蒸汽而是魔煞之气,以及阴气跟怨气融合在一起形成的。 扫地僧走过去捡起了骨灰坛,摇头道:“主持,你还是莫要逞能了!你与他斗了几年,每次都败!还是收手?” 骨灰坛上的裂痕已经不见了,但上面的怨怒之气犹然,显得还是不甘心。 扫地僧也不再劝说,将骨灰坛放回原处。 林间问他说:“这骨灰是主持的?” “是的,这座墓塔里面装着的是璃若寺全寺上下的亡魂。” 扫地僧说着合十向墓塔中的众多骨灰坛行礼,像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化解他们的怨气。 范二不信:“这么小的骨灰坛,怎么能装得下?” “骨灰坛里装的是他们的魂怨,而非身体。现在全寺上下的人都是虚壳之身的魔鬼。” 范二不禁咋舌,更加恐惧地望着他说:“那你是?” “你有从我嘴里听到过‘贫僧’俩字吗?”扫地僧反问了一句,又解释说:“我不是和尚,不过是个穿着僧衣的凡人。” 林间说道:“奇怪,这座墓塔不是供奉灵婴的吗?怎么你说里面全是和尚的魂怨呢?” “过去确乎如此。”扫地僧答道:“但后来璃若寺璃接收了一个灵婴王,就是刚才的那道乌云。他怨煞之气太重,将整座寺院的僧侣都杀了,并且将他们都变成了可以驱使的尸奴。” 第七十三章 扶乩追踪术 林间却正色道:“可是三百年的时间却足以让大正朝国祚江河日下了。” 孙无忌点头:“不错,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想不到大正朝这样雄厚的根基竟然在三百年间便堕落成了如今刀兵四起的境地。” 林间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况景桢帝只是个凡人。他治理不好大正朝,江山在他这代亡掉也是理所应当。我对天下大事没什么兴趣。对了,你挡在灵婴王身前不让我杀他,就因为他是你亲儿子?” 孙无忌坦率道:“我的确有私心。灵婴是我造出的杀孽,我一直也只当他做工具,甚至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但他毕竟是你儿子。” “不错,我不想他被杀,只想消尽他的魔念。”孙无忌说:“所以我一直留着灵婴,却不料他被人利用。当我返回璃若寺的时候,这里就是这幅样子了。主持等僧人被害,寺庙内还被种下了血池。我将众僧的灵魂收集到骨灰坛中,发现原本存放灵婴的骨灰都不见了。” “那主持没跟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无忌点头说道:“原来璃若寺一直在向外出售灵婴,这点我疏忽了。况且三百年时间太长,寺中僧侣见我不回来取灵婴都以为我死了。于是将我儿子也卖掉了。” “贩卖灵婴?这不违法吗?” 林间惊叫道。 范二摇头说:“不,寺庙里一直都有出售灵婴的传统啊!寺院每天赡养夭折的婴儿,如果实在太多力不从心的话,通常寺庙会将婴灵转给善男信女家里继续赡养。如果孩子能够善化成佛还会保佑这户人家呢!” 林间听了恍然,这不就是前世的“养鬼仔”吗? 他又问孙无忌:“那你有没有问主持,如果是寺院出售的灵婴,那该有记录?” 孙无忌摇头:“请灵婴就跟收养孤儿一样,不能让孩子拥有过去的记忆,不然无助于他的修行。而且我的孩子与那些善良的灵婴不同,他是被我用尸油为血脉,胎盘粉为肉身,外层还涂抹了蟾毒金砂。普通人家不可能度化好,指定会遭到他恶念的反制以至于家破人亡。” 林间思索着,摇头说:“不对啊!现在我看到只是灵婴王的虚魂,金身在哪儿呢!多半在那户买走他的人家里。灵婴王多半不会掌握‘养血池’这种秘术的,而且他的行为,无论是从控制这座寺院到操控活尸强抢少女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行为,分明是在听从人家的命令。我想,教给他‘养血池’以及命令他的人就是收养了他的那户人家。” 范二诧异地张大了嘴:“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啊?会有这样的手段?” “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林间判定道:“这幕后大佬必然是有雄厚背景的人,比如说朝廷里的某位大官。” 范二说:“我们现在只知道肖鼐与此有关,可想撬开他的嘴难如登天,弄不好反被他给杀了。” 孙无忌突然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我知道有种法术叫做‘扶乩追踪术’可以通过鬼物的生辰八字追踪鬼物的下落。只可惜我不会这种法术,也不知道谁会。” 扶乩追踪之术? 林间心头默念着翻开《九幽总要》,发现上面给出的解释是:“扶乩追踪之术”,可通过灵物生辰八字追踪灵物,由无稽崖掌门创立。金鼎国xx年,金鼎国师率兵扫平无稽崖,将全门尽数斩杀。 尽数斩杀? 林间眄着孙无忌,叹道:“这个锅还得有你来背啊!无稽崖当年是被你出兵扫灭的吗?” “无稽崖?”孙无忌缓缓点头:“确有此事。” “扶乩追踪术正是那门派创立的,你把他们都杀光了,恐怕这法术如今已经失传。” 孙无忌目光黯淡,合十叹道:“阿弥托佛,造业啊!这恐怕就是佛主对我此生杀孽太重的惩罚!” 林间思忖着说:“您先别自责,我说失传也是恐怕,未必就真是如此。黄门广大,里面什么修士都有,其中有会此法术的也未可知。”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打鼓。其实这不过是达观的猜测,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 范二道:“行,把黄门拉进来,肖鼐也多少能好对付些。” 林间瞥他一眼,冷道:“千万别提肖鼐,估计黄门听说此案跟他有关还不敢插手呢!” 范二道:“行,我听你的。不过,我人微言轻,就是禀告了宋老爷他也未必就能听我的啊?” “此事不必知会宋大人,我去跟太史鸑说说,让他帮忙。” 当下,几人毁掉了璃若寺的“血池”,又将存放在墓塔内那些和尚的骨灰坛都取了下来。 林间说:“寺院也空了,这些骨灰坛放在墓塔中日晒雨淋的不好。万一招惹来了魔教的人觊觎这些灵魂就麻烦了,不如我们也将他们带回黄门,请‘安鬼堂’好生安置?”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当夜他们便出发返回了京城。 一路无语,回到京城后林间决定先去皇宫。 只是今天的侍卫并非张三李四,废了好半天唇舌对方也不愿意让林间等人进入,最多只愿意转告天捕厅。 林间无奈,只有在外面等着。 好在不过多时,太史鸑急火火地走了出来。 他知道林间一旦要找自己那绝对没有小事儿,看见林间身旁站着一个捕役一个和尚,还觉得有些费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具体的我现在没功夫说。”林间道:“我只告诉你,城外的璃若寺中也有‘血池’,现已被我破除了。同时我也查出了养血池的真凶。” “是谁?” “是一直盘踞在寺院里的灵婴王。” “灵婴王又是谁?” “他将璃若寺的主持等和尚都杀了,占据了璃若寺,这些年我们看见那里的和尚其实都是灵婴化成的虚壳。” 太史鸑听了又震惊又不解,一脸莫名懵然。 林间见状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算了,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你先带我去天捕厅,我慢慢的讲给你听。” 第七十五章 施术 李靖心中正在惊异镐天城啥时候闹出了如此多的邪魔势力?忽听一人冷冷说道:“李靖大人,听说您是黄门总管?” 李靖一看问话的是个和尚,便点头:“正是。” 孙无忌微微轻笑,嘴角含着一丝轻蔑:“既然是堂堂大正朝的黄门总管,为何修为会这般低微?” 他说着手指天上万点星空道:“天穹星象分明显出败世之兆,你在奏折上却写一派安定,分明是南辕北辙。难道你连‘望气术’都不会吗?” 李靖哑然,这句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反问道:“敢问这位是?” 林间解释道:“他是金鼎国的护法国师……” 话还没说完,李靖蓦然瞪大眼睛,嘶声道:“孙无忌?” 孙无忌见他一副要咬人的样子,也很惊怔,点头道:“正是。” 林间也吃惊道:“金鼎国已经灭了三百年了,这您也知道?” 转念一想,对了,那位狐狸王爷不也死了三十多年吗?好像那个时候李靖就已经是大正朝的重臣了,看起来他的年龄跟相貌不能画上等号。 李靖点头:“自然,就是他灭了无稽崖这个门派。” 林间跟范二心里顿时都一抖,就连孙无忌脸上也微微面色。 该不会李靖跟无稽崖有什么瓜葛? 孙无忌问:“你知道无稽崖?” “家父曾拜师那里。”李靖点头道:“不过他只在那里学艺了三年就离开了,后来得知无稽崖得罪了金鼎国被尽数屠戮了个干净。” 孙无忌面有愧色,他前半生杀业太重,对此一直悔过自责。 他叹道:“我何止屠戮过无稽崖一地?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又何止千万?当年,我为了金鼎国可以不顾一切赴汤蹈火,也许正是我屠戮太多才惹得上天降罪,使我跟君王交恶……” 孙无忌眸光混浊,没说完就自怨自艾地叹息了起来。 李靖曾听闻孙无忌为了复仇灭掉金鼎国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隐藏在大正朝郊外? 林间此时问李靖道:“敢问李大人,令尊当年可在无稽崖学过扶乩追踪之术?” 李靖点头:“学过。” 林间追问:“那他可曾又传授给您了?” 李靖又点了点头。 闻言,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孙无忌却不屑然说:“可你连最基本的望气之术都不会,怎能学会扶乩追踪术?” 太史鸑愕然道:“孙国师何以见得?李大人掌握的可是三级望气术,乃是望气术中的绝顶!” 孙无忌适才一直被他奏折上的话吸引,没有观瞧本人,这才发现对方修为的紫气都已经蒸腾到了额定,想来与自己差不多都在冥光境附近。 他诧异道:“可是……这……这份奏折不是你写的吗?” 李靖笑道:“是我所写。这非望气之术,而是为官之道。” 看孙无忌满脸不解的样子,林间心中慨叹:看来你与金鼎国国王交恶或许并非都是人家国王的责任啊! 孙无忌莫名道:“难不成李大人知道天象的事情,然后故意欺骗皇上?” 见李靖似有默认的趋势,孙无忌责备道:“这哪里是为官之道啊?天有异象说明老天在惩罚天子,皇上应该躬身自省,他不愿意你们应该劝他,鞭策他,实在不行就强迫他,而不是弃之不顾。” 他口中振振有词,众人也听得恍然了悟,为何金鼎国会亡国了! 就是亡在了他这位热爱金鼎国的国师手里。 李靖等人听完孙无忌发的牢骚,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我就不送了。” 林间:…… 太史鸑:…… 范二:…… 孙无忌:…… 四人顿时一脸懵逼! 这话啥意思? 大伙儿可是来询问你有关扶乩追踪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找出幕后黑手。你倒好,来一句:“我会,你们走!”就要匆匆忙忙把人打发走了? 林间跟太史鸑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李靖的那点小心思。 “养血池”的案子不小,大家都猜测背后的黑手是朝廷大员,不好对付。 所以,他是不想淌这趟浑水,插手管这件事情啊! 李靖心中冷哂:难道我不明白你们想找我来当垫背的?有功大家领,除了祸事我首当其冲,虽说到时候大家都有责任,但要是追究起来的话,你们若是挨板子皮开肉绽,我就得被打骨折啊! 不划算,不划算。 他微阖双眸,一脸事不关己的逍遥劲儿,明显不打算跳进来。 林间心中一紧。他明白,此事若是没有李靖做后台的话,单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查不出真凶,即使李靖愿意施展扶乩追踪术那幕后大佬太史鸑也不敢抓。 对于他而言,任务也就无法完成。 “李大人,如今大正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必须要先铲除掉朝廷里的禄蠹啊!” 李靖拍手赞道:“攘外必先安内,这话说的好。但是本官不参与。” 他心里冷哼:我艹了,朝廷里的禄蠹何止一个?跟他们对抗,我李家几世英名可不够糟蹋的! 见李靖一副“不参与,不理睬,不负责”的渣男样子,林间对孙无忌朗声说道:“孙国师,李大人此等不爱国您见了不痛心吗?” 孙无忌咬牙恨恨道:“我这辈子最恨不爱国的人。” “说的好。”林间见成功勾起了他小粉红的属性,于是道:“这种人是不是应该鞭策?应该谴责?” 孙无忌郑重点头。 “那就看你的了。” 孙无忌认真点了点头,大义凛然地走到李靖面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一个时辰后,李靖捋着胡须说道:“其实现在的江湖中也流传‘扶乩追踪之术’,只不过是江湖术士通过搜集无稽崖的典籍跟资料再从中寻找蛛丝马迹重新推演出来的,需要介质,比如人的血跟毛发等等。” 太史鸑攒眉说:“可是我们到哪儿去弄灵婴王的血啊?” 林间道:“他哪里有血,我把他脑袋都砍掉了,里面都是黑糊糊液体。” 孙无忌面带难色说:“你们看到的灵婴都是虚质,随便按上人手人脚就可以行动了,但那种肉身上的血与灵婴王完全无关。” 第一百零二章 屠江川的发财秘诀 他说着将其中的一颗夜明珠给了沙春志,后者冲着属下们朗声说道:“开箱,验妖。” 几名斩妖司差役将车箱子上的封印摘除,跟着打开箱子,只见从里面飘逸跃出几条狐狸,最大个的那只长了九条尾巴! “是青丘狐族!” 林间动容道。 太史鷟声音冷酷道:“九尾狐可是青丘狐妖中狐王级别的,朝廷抓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只,连杀都舍不得。没想到竟被沙春志放跑换钱了。” “怪不得屠江川这么有钱呢!原来作得一手好买卖。” 林间冷笑着说。 那天太史鸑跟他说屠江川为了能见上天香楼的头牌花魁竟然一口气就花费了五千两黄金,他人对此都觉奇异。单凭他一年当驱傩司司空的俸银就是攒一万年也不够五千两黄金的。 原来根结在这里,屠江川一直密谋与斩妖司合作偷偷放走朝廷捉拿住的妖族以此换得巨额钱款。 大正朝不太平,官场上也极度黑暗,官员能有机会捞油水都绝不含糊,一个小小的驱傩司空都能因为发财,看来朝廷已经烂到底了。 但这不是林间关注的。 他知道青丘狐族是妖界一庞大组织,在妖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狐王被抓可能会使青丘大乱。于是他问太史鷟:“你对妖族的内部情况了解多少,我可听说青丘不是小势力,她们的狐王被抓多年,只怕青丘内部以为此重新洗牌了。” “狐王有两个,是一对夫妻。” 太史鷟解释说:“不过男狐王早已经被仇人杀死了,因为那次血洗,青丘元气大伤,九尾狐涂媚儿……哦,就是她带着族人撤到青丘南界与我大正朝接壤的地方。我朝起初体谅她们,允许狐族进入我们领地交易跟生活,但她们不安分,时常害边疆的百姓,于是朝廷便派黄门大军镇压,最后抓住了涂媚儿。听说剩下的那些九尾狐被青丘公主带走了,如今不知所踪。” “哦!那青丘的仇人是谁啊?这么厉害,能将青丘血洗?” “是妖王算端。”太史鷟嘴角轻挑道:“你道如何?如果因为涂媚儿因此受伤,我们朝廷的驱傩人根本抓不住她呢!” 她指着涂媚儿脖子处的一块类似胎记的地方说:“你看她那里,那就是算端给她施加的妖族咒枷。在妖族里咒枷是最可怕的诅咒,涂媚儿脖子上的咒枷又是妖王亲自种下的,压制住了她许多法力,再加上黄门给她喝了许多抑制其法术的药物,现在的涂媚儿估计没什么危险了。” 林间点头,见涂媚儿眼色迷离,脸色苍白,显然在斩妖司里没少受苦。 她问虎妖道:“穆尔嫣去哪儿了?” 虎妖回答道:“公主去了西面,青丘如今住在沙漠里。” “我的子民怎能在沙漠中定居呢?”涂媚儿听罢伧然若失,眉间紧皱道:“三界这么广大,就没有我族人能容身的场所了?” 虎妖道:“女王殿下,若然现在我们地处偏远,可公主治理有方,许多算端的敌人都投靠了青丘。我想,未来青丘一定能重新统一妖族。” 涂媚儿深以为然地点头:“斒斓,你说的不错。人族常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对于我们妖族来说并非十年不晚,而是千年也不晚!况且还能有你们这些能妖志士加盟,青丘重整河山的时间定是不远了。” 斒斓等群妖登时下跪,表念着忠心,词语慷慨激昂,都有点向传销方向靠拢了,场面一时间甚是感人。 林间这才恍然,他一直疑惑青丘里为何会有虎妖?原来是青丘国的公主这些年收罗的其他妖族势力。青丘狐族向来在妖界特立独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今都学会与其他妖怪结盟抱团取暖了,看起来他们与妖王算端的仇怨不可谓不小。 他低声感喟说:“真没想到妖族内部竟然也是乱糟糟一片。” “乱才好呢!” 太史鷟嗤了一句。 “哎,那位青丘国的公主你又知道多少?” 太史鷟摇头:“知不道多少。我只听说她是时间最美的女人,也就这点皮毛了,其他的关键消息一概不知。” 这还皮毛啊? 林间饶有兴致笑道:“世上最美的特点如果都只能算皮毛的话,那她关键地方得啥样啊?” 太史鷟见他的笑容甚是奇怪,怪异道:“你这种笑容怎么那么……那么……反正我说不好,但你们男人咋总是喜欢这么笑呢?” “我们?” “对啊!屠江川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会这么笑……” “很正常啊!你绝对配拥有那种笑容。” “还有我哥……” “什么?” 林间瞪大了眼睛。 太罪恶了? “我哥有时候也会这样笑,但在我面前没录出来过。” 这话说得太出其不意了,林间一直以为太史鸑那样,没想到是这样……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妖王算端呢?你又知道多少?” 太史鷟耸耸肩膀:“我只知道他是妖王。” 算了,还是待会儿自己搜《九幽总要》! 远处,屠江川打断了妖族人煽情的宣誓仪式,说道:“你们妖族内部的恩怨我们可没兴趣,但斒斓大人,我们与你的交易还没完成呢!” 斒斓道:“你放心,妖族人极重信用,说出去的话一定兑现,公主答应为你们偷取想要的东西。” 屠江川跟沙春志对视了一眼,均露出满意的表情。 斒斓脸色又变了,接着说道:“至于屠大人你拜托的那件事情……呃……不太好办。” “什么事儿?” 沙春志莫名一愣,看向屠江川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屠江川赶紧冲他摆了摆手,又对斒斓道:“此事我们以后再说。” 林间远望他脸上变颜变色的,知道他心里有鬼,只是不是到到底藏的是什么。 “既是如此,我等告辞了。” 斒斓道:“女王殿下,咱们走!” “走?只怕走不了了。”涂媚儿冷道:“难道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感应到被跟踪了吗?” 众人听了均慌的一批。 “跟踪?在哪里?” 屠江川虽然身居驱傩司司空高位,本身修为却不高,加上害怕被朝廷发现,情急之下乱喊起来。 林间跟太史鷟心中暗道不好。 第一百零六章 皇宫伏击 林间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这天清早,忽见一位身着天捕厅衣服的狂夫来到熔魂匠铺找自己。还是是受太史鷟的嘱托。 她自己怎么不来? 林间莫名其妙:难道她出了意外? 天捕厅的狂夫很多,林间也不可能一一认得,虽然发觉此人自己不认识,也没过多疑虑,就跟他去了皇宫。 来到皇宫之后,那名狂夫却并没带着他去天捕厅的方向,而是左走右拐,越走越偏僻。 林间遂开始疑心,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太史鷟姑娘啊!她不在天捕厅,你随我来就是了。” 林间更疑惑了,突然说:“你不是天捕厅的人,因为那里的狂夫从不称呼太史鷟为姑娘。” 他本想诈一下对方,谁知那“狂夫”立刻面露狰狞,撒腿就跑。 林间发觉身旁有埋伏,犹豫了一番,感到附近邪气浓重,心想可能已经落入了圈套,于是睁大眼整肃警敏观望着四周。 很快,就见斩妖司司空沙春志带着人将自己团团包围。 林间面无惧色说道:“怪不得了,我早该猜到是你们。屠江川呢?他怎么没有出来?” “问这些干什么?你以为自己能跑掉?” 沙春志冷笑道。 他说罢,眼睛一动,一道黑云惊飞而起,将林间裹在里面,云雾内出现两张人脸。 林间挥刀掠过黑云,罡风隐没在其中玄光飞腾,霎那间黑云惊爆开来。 只凭这一刀,黑云中的二人便明白林间果然有两下子,从云中钻出,手中宝剑在修为涌动下金光闪闪。 林间见这俩人周身散发磅礴之气,知道修为都不断,加上对方人多势众,觉得与他们缠斗下去定会吃亏。 但他想全身撤离却没那么容易,云雾里的两个人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正在相斗之时,忽然皇宫之中地动山摇,眩晕得让人头昏脑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地塌了吗?” “太可怕了,怎么世上还会发生如何可怕的事情。” 是地震! 林间一惊。 通常而言,帝王所居住的宫殿肯定都选择建造在无灾祸的福地,大正朝的皇宫也不例外。 怎么会地震? 林间难以置信。 地震的时间不长,但一共发声了三次,且都十分强烈。 那些搞伏击的刺客谁也没经历过此事,都吓得要命,以为林间使了什么要命的妖术都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林间攒眉一看,有些宫殿因为防震较差已经坍塌了,还有些高大的也斑驳掉落了许多外墙。 他在前世没经历过地震,但在电视上过,估算着这次地震少说也得六七级。 好在这地震来的真是时候,帮自己吓退了刺客。 想到这里,林间立刻朝天捕厅的方向跑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加上宫廷里谁都没经历过地震这回事,面对如此都感到巨骇无比。 天捕厅的人隶属于黄门,本身也都是修士,但对此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眼见许多人被坍塌的房屋压死或者压得头破血流,手足无措,全都跪在皇宫的丹墀上上天祷告。 林间发现太史鸑跟太史鷟也都在那里,其中太史鸑受了轻伤。 “林间,刚才太吓人了,你没事?” 太史鷟惊眸乱颤,紧张地问。 林间摇头,抬眼看了看已经坍塌一半的天捕厅,说:“皇宫多长时间没修葺了?” 太史鸑答道:“从过来就没修过。” 太史鷟满脸忧色,说道:“咱们大正朝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老天会降下这样的灾祸?” 林间道:“这叫地震,不过是地壳板块移动造成的。” 兄妹俩没听懂他的话,扔自古嗟叹着。 半晌,太史鸑问林间:“你怎么来了?” 林间便将适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太史鸑皱眉:“屠江川竟然想对你灭口?这太可怕了。” 林间道:“他身边来了两个高手,修为都十分高强,如果不是这次地震,我恐怕难以脱身。” 他看了眼太史鷟跟着说:“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怕太史鷟有危险。你知道,屠江川除了想杀我,也想害死她。” 太史鸑沉思着点头,对妹妹说:“不如,你先出去躲躲?” “可是……我躲哪儿去啊?” “我到有个地方。” 林间想起来绿萼:“我在城北有个面馆,你可以藏在那里。我不要你房租,不过你得把欠我的一百两银子还我。” “我去,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记得这个?” 太史鷟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一百两是守不住了。 自己攒点嫁妆容易嘛! …… 景桢帝当时正在养性斋听曲儿,忽然到来的地震让他十分惊慌。 好在养性斋够结实,他才逃过一劫。 景桢帝走出殿宇,发现外面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这……这……” 他颤着声呐呐说道:“钦天监是怎么了?天出异相为何不提早测算出来?” 景桢帝身为帝王,对这种异相对在乎。 百姓通常将这种天灾归结为天罚,而皇帝是天子,自然得躬身自省。 景桢帝对此很是挠头,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偏偏得背这个锅。 所以,他只能将气撒在钦天监身上。 很快,钦天监司隶被叫来询问。 景桢帝问他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没早点看出来,好给孤一个提示?” 司隶连声叫冤:“启禀陛下!钦天监每天都在看天象,测算凶吉,最近没有凶兆啊!” 钦天监的确每天都在观测天象,虽说他们是报喜不报忧,可一旦真要出事儿了,哪个还敢不报?实际上,他也并没说谎,大正朝短期内的确并无灾祸。 “陛下治下的王朝,物阜民殷,海清何晏,怎能有灾祸降临?” “放屁!不……朕是说,你说在朕治下物阜民殷,海清何晏那不是废话,但你说不降灾祸,这又是什么?” “回陛下,这说明此番地龙翻身,阴阳失衡并非天灾。” “那你的意思是人祸?谁有这么大能耐?” 景桢帝冷冷说道。 司隶心里一沉,暗忖:倒也是,可自己总不能背这个锅!本来自己就没算错啊! 正想着如何应对陛下的话,忽然见白无党带着人风风火火过来禀告道:“启禀皇上,卑职等有发现。” 景桢帝皱眉:“发现了什么?” “回陛下,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第一百零八章 地下世界 林间感到难以置信,大正朝皇宫竟然就建造在传说中的“枉死城”里! 不过,这“枉死城”可是四大九幽禁地之一,他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有点盗墓的感觉呢! 离诡! “扑……” 一阵彻骨凉风从洞穴里面吹来,吹得林间激灵打了个冷颤。 我的妈,可真是九幽禁地啊!虽说不是邪气蒸腾,但还是十分吓人。 坍塌的道路正好顺着洞口向内一路铺着,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色长蛇,看起来有点些微陡峭,但可以肯定正常人走起来并不会感到费劲。 林间平稳地向洞口走去,黑郁郁的洞里越走越暗。大约走了十五分钟,路就到了尽头。 他感到十分奇怪,展眼皆是断壁残垣,仿佛自己正置身在一座废弃的城堡前面。 漆黑之下,落针可闻。 林间仔细观看了许久,才弄明白在自己面前的原来是一堵墙。 这里没有门,让自己怎么往前走啊? 林间瞬间挠头。 墙上忽然亮了起来,林间这才发现原来墙上面竟插着许多火把。 火把闪着青绿色的光芒,火焰触手冰冷,似乎并非凡间的火。 听说阴间的鬼火人摸着不热,但鬼混触及就会被焚化,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幽鬼火了。 林间思忖着,发现没只火把间隔大约五米,只有一盏漆黑不亮,其余的都良好。 难道这把坏掉了? 不对,用法术点燃的火光怎能坏掉? 林间蹙眉摇头。他瞥了一眼这奇怪的火把,猜测这或许并非真的,而是机关。 所以,他选择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火把。果然,只听嘎吱一声,墙壁上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见自己猜对了,林间非常兴奋,径自穿过了那道暗门。 结果莆一进去就感到一股强烈的鬼气扑面而来。 林间心下毛骨悚然,神情凝肃,脚步停顿了下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其中一个他认得,正是屠江川。 原来他死在这里了?这一地的尸体应该都是刚才皇宫里的侍卫。 林间皱眉猜度着。 突然,地上一阵骚乱,尸体直挺挺地原地站立起来,与拜月的僵尸如出一辙。 林间微一扬头,喝道:“这是什么鬼?” 屠江川等尸发出一阵凄厉的如同狼嚎一样的声音划破林间的耳畔,紧跟着便朝他袭击过来。 林间发觉这些尸体不太正常,仿佛不是真正的鬼魂,很可能没有灵魂。 难道又是活尸? 他心惊着挑了挑眉,目光微微具敛,唤出“乾坤断魂刀”朝这些异变突生的尸体看去。 天罡旋风在地窟内游走一阵后,屠江川等尸都倒了下来。 但他们很快又卷土从来,仿佛不知疲倦,也不疼痛。 林间心惊,暗忖:恐怕得彻底从肉身上消灭这些活尸才行了。 他爆喝一声,浑身法力骤然暴涨,刀上的罡风汇聚在一起。 一股波纹之气朝四周荡漾开来,卷起地上的砂石,刀锋伶俐,转眼间地上的血肉就一片狼藉,混乱不堪了。 活尸的四肢连接接不上了,终于彻底的不再发动攻击。 林间得以继续前行。 但他心头诡谲不已,这里到底有什么邪祟,可以让张都监们变成活尸? 在侦办裘子卿那件“养血池”案子的时候,林间听说了活尸这种法术。难道京城里还有人掌握这种邪恶的秘术? 正走着,林间忽然听到脚下咯吱一声,仿佛踩到了木制的东西。 他低头目光微微下敛,从地上碎石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半扇牌匾,写着:“枉死”两个字。 “难道这是枉死城的遗迹?” 林间心中惊忖着。 果然,他没找多久便又发现了另外写着“城”字的牌匾。 他感叹:真没想到,消失已久的鬼界禁地“枉死城”,竟然就在大正朝皇宫的下面。 上面人皇土,下面鬼王权。 找到了牌匾,就说明城门就近在眼前了。 林间摸索着道路继续隅隅向前走去。 这次《铸魂经》给的任务说得不清不楚,只让自己寻找“枉死城”消失的真相。确实很令人捉急,好在此次任务时限比较长,至于奖励嘛!他感觉还是挺给力的。 如今的枉死城已经破败不堪了,林间也分不清那里是城门,反正遇到缝隙就往里钻就是了。 这里城不是城,房间不是房间的,有点像网络游戏里某个失落的世界,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啥样风格的建筑,但有点可以肯定,枉死城的建筑风格不太像大正朝的传统风格,甚至有些非中原的异域风格。 林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房子的地方,他走了进去,发现这里保持的还挺好的。 附近的房子都破破烂烂的没法进,就这间完好无损。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挺奇怪的。 林间走了进来,发现这里的装潢仍然比较完好,书桌上还摆着一幅画,但旁边并无笔墨,说明这话并非房主画的。 走进一看,林间登时被吓住了。 因为,这幅画上的女人他认得,正是那位一直在镐天城作乱的妖女鬼慈衍。 林间一刹那间迷离了,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离奇了。 自己来这地下世界冒险,说好了这是一座失落之城,消失了足有一千多年,可为何还有当世的人物出现?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了看画里的女人。 这次更加肯定了,跟鬼慈衍一模一样。 我去,这特么也太神器了? 莫非,鬼慈衍就藏在附近? 可她是如何进来枉死城的? 或许这附近还有其他的道路? 一顿胡思乱想,林间将画卷起来揣好。暗忖:这女人被我砍掉了一根胳膊,虽然复原了,但对我定是恨之入骨。不行,待会儿得多加小心。 走出房间,林间继续朝前走去。他不知道枉死城消失的真相是何?只能通过探索慢慢摸索。 走了没多久,城池突然被一分为二,由一座吊桥相连。 桥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忘川桥。 “莫非桥下就是忘川河?” 林间过去探头探脑瞥看着,哪里有什么河水啊!而是万丈悬崖! 忘川桥上的木板呈深红色,显得耐久性十足。 但这毕竟是一千年前的吊桥了,林间还是担心安危,试探着走了上去。 木板很稳,一点怪动静都没有。说明它很结实。 第一百零九章 方相传说 安全地走过了桥面,林间看到了一座寺院,寺院完好无损,里面雕刻满满的都是石雕群。 石雕群栩栩如生,碑额上写着“上品上生”四个大字,左右两边分别也写着对应的“上品中生”和“上品下生”。 林间知道这是西方极乐世界用于——九品往生。指的是根据人的智慧功德有深浅的区别。可分为“上、中、下”三辈,每一辈又三成三品,共九品。 庙宇门口立有八角形的经幢,上面刻有经文,而且是由梵文书写,林间不认得。 越过了雕有脚踩祥云的仙人的石栏,林间来到了寺院的大殿。 他发现此处建筑群祥云笼罩,清净自在,既有佛家的详气又有道家的仙气。 大殿门口拴着一只霸下,不过并非真物而是铁铸成的。 霸下也称赑屃,传说是龙的九子之一。 那只霸下嘴巴微张,奋力昂头,看起来非常狰狞,似乎霸下很不情愿被锁住。 诚然,万物皆向往自由。但林间好奇,这头铁铸的霸下为何要被人用铁链拴着,难道它还会出来咬人不成? 不过,仔细瞅着这头霸下,的确能让人越看越心生恐惧。再细看,霸下脚踩着的竟然是一颗颗骷髅头。 这霸下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被人雕塑成这个样子,雕刻者意欲何为? 他赶紧又往前走,步入了大殿。 殿中跪着一个人。 林间一怔,这是他在枉死城里看到的第一个活物。 当然,说活物为时尚早。 那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林间站在门口望去,发现那人低着的脑袋后壳惨白惨白的,仿佛没有血液的死肉。 可若是他死了,不可能尸身不腐烂的,但若说他是活人,林间也万万不信。 佛堂供奉的是一尊不知名的神像,金色的,绚烂夺目。 神像两侧的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红尘不到真仙境,静土招提好道场。 横批是:神明照鉴。 林间又觉奇怪。话说这不是寺院吗?为何不供奉如来,观音这些佛陀,反而去供奉一尊不知名的神仙? 正诧异着,那跪拜的人突然抬起了头,背对着林间说道:“千年了,竟然还有人能找到这里?” “这里是枉死城?” “是的。” “枉死城不是消失了吗?” 僧人摇了摇头说:“不,是沉入了地下。枉死城生变,城主遇难。” “这么说是城主隋玄师死了枉死城才消失的。” 林间说完,认真地盯着他。 如果对方说是,那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奖励顺便就能搞到手。 僧人仍是摇头。 “枉死城是乱于妖女,劫于内斗。” 这算不算是枉死城消失的真相? 脑海里没有出现完成任务的提示,所以,显然不是。 林间心里一凉。 “你指的妖女是谁?” 有女必有故事,枉死城的事故多半与此故事有关。 “你来时可否发现了一幢房屋?” “发现了。” “里面有一幅女人的肖像。” “没错。” 林间说。 “她就是那个妖女?” “鬼慈衍?”林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枉死城一千年前就消失了,鬼慈衍是当世人,如何左右的了一千年前的事情?” “什么鬼慈衍?莫非你认得那妖女?” “当然了。” 僧人听林间话语十分笃定,突然重重一叹,惊慌道:“糟了,天下的劫难又要来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林间不解,诚然道。 僧人沉吟片刻,说道:“那好,我就给你讲一讲枉死城的劫难因有。” 原来,枉死城在没成为枉死城之前是一个国家,名曰方相国。 方相国为古国。相传,洪荒时代妖孽滋生,民间对位侵扰。一位国王为了驱除邪祟违心迎娶一位丑陋无比的皇后。后来皇后诞生两个儿子,次子便是方相。 他自幼便掌握驱傩法术,在他的带领下,妖魔大量被杀,天下得以太平。 后来,方相继位成为国王,更改国家名为方相国。又经过了无数代的繁衍,方相国降生下了一位太子,他就是隋玄师。 隋玄师与其他君王不同,他认为天下之魔均出自一个怨字,只要取出了怨祟,天下可得太平。 于是,他开始搜罗天下冤屈之人,并抓住他们的仇人,在那些冤魂面前亲手处决自己的仇人,好让那些冤魂得意超生。 随着越来越多的冤魂被他“请”来,寻找仇人的速度却没跟上,冤魂深染怨毒经常化作厉鬼滋扰百姓生活。但隋玄师却不允许自己的百姓伤害这些恶魂。 久而久之,百姓们对隋玄师失去了信心,认为他更适合给亡魂做皇帝,于是开始反对他。 隋玄师十分不解百姓们对自己的看法,终于与之产生了芥蒂。 当然,他并非昏君,没有派兵镇压百姓,反而想要证明自己。于是他带着一众信徒离开了方相国,建立的枉死城。 后来证明他是对的,随着他对罪人的惩罚,许多冤魂得以解脱,甚至连天庭都褒奖了他,封他为驱傩神。 枉死城也因此成了许多冤魂愿意向往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枉死城出现了许多因为同一个凶手而前来的冤魂。 隋玄师自然非常重视,他派出大量人手去捉拿这个凶手,而抓来之后他才知道这竟是个女人。 本来按照规矩,那毒女应该被判在枉死城前斩首,但不知何故,枉死城的人发现女人突然不见了。于是一位英勇的将军决定去追杀,却被隋玄师制止了。 那位将军很不解。后来,风言风语更多了,说隋玄师爱上了那女魔头。本来那位将军不信,可经不起别人总念叨。 作为枉死城最忠心的将军,他决定绕过隋玄师独自带人去抓那女魔头。可是,眼看他要成功的时候,隋玄师突然出现打伤了那将军,他这才知道人们传说的果然是真的。 那将军认为城主为色所迷惑,已经走火入魔了,于是纠集了枉死城的长老,判官等所有驱傩人合力将隋玄师打败,逼迫他交出那女魔头的下落。 可隋玄师就是不答应,众人一气之下便将他杀了。 而枉死城没了城主立刻一盘散沙,隋玄师的信仰跟愿望也付之流水。逐渐的,冤魂得不到解脱就打着仇怨离开了枉死城,枉死城的香火日渐萎靡,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就是那位孤独的将军。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路遇书生 第二天,女孩儿就要嫁人了,但家里人搜遍了整座宅院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未婚夫知道了此事,疑心是那青年把少女藏了起来,便报了官。官府对他严刑拷打,但青年就是不认。 过了几天,少女家人在附近的山里面找到了一具被野兽啃食过的遗骸,穿着打扮跟少女失踪前十分相像。官老爷认定就是青年因爱生恨才杀了心上人,于是对其用了大刑,把他活活给打死了。 在这之后,夕灵镇就开始怪事连连。总有少女被害,也有侥幸存活的。根据她们的回忆,原来,这些被害少女在晚上的时候会见到从天上飘来一位十分俊俏的白面郎君。 虽然少女们也怀疑他是鬼祟,却并不害怕,皆因他太漂亮了。 ………… ………… ………… 第二天早晨,那些少女无不入病不愈,有的嘴里口口声声呼唤“林郎,”,有的则喊“要精”,然后多半就死了,也有痴傻了几天才死掉的,总之能活下来的微乎其微…… 所以,大家据此推测害她们的是一个叫做林郎的妖精。 恰巧被打死的青年也姓林。于是镇里哗然,人心惶惶,都怀疑是那姓林男子化作厉鬼回来报仇了。 只是林姓男子相貌丑陋,远不如勾引那些少女的妖精隽秀华美。但不排除他变化了外形再对那些良家妇女施行勾引,毕竟厉鬼得了法力多半也善于变化。 到了后来,事情越闹越大,甚至连附近镇子里的男青年都出现了意外,晚上会被一些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勾引,然后被吸去真阳,沦为废人。 夕灵镇有鬼祟作乱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散开了。那里原本是个不小的镇子,连同周边加在一起少说也有数万人,皆因被此事弄得人心不安,早已没人敢到附近去。就连路人打此处经过都绕道走,镇子里的年轻人也能跑就跑了,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留守定居。 …… 林间听了这个传说,觉得很有意思,凑过去一打听才知道个悬赏任务可以给到一百两银子呢! 这种发财的机会岂能错过? 林间将上次赚来的八十两银子交给绿萼,对她道:“你看,这是赏金,是我上次捉拿虎妖朝廷给的奖励。” “这么多?” 绿萼诧异说:“这些钱可够我赚一个月卖面的钱了。” 林间笑笑又说:“八十两算什么!刚才我听那些修士说夕灵镇闹恶鬼,等我去给除掉,就有一百两银子了。” “那恩主你可要小心些。” 林间点头:“事不宜迟,我得赶他们前面去。” 夕灵镇在京城西南,林间驾着香风很快就飞出好远。 相比其他修士,腾云驾雾的本领确实优势太大了。 ……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一位清隽的白衣书生走在烈日炎炎下的郊野荒地里。 土道很狭窄,四周蒿草丛生。 书生攒眉遥望着远方,暗自愁苦。 眼看就要到黄昏了,距离下个镇子差不多还有二十里路,且还有座大山横亘在途中,只怕今晚要在荒山里过宿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杂草密实,荒无人烟,不觉心头瑟瑟,嘀咕了一句:“若是突然冒出来拦路劫道的歹人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蓦见四五个彪形大汉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个个手持鬼头刀,敞胸露怀,黑黢黢的胸毛,一脸横丝肉,行业特征相当明显。 书生:…… 我特么这张嘴是开过光吗?说啥来啥? “各位大侠,我只是个收账的,身上没有钱财啊!” “收账的会没有钱,唬谁呢?” “我的账还没收到,的确没有钱。” 为首大汉一挥手,道:“你以为我们是劫财啊?” 听了这话,书生顿时感觉局部地区有些灼热,脸都吓白了,同时也十分愤怒。 士可杀,不可辱! 他鼓起勇气,摆出一副宁折不弯的架势。 大汉接着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狐狸?” 听了这话,白衣书生呆木了半晌才缓缓摇头。 “当真?”大汉欺上前一步,炯炯双目烁着贪婪的光芒。紧跟着,其余的汉子也都仿佛听到命令一般围拢了过来。 书生吓得咽了咽喉咙,一脸诚然的摇头说:“真的没有。” 他的长衫下面却倏然甩出一条白团团的尾巴,毛绒绒地在荡悠着。 好在这些大汉一直逼视着书生,并没有在意到。 眼看书生眸中泛出的只有恐惧,不像在撒谎,也就释然的相信了他。 为首的汉子又是一声令下,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他们刚走没多远,从书生的胯下掉落了一条红毛狐狸。狐狸很小,大约只有人手掌大,赤红眼睛如同莹润的宝石。 书生吓得连忙扑倒在地,用身体盖住红毛小狐。 红毛狐狸是他在路上捡来的。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巧的狐狸,疑心是灵物,又见它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显然正在被人追赶,便好心救下了它,放在腰间的暗兜里。 “都说不让你乱跑了,让那些坏人抓住你就完了。” 他轻轻捧起小狐狸宝贝似地抱在怀里,然而,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了喧阗的叫喊声。 书生以为那群恶汉又追过来了,撒腿就跑。 但那些大汉比他跑得快,很快就赶上了他。 白衣书生惶然,以为必死无疑,却见那些恶汉显得比自己更骇异,更惶恐,跑得更快。 “有鬼啊,救命啊……” 他们下阪走丸,慌不择路,电光火石间就不见了踪影。 白衣书生莫名其妙,回头一看,一位俊俏的青年正悠然自得地走了过来。 他白皙的皮肤,丰神如玉,脸颊上洋溢着一丝略微狂野的微笑。 这青年正是林间。 “这位兄台,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 被问的少年一脸莫名,朝书生耸耸肩膀说:“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何要没命的奔逃?” “哦,”少年淡然一笑:“那些人想欺负我,我就略略地施展了一下小法术。就这样……” 说着,他用手抓住头顶的发髻一提,整个人头就被他拽了下来。 书生瞬间不省人事。 林间嘿嘿一笑,朝他嘴里仍一块翠色药丸,书生蓦然觉得一阵清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懵懂道:“真是奇怪,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只会飞的人头。但总是昏然记不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阴囍 婚宴?娶亲? 林间明白了,原来江镇的父老做的是个鬼娶亲的梦啊! 他们受邀请在梦中参加的娶亲的,但在婚宴结束后又被恶鬼全部留下了。那些跪在院子里的人应该是前一波客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那个老鬼为何这么好色,天天娶媳妇? 就冲这一点,林间就得管。 他对范二道:“范捕役,只怕这是一次勾魂的鸿门宴。如果继续任由恶鬼作恶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整个镇子里的人都得被他残害掉。” 范二为难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找你。” 林间道:“放心,这事儿我去处理。你说的赏金那事是真的吗?” “当然真的,黄门在江镇有个专管驱傩的道观,那里出价百两镇这梦鬼呢!” 范二道。 林间睁大眼睛说:“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 范二笑道:“来得及,来得及,我得先把面吃完的。” 林间也笑道:“我家的面这么好吃。” “不是,”范二脸一红:“刚才我不小心把钱给付了。” 林间:…… …… 江镇距离京城虽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林间若是使用飞行之术很快就能跟飞到那里。不过他觉得带着范二一个中年油腻大叔怪怪的,只好跟他一起骑马去了江镇。 路上,林间问他说:“范捕役,你们江镇近些年有没有出现过一些不顺当的婚姻?” 范二不解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间解释道:“我觉得江镇的梦鬼并非没有来历。会不会是那个婚姻不如意的人死后化作了恶鬼在闹?” 范二想了想,诚然道:“老实说,我并不经常回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因为我休假太少了,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难啊!” 林间深有体会。 范二跟着又说:“江镇也不大,谁家发生个大事小情的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所以你想问的事情不难了解,我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江镇之所以江命名顾名思义那里紧挨着江水。 这样的地方一般都适合务农,是鱼米之乡,很富饶。 范二的老家就在江边,还没进城,他指着大片农田说道:“看见没?这些都是我家的地产。” 林间没想到,他家居然还是个地主。 金黄色的麦子随风飘摇,如同金色的波浪。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范二将枣红马栓到门前的大槐树下,跟着带林间进了家院子。 几个孩子正玩耍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发出悦耳的笑声。 “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你们都别玩儿了,爷爷奶奶呢?” “在屋里。” 孩子们欢快地回答,然后一股脑用了过来,开始翻找范二身上看看有没有糖。 发现没带糖回来,大家悻悻然都离开了,没一个再搭理范二的。 范二带着林间进了家门,范家老两口正坐在炕上谈天。 见儿子突然回来了,老两口有些意外。 “二,你咋回来了?” 林间心说:范捕役的小名儿真是言简意赅。 范二道:“前几天大哥来信说江镇出事儿了,我就回来了。大哥大嫂呢?” “出门了,这两天镇子上死的人多,参加葬礼去了。” 范二道:“那咱家没有谁出事儿?” 范老娘冷道:“我倒希望死俩,能把随份子的钱赚回来点儿。” 林间:…… 不过一会,范二的大哥范大回来了,哥俩长得很像,都随母亲,跟父亲完全不像。 范大嫂则出奇的胖。 林间偷偷问范二:“范捕役,你家弟兄几个啊?” “就我们哥俩啊!” “那你没娶老婆,院子里那几个孩子……” “哦,都是我大哥的。”范二道:“他属猪,能生。” 范二的哥哥范大属猪不假,但也杀猪。 江镇的人吃猪肉都是自己养活,几户合在一起养一头猪,宰猪的事情就是身高体大的范大来干。没人要的猪下水就给了他,范大的职业就是挨家挨户去杀猪,然后囤积猪肉跟猪下水再给范大嫂卤好去卖。 再加上范二在京城当差,逢年过节还能发点东西回来,所以范家小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倒也挺滋润的。 范大拎着一条猪大肠笑呵呵地看着范二道:“兄弟回来啦,今天晚上你可有口福了,刚宰好的猪。我拎了条肠子回来。” 范二问他道:“谁家杀猪了?” “镇上的崔大员外。” 范大回答:“他小妾死了,今天开丧宴,杀了一头猪。他妈的这老货可黑了,做菜的时候就用了几斤肉,害得我白白随了他一吊钱的份子钱。” 范大嫂将肠子掏干净,然后卤熟切好端到了盘子里,又炒了几个菜摆了一桌子酒席。 天刚刚擦黑,院子里点燃了火把,大家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一片喧嚣热闹。 范二向家人一一介绍了林间,林间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就问:“你们江镇有没有谁是因为感情枉死的人?” 范二一家人纷纷对视了一眼,思索半晌问:“啥意思?” 林间道:“就是为情自杀的人?” “为情自杀?” 显然这话太高深了,这屋子的乡下人根本听不明白。 “那好!你们家是谁做过那个怪梦。” “我。”范大嫂道。 “大嫂,您做了几次梦了。” 范大嫂声音有点悸然:“两次。一般人做过两次梦没多久就死了。” 林间道:“那可能是梦鬼会在人第三次做梦时要人的命。大嫂,您在想想,梦里的细节,你第一次梦见了什么,第二次又梦见了什么?” 范大嫂回忆着说道:“第一次我进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宅院,比城里的大商人家还大。然后我发现院子里雾气昭昭的,看不太清楚,只能听到人们有吃有喝欢快的声音。第二次我就进正房了,发现一个人在成亲,台下高朋满座。我也被请到了桌子前,满桌子都是山珍海味,别提多香了。可惜的是,我刚想开吃,人就醒了。” 对于范大嫂这种体格的人来说,这个时候梦醒的确是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林间道:“我懂了,谁吃了那里的喜宴,谁家就得办丧宴。” 范大嫂庆幸地捂着胸口:“万幸我没吃啊!” “你是梦醒了所以才没吃,肯定还会做这个梦。”林间道:“除非你到时候也忍住不吃才能活命。” 范大嫂瞪大眼睛看向他,仿佛再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看我的体型就忍不住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赏金没领到 他说完,又对林间道:“其实也没必要麻烦天捕厅,江镇就有黄门,明天我去跟镇衙门老爷说一下,让他派人去收了那两具尸体。” …… 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范二就跑去了县衙门,过不多时几个衙役带着两个老道士去了墓地。 他们用草席将两具尸体卷成一团。 两位老道单手行礼,对范二说道:“此恶魂我俩会送往京城再作处理。” 范二笑道:“那就有劳了。” 江镇的百姓听闻抓到了在梦中残害乡民的恶魂都纷纷跑来观看,一打听才知道是范家的捕快捉住的都赶来道谢。 范二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赞誉,一时手足无措,笑道:“这个……其实也不只我一个人来,还我的好朋友林间。” 于是,一众乡亲又与林间道谢。还非开席邀请二人赴宴,盛情难却,林间跟范二只好去了。 在酒席上,范二喝大了,林间趁着对方还有思维的时候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范捕役,那个赏金在哪儿领啊?” 范二醉醺醺答道:“在江镇里面的灵官庙,那里的钱道长会给你赏金,你自己去领!我有点晕……” 不一会儿,江镇繁荣的街景就映入了林间的眼帘。 江镇是座小城,今天还下着绵绵阴雨,嫩绿的垂柳亲吻着他的额头,雨也轻细,洒在身上还挺舒坦。 街上都是慢悠悠走在雨里的百姓,闲庭信步地享受着这场温柔的细雨。 林间心头恬淡宁和,不觉兴致勃勃,嘴里哼哼着:“和我在江镇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铁齿铜牙两片嘴,百姓心中有了你……” 哎呦我去,我好像唱……啊不,走跑偏了! 他抬头一看,可不嘛!居然都走到城外了,抬头苍径秋高,松银遮天。 林间委觉怪异:自己明明是按着路线走的,怎么会走到荒郊野外来了? 正感怪诞不经,忽听远方传来了陶冶性灵的狂歌声。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只见一位樵夫模样的人从山间走了过来。走得近了,林间才看清楚他的相貌。那樵夫穿着一件蓝色的布衫,地瓜脸,胖乎乎的,头顶草帽。 他怡然自得,安步当车逶迤来到陈金安的跟前,陶情一笑,问道:“这位俊俏的小哥,天都快黑了,还敢往山里跑啊?” 林间匪夷所思,说道:“我并不想去山里,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边来了?” 若是普通人听说这样的话定然啼笑皆非,然而樵夫却是一脸的悸色。他转了转眼珠儿惊声说道:“你怕是遇到迷路鬼找替身了。快走,快回城里去!我边走边跟你讲。” 林间见他神色极其紧张,心中也是一颤。 迷路鬼?这小小的江镇居然有这么多鬼怪? 真实难以置信! 话说迷路鬼这玩意他第一次听说,倒还真想知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樵夫说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山里突然出来了一只迷路鬼。他会想方设法地让人迷路。比如,有时候他会变化成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翁让人背他回家,你若是好心背上他那就算完了,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他家,就这么背着他在山里乱跑,直到累死。有时候他也会变化成一位标致的姑娘,牵着人走让你跟着她回家,当然,肯定也是有去无回。” 林间奇怪道:“可我一直是在城里走来着,为何也会被他迷惑?” 樵夫说道:“整个镇江城都知道附近的山里闹鬼,谁还会跑去那里给他当替身?所以,有时候迷路鬼也会来到城里寻找倒霉蛋。比如变化成漂亮又风骚的大姑娘引人出城,怎么,你看到了吗?” 林间摇头。不过,他也承认迷路鬼用这个办法对他使肯定有效。 “樵夫大哥,你天天去山里砍柴也不怕被迷路鬼给迷住?” “没办法,我周怀生没别的手艺,也只好硬着头皮天天上山了。”周怀生眸光轻烁说:“还好没碰到过那玩意。” 林间暗忖:我信你个鬼!这厮一定是有什么独特的方法让迷路鬼不敢纠缠他。 跟周怀生告了别,林间也终于来到了灵官庙。 灵官庙内有两个道士,一个庙祝。 “钱道长,我来交任务。” 钱道长掏出功德薄,问:“哪个任务?” “就是江镇勾魂喜宴的那个,已经被我破了,恶魂的尸体也被俩道士抬走了。” 适才随同官差一同抬尸体的两位老道正是灵官庙的,所以钱道长知道此事。 这灵官庙的背景是朝廷,钱道长他们名义上是道士,实际上都是有品阶的官。 钱道长任职于“黄门”里一个名叫“阴阳阁”的机构。“阴阳阁”不仅负责降魔除鬼,还会测方位、知灾异,寻风水,画符念咒、施行祭祀,深受皇上重用。 不过,“阴阳阁”只是黄门的编外机构,在京城里寻觅不到,不过在帝国的各个州府都有设立。 钱道长就是隶属于“阴阳阁”的执事道士。 他笑道:“辛苦了。” 林间一笑:“能为朝廷效力不辛苦,实不相瞒我也是黄门中人,也算跟你是同门。就凭这种同门的友谊面前就是惊涛骇浪,我也会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哈哈,您这话说的真够朋友。” 钱道长隽永一笑,在功德薄上用朱笔一挑,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见对方还张着手掌,钱道长会意,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 林间:…… “说好的任务奖励呢?” 钱道长笑道:“咱们不是朋友嘛!现在庙里有些吃紧,账先记着!” 林间听了这话差点与世长辞,恍然才明白自己着了道。 淦! 现在的社会真复杂,人际关系间充满套路,连朋友这词儿里都设了陷阱! 林间猝然感到自己那颗幼小,纯洁,粉嫩的心灵遭到了打击,怔怔地看着钱道长,眼中充满了愤怒。 钱道长反倒怨尤说:“你看看,刚才还说咱俩的友谊连惊涛骇浪都不怕,这么快友谊的小船就说翻就翻啦?” “钱道长,别说笑了,您这庙可是朝廷直属的国有庙宇,哪能缺钱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迷路鬼 “本来是不缺!可是朝廷划拨来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运到,你让我有啥法子?”钱道长摊开双手无奈说道:“通常月中的时候就能运来,可这月到现在还没消息。要不我给你打张白条?” 林间见他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可自己心里还是抱定了一个思想——跟你谈钱的朋友都不是好朋友。 他飙出十八线演技,哭诉道:“人家当铺恐怕不会承认白条。” 见钱道长仍一副徒然无助的样子,林间腹诽着突然说:“哎,运银子的人会不会被迷路鬼摄去当替身了?” 钱道长摇头道:“我知道山里闹迷路鬼的事情,可这事儿肯定跟他无关,因为方向不对。鬼在西面,送银子的打东面来。” 正说着,庙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衙役走了进来。 钱道长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问道:“发生啥事儿了?” 衙役笑道:“你们来买卖了,县老爷请你们去捉鬼。” 钱道长费解:“县老爷不管捉鬼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衙役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告诉你们可别乱嚷嚷!县太爷张大人的公子被迷路鬼给抓走了。” 虽然灵官庙隶属于“黄门”,可山高皇帝远,知府老爷才是此地最大的头儿。 所以,县老爷家的公子失踪了肯定不是小事儿,这个忙岂能不帮? 钱道长问:“张公子难道就不知道山里有迷路鬼的事情,还敢往山里跑?” 衙役摇头回答说:“张公子没去山里,他是在去了揽月楼后失踪的。” “揽月楼?那不是妓院吗?张公子去那里视察工作?” “是指导工作,提高她们的技术含量。”衙役更正说:“不过,我们问了揽月楼的头牌花魁田菊姑娘了,她说张公子是乐呵呵的尽兴而去,之后去哪儿她就不知道了。” 钱道长顿感诡谲:“不对啊!迷路鬼在山里,怎么会在城里把张公子掳走?” 林间插话道:“我听樵夫说,迷路鬼也会偷偷溜进镇江城里来化了形再迷惑人。” 钱道长又问衙役:“张公子是在白天失踪的还是在晚上?” 衙役一咧嘴:“你找田菊姑娘会在白天?” 钱道长莫名:“那金安碰到的就不是迷路鬼,鬼怎么可能在白天出来?” 林间摇头,正色说:“我真是在白天遇到的那玩意。你们也知道,法力高强的鬼是可以在白天出来的。” 钱道长仍旧费解:“可是,若这个迷路鬼真是法力高强为什么一直没兴起风浪来?” 跟着,他又岔开话题问道:“朋友,你刚才说的樵夫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现在还有敢到山里砍柴的樵夫?” 林间点头:“是啊!他说自己叫周怀生。本来我也起疑,山里面闹鬼,樵夫自然也就是高危职业了,周怀生居然还天天上山砍柴,委实挺让人奇怪的。” 钱道长问:“他是怎么说的?” “他只说自己没有法子,要糊口,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山了。至于为什么没遇到鬼,他只说是运气好。” 不用想也知道周怀生的回答是在故意敷衍搪塞,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能降服或者闪避开迷路鬼的方法。 钱道长对衙役说:“衙官大人,贫道认为应该细细盘问一下这姓周的樵夫。不过,一来我们没有这人的住址,还望您能帮忙到衙门里查一查。其次,捉鬼我们在行,但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他若是个狡黠之徒怕还真问不出来。” 衙役答应了离开灵官庙。第二天他就查到了周怀生家的住址,这时陈金安等人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原来叫段珲。 周怀生家住在城东角的那片破落坊隅里,邑里内巷破旧,都是乱糟糟的土坯房舍,墙壁污涂涂的腌臜不堪。 越过了几家昏暗的工坊就来到了周怀生家的宅院。 周怀生正在院子里磨砍柴刀。 段珲叫开了门,问道:“你是周怀生?” 周怀生看着他反问:“您是?” “看不出来吗?衙门口的。”段珲向展示了悬挂着的腰刀说:“今天找你问点事儿,你天天去山里砍柴?” “对,天天都去。”周怀生的声音有些发怯,又说道:“今天磨刀,就没去。” 段珲皱眉道:“胆子这么大?不晓得山里闹鬼?” 周怀生干笑一下说:“知道。我白天去砍柴,天不黑就回家了。我回去的早,他出来的晚,跟他不得拜街坊。” “不对,昨天这位小哥可是白天遇到迷路鬼的,说明这鬼也在白天出来啊!” 周怀生听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眸光轻闪了几下才道说:“我记得这位俊俏的小兄弟。至于迷路鬼白天出不出来我真不清楚,毕竟我一次都没碰到过。” 钱道长跟段珲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他不相信周怀生的话。 段珲嘿嘿一笑,说道:“这么说你没被鬼缠上全凭运气好喽?” “也……也许是!” 段珲忽然眼神中幽光一抹,里面闪现出阴险的光芒:“既然这样,我们还得沾沾你的好运。” 周怀生心中一猝,惧然问道:“官大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姓段不姓关。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衙门现在要抓迷路鬼,想让你过去给帮个忙。” 周怀生听了这话吓得差点没窜上房,瞪大眼睛道:“抓鬼?我可不去。” 段珲声音里充满了威压:“衙门口请你去你都不去?” 周怀生顿时脸儿都吓绿了。 “怕了!”段珲喝道:“怕了还不说实话?快说,你天天上山去砍柴,怎么就没遇到迷路鬼?” 周怀生沉叹一声,终于说:“是马六给了我个宝贝,我才一直相安无事的。” “马六是谁?” “也是个砍柴的。”周怀生说:“上回他跟我赌钱,输给了我一袋子面,他说没有就给了我一块骨头,告诉我上山的时候带着,如果发现自己迷路了就攥住骨头心里默念‘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就行了。” 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周怀生又说:“你们去找马六帮忙!他那人贪财,只要多给些钱,他肯定能答应。” 钱老道拍了下段珲的肩头,冲他点了点头。又问周怀生说:“给他一百两银子够吗?” 段珲肃然起敬地看着他:开口就一百两,道长您家里是有矿啊! 第一百二十章 搜山 周怀生连忙说道:“一百两当然够,别说他了,我都想去。” 他看了一眼即将要开口的段珲,补充说道:“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 林间斜睨钱道长一眼,怨尤说:“你不是说庙里没钱了吗?” 钱道长说:“你以为这钱是我出啊?知府太爷富可敌县,为了找儿子拿出几千两银子算什么?你跟我们去把鬼给捉了,还愁你那点儿任务奖励?” 林间点头:说滴屎内! 他心动着笑道:“别说任务奖励了,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嘿嘿……” 马六家距离周怀生家不远,刚到他家门口时林间却突然觉得这户人家不对劲。 院里院外充满了鬼气。 他蹙着眉,觉得一阵阵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这户人家里有鬼祟蠢蠢欲动? 周怀生冲着大门喊了半天,马六才泱泱地走了出来。 只一下,林间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鬼气。 他判定,这人肯定经常见鬼。 可是,常见鬼的人气色会很差,马六看起来倒是还可以。这让林间感觉很古怪。 周怀生冲着马六笑道:“马六,你发财啦!衙门口给你送钱来了。” 马六反嗤道:“衙门那地方就知道朝老百姓要钱,哪儿会送钱?” 段珲道:“是真的,一百两你要不要?” 马六见他一脸正经,忙问:“在哪儿呢?” 周怀生解释说:“衙门里现在悬赏重金让人帮忙去找迷路鬼,马六哥胆子大,这当向导的钱肯定得是你去赚啊?” 马六思忖了半晌,突然问了一个让众人都匪夷所思的话。 “你们要抓的是哪个迷路鬼?” 几人遽然间面面相觑,段珲问:“你这话说的,有几个迷路鬼啊?” “你们不知道。迷路鬼之所以害人全是因为他在找替身,就跟吊死鬼,水鬼一样。只有找到替身才能重新转世投胎,而那位被找的替身就得接着找新的对象。”马六解释说:“实不相瞒,我见过迷路鬼,他还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他没害我,还给了我两块骨头,能避开迷路鬼的纠缠。但是他早就找到替身了,新迷路鬼我也不认识,怕是说不上话。” 周怀生感喟说:“原来这两块骨头是这样来的啊?” 钱道长问他道:“那你愿不愿意去帮我们抓迷路鬼啊?” “只要你们答应给钱,我就愿意去。” 马六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段珲道:“你放心,这回是张老爷的公子失踪了。他就一独子,能不心疼吗?你那区区一百两算不得什么?” 得到确认后,马六才笑着打开了院门说:“你们先进来坐!白天迷路鬼不出来,咱们再等几个时辰。” 林间诧异,说道:“不对!我昨天下午的时候还遇到迷路鬼了呢!” 马六偏头看他,皱眉问道:“昨天下午,什么情况?” 林间就把昨天遇到迷路鬼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马六越听越奇怪,最后摇头断定说道:“恐怕你昨天遇到的不是迷路鬼,他从来不这么迷惑人的。一般来说迷路鬼可以变化了去骗人,但是你走着走着就走岔道了也太离谱了,多半是你自己走错了。” 林间拍了拍脑袋,也感到匪夷所思。 他说:“我就是在粗心也不可能自己走丢!况且,城里就一条街啊!走直道都能走丢,太离奇了!” 他随着马六进了房间。就见马六的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和枕头纠缠在一起,饭桌子上都是没洗的碗,有些干结在碗边,菜汤都有凝固住的,看起来很久都没有刷了。 不过,家里的衣物倒是叠放的很整齐,冬天的衣服,夏天的衣服都叠的规规矩矩,泾渭分明明显是个细心人操持的,与炕上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房间里的鬼气却丝毫不减。 “哦,你才吃完饭啊?” 钱道长干笑地问马六。 周怀生却嗤笑:“这你看不出来?分明是堆了好几天的碗没刷了,肯定是最近你娘没来是?碗都不洗。” 马六辩解说:“怎么?我妈不来我自己不会洗啊?我是准备攒几天一起洗,这样省水。” 周怀生感慨道:“哎呀,我要是有个娘就好了。还能隔三差五的过来给我收拾收拾屋子,咳,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马六嗤道:“你就知道我娘对我好,不知道她有多唠叨。天天逼我成亲。” 他说着把没洗的碗一个一个摞起来,然后放到盆里用水泡着,等自己娘过来再洗。 其余的人围坐在炕边,商议晚上抓迷路鬼的办法。 一听到这个话题,周怀生赶紧起身告辞。 其他几人商量到天黑的时候也没弄出来个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相比于抓住迷路鬼,找到他更困难。 毕竟这迷路鬼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倒是有不少人因此失踪,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 因为见过他的人都做了替身,变成了下一任的迷路鬼。 于是乎大家想出的办法就是:还想毛办法啊!干就完了。 今晚就搜山! 夜里,山风狂野地呼啸着,宛如怨魂的呼嚎。 城西外山岭褶皱,江水横流,古树参天虬结纠缠,深幽得鬼气森森。 稀薄的青云浮游缓慢,阴阴惨惨的。几人脚下是层层积腐的枯枝烂叶,虽然准备得很充分,但心里还是不免发紧。 因为他们均没有料到山里面的鬼气会这样的重!且还凶残、暗昧了不少,仿佛坠入了魔域深渊。 林间脸色凝重,心中突兀:这绝不单单是鬼气。 而是——魔气。 众所周知,人修炼升仙,鬼修炼堕魔。 林间心里寻思着:难道迷路鬼已经堕入魔道了?若是那样的话,便太可怕了。 他问钱道长说道:“您嗅到了没有,这山里魔气蒸腾,我恐怕迷路鬼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钱道长点头道:“嗯,我也有同感。” 林间跟着说道:“我有个提议,不如,撤?” 钱道长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朋友,你的主意太好了。我们几个先撤到后面去,你一个人走在前面。迷路鬼只会找一个替身,你形单影只的正好可以当作诱饵。等他出现了我们在将他一网打尽。” 林间:…… 呵呵! 道长您可真钓得一手好鱼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田菊姑娘 他干笑说:“不必这么冒险!其实遁着鬼气也能找到他,毕竟他身上的味儿那么重。” 这时,牛道长突然说道:“我们看不必了。你们没有感觉出来么?这些魔气正向我们扑来,好多好多。” 钱道长也紧蹙眉头道:“没错,好像不止一个鬼。” 陈金安说:“大概有一百来只。”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就在你面前!” 钱道长心猛地一沉,抬眼一看,不觉发出几声惊呼。 这哪里是鬼,分明是一群跟人差不多大小的巨形老鼠。 百十来只巨鼠凑在一起,猩红的眼睛在山间里闪亮,吓得其余的动物都不敢叫了。 它们倒是沙沙窣窣地发出摩擦着的聒噪声,甚是怪异。 作为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林间吓得几乎要瘫痪。 太特么膈应人了! 他头皮发麻,拔出宝剑,暗忖:杀不杀的是后话,先把这群大耗子打散了再说。 一只巨鼠蠢蠢欲动,伺机想扑向林间。 然而,它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林间一刀削掉了头颅。 其余的老鼠悸然地都后退了一小步,不过很快又朝他们跐牙裂嘴咯吱吱乱叫起来。 被砍掉脑袋的那只巨鼠虽然头掉了,却仍还能搏斗,只是辨别不了方向,无头苍蝇的乱打一气。 林间心中既恐且慌,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与一群人大的耗子打架,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迅速地消灭他们。 这群巨鼠什么来头? 斯普林特?还是福岛来的? 挥手又是三刀,终于将那巨鼠砍成了肉段,耗子的鲜血混合着尸肉如同一块块脓包黑糊糊的看起来十分恶心。 林间最后砍中的是老鼠尾巴,而那被砍掉的尾巴在地上奋力地挣扎了几下倏地从里面窜出了一股子黑水。 他心头骤然一惊,眼见黑水扑面而来“啪”地就闪开了,很快啊! 鼠尾里的黑水正打在另一只巨鼠身上,那巨鼠“喀喀”、“咔咔”发出一连串痛叫瞬间倒毙。 林间恐惧得白毛汗都出来了,喘了几口定惊气后暗忖:还好自己没有大意,闪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黑夜之中,鼠群将他们半包围。林间问钱道长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器能将它们击退?” 钱道长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他说:“这群老鼠非鼠非人,我恐怕它们是修炼成魔道的八部天魔之一。” 林间也没工夫问他八部天魔是什么鬼?催促道:“那该如何消灭它们?” 马六道:“我擦,敌众我寡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削个屁啊!还不快跑?” 林间嗤道:“说的轻松!这时辰城门都关了,往哪儿跑啊?” 马六道:“这山里我熟啊!跟我走,我知道个能藏人的地方。” 林间刚才倥偬不安,一时竟忘记了他向导的设定,当下点头说:“好,钱道长,牛道长,咱们谁殿后?” 回头一看,三个人已经趁着夜色跑得快没影儿了。 老年人不讲武德! 林间腹诽着跟了回去。 第二天,他们照常聚在一起探讨迷路鬼的事情,谈了没一会,周怀生便来了。 这下打乱了原本谈论的气氛,马六嚷嚷着喊饿,还埋怨老娘怎么还不来给自己做饭。 马六跟老娘分开住,他住的新房子是爹妈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买给他娶媳妇的,但马六老爹直到死也没见到儿子娶到媳妇回家。 听了他的抱怨,周怀生怪嘻嘻一笑说:“你说你也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就不愿意成亲呢?是不是肌无力啊?” “呸,呸,呸!你知道什么是肌无力?我那是一个人习惯了。对,大师?” 马六说着朝钱老道坏笑了下。 钱道长双手合十说:“无量天尊,马施主一看就不是肌无力之人。肌无力乃是指骨骼无力,容易疲劳,马施主每天上山砍柴体格健壮,怎会是肌无力呢?” 俩人听了掩嘴吃吃发笑:“对,对,大师说的对。” 钱道长恍然对段珲说:“提起肌无力贫道倒是想到还有个重要的证人没去询问呢?” “谁啊?” “揽月楼的田菊姑娘啊!” 马六和周怀生顿时哑然。 艾玛!原来大师您身长不露啊!知道的可真多。 段珲说:“她我已经问过了,就不必再去询问了!” 钱道长急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无量天尊,贫道是说到底田菊姑娘是最后看到张大公子的人,理应问得详细些。” 段珲道:“既然大师这么说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马六道:“等我下,我去换件衣服。” 但他找了半天似乎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衣服,嘴里嘀咕:“哎,我记得有件宝蓝段子的长衫来着?哼,肯定是我娘收起来了,乱给我放衣服,想找的时候都找不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怀生冷嗤说:“一个问案,又不是去相亲,穿那么名贵干什么?” 马六没理会他,兀自说:“都怪我娘,我不去啦!你们抓鬼的时候再来找我!” 说完就跳到了炕上蒙头大睡。 …… 田菊姑娘不愧是揽月楼的头牌,人美,身材巨棒,就一个缺点——有点口臭。 所以,段珲带着众人来的时候她正在嚼槟榔。 虽然是问案,但田菊姑娘又不是嫌疑人,所以见她一面还破费了些,起码点了一桌子的酒菜。 段珲拱手笑道:“又来麻烦您了,还是为了那事儿。” 田菊听了面色有些清冷:“不是都跟段大哥说了吗?怎么还来问?” “主要是县令家的公子走丢了,这事儿可太非同小可了,如今连阴阳阁的人都出面了。” 段珲说着朝两位道士努了努嘴。 林间就坐在他们俩人中间,田菊姑娘猛地瞧见了他,噗嗤一乐,笑微微道:“我听说阴阳阁里只有道士,没想到还有这么俊俏的美男子呢?” 林间笑道:“我不是阴阳阁的人,我是熔魂匠。” “熔魂匠?没听说过。” “你可以理解成熔炼恶魂的铁匠。” “现在的铁匠都靠脸吃饭吗?” 牛道长插嘴说:“过去也是。” “道长你的脸怎么了?” “蹭了一下,谢谢姑娘关心。” 田菊释然道:“哦,我以为道长跟我一样都有病呢!” 林间关切地问:“姑娘生病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压抑。”田菊姑娘说:“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胸口发闷,好像被压着一样,有些时候连喘气都困难。”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刑具熔魂 张知县春风满面点头说:“好主意,你不愧是本官的狗头军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若是办成了老爷我少不了奖赏你的。” “多谢老爷。”管家谢了赏,又蹙眉说:“可是少爷的尸体怎么办?搁在府衙里都臭了,万一被发现了……” 张知县想了想说:“少爷死几天了?” “明天就是头七了,还无法下葬,我真害怕闹出什么尸变。” 管家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张知县思忖着,悠悠说道:“要不就放在祠堂里?” 管家惊道:“没下葬就放祠堂里可是容易弄出大凶之灾的啊!” 张知县道:“可少爷这件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韵娘。不如,你们暗地里埋了?” “可夫人那头……”管家紧张道:“这个不好交代。” 张知县道:“先瞒着,就跟夫人说少爷失踪了一直找不到。你假装多派人去寻找,赏金也再订得高一些,反正也不可能有人领走。过两个月韵娘过门后再找个机会说少爷出意外死了,到那个时候随那婆子或哭或闹。” 管家点头说:“好,小的这就去办。” …… 林间没解决迷路鬼的案子,只好先悻悻返回了京城。 转眼就过了好几天。这期间太史鸑传来了消息,称找到了鬼慈衍的线索。 林间听了连忙找机会去了一趟天捕厅。 太史鸑对他说:“经过多日来的追踪,我发现鬼慈衍最近虽然不在露面,但行为很诡异。她血洗了武林里的三个门派。不过都是小门派,我过去没听说过。” “什么门派?” “雨潇山庄,冷月山庄和冥隐山庄。” 太史鸑回答说道。 林间莫名摇头:“没听说过。” 他对大正朝这片古怪大陆的武林派系并不了解,当然,这里没什么少林啊,武当啊,峨眉之类的门派,毕竟块鬼蜮森森是仙侠大陆嘛! 太史鸑说道:“别说你没听说过,就是我这个常年跑江湖的人也没听说过。真不清楚她为何要血洗这三座山庄?” “那她现在人呢?” 太史鸑耸了耸肩膀,说道:“难以置信,听说他去西域了。” 大正朝的地理跟林间所在的前世蓝星很像,也有西域这样异族人生活的地方。而中原人跟西域人之间因为没什么贸易上的接触,文化上也有隔离,平时并不怎么来往。所以太史鸑对此感到意外也不足为奇了。 他说道:“如果说鬼慈衍去逃难的话,那么她临走前为何要血洗了那三座山庄?这点很难解释,所以我认为她去那里应该是办事情。可惜西域并非大正朝的管辖范围,我不能到那里去追捕。” 林间道:“我有预感,她此行的目的或许就与对付我们有关。对了,你知道豚鼠精吗?” 那天在搜寻迷路鬼时,林间跟钱道长他们意外的发现了许多硕大的老鼠精,密密匝匝地聚集在一起,看得人都能起鸡皮嘎达。 林间后来查阅了《九幽总要》,发现那种大老鼠叫做“豚鼠精”,其实是种挺低劣的精怪。豚鼠精本人威力不大,但它们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也有些威力,如果遇到它们的人道行不够很容易被豚鼠群起攻之的战术撕毁。 但林间这种突破了“通幽境”的修士其实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歼灭,之所以林间逃跑主要还是对密集恐惧症这关过不了。毕竟数百只人一样大的老鼠站在面前单单气势上就能把人吓尿了。 而且《九幽总要》上面还记载了,“豚鼠精”这种怪物一般都是依附于强大的魔灵存在,也就是说命令它们是个十分可怕的恶魔。 太史鸑看着林间,莫名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间如实说道:“我在江镇,也就是京城旁边的小镇子见到了数百只那东西。” 太史鸑愕然道:“果有此事?豚鼠精是动物成精失败的劣变,属于异种。真是奇怪,前两天天捕厅的狂夫曾在京城南城城门口见到许多巨大的蛇足鸟徘徊飞行,如今又出了豚鼠精!咳,我大正朝的异相越来越多了。” “蛇足鸟又是什么?” 太史鸑解释说:“蛇足鸟是一种怪鸟,没到天下末世的时候就会出现,它们的头上,鸟上以及翅膀上都缠绕着许多蛇,也被称为不祥之物。还有豚鼠精也属于不祥之物。如今这些东西频繁出现,只怕我朝江山要危在旦夕了。” …… 林间返回了魂匠铺,太史鸑的担忧他并不挂怀,毕竟谁做天子他都是大耳朵老百姓,默默生活就是了。 他是穿越的人,对身处的这个朝代还没产生出多大的感情。但鬼慈衍却叫他有些惊慌,这蛇蝎美人如今行为如此怪谲,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林间隐隐感到一股危险正在迫近。 当晚开工的时候,林间发现今天的雇主也是位差役。 他问道:“敢问您是哪里的差人啊?” 因为跟范二比较相熟,所以林间对差役态度很好。 “哦,您问我,我是江镇来的。” 林间眼睛瞪大了说道:“巧了,我前几天刚去过那里。对了,县老爷家的公子找到了吗?” 来人一听到这话就明白对方没说谎,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呢!不过县老爷不愁。” “不愁?”林间不解道:“前几天我跟段捕头可一起找过他呢!张太爷可是出了赏金一百两。” “是有这么回事儿。”差人一笑说:“阁下您也是黄门中人,可能知道的比我还多。不过,俺们县老爷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孩子丢了肯定心急火燎的啊!可现在不会了,俺们老爷又要娶来妾侍过门,这不就有人给他生孩子了吗?” 林间点头:“原来如此。” “您看,尽说题外话了,您赶快我这些刑具驱驱魂。” 差人指着地上的鞭子,烙铁,钩子等刑具说道。 林间低头一看,真真恐怖如斯! 而且,给刑具驱魂他还是第一次干。毕竟刑具不是武器嘛! 他心中一叹,暗忖:大正朝也太尼玛黑暗了,刑具上都沾染恶魂了,这得刑讯逼供逼死多少人啊? “差大哥,您确定这些刑具上有恶魂?” 差人立刻点头道:“对,没错。如今牢里的狱卒一拿这些刑具就手发抖,脑袋迷糊,镇里的黄门说怕染上了脏东西,就让我带来镇邪司给驱驱魂。”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红衣诅咒 张夫人见段珲来了便招呼人给几位客人上茶,段珲瞅了林间一眼,然后跟张夫人寒暄几句。 他对张夫人道:“令郎还没消息吗?” 张夫人摇着头,哭得更伤心了,说:“也不知道这孩子去哪儿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老爷原说他是自己出远门玩儿了,待几天就能回来。可谁承想到现在也不见踪影,连他老子去世都没回来。” 段珲嗫嚅了半晌,跟着看向林间。 林间对他说:“段捕役你无需再隐瞒了,直接告诉张夫人事情的真相就行了。” “真相?”张夫人遽然张大眼睛,问道:“是何真相?我儿子他到底怎么了?” “他……张公子他可能已经遇害了!” 饶是他说的很委婉,张夫人惊厥得抽搐起来。 旁边的管家眼底流出一丝冷肃,呵斥段珲道:“段珲,你胡说什么,瞅把夫人给吓的。夫人,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相安无事的。” 林间冷道:“果真如此?管家你吃人家张家的饭可不要在这个时候还误导张公子。张公子早已经死了,你们却隐瞒了消息想必也是秘不发丧。要知道尸体如果不尽早掩埋掉极有可能发生尸变,到时候张公子化作毛尸祸害乡里你担待得起吗?” 毛尸是僵尸的最初形态,这个传说管家也曾听说过。他当时奉劝张县令时就是以此为借口希望尽早将张公子掩埋掉。只是张县令还希望找到借口大张旗鼓地为儿子办葬礼,所以一直不忍心草草掩埋。 段珲惊道:“尸变?会不会昨天的凶案就是张公子所为?” 听了他的猜测,管家强辩道:“什么尸变?我们已经将公子的尸体埋了,咋会出尸变?” 他急不打自招,说完就后悔了。 张夫人怔怔地望着他,欲言又止,虽没说话但表情溢于言表。 见状,管家不敢在相隐瞒,唯跪在地上道:“夫人,这件事情不怨我啊!少爷的死是老爷一直不愿意公之于众,我也只好听他的。” 张夫人问道:“他为何不愿公之于众?” 管家想了想说:“主要还是担心怕您听到,您身子骨不好……” 林间打断了他的话,冷道:“真的么?管家你可不要再性口开河了。” 管家肩头一颤,心道:这小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说道:“老爷自有老爷的难处。” 林间冷笑道:“这个难处我可以替他说。第一你们少爷死的不光彩,是调戏民女的时候心脏骤停。而张县令又将受害人父亲绳捆锁绑押赴的牢中,还将人活活打死。” “张县令也是……也是丧子心切失去了理智?” “胡说八道!他分明也看上了吴老汉的女儿,想通过她父亲要挟韵娘。所以才将自己儿子死亡的消息隐秘不发。” 管家怔怔地望着他,难以置信道:“这些事情,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间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县令的龌蹉事情我也不想多提了,毕竟这是他的灵堂。” 张夫人又气又怒,对着张县令的灵位一通数落,还长跪在地不愿起来。 管家因为一直帮助老爷蒙蔽太太感到心惊后怕,不敢过去相扶,担心挨骂。只能傻怔怔站在一旁观瞧。 张家的内部离乱林间不愿意参与,便对管家道:“你还是带着夫人去看看张公子的墓地!张公子多日不葬心里怨气定然不小,而且还吸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浊气,如果你们是草草掩埋的恐怕还会有危险。” 张夫人对管家怒道:“还不快把公子的尸体抬出来好好安葬。” “是,是。”管家唯唯诺诺说道。 林间又对段珲说道:“段捕役,我觉得你还是去叫钱道长带着他一起去为好。我担心弄不好张公子会诈尸,有个修士在身边总能安全些。” 段珲蹙眉说:“林师傅你不去吗?” 林间摇头道:“张公子的事情不算是大事,因为管家说他已经被掩埋了,昨天害人的恶魂应该就不是他。” “那会是谁?” “韵娘。” 管家骤然吓了一激灵,张夫人骂他道:“都怪你这个狗头军师乱给出主意,老爷一把年纪了你还让他讨小妾,这下可好,触怒了厉鬼索命来了。” 林间又道:“不过,如果是韵娘的厉鬼索命,那她应该只对张家人下手啊!为何要还无辜的路人?” 他转头问范二道:“范捕役,你知道被害的是个啥样的人吗?” 范二指着段珲说:“老段在江镇当差,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段珲道:“死的是衙门牢房里的一位狱卒。” 林间震惊道:“该不会是对吴老汉动刑失手打死他的那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 原来绕来绕去韵娘还是想报仇啊! 管家心头惊骇着带领一众家丁跟衙役去了墓地,其实所谓的墓地就是城边的黄土堆。张县令起初的想法是等韵娘那头答应了自己后才将儿子的死因说出去,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韵娘就是不愿意也没辙了。 所以,张家对张公子只是草草下葬,坟头上都没敢立牌位,只是简单地做了一点记号。 由于担心张公子随时可能会尸变,段珲还叫来了钱道长跟牛道长,打算开棺验尸。 刨去坟头土,露出了张公子黑亮亮的棺材。 毕竟是自己儿子死了,张县令即便不愿意发丧,棺材倒是选用了上等的杉木,十分昂贵。 “起棺。” 管家吩咐一声,早有精壮的汉子将棺椁从坑里抬出来。 “开棺。” 管家又继续吩咐。 家丁们又将棺材撬开,钱道长探头一看,张公子的尸体竟然是白中透红的,而且指甲很长很长,手背上还生长出了黑色的毛。 “是毛尸!”他惊叫道:“不行,张公子的尸体必须尽快焚烧了,不然将危及乡里。” 管家赶紧点头道:“那……不出殡了。” 钱道长冷道:“出殡的时间早已经过了,况且现在尸体的样子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你看!” 钱道长指着棺材的四壁跟棺材盖说道。 管家定睛一看,棺材盖子上面密密麻麻均是手指甲的刻痕,十分狰狞。 “难道,我家公子真尸变了?” “你说呢?”钱道长肃声反问:“他现在气力不够,再等上几天只怕我都难以对付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密藏邪僧 钱老道忿忿说着跳出门外,正站在马六面前。 吓得马六一哆嗦,腹下藏掖着的东西差点没掉出来。 他叫道:“哎呀,道长,您可吓死我了。” 钱道长眉目阴骘问道:“马六,你肚子下面藏的是什么?” 马六惊得后退几步,赶紧摇头否认说:“没啊,我肚子好好的,能藏什么?” “你自己瞅瞅,跟孕妇一样,该不会是人头?” 钱道长冷声质问道。 马六更吓得魂不附体,脸刷白刷白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钱道长冷哼一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将他提了起来,而他腹中的东西因为失去保护自己掉了出来。 林间等人一看,白花花还圆圆的跟人头还真有些类似。但可以肯定不是人头,大抵是一种面食。 这东西马六为啥要藏着掖着的?也不是什么违禁品啊? 林间走过去仔细一瞅,突然发现这东西像是馒头,但还有鼻子有眼的。看样子是画上去的,不过是弄弄的红色,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儿。 他心头一阵,暗忖:这五官该不会是用血画上去的? 范二等人也皱眉瞅着马六,一脸谨慎外加疑虑。 林间鄙视着马六问道:“马六,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六没回答,旁边的钱道长吃惊地说:“这是鬼馒头。” 林间一凛,只听钱道长继续解释说道:“鬼馒头是给鬼祟吃的东西,多用于招魂。马六,你拿着这东西干什么?莫非你有什么阴谋?”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马六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说:“不关我的事儿啊,不关我的事儿啊!” 林间听明白了,原来他是受人指使的。 “那指使你的人是谁?” 马六表情便秘,又是半天的没言语。 林间说道:“该不会是迷路鬼?” 范二跟着吓唬道:“我就觉得他这人奇怪了,原来是跟迷路鬼一伙的,怪不得你小子没事儿呢!哼哼,快老实交代,这些年帮助迷路鬼害死了多少人。说实话我还可以向朝廷给你求求情,至多判你个斩首。” “不要啊,不要。”马六连声求饶说道:“我还有老娘要赡养呢!捕役大爷您就饶了我!” 钱道长冷哼说:“你对自己老娘那么不孝顺,这回又抬出人家来挡挡箭牌。不过念在你能说出这种人话来的份儿上,贫道就姑且饶你一次,快说,迷路鬼在哪里?” “根本就没有迷路鬼。”马六说道:“害人的是个藏密人。” 藏密人? 林间皱眉问钱老道:“道长,藏密人是什么人?” “外族人,他们居住在昆仑虚的西面,因为天高路远所以平时很少来中原一带。”钱道长解释说:“传说密藏一代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法术跟信仰,但也有许多邪教盘踞。听说最近就经常有密藏一代的邪僧来到中原作祟。” 他说完又问马六道:“你说的那密藏人是何模样?” 马六道:“跟道长您说的一样,也是位邪僧打扮。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他……他抽走了我一魄,我怕死才听从他的。” 钱道长又诘问:“他都让你做什么?” 马六说道:“那人说要摆阵,做什么‘血月引魂幡’,经常要我给他弄东西,都是很稀奇古怪的,比如今天的鬼馒头。” 钱道长震惊道:“血月引魂幡?我的天呐,这邪僧到底要干什么?” 林间又问他说:“血月引魂幡又是什么?” “引魂幡分成许多种,血月引魂幡是其中的一种,与别的引魂幡不同,他招来的都是顶级的鬼祟,最低也是恶这个级别的,甚至还有煞。” 听了钱道长的解释,林间惊忖:看来这个密藏邪僧不简单啊! 他又问马六:“那名邪僧叫什么,你可知道?” 马六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天的人口失踪都是他摆阵给拘过去被害死的,他说是为引魂幡聚集血气。他还让我给他准备香炉,长明灯啥的,我买来了都放在家里准备跟鬼馒头一同送过去。” 钱道长道:“原来如此,快带我们去你家看看那些法器。” 马六点头说:“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到了马六家,林间发觉他家的阴气更重了。他第一次来马六家就感觉他家阴气很重,于是他说:“钱道长,你能否感受到马六家的怪地方?” 钱道长修为比较低,只说道:“贫道发觉这里好像有股阴气。” 林间点头说:“没错,很浓烈。” 钱道长道:“莫非是那名邪僧?他要的那些东西带来的阴气?” 马六马上辩解说:“我可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 林间摇头道:“邪僧也是人啊!他哪里会有阴气?” 范二突然说道:“我刚才听马六这小子说他被那邪僧抽走了一魄,会不会这小子自己死了不知道啊?” 林间道:“他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他没死。” 钱道长道:“缺魄没什么?一般过段时间自己就能缓过来,无非缺心眼点。” 马六松了口气。 钱道长跟着对马六道:“唉,你家可比过去干净整洁多啦?” 马六道:“我老娘来了,帮我收拾的。” “你看看,你娘对你多好!” 马六却不满道:“有啥用?难道我自己不会收拾?她总逼我成亲,害得我上次又跟她大吵了一架。” 钱道长乜他一眼,说:“成亲有什么不好?” “道长您说这话?” 马六纳罕说。 莫非这老道士有了还俗的念头? 钱道长一摆手,跟着说:“算了,先不提这些,今晚咱们就进山?” 林间问马六说:“对了,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些豚鼠精也是那邪僧搞出来的?” 马六摇头说:“这事儿我也问过他了,他说不是。他还说自己会三阶的‘望气术’可以预知未来,他说这里之所以出现豚鼠精是上天下了异兆,大正朝将会发生巨大的灾变。” 这话跟太史鸑担忧的一模一样,让林间心中一沉。 钱道长对马六说:“今晚你带路,咱们进山去找那邪僧。” 马六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夜里,万籁俱寂,几人再次迎着狂野的山风去了城西的那座无名山峦。 江水横流,云层稀薄,似乎使天色更加阴恻恻的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任家集鬼事 他思忖着:道士不就是捉鬼的吗?难道是有生意上门了? 林间遂问道:“额……二位大哥问这个干嘛?” 其中一个大汉回答说:“我们老爷是山下黄记肉铺的掌柜黄天霸,最近我家老爷被鬼祟缠身,每隔一天恶鬼就来吓唬我家老爷,还望大师能去一趟帮忙消灾解难。” 我去,黄天霸!而且还是开肉铺的。 林间脑海里马上勾勒出那人的相貌,心中暗忖:这活可不好干。一般来说古代的肉铺都是屠夫开的,而屠夫是什么形象,什么脾气看过《水浒传》的人应该都清楚。 他可不想帮这种人,却又不想拒绝,至少这是一次赚钱的机会啊!况且想拒绝也不容易,黄天霸之所以敢叫这个名字想来也不是啥良善之辈。 林间脑袋快速飞转,收肠刮肚的想着对策。门口的两个壮汉等的不耐烦了,催促说:“道长别有顾虑,只要您有本事将鬼除了,俺们老爷断少不了银子给你。” 林间看着家徒四壁,破洞漏风的道观,此时,俩大汉过来就要架他的胳膊。 林间后退一步,笑着说:“二位大哥且先听我,啊不,贫道说……” 他不是真道士,但觉得自称贫道没错,毕竟对于那个贫字他是当之无愧的。 林间说:“让我去做法捉鬼很容易,但你们得告诉我黄老爷家鬼祟的具体情况?” 俩大汉深觉有理,便将闹鬼的始末跟他娓娓道来。 原来,黄天霸被鬼祟纠缠的起因是他新纳的那房小妾。 跟一般土豪劣绅差不多,黄天霸也是五毒俱全的主儿,尤其好色。最近他发现邻乡冯铁匠的老婆长得胸丰肤白,特别是一双勾魂媚眼让人难以忘怀。黄天霸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满满都是冯妻的样貌。 于是,他软磨硬泡,出了高价半买半抢从冯铁匠那得到了人家老婆。 自从将冯妻收成填房后,黄天霸如今最爱的就是她。但他之前已经有了四房妻妾了,这其中四姨太也是美人胚,同时嫉妒心也非常强。眼瞅着丈夫对自己的宠幸转移到了,四姨太整天又哭又闹,磨得黄天霸耳根子疼。 黄天霸哪是什么善茬?一气之下就命令恶奴把四姨太打死了。同时他害怕走漏风声还将四姨太的尸体仍进井里又压上了巨石。 他本以为这下耳朵可以清净了,不料黄家其后便怪事连连。 最早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黄天霸总能在自己碗里吃出来头发丝。他起初以为是下人粗心,叫来了丫鬟臭骂一顿,命令她重新给自己盛饭。 可新盛的饭里还是有头发,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发誓自己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一根头发。黄天霸将信将疑地来到饭锅前,却发现里面只有白生生的米饭,哪里有什么头发? 他亲自盛了一碗走回饭桌前,然而怪事却又发生了,好端端的米饭里不知从哪儿又多了好几根长头发。 但其他人的饭里明明一点怪异都没有啊! 大夫人将自己的饭推给老公吃,黄天霸只吃了几口就又咬出一撮头发丝来。唬的黄天霸整个人惶恐不安,吓得好几天没敢吃饭。 但更怪异的事情却接踵而至。黄天霸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名听见房间里总是出现嘀嗒,嘀嗒的落水声音,像是下雨了。 可瞧窗外分明是月朗星稀,晴空万里啊!哪儿来的雨点? 不仅如此,他盖的被子,枕的枕头也都潮呼呼,湿漉漉的,整间卧房充斥着阴冷的水汽。 嘀嗒!嘀嗒! 黄天霸觉得今晚的落水声里似乎还参杂着喘息,听得叫人心中紧迫发毛。 喘息的节奏沉缓,且越来越近。黄天霸判断声音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虽然恐惧却不由自主伸出手掀开了挡着床铺的床单。 他窥头一看,就见黑黢黢的床底潜伏着一张森白的女人脸,披头散发,正是四姨太。 “啊,救命啊!” 黄天霸吓的凄惨嚎啕,结果惊到了外面的护院跟管家。 他们冲了进来,发现自家老爷脸色惨白,失了魂般兀自地在鬼叫。 “鬼,床下有鬼。” 护院是习武之人胆子很大,他过去掀开床单,只见里面空空的哪有啥鬼影子? “老爷,床底下啥都没有啊。” 管家也跟着问:“老爷您是做恶梦了?” 黄天霸听了狐疑,又把头向床下看了看,果然黑漆漆一片,当下才有些安心。 应该使出幻觉了。他吩咐下人们都出去,自己也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就要睡去。 这时,滴水声跟喘息声又响起来了。 黄天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又看了下床底,见四姨太那张惨白的脸正冲着自己笑,笑容怪异又恐怖。 黄天霸连滚带爬下了床就想往外面跑,然而刚跑到门口突然感觉自己两条腿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可不是四姨太吗? 她一面抱着自己的腿一面凄厉地叫道:“把我拉上来,把我拉上来!” 黄天霸此时早已魂不附体,想叫救命,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 黄天霸被吓到极点,双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没被吓死,但至此之后黄天霸就被四姨太的冤魂缠住了,隔一天就会过来骚扰黄天霸一整晚。 黄天霸精力体力都受不了。 但四姨太好像没有杀他的念头,就是不停换着花样去吓唬他。吓晕,吓哭,吓尿,恐怖等级也是节节攀升,一波比一波惨绝人寰。 黄天霸被折磨得苦不堪言,整天病恹恹的。 他曾让家奴轮流保护自己,但守护的家奴都根本看不到四姨太的阴魂,只能看见家老爷嚎丧似的呼救,时而脸憋的青紫,时而四处乱跑也都跟着惊悸不已。 有人提议让黄天霸赶紧将四姨太的尸体从井里捞出来风光大葬,或许能求得她的谅解。 黄天霸马上照做,并且花费巨资给四姨太补了出殡仪式,还在她墓碑前焚香叩头。 本以为会没事了,然而四姨太仍阴魂不散,照旧隔一天过来吓唬他一次。 相比于肉体折磨,精神折磨其实更加让人痛苦。黄天霸就是再傻也明白,四姨太是想慢慢摧残死自己。 直到有人提议让他请法师驱鬼,黄天霸才想起来山顶上正住着一个道士,于是遂派人来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度牒 黄天霸心惊胆裂地嚎啕:“救命啊,救命啊!” 外面的管家还没睡下,听见老爷呼救,急忙提醒说:“老爷,快用符。” 黄天霸早被吓慌了,如果不是得到提醒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符纸。 他恍然大悟,拿出符纸往四姨太惨白的脸上狠狠一贴,紧跟着就听见四姨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黄天霸还从没听到这么惨的叫声,简直比自己的嚎啕还恐怖还难听。 惨叫声瞬间戛然无踪,而四姨太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眼前化作了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 黄天霸怔了半晌,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四姨太哪儿去了? 难道…… 他思索良久才慢慢缓过神来,暗忖:大抵是符箓起了效果,四姨太已经飞灰湮灭了。 这山上的大师好厉害啊! “老爷,您怎么样了?” 门外传来管家焦急喊道。 黄天霸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没事了,四姨太被我用符贴在了脸上,之后化成一道烟不见了。” 他跟着感喟了一句:“山上的大师真乃高人呐!” 管家推门进来,满脸堆笑说道:“恭喜老爷脱灾消难。” “可算是过去了。”黄天霸不停地感叹着:“这些天可把老爷我折腾得生不如死啊!嗯,真该感谢天奇观的那位大师,没想到咱们这儿还真来了位神人!” “老爷您说的是,我明天就差人上山给他送些谢礼。” “不,”黄天霸摆手说道:“这回老爷我要亲自去感谢他。” …… 这边林间昨日拿着五两银子顺利离开了黄家,突然腹中又饥饿起来。 有钱啦,先吃饱了再说! 林间遂怀揣五两银子大摇大摆到山下的集市里美美吃上了一顿。 第二天,阳光透过门缝射在林间脸上,清风渐渐吹散了睡意。 昨天吃了个饱,只感觉浑身慵懒,回到观里倒头就睡。 如今一看天时早已日上三竿了,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听见外面传来吹唢呐,敲锣鼓的声音,好似十分喜庆。 林间猜测应该是哪家在娶媳妇,可听声音明明是从山下向山顶传来的啊? 山上就只有这间破道观,娶亲的队伍为何要往这头来? 总不会是给我娶亲? 他推开窗户探出张望着,果见一群人从山下逶迤而上,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挑担的,还有抬轿子的,好不热闹! 但见人群浩浩荡荡,他有些狐疑。 此时,黄家人已经将天奇观门口糊得水泄不通了。 黄天霸正襟危坐在轿子里,整了整衣领才缓步走下来。 他走到人群前面,朗声问道:“敢问大师起床了吗?” 跟着,昨天见过的一位汉子说道:“大师真乃神人也!您给我们老爷的符箓已经把鬼除了,今天他是过来拜谢的。” 黄天霸笑道:“还请大师移尊步出来受我这厢一拜。” “老爷,大师该不会不在观里?” 黄天霸想了想说:“那就先把礼物抬进去,老爷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林间寻思着推开门,端着腔说道:“何人在外大声喧哗?” 黄天霸连忙后退一步,躬身拜道:“在下黄天霸,幸亏您的那张符箓才救了我一命啊!所以今天特备薄礼前来拜谢。” 林间手一挥:“哦,这都是小事儿。方外之人,除魔卫道乃是本分,不能见死不救!” 他不会画符,但画符箓最重要的是画符者将自己的精力布在箓上,法随精至,符箓的强弱全在于画符师投入的精力。 诚然,这极其耗费法力,但凭林间的境界这点太容易了。 即便如今是他的分身亦是如此。 林间脸上不动声色,黄天霸落座后问:“大师不是本地人士?来天奇观修行多久了?” 原来这道观叫天奇观啊! 他回答说:“才刚来十天而已。” 这时,旁边的管家插嘴说:“您可发觉了这道观里的怪异?” “怪异?”林间莫名不解。 管家又跟着说:“难道您没发现这观里面的邪祟?” “你是说,我的道观里闹鬼?”林间瞪大眼睛问:“那你们还敢来?” 管家:…… “现在清辉映室,屋宇澄明,我们才敢过来。”他轻轻皱眉说道:“大师莫见怪。这座天奇观乃是供奉东岳大帝的庙宇,牛头马面,四大天王都曾一应俱全。过去这里住着一位姓黄的老道士,后来却突然离开了道观。乡里的人都传言这里闹鬼,所以这里一直都没人敢来。” 林间听了后背一阵起寒,莫名说:“真的?可我真没见过什么鬼啊?” “大师法力无边,邪祟怎么敢靠近你呢?”黄天霸早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想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这管家也没扯谎。有人亲眼见到天奇观里藏有三个鬼,一个长舌头,一个女鬼,还一个小鬼。但这三个鬼并不害人,却时不常下山捉弄人一下,或者在夜里有人上山的时候蹿出来吓唬人。” 林间料想这几个应该是不成气候的小鬼儿,可自己却并没看见啊?如果不是听黄天霸说,他根本不知道,也不会害怕。 黄天霸跟着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大师出马,鬼祟害怕。我们任家集以后可以太平了。” 林间冲他讪讪一笑,黄天霸又问:“大师过去在哪里修行啊?” 被他突然一问,林间立刻不知所措了:“这个……呃……我……” 黄天霸张大了眼睛:“大师不会身上没有度牒?” 林间想了想,知道这事儿没法再瞒着。自己没有度碟,也不可能私自做一张,一来他不会,况且听说在古代私印出家人的凭证可是大罪! 自己得用这具分身修炼很久,不然就得前功尽弃。地方不比京城,自己身为道士没度牒可不。因为僧道有许多豁免权,比如不用服徭役,不用纳税,如果不查得严些就会出来很多假的出家人。 所以历朝历代官府对出家人的度碟文书都控制得极严。 黄天霸跟管家对视一眼,说道:“没有度牒可不好办!那大师有没有大小路条啊?” 林间憋了半晌,最后问了一句让二人都意外的话:“大小路条是何物?” “小路条就是本州本土的路条啊!朝廷规定但凡跨越县城乡村的都要有小路条。”黄天霸解释说:“至于要过境州府那就得要大路条了,必须得由州府上报户部审批,少说也得要等一个月才能下来。” 林间如实摇头说:“我没有。” 第一百四十章 这是什么鬼? 黄天霸诧异,同时也感到疑惑。 没有路条在大乾王朝寸步难移,他又是怎么到了这任家集的? 管家双手一摊,惊道:“坏了,大师可能不怎么出门,所以附近乡里没在意。可时间长了,丐头跟里长就会来找你,朝你要路条或者度牒。没度牒好办,还俗就可以了。但没路条可是会被当成流贼或者盲流处理了。” 盲流这个名词林间是知道的,即便在现代也是要被关进收容所里的,古代的刑罚肯定会狠过现代不少。 于是,他问:“那能怎样?” “听说按现在的政策是抓起来做苦役。” 林间登时脸色青白,黄天霸又摆手不以为意说:“唉,对我来说这都是小事儿。我跟县太爷关系不错,大师放心,只消我跟他说一声,度牒马上就能办下来。” “如此说来,多谢黄老爷了。” “不客气。你待会儿把姓名,生辰写给我的管家,他自会去办理了。” “好。” 又简单聊了几句,黄天霸便起身告辞了。 林间寻思黄天霸应该不会骗自己,闹鬼传闻多半属实。可自己好歹也在道观里住了十来天,的确也没被那东西纠缠,这点确乎蹊跷。 跟着,他起身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于是打开箱子眼睛不眨地搜寻着。 箱子里多是元宝蜡烛,被林间皱眉地啦开,闷闷不乐地继续翻找。好在最终找到了一盒喜饼,只是那饼子毫无滋味又干巴巴的几乎把他的嗓子都快呛冒烟儿了。 一脸嫌弃地啃完饼子,林间揉着喉咙泡了壶苦芥茶,边润着嗓子边闭目休息。 今天的夜色来的异常早,林间发现自己只打了个盹儿的工夫外面就全黑了。 山风呼啸而起,将油灯吹灭,屋里窗外俱是一片晦暗模糊。 住在山上就这点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起风。 林间赶紧去关门,结果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暗忖:这风跟往常有些不同啊!透着股邪性跟诡异,吹的人骨髓发凉。 林间心里打了个哆嗦,同时隐隐感到一阵恐惧。 山下灯火通明,依稀的看得出来还挺热闹。 林间蹙眉,感到奇怪。 古时候人们都是日落而息,天一黑街上就没什么人了,通过观察他发现任家集也是如此。可现在怎么还跟白天一样热闹? 除非这个时辰还不应该黑天。 林间怪异地仰头瞅了瞅的天象,然而却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门口的铁桅杆上赫然竟蹲着一个小孩儿,正冲着天空发呆。 庙宇的铁桅杆一般是挂旗或者避雷所用,都有十米来高,那孩子是怎么爬上去的?而且,仔细一瞅,这哪里是小孩儿?分明是个小鬼儿啊! 小鬼通身黢黑,没任何其他颜色,林间后退一步,赶紧悄悄地把门关上顶好,突觉一阵惊恐袭上了心头。 观里果真闹鬼啊! 哎,可黄天霸不是说有三个鬼吗?另外俩个呢? 林间暗想:可能这个小鬼儿之所以蹲在铁桅杆上就是在等同伴?一定是他们三个最近出门了,而自己正在这时候穿越过来才没有碰到。 这时,腐朽的木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似有人在用力想把门扒开。 林间惊悚地瞪大眼睛,知道是黑皮小鬼想破门而入,暗骂:死小鬼,你怎么偏偏今天回来啊! 对付这小鬼不难,可是他想查一查这小鬼的来历,最好不要那么快的现身出来。 林间四处扫望,发现只有水缸跟床底下有躲藏的空间。但缸里水还满满悠悠的,他怕被呛死,所以也只能选择钻到床底下了。 门外的声音倏尔停止,林间舔舔干瘪的嘴唇,迟疑片刻还是没敢出来。 事实上,他的做法是正确的。黑皮小鬼并没走,因为房顶上很快传来了卡啦,卡啦踩瓦的声音。 林间知道黑皮小鬼此时就在屋顶,他发现门打不开就起了揭瓦的主意。 他遁着声音掀开床单抬头观瞧,只见一块瓦片被缓缓掀了起来,黑皮小鬼哧着牙正冲下面咧嘴狞笑。 林间的心砰然一跳,忙缩回床下,同时担心是不是被对方发现了。按照角度自己刚才正与他对视,只是屋子里没有灯盏烛火,只希望黑皮小鬼视力不好没看见自己。 小鬼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也是四处观瞧着,看样子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正在判断附近的环境。 林间起疑:这小鬼不是这里的前住户吗,为毛要有这样的表情? 黑皮小鬼像条小狗一样将脸贴地嗅着,林间担心他是在闻人的气息。可小鬼却没有反应,脖子伸长又探望了一阵,紧跟着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不大的房间里就狼藉不堪了。 黑皮小鬼似乎并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显得很是急躁。 林间不解他在找什么,天奇观多年未受香火可谓家徒四壁,选择来这儿盗窃只能说明作案者不开眼。 黑皮小鬼还没找到目标,更急切地翻箱倒柜。终于让他发现了放在供桌后面半截塑像前的包袱。 那可是林间的全部财产,里面有黄纸笔墨,一件备用道袍,香油火石,最重要的是黄天霸为答谢他又给了十两银子,连同上回剩下的都在里面。 他暗忖:小鬼啊小鬼,我知道这道观过去是你的地盘,我也只是趁你不在暂住了几天而已,你该不会想跟我要租房子的钱? 黑皮小鬼已经跳上了供桌,正用漆黑的小手去抓包袱疙瘩。 林间这下急恼了。你拿什么我都能忍,唯独钱不行! 他发了疯一样扑了出去,举拳就打。 黑皮小鬼也非常机灵,感受到拳风像猴子一样灵动侧身躲闪。林间这拳没打中他后身,只轻轻扫到了他的臂膀。 耳畔忽听见劈裂的声响,紧跟着黑皮小鬼发出一声骇怪惨叫,一条胳膊被林间胳膊打掉了。 黑皮小鬼不知疼还是愤怒嘴里咔,咔地不住怪叫,听的人毛骨悚然,他盯着林间,眼里全是恐惧。 黑皮小鬼满脸惊骇,呲着牙却不敢上前,受伤的胳膊兀自滴下黑糊糊的液体,但他看起来却浑然没有感觉。林间心头惊奇,暗忖:这是什么鬼?这么奇怪,连疼痛感都没有?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人一鬼对峙半天,黑皮小鬼突然回身跃上墙壁,像壁虎一样快速游走,顺着来时的“路”逃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云松驿里话怪案(一) 虽是午时,日头却温吞慵懒,照得城墙呈出浅褐色。 玄贞跟丁寒都不爱热闹,先找了家小荤铺子坐了下来,一来果腹,顺便也问问驿馆的位置。 大乾朝的道士没有忌口,便是“三厌”也照吃不误。 玄贞道长跟丁寒解释说,禁食“三厌”是因为仙家认为天地间有鸽,牛,狗,三秽,所以禁止食用。但大正朝道法博爱,从不厌弃万物,所以没有忌口。 林间感慨:这借口找的真尼玛够逼格,够高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铺掌柜又送来一壶茶。 俩人此时也吃饱了,会了账后顺便跟掌柜的打听了驿馆的地点,又喝了会儿茶才走出了饭铺。 街上已不像午时那般喧嚣了,卖东西的商贩大都赚得盆满钵满,买东西的百姓也满载而归。这时留在街上的多是卖艺的或者撂地说书的,一天的娱乐生活正式开始了。 青楼姑娘也推开了窗户,慵懒又适闲地扇着扇子,别有目的地瞄着街上,也给街边增添了一道风景。 忽然,姑娘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吸引她的是个敞着白布衫的汉子。他将挑担撂地,壮实的胸膛下是一块块清晰可见的腹肌,胳膊粗壮虬结,肌肉仿如莲藕。 但姑娘的目光聚焦的却并不是汉子那身健美的腱子肉,而是他从担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但见汉子打开担子上的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五个白花花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五个小骷髅。 他将骷髅一一摆放在地上,然后打了个唿哨。说也奇异,五具小骷髅竟然齐刷刷都站了起来。 小骷髅年岁都在两岁左右,萌萌的一点都不吓人,好多路人都感到新奇,走过来一看究竟。其中也包括林间跟玄贞道长。 那汉子突然一声令下:“孩儿们,操练起来。” 五个小骷髅很听话,立刻活泼地玩耍起来。有的举大石头,有的倒立,有的摔跤,有的吹喇叭。憨态可掬,引得路人哈哈大笑。 林间看着好玩儿,知道这汉子应该就类似于旧社会在天桥打把势卖艺的百戏人,还扔给他一两银子的赏钱。 “多谢这位道爷,”大汉作揖谢道:“祝您万福永寿。” 正所谓“道不言寿”。玄门中人追求长生,喜生恶死,除了玄贞道人那种经常将“贫道今年一百七”挂在嘴边的炫耀者外,都对寿数避而不提。 汉子也不愧是走江湖的卖艺人,谙熟三教九流的规矩,他用“永寿”俩字道谢,对于道士而言最无疑是讨喜。 玄贞呵呵笑着说:“这汉子还挺会说话。” 林间却低声问他道:“可我奇怪,光天化日之下这几具小骷髅怎么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就不怕太阳吗?” “哦,这几具骷髅不是鬼,只是傀。”玄贞道人解释道:“傀分成两种,血傀跟线傀。这几个小骷髅就典型是线傀。只不过这汉子有一定道行,可以不用线去操控,但到底也是低端的小法而已。据说,傀儡乃宫廷里的百戏人发明用来取悦君王用的。后来被江湖野术士借鉴,他们发明了更可怕的血傀。顾名思义,就是用人血修炼出的傀儡。这种傀儡人不人鬼不鬼,类似于精怪,力大无穷,有的还掌握特殊的技能。比如会飞,或者身上奇毒无比。” 林间脸上一僵,盯着玄贞道长问:“那来我道观里偷东西的黑皮小鬼就是血傀了呗?” 玄贞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普通的线傀最多也就是这几个小骷髅的水平,完全没有思想,也没有喜怒哀乐,跟会动的石头,树木没什么区别。丁师弟遭遇的黑皮小鬼都会偷东西了,肯定属于血傀。” 俩人一问一答,地摊里的大汉眉目扫视着地上百姓们的赏钱,心里喜滋滋的。 今天可发达啦! 不过,对于他而言,赚钱的手段还在后面呢! 他又打了个唿哨,几个小骷髅开始低头捡钱,惹得旁边的围观百姓又是开怀大笑。 “列位云松县的父老乡亲,大哥大嫂。我宋某人路过贵方宝地,身无分文,无奈只能在此处摆摊卖艺换几个糊口钱,各位倾囊相助宋某人真是感激不尽。” 汉子冲着围观百姓抱拳道:“不过,我今日卖艺绝不只图让大家一乐,不才我还有些本事。有人问你有什么本事啊?算命!不是我算,是这几个小鬼儿算。” 一个百姓问:“你家的小鬼都会算啥啊?看起来也就两三岁,还没断奶呢?” 汉子却正色道:“我这几个小骷髅虽非真鬼,可也是用灵骨制成的,灵验得很。不如这样,咱们先算一卦,不要钱的。哪位先来,也算帮帮老弟我开个张。” 围观百姓大多以乡民为主,都是老实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人好意思站出来。 汉子心中发急,脸上略有尴尬之色。于是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位村姑身上。 “这位大姐,要么您先来?” 不等村姑应该,他搬来凳子道:“来,坐,坐。” 村姑不愿意违拗他,便坐了下来。 汉子又问:“您想测什么啊?” 村姑不答,只是面色微微红润起来,一眼就能看出来想测什么了。 汉子了然一笑:“大姐您二八年华,肯定是想测姻缘。” 这时,小骷髅端来签筒,但里面装着的并非签子,而是卷起来的纸条。 小骷髅空空的眼洞望着姑娘,然后将签筒向她那头儿又探了探。 村姑会意,随便捡起一张纸条。 小骷髅将纸条摊开对着众人展示。围观的百姓见过之后纷纷皱眉纳闷,纸条上什么都没有,分明就是白纸一张啊! 这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另一个小骷髅捧过来两只碗,将纸条扣在里面,又点燃火折子,只见忽的一下,碗竟然被点着了,熊熊大火烧了足足一分钟。 火焰熄灭后,小骷髅打开碗取出纸条,再次摊开纸条后,众人发现上面竟然出现了字迹——上上签。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都睁大眼睛,惊讶着称赞:“太神奇了。” 汉子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对村姑笑道:“恭喜姑娘,大吉大利,您的姻缘很快就会到了。” 村姑见纸条上出现字迹,深信不疑,展颜欢笑起来,粲道:“多谢,多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松驿里话怪案(二) 跟着,汉子如法炮制又给好几个人算了命,无一例外,都是上上签。 他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林间心中也是啧啧称奇,只是所有人都得到了上上签这点倒是让他有点怀疑。 忽听身旁的玄贞摇头低声道:“太假,太假。” 他脸色微嗤,显得很是不屑。林间对他道:“玄贞师兄,您也看出这里有古怪?” 玄贞笑道:“江湖伎俩而已,乡民眼浅,容易被蒙蔽。那汉子先在纸条上用白蜡写出上上签三个字,因为颜色跟白纸一样,可以蒙混过关。但纸上的白蜡一遇到火焰的高温就会融化,上面的字也就显现出来了。” 林间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人不过是神棍。” 玄贞眉间轻皱,说道:“神棍不假,但你不要拆穿他。他不过是博人一乐而已。走江湖本就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过于作奸犯科,骗些小钱也是无妨的。这汉子面色忠厚,听话语也懂得人心世道,还是别砸人家饭碗为好。” 林间本来也没想过这些,纵使他对大汉没啥怜悯之心,几具小骷髅那么可爱,为什么要伤害它们? 玄贞又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林间道:“我这里有本介绍法术的册子,上面的法术都很浅显易懂,几天就能学会。那卖艺人所掌握的几种戏法上面也都有,我送与你了。师弟是纯阳刚体,鬼祟断不敢靠近,但若是有人害你可就危险了。学了上面的法术遇到危险的时候施展一两手,可以保命。” “多谢玄贞师兄。” 林间话音刚落,忽听近处一声高喝:“张知县驾到。” 百姓们纷纷散开一条道路,姓宋的汉子因是外地人,加之怯官,便跪在地上给张知县磕起头来。 张知县生得黑瘦,留着山羊胡,一脸精明之色。 他冷眄着汉子说:“刚才本官闻听见有人说你的小骷髅会算命,那就让他给本官算一算?” 跟着便自顾坐在凳子上,伸手左掌让小骷髅看。 小骷髅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对空眼洞莫名望着张知县。 张知县则威严肃穆地冲他狠狠挤了下眉毛,结果,小骷髅蓦地发生了异变,整具骷髅身体一僵,哗啦啦就塌了。 其他几具骷髅也跟着如出一辙,也都哗啦啦塌掉了,成了五堆白骨。 张知县豁然变色,甩袖起身,质问汉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汉子表情十分惊恐,看了看天紧张道:“大人,小的不敢说。” “什么不敢说?快说!” 张知县喝令。 汉子一咬牙:“回大人,草民的这几具小傀骨身上有灵力,可以感知危险。他们在大人您面前塌碎是要警告大人,云松县将面临大灾难了啊!” 围观百姓闻言色变,张知县也吓得退缩一步。 但他身为父母官,心头最看重的便是维稳二字,于是怒斥道:“大胆妖人!你妖言惑众,恐吓我云松县乡民百姓,肯定想企图趁火打劫。来人,给本官拿下。” 卖艺的汉子也隐隐预感到自己若是说了这些很可能惨遭抓捕,毕竟那是在当众否定张知县的政绩。乡民愚昧,淳朴,但凡县里遭殃首当其冲会认为是县老爷治理不利,人言口口相传最是可畏。张知县岂能不记恨自己? 他立刻高声辩解道:“草民冤枉啊!我虽然私自傀儡,但朝廷律法里也明文规定,百戏人是允许制傀娱乐大众的!” 张知县冷道:“律法确有此条,但本官恼的是你胡说八道。云松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怎能任由你这妖人肆意污蔑?” 说着,抬脚就要去践踏地上的骷髅堆。然而,脚却停在半空中无法下落。 张知县心中惊异,眉头微皱,心想肯定是有人搞鬼!面带愠怒地瞪着卖艺汉子。 玄贞道长道:“知县老爷无需动怒,这卖艺人所说的原也无错。山野精怪本就生有粹灵之气,可以预感大灾大难,能卜吉凶祸福。” 大正朝敬道爱贤,特别是在关州更是如此。 张知县见说话的是位道士也就不敢造次,和缓脸色道:“本县见过仙长。” 玄贞稽首回礼。 “知县老爷,贫道见你眉宇间戾气深重,想是公案缠身日夜操劳所致的暴躁易怒。若长期如此,将折损你的寿数。” 张知县点头,苦着一叹:“重任在肩,本县不敢有片刻怠慢。咳,特别是最近府里出了件棘手的案子,离奇怪异,犯案手段又极其残忍。” 关州远离战乱,十分太平。身为一方知县,平时料理的事务实并不太多。张知县长得精明却是个懒人,通常县里发生小偷小摸,寻衅滋事他都懒得去管。山高皇帝远,只要不出现人命大案他的乌纱帽就是安稳的。 可一旦出现人命案子便大不一样了。 人命大于天!历朝历代对命案都最是敏感,甭管州府郡县,穷乡僻壤,只要发生命案,当地官员就必须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将案卷复本送到镐天城。 每隔一段时间朝廷都询问案件的调查进度,是否侦破了,有没有头绪等等。如果得到的消息不尽如人意,那地方官就擎等着挨处分! 云松县在张知县治下光景还算太平,最近十来年都没出现大的天灾饥荒,百姓的日子虽不富裕却也殷实,他因此还沾沾自喜过。 遽聊,突然之间就出了这档子怪案,破案毫无头绪,一时间张知县如坐针毡。 玄贞问道:“张老爷今天来此就是想让这几具小骷髅为你算命?” “正是。” “其实,这几具骷髅已经为您测算过了。” 张知县莫名,瞪大眼睛:“仙长所言何意?” “贫道猜测,卖艺人所言的云松县将有大灾难十之八九与此案有关。” 卖艺的汉子心头一怔。他没说谎,但也不清楚云松县到底会经历什么灾难。不过有这位道长解围,想来知县老爷不会再治罪于自己了。 张知县突然一辑到地,求道:“仙长乃是方外高道,您可要帮帮下官啊!” “既是如此,你便将案子细细说与我听来。” 张知县沉默片刻。因为担心此案会在百姓中造成恐慌,他一直捂住消息对外界保密,于是便说:“仙长风尘仆仆驾临敝县,还是先到府里喝了茶再听?” 玄贞摆手说道:“府衙就不去了,咱们还是直接去馆驿下榻!” “也好。” 第一百六十章 婚礼 隔了一会儿,衙役回来禀报说:“回老爷,县城南头开面铺的张家正娶儿媳妇呢!” 玄贞道长道:“好,林师弟,咱们这就去?” 张知县道:“要不要我拍衙役保护您二位?” 玄贞道长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以贫道看不必了,如果那恶鬼果真想在婚礼上害人,看见那么多的衙役只怕也会疑心有诈,对我等捉拿他并无帮助。况且,衙役不过是凡胎肉体,经不住恶鬼攻击,娶了多半也是送死,闹不好我跟师弟还得分心去保护他们。” 张县令觉得玄贞道长所言极是,于是只派遣了一个差人前去张家,与张老太爷说明捉鬼的情况。 张家是开面铺的,很富裕。但是他家的丫头人长得又胖又丑,年岁也大了,一直嫁不出去。张老太爷就害怕有说闲话的,非常迫切地希望女儿快点嫁出去。 可媒婆都踏破了县城里各户公子家的门槛了,硬是没人愿意去。直到最近才来了个外乡人,自称是难民,拎着几斤烂菠菜就去张家提亲了。 张老太爷一听有人愿意娶自己女儿,别说烂菠菜了,就是倒贴彩礼他都愿意? 恨不得赶快办婚礼,于是就定在了三天之后。 小伙子说自家没房子,张老太爷拿钱张罗着去给买,家具啥的张家也都包办了,为的就是想让女儿嫁出去。 真是zg好岳父啊! 小伙子当然高兴了,张家女儿也喜滋滋的,每天都逛着肥胖的身躯在街上溜达,逢人就说自己的婚礼,甚至连乞丐她都发去了请帖。 林间估计她就是这样招摇才把青头鬼惹来的。 这两天张家一直美滋滋的,所以林间觉得如果贸然告诉他们家自己的女婿是恶鬼恐怕太打击他们的自尊心了,特别是张胖小姐。 多亏了张知县派来了个差人,不然以玄贞道长的性格,一定会直莽莽地警告张老太爷:“你家女婿是恶鬼,赶紧让开让我除了他。” 恐怕其结果就是二人被张家一顿好打! 差人跟张老太爷说明了情况,张老太爷很是不悦。 一张冷峻的脸上明显在说:“为何我们家嫁女儿就这么多事儿?难道你们是不想让我张家好了?” 不过,因为这是知县老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只是冷声说道:“既然是县老爷的差遣,那么二位道爷就落座!不过,我们乡下人胆子都小,二位在席间可别乱说了。” 玄贞道长正色道:“张老头,你家女婿真是恶鬼……” 林间忙捂住了他的嘴说道:“张老爷我们都知道了。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在婚礼上乱说的。您只要给我们安排一个好位置就行了。” 原来是冲着吃来的! 张老太爷满意一笑,说道:“嗯,这没问题。来人,将二位道爷请到上座。” 满桌子菜香。张家真挺富裕,桌子当中摆着炖着脱骨的肥鸡,肉旺旺的,连肉汤都被用来卤煮了花生,香飘四溢,这是馋煞人了。 林间毫不客气地先撕掉一只鸡腿含在嘴里,鸡肉入口即化,味道简直美得不行。 虽然云松县也属于鱼米之乡,但满桌子的菜肴却都是陆地走兽,家禽家畜,没有河鲜海味。 林间吃的满嘴冒油,看着玄贞道长直眼馋。 白吃的东西果然就是美味啊! 他道:“我说林师弟,你吃这么多待会儿打起来不反刍吗?” 林间:…… “玄贞师兄,听说老张家的胖丫头长得又丑又胖,谁也不愿意娶。而新郎官又是个外地郎,身份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玄贞道长压了口米酒,点头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流民遍野都是。张家有个外地女婿不足为奇。” 林间思忖着说道:“的确不足为奇。可是这新郎行为不太正常,好像故意为这门亲事来的。” 玄贞道长一凛说道:“师弟此话何意?” 林间想了想,道:“您想,老张家的女儿是最不容易嫁出去的,可以说是最容易就能提亲成功的。偏巧现在又在闹青头鬼……” 玄贞道长点头:“贫道也是这么猜测的,那新郎多半就是青头鬼。” 林间说道:“咱们现在都有这个想法,但千万不能说出去。一来张老太爷听了不悦,再者也容易引起青头鬼的怀疑。” 婚礼之所以被称之为婚礼,主要是因为是在黄昏时间举行的。但即便是黄昏,日头的能量仍然很充足,对于鬼祟的危害很大。 所以当张老太爷听说张知县的猜测后,根本就是嗤之以鼻的。 这青天白日的,自家的女婿怎么能是恶鬼? 他找到了自己的女婿,说道:“张知县派来了两个道士,说今天的婚礼上有恶鬼。” 新郎脸色微微一变,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张老太爷听女婿这般回答,便放了心,说道:“谁说不是呢!女婿啊,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怀疑的对象就是你啊!他们还说你是青头鬼。” 新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愤懑道:“岳父大人,小的真是流民啊!只因这连年的战乱饿死了家小,所以才逃难来此的。” 张老太爷点头道:“知道,知道。兵荒马乱的,有流民岂不是太正常了。我看是县太爷糊涂了,一天总是疑神疑鬼的。” 新郎点头,然后他暗暗来到婚礼现场,扫了一眼酒席的客人,果然看到两个道士模样的人在推杯换盏。 这时,端菜的下人走来,新郎拦住了他说:“这是端给哪一桌的?” 下人道:“就是那二位道士的那桌,老爷说不能亏待了他们。我说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菜给我看看,”新郎道。 他接过了菜肴,暗中在手上挤出了一滩毒液在下人不注意时洒在上面。 青头鬼很会炼制毒药,随时随地都能弄出毒来。 新郎满意地朝下人笑道:“没什么了,送去!” 下人不懂得他暗中的猫腻,端着盘子来到桌子前,林间笑着刚要下筷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将盘子打碎在地。 只见那盘子里的菜与其他菜叠加在一起时忽然将整桌子的菜都弄黑了。 玄贞道长瞪大眼睛,惊讶说道:“不好,这菜里有毒。” 林间也是一惊,若不是那只猫,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现场捉鬼 玄贞道士心中窜出一股恶寒,厉声问上菜的下人说道:“这菜谁做的?” “厨子啊!”下人吓得有些发愣,半天才回答说:“这桌子菜肴都是厨师做的。” 一听这话,满桌子的客人都以为菜有毒呢!唬得个个脸色发青,林间说道:“大家放心,其他菜都没有毒。” 他扫视着面前桌子上那盘有毒的菜,诘问下人说:“这菜是不是有人动过?” 下人答道:“是姑爷,他刚刚让我将菜拿给他瞅瞅。我虽然不解他为何要提这样的要求,但因他是姑爷,也不好违抗,就给他看了。” 林间跟玄贞道长相视一眼,说道:“果然是他。” 玄贞道长道:“我恐怕他就是青头鬼,不然,他为何要害我们?咱们这就去捉拿住他,以防他再度害人。” 林间道:“可现在是婚礼时段,如果咱俩贸然出手,恐怕会对张家的名声造成不利的影响啊!” 玄贞道长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难不成还要等他完成了婚礼,那就晚啦!” 正在这时候,忽听有人喊道:“良时已到。” 林间睁大眼眸说:“好像是拜天地仪式要开始了。” 果然一对新人从张家大门口缓缓走来,都穿着喜服,女的身宽体胖盖着红盖头。 外面传来了放炮仗的声音,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旁边则是小儿们嬉笑的歌谣声:“高翥啄黍黄鸡没骨肥。绕篱绿橘缀枝垂。新酿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时。” 果然是要拜天地了。 玄贞道长眉头深深皱起,仿佛随时都会发飙。林间将其按住,说道:“你看到新郎的没有?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难民的样子。” 下人说道:“姑爷来到俺们家是可凄惨了,多亏了老爷供他吃喝,才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玄贞道长道:“你家这位新姑爷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下人想了想,回答说:“最近他总带着帽子,我们说天热让他摘了,他总是推脱不愿意摘。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玄贞道长若有所思,突然说:“哎呀,他该不会是为了掩盖青头?林师兄,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说了。就是青头鬼虽然可以千变万化,但头顶的青色发丝却无法更改,所以才叫做青头鬼的。那个叫冯秃子的人,他结婚之前也有这种异样。” 林间这下更加怀疑这位新郎了,不过他仍然阻止玄贞道长打算在婚礼上突袭青头鬼的做法。 张家的婚礼很热闹,红妆十里,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拜了天地,张老太爷还特意请来县里的举人老爷写了手诗,花费不可谓不小。 举人研磨挥毫,写道: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太阳已落山,这对新人已被簇拥着进了洞房。 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林间与玄贞道长二人也混迹在其中,他俩早已经商量好了计策。那就是找机会偷偷地揭开新郎官的帽子,一旦他露出青头那么他二人就算是找到了证据。到时候在捉拿青头鬼就不会担心受到阻力了。 新郎新娘正在被四邻亲友闹洞房,哪里能顾及到他们? 林间趁机不备窜过去一把摘下了他头顶的帽子,果然露出了青黢黢的发丝。 新郎见被戳穿,吓得一惊。 玄贞道长喝道:“大家看,他是恶鬼,青头鬼。” 青头鬼知道这样的场合,张家最顾及的无非是面子二字,说道:“二位道长从何而来?为何要诬陷于我?” 张老太爷声音沉沉地道:“道长,您真断定我的新姑爷就是青头鬼?” “自然肯定。”玄贞道长自信道:“你若不信,待我用法宝验一验他。” 青头鬼心里惊悚着,突然说:“什么法宝?你分明是神棍,我不验。有本事咱们去老爷公堂上对峙。” 玄贞道长冷道:“县太爷可不管捉鬼,那是我们修士的事情。你是不是怕了,不敢让我验证。” 青头鬼吓得后退跳到了床上,玄贞道长步步紧逼,突然像是撞到了墙上一般。抬头一看竟然是张家胖丫头那巨大的身躯。 如同一头大猪般壮硕。 玄贞道长看到这么巨大的身影心理也有点害怕,心道:这青头鬼可真重口味啊!连这种女人都能下咽。 “夫人,夫人救我啊。” 青头鬼慌张喊道。 玄贞道长道:“姑娘请让开,莫要让青头鬼跑了。” “不让。”张家胖丫头道:“我好不容易能嫁出去,岂能让你坏了好事儿。他是我丈夫,谁也不能碰。” 林间一怔,暗忖:这头猪还挺护食。 玄贞道长虽然会法术,但不敢使用在人身上。而如按普通打架来说,他跟林间合在一起也未必是胖丫头的对手,正在危难之际,青头鬼已经跳窗户跑了。 “不好。”玄贞道长大叫一声,就要冲出去追。林间也想过去帮忙,却被胖丫头一把抓住,说道:“你不许走,放走了我的丈夫,你得赔。” 林间愕然道:“放走你丈夫的是那老道,你为何要抓我?” 胖丫头理直气壮道:“不行,他太老了,就得你赔。” 林间:…… 敢情你放走青头鬼是别有目的啊! 玄贞道长一路追赶青头鬼,却发现他早已没了踪影,但天空上却落下了几根青丝。 他心中一震,毫无疑问这是青头鬼的头发。而青头鬼之所以要这么干,完全是出去愤怒。他嗔怪玄贞道长坏了他的好事,留下发丝的目的就是警告他,自己定会找他报仇的。 当然,报仇的事情玄贞道长并不惧怕,他反而更希望青头鬼能够早一点出现,省的他自己出去找寻了。 不过,没追上青头鬼,玄贞道长也只好怏怏不快地返回了张家。发现林间正被张家人团团围住,大有要强迫代替青头鬼入洞房的架势。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新的任务 正在这时,忽见一凛罡风从天而降,正朝他二人身后砸去。 目标不言而喻正是青头鬼。 罡风扑面而来,青头鬼想抵抗,却发现对方的修为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高多了。 特别是这股罡风,简直可以驱散一切邪祟。 林间落地,手中的摄魂袋里已经多了一具鬼魂。 玄贞道长愕然地看着他,惊讶道:“林师弟,没想到你修为竟然如此之高啊?” 林间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黄门中人。” 玄贞道长更加惊愕了。 林间又说道:“因为我已经黄门中人了,所以不能随你回玄道宗了。” 玄贞道长叹息一声,显得很是失望。 “林师弟这是要回京城吗?” 林间说:“不错,我要将青头鬼呈给天捕厅再做处理。” 玄贞道长点头道:“本来贫道还想让你作为玄道宗衣钵的传人,留在关州效力,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是黄门的人了。” 林间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只不过是镇邪司熔魂匠铺里的一个熔魂匠,于是只能干笑笑。 玄贞道长道:“那林师弟又为何事来我们关州的?” 林间想了想说道:“我是在学习法术,打算出来历练历练。在永安城里实在是太累了,于是就暂时休息在天齐庙里。未能与您如实说明,还请见谅。” 玄贞道长了悟,点头道:“不愧是京城中的大修士,果然修为高深,贫道佩服。” 林间想:这一路修炼的分身也差不多成功了,他觉得也是时候返回镐天城了。 与玄贞道长作别后,林间使用飞行之术腾空而起,朝着镐天城的方向飞去。 飞了一天,镐天城已经到了眼前。 林间收了分身,顿觉法力又强大了不少。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熔魂匠铺里忙碌,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同时还在用分身出外游玩。 随着一天天的积累,林间发现熔炉里积攒的钱已经很多了,他将钱全部都够买了淬体丹服用之后已经破了元仙境。 哈哈,我现在的修为已经都超过黄门总管李靖大人了。 皇宫里仍旧十分忙碌,虽然景桢帝不允许大费铺张地兴修宫殿,但皇家的礼仪却是不能缺少的。而皇宫之中还有许多宫廷衙门需要修缮,其中也包括天捕厅。 林间将装有青头鬼的摄魂袋交给了太史鷟。 太史鷟愕然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只恶鬼的?” 林间神秘一笑,说道:“很远的地方。” 太史鷟道:“你可知道,这种恶鬼朝廷都是有缉捕公文的,抓住了会重赏。不过以皇宫目前的情况,恐怕你也得不到赏金。” 林间根本就考虑过赏金的事情。毕竟大正朝因为鬼慈衍的事情已经破败不堪了。 他问道:“你哥呢?” “忙着修缮天捕厅呢!”太史鷟说:“你可不知道,咱们大正朝又丧失疆土了。东南一带尽数都被‘混天会’的人掌控了。” “混天会?是邪教吗?” 太史鷟摇头说道:“不能说是。但他们也很暴力。混天会最初都是已经快要饿死的老百姓造反组成的,后来出来了一位能人叫做陈金安的,在民间十分出名,甚至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他在东南一带高举大旗招兵买马,现在朝廷如此局面实在是无力对付他。” 东南一带,可以用分身术外加飞行术去看看。 林间心想。 太史鷟跟着又说道:“你可不知道,现在整个闽省都被混天会的人给略去了,皇上为此十分的忧虑。” 闽省? 林间好像有些印象,他记得好像大正朝的茶就是那里盛产的。 他辞别了太史鷟,回到下方院,当晚照常开工。 林间刚刚用《铸魂经》搜集完灵魂残渣,就发现《铸魂经》里的图片已经合成好了。 竟然是一副饿殍遍野的景象。 话说这种景象在大正朝的战乱地带屡见不鲜,不过这张图片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画面上的人都是乞丐,浑身发黑躺在地上,显然都已经死去了,可是却不像是饿死的。 因为尸体是黑色的,谁饿死会是这种颜色啊? 林间疑心这些乞丐都是中毒死的,正在这时,忽然脑海里又浮现出一行字眼儿。 原来是铸魂经发任务了。 话说这次可是够快的! 林间惊愕地看这那行字。 任务内容:闽省将出现一连串的乞丐被害事件,另外闽省省内的百姓也会惨遭毒害。请前往闽省找出凶手。 任务限时:十天。 任务奖励:《变化之术》。 如果任务失败,将扣除一千年道行。 我去!任务难度升级了,一扣扣除千年道行啊。 林间惊讶。 《铸魂经》这时候又发来了提示:该任务无法删除,如果不能成功完成会继续自动接受。如还不能完成将扣除两千年道行,以此类推…… 林间:…… 我特么修炼点法力容易吗? 闽省不就是白天听太史鷟所说的那个被“混天会”占据的地方吗? 嘿嘿,还真巧! 好!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掌握了飞行术跟分身术,时间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用这两样在走一趟闽省! 他想着唤出筋斗云,又唤出了分身马甲,驾云飞翔去了南方。 林间如今的分身术已经学到了大成,与本体的法力无法,甚至连人都一模一样了。 不过多时,他就飞到了闽省。 相对于京城,这里可真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这时已经是黑夜了。 危月高悬,漠烟如织。 空寂的阡陌荒蔓离离,萧索的让人望而生畏。 林间发现这里果然跟都城不同,守城的兵丁都与镐天城的官兵穿着迥异,当然也略微寒酸了些。 毕竟是农民起义军嘛!哪里会穿着得那样的堂皇。 但虽说是在打仗,但守卫并不阻拦百姓。 林间轻易就走入了城内,随便先找了家旅店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旅店外有人大声喧哗着,声音很是惊恐。 “哎呀呀,你们看看,这是谁干的啊?真可怜。” 林间走出旅店大门,发现一群人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着。 他凑了过去,发现地上正躺着一具乞丐的尸身,那尸体呈现极黑极黑的颜色,明显与《铸魂经》上描述的别无二致。 难道这就是任务里所说的尸体? 按照任务描述,整个闽省省城会死许多这样的尸体,而且是中毒而亡。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狐族少女 “最近这是怎么了?总出怪异的事情,这已经是第四具尸体了?” “可不是,死状这么惨,会不会是妖魔干的?”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林间查看了一下尸体,发现的确死的奇怪。 寻常的恶灵在害人时一般只露出凶残与狰狞,所以被害者大多死状凄惨,似这样怪异的并不多见。 况且听百姓们交流得知这种黑色的尸体已经发现好几具了,只怕还有没被发现的,那样一来便更多了。 闽省的首府因为已经被起义军占据许久,所以相对太平安全些,最起码不用担心战乱发生,所以城内有许多流亡到此处的乞丐。 林间听城中的百姓们讲,这里发现的黑色尸体全部都是乞丐,这又让他非常奇怪。 为何妖魔非得专门朝乞丐下手? 起义军负责管事的军人将尸体抬走了,众人随即散去。 林间回到客栈里,掌柜的准备了大馒头、小米粥,小咸菜,他吃得很开胃。 其他客人还在谈论城中发生的这些怪事。 碰巧三个新客人走了进来,三个身着粗布青衣的汉子,均头戴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手中还提着纤细的轻吕。 在他们露出不多的面庞上,可以看出瘦削、布满风尘的面容。这三人都是南人的相貌,但似北方人一样魁伟,虽是如此,他们的鞋履踩在地面上却无半分动静,看得出都具备很深的下盘功夫。 看起来不像是行脚的客商,反而是绿林人士。 他们三个听到客店里的这些闲谈,便冷道:“你们这里才死四个啊!那是没去高阳县,都死几十个了。” 众人无不惊讶,诧异,房间内落针可闻。 一个人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就是从高阳县来的。” 高阳县是闽省为数不多还在朝廷控制下的城池,如今大正朝的官兵以及官员家眷都搬去了那里。 林间一听,心说:既然如此,那我便去高阳县! 跟着他会了店账,离开了省城。 空郊寂寂,孤月生冷,只有野禽不时的嘶鸣声划破长空。 林间走在低凹狭窄的土泥路上,夜风徐来,还夹杂着阵阵的腥臭。 林间知道这是死人的味道。果然不远处一具死尸倒卧在地,穿着邋遢褴褛,很像一个乞丐。他暗暗心惊快步走了过去,果见死者是个枯瘦如柴的小乞丐。 跟着,他挑开了乞丐的衣服,只见他心脏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黑点。 林间马上明白了这乞丐是被所杀,只是杀人手法过去怪异,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想必是个手段非凡的高隐之士。 他狐疑地约莫走了两里,突然又闻到了死人的腥臭味儿,不觉定住脚步,果见路边又蜷缩着一具乞丐的尸体。 林间跟着上前先挑开死者衣衫,果见尸体上仍是密密麻麻的无数黑点。 “前面会不会还有?” 他突然心说,跟着抬脚就走。 果然,每隔一两里地就会出现一具尸体,且均是乞丐死因也相同。 方圆十里渺无人烟,却遍地乞丐尸体,着实诡谲! 这是什么凶手,为何专杀乞丐? 顺着尸体林间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山下,才发觉这种用尸体的“引诱”方法才是凶徒的真正目的。 果然,在崎岖的山路上仍可见到乞丐的尸体,他亦是不顾径朝山顶蹬去。 此时天空黑云密布,似要大雨倾盆。 不多时,已抵达峰顶。让三人意外的是,山顶竟是平的,上面矗立了一座巍峨的山庄。黑云压盖之下,庄门前一片幽深、茂密的幽篁沙沙作响,灰暗朦胧的牌匾已然断得只剩下了半截,写着“沁剑”二字。 林间蹙眉,于是掏出《九幽总要》细细搜索。 《九幽总要》给出的解释是:沁剑山庄,闻名遐迩。庄主高柏剑法雄劲,大开大合,可后沁剑山庄不知为何得罪了清廷,遭至朝廷派兵围剿,一夜之间满庄上下无论老幼尽被屠杀。 林间盯着牌匾沉吟半晌,才迈着步履缓缓走进庄内。 但见断壁残垣之中倒也可依稀判断出这里过去的繁华景象,庄中建筑均是坐北朝南,园山雄伟,梁架粗犷,屋顶上的厚檐和吊顶上铺着厚厚的泥灰,到处一派北方园林的厚植景色。 山庄建筑奇多,委婉连绵着。骤然风气,堂门大开,他环顾四周信步进入前门后的一座用黑石堆砌的高大建筑中。 厅中黑沉沉地并无灯烛。 林间点燃了火折子,登时闻到一股子沁人心魄的清香。 蓦地风声飒然,他还未缓过神来,忽听得砰的一声响,大门竟然关上了。 林间心念一动,反手抓住门把手,但大门已紧紧闭上,且上了横闩。 房间里有人! 只见一道白影从天井上一闪即过,瞬间落在房梁之上。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位白衣飘然的女子,她穿着纱袍白巾,脸颊也被白纱遮住。 少女凝目瞧着他,乌黑的眼瞳中夹带着无限的恼怒,问道:“你可是丐帮的?” 林间一愣:原来大正朝里也有丐帮! 他知道大正朝里也有武林势力,其中不少都是修士。 “明显不是。” 林间反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少女没回答他,却是衣袖一挥,轻捷迅盈间人已飘出数尺,缓缓落在地上。 “既然不是丐帮的人那就赶快走!不然性命不保。” 林间见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这般狂妄,笑道:“你是与丐帮有仇吗?” 女子却白了一眼说道:“这不用你管!” 说罢,她身子弹起,跃入半空,兀自轻晃,登时满屋都溢满了香气。 林间心中怪异,暗咐:人身上的香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占满一间大堂啊!这小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他突然觉得头昏眼花,咽喉之后仿佛被塞住了,这才明白原来这少女身上的香味有奇毒。 少女咯咯冷笑,道:“这是我狐族的毒法,再不快走肯定没命。” 狐族? 莫非她是妖族的? 林间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心忖:这少女看来修为不低。 少女一声清啸,窜跃起来,手中银光闪闪,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一支匕首。 只见她凌空下击,捷若御风般朝林间袭来。 林间瞅准时机突然出手抓向她手臂。姑娘想不到他中毒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快速的身手,当下一怔,人向后推出数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罗刹 少女嘴已经被堵上了,连身子也被绑着。 林间讶然,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丫鬟所说的被绑架的小姐! 想到这里,林间轻轻地拿下了堵着她小嘴的手帕,少女起初还略还怕,但她见云林间的相貌漂亮也就释然地朝他点了点头。 林间问她:“你是被他们绑在这里的吗?” 少女点头,声音细如蚊呐,她道:“我是被乌桓抢来的。” 林间诘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卿若。” 林间搔了搔头,问道:“抢你来的乌桓是什么人?” 少女答道:“我是巡抚的女儿。我们与乌桓自小一起长大,但他一直想对我不轨,我几次都不答应,又因他爹是总兵乌尔善,我家不敢得罪,不想今天他竟绑我到这里来了。” 云豪点头,说道:“总兵的儿子啊!怪不得这么大的阵势,外面的官兵都快把山压塌了。” 正说着,忽听到车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步履声,紧跟着只听来人问道:“苏家小姐人到了吗?” 另一位下人的声音回答道:“回公子,已经抓来了,就在马车里面。” 林间料想先头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乌桓无疑了。 只听乌桓说道:“好,待我进去看看。” 林间吃了一惊,回头说道:“不好,他来了。” “那,那该怎么办?” 苏卿若吓得眼中盈满泪水,惊恐的看着林间。 林间看见车窗上悬挂着一把宝剑,顺手摘下。 苏卿若见他这般鲁莽,惊道:“你要去杀他?他们人太多会把你斩成肉泥的。” 林间笑笑不语,心说:如果那人真是总兵儿子,还真不好得罪。 他倏地抽出宝剑挑开车帘,乌桓正欲上车,眼见里面钻出一个男子,吓得他后退数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惊叫一声,说道:“哪来的人?快来人,杀了他。” 他话音刚落,林却一剑刺入马的臀部,那马惊嘶一声,顺着山路疾奔而去。 林跟着用剑隔断了苏卿若身上的绳子,他展眼向马车的后窗望去,只见黑黢黢的山路上布满了叫嚣的官兵,有步兵也有骑马的。随着马匹的快速奔跑,那些步兵已经被落下很远,只有一部分骑马的兵丁还在奋力追赶。 却见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颚下两尺白髯,手持一根黄金拐杖。 苏卿若说道:“这下糟了,后面的大胡子很厉害的,听说还是位修士。你自己先走,别管我了。” 林间微微沉了脸说:“你怎么这样说?我怎会撇下你不管?况且他的马根本追不上来。” 苏卿若点了点头,像受惊的小刺猬一样蜷缩着,目不斜视地望着林间。 林间话虽如此说,但他们的马车本就沉重,车中又有两个人,拉车的马早已精疲力竭了,眼看着缓缓地慢了下来。 他仍出了车里所有东西,但仍眼瞅着就要被吴六一的马追上了。 忽听一声唿哨,山路中的所有马仿佛是被点了穴道般瞬间停了下来。 由于疾奔的太快,许多官兵被这阵急停甩出好远,连吴六一也差点从马上摔落。好在他下盘功夫稳重,用力死死地按住马背,竟将马蹄按进了泥土当中。 “是哪路的神仙跟我吴六一过不去?出来亮个相!”吴六一鼓足中气遥喊道。 他这一声重如洪钟,又在其中注入了内力,声音犹落时竟惊起一片飞鸟。 只听一声清脆玲珑的女声答道:“我们草原人天天与马为伴,无论什么样的马只需我一个唿哨,让它停它就停。” 吴六一环顾四周,并无人迹,只有前面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不由得喃喃自语说道:“莫非这马会说人话?” 就见一位少女从树上轻盈地翻身下来,正落在马背上。 微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吹得那张白丝面纱摇晃不定,在她落在马上时竟然还能看到她那张精巧的小下巴。 林间认得她,不就是在沁剑山庄里见到的狐族少女吗? 吴六一见她轻身功夫了得,又戴着面纱,遂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阻碍我抓人?” “我叫夜罗刹。”夜罗刹道:“我从没阻拦过你,只不过车里的是我的人,你想抓可不行!” 林间回头瞅了瞅苏卿若,问道:“你认识她?” 苏卿若摇了摇头。 吴六一哼了一声,道:“你居然敢跟朝廷为敌,恐怕你是看上了车里面的男人了?” “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还满嘴污言秽语。”夜罗刹嗔道:“我是要那男人做我的排毒工具,将他制成毒人,这样我不仅可以保持功力,还能将体内的毒素排除。” 林间听了这话不由得周身一紧,原来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肯定是在山庄里自己将她打跑,她心生憎恨了。 旁边的苏卿若也恐惧的捂着嘴恐道:“这少女也太残忍了。” 就连吴六一听了这话都为之动容,沉默半晌,他点头问道:“我听丐帮帮主姚仁通说最近有位妖女四处残杀丐帮弟子,想必就是你?” 夜罗刹怒道:“你胆敢称我妖女?” 吴六一不慌不忙,坦然说道:“敢不敢另说。你是妖女的事情人尽皆知,这是事实。况且,我与你要抓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车里的女子是我家公子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人,本来我俩也不应该产生结缔。不如这样,你抓走男的,我抓走女的。你看如何?” “好主意,公平合理,我答应了。”夜罗刹满意地点头,紧跟着又说道:“这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你,但你刚才骂我是妖女我却决不能饶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吴六一冷哼一声,道:“即是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说毕,他右臂一甩,一道金芒朝着夜罗刹压去。 夜罗刹见他来势很猛,纵身轻跃躲开。 然而吴六一的金杖虽然势大力沉,却也是迅速无比,练化至臻。 夜罗刹只得不停地蝴蝶穿花般躲开他的锋芒,但她每次闪避后原地都会留下一团香毒。 她的原意是随着吴六一不住的进攻必然会吸收大量毒香,一旦用力过猛肯定遭到反噬。 然而,吴六一却越战越勇,金杖的光芒如同霹雳一般赫赫生风。夜罗刹不由得纳罕,问道:“你怎么没有中毒?”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亡 吴六一却哈哈大笑,道:“你这小伎俩还伤不到我。” 夜罗刹惊讶不已,于是一个纵身跃至树梢。 吴六一却哪里肯给她逃跑的机会?用金杖用力一击,那树干竟自被金芒打断,夜罗刹立足不稳一个趔趄摔了下来,好在她的轻功也极是了得,一记蜻蜓点水利用树枝弹起,又飘然落在马上。 夜罗刹掏出随身匕首倏地打在马车上,紧跟着一带自己马匹的缰绳,两匹马瞬间冲出数丈开外,朝着山外绝尘而去。 吴六一怒喝一声,手中攥紧了金杖跟着跃入马上,对前面的马车紧追不放。 马车疾驰在密林之中,车中的林间和苏卿若也不知自己是否脱险,正兀自惊疑不定。 苏卿若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色憋得青紫,显得十分痛苦。 林间也感到有些不适,夜罗刹见状足尖一点马背,人已然跃入马车内。 她对林间说道:“她这是中了毒香,你也中了,只不过你是男子身体结实,加之毒香弥漫在空气中对人身子伤害并不大。然而,她一介孱弱女流稍微有一些毒的话便有生命危险。” 林间一惊,问道:“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有解药。”夜罗刹答道,紧跟着又惊呼道:“不好,这个赖皮冷面鬼又跟来了。” 正说话间,吴六一挥动手中的金杖向前用力直刺,正刺在马车的后窗上,猝然间马车上的人都没有防备,林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击震得站立不稳,身子直朝前面栽倒。 夜罗刹捡起他掉落的宝剑,钻出车外,纵身跃回自己的马背上青扬长剑,声音橐橐地与吴六一切招恶斗起来。 然而,面对吴六一手中的金杖,单薄的宝剑却哪里能抗衡?稍不多时剑上便已被金杖击出多处裂纹。夜罗刹越战越挣扎,只得佯攻几招进而瞅准机会催马扬鞭就跑。 吴六一担心她随时能杀个回马枪,暂时放弃了车中的云豪和苏卿若,跟着追了上去。 不稍时分夜罗刹便被他追赶上了,吴六一张狂地大笑,说道:“你这姑娘若是在给你二十年的时间我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不如现在杀了你除了后患,免得日后麻烦。” 夜罗刹知道他已起了杀心,再逃是没有机会了,只能提剑硬拼。 然而,她的本是不如吴六一,加上武器也不在一个层面上,劣势更加明显,战得自是愈加被动了。 吴六一见她斗得挣扎,知道她一会在情急之中必会慌了手脚,当下自己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希望一口气能够打出夜罗刹的破绽。 果然,夜罗刹在猛攻之下动作越来越慢,吴六一瞅准时机举杖便朝她的大腿根部砸去,这一击若是得手夜罗刹的腿骨必然粉碎。 突然之间吴六一只觉得背后风声赫赫,回头一看,林间正挥动一柄刚到射出一道劲力十足的罡风。 吴六一挥动金杖橐地一档,电光火石,如同惊雷。 吴六一被这一撞之下连人带马滚出一丈开外,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不过看起来却并未受伤。 林间心想:这个吴六一比自己过去遇到的敌人都难对付,甚至都看不出来是何等修为? 他觉得不应该恋战,于是上了马车绝尘而去了。 马车奔驰在宛如荒蛮的旷野中,车中的夜罗刹不住地喘息着,良久才慢慢地缓过气来,低声感慨道:“没想到你也这样离开,中原果然卧虎藏龙。” 林间望着她微微起伏的前胸,上面竟沾了血迹,道:“你受伤啦!” 夜罗刹见他直直地瞧着自己的前胸十分气恼,本想骂他几句,被他一点受伤,才兀自感到脸颊生疼,急忙将手探到面纱中去擦拭。 但马车之中又十分颠簸,伤口上的血不但没擦干净,反而弄得面纱上都沾满了血色。 夜罗刹也发现了,“哎呀”一声,显得很是惋惜。 林间问她:“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啊?不如摘了!” 夜罗刹却怒嗔道:“戴面纱怎么了!戴着面纱的难道都是丑八怪吗?” 林间急忙摇头:“你肯定不丑。” 夜罗刹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间回答:“因为你的下巴很美。” 夜罗刹一惊,阴沉着脸似冰一般的声音问他:“你见过我的面容?” 林间正赶着马车,并未察觉她的形容表情,随口回答道:“没有,我只看到了下巴。” 夜罗刹思咐片刻,从袖口中取出随身匕首打算刺死林间。 然而,这时车后的苏卿若又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比上次更加强烈了。 林间问夜罗刹:“你的解药呢?” 夜罗刹回答道:“在我身上。” “那你快去给苏小姐服下啊!” 夜罗刹却道:“我只说过我身上有解药,可没说过要救她啊!” 林间蓦地把头转向了她,说道:“你不救她,她会死。再说,他是因你中毒的,你不救她良心上过意的去吗?” “良心?人只有死了心才会凉。”夜罗刹反唇相讥,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她是你的心上人?” 林间没有回答她,只是沉着脸,嘴角犹犹豫豫地眨巴着,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夜中的星星已渐次升起,亮的有些耀眼。苏卿若又不停地咳嗽了,夜罗刹自是不顾,只管欣赏着天上的繁星。 林间怒急道:“你怎么这样不通人情?你看看她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看星星,真是妖女。” 夜罗刹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扶稳马车,快些跑,官兵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林间冷道:“现在车里有三个人,车又这么重,马又怎么能跑得快?” 夜罗刹笑道:“马跑的不快是它心里不着急,我看你比它可心急火燎的多了,不如你下去拉?” 林间刚想反唇相讥,夜罗刹却制止他道:“别说话,看天空。” 原来,一颗流星如同银色的细线般缓缓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贯穿了七颗明亮的星星,显得它们更加明亮了,仿佛盛极的光华。 夜罗刹凝视着浩瀚的星空,指着那七颗明星问道:“你看那七颗星星,你见过这样的星象吗?” “从来没见过,”林间抬眼摇头,但又赞叹地说:“不过,真的好漂亮。这是什么星象?”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发现秘密 姚仁通瞥他一眼,没吱声。 这时,就听身后一人说道:“姚帮主,你如何敢窝藏朝廷侵犯?” 林间回头,赫然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吴六一。 他一愕。 吴六一阴森着一张马脸道:“小子,看你还往哪儿跑?” 适才说话的那位长老冲着吴六一怒道:“狗官,我们丐帮不欢迎你。” 吴六一冷道:“你以为我本将军愿意来你们这破庙里?腌臜不堪的地方。但我现在要捉拿朝廷侵犯,丐帮最好别碍事。” 能流落成乞丐的人莫说谁都对朝廷不满,是以丐帮的弟子恨急了朝廷里的官员。 姚仁通对吴六一道:“你指的朝廷侵犯是谁?” 吴六一指着林间道:“就是他。” 姚仁通冷道:“他并非我丐帮弟子。” “姚帮主的意思是丐帮不会袒护他了?” 姚仁通反问:“我为何要袒护他?” 林间道:“吴将军,敢问我犯了哪条王法?你这么急着抓我?” 吴六一冷肃道:“难道昨晚的事情你都忘记了?” 林间道:“我说晚上只记得救了一位姑娘,她说自己是被人掳走的,而那人叫乌桓。” 丐帮中人一阵骚动。 “乌桓,乌尔善总兵的公子?” “居然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情!” “狗官家的公子,不足为奇……” 吴六一喝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造反,早已经造反啦!”一位弟子道:“我们只等混天会过来立刻就会响应。” 姚仁通眉宇一紧,喝止道:“住口。吴大将军,你的事情我们不管,但别毁坏了我这破庙,我还要靠此歇息呢!” 吴六一心里气啊! 这庙宇破风漏雨,谁愿意住啊! 他冷道:“如果这人不跟我走,那我便拆了你这庙宇。” 吴六一大喝一声,忽然身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几个修士,都是蒙面黑衣的打扮。 姚仁通惊愕道:“隐身术?这不是魔教的法术吗?” “不错,算你有眼力。” 姚仁通更加震惊了,说道:“想不到堂堂朝廷竟然勾结魔教,真是善恶不分,是非颠倒。” 吴六一冷道:“这本来就是善恶不分,是非颠倒的世道。他们能弃暗投明,投靠朝廷是他们的造化。” 林间心惊。暗忖:怪不得吴六一这般能打?原来是投靠了魔教! 魔教那些人的力量林间曾见识过,单单是那位狐狸王爷就不好对付。 现在一下出了四个,真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林间笑道:“诸位,在这里打斗的确太过不妥,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吴六一冷哼一声道:“哼,我怕你跑了。” 说毕,一金杖照着林间打了下来。 林间也不躲,正被打中了天灵盖,登时死尸倒地。 吴六一冷笑道:“不堪一击。哎,不对,他昨天使出的道行远比现在高。难道……” 身后一位黑衣人道:“大将军,他改不会用了分身术了?” “分身术?那不已经失传了吗?” 黑衣人道:“的确已经失传了,但天大地大,高人有的是。我等的隐身术也曾失传,不也被血魔老祖再度研究出来了么?” 吴六一恨道:“别让我在找到他。” 林间使出腾云之法,飞出好远,跟着脱下分身马甲,暗忖:如今乌尔善身为朝廷的总兵,居然跟魔教的人勾勾搭搭,他有什么企图。 这闽省距离京师山高皇帝远,说白了,他乌尔善就是个土皇帝,他在这里偷偷干什么勾当景桢帝都不会晓得。 林间打算去乌尔善那里看看,可惜他不会隐身术,只能多加些小心了。 他一路打听,再次返回高阳县的县城里面。 高阳县最多的就是官兵跟乞丐,百姓几乎全逃难去了,连店肆都不多。只有几个专为官兵做饭的小饭馆还在开张。 “大爷您行行好,赏给我些银子?” 一见到陌生人,那些乞丐就都围聚了过来,纷纷伸手讨要。 林间还没应答,就听身后一个人说道:“要饭的,饿多久了?” 俩乞丐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位穿着富态的人。 “回大爷,已经五六天滴米未进了。” 俩乞丐哭诉道。 “想不想吃东西啊?” 乞丐忙点头:“当然想啦!” 那富态人又说道:“想吃我可以给你们吃一顿美餐,但我的东西也不白给人,你们得帮我忙。” “什么忙?” 富态人道:“你们要是愿意就随我去我家里,可以先让你们吃东西。” 俩乞丐喜不自胜,急忙跟着他走了。 旁边饭店的老板看着这一幕却低声叹了口气。 他说道:“咳,又去了两个短命鬼。” 林间听了奇怪,问他说:“掌柜的何出此言啊?” 老板吓得脸色一变,立刻摇头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林间更怪了。 他在饭店里点了好几道菜,又喝了些酒,目的自是为了套话,然而老板嘴很严实。 不过,还好林间还是打听出来了那富态人的身份,他跟乌尔善有着很深的关系。而且还打听到了他家的位置。 林间跟着来到了那富态人的家宅,发现大门紧闭。 他腾空浮在天上暗暗观察里面的动静。 结果,没过多久就见两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 那尸体正是乞丐的,身上有些发黑。 林间遽然睁大了眼睛。 这尸体的样子跟其他被害乞丐的样子一模一样,难道凶手就是那富态人。 或者是他背后的主子,乌尔善! 林间落在房子上面,他掀开房顶的瓦片,暗暗观察下面的动静。 只听一位将军说道:“我的‘黑死祭’功法增进了不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你赶紧快些去给我找人来。” “回禀乌大人,可是城中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乞丐,丐帮已经察觉了,听说他们的帮主都来了。” 回话的正是那身着富裕的人。 林间听他称呼那将军“乌大人”,当时便明白了那人果然正是乌尔善。 不过“黑死祭”又是什么呢? 或许也是一种邪术? 林间掏出《九幽总要》仔细搜索。 《九幽总要》上给出的结果是“黑死祭”是一种邪术,发明者是魔教的护法血魔老祖,参照了青丘狐的毒术,可以大规模使用。 又是血魔老祖! 林间心道。 现在的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并非魔教投靠了乌尔善,而是乌尔善投靠了魔教。 第一百七十一章 比武 “我和姚仁通都会向你以死谢罪。” 他顿了顿,又说道:“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说罢,他拄着短棍就往前走去。 三人行走了约莫一刻钟,孙桐站在一处破庙前停住了,他指着庙前那口破烂流丢的铁钟问林间道:“你叫什么名?” “林间。” 孙桐点头道:“我见你也是膂力过人,你去帮我钟移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林间点头,径自走到钟前,竟发现钟上居然布满了人的手指印,不禁心中惊讶。他掀开铁钟,拿出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碗狗肉。 孙桐看着端过来的狗肉才有了一丝笑容,他说道:“如果姚仁通真的做过对不起沁剑山庄的事情,我真的要以死谢罪了,最后能吃上一碗狗肉也算够本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冷冷地说道:“这碗肉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慢慢吃,没这碗狗肉还引不出来你呢!” 孙桐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僵,不由得“哎呀”一声,叫道:“吴六奇啊,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 几人也不知道这吴六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见他身材高大,却是一脸菜色,如同久病初愈一般。吴六奇看着孙桐,不无遗憾地说道:“咳,原来你受伤了。” 孙桐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追着我决斗,可惜今天你就算是赢了我也胜之不武。不如你等我治好伤后咱俩在比划比划?” 吴六奇问道:“那你要养到什么时候?” 孙桐道:“我这人内力修得不好,又中了毒掌,一时半晌是好不了了。让我养上二十年,等我彻底养好了伤咱们再比。” 吴六奇冷笑:“我早知道你这老要饭的想耍无赖。” 孙桐道:“你苦苦找我比武不就是想报当年的一掌之仇吗?如今这位小姑娘已经替你报了,你也就安心了!” 吴六奇惊异地看着夜罗刹,笑道:“孙桐,你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打败了?好,今天我就会会她。” 林间挡在夜罗刹身前。 吴六奇挑衅地问道:“怎么?想英雄救美。” 孙桐道:“人家本来就是两夫妻,哪像你练了一辈子武,连个媳妇都没混到手。” 林间:…… 夜罗刹:…… 吴六奇双手掐腰,哈哈大笑道:“丐帮的如今都娶媳妇了,看来你真真教导有方啊!” 孙桐道:“废话少说,你可以跟他俩比武,但是你们本身无冤无仇,点到为止即可,不可伤人。而且,如果你输了就不能再找我麻烦。这只是其一,其二,你还得加入丐帮。” “让我加入丐帮?”吴六奇一愣,心想:这可是打败孙桐的最好机会,两个小孩子自己难道还打不过?他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只和他们其中的一个打。” 林间上前一步,道:“我来。” 吴六奇道:“行啊,为了表示我关怀晚辈,我先让你三招。” “多谢了。”林间随手一扬,唤出乾坤断魂刀。 刀锋在阳光下粼粼发光。 吴六奇一怔:这小子恐怕不好对付? 但他还未缓过神来,林间已经杀到了,只能急忙躲闪。 吴六奇也是高手,勉强躲过去三招,刚要还手,林间又已经杀到。 孙桐都不由得惊叹:“这小子这么厉害!” 林间却皱眉问吴六奇说:“你的功夫好像吴六一。” 吴六奇答道:“他是我哥哥。” 夜罗刹诈闻这句话,眼神倏地闪过一抹厉色,说道:“你是吴六一的弟弟?那我今天必须杀了你。” 说罢,也冲了过来。 几招之后,吴六奇便破绽百出,手忙脚乱了。他大叫道:“过分了,玩赖了。说好了一对一,怎么俩人一起上啊!还有,你们用的根本不是丐帮的手段。” 孙桐对夜罗刹说道:“小姑娘快回来,我们确实说了一对一,你若是帮忙只怕又要赖账了。” 夜罗刹明白云豪如今已经胜券在握了,自己确实不必再出手相助,旋即抽身回来。 林间手中的钢刀占尽上风,打得吴六奇身前险象环生。 吴六奇只能步步退让,终于被他抵到了树前。 他见再无退路,只能说道:“算了,算了,是我输了。” 孙桐道:“你既已认输,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加入丐帮啊?” “当初说好了一对一,可他俩还同时一起上了,所以这个不算,我最多替丐帮做三件事。” 孙桐暗自开心,说道:“好。” 林间道:“吴大侠与你哥哥性格不太一样啊!” 吴六奇听后点头道:“的确不一样。当年,我与大哥吴六一一同参加朝廷的军队,因为我不服军中管教,打伤了上级将军,只能解甲归田,但我哥哥却官位越做越大。” 说毕,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孙桐望着他的背影咳了几声,又吐出几口黑血。 夜罗刹低着眼睑,说道:“我不该不问清楚就打伤你。” 孙桐摇头,说道:“我们去找姚仁通,希望他还能干些人事儿。” 据点门前有几位弟子进进出出,三人欲抬脚进入,正被守门的新弟子拦住。 孙桐气急,喊道:“快去告诉姚仁通,就说孙桐回来了。” 那弟子一听孙桐两个字,知道是老帮主,急忙吓得回去禀告了。 不刻功夫,只见姚仁通亲自出来迎接,躬身施礼道:“老帮主,您回来啦?” 孙桐冷冷地冲他说道:“进去说话。” 姚仁通不明就以,只能跟在后面。 落座后,姚仁通命人奉上茶点。 孙桐仍冷道;“老叫花子可喝不起这高雅东西。我问你,十八年前沁剑山庄之事你还记得?” 姚仁通答道:“老帮主您与高庄主曾义结金兰,他满庄上下尽被官兵屠杀我知道您定是非常难过,诚然,我也痛心疾首。可此事毕竟不关丐帮之事,沁剑山庄被屠我丐帮也不知情,孙老帮主又何必为此一直无法释怀呢?” “可据我所知,丐帮并非不知情啊!” 孙桐突然说道。 姚仁通一怔,问道:“孙老帮主此话何意?” 夜罗刹道:“沁剑山庄在被屠门之前曾派遣使者来丐帮求救,难道姚帮主你不知道?” 姚仁通反问:“你又是何人?” “这个你不用管。”孙桐肃道:“我问你,丐帮的使者你到底见是没见到?” 第二百章 联盟被毁 林间一怔,问道:“卫拉特联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穆尔嫣说道:“你看看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有多狼狈!” 她说完,巴别台吉跟着叹了口气,说道:“算端背信弃义,居然偷袭了卫拉特联盟。穆郡主带着我们逃了出来,但好多部落都被他吞并了。” 林间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么说卫拉特联盟死了很多人?” “就连吴六奇吴大哥也被杀了。”穆尔嫣点头说,紧跟着又埋怨大家道:“他是个畜生最不讲信用的。可是你们都怕他,不敢杀他,如今他平定了北地巨人族,已经有了时间跟机会攻打反叛势力了。” 哲里木饱经沧桑的脸多了一丝悔意,他说道:“我们的确应该听盟主夫人的,虽说我们这些男人都自称草原英雄,但判定大事,辨别是非的能力却还真不如盟主夫人这一介女流。虽然说您是盟主,但其实联盟一直是夫人管理着的,这些我们都看到了。我们这些个老骨头现在并不是力量而是累赘啊!所以,还望盟主能够看在卫拉特联盟的情面上能夫妻二人同心协力,重振卫拉特联盟。” 鄂齐尔图汗这时跟着说道:“林盟主你就忘了那个狐狸精!” 之后,那些首领便你一言无一语的“劝告”林间,连华山派掌门吴清风都被感动了,也出来相劝。穆尔嫣抿着嘴,但表情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误会了,我并不会阻止盟主娶小老婆,世上哪个大英雄不是三妻四妾的。” 她说着看了看门外,确定已经没有纳兰晴雪的身影了,就说道:“没关系盟主,你去追她!” 说着,手抓的更紧了。 林间慨叹了一声,但心里仍挂记着纳兰晴雪。他对穆尔嫣说道:“你说的武林大会就不要召开了,我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况且,现在的中原武林各方势力盘踞交错如同犬牙似的很难统一,就连陈总舵主他们都不愿意推举,我就更不要想了。” 穆尔嫣还想争辩,希望继续“鼓励”他,但见林间已然下定决心也就不言语了。就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林间灵机一动,说道:“虽然你们没被杀死,但妖王肯定想斩草除根,所以为今之计我们要跑得远远的,不如就去岭南!” 哲里木为难道:“可我听说南粤一代荒蛮无比,山林之间遍布瘴气,当地人又茹毛饮血,而且不论男女都不穿衣服。因为天气委实太热了,即便不穿衣服身上的皮肤也会被太阳烤糊。” 穆尔嫣恐惧地咧着嘴说道:“天底下哪里有那样的地方?” 林间见她害怕,立刻说道:“哲里木说的没错,那里确实奇热无比。你这么漂亮,如果皮肤被晒黑了那怎么见人啊!所以,你还是不要去了。” 穆尔嫣听了当即说道:“不行,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间则因为“奸计”没有得逞显得有些郁闷。他们在华山派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启程赶赴岭南。到得岭南已是一月之后,只觉那里确实炎热异常,甚至连吹的风都是让人燥热难耐。 信步来到一座集市,穆尔嫣望着街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说道:“这里的人哪里茹毛饮血,哪里不穿衣服了?恐怕是有人就是不想让我来,也不知道肚子里憋什么好屁?” 她说着,故意纵马到林间身边与他并辔而行。林间却呵呵一笑,说道:“没想到我们这里会碰到老朋友!” 见穆尔嫣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林间手指着前方的人群。只见那里黑压压聚集了无数人,人群中央搭着三尺高台,台上站着一人正在侃侃而谈,定睛一瞅正是假玉王。 穆尔嫣惊讶道:“咦,这不是那假玉王吗?他来这里干什么?” 林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定是在欺骗那些无知百姓给自己募集‘军款’喽!他假借玉王的名声在多省欺骗汉人让他们给自己的起义军捐款,结果那些钱都被他喝花酒,逛妓院通通挥霍光了。” 穆尔嫣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真真是个无赖!” 林间揶揄了一句,说道:“呦,他连你都能骗过,果然是无赖。” 众人说着已经逶迤至近前,只听假玉王说的投入尽兴,唾沫横飞。说道动情处,不仅潸然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朝廷的暴政和国家民族大义,直说的那些百姓也跟着泪眼婆娑,纷纷慷慨解囊。 穆尔嫣突然大喊一声,说道:“是谁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污蔑这盛世太平,招摇撞骗?” 假玉王一凛,看见穆尔嫣和林间二人骤然一惊,暗咐:真是晦气,居然碰到了这两个冤家!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林间对穆尔嫣笑道:“你不认得他?我可认得,他就是假玉王啊!” “林间,你不识好歹。”朱三太子眉间阴冷地喝道:“各位大汉的黎民百姓,这个林间原本是丐帮帮主,也曾与我并肩作战。可是后来脱离了反对朝廷的队伍。如今又与西域妖女在一起,得到了外族势力的支持。你说,你到底想对中原人做什么?” 林间答道:“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替百姓感到可惜,他们捐给你的那些用来反朝廷的银子只怕今天晚上就会流入某个妓院头牌姑娘的床上去了。” 假玉王身旁的恶奴听了这话登时朝林间暴吼道:“竟敢当众污蔑殿下,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接着,其余恶奴一同猛冲过来。穆尔嫣凌空翻起,衣袖一挥,人已掠到恶奴近前,狠狠地打了那恶奴一巴掌,紧跟着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虽然假玉王身前的护卫有几十人,可卫拉特联盟的首领少说也有十几人,虽然他们年纪偏大却也曾是叱咤草原的英雄,筋骨硬朗,再加上有林间这样的高手,所以稍不一会,假玉王的恶奴纷纷“哎呦”,“妈呀”苦叫着竭蹶倒地。 假玉王见状慌了神儿,转身要跑,却哪儿能跑得了? 林间一个健步过去猛地抓住他后心,说道:“乖乖,你可是前明的太子爷啊!你可知道朝廷为了捉拿你发了多少悬赏吗?足有十万两白银啊!” 第二百零二章 十万两银子 “好歹我也是挂名的盟主夫人,你居然这么不给我情面,搂着我睡觉的时候还想别的女人。快说,纳兰晴雪是谁,是不是那天的狐狸精?” 林间满脸冤屈之色,辩解道:“我什么时候搂着你睡觉了?” “没错,不是你主动搂的,是……是我钻进你怀里的。”穆尔嫣眼神闪烁不定,却又一脸郑重地解释道:“你可别觉得是因为我对你有意思啊?其实是冷的原故。” 林间一脸的匪夷所思:“冷?这里可是最南方了啊!” 穆尔嫣急道:“你别总那些无关紧要的!我叫你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你没见外面都被人包围了吗?”、 林间坦然道:“肯定是胖知县干的呗!” 穆尔嫣说道:“刚才我在那边的堂轩里听到了那胖知县跟师爷的谈话,果然他跟假朱三太子是一伙的。一会儿朱三太子就会来,我们这就过去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林间点了点头,跟着她来到堂轩。这堂轩在回廊附时常有人来回走动,两人担心被发现便纵身跃上房顶,穆尔嫣掀开屋顶的瓦片,只见那胖知县正在悠然地缀着茶。 稍时未晌,就见假玉王走了进来。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寒暄了几句,那胖知县说道:“今天在街上打你的那些人如今被我请进驿馆里去了。” 假玉王马上说道:“大人应该抓住他们啊!” 知县边喝茶边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假玉王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这些人功夫极高,寻常手段恐难以应付。我这里有一包迷药,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他说着掏出一只白色纸包,胖知县点头收下,又逸然地淫声笑道:“只是,那些西域来的红衣女子长得是又美又风骚,若是能与她春风一度定然会欲仙欲死。” 假玉王跟着笑道:“怎么,知县大人对她有兴趣?” 胖知县捋了捋胡须,淡然说道:“我这个年龄对女人自是没什么兴趣了。只是玉王手下的熊将军却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尚未娶妻,一定会对她着迷。” 林间一听“玉王”三个字心中凛然,喃喃说道:“玉王不就是纳兰晴雪口中所说的她的心上人尚之信吗?” 赫然,他发现穆尔嫣正冷冷地眄着自己,眼中甚是怨怒。意思仿佛在说:你等着,这事儿咱们没完。 “妙极,妙极!如果大人将穆尔嫣送给熊将军一定能大受褒奖啊!”假玉王拍着手说道:“而且,大人升官发财的机会还不止这一点。穆尔嫣身边的人其实就是丐帮帮主,大人您是南方的官员不清楚北方的局势,丐帮在跟朝廷对峙对年,已经成为朝廷的心头之患,如果把他交给朝廷必然加官进爵。” 胖知县听了却叹道:“我倒真不想加官进爵,我在清水县做了十多年的知县,深知这清水衙门油水足啊!不论皇上那边还是玉王这头都不敢得罪我,我是两头捞好处,如果回到京里还有什么可捞的?” “当不当京官您可以运作,退一万步讲您对玉王和皇上都立了功,还害怕没机会发财吗?”假玉王说道。 他见胖知县一脸得色,知道正是话缝儿,立刻跟着说道:“小人告诉大老爷这些也算立了功!还望知县大人能够向玉王多多美言几句,最好能将我每年二十万两银子的岁贡能少给一些。” 胖知县听了这话,笑容渐消,沉吟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你原是跟玉王大人说好了,每年缴纳二十万两岁贡,尚之信大人则允许你招兵买马扩充势力,但你前年跟去年可都没交齐,今年又只交了一半。实话跟你说,玉王对你很失望!” 假玉王闻言周身打了个激灵,赶忙说道:“这不怪我啊!两年前,丐帮联合混天会的在北方排挤我,搞坏了我的名声。为了对付他们,我花了大把的银子,而且现在相信我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募集军款也更加困难。这都是因为这俩人,我必要将他们两人碎尸万段。” 他话音刚落,只听房顶扑簌簌地掉落好几片碎瓦,紧跟着林间穆尔嫣已经跃入屋内。假玉王见状,登时大骇。这人虽然胆子奇大,但功夫很差劲,又因为平时太爱狎妓纵酒以至于搞坏了体质,哪敢跟他俩对战,脑中仅剩一个念头就是尽快逃命。 但林间却没给他机会,几个健步逐了过去,刀切在他脖颈上,假玉王登时人头落地。 胖知县被他尸体上的鲜血喷了一脸,本就猥琐的相貌看起来有些瘆人,他也顾不得擦拭,只管跪地求饶道:“两位大侠饶了我,假玉王每年进贡给尚之信二十万两白银,但今年只送来一半,我还没有上交,二位只管都拿去,饶我不死就行。” 林间哪肯听他的话,举剑就要劈,穆尔嫣突然说道:“你没听到有十万两银子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林间不以为然地说道。 穆尔嫣急道:“你不想要这十万两吗?” 林间诚实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想啊!” 穆尔嫣听他的声音里毫无感情,知道这人对钱没什么概念,就说道:“有了银子我们才能招兵买马重振卫拉特联盟,打败妖王算端。” 林间给她泼了盆冷水,说道:“十万两银子就打败妖王,你太异想天开了!” 穆尔嫣的大眼睛又转了转,灵机一动,说道:“这些银子都是来自这里的百姓的捐款,你应该帮他们要回来啊。” 林间恍然大悟,紧跟着就逼胖知县把银子都交出来。胖知县一听要银子觉得应该不会杀自己了,立即感恩戴德地带二人去了银库。 林间对穆尔嫣道:“你去通知首领们,让他们过来银库把银子取出分给老百姓。” 穆尔嫣却摇头说道:“这里这么富裕,老百姓不缺这点银子。我们要把银子施舍出去就得给穷人,对?” 林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穆尔嫣又问道:“那你说,世上什么样的人最穷呢?” 林间摇了摇头。 穆尔嫣急道:“你可真笨!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是丐帮帮主啊!” 穆尔嫣继续引导他道:“那丐帮是不是最穷的呢?” 林间诚然点头道:“丐帮里都是乞丐,肯定是最穷的了。” 第二百零六章 受伤 血魔老祖道:“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内你找不到纳兰晴雪的话,我便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林间一愣,问道:“什么东西?” 血魔老祖干笑两声,说道:“你最爱的女人,不就站在你身边吗?” 穆尔嫣听后盯着林间,等待他的答复。 林间则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血魔老祖哂笑道:“你是想与我比武吗?好,好,好,我不还手,如果你能伤到我,哪怕只是一根头发,我也认输。” 林间问道:“可以用武器吗?” “你愿意用什么都可以?” 血魔老祖说着竟将眼睛闭上了。 林间心中愤懑:这不就是目中无人吗? 想到这里,他按紧手中刀霍地朝他掠去。血魔老祖竟不闪避,被他一刀直刺进前胸。然而,血魔老祖却一滴血都没留。 林间匪夷所思,又仔细看了看剑确实插进了对方胸口,但剑上也的确没有血色。 他心中惊恐无比,暗咐:这样的修为,连乾坤断魂刀都伤不了? 于是,他打算将刀拔出看个究竟。然而,乾坤断魂刀却如同长在肉里一般怎么拔都拔不出来。林间几乎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累得他满头大汗,仍无法撼动龙血剑半分。 血魔老祖问道:“你认输了吗?” 林间固执地说道:“我已将刀刺在你胸口里了,就是拔不出来。” 血魔老祖冷笑两声,说道:“那我就让你拔出来。” 林间只觉一股气流儿涌向自己,登时连人带剑被冲出数步。他曾见文觉使用过这种武功,不想,血魔老祖竟然也会? “你用的可是少林易经?” “嗯,你这晚辈还懂得些上层功夫!不过你已经输了。”血魔老祖说着,手中又是白光一闪,穆尔嫣“啊”的一声捂住了胸口,人也倒在了地上,口中幽弱地说道:“林间,我的胸口像火烧一样。” 林间急忙走过去查探,只听血魔老祖说道:“我点中了她的死穴,一个月以后你拿画过来,我可以为她解穴。” 看着泪水莹然的穆尔嫣,林间的心如同撕裂了一样,痛苦无比。 他朝血魔老祖道:“好,我答应你,如果我一个月找不来画,就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血魔老祖摇头道:“不行。你十年后还要与我比武,不能死。” 林间怒道:“我不会与你比武。如果你不替她解穴我就不帮你找画。” 血魔老祖面色一沉,冷道:“你敢威胁我?” 林间昂然答道:“怎么不敢?” 血魔老祖叹了一声,双指又弹出一道白光,射落下洞顶的秘籍。他对林间道:“我怎样说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不料今天却被你这般威胁。也罢,这本秘籍叫做‘清髓合静功’,可以解你爱人的死穴。不过,正常人起码也要练上十年才能练会,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间怒道:“十年才能练会的功夫,我如何能够在一个月之内练会?” “谁说一个月之内不能练会了?有人就做到了。” 林间知道他在说自己,冷哼一声说道:“你是天下第一,我与你的天赋又怎能一样?” 血魔老祖道:“你以为我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声靠的是天赋?你见我这般瘦小也知道我并非适合修炼的人,当年在武当我本是寂寂无名之辈,师父之所以将掌门之位传给我看中的就是我的勤奋。在别人游玩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我都在刻苦练习,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一个月之内无法练会‘清髓合静功’呢?” 血魔老祖的话让云豪无言以对,此时,穆尔嫣似乎也不那么痛苦了。她轻喘几声,对林间说道:“你背我出去!” 林间点了点头,背上穆尔嫣走出了山洞。路上,魔教的人都没有阻拦他们的,甚至都没人理会他们。 寒峰岛并非独立在海中的孤岛,在它身后是一座高山名唤清源山。山廓不高且路也平坦,林间虽然背着穆尔嫣但走起来也并不费力。 穆尔嫣突然问他道:“如果你找到纳兰晴雪,她不把画交出来你会不会出手打她?” 林间哑然,隔了半晌才回答:“不会,但画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即便抢也要把画抢来。因为画没有你重要。” 穆尔嫣在他背上发出一声轻笑,突然又问道: “对了,你打算到哪儿去找纳兰晴雪?” 林间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抓住我们的魔教弟子说过纳兰晴雪跟玉王的婚事吗?纳兰晴雪也曾与我说过玉王就是她的未婚夫,我猜测纳兰晴雪的失踪很可能跟这桩婚事有关。” 穆尔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间道:“纳兰晴雪起初说他的心上人是玉王,但后来又反悔了。也就是说她的心里另有他人,她之所以失踪很可能就是找那人去了。” “说了不等于白说吗?你知道那人在哪儿?”穆尔嫣幽幽地叹息一声说道:“每当我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月就要死了,心里真的是很难受。真希望就这么趴在你背上一个月,然后静静的死去。” 她说着,声音变得孱弱无力,仿佛真的要死掉一样。林间郑重道:“你放心,就算找不到纳兰晴雪,我也要练会那个什么‘清髓合静功’,把你的死穴解了。” 穆尔嫣自失道:“算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既要找人,又要练功,哪能学会啊!” 林间脖子一梗,说道:“血魔老祖说他都能一个月练会,我为什么不能?” “他骗你的。他是江湖第一高手,自然比别人事半功倍。”穆尔嫣解释道:“就像富人跟穷人一样,富人总嘲笑穷人懒、不努力才受穷,其实目的不过是在暗示别人自己的富裕是来自自我的努力。可你也知道富人只需要付出穷人万分之一的努力就能获得跟穷人相同的回报,为什么穷人还要相信他们的鬼话,因为穷人到底还是傻!” 林间脸色黯淡了下来,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玉王!他在这边势力这样大,不难打听的。”穆尔嫣笑道:“如果按你所说的,纳兰晴雪果真是为了逃婚在失踪的话,那玉王也定然要找她喽!他手下人手众多,找到的希望自然比我们大。我们到他府上守株待兔不就行了吗?” 第二百零八章 宴席间的比试 他说完,轻轻挥手,一个身材魁梧,白须飘动的老者走到他跟前。 林间一怔,暗忖:这人不是吴六一吗? 大世子道:“吴六一,你与杨兄弟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即可。” 吴六一毫不含糊,抱拳道:“杨兄请。” 杨溢看了一眼玉王,见他轻轻点头默许,朗声道:“就请吴大侠出招!” 吴六一登时扬手朝他袭来,杨溢并不慌乱,随手切掉了他的攻击。 吴六一心中一怔,却见杨溢的反击已至,急忙后退一让。 林间在房顶盯着两人切磋,他发觉吴六一实在是用力,杨溢的出手似乎有意在放慢速度,不然早已击中吴六一命门。 他暗咐:难道杨溢在故意让着吴六一,若是这样下去他根本没有胜算! 忽然,林间蓦地发现玉王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就见杨溢似乎领会其意,招式虽并非加快,但口中不断呼喝着,声若雷轰,震颤大地,众人不由的都纷纷堵住了耳朵。 吴六一亦是有些经受不住,脸色渐渐变得煞白。杨溢突然近前伸拳朝他胸口击去,这一拳若是打中,吴六一只怕有性命之忧,好在杨溢及时收住了。 胜负虽已见分晓,但打输了的大世子却并不遗憾,反而拍手叫绝,赞道:“好,玉王手下果然卧虎藏龙。” 玉王亦是真诚地开怀道:“大世子见笑了,定是桂公公麾下的高手让着杨溢,他才侥幸获胜。” “自叹弗如。”大世子诚然摇头说道:“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玉王能够答应将杨溢大侠送给我!” 玉王哑然失色,半晌,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这……杨溢是……魔教的弟子……他只是来替我办事,我若将他送与您只怕不好对血魔老祖交代。” 自然,玉王也不想因此寒了他的心,就又说道:“不过,您尽管放心,我这边还有高手可送给您。” 当下,他喊了一声:“伍千秋,出列。” 只见一个体态瘦弱,身材矮小的老头走了过来。林间见这人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疑心他也是丐帮中人。 只听玉王介绍道:“此人乃是铁掌派掌门伍千秋,伍千秋,把手伸出来让大世子过过目。” 伍千秋听罢,得意地伸出双手,竟小的如同婴儿手掌一般。 大世子不觉好笑,说道:“您是铁掌派掌门人?我手下也有一位掌力雄浑的高手,名唤性音。他的那双手如同芭蕉般巨大,只因他练了大力金刚掌。你这双小手又如何敢称铁掌呢?” 伍千秋听了有些不悦,声音洪亮地说道:“既然大世子不识我广大本领,那我就露两手。” 他说罢,走出门外捡来一块青砖,回到殿内。伍千秋运气吐纳,对着青砖就是一掌,但见青砖却是毫无异样。伍千秋又拿着青砖递给大世子道:“请您将砖头掰开看看里面是何样子?” 大世子反问道:“我如何能掰断这砖头?” 伍千秋自信满满地说道:“您只管掰,肯定能掰开。” 大世子听他说的轻轻一掰,那青砖居然段成了粉末,洒了他一身。却见伍千秋满脸自得地看着自己,大世子笑道:“果然是高手,只可惜性音没随我来,不然倒可以与你切磋一下。” 玉王笑道:“如蒙不弃,伍千秋以后便跟随您左右了。” 大世子连连称谢。 玉王朝伍千秋使了个眼色,伍千秋也跟着朗声道谢。跟着,大世子掸去了身上土灰,对玉王说道:“多谢玉王的礼物。” 跟着,众人继续闲聊了几句,又各吃了些酒菜,大世子以酒力不胜为由告辞了。 此时早已酒过五旬,众人也已吃得意兴阑珊,玉王命人撤了宴席,命人为耿家世子的人整理房间。跟着他喝了一会醒酒茶后也跟着出离了殿宇。 林间和穆尔嫣没听见他们谈及纳兰晴雪的事情心中很是遗憾,又观察了一阵儿玉王的坦言,发现他也未向人提及有关纳兰晴雪的任何只言片语,便讪讪地跃下殿来,打算找机会出去。 然而,正当他们来到后花园时,蓦地看见一人神色诡异地顺着雕墙朝馆阁走去。 林间定睛一瞧,这人是个和尚,手掌大的出奇,不觉心下怪异。 此刻已近子时,王府内一片寂静。林间一抓穆尔嫣的手腕,努了努嘴,穆尔嫣自然会意与他一同跟随和尚而去。 只见和尚性音来到馆阁处,信手捅破窗户纸,林间侧耳听见房间里是耿靖王兄弟的声音,但不知性音来这里干嘛。 穆尔嫣对他附耳说道:“这大和尚只怕会对他俩兄弟不利,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林间低声答道:“他应该就是性音。” 这时房间的灯这时被熄灭了。 性音突然喝道:“是谁?” 林间不禁暗叫糟糕,二话不说挥刀就朝他砍去。 性音猛地一见云豪心下不禁一阵慌乱,躲了数下。 性音刚要呵斥,突然感觉耳畔风声鹤唳,原来是穆尔嫣已然朝自己袭来。 此时,他们的打斗声也吵醒了正在附近房间睡觉的玉王。 玉王道:“熊将军,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熊将军把房门推开,正巧看见三人站在一处。当他看到穆尔嫣的面容时惊得他浑身颤动不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儿?” 王府的侍卫也听到了响动,摆开阵势搭弓射箭要射杀三人。熊将军害怕他们射死穆尔嫣,急忙走出房间喝止道:“住手,住手。不要伤了这位美人。” 穆尔嫣听罢朝他微微一笑,熊将军简直魂儿都要随着笑容飘走了。 穆尔嫣抓住林间手腕,说道:“我们快走!” 二人跃过围墙,一路跑了六、七里地,才找了座荒庙住下休息。 翌日一早,穆尔嫣忽然感到胸口疼痛,云豪认为是她因昨日动武触动了被点的死穴,心中十分焦急。他一面让穆尔嫣在庙中休息,自己打算出去找些草药来。 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林间又心急火燎地返回破庙,然而,走到半途时突然发现迎面掠来一支飞镖,急忙躲闪,那镖正打在一棵树上,原来是支梅花镖。 林间觉得这梅花镖看起来好熟悉,不禁回头张望,原来在对面的树下正站着一个女人,不是纳兰晴雪是谁? 第二百一十章 反目成仇 穆尔嫣白了他一眼,道:“我命贱比不上纳兰晴雪的,不配你用藏宝图来救。” 听了这话,林间惊得呆若木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熊将军告诉我的。”穆尔嫣说着已泪眼莹莹。 原来,熊将军自晚上看见穆尔嫣的容貌后抓心挠肝似的一心只想见到她,遂当晚便派人出去四处寻找。后来又担心手下找不到便亲自出门寻觅,终于让他找到了穆尔嫣。只是穆尔嫣起初死活不同意,偏巧杨溢拿着画回来,将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穆尔嫣听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如今她恨透了云豪。 “我真傻,一直以为你老实,好欺负,原来是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说纳兰晴雪不过是你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根本没有我重要,转眼你为了救她却毫不犹豫地把画仍给了杨溢。”穆尔嫣婆娑着哽咽道:“原来你的真爱是她,你放心我不会为你吃醋,因为我也有了男人,我跟了熊将军。” 说着,她放任自己嚎啕一声,指着林间幽怨地说道:“你知道吗?在魔教我被你骗得五迷三道,当时就下定决心不管自己还有多少时日都跟定你了。熊将军起初说可以帮我向血魔老祖求情能解开我身上的死穴我都没有答应他,因为我笃定你回来救我。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像一把冷刀子插进了我的胸口,我恨死你了。” 林间本想向她解释,但一听到熊将军可以帮她解开死穴就没有张口。 穆尔嫣见他不言语,认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话,绝望之下更加气恼,挥舞马鞭霍地抽在林间的脸上。 林间头脑里茫然一片,不知多久才逐渐地恢复了意识,穆尔嫣是何时离开的他是不清楚。隔了很久,林间才怅然若失地跟纳兰晴雪告别走了。 他浑浑噩噩地度了几天,独自茫茫漫游,这一日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玉王府。 王府的戒备比之前森严了许多,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与穆尔嫣大战性音所致。 林间驻足在王府前良久,仍感无措。他知道穆尔嫣现在就在这王府中,因为大世子那顶巨大的轿子还停在门口。 林间很想进去看看她们,但不知为何要看,亦不知见了面该说什么。 林间打了个喷嚏,看来自己想的已经灵验了。 正自胡思乱想着,就见街口附近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而来。林间怕他瞅见自己,急忙闪避在一角。那人下马后手提着一只蓝布包裹,直朝王府“铛铛”砸门。看门的打开大门,面露不悦,那人立刻掏出一块令牌说道:“我是大世子的人,他人虽走了,但忘记了有件东西要交给穆姑娘,劳烦你带我去见她。” 林间一听穆尔嫣三个字登时来了精神也来了兴趣,倏地闪身过去催掌切在两人颈上打晕了二人,跟着又将他们的拖入附近的轿中。此时轿夫们都去歇晌去了,没人看到这一切。 林间顺手操起蓝布包裹,发觉很沉很沉,隔着一摸就知道是银子。心中不免有些费解,也不知道穆尔嫣尚在哪个房间就找到一位家丁将那人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家丁也没多问,直接带着他来到了穆尔嫣的住处。 家丁对房里的穆尔嫣说道:“穆姑娘,有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半晌,里面传来穆尔嫣的声音:“让他进来!” 家丁朝林间努了努嘴,自顾走了。 林间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他怕被穆尔嫣发现,所以轻轻低着头,同时挑眉窥见。却见穆尔嫣正背对着自己怅然若失望着窗外。 “送来的是什么?”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里面毫无感情。 林间答道:“是银子。” 穆尔嫣发觉声音不对,刹那间,她发现是林间,怔得轻“啊”一声。眼中又闪出无情的利芒,但声音慌张地问道:“林间,你……你这个死心烂肺的,你又来干什么?” “其实,我就是想再看看你。”云豪诚实地说。 穆尔嫣怒不可遏,骂道:“滚开。” 林间这才缓过神来,又问穆尔嫣道:“熊将军答应帮你求血魔老祖解开你的死穴了吗?” 穆尔嫣得意道:“这是自然,而且也不是最重要的,人家还答应帮我报仇呢!” 林间冷哼一声道:“玉王是出了名的奸诈,熊将军答应你与妖王开战,无非是想骗你和她上床。” 穆尔嫣峨眉一立,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我和谁都可以睡,但那些人中永远不会有你。” 林间突然嗤嗤一笑,道:“那不更证明我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吗?” 穆尔嫣没搂住,还是笑了出来,道:“你何时也学得油嘴滑舌了?” 林间诚然道:“我现在感觉很累,就像你一样累。” 穆尔嫣许久不语。她看着林间,发现他的眼神异常的疲惫,里面漫布悔恨跟绝望,且已经凝冻住了,看着就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两人一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忘着对方,终于,穆尔嫣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也点头说道:“我承认,我也确实很累。我想回大草原,你能带我走吗?” 林间看着她,说道:“可是你只能活半个月了。” “对,就是这半个月。”穆尔嫣向往地看着林间,柔声说道。 “那你不报仇了吗?” 穆尔嫣淡淡地说道:“人都死了,还报什么仇啊!” 林间霍地将她抱上了床,跟着说道:“我走了。” 穆尔嫣见他转身走了,眼神顷刻间如同冰凌般。她呼唤道:“你真的不带我走吗?” 林间已经关上了房门。 他一路走出了平南王府,感觉天空无比的混沌,迷朦,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似乎苍穹随时会压塌下来一般。 一阵凉风掠过,让他终于感觉清醒了,待走出城镇,四周都是荒山,乱石嶙峋,一丛丛齐肩的长草几乎把路径掩埋了。行至傍晚时分,林间终于看到了朝廷南下的车队。此时他们已出离岭南山地,缓缓北归。 天时日暖,青草日长,车队茫茫漫游,一日停在集镇中暂歇。却见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在市口的街铺前转悠来转悠去,买了许多东西。 一路北行,来到一处山谷,谷水汇集成溪,不断流向谷外。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明尼师太 不久,月至中天,夜风撕扯开云雾,天色豁亮了。 林间在山里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他走出山谷。 一路上赫见附近好端端的树上被人刻上了奇怪的符号。他不禁心下一怔,于是下马仔细查看,却见符号的形状自己从未见过,倒也刻得清楚。 林间虽猜不透图形秘奥,但心知这定是哪个门派互相联系的暗号,只是形状委实怪异的很,到不像是名门正派。 他心下思量着,不知不觉竟顺着这些记号走去。他一路纵马逶迤前行,走出了一天有余。地界越走越荒凉,直入一入阴森森的山谷之中,山路崎岖,茂树遮蔽了日光弄得四下阴沉沉的,让人不觉毛骨悚然。 马蹄子啪塔啪塔地踩踏着腐草败叶烂成的软泥,听着就让人感到恶心。 林间只想尽快走出这阴森森的隐僻之地,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赫然竟是马超兴朝自己走来。 “林帮主!” 马超兴边走边喊着,脸色喜悦若狂。 林间赶忙勒住缰绳,待马超兴跑来问道:“马大哥,你怎么南下了?” 只见马超兴一脸的风尘仆仆,回答道:“我来南方寻找总舵主。” 林间奇怪问道:“陈总舵主现在哪里?” 马超兴听了忙摇头,脸色很是焦急,说道:“陈总舵主失踪了。这段时间我天南地北的找他,也寻觅不到。” “陈总舵主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豪遽然一惊。 马超兴冥思苦索了一阵儿,最后还是说道:“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清楚,他跟胡德都不见了。因为群龙无首,现在的天地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几堂堂主想要撤回南方,但也有人坚持留守北方。我担心总舵主如果再不回来,只怕混天会就要解体了。” 林间不解道:“陈总舵主性格沉稳,又擅断大事,怎么在这样的关头仍不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见马超兴脸色黯淡就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马超兴茫然无措,不住地叹气,最后对他说道:“林间兄弟,看来现在只有你出现才能稳住混天会的局面了。” 林间莫名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天地会的各位堂主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侠,我这般年轻他们如何肯听我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马超兴解释道:“你毕竟统领丐帮,又多年与我们一路反抗朝廷,深得总舵主和各位堂主赏识,虽然你年轻,但堂主间都各自不服,只消有一个能够被大家认可的人物出现,会众即可再次团结起来。而这个人非你莫属。” 林间听了当即点头应允道:“承蒙天地会的兄弟这般看得起林间,我这就与你一同北上。” 两人纵马前行,刮着草丛瑟瑟作响,不一会儿便冲出丛林。岭南湿暑之地炎热无比,只跑了两个时辰两人便口中干燥无比,忽见路边立着一家茶摊儿,径自下了马,直扑了过去。 坐定后,两人各要了一大碗凉茶。林间喝了觉得这凉茶有些淡淡的苦气,不如北方的茶清香。他哪里知道,凉茶原来是草药熬制的,对去暑最有帮助。 两人谈了一会儿会里的事情,聊到陈金安身上越说越奇怪,地深感费解。 林间见马超兴不住地望着茶摊儿最边上的作为,眼神惊异不定,便回头看了看。只见那里坐着一位独臂尼姑,茶摊儿很大,她却偏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好似生怕别人发现她。 林间低声问道:“马大哥,这尼姑有什么不对劲吗?” 马超兴点头说道:“她来历非凡,好像是神铁剑的掌门明尼师太。” 正在这时,忽见不远处高视阔步地走来三人,都是魔教的穿着。 马超兴看着骤吃一惊,冲口对林间说道:“莫非他们是魔教的?” 林间点头,说道:“魔教在这一带势力庞大,连玉王都是他们的同伙。” 只见那三位弟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叫来瓦瓮,也不将里面的凉茶倒入碗中,而是抱着瓦瓮轮流痛饮。 喝罢之后,爽快地擦了擦嘴,一位弟子开口说道:“真是奇怪,究竟是谁刻了那么多本教的暗号,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另一个也不解道:“一口气画了这么多暗号我还从未见过呢!只怕不是什么惊天大事,就是这人压根儿疯了。” 先一个说道:“现在教里哪儿还有什么大事儿啊!玉王吩咐下来找画的任务都完成了,除了抓获纳兰晴雪这个叛徒外没什么事儿了。这也不是要紧的事情。” 接着,他们侃侃而谈,可没过多久,谈笑之间的三人突然血泪横流,模样既古怪又骇然地倒在桌子上。 林间等人见了又惊又惧,担心茶中有毒,只是自己身上却无怪迹。 明尼师太见状倏地脚尖点在凳子上,顺势凌空跃到那茶摊儿茶博士身前,蓦地一招“金针度线”,直取他的咽喉。 茶博士随手一抖,切开她的攻势,猛然转身就要跑。 明尼师太佛尘一甩,正打在他后心上,茶博士踉踉跄跄几步,又惊又怒,眨眼之间,唰唰回身飞了两镖,均被九难闪开,直朝后面的林间飞来。 林间接住飞镖,一见却是梅花镖,不由得心中一凛。待仔细观察才发现那茶博士果然系女扮男装。他大喊一声:“纳兰晴雪。” 人已经冲出几步,愤然格开了明尼师太的攻击。抱拳说道:“师太,多有得罪。” 明尼师太质问道:“这是家黑店,你为什么要袒护她?” 林间道:“实不相瞒,她是我的朋友。卿若,你也该把妆卸了。” 纳兰晴雪点了点头,摘下了假发和假胡须。 明尼师太既疑惑又好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间看了一眼纳兰晴雪,只听她解释说道:“本来那天我想再劝劝你别回京城了,但一早的时候就发现寺里来了几个魔教的弟子,我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就先走了。同时,我也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于是就暗中刻画记号引那些弟子来这里。即便他们不来,我也可以用暗号来干扰他们。” 林间豁然大悟,说道:“原来那些奇怪的图形是你画的。” 纳兰晴雪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明氏陵寝 林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陈金安凛然道:“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明氏的葬区?” 胡德道:“明家的冥墓长陵?” 陈金安点了点头:“对,天寿山。” 三人向人打探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叫做成县,虽说贫瘠却也每天都有集市。几人找了个路边饭摊儿,要了几个馒头和咸菜,正吃着,忽见几个身穿破衣单杉的乞丐正在沿街乞讨。 胡德惊道:“丐帮不是被灭了吗?怎么这儿还有乞丐?” 陈金安见他少见多怪,解释道:“乞丐是因为没了生计才沿街乞讨的,你以为朝廷剿灭了丐帮天下就没有乞丐了?只要这世道一天不平就会有乞丐,所以说丐帮是杀不净的。只是,丐帮的总坛如今被端了,想要在武力上对朝廷有威胁短期内怕是不可能了。还好林间现在还活着,可以重整河山。” 林间怔怔地望着那些乞丐,突然喊道:“薛长老!” 原来薛长老没死。却见他一见到林间,又惊又喜赶忙带着乞丐群过来对林间诉说经过。 当日朝廷偷袭丐帮,薛长老带着一些人侥幸逃出,虽然他们身受重伤,好在被人救了。养了一些时日,薛长老便带上弟子一边行乞一边寻找帮主。 林间问他道:“是什么人救了丐帮?我真要去感谢感谢他。” 薛长老答道:“是住在天寿山里的神铁剑宗。” “莫不是明尼师太?” 林间问道。 薛长老点头说道:“正是明尼师太和她的徒弟救了我们,不过明尼师太虽也憎恨朝廷却不愿意让我们长留,我想因为她门下都是女弟子的原故!于是,就带着帮众们离开了。” 陈金安道:“明尼师太武功高强,但她的行为却很古怪,虽然经常对反朝廷的志士们施以援助,却从来不参与行动。” 林间道:“明尼师太我与她也有一面之缘,她之所以不愿意参与是因为朝廷势力过大,觉得根本没有胜算。” 陈金安叹道:“其实大门派也都是出于这种看法故而不愿牵扯其中。就如了然大师,南林寺曾被朝廷一把火烧掉,胡德就是其中一个,马超兴那厮也是其中一个。如今了然大师对此事却缄口不语,实在令人惋惜。” 胡德叹道:“当年若不是空慧大师舍命相救,我老胡只怕也没命了。了然是后来因为杀了人避难才去的南林,结果仇家追上来了,靖王一家救下来他,他对靖王自是感恩戴德,朝廷对南林的所作所为更加是一个字都不提了。所以我说,了然跟明尼师太恐怕不一样,了然那秃驴本质上就对南林寺没什么感情,只和耿家要好,明尼师太暗中还帮助反清人士,说明她心肠不坏。” 陈金安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只是这明尼师太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林间也点头道:“于情于理我身为丐帮帮主也该去探望一下,道个谢。” 半日之后,众人赶到了天寿山,这才发现,原来神铁剑宗的地址竟距离“明陵墓”这般贴近。 林间扣开山门,却见一位道姑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 他自报家门道:“丐帮帮主带丐帮弟子向半日之后,众人赶到了天寿山,这才发现,原来铁剑门的地址竟距离“明十三陵”这般贴近。云豪扣开山门,却见一位道姑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 云豪自报家门道:“丐帮帮主康云豪带丐帮弟子向明尼师太来道谢了。” 为首的道姑回道:“也算你们来得巧,师父刚刚午睡醒来,我去给你们通禀。” 稍时,她出来带着众人步入了铁剑宗。因神铁剑乃是由道人创立,故而亦是一座道观。且是北派建筑,坐北朝南。格局分成三路,中路为三清殿,左右两侧分别是文昌殿,八仙殿,药王殿,财神殿,玉皇殿,娘娘殿等等。 越过最后一层大殿,几人原以为会步入静室。谁知面前却竖立起一幢辉煌无比的红墙碧瓦的院落,顺着抄手游廊但见院落颇多,竟不少于前方的道观。 后堂的墙上挂满了楹联,仔细一瞅都是诸如岳飞的《满江红》,杜甫的《春望》,王昌龄的《出塞》等等。陈金安驻足良久,眼中颇含怪异,兀自不住地咂嘴。 林间心中一动,不解道:“陈总舵主,您为何这般表情?” 陈金安笑道:“您觉得这般场景,是方外人士该住的地方吗?” 看着林间一脸悬惑地望着自己,陈金安继续说道:“这里我并不感觉像是门派或是道观,倒更神似于王府。这个师太只怕不简单啊!” 众人落座后,弟子为大家奉了茶水便自行离开了。 陈金安闻了闻清茶,赞道:“这茶色莹彻而不驳,质缜绎而不浮,乃是高端上品啊!” 林间对这些向来没什么兴趣,他嫌烹出的茶苦,所以只喝大碗茶。 陈金安缀了一口,品道:“汤感醇厚、口感绵密、生津不绝,断不是凡品。” 他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奇道:“怪哉,我见这道观无甚香烟,九难又如何拿出这般好的茶来?” 林间猜测道:“或许是她因我们是江湖名门所以才特意奉了好茶!” 陈金安凝思半晌,沉默不语,脸上却怪异难消。 不久后,明尼师太双手合十步入厅堂。 她朝大家深施佛礼,声音慈和地说道:“贫尼见过各位英雄。” 林间道:“我已与师太在岭南见过面了,近日又多亏您救下丐帮弟子,在此深表感谢。” 明尼师太叹道:“丐帮一直致力于反对朝廷大业,贫尼心中十分佩服,区区举手之劳何足道谢?只是丐帮经此一难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元气了。” 陈金安突然问道:“明尼师太,听说神铁剑原是道人创立,为何您居于道观却是尼姑打扮呢?” “明尼师太在拜师之前就已然身在佛门中,这点家师也不在意。”明尼师太解释着,又反问道:“我见大侠器宇不凡,想必也是位人物,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陈金安。” 明尼师太一怔,奇道:“陈总舵主不是失踪了吗?” 陈金安面带愠色,说道:“不,我故意失踪,目的是为了查出会里的叛徒。” 他顿了顿,又说道:“恕陈某直言,神铁剑后堂的装潢却不像是道观,也是道人修筑的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固执的师太 明尼师太听完摇头说道:“神铁剑原址并非在这里,而是在华山,只是在我任掌门之后才搬到天寿山的,这道观里的一切都是贫尼建造的。” 陈金安点头说道:“我见这儿装潢考究,规制甚至还要高过普通王府。只是师太乃是出家人,为何要将这里修得这般堂皇呢?” 明尼师太微闭双目,淡淡说道:“这是贫尼的个人爱好,还望总舵主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陈金安恭敬说道:“按辈分师太乃是前辈,陈金安不敢非议。” 之后,明尼师太为众人安排的斋饭,自己却并未入席。不过,虽然是斋饭,但器皿精致,材料考究,简直玉盘珍馐一般。到了晚上,餐食仍旧精致细腻,可说是即便京城的顶级饭庄也无法做出这般精美的菜肴。 林间对铁剑门的道姑诚然说道:“丐帮跟混天会虽说都是大门派,但也不至于顿顿珍馐美味的招待?换成粗茶淡饭就可以了。” 道姑噗嗤一笑,说道:“这算什么?即便你们不来我们也天天吃这些啊!” 林间哑然,暗咐:这神铁剑如何这么有钱? 陈近南因为目前心中尚无接下来的打算,便请求现在铁剑门住上几天,明尼师太同意了,将他们带入卧室。那房间自然也是极其的堂皇华贵,云豪虽是惊羡,却也见怪不怪了。 晚风骤起,吹在这旷野之中,呼呼啸风声让人心声寒噤。 林间正要睡去,忽听门被敲响了,一打开,原是陈金安,只见他脸色神秘,心下奇怪,便将他让近屋内。 “真是怪异。”陈金安落座之后,看着油灯的火光怔怔出神,似正在苦思冥想。 林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但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过了,就问道:“陈总舵主是指这神铁剑宗?” 陈金安凝思半晌,说道:“这里确实稀奇,如此冷清的道观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又是修宅院,又是锦衣玉食的?令人实难捉摸。况且,我在问晚风骤起,吹在这旷野之中,呼呼啸风声让人心声寒噤。云豪正要睡去,忽听门被敲响了,一打开,原是陈近南,只见他脸色神秘,心下奇怪,便将他让近屋内。 “真是怪异。”陈近南落座之后,看着油灯的火光怔怔出神,似正在苦思冥想。 林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但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过了,就问道:“陈总舵主是指这铁剑门?” 陈金安凝思半晌,说道:“这神铁剑宗确实稀奇,如此冷清的道观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又是修宅院,又是锦衣玉食的?令人实难捉摸。况且,我在问明尼师太时,她虽然微闭双目,可我却能看出来她眼皮在不住跳动。本来闭目回答别人的问题是对人的不敬,明尼师太不会不知这点,所以我想她是怕我这么问,所以才闭上眼睛不想让我看清她的眼神。” 林间说道:“陈总舵主的疑惑,我也有同感。可这是神铁剑的事情,我们不便查探?” “还有更诡谲的,”陈金安眼望窗外,沉寂片刻说道:“适才,我无意间听到两位弟子的对话,一位弟子吩咐另一位弟子绝对不能让我们去明氏陵。” 林间心中一动,问道:“陵里可是埋葬明氏皇帝的陵墓?”陈金安点头,说道:“没错,我当时心想,难不成这十三陵里有什么秘密?于是就偷偷的前去打探了一下,却并没发现什么怪迹。只是如今是大正主政,前朝皇帝的陵坟按理说即便不被捣毁也得是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啊!可明氏陵中却连一根枯草都没有,十分整洁,修葺得很结实看不出来有半点伤痕,这点委实奇怪。而且,我见陵墓前影影绰绰的有几位神铁剑的道姑在把守,或许就是避免让我们进入。” 他看着林间,思索着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在天更黑的时候那些弟子指定得去睡觉,咱俩再过去探探。” 林间心中也是好奇,虽心知这或许会叫明尼师太不快当下也答应了下来。 过不多时,天色已然全黑。这日正是初一,毫无月色,两人遁迹在黑暗之中,一路摸到了明氏陵。四周阴风飒飒,响声嗤嗤,吹涌得人心里毛骨悚然。 二人踟躇片刻,就见空蒙黑寂之中,一个身影凌空虚点,霎息之间便已迅雷疾风般从远处飘来。她伸足跨上了陵墓石阶,正是明尼师太。只见她轻轻推开陵墓石门,只开得尺许大小的一条缝,匿身暗遁于其中。不久又返回出来,手中却多了两个沉甸甸的包裹。 却见她将包裹放在地上,也不拘泥上面支翘着不平坦,如同蒲团般坐在上面,闭目似的修养起来。可这周遭诡异,风劲飞舞的陵坟前却又如何值得荫蔽修养的? 陈金安和林间越看越费解,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走了过来,乃是一女子,相貌却由于太过黑暗无法侦伺清楚。 女人来到明尼师太前先是稽首,又毕恭毕敬地说着什么。因为这陵墓前风极狂萧,根本听不清楚两人的对话,林间和陈金安当即催足修为助听,这才可以依稀听清楚两人的谈话。 明尼师太对女人说道:“阿倩,这段时间玉王府有什么动静没有?” 阿倩回道:“公主,他已经在着手查探明氏宝藏的下落了,据说还有了眉目。” 两人一听“公主”二字,不由得心中惊怔,又对视了一眼,确认自己并未听错。林间暗咐:明尼师太师太如何成了公主,她是哪门子的公主? 明尼师太冷笑说道:“这不过是玉王的障眼法,我料想他是在吓唬景桢帝而已。” “公主果然聪明,”阿倩说道:“那狗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也打听到了玉王如今借助魔教的力量得到了藏宝图,据说为此吴三桂差点将那太监杀了。结果那太监命大,逃回了京城。” 明尼师太惊喜道:“这便等同于两人已经撕破了脸,看来朝廷与玉王很快就要开战了。” 她说罢,将两个包袱递给阿倩,说道:“这些珠宝和黄金你拿去南方,告诉其他的人仔细调查,但不可走漏风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古墓密谈 阿倩应了一声,又问道:“只怕玉王马上要得到宝藏了,您难道不下令将那副事关宝藏的画偷回来吗?” 九难摇了摇头,说道:“记住,我没吩咐的你千万不要去做!” 阿倩想了想,又道:“可……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不敢隐瞒公主。” 明尼师太询问道:“什么消息?” 阿倩道:“其实,玉王干有冒辟疆的画根本没用,因为除了画以外,找到宝藏还需要两句诗,而这两句诗玉王如今也知道了。弟子怀疑将诗告诉他的人是阿织。” 明尼师太听了淡淡说道:“知道了。” “请问公主该如何处置她?” “谁叫你处置她了?”明尼师太恼怒道:“那两句诗是我叫阿织透露给玉王的。” 阿倩神色惶然,惊疑莫名地看着明尼师太。 明尼师太凝思半晌,喟然道:“这宝藏原本只是衣冠藏,空有其名却无其实。作为明家的遗脉我长平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宝藏让别人得到?我在让江湖中人散布这个谣言,目的就是引得朝廷和玉王间的猜忌和争斗。” “难道宝藏只是骗局?” 明尼师太缓缓摇头道:“不是骗局,但谁都永远得不到。” “莫非藏宝图是假的?”阿倩更是迷惑,何止是她,远处的林间和陈金安也是一脸不解。 陈金安猝然起身走到明尼师太跟前,撩开衣袍,附身便跪,“咚咚咚”地磕头道:“陈金安拜见长平公主。” 明尼师太愕然地看着他:“陈总舵主,你……这是干什么?” 陈金安眼中满是尊崇,激动道:“我一生当中都志在驱除狗朝廷,恢复明家江山,哪怕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但如今我会已被朝廷覆灭,陈金安半生心血付之东流。江湖中的各方组织又是一盘散沙难以聚拢,如今必须要有一位真正能够统领天下的人出现,使我们不再群龙无首。” 他说得激越悲壮,动人心弦。然而,明尼师太听后却淡然地说道:“陈总舵主一片赤诚之心明尼师太佩服不已,可这反抗朝廷之事并不容易,贫尼不愿参与。” 陈金安问道:“那师太又为何让弟子卧底在平西王府,还散播宝藏的谣言,这与您适才的话不自相矛盾吗?” 明尼师太道:“不矛盾。贫尼心中却有复明家之心,只是以当前的形势断不可与朝廷正面交锋。陈总舵主为此奋斗了一生,到头来又如何呢?” 陈金安沉吟片刻,倔强地说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纵然有些磨难也要百折不挠,我虽然失败过,但我从没放弃过,即便像现在这般一败涂地,我的信仰也始终不坠。” 明尼师太泰然自若地看着他,仿佛陈金安这些肺腑之言完全没进入她心里。明尼师太朝二人施了一礼,道:“贫尼告辞了。” 紧跟着,她连运内息,逸然而去。 林间道:“看来师太真的不愿意参与进来。” 陈金安望着茫茫旷野,目光深邃,他自信地摇头说道:“不,如果她不想反抗朝廷又何必让徒弟卧底在玉王府里,而且她还将神铁剑宗建在这距离明氏陵这么近的地方。也许,她对我,对这个江湖还都不信任,觉得我没有实力帮助她。所以,我若想打动她出山只能依靠诚心。” 翌日一早,林间便发现陈金安居然跪在明氏陵的长陵陵门外的月台前。林间见他脸色显得苍白异常,显然痛哭过,就问道:“您这是在干什么呀?” 陈金安反问他道:“你可知道这长陵埋葬的是哪位皇帝?” 林间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陈金安双眼炯炯有神,说道:“那里面埋葬的是永明大帝。他在位时天子戍边,五征漠北,让胡人都不敢来犯,乃是千古一帝。我跪在这里就是想唤醒明氏子孙的热血,如果你愿意陪我跪在这里那最好,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林间心知陈金安决心韧性极强,当下也为其感动,说道:“好,我陪你一起跪。” 陈金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间又问道:“胡德胡大哥呢?” 陈金安答道:“我叫他去寻找其他失散的会众,来这里与我们一起长跪,我想这样一定能感动明尼师太。” 两人一跪便跪倒了晚上,却见几位道姑遥遥而来,手中还提着食盒。她们将食盒放在地上,对二人说了句:“请用。” 便自顾离开了。 林间笑道:“你看,明尼师太来给我们送饭了,只怕她已被我的行为感动?” “或许她只是出于礼貌。”陈金安面不做色,又点头说道:“但这总是一个好兆头。” 两人吃罢了饭,又继续跪着。陈金安不住用余光扫视附近,问林间道:“你见这附近可有人来?” 林间摇头,说道:“奇怪,那些过去一到晚上就守候陵墓附近的道姑今天都不来了。” 陈金安听了失魂般黯然,沉默不语。两人足跪了半月有余,明尼师太仍旧每日三餐准时送来,自己却从不露面,林间跪的有些烦躁了,几次都想放弃,却见陈金安却如老僧入定般坚持,心中无数次被他感动,只暗骂明尼师太铁石心肠。 这日夜里,突见天寿山南麓火光重影,莽莽之间竟是遍布了喊杀声。两人心中骤惊,不知发生了什么,赫见浩荡满山遍野的官兵朝他俩迎风扑来,为首的正是马超兴。 陈金安惊道:“糟了,我们被包围了,快去陵里躲躲。” 两人推开红券门,陵里原本左右建有两扇随墙式角门,好在如今都已封塞。两人疾步越过神厨与神库躲进院落之中。 陈金安望着眼前的殿门对林间说道:“这里想必就是祾恩门了,百年来都有传说这陵恩殿中有一座地宫,直接通向东北方向,看看能不能找到。” 两人知道马超兴为捉拿他们必然会搜寻陵墓,所以迈步进入陵恩殿的汉白玉台阶。但见重檐庑顶下金砖铺地,楠木雕琢,雄伟无双。两人在殿内搜罗了一阵果然在地砖下发现了一个两尺见长的圆洞。 陈金安感喟道:“原来传说是真的,多亏明家先人保佑,咱俩或许有救了。” 然而,当两人走入玄道时不由得心中一凉,原来这所谓的地宫仅有耳室般大小。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诛杀叛徒 陈金安摸着一堵石墙说道:“我看,是这道石墙挡住了地宫的入口。” 林间莫名:“可地宫为何要用这堵墙挡住呢!这堵墙究竟是谁建造的?” 陈金安道:“这还用问?所有陵墓都有地宫,里面藏了无数珍宝,我想明氏陵的地宫也是源于此。” 同时,他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明尼师太为何这般富有了,她定是挖掘了陵墓里的陪葬品。” 林间释然地点头,又面带难色,说道:“可这儿如此小,即便不被马超兴发现,只消他包围这里,闷也会把我们闷死了。” 陈金安刚想说话,只听外面传来了马超兴的喝喊声音,说道:“陈金安,枉你自诩一代英雄,居然做了缩头乌龟?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便一把火烧了这里,把你活活烧死。” 林间见他如此欺人,又气又怒,扬刀说道:“我们出去跟他拼了。” 陈金安却一把抓住他,悠然笑道:“他若放火便是最好。这陵乃是明氏皇的墓葬,那位公主能坐视不理吗?” 林间豁然明白了,笑道:“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得救,还能让神铁剑加入我们,反而一举两得了。” 陈金安点头微笑:“所以,我不怕他放火,只怕他火放的不够大。” 他说的这里,林间心中反而放宽了。不就,透过砖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两人暗暗心惊,遂催出内息,附耳倾听地宫外面的动静。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只听得外面呛啷啷响成一片,无数武器互相撞击。陈金安与林间对视一眼,倏地窜出地宫外。 果见地上密密匝匝倒下无数尸体,明尼师太手中佛尘如同一道铁网般盖在马超兴的头顶,向下迅捷一劈,马超兴暗暗心惊,身子斜窜出去。饶是如此,衣服已被佛尘的尘尾扫中,登时密密麻麻被划出无数道裂痕。 马超兴见此,心阵大乱,暗咐:这师太身手迅捷无比,必是非凡高手。惊惶之下,急欲离开。却听身后一身呼喝道:“马超兴,我在这儿呢!” 马超兴下意识倏地停住转身,一看正是陈金安。只见他手中轻剑来势极快,还未缓过神来,剑已然刺入马超兴的哽嗓咽喉。陈金安望着他的尸体冷叹两声,禁不住露出惋惜之色。 他对明尼师太说道:“这马超兴自小便加入了我会,多年来忠心耿耿。不想竟做了叛徒……” 说到这儿,不觉眼中一热,喟然痛哭起来。 明尼师太慈声说道:“总舵主挥泪斩马谡,心中亦是十分悲伤贫尼理解,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还是先与我灭了朝廷再说!” 诚然,那些士兵见主帅已死,早军心涣散,纵然人多势众,也没支撑太久便遭擂溃。 这时,蓦然西风转动,猛听得半空中一个霹雳骤起,抬眼一望,乌云遮没了半边天,黄豆大的雨点顷刻洒下,瞬间便剿灭了马超兴放的大火。 陈金安仰天大笑,顾过头去,看着明尼师太说道:“这是明氏的列位皇帝显灵啊!” 明尼师太思索了一阵儿后,说道:“你们跟我来避避雨!” 两人骤然一惊,不想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却见明尼师太脚步迅捷无比,如同脚踏飞云一般并不朝铁剑门方向疾去,而是来到了那天与阿倩见面的陵墓前。 她推开墓门,一本正经地看着两人,说道:“两位跟我进来!” 陈金安二人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跟了进去。墓内竟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虽有些火把照亮,却仍然看着昏呼呼的。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明尼师太站定,推开一扇暗门,赫然之间,林间二人就见门内万道金光灿烂勃发,定睛一看,原来门内的密室中竟全部是金银珠宝。 陈金安诧异地问道:“这些财宝都是从哪儿来的?” 明尼师太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藏。玉王得到的所谓的‘藏宝图’不过我布置下的阴谋骗局,我不断的散播谣言,将宝藏的信息指向错误的方向,就是为了保护这些宝藏。” 林间伸了伸舌头,说道:“怪不得你这么有钱!吃的是锦衣玉食,住的像宫殿一样。” 明尼师太笑道:“那些钱不过是这财宝的九牛一毛。说实话,我留下这些钱目的就是为了光复明氏,但江湖险恶,骗子横行无忌。我担心被骗,所以一直隐匿这件事情,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值得托付的英雄。好在现在我找到了。” 陈金安大喜,昂然道:“原来师太一直是在试探我,我陈某土头土脑,憨里寒气的,只知道一腔热血为复我明氏江山。” 林间心中委实不解,回思着:明尼师太的想法早被陈金安看破,他为何现在又说得如此谦虚呢? 陈金安道:“虽然丐帮与混天会都惨遭朝廷覆灭,但只要有这些财宝即可招兵买马,扩充队伍。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师太能够还俗。毕竟,您是明氏唯一的皇室血脉,也只有您能挑起这个旗号。只是,如果您是方外之人的身份组织反抗朝廷的话,想必不会得到人们的认可。” 明尼师太点头,说道:“我即刻便恢复长平公主的身份。” 之后,明尼师太命弟子到街上买来假发和俗人的衣服换上。弟子们都感到诧异,明尼师太告诉她们仍以道姑的面目示人,只是今后铁剑门的道观不再接受外人香火。 陈金安选择天寿山附近的黄土山修建了一座兵营,又与林间开始搜罗失散的丐帮和混天会会众,回归的人则部分你我全部归明尼师太统帅。 明尼师太对外恢复了长平公主的身份,又封陈近南为定王,封林间为护国公。仅用了半年的时间,陈金安便号召了数万人马,之后他亲自带人前去南方进行招抚,如不归顺便兵戈相向。 几场胜仗后名声大振,引得各方豪杰纷纷归顺。陈金安豪气冲天,觉得正是自己创立一代伟业的时候。殊不知,正在这时,明尼师太突然接到了一位客人的拜访。那人自称苏勘,受武平侯之托特来觐见长平公主的。 武平侯曾是明氏的重臣,在明家落败后跟明家失去了联系。 陈近南遽然。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选择离开 诚然,他心中虽然这般寻思却不敢说出口。 只听明尼师太吩咐左右太监退下,面露微澜,对林间单独说道:“护国公,本宫想夺了定王的兵权。” 林间遽然一惊,忙道:“定王对您忠心耿耿,南征北战,乃是我朝擎天一柱,您如何要夺他的兵权?” 他想说:定是苏勘在里面挑拨是非,从而架空他。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 明尼师太摇头道:“我也知道定王的难处,他领兵打仗也需要银两,如今国库早已不像起初那般充裕,苏勘与他为了国库银两的用途互不相让。可是他不该为了筹措军资就……就打起了先帝陵墓的主意啊!” 她见林间一脸的大惑不解,说道:“你道胡德去陵墓干什么?其实那是定王派他去那里盗墓的!多亏阿珂他们守护在那里,不然你叫本宫将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林间这才明白为什么胡德帝会有这般奇怪的举动了。虽然陈金安的做法也是为了国家,但朝廷毕竟是有规矩的,一旦追究起来陈金安的罪过可不仅仅是免爵那么简单了。 明尼师太面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似有无限愁丝涌上心头。 林间问道:“这件事儿您听定王的解释了吗?” 明尼师太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辛苦地顿了顿,哀叹说道:“若是不听本宫心中倒不至于这般难过,定王他竟然……竟然向我求婚。” 明尼师太说完羞惭满面,林间亦是惊得瞠目结舌。 “定王一定是疯了,我比他大十几岁,他又怎会爱我?”明尼师太摇头冷道:“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通过与我的联姻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以此统领天下。” 林间问道:“您是因此才打算夺去定王的兵权吗?” 明尼师太闷声不响。虽然不吭声,但她双眸中的悲凄神色却益加浓厚。 半晌,明尼师太才道:“护国公,我今天找你来主要商谈接替定王掌管兵权的人选。定王他虽然连做错事,好歹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本宫选择你。因为你与定王交情莫逆,本宫选你接替他,定王想来也不会有怨言。” 林间不暇思索摆手说道:“我不会带兵打仗,这个差事定然胜任不了。” 本身他便觉得自己被封为护国公就很心虚了,如今又要自己统兵,他更是无法胜任。 “可这是朝廷的命令啊!”明尼师太轻咳一声,说道:“本宫知道如今朝廷的国库捉襟见肘,作为一军统帅难处有很多,但如今除了你已没有再好的人选了。” 说完,她叫出太监宣读了旨意,不管林间是否答应便让他出宫了。 林间独自返回住处,胸口仿若积出一个垢块般郁闷难消,明尼师太猝然的旨意让他不知所措,接了旨将来如何与陈近南相处?更重要的是朝廷这么多兵自己怎么可能带的动,带得好?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压抑得失魂落魄了。 他倒了杯清茶,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刚要喝茶,忽听房间内一人喝道:“别喝!” 林间一惊,以他的功夫正常情况完全可以察觉到房间里有人。只是他如今心绪烦乱,不在状态,若是此时有人埋伏在房中刺杀他也是事倍功半的。 就见一块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正是间一惊,眼望着胡德,却听他正儿八经地说道:“茶里有毒。” 林间见他低垂眼睑,整张脸郑重无比,目光中透着毅然的寒光,犹似一位谨慎的智者般,全然没有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样子。 林间看了眼茶,问道:“谁给我下的毒?” 胡德黑着脸冷哼了一声,眄他道:“还能有谁,定王陈金安呗!” 林间大感意外,但见他目光沉毅,语气果决完全没有说谎的样子,就说道:“胡大哥,你的神色跟以往不对啊!陈总舵主与我交情莫逆,怎会害我?” 胡德道:“你夺了人家的兵权他岂能不恨你?咳,何止是你,他连我也要杀,甚至连长平公主他也要杀。” 林间蹙眉望着胡德口中虽不语,眼神中却露出无限的狐疑。 胡德见他这般表情,只是嘿嘿冷笑,说道:“他命我去盗十三陵的墓,结果事败。他让我出去躲躲,没想到却暗中埋伏了刺客,想刺杀我。” 他说着掀开衣袍,发现腹部果然有一道新伤。林间见状满腹愁思,怔怔不语。 胡德又说道:“最近几天你是不是见到公主的脸色很难看啊?” 林间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德跟着说道:“那是因为陈金安收买了她身边的太监,在她的御膳中下了慢性毒药。陈金安还想娶长平公主,不过是借此成为明氏皇族的亲属,待公主死后他就可以独霸朝局了。” 他的话让林间的脑袋一阵阵眩晕,想不到自己敬仰了一生的天地会总舵主居然是这般的暗黑心肠。 胡德也看出了这点,啐了声,恨恨说道:“我老胡跟了他一辈子,被想到居然落得这般结局,真真寒心。我听人说做大事者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做小事者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陈金安毫无疑问是做大事的人,如何他已被封为定王,我等就如同开国将领一样落得惨死的下场。嘿嘿,只不过他还没当皇帝呢!” 他恨了一声,对林间说道:“说实话,其实那日你与陈金安一同在长陵前下跪,目的是为了感动长平公主。他跟你说让我去召集会众,实际上他是派我去引诱马超兴来这边。到那时你们与马超兴对战必然会破坏了陵墓,明尼师太为护陵一定会迁怒于马超兴。结果也果然如此,明尼师太中了他的计谋这才选择出山的。” 林间满脸遽然,万料不到陈金安竟是个如此喜欢耍弄心机之辈。 胡德道:“这朝中俺老胡觉得就你一个好人。所以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一声,现在我走了,你留在这儿好自为之!” 说完,他拔步走出门廊。林间自是不愿意在这是非之地带上一刻钟,忙出去拉住了他,恬然道:“我根本就对这里毫无留恋,咱俩一起走。” 跟着,两人急慌慌地离开了黄土山这个所谓的“朝廷”。 第二百一十九章 锻造神兵 胡德和林间两人此时都是愁丝万缕,胡德告诉林间自己要远离江湖,哪怕是当个农夫也好。 林间也明白了,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不过都是人与人争斗的战场,他更是不愿意多涉足。 他辞别了胡德,独自返回了镐天城的。 林间这些天游历四方所用的都是分身,原身一直在稿天城的熔魂铺里。 不过,《分身术》他短期内不想再使用了,外面的世界林间已经厌倦了,这段时间他只想待在熔魂匠铺里做个打工人。 这天,太史鷟突然来了。 她递给林间一样东西,说道:“这块妖虎骸是李靖大人搜集到的,听说可以打造出神兵利器,我想让你帮帮我。” 林间愕然道:“帮你?我只是个熔魂匠人,哪里会打造神兵利器?” “不,你虽然是熔魂匠人,但朝廷的熔魂炉却是极品的炼化武器的宝贝,你就试一试嘛!” 林间执坳不过她,只好说道:“好,那我就试一试。” 铛——熔魂铁锤砸在烧红的剑碾子上,使得剑胚彻底成型。 林间连番爆锤,将剑形锤打完成。 他面容俊美无暇,身形挺拔修长,肌肉匀称精壮的白玄见状,便是行云流水般的拿起钢钳夹住剑胚,将其浸没在一旁的水槽中。 熔魂炉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大量的水蒸气在一瞬间冒出,烧红的剑胚迅速冷却,化作一柄清澈凌冽的剑身! 淬火完成了。 林间打量了剑身片刻,接着用钢钳将剑身固定进早已准备好的剑柄。 这样一来,铸剑算是完成。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美滋滋地看着太史鷟。 太史鷟嫣然一笑,望着他手中的宝剑。 林间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淡笑。 不得不说林间得真的很好看,而且不仅仅只是五官精致无暇,还有那犹如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身型。 当真是充满了野性的爆发力与男子气概。 而这一抹发自内心的淡笑又是如此的阳光灿烂。 哪怕一旁站着的是太史鷟,看着淡笑的林间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不过欣赏归欣赏,太史鷟也没有那么的俗气,花痴,只是欣赏的打量了林间一会儿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的宝剑。 这柄宝剑虽然造型朴素,但那清澈凌冽的剑身,倒映着些许火光,看起来却是寒意逼人,锐不可挡,一看就是难得的宝剑。 “不错,这柄剑正好我用着趁手。” 她说道:“多谢你了,我这里还有一块妖虎骸,就送给你了。你用来也打造一件兵器!虽然说你只是个匠人,用这东西不怎么管用。” 林间笑着结果了妖虎骸,暗忖:这是什么东西?待会儿最要用《九幽总要》搜索一下。 根据《九幽总要》里的解释,妖虎骸是妖怪骸骨里的珍宝,只有大妖才能拥有。 就比如他在土堡里对付的那些妖王算端的手下。 因为妖族已经远走西域了,在中原一带很难遇到,这里的人对妖骸非常看中,是若珍宝。 林间本来想用这块妖虎骸为自己练就一把兵器,但想想怪可惜的,他打开了《冥备录》翻到最后一页的商城里,果然发现里面有“妖骸”的商品字样。 根据描述:妖骸不仅可以打造兵器,还能提升兵器的品质。 自己已经有乾坤断魂刀了,还要啥其他的兵器啊? 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林间打定主意,继续积攒骸,为乾坤断魂刀提升品质。 因为妖骸算是极品商品,必须要到下一个境界才能购买,所以林间几乎等待了半年的时间。 半年后,林间终于达到了元仙境,已经拥有了五千年的修为。 于是,他开始大量的购买妖骸,然后为自己的乾坤断魂刀注入灵力。 望着炼化得越来越具威力的乾坤断魂刀,林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妖骸。 此时躺在地板上的妖骸,比太史鷟之前送来的那块品质要高出许多,很可能出自一些神奇的动物,或者说是异兽。 比如说火麒麟,龙龟,凤凰,真龙,魔龙,神雕,莽牯朱蛤,冰蚕… 没错,就是宝物。 虽然这具妖骸不算巨大,但其骨质却是宛若钢铁,十分的坚硬。 并且虽然不知道被埋葬了多久,但这骸骨却是没有半点腐朽的痕迹。 甚至哪怕仅仅只剩下了一具骸骨,林间却也能够感受到这具骸骨中蕴藏的无边煞气。 林间猜测:这具妖骸生前应该是与火麒麟,龙龟同等级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的白玄并没有把握将其锻造成神兵。 但现在他从商城里又购买了可以提升锻造技能的锻造书,将自己的锻造术已经达到了神级。 神级的锻造术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 自然能够让林间将这具妖虎骸骨锻造成超凡的神兵。 所以说。 将这块妖骸注入到乾坤断魂刀里到底能够锻造出什么样的神兵呢? 林间当真是十分的期待。 第二天,林间便开始熔炼这妖骸。 不得不说。 这妖骸当真是坚硬非凡,哪怕白玄以岩浆之火煅烧,也是难以被熔炼。 不过难以熔炼也不是无法熔炼,利用自身的锻造技艺,林间才一点一点的将骸骨熔炼。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这才将妖虎骸骨熔炼完成。 不过这妖骸毕竟不是金属,熔炼完成后并没有化作“铁汁”,而是被熔炼成了一团软性物质。 形态类似于水银,却更加的坚硬,粘稠,沉重,具有黏土般可塑性。 因此林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其不断的捶打,一点一点的打造成他想要的形状。 其实也不算是他想要的形状,而是这妖骸最适合的形状。 不同的材料,适合被打造成不同的器具。 妖骨最适合打造成锋利的刀剑,经验丰富的锻造师,一眼就能够判断出什么材料适合被打造成什么器具。 是刀,是抢,是剑,还是方天画戟? …… 如今,锻造术已然达到神级的林间,自然能够判断出这具妖骸最适合被打造成什么器具。 铛—— 铛—— 铛—— ……… 锤打声时而清脆,时而沉闷,极具韵律,充满了节奏感,杀气极盛! 而伴随着林间的精妙的锤打,这妖骸中蕴含的煞气也在被一点一点的激活。 电光火石,仿佛璨烂的星河泛着幽幽白光。 第二百二十章 升级宝刀 随着刀身上的寒光愈来愈盛,乾坤断魂刀上的煞气也愈发凌冽起来。 刀身水银般的骸骨竟然泛起了些许金色的意境,其质感更是犹如一块金色的水晶,泽泽放彩。 恍惚之中,林间仿佛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无边无际,的战场,硝烟弥漫。 他看到了天灾地祸,爆裂洪荒,看到了天地杀机,无边煞气。 仿佛地狱血景。 铛,铛…… 随着此起彼伏的锤子声音的最后一锤落下,林间手中的乾坤断魂刀的刀身看起来已经越发狰狞可恐,已经被淬炼成一并凶刀,正闪烁着赤寒色的光芒。 稍顷,神兵利器彻底成型。 林间将刀拿在手里,乾坤断魂刀炽热的刀身金光泛起,犹如烧成金色的太阳。 “就是现在,用冷水降温。” 林间的眼眸骤然一亮,而后夹起刀胚放入水槽。 几乎在一瞬间,池塘般的水槽内其中的泉水几乎在呼吸之间就直接被蒸发成了水蒸气。 蒸气蒸腾弥漫着,很快就扩散到了林间的身上,也使得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面露痛苦与扭曲之色。 虽然林间也已经是修行之人,却也禁不住这样的光彩,神魂感到玄火迸发而出。 不过身上痛归痛,但此时的林间心里却是无比的兴奋。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这柄绝世凶刀的神韵。 他直接拿匕首在右手手掌上划出一道血痕,当鲜血溢出,林间直接伸出一抓,握住凶刀刀柄。而后,眼前一阵迷离。 隐约之中,林间看到了一头绝世凶虎的幻影。 这头绝世凶虎立于山巅,一声虎啸响彻大地,震慑天下万兽。 霸!杀!煞! 真不愧是百兽之王! 如此场景,也是让林间突然想到了一句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一只能够屠戮天下,气吞万里的猛虎的凶影。 林间听太史鷟说过,那块妖虎骸是一头绝世虎王的神骸,现在一看这头巨虎果然凶猛异常。 用它的妖骸锻造出的武器必然可以横扫天下,然而这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下一刻,林间看到了一尊魁梧粗阔,如山似岳般的狂徒跟霸人。 他身上的霸气比这妖虎更胜,他脸上的杀气比这妖虎更冷,他迸发出的煞气比这妖虎更凶。 林间看着这道魁梧的霸者伸出了手掌,狠狠的按在了妖虎额头上的“王”字上。 漆黑的烟雾从这手掌中溢出,在一瞬间将妖虎幻影包裹笼罩翻滚旋转,伴随着恐怖的声响,只见林间手中妖虎骸骨化作了一柄刀,一柄与林间刚锻造出来的凶刀,一模一样的凶刀! 升级版乾坤断魂刀。 而后霸者抬手便在电光火石之间斩出七刀! 每一刀都让人眼花缭乱! 第一刀『破海』! 刀意汹涌奔腾,刀势激荡湍急,刀劲浩瀚澎湃,仿佛海啸撕天裂地,淹没吞噬万物。 第二刀『山崩』! 刀劲刚猛无尽,锐烈凌厉,蕴含崩山断狱、斩岩削壑之威,刹那间使得山岳崩塌,如有神威。 第三刀『风暴』! 刀速急疾迅捷,牵扯气流形成龙卷旋风刀势,直砍横档,把天地万物交割碎尸于幌眼之间。 第四刀『冰雹』! 刀劲阴冷奇寒,能凝结空气水份化为冰雹,狂风暴雨般密集激射,无坚不摧,毁物千疮百孔。 第五刀『烈火』! 熊熊炽炎刀芒,热盛烘炉熔岩,触物即烧成灰烬,刚不能挡柔难卸制,焚天煮海,蒸发一切。 第六刀『灭地』! 刀罡邪锋破分大地。裂缝如蛛网往四方八面扩散,祸延千里之外,宛若十级地震骤发。 第七刀『吞天』! 霸者气量吞云吐雾,吸纳天地精华转化成强横杀力,此招刀势一起,天象异变反常,阴阳失衡冲突,乾坤颠倒逆乱,如同末日降世。 这七招名曰:吞天灭地七大限! 林间猛然感受到这股巨大力量不停的冲击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只见漆黑的烟雾源源不断的从凶刀溢出,而后顺着伤口涌入自己的体内。 “好磅礴的力量!” 林间不禁感慨! 他感到自己的体魄与内力正在飞速提升,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流露出浓烈的惊喜。 他真的没有想到,将妖虎骸骨打造成凶刀后,竟然锻造出了一柄如同蚩尤神兵般的宝刀,其中更是传承着蚩尤天灾地祸所创的灭世刀法。 而且刀中蕴含的力量,居然还能够大幅度的强化自己的体魄与内力,可以让他飞速变强的感觉。 实在是太过美妙、舒适了。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天地之桥…… 都是一晃即通。 甚至连先天境界都冲破了…… 伴随着一道一道轰鸣声响起,林间便正式踏入了神魂之境。 这真的很难令人想象,顷刻之间林间就达到了修士的最高品级。 锻造出了这柄神兵乾坤断魂刀,竟然让他在呼吸之间从仙渺境界,突破到了神魂境界。 恐怖如斯的升级速度,当真让人十分的骇人听闻。 毕竟天下九成的修者,都无法成就神魂境界,神魂境界的修者,都足以开宗立派,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呼……呼……” 当体内的境界稳定,力量平复,林间也是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真是浑身通体舒服!” 他用左手接过乾坤断魂刀,张开右手手掌。 果不其然,右手手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看不到半点痕迹。 而且林间还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皮肤白了许多,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晶莹之色,犹如玉石一般晶莹坚韧。 “这就是修为的力量……” 林间心寸着:“修为不仅仅只是代表着破坏力、战斗力,也代表着一种蜕变、进化。” 当然,他手中的乾坤断魂刀还有提升的空间,不过这并不容易。 想要变强,就要不停的对宝刀进行淬炼,而这需要收集世间天材地宝,锻造无尽神兵,从而迅速变强,最终破碎虚空! 林间觉得这是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做的事情。 嗯,既然目标已经定下,那他自然是开始思索。 可是,自己踏入三界后,需要去哪里收集天材地宝? 微微一顿后,林间的心中便有了打算。 “听说千年寒玉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天才地宝,接下来我就去寻找这块千年寒玉!”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收集天材地宝 千年寒玉据说是南墓派从极北苦寒之地数百丈坚冰之下挖出的天材地宝,乃是修炼内功的极好工具。 人如果睡在寒玉上修炼,一年可以抵得上十年。 因为人初时睡到上面,会觉得奇寒难熬,浑身冰冷,便只得运全身的功力与之相抗衡。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人纵然是在睡梦之中也是可以练功不辍。 另外,大凡修炼之人,最忌的是走火入魔,是以平时练功,不免分一半精神与心火相抗。 而千年寒玉乃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人坐卧其上,心火自然清除,练功时尽可勇猛精进,一顺百顺。 可以说是一块内外兼修的天才地宝。 虽然说不及顶级宝物,却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天材地宝了。 林间寻思着:如果用那块千年寒玉锻造器具神兵,必然能够锻造出不错的宝物。 诚然,他需要宝物,因为在这三界里布满了传说! 只有宝物才能让他对这个世界能有更多的了解,他掂量了一下乾坤断魂刀刀的重量,回忆着已然深深的印入脑海中的那七招灭世刀法。 听说千年寒玉是在一个叫做南墓派的地方,那里极其遥远。 林间心想:“既然已经计划好了,那就收拾一下行囊就出发。” 说动就动,林间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子,反而是雷厉风行的性情。 同在大正朝,但南墓派却距离万水千山,甚至没有相应的地图。 林间只好再次打开《九幽总要》进行搜索,但只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线索。 向东…… 林间也没什么整理的,给乾坤断魂刀刀配上个刀鞘,带上金钱、吃得、喝的、穿的。 然后他展开飞行之术一日千里。几天后他风尘仆仆的林间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在订了一间客房后,林间先洗漱了一番,而后便来到雅间吃饭。 浩大江湖,走到哪里都需要钱。 是以,在路上林间宰了一伙山贼,便赚了八百多两。 既然如此。 那林间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点了一桌子的珍馐美味。 美酒佳肴上一桌,反正修炼后饭量大增,一顿能吃十几个馒头,不怕吃不完。 将窗户打开,林间吃吃喝喝,顺便也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 跟着,林间叫来了店小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这般太平?” 小二笑着答道:“我们这里是青金国,我们这里国泰民安,自然富裕了。” 林间暗忖:大正朝天天打仗,是以民不聊生,我飞了几天竟然又出了大正朝的领土,来到另外的国家了啊! 不过能够远离大正朝那个乱世也挺不错的。 “你们青金国有皇帝吗?” “看您说的,哪个国家没皇帝。”小二笑道:“俺们清金国的皇帝年少有为啊!今年也就您这么大年纪把国家治理得仅仅有条。” 林间点头:“看来你们皇帝还真是个天才。” “天才?啥意思?” 小二不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嘿笑道。 林间没跟他解释,吃了饭便走了。 很快,他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展眼山势陡峭,林间觉得这山风景不错,决定爬山玩玩。 可是刚走到半山腰,突然冒出来一群山匪。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匪首狞笑着对林间叫道。 林间却蔑视地一笑,说道:“怎么?你们还想抢劫我。” “是有怎样?” 匪首冲着手下一努嘴,那些匪徒如饿狼般朝林间袭来。 半分钟后,他们就都倒在了地上。 匪首见状,立刻叩头说道:“爷爷饶命啊,我们其实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啊,都是乞丐出身。” 一听乞丐俩字,林间不由得一凛。 他还是全天下乞丐的头儿呢! “你们是丐帮的?” 匪首连连点头,说道:“回爷爷,我们是大正朝的百姓,后来没辙了就加入了丐帮,可是丐帮也一连遭遇变故,死了很多人,听说是帮主无能,才落得如此的下场。我们……我们只好跑到这青金国来了。” 林间心头不是滋味儿。 这些人所说的不错,的确是他这个无能的帮主才连累了这群乞丐。 真不知道,姚仁通老帮主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原谅自己。 他说道:“我听说,丐帮已经被混天会的陈金安总舵主收编了啊!” 匪首点头说:“确有此事,但是陈总舵主失败了,人也下落不明。” 林间虽然此行是出来寻找天才地宝的,但如今他觉得更应该做的是重整丐帮,做人不能没有责任感。 说着,他掏出了丐帮帮主令牌,说道:“我就是丐帮帮主,你们口中的那个无能之辈。” 几个匪徒吓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连连叩头。 林间跟着说道:“不过,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无能,是废物。不过,做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在老帮主姚仁通面前答应了要将丐帮发扬光大,就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你们现在住哪儿?” “回帮主,就住在这山里面。” 林间道:“带我回去!” 他随着这些丐帮弟子返回了山里,发现那里是个营寨。 跟着,林间让这些匪徒再度做回了乞丐,并令他们去找回四散的其他弟子。 不过,青金国还算富裕,乞丐并不多,这如果将大正朝的那些乞丐都招揽来了,对青金国而言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他们的国君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林间想着,觉得将这里打造成为兵营的样子,用以防备。 果然,那些乞丐们一听说丐帮帮主回来了,都兴高采烈地来到了青金国,林间还真在他们这群人当中发现了熟人。 就比如莫长老。 马超兴上次设下陷阱,将丐帮大部分人都害死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逃之夭夭。 莫长老见到帮主,异常的亲切,问道:“帮主大人,知道您还活着,老朽太高兴了。不知道帮主夫人在哪呢?” 林间微微一怔。 帮主夫人指的正是穆尔嫣,老实说,她现在在哪儿林间也不清楚。 一想到她,林间心里面就猝然一阵心酸。 他对莫长老道:“不要再问了,穆尔嫣她不是帮主夫人,是你们误会了。” “误会?”莫长老的表情有些迷离,他叹了声道:“帮主夫人是个人才,我觉得如果有她在的话,振兴丐帮还是有希望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青金国妃 夜,青金国皇宫。 柔嘉出离了乾清宫,边走边为自己的侍女苏卿若担忧,不由得眼眶里已经有泪珠在打转了。 她是青金国皇宫的贵妃,昨晚自己最喜爱的侍女苏卿若突然失踪了,让柔嘉很是恍惚。 她边走边想,时而皱眉,时而唉声叹气,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 旁边的侍女倩雪安慰她说道:“柔主子,您可真是菩萨心肠。苏卿若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别再替她操心了。” 柔嘉叹息道:“我只是替这个小妹妹感到命苦,难道她就没过好日子的命吗?况且苏卿若的失踪又不止关系她一个人,如果没有她丐帮就不会把抢劫来的龙衣归还朝廷,皇上也就无法大婚,更无法亲政。皇上跟苏卿若对我来说都太重要了,我不希望他俩有一个出事儿的。” 倩雪明白了,也跟着感喟了几声。 正惝恍着,柔嘉突然间就听到身旁的倩雪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当柔嘉缓过神儿来时,倩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柔嘉还未来得及惊叫,只见自己面前倏地黑影一闪,一名刺客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单刀。 柔嘉慌不迭地下意识闪身后退数步,心里噗噗乱跳。 刺客也是二话不说举剑便朝她咽喉刺来,吓得柔嘉大喊“救命”,转身便跑。 两人本有一段距离,那刺客也是过于心急出招太早,眼见一击不成提剑追赶。柔嘉因自小在草原上的兵营里长大,经常模仿士兵们的操练,所以行动起来比起一般女子要灵敏一些。 她一路边跑边喊,然而,让她惊异的是过去每天道路上都随处可见的带刀侍卫今天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柔嘉兀自奇怪,一路没命似的逃啊,直累得感觉所有的宫殿都摇摇欲坠了一般。 她颓然纠结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神武门附近。 正纠结着,她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马车,又见几个小太监从旁边的房子里提着桶出来。桶是满着的,白花花的不知搁的是什么。 只见小太监们鱼贯地将桶里的东西倒在马车的车板上,不一会就在车板上堆起了一座白花花的小山包。 柔嘉定睛一看,原来那里正是御药房,心想:小太监们倒掉的应该是药材。 果然,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御药房中橐橐地走了出来。吩咐那些小太监将药扔掉。 这个太医柔嘉认得,姓汤,曾给自己看过病。 小太监问他道:“汤太医,这药可都是好药材啊!许多还都是地方上进贡的贡品,扔掉不可惜吗?” “不,不。”汤若望摇头答道:“这些药材对人的身体都没什么好处,而且太占地方。现在我要在御药房里开辟出一间实验室,必须清除掉这些垃圾。你让人去把这些药材倒掉。” “其他的太医您没问过吗?”小太监继续问。 “不需要,我现在直接听从皇上的命令。”汤太医得意地回答道。 这时,只见又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马车上蒙着黑乎乎的厚布,好像要刻意掩盖住里面的东西一样。 只听汤太医清了清嗓子,问车夫道:“这就是我需要的硫磺和火药吗?” 车夫打千儿答道:“是的,都给您预备齐了。” 汤太医满意地点着头,吩咐道:“请把他们送到御药房里,我要在那里为皇帝陛下实验研制。” 柔嘉神色茫然地望着汤太医离开的背影,暗咐:这或许就是天意,如果自己钻进这装满药材的马车里不正是离开皇宫的绝佳机会吗? 虽然柔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错误遭至追杀,如果自己继续留在皇宫中即便不被今天那黑衣刺客杀死,也难逃以后。 想到这里,柔嘉缓了缓心神,已认定这是上天的指引,于是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药材堆里。 刺鼻的中药味道加上因常年窖藏而产生的凉凉的霉味儿熏得柔嘉的头阵阵发晕,几次都要呕吐出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才觉得马车缓缓地走动了,起初走的还是很平稳,但越来越觉得颠簸。 柔嘉很聪明,知道此时马车已经驶离了皇宫。于是就偷偷地探出头来,发现马车正走在纷杂的街市中,这才稍微地松了口气。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那马车在一家药铺前停了下来,走过去询问药房掌柜的:“掌柜的,您这药铺收药材吗?” 掌柜的一见车夫衣帽邋遢,怎地会有药材?本来很是鄙夷,但一撇马车里却满腾腾的都是中药,不禁嘴角一抽,诧异地走了过去,伸手抓了一把用鼻子嗅了嗅,点头道:“嗯……这些药材虽然年久却也是上等的名贵药材,不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马车夫如实回道:“这些都是宫里太医院不要的药材,我曾给些小太监办事,是他们送给我的。”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思附片刻,点头说道:“那便请与我进堂里谈个价位!” 柔嘉知道自己不能够在藏下去了,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药材堆里爬了出来,快步逃离了。 她一路小跑,直奔得又累又饿,闻着街边酒肆里扑鼻的饭香,心中不住地叫苦。她原在宫里时饭来张口,随身从不带银两,甚至都不知钱财是何物,如此这般自然是无法在宫外生活的。 柔嘉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无措,突然想到城外的野地里应该会有野果子,自己可以摘下来充饥啊! 想到这里,她忍着咕咕叫的肚子,望梅止渴般地从复兴门冲出了城外。然而,当她看到城外的情景时却顿时傻了眼。 城外别说野果子了,连烂树叶子都没有,除了围聚在城边的饥民以外几乎看不到任何鲜活的东西。 却见那些饥民个个鹄形鸟面,有的扶老携幼,有的席地点燃篝火,煮着从地里挖出来的菜粥。纵然闻起来味道也不那么赖,但柔嘉也不敢过去讨要。 而且,她现在刚从紫禁城跑出来,身上穿的还是旗袍,那些难民也正盯盯地瞅着这位穿着华丽堂皇的满人少女,眼神中流露出既仇视又饱含敌意的贪婪神色。 柔嘉有些忐忑,不知道该回到城里还是继续呆在城外,但不管在哪儿现在都解决不了饥饿的问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见帮主 他说着自顾地走了出去,柔嘉侧顷了顷身体,静静地望着幽幽的柴火堆,感到有些困倦了,就在火堆旁眯了一觉。 朦朦胧胧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太皇太后那张狰狞的脸,缓缓地向自己走来。柔嘉莹白的额头上不禁沁出粒粒汗珠。最终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人也被惊醒了。 柔嘉喘着粗气,面色凝重,跟着她定定神儿,迟疑了一阵儿,这才闻听到窗外传来是不绝于耳的叫骂与哭喊声。 她偷偷地向窗外探出了头去,眼睛缓缓扫视着,才发现原来竟是一群官兵围住了村子。这小村子看来十分的贫困,只有几户人家,人丁加起来居然还不如官兵的数量多。 只听为首的官兵恶狠狠地叫嚣了几句,最后道:“按照朝廷的规定你们村儿的租子如果再不交,鳌中堂可就要派兵毁田地,淹庄稼了。” 救了柔嘉的那老汉回道:“我们这村子已经被朝廷圈地圈得没有田产了,现在的我都不得不依靠砍柴为生,朝廷为何还要让我们按照过去田产的亩数交租子?” 官兵却不听他解释,说道:“你说这些有用吗?你们家的祖产地契上写了多少亩就得交多少亩的租子,你说田地被朝廷抢走了,但地契上不还是原来的亩数吗?” 柔嘉听了愤懑不已,心说:如今朝廷的官兵怎地这样蛮横无理? 只听一位老妪哭道:“天呐,你们这哪里是收租,分明是抢劫啊!” 官兵听了这话恼羞成怒,霍地一脚将老妪踢晕了过去。紧跟着嚷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刁民会跟老子打擂台,兄弟们把这村子的房子封了,里面的东西都抬回衙门,等待这些人家有了租子再将家产还给他们。” 官兵们呼和着架起刀剑,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朝村子里走去。老汉担心柔嘉的安全,想赶回自家通知柔嘉,却晚了一步。此时,前去的官兵已经踢开了老汉家的大门,猛地就发现了栗栗危惧的柔嘉正蜷缩在火堆旁,火光映得她的皓肤如霜,明眸善睐。 那官兵一见这等貌美的女子,眼神登时亮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老头,这俊俏的小妞儿是你闺女?” 老汉连忙否说道:“不,不。她是来我家借宿的。” 官兵把脸一沉,对老头道:“这必是个江洋大盗,最近这世道也乱,你这可是在窝藏朝廷要犯啊!” 他简单地吓唬了几句,赶紧对身旁的官兵说道:“快去,把那小妞儿押起来带走。” 话音刚落,只见老汉霍地冲在了柔嘉面前,对官兵喝道:“你们这些吸人血的柴狗,老天爷真应该降下九天霹雳劈死你们。姑娘快走,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也罢!” 官兵见状,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一刀砍在老汉身上。柔嘉吓得惊叫一声,但见老汉死死抱住了两个官兵的腰,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快跳窗户跑,去到山上找丐帮,给我们村子报仇。” 柔嘉犹在愤懑和惊恐之中,望着官兵们杀气腾腾的脸,朝老汉微微颔首,转身从窗户爬出去离开了。 她一路抽泣着跑至深夜,才来到到了老汉所说的大山下。路上所见,尽是荒草丛生,杳无人烟的悲凉情景。 柔嘉不由得感慨,朝廷滥杀无辜,居然到了如此这般野蛮至极的程度,实在叫人发指。皇上的江山这样下去只怕是难以保全了。 正想着,附近的野狼响起了夲嚎,如同鬼吒般一个传一个,呜嗷不止。 柔嘉小时候在草原上经常听见狼叫声,以前都不觉得害怕,不知为何这地方的狼叫的极其凄厉瘆人,她竟被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沿着布满乱石的颠簸山路朝山顶爬去。 这附近高山环绕,山崖立陡,毫无任何开阔的场地,梯山架壑,爬起来甚是困难。 柔嘉边爬边不解地想:丐帮不就是要饭的吗?为什么要住在这么陡峭的谷地里? 原来,林间在收复了那些失散的丐帮帮众后也担心青金国的朝廷会对自己不利,于是才将根据地设在这险峻的山谷中,因为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 同时,他也发现,青金国表面繁荣富庶,实则朝局也十分的昏暗无光,虽然没有大正朝那样的地步,也非常的不太平。 好在柔嘉是大脚,但饶是如此爬到山顶,人已几乎虚脱。 此时,她发现山顶偏南处有一处茅屋,四周围起了篱笆,就走了过去。高声喊道:“丐帮在哪里?” 只听屋里应一声“谁啊”,紧跟着茅屋木门轻轻的被打开了,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乞丐走了出来。 柔嘉一见这乞丐虽然年岁不老,却也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她问道:“这里是丐帮吗?” 老乞丐问道:“你找丐帮有什么事儿?” 柔嘉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才终于长吐了口气,说道:“山下的村子遭到了官兵的洗劫,一位大伯为了救我被官兵杀害了,村里的其他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老伯让我来山上找丐帮替他们报仇。” 老丐听后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快随我来。” 柔嘉跟着他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茅屋后面还有一个岗哨,上面居然还站着卫兵。 老丐对卫兵说了情况,请求见帮主,卫兵方才打开了岗哨。 柔嘉心说:这丐帮规矩还蛮大的,弄得真像军队一般纪律严明! 两人步入据点,只见四处都不像是乞丐的聚集地,却仿佛是一处兵营。马厩,靶场,铁匠炉应有尽有,柔嘉的父亲岳乐便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这阵势对柔嘉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老丐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帮主睡下没有?最近有可能要与青金国朝廷开战,所以戒备严格了许多。” 柔嘉不解,遂问道:“丐帮为什么要与朝廷开战?” 老丐答道:“官逼民反,朝廷欺负我们这群乞丐,帮主为了劫了狗皇帝大婚要用的龙衣,朝廷的军队就经常来犯。” 柔嘉点了点头,只是听老乞丐直呼皇上是狗皇帝心中甚是不爽。 忽听老丐笑道:“你这丫头命还不赖,帮主房里还长着灯哩!” 柔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见一处亮着灯的房间。门口还站着卫兵。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兵 接着老丐告诉房门口前的守卫事情的经过,让他前去通禀。守卫应了一声,不会儿便出来说道:“帮主有请。” 柔嘉随着老丐步入房间,只见房间内坐着三个男子,正中间的是位比自己长几岁的后生,他身材高大,手臂虬壮,看起来孔武有力,黑峻峻的小麦肤色,面庞棱角分明。 这人自然就是林间了。 他定睛打量了一下柔嘉,只见她虽然不施粉黛,但却肤如凝脂,怎么看都不像乡下姑娘,便狐疑地问道:“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村姑,跟山脚下的永上村是什么关系?” “我的确不是那里的人,”柔嘉如实说道:“我只是借宿在村里的一位老伯家里。” “原来如此。”林间点头,又问道:“你说官兵细节永上村,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时辰以前!这里的山太难爬了,我爬山就用了一个时辰。”柔嘉咕哝着说。 林间听了却不无称赞地说道:“一介女子能用一个时辰就爬上这座山也委实不容易。只是这么长时间官兵早撤离了。” “那该怎么办?”柔嘉有些焦急地说。 林间朝她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这附近的官兵是健锐营的,我这就带人去收拾了他们。” “帮主且慢。”莫无雪长老突然叫住了他,神情严肃地说道:“帮主,我们正与朝廷正在商谈交换龙衣的事情,如果现在冒然出兵恐怕会对谈判不利。” 林间冷道:“我见清廷根本就没有诚意,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时日了也不派个使者来见我。” 柔嘉见状,也不在藏掖,答道:“实话跟你说了,我就是皇上的妃子。帮主,您为何非得要与朝廷开战?” 林间道:“青金国的朝廷几次三番欺负我们丐帮,因我们是从大正朝过来的,他们便当我们是二等公民,弄得我们差点都生存不下去了,如何不反?还有,我抢劫了皇帝的龙衣也并不是真想与他开战,我提了条件啊,让他们用苏卿若来换。” 柔嘉皱眉问道:“苏卿若,哪个苏卿若?” “是个宫女。” 柔嘉惊讶道:“真的,我的侍女就叫苏卿若。莫非?” 林间问道:“她怎样了?” 柔嘉反问道:“帮主为何提出要用苏卿若来换龙衣呢?”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苏卿若是个很重要的人。” 林间又急切地问道:“你快说,朝廷到底答不答应用人换龙袍的事情。” 柔嘉眼神黯淡了下来,说道:“本来是答应的。但苏卿若她失踪突然了。我跟皇上都怀疑是鳌将军绑架了她,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皇上用苏卿若换回龙衣。因为鳌将军一直不想让皇上亲政,没有龙衣皇上就无法大婚。” 她说的很真诚,而且刻意放低了声音。她担心林间一听到苏卿若失踪的消息会火冒三丈,于是又紧跟着说道:“你放心,皇上已经跟我说了一定会找到苏卿若的。” 果然,林间见柔嘉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不禁也担忧起来。冷冷地说:“狗皇帝的话怎么能相信?” 一旁的莫无雪突然说道:“我也曾耳闻鳌将军与皇帝之间素有不合,不曾想这二人为了争权夺势已经闹到如此地步了。” 林间冷道:“狗朝廷之间勾心斗角有什么稀奇的,你看看这天下乱成这样不也正说明他们除了内斗以外不干什么正事儿吗?看来江山光复也是指日可待了。等哪天我便杀了这个狗皇帝。” 柔嘉一听他要杀皇上,急道:“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皇上是好皇上,他是真心的爱民如子,想把天下治理好。只是鳌将军乱政,皇上尚又年轻,这世上的祸端都是他无法亲政造成的。” 林间一摆手,反驳道:“朝廷的狗官哪会有什么好人?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你这皇妃这么替那个狗皇帝说话,是不是他很喜爱你啊?” 莫无雪一听忽然来了主意,说道:“咱们不如把这个皇妃扣下,用她来跟皇帝换苏姑娘。” 林间冷道:“你没听她说吗?现在的江山根本不归狗皇帝管,都是鳌将军在掌权。这女人鳌将军又不喜欢,抓了她也没有用啊!” 柔嘉朗声说道:“请你不要再骂皇上是狗皇帝了,皇上也想除了鳌将军,可惜他势力庞大,一时间难以剪除。如果你真心为天下黎民苍生,就应该帮助皇上铲除鳌将军。而不是跟朝廷对抗。” 林间哼了,愠道:“鳌将军我一定会杀了,但可不会帮你那皇帝老公。” 柔嘉毅然无惧,也跟着怒道:“你真是冥顽不灵,好坏都分不清楚,天下如果给你这样的人执掌,一定尸横遍野。” 林间没理睬她,统治天下这档子事儿从没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事实上,自打做了丐帮帮主他都有些后悔,因为总是有料理不完的事情。 他端起桌子上的海碗,咕咚咚连喝了几大口,畅快地说道:“这健锐营就是鳌将军的手下,今天我就端了它,让他也知道知道丐帮的厉害。” 莫无雪道:“今日时辰已晚,不如明天?” 林间摆了摆手,说道:“夜间偷袭效果更好,那些绿营兵都是只会欺负老百姓的酒囊饭袋,一旦对手不是手无寸铁的人,他们都慌张得不得了,不足为惧。” 说罢,他提起床边的“乾坤断魂刀”,用力抓住了柔嘉手腕,几个健步迈出房间。柔嘉犹在愤懑中,又被他拉的手臂生疼,极不情愿地跟着他来到了马厩前。 只见林间牵出来一匹高头大马,也不问柔嘉愿不愿意,突然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柔嘉虽然这些天来与皇上耳鬓厮磨,却仍是处女之身,被男人一抱气血上涌的如坠入云里雾里一般既慌张又羞耻。但还没在惊慌中回过神,林间也已经跟着上了马。 他颐指气使地命令柔嘉道:“你,给我带路。” 柔嘉却羞怒道:“你……你为什么要上我的马?” 林间眉头一皱,奇道:“怪哉,这马分明是我的,怎么成你的马了?你们朝廷的人果然都不讲理。” 柔嘉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同骑一匹马,不会自己也骑一匹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叛贼 “我是怕你半路跑了。”林间说道:“而且,我可不是你们的狗皇帝,不会占你便宜的。” 柔嘉听他又在骂皇上是狗皇帝,刚要开口反唇相讥,林间却狠狠地踢了一下马刺。那马惊嘶一声,狂奔出去,弄得柔嘉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不过,你这女子生得温文娴雅,婀娜多情,狗皇帝已经被你把魂儿都勾没了?” 柔嘉知道他对朝廷成见颇深,此时居然又说出“勾引”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忙用双指塞住耳朵,不听他说话。谁知,林间却粗鲁地把她的手指打开,继续说道:“我还没问完你呢?他又为何要赶你走呢?” 柔嘉反驳说道:“谁说是皇上赶我走的,是太皇太后不喜欢我,她还要杀我。多亏吴爷爷把我救了,不然我已经死掉了。” 林间诘问道:“吴爷爷是谁?” 柔嘉答道:“他是宫里内务府的总管,平时待我也极好的,我就叫他吴爷爷了。只可惜他被太皇太后派来的刺客杀了。” 林间点了点头,咧了咧嘴角,说道:“嗯,看来你这个人还不算坏。” “你是怎么知道的?”柔嘉纳闷地问道。 林间道:“你两次遇到危难,又两次被人救了,如果不是积了善德,哪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柔嘉噗呲一笑,说道:“你这人有时候说话倒还在理。” 丐帮的一纵马队又奔袭了数里,已经奔到了西山营地附近。但见附近山势绵绵、遍地泉泽,风景是极其优美的。 青金国的皇族并不喜欢封闭沉闷的紫禁城,所以在西北一代林木葱郁的地方建造了许多山野皇苑,人称“三山五园”。为了保卫这些皇家园林,朝廷在京西布置了三个禁旅,统称“外三营”,健锐营便是其中之一。 林间一抖缰绳,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缓缓飘起的青烟说道:“那里就是健锐营了,那帮厮可能正在举行宴会。” 他说完一扬手,暗示身后的丐帮弟子肃静下来。 此时林间策马不动,低下头,慢慢地握紧战甲上的鲜红丝韬,口中喃喃说道:“这么晚了还在举行宴会,说不定是发生了大事,很可能是绿营又立了什么功劳。让我给他们助助兴。” 林间纵马来到了一处高地,指挥骑兵跟进。他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军营,突然大喝一声,命令丐帮弟子骑着战马向下凛冽地发起冲击。 绿营果然是在开宴会,一个个正兴奋地举杯畅饮,大口吃肉,但阵势上却是毫无防范。丐帮的战马顺势而驰,四蹄交转如电,橐橐地溅起阵阵泥尘。 这一突如其来冲杀下让健锐营的官兵一时手忙脚乱,许多兵丁连盔甲都没套上就被砍杀了,整个健锐营内人仰马翻,撕声哭嚎不绝于耳,连战马也因伤痛剧烈地喘息着。 林间站在绿营大门口,向里眺望着,神情严肃。约莫半个时辰后,绿营的兵士已经死伤大半,林间这才露出笑容。 他对柔嘉得意地说道:“我说,你们朝廷里的都是些饭桶,还没有我们这些乞丐训练有素呢!” 柔嘉见那些绿营兵被杀害的惨状禁不住动容,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些清兵都杀光吗?” 林间声音如生铁般坚冷:“他们杀害的百姓又岂止万千?慈不带兵,义不养财。我的目的就是要将朝廷推翻,如果他们不走,我就杀光他们。” 柔嘉见他面色铁青,似有无限憎恨,于是只淡淡地说道:“我希望你在战斗结束后能够找些和尚为这些亡魂超度一下,因为杀业太重对人总是不好的。” “嗯……”林间隔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紧跟着,他突然又纵马向前冲去。柔嘉知道他勇悍异常,以为他非得要亲自杀两个才满足,心中正哀叹。 却听林间说道:“这几个绿营兵行动古怪,怕是有什么秘密,我带你过去看看。” 他纵马驰骋,迅速地赶上那几位清兵,怒喝一声道:“你们几个贼兵要去哪里?” 说罢,提起巨刀兔起鹘落间已抵住一名士兵额头。 那士兵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地说道:“我们营里前几天抓了个反贼,那是鳌将军亲自要审问的,如今怕他趁乱跑了所以千总让我去看守他。” 林间一听,不由得心头一震,忙喝道:“快带我去见那个人。” 当兵的哪敢不从?连连点头,接着带林间和柔嘉来到了关押犯人的帐篷里。 林间下了马走进了帐篷,发现里面并没有点灯,四下黑黢黢的,借着幽暗的月色他发现一个人影正被双手反缚在支撑帐篷的柱子上,急忙走了过去定睛一瞧发现一个人被绳捆索绑在营帐里。 林间立即解开了缚着他双手的绳索,对他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反抗朝廷?” “小兄弟,多谢你相救,我是扶金会的。” 林间愕然,摇了摇头:“从来妹听说过这个组织。” 那人道:“所谓的扶金,就是扶持青金国的意思。” 林间更加古怪了说道:“既然你们扶持青金国,为何这里的朝廷还要镇压你们?” 那人叹道:“青金国出了魔祟,祸乱朝纲,我们这些人原本是那里的大臣,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个个忧心忡忡。我们本来打算劝告皇上,结果却被四下打击,这才选择造反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们也并非是真反,不过是想清君侧而已。现在朝廷跟魔教媾和,我们都担心青金国的江山危在旦夕。” 林间一听魔教俩字,心头一震。 他惊问道:“魔教的势力已经扩散到了青金国?” 那人点头。 柔嘉问道:“该不会是鳌将军?” 那人又摇头,说道:“不是他,但魔教的势力如今越来越大了,我恐怕皇上会被那些魔徒迷惑。” 或许是光线太黯淡,那人看了林间很久,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你是丐帮帮主?” 林间用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胡星。”那人说道:“现在为今之计,只有去找一个人。” 林间问道:“是谁?” 胡星答道:“是乾雪大师,总舵主已经去找他了。” “乾雪大师又是谁?” “他在青金国十分有名,是原来的国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南下进发 胡星上下打量着林间,见他束了一身山文甲,腰中绑着红丝韬,勇悍中带着飘逸,便莫名不解地问道:“您的扮相跟其他乞丐不大一样。” 林间笑道:“但我还是乞丐。” “你这么年轻居然就做了帮主?实在太厉害了。”马超兴难以置信地问道,眼睛都有些直了,深感惊异。 直到他看见林间手中的“乾坤断魂刀”这才信服地点头惊叹道:“看来你是学了一身惊人的武功才当上帮主的,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便有如此奇遇,真是后生可畏啊!” 因为事情过于复杂,林间妹跟他怎么说。他看了看帐篷外迫人的火光,但听得喊杀之声却越来越弱,胡星问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间摇头:“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剿灭健锐营。这些狗兵无恶不作,竟然为了一些苛捐杂税就去残害村民。然而好巧不巧,我在与官兵厮杀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说抓来了一个叛贼,所以就过来搭救了。” 胡星听了感慨:“看来这是天意啊!” 突然,他又深蹙眉头:“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健锐营被你剿了,但朝廷在京畿一带还有云梯部队和丰营,那里兵的人数更多,他们一定会报复你。所以你现在必须要带领丐帮撤退,事不宜迟。” 林间知他说的在理,当下点头。他走出军帐命丐帮弟子牵来一匹马让胡星骑上,自己仍旧带着柔嘉骑着来时的黑马返回了丐帮据点。 此时早已过了子时,但林间生怕官兵会反过来偷袭丐帮,赶紧命令帮众收拾家当进行撤退。这丐帮自打他当上帮主之后,虽然不至发财,却积攒了不少琐碎物件,家道比过去倒是丰富了不少。 林间发现胡星身上有许多伤痕,急忙又叫人准备金疮药为他涂抹上。 “胡大哥,你因何会被朝廷的兵捉住的?” 胡星沉沉地叹了口气,答道:“真是倒霉!我与总舵主本来早已返回南方,但会里最近收到密信,朝廷在南方抓住了我们的人。押送他的囚车要北上进京了,所以总舵主派我前来营救。” 林间问道:“你们的总舵主是谁?” “他叫徐天学。”胡星昂着脸,满是敬重地答道:“虽然徐天学只是一介文人书生,却是一代名士,甚至可以说是我们的脊梁。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毋宁说对抗清的力量将是不小的打击。” 他说着叹息一声,续道:“也怪我大意,居然在半途中就遭到了朝廷的埋伏,跟着我去劫囚车的弟兄都死了,连我也被活捉了。我现在只盼望总舵主能够与秦云傲成功汇合劫了囚车。” 云豪蹙起眉头,说道:“不如我帮你去劫囚车?事不宜迟,我们得快点行动,赶在徐总舵主被陷害之前找到他。” 胡星说道:“如果帮主能与我一同前往的话那是最好,但丐帮的事情你又如何料理?” 林间沉吟思附着,说道:“朝廷很可能会随时杀来,我会让帮中的长老将据点后撤,因为目前的情形搭救徐总舵主最为重要。” 接着,林间叫来了莫无雪和薛长老,称自己有要事需暂时离开,让他先带领帮众退到安全地带。 莫无雪领命,又说道:“帮主此去要多加小心,十天之后你可去南边的黄县,那里有家陪新客栈,帮主只需在那住下,我自会派帮众接您。” 林间明白莫长老老道沉稳,对他极为放心,淡定点头跟着来到马厩挑选了两匹快马,与胡星一人一匹朝南面疾奔而去。 两人催马刚跑不久,忽听身后有唤声。林间回头一看,正是柔嘉。 只见她急急过来,说道:“帮主,我能否请你帮个忙?” 林间回头问她道:“你要请我帮忙?什么忙啊?” 柔嘉顿了片刻,微微地凝眉说道:“是这样的,救我的那个老伯,他一个人住,如今被官兵杀了无依无靠可能会被曝尸荒野。我想埋了他。” 林间想了想,点头说道:“我懂了,你担心自己一介女子没有力气是?好,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柔嘉面露喜色,跟着跨上了林间的马。 驱马来到永上村,果见老汉的尸体仍躺在空屋子里。 林间和马超兴将老汉的尸体抬至院中,挖坑埋了。柔嘉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等她说完,林间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给别人超度?” “不会啊!我这是在像大伯祈祷,保佑我能够顺顺利利地返回草原。我还帮你祈祷了呢!祝你早日能找到苏卿若,跟她结婚生子过幸福的生活。” 林间诧异了一下,说:“我的确很想救出苏卿若,可我并不喜欢她啊!” 柔嘉蹙眉:“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恋人呢!” 林间摇头道:“关于苏卿若的事情,我会跟你说的,但现在不行。” 柔嘉垂眼,脸色怅白,气色也不好了。 林间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说道:“你得赶紧返回丐帮,我们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他们等不及已经撤退了。” 柔嘉惊得面色一僵,林间带她返回了丐帮,果然见那里已经人去屋空。 林间叹了口气:“这次撤退干系重大,丐帮不敢多一分逗留时间。” “那我该怎么办?”柔嘉一脸愁色。 林间道:“不如你先随同我去救徐总舵主,然后我在送你回草原。” 柔嘉一副懊丧的样子,勉强点了点头。 夜色黯淡,北风卷起。 马骑蹄声骎骎,一路平安,两天的时间三人便已经进入到了河南地面。 林间询问胡星囚车押送的路径,胡星答道:“按照秦云傲传回来的信息,囚车必经王屋山。” “好,那我们就去王屋山。” 林间提议说道。 王屋山乃是中条山的分支山脉,被河南和山西两省包夹着,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远远望去远峰近峦,险峻恢宏。几人沿着深邃幽静的沟谷溪潭逶迤前行着,四周尽是飞瀑走泉,低山、丘陵目不暇接,如同琵琶遮面般朦胧神秘。 林间看着深幽邃暗的山谷,只觉那片密莽之中含有一股妖异。 他们徘徊了片刻,林间慨叹道:“如果在这里进行埋伏必然会将敌人一网打尽。” 第二百二十八章 侦查线索 “是啊!这如同桶狭一般的山谷被困其中真真如同瓮中之鳖。”胡星也赞成道:“秦云傲之所以将陈总舵主跟我引到这里来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这王屋山山体宏大,纵横千里,山势险峻,巨石横陈,传说只有天神能够撼动。 被群山环绕着的峡谷如同一道巨大的裂缝,黑乎乎的,深暗无比,看着触目惊心。 林间觉得必须要尽快找到徐总舵主,就怕一旦他在不知情若在这幽谷之中遭了暗算恐怕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问胡星道:“不知你们是相约在何时汇合的?” 胡星掐着手指说道道:“按日子算,囚车就在这两天经过,我们自然是提前两天来这里见面了,以便做好埋伏的准备。但现在这附近却杳无人烟,也不知道总舵主怎么样了。” 柔嘉说道:“与其这样,我们不如等等!” 三人下了马,柔嘉点燃篝火,林间和胡星在山涧捕来几尾鲜鱼,几人烤着香香地吃了。之后又谈笑了几声。 斜阳西坠,空气骤然转凉。无论人马也都累得差不多了,几人遂找了块大青石伸伸懒腰幕天席地睡下了。 美美地睡了一天,翌日清早几人骑着马顺着河流继续逶迤而上。山林古朴原始,并不容易攀行。 走了几十里三人突然发觉潋滟的河水呈现出淡淡的红色。胡星和林间都察觉出不对劲,忙下马观瞧。 但见一片红色的涓涓丹流越往河的上游越是浓重,几乎可以断定是被鲜血染成的。两人不禁大惊失色,因为这么浓烈的红色不可能只是被一个人的血染成的,这说明河流上游很可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林间担心这或许表明徐总舵主已经中计了,露出惊容,提议到河流的上游查看。 胡星心中一凛,暗中祈祷总舵主平安无事。 三人策马快速前进,但见红痕越来越浓,奔驰了一个时辰终于发现地上一道道车辙的痕迹。 胡星衡量了一下车轮的宽窄,判定道:“这是官车的车辙。” 林间神色黯淡,叹喟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总舵主已经中计了。” “都怪我们来晚了。”胡星自怨道:“只是如果发生打斗的话必然会有尸体,现在这里却只有鲜血并无其他怪迹,不如我们再往上面走走看!” 果不其然,行不过数里就发现了地上密匝匝的布满了人的尸体,有身着勇字兵衣的士兵也有身穿禁装的黑衣刺客。 看来扶金会来的并不止徐天学和秦云傲两人。 “白大哥!”胡星慌张的下马跑到一具尸体前痛声叫道。 林间问道:“这尸体莫非是贵会的兄弟?” 胡星点头说道:“白大哥是后五房的弟兄,看来他们已经与朝廷的兵马交战过了。” 林间急道:“那快找找有没有总舵主的尸体!” 他们找了半天,索性并没在尸海中看到徐天学,这才算松了口气。根据车辙的路径他们断定士兵已经朝南撤退了,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被抓住了还是逃脱了。 地上的尸体都凉透了,看来死的时间不短,也就是说徐天学等人早已遭遇了埋伏。 林间心头一动,突然对胡星说道:“奇怪啊!徐总舵主本来跟你约定两日后见面,但你和他在此之前都遭遇了朝廷兵的围剿,这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阴谋!”胡星眼睛豁地一亮:“一定是秦云傲的阴谋,我倒是以为是自己大意才被朝廷抓住,原来这厮早已经给我下了埋伏。” 林间冷冷地问他道:“囚车的消息也是秦云傲透露的?” 胡星哑然不语,沉沉地叹了口气。 三人又策马追赶了一天一夜,终于隐约地看见了车队的影子。于是他们快速迂回到了附近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地查看车队的规模。 只见清廷的车队差不多还有三十左右的官兵,其中还夹杂着几名被俘获的钦犯,不过由于距离过远,三人没有从中找到陈近南的身影。 林间指着车队对胡星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直接出手劫持风险太大,现在天色也渐渐晚了,不如咱们等待全黑下来之后再动手!” 胡星思量片刻,说道:“敌众我寡,只能智取。” 三人跟随者车队缓缓行进,直到天色已然全黑之后那些官兵才背靠山壁,整理出军帐,点燃锅灶歇息下来。 夜色氤氲,山雾汹涌,似乎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林间问道:“胡大哥,你想怎么智取?” “调虎离山。”胡星神秘地对他说道。 见他一脸悬惑,胡星解释说道:“你身形高大,本来就显眼,再加上提着重武器不好行动,不如我负责将兵引开,你去解救被俘虏的兄弟。然后我们里应外合杀光这些士兵。” 林间听了有些惊讶:“这么多兵,你一个人能引开?” 胡星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胡家祖上有人曾在唐门拜过师,学的就是暗器飞镖。后来经过我家后人不断勤练摸索已成为一道绝技。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我自幼习练的正是这蒙面飞刀的技巧,你就瞧好!” 胡星说完,轻身一跃,人已不见了踪影。 林间见他离开,又回身嘱咐柔嘉道:“你要小心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更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柔嘉点了点头,在这深雾昭昭,阴湿浓郁的深林里,她感觉异常不安。 她顿了顿,对林间说道:“你也要小心些。” 林间一笑,嘿嘿说道:“没想到你这皇帝的妃子居然也会关心我,我可是要杀你老公的人啊!” 柔嘉白他一眼,嗔怪着说道:“狗咬吕洞宾。” 林间轻咳一声,说道:“好,吕洞宾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留下柔嘉兀自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间朝车队附近刚走两步,就听见有士兵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知道胡星已经动手了。 黑暗之中士兵们根本分辨不清楚飞镖是从何处打过来的,眼见四处鬼影招摇,不由得一时慌了手脚。 紧跟着又是两声惨叫,其余官兵都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想搜捕出飞镖究竟是从哪里射出来的。不一会看守车队的兵丁便被调走了大半。 第二百三十章 三太子 男子轻摇羽扇,缓缓走到林间面前问道:“阁下可是丐帮帮主林大侠?” 林间一怔,反问道:“这位兄台何以认得我?” 男子自得地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丐帮帮主,还知道这客栈里还住着另一位武林之中赫赫扬名的大侠,扶金会的总舵主徐天学。” 林间遽然露出惊容,盯着他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朱三太子你听说过?”男子呵呵一笑道:“我就是朱三太子。” 林间摇了摇头,胡星对他低声说道:“朱三太子的大名我曾听说过,他可算得上是朝廷最大的祸患之一。就因为他前朝后裔的身份在南方有着大量的追随者,据说朝廷为了捉拿他开出了十万两白银的赏金,比总舵主还足足多处五万两!” 朱三太子说着人已经步入客栈,他在客厅里毫不避讳地朗声说道:“徐总舵主,朱三太子来看望你了,您该不会不出面迎接?” 半晌,徐天学从楼上走了下来,满脸堆笑,客气地说道:“朱三太子,久闻大名了。来找徐某人有何事啊?” “大家都是共同抗击朝廷的同道中人,总舵主率领的天地会一呼百应乃是我辈势力中的翘楚,我自是想要见上一见了。” 朱三太子先是寒暄地说着,继而神秘一笑,说道:“而且,我这次可不是空手而来,我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徐天学问道。 朱三太子剑眉一挑,冷峻地看着他说道:“我想与你共谋一件大事。我们上楼详谈如何?” 徐天学思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朱三太子又朝林间说道:“帮主,您也进来谈谈?” 说完,他旁若无人地走上了楼梯。 林间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对朝廷,也太张狂,大胆了? 他也想看看这朱三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对柔嘉说道:“我听说这朱三太子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英雄,我想听听他的计划。可能会晚几天送你回大漠,如果你等不及我派莫长老的人送你走,如何?” 柔嘉适才听朱三太子说“共谋大事”,又知他是反朝廷人士,断定他的计划肯定将对皇上不利,所以也想留下来一听究竟。 “算了,我也留下来!我看你们丐帮除了你之外,没哪个靠谱的!别走了一半又把我丢下。” 林间讪笑:“分明是你主动脱离队伍的。丐帮行动素来严谨,一时半晌也不会耽搁。” 柔嘉也是在故意找借口,对林间的揶揄也不放在心上,只浅浅地哼了一声。 进入房间后,朱三太子道:“这件事情徐总舵主和林帮主一定很有兴趣。因为我要做的可是件捅破了天的大事儿,我要刺杀皇帝。” 柔嘉一听这话,心中猛然绷紧了。神魂黯然,心中既慌乱又不知所措。 陈近南听罢朱三太子的话,冷笑着说道:“皇帝整天龟缩在紫禁城里,那里戒备森严,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朱三太子赞同道:“总舵主所言极是,皇宫确实很难闯入,我也没有打算在皇宫之中动手。但我得到了消息,皇帝最近要去西泉寺祈福,原因是他喜爱的一个妃子失踪了。” 柔嘉的心中一直百感交杂,忽听到这话方才明白过来,皇上去祈福一定是为了自己,不由得一阵温馨,如同又更替他的安全担忧不已。 只听徐天学说道:“你的消息是打哪里来的?可靠吗?” 朱三太子不答,他推开窗户,朝下面拍了三下。回头满脸自信地看着徐天学。 徐天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糊涂地莫名看着他。 只见不会儿的功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一条麻布口袋进了房间。 他们将口袋仍在地上转身就出去了。朱三太子亲自解开口袋上的绳子,就见里面居然蜷缩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官员。 朱三太子指着他说道:“这人就是宛平县知府李光地,皇帝去祈福的地方就归他管。于是,我将他抓来逼问了事情的真假,如今他可以证实那狗皇帝确实要去西泉寺祈福。” 不等徐天学问话,那李光地自行爬在他脚下说道:“朱三太子说的没错,皇上确实要在本月的中月当天去西泉寺祈福。” 徐天学盘诘他道:“那么皇帝行进的线路你也都清楚?” “清楚。”李光地忙点头,说道:“其实这些事情礼部本都是交由我来办理的,因为我就是负责接驾的官员!不如你把我放回去,我来给你们通风报信。” 朱三太子望着他咯咯冷笑,又对徐田雪说道:“总舵主,这下你相信了?” 徐天学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道:“如果真是如此,这倒是个杀了皇帝的好机会,一旦我们得手朝廷必将大乱。” “对啊!”朱三太子赞同道:“不过,我来时的阵势过大,此地不宜久留。徐总舵主和林间帮主不如先跟我回到起义军的阵营中去,我们再作商议。” 徐天学又忧虑道:“只是即便皇帝会出宫,他的身边也会有大量的护卫,也是很难下手啊!” 朱三太子安然地朝他说:“这点总舵主放心,我会把朝廷的关防大印给偷来,再根据这个大印打乱清兵的布防,到时候我们刺杀成功的概率便会更高。” 徐天学听了一脸疑窦:“偷关防大印可不是小事,你有把握吗?” 朱三太子轻摇扇子说道:“把不把握不敢说,但是我在宫里有内应。” 徐天学释然地点了点头,但脸色仍是很平淡。 林间也想了想,表示道:“刺杀康熙皇帝非同小可,极具危险,但我愿意参加。 柔嘉诈闻皇上要被刺杀的事情,整个人都如同灵魂出窍的一般,灵魂已经恨不得马上飘回到紫禁城里。所以,她现在突然有了一种不想回大草原的念头。 柔嘉脑袋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去阻止他们刺杀皇上。因此,这一夜她都没有合眼。 朱三太子因为有事要先走,但临走之时给了陈近南自己在附近的兵营位置。 次日一早,他们便启程与朱三太子汇合了。 日光粼粼,白云苍狗,马蹄骎骎的声音惊得树枝上的喜鹊飞了起来,发出乱糟糟的聒噪声,如同柔嘉此时的心里一般交杂。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看错了人 她心绪烦乱,不禁皱起眉头。他们一路快马加鞭,疾速驰骋,待到朱三太子的营地时已是将近正午时分了。 林间展眼一望,果然有座军营沿山而建,蜿蜒屈曲。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崇山峻岭,大河深涧。山上的旗帜迎风飘扬,像翻卷的云,似展开的翼。 他心下感慨:这里易守难攻,敌人若要强攻必定凶险无数,简直势比登天。 忽然野风骤起卷起层层沙粒。山风古道很难抗拒疾风,马超兴纵马来到兵营门前,对士兵说道:“你去通禀朱三太子,就说扶青会和丐帮的英雄来了。” 朱三太子见到他们到来立即冁冁一笑,命人为他们各自预备了房间。大家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柔嘉独居一室,因心中还惦念着皇上的安危,心中烦忧,只失落地坐着,一直怔怔得出神。 傍晚时分。林间过来看望了她,见她眉黛愀然,怏怏莫展,也不说话,便扫兴地回了房间。 半晌,徐天学和胡星走了进来。 林间赶忙主动打招呼,却见二人神色极其凝重,对自己也只是淡然一笑。林间不知何故,脸上不禁跟着露出诧异的表情。 徐天学叹了口气,说道:“林间兄弟,我们这回看错人了。” “看错了谁?” 林间茫然不解。 “待会儿我让你看一看。”徐天学望着窗外晚风拂柳,暗暗黄昏的天色又说道:“人不能轻易的相信别人,不然信诺容易被蒙染在尘灰之下。” 林间听他的话诡谲不已,更加迷离。这时,胡星说道:“总舵主,不如我们也带林间兄弟去看那西洋景!” 林间满心疑窦,随着他二人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段僻静的羊肠小路,来到一片密密的树丛前,四周幽篁莽林,摇摇拽拽,却见青苍苍的竹林之中影影绰绰立有数幢房舍,都由山毛竹搭建,纵高丈余,外面用幽帘遮挡着,不时从里面发出一阵阵逸然的笑声。 这笑声有男也有女,甚是放浪。 林间疑窦重生,暗咐:这兵营之中为何会有这般迷乱的纵笑? 徐天学看着他,似乎察觉出了他的想法,眼里闪烁着鄙夷说道:“林间兄弟你就往前走,好戏还在后头呢!” 林间蹙眉犹疑,诧异地看了陈近南一眼,见他脸色冰冷,目光坚定,就点了点头。 点点繁星下,三人沿着屈曲弄弄的小路渐渐地接近了竹屋。 虽是黑夜,好在竹屋内烛火通明。脂粉,松香,襂百的香气满屋翩飞,一群男女赤1果着身体正在追打调笑,其中一个正是朱三太子。 只听他笑着对身旁一位赤身女子说道:“听说有位叫夭桃的姑娘是你们‘天香楼’的头牌,不知道给她多少钱能来爷这大营里?” 那妓女嫣然一笑,说道:“夭桃姑娘可不好请,没有五千两人家可不会来。” “五千两算什么?”朱三太子满不在乎地笑道:“凭我朱三太子一呼百应,想要银子朝百姓们募捐就可以了。” 妓女道:“太子爷,百姓给您捐银子是让您打仗用的,您不打仗把钱都给了我们,老百姓能答应吗?” “打仗未必要用自己的钱。”朱三太子自得道:“我现在已经联合了丐帮和天地会,让他们出兵马粮钱去刺杀那康熙狗皇帝。不管成功与否,我都名利双收。” 说罢,他轩轩自得着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这里,林间真想冲进去杀了这朱三太子。徐天学倏地伸出手制止了他并对他使了个眼色,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林间会意,受回了手。遂同他二人返回了徐天学的房间里。 徐天学喟叹道:“没想到,这位朱三太子居然如此劣等的品性。他利用反朝廷招摇撞骗,还用百姓捐助的银两狎妓作乐,这样的人我徐天学不耻与他共谋。” 林间气得不想说话,愤懑地踱着步子,在房间里团团打转。 “我们不能愚执于这样的人!”徐天学仍是喟叹:“想一想如果我们为此人死在了剑铮鸣的战场上,就如同石子落入泥潭之中,与其这样我宁愿像普通人一样沉默地苟活一生。” 胡星跟道:“其实,我一直听说市井上流传着对这位朱三太子的蜚语,传说这人并非真正的朱三太子。真正的朱三太子在五岁的时候就病死了。现在的朱三太子本名叫做杨龙,此人并无本领,但胆大过人,龙潭虎穴也敢只身闯荡。” 徐天学诚然说道:“不论谋略还是胆识,这位杨龙都算得上是英雄,只可惜他并非真心想推翻朝廷的统治,不过是趁乱坐收渔人之利而已。” 林间这才明白这冒牌的朱三太子不过是个不愿意为反朝廷流一滴血的江湖骗子。他原以为反抗朝廷靠的是光荣、信诺和热血,能干此大业的人必是大英雄。不想,如此神圣的队伍之中竟也混迹着奸佞肖小,是在让他难以置信,更加难以接受。 真是江湖险恶! 他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徐天学郑重地说道:“刺杀皇帝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但我也不想与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朱三太子为伍,所以刺杀狗皇帝的事情我打算自己做。” 林间点头道:“好,我听总舵主的。” 接下来,三人开始商议刺杀青金国皇上的新谋划。 夜里,柔嘉辗转反侧,心中如同郁结了垢块一般,心中不停地盘算该如何阻止这些人去刺杀康熙。 想来想去,她觉得只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那就是被朱三太子抓来的那位宛平县知府李光地。 因为他是朝廷的人,或许还有一丝对国家、对皇上的赤胆忠心。如今只有想办法放了李光地,再让他回去报信才能够救皇上,但前提是她得说服李光地相信自己。 柔嘉思附着下了床,步履窸窣地推开了门。 她走了出来,只感春夜的晚风柔柔地吹在脸上有些湿冷滑润。外面竹篁昭昭,幽深似浅,一切都显得恍惚迷离。但柔嘉并不知道李光地被关在何处,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兵营的建筑均匀,且几乎一模一样,加上此时被暗夜熏得黢黑更难辨别。柔嘉深一脚浅一脚逐一房间的窥视,却又不敢过于放肆,自然是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偷偷放人 正左顾右盼之际,突然听到身旁的竹舍里有人对自己轻声说话。 “姑娘,你能给我口吃的吗?” 柔嘉听这声音很低弱,且怯懦懦的,更似于哀求。于是就推开了竹舍的门,发现果然正是李光地被捆着瑟缩在里面。 李光地双眼惊恐地闪烁着,样子畏畏缩缩却非常谨慎。 “是你在叫我吗?你叫李光地?” 李光地忙忧忡答道:“正是下官。” 柔嘉对他轻声说道:“你不要怕,我可以放了你。” 李光地面露喜色,兴奋地连连感谢。 柔嘉心里一慌,忙对他使了个禁声的手势,跟着前倾身子说道:“如果我放你走了,你会不会去告诉皇上他有危险?” 李光地此时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所以一时吞吞吐吐的不敢说话。 柔嘉哪管他心理想的是什么,见他一脸嗫嚅,心急如焚,直接说道:“告诉你实情,我就是皇上的妃子,我叫柔嘉。” “柔嘉?”李光地恍然一惊,说道:“你就是柔嘉?你知道么?皇上去西泉寺还愿就是为了你呀!” 柔嘉听了眼角晶莹,忽而一滴泪珠滑落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又焦急地说道:“这个我知道,其实我也很思念皇上,担心皇上。” 李光地说道:“你知道吗?皇上从来没为了一个妃子如此焦急过。” 柔嘉听了他的话又是一股热流涌到了眼角。 “那你为什么要出宫呢?”李光地跟着不解地问道。 柔嘉黝黑的眼瞳透出一缕黯淡,说道:“这个我现在也解释不清楚。你听我说,我马上放你走,你去通知皇上告诉他有危险,让他千万不去玉泉寺祈福。” 李光地听了满口答应。 柔嘉终于有些放心了,又郑重地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跟皇上说清楚,只要让他不去祈福即可,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那里,更不要让他出兵攻打这里。” 她知道林间虽然跟皇上对立,但这人却是个好人,自己也跟他成了朋友,自然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李光地恍惚之中听得倥偬,大抵可以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目光闪烁了一阵儿,却仍是满口答应。 柔嘉毕竟年轻,见他这般痛快,遂解开了绳索,又开门给他探望了一会儿,说道:“看来军营里的都睡下了,你快走!今天月色不是太明亮,你小心些走,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 李光地朝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道:“皇妃的救命之恩李光地没齿难忘,我一定不辱皇妃的嘱托。告辞。” 他说完借着朦胧的月色偷偷地潜入了黑夜之中。 这李光地一路狂奔,心里仍是惊惶万状。直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才逐渐放慢了脚步,突然间一个趔趄又摔倒在地。 此时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站起来还要跑,却突然发现绊倒自己的居然是俱尸体。不由惊吓得如同丧胆亡魂般又栽一个跟头。由于体力已经丧失殆尽,这次想站起来可不那么容易了。 李光地呼哧带喘,咻咻地歇息了一会儿,逐渐地不再神魄颠倒。 此时,他虽仍不可安适如常,但也已不再那么惶恐了。 又休息了一会儿,待气血重灌头顶,理智也重新的归位。他寻思: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听柔嘉的?这可是一次千载难得的立功机会啊!如果能够通知皇上让他派兵剿灭了这群乱党,自己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么? 想到这里,李光地禁不住利欲熏心,遂更改了想法,于是将柔嘉的嘱托全然抛在了脑后。 不过仍还有个难点,那就是朱三太子一旦发现自己失踪了必然会前来捕捉自己,所以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先麻痹住他们。 正自思量。突然,他盯着地上被野狼叼得面目全非的那具尸体,遽然一怔。 这不是有俱现成的尸体吗?完全可以借此来招偷梁换柱啊! 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啊! 李光地想着,不由得跪下来朝那具尸体拜了三拜,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李光地今日蒙难,希望能借尊驾身体一用。还望您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将来李某人飞黄腾达了,一定会好好祭奠您的亡魂。” 说完,他又衡量了尸体的高矮胖瘦,发现跟自己的确实十分吻合,于是更加确定这就是天意了。 李光地将自己的衣服跟尸体的做了换掉,又仔细端详了半晌,发现如果抛去面容这尸体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他安下心里,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次日,天光大亮,朱三太子也发现了李光地的失踪,当下便派出人去四处寻找。 也许是事有凑巧,分属天意,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那具无名尸体。因那尸体身着官服,众人都误以为那是李光地,对他的死信以为真。 这一下乱了朱三太子等人的计划,所有都显得不知所从。 柔嘉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感觉万分可惜。不过在她看来这也是件好事,毕竟李光地一死,皇上去西泉寺祈福的路径徐天学等人就不知道了,或许他们还能因此放弃此次的行刺计划。 果然,徐天学借机与朱三太子争执起来。 他问朱三太子道:“如今李光地死了,皇帝的行程我们也甚不了解,这行刺计划又该如何实施呢?” 朱三太子倒是不以为然,说道:“皇帝要去西泉寺祈福自是不会更改的事情,我们不能因为现在不知道他的具体行程就放弃刺杀的目的!那岂不成了因噎废食?” 徐天学也知道他话说的在理,一旦自己出言阻止反而会被他质疑反朝廷的决心,便不再开口。 然而,朱三太子又说道:“此次行刺皇帝,不论成功与否都是我等为大业所做的贡献。即便此次行刺不成,也不能阻止我们的大业。” 徐天学听他仿佛话里有话,就问道:“此话怎讲?” “我等志士终年不舍昼夜的奔波,为的就是完成大业。如今朝廷的两大头目皇帝与鳌将军不和人尽皆知,这正是我等大汉子民反击朝廷的绝佳时机。”朱三太子目光如炬的倡议道:“此时如果有人能够登高一呼,召集所有民间的反朝廷势力,到时候大业必会成功。” 第二百三十三章 遭遇埋伏 徐天学听罢呵呵冷笑,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他此话的用意了。没想到此人的野心还如此的大? 胡星遂问道:“以你之见,这登高一呼的人该是谁呢?” 朱三太子呵呵笑道:“这人必是众望所归的王者。我已定于本月二十日召开武林大会,在那里会选出武林盟主,到时候大家都听盟主的号令,反抗朝廷之事定可有望成功。” 他双目炯炯放光,誓要折取月桂般舍我其谁。 胡星也真不客气,冷笑着拆穿了他道:“朱三太子所说的盟主莫不会就是你自己?” 语气之中颇有讥讽之调。 朱三太子见他出言无状,心中不满,但脸上仍镇定自若:“本太子并不稀罕这武林盟主之位,但如果江湖上的朋友都抬举我,倒也难辞其咎,毕竟我乃是前朝皇室后裔,皇室正宗的血脉。” 他说着自傲地瞥了一眼胡星。 林间突然呛道:“好个大明正宗!我不愿意参与什么武林大会,告辞了。” 他冷冷地拆了台,说完脚步橐橐就往外面走去。 徐天学亦是跟道:“林帮主请等等我,我们一同走。” 朱三太子眄着看着这伙人,暗自咬了下嘴唇。这时,他兵营里的打手眼见徐天学等人对主子出言不逊,便想上去教训,但被朱三太子拦截。 他明白自己现在根基不深,还不会树敌的时候。况且丐帮和扶青会也都是不好对付的,一旦与他们挑起争端怕会有损自己的名誉,反而容易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朱三太子喟叹道:“总舵主虽心怀黍离之悲,奈何却是求田问舍之辈,不知鸿鹄志向。你们愿意走就走!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今年立夏那天本太子会在圣井寺召开武林大会,贵会和丐帮都是江湖名流,希望你们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前来参加。” “不必了。”徐天学冷道:“我们志道不同,最好各不相谋。” 林间找到柔嘉,告诉她快收拾行李。 柔嘉关切的询问:“我们不刺杀皇上了吗?” 林间面色深沉,沉吟道:“怕是不会了,一来李光地已死,计划难以施行。二来,这朱三太子人心叵测,不是个可以共谋大事的人。所以我跟总舵主商议了一下,这就和他散伙。” 柔嘉听了一阵欣慰,展颜朝他甜甜一笑,双瞳之中终于闪烁出了宁静柔和的光芒。 她轻松地收拾好了行李,跟着林间几人走出营地,徐天学望着后面恢弘的军营面色凝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胡星见状,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嘴角说道:“总舵主,我觉得你放弃参加武林大会其实是个错误的选择。” 徐天学眼睛一亮,问询道:“何以见得?” 胡星郑重其事道:“如果总舵主不去争取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只怕就会被朱三太子杨龙这个小人得逞,到时候必将是武林的浩劫。” 徐天学微微一惊,沉思了片刻,仍是面带难色。 “这朱三太子不论真假,他既然主动召开武林大会,想必也是志在必得了。” 林间却干脆地说:“我看去也挺好,砸了他的场子。” 胡星粲齿一笑:“林间兄弟这话说得像胡德帝,不过,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柔嘉听他们的谈笑勃勃,对此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只是,她现在的心里却非常高兴,因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林间刺杀皇上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了。 想到这里,柔嘉心里如晴空一碧般,之前的阴霾瞬间被涤荡了一空,禁不住展颜嗢噱起来。虽然自己今生都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到皇上身边,但她的心始终都在皇上那里。 几人的身影在连绵的群山之中渐行渐远,金乌洒光,松涛如海,风景极其绚丽。 山风扬起,吹乱了柔嘉的云鬓,如波涛一般乌黑的长发瞬间飘散开来,拂过她皎?的脸颊。 林间见她的马越奔越远,打算催马去追,但听见附近喊杀声震人心魄,如同滚滚闷雷。他这才发现自己与陈近南等人都被包围了。 几人尚在心慌,忽听一人狂吼着说道:“徐天学,老夫今天就要你的命。” 徐天学听得这声音沉重得让人骇然,当下遁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位身材魁伟,面目狰狞的将军正站在矮矮的山包上俯视自己,这人的相貌很是奇绝,豹头环眼,胡子张牙舞爪,觉得十分的熟悉,遂问道:“你可是鳌将军?” “哈哈,不错。” 鳌将军狂笑着回答。 胡星不安道:“李光地这厮出尔反尔,肯定是暗中联系了朝廷,给他邀功的机会突袭我们,要置我等于死地。” 鳌将军长啸一声,攥紧铁拳,人已从高地冲下。紧跟着无数士兵将亦向三人涌来。 林间擎起乾坤断魂刀,奋力砍杀,跟着徐天学左冲右杀,却始终无法突出包围圈。 鳌将军眼神阴冷眄着徐天学厮杀的身影,希望能从中寻找到偷袭他的机会。他知道扶青会一直是朝廷的心头大患,如果不尽早除去将对朝廷基业造成极大的打击。 终于,徐天学背对着他露出身后的破绽,鳌拜猛地抖擞精神,怒吼着将力量盈于拳锋,使出杀手锏朝徐天学后心掠去。 徐天学正与士兵厮杀,没有防备,眼看这一击便要打在他后心,却被林间察觉。 他腾身跃起挥舞凶刀朝鳌臂膀拜袭来。鳌将军心中微微一凉,忙收回了出招,瞪着林间,一脸的仇恨和愤怒。 然而,适才那一拳用力太猛,又急于收招,废了鳌将军大半力气。 但见林间又朝自己冲来,心下有些骇然,想躲开却脚步松软,正待用力,林间的剑锋却已经杀到了。 真是拳怕少壮,剑恐轻锋。 鳌将军虽转身闪开了剑锋,却被林间跟着一拳打中前胸。 他一生力拒强敌无数,不过如今到底老迈了,行动速度不免减缓。 然而,鳌将军此生就是靠着这身横练的功夫驰骋沙场,虽然被林间击伤,却没有倒下。只是心中虽对林间深恨极恶,却被伤痛累赘得难以还手。 林间仍不断朝他进攻,鳌将军自顾不暇,连连使出错招,终于被林间找到了破绽,虚剑实爪切自近前,反手一扣,登时抓住了鳌将军的哽嗓咽喉。 第二百三十五章 神秘的公主 他正觉得纳罕,暗咐:这公主是什么人?为何要偷鳌将军的关防大印? 忽然间,林间鼻尖蓦地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不觉得周身一震。因为这香气好像是毒香。 林间急忙屏住呼吸,好在距离较远毒香不至于伤到身体。 只见那公主生得肤色白皙,明媚皓齿,打扮得十分雍容,姿色也算漂亮。 她对管家说道:“这关防大印可是此次行刺皇帝的重中之重,务必要得到。你现在已经中了我的剧毒,除了我以外谁都无药可解,所以你不要抱有幻想,快点去把大印偷来跟我换解药。” 林间闻听公主口中说“刺杀皇帝”,登时一惊。这正是自己要干的事情啊!难不成这公主也是同道中人? 可是公主想来跟皇上也是沾亲带故的,何故要窝里反? 他不明其理,越想越糊涂。这时,忽见公主已经飘然离去了。 管家卧在地上,仍兀自痛苦万分。半晌之后,林间听他的咧咧声一次比一次凄惨,就在柴房中说道:“管家,你可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什么毒吗?” 管家仍然十分痛苦,他听林间的语气不像嘲笑自己,就说道:“你……都听见了?” 林间说道:“你所中的毒难寻觅解药。不过,我倒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得到了这种解药,只要你答应放我出去我便给了你。” 管家现在是想活不能,想死也不能,最是渴求解药的了。虽然他不相信林间的话,但觉得好歹是个希望,于是急忙问道:“你所说的可当真?” 林间点头正色说道:“自然当真。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先给你解药。” 管家道:“可我若是放了你,鳌大人必然不会放了我。” 林间问道:“那你是希望救这么痛苦死呢,还是等鳌将军责罚呢?” 管家暗咐:这毒我是没办法解除了,鳌将军那边倒可以编造个理由,说不定能够蒙混过关。就心眼儿一转,说道:“好,我答应放你,不过你会功夫,我可打不过你,所以你得先给我解药。” 林间点头道:“这没问题。”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解药,那管家则缓缓地站起来,慢慢靠向了柴房,眼见他不语,便道:“你……你怎么不说话了?反悔了?” 林间被他一喊才缓过神来,取出一粒解药递给他说道:“这是先一颗,你吃后就不会觉得疼痛了,但是另外一颗如果不服下去,你体内的剧毒还会复发。” 其实,这解药吃过一颗就好了,但林间担心管家变卦,所以先扯了个慌。管家信以为真吃了解药后果然疼痛感全无,所以便相信了林间,急忙掏出钥匙解了他的手铐和脚链。 刑具一摘,顿时轻松无比。 林间又问他道:“适才给你下毒的公主是什么人?” “她就是住在紫禁城里永寿宫的公主。”管家说道:“她平时常来这府里。” “她不是朱三太子的人吗?”林间从关防大印这四个字中猜测着问道,因为朱三太子曾说过自己在宫中有内应可以帮他偷来朝廷的关防大印。所以林间猜测这内应就是这位公主。 谁知,那管家仍旧是摇了摇头。 见他一问三不知,林间顿觉无趣,一摆手说道:“算了,这个事情我也没有兴趣知道。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鳌府里现在是不是关着一个叫做苏卿若的女子?” 谁知,管家却回道:“没听说过这些。我们少爷穆里玛倒是喜爱美色,经常掳来一些美貌女子到府里来奸淫。可这些是瞒不住府中家丁的,所以即便府中藏了女人我也会知道。” 林间听了心头一颤,疑心他在说谎,于是紧盯着他,愀然地说:“告诉你,适才那公主的手段我也会,所以你甭想骗我。” 管家听了吓得寒毛卓立,忙跪下哭叫道:“大爷啊!我哪敢骗您啊!您对我天高地厚,再生父母……” 林间见他不像说谎,不禁皱眉,暗咐:难道我猜错了,鳌将军没将苏卿若关在鳌府里?那会关在哪里呢? 他说道:“你且闪开,我自己去找。” 管家突然一把拉住他,哀求道:“大侠,你就把那一半解药也给我?” 林间哈哈大笑,说道:“解药吃一颗就行,我是怕你变卦才扯了个慌。” 说罢,大摇大摆地径自离去了。 管家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虽然管家说没见过苏卿若,但林间并没死心,仍旧在鳌府中查探了数圈,果然还是没找到苏卿若的身影。只是,他发现府邸的戒备也是极其森严,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再被抓住,所以只能讪然离去。 离开鳌府,林间信步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仍是满怀费解,寻思:鳌将军掳了苏卿若却不关在自己府上,这是为何?或许,他也担心皇上会暗中追查,所以将她藏在了更加保密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原做小乞丐时曾在多个朝廷大员府上打苦工,发现那些达官显贵都有多处外宅。鳌将军是顶级大官,肯定也有外宅,说不定苏卿若被他关在了那里。 但外宅在哪儿自己并不清楚,等同于断了线索。 林间怅然自失,越想越迷茫,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搜寻。又想起柔嘉如今已返回了皇宫,只怕也难以再见,更加黯然伤魂。 京城人流如梭,繁华鼎盛,千百商坊俱是大门阖开,不仅是为迎客,更是为了散热。 那焰腾腾的一轮白日似金如芒,晒得地皮起卷儿,偶有西风阵起却将焦热滚烫的沙烟桀桀吹得四处狂飞,沾惹得屋瓦泛起黄霜。 他转入茶坊,喝了几大碗酸梅子汤解暑。待到傍晚时分,天才终于不那么炙热了。 他忽然看见对面饭庄前停着长长一连串的富华马车,威风非凡,不正是那朱三太子的排场吗?难道他也来到了京城了? 林间原打算走入店内查看,却被那大饭庄的小二告知已经被人包下了,谢绝其他客人入内。 只好悻悻返回茶坊,他暗咐:这种猖狂的排场除了朱三太子外还能有谁?只是他居然敢在这四九城里如此大张旗鼓也确实是胆大包天。 正在这时,两个身穿蓝布小坎肩,坦胸露腹的汉子走了进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假将军 白衣女子反问道:“什么事情?” “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嗔怪的语气,道:“你不觉得这样问太俗气了吗?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 林间道:“可是刚才你再酒楼里一出手就毒倒了那么多人……” 女子拧眉道:“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林间连忙摇头道:“不,但我跟杨龙也见过面,知道他这人是个江湖骗子。” 女子笑道:“既然这样便好,我是谁用不着你管,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她腾身离开了。 林间目睹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返回去了丐帮。 两个月后,丐帮突然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星。 林间一见他喜出望外,问道:“胡大哥,你们安全了?” 胡星点头道:“不错,我这次就是奉总舵主之命来邀请你去扶青会的,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 胡星郑重说道:“鳌将军被青金国皇帝抓住了,据说要斩首。” 青金国皇帝跟鳌将军之间有嫌隙林间早有耳闻,没想到那皇帝竟然将鳌将军抓住了。 “这青金国的小皇帝挺厉害啊!” 胡星说道:“听说就是魔教那些妖孽作祟,才帮助小皇帝抓到的鳌将军。不过,这样也好,姓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徐总舵主让我来请你,他有个计划,打算刺杀小皇帝。” 林间点头道:“好,我这便随同你去。” 他简单地料理了一下帮里的事务,便随同胡星去了扶青会。 三天之后,正是到了皇帝处决鳌将军的日子。早早的京城最繁华的前门大街便比以往更加人声鼎沸了,城南的平民和城北的八旗贵胄都争相过来想目睹一番,一时间摩肩继踵,拥挤不堪。 午时十分,押送鳌拜的囚车自午门驶出,一路顺着前门大街,珠市口,虎坊桥来到菜市口。却见鳌拜低头不语,似乎人已然在半死状态了,完全没了以往的威风。 车行一路,已被黑压压的人群覆盖住了,各种人流交织得密密一片,徐天学携林间和胡星等人正端坐在附近酒楼的楼拦上,却只见满街杂乱,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囚车很快就经过了酒楼。林间展眼一看,忽然觉得囚车中的鳌将军有些怪异。路边的百姓因过去遭到鳌将军的暴政而生活困窘,见他垮台了,纷纷向他投掷杂物。那鳌将军忍不了疼痛,不住地摇头晃脑。 林间见状,突然对徐天学说道:“总舵主,这囚车里的人多半不是鳌将军。” 徐天学一惊,急忙朝下面瞅了瞅。他只在被李光地围困当天与鳌将军见过一面,所以不敢断定那囚车中的鳌将军究竟是真是假。就问林间道:“林间兄弟,你的话可敢肯定?” 林间道:“我与鳌将军见过几面,对他的相貌印象还算深刻。这囚车里的人虽然被尽量装扮得酷肖鳌将军,但无论身形还是相貌却还都与他有很大的差异。况且这些被东西砸到时表现得极其懦弱,与他的猖狂毫不相同,所以我断定他并非鳌将军本人。” 胡星不解道:“如果这囚车里的人并非鳌将军,那鳌将军人在哪里?皇上剪除鳌将军的传言又究竟是真是假?” 徐天学道:“皇上镇压了鳌将军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不敢他不会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地处斩鳌将军。我想,鳌将军有可能是被他关起来了,至于为什么就很令人琢磨了。” 胡星道:“想知道还不简单,将这假鳌将军抓回去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胡星一拍大腿,说道:“好主意,今天我们就劫了这法场。” 林间见楼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说道:“且慢。这里人太多,又都是百姓,他们人挨人,人挤人,一旦我们和官兵在这边争斗,到时候人群必然混乱,互相踩踏,我不想百姓跟着遭殃。” 徐天学思附一阵儿,突然懊丧道:“糊涂啊!我居然没想到这些,还是林间兄弟想得周到啊!” 马超兴道:“可假鳌拜马上就要被处斩了,到时候我们问谁去?” 林间道:“这监斩官必然是京官,不可能不认识鳌将军。但你看他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说明他知道其中的缘由,找个机会把他抓住不就行了吗?” “好主意。”徐天学道:“就按林间兄弟说的办。” 他说着死死地盯住了那监斩官。只见他正悠然地缀着茶,接着看了看正午的日头,说道:“午时已到,行刑。” 早有刽子手提着鬼头刀站立在假鳌将军附近,那假鳌将军听见“行刑”两个字,不住地晃动着头颅,似乎想要说话,然而嘴却被堵得死死的。旁边刽子手二话不说,用地按住他的脑袋,另一个“噗”的一刀下去,假鳌将军人头落地。 监斩官看着这一切,无限翻腾的心里这才恢复了安静。他急忙让人备轿离开,并祝福行刑的官差赶紧将鳌将军的尸体掩埋。因为鳌将军的府邸已经被抄了,穆里玛也被发配黑龙江,所以根本不需要通知家人收尸。监斩官认为完成了任务,正悠哉悠哉地坐着绿呢小轿朝刑部衙门方向走去。 他哪里能够想到,陈近南三人已经悄悄地蛰伏跟随过来,倏,倏几下便了结了几个侍卫随从。吓得几个官轿轿夫撒腿就跑。监斩官猛地一颠簸,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发作大骂轿夫,就见轿连一挑,徐天学的长剑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监斩官吓得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动,惶乱异常。徐天学一抓将其拽了出来,又扯下轿帘紧紧包住监斩官,将他带回了会的据点。那监斩官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一听抓自己的是扶青会的人,早已吓了个半死,徐天学知道这种人嘴最松,就厉声问道:“狗官我问你,今天你们处斩是何人?” 监斩官哆哆嗦嗦地回道:“是……是鳌将军。” 胡星一旁冷道:“胡说,我们见过鳌将军,他根本不是被斩那人的相貌,真的鳌将军一定被你们藏起来了,对不对?” 监斩官听了一个激灵,跪下说道:“下官不敢说谎,被斩首的人确实并非鳌将军,可下官不敢不听桂公公的吩咐。”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发 徐天学一愣,问道:“斩首假鳌将军的命令难道不是皇帝下的?” 监斩官连忙摆手,说道:“不,不。皇上不知情,他也以为被他的是真的呢!” 林间跟着诘问道:“那鳌将军如今又被关在何处?” “这个下官就真的不知道了。”监斩官道:“我也是奉桂公公的吩咐,他说鳌将军知道一个大秘密,所以暂时不能杀了。” 徐天学道:“小桂子只说鳌将军知道一个大秘密,没说秘密是什么,你没问吗?” 监斩官赶忙摇头道:“下官只是刑部里一个监斩的,哪敢问这些啊!不过,听说好像跟冒疆有关。” 徐天学点头,暗咐:果然跟自己想的一个路数!他命人将监斩官带了下去。 胡星说道:“总舵主,看来这小桂子的一切行为都与冒疆的画有关,不如我们也买他几幅画研究研究。” 林间问道:“冒疆是何人?” 胡星道:“是个画家,不过已经死去了多年,他的画还算值钱。” 徐天学道:“我打听过这个小桂子的底细,他在妓院长大,根本不懂文墨,对名人字画更是一窍不通。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他搜罗辟疆画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买这些画绝对与鉴赏无关。既然我们连他买画的目的都不知道,就是买来了冒疆的画又有何用?” 云豪问道:“那个监斩官我们怎么处置?” 徐天学思量半晌,说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我们不如用监斩官做个诱饵,来一招引蛇出洞。” 胡星问道:“总舵主的意思可是故意制造一个本会据点,然后将监斩官放在那里,这监斩官离开后必然会向小桂子禀告,等小桂子来抓我们时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徐天学道:“只是听说这小桂子为人谨慎,狡黠异常,只怕他不会上当。所以,这个计策也只是尝试一下。” 他过去跟小桂子有过交锋,知道此人阴险多诈。 三天后,徐天学问胡星,小桂子是否上当了。 胡星摇头说道:“小桂子这人确实很狡猾。我们将那监斩官转移到了另一个据点里,过程之中一直蒙着他的眼睛,在那里我们一直严加看守着他。后来我们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故意放松了警惕,监斩官见有逃跑的机会立即仓皇逃走。我想,他肯定没看出我们是故意放了他的。所以他一定会去禀告小桂子这些。之后,我们按计划撤离了据点,同时暗中派人查探那里,结果……” “结果小桂子没来?”徐天学笑道:“这也在我们意料之中。” “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胡星说道。 徐天学剑眉一挑,问道:“何为意料之外的?” 胡星答道:“据点里人倒没见着却多了一张字条,您说奇怪吗?我们一直暗中查看,那人却能避开如此多的耳目潜入进去放了字条,果然是位高手啊!” 徐天学道:“如此说来,放字条的人肯定是小桂子派去的喽?” “然也。” 胡星酬和着说。 “那上面写得什么?” 徐天学诘问。 “倒跟我们会无关,是写给林间兄弟的。”胡星说着转向林间道:“小桂子让你赶紧去畅春园,不然你跟柔嘉就要阴阳相隔了。” 林间心中一震,点头道:“总舵主请放心,畅春园我一定会去的。” 徐天学吩咐道:“胡星,你去将裘夫人叫来。” 过不多时,只见盈盈款款间,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走了进来。徐天学向林间介绍道:“这位是洪顺堂裘堂主堂主的内人,你别看她生得婀娜玲珑,武功却也不低。” 裘夫人笑道:“总舵主您过奖啦!不知您叫我有何事吩咐?” 徐天学说道:“你的任务就是陪伴丐帮帮主林间,去见小桂子,然后再找机会活捉他。”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小桂子可是皇帝的红人,身边有多位武林高手保护,所以此行很是凶险。” 裘夫人道:“我们于朝廷对立本就是万分凶险的事情,只是我不解,为何这个小桂子只抓不杀呢?” 徐天学道:“小桂子虽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但他似乎在做一件关系极大的事情。为此,他甚至不惜欺骗他的皇帝主子,把本来将要处斩的鳌将军掉了包。所以,我预感他此番行为背后必然藏着重大的秘密。不过,你们放心,虽然此行危险但我会在畅春园周围布置人手尽量保护你们的安全。” 林间道:“只是,小桂子只让我去畅春园,并未提及如何见面的事情。” 胡星冷笑道:“你以为小桂子叫你去畅春园真是谈事情去了?他是想杀了你。当然,我们也想杀他,这是刺客与刺客的较量,所以我们断不能暴露行踪。” 林间这才明白,霍地点了点头。 夜。青金国京城的西郊安静寂寥,残点繁星冷挂天穹,几无月色降临。畅春园附近树丛连绵,恍恍惚惚间依稀地可以分辨出黑黢黢的道路土阜平坨。 林间背着乾坤断魂刀与扶青会的人并肩走着。裘夫人披着黑色的绒氅,头上蒙着兜帽,显得轩楹雅素。两人越过了恩佑寺,朝西行走。但见附近已是多泉多溪,晴云碧树,乱叶飘丹,一派碧水澄澈的盎然景色。 裘夫人望着潋滟溪水冷道:“听说这西山号称塞外绿洲,风光婀娜。这狗皇帝真会享受,将离宫定在这般景致里!不知他见没见过城外的那些饥民生活的地方?” 林间问你她道:“裘夫人,我听杜堂主说裘堂主已经死了是吗?” 裘夫人道:“她是十年前朝廷偷袭我们会总舵时死的,那时我刚刚嫁给他。” 林间吃了一惊,问道:“莫非你守寡了十年?” 裘夫人点头,说道:“我嫁给裘堂主时还不是扶青会的人,正是因为我夫君惨死在朝廷官兵的刀口我才更加下定决定加入扶青会了。其实我在这之前是个大家闺秀,只知道绣绣花啊,扑扑蝶啊!” 林间又问道:“那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徐总舵主啊!”裘夫人答道:“我跟他说我发誓要杀死一万个官兵,求他教我武功。总舵主起初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没有拗过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婚 文觉点头。林间又问道:“你是性音的师弟。我听人说性音为了偷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杀了自己的师父,还嫁祸给了他的师弟,那人是不是你?” 文觉仍轻轻点头,说道:“我师兄是个武痴,但他天赋不高,所以功夫一直被我压制。他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就去偷《大力金刚掌》。而掌谱被师父保存,他便毒害了师父,嫁祸给了我。于是我在思过崖面壁了七年。” “那你不恨他吗?”林间继续问道。 文觉答道:“为何要有恨,恨只会使人痛苦。不去思量它不就可以超脱了吗?” 林间苦笑道:“大师的境界只怕我一辈子也达不到。” 文觉点头道:“是啊!没有爱恨也就没有善恶,人便失去灵魂。我佛如来也不想人人都看破红尘,悬崖撒手。” 他们边走边说,一路来到景山。吴六道:“他就被关在这东果园里。” 只见东果园极其局促,被藤蔓遮蔽着。文觉朝里面说到:“鳌将军,贫僧少林寺文觉来见您。” 东果园内鳌将军的声音回道:“我不认识什么文觉,我不见你,你走!” 林间道:“你手中有幅画,是你巧取豪夺弄到手的,文觉大师就是老朝你要这幅画去物归原主的。” 鳌将军反问道:“你是林间。” “正是。” 林间回答道。 鳌将军说道:“小桂子之所以不杀我而是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要这幅画,只可惜老夫不会告诉他。” “是冒疆的画?” 林间问道。 鳌将军咯咯一笑,说道:“你倒还什么都知道。只是这幅画并非单纯的画那么简单,它关系到一笔宝藏。那副画是山水画,但只看画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玄机,还要结合诗句,两者缺一不可。本来你知道那两句诗,只要得到了画就可以知道宝藏的下落了,只可惜那幅画在我府上被人偷走了。” 几人听了,遽然一惊。 林间问道:“是什么人偷走的?” 鳌将军冷道:“若知道是什么人还算偷吗?只是那些人功夫委实太高,我府上的人根本抓不住,他们只留下了一件衣服,上面写着‘魔教’两个字。” 文觉听罢一惊,说道:“是魔教!” 只听鳌将军打了个哈欠,说道:“老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走!” 文觉双指轻轻一扣,“啪”的一声响动,吴六的手臂浑然间便毫无疼痛感了。 只听文觉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将来要减少打打杀杀,我见你眉宇间戾气甚重,若再造业下去只怕会被天收。” 吴六知道自己远不及文觉,就应了一声离开了。林间与文觉跟着离开了景山,互相做了辞别。林间眼见他飘然远去的衣袂,暗咐: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林间并未返回皇宫,不如远离他们。与此同时,他又突然想到,自己身为丐帮帮主,已经多日未回帮中料理事务了,想到这里,林间心中责骂自己恐怕是历任丐帮帮主中最不负责任的了。 深夜的萧索已逐渐袭来,林间凝望天穹,感慨姚仁通临终前仓促之间将帮主之位传给自己可说是一个莫大的错误。想到这里,他再没心思返回皇宫,遁于黑暗之中。 不过丐帮结构松散,很难寻觅。林间找了个把月才终于联系上了莫无雪、薛长老等人,但见丐帮一切仍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 云豪又问道:“扶青会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薛长老莫名道:“最近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因为什么。” 林间暗咐:难不成徐天学听了皇帝的话不再反了?但从那天在畅春园时徐天学的言语举止却可以看出他并不相信他,也从未答应不再反抗朝廷。 也许总舵主另有打算! 想到徐天学,林间的心中便一阵触动,心中一阵酸楚。 又过了一个月,皇宫中发出皇帝举行大婚的皇榜,一时普天同庆。 之后,皇上发布谕旨停止一切圈地行为,紧跟着,他南下江南,拜谒陵墓、祭拜孔庙、召见德高望重的学者,终于安抚了南方的知识分子。同时又治理黄河,疏浚漕运,民生和生产也得到了有效的发展,百姓都感慨他真乃一代明君。 林间也从丐帮弟子不断减少中感受到了这点,于是也不在考虑反对朝廷的事情。而且,江湖上的反抗势力也因此愈加减弱,并且整整一年徐天学都没有任何消息。 林间每天除了简单料理一些帮中事务,闲暇之余习武外没有任何事情可做,虽然武功增进不少,却也感到百无聊赖。 皇上大婚之后,林间又向朝廷请旨救出了苏卿若。 原来,这苏卿若原是正直大臣苏青和的女儿,但因苏青和反对朝廷中的魔教势力而被陷害。 林间将苏卿若救出来之后便暂时先将她安排到了丐帮之中。 而那位神秘的高僧文觉,林间也打听到了他原来就在广德寺里修行。 他一路返回广德寺,见文觉正在清扫门前的落叶。林间心中苦闷难消,便将这些天来自己遭遇的一切尽数跟文觉讲了。 他问闻觉:“人为什么要有仇恨跟欲望?” 闻觉淡然地说道:“仇恨,欲望,贪念都是人的烦恼。众生皆为之所困,只是为何要有这些烦恼只怕我佛如来也答不上来。所以,我沙门中人建造寺院就是为了能给人们开辟一方净土,使人在里面不受烦恼的困扰。” 林间突然笑道:“大师,酒也可以使人忘却烦恼,为什么出家人不让喝酒呢?” 文觉答道:“借酒消愁只能暂时麻痹自己,乃是空相。” 林间道:“那寺院不也是如此吗?人走出了寺院返回俗世一样会添烦恼吗?” 文觉摇头道:“安禅何不许山水,灭却心头火自凉。只要人心中有佛,哪里都是净土。施主心中无佛,自然会被魔障困扰,不像有些人心中有佛,旦可心中无忧。” 林间佯怒,摇头道:“原来大师打算骗我许身佛门啊?算了,我宁愿被烦恼困扰也不情愿被剃成光头。” 一来二去,他跟文觉就成了朋友。 这天,林间又来到了广德寺,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刺客伏击 小太监见吃了个憋,忙回身走了。过了半晌,就见侍卫们鱼贯冲入寺院,站成两排。只见皇上从中间缓缓走了进来,对柔嘉道:“柔嘉,朕来接你回宫。” 柔嘉幽幽叹道:“皇上现在已经已经有穆贵妃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皇帝道:“我们青金国要与妖王开战,你父亲岳乐乃是此战的鼎鼐,关系甚中,还希望你能以国家为重跟朕回宫,以免让岳乐将军分心。” 柔嘉道:“我虽然是一介女儿身,但也明白如今朝廷的头等大事是安抚民心,而不是动兵。皇上这般做其实是中了魔教的计了。” 皇上大笑道:“朕乃天下之主,雄兵百万,谁敢反朕?况且魔教已经跟朕定了君子协议,还会帮朕一起攻打妖王呢!” 柔嘉见他色入膏肓,无可救药,不由得胸口懑气一阵上涌,眼眶不由得跟着湿润了。 却见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穆贵妃遭人行刺了。” 皇上大惊失色,还未待开口,却见一个人影打他身边倏地掠过,正是林间。他担心穆尔嫣有危险,疾速如飞奔出寺外。 却见几名黑衣人兔起鹘落间与官兵们斗在一起。人群之中穆尔嫣纵身闪躲,堪堪避过袭击,突然锐鸣一声,一道飞刃在她胸前划过,将她身穿的衣袍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阖开,蓦然间涌出一股鲜血。 那飞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回一位黑衣人手中。那黑衣人邪笑一声,双脚蓄势蹬地,猛地又朝穆尔嫣扑去。 林间目光一凛,担心穆尔嫣的危机,挥剑朝黑衣人切去。那黑衣人此时已跃在半空中,发现有人袭击自己便掷出飞刃,明晃晃的寒气逼人。 林间知道这飞刃运行路线飘忽鬼魅,不能躲闪,当即朝那前冲旋转之劲劈去。骤然之间白光一闪,林间的凶刀竟将那飞刃劈成两半。 黑衣人心头惊愕,难以置信对手身手力量如此霸道。他已经没有了武器,自然不敢再抵抗下去,转身就逃。 林间自然不会追。他先查看了穆尔嫣的伤情,发现鲜血已然洒满她全身,整个人眉头紧锁,脸色惨白,由于疼痛,她躺在林间的怀里痛苦的蠕动着。 “是小……小桂子,他想要我的命……” 穆尔嫣嘴角沁着血,喃喃说道。又伸手抓住了林间的手,静默地看着他。这时,一只巨掌携风呼啸着如同阴云蔽月般朝他压顶而来,正是性音。 林间忙起身闪开,抱起穆尔嫣就跑。 性音岂能善罢甘休?提脚就追。林间见穆尔嫣在自己奔跑之中流血加剧,更加痛苦了。心痛难忍,只跑了几里地就停了下来。却见刺客们都纷纷赶来,性音低低狞笑道:“真是应了桂公公的意,今天居然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 说罢,他得意的鬼笑连连。 “林间,我终于最后还是和你死在一起了。”穆尔嫣叮声叮语地说道,伤痛已经吞噬了她的力量,遂晕死了过去。 林间提起乾坤断魂刀,摆好战姿,问道:“我有一点还不明白,小桂子为何要杀穆尔嫣?” 性音道:“桂公公也是为了国家,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希望皇上被这狐狸精迷惑,乱了朝廷大计。” 林间冷笑:“小桂子能有这般见识?这是不是就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性音道:“桂公公虽是太监,却也懂常理。他说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自己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自然也要为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你一介武夫哪懂得这些?拿命来!” 他说着,暗催内力,手掌瞬间大开,呼扇一抖,便要朝林间击去。忽听听身后一人说道:“师兄,你该收手了。” 性音回头一看,正是文觉,当下冷冷地呲着牙说道:“师弟,我一生都被你压制。你七岁进入少林,十三岁独自大破少林十八铜人阵,被喻为几百年都难遇的武林奇才。可我才是少林寺里最爱习武的人,每天我第一练武,最后一个休息,连方丈都说没见过我这般努力的人,而你呢!三天打鱼两天嗮网,却成了全寺武功第一的人,这公平吗?” 文觉摇头道:“师兄就是为了这个才去偷大力金刚掌谱的?” 性音攥紧拳头说道:“我已经将大力金刚掌练得至臻至化,这一生我无论如何都要赢你一次。” 他说着催出全部掌力,一掌朝文觉掠去。文觉也不闪避,任由他攻击。然而,这一掌击中文觉时掌力却如同泥牛入海般登时全无,文觉却是纹丝不动。 众人一片哗然,文觉仍是面不改色,仿佛不曾受到这一掌。他如此这般咄咄相逼,文觉竟然不闪避他的招式,性音的信心几乎被摧毁殆尽。他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得如同怨鬼。 “难道天赋对武学的造诣竟是这般重要吗?”性音无奈地问道,紧跟着哈哈狂笑了几声,用尽全力撞向旁边的古树,登时被撞得脑浆四溢。 文觉见师兄死得如此惨淡,不禁摇头惋惜道:“师兄,你是个可怜人。被武学蒙蔽和控制,成了极端的武痴。绝则错,还望你来世不要与武相伴。” 说着,坐下为他念了一段超度经文。那些刺客见到文觉的功夫如此高深莫测,不禁骇异无比,纷纷逃散了。文觉念毕,来到林间身边说道:“这位女施主身受重伤,随时都会死,让我为她送些真气!” 林间大喜,当下文觉用易筋经为穆尔嫣输了一些真气,只见她嘴唇略微变得红润了,但脸色仍有些惨白。 文觉道:“林施主,您怀里的施主如今性命无忧,但体质虚弱,请带她回寺院里!” 广德寺中皇上正心急如焚,眼见林间抱着穆尔嫣归来,便不无醋意地问是怎么回事儿? 林间如实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问小桂子啊!他比谁都清楚。” 皇上瞅了瞅因为失血过多正在昏睡着的穆尔嫣,又看了一眼小桂子。小桂子一怔,愠怒道:“林间,把话说明白了?” “难道那些刺客不是你派去的吗?” 小桂子喝骂道:“胡说八道,穆尔嫣是我的主子,我怎能害她?” 林间不慌不忙说道:“待会儿穆尔嫣醒来了,她自然会说明一切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装昏迷 小桂子转了砖深邃的小眼睛,道:“好,穆主子醒来自然一切大白。” “可我担心有人不会让穆尔嫣醒!会趁着她熟睡是害死她。” 小桂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间毫不避讳道:“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皇上问道:“那依你该如何?” 林间道:“不能让小桂子派人看守,我会自己保护穆尔嫣的。” 皇上思附半晌,点头了点头。之后,林间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穆尔嫣身边,穆尔嫣面色越来越好了,却仍旧未醒。皇上曾来过两次见穆尔嫣未醒就离开了。 子夜时分,门突然嘎嘎作响,林间一惊,发现居然是苏卿若走了进来。 只见她冷若冰霜地将一个包裹仍给了林间,说道:“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里有些糕点,你吃了!” 林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小桂子一心想杀了穆尔嫣,只怕会在这里的饭菜中下毒。” 苏卿若愀然道:“放心,这是我在外面买来的。难不成小桂子要杀穆尔嫣就要在这里的饭食中都下毒?况且,他最想杀的人恐怕不是穆尔嫣?” 林间一惊,才缓过神来,说道:“对啊!你也应该小心一些。” 苏卿若恨道:“你才想到啊!若是指望着你我早被人剁成八块了。” 林间老实地坦白道:“我确实见穆尔嫣受伤一急之下就把这事儿忘记了,真是该死。” 但这个时候怎么能坦白呢? 苏卿若呛了云豪一句道:“不用了,我见小桂子来了广德寺就偷偷的溜走了。你呀,还是全心全意地保护你那个盟主夫人!” 床上的穆尔嫣此时突然触动起来,颤巍巍的不住喊道:“林间,林间……” 但她双眼紧闭,似乎在说梦话。 “林间你说过永远我不离开我的,你说你爱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还要走?我已经答应你不留在皇上身边了,你要带我返回草原的……你要说话算话啊!”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渐渐地才兀自停下。 苏卿若一听杏眼倒竖,愠怒地看着林间似要把他撕烂一般。她也明白这很可能是穆尔嫣的诡计,但她不能揭穿。因为以林间傻里傻气的,就是拆穿他也不会相信。况且,她现在也需要林间做个最终选择了。 林间却是一脸的既惊恐又莫名,暗咐: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了? 只听苏卿若声音冷得毫无感情:“林间,你以后休想在看到我。” 说完,转身就走。林间想抓住她的手,却听穆尔嫣那面又是不停地咳嗽,浑身抽搐起来,似乎伤情又加重了,忙过去查探。待穆尔嫣重新平复时早已不见了苏卿若的身影。 林间沉沉的叹了口气,却见床上的穆尔嫣蓦地睁开了眼睛,明眸一闪,庆祝道:“她终于走了。” 林间一直觉得怪异,这才恍然道:“原来你是装的?” 穆尔嫣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愠怒道:“江湖诡诈没听过吗?你这个三心二意的死鬼,既然不愿意从我们俩之间选一个,那我就替你选喽!” 她说着钻进林间怀里,说道:“其实,你在刚才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你心里有我更多一些,因为人在下意识里的反应是最贴近内心的。” “胡说,我只是见你身体羸弱而已。” 林间强辩道。 穆尔嫣狠狠地捅了他肚子一下,说道:“你不用狡辩,现在狡辩也没用了,苏卿若都走了。你选的人根本就是我。”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说道:“只可惜啊,我现在是皇上的女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你的。” 林间心中一动,问道:“你当真还那么恨我吗?” “恨!谁让你那天不带我走的。”穆尔嫣幽怨道。 “熊将军可以让血魔老祖解了你的死穴,我总不能看你去死!” 穆尔嫣双瞳骤亮,说道:“你这个伪君子不是一直跟我说只要我能摆脱了仇恨就不再痛苦吗?那天是我摆脱仇恨最好的机会,如果当时你带我走了,我至少还能赚到十五天的快活日子!现在呢?我依然被仇恨困扰,依然痛苦。所以啊,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同时还要让你痛苦。” 林间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要怎样?” “我要求皇上把你留在我身边做侍卫,让你天天跟我在一起却得不到我。”穆尔嫣撇着嘴,轩轩甚得道。 林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想留就能留住我?” 穆尔嫣突然正色地看着他,吓唬道:“你能忍心把我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自己走吗?小桂子是真的要杀我,甚至满朝大臣都要杀我,还有孝庄太皇太后,她们都说我是狐狸精。我现在的处境可比当年苏卿若在苏府时险恶多了,你要是走了,就是辜负我,我会怨恨你一辈子,你也会痛苦一辈子。” 她想了想,又道:“况且,我待在我身边也可以防止我去陷害柔嘉啊!” 林间跺脚道:“你这女人怎地这般恶毒,逮一个害一个?” 穆尔嫣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不跟我回宫的?” 林间叹道:“那皇帝会答应吗?” 穆尔嫣轻松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皇上虽然是九五之尊,但在我面前跟其他臭男人都一样,已经被我死死地降住了。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她沉吟片刻,突然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在我看来所有男人都一样,不论他地位如何,财富有多少,权利有多少。他们看我时眼神,笑容都是一样的,但只有你不同。” 她盯着林间,喟叹道:“过去,我想让别的男人为我办事只用一招,你也知道就是陪他们睡觉。可对你却不需要这样,你要欺负就行了。打狗棒也好,卫拉特盟主令牌也好,我让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大事儿,我却一点骚味儿都没让你闻到。坦率地说,我起初还挺得意,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后来我却越来越觉得你与众不同,越来越被动的被你吸引。现在如果有人问我谁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男人,我一定会说是你。” 林间冷笑:“我有什么多优点,值得你这天下第一美人如此抬爱吗?” 穆尔嫣诚恳地摇头,说道:“我想是值得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去皇宫 “你确实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特别是对女人更是如此。你看你又傻,又笨,对爱情这方面更是个榆木脑袋,而且还是实心儿的。可这是我最初的想法,我现在觉得你其实是大智若愚,老奸巨猾,扮猪吃老虎。你让我感觉到你跟别的男人不同,故意给我设下陷阱让我爱上你,哼,我才不会上当呢!” 林间看着她,自信地说道:“可是你已经爱上我了,这点就算我再笨也能看出来。” “呸!”穆尔嫣啐了他一口,蒙头便睡,再也不理睬林间。 过了几天,穆尔嫣的伤逐渐好转了,柔嘉也最终没能拗过回宫的请求。只是让皇上答应她不再治耿聚忠的罪就跟他回去,皇上虽觉得她似乎与耿聚忠有点暧昧,但此时他的心已经被穆尔嫣灌满了,也就没多想,答应了她。 同时,康熙也答应了让林间进宫保护穆尔嫣的请求,对此柔嘉和耿聚忠都很高兴。只是林间没再见到苏卿若。 临行前,林间嘱托文觉一旦打听到苏卿若的消息就告诉自己,之后就跟随御林军返回紫禁城了。 皇宫里的生活百无聊赖,除了偶尔去探望柔嘉之外,林间每天的任务就是陪伴在穆尔嫣和皇上左右,穆尔嫣对他的要求则是一刻不离。 在林间面前,她对康熙一副极其恩爱的缱绻,耳鬓厮磨,还不是用余光嘌着林间。每当他走后,她都会显得很疲惫,因为林间那张索然无味的脸。 由于每次奸计都无法得逞,穆尔嫣很狂躁,对林间的态度非常苛责,说话也带尖带刺的。 少侠!我叫你回来当侍卫主要还是为了折磨你啊!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你不痛苦我怎么折磨你? 林间问她:“你为什么不把小桂子要害你的事情告诉皇上?” 穆尔嫣却一脸的明知故问:“废话!若是皇上把小桂子杀了不就没人要害我了吗?你还不得立刻就飞到苏卿若身边啊!” 林间委实觉得她的逻辑太奇葩了,苦笑着说:“第一,我没长翅膀,第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穆尔嫣狠狠地“哼”了一声:“对喽!你这才是实话。其实你不是心里不想她,而是找不到她。你明明更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三心二意的?” 林间心里一紧,暗咐:穆尔嫣这是在搞火力侦察,还是看透了自己?真真被她说对了。 “没错,我心里更加喜欢的人是你。因为我那天知道你把她气走是故意的,但并没有拆穿你。” 林间如实地说。 穆尔嫣一怔,挑眉怪道:“哎呀,变聪明啦?” 林间冷哼一声:“我被你骗的次数还少吗?即便我真是傻子到现在还看不透你的小心思吗?” 穆尔嫣欣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林间跟着说道:“但我觉得苏卿若比你更适合我,因为她可以将仇恨化解,而你不能。没有人相爱是为了折磨对方。” 穆尔嫣知道林间说的是实话,但这话当着穆尔嫣说不就是在嗔怪她不如苏卿若吗?穆尔嫣焉能不气? 她真想将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他脸上:自己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不懂世故的男人? “是啊!相比你,人家皇上可善解人意多了。” 林间莫名,怎么又转到康熙身上了?同时他越想越清晰,自己过去一直以为穆尔嫣被仇恨所缧绁愿意为复仇付出一切,是因为仇深似海,现在他才发现这都源于她容易被恨裹挟。 为了报妖王的仇,穆尔嫣不惜付出自己的身体。设计套走打狗棒和卫拉特盟主令牌,这些并非源自她对权利的欲望。正相反,她将这两处本该属于林间的责任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这些管理这两大帮派都是需要耗费极大精力的,最起码林间觉得自己都无法胜任。实际上他被穆尔嫣抢走打狗棒和令牌也有做甩手掌柜的意思。 诚然,穆尔嫣之所以能将这两大派打理妥帖正是出于她对报仇的驱使,而报仇的本身也是因为仇恨的驱使。 林间一直觉得穆尔嫣很可怜,但现在看来她不仅仅是可怜那么简单,她的感性太过极端,更需要的是对仇恨的释然。 这一天,他又跟穆尔嫣斗了几句嘴,气呼呼的离开了她。穆尔嫣也在气头上,往常都会以自己的安危唯由强令林间留下,这天却一反常态地让林间“滚”了。 其实,她也清楚,小桂子一击不中变得嫌疑最大,自然不敢再对皇上最爱的妃子下手。况且,这些天她也一直没见到小桂子。 林间打算去景仁宫看看柔嘉,但他刚走出御花园,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招呼他说:“林间,我俩之间的仇恨也该做个了断了。” 说话的人正是小桂子。 林间知道这人和穆尔嫣一样极端,不能抛却仇恨。他感慨,自己跟苏卿若惹上了这样的人恨,真是一种劫数。 “你想怎么了断?” 小桂子眼神狠光一抹,阴骘道:“我说过,要在苏卿若面前杀了你。这种话,我从不会食言。” 林间一凛,遽然问道:“苏卿若现在你手里?” 小桂子点头:“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步履阴嗖嗖的,如同幽灵一般,毫无任何声音。 林间跟着他,果然发现小桂子行走的路线正是那阴森诡异的地下密室。 穿过密道,林间问他:“你已经安排好埋伏了?” “我说过,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的命。所以你怕就别跟进来。” 林间冷哂他:“我现在很了解你,只怕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小桂子哈的一笑:“没想到你这人挺聪明,才见了我几次就摸清了我的脾气。” 林间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跟穆尔嫣很像,你们都是那种无法逃脱仇恨束缚的可怜人。” “穆尔嫣,我见你与她关系不一般,你爱她?” 林间:“对。” 小桂子一愣:“奇怪,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皇上?哦,对了,你知道自己快死了。可这对穆贵妃也不利啊!” 林间提醒他:“你别忘了,我跟你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的命。”小桂子恍然地“哦”了一声:“那你还不快动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恩怨 林间吼道:“我没功夫跟你磨牙斗嘴,快说,苏卿若在哪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苏卿若的声音呼喊自己。 林间遁声而去,果然见到了苏卿若,她身边还站着鬼见喜和武千秋。 她朝小桂子说:“小桂子,你放了林间,你想怎样折磨我都可以。” 小桂子冷冷摇头:“这怎么行?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林间道:“你现在还没看清楚吗?你越是爱我,他便越恨我。” 苏卿若怔了一下。恍惚间似乎明白了。 林间突然挥剑朝小桂子掠去,却被吴六举起的鼠头金杖挡住,在他身后还站着三个高手。 林间冷笑:“小桂子,你这是有多怕我死不了啊?” 他话刚说完,吴六就举杖攻来。林间提武器架开,就听小桂子说道:“一起上。” 密室里的武林高手同时出手打向林间。 林间哪能同时对付了这些人,所以片刻之间身上便多处受伤。 他心知小桂子要置自己于死地,于是连发虚招,故意在吴六面前露出破绽。 吴六一果然中计,只希望尽快解决林间,不顾门户大开地朝他打来。 林间未待他过来便将乾坤断魂刀用力摔出,正刺入他前胸。吴六万没料到他居然面对危险时竟为杀自己连武器都不要了,当下没个防备,没来得及躲闪,就此倒地而毙。 小桂子见林间丢了武器,根本不管吴六,喝道:“快抓住机会杀了他!” 遽料,林间却猛跃起,奋不顾身地挥掌打向自己的天灵盖处。 小桂子心下一寒,这才想起来林间适才所使的就是同归于尽的手段,他不会武功,想躲开这一击是万万不能的。 正在心中惊惶,却见苏卿若站在自己面前,闭起双眼,替他挡了这一掌。 小桂子只感一股清寒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脸上。 “苏卿若!苏卿若!” 小桂子大喊她的名字,苏卿若忍着伤痛,死死地抱住小桂子说道:“小桂子,咱们两个一起死!这样我俩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你是我这辈子永远不能剥离的孽债,无法偿还也无法逃避。但我希望你放过康云豪,咱俩之间的孽缘不关他的事。” 小桂子的手下见此情形也都住了手。 林间怔怔地站在远处,目睹着这一切。他发现小桂子的神色安详了许多,不知是因为苏卿若替他挨的那一掌,还是苏卿若要跟他死在一起。总之,在这个人的灵魂深处,不管爱或是恨,苏卿若都是他全部也是唯一的寄托。 苏卿若掏出一瓶毒药,看来她的这个决定已经下了很久。 “小桂子,我知道你很累。我欠你的,所以我决定陪你一起解脱。黄泉路上咱俩作伴,一起走奈何桥,枉死城,再一起投胎。” 小桂子有气无力地冷道:“我也受够了仇恨的痛苦,你放心,我不会杀康云豪的,因为我可没那么好心让他跟你一起死。” 他将毒药打开,一半倒进嘴里,一半还给苏卿若。跟着示意让林间离开。 林间默了一瞬,感觉苏卿若似乎看明白了一切,她挨了这一掌为的是救自己最爱的男人。只是,他也分不清楚这个男人确乎是自己还是小桂子。 所以,他转身走了。 苏卿若含下了毒药,脑海里尽是迷惘的云雾,那里面藏着的是她跟小桂子的仇怨…… …… …… …… “苏卿若,罪臣苏纳海之女,年方一十有六,其父已被押解去了宁古塔。” 苏卿若眼神涣散,心中绞痛难忍。 爹,是女儿对不起你! 明慧合上罪名册道:“申公公说她长得还不赖,就送来了慈宁宫。” “苏卿若,慈宁宫可是皇太后住的地方,你一介罪臣之女被安排去伺候她老人家不是福气是什么?你今后可要好好的干活啊!” 苏卿若脑袋昏沉,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过眼。 她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意识飘散,耳边充盈着无尽的哭喊声,眼前恍惚地浮现出那日林间来救自己的场景。 当时的两人的手距离的那么近,可任她俩无论多么努力就是牵不到一起去。 掺着血腥的夜风漫到了天际,流矢的破空声不时霹过,四处皆是追兵,她被关在囚车里哀恸地看着满身伤痕累累的林间,并哭着叫他离开…… 明慧见苏卿若不答,扫了她眼问:“苏卿若,我问你话呢?” 苏卿若急促喘息,突然失控地双手抓住头发,歇斯底里地放声痛哭起来,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嚎啕。 一瞬间,偌大的慈宁宫诸声安静,只有苏卿若撕心裂肺的惨哭声紧贴在耳边。 明慧不知所措,皇太后轻轻抚动着手中的星月菩提叹道:“是个命苦的孩子。” 言毕,她起身去了禅堂。 苏卿若终于还是止了哭泣,周遭的环境也并没因为自己的哀痛起了丝毫变化。 …… …… 几天后,苏卿若端着一盆热水走在回慈宁宫的路上。 地上刚下过雨,湿滑难行,她必须走得小心翼翼。 落叶萧索,秋风萧瑟,吹得她的手如同刀割。 苏卿若伤心的看着自己被吹红的细腻手背,一分神的功夫没能顾及眼前正撞在一位官员身上。 官员看是位武将,身材高大,很可能是练家子出身,力量出奇的大。 苏卿若“啊”的一声惨叫,人已仰倒,手上的热水洒了自己一身,胳膊上登时烫出来几个水泡。 她强忍着疼痛,眼神欲恼又止的看着对方,半晌不说话。 一旁的老太监过来骂她道:“苏卿若,你怎地这样莽撞?竟敢冲撞鳌将军,你可知罪?” 鳌将军此时也有心事,本想斥责宫女为何不长眼睛,竟然没躲开自己?听老太监这话问道:“苏卿若?莫不就是那个苏纳海的女儿?” “就是她,贱坯子!” 太监恶毒地说道:“还不快给鳌将军磕头赔罪。” “不必了。”鳌将军自得意满地说道:“苏纳海也是自作自受?曾还妄图联合苏克搞倒本官,真是麸皮撼大树!听说他已经在押往宁古塔的路上病死了。” 苏卿若乍闻此言,只觉得面前一阵漆黑,不由得整个人都差点晕厥过去。 鳌将军自是理都不理她,径自朝乾清宫方向走去。 苏卿若独自怔了好久,眼泪如同秋雨梨花般的落下,直哭得气喘咻咻,眼前昏天黑地。 第二百四十九章 慈宁宫的生活 皇太后吓了一跳,惊异道:“这不是扬古吗?你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扬古哽咽道:“我的儿子倭赫……他……他被鳌将军给杀了。” 皇太后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似翻江倒海。 倭赫是自幼就保护她的侍卫,最深得她器重,那一年倭赫为了执行她的命令曾与鳌将军争斗,并且踢了对方一脚,这也是鳌将军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场败仗。 皇太后知道鳌这人睚眦必报,但没想到他时隔多年还在记仇,甚至竟然敢直接将倭赫杀了。 她问扬古:“鳌将军为什么要杀倭赫?就算是处死也总得有个罪名?” 扬古凄声答道:“他告倭赫擅骑上驷院的御马出去和他儿子比赛马。” 皇太后皱眉说道:“擅骑御马的确是死罪啊!鳌拜以此斩了倭赫也是有法可依的。” “可私自用御马的事情上驷院的官员几乎都干过,” 扬古依旧哭诉道:“而且御马太多皇上平时也根本不用,鳌将军却只治我儿一人之罪。他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太皇太后这事儿您可一定要管啊!” “管?这事儿恐怕皇上都管不了。” 皇太后说着起身去扶扬古,语重心长道:“先起来说话,你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扬古站了起来,满脸期望地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似笑不笑地瞅着他,突然道:“这事儿虽然是国事,但可也是你们两黄旗的事儿啊!你问过索任没有?” 被皇太后一点拨,扬古眼睛霍地亮了。 满朝文武中论资历、地位,鳌将军最害怕的就当属首辅大臣索任了,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索任能治得了鳌拜了。 但他皱眉道:“可索任老病,他愿意管这事儿吗?” “别人的事儿他可能不愿意插手,但你是他的生死之交啊!你儿子被鳌将军处死,他焉有不管的道理?” 皇太后跟着说:“况且倭赫自小跟着我,我看着他也像亲人一样。你现在就去找索任,如果他不答应帮你,待会儿我亲自传他来慈宁宫,问他这件事情怎么办!” 扬古听了孝庄的话,像是吃下定心丸一般,自是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慈宁宫。 皇太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露出了许久都未曾见过的灿烂笑容。 晚膳的时候,皇太后突然笑道:“倭赫死的好啊!鳌将军就像是一只疯狗一样不咬人就难受,得罪的人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现在得罪了扬古就可以把索尼牵引出来了,嗯……也就只有索任能与鳌将军斗斗了。” 她心里明白,鳌将军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好日子也快到头儿了。 这天她胃口特别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明慧带着宫女刚收拾好碗筷,忽听外面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明慧和苏卿若等人忙跪下迎接。 遽料却见皇上气冲冲地走进来,沉着脸,瓮声瓮气的给母后下跪请安。 皇太后见他神色不对遂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鳌将军!他……他居然……” 皇上本想暴跳如雷地说,但碍于在祖母面前,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今天扬古来找朕控诉鳌拜杀了他的儿子倭赫,结果这事儿让鳌将军知道了,他就炮制罪名称扬古‘怨望’,然后将他跟他的弟弟萨哈一起都给杀了。” 听了这话,饶是孝庄这样老成持重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苏卿若等宫女更是听得寒毛卓立,扬古可是开国大臣他居然都敢杀? 鳌将军这可是作死的节奏啊! 皇上怒不可遏道:“现在的鳌将军,只要有哪个大臣稍不顺从他一点心就会被他杀死。朕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让大臣们都怕他,让他们退缩,等待朕长大的时候没人再敢提议让朕亲政的事情。” 皇太后盯着他,半晌不语。 隔了一阵儿,她才开口说道:“福兮祸所依。鳌将军连扬古都敢杀,那真真是太不把索任放在眼里了,这是在逼他出山啊!” 皇上不以为然道:“索任一直有病,只怕朝不保夕,朕可指望不了他对付鳌将军。” 皇太后笑了笑,又正色道:“你可不要小瞧了索任,这个人是隐而不避。虽然表面上生病,但哀家调查过了,他暗中结交了许多大臣,特别是那些与鳌将军有成见的人。实际上,这些年来首辅大臣之争主要是在白旗和黄旗只见产生,如今萨哈被处死,白旗的势力已经灭亡,也该轮到黄旗之间相互厮杀的时候了。” 皇上一脸莫名地盯着母后,她的话让自己大感意外,索任竟然是个这样厉害的狠角色? 皇太后顿了顿,接着说:“皇上你还年少,不知道索任的老成持重。这些年来他处处让鳌将军冲在前面,为黄旗争得利益,自己却躲在后面坐收渔人之利,并且还收罗了许多与鳌将军有过节的人,其实势力是在不断增强的。现在鳌拜基本把人都得罪光了,也基本为两黄旗扫清了障碍,接下来哪一旗是我青金国的第一旗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听了这话皇上才面露喜色。 他问道:“难道皇祖母您是有办法了?” 皇太后没答他的话,突然转移了话题说:“皇帝也老大不小了,以哀家看也该为我大清国立位皇后了。” “皇儿不想立后。” 皇上乍一听有些不知所措,就如实地说。 “而且这跟索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你皇祖母给你选的皇后就是索任的孙女赫里。” 她得意地看着皇上笑道。 皇上立即面露愠色,轻鄙说:“下臣怎能配与主上通婚?更重要的是我青金国向来秉承与察哈人通婚的国策,娶赫里为皇后只怕大臣们跟察哈诸部可汗都不会答应。” “大臣们敢不答应那就是在跟索任作对,难道他们不担心将来被索任收拾吗?” 皇太后语气轻松地说道:“至于察哈尔人方面嘛!哀家我就是察哈尔人,如果可汗们有意见让他们来找哀家,察哈尔人的事情我们关上门自己解决。” 皇上想了想又道:“那鳌将军他也不会答应啊!” 皇太后哈哈大笑:“对啊!哀家要的就是他不答应。因为只有这样他跟索任才能交恶,才能互撕起来。” 听了这些,皇上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章 皇后 皇太后见他心平气和了,就招待明慧等人为他安排茶点。 皇上随口吃了一些,继续问:“皇母,察哈尔部的怨声您一个人真的就能解决吗?” 皇太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还真没把握解决。 察哈尔诸部分成四部,她出自四部落中最小的科尔沁部落,而且,科尔沁部落早就被察哈尔部落吞并,如今的只剩漠南,漠西,漠北三部了。 她口中所谓的诸部其实指的就是察哈尔部。 本来,这皇后的位置应属于察哈尔部公主卡塔的,对此两国之间心照不宣,如今要突兀更改,难免不会招致察哈尔部首领布尔尼的嫉恨。 皇太后的眼神有些黯淡,对皇上道:“哀家想察哈尔可汗虽然可能表面上会给我面子,但也不能排除他会暗中组织其他部落谋反,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谁?” “安北大将军岳乐。” 皇太后说道:“察哈尔虽然与我大清朝结盟,但你别忘了漠西蒙古还有个葛尔单,一旦他的势力壮大了,难保他不去吞并漠南蒙古?关外发生战乱,守卫边关的将军便异常的重要。我听说岳乐有个女儿叫柔嘉,也是年芳二八的佳丽,我的打算是将她也招入宫中作为皇贵妃。” 皇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柔嘉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还是他这辈子第一个遇见的年龄相仿的女孩儿。 记得那时他们都只有十来岁,他在西华门附近的一座宅邸里躲避天花,而同时与他一起避痘的就是柔嘉了。 在他的记忆力这个柔嘉虽是女儿身,但敢爬树,敢骑马,许多自己都不敢去做的事情柔嘉都敢,在皇上看来她反倒像个男孩子。 不过,回忆起她的长相,倒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母子俩商谈到了很晚,直到亥牌时分,皇上见皇母困倦才离开了慈宁宫。 明慧忙张罗着苏卿若、碧纹等人为太皇太后铺床叠被。忙活到了子时,宫女们才得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卿若她们就被明慧给喊醒了。 说实话,作为千金小姐的苏卿若从来没起过这么早! 她感觉困倦难熬,再加上昨天被鳌将军撞了一下,筋骨生疼,又累又痛,这种感觉自己这辈子还是头次遇到,心中一堵,不由得又落了几行眼泪。 碧纹望了一眼天空上的星斗疑惑不解地问道:“慧姐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鸡都还没叫呢!” “从今天开始就要忙活啦!不但要早起,还要晚睡呢!” 明慧边忙着打水边说:“三天之后皇太后要宴请大臣们,去商谈皇上大婚的事情。到时候索任,鳌将军他们都会来,这还不得够我们准备一阵子的?” 众宫女一边叹息着一边穿衣服,然后就真的开始不停地忙碌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天里苏卿若只吃了碧纹塞给自己的一块干馒头。 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过宫女的悲惨境遇,据说就有因为每天都忙着干活没时间吃饭被饿死的宫女,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也过上了这种日子。 宫女们忙活了整整三天才终于布置好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场。 那天,百余位朝廷大员都来到了慈宁宫,宫内一时喧阗赫赫,热闹不已。 明慧负责安排会场秩序,苏卿若则打着哈欠站在一旁服侍着。 她看着官员们的朝服跟自己父亲穿的如出一辙,似又仿佛看到了父亲苏纳海一般。 然而,此去经年,物是人非,她的身份早已不再是官员的千金了。 想到这里苏卿若不由得又黯然神伤感怀了好一阵儿。 皇太后端坐在巨大的镂空雕刻扶椅上,她还让宫女特意在自己身边放了把小红木椅子,那是专门给索任准备的。 其他的大臣包括鳌将军在内都必须都要坐在下席。 孝庄指着索任笑着把皇上要立赫里为皇后的消息告诉了诸位大臣。 结果大臣们的表情莫衷一是。有惊讶的,有兴奋的,有臊眉耷眼的,还有面沉似铁的,总之是众生百态。 鳌将军自是十分不满,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索尼的面子始终没有开口。 皇太后见状跟着说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只可惜哀家这把老骨头熬不了太长时间,就先休息去了。你们愿意玩儿就多玩儿一会,不愿意的我也不留了,但是老亲家你可别走,你要是走了那这个席可就聚不下去了。” 索任一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自然是老祖宗每说一句话他都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立刻千恩万谢的点头答应。 大臣们见这等情形明知是孝庄在借机试探自己的忠心,哪个赶走? 走了就是不给索任的面子! 诚然,这些皇太后哪儿会不知道?也明白这些官员都不敢走,但有一个例外。 而她等待的就是那个人会不会走? 毋宁说,他就是鳌将军。 果然,鳌将军徐徐地站起身来说道:“老夫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走到门口,却忽然发现并没有人跟着自己走出来,心中蓦地一凉,满脸不悦。 这时的鳌将军终于开始感觉到索任是块难啃的骨头了,特别是当他和皇太后联合起来就更难对付了。 鳌将军独自回到府邸,连吃饭的时候都在盘算如何对付这种情况。 思来想去,他感觉自己必须也得找位帮手才能对付索尼二人。 于是他给察哈尔大汗布尔尼写了封信,通知他皇太后打算背弃草原人的誓言和盟约,要改立下臣的孙女赫里氏为皇后。 接着他命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被送到了漠南。 布尔尼在阅过信之后果不出乎意料痛恨不已。 他给鳌将军写了封回信,向他询问自己下一步的对策。 鳌将军亦是老奸巨猾,劝他不要选择与皇太后撕破脸,而是将自己的女儿公主卡塔直接送至京城,名义是进贡给皇上让皇上处理。 这样一来皇上和皇太后都会十分棘手。 布尔尼听了他的建议,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将卡塔送至了京城。 而与此同时,安北将军岳乐的女儿柔嘉也开始了南下赶赴京城的行程。 卡塔仓皇的到来不仅让皇太后为难,更让皇宫里一下多了许多不便之事,尤其是宫女分配的问题。 本来皇太后原打算将慈宁宫的宫女分出些个去服侍皇后赫里,剩下的再分出些个服侍柔嘉。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配宫女 但卡塔的到来打乱了原有的规划。 因为卡塔进宫的名义是进贡,皇上不得不收,收了就得给她安排位置,不管是妃是后,不然就是不给察哈尔诸部的颜面。 至于宫女,更是必不可少要安排过去几个伺候。 只是据闻卡塔公主在察哈尔时娇生惯养,脾气火爆,整日对待侍女非打即骂,有的侍女甚至被她活活打死。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慈宁宫的宫女们都非常害怕,如坐针毡,自然谁都不愿意去服侍卡塔。 于是,宫女们私下里议论都有谁会被“送羊入虎口”。 苏卿若作为被罚没入宫的最臣之女自然是首当其冲。 苏卿若乍闻此言,不觉又兀自垂泪悲伤起来。 自从进入宫门后,她整日里除了干活就在悲伤,如今又要摊上这种事情,哪能让她不痛苦? 她本就是个存不住心事儿的小性子女人,一天到晚总是想着这事儿,连活儿都干不好了。 她感慨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这么的命运不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落在自己的头顶? 在许多人看来宫门是通往富贵的大门,但在苏卿若看来这却是不满痛哭的地狱之门。 为此,她终日没精打采,胸中仿佛累积了垢块一般。 只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今后的日子说不定还将面临多大的灾祸呢! 她想,自己要是这么死了其实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她还想再见林间一面。 但这也仅仅能想想而已。 这日,凄凄蒙蒙地下着小雨。苏卿若浑浑噩噩的把冲洗过的马桶提回慈宁宫,她感到浑身无力,三魂丢了七魄似的,不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迷迷糊糊间她忽听到附近有人在身旁窃窃私语。 “这不是苏卿若吗?” “听说她有可能要被送去服侍卡塔郡主。” “就她这笨手笨脚的不得让卡塔那烈火打死啊!” 这些人说着,又发出一阵讥笑。 苏卿若见说话的是帮太监,尽全力猛的站了起来,用空洞无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太监们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纷纷退避了目光。 苏卿若痛哭着跑回了慈宁宫,哀求地问明慧说道:“慧姐姐,我听说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去服侍卡塔公主?” 明慧听了奇怪,说道:“我哪里有那个资格啊?虽然为三皇妃分配宫女的懿旨是太皇太后下的,但分配一事也并不归我们慈宁宫管啊!” “那归谁管啊?” 苏卿若怔怔地问。 现在的她被恐惧和噩运折磨着,已经丧失了思考的动力。 旁边的碧纹笑道:“卿若你的想法太简单了,宫里有上千宫女,分配她们去哪个宫难道都要慧姐姐管?你记不记得是谁给你分到慈宁宫来的?” 苏卿若回道:“是内务府。” “对啊!”碧纹边干活边给她解释道:“这回分配自然也是内务府啊!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得归内务府管理这是常识。你要是有本事打通内务府的关系啊!才有去坤宁宫服侍皇后的机会。” 苏卿若像瘪茄子似的叹了口气,说道:“咳!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碧纹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我知道个太监,他在宫里本事可大了,一定能跟内务府里的大太监说上话。” “谁啊?” “二德子。” 苏卿若听后不禁恨皱了一下眉。 这个二德子她认得,真真是个二皮脸,油嘴滑舌,狡黠无比。 唯一的优点就是生得高大俊俏,可惜还当了太监。 苏卿若可最是讨厌这个人了。 她说道:“我可不想跟二德子这种人有任何交往,最开始我见他长得还算顺眼也睬过他,但越来越觉得这人轻浮孟浪。” “我也知道。” 碧纹坦率地说:“可他混得开啊!你要知道这宫里处处危机四伏,你太老实了只能被欺负。” 苏卿若想了想她的话倒也在理,于是次日就去了二德子所在的尚膳监。 尚膳监是十三衙门之一,负责掌管皇帝的宫廷膳食及筵宴等事,在前代就已经有了。 二德子见苏卿若来找自己感到颇意外。 因苏卿若生的妩媚可人,年轻的太监都很喜欢她,一见苏卿若来找二德子了纷纷调笑地开始起哄。 苏卿若感到有些羞耻,就跑到了门外,顺手招呼了他,二德子会意亦是跟了出来。 “干嘛呀,找我?” 他吊儿郎当地端详着苏卿若妖娆的身段问。 苏卿若若不是有事儿求他真想戳瞎了他那对烂眼珠子。 她强忍怒火说:“我听说你这个人挺有本事,能接触到内务府的大总管,我想让你帮我问问,去服侍皇后的宫女名单。” 二德子一拍后脑勺,微微犯难道:“这东西可不好查。” 他顿了顿,眼见苏卿若急的直出汗,就嘿嘿一笑,说道:“但我能查到啊!你也知道这种事儿在太监和宫女堆里可是天大的事儿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好多人都找我问哩!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事儿的。” 苏卿若气恼地看着他,怪他折磨了自己这么久才肯说。 二德子却并不在意,接着说道:“你不就是想问我,服侍皇后的宫女名单里有没有你吗?” 苏卿若急忙期待地点了点头。 “没有。” 二德子把脸一耷拉,说道:“你呀!可能是去永寿宫。” 永寿宫正是卡塔要住的后宫。 苏卿若听了他这话心已经凉到了底,鼻子一酸,呆呆地道:“果然是那里!” 二德子冷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坤宁宫和景仁宫是你这罪臣之女能去的地方吗?况且,服侍皇后这样的活儿没银子的宫女能去得上?看看你们慈宁宫的碧纹,自打进了皇宫就省吃俭用一直在攒钱,人家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前几天碧纹可跟我说了,只要我能帮她进坤宁宫,要多少银子都行。你有银子吗?” 这话正打中了苏卿若的死穴。 “我的家都被抄了,哪儿来的钱?”苏卿若彷徨无奈说道:“难道我就真没机会了吗?” 二德子半天没言语。 苏卿若见二德子不答,不由得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当着她的面就痛哭了起来。 “你看你,别哭啊!”二德子忙制止道,又焦急地说:“弄得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这要让其他太监看见,我可就说不清了,那群货不得把我挤兑死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恩怨的开始 苏卿若不管,仍是不停地痛哭。 二德子见状拿她也没辙,才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倒是可以帮你运作。” “什么条件?” 苏卿若立时停止了哭泣问。 二德子嘿嘿一笑,面相猥琐地问道:“其实我们尚膳监的太监都喜欢你清丽脱俗,但是你知道谁最喜欢你吗?” 苏卿若知道二德子没安什么好心,但此时又不敢得罪他,就警惕地冷声反问道:“谁啊?” “小桂子。” 苏卿若一怔,她本以为二德子会说是自己,没想到他竟把话题引到小桂子身上。 当然,小桂子喜欢自己苏卿若自然也是非常清楚的。 小桂子这人苏卿若倒是不烦。 而且,要说这个小桂子也是个可怜的太监。听说他在妓院里长大,是老妓女春花的孩子,但直到现在小桂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后来春花因年老色衰养不起小桂子了,也憎恨那个叫她怀了孕的嫖客,就告诉儿子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儿子,传的哪门子香火?干脆把根儿阉了去宫里当太监!” 就这样小桂子入了宫。 其实每当一想起小桂子时,苏卿若还是很欣慰的。 因为她能看出来,更感觉得到小桂子是真的喜欢自己,对她也是实打实的好。 如今二德子说出了小桂子,苏卿若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好屁,弄不好还会对小桂子不利呢!但只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二德子悄声对苏卿若说:“这个小桂子可不简单。他会一手绝活叫‘芙蓉蟹斗汤’,是淮扬菜的上品,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学的。我青金国的贵族都是北人,没吃过南方人的菜,咱们尚膳监的大总管海大富一心就想学这道菜,可小桂子他就是不教。” 苏卿若听他唾沫横飞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啥?想叫我怎么干就直接说?” 二德子又嘿嘿一笑道:“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打算让你去求小桂子教给你‘芙蓉蟹斗汤’的做法,然后你再教给我。” 苏卿若低声说道:“这个忙听起来倒不大,可小桂子能教给我吗?” 二德子语气冷淡得毫无感情:“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总之呢,只要你能把‘芙蓉蟹斗汤’教给我,你去坤宁宫的事儿我自然会帮你办了。” 听他的话音倒是有股子胁迫的味道,让苏卿若很不舒服。 但见他不像在骗自己,况且苏卿若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应说道:“那你去把小桂子给我叫来。” “你等着。” 二德子乐得屁颠屁颠的,说着转身就走了。 没一会儿,就见小桂子走了出来。 他每次看到苏卿若时心都会砰然一下,这回也不例外。 小桂子腼腆地问道:“苏卿若,你来找我啊?” “嗯。”苏卿若点头说道:“我今天找你来有件事儿,其实也不大。” “什么事儿?” 小桂子赶忙问。 苏卿若道:“我想喝汤了。听说你们扬州人最会做汤,你能不能也让我一饱口福?” 小桂子搔了搔太阳穴,说:“行是行,可我现在有活儿。” “我也没说现在要喝啊!” 苏卿若柔声说道:“这么着,今天晚上你把汤做好,我们在慈宁宫外面的花园里见面,行吗?” 小桂子兴奋地点了点头。 回到慈宁宫,苏卿若就后悔了。她只告诉晚上跟小桂子见面,却忘记说是哪个时辰了。 再想去找他已然是来不及了,因为慈宁宫里的活也是一大推,苏卿若忙完的时候已深更半夜了。 她以为小桂子已经不在了,结果她刚来到花园就发现小桂子正弓着腰抱着一提食盒窝在那里等着呢!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小桂子,我以为你走了呢!” 苏卿若轻声说道,语气之中有些惭愧。 小桂子见终于看到苏卿若了,立即露出了笑脸,说道:“我说过今天给你做汤,就一定不会走,不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的。” 听了这话,苏卿若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云豪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幽幽地问道:“那如果有人在这里要杀我,你会不会离开我自己走?” “当然不会。” 小桂子一脸郑重说道:“我会带你走,无论怎样都不会抛下你。” “那如果你在中途发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也不会抛下我吗?” 小桂子突然失落地说道:“我没有爹。” 苏卿若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说道:“汤要凉了,快给我拿来。” 小桂子打开食盒,苏卿若忽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原没有喝汤的打算,但当她只喝了一口时突然感觉浑身麻酥酥的,因为这汤实在是太美味了。 “这是什么汤?” 苏卿若明知故问道。 “‘芙蓉蟹斗汤’。” “呀,这汤可真好喝,我还从来未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呢!” 苏卿若赞叹地说着,又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么好喝的汤恐怕得失传了。” 小桂子不知她在下套,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这样说?” 苏卿若摇着头,语气凄凉地说:“你是个太监,注定不能有后,这么好喝的汤你教给谁啊?” 小桂子沉默不语,半晌他才端的说道:“我本来是想靠这碗汤飞黄腾达的。因为我清楚,只要皇上喝了我做的‘芙蓉蟹斗汤’肯定能把我封成总管太监。只可惜海大富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因为他也想学做‘芙蓉蟹斗汤’,靠它博得皇上的恩赏。” 苏卿若轻鄙地冷笑了一声,道:“海大富不也是太监么?你即便教给他,他又教给谁呢?不如……你教给我?” 小桂子听她这么问有些诧异,反问道:“你学这个干什么?” 苏卿若想了想,苍凉地叹息道:“你也知道,我是官宦人家被罚没入宫的宫女,比之一般的宫女更要受欺负。如果我会做‘芙蓉蟹斗汤’的话,哪天我做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将来我还有机会出宫,到那时候我可以嫁人生子,再把做汤的方法传给我儿子。当然,我会好好的感谢你,给你立牌坊,天天保佑你,保佑你下辈子生在富贵人家,子孙满堂。”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偷钱 次日,她找了个机会把钱都给了二德子,拜托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办好,二德子也胸有成竹地向她做了保证。 几天之后,二德子果然给了她一份名单,说上面写着的是内务府分配给坤宁宫的宫女名单。 苏卿若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惊喜不已,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可说是苏卿若自打入宫后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了。 只是她心里对碧纹的事情一直感到愧疚,难以释怀。 甚至晚上都不敢去看她的床铺,同时心中也更加增添了快点离开慈宁宫的想法。 好在,内务府很快就传来了从新向坤宁宫、景仁宫和寿康宫分配宫女的消息。 苏卿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天一早,她向纳兰明慧和其他宫女告了别,欢快地按照规定和其他待分配的宫女一同站在内务府大门口的广场上。 早晨的天气很萧条,还夹杂着刺骨的冷风,吹得人脸如刀割一般凛冽,难以忍受。 宫女们站在广场上等了好久,内务府大总管吴良辅才姗姗地走了过来。 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边缀着热茶边颐指气使地向宫女们训了一些将来要如何如何孝敬新主人的话,便吩咐身旁的老太监宣读分配各宫的人员名单。 首先念的自然是分配给坤宁宫的宫女名单。 那老太监高声地念着,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位宫女快速地跑到了对面的一角,有的还暗自庆幸地抚了抚前胸。 苏卿若听见这些宫女的名字在二德子给她的名单中都出现过,心中感到无比的开心。 因为她在名单上看到被分配到坤宁宫的宫女一共有二十个,而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个,所以也就放下了心,静等自己的名字被唤出。 然而,那老太监只念了十九个宫女的名字便戛然而止了。 他端详了一下分配完的宫女队伍,说道:“好了,去坤宁宫的人就这些了,你们命好能去服侍皇后,以后可得多多感谢吴大总管啊!” 宫女们自是千恩万谢。 苏卿若的心却骤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暗咐:难道二德子给我的是假名单,他在骗我?可是前面的名字分明都能对得上啊!银子我也花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疑不解,感觉天旋地转了一般。 只听老太监继续说道:“接下来杂家念景仁宫的名单。” 忽然,苏卿若高声叫道:“等等,为什么去坤宁宫的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吴良辅和老太监都诧异地看着她,脸上不解莫名纳罕。 苏卿若倏地跑了过去,一把夺过老太监的花名册,一看之下果然发现去坤宁宫的名单上的的确确有自己的名字。 她朝老太监咆哮道:“这坤宁宫的名单上分明有苏卿若,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老太监却很从容地看着她,说道:“名单归名单,一切以我念的为准。” “为什么?我可是也花了银子的。” 苏卿若哽咽着问道。 老太监朝她一瞪眼,凶恶地说道:“你花什么银子了?把钱给谁了?这坤宁宫你以为是花了钱打点打点就能去的吗?实话告诉你,这名单不过是初次筛选,里面确实有你,可不让你去是皇后的意思,我们内务府也没有办法啊!” 苏卿若诧然道:“我连皇后的面儿都没见过,更没有的罪过她,她为什么不让去坤宁宫服侍?” “谁说你得罪皇后了?” 老太监阴阳怪气说道:“跟你说实话,是皇后的叔叔索额图的一个朋友的远亲要来宫里当宫女,人家跟索大人打了招呼,索大人就跟皇后说了这事儿,然后人家就把你给顶了,就这么简单!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你呀,还是去寿康宫服侍卡塔郡主!” 苏卿若听后整个人仿佛被焦雷劈到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此时的她已经再也无法被理智所控制,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仿佛将整个天地都遮蔽得混沌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样不好,什么倒霉的事情我都能碰到?” 紧跟着她破口大骂,把自己之前所有的怨恨都宣泄了出来,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摇摇晃晃地在原地转圈的骂,样子就像个疯婆子、泼妇一般,似乎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那老太监想喝骂她,却被吴良辅一把拉住了,说道:“这个宫女怕是要疯了,寿康宫也别送了,万一出了事儿,我们内务府可吃罪不起!还是直接打入冷宫!” 其他的宫女听到这话都吓得面如土色。 此时的她们在心里毋宁说都是同情苏卿若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而苏卿若看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吴良辅说的话,只见她摇摇欲坠地渐渐走离了广场。 苏卿若边走边傻笑,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都太离奇了。 自己无端的就从总督千金变成了被罚没入宫的罪女,而去坤宁宫服侍皇后不仅可以让自己有机会见到皇上,一旦服侍好了皇后娘娘她才有可能替自家平反。 为了能进坤宁宫,她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碧纹,背叛了最喜欢她的太监小桂子,如今得到竟是这样一个结局,怎能叫她不发疯? 苏卿若认为,这一切的根本因由都是她的命运不济,同时也责怪林间为何要听那些造反势力的话去反朝廷?自己就是为了帮他苏家才被朝廷查抄的。 当然她并不恨林间,因为她从当天他来救自己的眼神中完全可以认定出他对自己的真挚。 她知道林间此时也一定很后悔,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不会再求自己帮他。 但是,已经没有下次了。 苏卿若漫无目的在宫道里游走着,边走边哭,哭累了就蹲下继续哭。 她好像隐隐地听到吴良辅要把自己打入冷宫里的话,连老百姓都知道冷宫是紫禁城里最可怕的地方。 苏卿若漫无目的在宫道里游走着,边走边哭,哭累了就蹲下继续哭。 她好像隐隐地听到吴良辅要把自己打入冷宫里的话,连老百姓都知道冷宫是紫禁城里最可怕的地方。 但是苏卿若并不害怕,也认为自己不可能去冷宫。 她认为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跳井,另一条是上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失算了 当然,能够哭死在这里肯定将是最好的结局。 她凄凄惨惨地哭泣着,眼瞅着就要发疯了,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柔声问询道:“你怎么了?干嘛在这里哭泣?” 苏卿若觉得这声音太柔和,太慈蔼了,就像观音菩萨的声音一样。 她不禁抬起了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位身穿锦翠长袍的姑娘,年龄与自己相仿。 鹅蛋脸,蒜头鼻,大大的眼睛,头发乌黑靓丽,真是漂亮万分。 苏卿若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一位主子,就有气无力地说道:“奴婢苏卿若遇到了伤心事儿,在这儿兀自悲愤,不想冲撞了小主,奴婢知罪。” “你遇到什么伤心事儿了?” 女孩儿追问。 苏卿若答道:“我本来是要被分到坤宁宫服侍皇后的,但被别人顶了下来。内务府要让我去寿康宫,我听说卡塔郡主脾气火爆,害怕去那里,所以就在这儿哭了。” “那你就去景仁宫!我是那儿的主子柔嘉。” 柔嘉轻轻地笑着说,又吩咐旁边的侍女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你一会儿去内务府通知他们一声,就说这个苏卿若我要了。” 苏卿若本来已经万念俱灰,听了这话似乎才找回了灵魂。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无论自己如何去做,命运的发展都会跟她所料想的不同,甚至更多的是截然相反。 所以她也不再为自己的命运努力了,听之任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柔嘉回了景仁宫。 傍晚的时候,吴良辅突然慌慌张张的来了。 他进门就叩头请罪说:“柔小主啊,苏卿若在老奴看来得了疯癫症,留在这景仁宫怕是会出祸乱,到时候皇上追究下来,老奴可吃罪不起啊!” 柔嘉轻松地说:“你说苏卿若得了疯癫症,可我没看出来啊!人嘛,在绝望的时候爆发得歇斯底里一些也很正常,苏卿若这么可怜就留在我这儿!” “既然柔小主这样说,老奴只能听从吩咐。” 吴良辅说着抬起了头。赫然间,他的脸色凝固住了,怔怔地看着柔嘉,反倒把柔嘉看得发窘。 “您就是柔嘉小主?” 吴良辅问道,又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像!难道是上天有灵?” 柔嘉不觉奇怪,反问他道:“你在说什么呢?” 吴良辅方才缓过了神儿,欲言又止地说道:“啊,没什么!” 之后,他突然喜笑颜开地看着柔嘉,十分殷切地说:“柔小主初来紫禁城,一定有许多不适之处,有什么能让老奴效劳的您尽管开口。” 柔嘉点头说:“我知道。” 吴良辅环视四周,突然说:“咦,这景仁宫怎么没有香炉啊?” “香炉是什么?” “回小主,香炉是为这宫中增添香气的。”吴良辅恭敬地答道,言语中充满了温和:“宫里很清冷,现在又是初秋时节,蚊虫很多,待会儿我叫内务府的人将香炉送来,再添加些太医院的驱虫药。” 柔嘉眼睛一亮,客气地笑道:“如此那就多谢公公您了。” “哪里?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吴良辅说完急忙闪身告辞了。 大约一刻钟,内务府便真派人送来了香炉以及驱虫药物。 太监还耐心地指导柔嘉的侍女该如何使用熏香药物。 之后的几天内务府更是天天的送来东西,而且数目非常的多。 苏卿若在慈宁宫里当宫女这么长时间都觉得内务府每月往慈宁宫送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如这几天给景仁宫的多,这让她反而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诚然,柔嘉她们是从关外来的,并不知道皇宫的内幕。 苏卿若却非常清楚内务府是非常抠门的地方,即便像慈宁宫这样皇太后住的宫殿,每月的钱粮和生活用品内务府也是多一点都不给。 至于其他的后宫更是能扣则扣,像景仁宫这样情形的她从未见过。 苏卿若暗中打听了坤宁宫和寿康宫的情况,发现寿康宫得到的东西连景仁宫的一半儿都不如,坤宁宫的也绝对不如景仁宫的多。 苏卿若自从被柔嘉救了之后,两世为人,心中自然对柔嘉无比的感激。 她觉得吴良辅的行为十分诡谲,便忠告柔嘉说道:“柔小主,奴婢觉得您应该小心这个吴良辅,他对景仁宫的行事过于殷勤。” 柔嘉却不以为然,她如今已然称呼吴良辅为“吴爷爷”了。 她说道:“这说明吴爷爷人好啊!人都是这样啊,你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对你好。” 苏卿若知道柔嘉的天性是善良的,甚至善良到对别人毫无戒心。 但这里是皇宫,危机四伏,很难揣测谁是奸佞,谁是肖小。 于是她忙劝解柔嘉道:“小主善良本是极好,但这紫禁城里危机四伏,我是深有体会。吴良辅如今对景仁宫这般殷勤很不合乎常理,他给我们景仁宫的东西远远多于坤宁宫和寿康宫,甚至比慈宁宫还要多很多。这太容易引起另两宫的嫉妒,一旦皇后赫里以此向皇上告状,按照宫归您便是越制啊!” 听了苏卿若的话,柔嘉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急忙叫来侍女倩雪,告诉她去内务府通知一声,以后不要再送东西来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只见倩雪领着一位小太监回来。 那小太监恭谨地禀告称送来景仁宫的东西虽然多,却没有一样越制的行为,请柔小主放心使用。 苏卿若不信,叫人查了一下,发现果真没有越制。 但她心里仍觉得奇怪,仍是时刻提醒柔嘉要万分的注意。 柔嘉边笑着夸她细心边安慰叫她安心,这让苏卿若心中很是感动。 渐渐地,柔嘉也适应了宫中的生活,与苏卿若的感情也日渐增深,只是见不到皇帝让她略觉遗憾。 而苏卿若因为越来越被柔嘉信任,逐渐地性格也变得开朗多了。 这一天,赫里派人来到景仁宫通知柔嘉说要和她跟卡塔聚一聚,柔嘉欣然接受邀请,遂带着苏卿若前去了坤宁宫。 在那里苏卿若第一次见到了皇后赫里和卡塔公主。 赫里命人摆下丰盛的酒宴款待了柔嘉和卡塔,并试探性的询问二人有没有得到皇上的召见。 卡塔和柔嘉均纷纷摇头,赫舍里听了也是沉默不语。显然她也没见过皇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宴会 苏卿若在一旁偷偷地观瞧着皇后和卡塔公主的相貌。 在她看来,赫里虽贵为皇后却姿色一般。卡塔倒是有些异族女人的妩媚和妖娆,而且她的言谈举止也并非外界盛传的那样火爆,刚烈,反而显得很有女人味儿,这让苏卿若感觉十分意外。 不过她觉得这两人合在一起也不如柔嘉美貌,所以柔嘉很可能更会得到皇上更多的宠幸。 这时的苏卿若心里已经酝酿出了一个想法,她想要靠这个办法为苏家平反,并且使自己最终逃离皇宫。 现在的苏卿若已然多了许多心眼儿,她觉得虽然柔嘉不可能成为皇后,但凭她的美貌一定能够受到宠爱。 她希望帮助柔嘉获得陛下的青睐,一来可以报答柔嘉在她落入水深火热之际搭救了她,另外一旦柔嘉得宠自家便也有了翻案的机会,自己或能离开皇宫与林间在一起了。 从坤宁宫返回景仁宫后,苏卿若便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首先,她花了许多银两找人打听皇上每天的行程路线,终于从一位侍卫的口中得知皇上今天下午要去御花园。 她急忙通知柔嘉也去御花园等待与皇上的邂逅。 柔嘉年幼时曾见过皇上一面,但那时他们都太小,柔嘉也不清楚皇上还记不记得自己,想想也就去了。 由于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她们在御花园里等了好久,但仍没等来皇上的影踪。 百无聊赖之时,却见一位胖胖的圆脸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说道:“小的是坤宁宫的,皇后如今请柔小主去坤宁宫有急事相见。” 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柔嘉叹了口气,只能放弃与皇上的邂逅,带着苏卿若去了坤宁宫。 然而,赫里见到她俩时顿感意外,听了柔嘉的话更是十分惊讶,表示自己并没有邀请过柔嘉来坤宁宫啊!而且坤宁宫也没有胖太监。 柔嘉听得一头雾水,苏卿若更是非常疑惑。 她认定这其中必然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便暗地里让人去调查。 她起初以为是皇后干的,目的是不想柔嘉与她争宠,但查来查去才发现那小胖太监很可能是出自内务府的,这让她立刻就怀疑起吴良辅来。 她本来就不觉得吴良辅是什么好人,对柔嘉的热情也是带有阴谋的,如今果然应了自己的猜测,揪住了他的把柄。 她告诉柔嘉自己对吴良辅的怀疑,果然柔嘉还是不相信。 苏卿若无奈,只好带着几位景仁宫的宫女前去内务府质问。 吴良辅却说没有这么回事儿,而那个小太监也死活找不着了。 苏卿若多了个心眼儿,回来之前偷偷给了内务府的几个太监银子,询问他们是不是有个胖胖的小太监? 太监们回答确实有一位,但是这几天却突然不见了。 这回答更加让苏卿若认定了是吴良辅在背后阻挠柔嘉受宠,虽然原因不详,但这并不重要。 但她无论如何解释柔嘉仍旧不相信吴良辅会给自己暗中下绊子,仍是一口一个“吴爷爷长”,“吴爷爷短”的。 苏卿若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直到两个月后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那时已经是隆冬时节,数九寒天,皇宫之中竟然爆发了一场瘟疫。 瘟疫时常发生,但多在炎热的夏天,冬天发生瘟疫的事情宫中的史料里从无记载。 更奇怪的是这次瘟疫只发生在紫禁城里,京城里的老百姓一个患病的都没有。 钦天监认为这属于天象异兆,必是人间出了妖孽,要祸乱朝纲。 皇上也发了罪己诏,躬身自省。 他担心鳌将军借此机会发动大臣阻止自己亲政,但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情,自是不表。 单说景仁宫、坤宁宫、慈宁宫、寿康宫这些后宫也都因为瘟疫之事终日关门闭户了。 因为此次瘟疫极其奇怪,太医院从来未曾见过,更加束手无策,唯一防止的办法就是不出门。 苏卿若非常担心柔嘉也中瘟疫,终日消毒,撒药,通风忙个不停。 柔嘉因来自关外,很少接触到瘟疫这档子事儿,所以并不害怕。 只是本来后妃的生活便枯燥乏味,这样一来连互相走动都不能了,更让她郁闷。 这天柔嘉正在宫中发闷,内务府的太监突然过来说道:“吴大总管被瘟疫传染了。” 柔嘉一惊,刚想开口询问详情,苏卿若却抢那太监道:“传染就传染了,向这里来告诉什么,难道也想让我们小主跟着被传染不成?” 柔嘉很焦急,唉叹道:“吴爷爷这样的好人竟然也会染上瘟疫,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小太监也是急的直哭,说道:“鳌将军想把得了瘟疫的人都聚集到景山里,让他们在那儿等死。” 柔嘉听了更是心焦如焚,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不住地在宫里来回转悠,却又束手无策。 苏卿若却冷冷的一笑,心道:吴良辅若是死了那才是老天爷帮忙呢! 柔嘉朝她皱了皱眉,说道:“吴爷爷待我这样好,这事儿我不能不管。只是太医院真的就没辙了吗?” 太监表情颓然地摇了摇头。 柔嘉想了想,突然对苏卿若说:“走,咱俩现在就去太医院查找书籍,尽量去救吴爷爷。” 苏卿若立刻柳眉一立,直白道:“我可不想去。” “不行。” 柔嘉坚决地说。然后,她一拉苏卿若的手腕,大步流星跟着就朝宫外走去。 苏卿若虽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太医因为都去瞧瘟疫的原故,整个太医院显得冷冷清清的。 俩人在太医院看了一天的书,到了晚上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苏卿若说道:“柔小主,您的善心我理解,可咱俩都不懂医理,看再多的书也没有用。” 柔嘉心有不甘,但此刻也是头昏脑涨,甚至都快吐出黄胆汁来了。 正在这时,忽听门口有人道:“我早就说过,这次紫禁城爆发的不是瘟疫,而是有人投毒。” 这人的口音很奇怪,并不像中原人。 苏卿若和柔嘉不觉对视一眼,跟着探头一瞅,发现说话的人不仅身材高大,竟然还长着一双蓝眼睛,胡子和头发都是金黄色的。 苏卿若暗想:这就是人们相传的异族人? 只听另一位太医嘿嘿冷笑说:“爆发的究竟是瘟疫还是投毒这不是我们太医院说的算的,鳌大人说是瘟疫那就是瘟疫。” 第二百五十七章 解药 “你汤望一个异族人哪里懂得我们天朝的事情啊!实话告诉你,鳌大人想利用这次瘟疫之名阻止皇上亲政,所以这回爆发的必须是瘟疫不能是中毒。所以你可不能够随便乱说。还有,你说这是中毒,那究竟是什么毒?” 汤望答道:“这是一种西域的毒药,我知道有个西域妖女法玛蒂精通炼制此药,或许跟她有关。” “西域?” 太医更加匪夷所思:“那西域与中原相隔万水千山,她们如何要在紫禁城里投毒呢?” 汤望听后也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柔嘉对苏卿若说:“这个法玛蒂我在草原时也曾听说过,她是漠西某个国家的国师。传说她已经一百多岁了,长得却还像个少女一样。” “还有这样的人?” 苏卿若不禁惊讶道。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汤若望有所察觉,说:“这里有人。” 跟着,他和那太医都走了过来。 柔嘉和苏卿若本不是太医院的人,此次是偷偷溜进来的,不禁有些窘态。 柔嘉昂然道:“我是景仁宫的柔嘉。” 太医和汤望听后连忙跪下对柔嘉见礼。 柔嘉问汤望:“你刚才说这次爆发的不是瘟疫而是中毒,你能认定?” 汤望回答道:“能,这确实是中毒。” 柔嘉诘问道:“那你能不能配出解药?” 汤望点头道:“可以,不出一个时辰我便可以配制出解药。” 柔嘉面露喜色,说道:“好,那你现在就去配解药,然后跟我走。” 汤望领命去配制解药,苏卿若却埋怨柔嘉不该轻易听信这洋鬼子的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汤若望已将解药调配好了,柔嘉和苏卿若都惊讶他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跟着,柔嘉将汤望带到了内务府打算去救吴良辅。 此时的吴良辅已经体如筛糠,浑身瑟瑟发抖。 内务府的太监虽然平时怕他怕得要命,但这个时候却都根本不顾他的感受将他独自一人仍在了冰冷的柴房之中。 柔嘉等人赶到时,柴房门口正站着几个正黄旗的侍卫,他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传染。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进入柴房,只是在门口喊叫着让吴良辅自己出来。 吴良辅知道自己这一去景山必是死路一条,便一直蜷缩在里角,任凭那些官兵如何阴声怪气的叫骂就是不肯出来。 苏卿若紧紧地拉着柔嘉的袖口说:“你看大家都躲着,咱们也别进去了,仍了药就走?汤若望说是中毒,可他又不是神仙,万一把小主也染上了,那可就全完了。” 柔嘉郑重地说道:“吴爷爷不是外人,他平时待我那样好,这个时候我怎能见死不救!” 汤望在一旁胸有成竹的跟道:“你们放心,宫里肯定是遭人投毒了,不会是瘟疫的。” 柔嘉推开了柴房的门。 吴良辅一看是她,立即说道:“快走,快走,别传染到了柔嘉小主您身上。” 说罢,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柔嘉走到吴良辅身边,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吴爷爷放心,我问过了你得的不是瘟疫,你是中毒了。” 跟着,她一指身边的汤若望,说道:“汤若望如今已经将解药配好了,这就给你吃。” 吴良辅摆手说道:“西洋人的东西只重奇技淫巧,我不用。” 汤若望听后道:“我来天朝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了,我发现天朝的中医讲求扶正祛邪,主要依靠增加病人自身的体质去抵抗病毒。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相比欧洲的医学,在理念上是完全不同的。西方的医学认为人身体有病是病毒的入侵导致,所以应该消灭病毒,人的病才能够好。我现在就把消灭病毒的解药配制好了,不信你试试看。” 吴良辅看了眼柔嘉,发现她目光真挚,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像,你真是太像她了。” 柔嘉又是一阵疑惑,她觉得这好像是吴良辅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心思:难道他对自己好是另有隐情?那个“她”又是谁呢? 接着,她喂吴良辅吃了药。 结果,片刻的功夫吴良辅就完全好了。 柔嘉不禁对汤若望的医术又是佩服又是惊讶,连苏卿若也赞叹道:“你还真是个神仙。” 有了救治吴良辅的成功,柔嘉带着汤若望在紫禁城中将药送给了所有中毒者,他们自然也都痊愈了。 大家纷纷称赞柔嘉真乃活菩萨也! 对这个结果最开心的就属皇帝了,因为这说明此次爆发的并不是瘟疫,而是中毒。 既然不是瘟疫就不是天谴,他这个天子也就无需承担过错,鳌将军也就没有理由阻碍自己亲政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投毒者。 诚然,皇上怀疑的人肯定是鳌将军。 他招来了吴良辅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吴良辅如实地回答是汤若望救好了自己,并大嘉赞赏了西洋的医术,却对柔嘉只字不提。 皇上一听也不由得惊讶西洋医学原来这样厉害,急忙招来了汤若望问询。 汤若望倒是很诚实,他把柔嘉如何命自己炼制解药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这才想到了柔嘉,暗忖:自己已经跟她有十年没见了。他记得柔嘉是个连爬树、骑马都会的假小子,没想到竟然粗中有细,就立刻叫人到景仁宫传柔嘉来乾清宫见。 柔嘉听到消息非常开心,苏卿若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从景仁宫出来向东就是乾清宫,柔嘉很快就到了乾清门。 只是因为皇上只召见了柔嘉一人,随同苏卿若不能跟进。 不过虽然如此,苏卿若仍是十分的开心。 柔嘉款款地走进了乾清宫的大门,姿态婀娜,轻盈柔美。 皇上此时正在阅读奏折,他原以为柔嘉仍是假小子的样子,一见到她本人不由得看的痴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 “你……你是柔嘉?” 皇上呆呆地问道:“那个小时候跟朕一起避过痘的岳乐的女儿?” 柔嘉轻轻点头。 皇上见她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心中一凛,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叹道:“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的变化也太大了!” “我有什么变化,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 柔嘉调侃一笑,问道。 皇上坦诚道:“自然是变美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皇太后突恙 接着,他像端详艺术品一样围着柔嘉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的看个不停。 柔嘉被他看得害羞,索笑着说道:“皇上是把我当成花瓶了吗?” 皇上赞叹说:“朕可没有这么好看的花瓶。” 接着,他命尚膳监摆上丰盛的宴席,与柔嘉举杯对饮起来。 皇上说道:“你这次帮朕立了大功,朕要重重的奖励你。” 柔嘉道:“我不要皇上的奖励,您还是奖励给汤若望!” “汤望自然应该奖励,因为他的功劳还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皇上诚然赞道:“如果不是他,朕还不知道朕的妃子这般漂亮呢!那个吴良辅,你救了他,他居然在朕的面前对你只字不提,如果不是汤若望,朕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你这样的美人呢?” 柔嘉一愣,忙问:“吴爷爷没跟您提及我?不会啊!他对我那样好,我还以为是他跟皇上推荐的我呢!” 皇上正色地说道:“他真没跟朕说你,一个字都没有。知人知面不知心,吴良辅表面上可能对你很好,但是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柔嘉心中一堵,默然不语,像是遭到背叛了一样难受。 她心思:也许苏卿若是对的,皇宫中本来就尔虞我诈,这点自己在关外时也早有耳闻,只是吴良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感到有些伤怀,对皇上的问话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 皇帝以为她突然病了,有些心疼,便不再劝她喝酒,让她先回宫休息。 柔嘉满脑子都在想吴良辅的事情,胸中仿佛累积了一个垢块,浑浑噩噩的独子返回了宫里。 回到景仁宫,苏卿若急忙问她与皇上进展的情况。 但柔嘉默然不语,只是怔怔的发愣。 苏卿若担心她跟皇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顿时也跟着愀动得不是滋味。 不过,她暗中派人到乾清宫做了打听,却并未听到两人发生龌龊的事情。 当晚,柔嘉整夜没睡。 她自幼生活在塞外的大草原,那里民风淳朴,最憎恨的就是互相之间的背叛。 所以柔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与人之间友情的重要性,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友人这种剧烈的伤害。 所以,吴良辅的所作所为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终于,柔嘉去了内务府,质问吴良辅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隐藏自己的功劳,并且问他那天在御花园是否也是他叫人把自己叫走的,目的就是要阻挠自己接近皇帝。 吴良辅听后突然叹了口气,嗳声道:“柔小主,老奴这是在帮你啊!” 柔嘉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遽然反问道:“帮我?哪有这么帮人的?” 吴良辅目中含着老泪说:“太皇太后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的。” “吴爷爷的话我更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良辅语气郑重地说:“正宫皇后是赫舍里,希望小主不要与她争宠。” 柔嘉点头了然说:“原来吴爷爷保的是皇后娘娘啊!” 吴良辅却摇头道:“不,我跟皇后非亲非故,保她做甚?我这都是在替小主您着想啊!如果您执意要去争宠,太皇太后不会饶过你的。” 说罢,他惝恍怅然地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对他的话,柔嘉百思不解。 三宫六院都是皇帝的妃嫔,皇上爱喜欢谁都行。自己也不会去争那个皇后的位置,只想跟皇上真心相爱还不行吗?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次年早春时节,这段时间内,皇上时不时的就来到景仁宫,他与柔嘉也感情日笃,缱绻难离。 这让一旁看在眼里的苏卿若非常开心,她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或许就要来到了。 春去春来又一重。今年的春天非常的温暖,整天日头都很充足,没有阴过天,也没有下过雨。 苏卿若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也应该像这天气一样渐渐转暖了! 她成天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家能被沉冤昭雪的那天。 这一日,她正在院子里忙活,二德子突然跑来问她道:“苏卿若,听说这段时日里皇上经常的来景仁宫,是吗?” “是啊!怎么了?” 苏卿若一面浇灌着园子里的花一面回答。 “看来你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二德子笑着说道。 苏卿若听了自然高兴,抿着嘴儿“嗯”了一声。 二德子又道:“过去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咱俩也算是老相好了?” 苏卿若把脸一冷,生气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回他又要叫自己做什么。 果然,二德子向后撤了撤,露出了脚下的食盒。 他打开食盒,里面竟然是一碗“芙蓉蟹斗汤”。 二德子指着汤说:“这碗汤等皇上来的时候你想办法让他喝了,我想他喝后一定赞不绝口,皇上要是问是谁做的汤,你就说是我就行了。” “可是这样一来,小桂子会怪我的。” 苏卿若不安地说。 二德子冷冷地嗤道:“你还真把小桂子当回事儿啊?他可是级别最低的太监了,你已经傍上了景仁宫的柔妃了,还在乎他干什么?” 苏卿若想了想,点头道:“行是行,但你要答应我,这是我帮你的最后一个忙。” 二德子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答应了。 “行,我以后不再求你,也不给你添麻烦了,好吗?” 苏卿若放心地点头。 二德子走后,她将“芙蓉蟹斗汤”提回了景仁宫,放在了厨房里。 果然,晚上的时候皇上就到了,宫女们忙着为皇帝准备晚膳,苏卿若则将“芙蓉蟹斗汤”摆在了现眼的位置上。 她想:如果皇上在这个位置都不喝汤,那二德子你可就别怪我了。 皇上与柔嘉聊了会儿天,正想吃饭,突然见明慧急匆匆地来了。 皇上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莫非是慈宁宫里出事儿了? 果然明慧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对康熙道:“皇上,皇太后的身体突然不舒服了,现在太医正在号脉,您快过去看看!” 皇上知道,能让慈宁宫首席宫女明慧亲自来,怕肯定不是小事儿,心中也有些慌张。 于是就对明慧说道:“朕马上过去。” 之后,他让柔嘉先等等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因为有了皇上这句话,晚膳没人敢撤,柔嘉也不敢吃饭,宫女等人都只能大眼对小眼的看着,无所事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背叛 可是等了几个时辰仍不见康熙回来,晚膳早已经凉透了。 柔嘉也无心吃饭,就让苏卿若把晚饭倒掉,自己回内堂休息去了。 苏卿若领着其他宫女将没吃的晚膳撤了倒进桶里,之后她们又将饭桶抬到景仁宫门口,等待次日有专门的太监收走。 忙活了一整天,被夜风一吹耳目倒也清爽了许多。 苏卿若望了望冷清清的天穹,突然感觉景仁宫今天分外的萧索。 刚想返回宫里,忽见宫门外黑黢黢的台阶上一个人影匆匆走来,果然正是二德子。 他显得慌慌张张的,仓皇地问苏卿若道:“‘芙蓉蟹斗汤’皇上喝了吗?” 苏卿若摇头:“没有,皇太后突然起了抱养,皇上去慈宁宫了,连晚膳都没用过。” 二德子先是叹了口气,跟着说道:“算了,没喝就没喝!还有一件事儿你可得帮要我。” 苏卿若心中一紧,冷着脸异常决绝地说道:“我可说过不再帮你了的。” 二德子急道:“这次你必须帮我。待会儿海大富肯定会来景仁宫问你,那碗‘芙蓉蟹斗汤’是谁做的?你可千万别说是我。” 苏卿若悬惑地看着他问道:“那我该说是谁?” “小桂子啊!”二德子说道:“整个皇宫就他会做这碗汤,你就说是他求你把汤献给皇上的。” 苏卿若坚决不允道:“不行,这样小桂子会被海大富打死的,我不说!” “哼,小桂子那种人在你心中值得有地位吗?”二德子阴恻恻说:“别忘了,我去年是怎么帮你的了,还有碧纹的事情。” 苏卿若一个激灵,瞪着他说:“你敢威胁我?” 二德子脸色愀变道:“海大富这人心狠手辣,为了一碗汤敢把人打死。我可不想死,所以这回就让小桂子跟碧纹一样去当替死鬼,你自己想着办!” 说完,他整张脸仍是栗栗危惧着向后瞅了瞅,恐惧地说道:“他们来了。” 苏卿若焦虑地顺势也看来一眼紫殿朱门之外,果见不远处一众太监脚步急促地走了过来。 待到近前,苏卿若发现了里面鼻青脸肿的小桂子。 海大富挒了一眼二德子,问道:“那碗汤呢?” 二德子佯作不知,反问道:“什么汤?” “跟杂家装傻是吗?”海大富狞声骂道:“‘芙蓉蟹斗汤’!” 二德子耸了耸肩膀,无辜道:“海公公,小的真不知道,我又不会做那碗汤。” “丫头!”海大富问苏卿若道:“你可得跟我说实话,我知道今天景仁宫有人把‘芙蓉蟹斗汤’送给你,让你帮忙给皇上喝。你不用怀疑我的话,因为跟我说这事儿的就是你们景仁宫的宫女。只可惜她只听见了你们说话的声音,没看见那人的相貌。小桂子又说不是他,你跟我说是谁?” 苏卿若心叫不好,心思:本来如果我说是自己做的,海大富碍于柔嘉的面子倒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是个太监送来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不是二德子?” 海大富突然问,看来他已经开始怀疑二德子了。 苏卿若看了眼二德子,见他双眸阴骘。似乎在告诉自己,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她明白二德子是宫里的老油条,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现在的苏卿若早已不再是刚入宫时的天真少女了。 经验告诉她在这朱门紫殿,青砖绿瓦之下的宫墙内藏有多少离祸,又埋葬了多少冤魂?今天意气风发,明日人头落地。朝朝弄魄,步步惊心。 办事说话需异常谨慎,更不能被感情拖累。 想到这里,苏卿若回答道:“是小桂子。” 在她看来小桂子虽然对自己很好,但不过是个最低品级的小太监,如果自己处在危难之时倒可以靠他照顾照顾。 但如今自己已经傍上景仁宫的主子根本用不着跟他互助扶持,现在的小桂子对自己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 小桂子听她这么一说惊得哑口无言,急道:“苏卿若,我没有得罪过你啊!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想了想突然又说:“对了,肯定是二德子!你俩串通好了,你一定是喜欢他英俊高大是?” 二德子突然给了小桂子一嘴巴,骂道:“兔崽子,你还敢诬陷我!海公公,苏卿若已经说是小桂子干的了。你听到了?我真的不会做什么‘芙蓉蟹斗汤’啊!” 海大富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小桂子,狰狞着冷笑道:“好猴崽子,你死到临头还敢骗你海爷爷,给我打。” 他话音刚落,那群入恶狼毒虎般的太监拖着小桂子就往外拉,小桂子想喊却被他们死死捂住了嘴。 苏卿若喘着粗气,因为这种情形她似曾相识,碧纹就是这么被打死的。 她不禁闭上了眼睛。 二德子见状跟着长出了口气。他拍了拍苏卿若的肩膀,以示感谢,然后跟着海大富离开了。 苏卿若可以想象到小桂子会有多么悲惨,经历多么痛苦的遭遇,也非常痛心。 宫苑之中突然刮来了一阵凄厉的凉风,嗷嗷作响,仿佛人在痛苦的呻吟。 这风刮的时间好长,仿佛延绵不绝,无休无止…… 苏卿若捂着耳朵,疾步返回到宫里,喝了好大一碗定惊茶,但饶是如此她当晚还是一夜未眠。 但她知道小桂子怕是活不成了,只是他死后到了阴间见到碧纹不知会说些什么。 他俩会化作厉鬼找自己报仇吗? 之后的两天,苏卿若对小桂子的死,对碧纹的死都更加内疚,整个人又像没来景仁宫之前那样神经衰弱了。 柔嘉也因为吴良辅的事情精神黯然,郁郁寡欢。 苏卿若也没精力劝慰她,好在康熙经常时不时的来到景仁宫,只有这个时候柔嘉脸上才会露出笑意。 熬了好几天,苏卿若的心情才渐渐恢复平静。 没有小桂子的任何消息传来,她也不敢去打听。 不过,小桂子像碧纹一样被打死肯定是大概率的事情。 这天晚上,黑云滚滚压来,电闪雷鸣,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雨。 苏卿若担心柔嘉害怕就出去关窗户。 猛然间她发现宫门口似乎又一个黑影,仿佛幽鬼一般。 苏卿若也是心中有鬼,浑身吓得一颤,挣了挣扎身体,想疾步回宫。 第二百六十章 雨夜怪影 忽然听见那鬼影说道:“苏卿若,你……你对得起我吗?” 苏卿若听这声音跟小桂子一模一样,吓得“啊”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尖叫,紧跟着体如筛糠地蹲在原地,但精神上无论如何挣扎就是站不起来。 她只觉得那黑影越来越近。待到她身前时,苏卿若微弱地抬了抬头,发现来的人果然是小桂子。 她问道:“小桂子,你变成厉鬼了?” “我没死,”小桂子冷冷地说道:“但我却心如死灰。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的人会是你?” “小桂子,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苏卿若唉声叫苦道:“我有把柄在二德子手上。” 接着,她便把二德子如何帮助自己害死碧纹并去坤宁宫的事情怯生生地跟小桂子说了一遍。 小桂子听得大惊失色,难以想象苏卿若这样的温婉女子会干出如此叫人脊背发凉的阴险事情。 苏卿若痛苦地说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二德子控制的木偶一样,其实无论是你还是碧纹我都非常痛苦,特别是你,我简直痛苦的要死。” “真的吗?” 小桂子只感喉咙一堵,内心跟着冲冲起伏。 跟着,他又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因为二德子长得英俊才帮他的吗?” 苏卿若赶紧摇头说道:“他一个太监,就是再俊俏又有什么用,我怎么会喜欢他那样阴险狡黠的人?” 她顿了顿,又无助地叹息道:“我实在是再也不想受到他的折磨了,小桂子,你能不能帮我杀了二德子?” 小桂子一惊,期期艾艾道:“可……可是我……打不过他啊!” 苏卿若幽幽叹息,继续呜咽起来。 过了好一阵儿,只听小桂子突然发声说道:“苏卿若,你别哭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 苏卿若好似痴呆了似的半跪在景仁宫门前一动不动,直到其他宫女发现时才搀她回了宫。 又过了几天,那个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二德子又跑来了。 苏卿若一见到他心里就咯噔一下,恨不得这个人马上从世上消失。 因为这个自己命中的煞星每次来都会把自己往深坑里推。 果然,这回二德子开门见山地对苏卿若说道:“你知道吗?小桂子他还没死。” 苏卿若听他的意思似乎有赶尽杀绝的念头,就哀恳道:“你放过他!” “如今是他不放过我,” 二德子冷哼了一声。 他恨道:“我发现他好像有杀我的心了。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苏卿若心头一冷,暗忖:小桂子一定是听了自己的话才要谋划去杀了二德子的。 她冷蔑地对二德子说道:“你这人说话好没趣儿,你们两个的事儿,干嘛要把我掺和进去?” “这事儿里面能没你?”二德子咯咯冷笑:“我害死碧纹不是因为你?你在海大富面前也听我的话嫁祸了小桂子,如今你还想抽身?” 苏卿若盯着二德子恶魔一样的眼神,气的脸色发紫,喉咙发干。 她举起粉拳,哭喊着砸像二德子,似要与他同归于尽。 然而,二德子生得高大,一把叼住了她的手腕,不过他的脸色却很诚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听我说。我跟你的事儿全是因为小桂子,如果他不死咱俩也就没完。所以,你得帮我杀了他,只要小桂子死了,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苏卿若知道二德子的话有道理,但她已经害过小桂子一遍了,难道还要害他第二遍? 对此,她纠结得简直犹如万箭穿心般,寻思:如果自己不帮二德子杀了小桂子,二德子一定会永远无休止地纠缠自己。而且,她不认为小桂子有能力杀了二德子,这件事情也就会永远地无穷无尽地会折磨着她。 想到这里,苏卿若把心一横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二德子推测道:“他喜欢你,一定找过你。对?” 苏卿若轻轻点头。 二德子见自己猜中,眼神蓦地狰狞了起来。 “你把他给引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偷偷地宰了他。” “好。” 苏卿若点头答应。 她觉得自己疲惫至极,不管如何,是小桂子死也好,还是二德子死也好,只要自己这一关能过去,她便阿弥陀佛了。 小桂子如今已经被海大富贬出了尚膳监,罚去辛者库做苦力了。 辛者库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宫中的一个机构。 扫院,除雪,运送米粮木柴,甚至负责皇家祭祀,看守皇陵的都是辛者库的人。 所以,想在这样庞大的人群中找到小桂子谈何容易? 按照入库者的身份可分为罪籍和一般入库者,苏卿若猜测,小桂子是因罪罚入辛者库的,毋宁说肯定是要做最粗糙活计的了。 其实,苏卿若在苏府被抄罚没入宫后本应也是被罚入辛者库的,好在她面皮清丽才被编入了慈宁宫逃过一劫。 苏卿若托人寻找辛者库管领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找到小桂子。 小桂子一见苏卿若来找自己,又惊又喜,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笑容,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买通了包衣管领。”苏卿若回答说,继而眼睛狡狯地转了转说:“你放心,我一定多方打点想办法把你保出去的。” 小桂子连忙摆手说道:“别,这里规矩大得很,你可千万别冒险。” 苏卿若点了点头,她心里压根儿也没想这么干过。 她问道:“今晚,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小桂子听了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好。” 苏卿若告诉了他约会的地点在东华门附近,那也是她跟二德子约定的地点。 苏卿若走后,小桂子不由得怡然发笑,晚上甚至都没吃饭生怕赴约迟到,连跑带颠地去了东华门。 今天正是中月之夜,本来瞒着一整天的乌云此刻突然散却了,月色皎白如洗。 小桂子望着月亮傻傻地想:这是不是就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小桂子如约而至,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死亡的威胁。 苏卿若先到的地点,等了一会儿小桂子才来。 她麻木地假笑了一下,又恢复了疲惫的表情道:“那天我要你杀了二德子其实是气话,你可千万不要去干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起了杀心 小桂子诚然说:“我知道二德子给你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他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痛苦。所以,虽然我体质瘦小没有力气,但即便我一次杀不了他,也会杀第二次,第三次,因为看你痛苦,我更痛苦。” 苏卿若心中不由得激起一阵感动的潋滟,但她还是继续带着小桂子朝跟二德子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苏卿若也想过告诉小桂子这是阴谋,但直觉告诉她这样做不可取,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跟二德子的计划是将小桂子骗到传心殿附近的一处僻静处,二德子会事先藏在那里,等小桂子过来就一刀杀了他,然后将尸体扔进金水河里。 金水河虽是宫内的护城河,水流却并不湍急,主要是适应风水需要。然而,它却有着最重要的一项功能那就是排泄积水。 紫禁城北高南低,并不平坦,一旦暴雨将至宫内的积水可以从高处流向低处,然后流入地下的暗河并排出宫外,紫禁城也就不会因积水有损。 所以,二人之所以要抛尸金水河就是为了方便毁尸灭迹。 小桂子并不清楚这些,两人默默地走着,虽然都不说话,但他的心里也非常开心,因为自己终于可以跟心爱的女人近距离接触了。 他觉得自己此生能有这样的体验,就是立刻死也心满意足了。 讽刺的是,他的想法马上就要一语成谶了。 转眼就到了约定地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卿若突然哈下腰喊道:“哎呀,我崴脚了。” 小桂子紧张地问她道:“疼不疼?” “不太疼,你拉我一把。” 苏卿若说着拽住了小桂子。 小桂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苏卿若的脚上,完全没有察觉到黑暗中二德子已经冲了出来。 他盯着苏卿若的脚,费解地说:“不像有伤的样子啊!如果你真疼的话,不如我背你?” 苏卿若心中一阵触动,此时二德子举刀就朝小桂子劈去。 她看着二德子凶神恶煞的样子,突然对小桂子心生怜悯,忙把手缩了回去,并用力推了一下他。 小桂子一愣,猛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袭击,忙向侧身一闪,躲开了二德子的第二次攻击。 他转过身来一见二德子两眼冒火,二德子也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俩人遂抱打在了一起。 二德子的短刀也掉在了地上,不过他身高力大,很快就把小桂子压在了身下。 他对苏卿若大声叫道:“快,把他压住,我去拿刀。” 苏卿若怔怔地待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 二德子见她这般踟躇,怒喝道:“快点,别让他跑了。” 小桂子咬着牙盯着苏卿若,见她一脸的惊悸,才恍然大悟。 他哽咽着说道:“苏卿若,原来你今天约我是为了杀我,我……” 他突然也不知道哪爆发出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二德子,接着反手捡起了二德子掉在地上的短刀,怒骂道:“我今天杀了你们两个狗男女。” 二德子见他劲头这般足,心中也不禁骇然。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有侍卫道:“好像什么人在那里打斗?” 二德子在宫里侵淫多年,早成老油子了,反应也极快,呼救道:“救命啊!小桂子要杀人了。” 侍卫听了他的话,知道事情不小,忙敢奔了过来。 因为二德子在宫里时间长,一看这俩侍卫自己果然认得,自然好说话,就走了过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小桂子知道他在给自己下蛆,但此时自己手中拿着刀,根本辩解不清楚。 侍卫信了二德子的话,立即就要抓小桂子。 小桂子也知道此时再解释也没有用了,而且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私自携带武器,抓住了必然凌迟处死。 他心藏恶仇不想死,更不想死的这样惨,急忙慌张地跑了。 但是他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苏卿若,眼里都是泪水。 苏卿若百感交杂,脑中却又空白一片。 小桂子一直不停地跑着,但听得身后的追杀声音起此彼伏,一路跑到了贞顺门附近,忽然间他觉得这里阴风森森,冷得直刺肌肤。 后面的追杀声音早已经没了。 小桂子感到奇怪,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到了景祺阁了? 那里是冷宫,传说还闹鬼。 怪不得追兵都不敢来了! 景祺阁很小,虎皮墙上开了一道月亮门。 小桂子推开月亮门,下意识地向前走了走终于迈入了景祺阁。 此时的他并不觉得里面害怕,也不怕有鬼出现,因为他认为外面的人才更叫人害怕。 景祺阁是幢二层的阁楼,里面荒草丛生,根本不可能有人修葺。 院儿内有一座带有云洞的假山,小桂子发现可以轻易地从下面爬上去。 假山不高,山顶居然还有条小桥与景祺阁的檐廊相通。 小桂子站在桥上,望着冰冷的天穹。 虽然是黑夜但因为今天是十六的原故,月亮很大,里面看得还算清晰。 远处的宫殿中不时传来朱弦瑟瑟,楚丝嘈嘈的声音。 小桂子看着月色。就是因为今天是十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所以在苏卿若找他约会时小桂子起初还认为是她喜欢自己,才欣然赴约的。 此时的小桂子心中无比悲呛,对苏卿若的憎恨让他十分的痛苦。 他缓步走进了景祺阁的内殿,却赫然发现漆黑的二层殿阁里居然横陈着一具棺材。 棺材很小且打开着。 小桂子看了看棺材里面,却发现居然空空如也。 他借着月光瞅见殿中央还立着一个灵牌,上写着:和硕长公主恭悫灵位。 “恭悫是谁?从来没听说过这位公主啊!” 小桂子暗生疑窦,寻思:既然这里是她的灵位,莫不成棺材也是这位恭悫公主的?但棺材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啊? 他走过去又看了眼空棺材,确认了尺寸,得出结论这肯定是给婴儿用的。 也就是说这个恭悫公主是夭折的。 但棺材又是空的,这又说明什么呢? 小桂子猜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公主没死,二是她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怪不得这里不让人进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小桂子暗咐: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是快要死了的人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逃亡 现在海大富不让自己活,苏卿若和二德子又联手要杀自己,这么看来自己在皇宫中已经待不下去了,而紫禁城又不是随便能走的地方,所以对于小桂子而言毋宁说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即便是死他也要先报仇。 小桂子从灵台上撤下一块布包住了短刀,又将刀揣进了怀里。 他打算在这凄凄冷宫里待上一夜,第二天就出去找机会杀了二德子和苏卿若这对狗男女,然后自己也了断。 他望着恭悫公主的灵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恭悫公主,我小桂子不管你是真死还是假死,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报仇成功,我死后到阴曹地府一定好好伺候您。” 他就这样孤零零犹如游魂野鬼般在冷宫的灵位下痴痴地坐了一夜。 到了次日天明十分,太阳升起,景祺阁仿佛也褪去了阴森,小桂子觉得这里并不可怕,也许还没有现在的自己可怕呢! 小桂子趁着人还没醒的时候溜了出来。 他知道苏卿若正在景仁宫里,那里可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只能等待时机。 至于二德子他不知道在哪儿,于是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寻找起来。 正找着,他突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小桂子抬头一看,原来是位身穿锦鸡补服的官员。 在小桂子的记忆里穿这种官服的人一般是不配进紫禁城的外地小官儿。 而且他见此人的样子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也很年轻稚嫩,猜测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 小桂子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您是什么官儿啊?几品的?” 那年轻的小官儿又急又慌,见撞了一位太监,甚至还有点害怕,忙回道:“哎呦,这位公公,我是织造的儿子,我叫曹一寅,只是从六品。但我现在遇到了极其难办,极其重要的事情。” 小桂子见他的神色,样子都慌乱到了极点,仿佛被吓得不轻,几乎要哭了出来,这让小桂子非常纳罕。 他皱紧眉头问道:“什么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曹一寅到底年轻,而且他遇到的事情也委实太过棘手。 “是鳌将军和皇上,他们……他们俩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小桂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儿啊! 他赶忙诘问:“结果如何?” “结果,鳌将军把皇上打晕啦!” 小桂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他见曹一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有谁敢故意的瞎编。 小桂子思量着:诚然,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与鳌将军不和,过去皇上岁数小所以国事处处是由鳌将军把持,但随着皇上年龄的增加近几年来他与鳌拜经常发生争执,如果说俩人因此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小桂子相信了曹一寅的话,且眼里还闪过了一丝喜色。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甚至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自己能救了皇上毋宁说将飞黄腾达,虽然他将面对鳌将军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毕竟自己在宫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如果再不豁出去的话,等待他的毋宁说将是死路一条。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 他问曹一寅道。 曹一寅慌张的摇了摇头,答道:“现在皇上还在鳌将军府上呢!” 小桂子“哦”了一声,正色道:“曹大人,您说的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儿啊!您现在知道鳌将军干了这样的事情还在宫里乱跑,可知道这紫禁城中尽是鳌将军的眼线,稍不留神就有杀身之祸!” 他这一唬可把曹一寅吓得不轻,差点给小桂子跪下。 曹一寅哭求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小桂子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小桂子不是鳌将军的人,只忠心于皇上。你且稍安勿躁,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跟我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曹一寅说道:“我是随着家父运送为皇上大婚订做的龙袍抵京的。谁知走到保定府附近的时候被一伙强人将龙袍抢走了,家父为了保护龙衣失足掉落山崖摔死了。只有我捡了条命这才跑到皇宫来禀告皇上此事。” 小桂子打断了他问道:“你可知道那伙强人是什么来头?” “他们说是丐帮的人,”曹一寅答道:“为首的自称叫林间。” 小桂子兀自奇怪:丐帮为什么要抢劫皇帝大婚的龙衣? 却听曹一寅继续说:“皇上让我去告知将军,让他派兵夺回龙衣,可我找到鳌将军时他反对我说,龙衣丢了就丢了,只是再做一件就行了,为这点小事儿出兵不值得。可是我说了,订制了龙衣起码要一年的时间,皇上大婚在即,没新婚龙袍如何大婚啊!鳌将军却自是不管,皇上也多番催促过他,他居然称病不上朝了。” 小桂子冷笑着告诉曹寅:“你这外地的官儿不懂得朝局的关系复杂,鳌将军恨不得皇上不能大婚呢!一来阻止皇家与索家联合,二来是为了不让皇上亲政。这事儿就是京城中的小老百姓也知道啊!” “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曹一寅忙点头附和道:“所以我跟皇上讲了此事,皇上一怒之下就带几个侍卫去了鳌将军府上与他理论,不想理论变成了争执,结果鳌将军就失手把皇上给打晕了。” “那几个侍卫呢?”小桂子诘问道。 曹一寅答道:“侍卫哪儿能放任鳌将军造次,要跟鳌将军拼死,结果全都给杀了。” “这下可麻烦了,这说明鳌拜已经起了杀心。”小桂子惊道:“不行,得把皇上救出来。对了,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曹一寅答道:“我不过是个小官儿,皇上和中堂谈话哪有我参与的份儿啊!我就等在外屋,偷偷地看到了这些事情,吓得我一路跑回了紫禁城。” 小桂子点头,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琢磨了半晌才说:“这件事儿你可不能再告诉第三个人,因为在这皇宫里,谁是鳌将军的人我也拿不准,这就是紫禁城的险恶之处!这样,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鳌将军府上把皇上要回来。” “您一个人?”曹一寅大骇:“鳌将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要飞黄腾达 小桂子点头说:“我知道,但这事儿最好一个人去,不要声张,不然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鳌将军犯了罪反而更不好收场。” 诚然,他让曹一寅留下主要还是想留下一个知道情况的人,以便制约鳌将军,让鳌将军不敢轻易杀自己。 但饶是如此,这次鳌府之行无须说亦是万分的凶险。 曹一寅也知道此祸肇端在蓸家,只能听他的。 他带着小桂子到了鳌府,然后自己就离开了。 小桂子望着鳌府黑漆漆的大门,也不多说话,只是冷着脸用力扣门喊道:“我是来接皇上的。” 把门儿的探出头来,见果然是位太监,就转身回去禀告了。 半天他才又出来,脸色也是十分紧张,说道:“鳌大人有请。” 小桂子看着他,却面无表情,步履也很是从容,此时的他已经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把门人将他引荐给了管家,管家朝他打了个千儿。 小桂子也不回礼,跟着他越过好几条抄手游廊,半天的工夫才来到鳌府的厅堂。 只见鳌将军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脸上也是从容不迫。 但小桂子清楚,鳌将军是装的,他打伤了皇上,心里肯定是怕得要死。 他想着走了进来,突然下跪高声叫道:“奴才小桂子见过鳌大人。” 这一声虽然是请安,可小桂子却用尽了力量,把鳌将军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小茶壶差点掉在地上。 鳌将军放下茶壶,皱着眉头问:“小桂子?老夫没听过有这位太监啊!您是哪儿的公公?” 小桂子不卑不亢地答道:“皇宫之中的太监多如牛毛,以鳌大人的身份又怎能一一知晓,今天若不是皇上的事情恐怕小桂子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跟鳌大人说话啊!” “皇上?皇上怎么了?” 鳌将军佯装不知,从容地反问。 小桂子也不甘示弱,道:“这应该问鳌大人啊!皇上如今就在鳌府里,是死是活只有鳌大人知道。我呢,不过是来这里接皇上回宫的。” 他的声音似生铁一般冰冷,语气却极其郑重,掷地有声。 小桂子不等鳌将军回答,接着又道:“我知道鳌大人想问我什么,如果皇太后知道了这事儿,她可能只派遣一个小太监来接皇上吗?” 听了他这话,鳌将军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这事儿只要太皇太后不知道,就不算是大事儿。 他吩咐道:“先给桂公公上茶。” 小桂子这才撩起衣袍,坐了下来。 “鳌大人,我想皇上年轻气盛,只怕你们俩的争执究其原因也不能光打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皇上一心想快点亲政,心中不会考虑您对青金国的殚精竭虑。如今,反我的势力与日俱增。这些年来镇压他们的造反都是靠您一个人的力量,这点朝野上下人所共知,但皇上到底年轻不懂得这些,您打他就是您的不对了。” 他说的语重心长,鳌将军听了这些话不禁有些潸然,这些话都说道了他的心坎里。 这些年他为国家南征北战,身上留下的伤痕无数,而少主年幼根本就不体恤这些。 诚然地说,鳌将军心里也有许多怨言啊! “小桂子虽然不通文墨,但也常年在宫里面行走,听过大臣们议论国事,多少也能懂些。这皇上是天下的根,百姓是天下本。虽然《尚书》里说,本固邦宁。但没有了根,又哪儿来的本呢!” 小桂子见切中了要点,继续说道:“如果现在皇上死了,青金国必定群龙无首,到时候只顺了反贼们的意,那时刀兵四起,而这一切的责任最后都得扣在您的头上。” 小桂子的一番话,既有大义又有小利,可以说是连吓唬带利诱,鳌将军也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了,暗咐:这宫里哪来个这么厉害的小太监? 他哪里知道如今的小桂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 鳌将军苦着脸,皱着眉,一言不语。 小桂子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动了他,于是又跟着道:“所以,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小事化了。让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把皇上悄悄的接回宫里,没有知道,更没有人声张。我小桂子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您相信我吗?” 鳌将军一直被他牵着走,马上道:“桂公公我自然相信了,可不还有个皇上吗!” 小桂子道:“皇上这边我自有办法。而且,您自己考虑考虑,皇上说白了还年轻,他也知道这大清朝不能没您这个架海紫金梁,怎能报复您?况且即便皇上想报复您,皇太后也绝对不会答应。您想想,在目前这种天下混乱的情形下朝廷还敢搞内斗吗?现在反贼们都抱成了一团,这个时候皇太后敢让皇上跟您直接做对吗?” 鳌将军点头,又急切地问道:“你话虽说的有道理,可你又怎样保证皇上听你的?” 小桂子站了起来,朝他深深地躬身施礼,郑重其事地说:“还请鳌大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见见皇上。” 鳌将军考虑了半晌,终于点头答应了他。 小桂子步入内室,发现皇上就躺在床上。 他知道皇上是在装睡,连忙过去下跪说,动情地道:“奴才小桂子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上冷冷地说道:“小桂子?朕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你是鳌府上的人?” 小桂子见他不信任自己,就如实说道:“奴才本是尚膳监的太监,因得罪了总管海大富被贬到了辛者库,并非鳌府上的人。” 皇上匪夷所思地冷笑,暗忖:来救朕的居然是个辛者库的小太监,这也太离奇了! 小桂子急急地说道:“皇上,您快走!再不走鳌将军就要杀您了。” 皇上霍地坐了起来,盯着小桂子说道:“朕怎么走?鳌将军能让朕走吗?” 小桂子道:“皇上已经跟鳌将军撕破脸了,这个脸必须圆回来,不然他还真的不能让您走。” 皇上怒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圆?” 小桂子却不慌不忙,轻声安抚道:“皇上您别急,奴才有个办法。您可以假装失忆,就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您都不记得了。鳌拜其实也是希望您能回宫的,但又怕您报复他。所以,即便鳌将军知道您是假失忆,为了圆脸也就不会追究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龙潭虎穴 皇上思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嗯,权宜之时,看来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接着,小桂子小心地为皇上穿上了衣服,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厅堂。 鳌将军看见皇上急忙下跪。 没等皇上开口,小桂子就对他沉痛地说道:“鳌大人,皇上失忆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跟着对鳌将军使了个眼色。 鳌将军马上心领神会,说道:“适才皇上来微臣府上探望微臣,不想突发意外头磕到了地上不省人事了,这是老臣疏于防范,是老臣的责任,还望皇上治罪。” 小桂子道:“虽然皇上在鳌大人府上发生了意外,但您一直对皇上体贴的照顾,您对皇上的忠心,皇上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对,朕定会记得鳌卿的忠心。” 皇上咬着牙说道。 鳌拜虽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但此时也不敢发作。 皇上则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鳌拜府上。结果刚走出大门,他便因紧张过度仿佛虚脱了一般瘫软了下来,多亏小桂子忙扶住他。 好在鳌将军也是懂得规矩的人,早已备好了马车,于是小桂子扶着皇上上了车,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终于返回了皇宫。 皇上经一日遭蒙遇险,顿觉两世为人,整个人也不再像以往那样骄横了。 他对小桂子说道:“小桂子,你今天为朕立了大功,你让朕怎么赏你啊?” 小桂子突然跪下道:“小桂子没别的想法,只希望能够留在皇上身边,不回辛者库做苦役了。” 皇上笑道:“那就依你说的!” 小桂子赶忙领旨谢恩。但他心知事情还没有完结,皇上虽然脱险,但神经还十分的衰弱,所以他不敢离开半步。 果然,皇上一天都感到很疲惫,甚至都没去景仁宫看柔嘉。 真是好巧不巧,一整日的大晴天到了傍晚突然阴云密布起来,让他更加压抑了。 小桂子却望着黑浓浓的天空,暗中祈祷今晚最好能下一场大大的雷阵雨。 果然到了晚上,电闪雷鸣,狂风霹雳大作。 其他太监都知道皇上胆子大,不惧雷电,所以也都没当回事。 只有小桂子认为这是自己的好机会,他暗自庆幸,对另外的当值太监们说道:“各位公公,这雷雨天的大家都先去避一避,我是新来的,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留守!” 太监们都认为皇上不会叫自己,所以听了这话也就欣然的都走了。 但他们不知道,皇上因为白天与鳌拜的事情正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被雷电一吓,狂躁不已,大声喊叫着。 小桂子忙走了进去,柔声安抚,并让皇上喝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定惊茶。 喝了定惊茶,皇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许多,这才渐渐地睡去。 次日一早,小桂子知道皇上昨晚睡得不好,没精打采,如果再吃寻常的早点一定会不高兴,于是就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芙蓉蟹斗汤”。 他知道此汤一出,皇上一定龙颜大悦。 结果,果真如此。 皇上喝过汤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汤赞不绝口。 他问小桂子道:“这汤是尚膳监哪位太监做的?” “回皇上,正是奴才本人。”、 小桂子解释说:“这‘芙蓉蟹斗汤’本是扬州一道绝菜,奴才正是扬州人,所以会做此汤。” 紧跟着他叹了口气,动情地说:“小桂子知道皇上昨天受了辱,心中十分难过,也知道皇上肯定是没有心思用膳的,所以才做了这碗汤。只可惜皇上即便觉得汤好喝也无法解除皇上真正的心结。” “鳌拜!”皇上恨恨道:“朕迟早有一天要把他给杀了。” 小桂子连忙道:“须知隔墙有耳啊!皇上不可再冒失了。奴才觉得对付鳌拜应该从长计议,鳌将军在皇上身边插了许多耳目,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但皇上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甚至他在干什么皇上都不清楚。所以,奴才觉得现在皇上最需要的就是搜集情报的人,如果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为皇上效劳。一面寻找搜集情报的人,另一面暗中搜罗一批武林高手寻找机会刺杀鳌将军。” 皇上点头:“好,就依你的。” 小桂子赶忙又跟着说:“可这得花钱啊!” 皇上道:“这好办啊!你去跟内务府说一声,叫他们拨银子出来不就行了么?” “可内务府总管吴良辅大人啊。” 皇上思量着说:“吴良辅年纪大了,小桂子,你现在就去接替吴良辅任内务府总管,这样也更方便划拨银子了。” 小桂子一愣,暗忖:真是人生无常,变幻莫测!自己昨天这时候还想着报仇,想着寻死,今天居然就荣升内务府总管了。看来,人有时候真得豁出去啊! 他急忙领旨谢恩。之后,他从内务府支出了一大笔银子,用其中的一部分收买宫中的守卫和大太监。 其余的钱则用来收买江湖上的武林高手,还在皇宫中挖了一间只有皇上和他自己知道在哪儿的密室专门训练这些高手。 当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 皇上对他的做法赞不绝口,心中感慨自己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够出谋划策的人了,之后的日子也就越来越依仗小桂子了。 过去那些欺负过小桂子的太监见小桂子突然发达了,都吓得要死。 小桂子现在没工夫搭理他们,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还不稳,还需要帮助皇上干更多的事情。 等鳌将军被除掉了,他要那些亏欠过自己的人血债血偿。 过了清明,皇上大婚的典礼马上就要进行了。 然而,被丐帮抢走的新婚龙袍却还是没有下落。 皇上派遣小桂子到礼部进行交涉,希望自己和皇后能用旧龙袍完婚,但结果是被礼部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他们称新婚不能穿旧衣服,没有新龙袍就不能举行大婚典礼,礼部的官员对此寸土不让。 皇上明白这是鳌将军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从中作梗。 不过,这符合祖制,皇上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并且,他现在心里面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希望能够立柔嘉为皇贵妃并在大婚庆典上举行。 皇上向皇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但皇太后觉得立后的时候同时还要立贵妃似乎有违祖制。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变卦 不过她早向柔嘉的父亲岳乐许诺过立柔嘉为皇贵妃的事情,所以思虑来思虑去最后决定找个时间邀来辅政大臣索任和鳌将军商谈一下。 最后日子定在了谷雨过后。 柔嘉听到这个消息后既紧张又惊喜。 诚然地说,是否能在皇上大婚当天册立自己为皇贵妃她并不在意,只要能够跟皇上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皇上却告诉他,商谈之时太皇太后还要见见自己,这让柔嘉有点焦虑不安,心里惴惴的。 皇上和苏卿若就怕她这样,于是不停地劝慰。 为了能让她当天有个好的发挥,约定当日一早,皇上便去了景仁宫接柔嘉了。 柔嘉仍显得很紧张。 她忐忑说道:“我自来皇宫半年有余,还从未见过皇太后呢!” 皇上笑着安慰她:“皇太后人很和蔼,你不必害怕。” 苏卿若也跟着说:“我伺候过皇太后,她真的很和蔼!” 柔嘉的脸色这才转危为安。 她和皇上说着挽手走上了龙撵,后面跟着的就是小桂子跟苏卿若。 苏卿若知道小桂子飞黄腾达了之后吓得如坐针毡,如今都不敢正眼去看他。 小桂子撇了苏卿若一眼,眼中似有无限的怨怒,但仍是默不作声,甚至连揶揄一句的话都没有。 这反倒让苏卿若更加害怕,更加提心吊胆了。 龙撵缓缓地逶迤前行着,不多时就到了慈宁宫。 只见明慧等宫女在门口打着万福迎接。 苏卿若赶忙先跑了过去,关切地问询明慧讨论何时开始,皇太后今天心情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明慧回她道:“辅政大臣都来了,就等你们了。皇太后今天心情很好,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些苏卿若终于放下了心,乐呵呵地对柔嘉禀告道:“柔主子不用担心,今天皇太后心情好,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皇上笑道:“你的侍女看起来比你还着急呢!” 柔嘉一直脸色苍白着,终于抿嘴一笑。 她下了龙撵,跟着皇上步入暖阁。 请过安后,皇上就把柔嘉引荐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笑盈盈地盯着柔嘉,突然间默然不语,脸上也没了颜色。 皇上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奇怪,问道:“老祖宗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皇太后方才缓过神儿来说道:“哀家没事儿!今天叫大家来主要还是商议一下皇上大婚的事宜。至于立皇贵妃嘛!现在还不是时候,从长再议!” 皇上一怔,不知道母后为何要变卦? 柔嘉只认为是太后不喜欢自己,显得很失落。 就连苏卿若听了也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 皇上追诘道:“皇母,您为何不让我立柔嘉为贵妃呢?” “不是不让,”皇太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紧跟着她就转移了话题,看着索任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被劫的龙衣赶紧朝丐帮讨要回来。” 因为皇太后和皇上都知道鳌将军不愿意干这索要龙衣的事儿,所以皇太后就吩咐索任去与丐帮交涉。 索任不等她问就直接回答道:“老臣已经联系过丐帮的人了,他们的帮主回复说朝廷想要回龙衣也可以,只是得用一个人交换,她叫苏卿若。” 众人听了都诧异万分。 这位丐帮帮主胃口可真大! 苏卿若一听这话就明白林间抢劫龙衣是为营救自己实施的计划,她感慨林间心里是真的有自己,不由得涌起一阵甜蜜。 但她身旁的小桂子却黑着脸默然不语。 他不知道苏卿若跟丐帮帮主是什么关系,但他寻思:朝廷只需要一名宫女就可以换回龙衣,这个皇上肯定能答应啊! 他看着苏卿若抑制不住心中喜悦的样子着实非常的痛恨,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苏卿若有离开皇宫的机会。 果然,皇上看着苏卿若问道:“你不是就叫苏卿若吗?我只听柔嘉成天唤你卿若,卿若的,丐帮所说的人莫不就是你?” 柔嘉道:“自然了,这宫里还有几个卿若?” 苏卿若猛地跪下道:“女婢与那丐帮帮主曾有过渊源,他也曾答应过奴婢要将我从皇宫里带出去。请皇上发发慈悲,成全了我们两个。” 皇上一听“成全”两个字,立即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 他笑道:“这个简单,朕叫索任跟丐帮约个时间,用你换回龙衣就是了。这样既要回了龙衣又能成全了你们,也算好事成双。” 苏卿若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听鳌将军插嘴说:“苏卿若是罪臣苏纳海的女儿,丐帮帮主这般救她一定是她暗中勾结丐帮。现在的丐帮自从林间当上帮主以来处处与朝廷为敌,所以丐帮的要求断不能答应,苏卿若理应被处斩。” 索任道:“你斩了她,龙衣可真就要不回来了。” 鳌将军拉大旗扯虎皮地说道:“朝廷的体面岂能不顾?我们如果答应了丐帮的要求就是纵容匪患,到时候我青金皇朝就会遭到天下黎民的耻笑。” 接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起来。 索任知道鳌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个要求,自己想说服他自是不可能了,再这么争论下去也是没有结果。 但他老奸巨猾,立即装病,咳嗽不止。 皇太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劝说道:“好啦,你们俩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像小孩子似的这么争吵不休,这件事儿今天就到此为止!索任也病了,快回家休息去,改天咱们再议。” 她虽然嘴上说再议,但心中却想:再议可就不带你鳌将军啦! 所以说,虽然当日没什么结果,但用苏卿若换龙衣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也不是鳌将军能阻止得了的。 对于这个结果,最开心的莫过于就是苏卿若本人了。 她这几天快乐得就像个百灵鸟,还时不时哼上几句小曲儿,就等着离开皇宫的那天到来了。 她憧憬着自己将来嫁给林间,与他过着信马由缰的生活…… …… 但她不知道,小桂子早已经定下了堵死她离开皇宫的计划。 这天,景仁宫刚用过晚饭,柔嘉突然对苏卿若说道:“我的头感觉有些晕。” 倩雪也跟着说道:“我的头也有些晕。” “柔小主,您是不是病了?” 苏卿若说着,又担心地摸了摸柔嘉的头,却发现她并没有发烧感冒。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报仇 正兀自奇怪,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头晕目眩,原本清晰的瞳仁渐渐的模糊,不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这时,只见一个黑影蓦地破窗而入,抗起苏卿若倏然离开了…… …… …… …… 一阵冷风吹过,苏卿若幽幽转醒。 此时已经过了亥牌时分,苏卿若忽觉周遭寒气袭人,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东华门的城楼上。 她紧张不安地环伺四周,蓦然间正发现小桂子就端坐在城上中央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一桌子精致的酒菜,坐在他旁边的人竟是海大富。 而在小桂子身后还站立着四位禁身大汉,个个都生得魁梧,遒劲。 苍冷的风不停地刮着,冷刺刺地吹在她身上,让苏卿若感觉更加诡异、恐惧了。 小桂子见她醒来,没言语,自顾倒了杯酒说道:“今天老朋友都聚齐了,真是难得啊!来人,把二德子牵上来。” 不多时,只见二德子被人像狗一样用一根锁链栓着,慢吞吞地爬向小桂子。 小桂子将酒倒在海碗里,一步步逼向二德子。 二德子骇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嗫嚅道:“小桂子……啊不,桂总管,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 他还没说完,小桂子已经将酒倒在了他脸上,冷森森地问:“我给你倒酒,你为什么不喝啊?” 二德子听了这话,马上伸舌头就去舔脸上的酒。 “这酒好喝?” “好喝,是好酒。” 二德子忙附和着回答他道。 小桂子追诘道:“比那天的尿好喝?” 二德子点了点头。 小桂子冷冷地道:“废话!这是皇上赏赐的御酒,自然好喝。不过,我在这酒里加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二德子仿佛预感到他要整自己了,不由得汗毛倒竖,栗栗危惧的反问。 小桂子冷道:“渡磔丸。” 二德子徒然一震,忙问小桂子道:“什么是渡磔丸?” 小桂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恶毒和残忍,咬牙说道:“就是这种毒药你吃了以后,死的过程就像千刀万剐一样难受,肉会一块一块的烂掉。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磔刑而死的人呢!我今天倒想亲眼看看。” 说完,他发出了瘆人的桀桀怪笑声。 二德子捂着自己的嗓子,此时已经被吓得魂儿都没了。 他赶忙抱住小桂子大腿,哭求道:“桂爷爷,我下作,我卑鄙无耻,得罪了真神。您饶了我这次,我愿意给您当牛,当马,当狗都行,以后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小桂子眼中仍是怒火烈烈,他怒瞪了苏卿若一眼,霍然说道:“好,你现在就去骂苏卿若,骂的越狠越好,骂得越狠我越高兴,说不定我一乐就把解药给你了。但就怕你不舍得啊!” 二德子扬了扬眉梢说道:“有什么不舍得的?这苏卿若不识好歹,桂总管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恩将仇报,这样的人骂她都是轻的。” 他霍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对苏卿若破口大骂,污言秽语。 苏卿若起初眼神中还有一丝的惊怔,但看着他为了求生像条狗一样真的感到很悲哀。 她任由二德辱骂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一样面无表情。 二德子骂的满脸通红,忿忿跺脚。 但这种冷血又无情的人即便骂得再凶狠苏卿若也不会往心里去,她反倒觉得小桂子报复的伎俩太天真,太小儿科了。 苏卿若不知道,小桂子一直疑心她爱二德子,喜欢他的高大和英俊。 因为跟二德子相比,小桂子瘦小枯干,毫无自信。过去也经常被二德子嘲弄,被其他太监和宫女们看不起。 如今他飞黄腾达了,有了可以决断过去欺负过自己的那些太监们小命儿的权利。 但他过去的自卑心理却仍然无法抹去,所以他的报复显得异常幼稚,可笑,甚至变态。 小桂子突然问二德子说道:“你这么骂苏卿若,难道就不怕她以后不理你吗?” 二德子摇了摇头,眸光异常平静 他冷嗤道:“我怕这些干什么?桂总管您玩笑了,难不成我会喜欢她?这种下贱女人就是死了也跟我没关系啊!” 小桂子慢悠悠地走到苏卿若面前,摇着头说:“现在你看明白了,这就是你爱的男人!你为了他要杀我,而他却只把你当成一条狗,你说你贱不贱?” 苏卿若不想做任何解释,任由小桂子侮辱,因为她心底里也确实认可自己对小桂子做过的那些伤害。 小桂子得意地吐了口怨气,拍了拍二德子的肩膀说道:“你骂的很好,我也知道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很满意。这是解药,爷赏给你了。” 他说着像仍骨头一样将解药仍在了地上,二德子赶紧爬了过去捡起来吃了。 小桂子撇了他一眼,脸又紧绷了起来。 他死盯着海大富,冷冷地说:“你们三位都是我的贵客,难得聚在一起。海公公,这酒您也尝尝。” 海大富一直如坐针毡,听了这话早已被吓了个半死,忙说道:“桂公公,您别开玩笑了。” “你放心,这酒里根本没有什么渡磔丸,我骗二德子呢!谁知道那小子如此的胆小如鼠!” 二德子忙道:“是,是。我胆小如鼠。” 小桂子讥笑道:“海公公,不信您尝尝?” 他说着给海大富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说道:“以我小桂子现在的身份您难道还怕我骗您不成?喝!” 海大富既恐惧又纠结,他知道不喝这酒自己一定活不下去,喝了或许也活不下去,但是或许总比一定要好。 所以,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但当他放下酒杯时猛然觉得天旋地转,继而眼前一黑,就在也亮不起来了。 海大富捂着双眼痛苦地说:“小桂子,你给我喝了什么?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小桂子慨叹道:“看不见又怎样?这紫禁城里布满了危机,你就是能看见也未必能预防得了啊?既然你现在看不见了,以后就由我给你指路!我怎么指,你就怎么走,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 海大富战战惶惶地说。 “那你现在就往前走!”小桂子命令似的朝他吼道:“快!” 海大富不敢不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心话 他知道这是城楼,一直往前走肯定会掉下去,所以脚步移动的很慢。 小桂子神色平和,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城墙边儿,在他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时候才命令道:“站住。” 跟着他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海大富的肩膀,说道:“知道吗?你现在就站在城墙边儿上,再往前走一步必然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海大富道:“多谢桂公公提醒。” 小桂子语重心长的说:“所以说皇宫里危机四伏,没个人给你指路告诉你怎么走会很危险的。” 海大富央求道:“老奴现在已经瞎了,不中用了。正好老奴在老家有个侄子,还望桂公公能向皇上禀告让老奴告老还乡。” 小桂子果决地摇着头道:“我是你在尚膳监带出来的,你对我就情同师父一样。你虽然姓海,但早已是无根之人了,也进不了祖宅的祠堂,我看还是留在皇宫里让我照顾你!” 说罢,他朝站在一旁垂身而立的太监摆了摆手,命人将海大富带了下去。 海大富连哭带喊却也无济于事。 小桂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既迷离又恍惚。 半晌,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苏卿若。 苏卿若一阵惊悸,不须说,这三个仇人之中自己是小桂子最恨的人,她实在猜不出小桂子会怎么报复自己,折磨自己。 谁知小桂子却说:“今天我累了,咱俩改日再聊!那个叫康云豪的我打听了,原来是你的老相好,不过你放心,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说完,他阴恻恻地冷笑了,声音仿佛地狱里的冥鬼在嚎叫,接着根本不顾苏卿若唉唉的哭求,径自离开了。 苏卿若望着他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嚎啕…… …… …… …… 林间走出地下演武场,一路惝恍走到了绛雪轩附近,他知道这个时候穆尔嫣一定会在那里。 果然见她正独自坐在抱厦前发愣地看着坛中的海棠树。 见林间走过来,穆尔嫣仍然没有说话。林间便呆呆地站在她身边,心里倥偬地想着苏卿若的死。就这样沉声静谧了良久,直到穆尔嫣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痕。 “你这是怎么了?” 她问道。 林间却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说道:“我想……带你去回疆的草原。就我们俩,你愿意吗?” 穆尔嫣明眸善睐问道:“怎么?你想开了?终于可以割舍掉苏卿若,不去找她了?” “她死了。” 林间说着,他的语气侘傺恍惚。 他刚想说苏卿若和小桂子同归于尽的事情,却被穆尔嫣打断。 她语气讥肖:“所以你才来找我要带我走?想来我在你心里并非排在第一位。” 林间摇头:“我的确有割舍不下她的想法,但她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排在过第一位,若不是如此我和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磨难了。” 穆尔嫣突然冷道:“你知道吗?是你害了苏卿若。也害了我,但被你害得最惨的是小桂子。本来如果你对苏卿若绝情到底,让她孤苦终老无人疼爱,小桂子还不至于那么恨她。而你的做法却让小桂子更加嫉妒,更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 林间听得心中怔忡,头皮发麻。穆尔嫣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她跟小桂子是同类。所以在正常人看来无法接受的价值观却是他们抱定的真理,让他们难以释怀,无法解脱,最终走向了不归路。 想到这里,林间语气郑重地说道:“穆尔嫣,你知道吗?其实在岭南的瘴气林里你冒死来救我时,你就是我心里第一位的女人了。我对不起苏卿若并不是因为我又对她产生了好感让小桂子嫉妒,而是因为有你在我无法接纳她,保护她,让她弱小的身躯独自去面对危险。苏卿若命运凄苦,一生多灾多难,是个非常可怜的人。本来,她受到的这些折磨我有很大的责任,但最后我非但没有赎罪,反而被她所救,如果不是她最后选择跟小桂子同归于尽,我恐怕也不能安然回来。” 他说着,哽咽了起来…… 穆尔嫣看他哭完,揶揄了一句:“在你的眼里,怎么每个女人都可怜呢?你还说我可怜来着。” 林间说道:“你也确实很可怜,只是你自己体会不到。我一直想拯救你,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用我的方法来帮你。” 穆尔嫣问道:“你的方法?让我放弃复仇,放弃对你的恨,跟你去大草原?” 林间点了点头。 穆尔嫣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林间,虽然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你也说过我是个无法放下仇恨的女人。我可以割断爱,但不能割断恨。那天在平南王府里,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能横下心来和你走,但现在不可能了。不过,你能明白我心里有你,而我现在也终于知道我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女人,这就足够了。” 她盯着林间,双眸似蜂蝶乱舞,湖水青绿,既迷离又澄澈。 林间见穆尔嫣做了最后的决定,蓦地抓住了她那双布满芳香手泽的柔荑,对她释然一笑。 穆尔嫣笑得灿烂华美。 “呦,你们俩这厢卿卿我我的,是要去哪儿啊?”随着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一个女人款步盈盈走了过来。 林间一看,她竟然是皇后赫里氏。 “穆贵妃,皇上这般对你恩爱备至,体贴入微,你居然还偷偷的跟别人约会,真是辜负了他的真心啊!” 林间说道:“皇后娘娘,您误会了,我是来向穆尔嫣告别的。” 赫舍里冷道:“告别有抓住人家手的吗?而且,你不是还要带穆贵妃去回疆吗?” 因为赫里平素和柔嘉走得很近,所以她和林间的关系相处的还算融洽。 林间万没料到,皇后居然会这样对自己? 穆尔嫣却对这种宫闱争斗,尔虞我诈司空见怪,说道:“我知道娘娘一直想置我于死地,因为我也曾经这样对待过皇后。但可惜,林间的确向我示爱过,可我并没有同意啊!” “那你解释解释那句我心里有你就够了是何意思?”赫里哼了一声,对身旁的宫女说道:“去将皇上请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宫女应了一声,片刻间皇帝就到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切结束了 赫里正色说道:“陛下,林间是丐帮帮主,穆尔嫣也并非善类。他二人狼狈为奸,形容恩爱臣妾适才亲眼所见,您不要被他们欺骗了。” 皇上凝视着穆尔嫣,关切的问道:“穆贵妃,皇后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林间他主动侵犯了你?” 穆尔嫣沉吟一阵儿,终于说道:“陛下圣明,适才的确是林间见色起意,趁您不在的时候想侵犯我。” 林间面无表情,皇上却脸色稍霁。 然而,赫里却一心想将穆尔嫣灭了,追诘问道:“难道你就对林间没有爱意吗?适才他跟你卿卿我我的话哀家可都听见了,他还要带你去大草原不对吗?” “皇后娘娘,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林间?” 柔嘉突然跑过来质问道。 原来,宫中的太监宫女目睹了适才的场景。他们也都知道林间是柔嘉的好友,且他二人在宫中人缘极佳,便通知了柔嘉。 柔嘉素来与皇后要好,实在难以置信她居然要置林间于死地,忙跑过来求情。因为担心柔嘉,耿聚忠也赶来了。 赫里却白了柔嘉一眼,转而阴鸷酷烈地盯着穆尔嫣,下定决心不想放过今天的机会。 皇上见穆尔嫣面色侘傺,双眸幽光泛闪,好似察觉到皇后所言非虚,盘诘道:“穆贵妃,皇后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是爱朕的,还是爱林间?” “我爱陛下。”穆尔嫣果决地回答说道。 赫里阴阴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陛下不如给她一柄匕首,如果她真爱陛下就杀了林间,绝了陛下的后患。” 穆尔嫣美眸缓缓游曳到她脸上,眼光却波纹不惊,清丽一笑说道:“好啊!” 皇上阴沉的面容,逡巡了一阵,命人取来匕首交给穆尔嫣。 柔嘉突然抓住穆尔嫣的胳膊想要制止她,却挨了穆尔嫣一记耳光。 皇上对身旁的侍卫说道:“你们过去保护穆贵妃,朕担心康林间会借机挟持住穆贵妃逃走。朕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穆尔嫣听罢心中一凛,暗骂:你这个王八蛋! 突然,她霍地转过身来冲向了皇上。 “陛下小心。”皇上身旁的几个侍卫早感觉出穆尔嫣会反水,探出宝刀砍在她身上,穆尔嫣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林间倏然间大惊失色,急忙过去将穆尔嫣抱在怀里。 皇上看着他,双眸迸发出激烈的阴鸷。 穆尔嫣安恬地望着林间,突然冰冷地摇了摇头。 “我要皇上。”穆尔嫣目光迷离,那双苍白的手,期望而努力地朝皇上伸去。 此时的皇上万念俱灰,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个仙子般的女人能够深爱自己。眼见穆尔嫣如此举动,内心的奢求又再度死灰复燃。 他蓦地推开林间,一把将穆尔嫣搂在怀里。 只听她幽幽说道:“对不起皇上,我骗了你。其实,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爱上林间了。” 皇上听了脸色煞白,强忍着用鼻孔喘着怒气,咬牙问道:“所以,你为了他要杀朕?” 穆尔嫣摇头说道:“刚才林间说要带我走,我没有答应他。接着皇后娘娘就出现了,她确实在陷害臣妾。臣妾从没想过跟林间走。我要永远留在皇上身边,这是我内心早已定下的想法。只是,我不希望皇上杀他,所以刚才想用匕首绑架皇上好让林间走掉,但我从来没有想杀皇上的心思。” 她的声音微弱,身体也轻轻的开始发颤,似乎灵魂正在不断的消逝。 “朕会让最好的御医治疗你,你不会死。” 皇上听了她的话激动地说道。 他一生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但穆尔嫣却毫无疑问是最美丽的那个。 穆尔嫣坚定地说:“皇上不要搂我搂得这么紧,我不可能跟林间走的。只是……我要你答应我放了林间、柔嘉和耿聚忠。” 皇上沉寂片刻,眼中露出狐疑。 穆尔嫣发觉了急忙说道:“我之所以让皇上放了林间的确是因为我爱他,你们两个一前一后都是我最爱的男人,我不希望你们俩互相残杀。刚才我用刀胁迫你并不是要伤害你,因为只要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会痛苦。” 她说着吻了吻皇上的脸颊:“请皇上答应臣妾这最后一个条件,如果你爱我就别让我带着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皇上早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道:“穆贵妃,朕可以为了你遭受群臣非议,逐见朕有多爱你!” 穆尔嫣淡然一笑。林间明白这丝笑容是解脱的意思。 “您答应我放了林间吗?” 穆尔嫣诘问。 皇上终于点了点头。 穆尔嫣朝林间甜甜一笑,最后帮了他一回。 “让他们都走!”皇上抱紧穆尔嫣绝望地说道。 …… …… …… 黄昏时分。 林间,柔嘉和耿聚忠一人一骑奔驰在永定河边。 落日余晖将漂浮在天空中的云彩映得霞光万道,炫美玉华。 柔嘉问道:“你将来要去哪儿啊?” “我现在孑然一身,”林间摊了摊手,达观说道:“天大地大,随遇而安呗!你们呢?” “我要跟耿聚忠回他老家,”柔嘉脸上一红,林间感叹一声:“那你们多保重!” 他迟别了二人,朝西北方向绝尘而去。夺目的光辉焕洒在他的脸上,如同沾濡上了金沙一般。 …… 一切都结束了,林间准备返回了大正朝。 他使出腾飞之术,天黑之前落到了一处小集处。 林间的落脚点是一处小山,山下的镇子名叫李家集,是个小市镇,方圆约十二里。每日清早,乡民们都会提篮挑担,纷纷游走在市井之间兜售叫卖,所贩的也多是吃食。 林间有点饿了,但一摸口袋发现只有一文钱。 虽说乡间里物价低廉,可一文钱最多也只能买张硬面烧饼,根本就毫无卵用。 林间正思索着到底是买个烧饼呢还是买个烧饼,展眼瞥见一家赌坊的幌子正迎风招展。 他心里一动。 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啊! 一文变两文,两文变四文…… 虽然会冒点风险,但前世的那些企业家不都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破釜沉舟才力挽狂澜的吗? 自己好歹还有一文钱呢! 人生本就是充满了未知,而希望就存在于未知当中,《新闻》里不都说危机就是危险跟机遇并存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集市里的侯爵 他想到了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是最应该放下包袱的,你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何不放手一搏? 林间下定决心,就用这一文钱赌一把,创造一个奇迹,不,一个神话! 他兴致勃勃走进了赌坊,一分钟后又抽着自己嘴巴走了出来。 妈的,心灵鸡汤害死人啊! 留着这一文钱买张硬面烧饼好歹还能多活一天,非得作死! 本来是下山买东西填饱肚子的,如今肚子是填饱了,可里面全是气! 林间想着来到了牌坊下面,赫然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布告。 上面写着:家中鬼祟作祟,重金聘请法师捉拿。 林间心想:这不是老本行吗? 他看了一眼地址,发现竟然写着:侯爵府,萧家。 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还能出侯爵? 林间难以置信,他问了附近的百姓,得到的答复是萧家曾经被封过侯爵,一直世袭罔替,是李家集中最有钱的人家。 好,那就去他家捉鬼。 萧府。 一位少年怒气冲冲地迈进了后院门,急促的脚步惊飞了趴在门廊上的青娘子。 正堂内的侯爵萧清漠正悠闲地蒸着去岁酿制的青梅酒,屋内酒云蒸腾,萧清漠则披散着发髻,任长发垂落一缕,姿态轻懒斜卧于塌前。 少年急匆匆走了进来,他的嘴唇微微泛白,跟侯爵的模样生得几乎一致,可想而知便是这侯府里的少爷。 “父亲,母亲旧疾复发,大夫说她……说她……恐怕时日不多了。” 侯爷府公子猝不及防的到来打乱了侯爵的宁静,让他心头很不悦。 “知道了。” 萧清漠盯着酒坛里袅袅水烟冷漠地说了句。 这酒就是那位如今躺在病榻上的侯爵夫人沈离酿的,口感柔和、入喉回甘,就技艺而言可说是难得一遇的佳酿,恐怕珍宝如山的宫廷内都找不出来。 少年撇嘴,见父亲这般适闲,不禁怒起,激动地哑着声音说:“母亲病入膏肓,难道父亲就不该去探望一下吗?” 萧清漠听了皱紧眉头,颇为不满。 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孽畜,你母重病,你不在她床前侍奉来我这里做什么?不孝的东西。” 少年对父亲的辱骂早已经习以为常,仿佛二人并非父子,而是敌人。但他没想到父亲此时会这般冷血,气得血脉贲张,脸色冰冷、面无表情。 “侯爷何必动怒?沈离她不懂得教育孩子,才弄得允儿如此倔强。侯爷您放心,将来我一定好好调教他。” 随着话音,一位红衣女子步伐毫无声息缓缓走来,她皮肤雪白,生得轻挑,半敞着红衣,几缕发丝散漫于脸颊上,微微挡了似笑非笑的优魅眼神。 女子在说道“好好调教他”时看了眼萧允,微微勾起唇角,眼神里布满了阴狠之色。 萧允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母亲不至于被禁足两年之久,如果不是她一直阻拦着大夫为母亲治病,母亲的沉疴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她还不到三十,落得如今病魔缠身全因郁郁寡欢,心结难消。 萧清漠对儿子冷道:“听到了?还不赶快谢过梅姨娘然后滚回你娘老子那里伺候?萧允,说你呢!还站在这儿干什么?” 萧允冲着梅姨娘宣泄骂道:“狐狸精,都是你祸害了我母亲,等我继承了家业绝不会放过你!” “什么?你这个孽障是在盼着你老爹早点死吗?” 萧清漠恨得牙根痒痒,手里的酒杯毫不犹豫的飞了出去,正打在了萧允额角处,鲜红的血液登时淌了满脸。 萧允也不擦拭,反而更加激动了:“侯爵大人,您为这样一个低贱出身的狐狸精冷落了结发十余年的妻子,外面的那些贵族如何非议您的难道你没听过吗?” 这话刺到了梅姨娘的痛处,她是娼妓出身,嫁入侯爵府后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指指点点,一直以来碰不得的痛处被人一下子揪了出来气得直哆嗦。 梅姨娘哭得花容失色,苦诉道:“侯爷您看看,小少爷这般大的年纪就知道用这些恶毒的话去攻击别人,这都是谁教的?” “滚,混账。” 萧清漠提起酒坛就扔了出去,多亏了在门口路过的老管家发现及时过来推开了萧允,萧允才堪堪躲避掉。 迸开的香酒跟碎裂的陶片混在一起,散落到了四处。 …… 这时,有家丁来报说:“侯爵大人,您贴出去的布告已经被人接下来了。” 萧清漠大喜,说道:“快快有请。” 林间进了侯爵府的大门,萧清漠奉茶招待。 林间喝了口茶,遂问道:“贵府邸那里有鬼祟啊?” 萧清漠便跟他讲了关于自家发生走尸邪祟害人的事情。 怪事儿的起因是从自己老父亲开始的。 老侯爵本来乐善好施,很被镇中百姓所敬仰。 可是突然有一天清晨他却如同中邪了一般,见人就疯狂的撕咬,拦都拦不住。 很快,老侯爵就死了。 而就在老侯爵死后,李家集的怪事更是层出不穷。 集子里的许多人都失踪了,传说便是被鬼抓住并且洗干净了血肉。因为一些到附近山里打猎的壮士在山里发现了许多空皮囊,但血肉甚至骨髓都被掏空了。 有传言说是是老侯爵化成了活墓鬼吸走了这些人的骨肉,也有说是其他鬼祟干的。 对此,萧清漠自然不承认,但也无法自圆其说,唯有请法师过来为自家消灾解难。 林间听后说道:“我知道了,这是活墓鬼。” “何为‘活墓鬼’?” 萧清漠问道。 林间解释说道:“所谓‘活墓’,即是房舍。有人会将尸身放在房中,并将门窗封死。‘活墓’中的尸体因‘墓中’阴气积腐逐渐化为凶尸。” 萧清漠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林间反问道:“活墓既是被封死的房屋,一般地方是没有这种地方的。请问这集子里有这样的人吗?这种人家一般都比较穷困,不然也不会没钱发送了。” 萧清漠突然就不说话了,开始沉吟起来。 隔了很久,林间心里都开始觉得怪异了。 他本以为萧清漠是在思量,但看表情有不太像,反而很恐惧的样子。 哎,我都来捉鬼了,麻烦你就别这么害怕了,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返回 林间愕然:景桢帝跟大臣们如今都在哪儿啊?你总得告诉我!另外才给三天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正在这时,脑海中又出现的新的文字。 如果任务失败,你将失去所有修为!!! 林间:…… 我去,这就是说不接也得接了? 脑海里又闪现出了新的文字:是!!! 卧槽,无情! 林间道:“好,我接。” 恭喜宿主成功接到任务,奖励一部智能手机。 林间:…… 我没听错? “叮,” “正在绑定永恒wifi……” “正在安装反耗电外壳……” “恭喜宿主获得金手指手机一部。该手机功能强大,无论在任何地点都能接收到无线网络,且无论如何使用都不会损耗电力,如遇进水,损坏,丢失等情况,系统会随时为您更换一部新的。” 林间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并没得到什么手机,于是问:“手机在哪儿呢?” 系统:“就是我啊!” 林间:…… “你特么玩我啊?” 系统声音天真无邪:“不是我玩你,是你玩我啊。” “那你赶紧打电话联系我的家人。” “对不起宿主,为了防止您长期沉湎于玩手机有碍身心健康,系统已经彻底删除了手机里的各项功能,包括但不限于通话,接发短信,浏览网页,看电影以及所有app,现在只能玩游戏了。” “我靠,早说啊!” 一听游戏俩字林间立刻瞪亮了眼睛,他就是死于玩游戏,对此的喜爱程度不言自明。 “好,那你把王者农药给朕打开。” “对不起,没王者,只有一款叫做‘大夏传奇’的游戏。” 虽然网络游戏多如牛毛,林间也从没听说过这款游戏,不过叫“传奇”的游戏应该会很容易上手? “行,传奇就传奇!我就当考古了。你把游戏打开。” “好的宿主。千军万马一将在,探囊取物有何难?睥睨四顾放声笑,天下英雄皆枉然!” 系统念了一首七言律诗,林间只觉白茫茫的脑海被刀光剑影切开,出现了一张游戏画面。 不过画面做得比较俗套,林间也就没多做留恋直接选择了创建人物。 创建人物界面也没有自定义的选项,角色自行创建完毕,名字就叫林间,且长相跟现实中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还原程度真高! 进入游戏后林间才知道为什么游戏界面最初的诗会写成“千军万马一将在”了,原来这是一款单机游戏。 看着游戏画面林间惊讶,游戏里的场景怎么跟自己所身处的地方这样像?再仔细看屏幕右上角的地图坐标显示的正是“堕罪岭”。 难道这是一款虚拟现实相互叠加的游戏? “叮……” “恭喜宿主顺利进入游戏,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请点击礼包图标打开。” 随着屏幕里一阵绚烂的烟花绽开,新手礼包被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新手装备一套(五件)以及大还丹一颗。” 林间手指轻碰大还丹图标,上面给出的解释是:又名九还金丹,百种仙草合练而成,凡人服用后可洗骨伐髓,增加修炼属性。 “好像很流弊的样子。” 林间看着大还丹喃喃自语着:管他什么,反正是金手指先吃了再说。 服下大还丹,林间头脑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股灵力充盈至四肢百骸,眼清目明了数倍,同时感到体内有道力量在肌肉内迅猛增长膨胀。 “哎,奇怪,不是游戏里的角色服用了丹药吗?为啥我本人仿佛被洗骨伐髓了?” 林间莫名盯着屏幕,果见角色起了变化。 系统提示: 服用大还丹,人物力量+5 敏捷+5 耐力+5 灵力+5 体力+5 林间又点开人物面板,一一查看起这些属性所对应的效果。 作为游戏界的老司机林间明白通常这些各种“力”的都代表着不同的生存属性,可激发角色潜力。“大夏传奇”这款游戏对属性的设定对应如下: 力量—伤害(每点+1), 敏捷—速度(每点+1), 耐力—防御(每点+1), 体力—生命值(每点+1), 灵力—法术防御(每点+1), “咦,为啥没有魔力呢?” 林间又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自己的职业原来是战士。 嗯,暴力又低武! 他正考虑着未来如何加点,游戏里的系统又说话了:“请将手指按在装备界面上穿戴装备完成您的冒险!” 好嘞! 五件装备分别是: “纶巾”(一品零星),物理防御+10, “珍珠项链”(一品零星),法术防御+10 “轻纶布衣”(一品零星),生命值+10 “牛皮靴”(一品零星),速度+10 “黑铁拳套”(一品零星),伤害+10,攻击速度,05秒 再加上出生时人物自带的林间发现自己的各项属性都在二十左右。 而且,每套上一件装备林间就觉得自己身体上多罩了一层东西,但用肉眼看却没有变化。 莫非这些装备我本体也能受用? 系统这时又说话了:“请点击屏幕右上角的x,开始您的冒险。” x不就是结束的意思吗? 林间莫名地点了一下,果然面板消失了。 正在愕然,系统又说道:“面板已经关闭,欢迎来到游戏世界。如要继续打开人物面板请默念各个面板所对应的快捷键。人物(c),地图(),技能(j),物品栏(w),如还有不明白的请默念(g)。” 林间是有着起码10年游龄的老司机,哪能不t?只是这种身临其境似的游戏体验确乎很让人兴奋,现实中好像有种叫“沉浸式体验馆”的跟这个有些类似,听说玩一次要几千块钱呢! 既然这样,那就出发! 林间振臂高呼,跟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什么情况,一上来就翻车? 林间站起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绊倒了自己,结果一低头差点又被吓坐回地上。 绊倒他的赫然是具尸体。 刚刚光顾着跟系统对话了,完全没发现脚下竟然还有一具尸体。 尸体脖子上有勒痕,看起来是被人勒死的。不过林间最好奇的是死者的相貌,跟普通的中原人不同,黄头发蓝眼睛一看就是外国人。 林间心头奇异,开始翻找尸体上的信息,结果发现死者叫卡兹,是个花剌子大食的武士。 这时,脑海里的文字又出现了。 第二百七十章 侯爵府鬼话 林间说道:“侯爷如果不提供线索的话,我也不好去捉那鬼啊!” 萧清漠还未开口,就见一个少年气呼呼地闯进来说道:“怎么没有?难道我母亲不是吗?” 林间蹙眉,看了眼萧清漠。 就见侯爷表情变颜变色的,林间问道:“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道:“我母亲被关在柴房里多日了,暗无天日。” 林间惊问道:“那她是否还活着?” 少年满脸悲伤,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时,梅姨娘突然说道:“夫人一直由哑婆婆照看着,没事儿的。” 林间心中明白了,原来侯爵一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梅姨娘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专门勾引男子的狐媚子,那位侯爵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说道:“那就麻烦侯爷带我去一下柴房,看看尊夫人。” 萧清漠思忖半晌,还是点头道:“好,管家,速速带着法师去柴房。” 林间随同管家一同来到了萧府的柴房中,发现柴房并没被封死,只是散发了湿漉漉的柴火味道。 门檐下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煮药,见到管家来了,一脸的又惊又怕,挡在门口,看架势不想让大家进去。 管家愤懑地喝道:“滚开。” 哑婆婆却毅然决然地站定不动,管家也是不含糊的主儿,狠狠一脚便将她踢开。 林间想阻拦,却发现来不及了。 管家推开了柴房的们,就见一位奄奄一息的女人躺在床上,十分可怜。 林间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身旁的少年飞奔到女人面前,抱着女人喊道:“娘,娘……” 林间走过去摸着女人的脉搏,说道:“还有气息,她还没死。” 侯爵夫人看了林间一眼,对儿子道:“乖,哖儿……” 侯爵夫人被抬出了柴房,林间返回了客厅,就见侯爵萧清漠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见到林间到了,问道:“法师可找到活墓鬼了?” 林间蹙眉说道:“还不曾,不过侯爵夫人已经被送回房间去了。” 萧清漠面带不悦之色,说道:“知道了,那么说来,活墓鬼就不是她了?” “应该不是。”林间道。 “那我家的鬼祟又作何解释?” 林间思索片刻,旁边的梅姨娘突然说道:“侯爷,夫人几天没吃饭了,还有,她病得那么重,居然还能活下来,您不觉得奇怪吗?” 萧清漠还没开口,林间便道:“哦,这位姨娘不是说这些天一直对夫人很好吗?如何又让她好几天没吃饭,还不给她瞧病了?” 梅姨娘一噎,半天没言语。 萧清漠不以为然,说道:“算了,既然夫人没死,就让她住在后院?法师,您可得给本侯爷一个交代,到底何时能抓住那鬼祟。” 林间问道:“那鬼祟一共闹了几次?” “就我父亲那仅此一次。” “之后便没了动静?” 萧清漠想了想,点头道:“嗯,没了动静。” 林间叹了一声道:“这便奇了,实话实说,我不认为那活墓鬼是出自您府上?” 萧清漠诧异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侯爷府上毫无鬼气。” 林间解释说道。听了他的话,萧清漠倒是流露出些许喜悦之色,说道:“哦,真的?若是那样太好了,可我父亲为何会突然中邪?” “情况有许多种?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目前来看贵府上下毫无鬼气。” 林间说道:“至于活墓鬼从何而来,我也不甚清楚。或许他已经走了。” 萧清漠皱眉问道:“那我父亲有为何被他害死?” 林间道:“恶鬼害人嘛!哪有什么缘由?” 当晚,萧清漠招待了林间饭食,并打扫了一间厢房出来让他居住。 林间吃饱喝足,坐在房间里打瞌睡。 正在这时,就听到外面沸反盈天,高声喧嚣不停。 他推开房间大门,就听外面吵吵嚷嚷道:“不好了,梅姨娘死了……梅姨娘死了……” 林间知道这个姨娘,心头一惊,跟着人群跑到了客厅。 他问一位家丁道:“到底怎么了?梅姨娘怎么就死了?” “被,被恶鬼害死的。”家丁慌慌张张说道:“就跟……跟……老侯爵一样。” 林间闻言脸色遽然变色,就见萧清漠急切地过来,质问林间道:“你不是说恶鬼已经走了吗?为何梅姨娘还会被害?” 林间皱紧眉头,说道:“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按理说以我的修为,无论恶鬼将自己的鬼气隐藏得有多深,多多少少都会被我捕捉到的。可是,我实在没发觉有任何的鬼气啊!” 见他莫名其妙,不像在说谎的样子,萧清漠将信将疑。 林间又说道:“而且,我很奇怪。如果是鬼上身的话,被上身的人只会害人,而不会死,贵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古怪了。” 萧清漠不语,眼底除了愤懑剩下的就是无奈了。 转眼过了一天,林间答应了要为萧家除祟,便没有离开,而是在侯爵府里四处观察。 他发现后花园里,那位叫做哖儿的少年正扶着自己的母亲萧夫人散步,林间走路过去见礼。 母子二人回礼,林间问道:“那个梅姨娘是何时来到贵府上的?” 萧夫人缄口不语,哖儿却恨恨说道:“那个狐狸精,本来是妓院里的娼妓,半年前被赎身到了侯爵府,竟然敢越俎代庖!” 林间心说:原来如此。 他说道:“那老侯爵临死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没有?” 哖儿摇头说道:“不记得了,我爷爷那些天都很正常啊!他平时除了喝茶吃饭之外,太阳落山了就会睡觉。除了打猎以外没有什么爱好。” 林间挑眉问道:“打猎?他都到哪儿去打猎?” 哖儿遥指南方说道:“就在城南外的山里。爷爷每隔几天都会去山里打猎,还把打来的猎物放到后面的仓库里。” 林间诘问道:“那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哖儿点了点头,当下就带着林间去了后院的仓库。 打开了仓库的大门,林间就觉得一股刺鼻的腐肉味道扑鼻而来。 哖儿说道:“这些都是爷爷打来的猎物,平时都是吃掉的,但自从他去世后就仍在这里了。爹不喜欢野味儿,他喜欢清淡的,我们也都不怎么吃。你看,肉都腐烂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遽变 原来是介绍自己所在方位的背景。 林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个关押罪犯的集中营,名叫“堕罪岭”,“堕罪岭”所在洛兰河谷严格来说并非大正朝领地,也不是有争议领土,而是夹在各个帝国之间的“三不管”的地带。 被流放到这里的罪犯实则都是被各国朝廷贱卖于此的,往后是生是死再与该国无关。“堕罪岭”就是这样一处鬼见愁般的人间地狱,惨遭发往此处的人无一不是九死一生。 “堕罪岭”几乎与外界隔断了联系,资源匮乏,四周的山谷内潜藏的都是凶兽。流放至此的囚犯如能侥幸活下来就会被收编入“涤罪营”,然后去执行无比危险的任务。 但这也是囚犯们唯一的求生之机。为了训练这些囚犯,从中挑选出合格的战士,负责管理堕罪岭的铁面将军想了一招极为恶毒的办法——用“养蛊虫”的方式来海选囚犯。 他每天只给够一半犯人吃的食物,然后任由他们互相抢劫,没饿死的那些之后得到的食物会更加稀少……以此类推,最后能存活下来的就可以进入“涤罪营”成为战士。 来“堕罪岭”的囚犯除了中原人士以外还有许多外族胡人,他们仗着身高马大经常欺负中原来的囚犯,有限的食物大部分被他们抢去了。而中原人对此则展现出了自己良好的道德品质,不仅逆来顺受,还有人跑去跟胡人“子曰”,“圣人言”的讲了一番道理,结果均被活活打死了。 当然也有血性男儿团结起来对抗胡人囚犯的。原主林间刚来的时候每天也都遭胡人囚犯们欺负,根本没吃到一粒米,多亏几个同族人搭救才幸免于难。他们让原主加入,但原主胆小怕事不敢招惹那些人高马大的胡人,以为自己待久了大家就能相熟。 同族人都骂原主没出息,时间长了也就彻底放弃了他。最后,原主就在饥饿跟虐待双重打击之下惨死。 不过,在他死之前曾偷听到几个族人密谋联合起来杀了胡人囚犯中的第一恶霸卡兹,吓得原主赶紧捂住耳朵转进了树洞里。 林间寻思着,抬眼又发现了许多尸体,风一吹飘来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去,我穿越的地方竟然是乱葬岗啊! 林间记得那些死了的囚犯都会被军营里的士兵统一拉倒个荒地扔了,那里就是乱葬岗。 死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中原人,也有少数胡人尸体。 林间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乱葬岗没多久,就听到了一声惨叫,似有人正在遭受毒打。 他猜测肯定是那群蛮夷又在欺负中原人了。 遁着声音跑去,就见一棵大树下面站着三个赤身胡人,一个瘦弱的中原人则被他们围在当中,靠在大树上瑟瑟发抖。 林间发现这几个人头顶上都有面板,其中那三个胡人写着:lv1。旁边则是红色的血条,写着8或者7 这表明了他们的等级跟血量,红色血条就是指敌对怪物的意思。 而那中原人血条是绿色的,等级也是1级,但血条上的数字只有3,并且没满格。 这说明他受伤了。 为首的胡人指着树冠,表情嚣张中带着颐指气使。林间知道他是在命令中原人到树顶上去摘果子。 这种高大的树叫桉树,上面结着果肉肥厚多汁的红茶果,一些跟同族争抢食物失败的蛮夷常常会喝令中原人爬上去为他们摘。 中原人也并非不想吃红果,只是桉树不仅长得有十多米高,且树干上长满了锋利的倒刺极容易被刺到,轻则皮开肉绽,如遇长的倒刺很容易会将肚肠刺穿。 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有许多中原人因此掉下来摔死的。 中原人当然不愿意去,频频摇头,目光中尽是哀求。 胡人挥手两记重拳,然后用生硬的中原话骂道:“快,狗杂种!” 与中原人待久了,一些蛮夷胡人也略懂几句中原语言,只是大多是骂人的脏话。 林间心想:这几个胡夷的生命值也就只有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没比自己多出多少,想来不难对付。 不知道他们属不属于怪物,杀了会不会掉经验? 心中估算了一下,按照穿戴的新手装备加上自身属性伤害,如今自己的伤害是15,这样算来自己一拳下去,让他们死两个来回都有富余。 想到这里,林间自信满满,喝道:“住手。” 三个胡人听到了喝止声纷纷回头,跟着露出不屑、轻蔑的表情。 生命值8点的胡人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指了指林间又指了指桉树上的果子。 林间笑着摆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树顶。 胡人脸现怒色,冲林间挥拳打来,但林间早以更快的速度出拳打在了他身上。 一击空格,胡人倒毙。 林间面前浮现出一列短促的文字:经验+8 哈哈,果然有经验啊! 林间看着自己拳头满意地露出微笑。 另外俩胡人惊得脸色苍白,互相瞥望了一眼拔腿就逃。 “不要溜,我的经验。” 林间大喊着追了过去。他在速度上占优,稍微用力就赶了上去,那俩胡人还在意外他怎么跑得这么快?林间的拳风已经杀到,两拳下去,14点经验到手。 轰,一道烟花在林间脑海内磅礴爆炸,绚烂的金光须臾闪过之后显现出四个大字——升级成功。 系统提示:恭喜升到2级,各项属性+1,生命值+10,同时获得秘籍“降龙十八拳”。(技能描述:镇守襄阳城一代大侠的绝世武学。功效:物理攻击一个目标,造成三点伤害。目前等级:一级。) 林间心嘲:这什么山寨秘籍?能不能不要恶搞俺们敬仰的郭大侠? 话说这游戏策划也挺智障的! 学会了技能,林间回头对靠在树上仍在两股战战的中原人咧嘴笑道:“没事儿了,咱们走!” “你……你……”那人惊怔说:“你不是林间那个废物吗?怎么还敢杀那些胡人?” “胡人又怎样?欺负我们就应该还回去。” 林间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跟自信, 那人愕然,问道:“你真的是林间?这太不像你说的话了。” 林间这时也发现自己从没见过此人,皱眉反问道:“对了,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二百七十四章 堕罪岭 “我叫牛二,来自皖南。”牛二说:“我刚到这里没多久。听他们都说你是堕罪岭里最窝囊的废物,所以对你有印象。” 见林间眼里冒出了要灭口的杀意,牛二才意识到可能惹恼了对方,忙改口:“可我现在才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废物,而是大什么鱼,什么养梅……我不识字,反正都是好话。” 林间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就一个字——苟。” 牛二赶忙摇头:“我哪敢那么称呼你啊?” 林间正色道:“就得这么说。” “好,好,您放心,我回去就跟咱们同族人解释你其实非但不是窝囊废还是个大英雄。” “好啊!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一些。最好编成段子,就像爽文一样。” 牛二:…… “对了,现在什么时间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牛二回答说:“要开饭了,我就跑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脑残,但懂的都懂,“堕罪岭”一到吃饭的时间就变成了修罗场,为争夺可怜巴巴的口粮囚犯们会爆发异常惨烈的争斗,死者不计其数。 林间捂了捂饥肠辘辘的肚皮:“既然开饭了,那还不快回去?” 牛二悸然说:“可回去会被打死的!” 林间不屑一笑,拉着他道:“你不回去不也要被饿死吗?走!” 营地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烧烤的肉味,又土又腥,十分难闻。 营内坐着的大部分都是那些人高马大异族人,他们靠着健壮的身躯获得了品尝食物的资格。林间打眼就看见一个浑身伤疤的白人大汉坐在一具中原人的尸体上面,左手捧着装满糙米的饭盆,右手抓着一只烤糊了的羊腿,大口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糙米、黑羊腿混杂着尸腥的气味让林间直想作呕,心嗤道:这猪食就是白送到自己眼前自己都不吃。 但他身边的牛二却眼睁睁看着那人不停地沿着口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在他眼里那些无疑都是山珍海味。 林间又拉了拉他,指着桌子兴奋地说:“你看那里,好丰盛的美食啊!有排骨,有香肠,还有一股浓浓的意大利肉酱味,哇,还有我最爱吃的葡萄呢!你不是饿了么,咱们这就去享受一顿。” 牛二却死死拽住他,惊恐摇头说:“别过去,那是留给霍格老爷的,谁都不敢碰。” 霍格! 林间一怔,旋即记了起来。 在原主的印象里,霍格是个身高两米的大汉,听说是海盗出身,可一拳打死头狼,即使那些强壮如牛的蛮夷也都不敢招惹他。 但林间如今可不管那一套。跑过去就开吃,还不忘招呼牛二过来。把牛二吓得躲了老远,生怕让别人看出来他跟林间是一起的。 因为他见到霍格正在缓缓走来。 牛二想提醒林间,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他怕霍格看见自己同遭连累。 霍格逼近林间,阴沉着脸,眼仁上弥漫着猩红的血丝。 林间浑然不觉。 霍格发出一声巨兽般的愤怒咆哮,震耳欲聋。 林间这才感觉到了身后站着的人,回头看了眼霍格头顶的信息。 lv2 红色血条显示生命值12点。 不过如此嘛!就是个子大了些而已,虚张声势! 他对霍格愤怒的表情安适如常地笑了笑,然后扔过去一只梨子说:“这个给你。” 霍格接过梨子,愤怒地捏得粉碎。 林间见状眼神一动,眉目里闪出凌厉,冷冷说道:“在这个地方浪费食物可不好。” 话音刚落,霍格已伸出熊掌般的大手扣向林间,但林间却犹如闪电一般疾快地抢在他之前打出一拳。 这一拳看似轻飘飘,除了敏捷迅速之外毫无可称赞之处,然而牦牛一般体质的霍格中拳后忽然眼皮一跳,跟着身体僵直瘫倒在地。 目标死亡,经验+12 不可战胜的霍格竟然倒下了? 吃饭的人都惊呆了,林间却不以为然转过脸去继续吃东西。 半晌过后,有几个胆大的胡人走了过去。他们发现霍格手脚不动,眸子黯淡无神,明显已经死了。 那几个胡人吓得抽搐,丢下手中食物惊喊着,都是叫人听不懂的异族话。 不知道他们属不属于怪物,杀了会不会掉经验? 心中估算了一下,按照穿戴的新手装备加上自身属性伤害,如今自己的伤害是15,这样算来自己一拳下去,让他们死两个来回都有富余。 想到这里,林间自信满满,喝道:“住手。” 三个胡人听到了喝止声纷纷回头,跟着露出不屑、轻蔑的表情。 生命值8点的胡人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指了指林间又指了指桉树上的果子。 林间笑着摆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树顶。 胡人脸现怒色,冲林间挥拳打来,但林间早以更快的速度出拳打在了他身上。 一击空格,胡人倒毙。 林间面前浮现出一列短促的文字:经验+8 哈哈,果然有经验啊! 林间看着自己拳头满意地露出微笑。 另外俩胡人惊得脸色苍白,互相瞥望了一眼拔腿就逃。 “不要溜,我的经验。” 林间大喊着追了过去。他在速度上占优,稍微用力就赶了上去,那俩胡人还在意外他怎么跑得这么快?林间的拳风已经杀到,两拳下去,14点经验到手。 轰,一道烟花在林间脑海内磅礴爆炸,绚烂的金光须臾闪过之后显现出四个大字——升级成功。 系统提示:恭喜升到2级,各项属性+1,生命值+10,同时获得秘籍“降龙十八拳”。(技能描述:镇守襄阳城一代大侠的绝世武学。功效:物理攻击一个目标,造成三点伤害。目前等级:一级。) 林间心嘲:这什么山寨秘籍?能不能不要恶搞俺们敬仰的郭大侠? 话说这游戏策划也挺智障的! 学会了技能,林间回头对靠在树上仍在两股战战的中原人咧嘴笑道:“没事儿了,咱们走!” “你……你……”那人惊怔说:“你不是林间那个废物吗?怎么还敢杀那些胡人?” “胡人又怎样?欺负我们就应该还回去。” 林间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跟自信, 那人愕然:“你真的是林间?这太不像你说的话了。” 林间这时也发现自己从没见过此人,皱眉反问:“对了,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捉拿活墓鬼 林间“哦”了一声,朝那些“野味儿”走了过去。 一看之下,才发现那些野兽的尸体并不一般。 他在其中一只狐狸的尸体里发现了一枚妖丹,也就是说,这只狐狸成精了。 成精的妖物肉可不能随便吃,即便是镇邪司那里的修士也不敢去品尝,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侯爵家的鬼事儿是这么个情况啊! 林间恍然,对哖儿说道:“我知道贵府发生的怪事儿是怎么回事儿了,我这就去见侯爵大人。” 哖儿欣喜,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我家真闹鬼吗?” 林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闹鬼,只是这里有只狐狸原本成精了,老侯爷不知情,错杀了它。但妖怪的肉人是不能吃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萧夫人问道:“那样会发生什么?” 林间略一思索,说道:“我想……极有可能会尸变。” 他说着快步来到了前厅,跟萧清漠说了自己的担忧。 萧清漠愕然,怪异道:“可是,梅姨娘没有吃那些野味儿啊!” 他叫来了管家,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梅姨娘昨天晚上喊着饿,家丁见没有吃的,又怕挨罚,只好打起了那些“野味儿”的主意。 萧清漠点头,说道:“难怪,法师,您说他们会尸变?可是我爹他已经埋葬了啊!” 林间脸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说道:“那便更糟了,我恐怕整个李家集都会遭殃。算了,还是先解决掉梅姨娘的尸体!” 趁天还没黑,林间来到了存放梅姨娘尸体的房间。 梅姨娘的尸体躺在棺椁里,颜色苍白如雪,手指甲突然长了不少。 林间明白这是尸变前的征兆,于是用符箓贴在梅姨娘的尸体上,口中催动咒语。 蓦然,梅姨娘的尸体突地诈起,双目泛着血光,林间一见不好,立刻挥动乾坤断魂刀,一刀劈下。 梅姨娘的尸体立刻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紧跟着裂开…… 解决掉了尸变的梅姨娘,林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提着刀返回了客厅,对萧清漠道:“老侯爵的墓地在何处?” 萧清漠道:“我带法师去。” 说完,他命令家丁备好马匹,随同林间一同出了府邸。 结果,刚出侯爵府,林间就感到气氛不对劲。 四周鬼影憧憧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对萧清漠说道:“侯爷,您还是回去?” 萧清漠诧异道:“怎么?不去我爹的坟地了?” 林间摇头说道:“我看不必了,因为老侯爷已经尸变了。他死的时间太长,你们疏于管理,现在我已经闻到了森森鬼气。还好我赶来了,对付鬼祟一来十分危险,再者,我在您面前对付您父亲,让您看着也不好。” 萧清漠想了想,还是回去了。 天边突然泛起一道黑光,林间知道那就是尸变了的老侯爵,于是赶紧飞奔过去。 一户农家院落里,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就见院子外面的篱笆口站着一个人影正在往里张望。 小女孩突然叫道:“爹,哪有鬼,我怕。” “别瞎说,哪有什么鬼啊!” “可是,爹,你看啊!” 农夫回头一看,就见侯爵站在自家门口,痴呆呆地看着。 “呦,哪来的老头,快走。” 农夫媳妇突然说:“哎,当家的,这老头我看着面熟。很想萧侯爵。” “哪个萧侯爵?” 农夫问媳妇说。 “就是老侯爵呗!” 她这么一说,农夫微微一怔,仔细一瞅,果不其然是老侯爵,只见他浑身都是黄土,表情木然。 农夫知道老侯爵早犯病死了,而且死的还很诡谲,心头不禁毛骨悚然。 “快走。” 他赶紧招呼老婆跟女儿说,但老侯爵已经冲破了篱笆墙闯了进来。 一家三口吓得抱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就见一道凛冽的刀锋蓦然冲向了老侯爵。 僵尸回头一看,就见一位青年手持钢刀朝自己扑来,立刻调转过去攻击。 林间挥手就是一道,刀锋凛冽,如同波涛狂啸,顷刻之间就将僵尸劈成了两半。 李家集的鬼祟已经铲除了,林间返回了侯爵府,跟萧清漠说明了情况。 萧清漠命人将老侯爵跟梅姨娘的尸体全部用火焚毁,又感谢了林间一大笔银两,林间遂返回了镐天城。 这时候,他发现镐天城已经是一片火海,仿佛废墟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战乱。 林间心头感觉莫名其妙,他返回了熔魂铺,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就连镇邪司都没有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间带着疑问赶去了皇宫,结果发现尸横遍野,太史鸑,太史鷟,李靖,天捕厅等所有熟悉的地方都坍塌了,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大正朝被来犯的敌兵销毁了,但谁又能有如此强悍的战力呢? 难道是魔教? 林间知道,玉王爷与景桢帝有血海深仇,心里一直都想着要攻灭大正朝的统治。 自从他与血魔老祖结盟后,魔教的势力已经成了玉王爷最强大的后盾,有了魔教的支持,玉王爷发兵攻灭大正朝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间不由得对景桢帝等人感到担忧。 他使出腾飞之术,飞到了城北的护城河附近,想去看看绿萼。 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索性林间找到了一些幸存者,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大正朝遭遇了魔教的袭击,多数士兵都被杀害了,魔教战胜之后还俘虏了大量的百姓,朝城外去了。 没办法,林间只能出城看看情况。 城外亦是一片荒芜,死尸遍地。 林间几乎找不到一个人,无奈之下只能向城外的深山里走去。 幽幽凝眉,林间展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的群山环绕,无穷无尽。 “这是哪儿?” 他懵了一瞬,心忖着:大正朝到底是怎么了? 阳光穿透青翠的丛林照射在林间的脸上,突然,他感到脑海里一阵眩晕,出现了一行字迹。 原来是《铸魂经》又在给自己发任务了。 《最后的任务》—— 任务描述:大正朝危在旦夕,即将毁于一旦,需要一位英雄站出来,而你就是这位英雄。 任务目标:这是最后的任务,你要做的就是拯救大正朝,救出景桢帝跟其他大臣。 任务难度:五颗星。 时间限制:三天。 任务奖励:直接升至《神渺境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打死大块头 “我叫牛二,来自皖南。”牛二说:“我刚到这里没多久。听他们都说你是堕罪岭里最窝囊的废物,所以对你有印象。” 见林间眼里冒出了要灭口的杀意,牛二才意识到可能惹恼了对方,忙改口:“可我现在才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废物,而是大什么鱼,什么养梅……我不识字,反正都是好话。” 林间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就一个字——苟。” 牛二赶忙摇头:“我哪敢那么称呼你啊?” 林间正色道:“就得这么说。” “好,好,您放心,我回去就跟咱们同族人解释你其实非但不是窝囊废还是个大英雄。” “好啊!说得声情并茂,眉飞色舞一些。最好编成段子,就像爽文一样。” 牛二:…… “对了,现在什么时间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牛二回答说:“要开饭了,我就跑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脑残,但懂的都懂,“堕罪岭”一到吃饭的时间就变成了修罗场,为争夺可怜巴巴的口粮囚犯们会爆发异常惨烈的争斗,死者不计其数。 林间捂了捂饥肠辘辘的肚皮:“既然开饭了,那还不快回去?” 牛二悸然说:“可回去会被打死的!” 林间不屑一笑,拉着他道:“你不回去不也要被饿死吗?走!” 营地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烧烤的肉味,又土又腥,十分难闻。 营内坐着的大部分都是那些人高马大异族人,他们靠着健壮的身躯获得了品尝食物的资格。林间打眼就看见一个浑身伤疤的白人大汉坐在一具中原人的尸体上面,左手捧着装满糙米的饭盆,右手抓着一只烤糊了的羊腿,大口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糙米、黑羊腿混杂着尸腥的气味让林间直想作呕,心嗤道:这猪食就是白送到自己眼前自己都不吃。 但他身边的牛二却眼睁睁看着那人不停地沿着口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在他眼里那些无疑都是山珍海味。 林间又拉了拉他,指着桌子兴奋地说:“你看那里,好丰盛的美食啊!有排骨,有香肠,还有一股浓浓的意大利肉酱味,哇,还有我最爱吃的葡萄呢!你不是饿了么,咱们这就去享受一顿。” 牛二却死死拽住他,惊恐摇头说:“别过去,那是留给霍格老爷的,谁都不敢碰。” 霍格! 林间一怔,旋即记了起来。 在原主的印象里,霍格是个身高两米的大汉,听说是海盗出身,可一拳打死头狼,即使那些强壮如牛的蛮夷也都不敢招惹他。 但林间如今可不管那一套。跑过去就开吃,还不忘招呼牛二过来。把牛二吓得躲了老远,生怕让别人看出来他跟林间是一起的。 因为他见到霍格正在缓缓走来。 牛二想提醒林间,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他怕霍格看见自己同遭连累。 霍格逼近林间,阴沉着脸,眼仁上弥漫着猩红的血丝。 林间浑然不觉。 霍格发出一声巨兽般的愤怒咆哮,震耳欲聋。 林间这才感觉到了身后站着的人,回头看了眼霍格头顶的信息。 lv2 红色血条显示生命值12点。 不过如此嘛!就是个子大了些而已,虚张声势! 他对霍格愤怒的表情安适如常地笑了笑,然后扔过去一只梨子说:“这个给你。” 霍格接过梨子,愤怒地捏得粉碎。 林间见状眼神一动,眉目里闪出凌厉,冷冷说道:“在这个地方浪费食物可不好。” 话音刚落,霍格已伸出熊掌般的大手扣向林间,但林间却犹如闪电一般疾快地抢在他之前打出一拳。 这一拳看似轻飘飘,除了敏捷迅速之外毫无可称赞之处,然而牦牛一般体质的霍格中拳后忽然眼皮一跳,跟着身体僵直瘫倒在地。 目标死亡,经验+12 不可战胜的霍格竟然倒下了? 吃饭的人都惊呆了,林间却不以为然转过脸去继续吃东西。 半晌过后,有几个胆大的胡人走了过去。他们发现霍格手脚不动,眸子黯淡无神,明显已经死了。 那几个胡人吓得抽搐,丢下手中食物惊喊着,都是叫人听不懂的异族话。 但他们的手都同时指向林间,满脸惊容,从面部表情就能阅读出他们在说:“是那个瘦小枯干的中原人干的,他竟然一拳就打死了霍格!” 看着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样子,林间嘴角轻轻扯动,面带冷蔑说:“过去欺负我们中原人,现在是时候还了。” 他瞪大了充血的眼睛,横空一拳,快如闪电。距他最近的胡人登时发出一声听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紧跟着倒地而亡。 短短须臾间,林间又连毙三人。其余胡人则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那些争斗不过胡人而被打散的中原人反抗组织一直潜藏在暗处,本都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胡人大快朵颐,谁料遽然之间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且神兵天降之人还是那个过去被公认成废物的林间。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次报仇的好机会。至于林间是如何变强的,以后在问他! 几个带头的跳出来跃跃欲试地想冲杀进去,却被林间大骂:“都滚回去,别跟我抢经验。” 众人一脸茫然。 难道他要一人对付数十个高大蛮夷? 但短短不到几分钟后他们就发现除了几个逃跑的蛮夷之外,其余的都横尸在了林间脚下。 真真是恐怖如斯啊! 营地不远处矗立着一幢木制塔楼,塔楼顶层的指挥室里坐着一位戴着面具,身穿黑氅的人,他身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块金光闪闪的元宝。 铁面人的右臂是铁铸的,并不灵活的铁手指正抓着一封信在认真阅读,空洞漆黑的眼珠不时闪着鹰一样锐利的寒光。 阅读完信,铁面人叫来了营地管事问他:“我们堕罪岭里有一个叫林间的囚犯,他是生是死?” 管事的却回答不上来。 因为每天堕罪岭都死许多人,且以中原人为主。在所有人眼里,但凡进入堕罪岭的人就已等同于死者了,根本不会有人再一一记录每天死的人都是谁? 铁面人见状,发出不悦的冷哼,尖锐得如冰碎玉,刺人心腹。 管事的军官不敢怠慢,赶紧说道:“卑职这就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