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和摄政王HE了》 第1章 穿越 夏云桐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她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根柴火要往炉膛里塞。 因为这炉火烧的正旺,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杂乱地黏在脸上,呼吸的温度也跟着攀升起来。 半晌,她的双眼才渐渐的变得清明,而下一秒,就听见炉膛里啪啦一声响,惊醒了脑子还一片空白的她。 夏云桐蓦然的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迅速的扫视了一眼黑乎乎的灶房,随即,她扔下了手里的木柴,疾步的往出走。 这是一户挺大的农家小院,右侧是三间的泥坯房,墙皮脱落,看起来很破败,对面是一个比正房还矮一些的厢房,院子用柳条围成篱笆墙,墙头上爬着喇叭花。 大门前有一棵树,树叶缝隙里可以看到青色的果子隐藏在其中。 厢房的房檐下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古代小姑娘正在摘野菜,看到她出来,小姑娘乖巧的一笑,“大姐,我这里马上就好。” 大门口的树荫下,一个穿着短打破布衣的男子正在闷头编柳条筐。 夏云桐眼底里满是震惊,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瞳孔微微缩紧,她赫然发现这是一双瘦小的手。 也许因为常年做农活的缘故,那纤细的手指上已经带着一层薄茧。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双属于十四五岁女孩子的手。 而不应该是她! 可是就在下一刻,大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妇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蓝色的棉布裙,挽起的发髻上插了一个银簪,三角眼,眉毛细长,此时满面笑容。 她走到了夏云桐面前,递给了她一个油纸包,笑着道,“大丫,这是族长孙媳妇从城里带回来的桂花糕,我没舍得吃,你给你娘送过去。” 夏云桐手里拿着油纸包,轰的一声,无数的信息涌进了脑海。 她靠在灶房的外墙上,有些无法接受的皱了皱眉头。 她穿越了,穿到了昨晚看的一本古言权谋文里。 男主乃是南梁国的皇太子沈栖。 自幼聪慧好学且又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不俗的治国才能,满朝文武对他很是爱戴。 彼时的南梁国内忧外患国力并不强盛,于是,这样的皇太子就成了满朝文武的希望。 可在沈栖十岁这年,康元帝的真爱蓝蔻儿进宫了,当年生下一子,被封为蓝贵妃。 在沈栖十七岁这年,也就是今年五月初八,被康元帝冠以结党营私的名义废掉太子之位,未免夜长梦多,当晚就被康元帝一杯毒酒将其毒死。在他下葬这日,距离京城皇陵三百里的迂曲县沈家村沈四郎,带着猎到的野物下山,路过凤鸣山的时候,天降暴雨,然后被大雨冲下来的山石给埋住了。 等救出来之后,再睁开眼,死去的太子成了沈四郎,也是未来的南梁国摄政王。 她现在这具身体,正是沈四郎的未婚妻。 一个很快就要凄惨死去的炮灰。 喔,与她同名同姓! 不过小名叫大丫。 一个月前,大丫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被恰巧路过的沈四郎给救了上来。 沈家虽然不富裕,可因为沈四郎会打猎,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所以大丫非要嫁进去,于是大丫的爹娘愣是堵住了沈家的大门,没皮没脸的给夏云桐求了这门婚事。 为了让夏云桐嫁过去。即便沈家提出没有聘礼这个条件,他们竟然也都答应下来。 她心中默念了两声:岂有此理,穿越就不说了,可一穿越就拿了炮灰剧本,这换谁也接受不了。 但是很快,她就冷静的接受了现实,少女时便接受非人般的特工训练,心理素质早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拟,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什么龙潭虎穴她没去过。 夏云桐此时垂眸看向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有两块桂花糕,带着淡淡的香味,对面的女人似乎有些紧张,嘴里催促道,“大丫,我帮你烧火,你赶紧给你娘送过去,前几天我听她说,就想吃一口桂花糕呢……” 夏云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 随后视线再度落在了桂花糕上面,甚至还拿起来闻了闻,几息之后,夏云桐眸光变得冰冷。 她不仅是金牌特工,更是出生于中医世家,是国医圣手唯一传人,自小对草药再了解不过,没想到这技能在这个书中世界发挥了作用。 她一下子就闻出桂花糕里面有让孕妇落胎的霸道药物。 那么,夏家二房的悲剧应该就与她手里的这两块桂花糕有关系。 夏家的大家长叫夏满囤,娶妻张婆子,生了两子一女。 大儿子叫夏坤,娶妻元氏,也是生了两子一女,如今两个儿子都在镇子里的学堂读书。 张婆子的二女儿夏茹嫁去了外村,有一子一女。 小儿子叫夏良,就是树荫下编筐的男人,他是夏云桐的亲爹,娶妻连氏,是个哑巴,生了三个女儿,夏云桐是长女,那个摘野菜的小姑娘是二女儿,夏良没有儿子,在家里始终自觉低人一等。 如今好不容易连氏怀孕了,村东头的吴奶奶前些日子说连氏这胎可能是个男孩, 是啊,有了儿子的夏良怎么还会继续给大房做牛做马无怨无悔呢! 那么,大伯娘元氏也就是夏云桐眼前的这个妇人便起了坏心思。 夏云桐遥遥的望向正坐在西厢房炕上做针线的连氏。 那是一个面容消瘦蜡黄,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的女人,此时见她看过来,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如今怀孕八个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 按照剧情,大丫拿着有毒的桂花糕高高兴兴的去了她们母女几个住的西厢房,将桂花糕给了连氏。 可哪里想到,吃完一块桂花糕的连氏突然腹痛如绞。 等大夫和稳婆来了之后,连氏已经没了呼吸,而肚子里的真的是一个男胎,可惜已经死了,夏良遭受不住打击,吐了一大口血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日之间,夏家二房只剩下三个女儿。 夏云桐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紧盯着她的元氏,念头一转,就朝着西厢房走去。 元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攥了攥手,心里暗想,这不怪她,怪只怪连氏这胎很大可能是个男孩。 第2章 紧迫 如今她的两个儿子都在学堂读书,一年的束修不是小数目,光靠她和夫君是不成的,小叔子人能干还听话,不光地里的农活一把抓,还有编筐的手艺,一年下来,赚得不少。 小叔子要是有了儿子,就只会一门心思为他自己的儿子打算了,这怎么行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元氏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刚要扭身进灶房,却看到大丫突然顿住了脚步,元氏不由得心惊肉跳。 这时候,正房走出来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妇,她是夏满囤的妻子张氏,村子里人都称呼她为张婆子。 元氏眼神闪了闪,她自然是心虚的,婆婆也觉得连氏这胎是个男孩,最近更是让她养胎,生了之后还要坐月子,那她最少也要四个月不能干活。 一想到这里,元氏怒气瞬间压住了心虚,也不再去盯着大丫了,她进了灶房。 夏家穷,日常都是糙米野菜粥,所以桂花糕早晚会进了连氏的肚子里,等将孩子打下来,大不了她给连氏买点汤药补一补。 想到这里,元氏的心跳变得平稳了。 夏云桐自然不可能将有毒的桂花糕给连氏吃,也不知道元氏从哪里弄来的,这糕点做的很隐秘,平常人绝对看不出桂花糕有毒,因为香味和正常的几乎一模一样。 元氏这人太恶毒,自然不能放过她。 可没想到奶奶张婆子站在了她的面前,因为没捞到一分聘礼,张婆子总觉得亏得慌,从婚事订下来之后,一天总要骂上几遍。 此时,张婆子指着夏云桐骂道,“……一分聘礼都没有啊,老娘养了一个倒贴不要脸的货,老夏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你咋不跳河去呢,也省了我被人指指点点……” 夏云桐余光冷冷的瞥了一眼她,张婆子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余下来的话憋回到了肚子里。 夏云桐没时间搭理她,略带阴鸷的目光看向正倚在正房的窗台前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一个姑娘。 这是元氏的女儿,名字叫夏云敏,是她的堂妹,比她小一个月,今年十四岁。 夏云桐朝着夏云敏走过去。 张婆子反应过来,气的脸色铁青,以往大丫也一声不吭的听着,可是今天竟然敢跟她摆脸色了,这是要嫁人翅膀硬了吗,张婆子觉得权威被挑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云桐就要继续破口大骂。 门口树荫下编筐的夏良听到老娘又骂大丫,他站了起来,夏良很能干,如今地里的庄稼已经锄完草,他除了上山砍柴剩下的时间就是编筐,编好之后拿去镇子里卖,柳条筐不值钱,两个才能得一文钱,总是一刻都不得闲。 他担心自己没儿子养老,所以对侄子很不错,而且也任劳任怨。 可这不代表他就不疼几个女儿。 要不然也不会觉得沈四郎好,就厚着脸皮上门逼婚了。 他进了院子,张婆子看儿子进来就闭了嘴,不过脸色一点都不好。 夏良恳切的说道,“娘,沈四郎和大丫年龄相当,四郎还是好猎手,以后成亲了,他也会孝敬您老人家。” 张婆子脸色阴沉,一把推开夏良,讥讽道,“沈四郎的娘是远近闻名的铁公鸡,下辈子我都指望不上他的孝敬,你也别做梦了。” 夏良脸色讪讪的,可也转移了话题,有些讨好,“娘,我明天就去镇子里,那些柳条筐能卖十个铜板呢。” 听到有铜板,张婆子的脸色好了许多。 而此时,夏云桐站在了窗户前,夏云敏瞪了一眼她,忽而恶意的道,“大丫姐,别以为定亲了板上钉钉,听说沈四郎的娘亲天天的在家里骂你白眼狼癞皮狗,说当初就不该救……” “宝丫,你看这是啥?”夏云桐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伸出手,让她看手里的油纸包。 “桂花糕?”夏云敏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月前,娘亲偷着给她买了一块,和眼前的一样,咬一口,满口香。 她瞪大了眼珠子,提高了声音,“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大伯娘给我的,让我给我娘吃,说是族长孙媳妇从城里买回来的,比镇子上的还好吃。” 夏云敏嫉恨不已,心里一下子委屈上了,眼圈也红了。 娘亲不是一直瞧不起小婶吗,怎么还给她吃桂花糕? “我不相信。” “一个院子里住着,我怎么敢撒谎呢,这是真的。”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愧疚,“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才来告诉你,要不,你先吃一块,另一个给我娘?” 夏云敏狐疑的看了一眼大丫姐,总感觉今天的大丫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云桐随便拿起了一块递给了堂妹,也许是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夏云敏不由自主的将糕点放在了嘴边。 冤有头,债有主,夏云桐当然不会牵连无辜,但是该报的仇她一定会报。 此时,夏云桐眼神微暗,突然回头提高了声音,“大伯娘,桂花糕给宝丫吃一块,我娘有一块就很好了。” 张婆子和夏良不由得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夏良恍然,刚才就看到大嫂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可他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忙了,难道那是大嫂给自己媳妇的? 想到这里,夏良苦巴巴的脸上带了一点感激。 此时,元氏正在灶房里烧火,大铁锅里面是熬的半熟的糙米粥,她平日里很少进灶房,大多数都坐在炕上绣帕子。 可今天主动进来,就是等一会连氏落胎之后好有话说。 况且,她并不担心,因为这桂花糕的确是族长孙媳妇给她的,只不过都被她掉包了而已。 可也难免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 然后,就听到大丫清脆的声音。 她惊呆了一瞬,随后快速的出了灶房,一眼就看到自己家住的屋子窗户前站着大丫,手里是熟悉的油纸包,其中一块桂花糕此时正在宝丫的手里。 看女儿张嘴就要吃,元氏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她尖利的声音嘶吼道,“不能吃,给我吐出来。” 而人也如一阵旋风一般的刮过来,元氏上前伸手就要抢,却被眼神变得冷厉的夏云桐突然一把拉过来。 第3章 反杀 夏云桐本身精通人体穴位,再加上这具身体力气很大,一个农家妇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手下用力,迫使元氏张开嘴,将一块桂花糕整个塞进了她的嘴里,夏云桐捂住元氏的嘴不让她吐出来,元氏竟本能的不得不吞咽起来。 可毕竟是糕点,虽然松软,可元氏脸憋的通红,噎的直翻白眼。 元氏来不及去想大丫为什么动作这么狠厉,也来不及去想大丫今天的异常,她只知道一块桂花糕被她吃进了肚子里。 没人比她更知道这桂花糕的毒性,虽然不会要人命,可会让孕妇落胎,很是霸道,虽然她没有怀孕,可这样的糕点吃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将手指放进嘴里,促使自己呕吐。 夏云桐暂时却不能让她吐出来。 前世连氏惨死,是因为落胎导致血崩,进而八个月的胎儿也死在了她的肚子里。 所以,总是要让元氏体会一下前世连氏曾经遭受过的。 夏云桐假装去扶着她,可手指却按在了元氏后颈的穴位上,元氏扣嗓子眼扣的直翻白眼,可一点碎渣都吐不出去。 “娘,你怎么了?”夏云敏惊恐的喊道,人也从屋子里直接跳了出来,她的声音尖利的都破音了。 变故来的太突然,就连一向泼辣不讲理的张婆子都呆在了原地。 更别提夏良了。 夏云桐却突然拉住了元氏的胳膊,厉声的质问道,“大伯娘,这是你准备给我娘吃的桂花糕,为什么我娘能吃,你却要吐出来?” 元氏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夏云桐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她冲着夏良厉声的喊道,“爹,我大伯娘想要害死我娘,她要给我娘吃的桂花糕是有毒的,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夏良脸色瞬间铁青,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张婆子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一时有些不够用,可她也忙走过来。 还有连氏,她看到大女儿似乎和大嫂起了冲突,她早就从炕上下来,她不能说话,可是她的耳朵不聋,听的一清二楚。 二丫吓坏了,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连氏。 夏云桐脸色很冷,此时,张婆子也冲上前来,想要拉开元氏问个究竟,夏云桐等的机会到了,她上前一步,加入了四人撕扯的战团。 元氏就觉得膝盖突然刺痛,不由得跪倒在地,下一秒,好像谁踩在了她的小腿上,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夏云桐退后几步,捂住了胸口,那种痛还有恨和一丝了悟,此时似乎弥漫了整个胸腔。 可同时觉得畅快无比。 这应该是原主弥留的情绪。 元氏狠毒,害的二房家破人亡。 原剧情里,夏良和连氏都死了之后,大丫整个人都崩溃了,等她反应过来,就去找夏满囤和张婆子,说出桂花糕的事儿。 可是,元氏咬死说是族长孙媳妇给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夏满囤不敢去找族长孙媳对质,听信了大儿子和元氏的话,盛怒之下,活活打死了大丫。 张婆子虽然嘴巴恶毒,可毕竟没坏到骨子里,她看重大儿子,可也不想小儿子死,她一病不起,一个多月后就没了。 二丫夏云双被元氏嫁给了一个鳏夫,收了五两银子,才十二岁的夏云双只活了半年,死的时候,腿也被打断了,身上没一块好肉。 三丫是夏良的小女儿,今年八岁,长得最好看,春上的时候,被元氏的娘家侄女接去了京城,说是喜欢她,想要认她做妹妹。 可年底的时候,也死在了京城。 书里这一家子都是炮灰,第二章就全都下线了。 可等男主做了摄政王,夏家再度找上门去,打着死了的大丫名义,讨要了很多好处。 元氏的大儿子做官做到了知府,小儿子做生意成了皇商,夏云敏也嫁的不错…… 夏坤和元氏更是使奴唤仆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书里并没有提及桂花糕有毒,可真正经历的夏云桐此时自然一清二楚。 大房一家,可算是将二房给利用个彻底,死了都没放过。 惨,真惨! 饶是看尽人间百态的夏云桐也红了眼圈。 既然她成了大丫,以后,她来守护这可怜的一家子。 冰冷的目光再度看向躺在地上抱着右腿惨叫的元氏,眼底的畅快挡都挡不住——元氏,将你送官和休了你,都不足以平去你犯下的罪孽,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到底怎么回事?”夏良忽然大吼出声。 夏云桐走到窗台,拿起了油纸包,里面还有一块桂花糕,她神情悲愤的控诉道,“爹,这是大伯娘刚才给我的,让我给娘送过去,我很感激,还给她道谢,我本来想都拿给娘亲的,可又觉得过意不去,这毕竟是梁婶子给大伯娘的,不能都给我娘一个人吃,就转头来找宝丫,准备让她也吃一块,可哪里想到大伯娘看到宝丫要吃桂花糕,就跟疯了一样的冲过来还喊着不许吃,我就将桂花糕塞到了她的嘴里,可她竟然扣嗓子眼死命的也要吐出来,爹,我不傻,你也不傻,你说,这桂花糕是不是有毒?” 夏良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氏,脸色铁青,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信,他喃喃的道,“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爹,吴奶奶说我娘这胎很可能是个男孩,这个恶毒的女人担心你有了儿子就不给他们一家子当牛做马了,所以,她不想让我娘将这个男孩生下来……” 夏良瞬间怒火冲天,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元氏,牙齿咬的咯嘣响。 元氏用恨毒了的目光看着夏云桐,她忍着剧痛喊道,“不是的,跟我没关系,那是梁氏给我的,你个贱蹄子,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 夏云桐矮下身子,手里拿着糕点,阴测测的道,“我只问你,这糕点到底有没有毒?” 元氏面色惨白,咬着牙强辩道,“……我不知道。” “大伯娘,你已经将一整块桂花糕都吃了进去,没毒的话还好,如果有毒,也许一会就会血流不止,也可能会血崩而亡,毕竟,您也是女子呀。” 元氏阴狠的目光看向神色平静的夏云桐。 可心里却惊恐不已。 她是相信大丫这番话的。 第4章 重生 “大嫂,真要有毒的话,再不催吐可就来不及了……”夏良在一旁阴沉沉的说道。 可同时心里还是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桂花糕没毒,大嫂没想害他的媳妇和孩子。 元氏蓦然的看向跪坐在一旁惊恐的满面泪痕的女儿。 而夏云敏揪着衣襟,终于也不安的问道,“娘,桂花糕有毒吗,这是怎么回事,呜呜呜……” 说着说着,夏云敏又哭了起来。 元氏忍着剧痛,强撑着用另一条腿站起来,夏云桐和夏良都冷眼旁观,而夏云敏见状,将她扶到了柴房旁的木墩上,不小心碰到了右腿,疼的声音都颤抖着,“……是族长孙媳妇梁氏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真是死鸭子嘴硬,这是笃定了他们不敢去找族长。 夏良目光阴沉的盯着元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云桐快步的朝着西厢房走去,拉过夏云双,在她耳边悄声的说道,“二丫,去将族长太爷爷还有梁婶子找过来,就说她送给大伯娘的桂花糕好像有毒。” 夏云双向来听大姐的话,她撒腿就跑。 夏云桐扶着不安的连氏,“娘,你别害怕也别担心,一切有我和爹呢,外面日头毒了,回屋子休息去。” 连氏忐忑的眼神看着女儿,大女儿打小就能干,总是护着她不让别人取笑她是哑巴。 她虽是个哑巴,可现在不能给丈夫和女儿添乱。 但她怎么能休息,连氏坐在了西厢房房檐下的板凳上,对着夏云桐勉强的笑了笑。比划着告诉她,不用管她,她没事。 夏云桐转头看元氏,声音不高不低,“大伯娘,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有没有毒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别辩驳,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现在我只问你,你想催吐吗?” 元氏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吐不出来,右腿又疼的厉害,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随即点了点头。 手用力的攥着,夏大丫,这个贱人,她好狠毒的心肠,竟然敢这样害她,难道她就一点不顾及亲情吗? 她可是她的大伯娘是她的长辈啊。 等她好了,她发誓,一定要让夏大丫生不如死! 夏云桐只当没看到元氏刚才眼睛里的怨毒之色,她对夏良道,“爹,我知道怎么催吐。” 夏良脸色阴沉,很想让这个毒妇这么死了算了。 可桂花糕是女儿硬塞进元氏的嘴里的,他不能让女儿背负一条人命,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夏云桐起身去了灶房,拿了一个破碗就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她要给大伯娘调一碗催吐的神药。 …… 与此同时,沈家村的沈招财家。 地面刚泼上水,半空中有溅起的灰尘。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阳光透过果树的叶子照进了西厢房的窗户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已过了夏至,篱笆墙的下面开着一丛丛粉色的月季花,给这破旧的院子带来一抹亮丽的颜色。 西厢房的墙壁却黑乎乎的,炕上是半旧的炕席,窗边有一个破旧的炕桌,桌上是一个装着黑漆漆汤药的豁牙大碗。 炕前站着一个妇人,棉布衣裙上不少补丁,脸型消瘦,可目光很是慈爱。 她的声音也极尽温和,“四郎,能起来不,赶紧将药喝了,娘跟你有话说。” 炕上躺着一个头上缠着白棉布的少年,听到妇人说话,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眸色也显得更为漆黑幽深,只是此刻略带几分茫然,但是很快,那抹茫然就已经掩去,弥漫上了几分霜雪之意,微微一瞥,便让妇人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妇人端着药碗的手一抖,眼看着就要落地。 少年反应极快,伸出手稳稳的接住,扫视了一眼被吓住的妇人,他瞬间敛去了所有情绪,面色平静的将半碗汤药喝了进去。 看他喝完药,陈氏回过神来,心神不定的盯着沈四郎,刚才那一眼太吓人了,可见儿子面色平静,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同时又觉得很诧异,她这四儿子喝汤药的姿势咋这么好看呢? 她将大碗接过来,又扶他躺下,这才低声的道,“四郎,你跟夏家姑娘的婚事绝对不能成,那姑娘肯定克你……娘这就跟你二婶去凉水湾,咱将亲事退了,我儿这么好,娘肯定给你寻个好姑娘,你好好歇着……” 被称为四郎的少年抿紧了薄唇沉默不语,周身弥漫着微不可查的冰冷和疏离。 陈氏看他没有反应,也没当回事,又慈爱的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开了。 几息后,院子里响起了陈氏的声音,带着不悦,“二郎媳妇,先洗衣裳,院子扫了,完了赶紧做饭,记得蒸个蛋羹给四郎。” 有一个女人喏喏的应着。 心里满是恨意的沈栖终于接受了现实。 一个月前,他喝下了父皇亲手倒的一杯酒。 酒是毒酒,可惜的是,入了喉之后,他才察觉。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 自从蓝贵妃的三皇子出生之后,他猜测自己也许会被废,但是却没有想到父皇会要了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会做一个枉死鬼,可哪里想到,等再睁开眼睛,他竟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许,上天总归是要给人留一线生机的。 沈栖忍着眩晕起身,身体还有些虚弱,慢慢的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太阳挂在当空,炙热的阳光照在脸上,带着火热的温度和耀眼的光芒,让他再一次确定自己还活着。 这家的院子很安静,不过墙角有一个稚童蹲在地上玩泥巴,看他出来,咧开嘴一笑,复又低下头玩得起劲。 即便骄阳似火,但是沈栖的心却在此刻冷了下去,今天是康元二十年六月初三,距离他被毒杀还不到一个月,假如他真的死了,京城肯定有一番动荡,最先波及的一定是东宫詹士院,接下来就是母后和承恩侯府…… 宫里还有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弟弟,而弟弟今年才五岁。 沈栖走出了院子,站在沈家的大门前,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沈家村,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村人大都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他从出生那天起一直到死都没离开过京城,可却经常听傅太师说起百姓的艰难…… 第5章 初见 沈家村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三百里,可大部分人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去过,沈四郎是猎手,可卖猎物最远的也不过是镇子里。 他们只知道当朝皇太子薨了,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之后没人再提及,所以,对于宫里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沈栖被阳光刺的好一会睁不开眼,光点落在肌肤上,微微有些发痒,他举手搭在眉梢上,眉宇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可死而复生的沈栖没有去门前阴凉的树下,他似乎有些贪恋这带着灼热气息的阳光,他就站在太阳底下平静的筹划着如何尽快进京城。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急匆匆的走来一个五官端正的清瘦男子,大约三十岁的样子,眉目间可见清隽之气。 男子停下脚步,看着沈四郎,目光有些焦灼,“四郎,大丫是个好姑娘,这亲事怎么就要退了,当初也是合过八字,你们不会相克的,你看,你现在不也醒过来了吗?” 沈栖微微侧眸,冷眼看向了站在眼前的本家五叔。 仔细的搜寻着关于眼前之人的记忆,几息后,沈栖了然,却原来五叔沈方曾经去夏家提亲求娶夏云桐的二姑夏茹,因为家贫拿不出五两银子的聘礼被赶了出去。 后来夏茹嫁给了能出得起五两银子的林富贵。 沈方大病了一场,三年后娶妻江氏,可惜因染了风寒去了,留下一个女儿,至今,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这事儿当年大家都知道,在沈家村不是秘密。 “五叔,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话您说了不合适,切勿再提。”沈栖还是醒过来第一次开口,昏睡了两日,那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沈方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变得面红耳赤。 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有些惊诧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时失语。 这孩子,怎么突然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他沉默了片刻,呐呐的道,“五叔考虑不周,你别怪我。”说完,目光却不敢去看沈栖,转身匆匆的离开了,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栖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抬腿就朝着凉水湾的方向疾步走去。 记忆里沈四郎的未婚妻一家很是满意这门亲事,那个叫夏云桐的姑娘性子也很执拗,如果对方不同意,这婚事暂时不能退,万一闹出什么来,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也会良心不安。 以后,总会有个好办法安置她,让她一生无忧。 凉水湾距离沈家村不远,走路也就半个时辰,如果走的快,想来能追上陈氏和二婶的。 …… 而此时,夏云桐捏着鼻子调好了一碗大粪水,刚端进院子,臭味也跟着进来。 凉水湾村不小,差不多有一百多户人家,都是独门独院,两户人家之间都有一道篱笆墙。 夏家院子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如今是上午,没去地里的也都在家干活,女人们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男人们要么歇着,要么就像夏良那样编筐编篓编炕席赚铜板。 但是,大家都很喜欢看热闹。 于是左邻林婆子好信的走进来,一来就闻到了臭味,她捏着鼻子,“大丫,你这是干啥呀?” “大丫!”反应过来的张婆子厉声的阻止大丫说下去。 林婆子是个大嘴巴长舌妇,家里的事儿不管如何都不能被她知道。 夏云桐无所谓,她对着林婆子笑了笑,就端着粪水碗走去了元氏的身旁,臭味扑面而来,元氏满是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夏云桐,恨不得要活吃了她一样。 林婆子好奇的朝前走,张婆子脸色阴沉的赶人,“林氏,谁让你进我家院子的,走开走开……” 林婆子没有生气,她恍然大悟,“哎呀,元氏吃了啥东西啊,不过大粪水好用,灌进去,肠子都能给你吐出来。” 张婆子上前推人,可就在这时,她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凝滞住了几秒钟。 林婆子看张婆子神情不对,就也朝着身后看过去,随后林婆子笑了,还很热情的打招呼,“哎呦,这不是沈家嫂子吗。” 不远处疾步匆匆走来的可不正是沈四郎的娘亲陈氏还有沈二婶。 陈氏对林婆子点头笑了笑,可到了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她没想到夏家院子里有点乱,好像不大对劲,大丫的奶奶也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她知道夏家婶子不满意这门婚事,她就满意吗,可看到对方的态度,她心里不大高兴。 在她的眼里,她的四郎是最好的。 大丫可配不上她的儿子,这门亲事,不退也得退。 站在院子里的夏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陈氏,脸色一变,他快步的迎过去,勉强的笑道,“这是亲家来了,快进来。” 不等陈氏说什么呢,就见夏良忽然看向她身后,神情有些复杂,“四郎,你也来了。” 陈氏吓了一跳,她出来的时候,四儿子还在炕上躺着呢。 夏家老二这是跟谁说话呢? 她慌得转过头,愣住了,后面走来的还真是她的四儿子。 陈氏心里纳闷,她怎么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呢。 “你来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栖看向陈氏,声音低沉,“家里说的事儿,请慎言。” 陈氏皱起了眉头,可在外面,不好给儿子没面子,只得暂时将嘴巴闭上,况且,她们今天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沈栖随后转眸看向夏良,声音淡淡,却有礼:“夏叔,打扰了。” 眼前的少年面如无暇美玉,仪态又极其端方,竟然挑不出一丝毛病,饶是夏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由的心中微微一震。 可沈栖的的视线已经落入了院子当中。 空气中传来了难忍的恶臭,但是他的表情却依旧无波无澜。 而他的目光遥遥的望向站在院子里的一个姑娘。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未婚妻,名字叫夏云桐。 姑娘很瘦,可似乎很有力气,也没看到大门口的他们。 正房的房檐下,靠坐着一个妇人,低垂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旁边蹲着一个姑娘,看情形都很狼狈,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夏良,见他眉头紧锁,隐隐可见强行压抑的怒气。 夏家,这是出事了! 第6章 退亲 突然,就看到夏云桐手里端着碗,捏住了妇人的下巴,竟然强迫她张开了嘴,随后,将一碗黄汤都灌进了对方的嘴里。 一道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随后让那个被吓呆了的姑娘去扶不停呕吐的妇人去了柴房后面。 喝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陈氏都感觉恶心起来,而夏良和张婆子连笑容都维持不了了。 夏日的风吹动路边的柳树,树影婆娑,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时仿佛被禁了声。 大门口竟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不大一会,甩着手上水珠的夏云桐从后面走出来,看到他们,明显的愣了一下。 沈栖也恰巧正凝眸看向她。 两个人的视线就对在了一起。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大门口的少年,他一根木簪簪住了黑发,虽然穿着青色的粗布短打,但他身形颀长挺拔,容貌俊秀昳丽,面色带着三尺寒霜,显得冷淡而肃然。 夏云桐心中很是感慨,即便没了绣着九蟒的皇太子服,可他通身的气度,非人间极致的富贵养不出来,尤其那双如寒潭秋水的清冷眼眸,似乎只要他站在这里,便是一番月华满堂。 不过再怎样,自己还是少接触的好,最好别接触,免得也卷入这来日的腥风血雨当中。 也许因为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沈栖格外的敏锐,眼前的夏云桐与记忆里的不大一样,想起刚才她的动作,一抹疑惑在眼底里划过。 眼前的姑娘虽然衣衫破旧,可眼眸清亮,身姿笔直,站在那里,自有一番淡定从容。 他移开视线,掩去了眸子里的若有所思。 夏云桐则是福身给陈氏还有沈二婶见礼。 别管背后陈氏如何骂她,沈四郎救了沈大丫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夏云桐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她迅速的将夏良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爹,亲事退了,我知道您和我娘为了这门亲事费了心思,可强扭的瓜不甜,沈大娘看不上我,我就算是嫁进去了也没好日子过,而且沈四郎救了我的命,我们不能不感恩,反而给他添麻烦……” 夏良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十里八村的好小伙子也不多,大多数都定亲了,想要找一个不看中嫁妆,只看中女儿人品的实在太难了。 夏良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他抹了一把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连氏。 连氏显然也听到了女儿的话,犹豫了片刻,对着夏良点了点头。 沈四郎是个好小伙子,可看他冷淡疏离的站在那里,连氏的心里也凉了。 结亲也是因为大丫喜欢,既然女儿不同意了,退了也好。 夏良尽量心平气和的抢在陈氏张口之前愧疚的说道,“沈嫂子,之前是我想左了,觉得大丫落水被四郎救起到底有损名节,可咱们庄户人家凡事都要讲良心,四郎救了大丫一命,名节不名节的也不重要了,既然都别别扭扭的,这亲事就作罢,等改日有机会,我带大丫再登门道谢。” 夏云桐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夏良。 这人倒也不是没有脑子。 想来他要是没死的话,他不但会护着三个女儿也会给媳妇讨个公道。 夏良是大丫的亲爹,对于他的婚事他有决定权,张婆子在一旁闷不吭声,这是她早就想要的结果。 陈氏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就干巴巴的说道,“既然如此就作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不用登门道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四郎应该做的,那啥……我们就回了。” 来了就是退亲,既然达成愿望,陈氏可不想多留。 陈氏跟沈二婶转身就走,还不忘拉了一下站在一旁并未言语,冷眼旁观的沈四郎,他微微垂下眼帘,即便事态与预想的有些差异,但是结果也是应了他几分心思。 歪打正着,顺水推舟罢了。 他抬眸,掩去几分淡漠,转而对着张婆子还有夏良一丝不苟的深施一礼,却不再去看夏云桐,倒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开了夏家的大门前。 那背影望去,人如玉树,夏良有些可惜,但是也不过一刹那,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已经有村子里的人围了过来,只不过林婆子被赶出院子之后,就都站在外面好奇的朝夏家张望着。 夏良看向张婆子,眼圈红了,声音带着涩然和恨意,“娘,这事你得给儿子做主。” 张婆子转头看向大儿媳妇,也气得心口疼。 元氏与夏家来讲有功劳,因为她生下了夏家的长孙,可夏良也是她的亲生儿子,真要是像大丫说的那样,那这元氏可真的太歹毒了。 “阿良你放心,要是真的,娘绝对饶不了她。”张婆子给夏良保证道。 不过却又马上接着说道,“但这事儿也得等你爹还有你大哥回来,咱们关起门来处理。” 虽然夏良觉得意难平,可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他还有三个女儿呢,庄户人家的女儿虽然名声不如城里的千金小姐重要,可也不能因为恶毒的元氏影响了她们的婚姻大事。 就也点点头,虽然脸色依然不好,可终归是同意了。 张婆子松了一口气,准备让夏良去关上大门,这些讨厌的村子里人,这热闹也看,也不怕烂眼睛? 可哪里想到人群外走出来两个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围观的村人纷纷的和他们打招呼。 “族长,你吃饭了吗?” “族长,这是来夏家有事儿啊?” 夏家族长随便的应着,脸色阴沉的进了夏家的院子。 而同样一脸愤恨之色的梁氏,进了院子直奔元氏。 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和祖父商量过了。 夏家可以关起门解决,但是他们却不能。 得让村子里人还有夏家的族人给做个见证,要不然,被不知情的人胡乱传开。他们族长这一房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且她也的确没做过呀。 也顾不得去问元氏为什么头发散乱浑身发臭这么狼狈了,她提高了声音说道,“嫂子,今天这事儿可得说清楚,你去我家教我个花样,我很感激,就将从城里买的桂花糕用油纸给你包了两块,我们全家也都吃了,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有毒的呢?你今天可得将这事跟我说清楚……” 第7章 底线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婆子后背一层冷汗,族长的眼神太吓人了。 脑子里倒也是清明了,这事儿肯定和梁氏没关系,因为根本就没必要,反倒是元氏,按照大丫所说,到真有这个可能。 一时间,张婆子心头恨意升起,可这事不可能说实话,她灵机一动,忙解释道:“这事儿是误会,元氏将你给的桂花糕偷偷的藏起来,然后拿她放在柜子里被老鼠爬过的充数……都那个岁数了,还嘴馋的要命,忍不住吃了一块,这不,一下子就吃坏了肚子了……” 元氏没有想到族长竟然来了,她心里不安,就也一声不吭,显然默认了这个说法。 而张婆子自然没提大丫,倒不是为赔钱货着想,是不想再得罪小儿子。 况且,本来就是元氏不安好心。 张婆子又对着族长斩钉截铁的说道:“族长,这事和翠娟没关系,都是我那馋嘴的大儿媳弄出来的,我会收拾她的。” 夏家族长虽然不满意,可夏满囤和夏坤都没在家,他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满囤家的,圣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风很重要,但夏氏一族的名声更重要,该管教就得管教,可别连累了天赐和金桂读书。” “是是是,我肯定会严加管教的。” 张婆子忙不迭的答应着。 那头,夏云桐根本就没想轻易的放过,她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桂花糕:“婶子,那是剩下的,另一块被大伯娘给吃了。” 她倒也没有明说,关键是夏云桐也不确定元氏换了桂花糕之后换没换油纸。 梁氏虽然解脱了嫌疑,可还是有些糊涂的。 她走过去,低头看着桂花糕, 几息之后,她有些惊悚的看着元氏,这女人到底要干啥啊,这可不是她给她的桂花糕,但是油纸却是的。 她记得很清楚。 看梁婶子的神情,夏云桐就知道油纸没换,她意味深长的道:“婶子,这是大伯娘准备给我娘吃的呢。” 梁氏惊得倒退一步,拍着心口,不由得一阵后怕,她很聪慧,要不然也不能嫁去族长家,她清楚这桂花糕肯定有问题,这要是被连氏吃了,可不得出大事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氏好端端的,而元氏却闭着眼睛装死,梁氏也忙抬腿就走,嘴里还说着:“这事儿说清楚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夏云桐在她后面凉凉的添了一句:“婶子,有个词叫借刀杀人,您以后可要小心了。” 梁翠娟脚步一顿,回头惊诧的看了一眼大丫,这丫头今天和往日可不一样,这是被气到了? 她不想被卷进去,而且这事儿邪门,多说多错,回去后可要和夫君好好商量一下,假如元氏真的这么狠毒,拿她做挡箭牌,她梁翠娟也不是吃素的。 梁氏穿过人群迅速的离开了。 族长让围着的众人赶紧各回各家去,他则是等了一会,看夏满囤还没回来,就也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脸色阴沉似水,显然也猜到了什么。 张婆子虽然恨大丫的多嘴多舌,可更恨不得杀了元秀文,这个搅家精这个毒妇,竟然胆大包天将脏水泼到族长的孙媳妇身上,族长这次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家的。 此时的元氏却突然看向窗台,却见夏云桐拿着桂花糕递给了夏良,还对她勾了勾唇。 元氏真是又恨又悔,她竟忘了将另一块桂花糕给毁掉了。 夏家终于暂时安静下来,然后张婆子除了臭味还闻到了一股糊味,她对着夏云桐扯着脖子喊道:“大丫,你还不赶紧看看熬的粥去,是不是都糊了……” 夏云桐倒是没有反驳,拿了野菜去了灶房。 果然,稀稀的糙米粥都熬干了水,不过,火也灭了。 也不知道刚才二丫躲哪里了,此时她跟在夏云桐后面也进了灶房,小姑娘眼睛里有活,忙蹲下来开始生火。 夏家的饭好做,一天两顿,野菜和糙米一起煮上一大锅,里面不放油,会放一点点盐。 炒菜是不可能的,酱菜也很少吃,因为吃酱菜会浪费野菜粥。 反正,按照张婆子的意思,不需要厨艺,越难吃越好,那样省粮食。 夏云桐将洗好的野菜扔进了重新沸腾的锅里,让二丫看着锅,她起身就出了灶房,径直去了鸡窝,伸手一摸,还真有一个。 鸡蛋拿在手里,张婆子警惕的问:“你拿鸡蛋干啥,给我,这是留着给天赐和金桂补脑子的。” “我娘受到了惊吓,合该吃个鸡蛋补一补,再说了,这几只鸡可都是我们二房喂的呢。”夏云桐慢悠悠的道。 张婆子脸色铁青:“大丫,不要得寸进尺。” “奶奶,这话就可笑了,我做什么了?”夏云桐清亮的目光紧盯着张婆子,冷声反问道:“我娘也就是这几天歇一歇,从她怀孕就没得闲过,大伯娘每日最多就是绣帕子,但她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而我娘忙里忙外做饭喂猪,辛辛苦苦却连个鸡蛋都吃不得吗?” 夏良听到此话,心里不舒服极了,看着夏云桐:“大丫,将鸡蛋煮了给你娘吃。” 张婆子看着夏良,眼底里闪过一抹忌惮。 小儿子今天是真怒了。 连氏肚子里的不管男女,那都是夏良不能碰触的底线。 还有这大丫,今天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能噎死人。 张婆子一声不吭,只是用手抚着胸口似乎在顺气。 “娘,我们这些年为了大哥和他的儿子们没命的干活,我夏良对得起他夏坤,怎么着,我媳妇身体不舒服,吃了鸡蛋都没资格吗?” 说着说着,夏良的声音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张婆子脸色一变,几息后,颓然的挥挥手,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她步履蹒跚的进了屋子。 二丫兴奋的小脸通红,本来站在门口偷看,此时跟着夏云桐进了灶房,伸出小手,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大姐,给我摸摸鸡蛋。” 夏云桐挑挑眉,却也将鸡蛋给了她。 第8章 结伴 二丫两只小手合在一起将鸡蛋在手心里轻轻的滚了滚,随后又贴在了脸上,嘴角不禁漾出一抹天真的笑意,声音和之前比起来,显得几分雀跃:“大姐,我还是第一次摸到咱家母鸡下的蛋呢!!!” 夏云桐失笑,却又心酸。 某种意义上,夏良和连氏这对父母一点都不合格。 二房真是全家都在为大房做奉献。 二丫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洗干净扔进了锅里,糙米粥不大好煮,再煮一会正好将鸡蛋煮熟。 她扯了扯夏云桐的衣袖,心有余悸的道:“大姐,得亏了你,要不然咱娘就出事了。” “元氏那女人自私狠毒,根本就没将咱们当成亲人,记得不要相信她的话,也不要跟她出门……”夏云桐还是特意嘱咐了一下。 夏云巧看着夏云桐的眼神亮晶晶的,还带着崇拜,今天的大姐好厉害,她以后一定更听大姐的话,她乖巧的点点头。 院子里,夏良脸色阴沉的扶着媳妇回了西厢房,看到这又破又烂的环境,夏良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都说长嫂如母,他对元氏一直很尊敬。 却原来,她竟然是这样对自己的。 夏良让连氏去炕上躺着,看她的脸色不好,就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连氏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头,她安静的看了夏良一眼,却将脸扭到了一边。 夏良脸色涨红,他知道,媳妇已经不相信他了。 搓着双手想要解释,恰在此时,夏云桐端着大碗进了屋子,将一大碗干糊糊的菜粥放到了炕桌上,粥的上面还有一个剥了皮的白生生的鸡蛋。 看着很诱人,就连糙米粥都似乎带着鸡蛋的香味。 同时夏良和连氏也很诧异,他们还从来没在屋子里吃过饭。 夏云桐不以为然:“娘,这是给你的,你就在屋子里吃,不用管别人。” 连氏坐在炕沿上,眼睛有些湿润,今天如果不是大女儿警醒,她现在不定怎么样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慈爱的笑了笑。 夏云桐却有事要和夏良说,她先是问道:“爹,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夏良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可有一点是清明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咬牙道:“大丫,爹刚才想过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准备跟你爷奶提分家。” 夏云桐有些意外,但是却也欣慰,只要不是个一味愚孝的就有救:“爹,族长太爷爷还算是公正,他晚点肯定还会来咱家,今天就将家分了,明天我要出门去京城。” 连氏和夏良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问呢,夏云桐接着说道:“大伯娘心肠太狠毒,她想让我娘落胎,却不曾考虑我娘会不会有危险,那么她牵线将我小妹让她的娘家侄女带去京城,就一定会安好心吗?” 连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急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夏良的胳膊,也不比划了,嘴巴张张合合的。 夏云桐诧异的看了一眼,倒也奇特,夏良竟然是看得懂的。 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你别着急,肯定会将三丫接回来,别急别急。”夏良好声好气的安抚着。 其实夏云桐本不想跟连氏说,毕竟她有孕在身,可明天她必须要去京城,三丫的结局最惨,也侧面证明了元氏的娘家侄女元若烟没照顾好夏云朵,更有可能她还是其中的一个罪恶的推手。 “大丫,你个姑娘家孤身去京城太危险,等分家之后爹去。”夏良声音艰涩的说道。 “爹,你得留在家里照顾我娘和二丫,放心,我肯定会将小妹带回来。” 连氏坚决不同意,不停的摆手,而夏良更是不同意。 夏云桐不想因为这个与他们纠缠,可想要安全的将大丫带回来,非她不可。 她眼眸微转,忽然压低了声音:“爹,娘,实话和你们讲,明天沈四郎也要去京城,我正好与他结伴而行,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明天起早出发,你就跟我奶他们说我去外公家了。” 连氏的娘家在山里,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子,距离这里有十几里山路,平日里很少来往。 不过连外公以采药为生,只要到镇子卖草药都会来看看他们。 可连家太穷,所以张婆子一向瞧不上这个亲家。 连氏与夏良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怎么又和沈四郎扯上关系了? “大丫,你怎么知道他要去京城的?”夏良狐疑的问道。 “爹,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明天肯定去京城,我跟着他走一路很安全,而且,元若烟是女眷,去了京城她要是不见你怎么办,这事我去正合适。”随后又接着解释道:“爹,我的力气也大,从这里到京城一路都是官道,安全的很,你就放心。” 夏良顿时沉默起来。 心里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可大丫是个姑娘家,就算有一把子傻力气,可也从来没出过远门,让她去京城找三丫,怎么想怎么不靠谱,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他虽然脸色正常,可是却也心急如焚。 万一呢,万一元若烟和元氏一样歹毒呢? 那他的小女儿岂不是掉进了狼窝里? 夏良的嘴唇有些颤抖,却不敢让连氏看出来,他该怎么办? 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却又更恨元氏了。 如果不是这个狠毒的女人,他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 与此同时的沈家村。 沈栖坐在西厢房擦拭着弓箭,眉目低垂,周身氤氲着淡漠的气息,陈氏站在一旁,对于这样的四儿子有些陌生。 她只当他大难不死改了性情。 “……四郎,你身体还没恢复,就别进山了,你三哥的拜师礼我借到了,等你好了之后再去打猎也不迟。” 对于想要改换门庭的农人来讲,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参加科举,夏家如此,沈家自然也不例外。 按理说沈四郎会打猎,家里还四个壮劳力,日子再苦也能过得下去,可沈家三郎一直在读书,只不过连童生都没过。 其实这也正常,有的就算是考中了童生,可直到须发皆白也还是童生。 第9章 诛心 沈家和夏家一样,是举全家之力供奉读书郎,为的就是将来有能光宗耀祖的那一天。 沈栖站起来,背起弓箭,垂眸看向陈氏,淡淡的道:“我明日要去京城。”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朝外走。 陈氏:“……” 沈栖与正要进院子的沈三郎打了个照面,沈三郎不似沈栖的短打衣服,他着了一件长衫,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看到沈栖背着弓箭似要进山心中一喜,嘴里却说道:“四弟身子可好了一些?” 沈栖斜睨了一眼沈三郎,眉头微蹙,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几分情绪,可是话语间却异常残酷:“你在读书一途上资质实在平庸,继续下去也是枉费光阴,倒不如重新做打算。” 沈三郎自知资质平庸,但是没想到竟被自己弟弟用这么毫不留情的话语戳破,脸色霎时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栖,手指都有些颤抖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有怨言了吗,可他日我若得中,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沈栖不欲多说,转身就走,很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沈三郎羞愤的看向陈氏:“娘,既然四弟怨恨与我,那这书不读了。” 陈氏堪堪的回过神来,忙说道:“胡说什么,快进屋读书去,别管你弟弟,他这是心情不好。” 陈氏暗想,难道自家儿子其实不想退亲? 要不然巴巴的追过去干什么呢? 可恨那夏大丫,嫁也是她,不嫁也是她,陈氏追悔莫及,早知道这样,刚才她该狠狠的骂几句夏大丫的。 …… 仅仅一个上午,张婆子好像过了一年那般漫长。 她胡乱的吃了饭,站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丈夫和长子回家,这两人去给孙子的先生送束修,也该回来了。 正午的阳光愈发的灼热,墙根下的白菜叶子被晒得无精打采,心里烦躁的张婆子坐回到了屋檐下,门口站着脸色阴沉的夏良,她还头一次发现,她这个小儿子脾气也不小呢。 而元氏躺在炕上,也没吃饭,脸色蜡黄,有气无力。 跪坐在一旁的夏云敏焦急的不停的看着窗外,嘴里嘟囔道:“爹怎么还不回来?” “宝丫,你去给娘请个大夫,我这腿感觉越来越疼了呢。”元氏眉头紧皱虚弱的说道。 夏云敏愁眉苦脸的出了屋子,奶奶和叔叔都在门口,她心里清楚,如今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等爷爷和爹爹回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去哪里?”张婆子平日里对夏云敏还算是可以,因为她和元氏学绣帕子,也算是能赚几个铜板的。 可今天看她,真是哪里都不顺眼。 夏云敏喏喏的道:“奶奶,我……我娘说她腿疼,让我去请大夫。” “不许去!”张婆子嗷的一声大叫:“美得她,还有脸请大夫,疼死她才好,这个恶毒的烂了心肠的贱女人……” 夏云敏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屋子里的元氏眼底里满是怨毒的恨意。 平日里婆婆待她比对连氏好太多,家里和地里的活很少干,她最多的是坐在炕头绣帕子,一个帕子一文钱,七日一结算,是在镇里的锦绣坊接的。 可没想到,不过一点小事而已,那个死老太婆说翻脸就翻脸。 元氏在心底里不停的咒骂着。 门口的夏良脸色冷漠的看着,不阻拦也不劝说。 恰在这时,大门外走来一个妇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人很清瘦,不过却可以看出五官很秀丽。 夏云桐正在西厢房里,将连氏吃完的碗筷收拾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夏家院子里多了个人。 她低声道:“娘,我二姑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起来,二姑夏茹对这几个侄女都不错。 张婆子重男轻女特别厉害,以前是眼里只有儿子,如今再加上几个大孙子。 即便是唯一的女儿也没上心。 所以,夏茹与娘家不怎么来往,关系也淡淡的。 心情极度不好的张婆子看到女儿来了,眉眼间还是有些高兴,可看到对方拉着脸子,也不高兴了:“你怎么来了?” 夏茹脸色有点冷:“你卖了我给你大儿子交束修,可也没写断亲文书啊,我怎么不能来,这不是我娘家吗?” 饶是张婆子听了好多次,可也依然受不了,她压着嗓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富贵那是明媒正娶,怎么叫卖了你,再说了哪家嫁女儿不收聘礼,怎么就你委屈上了,养你一场不是让你来气我的,滚滚滚……” 说着竟然要上前推人。 夏良听二姐说这话他没吭声,眼底里的光明明灭灭的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但看到张婆子要赶二姐走,他忙一把拉住:“娘,别生气,二姐说的都是气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马上要出屋子的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而夏云敏趁乱赶紧去找村子里的老郎中。 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夏云敏惊慌的背影,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夏茹听到张婆子这话,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我跟阿良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随即看向夏良:“阿良,我听人说沈四郎下山时不小心受了伤,他的娘亲就认为两人亲事相克,她带了沈二婶要来退亲……” 虽然不知道夏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显然夏茹的消息滞后了。 “二姐,沈家人来过了,大丫自己也不乐意,这门亲事已经退了,……” 夏茹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可惜,不过却也没说什么,看到张婆子的脸色,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黯然。 “那就当我啥都没说,家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张婆子默不作声,夏良知道今天家里不会安稳,就也没挽留:“二姐,我去送送你。” 夏茹嫁去的人家倒是不远,就在隔壁的林家村。 她没准备多留,转身就走。 不过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夏茹的嘴角忽然有了一抹讥讽的笑意:“穷的天天喝野菜稀粥,还供儿郎去学堂,谁背后不说你们不自量力,一年三两银子束修加上笔墨纸砚,让你们一年到头不停的干活还借了不少的外债。 夏天赐今年十五岁了,童生都没过指望着中举不知道多少年,就算是中举了当官了,那时候您多大岁数了,再说了,人家请封诰命也是给亲娘,就没听说给祖母请的。 你跟我爹还有阿良全家不就是大哥一家的长工吗?还是不给工钱倒贴的,可别忙活到最后一场空!” 张婆子本就被打击的不轻,此时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颤抖的手指着夏茹:“滚,给我滚!” 说完这些话,夏茹觉得心里一口郁气出了不少,她不让夏良送她,推开大门就离开了夏家。 夏云桐诧异的挑眉。 这个姑姑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第10章 诡辩 张婆子捶着自己的双腿,不敢大声骂,只是咬牙切齿的:“一群讨债鬼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夏云桐瞥了一眼张婆子,要她说,元氏之所以这么嚣张,还是张婆子给纵容出来的。 大伯早年读书,倒是考中了童生,可一直到现在还是个童生。 年龄大了,不好继续在学堂了,就送了两个儿子去读书,他自己在家接了一个抄书的活计,一边抄书一边准备考试。 地里的活都是夏满囤和夏良一家子干。 夏坤会洗脑,总是给夏良画大饼。 在他的描述里,以后他们父子三人那都是当大官的,而他夏良,就擎等着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 其实这样的做法也正常,几百年后穷人家供出一个大学生来,那也是要全家受惠的。 总要一个拉一个才能活得更好。 可是,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将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 …… 当太阳升到正上空的时候,大门外急匆匆的走进来两个人。 夏满囤和夏坤终于回来了。 似乎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两个人虽然满头大汗,可脸上却带着笑容。 夏良一下子绷直了身体,视线与似乎心情很愉悦的大哥对上,他忽然的就怒从心起,子不教父之过,大嫂心肠歹毒,大哥也难辞其咎。 他虽然瘦弱,可因为常年干农活力气大,他走过去,不容分说扯住夏坤就往屋子里拉。 夏老大蒙了,被夏良拉的踉踉跄跄的进了堂屋。 夏良挥起拳头就将夏老大打倒在地,又狠劲的打了几拳,随后揪住了夏坤的衣襟,咬牙道,“夏老大,我夏良自打懂事起,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可你倒好,竟纵容元氏害我子嗣,怎么着,我夏良是不是就该给你做牛做马断子绝孙?” 夏坤被打的脑子里乱哄哄,这话听得也一头雾水,他大吼道:“你疯了,你打我作甚?” 夏满囤反应最快,他大喊一声:“住手!”而人也跟着进了屋,脸色铁青,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一把扯住了夏良,将他朝一边推去,呵斥道:“你个目无兄长的混账东西,你抽的什么疯,赶紧跟你大哥道歉!” 夏良自然是不敢跟夏满囤动手,他站在有些昏暗的堂屋里,脸上的神色也晦暗艰涩,他的声音很委屈:“爹,您老要给儿子做主。” 张婆子站在一旁,既心疼大儿子,又忌惮小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良看着张婆子:“娘,你来说。” 张婆子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堂屋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 门口,连氏被夏云桐和夏云巧扶了进来,她是苦主,自然要在场。 夏家的房子一共五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住人的地方,东屋住的是大房一家,西屋是夏满囤两口子住。 而只有三个女儿的二房就只好住在了西厢房。 堂屋不大,一时间就挤满了人。 夏云桐率先打破沉寂:“爷爷,奶奶,大伯,这事儿还是我先说。” 夏满囤皱着眉头看着夏云桐,不悦的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说完这话之后,转过头去看夏良,语气责怪:“阿良,你应该好好教教你的女儿,就这性子,等以后成了亲,会被夫家嫌弃的。” 似乎觉得没说到位,又加了一句,语气有些严厉:“万一影响到天赐和金桂,我可饶不了你!” 夏良本来想等着父母为他主持公道呢,但这问都不问就一门的责怪他,让夏良的心难受了起来。 果然,自己在家里就是一个给人卖命的。 夏良的脸色涨红,隐忍着怒气,看向夏云桐:“大丫,你说!” 夏云桐也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将这事说了一遍,大体上都是她刚才对夏良说过的话。 夏良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在了夏满囤身旁的八仙桌上,目光阴鸷:“爹,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夏满囤和夏坤都愣住了。 怎么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许多事。 张婆子在旁边不得不说道:“当家的,族长也知道了,听说你回来,他还得过来,这事儿得有个章程。” 元氏的所作所为,如果牵扯到了族里,族长不会饶了他们这一支的。 如今的凉水湾村有两个大姓,一个姓夏,一个姓赵,如今是赵家的人做里正,可赵家里正做事不怎么公平,所以,姓夏的族人一门心的想要将他赶下台去。 据说县衙那边已经悄悄的运作好了,如果这个节骨眼被抓住把柄,夏氏族人都讨不了好。 夏满囤脸色变了又变,总觉得这事儿不可能。 垂眸看了一眼桂花糕,这糕点真有毒? “会不会是弄错了?”他看着张婆子:“元氏呢?” 张婆子看着东屋,气呼呼的喊道:“元氏,你给我滚出来!” 夏坤脸色阴鸷,脑子里倒是清明了,可心底里却一直在暗骂元氏这个蠢妇。 要么做的干干净净,要么就别做,被小弟抓住了把柄,这事儿就难办了。 他揉了揉被拳头打中的胸口,眼底里闪过一抹怨恨,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不假,阿良的性子多好啊,可为了他媳妇,连他这往日里敬重的大哥都敢下手。 他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阿良,你嫂子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将她叫出来咱们说个清楚。” 说着,人就急匆匆的去了东屋,然后将脸色蜡黄的元氏扶了出来,元氏忍着腿疼站在一旁咬着牙不说话。 夏满囤问道:“元氏,想来刚才大丫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元氏抬头,眼睛转了转,就说道:“其实娘刚才和梁氏说的没错,我确实将桂花糕换了,那是我藏在箱子里的,已经好多天了……” 张婆子简直是目瞪口呆,怎么着,她这是为元氏找了一个好借口吗? 可转念一想,也好,反正连氏也没事,倒是元氏折腾的够呛,也算是报应了,要不然,好好的兄弟两个可要反目成仇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张婆子抿着嘴保持了沉默。 第11章 报官 元氏是站不住了,她索性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的道:“爹娘,阿良,连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了,我是想给连氏吃,可又舍不得,就将柜子里藏着的给了大丫,咱们村里不都这样吗,有的人家糕点舍不得吃甚至放上一年的……可我吃了以后才发现味道不对,就想起了前些天在柜子里看到的老鼠屎,所以才吐了出来,这事我做的不厚道,你们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幸好,弟妹没事,要不然我可真成了罪人了。” 元氏避重就轻的本事倒也了得。 夏良不气不怒也不意外,因为就在刚刚,夏云桐已经和他说了元氏可能会有的反应和说辞。 到没有想到,竟真的被大丫说中了。 夏满囤眉头一松,只要不是故意下毒就一切都好说,可元氏心眼太小,要么就别给连氏吃,他生气的训斥道:“元氏,你作为长嫂该有爱护之心,连氏有孕,怎么能吃放了这么长时间的糕点呢,你快给连氏赔了不是。” 元氏马上转身,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弟妹,对不起,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连氏脸色变了变,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元氏,看得元氏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而连氏不点头也没摇头,她只看了夏良一眼,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张婆子就也骂道:“元氏你个蠢货,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有这事儿,我夏家绝对容不下你!” 夏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忙也赔罪:“阿良,弟妹,我也给你们赔了不是,我会好好的教训元氏的,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原谅她这一回。” 夏云桐冷笑出声,也看向夏良:“爹,你怎么说?” 夏良眼底里露出失望之色,这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啊。 他一步上前,将放在桌子上的桂花糕拿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元氏,心底里也不是不动摇的,万一就是这样的呢,其实没毒,就是放时间长了而已,故意下毒和心眼小那是天壤之别。 夏良扬了扬手里的桂花糕,声音沉沉的说道:“大嫂,想要我相信你没有故意下毒让我媳妇落胎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夏坤不悦的皱眉,这是得寸进尺了,只得忍着怒气问:“阿良,你说,只要能做到,我们肯定答应。” “我的条件很简单,拿着这块桂花糕去找县城里的朱神医,让他老人家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毒,也免得冤枉了你。” 元氏一听脸色大变,朱神医那是迂曲县有名的大夫,就连大同洲的富贵人家都来他家的医馆看病,那可是一个医术精湛的老大夫了。 桂花糕里面有药物,他一查就能查出来。 可如果自己一口咬定不知情呢? 元氏脸色阴晴不定的权衡着得失。 夏云桐大致猜出她的想法来,她问夏良:“爹,假如真的有毒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夏良反应也快,声音有些冷:“很简单,我去报官,让县太爷查查这有毒的桂花糕是谁做出来害人的。” 夏云桐满意的看着脸色骤变的元氏,这个办法的确很好,暂时不追究元氏的责任,先去找是谁做了这样的桂花糕。 至于元氏,她做这样糕点的可能性太低,暂时可以忽略。 所以元氏应该不敢和夏良较劲。 可夏云桐还是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 将落胎药物放在糕点里,还能让味道和正常的区别不大,那也是个老手甚至高手了。 据她所知,镇子里有一家点心铺子,再就是县城有几家,元氏前几天去过镇子,可是她不曾去县城。 而镇子里的点心铺子做的点心也就一般般,难道他们暗地里还有这样的营生? 夏满囤不乐意了,多大的事儿竟然还要报官,他气的脸色涨红,一拍桌子,怒斥道:“给你能耐的,还要去报官,你知道衙门口朝哪开吗,进了衙门告状那是要先打板子的。” 夏良忍着怒气反问道:“我大嫂不是说没有毒吗,既然没毒,我报的哪门子官?”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夏满囤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问题的主要核心还是桂花糕到底有没有毒? 如果没有毒,那就是元氏心眼小,甚至心眼不好使,可要是有毒,那问题就严重了! 一开始堂屋里的夏家人其实脑子里都不大清明,有点懵,包括夏良,始终不愿意相信大嫂害人,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一起生活了好多年,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可没谁真想要了对方的命。 但此时元氏的反应让夏良终于确定糕点有问题,一阵阵的寒意和恨意袭上心头,他沙哑着声音道:“大嫂如果心里没鬼,那我豁出去找朱神医好解了我的心疑,要不然,这日子肯定没法过,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大哥必须和我一起去。” 夏坤脸色难看:“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夏满囤气的直喘气:“你们这些个孽障,是要气死我吗?” 事已至此,夏良倒是无所谓了,目光看向元氏:“大嫂,我最后问你一次,糕点里面到底有没有落胎药?” 元氏:“……” 她想说没有,可糕点在夏良手里,朱神医万一查出来里面有落胎药,小叔子就要去报官,那么,她所做的就都暴露了。 可如果承认了,她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 不由得目光看向了夏大丫,都怪这个贱丫头,如果不是她,今天哪能有这么多的事情,如果连氏都吃了,也就没证据了,她又是恨又是悔,当时只顾着往出吐了,都忘了要毁掉另一块了。 夏云桐冷冷的回望过去,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嘴角,开口打破了沉寂:“这是我娘让我问的,大伯娘,我娘说你昨天去了镇子里,今天一大早又去了族长家,她在西厢房看得很清楚,你拿着油纸包根本就没有回屋子,你又怎么换的糕点?所以,糕点就是你从外面拿回来的,难道你昨天提前知道梁氏今早会给你两块桂花糕吗?” 第12章 原谅 夏云桐停顿了一下,她扫视了一眼堂屋神色各异的众人,接着道:“当时奶奶和我爹都看得一清二楚,大伯娘根本就没进屋,还有,族长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番话掷地有声,连氏看着元氏,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恨意,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是又恨又伤心的。 夏良脸色狰狞,大吼道:“都是爹娘的儿子,我夏良无愧于心,这点事今天就没人为我做主了吗?” 张婆子眼底里闪过一抹决绝,上前一步,冲着元氏抡起了巴掌,恶狠狠的抽了好几下,打完之后这才厉声的骂道:“大丫说的没错,你连屋子都没进怎么换的糕点,我和族长那么说,是因为不得已,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顺杆往上爬,说,到底从哪里弄来的桂花糕,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说清楚了,我今天不但要做主休了你,还要亲自将你送回元家,倒要好好的问问你娘,她怎么养的女儿,竟然敢用腌臜手段去害人,是不是你们元家的姑娘都这么心肠歹毒?” 这话就很严重了。 元氏这个年纪被休回家去,那是没有活路的,而且,还要连累元家女的名声,所以室内一片安静,夏满囤想要说话,可被张婆子一瞪眼,就缩了缩脖子,老婆子是真发火了,他自然不会傻傻的撞上去。 他就去瞪二房一家,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怎么就不知道家和万事兴呢! 元氏被打的突然,脸瞬间就红肿起来,不由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可这番话却让她心惊胆战,迎着张婆子阴狠的目光,元氏忙哭求道:“娘,我错了,别休了我,我说我说……” 夏满囤一家在村子里还是比较有地位的,因为夏坤好歹是个童生,如果说起穷来,十里八村的也没几个有钱人,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 可要说供的读书人,还是夏满囤家最多。 就像夏茹嘲讽的那样,每年的束修真不是小数目,可夏家也咬牙坚持下来,虽然日子苦,可二房没有怨言,这样的任劳任怨和张婆子的威慑有关系。 张婆子在家里自然是说了算,她真发怒的时候,夏满囤也不敢硬抗,更别提夏坤了,所以,元氏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才是真的害怕了。 于是,堂屋里的人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却原来,昨天下午元氏去镇子里的绣坊交帕子,等结账的时候,就听到一旁有两个婆子在压低了声音交谈。 一个说家里的主母被怀孕的小妾欺负,老爷也多有偏帮,后来甚至扬言,等小妾生下儿子就让主母下堂将妾室扶正,后来她去最北的一户人家偷着买了有料的桂花糕,只吃了一块,胎儿就打了下来,而且对小妾还没损害,现在小妾老实了,主母的日子也好过了。 另一个就悄声的问怎么去买,于是,元氏就也知道了。 她买到手之后,就藏到了后院的菜园子,本来要等几天的,可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机会。 “……娘,我是一时糊涂,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为夏家生了长孙的份上,饶了我……” 元氏顾不得去看夏良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只是跟张婆子告饶。 张婆子颓然的坐下,那一丝丝侥幸也没了,元氏就是想要害连氏落胎,她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元氏,我儿和连氏一直尊重你这个长嫂,这么多年了任劳任怨,你两个儿子读书,二房付出了多少你应该清楚,你弟媳妇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你也是女人,该知道凶险,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世上哪有无害的落胎药?你个烂了心肠的贱女人,你趁早拿根绳子吊死了事……”半晌之后,张婆子终于开口骂了起来。 元氏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夏坤眼神闪了闪,他就站在元氏的身旁,突然伸出手也一巴掌抽在了元氏的脸上。 然后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用带着怒意的声音呵斥道:“你个毒妇,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娘骂得对,你赶紧给小弟和弟媳赔罪。” 元氏忍着剧痛掩去了眼睛里的恨意,她转过身子给连氏和夏良磕头,嘴里说着:“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玉兰,你就原谅大嫂这一回。” 连玉兰似乎没有想到元氏竟然给她跪下磕头,一时间她的神情有些惊慌身子就晃了晃,夏云桐反应快,扶着连氏站在门口的另一侧,看着元氏的眼神除了痛恨还有一丝沉思。 这事儿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呢? 似乎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更像是故意说给元氏听的! 可是,为什么呢? 夏坤不失时机的说道:“今天我和爹去学堂,先生说县学大人昨天来了,对天赐大加赞赏,让他下月初一去参加考试,如果通过了就去县里的学堂读书,还可以习武,束修……”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夏良,声音哀求:“阿良,元氏做错了事,可她是天赐的亲娘,这个节骨眼将她休弃或者送官,天赐的前途就毁了,大哥求你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走到哪里我们都是亲兄弟,这是家丑,不能外扬啊。” 张婆子一愣,和夏满囤对视了一眼,夏满囤得意的点点头,依照天赐的才学肯定能考上,他刚才就是因为这个高兴的。 “这是逝去的皇太子准备明年推行的恩典,可皇太子突然薨了,吴阁老就决定提前推行,以此来让天下学子都记住皇太子的恩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阿良,一年的束修也不是小数目,真考上了我们也省了一笔银子,还有,族长要做里正,如今更是关键时刻,如果这事闹大了,我们就成了夏氏一族的罪人了。” 夏云桐知道,大伯说的应该是真的,当朝皇太子沈栖心怀天下,他的这一举措是在为国家选拔文武人才。 闷热的堂屋因为这番话显得更闷热了。 张婆子看着夏良,心里知道,只要小儿子不追究,这事儿就能过去,她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恳求:“……阿良……” 夏良脸色晦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第13章 分家 夏满囤不满意夏良的沉默,口气不悦的道:“阿良,你大哥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计较了,你媳妇也没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着?” 这是古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就像如今的朝堂,就算是有人觉得皇太子可能死在了康元帝的手里,可也没人敢为他主持公道。 此时没人去管那母女三人,他们的目光看的都是夏良,毕竟,他是二房的当家人。 夏良也知道这些道理,他能去报官吗,不能,他能杀了元氏吗,更不能! 想要打一顿出气,娘亲和大哥替他做了,况且他是小叔子,也不可能动手打大嫂,还有族里,这事儿要宣扬出去,就算是有人同情他,可恨他的人也会更多。 因为元氏会影响夏家女的名声。 更何况真要是堵了天赐上进的路,爹和娘都不会饶了他的。 而且,此时的元氏也算是得了报应。 所以,这事儿最后的结果就是得捂着,夏良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而就在这时,关着的堂屋门被推开了,夏云敏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门外。 这是村子里的老大夫,擅长跌打损伤,姓周,是凉水湾村的外姓,不过他人很善良,给村子里人看病收的也不多,有不少人还赊欠,所以,人缘很是不错。 周大夫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堂屋,就知道夏家气氛不对。 夏满囤忙站起来,张婆子先发制人,几步走出去,勉强的笑了笑:“周大夫,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现在没事了,真是对不住了。” 夏云敏就要张嘴解释,张婆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没事请什么大夫,赶紧滚回屋子去,等会再收拾你!” 夏满囤也过来,家里如今有事,不适合接待外人:“周大夫,我来送你,对不住了。” 周大夫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温和的道:“没事的,我只当出来走走。”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元氏感觉腿疼的已经麻木了,她咬着牙忍着,只能等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去找周大夫。 夏满囤还是去送周大夫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夏家的老族长。 张婆子请他坐下,于是,一屋子的人都站着,就老族长坐着,他脸色阴沉的看着夏满囤:“今天这事儿可是清楚了?” 夏满囤不得不点头:“清楚了。” 老族长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元氏,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他是想将这个张狂到让他的孙媳妇背黑锅的毒妇按照族规给处置了。 “连氏,去屋子里歇着,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说完之后,老族长对夏云桐温和的道:“大丫,跟你妹妹扶你娘回屋休息。” 夏云桐知道族长太爷爷是要关起门来解决,就也没坚持,关键是接下来她能起的作用不大了。 她带着妹妹与连氏去了西厢房。 听到身后夏良艰涩的开口:“我会顾全大局,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这是夏满囤的声音。 “老族长,我要分家!”堂屋里传来了夏良艰涩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 母女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松了一口气,而此时她们也进了西厢房,只不过夏云桐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朝夏家走来的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背着背篓,其中一个站在门口冲夏云桐挥手:“大丫,快点啊,我们该走了。” 这是固定的小队伍,只有她们三个,都是夏氏一族的姑娘,不忙的时候结伴去山里采山货。 夏云桐答应了一声,回头对连氏说:“娘,我跟她们去采山,下午就回来。”随后又嘱咐二丫:“你就陪着娘,别去采野菜了。” 二丫点点头,连氏嘱咐了一番,夏云桐背着背篓跟着两个姑娘进了山。 这片大山叫凤鸣山,方圆差不多有几百里,群山起伏蔓延至天边,蓝天白云之下,大片的森林宛如绿色的海洋,风吹过的时候,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涛。 这个季节,山里的木耳蘑菇也都出来了,所以,进来采山的人很多。 几个姑娘不敢往里走,只在外面转悠。 夏云桐手里拎着砍柴刀,心里琢磨着,怎么说她也是有奇遇的人,据说凤鸣山有玉芝也就是白灵芝,她熟悉药草的药性,自然更对其的生长环境了如指掌。 她专门往阔叶林里钻,盯着腐朽的树根和草丛,不大一会,脚上的布鞋就湿透了。 光盯着灵芝,却没看到路过的一大片油黄蘑。 这也是凤鸣山特有的,趁着新鲜卖去镇子里的富户人家,一斤能得五个铜板,如果晒干了卖去州府那就更值钱了。 据说富贵人家可喜欢吃这种蘑菇了。 可是最近几年却越来越少了,轻易碰不到的。 这也要看缘分。 跟在后面的春桃背着背篓站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夏云桐,不会,这么大一片,瞎子才看不到呢。 她高声的喊道:“大丫,你要去哪里,没看见油黄蘑吗?”随后歪头对另一边的杏花兴奋的招手:“快来,这里有蘑菇圈,是油黄蘑!” 杏花还一个蘑菇都没采到呢,听到这话穿过枝叶低垂的林木就走到了春桃这里。 夏云桐当然看到了,可她更想去采玉芝。 “你们先采着,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灌木丛。 事实证明,夏云桐想多了,在山里穿行可不是轻松活,也没走多远,她就放弃了,转身回去跟两个姑娘一起采蘑菇。 太阳挂在西面天空,透过树叶的缝隙透射出斑驳的阳光,三个姑娘将背篓都采满了,又累又兴奋的朝山下走。 摘干净之后一背篓能卖四五十个铜板,发了发了! 山路上歇息的时候,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的问道:“大丫,你真的和沈四郎退亲了?” “当然是真的。”夏云桐坦然承认。 杏花眨眨眼睛,柔声的安慰夏云桐:“这亲事退了也好,沈四郎的娘不喜欢你,你嫁进去也过不来好日子的。” “大丫,可这会影响你的名声呀。”春桃有些担心。 夏云桐毫不在意的一摆手:“没有媒人没过庚帖没合八字,不过是两家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仔细一想,倒也有道理。 第14章 前尘 很快的三个姑娘到了山脚下,还没等歇口气呢,就看到一群人朝着村口的方向急匆匆的跑去,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少年是春桃的大哥,他看到妹妹就停住了脚步,不等春桃问话呢,夏金水就说道:“春桃,你告诉咱爹娘一声,我跟九叔他们去镇子。” “去镇子干嘛?”春桃问道。 “你们不知道?”夏金水似乎很诧异,不过随即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们刚从山上下来的。” 然后这人就瞥了一眼夏云桐,那眼神有些遗憾,口气却很兴奋:“沈家村的沈四郎今儿进山猎到了一头白狼,是头狼,据说通体洁白,沈四郎射中了白狼的眼睛,现在就在镇里的冯家等着领赏呢……” 彩石镇的冯家是大户,冯老爷年近五十才得一子,可哪里想到这孩子去年的时候跟家人外出游玩被山里的白狼被叼走了。 最后只找到一具小小的白骨和破烂的衣衫。 伤心欲绝的冯老爷赏银百两为他儿子报仇。 那头白狼当年被一个猎人射中了眼睛,所以对人类特别仇恨,这几年有不少人被它给吃掉了。 也算是凤鸣山一害了。 春桃和杏花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思议和复杂的神色。 然后也都一起看向了夏云桐。 夏云桐:“……” 都看她干嘛呢,如今沈四郎和她已经退亲了好吗? 夏金水很实诚的说道:“沈大娘说大丫你和四郎亲事相克,你看,你们定亲之后,那沈四郎就差点死在山石之下,如今你们退了亲,沈四郎就猎到了白狼,看来,沈大娘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春桃气的直跺脚。 “我实话实说啊。”夏金水摸了摸后脑勺,完全没有察觉到夏云桐阴沉的眼神,也没觉得自己这是在毁大丫的名声,自顾自的接着说道:“那沈四郎也是克你的,他们来之前小婶子差点出事,可他们走了之后,你们家就分家了,对了大丫,你别回老宅了,你爷奶将你们二房分出去了,如今你们住在赵俊生家的隔壁,要我看呢,这可是大好事,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生如今是秀才,可比沈四郎强多了……” “你可闭嘴!”看着夏金水方方正正的脸和诚挚的神色,夏云桐还是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夏金水好像没看到夏云桐的脸色,他不再啰嗦,抬腿就朝着村口跑。 春桃急忙解释道:“我大哥就是那么个人,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对别人讲的。” 她和大丫还有杏花都是一个老祖宗,血脉近着呢。 夏云桐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赵俊生家的方向走去。 春桃在后面喊道:“大丫,明天我们一起去镇子啊。” “你们自己去,我明天有事。”夏云桐头也不回的说道。 春桃尴尬的站在原地,都怪大哥,说话口无遮拦的。 夏云桐没生气,她明天要去京城,当然不能跟她们一起去卖蘑菇。 赵俊生是十里八屯唯一一个年轻的秀才,他家只有寡母,辛苦将他抚养长大,也幸好他是出息的,如今享受名下土地免收赋税和国家提供粮食的待遇。 再加上人长得不错,所以还真是不少闺阁少女梦中的夫君。 但这和她没啥关系,她记得赵俊生隔壁家是一处三间的茅草房,是族里一位无儿无女的长辈留下的,因为太破了,就一直在那儿放着了。 等她走到地方之后,就看到三个人在院子里忙着。 二丫一眼就看到了大姐,兴奋的跑出去接过了夏云桐的背篓,一声惊呼:“大姐,你采了这么多的油黄蘑啊?” 夏云桐随意的应着,问走过来的夏良:“爹,这个家怎么分的呀?” 夏良闷声的道:“你大伯是长子,按照规定长房长子得家产的七成……家里太穷,只分了两亩水田一亩旱田。” 停顿了一下,就接着道:“你奶做主,给了我们五十个铜板,这是给你娘的补偿。” 夏云桐看到了角落里一只母鸡,反过来安慰夏良:“爹,没事的,自古以来家产都是从无到有,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夏良叹了一口气,不过情绪却好多了,他起身拿着斧头出去,趁着天亮,他去林子边多弄点柳条将院子围起来,还得编几个席子还得打些干柴…… 对了,还得去山里打些盖房子的茅草,如今是雨季,房子漏了媳妇闺女可得遭罪了。 这么一想,活计好多,也就没时间去伤感了。 而且,隐隐的有一种即将当家做主的期待感。 二丫拉着夏云桐去看屋子,房子构造简单,一进屋是灶房,两边是卧室,外面茅草,里面是黄泥,不过黑一块黄一块的,还不如老宅的西厢房。 可小姑娘高兴的眉眼弯弯:“大姐,屋子我和娘都擦干净了,我们姐妹还是住在一起,炕上铺了干草,我还摘了不少的野花,你看好看吗?” 在夏云桐的印象中,她是真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说是卧室,和牛棚差不多,不过,窗台上有一个破罐子,上面是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倒是给这破烂的屋子染上一抹亮丽的色彩。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笑了笑:“好看,你先收拾着,我去做饭。” …… 夜色降临,月亮隐进云层,凉水湾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沉寂之中,夏云桐终于可以躺在干草上好好的捋一捋了。 她穿进了书里,那么现实的她应该死了。 谁会为她难过呢,也许只有罚了她的外公了,至于她的亲生父亲应该会骂她一句罪有应得。 真的是这样吗? 她自小在外公身边长大,外公是大国医,他接触的大都是极富极贵之人,她三岁就会背诵汤头歌,五岁的时候已经能拿着银针准确的找到穴位,可她自小性格过于桀骜不驯,于是,十六岁那年被外公送到秘密组织特训,没想到倒成了编外特工。 十八岁那年带队研究出了一种药物,瞬间手里就握了上亿的资产。 她顺利的成了外公的继承人。 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爸爸还是外公的学生,妈妈温柔又貌美,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其实一年前,也的确如此。 可惜,那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孩,跪在妈妈面前求她成全他,他说那个女孩没他会死的,这个女孩是他所在医学院的一个学生,是他人到中年遇到的真爱,他没管住下半shen出了轨。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妈妈给她做了最后一顿早餐,等她上班之后,就从高楼一跃而下。 那么高的楼啊,一向娇弱的妈妈该多疼啊。 爸爸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可她不会可怜他,她几针下去,让那个身材挺拔又儒雅的男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她以雷霆手腕拿走了他所有的财产,转手就以妈妈的名义全部捐了出去,她将一无所有的爸爸用轮椅推去了他和那个女孩的爱巢。 不是真爱吗,不是没了他会死吗?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怎么相爱下去! 第15章 看我 不等她看到结果呢,外公就知道了,当时的外公是真生气了,怒斥了一顿之后还拿走了金针,说她没有医德,不配用祖师爷的金针…… 黑暗中,夏云桐眸光格外的寒凉,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喔,对了,她被罚跪在仁心堂,每天要跪满八个小时,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后来她就昏过去了,等睁开眼睛她就坐在了夏家的灶台前。 其实平日里她是不看小说的,看得最多的都是医学方面的书籍,但她被外公给关起来反省,连手机都没收了,还是表弟偷送进来几本书,这本权谋文就是其中的一本。 如果能选择,她多么希望她能重生到妈妈跳楼前的那一刻啊!!! 夏云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其实也挺好的,几息之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疲乏了,她很快就沉进了梦乡。 ……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冲破厚重的云层,须弥之间,整片天空就变得清透,可凤鸣山依然被薄雾笼罩着,若隐若现如披着一层面纱一般。 凉水湾村,夏良的新家。 夏云桐睁开了眼睛,对着黑乎乎的棚顶,她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布鞋去了院子。 略微的扫视了一眼,这个家倒是有了一点模样。 篱笆墙已经扎了起来,四周种了一排二丫从林子边挖回来的野花,五颜六色,什么品种都有,即便晨光微熹,可也将破院子点缀的生动起来。 其实那是个热爱生活的小丫头。 夏良昨晚还打了不少的干柴,此时都整齐的码在角落里,另一侧还有一大堆的篮筐,这是夏良编的也让他带了回来。 至于锅碗瓢盆…… 夏家只有一个铁锅,自然不能拔出来给他,张婆子将铁锅折合成铜板给了夏良,如今铁具管制的不严,镇子里就有一个铁匠铺。 然后还给分了几个大碗和一个木盆和一个暂时能熬野菜粥的罐子。 糙米分了二十斤,配上野菜,能吃上一个多月,至于油酱醋各种调料,那是统统没有,不光他们夏家,别人家也如此。 有一把粗盐,已经被夏良小心的放在了高处。 因为理亏,张婆子和夏满囤只让夏良年底的时候孝敬他们八十斤糙米即可,至于年礼没要求。 所谓的糙米就是只脱了一层外壳的稻谷,口感粗糙还不好煮,但营养还挺丰富,用来减肥就很不错。 当然了,夏家人瘦的跟麻杆似的,是不需要减肥的。 夏云桐又去了后面菜园子,上面的荒草也不见了,黝黑的土地里已经撒了老族长给的菜种子。 夏云桐转回到院子里,无意识的目光朝着邻居赵俊生家的方向看过去。 心里却在想,自己是现在偷着走还是告诉夏良一声? 行李嘛,那玩意如今不存在,她贴身倒是装着积攒下来的十八文,想要出门,那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至于其后的盘缠路费,夏云桐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心里早有安排,她想,还是告诉一声,要不然这夫妻二人该惦记了。 她刚要转身,隔壁篱笆墙就传来一道极力压低的声音,似乎很羞恼:“夏大姑娘,请你矜持一些,不要再看我了。” 夏云桐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本书,人长得很清俊,身着长衫,头发束起,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就是脸颊似乎有点不正常的红晕。 这个少年她当然认识,就是夏金水嘴里的赵俊生,迂曲县城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秀才。 喔,对了,这人其实还是未来摄政王的亲信之臣。 可她看他了吗? 没有哇,很冤枉的好吗? 此时天刚微微亮,四周还有淡淡的雾气,她心里有事,真没看到对面树下还站着一个人。 赵家和夏家是邻居,中间隔了一道篱笆墙,这道墙是赵家的,用黄泥坯砌成,大约有一米高,上面用弯了的柳条插出一道道半圆形,如今上面满是绿油油的柳叶。 赵家的房子也是茅草屋,不过墙体很厚,用黄泥坯盖成的,如今的青砖难买,赵家只有母子二人,赵母觉得儿子早晚会当官,所以,就没有必要盖青砖房。 可即便如此,跟旁边的夏家二房比,那也是白天鹅和丑小鸭的距离。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声音也不高,却足够赵俊生听得清:“我没看你,只是你不巧的落在我的视线里,其实我的眼睛里并没有你,况且,作为君子,难道你不该适当的避开我的视线吗?” 本来赵俊生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大丫性子执拗心性高,这话会让她羞愧的,心里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不等解释呢,就听到了夏云桐的这番话。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细品,好像哪个地方不对劲。 可不等他说什么呢,夏云桐已经不耐的转身,随之,夏良竟然提着一桶水走进了院子。 这个爹真勤快,她还以为他没醒呢。 一问才知,夏良昨晚和连氏商量好了,他去京城接回三丫,家里都安排好了,起早打水也是免得大丫劳累。 不过这一次夏云桐态度比较强势,几番争执下来,夏良不得不同意,毕竟夏云桐说得对,他是男人,如果这里面真有猫腻,他一个大男人是见不到元若烟的。 况且夏云桐也计划好了,早晨花一个铜板坐赵大爷家送豆腐的牛车,到了镇子再花五个铜板去县城,以此类推,镇子里去京城的人都是这么走的。 …… 夏良背着柳条筐,身旁是拿着一个布包的夏云桐。 父女两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晨色中。 院子里的赵俊生眼神若有所思,大丫要去哪里,难道是因为被退亲觉得没有颜面要出去躲一躲吗? 其实很没必要。 那沈四郎不过是一个猎户而已,他是配不上大丫的,他有什么权利挑挑拣拣? 赵俊生就有些后悔。 母亲这几天不舒服,他就从县学回来照顾,恰巧知道大丫和沈四郎的亲事退了,有人就指指点点,他觉得大丫肯定日子不好过,可男女有别,他想开导一番都无从下手。 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更何况,大丫一向看不上读书人,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瞧不上。 他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转身进了屋。 第16章 天下 夏云桐完全不知道隔壁的赵俊生在想什么,她坐在牛车上,很快的到了镇子里。 天色已经彻底的明亮了。 这里的人都是早睡早起,此时街上也很热闹。 可最热闹的竟然是彩石镇南面去往县城的官道,有几辆马车已经在等客人了,可客人没有上马车,都是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夏云桐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沈栖! 他依然是昨天的一身短打,眉眼冷漠,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去他的身边。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牵着一批枣红马一路小跑的过来,这人是冯老爷的管家。 他将缰绳交给了沈栖,沈栖接过来,轻轻的拍了拍马背,然后在众人低低的惊呼声中翻身上马,漠然到冰冷的眉眼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他顿了一下,竟然对夏良微微颔首,随后,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很快的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夏良还有点小激动,他看着眉眼同样冷淡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还真被你说中了,沈四郎果然要去京城,没想到他不但箭法好,马也骑得这么好。” 夏云桐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作为南梁国未来的储君,自然是六艺精通,而骑射就在六艺之中。 况且,他这具身体要比有些孱弱的皇太子健康多了。 一箭射中白狼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了,不知情的人肯定觉得他如今了不起,刚才还有一个凉水湾的村人朝她这边暗搓搓的看了好几眼呢。 估计和其他人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是个没福气的。 从众人的低声交谈中也得知,冯老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一匹马,这对农人来讲,五十两银子已是天文数字,更别说,还有一匹马呢。 不得不说,龙遇浅滩它也依然是龙。 其实这本书她看得潦草,前面看了几章,同名同姓的炮灰下线那么早,对她来讲阅读的不是很愉快。 中间翻了翻,权谋什么的兴趣不大,结尾部分倒是看了一些,历经血雨腥风,沈栖终于驱除鞑虏肃清朝野,结局是他端坐庙堂之上,身旁是十二岁的四皇子沈哲,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具体的不清楚,比如他这一去京城会发生什么,夏云桐是一无所知。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大致格局还是清楚的。 如今天下三分。 这片大陆有三个大国,居于中原和南部的南梁国,北部的北鞑国,西部的西摩国。 南梁国与西摩国距离遥远,中间隔着一片大沙漠,但与北鞑国却只有一江之隔,墨江一分为二,江北是一座叫金州的城池,本来也是南梁国的领土,只可惜被北鞑国占了,不单占了城池,成里的五万金州百姓都沦为了北鞑国的奴隶。 南梁国建国已有百余年,从早期的繁荣富强到如今的积贫积弱,是几代无德无才的皇帝造成的。 南梁国地大物博底蕴深厚,北鞑国早就虎视眈眈,先帝在位期间,北鞑国大王子罕儿木带领大军大举进攻中原。 一时间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先帝性子懦弱还被太监把持朝政,那场战争打了三年,大将军苏焕带领将士浴血疆场,可朝廷不给军饷,断了大军的粮草,南梁国的将士在马无草人无粮的情况下苦撑了一个月,最后苏焕战死沙场,几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 金州落在了北鞑国的手里,朝廷派人求和,将金州连同五万百姓拱手相送,不仅如此,还赔偿了大量的黄金白银,甚至,还送了一位公主去和亲。 说起来,如今已有二十二年了。 于是,那条墨江就成了目前两国的分界线。 墨江南面是一个叫丘州的府城,如今是苏焕的长子苏泽安镇守,那里有几万大军,不过装备老旧,朝廷还欠着一年的军饷,可北鞑国并不安分,应该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尽管距离这里很远,可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平静。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夏云桐心里琢磨着如今的形势,心里倒也希望沈栖尽快掌控朝廷,那样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不管如何,沈栖文武兼备,又有治国才能,南梁国在他的治理下方能国泰民安。 ……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丘州城高高的城头,夏日的霞光沁染着墨江滚滚的江水,威武大将军苏泽安站在塔楼沉默的注视着江北的大片草地。 那里本来是南梁国的土地,可如今成了北鞑国权贵们挑衅羞辱南梁国将士的场所。 此时,十几个梳着小辫子的鞑子骑在马上,将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围在了中间。 嚣张的笑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惊飞了岸边树林的白雀鸟。 它们飞入蓝天很快消失不见。 少女跪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蓝天,绝望的想,如果她和哥哥能变成两只鸟儿该多好啊。 眼泪顺着娇美的脸颊流下来。 几个满脸大胡子的鞑子拿着马鞭朝她抽过去,几下就将身上本来破旧的衣衫给抽的更加破碎不堪。 少女瞬间衣不蔽体,她饶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可也忍不住大声的哭叫起来。 少年眼眸猩红,他疯狂的扑过去想要护着妹妹,却被他们用鞭子狠命的抽打起来,少年在地上翻滚,那些鞑子们的笑声更加的猖狂了。 少女突然朝江边奔去,可随即就被一根漆黑的鞭子给卷回来,随后,那几个人下了马,开始脱袍解带,脸上带着yxie的笑,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少女忽然不再挣扎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哥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矗立在阳光下的丘州城。 那里有南梁国的大将军苏泽安,那里还有几万的丘州百姓,虽然只有一江之隔,可她脚下的土地却仿佛地狱。 朝廷无能,皇帝昏聩,苦的只有他们这些贱民。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凛冽的风声直直的射中了少女的心口。 她蓦然的睁开眼睛,剧痛之下她看到了江对岸城楼上依稀的人影。 她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无声的呢喃:“谢谢你,大将军!”随后,她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7章 进城 现场有一刹那的凝滞,随即鞑子们开始骂了起来,他们纷纷翻身上马,其中一人大吼道:“射箭的肯定是苏将军,走,我们过江杀了他。” 另一人眼底里带着佩服:“苏将军的箭法真好,他不愧为神箭手!” “如今我们大王已经派人去给南梁国的皇帝下战书,如果不同意我们的条件倒是可以打过去,可如果同意,我们真不能引战。” “那要不我们找人暗杀他,或者让他们的皇帝砍了他的脑袋?” 领头的将军叫阿鲁,他一鞭子打在了说这番话的人身上,怒声的呵斥道:“混蛋,苏将军是英雄,他只能死在战场上!” 说完,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丘州城的城楼,最后骑马带头朝着金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他人看将军走了,顿觉无趣,于是也纷纷打马离开。 可片刻之后,一个人调转马头跑回来,正赶上少年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鞑子下马用绳子将少年的手捆住,他看了一眼少女的尸体,随后一脚踢进了墨江里。 少年目次欲裂,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鞑子,如果他是和一只狼该多好,他就可以将鞑子活活的撕碎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鞑子连畜生都不如。 鞑子根本不在意少年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反倒咧嘴一笑,再次翻身上马,骏马跑得不快,少年被绳子牵扯的踉踉跄跄。 可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丘州城。 他的眼底一片死寂还有压抑着的恨意。 总有一天,他,贺青山,要为妹妹报仇! 丘州的城楼,苏泽安沉默的目睹着这一切,几息之后,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旁边一个副将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可恶的鞑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另外一人却说道:“将军仁慈,让那女子免遭毒手。” 苏泽安脸色冰冷,嘴角带着讥笑:“我算哪门子将军,我也只敢对自己的子民拉弓了。” “……将军,总有一天,我们会一雪前耻!”副将斩钉截铁的道。 苏将军不置可否,他转身缓缓的走下了城楼的台阶。 他身上是一套盔甲,是南梁军中的老样式,那是他的父亲苏焕大将军的,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二十二年了,虽然很陈旧,可是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盔甲上时,有淡淡的光泽在上面流淌。 也许那并不是太阳光,是血色流光。 铠甲的颜色很深沉,可是苏泽安的背影却带着一抹苍凉,他面色平静无悲无喜,但在心底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满腔悲愤。 父亲死了二十二年,大公主被送去北鞑国的王庭也已二十二年。 他也等了二十二年! 可是,最有希望做一个明君的皇太子突然薨了,北鞑国突然就派使团去了京城。 朝廷的信息还没有传来。 无外乎是求和。 这次送什么呢? 金银珠宝女人或者再送去一个公主吗? 苏泽安只觉得心口闷的是似被重锤锤过一般。 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忽然的凛冽起来。 他站在台阶的中间,一招手,身旁的副将迅速走到他身旁,躬身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去下游寻找那女子的尸体,找到了,将她葬在丘州。” “属下遵命。”这名副将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他曾发誓一定打到北鞑国将大公主救回来。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今一看,当年的誓言就是个笑话。 以为康元帝会是个明君,可他失望了,后来他将希望寄托在皇太子身上,可如今皇太子死的不明不白。 南梁国就好像身上长满了脓疮的老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去。 这样的念头已经在他心底里徘徊了无数次。 可他总觉得黑漆漆的夜空中似乎还有一线光明。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 却说彩石镇的官道上,夏良尽管早已经看不到女儿坐的那辆马车的影子,可他依然站在原地。 心里是担心的,可却不得不让女儿孤身前往。 半晌之后,夏良才缓缓掉转身子,先是去集市上将背着的篮筐卖掉了,家里的五十个铜板都给了女儿。他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好在今天运气不错,这些篮筐竟然卖了十二个铜板。 他买了半斤猪油,熬菜粥的时候可以放一些在里面。 他将猪油和剩下的几个铜板放好,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去了元氏所说的那个院子。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害人的东西。 彩石镇并不大,从东看到西,从南望到北,所以夏良很快的就到了那家门口。 按照元氏的说法敲了五下门,然后又说:“主人在家吗?我要买豆腐,要水豆腐,要两块……” 说完之后夏良的心忽然咚咚的跳了起来,竟然有些紧张,可没想到院子里很安静也无人应答,而这时候旁边有一个端着针线篓的婆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夏良,皱着眉头问:“你想租房子?” 夏良一愣,随即说道:“这房子要租出去吗?” “当然。” “请问大娘,这是您家的宅子?” “不是,这宅子是府城一位夫人买下来的,前段时间租了出去,后来那家人又搬走了,这不,房子就空下来了。” “大娘,那家人搬去哪儿了?” 婆子嘴角撇了撇,这乡下来的泥腿子,哪里租得起房子?她真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和他磨牙,就不耐烦的道:“那与你有何关系,你到底租还是不租,不要耽误我时间。” 夏良连忙摆手,随后胡乱地应付几句,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婆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端着针线篓子也扭身走了。 …… 彩石镇距离迂曲县城并不近,马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到县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赶马车的大伯还要拉人回镇子,不过却好心的告诉夏云桐去哪里坐车最安全。 “现在官道上倒也没有土匪,不过你个姑娘家的还是注意一些,县城里有一家镖局,今天正是他们走镖的日子,有不少马车都与他们结伴而行,你只需多付十个铜板,他们就会将你安全的送到京城。” 第18章 京城 夏云桐谢过好心的大伯,拎着包袱先是去了这位老人家说的镖局。 镖局的大门是威武的门楼,里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夏云桐很快与一个马车夫谈好了价钱。 但他们要吃过午饭才出发,也就是要一个时辰之后。 付了两文订金,夏云桐离开了镖行。 她先是去了几家医馆,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里药草的价格和各种药丸的价格。 最有名的是朱神医的朱家医馆。 一般的医馆取名字要么是回春要么是济世,很少有用姓氏命名的。 可这里生意却是最好,抓药的药童就有七八个,还有几个坐堂的大夫,至于朱神医,等闲见不到他的面。 夏云桐找准机会,和一个要去后堂的药童低声道:“小哥,我手里有一个成色极好的玉芝,我想见朱神医。” 药童狐疑的看了一眼夏云桐,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医者都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他这一眼望去,以他的经验这姑娘经常吃不饱,家里日子过的艰难,不过眼神明亮,态度不卑不亢,在那一站,好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你光说不行,你拿出来我看看。” 夏云桐更是抱紧了包袱,眼神警惕,不过神情却很是认真:“不行,我爹说了,不见到朱神医不能拿出来。” 朱家医馆口碑好,里面的药童素质也不错,他没有嘲讽,也没有赶人,而是也压低了声音:“那你稍等,我去后堂禀报师父。” 说完就掀开帘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夏云桐觉得药童挺有素质,医馆面积大,如今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他声音不大,别人自然听不到,万一她手里真有玉芝,也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不大一会,药童过来说师父有请,夏云桐跟着药童去了后堂,后面是一个大的庭院,与前面分割开,此时满院子都是药香。 树下石桌旁坐着一位老者,面容清瘦,头发花白,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朝夏云桐看过来,扫视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眉头蹙了蹙,却挥手让药童离开。 此时,院子里只有他和夏云桐。 朱神医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假说包袱里有玉芝要见我,可是有事?” 夏云桐眼底里闪过一抹诧异,果然不愧神医的名头,竟然知道她的包袱里根本没有玉芝,她不禁好奇的问道:“朱神医,您是怎么知道的?” 朱神医笑了笑,耐心的道:“这个季节的玉芝如果是刚采摘的,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还有别称呼神医,老朽当不起的……” 夏云桐也没再问,她时间有限,站在朱神医的面前,敛去了神色,正色道:“朱大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老者告诉我一个药方,说是治疗伤寒的,您想知道吗?” 朱神医:…… 这年头,连小丫头都会骗人了吗? 可夏云桐的神色真的很认真,虽然衣衫破旧,可看着淡定又从容,尤其那双眼睛,给人一种信服感,想了想,朱神医就索性道:“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 …… 半个时辰后,夏云桐拿着包袱从后堂走出来,和药童笑吟吟的告别,没人知道她的包袱里有十两银票五两碎银子。 夏云桐给朱神医的方子是后世经过无数次临床试验得来的,药厂挂在她的名下,已经投产,治疗这种急性传染病有奇效。 而在这个朝代,伤寒可是大病,治愈率很低。 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本来神色闲适的朱神医蓦然站起来,都是医者,药方是真是假自然能判断出来。 他拿起纸笔将药方写了下来,药效如何还不知道,但是却让老者茅塞顿开,他近年来也在研究,甚至亲自试药,总觉得少了什么导致药效发挥不出来。却原来缺的是一味药材。 朱神医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心里满是疑问,可也知道有些话,就算是问也问不出来。 也许这丫头背后有高人,特意来指点他的呢。 他提出先给她五十两银子,被夏云桐给拒绝了,只说她有急事要出门,等回来之后再说。 所以,现在夏云桐的手里就不再是那五十几个铜板了。 尤其五十文,可是张婆子给连氏的补偿,也是夏家二房目前所有的银钱。 夏云桐脚步轻快的去了镖局。 赶路的人也不少,夏云桐做的那辆马车都是女眷,倒也很方便。 没有车棚,就是坐在车板上,一路上风餐露宿,等夏云桐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京城,南梁国的政治和权利中心,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一栋栋雕梁画柱的府邸,还有繁华热闹的街市。 自古以来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元若烟嫁给了京城的富商为第九房小妾,春上的时候回彩石镇不单带走了三丫夏云朵,还将她娘家的一个女孩也带走了,说是让她们学刺绣顺便与她作伴,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 富商姓彭,如今就住在京城的东区。 夏云桐没有去找客栈,而是先去了彭老爷住的地方,到了东区之后,也觉得有些傻眼。 这里太大了,找一户姓彭的富商可没那么容易。 夏云桐蹲在墙角,她没梳洗,穿的也破,跟乞丐差不多,一个小乞丐在一个中年汉子的授意下走过来,他面向夏云桐,手指着她,声音很大:“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拜过我家五爷?” 随后不等夏云桐说话呢,忽然压低了声音急急的道:“你要是想要饭,去南区,五爷好色,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 夏云桐倒是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眼小乞丐,差不多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太脏还有伤疤看不出来长得如何,但是眼神却很清澈。 她站了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五个铜板:“我想找一户姓彭的富商,他老家是大同洲的,家里做的是丝绸生意,开了一家绣坊……” 说完将铜板放在小乞丐的手里:“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他家,我再给你五文。” 小乞丐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将铜板攥住,嘴里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彭老爷。” 夏云桐点头,站在原地没动,心里也知道,这铜板估计是要孝敬给那个什么五爷的。 第19章 妾室 东区干净整洁,富商的门楼修的不高,毕竟只是商不是官,可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比如眼前这家五进的院子,白墙黑瓦汉白玉的狮子还有大理石的地面以及紫桐木的大门,无一处不彰显着这家人的富贵。 所说的门当户对,其实就是这样的含义。 能成为京城的富贵人家,一般都是有后台的,要不然也护不住手里的银子。 夏云桐收回了目光,就看到小乞丐颠颠的朝她跑来,手里已经没有铜板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应该是几片碎糟糟的破布围起来中间扎了一根草绳。 脚上是一双破草鞋,脚趾头露在外面,一看就是生过冻疮的。 和每一个封建王朝一样,财富大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他们非富即贵,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尤其是一个日渐衰败的王朝,受苦受难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 “这位姐姐,我带您去彭老爷家。”小乞丐迎着夏云桐打量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配上笑眯眯的眼睛,倒是显得喜庆又干净。 彭老爷家住在里面的第五街。 小乞丐很熟悉这里,在人群里滑得像条鱼一样,只不过谨慎的很,贴着路边,尽量不去碰触那些走在路上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 路上的时候,夏云桐问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问他的名字,他眼眸黯然,闪过一抹冰冷和痛苦,可随后消失不见。 他嘿嘿的憨笑着,挠了挠鸡窝一般的头发:“我没名字,大家都叫我毛豆。” “喔,那你肯定是爱吃毛豆了?” “姐姐真聪明。”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却没接着问下去,其实不问也知道,这小少年大概率是孤儿,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讨饭的地步。 “等找到之后,我给你买一斤毛豆吃。”夏云桐许诺道。 “那谢谢姐姐了。”毛豆欣喜的道谢,说完之后,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一户大宅子:“喏,到了,那就是彭老爷家,他老家是大同洲的,家里开着绣坊,生意是京城最好的。” 看出来了,房子比别人家的都要大,而且门楼也修的高。 难怪元若烟回老家的时候,穿金戴银派头十足呢。 一个小妾,得了老爷的宠爱,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要不然也不能衣锦还乡。 拜康元帝所赐,如今妾室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夏云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出来。” “好嘞。”毛豆知道这是要确定之后再给他五个铜板,今天遇到贵人了,他高兴的去对面的街角蹲着,同时也好奇,这位姐姐气质超然,可穿的好破,这的门房都看人下菜碟,她怎么进去呢? 夏云桐也想衣衫光鲜的进去,可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元若烟眼里的大丫是什么样,目前还得是什么样。 最起码没有防备心,她也好顺利的将妹妹带出来。 她去了偏门,这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守着,她拿出了一角银子递过去,恳切的道:“大哥,我从大同洲来,住在彩石镇,是你们府上九姨娘的亲戚,家里出事了,我们进京找她求助,麻烦您给稍个口信。” 小厮没想到不等他赶人呢,这姑娘就递给他一角碎银子,颠了颠,差不多也有三钱了。 九姨娘如今最得宠,他去禀报没准还会得赏银,收起不屑的神情,淡淡的道:“你姓甚名谁,我也好通报。” “我姓元,叫元翠柳,是她的堂妹。” 小厮脸色和缓了,看样子是没错的,九姨娘就姓元呢。 他关上角门去了院子。 不大一会,小厮一路小跑的折返,随后前面带路,夏云桐后面跟随,一路走来,尽管走在边上,可眼里也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夏云桐到了后面的一个院子,在长廊前站下,一个丫鬟过来让她先等着,她还要去禀报。 丫鬟很快的消失在了月亮门之后,夏云桐倒是没有想到,元若烟住的地方这么大,竟然是自己单独一个院子,看样子的确受宠。 她有点累,靠在墙根下,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几个女孩的说话声。 “……那个小姑娘真那么好看吗,才八岁,五官都没长开呢,我自是不信的。” “信不信的,也不是你说了算,那贵人说了才算。” “我听说那贵人就喜欢……”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们看到了夏云桐。 夏云桐目光紧盯着走过来的三个丫鬟,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三人看到有人在,自然闭了嘴,扭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恰在此时,一个丫鬟过来,蹙眉看了一眼面黄肌瘦穿着寒酸的夏云桐,眼底里闪过一抹疑惑,不过却问道:“可是元家翠柳姑娘?” 夏云桐点头:“是我。” “跟我进去,姨娘屋子里等你呢。” 既然是姨娘的堂妹,虽然有些瞧不上,可也不敢怠慢,掀开帘子,这个丫鬟柔声的道:“九姨娘,人来了。” 屋子里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快将人请进来。” 这人就是元若烟,夏云桐自然听出了她的声音。 夏云桐进了屋,一眼就看到歪在美人榻上的一个美人。 大约十八九岁,柳眉杏眼肤色白皙,长得很是娇美,可不正是元若烟吗! 元若烟本来就纳闷呢,刚刚通过信,家里也没啥事啊,这怎么堂妹就进京了呢。 堂妹和她不和,不过却深得祖母的喜欢,她当然要见一见,也让她看看自己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可哪里想到不是翠柳,竟然是夏云桐! 她蓦然的坐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大丫,怎么是你?” “若烟姐,我来接我妹妹回家。”夏云桐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 元若烟心口一紧,眼底里闪过一抹心虚,随即皱着眉头不悦的道:“大丫,你就算是乡下来的,可也该懂点规矩,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人话,听不懂吗,我妹妹在哪里,我带她回家。”夏云桐再次的强调。 而刚才丫鬟们的交谈让她心里的不安也在一点点的扩大。 第20章 国舅 都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不管怎么说,元若烟与她夏家有亲戚关系,就算是再瞧不起穷亲戚,可也不该露出心虚的神色。 况且,她还‘好心好意’的将妹妹接来京城学绣花呢。 此时,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正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夏云桐。 似乎她们没见过说话这么直接的姑娘。 元若烟恼怒的站起来:“大丫,你放肆!” 夏云桐攥了攥手,忽然放缓和了声音:“若烟姐,你让她们出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荣庆……” “闭嘴!”元若烟脸色大变,蓦然提高了声音截住了夏云桐接下来的话,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叫荣庆书,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只不过在大同洲走亲戚的时候,她与彭老爷勾搭在一起,回村后就退了婚,所以,不管何时,元若烟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随后她阴沉着脸色让几个丫鬟都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夏云桐。 “三丫年龄太小,爹和娘不想让她学绣花,特意让我来接她回去,她住在哪里,是在绣坊吗,若烟姐,还要谢谢你多日来的照顾。”夏云桐尽量客客气气的说道。 元若烟坐了下来,眼神闪了闪,拿起了扇子不紧不慢的摇了起来,嘴里说道:“三丫学的很好,你接她回去不是耽误她的前程吗?” “没事,庄户人家不讲究什么前程,重要的是一家团圆。” “大丫,你走,三丫在这里呆的挺好的,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自己的妹妹我了解,她会听我的话。”夏云桐加重了语气。 “怎么就说不通呢,大丫,回去跟你娘说,三丫在绣坊学绣花,等她学成了我还会给她开工钱,到时候不但能给你爹和你娘孝敬,还能嫁个好人家,咱们是亲戚,别人我才懒得管呢。” 元若烟淡定下来,眼底里带着不屑,一个乡下丫头,敢跟她大小声,合该将她卖进窑子里。 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 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着夏云桐。 身段不错,五官精致,肤色不好,可养一养就能白回来,大丫十四了,倒也是好年龄。 这样的目光如阴狠的毒蛇一般,让夏云桐遍体生寒,不用想,元若烟肯定没安好心,所以,三丫也肯定没在绣坊,那么她去了哪里? 刚才那几个丫鬟嘴里的女孩,说的是夏云朵吗? 内心焦急,可她还是压抑着怒气和不安:“若烟姐,那我可以见见我的妹妹吗?” “不行。”元若烟一口否决,态度也很强横:“看什么看,到时候让人知道她有个穷酸……”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欺身上前的夏云桐反剪住双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元若烟只感到一阵阵窒息,大丫力气大,这她也知道,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动手,就要大声呼喊,可被夏云桐按住了一个地方,她发现,她发不出声音来了。 夏云桐目光狠厉,一字一句:“元若烟,告诉我,我妹妹在哪儿?” 元若烟死死的盯着她,那目光恨不得将夏大丫千刀万剐。 夏云桐冷笑出声:“元若烟,我不过是一个乡下姑娘,人轻命贱,你如果不让我带走三丫,我先将你掐死,然后回村后我一把火将你全家都烧死,即便我被判斩刑也值了,对了,那时候你早就死了……” 说着手下稍微用了力,当然不敢用全力。 元若烟眼底里终于露出惊恐,她拼命的摇头,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夏云桐面目冷漠的看着她:“说不说?” 元若烟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还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此时她信了,大丫真敢掐死她。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活着,才会享受荣华富贵。 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她可不想死! 她终于艰难的点点头。 夏云桐松开了手,元若烟眼神一变刚想喊人进来,可发现她依然说不了话,连咳嗽都做不到。 这让她怎么说? 夏云桐俯身,在她的耳旁低声道:“别妄想喊人救你,那几个丫鬟不是我的对手。”说完她捏住了元若烟的下巴,随后一粒药丸被送进了她的嘴里。 夏云桐又悄然的按了一下穴位,这才起身闪开,目光冷泠的看着元若烟:“这是忘忧丸,是毒药,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后,你会在睡梦中死去,现在说,我妹妹在哪里?” 其实这不过是普通的安神丸,还是在朱家医馆的时候,朱神医给她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当然了,她按了睡穴,加一起效果奇好。 元若烟只觉得昏沉沉的,彭老爷一妻多妾,彼此间也勾心斗角,可这样明着喂毒药的还没有。 也来不及去想大丫从哪里弄来的毒药,元若烟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可偏偏脑子里清醒的很。 她终于再次的点点头。 夏云桐按了一下她的颈部,她一下子觉得呼吸顺畅了,她只得说道:“三丫被蓝国舅爷看上了,将她带去了国舅府。” 夏云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蓝国舅爷,那不就是蓝贵妃的大哥吗? 主管大理寺,权势滔天。 一颗心蓦然的沉了下去。 元若烟看夏云桐的神色,她的眼底带着恶意的畅快:“那是三丫的福气,去了国舅爷的府上,自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云桐一巴掌抽过去,打的元若烟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抓住她的衣襟,转过屏风,将元若烟拖去了内室,狠狠将她按住,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不等你毒发身亡,我现在就掐死你!” 元若烟这次是真害怕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家老爷专门给国舅爷搜罗漂亮的小姑娘……国舅爷看中了三丫,前几天将人接走,如今就在国舅府,你告状也没用,签了签了……卖身契,这官司是打不赢的。” 元家人,真是好样的! 这是可着夏良一家子祸害啊。 夏云桐眼底带着戾气,杀气腾腾的,元若烟就惊恐的道:“大丫,你别做傻事,你就算是杀了我你妹妹也救不回来,倒不如赶紧离开京城,否则你也落不到好下场。” 第21章 加更 夏云桐一把将马上要陷入昏睡的元若烟狠狠的掼在床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元若烟,目光冰冷,一字一句:“元若烟,你给我听好了,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室,她打开门去了屋外,站在廊檐下,已经面色平静,她对着几个丫鬟声音谦卑的道:“各位姐姐,我堂姐说她困了就睡下了,我这就回了,等她醒来告诉她,我就住在东区的悦来客栈……” “好,我们会告诉姨娘的。”明显是大丫鬟的姑娘点头应道。 不疑有他,一个丫鬟送她出了院子,其他的丫鬟则是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到了内室,果然看到元若烟躺在床上,只不过脚上依然穿着鞋子。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而此时小厮已经带着夏云桐出了彭老爷家的府邸。 对面墙角蹲着的毛豆,看到夏云桐出来马上站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才出来,肯定是找对了人家,毛豆脸上就带了一点喜色,乐颠颠的跑过来,刚想要殷勤的问候几句,却发现夏云桐满面寒霜很是吓人。 不由得就抿紧了嘴唇,只是有些忐忑的看着夏云桐。 说来奇怪,看起来这姑娘和他似乎也没啥大区别,要说有,无非就是乞丐和穷人的区别。 可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呢? 毛豆不解的挠了挠头。 夏云桐目光寒凉的回头望了一眼彭府,难道在他们的眼里,穷人都是路边的野草任人践踏吗? 她看向了毛豆,掩去了眸子里的戾气,温和的道:“走,我带你去吃饭。” 毛豆不明所以晕晕乎乎的跟着夏云桐去了一家酒楼。 除了个别的酒楼,大部分店家做生意都很厚道,讲究和气生财,只认衣衫不认人的不多,这家酒楼在东区属于中等规模的,店小二看到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和毛豆,热情的招呼着:“二位客官里面请。” 夏云桐脚步顿了顿,却也不由得神色缓和了一些,看来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 毛豆是个敏感的小乞丐,乞讨时间长了,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所以他知道身旁的这个小姐姐心情比刚才好了一些,她刚从彭府出来的时候脸色好黑,似乎要杀人一般。 所以他聪明的什么都没问。 夏云桐站在酒楼里,而毛豆就不大敢进去。 东区是他们这群乞丐的地盘,五爷是他们的头。虽然没有明令不要进酒楼,可是也不许惹了酒楼主人家的厌烦。 夏云桐道:“怎么不进来,不饿吗?” 饿,饿死了,从他家破人亡那一天起,他就再没吃饱过! 一直笑着的毛豆突然不笑了,他绷着脸色,一脚迈进了这家酒楼的大门,店小二有些诧异,这小乞丐是怎么了,感觉有些不识抬举呢,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他满面笑容的引着两个人去了单间。 夏云桐只当没有看到神情变化的毛豆,慢悠悠的坐下来,店小二殷勤的给两个人倒了两杯茶水。 这家酒楼也有自己的招牌菜。 夏云桐点了一菜一汤和十个馒头,也真给毛豆要了一盘五香毛豆。 店小二去了后堂,不大一会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里面是一碗汤一盘馒头和一碟五香毛豆。 汤就是简单的鸡蛋汤,上面撒了葱末和香油,夏云桐特意让酒楼多加两个蛋,夏云桐问道:“昨个和今早晨你都吃了什么?” 沉默了一瞬,毛豆显然是回过神来,正准备对夏云桐展开笑脸的时候,夏云桐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毛豆愣怔了一瞬间,随后果真就再次的敛去了笑容,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不过倒是喝了一碗水。” 夏云桐给他盛了半碗汤,并让他自己拿馒头:“既然三天没吃,先喝汤暖暖胃,然后再吃半个馒头,等菜端上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夏云桐说完之后就不再去管毛豆,她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汤吃馒头,片刻之后,店小二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夏云桐要的招牌菜——水晶肘子。 这是一个类似于宋朝的朝代,贵人们的饮食很是精致和讲究。 这家酒楼的菜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吃饱喝足,就该说事了。 不等夏云桐开口呢,毛豆显然什么都明白,他正色道:“您要问什么?” “跟我说说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儿。” “从哪里说起,您想知道哪方面的?” “随便。”夏云桐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还别说,茶叶虽然不高级,可是味道清冽,有一股特殊的茶香。 “咱们先说大的。” “皇太子薨了,皇帝迁怒东宫詹士院,说他们没有照顾好未来储君,前段时间菜市口杀得那是一个人头滚滚。” “北鞑国使臣来京,说是要送大公主去和亲。” “吴阁老和蓝首辅不和,准备告老还乡。” “靖远侯爷的嫡女上月走失,侯爷悬赏白银千两,可到如今音信皆无。” “皇后的娘家承恩侯府被围了,如今那里有重兵把守。” “蓝国舅府要办夏日宴,提前送礼的人夜里排队都排到了另一条街……” “对了,昨晚皇宫方向有浓烟滚滚,不过今儿却没听到什么。” “彭老爷和国舅府搭上了关系,听说秋日要成皇商了,他们家的人如今都威风的很。” “……” 拉拉杂杂的悄声说了半个时辰。 期间夏云桐给毛豆添了几次茶水,心里却在过滤着得到的消息。 说有用也没用,说没用也有点作用。 毛豆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镇国公的世子喜欢上了百花楼的头牌,镇国公以死相逼,可前几天宫里的蓝贵妃下懿旨,说真爱面前没有阶级之分,灰姑娘也可嫁世子……” 夏云桐瞳孔一缩蓦然的坐直了身子。 毛豆挠了挠头,有些困惑:“百花楼的头牌叫莺莺,并不姓灰,但如今有贵妃娘娘做主,那莺莺姑娘可是飞上了枝头。” 第22章 穿越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道:“这蓝贵妃倒是没有门第观念。” 毛豆点头:“镇国公气得病倒了,可再过几天世子就要迎娶莺莺做世子侧妃。” “世子已经娶妻了?” “世子二十多了,自然早已娶妻,世子妃还是苏将军的嫡女呢……” “哪个苏将军?” “如今镇守北部丘州城的苏泽安将军。” 这个夏云桐知道,是战死在北疆的苏焕老将军的长子。 忽然,毛豆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道:“我再给你说个有意思的。” 夏云桐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平静,灰姑娘,那是童话里的人物,被后世的人泛指长得漂亮有才华却又出身不好的穷人家姑娘。 其实与青楼头牌并无关系,哪怕是清倌人也谈不上。 可是,却又让人觉得分外诡异。 ‘灰姑娘也能嫁给世子’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古代人能说出的话,细细想来这本权谋文她看得潦草,只知道蓝贵妃是一个喜欢和主角作对的反派角色,现在又觉得没那么简单,难道在书中,其实这个蓝贵妃是穿越女的设定? 这么一想,夏云桐反而觉得更加有趣了,就算是带着金手指的穿越女又如何,最后还是输给了大男主! 而自己呢,按理来说是大气层过来的穿书者,可是由于看书时候囫囵吞枣,对剧情一知半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那一头的毛豆就说道:“半个月前,定国公的小儿子与武安侯的嫡女一同上吊殉情了……” 夏云桐的思绪被打断,她诧异的挑了挑眉,却也不禁的问道:“这个你们也知道?” “这件事情没瞒住。我们这些讨饭的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且他们根本就不是殉情,但其实呢和殉情也差不多。” 这话就有些绕了。 “说来听听。”夏云桐慢悠悠的道。 “具体的不大清楚,就知道小侯爷与皇太子有过命之交,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老侯爷打了一顿。一时想不开就准备追随皇太子而去,至于武安侯的嫡女,她爱慕皇太子已久,非他不嫁,是真想殉情的。” “没死成?” 毛豆对夏云桐挑起大拇指:“姐姐您真聪明,的确都被救了下来。” 夏云桐心里暗想,沈栖没有太子妃,可毕竟是一国太子,其他侍妾应该是有的,京城里暗地里谈论他的最多,这倒也正常,沈栖是南梁国的储君,还是被朝臣给予厚望的。 夏云桐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国舅爷蓝钰诚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茶,故作不解的道:“当今皇后的娘家不是姓陆吗?这蓝国舅是怎么回事?” “蓝国舅是蓝贵妃的大哥,他们一母同胞,蓝贵妃进宫之后,蓝家就一飞冲天,蓝贵妃得宠,皇帝就专门给她的大哥赐了国舅府。” “至于皇后陆家,就是如今被重兵包围的承恩侯府,当今皇后只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弟弟,其他几个哥哥早年都战死了,所以说起国舅,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指的就是蓝贵妃的亲大哥。” 夏云桐目光沉沉,如今夏云朵就在国舅府,蓝钰诚本人还是大理寺卿,想要告状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天的时间,记忆里的东西也有一种梦幻与现实的交错感,可是夏云桐并不准备去细究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她只知道,她如今就是夏云桐,是夏大丫,她到京城来就是要将妹妹接回去,虽然看上去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她也要拼尽全力! 夏云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毛豆。 这孩子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这一肚子的信息不是特意打听又怎么知道的? 而且尽管衣衫褴褛与乞丐无异,可无论是坐在椅子上还是吃饭的姿态,都可以看出来自幼应该受过良好的教导。 夏云桐站了起来,毛豆也马上离开了椅子,如今已经过了中午,夏云桐要去找个客栈落脚。 夏云桐去酒楼的柜台结账,一共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剩下的两个馒头被毛豆用油纸包上塞到了怀里。 夏云桐出了酒楼,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就见五爷带着几个乞丐站在不远处。 五爷是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同样衣衫褴褛,不过他却是刻意穿成这样,这样的人从古到今都有,大都心狠手辣,所以毛豆看到是他,明显的有些紧张,可随即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拿出了刚才夏云桐给的五个铜板和两个馒头,讨好的道:“五爷,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五爷示意旁边的人接过铜板和馒头,他则是阴森森的瞥了一眼夏云桐,眼底里满是恶意。 只不过却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毛豆担忧的看了一眼夏云桐,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夏云桐蹙眉,心底里戾气丛生。 明显的,五爷这是盯上自己了,她勾了勾嘴角,倒想看看这个丐帮头头怎么对付她。 夏云桐本来就要去西城区住店,所谓的东区悦来客栈就是随口一说。 她拎着破包袱疾步的走进人群,差不多走了一刻钟眼看要出东区了,突然,杂货铺的后面转过来几个人,其中就有刚才跟着五爷的乞丐。 没见到毛豆的影子,却看到不远处五爷靠在墙根,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很快的,几个乞丐就将夏云桐围了起来,有抓胳膊的有薅头发的有一个嘴里说道:“这是我们五爷的小妾,偷了家里的银子要与货郎私奔,我们要送她去见官……” 夏云桐不想解释,也没必要报官,她只恶狠狠的一巴掌轮出去,这个满嘴喷粪的乞丐就被打的两眼冒金星几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穿书自然是有福利的,这具身体力气大,她本身有过特工训练,再加上精通人体穴位,其他两个乞丐不等反应过来呢,就被夏云桐一前一后给卸了胳膊。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三个乞丐惨叫连连,路人纷纷后退,夏云桐朝着惊疑不定的五爷望过去,五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第23章 震慑 夏云桐略一思索,抬腿就朝着五爷消失的方向追去。 路人有马上离开的,也有看热闹探头探脑的。 还有人说:“那个女乞丐力气好大,看样子他们内讧了。” 一个老者就叹了一口气:“诸位难道没发现京城的乞丐多了吗?” “倒没注意。” “这里有什么缘由?” “听说江东大旱,有几个州府的流民都朝京城涌来呢。” “真的假的?” “管它真假,提前多买些粮食总是好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而此时,夏云桐站在墙角不追了,这里的地形她不熟悉,已经看不到五爷的影子,还以为是个硬茬,却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 殊不知,常年混迹于市井江湖的五爷最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显的,这看着不起眼的姑娘是个狠角色,他也不傻,孤身一人可不敢跟她对上。 夏云桐转身就走,很快的来到了刚才的杂货铺附近,三个乞丐有点惨,一个满嘴鲜血,另外两个胳膊被卸掉,疼的快失去意识了。 他们踉踉跄跄的朝五爷消失的方向走来,正好和满面寒霜的夏云桐碰了正着。 夏云桐拦住了他们的路,乞丐们的眼神就闪闪躲躲,其实,能混到他们这种程度的乞丐也不过是表面做个样子。 后世早年间在大街上乞讨卖艺的残疾儿童,他们背后都是没有人性的人贩子和地痞流氓,所以五爷在京城里肯定是有宅子的,和他一起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最苦的应该是毛豆这样的孩子。 而此时的毛豆处境肯定不妙,她有急事,可也不想因为她的原因害了他。 夏云桐也没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带我去见五爷,我给你们将胳膊接上,要不然两个时辰之后你们的两条胳膊就废了。” 两个乞丐面面相觑,他们是乞丐出身,早年间没少吃苦,觉得自己算得上好汉,可是,这种疼法要人命啊。 眼前的小姑娘从容淡定下手狠辣,他们不敢小看,牙齿被打的松动的乞丐含糊的道:“那……好,弄要说话涮话。” 夏云桐瞥了一眼三人,几息之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三个人先是屏住呼吸,看到夏云桐同意了,竟然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院子的后门,这里很僻静,院墙修的挺高,离得近了就听到院子里毛豆的惨叫声。 夏云桐不等三人叫门,一脚飞去踢开了后院的角门,随即踏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围着毛豆,刚才怂了的五爷此时威风凛凛的坐在太师椅上,厉声呵斥的道:“……说,你和那个恶女人是什么关系,不说实话……” 后面的话在看到夏云桐之后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眼底里满是震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左右一看,都是自己的人,差不多有十几个,他心里稍微有了底,可夏云桐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毛豆,她早就离开东区了。 夏云桐几步上前,五爷不由自主的朝后面退去,大声的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夏云桐举起了他刚才坐的那把太师椅,狠狠的朝着旁边的茶桌砸去。 轰……咔嚓…… 茶桌和太师椅瞬间支离破碎,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更是碎了一地。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天呢,这还是人吗,那么结实的椅子和桌子,她一个瘦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姑娘却将其砸的粉碎。 太可怕了,这要是打在脑袋上还能活吗? 不由得都缩了缩脖子。 而此时,被打的就剩下半条命的毛豆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勉强的撩起眼皮,死寂的眼神有了一丝亮光。 夏云桐手里只剩下一个椅子腿,她随意的晃悠了几下,目光看向五爷,声音平静且恳切的道:“五爷是东区的老大,我其实该来拜见的,可我来京城有要事在身,就让毛豆跟我说说京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却不想引起了五爷的误会,我在这里给五爷赔罪了……” 五爷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这一次看夏云桐的眼神就变了。 这个小姑娘可不简单呢! 人在江湖,最要紧的一句话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有一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姑娘身怀绝技还能屈能伸,不能得罪狠了。 他就忽然的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哎呦,姑娘您可是言重了,既然有要事在身,我们可就不敢耽误您的大事,就是有个事儿麻烦您一下,我两个兄弟不长眼得罪了您,还请高抬贵手饶了他们。” 不得不说,五爷是个心眼多的,明明他都看出来夏云桐就是这三个人带来的,也猜出这里面有条件,可还是先发制人说了出来,本来是一个弃了兄弟的混蛋,此时,却让那两个乞丐感激涕零的看着他。 夏云桐勾勾嘴角:“其实我就是和他们两个开个玩笑,过来,我给你们接上。” 那两人迫不及待的走过来,站在了夏云桐的面前。 夏云桐伸出手一拉一端,咔嚓咔嚓,在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里,他们的胳膊恢复了正常。 夏云桐看着满头大汗疼哭了的两人,认真的道:“接是接上了,就是要好好养几天,别使力,否则留下了病根,连我都没有办法。” 两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夏云桐走到了毛豆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五爷,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慢悠悠的道:“五爷,一个孩子而已,至于下死手吗?” 五爷眼眸转了转,笑着道:“误会误会,我看这孩子和你有缘,要不让他以后跟着您?” “怎么,你手里有他的卖身契?” “……没有。” “你是他的亲人或者长辈?” “……不是。”五爷这才反应过来,愈发的不敢小觑:“没啥关系,您要是觉得投缘,就将他带走,我们啥关系都没有。” 这话说出去之后,夏云桐这才垂眸看向躺在地上的毛豆,认真的问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第24章 制药 毛豆听到此话,忙重重的点头。 夏云桐这才伸出手将他扶起来,手搭在脉搏上,心里暗叹毛豆命大,如果她再来晚一点,毛豆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个朝代,很多人的命如那草芥一般。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虽然转眼即逝,可五爷不由得心生寒意,忙喊道:“都傻站着干啥,还不去找马车……”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拉着夏云桐和毛豆离开了东区,五爷没派人跟着,既然彼此退让一步,那就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况且,在弟兄们面前,这女魔头给他做足了面子,他不能给脸不要脸! …… 夏云桐没有去西区,她跟马车夫打听了一下,就让他赶着马车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到了一家医馆的门前,马车夫帮着将毛豆从车上抱下来。 车资五爷已经付过了,夏云桐还是又给了他两文。 马车夫高兴的赶着马车离开。 这家医馆门面略显冷清,也没看到有人进出。 夏云桐扶着毛豆进了医馆,略微扫视一眼,医馆的大概情况就尽收眼底。 大堂虽然面积不小,可却很陈旧。 一个脸色漠然的中年大夫正在整理一摞摞的宣纸,一个满面愁容的少年,还有一个站在柜台后的药童。 统共就三人,少年迎上来,愁容尽退,显得很高兴,随后又觉得用这样高兴的面容对待病人不厚道,就连忙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不用问都知道看病的肯定是这个满身是伤的乞丐。 旁边的姑娘不至于达到乞丐的地步,但穿的也很破旧。伤得这么严重,能付得起医药费吗? 可他还是一步上前,扶着毛豆就去了旁边的一张床上。 这时候中年大夫已经将宣纸放好,稳步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扫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我这里就要转手了,这样,我先给他简单的处理一番,你再带他去别的医馆,可别耽误了病情。” 人虽这样说,可医者的本能,他还是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药箱,先是搭脉然后施针再接着开始给伤口上药。 都是同行,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就知道这中年大夫医术深厚着呢。 毕竟男女有别,夏云桐为了避嫌,已经站在了另一侧。扫视了一眼柜台后面的中药柜,竟有几百个中药匣。 翕动了一下鼻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道:“大夫,您这里都是好药,就算转手了也是一大笔银子呀。” 夏云桐的声音不高不低。可也足够医馆里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药童眼睛一亮少年面带激动之色,而这个中年大夫的手则是顿了一顿。 少年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前:“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好药?” “闻出来的。”只当没看到他们三个人的神色,淡淡的解释道:“我外公以采药为生。” 那中年大夫就叹了一口气,继续手下的动作,很快的就包扎完了,毛豆其实很疼很疼,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滚下来。 可坚持到最后神志就有些迷离了。 他也仅凭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几经生死他想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报仇。 莫名的他对夏云桐就有一种信任感,要不然在酒楼的时候也不能将自己知道的绝大部分东西都告诉她,哪怕,这位姐姐真的只是当个趣事听。 他强撑着要站起来,声音虚弱的道:“姐姐,我好多了,我可以走了。” 夏云桐冲他摆摆手,看向中年大夫:“大夫,你这家医馆的药都是好药。我想让毛豆在您这里治伤。” “姑娘,方才已经和你讲了,我家医馆马上就要转手了,接手的主人不管是要做什么,这孩子都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里位置不错,大夫,您的医术也很好,为什么要转手?是要离开京城吗?” 中年大夫缓缓摇头,眼睛露出一丝痛苦,不过却不欲多说:“姑娘,我给你拿些药,你回去之后让他按时服下,外用的,我也给你单独放好。” 说着就去写了药方,又低声的吩咐药童给夏云桐抓药。 药童年龄自是不大,可手法老练,很快将药抓好包在两个纸包里放在柜台上,说道:“一共四百八十二文,收您四百八十文就好。” 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夏云桐,显然有些担心她拿不出铜板,师父又会赊欠给她。 这家医馆不但收的药费不高,明显还有些偏低。 果然和马车夫说的一样,柳大夫宅心仁厚医术高超,就是上个月误诊导致户部尚书家的老夫人至今昏迷不醒。 如若不是柳大夫对老侯爷有救命之恩,这家医馆可不是转让那么简单,早就被查封下大牢了。 夏云桐拿出了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迎着药童的笑脸淡淡的说道:“剩下的先别找。”转头看向柳大夫,笑了笑:“大夫,我想跟您买点药材再借用一下您的后院……” 柳大夫愣怔了一瞬,不过却没有反对。 关键是也有点好奇说他家都是好药材的姑娘,想要买什么药呢? 等夏云桐说出她要买的十几样药材之后,脱口而出:“这是安神的?” 不等夏云桐点头,他让药童给抓药,包好之后就又接着说道:“你跟我来。” 夏云桐跟过去,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毛豆,温和的道:“毛豆,你安心的睡一会,其他有我。” 毛豆忽然神经一松,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柳大夫带着夏云桐去了后院,后院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柳大夫惆怅了一瞬,指了指面前捣药的药具又指了指一间屋子:“这里的东西齐全,没有闲杂人等,你随意使用……” 说完,柳大夫竟然转身就走。 夏云桐转了一圈,果然和柳大夫说的差不多,她用最快的时间制出一瓷瓶药丸,颗粒圆润带着药香,可夏云桐并不满意,制药条件还是与自己要求的差了很多。 夏云桐去了前堂,将药瓶递给了柳大夫,她目光清明,态度不卑不亢:“这是我制出来的安神丸,服用之后会很快陷入沉睡,第二天起来感觉神清气爽。” 第25章 皇宫 柳大夫接过瓷瓶。 尽管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他还是觉得眼前一幕有些儿戏。 只不过瓷瓶在手,再说点别的就没意思了。 他打开瓷瓶闻了一下,眉头动了动,凝滞了几秒钟,忙又倒出一粒细细查看,脸色也一点点的变得慎重起来。 是他自以为是了。 这的确是安神类的药丸,而且只闻药香,就给人一种安心与舒适感。 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瓷瓶变得有些烫手。 “柳大夫,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我是想将毛豆放在您家医馆,这药丸是我的诊费,您只当给自己宽限几天,等我回来,也许会有所不同。”夏云桐看柳大夫态度认真起来,也适时的开口说道。 柳大夫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夏云桐,这是一个不能用衣衫去衡量的姑娘,以他的眼光,竟然看不出她的深浅来。 这对姐弟实在有些来路不明。 但目光这样清明通透的姑娘想来不会是坏人,况且,他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谁会想着算计他呢。 尤其是她的弟弟伤得很重,目前的确不适宜挪动。 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同样拒绝不了高品质安神丸的诱惑,沉默了片刻,柳大夫还是点头同意了。 夏云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目前的状态不适合照顾毛豆,将他放在柳大夫开的本草堂最好不过。 不再耽搁,夏云桐与柳大夫辞别出了医馆,可刚要找一辆马车,少年就急急忙忙的出来,将她刚才放在柜台上的二两银子递过去,声音清朗的道:“我父亲说了,虽然不知道安神丸药效如何,可就冲着你刚才当面不避讳开出的药方,这银子医馆不能收,令弟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夏云桐沉吟了一瞬,就坦然的接过了银子,笑了:“那就劳烦柳大夫和小哥了。” “没关系的。”少年摆手,且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青蒿,这是我家的医馆……如今被勒令五天后关门,已经谈好了买家,可那人说我们的药材不好狠命的压价还四处放风诬蔑我们,难得姑娘说句公道话,青蒿在这里谢过了。” 夏云桐也没问为什么五天后关门,这里的地理位置不错,她是看中了,自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假如柳大夫不是迂腐之人,就知道该如何善用那一瓶安神丸。 自然也会暂时改变他目前的处境。 于是,夏云桐慢条斯理的道:“不用谢,我是实话实说。” “那我能帮姑娘做点什么,是不是需要马车?”柳青蒿适时的问道。 还别说,这真是一个机灵的小少年。 柳青蒿帮着找了一辆马车,夏云桐去了西区。 京城的路面很宽,一水的青石板路,划分的也有秩序,中间是马车和马匹行走的,两旁是行人或者推车,然后路旁是林立的店铺。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西区。 这里比东区要安静一些,距离皇宫比较近,住着南梁国的皇亲国戚和高级别的文武百官。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就去了街边楼阁最高的平安客栈。 她给了掌柜一两银子,说了自己的要求,虽然夏云桐衣衫褴褛,可她手里有住店的银子,一旁的伙计热情的带她朝二楼走去。 木质的楼梯虽然老旧,可是擦得一尘不染。 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二楼转过来一个身姿笔挺的少年,四目相对,夏云桐不由得愣住了,这不是沈栖吗? 他还是那日见到的穿着,可感觉浑身的气息更冷冽如霜了。 夏云桐沉默的侧过身子。 沈栖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夏云桐,冰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薄唇紧抿,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朝下面大堂走去。 可走到夏云桐面前还是顿住了脚步,凝眸看向夏云桐,他自然是认识她的,夏云桐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但只是对他轻轻点头,随后径直的朝楼上走去。 伙计忙在后面跟上,很快的,消失在了二楼的墙角。 沈栖面色平静的瞥了一眼夏云桐的背影,几息之后,也快步的走出了这家客栈。 楼上的夏云桐故作不经意的问伙计:“刚才那位也是你们客栈的客人吗?” “是的,他就……住在你的隔壁。”伙计有些一言难尽。 显然猜出她和沈栖是认识的,但是却又不熟的样子。 夏云桐:……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沈栖碰上。 夏云桐默默的想,也不知道皇宫那场大火与沈栖有没有关系。 …… 南梁国的皇宫,与养心殿离得最近的是金凤宫。 这座宫殿是康元帝特意为蓝贵妃修建的。 琉璃瓦白玉石紫柱金梁,是皇宫里最奢华的宫殿。 皇贵妃蓝蔻儿站在窗边。 她长得极美。 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当得上倾国倾城。 逶迤拖地的烟霞色轻纱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比那豆蔻少女还要娇艳动人。 奢华的大殿氤氲着淡淡的熏香,风吹动窗边的轻纱,也撩动了她乌黑的秀发,在这一刻,宛如不小心落到人间的仙子。 此时偌大的寝殿只有她一人。 望着窗外繁花似锦,蓝贵妃不由得有些惆怅。 说起来,她穿越到八百年前的南梁国已经有十年了。 今年是康元二十年,她与康元帝沈君明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如今也正好十年。 在恋爱系统的帮助下,她成了康元帝心尖尖上的人。 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的抿起,带着幸福和甜蜜,她在脑海里问与她绑定的恋爱系统:“如今进度是多少了?” “百分之九十四,宿主,再有百分之一就可以换取你梦寐以求的长生丹。” 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蓝贵妃笑了,满是春意的桃花眼泛着波光。 “那要多长时间呢?” “宿主,这取决于康元帝对你的疯狂爱恋程度!” 蓝贵妃不再追问,百分之一啊,其实真没那么容易。 要积攒恋爱值心动值然后升级,每百分之五是一个阶段,比如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以此类推,每个阶段都会开启宝箱,里面有宿主需要的各种物品。 她缓步的朝着屏风处走去。 忽然,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了死在康元帝手里的皇太子沈栖…… 第26章 系统 蓝贵妃的脸色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起来,历史上记载,康元三十年康元帝薨,皇太子沈栖继位,一个月后就将当时的内阁大臣蓝玄凌下了天牢,随后以通敌卖国罪满门抄斩。 蓝玄凌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而历史上的蓝蔻儿不是皇贵妃,她嫁给了镇国公的世子章淮。 蓝家出事后,蓝蔻儿就被章淮一封休书赶出了章家。 等她穿越而来,正是要和章家仪亲之际,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手里握着恋爱系统不去攻略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都给穿越女丢脸。 她和沈君明一见钟情。 于是,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 也成了康元帝今生唯一最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蓝贵妃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如今好了,太子死了,他不会是未来的皇帝,蓝家自然也不会满门抄斩。 等得到了长生丹,她和沈君明就会长命百岁,她也会看到她的儿子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大宫女禀报:“娘娘,大公主求见!” 思绪被打断,蓝贵妃并无不悦,她心情很好的吩咐:“让她进来。” 大公主是皇后陆婉晴所生,是沈栖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就要去北鞑国和亲了。 见她做什么呢,应该是想让她给皇帝求情。 蓝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 大公主沈萱疾步走进了宫殿,脸色憔悴眼底里带着惊惶不安。 还有一丝压抑的恨意。 明知道让她去北鞑国和亲就是蓝贵妃出的主意,而使团的大臣也是蓝贵妃的父亲,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太子哥哥没了,母后一病不起。她要是再离开京城,只有五岁的弟弟该怎么办? 到了跟前,沈萱恭恭敬敬的行礼,虽然蓝蔻儿是贵妃,可地位等同于皇后,又是父皇心尖上的人,沈萱不敢怠慢,她声音哽咽的道:“娘娘,萱儿求您了,如今母后病重弟弟还小,我不能去和亲。” 蓝贵妃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北鞑国地域辽阔白山黑水,大草原一望无际,那是一个最畅快的地方了,你去和亲是带着我们南梁国的诚意,你是和平的使者,意义很重大的。” 沈萱低垂着头,不想去看蓝贵妃那张伪善的脸:“娘娘,即便非要去和亲,也不是非我不可……太子哥哥离开还不到一个月。” 蓝贵妃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悦:“大公主,你享受着皇家荣华富贵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担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沈萱强忍着泪水,低声的哀求道:“娘娘,如果非要和亲,也不是一定要现在,能缓一缓吗?等母后身体好一些。我……再离京……” 蓝贵妃开口说道:“这就是朝堂的事儿了,后宫不得干政。大公主,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沈萱抬起泪眼看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底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自从这个女人嫁进来之后,本来恩爱的父皇和母后就渐行渐远,最后几乎反目成仇! 太子哥哥是母后唯一的支撑,如今哥哥死了,母后也倒下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公主,却也成了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知道求不来可她还是怀揣着最后一线希望,此时,沈萱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灭了,她擦干眼泪站起来,低声道:“娘娘,萱儿告退。” “去,趁着还在京城,与你母后好好说说话,此一去千里之遥,再回来可就难了。” 沈萱身体一僵,可还是缓缓的挺直了腰板,随后转身缓步的离开了金碧辉煌的金凤宫。 站在大殿前,虽然阳光灿烂又灼热,可她只感觉浑身冰冷,她想,如果太子哥哥还活着,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 …… 而此时的沈栖已经进了一家幽深的胡同。 他径直朝里走,到了尽头有一处角门,敲门声三长两短,之后,角门被打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栖。 沈栖拱手,客气的道:“我来送你家主人要的东西。” 护卫打量了一眼沈栖,侧过身子请他进去,穿过月亮门来到一处厅堂,护卫进去禀报,不大一会,沈栖就被护卫带进了内堂。 内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身形微胖面白无须,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的看着沈栖,随后抿了一口清茶,漫不经心的问道:“东西找到了?” 他的声音略微尖细,乍听起来有一丝怪异感。 沈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棉布包着的包,看形状应该是一本书,然后放在了八仙桌上。 护卫忙上前,打开外层的棉布,中年人的眼睛就变得火热起来,他小心翼翼拿起这本书,仔细的鉴定和检查了一番,这才笑着说道:“你家主人着实厉害,这样的孤本也能弄到,佩服佩服!” 随后故作不经意的道:“据说这孤本是小侯爷从他老子那里弄来的,小侯爷和皇太子要好,就将孤本送给了东宫,你家主人难不成宫里也有人?” 沈栖面色平静,声音不紧不慢:“我家主人说如果您问了不该问的,就让我转告您,上书房伺候的小德子其实还活着,我家主人手里还有他曾经亲手雕刻的玉雕……” 中年人的目光蓦然的阴鸷起来,可同时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瞬间打湿了长衫。 他死死的盯着沈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惜的是沈栖沉稳淡定,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是个人物啊,这人刚来的时候他就不敢小觑,如今看来,他果然没看走眼。 小德子是他在宫里的一个内线,一年前犯了事,是他将他弄了出来,如今就在庄子里躲着呢。 那也是他的干儿子。 以后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中年人不再试探,痛快的拿出了一摞纸,拍了拍:“你家主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呢。” 沈栖将其拿起来放进了怀里。 对着中年人拱拱手,随后,转身就走。 一炷香之后,沈栖已经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人,进了西区的平安客栈。 这家客栈其实是他曾经设置的一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据点,交给了小侯爷洛西河,可洛西河很为他的死伤心,竟然还上吊自杀? 沈栖是有些失望的。 第27章 夜探 沈栖住的房间在廊道的最里间,当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 二楼一共四个房间,其他三个房间都有人,不用打听,都可以确定凉水湾的夏云桐就住在他的隔壁。 这个姑娘……她怎么会来京城? 可她似乎并不想与自己说话,沈栖不再去想,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只有沈栖和小侯爷知道,这房间是特殊建造的,隔音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那日冯老爷的赏金除了一匹马还有五十两银子,他将四十两都交给了陈氏,此去京城吉凶难料,万一有事,也是偿还这具身体的恩情。 中年人其实是一个太监,叫李旺福,他是伺候过皇祖父的,父皇继位之后,对把持朝政的太监大开杀戒,他假死脱身却没离开京城,在这幽静的胡同里落了脚,专门贩卖南梁国各地的消息为生。 他也是几个月前得到消息,可还没来得及处理他,那个满怀抱负的皇太子自己倒是没了命。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至于孤本,那是昨夜他潜入东宫书房寻到的,可惜那里戒备森严,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也只来得及在书房将孤本拿到手。 可是,真正想要取的东西在他的寝殿…… 沈栖坐下,拿出怀里的棉布包,那一摞宣纸上记载着他需要的消息,一一看过之后,眼底里的杀机浮现,四周的空气好像也被冰冻住一般。 萱儿才十五岁,几天后就要被送去北鞑国和亲,由首辅蓝玄凌带队,还有几位大臣同去,呵呵,真是一个豪华的阵容啊。 蓝玄凌这个老匹夫!!! 沈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隐隐的宫殿。 那是南梁国的皇宫,那里住着他的亲人。 母后病重,承恩侯府被围,妹妹要去和亲,幼弟阿哲更是凶多吉少,他那好父皇是要斩尽杀绝吗? 父皇想让蓝贵妃当皇后,想立三皇子为太子,三年前这个想法就被他察觉到,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储君,为了国家社稷着想,父皇应该会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暗地里也在筹谋,可敌不过父皇一杯毒酒。 詹士院的官员全都被杀,他们的家人也被流放去了西北,为了不引起父皇的猜忌,他一向是不与大臣结交,可最后还是被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沈栖眼眸猩红,眼角干涩无比。 几息之后,沈栖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今形势紧急,容不得一点闪失,今晚,他还要去东宫。 …… 夜色降临,万籁俱静。 白日的时候,夏云桐买了两套布衣几尺布料和一些药材,简单的合成了几样药粉,而其中一套衣服是黑色的,布料裁剪成了围巾。 国舅府戒备森严,那蓝钰诚小心的很,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足了护卫。 想要接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夏云桐才想着晚上去探一探。 此时恰值夜半时分,天色漆黑,月亮隐进了云层,连客栈外院养的大黄狗都乖乖的回了窝里。 夏云桐准备完毕,吹熄了灯,随后打开窗户,沿着二楼的天台小心翼翼的朝下面爬,大堂里有值夜的伙计,自然不能从大门走。 白日里早就侦查好了,也计划好了路线,所以很顺利的爬过天台下了廊柱,眼看着就要踩到地面上。 夏云桐忽然停顿了下来。 悄悄的翕动了几下鼻子,不由得眉头紧皱,不远处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一只手把住柱子,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怀里将药粉捏在了手心。 这药味不是她怀里的。 此时,沈栖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廊柱后,一身黑色夜行衣让他与夜色融为一体,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本想迅速离去,可是偏偏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夏云桐住的房间爬下来。 看身形,正是夏云桐! 她来京城就很奇怪,如今更是深夜出行,沈栖不想节外生枝,他做事也从来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 可他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 却没想到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这姑娘这么警醒的吗,沈栖蹙眉,手指动了动,还是敛去了呼吸,几个闪身已经离开了廊柱。 夏云桐蓦然察觉到药味没了,她站在廊柱另一侧,随后又抬头朝着隔壁沈栖住的房间望去。 那里和其他房间一样黑漆漆的。 就是不知道沈栖那人是睡着了还是没在房间? 夏云桐的双眼已经逐渐的适应了黑暗,她朝刚才散发药味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就朝着国舅府的方向疾步走去。 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夏云桐避过更夫,沿着白天观测好的线路,贴着墙根疾步而行。 很快的,到了国舅府的后门,那里也和正大门一样挂着灯笼,不过却只有一个护卫站在门口。 夏云桐悄悄的上前,一扬手,药粉就准确的飞向了护卫。 护卫本来就在打盹,忽然只觉得一阵困倦,眼睛似乎被粘住了一样,他觉得不对劲,挣扎着要站起来,可一道疾风袭来,眼前一黑他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夏云桐愣怔了一瞬,倒下去的速度太快,好像不单纯是被药粉迷倒了,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一闪身就进了国舅府的角门,随后轻轻的将门关好,也吹灭了门口的一盏灯笼。 隐在黑暗里的沈栖收回手里的铁栗子,看到夏云桐已经进了国舅府,他眼眸暗了暗,尽管已无干系,可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蓝钰诚心狠手辣,在父皇的纵容下,坏事做尽,为人又极是变态,府里可是养了不少的高手。 夏云桐一个姑娘家,她要干什么? 不知道蓝府就是豺狼窝吗? ……算了,看在这具身体的面子上,助她一助! 沈栖去了大门口,隐在角落里,寻着机会一把勒住一个护卫的脖子将他拖进了黑暗里。 一掌将他击昏,同样的手法处理了三个人。 等剩下的护卫察觉后,沈栖一个铁栗子打出去,正打在门口的灯笼上,灯笼落地,很快的燃烧起来。 他扔出一个瓷瓶。 瓷瓶落地,轰的一下炸开…… 第28章 雷雨 火势不大,可动静大,护卫们大声的呼喊并拿着手里的长枪朝着两旁刺去,而大门也同时被打开,跑出来十几个护卫。 沈栖不再耽搁,几个闪身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国舅府占地面积极大,夏云桐在后面自然听不到前面的动静。 她没有路线图,不知道国舅府构造如何,不过蓝府并不是一团漆黑,四周的景物和建筑是能看得出大概轮廓来的。 站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夏云桐才知道府里晚上还有巡夜的。 六个人为一组,带着长刀穿着护卫服,步伐整齐巡视着国舅府的各处。 夏云桐知道自己力气大,又有药粉傍身,可她毕竟不是肉身成圣,一刀下去,她也会受伤会没命的。 那时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漆漆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夏云桐脸色一变朝着角落又缩了缩身子。 随即,一道惊雷蓦然响起,沉闷且又带着来自于深空的力量在夜色中炸开。 震耳欲聋,让人的心咚咚的狂跳起来。 紧接着有风平地而起,空气瞬间变得潮湿,雨点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夏云桐心中一喜,这样的天气很糟糕,可也对她有利。 自古以来国人对住的地方都很讲究。 比如大到皇后住的地方,就在皇宫的中轴线上,小到老百姓家的茅草屋,那朝阳的正房都是长辈或者长房居住。 国舅府肯定不会例外。 主子们住的地方绝对不是偏僻的犄角旮旯。 她只要朝着朝阳的中心点走即可。 沿着廊坊很快的到了一处住宅前,夏云桐试着推门,却发现落了锁。 不过院墙并不高,夏云桐双手把住矮墙一用力,借着夜色借着高大的树冠翻上了墙头。 而她也瞬间就被雨水给打湿了。 处境虽然不好,可是相对来讲要安全一些。 夏云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蒙脸的布巾又重新围好,沿着墙根就朝着正房的方向走去。 夜半时分,除了风声雨声,再就是闪电和惊雷声。 站在窗户底下的夏云桐还是听到了男子和女子吵架的声音。 “……那个贱人明明怀孕却隐瞒,如今落了胎,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怪我,老爷是看我王家好欺负吗?” “你是正室,没有安抚好怀孕的妾室,就是你无能,还有,这与你王家有何关系!” “你一定要怪罪到我头上,那我就要去找姑母讨个公道。” “你敢?” 男子似乎忌惮女子嘴里的姑母,声音也带着不耐烦。 随后,就是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几息之后,虚掩着的门突然推开了,一个逆着光线的男子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夏云桐迅速的隐藏到黑暗里。 就听有人谦卑的说道:“老爷,外面正下着大雨。” 夏云桐愣住了。 在国舅府能被称为老爷的,也就只有蓝钰诚了。 而那女子明显是蓝钰诚的正室夫人。 此时蓝钰诚脸上带着怒气,心情极度不好,厉声的呵斥:“再废话,就拔了你的舌头!” 听到这话,亲随明显的畏缩了一下,麻溜的出了屋子,四个人撑着伞,前呼后拥的下了台阶。 锁了的门也被打开,而此时屋子里似乎安静下来。 夏云桐想了想,还是悄然的跟了出去。 国舅府外面戒备森严,但中心地带的护卫却没那么多。 当然了,如果不是风雨夜,夏云桐也不敢这么大胆的跟在他们身后。 可就在这个时候,男子身旁的一个护卫忽然顿住了脚步,他简单的几个指令,那几个护卫就将蓝钰诚围在中间,而护卫犀利的目光则是朝着夏云桐躲避的这个方向而来。 没想到这样的环境之下,这人还能发现她的存在。 夏云桐手攥成拳,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而这个护卫忽然间抬手,风雨之中只感觉到一道杀意朝着她袭来,夏云桐几乎贴在墙壁上也几乎摒住了呼吸。 随后下一刻,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夜色中响起,一道黑影在她不远的角落里窜了出去…… 竟然是一只猫! 那几个护卫紧绷着的神色缓和下来。 此时,前方不远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到了蓝钰诚跟前跪下,急声禀报道:“老爷,有三个护卫被不明黑衣人给打昏,那人武功高强,身手利落,不知道扔了个什么东西,好似火药一般,但此时已经被雨水浇灭,黑衣人不见踪影,属下正在彻查。” 护卫打着灯笼,能看到蓝钰诚大约三十岁左右,着锦绣长袍,身形修长,眉目间带着暴戾之气。 他一脚将跪在地上的护卫踢翻,嘴里骂道:“养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人家跑到门口来示威都抓不住人,要你们何用?” 护卫不躲不避,被踢个正着,他不停的磕头:“老爷,属下无能,请责罚。” 蓝钰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护卫,手指动了动,阴鸷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竟然还有人敢来国舅府示威? 是他的仇人还是他的政敌? 蓝钰诚缓缓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浑身泥水的护卫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的跟上。 夏云桐暗自思量,刚才她洒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击打在那个护卫的头上。 黑衣人是谁? 她眉头紧皱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七拐八拐的竟然来到了一个庭院中,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在夜色中恍如一个个吃人的怪兽。 廊下透出灯光,她听到了一个婆子狠厉的呵斥声。 夏云桐贴着墙根进了院子。 这里并没有护卫,门口也没有把门的小厮或者婆子。 但是院子里亮着灯光。 灯笼挂在廊柱下,映照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有些惨白。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院子正中间竟然跪着十几个年龄不等的姑娘,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七八岁。 而在对面的廊檐下站着几个人。 一个婆子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鞭子正在训话:“你们这些小贱蹄子,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就能入了主子的眼,学不好规矩就伺候不了主子,那要你们还有何用?” 第29章 天命 夏云桐脸色阴沉,哪怕是背影,她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妹妹夏云朵。 小妹穿着粉色的衣裙,此时已经全部湿透,她跪趴在这群女孩子中间,小小的身子在颤抖着…… 婆子看着如鹌鹑一般的女孩,神色间很是满意,她吩咐旁边的人:“给她们每人一把椅子,今儿个天气不错,好好练练坐姿。” 片刻之后,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孩都坐在一张椅子上,坐得很端正,肩颈呈现优美的曲线,手放在小腹处,双腿并拢。 这是在训练身姿,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可这是在雨水中啊! 有那么一瞬间,夏云桐是想直接冲出去带走妹妹的。 可随即,她打消了念头。 妹妹是被卖进来的,卖身契在蓝府,如果不去衙门将卖身契注销,她的妹妹夏云朵这辈子都是一个逃奴。 还有一点,进过蓝府对妹妹来讲不是好事,等以后长大了,没准会有人拿这儿说事。 毕竟,这是一个将女子名声看得很重的封建王朝。 所以,还不能大张旗鼓。 夏云桐眉头紧紧地皱起,觉得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应该将元若烟彻底废掉才可解心头之恨。 这场大雨,倒是越下越大。 雨水中的小姑娘们一开始咬牙坚持,可眼见着一个个的要坚持不住了。 她们的身姿就不再那么笔直,坐在椅子上的婆子先是打了一个哈欠,等看到眼前的情景,满意的神色褪去,脸上带着阴狠骂道:“小贱蹄子,骨头这么轻,坐好坐好,给我坐好!” 夏云朵年龄最小,一动不敢动,咬牙坚持着,可没有想到与她相邻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忽然身子一歪,人就倒下去,连带着带翻了夏云朵。 两个女孩子倒在雨水中,一道闪电,映衬着夏云朵苍白绝望的小脸。 完了,犯错了,她要被打死了。 这些天,已经有犯错的被活活打死两个,还有三个送到老爷房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蓝府不缺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死了一个马上进来好几个。 她几乎是跪趴在地上开始不停的磕头。 这是本能的反应,夏云朵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夏云桐瞬间眼眸猩红,拳头紧紧的攥着,贴着墙根躲在树后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一幕。 主事的婆子顿时恼羞成怒。 这半年合老爷心意的姑娘越来越少了。 有的脸蛋漂亮可胆小如鼠,几鞭子下去就能吓得失禁,因为这个惹了老爷厌烦,后花园的枯井里都埋了五个姑娘了。 还有刚烈的失心疯的,为此她被老爷责罚了好几次。 老爷不满意,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是老爷不但要求五官貌美肌肤赛雪对年龄还有要求,可是要知道,年龄小的哪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练出婀娜身姿和从容的心态。 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孩们,婆子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一个拖起刚才倒下去的姑娘,一个拖起夏云朵。 婆子阴狠的下令:“按规矩处置!” 仆妇恭敬的道:“是,张嬷嬷。” 话音刚落,就见仆妇拿出一根竹签,一把抓住夏云朵的手,恶狠狠的朝着指甲里扎去。 夏云朵瞬间惨叫出声,同时另一个姑娘也被同样对待…… 夏云桐忍不住了,她迅速回转身子,疾步到了大门前,扯下面巾使劲的拍打着大门,粗着声音喊道:“张嬷嬷,快点,老爷让你去见他,马上!” 喊声很大,穿透雨夜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婆子叫张嬷嬷,她吓得马上站起来。 蓝钰诚是府里的老爷,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主子,没人敢怀疑她的话有问题。 这也是一种来自于大脑意识本能的反应。 她问都不敢问的跟着夏云桐朝外面走去。 而此时,人群中惊恐痛苦的恨不得马上死去的夏云朵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满面泪水的悄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单薄的身影。 虽然只一眼,虽然梳了少年的发髻,可夏云朵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大姐一定是来救她的。 但是,怎么可能救得出去? 一瞬间,心头先是狂喜,可随后无边的恐惧将她紧紧包围。 虽然只有半个月,可这半个月宛如身在地狱,这里的人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尤其是张嬷嬷,还有那一天看到的国舅老爷,他的眼神很可怕,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早晚会死在这里,不能让大姐也搭进去。 国舅爷权势滔天,连靖远侯爷家的嫡女都敢绑到这里来,他就没想着会让她们这些女孩子活着出去! 夏云朵想提醒大姐让她赶紧跑,可身体僵硬的一动不能动,泪水糊住了双眼,手指的疼痛让她紧紧咬住了嘴唇,不能喊啊,喊了之后大姐就更逃不出去了。 院子里的几个仆妇还有丫鬟没有了张嬷嬷在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处理。 随后就听到院子外张嬷嬷声音颤抖的喊道:“先让……那些姑娘们回去……今天就到这里。” 于是这些姑娘就被仆妇给带回了屋子,然后房门被紧紧的关上,走在最后面的夏云朵心口怦怦地跳,想回头还不敢回头。 她知道大姐力气大。别说一个张嬷嬷了,十个张嬷嬷都不是大姐的对手,可她心里满是不安,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凉水湾,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国舅府。 此时墙外夏云桐已经将张嬷嬷控制住了,她的手只是稍微用力,张嬷嬷脸色就变得青紫,刚才的话也是被夏云桐逼着喊出去的。 张嬷嬷如何不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但是这个少年力气实在太大,她不但挣脱不开,还感觉吸进的空气越来越少,胸口好像炸裂一般。 夏云桐声音阴狠:“敢喊救命,我现在就掐死你。”说着她就朝着一个角落而去,先是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捏开她的嘴,整个都灌了进去。 张嬷嬷被呛得直咳嗽,夏云桐一巴掌抽过去,张嬷嬷瘫倒在地上,就算身不由己,可她也是个助纣为虐的恶人,一个手刀下去,张嬷嬷就被打的昏了过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这些人不是很爱说这句话吗! 第30章 机会 夏云桐将张嬷嬷扔在墙角,雨水浇在她的身上,是死是活就听天命。 而刚才她灌下去的药粉里面掺了大量的巴豆与其他的药材。 就算张嬷嬷侥幸醒过来,也没有精力去折腾这些女孩子,这就给她赢得了时间,而夏云桐什么都不能问,免得露了马脚。 夏云桐再度返回了院子,此时已经安静下来。 白天显然都不轻松,后又折腾了半夜,而且还是风雨交加的夜晚,刚才用竹签扎手指的几个仆妇早就不见了踪影。 夏云桐轻轻推开门,一般这样的建筑,先踏进去的都是厅堂,然后转过影壁后边会是住的地方。 这些姑娘都有卖身契,没人会担心她们逃跑,因为南梁国对于逃奴的处罚是乱棍打死。 夏云桐不能多呆,迅速的转过影壁然后就发现夏云朵蹲在廊檐下,看到她进来,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夏云桐对她比了比手势随后就隐进了廊檐下的柱子后面。 夏云朵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的到了夏云桐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扑进她怀里,紧紧搂着夏云桐的腰,呜呜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夏云桐硬着心肠从怀里拉开夏云朵,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手,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十个指头没一个是好的。 夏云朵忙将手放进了衣袖里,反倒安慰夏云桐:“大姐,犯错了就是扎手指,没打别的地方,你别担心。” 傻孩子,十指连心啊,这要是被夏良和连氏知道了,得多难受啊。 夏云桐面色严肃的说道:“三丫,大姐一定将你安全的带出去。”随后她加重了语气:“最慢两天,如果顺利的话,大姐明天就能带你走。” “大姐……”夏云朵眼泪汪汪的看着夏云桐,可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催促道:“那你快走,张嬷嬷回来发现你在这里,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三丫,大姐这里有一包药粉,吃下去之后身上会长出红点,会有一些发热……可它能保护你……等接你出去之后大姐保证给你治好。” 从春日里到现在,只有八岁的夏云朵见了太多人世间的黑暗,她也明白大姐所说的保护是什么。 迅速的将药接过来攥在手心里,突然又急急的道:“大姐,以前和我住在一个屋子的景姑娘,刚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靖远侯府的嫡女,张嬷嬷不信,还骂她得了疯病,可第二天景姑娘就被灌了哑药,她就在后面的院子里……她生了重病……” “她真的是侯府的嫡女?”此时的夏云桐一下想起了毛豆跟她说的,靖远侯府的嫡女走失,然后侯爷悬赏白银千两的事儿。 夏云朵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长得什么样,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她长得很好看,眉毛像柳叶,对了,大姐,她两眉中间有一个红痣,就像庙会里的观音娘娘一样。” “她说她叫景宝珠,今年九岁,父亲是靖远侯爷,母亲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表姐。” “她住的地方有人看守吗?”夏云桐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都是有卖身契的,没人敢往出跑,所以也没人看着我们。” 夏云桐转念一想,不管是真是假她都需要去看看,也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你指给我是哪间房子,然后你回去将药吃下,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大姐,我肯定能安全的带你出去。” 夏云朵重重的点头,指着西北的一个角门:“她就躺在门后的柴房,张嬷嬷不让我们见她。” 夏云桐就让她快点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夏云朵贴着墙根快步的回了她住的屋子。 这些小姑娘都是住在一起的,睡在大通铺上,此时她们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绞干头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绝望和麻木。 没人去关注夏云朵。 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悄悄的打开纸包,然后将药粉倒进嘴里,就着水一口气灌下去,想了想,将手里的小片油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此时的夏云桐半蹲着正在给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把脉,她就是夏云朵说的景姑娘,可目前的确是不能说话了。 幸好有一口气在。 没有银针,夏云桐就用拇指的指肚按住了几个穴位,怀里的口袋还有几粒安神丸,这是她自己做的。 捏开小姑娘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她吃的药丸,不但可以安神还可以补气。 希望她能坚持两天,如果能活着出去,刚刚损伤的声带还有治愈的可能。 检查了一下,特殊标记的东西都没有,想来已经被收走了。 如果她真是靖远侯爷的嫡女,那这国舅爷可真是胆大包天,转念一想,景侯爷和皇后有亲戚关系,所以也不难理解。 在蓝贵妃一家人的眼里,承恩侯府和皇后乃至嫡出的公主皇子,都是他们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假以时日,蓝贵妃登上皇后宝座,这靖远侯府能不能在还不一定呢。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倚仗,自然有恃无恐! 夏云桐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发现这小姑娘不但眉心处有一个红痣,在她右手的手腕处,还有一个。 而这时候,天井处传来了仆妇们说话的声音,夏云桐不再耽搁,轻手轻脚的绕过廊檐身形迅速的离开了这座院子。 好在大雨依然下着,风声倒是小了一些,可夜色更浓了,黑漆漆的天空低沉的似乎要将这人间给压碎一般。 夏云桐再次回头看了眼庭院,随后凭着她超强的记忆力顺利的回到了角门。 她的迷药生效不算快但时效长,至于刚才的护卫,大雨都没将他浇醒,所以就被巡夜的护卫被抬走了。 此时这里是另一个护卫。 夏云桐站在墙檐下粗着声音突然喊道:“什么人?往哪儿跑?”说完就迅速隐身在门后。 护卫听到声音果然一把推开角门,而人也站在了院子里,趁着这个机会夏云桐贴着房门成功的溜了出去,随后就是一阵狂奔。 半个时辰之后,夏云桐已经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并换好了衣服…… 躺在青丝花顶的帐子里,思考了片刻就已经有了主意,随后闭上眼睛摁了睡穴,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31章 东宫 这是一个风雨之夜,这同样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此时的沈栖已经从湖水里浮了出来。 南梁国的皇宫,本就是一个城池,城池下面是人工开挖的围绕着皇城一圈的护城河。 但是宫门紧闭戒备森严。 这里,连苍蝇想随便飞进去都没那么容易。 但是这对沈栖来讲,没有那么难。 皇宫本来就是他的家。 况且对于一个文武兼备的未来储君来讲,一定要熟知皇宫的布局和路线。 比如这条护城河下面有暗河,其中有一条水路,就通向御花园的烟霞湖。 沈栖还清楚的知道禁卫巡逻的时间人数。 他停在一片荷叶下,看着灯火通明的皇宫,当一队禁卫走过之后,他迅速的上了岸。 找到一处耳房,这里是大通铺,一大半睡着人,一小半还空着,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人说着梦话,他迅速的换上一套太监服,朝着东宫的方向疾步而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晚。 沈栖顺利的到了东宫,这里依然被重兵把守。 黑暗里,这座承载了他伟大梦想的宫殿还做不到固若金汤。 有重兵把守,那是康元帝不想被人知道他残害太子,也同样不想皇后来这里发现蛛丝马迹,只等着时光飞逝,东宫的大门会再次的打开。 那时候,主人应该是蓝贵妃生的三皇子。 沈栖嘴角带着冷意,他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沿着安全的路线,沈栖进了自己的大殿,径直的朝着他的寝殿而去,这里没有灯笼,四处黑漆漆的。 太监宫女或者被活活打死,或者被发配去了冷宫,他没有太子妃,也没定亲,身边也没伺候的宫女。 父皇只说让他不要着急。 如今看来其实并不想让他留下子嗣。 而他也志不在此,无意于儿女情长,如今看来,反倒是没连累无辜。 思绪如电转,沈栖已经来到了床前,犀利的视线梭巡了一圈,他动作利落的按了一处凸起。 随着咔哒一声,一个小木盒从底座缓缓的升起来。 沈栖打开木盒,里面是特制的皇太子印鉴,他拿出印鉴放进了怀里,随后将木盒放回原位,又按了一下,这里恢复了原样。 他十二岁那年,开始着手训练暗卫,暗地里选了一部分人,交给了表姨丈靖远侯景宸和小侯爷洛西河负责,五年的时间,有十二个暗卫经过了重重考验,只不过没等选出暗卫统领呢,他就出了事…… 沈栖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分外幽深,嘴角抿了抿,他谨慎的迈步出了寝殿,却没有想到门口突然站了一队人。 没有灯光,可只看身形沈栖也知道这人是谁。 禁卫军的副统领,也是户部尚书的儿子罗仲炎,今天竟然是他值夜。 沈栖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门后,袖子里的铁栗子滑落到手心里,同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怎么的,罗仲炎就觉得不对劲,一挥手,这一队人就持着长枪进了大殿。 他忽然矮下身子,伸出手摸了一把地面,怎么感觉有些湿漉漉的,似乎有人走过? 心里一惊,刚要让禁卫军搜寻,可就在这个时候,东宫前院的鹰舍里,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一只雪鹰倏然的睁开了眼睛。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后奋力的扇动翅膀朝着沈栖的方向飞起。 随着锁链哗啦一声响,雪鹰跌倒在地面上。 这里是鹰舍,苏大将军送给沈栖一只雪鹰,沈栖很喜爱它,精心的养了四年,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飞去丘州。 熟悉的鹰鸣让沈栖心神一震,他记得在被废那日,已经将雪鹰给放了,它怎么还在这里? 来不及去想这些,鹰舍的动静惊动了罗仲炎,他带人朝着鹰舍的方向疾步的跑去。 沈栖抓紧机会,出了大殿隐进了长廊后。 走了几步,他顿住了脚步,看着鹰舍的方向,不知道雪鹰是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是它却帮他躲过了危机。 万物皆有灵,冥冥之中,这只雪鹰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属于他灵魂的独有气息。 所以才奋力的嘶鸣的。 这雪鹰本就是神鹰的后代。 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沈栖毅然的转身,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这时候的鹰舍,一名太监跪在雪鹰的旁边,声音哽咽的道:“祖宗,小祖宗,你就别折腾了,求你了,好好的去……” 此时的罗仲炎已经走到了鹰舍的大门口,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墙角的屋檐下挂着灯笼,他清晰的看到了皇太子最爱的雪鹰两只鹰爪上拴着铁链,此时上面满是鲜血,它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上。 皇太子薨了的那天,雪鹰去而复返,在东宫的上空飞旋徘徊发出凄厉的哀鸣。 然后,他带领禁卫军们抓住了这只雪鹰,并将它关在了鹰舍里。 却没想到它不吃不喝开始绝食。 这几天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怎么又突然的想要往出飞? 沉默了一瞬,罗仲炎声音沙哑的吩咐道:“将锁链解下来。” 跪在地上的太监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竟对着罗仲炎不停的磕头,嘴里说道:“罗大人,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随后,颤抖的手却极速利落的打开了两个锁链。 罗仲炎缓步上前,蹲下身子,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走,你不该死在这里。” 也许是听懂了罗仲炎的话,也许是有些什么让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要去追寻。 雪鹰吃力的站起来,踉跄的走了几步,随后双翅展开,用它最后的力量飞出了鹰舍飞进了雨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罗仲炎站在鹰舍的门口,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身穿皇太子服,睿智却又清透的双眼看着北方,他跟他说:”罗大人,总有一天我要带兵打到北鞑国的王庭,我要亲自将姑姑接回来!” 言犹在耳,可说这话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罗仲炎缓缓的闭上干涩的双眼,矗立在鹰舍的大门口,久久未动!!! 第32章 合作 在天色将明之时,大雨终于停了。 夏云桐这一夜睡的还算是安稳,但她心里有事,自然醒的也早。 习惯性的拉开窗户,却听到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她低头看过去,就发现脚下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鹰。 夏云桐忙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台上有血渍和几片洁白的羽毛,再看这只老鹰,爪子倒是完好,就是腿部都是鲜血。 她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在风雨夜受了伤,然后落在了她房间的窗台上,昨夜睡得很沉,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这只老鹰死了吗? 夏云桐忙蹲下身子查看,气息极其的微弱,几乎是感觉不到。 没有箭伤,腿上的伤好像是锁链弄出来的。 那么,这还是一只逃鹰? 也不知道是谁养的。 夏云桐迅速的给它处理伤口,她昨天制出来的药粉种类有好几样,其中就有治疗外伤的,可当真正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伤口不致命,但是它久未进食,应该是饿的。 老鹰吃什么? 吃小鸡!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快速的给它撒上一层药粉,然后用棉布包上,没地方安置它,就放在房间的椅子上。 想了想,还是给它塞了一粒药丸,这药丸给人吃了安神,给老鹰吃了应该也能恢复点元气。 夏云桐去敲了沈栖的房门,半天没人应答,看来是没回房间,夏云桐决定在等他半个时辰,如果还不回来,她就要改变计划了。 为了不错过,夏云桐索性站在了楼梯处。 刚站了一会,就看到沈栖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换了一身衣服,除了稍显疲惫之外,神色依然沉郁又冷漠,他自然看到了夏云桐,脚步一顿随后不紧不慢的上楼。 夏云桐朝前走了一步,很明显的,堵住了沈栖的去路。 沈栖站住,凝眸看向夏云桐,这一次,倒是主动开口:“昨日看到你,就想问了,来京城可是有事?” “嗯,的确有事。” 说完之后,夏云桐指了指房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和你商量。” 沈栖眼眸闪过一抹惊诧,没有想到夏云桐用的是商量两个字。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她,和昨日截然不同,虽然没有着绫罗绸缎,可是却也干净整洁宛如大家闺秀。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的好像一池泉水一般。 又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夏云桐,国舅府里除了大门口他制造的混乱之外,如今并无别的消息传出来。 那么,夏云桐去国舅府到底何事? 心思如电转,沈栖率先朝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早饭吃过了吗?” 两个人是同乡,还曾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既然都开口说话了,沈栖自然不介意周到的再问一句。 “吃过了。”跟在后面的夏云桐轻声答道。 廊道很安静,距离挺短,一问一答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沈栖的房间前。 沈栖打开房间,夏云桐没有犹豫的跟了进去,随后将房门关上,这个动作倒是让沈栖蹙起了眉头。 男女有别,共处一室,关上门对夏云桐的名声不好。 哪怕没人认识他们。 夏云桐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在意的,因为我和你说的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 沈栖沉默的看了一眼夏云桐,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示意夏云桐坐下说话。 夏云桐压低了声音,没有隐瞒,她自然是相信沈栖的人品:“我来京城是要接回我小妹的,可哪里想到她竟然被狠心的元若烟给卖去了国舅府,我昨晚偷偷去看小妹,却发现了在国舅府的后院有一个九岁的女孩她说她叫景宝珠……” 本来就认真倾听的沈栖蓦然的抬起头,这一刻,眼底里的震惊没有遮掩,几息之后,才平息了情绪,他眸光犀利的看向夏云桐,耐心的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那小姑娘是半个月前被抓进来的,她说她的父亲是靖远侯爷,母亲是当今皇后的表姐,她让张嬷嬷放她出去,可惜没人相信她的话,张嬷嬷更是将那姑娘给毒哑了,我昨晚看了,她病得很重,我给她喂了一粒朱神医亲制的安神丸,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应该还能撑两天,但两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沈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你怎么确定就是侯爷家的嫡女?” “我虽然不敢确定,可直觉上十之八九,如今靖远侯爷悬赏白银千两找他的女儿,万一真的是,就可以一举两得。” “这事需要你帮忙,我告诉你那小姑娘的特征,你去见靖远侯爷,我马上想办法混进蓝府,我妹妹的卖身契还在他们的手里,我得安全的将妹妹带出来。” “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两眉之间有一粒红痣,右手的手腕处也有一个……” 沈栖心口一震,姨丈家的宝珠走失他自然也知道,还想着等暗卫集合起来就去找她。 哪里想到,竟然真的在国舅府。 蓝钰诚,那个人渣,他不会放过他的! “你去了侯府先别说那小姑娘的特征,就说她的名字和她跟张嬷嬷说的话,最好是不说特征,万一不是,我带出妹妹就会困难许多。” 夏云桐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沈栖的反应,尽管惊怒交加的神色眨眼即逝,可是夏云桐还是确定了那个小姑娘果真就是景宝珠,也是沈栖的小表妹。 看沈栖极力隐忍的神色,夏云桐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靖远侯爷即可,赏银我一分不要都归你。” “如果不是景宝珠或者靖远侯爷不敢去蓝府呢?”沈栖明知道就是,可还是问了一句。 “靖远侯爷如果能看清形势,他肯定不会放过蓝钰诚。” 说着,夏云桐站起来,神色认真的给沈栖行礼:“沈四哥,我们是同乡,我对你说这些也是信任你的人品,只要能让侯爷出面,这水搅和混了,我就能将妹妹带出来。” 她也可以亲自去说,但是绝对没有沈栖去合适。 第33章 暗卫 这个靖远侯爷也是沈栖的人,等沈栖做了摄政王,他也是内阁成员之一。 至于景宝珠,她猜想,应该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国舅府,要不然,靖远侯爷也不能在大牢里虐杀蓝钰诚。 这事儿有沈栖掺和,比她自己单打独斗要好很多。 而且,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赏银。 何乐而不为呢? 沈栖抬眸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姑娘,几息之后,他也站起来,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冷冽:“我这就去。” 停顿了一下,他竟然问道:“你想好怎么去国舅府了吗?” “暂时没想好,但肯定有办法。”对于沈栖的话,夏云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所以也没隐瞒,坦然的说道。 沈栖眉头微蹙,办法都没想好,就要去闯国舅府,这肯定不比夜晚,他嘱咐道:“你小心一些,如果进不去,就耐心等待,别轻易涉险。” 夏云桐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办法,肯定会有的! …… 两个人在客栈的大门口分开,沈栖去了靖远侯府,夏云桐径直的朝着国舅府奔去。 此时,初升的太阳冲破天际投射出万丈霞光,一场大雨过后,树叶被雨水洗刷的葱翠欲滴,空气格外的新鲜,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新的一天开始,京城又开始繁华喧嚣起来。 这个时间段,能上金銮殿的大臣都下了早朝。 南梁国的侯爷是世袭的封号,没有实权,除非遇到大事才会上朝,不过靖远侯爷目前是西山大营的监察,虽然很少上朝,可手里也是有实权的。 皇太子薨了之后,康元帝是想找借口让他离开监察之位,不过,靖远侯爷不单是沈栖的姨丈,他还是老靠山王的次子。 而靠山王是,那是和南梁国的开国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是南梁国唯一的异姓王。 可想而知,势力不容小觑。 虽然康元帝很想将其拿下,却不得不忌惮几分,两年前靠山王逝去,本该是景宸的大哥景绍继承,可是因着靖远侯爷景宸与皇太子有亲戚关系,就算是景宸是个纯臣只忠于皇帝,康元帝也要掐断这份助力。 这也导致景绍迟迟不能继承爵位。 如今皇太子死了,景家的内部就开始意见不统一起来。 景宸单独建府,最近更是焦头烂额,本来乌黑的头发竟然也白了大半。 他和夫人孟氏育有三子一女,景宝珠是他们唯一的嫡女,也是景宸唯一的女儿,可想而知该有多喜爱了。 如今丢了半个多月,到目前还是音信皆无。 景宸彻夜难眠,焦急的等着第三支打听消息的护卫队伍回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递上来一封信,当看到信封特殊标记的一刹那,景宸恍如被雷击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屏退所有人,景宸去了密室,先是拿出一个印鉴,打开扣在了信封的标记上,等拿开印鉴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是一只收拢翅膀假寐的雪鹰,竟然张开了翅膀飞了起来。 没错,这是皇太子和他设下的独有的印记。 而能送来这个印记的人,就代表着暗卫统领已经产生。 那人是谁? 景宸激动的打开了信封。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景宸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和他猜想的一样,果然写信之人是新的暗卫统领。 而下一刻,眼底里迸发出杀意。 万万没有想到小女儿竟被掳去了国舅府,如今危在旦夕,他迅速的平息了一下情绪,将这封信藏好,这才出了密室,招来门房,细细盘问。 “……侯爷,那封信是个小乞丐送来的,不过却说了,让侯爷您去老地方喝茶。” 景宸让门房退下,让心腹烛九带人马上去国舅府附近埋伏,听他命令行事。 景宸则是骑着马去了一处茶楼。 这是他和皇太子秘密联络的地方。 进了茶楼,极力压抑着激动心情的掌柜将他带到了楼上的单间,打开房门,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景宸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皇太子下葬,他会认为眼前之人就是沈栖! 而此时的夏云桐再次的来到了国舅府的门前,徘徊了一刻钟,就顺利的跟着送菜的进了国舅府。 是从角门进去的。 每天都有人来国舅府送新鲜的蔬菜和瓜果,有的是庄子里来的,有的是京郊固定的菜农。 夏云桐扛着一筐大白菜,夹在人群当中,跟着队伍朝前走。 白天的时候就看的分明,这国舅府的奢华程度和皇宫也差不到哪里去。 先是跟着去了厨房,此时的夏云桐是一身寻常百姓姑娘打扮,加上面黄肌瘦的,并不起眼,她又刻意的低眉敛目,更没人关注她了。 到了大厨房,将一筐大白菜放下来,一个闪身就离开了大厨房。 她是从后门离开的,这里人来人往都忙得很,有个婆子就说她:“喂,送菜的,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紧走。” “老夫人,俺俺想去茅房……”夏云桐站在柱子旁,故意怯懦的说道,同时还捂着肚子,愁眉苦脸都要哭的样子。 婆子愣了一下,这老夫人叫的真好听,不由得意的抿了抿嘴角,可却还是呵斥道:“我们是灶上干活的下人,你个丫头胡说什么,看你可怜见的,就告诉你,茅房在右侧,沿着小路朝前走,右边的就是了。” 夏云桐忙感激的道谢,然后猫着腰一路走的出了后院。 等没人的时候,夏云桐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就推门去了一处房间,这里是大通铺,应该是丫鬟婆子住的地方。 夏云桐不敢耽搁,找到衣柜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一套衣服,看了下,正好是丫鬟服,她迅速的换好,出了屋子的时候,随手搬起了一个开着牡丹的花盆,一路的朝着昨天妹妹住的那个庭院方向走去。 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廊坊,曲曲折折穿梭在每个院子的正房前面。 富贵人讲究的就是个享受,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都不会让主子们弄得很狼狈。 第34章 毒哑 夏云桐到了院门前,就碰上一个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她抱着花盆挡住了脸站在一侧。 院子里仆妇在低声交谈:“张嬷嬷不让我们声张,你怎么还去找大夫?” “不去找大夫,她拉肚子拉的要没命了,你能眼看着她去死啊?” “唉,这是得罪谁了呢?” “得罪的人多了,要是被人知道她不行了,肯定会被赶出府去,换个人来,我们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就她呢。” “府里的大夫说怕是不好……” “尽人事听天命!” 交谈戛然而止,因为夏云桐抱着花盆进了院子,恍如性格莽撞的丫头:“哎呀,我刚才听大夫说张嬷嬷拉肚子拉的要没命了?” 两个仆妇警惕的看着夏云桐,其中一个喝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胡乱说什么?” “不止大夫这么说,你们也这么说呀。”夏云桐将花盆放在墙角,大咧咧的道:“张嬷嬷可能不认识我,但她对我有恩,我恰巧会治拉肚子,让我去试一试。” 仆妇对视了一眼,倒是真没有一点怀疑,关键是她们也根本不会想到面前的人是冒充的,也是昨夜拍门的少年。 死马当作活马医。 让她试一试也好。 于是,两个仆妇带着夏云桐就要走,夏云桐却指着花盆:“这个可别乱动。” “放心,没人敢动你的东西。” 夏云桐这才跟着两个仆妇去了张嬷嬷住的房间。 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就见张嬷嬷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连进来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还有,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那味道是从屏风后传来的,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小丫鬟伺候着。 “嬷嬷,有个丫头说你对她有恩,她还说她会治拉肚子,您让她试一试。”仆妇声音亲切,可是却是强忍着恶心的。 张嬷嬷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不等说话呢,就觉得肚子疼的如刀搅一般,她连人长得什么样都看不清楚,她不由得佝偻起身子,想起了大夫说的话,她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这丫头是谁呀?真能治好她的病吗? 她这可是遭了暗算的,已经禀报夫人了,可夫人也没派人来,显然是不想管她了。 夏云桐忙上前,似乎闻不到她身上的异味,声音恳切的道:“张嬷嬷,我帮您治病,保证您马上肚子就不疼了。”说着就看向仆妇和丫鬟:“不过你们两个都出去,我这方法是家传的,我爹不让给别人看到。” 仆妇就朝着躺在床上佝偻着身子的张嬷嬷看过去。 只见张嬷嬷半闭着眼睛,意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 仆妇心有点慌,顾不得想别的,拉着丫鬟就退了出去。 夏云桐不用搭脉,都知道现在张嬷嬷是什么情况。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捏着张嬷嬷的嘴,就将纸包里的药倒进嘴里,然后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将半杯水都给她灌了进去。 随后按住穴位一分钟,就见张嬷嬷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果真是不疼了。 而她也看清了眼前丫鬟装扮的姑娘,很陌生,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有这能力,这可是个人才,想起来仆妇说她对她有恩,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咳嗽了几声,支撑着身体缓缓的坐起来。 夏云桐不给她张嘴的机会,欺身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声音狠厉的道:“你这是中了毒,我刚才给你灌的是解药,想要活命就听我的安排。” 张嬷嬷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扼住她喉咙的那只手,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丫鬟,莫名的和昨晚的身影重合起来,眼底里露出绝望,她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本能的连连点头。 夏云桐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后院那些姑娘们的卖身契在哪里?” “在在……在夫人那里。” “从现在开始,看好这个院子,如果你家老爷来要人,你就说这些姑娘都得了伤寒病。” 张嬷嬷听到这话,明显迟疑了一瞬,夏云桐却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嬷嬷,而张嬷嬷不明所以,下一刻,她的肚子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疼起来,好像有无数把钢刀在里面搅动。 张嬷嬷浑身大汗淋漓,疼的似乎马上要死去一般,再也不敢有丝毫怀疑,用力的点头:“我听你的,看好这院子,不让别人进来,姑娘饶了我。” 眼底里闪过阴狠,心里却在想,等她好了,一定要将这个贱蹄子千刀万剐。 夏云桐冷冷的看着她:“还妄想老爷夫人救你吗?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敢将侯爷的爱女给绑来,你还亲手将她给毒哑了,如今侯爷已经知道真相,你猜,事情败露之后,老爷夫人会不会将你推出去背黑锅,然后将你乱棍打死?对了,还包括你的家人,你再猜猜靖远侯爷会不会放过他们?” 张嬷嬷眼睛里终于露出惊恐。 后院柴房里那个要死的小姑娘,的确是她给毒哑的。 那小姑娘说她是靖远侯爷的嫡女,她也吓了一跳,就赶紧将这事禀报给老爷,哪里想到老爷直接让她给这小姑娘灌哑药。 但依照他们的性子,事情败露,百分百是她背黑锅。 她并不是一个人,她有儿女还有孙子孙女,大儿子已经脱了奴籍,大孙子正在学堂读书,小儿子一家在庄子里做庄头…… 主子犯错,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奴婢。 这一次张嬷嬷终于老实了。 而夏云桐的心终于稍微安稳一些。 她去了后院,看到妹妹躺在大通铺上,衣服很干爽,睡得也很沉稳,身上的红点并不多,在可控的范围内。 那些姑娘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们坐在屋子里,看到夏云桐进来都不由得紧张的站起来。 等夏云桐出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张嬷嬷病了,她们暂时得到了解脱。 而夏云桐又去了柴房,心里估算时间,靖远侯爷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景宝珠安全的带出来。 这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第35章 密谋 夏云桐此时还不清楚靖远侯爷会怎么做,她低头摸了摸景宝珠的额头,还好,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她站起身子快步的走出了后院。 又警告了张嬷嬷几句,夏云桐抱起了花盆离开了院子,朝着昨晚去过的主院走去。 路上很顺利,也没人盘问她。 蓝钰诚的夫人姓王,是川蜀王家的人。 王家是南梁国十大家族之一,王家老族长名望高,朝堂有不少官员是他的门生。 要不然王氏也不敢和蓝钰诚吵架。 夏云桐抱着花盆沿着廊檐就拐进了王氏住的主院。 没想到,却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夏云桐,觉得眼生,不过国舅府太大了,她也不敢说每个丫鬟都认识。 “走走走,别在这碍眼,冲撞了夫人打不死你!”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过来一群人,领头的是大丫鬟打扮的姑娘,她柔声的道:“景夫人,我家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这边请。” 她是对中间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说的,这女子眉目清秀,身材高挑,气质更是端庄娴雅,举手投足间说不出来的贵气。 看她穿戴和气质,根本不像妾室一流的,倒像是大家夫人。 夏云桐心中一动,朝着侧墙站了站。 却没有想到,那女子却将视线看向夏云桐,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几息后,她笑着对旁边的大丫鬟说:“墙根下那个丫鬟抱着的牡丹花开的真好看,能不能走近点让我瞧瞧?” 大丫鬟招手:“你过来下。” 夏云桐抱着花盆刚要走过去,就听到景夫人开口说道:“今天日头有些毒,牡丹最是娇气,可别晒坏了,我看一眼就好。” 说话的功夫,景夫人已经利落的走到了夏云桐的面前。 她背对着众人,似乎是在低头看牡丹花,其实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夏云桐,这和夫君交代的那个夏姑娘长相吻合,尤其头上的梅花木簪几乎和形容的一模一样,可穿的衣服却是不对。 但也有一种可能,这夏姑娘进了府里换上了国舅府丫鬟的衣服。 内心如烈火灼烧,可面上就要做到丝毫不显。 她的语调温和不失亲切,不过声音并不高:“这牡丹瞧着开的真娇艳,平日里侍弄的肯定精心,我们靖远侯府也有牡丹,却似乎没有这个颜色,一会儿我倒要和你们家夫人好生讨教一番……” 夏云桐眼睛一亮,这女子肯定就是靖远侯爷的夫人,也就是景宝珠的亲生母亲。 夏云桐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姓夏!” 可不远处就是一群人,话也不能说的太多。 景夫人瞳孔一缩,一颗心瞬间就激动起来,很想仔细询问一番,可她强行忍住,只对夏云桐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就转身,在大丫鬟的引领下,进了主院的大门。 奇异的是,夏云桐看懂了景夫人要说的话,她抱着牡丹花盆也扭身朝着张嬷嬷的院子走去。 而与此同时,等在皇宫大门口的景宸拦住了蓝钰诚的路。 蓝钰诚看到是靖远侯爷,心口沉了沉,不过这种情绪很快消失,眼底里闪过一抹鄙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先容他蹦达几天。 蓝钰诚勾了勾嘴角,笑着道:“侯爷,你又不上早朝,此时拦住我作甚?” 靖远侯爷此时心中不同于之前的惶恐不安和悲愤绝望。 拿着皇太子印鉴的暗卫统领,别看年纪轻轻,着实了得,密谋一番之后,他也深刻的意识到,即便是皇太子死了,皇后一族也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而且统领说的对,就算他现在对皇帝和贵妃表忠心也无济于事,康元帝或早或晚都会处置他靖远侯府的。 轻则贬为庶民,重则抄家问斩! 既然如此,现在就得暗暗运作下去,扶持唯一的嫡子沈哲登基,那样他们这些人才有出路。 靖远侯敛去眼睛里的杀意,满面笑容的上前,声音亲切的说道:“国舅爷,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蓝钰诚诧异的挑挑眉,眼神闪了闪,还是有一点心虚的,至于为什么心虚,只有他自己清楚,而眼前的靖远侯爷显然不知情,往日,他们虽然谈不上是多好的朋友,可彼此间也是有来往的。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这靠山王一脉都人心惶惶,大大小小的都对他表示亲近,就连那景绍暗地里都给他送了厚礼。 想到这里,蓝钰诚漫不经心的问道:“侯爷找我何事?” “听闻京城翠烟楼从赣南来了几个女子,其中一个花容月貌,体态婀娜,简直就像水做的人儿。”说到这里,靖远侯爷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看神色,显然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路过的吴阁老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这二人,脚步不停的径直的朝前方走去。 皇太子倒了,皇后一族摇摇欲坠,所以这些人都在给自己找出路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生在世,这忠和义两个字,有很多人只认识却不会写。 景宸扫视了一眼吴阁老萧索的背影,听闻他在朝堂备受排挤,最近想要告老还乡。 不过走之前是要将皇太子推行的恩惠天下寒门学子的法令实施下去,实际很可能会生变故。 景宸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身旁的蓝钰诚目光则是带着深意,看着一无所知的,还极力投其所好的靖远侯爷,他的嘴角挂上一抹隐秘又快意的笑容。 朗声的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 随后两个人坐上马车离开了。 国舅府。 本来等国舅下朝商量事情的管家,在厅堂里搓着手转圈圈。 老爷到现在都没回来,早上走的时候吩咐的事情现在不好做,张嬷嬷说那些姑娘都染了伤寒,要知道这伤寒与瘟疫没有差别,一旦染上很少有治愈的。 张嬷嬷已经将后面的院子封了,不让任何人出入。 可是其中有两个姑娘,老爷准备等他下朝要带到外面庄子去的。 所以他在厅堂大门口焦急的等着老爷回府…… 第36章 靖远侯爷的人来了 此时的夏云桐已经抱着花盆回了院子,张嬷嬷扶着廊柱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要是老爷察觉出来,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就没了。” 夏云桐冷冷的道出一个事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做,靖远侯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嬷嬷心口一沉,哭丧着脸低下了头。 夏云桐又道:“你不必如此,你并没有撒谎,有几个姑娘的确感染了伤寒,你做的很对。” 张嬷嬷喏喏的应了一声。 夏云桐不再去管她,快步的去了后院,刚到后院,一道黑影闪过,夏云桐就听到耳边有一男子醇和的声音:“可是夏姑娘?” 虽然暂时没看到人在哪里,可这声音带着善意,夏云桐道:“我姓夏,你是谁?” “我是靖远侯府的。” 夏云桐神情缓和了一些:“是我拜托我的同乡去通知靖远侯爷的。” 烛九闪身出来,穿着国舅府的护卫服。 看似普普通通,可身上却带着肃杀之气。 这是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动手杀人的人。 夏云桐不再耽搁,马上带着他去了柴房,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已经让张嬷嬷谎称这些姑娘得了伤寒,如果你们能找来可靠的大夫,就可以安全的将景姑娘和我妹妹都带出来。” 烛九一眼就看到角落躺着的小身影。 忙疾步上前,是景宝珠,侯爷的掌上明珠! 在府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此时却躺在破烂的板子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这一刻的烛九险些落下泪来。 他矮下身子,心头翻腾着怒意。 作为景侯爷的心腹,他是看着宝珠长大的,虽然主仆有别,但是在他心里宝珠也是他的亲人。 他带着府里的人马,天上地下的寻找,就连千里之外的州府都派了人,说是刮地三尺有些夸张,可也找得很仔细,哪里想到这孩子竟然就在国舅府。 他查看了景宝珠的情况,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任务就是见机行事,如果能遇到夏姑娘,需要配合的一定要配合。 虽然不解其中之意,可如今看眼前这位姑娘行事,烛九却又明白了几分。 于是烛九做了一个手势,下一秒,从角落里闪出一人,低声的吩咐几句,那人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夏云桐道:“您在这里护着,我去带我妹妹。” 烛九点头,又叮嘱道:“夏姑娘要小心。” 夏云桐想起一事,指着景宝珠:“她是被我喂了安神丸,醒过来就无碍了,不过她被灌了哑药,回去后马上诊治还有一线希望。” 烛九眼眸猩红,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国舅府。 夏云桐说完,转身匆匆的去了妹妹住的房间。 这些姑娘都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不过却距离一直昏睡的夏云朵很远。 夏云桐上前抱起夏云朵,对几个姑娘说道:“她这很可能是染上了伤寒,一会儿有大夫过来,你们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走。” 夏云桐是同情这些姑娘的,可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将她们都带出去。 这些姑娘连忙点头,如今这个年代对于伤寒是恐惧的,因为染上伤寒十之八九都活不下去,所以她们缩在角落里,根本就没人敢上前阻拦夏云桐。 夏云桐带着妹妹去了柴房,将两个姑娘并排放在破木板上。 此时烛九已经不在,她能察觉到暗处有窥探的视线,想来这是靖远侯爷派的人。 所以,不管是硬来还是智取,今天景宝珠肯定会被带走。 靖远侯爷绝对没有那么强的忍耐力,可以等着细细筹谋。 就是不知道景夫人此时如何了?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锁着的大门被打开。 夏云桐站在廊柱下,看到一个年约五十的大夫带着一个少年随从,前面是两个中年婆子,他们已经进了院子。 而在院子外远远的站着一个面容阴郁的女子。 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她旁边有几个丫鬟围着。 夏云桐没有看到景夫人。 而这个面容阴郁的女子很可能就是王氏了。 成败在此一举,夏云桐主动开口:“大夫,我已经将那两个得了伤寒病的姑娘放在了柴房。” 说着话的功夫,她已引着大夫去了柴房,那两个中年婆子只看了夏云桐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其中一个婆子眼圈有些红,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景宝珠,另一个婆子就要去抱夏云朵,夏云桐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来。” 这名大夫叹了一口气,随从是个少年,很是机灵,他站在天井处提高了声音问道:“谁是这院子的主事人?” 此时的张嬷嬷面色蜡黄虚弱的靠在门边,于是,大门旁边的大丫鬟就催促道:“张嬷嬷,快进去听吩咐。” 张嬷嬷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夫说是伤寒,那她就能留下一条命。 “这位小哥,可是有吩咐?”她勉力的走上前,低声的问道。 “我家师父说这的确是伤寒,要将她们移走,免得传染给其他人,不过师父会挨个给院子里的人把脉,辛苦嬷嬷安排一下。” 张嬷嬷让身旁跟着的仆妇赶紧去将屋子里的姑娘叫出来。 老大夫耐心细致的一个个看完,开了一个药方,对张嬷嬷说道:“幸好她们没有被传染,不过似乎昨夜受了风寒,这副汤药熬了,连喝上三天也就好了。” 张嬷嬷很想让这名老大夫给自己看一看,她的确没有伤寒,可是她被那小贱蹄子给下了药。 可不等她张口呢,老大夫已经站起来,随从利落的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了。 站在台阶上的夏云桐,看到大门口停着一顶小轿,而王氏带着丫鬟仆妇站在不远处。 发现他们出来,王氏拿起帕子掩住了唇,人也不由得朝后面退了退,看来是很相信得了伤寒这个说法的。 夏云桐看了一眼王氏,也不知道景夫人做了什么让王氏来了后院,更不知道卖身契景夫人拿没拿到手。 她决定相信景夫人一次。 她背起了夏云朵,另一个婆子抱起了景宝珠,一行人就出了院门。 第37章 顺利出府 王氏此时已经去了廊檐下,坐在椅子上躲避太阳光,眉头蹙着,显然有些不耐烦。 也许是人多的原因,也许是觉得夏云桐是院子里的丫鬟,到没有人去注意她。 将景宝珠和夏云朵放在了软轿里,一行人抬着就朝着后面的角门疾步而去。 夏云桐夹裹在人群里,也顺利的跟了出来。 老大夫是太医院的太医,姓郑,是一名普通的太医,不过治疗伤寒病比较拿手。 别看王氏只是一介女流,可她有诰命在身,郑太医也要跟她行礼,礼毕之后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夫人,与她们同住的没有被传染,但那两个姑娘比较严重,怕是活不过今天了,我要跟过去,耽误不得先告辞了。” 这番话说下来,王氏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也客气的道:“郑太医辛苦了。” 说完之后对旁边的大丫鬟冷声的吩咐道:“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暂时都不要出来,谁要擅自往出跑,打杀了就是。”说完扭转身快步的离开了此处。 此时夏云桐他们一行人已经出了国舅府,当踏出角门的一刹那,夏云桐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去了一半。 等刚才要看牡丹花的景夫人将一张卖身契递给她的时候,另一半的心也落了下来。 彼时他们早就离开了国舅府的范围。 坐在奢华而又低调的马车里,景夫人感激的说道:“夏姑娘,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侯府找我。” 说这番话的景夫人态度是真诚的,因为她也知道夏姑娘的妹妹与她的女儿一同落难,这是属于他们两家共同的秘密,夏姑娘以及她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往外宣扬的。 夏云桐也同样态度真诚的道谢:“也多亏夫人您伸出援手拿到了我妹妹的卖身契,云桐在这里谢过了。” “卖身契你撕了就好,府衙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夏姑娘,要不也随我去侯府等你妹妹醒过来再做打算,可好?” “不用了,我带妹妹回客栈。”说着夏云桐又郑重其事的给景夫人行了礼,人也下了马车。 景夫人道:“夏姑娘,我已经备好了马车,既然不去侯府,那就送你们回客栈。” 说完这话,嬷嬷就将夏云朵交给了夏云桐,等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景夫人脸色变了,心急如焚的催促烛九马上回府。 郑太医已经给女儿看过了,她的女儿果真被毒哑了,此时此刻,强忍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同时心里恨意滔天。 她真想杀了蓝钰诚和张嬷嬷为女儿报仇。 旁边的嬷嬷低声劝道:“夫人,小姐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不要太难过,伤了身子。” 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擦去眼泪,女儿就躺在她的身旁,而马车已经沉稳又迅速的朝着侯府的方向驶去。 送夏云桐的马车停在了客栈的大门口,掀开帘子的夏云桐愣了一下,没想到沈栖就站在不远处。 容颜平静且带着冷漠,站在那里,犹如冬日里的清雪,可当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神色竟意外的缓和了一些,似乎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夏云桐背起妹妹也没有停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对他点点头,然后迈步就进了客栈,不经意的,就发现今天的掌柜与往日不大一样,神情很是激动,但是却是在极力隐忍着。 他看到夏云桐进来马上回过神,满脸笑容的吩咐伙计去帮忙。 男女有别,伙计能做的就是给打开房门。 沈栖竟也跟了上来,他站在门口,轻声的询问道:“夏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暂时没有,沈四哥,谢谢你了。”夏云桐微笑着道谢。 沈栖一怔,这应该是第四次见面了,每一次夏姑娘都是绷着一张小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 而且还笑的眉眼弯弯,让他也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想到什么,沈栖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几张银票递给夏云桐,他沉声说道:“这是侯爷给的赏银,一共一千两。” 靖远侯爷,还真是一诺千金。 这么多的银子啊,能在京城买个差不多的铺子了。 夏云桐艰难的移开了视线,义正言辞的拒绝:“开始就已说好的,赏银我一分不要,只要我妹妹能安全的出来。” 沈栖自然察觉到夏云桐刚才看银票时亮晶晶的眼神,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可仔细一想,依着夏云桐的行事风格,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不能独吞! 他神色平静的道:“夏姑娘,这是你该得的。” 说着也不等夏云桐继续拒绝,他上前一步将银票放在了墙边的案几上。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顿时凝滞住了。 在屋子的墙角,有一把椅子,上面有一只老鹰,脚上缠着棉布,无声无息的趴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那是他心爱的雪鹰,是他从小养到大的。 夏云桐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只逃跑的老鹰,就解释说:“我今早打开窗户,它自己掉到了我屋子的地板上,不知道是谁家养的,腿上的伤倒是不碍事儿,养养就好了,可这只老鹰估计是饿了好长时间。” 沈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夏云桐的话,只是专注的盯着那只到现在还没有反应的雪鹰,眼角染上了微微的红。 他想,应该是昨天晚上追随他的气息而来,却不知为何落在了夏云桐房间的窗户外。 心思如电转,他很快回神,轻声的说道:“夏姑娘,我这就为它寻些食物来,这是雪鹰,最有灵性,应该是雪山神鹰的后代。” “啊,可它应该是有主人的,人家找来怎么办?” 沈栖顿了一下,难得声音温和的道:“就算是有主人找来还给他就好,不管如何,你救了它一命,只有感谢你的道理。” 夏云桐深觉有理,就不再纠结这事儿。 于是,她拿起了案几上的银票,抽出五百两递到了沈栖的面前:“沈四哥,那我们就一人一半,这就不要推辞了,否则我心难安。” 第38章 这个夏姑娘,其实很不寻常! 沈栖站在门口,垂眸看向落在眼底的银票和拿着银票的那只手。 夏姑娘的手并不细腻,因为常年干活上面有细小的伤痕,沈栖的视线不由得就落在她的脸上。 夏姑娘有一双清如泉水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格外的认真和清澈。 沈栖移开了视线,伸出手指轻轻的抽走几张银票,他如果再拒绝就不符合他的身份了,会让夏姑娘起疑心。 因为这个夏姑娘,其实很不寻常! “那就谢过了。”说完,沈栖倒退两步,这才大步流星的朝着楼下走去,不大一会儿,两个伙计就抬上来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谢过了伙计,夏云桐往桶里又扔了几味药材和一包药粉,将依然昏迷的妹妹放了进去。 找出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银票早就被她放进了怀里,到了此时此刻,夏云桐觉得浑身轻松,眉间也带着笑意。 她不但成功的将妹妹救了出来,而且还得了五百两银子。 要么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呢,这可比她卖药方来钱快多了。 不大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沈栖在门外轻声的道:“夏姑娘,是我。” 夏云桐打开门,沈栖就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她:“夏姑娘,这是雪鹰的吃食,等它醒过来放在它旁边即可。” “那它喝水呢,普通的水就可以吗?” 这要是想喝天山的雪水,她会马上将这只老鹰丢出去。 “喝普通的水就可以。” 沈栖清冷的目光有些许的复杂,雪鹰目前还不能跟随于他,暂时在夏云桐的身边最好。 所以他还要暗地里给夏云桐一些补偿。 他又问道:“令妹现在如何?要不要我请个大夫过来?” 夏云桐摆摆手:“不用,醒过来就好了。” 沈栖沉默了一瞬,微微点头,这才给夏云桐关上房门,他想了想,就去了楼下,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让掌柜给刚才进去的两个姑娘准备中午的吃食。 掌柜的在这里焦急的等小侯爷洛西河,他接到了靖远侯爷送来的密信,皇太子暗地里布置的那一套人马如今重新启动了。 群龙无首,他想做点什么,可没有领头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可是好了。 他暗自打量这个叫沈栖的少年,他如今住的房间是特制的,但也没什么秘密,他想,等他退房之后,这房间要留下来给暗卫统领用。 心思如电转,他满面笑容的应道:“客官,您放心,一准给您安排好。” 沈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柜台,一出门,就与三个人打了一个照面。 中间的少年身着锦色长袍,身材挺拔,腰间别着一个玉佩,头上戴着玉冠,大约十七八岁,面容俊美,眼神桀骜,就是过分清瘦了些。 长袍在身,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旁边两人年龄比他小,穿着小厮的衣服。 沈栖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心里却在想,没出息的东西,不想着怎么处理后事掌控局面,却去投缳自尽,真是丢人! 可同时,心底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洛西河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一般。 他想哭,想笑,想高声的喊叫。 可统统的被他忍了下来。 两个月前,皇太子就几乎处于被软禁的状态,直到他死,他都没见到他,本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可哪里想到,皇太子早就安排好了暗卫统领。 只要有皇太子印鉴,只要暗卫不散,他拼了这条命,也要为皇太子报仇。 可恨父亲胆小懦弱,怕他连累家人,竟然亲自动手准备勒死他,如果不是祖父及时赶来,他只怕早就含恨离去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父亲的行为再次的证明了,皇太子就是被康元帝给毒死的。 是他大意了! 他发誓,从今儿起,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了。 而客栈里的夏云桐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竟然是手指粗的长条牛肉,她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怕不是这雪鹰跟沈栖有什么关系? 夏云桐蹙起眉头,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将油纸包放在案几上,她将妹妹从木桶里捞了出来,身上的红点已经淡了很多,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 擦干净身体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夏云桐才将夏云朵放在帐子里。 似乎知道自己安全了,夏云朵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十个手指头已经抹上药膏,外面包上干净的棉布,夏云桐愣愣的看着妹妹的手,这样回凉水湾肯定不行,要等着手指好了才可以。 况且她也的确还有几件事要做。 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夏云桐打开门,扑鼻的饭菜香味迎面而来,伙计满面笑容:“夏姑娘,饭食能拿进去吗?方便不?” 夏云桐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让他们端着饭食进了房间,然后又将木桶抬走。 门口的伙计听夏云桐问他是谁订的饭菜,就指着隔壁,笑眯眯的:“沈公子说您现在忙没时间去吃饭,就让小的们送了上来,银子已经付好了。” 夏云桐站在门口,望了一眼沈栖住的房间,此时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伙计离开,放在八仙桌上的三菜一汤和两碗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话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真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可能是这味道过于浓香了,放在椅子上的雪鹰动动翅膀,竟好像要苏醒过来,声音惊动了夏云桐。 不等她走过去呢,雪鹰咚的一下就摔在了地板上。 将油纸包给它打开放在面前,夏云桐倒是不担心会啄她,就拍了拍老鹰的脑袋,声音淡淡的道:“吃,吃饱了找你家主人去。” 雪鹰抬起头望了一眼夏云桐,而夏云桐还头一次与一只老鹰这么近距离接触,书上形容的鹰眼尖锐锋利敏锐机警,应该就是眼前这样的。 同时鹰眼里还带着桀骜不驯和睥睨一切的姿态。 倒也不难理解,老鹰本来就是空中之王嘛,它在空中几乎是没有天敌的。 第39章 出手大方的沈栖 雪鹰与夏云桐对视了一瞬,然后垂下脑袋盯着放在油纸上的牛肉条。 又闻了闻,片刻之后,竟然发出一声嘶鸣,也许因为没力气,听起来就好像哀鸣一般。 这声音听着挺揪心的。 然后就见雪鹰开始吃起了牛肉条。 夏云桐窗户没有关,她想,这要是飞走就随它去了。 八仙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两碗米饭冒着热气,这米不是糙米也不是杂米,而是雪白的大米。 大同州主粮以稻谷为主,再有就是小米和小麦,但是产量很低。 至于玉米,目前还没有出现。 富贵人家吃的都是精白米。 所谓的糙米,里面混着东西多了。 有品质不好的豆子谷糠,以及磨碎的榆树皮等…… 熬粥的时候,基本上两把米扔进锅里,剩下的都是野菜干菜之类的东西。 精白米就很贵了,一斤白米能换三十斤的糙米。 有的粮食铺子卖的糙米里面还会混着土块和石子。 而这沈栖出手也忒大方了一些,想来是皇太子当习惯了,无论是做什么都力求要最好。 当然了,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她的关系,沈家村的沈四郎,平白的得了五百两银子,送她一桌饭菜倒也理所应当。 夏云桐坐在桌旁,汤碗里是鸡蛋汤,一盘青菜炒肉丝一盘糟香鹌鹑还有一盘清蒸鲈鱼。 南梁国的饮食历史悠久,达官贵人比较多,和平的时间也长,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他们吃东西就很粗糙,那是金贵的很。 在京城,不论大小客栈,做的饭菜比其他州府的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这三菜一汤就是色香味俱全。 夏云桐刚要吃饭,听着帐子里的夏云朵微弱的声音喊着:“……大姐……大姐。” 夏云桐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帐子旁,夏云朵已经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环境,眼睛里先是露出惊恐,等看到夏云桐坐在她床边的时候,眼睛就湿漉漉的。 夏云桐刚想说别哭,这丫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别哭了,我刚给你泡过药澡,又抹了点药膏,脸上的红点已经没了,高烧也退了,没事了。” 连着说完一番话,夏云桐从怀里拿出那张卖身契。 因为家里有读书人的关系,尽管夏家二房一年到头不停的干活,可夏天赐那少年倒也有点做哥哥的样子,每次回来都要教几个妹妹读书写字。 只说好歹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以后嫁人了,夫家也能高看一眼。 所以夏云朵是认识自己的名字的。 “这是你的卖身契,大姐替你撕了它,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负你。” 夏云朵的手不方便,于是,夏云桐当着妹妹的面将卖身契撕的粉碎。 夏云朵不放心,竟然要将这碎纸末吞进肚子里。 夏云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放心,再也不会了。” 没想到夏云朵听了之后,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抿着小嘴,低下头不吭声。 “这是怎么了?”夏云桐不由得问道。 她抬起头,忐忑不安的说道:“大姐,当初我是不想跟她来的,可爹和娘说跟着元若烟能过好日子。” 夏云桐顿了一下,这丫头有点惶惶然,竟然怀疑是爹娘将她卖了? 她温柔且坚定的解释道:“三丫,爹娘并不知道她为人如何,他们也是受骗了,这次我来就是爹娘的主意,如果不是娘身体不方便,咱爹要亲自过来接你的。” 说完,夏云桐给妹妹穿上鞋子,慢悠悠的说道:“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儿,等待会儿再跟你讲,你活动活动,先坐下吃饭。” 说到吃饭,夏云朵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失落难过的情绪也被饥饿给打败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快步的走到桌子前坐下,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大姐,我好饿啊。” 就像对待毛豆那样,夏云桐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喝点鸡蛋汤垫垫底儿,然后再吃饭菜。” 夏云朵乖乖的点头,看着夏云桐眼底里都是孺慕和崇拜。 “大姐你真好。” 如果没有大姐,指不定哪天,她就像那些死掉的姑娘一样,被婆子们抬着就扔去后花园的枯井里。 想到这里,夏云朵脸色有点惨白,眼角滚落一颗泪珠掉进了汤碗里,被她咕咚咚的喝了进去。 鸡蛋汤的味道很鲜香,她抬起头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姐,我不怪爹娘,如果我不来京城这一遭,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白米饭,我也是头一次吃上鸡蛋的……” “好了,这些事就不要提了,过去就过去了,吃饭吃饭。” 夏云朵乖乖的点头,也乖乖的吃饭。 说起来夏云桐就喜欢乖孩子,所以看小妹妹格外的顺眼。 农家的姑娘一般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得。 虽然手受伤了,但也不用夏云桐喂她,拿着汤勺吃的很香,看她吃的香,夏云桐也来了胃口。 可就在这时,那只吃饱了的雪鹰竟然扑腾的要站起来。 等站起来后,本能的就要挥动翅膀,夏云桐动作迅速的几步过去,将它一把按在地上,雪鹰怒了,它还头一次被人用这么羞辱的姿势按住,可是任它怎么挣扎,按住它翅膀的两只小手纹丝不动。 它不由得厉声的嘶鸣起来。 夏云桐住的房门不隔音,刚刚回来的沈栖自然听到了雪鹰略带凄厉的鸣叫,他站在房门前,眉头微蹙,隐隐有些担心,雪鹰这是怎么了,怎么叫的这么愤怒和悲伤? 下一刻,就听到夏云桐略带清冷的声音:“我们正在吃饭呢,你这一扑腾,到处都是灰,这饭该如何吃?看样子你是没事儿了,我放你在窗台,你走。” 说着夏云桐就像抓母鸡一样,拎着雪鹰两个膀子根去了窗户前,倒想直接将它扔出去,可又担心雪鹰飞不上天空反而摔到地上,平白的费了自己一番心意,想了想,就索性将它放在宽大的窗台上。 倒没想到雪鹰突然蹲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犀利的鹰眼望着隔壁的方向,眼珠仿佛黑宝石一般。 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也似乎在积蓄着力量。 夏云桐不再管它,窗户开着,雪鹰可以随时离开,她擦了擦手,这才安安生生的坐下来吃饭。 而房门外的沈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精神,此时竟然和缓了许多。 第40章 你们已经收了我马家五两银子 与此同时的凉水湾,如今正是农忙季节。 分给夏良的几亩地,夏良侍弄得和以前一样精心,等他忙完了也会顺便帮着爹娘和大哥干活。 没办法,两家的地挨着,他这边干完了,如果转身就走,会被凉水湾的人骂的狗血喷头。 张婆子每次看到夏良都觉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家都分了,也不欠他什么,就对他爱搭不理的。 这个张婆子,一直就很矛盾。 但前几天路过夏良家的时候,还是将放在怀里的一个小布袋扔进院子里,布袋里边有差不多三斤的糙米。 夏良家一如既往的是糙米粥,里面放上野菜,会点上一点猪油和一点盐,这对夏良三口人来讲已经是美味了。 吃完午饭可以休息一会儿,可夏良待不住,他坐在树荫下就开始编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有了家,需要操心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他哪里能睡得着,即便晚上也是辗转反侧,也不知道大女儿在京城怎么样了。 每次想起来都是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赵俊生的娘亲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准备明天回书院。 他站在篱笆墙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夏良叔编筐。 其实夏良叔一家搬过来他是高兴的,别的暂且不说,最起码自家娘亲这边不是孤单一人,夏良叔憨厚,夏婶子善良,有这一家做邻居,他真的很放心。 所以不吝的夸赞道:“夏叔,您的手真巧,这柳条在您手里就好像活了一般,真的是随您摆弄啊。” 夏良得意的抿嘴笑,觉得被赵俊生这个秀才夸赞,真是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嘴里还谦逊道:“这都是粗活,哪能和你们读书人比呢?” 赵俊生正要说什么,就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看起来很陌生,应该是外村的,他们径直朝着夏良叔家走过来,他就提醒道:“夏叔,你家好像来客人了。” 夏良手一顿,抬头一看,果然门口来了三个人,他将手里的柳条筐放下迎了上去。 这几个人他并不认识,就要张口说话,却没想到领头的一个男子竟然对他躬身施礼,嘴里道:“小婿在这里给岳父行礼了。” 这礼行的不伦不类,这话说出去之后也惊呆了院子里的夏家人。 夏良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给他行礼的是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子,一脸横肉目露凶光,可此时竟满脸堆着笑意,看起来很是惊悚。 夏良随手拿起一个棍子,厉声的喝道:“哪来的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言乱语,你是哪个村的,是谁?竟然敢在我夏家门口败坏我夏家的名声,你们怕不是活腻了?” “岳父大人,不能这样讲话,今天小婿第一次登门,怎么能这样不以礼相待呢?” 而这时候脸色青白的连氏已经推着自己的二女儿进了屋子。 连氏挺着肚子站在院子中间,怒目而视着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此时的夏良也脸色铁青,而这领头的人手里拎着四样礼,竟然探头朝院子里看,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我家女儿都未订亲,我又不认识你,你跑到我面前自称小婿,这事儿我肯定和你们没完。”夏良咬牙切齿的,手里的棍子也好像随时要打出去。 这时候有几个男人也走进了院子,这都是和夏良相处的比较好的,平常有事大家都是相互帮忙,这时候也是如此。 了解了事情经过,可把他们给气坏了。 “……兄弟们,这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跑到我们凉水湾耀武扬威,坏我们夏家女的名声,今天绝对不能饶了他们,有谁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吗?” “那不是大槐树村的马屠夫吗?” 于是转眼间就将他们三人围在了中间,这都是平常干活的汉子,而且凉水湾有一半的人都姓夏,夏良为人朴实善良,还是个热心肠,帮人干活从来不藏奸,所以他在村子里人缘很好。 这时候帮他的人自然多。 马屠夫脸色就变了,咬牙的喊道:“怎么的,人多势众想要欺负人呢,我告诉你们,这事就是见官也是你们没理!” 马屠夫根本不惧眼前的场合,脸色有些狰狞:“夏良,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已经收了我马家五两银子,告诉你,三天之后我就要来迎娶你家二女儿!” 说完竟然张狂的哈哈笑起来,另外两人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嚣张,可马屠夫根本就不在意。 “我说的你们都听清了,已经收了我五两银子的聘礼,这夏家二姑娘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怎么就不能称夏良为岳父呢?” 此时的夏良脸色铁青浑身冰冷,五两银子,他什么时候收过他五两银子,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满嘴喷粪,谁收你五两银子,今天给我说清楚!” “就是你的老娘和你的大嫂啊,她们两个可是收了我的五两银子……”说着拿出塞在怀里的一张纸:“这可是签字画押给我写了条子的。” 夏良眼眸猩红,猛地朝着老宅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他一脚就朝着马屠夫踹过去,嘴里怒骂道:“谁收你银子,你找谁要人去,我从来没见到什么银子,我也不知道你马屠夫是谁,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庄户人就好欺负,惹急眼了,我谁都不会放过!” 这样狰狞可怕的夏良让马屠夫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赵俊生满头大汗的分开人群提高了声音道:“不要吵,这件事情可以说清楚,千万不要动手。” 赵俊生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即便是马屠夫,也是认识他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赵秀才前程无量,未来可是要当官的,他就收起污言秽语,倒是好声的说道:“我马屠夫赚点银子不容易,那五两银子我也是攒了好几年的。” “请问,这五两银子你给的是夏家的哪个人?” 马屠夫皱着眉头说道:“夏良的大嫂元氏。” 闻听此言,夏良愤怒的嘶吼出声:“元氏,我要杀了你!” 第41章 朱神医来了 这样疯狂的夏良不但吓到了凶狠蛮横的马屠夫,也吓到了连氏。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捧着肚子晃了几晃就倒下去了,躲在屋里的二丫,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一把抱住连氏,哭喊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夏良一转头就看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连氏,惊恐的看到地上已经有了血迹。 他疯狂的冲过去,双手颤抖着,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午后,竟然一下子变成这么可怕的样子。 赵俊生高声的喊道:“别急别急,我先去找我娘。”然后又对另一个汉子说道:“二叔你快去请大夫。” 马屠夫眼神闪了闪,虽然他凶名在外,可也不会主动与人结仇,眼前情形不对,他是不是被元氏给骗了呢? 夏家的院子一下子乱了起来。 原本跟着他一起来讨酒喝的两个兄弟转身就要跑,没想到却被几个人一把给按住,按住他的人是夏金水,力气很大,恶狠狠的:“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害得我婶子出了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休想走出凉水湾,不要以为我们夏家人都是好欺负的!”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载着迂曲县城的朱神医,朝着凉水湾的方向缓缓而来。 朱神医尽力隐忍着激动,他坐在马车上,手里是一瓶治疗伤寒的药丸。 经过几天的实验,那姑娘给他的药方制出来的药丸效果极好。 恰好有个伤寒病人,本来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可连服了三天药丸,如今已经能下床活动,身上的热度也恢复了正常,这病眼见着的是好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垂怜,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县城丁老爷家突然有十几个人染上了伤寒,其中还有丁老爷唯一的儿子和两个女儿。 丁老爷连夜将他和徒弟接去了丁府,只两天的功夫,除了因为体质孱弱特别严重的,其他病人病情都稳定下来,那丁少爷已经能连喝两碗白米粥了。 这的确是治疗伤寒的药丸,并且治愈率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啊,朱神医一想到这个,就眼含热泪激动的不能自持。 要知道,如今死在伤寒上的人可是太多了,尤其每到春秋之际。 有了这个药丸会救好多人的性命,这是千秋的大功德,他十五两银子就得到了,心里自然惴惴不安,多方打听,终于知道那姑娘是彩石镇凉水湾的夏云桐,曾经是沈四郎的未婚妻。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朱神医迫不及待的就赶过来。 而这个时候,从头看到尾的林婆子,带着说不出来的激动之色,用和平常不一样的速度朝自家方向跑去。 哎呀妈呀,她活到这个岁数,还头一次见到做大伯娘的可以收聘礼嫁夫君侄女的。 关键是人家爹娘都活着呢。 林婆子速度很快,直接就站在了夏家大门前。 夏云敏苦着脸在洗衣服,看她过来连头都没抬。 元氏抱着柴火一瘸一拐的进了草房。 张婆子正坐在板凳上摘野菜。 脸色也是阴沉着的,自从分家之后,张婆子不是骂儿媳妇就是孙女,热闹的很,今天中午倒是安静了。 林婆子连院子都没进,咋咋呼呼的喊道:“张婆子不好了,你家二房那边出事儿了。” 张婆子愣了一下。 首先想到的是怀孕的连氏。 本来年龄就大了,其实这胎并不安稳。 不管她有多么不满意连氏,但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家小儿子的骨血,不容得有闪失,要不然以她生性刻薄吝啬的性子也不能让连氏养胎。 连忙放下手里的野菜,就算是讨厌的林婆子她也忙走上前去,着急的问道:“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清楚了。” 林婆子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就在刚才,大槐树村的马屠夫去你二儿子家,说是你跟元氏收了他五两银子做聘礼,那马屠夫可说了,三天后要上门娶亲了。” 满意的看到林婆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林婆子再接再厉:“要我说你们也是糊涂的,收聘礼之前怎么不和人家爹娘商量一下呢?再说了,那马屠夫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两房媳妇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就你家二丫的小体格嫁过去能活几天呢,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奶奶,这是奶奶吗?这是仇人!” 又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元氏提高了声音:“元氏,我可和你讲,那夏老二疯了,要是他媳妇和闺女出什么事儿,他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说完林婆子看着还在发愣的张婆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你小儿子家看看去,我走的时候连氏倒在地上,裙子下面可是血呀,对了,我还得找村东头的三奶奶去。” 说完也不管张婆子的反应,扭身就朝着村东头跑去。 张婆子终于回过神来,猛的就冲向了元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跟我说要征得阿良的同意吗?怎么阿良还不知道你就收了聘礼银子?” 说到最后张婆子眼睛都红了。 元氏忍着疼痛,心里懊悔无比,如果早知道夏良不过是表面老实窝囊,她哪敢惹他! 这几天她还没来得及将聘礼给退回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张婆子转身就看向呆呆站在那里的夏云敏,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元氏,既然你都收了聘礼,那就将你女儿嫁过去。” 元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张婆子,对着夏云敏大声喊道:“宝丫快跑,去你外公家别回来。” 夏玉敏恍惚的想起似乎有这件事儿,说是要将二丫嫁给大槐树村的马屠夫,马屠夫长得丑性格凶爱打人,当时她还幸灾乐祸来着,此时听到这话吓得小脸惨白,竟然什么都不顾了,抬腿就往外面跑。 元氏反手死死抱住张婆子:“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宝丫无关,您不要迁怒她,她不能嫁过去啊,嫁过去一辈子就完了。” 同时元氏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娘,当时你也是同意的,要不然我哪敢收他的聘礼银子,这事说到底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第42章 妙手回春 张婆子浑身的力气突然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抓着元氏的手松开了,对呀,当时她也是同意的,这事闹到小儿子面前她无法辩驳。 看,元氏自己心里也清楚,马屠夫不是个好人,却跟她说二丫嫁过去能过好日子。 可是,她这个当奶奶的不也同意这门婚事了吗? 当时想的就是找机会跟小儿子说一下,后来闹出桂花糕的事儿,然后又分家就没来得及。 元氏冷冷的看着张婆子,不否认她是疼爱小儿子的,但是夏家二房除了她小儿子是个人,那母女四人猪狗不如,而且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女儿不也同样如此吗?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会说这事您做主我才收的银子。”元氏咬死了不松口。 屋子里歇着的夏满囤终于醒过来了。 就听到了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穿上鞋子出去与大儿子碰个正着。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快步的朝外面走去。 正好听到张婆子咬牙切齿的道:“元氏,你这是在威胁我?” 元氏反而不害怕了,她竟然笑着说道:“娘,我哪敢威胁您呢,我说的是事实,这事本来就是您同意的呀。” 夏坤在一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了?”张婆子没时间搭理他,死死盯着元氏:“那五两银子呢?” 夏坤眼神闪了闪,元氏想起夏坤这几天对她的埋怨,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儿子,何尝为自己做过什么呢? 可一旦出事儿,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元氏指了指夏坤:“五两银子我交给您儿子收着了。” 张婆子厉声的嘶吼道:“将银子给我!” 夏坤眼神闪躲着,兀自说道:“娘,什么银子啊?” 张婆子拍着大腿声音尖利的破了音:“赶紧的把银子给我,那是你媳妇偷着收马屠夫的聘礼,阿良他们都不知道,马屠夫现在去抢人了,连氏好像早产了,真要出了事儿,阿良不会放过你的!” 夏满囤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夏坤心里清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元氏,阿良不知情,她竟然就敢收银子。 夏坤有些心虚,那天被打的地方现在还有些隐隐疼痛。 他威胁的看向元氏:“你当初将银子给我的时候,可没这样讲,元氏,你心里要有数。” 说完转身回了屋子,这五两银子他是准备和朋友参加清荷会用的。 拿出来真心疼,可万一夏良找他拼命就更糟了。 夏满囤与张婆子面面相觑,同时心里不大得劲,在这个家里,他们一门心的为大房着想,挣的钱也都给了他们。 交束修,买笔墨纸砚…… 可以说夏满囤和张婆子过得很苦,真的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也从来没想过他们这长子竟然会私藏银子。 夏坤浑不在意,将银子递给张婆子,虽然有些不舍,可也无可奈何。 张婆子拿着银子,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大房夫妻,随后,她拉着夏满囤就朝着二儿子家住的地方飞奔而去。 而这时候朱神医的马车已经进了村子,他觉得不能冒然去打听夏良家在哪里,万一这里面有其他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呢? 他就下了马车,故作活动活动身子,赶车的是他的弟子,都是亲信之人。 “师父,我们是随便走一走还是怎样?” “先随便走走。”朱神医慢悠悠的说道。 而这时候旁边走过去好几个凉水湾的人,他们还搀扶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婆子,一边走一边还说:“三奶奶,您可得快点儿,夏良媳妇怕是要撑不住了。” 朱神医就听他们提起了夏良,是他打听到的那个夏云桐的父亲,夏家二房夏良吗? 夏云桐去京城那天,在官道上一眼一眼看着她的那人,就是凉水湾的乡亲,就是从他那里打听到夏云桐家在何方的。 所以现在只要确定夏良就是夏云桐的父亲,那他们就找对人了。 本来想悄悄的走一走,但这时候在朱神医的暗示下,弟子黄参就拉住了路过的一个村人,温和的问道:“你们村子是有人病了吗?” 那人点点头,狐疑的看了一眼黄参,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马车:“你们是谁呀?” 黄参这次没有隐瞒身份,谦逊的说道:“这是我的师父,县城朱家医馆的朱大夫,我们路过此地,看这里风景甚好,就想来转一转,不知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人眼睛腾的就亮了,满眼崇拜,甚至有些惶恐的看着朱大夫,这就是迂曲县城最有名的朱神医! 天哪,他竟然在他们村子看到他了,赶紧对朱神医躬身施礼,有些激动的道:“是夏良媳妇摔倒了,好像要早产……” “前面带路。”朱大夫急声的吩咐道。 人命关天的事儿,朱神医根本就不会耽误,这个年代的大夫除了接生是婆子之外,看病的基本都是男人。 很少有给女人看病的女大夫。 不说迂曲县城了,就是太医院,也几乎清一色的是男人。 于是这三人上了马车,黄参在村人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夏良家大门口,这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凉水湾的稳婆三奶奶愁眉苦脸,跟张婆子说道:“这年龄本就偏大,怎么就不小心一些呢?” 但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张婆子都不敢去看小儿子那铁青的脸色,一个劲地催促:“三婶,你快点啊,快点给想想办法。” “我倒是想快点,可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日子,怕是不好,你得有准备。” 而这时候院子外有人激动的声音喊道:“让开让开,迂曲县城朱家医馆的朱神医来了,快点让开快点让开……” 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一瞬,围着的人都不可思议的朝后面看去。 人群中有个妇人激动的喊道:“没错,真是朱神医,太好了。” “……快点让开,快点让开。” 处于惶恐绝望之中的夏良,仿如看到救星一般的一把拉住朱神医的手,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朱神医不愧是朱神医,几针下去,连氏惨白的脸色渐渐地缓和过来…… 第43章 断亲 作为大夫自然随身备着药箱,里面也都是常用的药物,可却没有适合妇人保胎用的,于是朱神医吩咐黄参赶紧赶马车去镇子里买药。 这一头的马屠夫被夏金水他们给控制着,张婆子走上前将五两银子递给朱屠夫,老婆子也是豁出去了,恶狠狠的说道:“收了你银子不假,可那是在没闹出人命的情况下,我儿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儿子是敢杀你全家的,你拿着银子赶紧走。” 马屠夫接过银子,夏金水也松开了手。 马屠夫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旁边两个人就拉着他,以前很多人说,别看凉水湾两大姓氏看着不合,但要是有外人的时候他们是一致对外的。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再待下去也讨不到好。 而且马屠夫是想娶媳妇,不是结仇的。 于是三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凉水湾。 张婆子将那条子撕得粉碎,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朱神医给连氏施针,站在一旁的夏良大气不敢喘。 黄参早就侧面打听出来,这夏良的大女儿果然就叫夏云桐,而凉水湾也只有一个叫夏良的,所以他的马车赶得飞快,买了一大堆药材,又买了熬药的锅,风驰电掣的又往凉水湾赶。 而这时候夏家门口围着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散了。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屋子也不想离开,夏良站在门口漠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娘亲,一想起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二丫许配给马屠夫,甚至还私自收了银子,夏良的心里就好像烈火在烧。 但这是他的亲娘,家丑不可外扬,夏金水刚才已经跟他说了马屠夫离开的前后缘由,聘礼银子也退了回去,所以马屠夫没有撒谎,他的一丝侥幸也就烟消云散。 他移开了视线,连看张婆子一眼都不想了。 黄参就在这时赶回来,朱神医已经施完针,连氏虽然体弱,可肚子里的孩子倒是顽强的很。 所以,再喝几副保胎药就没事了。 黄参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单独开医馆的地步,可他不舍得离开师父,还想多多学一些,所以不用朱神医吩咐,他都知道该做什么,药熬好了又分了好几包,仔细的叮嘱夏良怎么熬制什么时辰喝…… 夏良千恩万谢,可他现在口袋里只有三文钱。 这三文钱拿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幸好一旁的赵俊生偷偷的塞给了他三两银子。 朱神医带着大弟子到这里来就是想见夏云桐。 就算是仙人托梦,那也是夏姑娘的机缘,所以,必须厚礼以待之。 可如今这姑娘并不在家,所以朱神医只字未提。 本就欠着大了,哪里肯收夏良的银子呢? 朱神医不说黄参替他开口,言辞恳切:“我与师父路过此地,见风景甚好就进来转转,却不巧贵夫人突发意外,我们做大夫本就该为病人解除病痛,况且我家师父心地仁慈,每天都会诊治一名病人,夏大哥,这银子收好,夫人身子弱亏欠太多,要好好补一补,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即可……” 一番话说下来,夏良感激的跪在地上,给朱神医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夏满囤上前来说了很多好话,朱神医连连摆手,这里他也不能多呆,这家实在太贫寒,有心想留下些银子,可又师出无名。 想着来日方长,朱神医就带着黄参赶着马车离开了凉水湾。 赵俊生的娘亲魏氏看到儿子毫不犹豫的将家里的三两银子拿出来,心疼的直抽抽。 夏良人好,连氏更不错,看自己胃口不好,连氏特意腌渍了野菜,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得,明明只有一点点盐巴,可爽口的很,让她多吃了一碗粥…… 但是夏家穷啊,穷的叮当响,这三两银子肯定是有去无回。 却没想到人家朱神医不要银子,可以这样讲,不但分文未收,还白送了那多的药材。 夏良又赶紧将银子还给她,对她千恩万谢的。 于是,魏氏抿着嘴跟赵俊生回了自家。 夏家的院子里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昏过去的连氏已经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如果不是朱神医前来,今天连氏必然是一尸两命了。 夏良只觉得自己不幸的同时,老天对他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的。 恰巧老族长也在院子里,他送朱神医也刚刚回来,朱神医的地位很高,连大同洲的沈知府他都是认识的。 所以不管是族长还是里正,知道是朱家医馆的朱神医都热情的很。 两人刚才一起去送朱神医,等回来的时候,彼此很有意见,那赵里正本也想去夏良家,可看到夏族长也往那个方向拐,他冷哼了一声就径直的回了家。 此时,院子里就只有夏满囤夫妇和老族长以及夏良了。 夏良打定主意,他看只有自家人了,噗通跪在地上,恳切的道:“老族长,求您给我做主,我要和我大哥断绝关系。” 此言一出,不单是张婆子,老族长脸色也变了,要知道断亲这两个字可不是轻易说出口的,在他们凉水湾在他们夏氏一族,还没有谁敢说断亲呢。 老族长脸色就有些不愉,虽然知道事出有因,可也说道:“阿良,现在已经分家了,银子已经还回来了,亲事也退了,你就原谅他们,断亲这事一出,对咱们夏家人的影响不好。” 夏良跪在地上,脸色晦暗不明,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他拒绝去看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爹和娘。 其实越俎代庖这事儿在凉水湾也不是没有过,但人家都是私底下悄悄做的,像这样大张旗鼓差点闹出人命来的还是头一遭,所以就算是夏满囤和张婆子心里有怨言,可也不敢说什么。 听到老族长这话,张婆子就连忙说道:“阿良,我在家里已经教训过你大嫂了,以后她再也不敢了,这事娘也有错,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说断亲这么伤人的话了。” 平生第一遭张婆子姿态放得如此低,夏良心神一震,看自家娘亲眼圈竟然都红了,心里也不好受…… 第44章 秘密 夏良沉默了一瞬,终是心软,他闷闷的说道:“不断亲也可以,但从此以后大嫂不许再插手我家的事。” 不等夏满囤和张婆子答应,老族长厉声的道:“这事儿我给你做主了,从此之后不管是元氏还是你大哥,对你家的事儿都无权过问。” 而此时老族长心底里对元氏很是愤恨,这女人心肠太坏,真恨不得将她赶出夏家去。 夏家枝繁叶茂,族人众多,虽然说什么样人都有,可像元氏嚣张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头一份。 他看向夏满囤和张婆子:“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元氏,都快要当祖母的人了,做出这样不着调的事儿,以后谁家姑娘敢嫁进你们大房去,为了天赐和金桂,我就不开祠堂了,但你们一定好好教导她,不要再惹下祸事了。” 夏满囤连连点头。 老族长想起什么,却又压低了声音对夏良说:“在这危险关头,竟然能让朱神医亲自上门诊治,让他的大弟子亲自熬药,还有前几天桂花糕那事儿,我觉得你媳妇这胎真得好好养着,没准是个有大出息的呢。” 夏良愣了一下,仔细想想也真是啊,就有些激动,而夏满囤和张婆子对视了一眼,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婆子走之前偷偷塞给了夏良十个铜板,夏良没有推辞就收下了。 在凉水湾,只要有老族长在,想要跟大房断绝关系那是不可能的,更别提不认爹和娘了。 只希望这次平平安安的,真像老族长说的那样就好了。 …… 与此同时的大同州知府衙门的后院。 两个婆子疾步匆匆的去了主院。 知府夫人韩氏靠在紫檀木椅子上,懒洋洋的摆弄着桌上的熏香。 她已过五十,可因保养得好,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来,头发也乌黑,只是眉眼凌厉显得有些跋扈。 大丫鬟进来禀报说是两个婆子回来了,她皱着眉头就让大丫鬟将两个婆子叫进来。 然后让大丫鬟守好门口,她坐在椅子上听着两个婆子跟她禀报。 “……大小姐,如果不是夏良的大女儿伸手拦住,现在的连氏早就一尸两命了,可这也是我们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这个婆子是韩氏的陪嫁丫鬟,跟了她三十多年,感情非常深厚,但也最是守本分,所以韩氏非常信重她。 韩氏皱着眉头:“你们的地点被发现了吗?” “回禀夫人,我们换了一个宅子,离开的也及时,都打扫好了,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另一个婆子说道:“夫人,已经在凉水湾放了人监视连氏,有什么异常她会给我们来信的。” 韩氏嗤笑出声,眼神带着轻蔑和不屑:“一个哑巴而已,很没必要。” 她缓缓地勾起嘴角,轻声的说道:“听说迂曲县城要修堤坝,需要不少徭役,直接派人将夏良弄进里面去,干上几天就找个机会要了他的命,至于那个连玉兰……” 嘴角的微笑变成了狞笑:“那个老虔婆说连玉兰很是貌美,那就将她和她的女儿卖到北鞑国去,给那些鞑子做女奴。” 陪嫁婆子也跟着笑了:“大小姐说的对,不过是个哑巴而已,不必为她们费心。” 韩氏慢悠悠的:“我倒是不想费心,可那老虔婆是上了心,她现在心虚不敢跟大人讲,可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少不得认祖归宗,到时候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呢?” “大小姐,这次我们两个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大丫鬟忽然走进来说道:“夫人,老夫人吵着要见您。” 韩氏的眼底里闪过一抹阴霾,这个老东西,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能吃能喝能吵能闹,还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呢,就不耐烦的道:“让她进来。” 拄着拐棍站在院子里的沈老夫人脸色阴沉,心底里懊悔无比,恨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看不清韩氏的蛇蝎心肠,怎么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她! 她已经风烛残年,丈夫死的早,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不但韩氏生不出来,那几个小妾也生不出来,一开始她不明白,但也知道儿子是没问题的,因为连玉兰是最好的证明,后来才偶然知道几个妾室都被韩氏给下了药。 韩氏生不出来,她也不让别的女人生,这眼看着儿子就要绝嗣,死了之后连个供奉香火的都没有,说是从族人那里过继,韩氏死活都不同意。 韩氏娘家势力大,根本就惹不起,于是她就想起被她赶出家门的秦婉。 当时她是怀着身孕的,那时,她被富贵迷了眼,儿子高中状元,秦婉是农家女出身还是孤儿,无爹无娘的不吉利,如今更是配不上儿子,本就是童养媳,也没三媒六聘,所以她就私自做主将她卖给了山里的穷汉子。 后来听说秦婉生下了一个女儿,刚会走路就哑巴了,最后一点愧疚之心也没了,幸亏将她们卖了,要不然这哑巴女儿可给儿子丢脸。 她的儿子重情义与那秦婉感情好,欢天喜地的回来,她就不得不告诉他,秦婉耐不住贫困,跟一个货郎私奔了。 她那事儿做的隐秘,除了娘家兄弟,没人知道,只花十文钱就娶了个媳妇的山里汉子,将秦婉看的死死的,所以消息自然不会走漏出去。 后来她跟着儿子沈陌寒去了京城,儿子当了官儿娶了京城吏部尚书家的庶女,虽然是庶女,可身份在他们看来也是高贵的不得了。 而她的儿子也一步步地升到了知府。 儿子官做得好,还有韩氏娘家做助力,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儿女。 前几年儿子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这几年心思就淡了,也没了这念头。 而她愈发的老了,愧疚感时时涌上来。 秦婉生下来的女儿叫连玉兰,她虽然是个哑巴,可她真真切切是自己的亲孙女,是儿子的亲骨肉,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第45章 她这辈子做了两件错事 她一时冲动就跟韩氏商量,能不能让连玉兰认祖归宗。 可哪里想到这韩氏心肠太硬,根本就不爱重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不能生,就宁可眼看着儿子绝后。 她如今真后悔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韩氏,不但没得到她的帮助,反而递了一把刀子过去。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怎么会认为韩氏是个好的呢? 老妇人拄着拐棍,另一只手不停的捶着胸口,歇了一会,就继续朝着韩氏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子屏退左右,沈老夫人目光阴鸷压低了声音问道:“韩氏,你是不是去凉水湾村了?” 漫不经心摆弄着手指的韩氏,懒洋洋的道:“去了又怎样?不去又怎样?” 沈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可还是缓和了声音:“韩氏,这些年我是拿你当女儿的,我这个年龄了,还有几年活头,我是真想看到玉兰认祖归宗,你放心,我会让连玉兰将你当亲娘侍奉的。” 韩氏好笑的看着沈老夫人,似乎觉得她说的话真是幼稚又愚蠢。 嘴角带着讥讽:“老夫人,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我要是同意过继,我娘家也有合适的,况且一个哑巴,她能做什么,没得丢了我的面子。” 听到这话,沈老夫人脸色灰暗一脸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攥住拐杖,她用愤恨的眼神看着韩氏。 “老夫人,你别这样看我,当年的事情又不是我做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怪只怪你自己贪图富贵,嫌弃人家出身贫寒,所以你真的考虑好了,这事如果被你儿子知道……”说到这里,韩氏停顿了一下,嘴里啧啧两声:“依照夫君的性子,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会跟他讲,可你也不能伤害她们。” 韩氏嘴角缓缓的勾起,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一个哑巴,一家子穷的糙米粥都吃不起的乡下人,值得我费心吗?”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沈老夫人心里不托底,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对韩氏彻底的伤了心,对她再也不抱一点期望。 老太太早年贫困,跟儿子当官之后这几十年过的日子,也让她不再是那个乡下无知的妇人了。 平静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懒洋洋的韩氏,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认就不认了,只当没有这个人,可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对那一家人动手,我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将你一起带到地下去!” 韩氏心口一沉,冷冷的看着沈老夫人:“老夫人,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说威胁那就是威胁了。”沈老夫人站起来,用力跺了跺拐杖,声音也同样阴冷:“韩氏,如果你非要和我较劲,那咱们就试试!” 说完沈老夫人不再去看韩氏的反应,拄着拐杖疾步的离开了。 她这辈子做了两件错事,第一件错事不该卖了秦婉,第二件事不该将连玉兰的存在告诉韩氏。 可人生没有后悔药,如今她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该将连玉兰的存在,告诉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的韩氏恶狠狠的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面上,瞬间发出清脆的瓷器破裂声,茶盏里的茶水也洒了一地,她面色阴狠,咬着牙咒骂道:“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看来真是活的太久了!” …… 这样隐秘的过往,哪怕是有一点上帝视角的夏云桐也不清楚。 经过一夜好眠,翌日的清晨,洗漱好之后的夏云桐准备出客栈了。 那只雪鹰蹲在窗台上,并没有离开,夏云朵跟它很亲昵。 喂它喝水吃肉条,一人一鹰倒是很快的建立起友谊,也许对于一些动物来讲,人类幼崽对它们的感情是最纯真的。 所以这只雪鹰对于夏云朵也没有防备。 不过对夏云桐就忌惮了很多。 夏云桐站在它身边,它都会警惕的看着她。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它一眼,这东西也是个记仇的,估计是对她将它按在地上还有拎着两个翅膀的行为表示不满。 夏云桐摸了摸妹妹头上的发髻,声音马上就柔和下来:“三丫,大姐要出去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夏云朵想了想就摇摇头:“我想陪阿雪在客栈里呆着。” 阿雪是夏云朵给雪鹰起的名字。 夏云桐看了看她的手指,其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夏云桐也没强求,这孩子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她现在更喜欢待在客栈,谁都不见。 甚至从来没主动张罗回家,可见,对父母让她跟着元若烟来京城,还是有怨言的。 这个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夏云桐叮嘱了一番,就快步的离开了客栈,站在大门口想了想,雇了一辆马车就朝着东区的方向而去。 很快的就到了五爷所在的院落。 看到是她在敲门,一个乞丐眼神闪了闪,没敢嬉皮笑脸,很是认真的问道:“姑娘是找我们五爷有事儿吗?” 夏云桐点点头。 “那我去禀报我们五爷一声。” 夏云桐就站在门外等着,不大一会儿她就进了院子。 将五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沉声的说道:“五爷,能给我说说这两天京城发生的新鲜事儿吗?” 五爷坐在椅子上瞄了一眼银票,随即露出笑容:“姑娘到我这里打听事儿,这是看得起我,我就给你说说。”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这姑娘刚到这条街要去的彭家,就说道:“那咱就先说说彭老爷家发生的事儿。” “彭老爷的原配夫人打杀了一个妾室,彭老爷让她到佛堂思过,那妾室的家人不依不饶,彭老爷很是花了一笔银子,才将他们打发走。” “彭老爷的第九房小妾,昏睡了好几天,今天早上刚醒过来,府里连着进去了好几个大夫,具体情况如何不知晓。” “镇国公世子喜欢上了百花楼的头牌莺莺姑娘,皇贵妃的懿旨都下了,世子爷欢天喜地的就等着迎娶美娇娘进门呢,可那苏将军的女儿扬言要一刀砍了世子爷,听说这世子妃被皇贵妃招进宫里训斥呢……” 第46章 多情的种子! 夏云桐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这个穿越女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难道只因她自己是个妾室,所以就看不得原配好吗? 要不然,同样都是女人,她为什么要为难世子妃? 正常来讲,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进来? 这世子妃哪里就错了呢! 心底里微微叹息,这是一个小三合法化的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彭老爷不过一个富商,那元若烟都是他第九个妾室了,在她下面还不知道有几个,这样说起来,通房丫头都算不上数了。 就看你忍不忍容不容了! 五爷看了一眼夏云桐明明灭灭的脸色,这姑娘和那天看起来还不一样,宛如换了一个人,不过那双眼睛依然清透,可如果真盯着你的时候是让人心惊的。 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或者是为谁做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国舅爷在回家的路上被刺杀了,如今昏迷不醒,皇上派了好几个太医去国舅府。” 夏云桐心口一动,可表面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五爷心里没底,不过他说的这些又不是国家大事,他不过是先知道消息罢了,过几天大街小巷也就传开了,算不得什么秘密。 所以五爷又捡了几件有趣的事儿说给夏云桐听。 可是他竟然分析不出夏云桐对什么事感兴趣。 等夏云桐离开之后,他收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五两银票,笑了笑,还别说,出手真大方。 走在热闹街头的夏云桐暗暗思忖,元若烟肯定恨她入骨,但不会公开找她,也不敢去国舅府打听,因为现在国舅府出事儿了。 蓝钰诚被刺杀,肯定是沈栖和靖远侯爷干的。 看来这京城要热闹了。 那么,她现在该去回春堂了。 夏云桐知道柳大夫肯定翘首以盼她的到来,她的安神丸只要他试验了,就会知道效果如何。 路途比较远,还要坐马车,夏云桐让车夫朝着回春堂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金凤宫,世子妃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苏氏,莺莺姑娘身世悲苦,能得到世子的怜爱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同为女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为难她,她也很可怜的。” “回禀娘娘,世子与我成亲时答应过我,我不求他一心一意,可是青楼女子绝对不能入府!”苏氏的声音有些沙哑,精神也很萎靡。 “你那是偏见,青楼女怎么了,她也是为生活所迫,要不然谁不喜欢出身高贵,做个世家女呢,苏氏,我不是和你商量,你回去好好张罗,为你夫君迎娶莺莺姑娘进门,这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何乐而不为呢?” 苏氏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不过,最后还是强行的憋了回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蓝贵妃这么执着给自己的夫君娶小妾,而且还是个青楼女。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当不了皇后就想给原配添堵吗? “你如今儿女双全,他们的前程也很重要,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娶进来也动摇不了你正室的地位,你怕什么呢?” 蓝贵妃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讽刺,心底里也很惆怅,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原配夫人,谁会喜欢做小妾呢? 蓝贵妃有些不悦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氏。 章淮那人就是个多情种子,原本娶了蓝蔻儿这个美女就该好好爱她,可后来还娶了那么多的小妾,没道理娶了苏氏女反倒和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还真是令人憋屈呢。 幸好,莺莺姑娘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安排。 想到这里,蓝贵妃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在外面候着的大宫女走了进来。 蓝贵妃看她的样子,知道有事要说,就挥了挥手,淡淡的道:“苏氏,我言尽于此,你回。” 苏氏缓缓的起身,低着头倒退几步,恭恭敬敬的施礼,随后跟着一个宫女出了金凤宫。 她知道自己这一出宫门,势必要将那青楼女子迎娶进府门的。 心底里升腾起万般恨意,可她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宫女身后。 与此同时,百花楼,头牌姑娘莺莺的房间。 室内华丽奢靡暗香涌动,一个娇艳如花的女子正在抚琴,对面一个男子双眼微微的眯起,整个人陷入陶醉的状态。 女子眼眸带着媚意,心念一转,红唇微张,让人心神荡漾的小曲就悠悠的回荡在纸醉金迷的销魂窟。 冉冉红罗帐,开君玉楼上,画作同心鸟,衔花两相向…… 歌声婉转如百灵鸟一般,歌词情意绵绵,章淮只觉得如坐云端,飘飘然不知去处。 莺莺更加的用心了,她出身卑贱,如今在贵人的相助下,得了世子爷的怜爱,更有皇贵妃下了懿旨,这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当世之上,除了皇帝,谁敢驳了皇贵妃的面子? 只怕那位皇帝也是舍不得的。 莺莺嘴角带着隐隐的自得和轻狂。 皇帝怎样,世子爷又怎样! 自古以来,英雄还不都难过美人关?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守着的德贵探头探脑的,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 莺莺勾勾嘴角,只当看不见,按理说,后日她就该进府了,可那苏氏死活不同意,哼,胳膊怎么能别过大腿,等她进府的,一定要夺走世子爷全部的宠爱。 再生下一个儿子,保不齐就没苏氏女长子的事儿了呢。 也许是相处时间长了,章淮还是隐隐有些察觉门外的动静,他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呵斥道:“鬼头鬼脑的,有事儿进来说。” 德贵忙进来,俯身低语道:“世子爷,刚才府里来信,世子妃被贵妃娘娘召进宫里了……” 章淮腾的一下坐起来。 脸色变了又变,虽然他不知道娘娘为何要插手,可也知道那女人手段太高,苏氏出身将门,性格直爽,万一惹到娘娘,不说连累国公府,那苏大将军肯定也饶不了他! 第49章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系统以它的经验分析,如果对方并没有绑定系统,那么就不会影响它这个恋爱系统的稳定性,要知道,同一个世界是不可能有两个系统存在的。 可万一对方也是有系统的,它就很可能要出现问题,所以等康元帝走了之后,它还要与宿主细细的筹谋一番。 …… 慈宁宫,太后的寝殿。 太后坐在床前,目光阴郁的看着半死不活的皇后陆婉晴,恨声的道:“你这半死不活给谁看呢?你要想死就跟着太子去。” 陆婉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萱儿就要去和亲了,四皇子年龄又小,你作为母亲这么自暴自弃,你是想要哀家拼了这把老骨头吗?” 听到这话,陆婉晴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看着太后,眼底流下泪水:“母后,我一直当您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如今,我却让您为我操心了。” “既然知道我为你操心,你就好起来呀。”太后恨声的说道。 陆婉晴面如死灰,缓缓的摇头,声音很轻带着艰涩:“母后,只有我死了,萱儿和阿哲才能保住一条命。” “胡说,你要是没了命,萱儿和阿哲又能活几天,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能护住她们吗,我与皇上虽有母子名义,却没有母子情份。” 说到这里,太后眼底里闪过一抹怨恨。 她站起来,慢慢的说道:“当初我扶他上位,他亲口答应我,会将我的阿昭亲自接回京城,可二十二年过去了,他早忘记当初这句诺言,如今又要将阿昭的侄女送去北鞑国,他这是不想让我继续活着呀。” 太后悲从心起,可眼睛却干涩无比,她的泪在这些年里早就流干了,如果不是这句话支撑了她,她也活不到今天。 所以她理解皇后的心情。 陆婉晴挣扎的坐起来下了床,慢慢的走到了太后的跟前,将她抱住,声音哽咽的道:“母后,不是我懦弱无能,是那蓝贵妃盼着我早点死给她腾位置,我死了,承恩侯府的人能保住命,我死了,大公主和四皇子也能保住一条命,母后,儿臣对不起您。” 怀里的女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太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太子怎么就突然死了? 被废的理由也是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还不是那个贱人不想等下去了吗? 贱人妖女,如果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她当初就该将她千刀万剐!!! 康元帝已经被迷的失了心智,哪怕说一句蓝贵妃不好的话,康元帝也会对她摆脸色,真要做什么,康元帝绝对会亲手弄死她。 他本是宫女所生,她这个太后不过是扶他上位,且又占了嫡母的位置罢了。 她想活着,她这一生只有一个女儿,还被先皇给送去和亲。 死之前看不到阿昭,她怎能咽的下那口气? 空荡荡的寝殿只有相拥在一起默默垂泪的太后和皇后。 皇权之下,谁敢不低头? 皇后就是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而且她也不敢有动作,万一被康元帝给找到借口,她身后的承恩侯府,与她来往密切的靖远侯府,还有其他的人,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病死! 只有那蓝贵妃做了皇后,她生的三皇子做了太子,她得偿夙愿,也许这些人才能有一线希望。 可是,那也仅仅是有一线希望。 可不这么做,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陆婉晴只觉得悲凉无比,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康元帝了,那不是她认识的康王,不是那个拉着她的手,笑盈盈的说:“晴儿,我这一生只喜欢你一个,我绝对不辜负你!” 自从蓝蔻儿进宫之后,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她了,甚至觉得她这个皇后实在碍眼,他盼她早点死,好给蓝蔻儿腾位置。 如果不是蓝蔻儿要一个好名声,她可能早已经被康元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那是一个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不喜欢一个人就弃如敝履的男人。 心痛的如刀在绞,曾经的恩爱,如今看来就像一场笑话。 就在这时,在门口守着的苏嬷嬷轻声的道:“太后。” 太后平静了一下,沉声的道:“进来。” 进来的苏嬷嬷脸色同往日不一样,她的手有些颤抖,将一封信递给了太后,声音都有些微颤的道:“太后,您看这封信?” 这信封上隐秘的地方竟然印着皇太子的私人印鉴。 尽管没有比照,太后也知道这就是皇太子的印鉴! 此时这样一封信出现在她面前,她心口一跳:“到底怎么回事儿?” 尽管这里都是自己人,尽管太监和宫女都打发出去,可苏嬷嬷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已经查看了,无毒。” 太后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迅速的看了一遍,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底流下了两行泪水,声音哽咽的道:“皇太子,我的孙儿,皇祖母没有白疼你一回。” 这时候陆婉晴也已经浑身颤抖的接过了那封信,字迹很陌生,可印鉴是真的。 却原来她的儿子还有一支暗卫,如今已经有了新的统领,这信就是暗卫统领所写,信里让她好好养病,表面不要与康元帝对抗,其他的由他来安排。 陆婉晴说不出是悲还是喜,没有形象的跌坐在大理石地上,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看来她还要再活上一段时间啊。 …… 此时此刻的夏云桐做少年装扮,背着药箱,跟着神情极力压抑着激动之色的柳大夫,站在了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宅院大门前。 夏云桐朝正前方看了一眼,远处宫殿巍峨,映衬在蓝天下,说不出来的威武和神秘。 没想到户部尚书家距离皇宫这么近。 不由得就想起了宠冠六宫的蓝贵妃。 看看人家这穿越女,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随即,夏云桐觉得这话似乎带了点颜色。 这颜色还挺浓的,就跟皇帝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 心情变得轻松的夏云桐嘴角带着笑意。 柳大夫看她这样心里更有底了,自从大前天早上神清气爽浑身是劲的醒过来,他就知道这安神丸不同于其他安神丸! 第51章 有问题的熏香 柳老夫人依然昏睡,她躺的地方距离熏香炉很近。 夏云桐收回了视线,放下肩上的药箱,朝着熏香炉走去。 而此时的柳大夫自然也听到了二夫人的话。 他知道二夫人说的有道理,老夫人本来好好的,问题的确出在他身上。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方子没问题,药材更是没问题,事后他也查看了汤药和药渣,都没问题。 可怎么就会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呢? 他查了医典,苦思冥想,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甚至不惜放下面子与昔日的几个老对手讨教,但却一无所获。 柳大夫低垂着头,就有些难堪。 刘大人听到二夫人这话,眉头皱了皱,倒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对自己的夫人道:“无关人等,让她们都退下,对了,让董大夫来一下。” 刘夫人点头应下,于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 柳大夫得到了刘大人的同意之后,就坐下来给老夫人诊脉。 屋子瞬时就安静起来。 而这时候夏云桐却站在了熏香炉面前,富贵人家,无论是在厅堂还是在卧室,都会有这样的熏香炉。 据闻皇宫里用的是最上等的龙涎香,而在户部尚书府里,老夫人屋子里点的安神香也是上品。 夏云桐低下身子闻了闻,伸出手捏了一撮香灰,又仔细的看了看。 此时柳大夫眉头微皱,眼睛微微的眯起,正全神贯注的探知着老夫人的脉象,一颗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如果再这样昏睡下去,人怕是不好。 可是他竟然想不出稳妥的办法,他收回了手,心里斟酌着,自己开的药应该没问题的,可事实上就是出了问题。 夏云桐直起身子,轻轻的朝前走了几步,看向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老夫人。 随即,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眼老夫人的儿子与两个儿媳,此时这三人都焦急的盯着老夫人。 眼前的情形确实耽误不得。 夏云桐轻咳了一声,正在斟酌的柳大夫忙回头去看夏云桐,眼睛露出希冀之色。 他并没有因为夏云桐的年龄而轻视于她。 医药这一行,虽然说大夫是越老越有经验越老越厉害,可这也并不是唯一的说法,更有一些不世的天才,人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那云游在外的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柳大夫站起来看向夏云桐。 而夏云桐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子,伸出手指着她身旁的熏香炉:“柳师兄,熏香里有一味药材与您开的药方相冲的厉害。” 屋子里霎时安静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夏云桐。 这里面有震惊的,有审视的,还有凌厉的…… 夏云桐不为所动,沉稳淡定,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柳大夫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几步就走到香炉面前,俯下身子去闻里面的熏香,然后捏起里面的香灰,先是用手指碾了碾,随后就送到嘴边尝了一下。 他和夏云桐差距就在这里。 夏云桐是个医学天才,对于她来讲,各种药材的药性以及味道,在她脑海之中,仿佛一个立体图书馆,随时随地都可以拿来使用。 而这时候户部尚书也走了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夏云桐抬眼一扫,惊讶的发现,刘夫人与二房夫人的反应不一样。 刘夫人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并不好。 而二房夫人手里本来拿着帕子,此时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夏云桐。 夏云桐有理由相信,如果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女人没准会掐死她。 此时柳大夫脸色变幻不定,几息之后,就问站在一旁的夏云桐:“熏香里可是有象骨花?” 夏云桐肯定的点点头,这事儿必须要当面讲清楚的。 至于那个二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就不是他们两个需要操心的问题了。 她要帮柳大夫保住回春堂。 “是的,这熏香里有象骨花,与药方里的一味药材相冲,象骨花本就有催眠的作用,又被特殊处理过,所以才导致老夫人昏迷不醒……” 柳大夫恍然大悟,已是满头大汗,嘴里叨咕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竟然忽略了熏香炉里燃的香。 刘大人脸色大变,都是官场的老狐狸,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多详细,就已心知肚明。 人家柳大夫开的药没问题,是自家香炉出了问题。 香炉为什么出了问题? 那肯定是有心人为之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却不经意看到二弟媳略带惊慌的脸色,还有,她的两只手无意识的搅在一起,显示她现在心绪不宁。 突然,刘大人想到前段时间母亲提出分家时,二弟以及他的夫人死活不同意的事儿来。 刘大人将阴沉的视线收回来,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提高了声音喊道:“来人……” 外面候着的孙嬷嬷连忙进屋,刘大人指了指熏香炉,孙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动作迅速的指挥丫鬟婆子,将熏香炉搬了出去。 而府里的董大夫也急匆匆的赶来,他对柳大夫一直是敬佩的,背地里也说了不少话,刘大人才没有那么震怒。 他与刘大人见礼,看到老夫人屋子里的熏香炉搬了出去,先是不解,随后低下头来,眼底里露出思索,难道,这熏香有问题? 柳大夫虽然性子耿直,可也知道他如今站在谁家。 他愧疚的对刘大人说道:“刘大人,是草民的错,草民医术不精,竟然忽略了这一处……” 说着就要跪下请罪。 刘大人脸色和缓了一些,主动扶起他,声音低沉的道:“柳大夫,你往日待老夫人精心,今日且恕你无罪,你赶紧开药方,让我母亲快点醒来。” 柳大夫没有动作,只看向夏云桐。 夏云桐并没推辞,她现在挂的名头就是柳大夫师父新收的小徒弟。 她如今是少年人的装扮,眉毛加粗了一些,头发全都梳起来用木簪挽住,皮肤不在蜡黄,看着很有精神。 所以她直言道:“柳师兄,你的药方没问题,要让老夫人醒过来,我要先行针。” 第52章 您这寿数且长着呢 不等柳大夫说话呢,刘大人急声催促道:“那快点儿啊。” 一开始他没注意这个少年,但知道他是柳大夫师父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师弟,既然这少年首先发现熏香有问题,肯定也有真本事。 就是年龄小了一些,可柳大夫为人历来较真,这事儿换做别人,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但他三番五次的求见他,就是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所以,他对柳大夫还是信任的。 柳大夫跟着点头,然后动作利落的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他的那套金针。 柳大夫之所以能名扬京城,能给达官贵人看病问诊,还能与赵老侯爷说上话,就是因为他有师父亲传的金针,且他的医术深得真传。 夏云桐在看到那套金针的时候,身体一下子僵直了。 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甚至还有惊悚。 夏云桐强行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非常用力,也让自己迅速的平静下来。 她没看错,这就是在现代社会,外公给了她却又收回去的那套金针。 所谓的金针,并不纯粹是金子打制,而是一种密度极大的金属定制而成,一共十几根,长针约为六寸,小针是用毫米计算的。 简直是太熟悉了,连仿制这个可能性似乎都不用去想。 可是这套明明应该在现实世界的金针,哪怕是历史的长河缓缓流淌,可也不应该出现在一本书里! 所有思绪不过是刹那即逝。 夏云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这看在他人眼里没有起疑,只当这是慎重的表现。 夏云桐开始给刘老夫人行针。 半个时辰过去了,夏云桐额头渗出了汗水,这具身体,还是弱了一些,说句实话,此时不过是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如果有人知道,那简直会震惊的眼珠子掉在地上。 她是个农家女,从来没接触过金针,这群人竟然放心的让她给金尊玉贵的户部尚书的母亲行针。 懂行的两个大夫一边感激夏云桐的不藏私,一边不错眼的盯着她行针的手法,不懂行的只觉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回春圣手老谷子着实厉害。 不止有柳大夫,更有这个少年小弟子。 柳大夫虽然给夏云桐临时按了这个身份,但他并不敢小看夏云桐,只站在他的药堂里,就说出一些药材的年份和品级,然后更是亲自制出了养神丸,就冲这个,别看她年龄小,医术当在他之上。 如果真是他的师弟那反倒好了。 师父性子古怪,可这样的弟子也是愿意收的。 于是夏云桐就那么理所当然的一针针的扎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夏云桐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可是当最后一针拔下来的时候,床上的老夫人动了动手,随后眼皮也动了动,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几息之后,老夫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脸色竟然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事实摆在眼前,勿需多说! 夏云桐这一套行针之术,就连一旁看的目不转睛的柳大夫和董大夫,都暗暗震惊与佩服。 夏云桐站起身子,说道:“师兄,可以开方子了。” 老夫人被惊喜的刘夫人扶起来,又吩咐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刘老夫人看了眼屋子里的人,神志渐渐回笼,她声音虚弱的道:“……我这些天……昏昏沉沉的,眼睛想睁又睁不开,我还以为就这么……去了呢。” 刘大人眼窝有些热,他指着夏云桐:“母亲,那是回春圣手的小徒弟,是他刚才行针让你醒了过来。” 这回春圣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想到却收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弟。 夏云桐在一旁说道:“老夫人,您这是吉人自有天相,醒过来好好调理,您这寿数且长着呢。” 这小哥说话真好听。 老夫人明显的高兴了几分,虽然刚刚醒过来,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虚弱无力,竟然接连的说了好几句话,尽管也有些微微气喘,可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太多。 夏云桐却不让老夫人继续耗神,特意叮嘱道:“老夫人,您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等我师兄开好方子,我亲自去给您熬汤药,吃完之后您再喝上一碗白米粥,这病很快就会好了。” 老夫人被说的心里妥妥贴贴的,看夏云桐格外顺眼,手拍着大儿媳的手背,想要表达什么,刘夫人自然心知肚明,就温和的点头:“母亲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二夫人就也挤过来,脸色并不好,笑起来也很勉强,但却急于表现:“这些天我和夫君急得寝食难安,如今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我这就给您熬白米粥去。” 说着起身就离开老夫人的卧室。 刘大人脸色微变,给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刘夫人心领神会,她站起身子,与孙嬷嬷低声交代了几句,孙嬷嬷快速的离开了屋子。 柳大夫将方子递给了府里的董大夫,他现在不能回医馆,他得亲自看着。 户部尚书府主子下人也是众多,药材也是常备着的,而且还都是好药材,但是抓多少怎么做,就需要柳大夫和夏云桐去了。 但是刚才已经答应刘大人,这药方须要董大夫看过。 董大夫看过之后,对刘大人点头,于是,三人就一同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就听一个丫鬟说什么二夫人不小心摔倒了,如今被抬着回了他们的院子…… 夏云桐与柳大夫对视了一眼,看来刘大人和夫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到这一刻为止,柳大夫身上的嫌疑基本上是洗清了。 熬好了药亲眼看着老夫人喝了下去,然后刘夫人亲自端来一碗白米粥,坐在床边一口口的给老夫人喂了下去。 眼见着老夫人的气色就好了许多,可却有些困顿。 刘夫人服侍老夫人睡下。 不过因为昏睡好几天了,刘大人就有些担心。 柳大夫忙说道:“这和此前昏睡不同,好好睡上几个时辰,等醒过来依然是白米粥,佐以清爽温和的小菜。明日我再来复诊。” 刘大人点头,竟然说道:“那就劳烦柳大夫了。” 第53章 买宅子 柳大夫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回到回春堂的时候,柳大夫郑重其事的对夏云桐道谢:“这次多亏了夏姑娘,而夏姑娘的医术也让柳某深深佩服。” 夏云桐笑了笑:“恰巧碰上,应该说刘老夫人的确是吉人自有天相。” 刚才柳大夫就发现夏姑娘是个会说话的,此时深以为然。 毛豆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夏云桐,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伤势好了大半,吃得饱住的好,可心里却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夏云桐会怎么安排他,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姑娘,他怎么就觉得她无所不能呢? 柳大夫对柳青蒿说:“刘老夫人赏赐的东西都是给夏姑娘的,你去整理好……”然后问夏云桐:“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富贵人家有这一点好,一高兴了就赏赐,所以,夏云桐回来的时候也拉了半马车的东西,里面有糕点茶叶瓷器布匹还有二十个银元宝。 “柳大夫,东西暂时寄放在您这里。”说着夏云桐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四百两银票:“柳大夫,我不大知道京城的物价,这四百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买一个小宅院。” 柳大夫看着银票,本来想让夏云桐干脆称呼他为师兄,暂时就当师父的弟子,这样的弟子难得,他替师父收了,师父肯定会高兴,可当看到银票的时候,这才惊觉这姑娘有些神秘,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倒不是怕有什么事儿,是觉得夏云桐肯定另有安排。 不过他却心中一动,问道:“可有什么要求?” “如果柳大夫不嫌弃我麻烦,那就在这附近看看如何?” 柳大夫瞬间兴高采烈起来,满口答应道:“这事交给我,很快就给你办妥。” 夏云桐看着毛豆,短短几天时间,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的伤口也结了痂,脏污的脸蛋洗干净之后,倒真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 “毛豆,那天我让你跟着我,其实就是想带你走,你在五爷的手下只有被盘剥的份儿,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是自由之身,所以,我问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毛豆使劲摇头,想都不想的:“姐姐,既然您带我出来,以后我就帮着姐姐办事儿。” 随后又加了一句:“或者去官府走个手续,花银子买了我,这样更保险。” 夏云桐沉默不语,却暗中打量着毛豆的神色,想看他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片刻之后,夏云桐笑着说道:“我目前不需要下人,你也没必要自卖自身,在我这里,你觉得好就呆下去,觉得不好随时可以走人,但前提是,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姐姐您放心,毛豆肯定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留下我,怎么样都成。” 毛豆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他看向夏云桐的眼神也带着忐忑不安,因为他忽然发现,夏姑娘未必需要他。 一个不被需要的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那就和弃子无疑。 毛豆竟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一旁整理赏赐物品的柳青蒿,都跟着有些着急。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柳大夫略带惊奇的暗中观察着夏云桐,这姑娘了得,竟然还懂得御人之道。 片刻之后,夏云桐终于点点头。 然后就见毛豆喜笑颜开,想都不想的对着夏云桐深施一礼,抬起头的时候激动的脸都红了。 天色已经不早,夏云桐惦记妹妹,起身准备回客栈。 一旁的柳大夫忙走过来,他的回春堂可以继续开下去,首先要感谢夏云桐,而且他也察觉到了,这姑娘拿出安神丸可不单单是拿出这么简单。 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夏姑娘,能耽误你一会儿时间吗?” “可是安神丸还有明日去尚书府的事儿?” “是的,那安神丸效果奇好,吴阁老方才又定了十瓶,不过我没有答应,我只说这安神丸是师父托别人捎过来的,目前还没有方子。” 夏云桐看了眼柳大夫,这人也是个老谋深算的。 她也打听一下,回春堂可不单单只是一家医馆这么简单,这是回春圣手,又号称南梁医仙的老谷子开创的。 在京城已经有七十年的历史了,而这老谷子,今年据说已经九十多岁了。 这个年代,这般年龄的老人,简直和仙人差不多了。 她扮作少年假装是他的徒弟都没人敢小瞧,可想而知,这老谷子在京城还是有一些地位的。 如今柳大夫说这方子是老谷子的,倒也合情合理。 “柳大夫,明日我会和您再去一次尚书府,回来之后我会教您如何制安神丸。” 听到这话,柳大夫心神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云桐,甚至都有些口吃了:“你……你刚才说……教我?” 此时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柳大夫蓦然从椅子上坐起来,脸色涨红,神情就有些激动:“小姑娘,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人品,我柳青对天发誓,对夏姑娘的安神丸绝对没有觊觎之心!” 夏云桐反倒是愣怔了一下。 到这一刻,她方才察觉自己在这书中世界,似乎有些随意了些。 柳大夫以为自己在试探他呢。 她忙诚挚的说道:“柳大夫,我没有质疑你的人品,要不然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写下药方,我说教你制安神丸,是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京城。” 却原来是这样的啊。 柳大夫看夏云桐的神情,有些惭愧的道:“那我……那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攥了攥手,他突然觉得,在夏姑娘这样的人面前,不需要有太多的小心思。 这丫头一双眼睛清透极了,似乎没有什么她看不明白的。 索性直接了当的说:“夏姑娘,我有一个建议,你想听听吗?” “柳大夫,您说来听听。” “你这安神丸是上品,只怕太医院都没有,我们合作,你什么都不用管,收益我一你九。” 这句话正中下怀! 不过夏云桐却不同意这样的分配:“虽然药方和制药工艺很珍贵,可药材价格同样高昂,我们五五分成。” 第54章 它这是在报复她呢! 柳青坚决不同意,说句实话回春堂能保下来,没有辱没了师父的名头,这多亏了夏云桐。 人家出药方还出制药工艺,他只不过出些药材,就和她五五分成,他能得一成都已经很高兴了。 坚持到最后,分成定在了四六。 柳大夫知道刘老夫人转危为安,自己洗清嫌疑,那么回春堂就会继续经营下去,而且会比以前还要好。 等养神丸一出,不说别人,吴阁老和老侯爷再加上户部尚书刘大人,就会成为第一批买主。 安神丸这东西,不管备多少,其实都不算多。 他有些羞愧的道:“你买宅子的银子我其实是不该收的,可因为刘老夫人那件事儿,我除了这家医馆,几乎要身无分文,这银子我暂且收下,不过年底的时候,我会将它加在给你的分成银子里。”随后又特意加重了语气:“就这么定了,夏姑娘,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如果你再推辞下去,我就是无地自容,可不敢接手养神丸了。” 夏云桐没有坚持,她心里门儿清,按照她的方法制出来的养神丸,绝对会成为京城独一份。 然后再挂上老谷子的幌子,自然身价倍增,这东西要多少银子都由回春堂说了算。 像现代世界卖的保健品一样,一瓶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上万元。 人家还直截了当的表明,不能当做药品,吃不好可也吃不坏,但谁没有给父母买过几瓶呢。 于是夏云桐欣然同意,两个人又定下了明天去尚书府的时间,然后让柳青蒿找了一辆马车送夏云桐回客栈。 至于那些布匹瓷器,暂时放在回春堂,等买了宅子之后再搬过去,不过夏云桐也拎了一堆东西,有茶叶糕点还有十个银元宝,另外十个就存放在回春堂。 平安客栈看似普通,可据她观察,肯定和沈栖有关系。 要不然,沈栖不可能住在那里。 她身上还有十张十两的银票,足够她和妹妹用了。 今天的客栈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伙计在门口候着,看到夏云桐过来,连忙上前迎接。 夏云桐自然拎得动,可这两个伙计这么热情,夏云桐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们,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这家客栈。 中间是厅堂,有一张大柜台,右侧面积大的房子是客房,而左侧面积稍小的是客人们吃饭的地方,里面摆着四张八仙桌。 往日里这里有些吵闹,今天只有两桌客人在喝茶。 其中一少年公子俊秀风流,正与其中一人低声的交谈。 看到夏云桐望过来,洛西河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只剩一双眼睛与夏云桐对视了几秒钟。 夏云桐:…… 这人似乎是一个神经病! 夏云桐继续朝楼上走,隐隐约约的听到身后那少年说:“幸好没纠缠与我,唉,现在的姑娘,胆子大的着实不少。” 男子声音带着笑意:“我看你是想多了啦,人家脚步都没停留。” “防患于未然。”洛西河玩世不恭的摇了摇扇子,问对面的男子:“怎么样,我要的红珊瑚能找到吗?” “能找到,就是价格贵了点。” “没关系,我老子的银子我要是不花,他都会拿去养女人……”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等到了二楼,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楼上这么安静,那几个房间的客人都退房了吗?” 一个伙计笑着道:“回姑娘的话,今天早晨他们都退了房,如今都空着呢。” 另一个伙计又接着说道:“您隔壁的沈公子还在呢。” 也就是说,这二楼的客房,只住着她和妹妹还有沈栖。 不过这似乎和她关系不大,夏云桐想过也就算了。 夏云桐站在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她出门的时候,已经叮嘱妹妹在里边将门插好。 敲了几下之后,就听到里面扑腾扑腾的,应该是夏云朵朝门口跑,然后就听到门插板拿下的声音。 其实将妹妹带在身边的时候,夏云桐从来没想过让她一个人待在客栈。 可当她发现了沈栖和这家客栈有关系之后,就放心了许多。 这家客栈,一楼不清楚如何,但是二楼一定最安全。 所以夏云桐对于妹妹不跟她出去,就也没强求,且与掌柜又单独交代了,那掌柜的很可能得了沈栖的吩咐,所以对于她的要求满口答应。 心思如电转,下一刻,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刚要走进去,却没想到本来蹲在窗台的雪鹰突然之间张开翅膀,一个俯冲就朝着她这边而来。 就像一发炮弹一样,夏云桐本能的矮下身子朝旁边一躲,于是这只雪鹰就从夏云桐的头顶,飞到了房间外的廊道。 廊道对面是一扇窗户,此时已经开了大半。 夏云桐以为它要从这里飞出去,就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哪想到下一刻,这只雪鹰如钢钩一般的爪子,竟然紧紧抓住支起窗户的木棍,整只鹰仰起头,鹰嘴里发出桀桀的怪叫声。 夏云桐:…… 她可不可以将其理解成是哈哈的狂笑声? 这只幼稚的雪鹰,果真记仇,它这是在报复她呢! 夏云桐冷冷一笑,果断的啪的一下将房门关上,雪鹰愣了愣,还没等它想好是飞进去还是飞出去呢,紧闭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夏云朵站在门口,低声的央求着:“大姐,阿雪调皮了些,你别和它一般见识,不要将它关在外面好不好?” “别总阿雪阿雪的叫了。”夏云桐已经走进屋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天气热,她早已出了一身汗,一会儿得叫些水好好洗洗。 一杯水下肚之后,感觉身上的热气退了许多,她才又接着说道:“这只老鹰可是有主人的,早晚会走,我们也不可能将它带回凉水湾,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站在门口的夏云朵眼睛就湿了,眼泪要掉不掉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夏云桐。 夏云桐心肠冷硬,不为所动:“你想要漂亮衣服想要头花金簪,大姐都可以给你买,但这只老鹰,你还是让它飞走。” 第55章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夏云朵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看到雪鹰两只鹰爪稳稳的抓着斜支的木棍,她走上前去,抿着小嘴看着雪鹰。 雪鹰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它要确定那是不是它的主人。 可那个有熟悉气息的少年,到现在也没回来,它就不可能离开,于是灵活的飞了下来,它的鹰爪如钢钩,也不可能蹲在夏云朵稚嫩的肩膀上,就索性蹲在了地上,抬起头,声音温柔的叫了几声。 这小姑娘比那大姑娘好太多了。 于是夏云朵就抱住雪鹰,很是不舍的样子,夏云桐坐在床边看了一阵,无奈的说道:“将它带进来。” 听到这话,夏云朵高兴的拍了拍雪鹰的翅膀,低下身子,将雪鹰吃力的抱起来,然后进了房间。 …… 夜色渐深,西区某一条胡同最深处,这里墙高两米,抬头只能看到青色的琉璃瓦,还能看到院子里有高大的树冠。 此时,里面的一处密室。 昏暗的灯光之下,有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而在外面的角落里,有十一个人矗立在夜色之中。 这些人是通过考验的皇太子暗卫。 他们有御林军的队正,有做生意的富商,王爷府的护卫与巡街的衙役,宫里还有太监,如今跟在四皇子身边…… 平日里他们就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 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都人心惶惶。 就算是聚在一起可又能做什么呢? 皇权之上,那是最高的统治! 不想造反,无人能撼动。 如今好了,他们有了新的统领。 此时三位主子就在密室里商量大事,他们则是在外面等候吩咐。 这是四进的院子,里面有一个密室,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首的是一位英俊少年,面色沉静,那双眼睛似乎被风雪侵蚀过,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 尽管他表面是一个农家子,是距离京城百里之外一个村子的猎户,可是靖远侯爷知道,能被皇太子看中,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几番接触下来,景宸和洛西河对他很是佩服, 此人行事颇有皇太子的风范,却又比皇太子手段狠厉,所以,面对他,竟然和面对皇太子一样。 都说乱世用重典,对于他们来讲,如今局势一团糟,唯有杀伐果断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其实,当初的沈栖是想要戴上面具掩藏真面目,可后来一想,这样多此一举。 他手里有皇太子的印鉴,还有他自己写出的几封书信,就是将日期提前到了两个月前,又专门处理了一下。 这封信是分别给靖远侯爷与洛西河的,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们沈四郎是新的暗卫统领,一旦宫里有变故,暗卫队伍就归他调派,两个人也归他领导。 作为皇太子来讲,对于属下,让他们做事就直接吩咐,没必要去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所以靖远侯爷和洛西河也不会问,执行就是。 此时,靖远侯爷接着说道:“……埋伏的人马已经安排好,等那老匹夫走到玄武街,我们就会动手。” 洛西河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神色肃穆的在一旁补充道:“统领,侯爷,你们放心,善后收尾工作交给我即可。” 就在这时,紧闭的密室被轻轻的敲响。 得到许可之后这人方才进来。 因为恰巧十二人,皇太子分别给他们按照属相来命名。 老大叫鼠一,老二叫牛二,然后以此类推,这就是他们的代号。 而鼠一精通奇门遁甲,各式武器,火药弹就是他制出来的,他的身份是北区巡街的衙役。 进来的正是暗卫老大鼠一,他低声道:“宫里传来消息,康元帝突然下旨,四皇子落发修行至京郊的报恩寺……” 这话一出,本来安静紧张的密室,煞时变得冰冷和窒息。 景宸本能的看向沈栖, 鼠一又简单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这是在宫里的暗卫蛇六传递出来的。 鼠一禀报完之后,就退了出去。 沉默了片刻,满身寒霜的沈栖敛去了所有情绪,声音平静:“计划有变,我们重新安排!” …… 翌日的清晨,一夜好眠的夏云桐,坐上马车先是去了回春堂,柳大夫早早的等在医馆,现在虽没有正式开门,不过已经有一些经常在这里买药看病的老顾客进进出出了。 柳青蒿与那药童忙得很。 以前这里有好几个大夫和药童,出事之后就只剩下父子二人和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儿。 柳大夫的老家并不在京城,他在京城开药馆,夫人以及长子和长女都在老家。 这柳大夫干净的很,身旁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姨娘,后院只有两个洗衣做饭的婆子。 最多的都是医学方面的典籍,还有这些年研究出来的各种方子,成的与不成的,都被他放在自己的书房里。 夏云桐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昨天我用了那套金针,可真不错,应该是您师父传给您的。” 柳大夫点点头,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这么一说,他真的有些想念师父了,可那老头脾气古怪,说是最讨厌束缚,不需要别人惦记他。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嗯,是他老人家传给我的。” 夏云桐就不再继续问下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终归是大千世界,而大千世界也许还有三千小世界。 也许和她那套金针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非要说有关系,可能就是巧合。 时间差不多了,坐上马车就去了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府邸。 今天老夫人气色比昨天还好,早晨起来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一个豆皮包子和一盘清爽的小菜,刘大人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细看之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这一次夏云桐没有行针,柳大夫经常来刘府,对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最是了解。 他以前的针灸佐以汤药的方案,最合适不过,已经不需要更改。 其实夏云桐也想过,万一有一天柳大夫知道了她来自哪里和从小到大的过往,肯定会怀疑她的。 对了,还有朱家医馆的朱神医。 怎么解释呢? 通通都推给仙人托梦? 第57章 被找到了 沈萱看着像小大人一样的沈哲,心里更难受了,这个弟弟是所有皇子里,让父皇最厌恶的。 沈萱自始至终都不明白。 难道仅仅因为弟弟是母后所生? 也许是,毕竟弟弟之后,皇宫里除了蓝贵妃生的,再没有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这个弟弟她见的次数并不多,可心里惦记的很,沈萱哽咽的道:“阿哲,你莫急,好好的待在报恩寺,阿姐会想办法的。” 沈哲说道:“阿姐回,不要被父皇知道,否则他会责怪于你。” 这时候,外面的蛇六不得不提醒着:“公主,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圣旨已下,谁敢抗旨呢? 沈哲小小的身子端坐在软榻之上,面色很平静,没有惊慌不安,没有哭泣吵闹,可这样的弟弟让沈萱更难受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满腔恨意却只能压了下去,她心里想,如果自己的几个舅舅没有战死沙场,如果自己的外公还活着,肯定会有人为她们做主的。 可如今,人口凋零的承恩侯府,竟然被御林军给围到现在。 沈萱咬着牙从教练上跳了下去,然后看着这些人消失在皇宫大门口。 皇宫的大门又再次缓缓的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 再有三日,她也要离开这里去和亲。 所以母后所生的三个孩子,真的就再也不会成为蓝贵妃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了。 沈萱一动不动,烈日当头,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人出了皇宫大门,又换上了马车,毕竟报恩寺在京郊,距离皇宫差不多要十几里路。 很快的,四辆马车缓缓的出了京城的城门。 随行的是京城护防的御林军,分为两队,共有二十人。 而暗卫分为两批,一批保护沈哲去报恩寺,此时另一批就埋伏在玄武街。 雪鹰本来蹲在窗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可突然之间睁开眼睛,先是朝着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对着夏云朵唳鸣一声。 不等夏云朵反应过来,雪鹰张开翅膀,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飞上蓝天,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很快就消失在了夏云朵惊慌的视线里。 夏云朵这几天与雪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姐姐说的对,这雪鹰是有主人的,可她还是舍不得,于是,想都不想的就朝客栈外面冲。 柜台站着的掌柜没在,有个小伙计在擦桌子。 看到一抹淡绿色的小身影消失在大门,伙计连忙跟出去。 然后就看到了二楼住的小姑娘,被一个女人给紧紧的抓住了。 抓住夏云朵的正是元若烟。 这几天她花了大价钱四处打听,心里惊恐不安,同时又恨意滔天。 夏云桐这个贱人,竟然敢给她下药,如果找到她,一定将她狠狠鞭打一顿,然后卖进窑子里,让她生不如死! 她是今天早晨得到消息,说那姐妹两个就住在平安客栈,她带着府里的家丁急匆匆的赶过来,恰巧看到另一个小贱人夏云朵也冲了出来。 元若烟狞笑着,死死的抓着夏云朵的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大姐呢?” 夏云朵哪里想到,只这片刻的功夫就被元若烟给堵住了。 本能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可手腕的疼痛,又让夏云朵马上清醒过来。 想起撕碎的卖身契,想起自己的大姐,夏云朵来了胆气,也同样恶狠狠的看着元若烟:“姓元的,你做的恶心事儿,我还没找你报仇呢,你竟然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元若烟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朵。 几天不见,这小贱人的胆子也大了,这一个两个的,是要上天吗? 想都不想的,伸出手就朝着夏云朵的脸抽过去。 没想到下一刻,手上一空,夏云朵就被店里的伙计给一把拽过来,伙计怒目而视:“这位夫人,你是何人?为什么对我店里的客人动手?” 元若烟气得脸色青紫,嘴里怒骂道:“一个小伙计都敢对我大小声,看来你是活腻了。” 转头看向跟着来的六个家丁:“打,给我往死里打,然后砸了这家客栈!” 其中一个家丁有些犹豫,在京城里能开客栈的,说句实话,真的非富即贵,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因为你都不知道背后的当家人是谁。 伙计打就打了,客栈是不能砸的。 于是这几个家丁开始撕扯伙计和夏云朵。 客栈大门口顿时乱成一团,其中一个伙计对另一个喊道:“快去报官,这里有人闹事!” 那伙计一跺脚,转身就朝着衙门方向跑去。 这几个家丁随身带着烧火棍,两个伙计一个打三个,明显有些吃力。 而夏云朵惊恐的就准备朝客栈里面跑。 元若烟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贱蹄子,看你往哪儿跑?” 这时候跟着她的一个丫鬟和婆子也冲上前来,抓住了夏云朵。 然后就将她朝马车的方向拖。 元若烟眼底里带着狠意,手里有了夏云朵,就不相信夏云桐不过来找? 她不将这姐妹两个都整进窑子去,她就不叫元若烟! 夏云朵再怎么着也是个孩子,怎么抵得过三个人? 就被连拉带拽地朝着马车而去,眼见的就要被塞进去,夏云朵惊慌的大声的哭喊起来。 一个伙计就朝夏云朵这边冲。 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有一团雪白色的影子,如一道白色闪电一般从高至下,朝着抓着夏云朵的婆子和丫鬟而去。 大家都在提防着地面上的伙计,没谁能想到从空中会飞来一只白色的老鹰。 锋利的鹰爪瞬间抓开了婆子的头发,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跌倒在地上,而元若烟呆愣在马车边,还没有反应过来,雪鹰一个俯冲,一爪子就抓住了元若烟的头发朝旁边飞,于是元若烟不但被扯掉一块头皮,人也被拖倒在地上。 家丁和伙计都看呆了。 元若烟疼的发出凄厉的惨叫,简直是连滚带爬的朝一边躲去。 夏云朵看到雪鹰过来,眼睛露出喜色。 可雪鹰似乎并不准备逗留,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就展翅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去。 夏云朵再也顾不得了,拔腿就朝着它的方向追过去…… 第58章 斩草除根 夏云朵因为受了惊吓,此时脑子里也没什么念头,就是觉得跟着雪鹰应该很安全,可她却忘记了,雪鹰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巡街的衙役小跑过来。 元若烟早就昏了过去,丫鬟和婆子将她抬进马车。 如果是往常,他们可以找衙役给做主,甚至拿银子反黑为白,可是今天似乎不能。 不管夏云朵家有多穷,地位有多低,她是南梁国的百姓,不是家奴。 掌柜的也回来了,脸色阴沉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就马上吩咐伙计快点去找寻夏云朵。 对于想要砸了他们客栈的元若烟,掌柜冷笑出声,一个富商的小妾,竟也想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真是活腻了。 拉着四皇子的马车,此时已经上了官道,路两旁是农户种的庄稼。 过了庄稼地,就是一片芦苇,芦苇尽头是一片湖泊。 这芦苇很密,足足有一人多高。 护送四皇子的除了一些太监,还有御林军,领头的是校尉,他们要保证将四皇子安全的送到报恩寺,并且监视着让他出家为僧。 从此皇室再也没有四皇子,也再没有一个叫沈哲的人,甚至连名号都已起好。 经过特殊训练的蛇六,在进入这片芦苇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机立断,让马车马上停下。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犀利的弓箭声破空而来,嗖嗖嗖的如雨点一般,随后芦苇荡里冲出来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刀,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御林军还有太监砍去。 几个太监的人头如西瓜一般的滚落进苇荡,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路边的河泡。 蛇六心神大骇,砍倒了几个黑衣,飞身而起,坐上沈哲坐着的马车,手里的刀就朝着马的臀部狠狠扎去,枣红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发疯的一般朝着前方冲去。 车里的沈哲在蛇六的吩咐下,趴在了车板上,小手紧紧抓着手里的玉虎。 乌溜溜的眼睛透过车帘缝隙,一眨不眨的看着坐在马车前蛇六的背影。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父皇要杀他吗? 蛇六将刚才这些人的身影刀法在心里过了一遍,知道这不是皇上的人。 那么这些黑衣人是谁呢? 黑衣人似乎也早有准备,骑着马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急追而来,势必要在去报恩寺之前将他们截杀在芦苇荡里,然后毁尸灭迹。 枣红马疯狂一般的朝前跑,后边的追兵紧追不舍。 可就在这时,前面也突然之间出现了几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用黑布巾蒙面,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大刀。 前有狼后有虎,蛇六一咬牙又一刀砍向了另一匹马,那马吃不住痛,高高的扬起前蹄,随后落下,然后就疯了一般的朝前冲去,倒是将前面的黑衣人冲的凌乱了一些。 蛇六手握钢刀,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名追上来的黑衣人被他斩杀,然后落进了芦苇荡里。 突然,前边出现一个弯道。 蛇六打定主意,在马车行进途中,他伸出手一把抓起沈哲,圆睁着眼睛,急声的叮嘱道:“四皇子,我将你扔到路边的芦苇荡里,你乖乖的藏着,不要出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不等沈哲答应,蛇六已经用巧劲将沈哲扔到了路边的芦苇荡里,而马车丝毫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行。 于是这些黑衣人就继续追着马车,很快的就略过了沈哲藏身的芦苇丛。 玄武街,正在宴请北鞑国使臣的蓝玄凌,与他们敲定好了一路上的行程,基本没什么疏漏,出发的时间也已经定好。 礼部也将需要的东西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是出发了。 酒足饭饱,一行人从这京城最大的酒楼走出来,在门口分别,北鞑国的使臣由几个大臣陪着,朝着他们住的地方而去。 蓝玄凌则是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心里估算着时间,此时他的人应该已经将四皇子沈哲斩杀在芦苇荡。 什么叫斩草除根,这才叫斩草除根! 光送出去当和尚那怎么行? 和尚还有还俗的呢,要将这可能的苗头都掐灭在摇篮里,蓝玄凌人生准则历来如此。 此去北鞑,山高路远,其实他完全不必亲自送公主和亲。 蓝玄凌自是不想去的。 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更是要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要不然他也不能联合那么多的大臣,将主战的文臣武将打压下去。 可那个逆女,一定要让他亲自护送大公主去北鞑国。 要让他亲眼看到大公主成为北鞑王的第十九个王妃。 皇朝的长公主沈玉昭如今是北鞑王的二王妃,本来她是老北鞑王的王妃,可是现在的北鞑王继承了王位之后,就将父亲的王妃和女奴通通的继承下来。 当然也包括南梁国的公主沈玉昭。 一女侍二夫,在南梁国那可是奇耻大辱,可在北鞑国就稀松平常。 当然了,这些都是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 皇家的丑闻,也没必要宣扬不是? 不过是一个长公主而已,成不了大气候,但蔻儿就担心这婚事会出问题,影响两国的和平,所以让他一定要利用他的身份压住长公主沈玉昭。 这是其一,其二是在丘州往北,距离金州不远的一处山脉里,有一座金矿。 可即便如此,蓝玄凌心里依然是有怨言的,别管是用他的身份压制长公主还是那一座金矿,对于蓝玄凌来讲,都不是非他不可。 可贵妃娘娘现在主意正的很,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她这是在报复因为她亲娘不在,他薄待了她和她的大哥。 他妻妾成群,儿女那么多,每天忙于国家大事,哪有时间去管他们? 但这就被记恨到现在。 蓝玄凌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他这个女儿啊,其实自私的很,可却成了皇帝的心尖,不得不说,蔻儿本事大得很。 突然,一道破空声蓦然而起,白光闪过,蓝玄凌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胸口一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心窝上的那把宝剑! 第59章 猝不及防 变故来的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蓝玄凌的脑子甚至还停留在刚才的念头和手握宝剑之人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上,随后外面一阵大乱,车里也飞进来他的贴身护卫。 可那把宝剑已经刺进胸口,而握着宝剑的人,蒙着黑布巾,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冰冷无情。 他用力朝他的心口深处刺去,随即被他的贴身护卫给死死握住剑身,又进来两个人,黑衣人一个翻滚,离开了马车。 下一刻,一声爆炸声轰然响起。 蓝玄凌感觉他的马车被高高的掀起来,又重重的落在地上,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脑子一片空白,一向运筹国家大事的当朝首辅,在这一刻竟然什么念头都没有,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一击即中,而黑衣人也身中数刀,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人身形高大,似乎是异域人,他奋力的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去。 现场顿时大乱,这条街道很宽阔,两边都是店铺,挂着灯笼和幌子,高矮不一的阁楼上,还有悦耳动听的古筝声与女子的浅吟低唱。 来往的行人,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尖叫着纷纷朝四周退去,甚至有人失声的喊道:“那马车是蓝阁老的。” “不好了,蓝阁老遇刺了,快点去叫官兵……” 街头行走的路人听到这样的喊声,都纷纷的看过去,下一刻,就看到一辆支离破碎的马车。 而躺在破碎木板上的,是穿着官服的一位老大人。 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瞬间玄武街就乱了起来。 有那在街头做买卖的,动作迅速的收拾东西,朝着后面退去,有人就跑着去找官兵…… 隐藏在暗处的沈栖蓦然间抬起头,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蓝天之下,随即越来越远。 沈栖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原计划今天就是截杀蓝玄凌,可是弟弟却被康元帝给送去报恩寺。 这些变故都只在一夕之间,所以原定计划不变,却又分了一队人马去保护弟弟。 想到这里沈栖不再犹豫,他向来相信心中的直觉,尤其是经历这样匪夷所思的变故之后,低声对身旁的靖远侯爷嘱咐了几句,他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这处茶馆的后门。 半炷香之后,他已经带着鼠一坐着马车出了京城的城门。 他们一共三辆马车六匹马,等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之后,迅速的解开车套,他带着五个暗卫朝着报恩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蛇六将人引到了一处山脚下,马受伤了,爆发的力量的确惊人,可却不长久,后面的马都是骏马,可饶是如此,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追上来,团团将马车围住。 蛇六自知再也不能瞒天过海,从车辕上飞身而起,手握钢刀,一矮身,几个腾跃就砍倒了两匹马,击杀了三人。 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扬声道:“好个深藏不露的太监啊。” 随即他吩咐跟上来的人赶紧沿路寻找四皇子。 蛇六不废话,他在宫廷之内,对于皇宫之外了解甚少,但也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保护京城的军队有三支,一支是保护皇宫的禁卫军,然后是守卫京城的御林军,再就是城外大营的威武军。 但不管是哪一支派来截杀四皇子的,除了皇帝那就是蓝家了。 这些人完全不像府里的护卫,看他们行事有些像御林军。 而御林军的统领则是蓝贵妃的表哥。 由此可见,康元帝对于蓝贵妃以及她身后的蓝家,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今追上来的大约有十七八人, 蛇六更倾向于他们就是御林军,因为现在的御林军内部很烂,吃空饷,疏于训练,吃喝嫖赌不务正业。 整个御林军被塞满了世家子弟,有的只是挂个名字而已。 所有的念头不过转眼即逝。蛇六伸出手将一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拽了下来,他则是翻身上马,挥起钢刀砍向去找四皇子的黑衣人。 而就在这时,山上的密林里突然冲出四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与这黑衣人打扮差不多,但明显不是一起的,蛇六看到这几个人,心下大定,他费尽心力冲到这里,就是等着统领派来的四个暗卫接应。 有了接应的暗卫,蛇六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越过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挥刀就朝着他恶狠狠的砍去。 那人慌的连忙后退,而蛇六不敢恋战,内心焦急如焚,如果四皇子出了差错,他死是小事儿,他们所有的安排都付之流水。 蛇六纵马又转身朝着刚才四皇子藏身的芦苇荡疾驰而去。 被马车扔下的沈哲蹲在路边的芦苇丛里,总是带着阴郁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些黑衣人越跑越远。 蹲着的小身子站起来,可是在这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里,却也不引人注意,前些日子刚下过雨,这芦苇丛下面有一层水,他的半截身子都湿了。 沈哲看看来处又望望去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捞起脚下的淤泥,就开始往脸和手上摸,很快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他抹上泥,人也变成一个小脏孩,去往报恩寺的方向,隐隐的能传来马的嘶鸣声,可是太监娄泉还没有返回来接他。 这娄泉其实就是蛇六。 沈哲沿着芦苇荡的边缘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蹲下身子伏在芦苇丛里一动不敢动。 京城的方向,有人骑马朝这边奔过来。 透过芦苇丛的缝隙,甚至看到几个穿着青色短打布衣的男子,骑着枣红马在他眼前疾驰而过,没有任何停留,很快就不见踪影。 沈哲又等了几秒钟,从芦苇荡里拔腿就朝官道上跑,左边是个岔路,他想都不想的,就朝着左边这个稍微窄一点的路跑去。 然后就发现有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往这条路走,如果他们不是去报恩寺,那就是沿着这条路往北走,去京城。 沈哲糊在脸上的泥巴干了,他胡乱的蹭了蹭,整个人就乱糟糟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话虽然并不科学也不准确,但是如今用在沈哲身上却贴切的很。 第60章 逃荒的灾民 这些人差不多有几十人,他们来自大旱的江东,那里赈灾粮食发不下去,家家户户早就没了粮,饿死的也越来越多。 为了活下去,于是,十里八村的人就集体出来到京城寻活路。 天子脚下,有皇帝老爷在,怎么也能有他们一碗稀粥喝,就不信这皇帝老爷能看他们饿死。 而这只不过是先头队伍,后面还有陆陆续续往京城赶的灾民。 沈哲跟在队伍的末端,衣服在芦苇丛里被刮破了,整个人脏兮兮的,还真就没人注意他。 他将手里的玉虎攥紧,那东西花生大一点,攥在小手里并不显眼。 沈哲他跟着队伍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而那些黑衣人敌不过暗卫,此时,全都被处理掉了。 蛇六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空荡荡的芦苇丛,瞬间如坠冰窖。 四皇子沈哲不见了,他疯了一样的寻找。 这条路是黄泥路,坑坑洼洼的,因为今天人马众多,所以根本看不出有小孩的脚印。 目前还没有车马经过,可死了这么多人,官兵迟早会知道。 他可以逗留,但是沈栖和暗卫却不能。 蛇六找了半炷香的功夫,依然没发现沈哲的踪迹,再往里远去就是几米深的湖泊了。 蛇六不敢想下去,跪在沈栖面前请罪。 沈栖面色铁青,可他知道此时不是怪罪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厉的吩咐道:“官兵很快就会到来,你留下善后,留两个暗卫在芦苇荡里朝报恩寺的方向寻找,我带人回京城。” 说完这话,沈栖让两个暗卫骑着枣红马去藏马车的地方,而他则是带着剩下的三个暗卫,钻进了两侧的芦苇荡中,沿着可能的路线悄无声息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找去。 这事儿并不能完全怪蛇六,是他安排不周。 此处距离京城很近,每日都有城外的威武军巡视。 巡视的时间两刻钟一次。 所以才将接应的地点设在山脚。 可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威武军的士兵依然没有踪影。 再加上弟弟极是聪慧,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可能就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蛇六过来,但沈哲却不会。 此时的沈哲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努力的看向蓝天,前面队伍逃荒的有人指着天空,大声的惊呼道:“看,那有一只老鹰,是白色的。” “大家小心一些,这鹰可是吃人肉的。” “保护好自家的小孩,不要被这老鹰给叼了去。” 沈哲一眼不眨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雪鹰。 那是太子哥哥的雪鹰,四岁生日那一年,太子哥哥带着雪鹰来宫殿,他和雪鹰玩了两个时辰。 雪鹰很聪明的,通人性,就是性子太骄傲了一些。 沈哲脚步没停,依然跟着前面的人朝前走。 雪鹰似乎察觉到这一群人对它很是防备,于是朝着高空飞去,可是却没有离了这一方区域。 很快的,这些人就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京城是南梁国皇帝在的地方,这里的城墙高耸入云,上面建有一溜的女墙,拐角处有角楼,还有士兵守卫的垛楼。 外围是护城河,守门的士兵看守并不很严,楼上的御林军扛着长枪在上面晃悠悠的巡视,不时有笑声和喊声传来。 如今朝廷对于江东大旱并没有重视,也没有派钦差去赈灾,更别说什么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食了。 守门的士兵也没有接到不让人进城的通知,但还是将他们拦在了大门外,因为进城是要交铜板的,一人一个铜板。 这些流民在路上都陆陆续续的饿死不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铜板? 雪鹰依然在上空盘旋,但却没人注意它了,一群人围在一起,跟领头的商量起来。 沈哲又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放到了城门,他也才知道,进这京城是要铜板的,铜板是什么,他当然知晓,也见过,但是却从来没拥有过,因为他也不需要。 他眼眸转了转,就朝着旁边的小树林慢慢的挪了过去。 走了几十步就又抬头看天上的雪鹰,不出所料,这雪鹰果然跟着他朝这边飞过来。 而此时夏云朵竟然站在了城门处。 出城门不需要花费铜板。 可她想起大姐叮嘱她的话,就有些迟疑,不管元若烟在没在,其实她都该回去。 可恰在此时,她就看到在天空上盘旋的雪鹰。 但是,夏云朵毕竟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元若烟很可怕,可她担心大姐也被元若烟给抓住。 夏云朵不舍的朝天上看了一眼,想起大姐的话,是啊,这是有主的老鹰,早晚都要离开她的。 于是夏云朵转身,贴着墙根一路溜小跑的准备回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距离城门并不近,但也并不是太远,沿着大马路一直走,也就半个时辰。 可就在这时,又听到了熟悉的老鹰的叫声,夏云朵急急的停下脚步,抬头朝天上看去,就见那只雪鹰竟然朝她这边飞过来。 然后周围有人发现了,就喊着:“那是白色的老鹰,快,谁有弓箭将它打下来,这老鹰可稀罕呢。” “是啊是啊,卖给贵人可不得几两银子呀?” “你有弓箭吗?就算有弓箭,你会拉弓射箭吗?还将老鹰打下来,你咋不上天呢?” 有一个妇人讽刺刚才那个渣渣呼呼的汉子。 汉子讪讪然,显然这是一家人。 而这只雪鹰在夏云朵头顶几十米处盘旋着,翅膀张开,有一片阴影落下,路边的大树上,平日里有不少的鸟儿隐在其中,总是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在树下走过,听起来很是热闹。 但此时,所有的鸟儿都闭了嘴。 夏云朵朝周围看了一眼,发现不少人都朝雪鹰看过去。 然后这只雪鹰又朝城门口的方向飞,似乎是专门来喊夏云朵的, 这次夏云朵脑子一热,就也跟着跑了去,竟然顺利的跑出城跑过石拱桥,到了一个小树林。 雪鹰飞进了树林。 夏云朵站在树林边犹豫了起来,而雪鹰看到夏云朵停住了脚步,它落在一棵树杈上,漆黑的鹰眼盯着夏云朵,扑打的翅膀很是温柔的叫了好几声。 奇异的是,夏云朵竟然听懂了。 雪鹰这是让她进树林,没有危险,它会保护她的。 可为什么去树林呢?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想起了小时候村里老人们讲的神话故事,夏云朵眼睛一亮,就也跟了进去,然后就发现了一个蹲在草丛里,脏兮兮的小男孩! 第62章 四皇子 此时的夏云桐又恢复了姑娘的打扮。 被官兵拦住的时候,夏云桐还愣了一下,可随即后面的柳大夫就跟了上来,柳大夫在这一片算得上是名人,虽然现在大夫并不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可也是不能得罪的职业。 在这个世上,只要你活着,都得吃五谷杂粮,你敢说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吗?这话谁都不敢说的,所以也没谁敢得罪大夫,况且柳大夫为人正直,他的口碑也不错。 柳大夫一番解释,官兵头目的神色就缓和了一些,。 夏云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直打鼓,难道是她夜闯国舅府的事情,也或者是白天假装丫鬟的事儿被发现了? 可转念一想,应该不是。 如果真发现了,那自然也知道她就住在平安客栈,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大夫跟上来之后,看四下无人,才悄声的说道:“这几天待在客栈里不要走动,我已经和他们交代好了,就说你是我老家的亲戚,住在客栈,过几天就回老家了。” 夏云桐不敢怠慢,先是谢过了柳大夫,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大夫告知于我,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柳大夫也是才知晓,停顿了一下,他低声道:“当朝首辅蓝阁老在玄武街被刺杀,据说当场咽了气,而蓝钰诚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宫里的娘娘已是雷霆之怒,现在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据说已经抓了不少人进大牢了。” 夏云桐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忙说道:“柳大夫,您赶紧回去,我这边没事。” 柳大夫又嘱咐车夫尽快将夏云桐送回平安客栈。 然后他又塞给官兵头目十两银子,那头目点点头,到了夏云桐的马车前,跟马车夫大咧咧的说道:“你们顺着这条路朝前走,遇到关卡,就说我吕大头这边已经检查过了。” 马车夫连连点头,柳大夫谢过了吕大头,看着马车离开这才回了回春堂。 夏云桐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处关卡,遭到了三次盘问。 但因为夏云桐是一个十三四岁瘦弱的小姑娘,没有攻击性,与那暗卫也八竿子打不着,再加上有官兵头目的口信,所以顺利的到了平安客栈。 夏云桐呼出了一口气,叮嘱车夫注意安全,她就快步的朝着客栈大门口走去。 而此时,在一处拐角处,沈栖发现了被鹰爪给抓烂眼球的无赖,正被一大群人围着…… 可很快,这里就被戒严了,人也被拖走,路面很快的空旷起来,沈栖凭着敏锐的身手,夹在人群之中,顺利的躲过了官兵的搜查。 他知道刚才那个无赖就是被雪鹰给抓伤的,但不知道原由是什么,望着前面的方向,这让沈栖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他顺着另一个胡同就拐去了平安客栈对面的街道。 他到了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云桐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也看到夏云桐的妹妹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朝着夏云桐奔过去。 沈栖顿住脚步,那小孩脏的不得了,整个人好像从淤泥里捞出来,已经看不清楚他本来面目,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四皇子沈哲。 沈栖愣怔了一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死而复生到此刻为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挂在心上的亲人。 可粉雕玉琢的四皇子,这时候变成了一个泥娃娃。 沈栖站在廊柱后面,敛去了眼睛里的悲恸之色,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对面。 而夏云桐也愣住了,没有想到妹妹竟然领着一个小孩朝她跑过来。 夏云朵拉着沈哲的手,看到夏云桐的那一刻,夏云朵才惊觉自己今天好像是闯了祸,而且还是闯了大祸! 小丫头吓的一下子脸色就煞白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其实她也怕大姐,但是不像现在这样怕,尽管大姐对她非常好,可她就是害怕,尤其大姐绷着脸的时候。 夏云桐不等夏云朵解释,率先问道:“这谁家的小孩,怎么回事儿?” “大姐,我我……我做错事儿了。”夏云朵眼泪汪汪的:“大姐,这小孩是我捡来的,他爹要将他卖掉,我我我……” 我了半天,夏云朵下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急声的说道:“大姐,刚才元若烟找到这里来了,她差点将我抓走,然后我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那女人躲没躲在客栈里?” 夏云桐眉头紧锁,这怎么半天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京城如此,朝廷如此,就连她的妹妹都遭遇了变故。 她朝着客栈里面望了一眼,说道:“她不敢躲在里面,你不要害怕。” 夏云朵就拉住夏云桐的手:“大姐,我们先将这小孩领进去,给他洗一洗再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说他很饿。” 夏云桐这才朝着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过去,太脏了,但不是小乞丐的那种脏,好像掉进了泥潭里还打了一个滚的样子。 可这孩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望着她的时候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没错,这就是夏云桐此时此刻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了官兵的吆喝声,好像是不允许百姓随意走动了。 夏云桐脸色沉了下来,夏云朵害怕的拉着沈哲的手,朝后退了一步,夏云桐不再耽搁,声音平静的道:“跟我回客栈。” 掌柜的早就看到了门口的几个人,想出去招呼却发现她们姐妹在说话,等看到三人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将大门紧紧的关上。 街对面的沈栖看到客栈的门已经关上了,他的弟弟也被夏云朵给领进了客栈,他朝着身后的暗卫低声的道:“去通知蛇六,四皇子已经找到了,让他尽快回宫,四皇子这里由我负责。” 暗卫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听到吩咐几个闪身就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汇入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 第64章 来路不明 夏云朵心口一跳,人也愣怔了。 似乎没有想到,大姐会这么问她。 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看着夏云桐不敢说话。 “三丫,这世上被爹娘卖掉的孩子不知凡几,难道你遇到一个就带回一个吗?就算是有点赏银,可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分家之后,只有一点糙米,每天和野菜一起熬,娘亲大着肚子,以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这小孩你带回去准备怎么办?”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夏云朵噔噔噔的就跑到了夏云桐的面前,然后跪在她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小脸:“大姐,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你就想想办法帮帮他,也不一定要带他回凉水湾,可以在京城里给他找个人家呀,反正他爹也是要卖了他的……” “找什么人家,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而且他也是有爹娘的人,你是什么身份要替他做主这些事儿?” 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这才一字一句的道:“夏云朵,大姐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我做不来,这孩子来路不明,你就没想过会不会给家里招祸事吗?” 夏云朵愣住了,脸上突然间显现出害怕的神色来,这个她还真没想到,所以就惊惶的问道:“大姐,可我人都领回来了,该怎么办?” 夏云桐皱着眉头,是啊,这小孩都领回来了,麻烦已经沾身,难道将他扔到大街上? 可不这样做又该如何呢? 明显这小孩就是个有问题的,而且又不是孤儿,到时候没得她和妹妹被安上人贩子的名义,给送进大牢去。 夏云桐本来还想再严厉的斥责一番,可又想到这不过是一个虚岁只有八岁的小姑娘。 她哪能像成年人那样想的那么通透理智和周全呢,而且谁说成年人做事就周全呢? “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为什么一听到小孩被爹娘卖了,你就那么同情,还感同身受?” 夏云桐伸出手抚了抚夏云朵的头发,声音终于是缓和下来,神色也是如此。 她又接着说道:“夏云朵,大姐和你说这最后一次,如果你执意不信,我也没办法,爹和娘从来没想过要卖了你,我和你二姐更没想到元若烟与那元氏竟然是心肠如此狠毒之人。 爹是男子,就算他到了京城,那元若烟也不会见他,娘现在大着肚子不可能来京城,所以来接你的只有大姐我。 我相信,从我来京城那天起到现在,爹和娘的心,就不会有一日安宁过,你不能总是这么恶意揣度他们。 他们的确想的不周全,可你也没有资格恨他们,甚至恨到连凉水湾都不愿意回去的地步。” 夏云朵的脸腾的就红了,被夏云桐毫不客气的说中她心里的隐秘,一时之间,夏云朵只感觉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但是她的脸又好像被火烧一样,这次没有了眼泪,因为怎么都流不出来,她声音干涩的道:“大姐,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可你知道吗?我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被元若烟给打了一顿,打完我之后她让我跪在地上,说从此之后我的小命就攥在她手里,从此之后我要听她的话,要不然就将我卖进窑子里。 后来大夫人将我从她手里要了去,在她那里我成了出气筒,不管谁做错事儿都会赖到我头上,他们不打我的脸,就用绣花针扎我的……” 说到这里,夏云朵突然将自己的领口扯开,夏云桐凝眸细看,心口恍如被重锤锤过一般。 同时心底生起无边的恨意,还有对自己疏忽的自责! 这丫头从来没跟她说这事儿,她给她洗过澡,这小丫头虽然没有发育,可她作为姐姐也不好仔细的检查那两处。 如今仔细看了才发现,胸口上那两处,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 真是太阴损太恶毒了!!! 夏云桐双手紧紧攥起来,声音沙哑的道:“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讲?” 夏云朵将衣服又恢复原样,眼睛干涩涩的,声音也是如此:“时间并不是很长,当时很疼,可后来不扎了就好了,后来彭老爷将我带到一个院子,让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专门照顾我,吃的也好穿的也好,每天还要练礼节,还要在香池里沐浴,后来就将我送进了国舅府……” 说到这里,夏云朵趴在夏云桐的膝盖上,闷闷的说道:“大姐,你没来之前我就在想,我肯定是活不到回家的那一天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绕是夏云桐眼眶也盈满了泪水。 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声音似乎很轻,却仿佛在发誓一般:“三丫你且放心,欠了你的,大姐都会为你讨回来,你莫急!” “大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夏云朵终于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算了,人都领回来了还能怎么样。”说到这里,夏云桐话锋一转:“说到这个,其实你也是救他一命,对?” 夏云朵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对哦,大姐,我是救了他呀,他爹不是个好的,可他家总会有一个好人。” “那就等他出来的时候好好问问。” 等那小孩洗完出来之后,夏云桐眼睛一亮,这小孩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就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金童。 没有紧张拘束,更没有惊慌不安,这小男孩穿着大了一号的衣服,拖拖沓沓的,就那么光着脚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沉静的看着她,如果仔细看,似乎还带了一点点的忧郁。 就好像这孩子一直处于一种很忧愁的状态,夏云桐甚至听到他无端端的轻叹一声。 可不等夏云桐询问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是沈栖清冽的声音:“夏姑娘,是我,沈四郎。” 沈栖知道夏云桐的妹妹与她同住,可是夏云朵却不知道他,在凉水湾的时候,沈四郎和夏云桐还没有定亲呢。 第66章 恭敬不如从命 柳大夫已经托人去寻老谷子,并跟她保证,只要找到老谷子,这师兄他是当定了。 可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她所作所为,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可那又怎样! “沈四哥,你在说梦话?”夏云桐反唇相讥:“你个沈家村的农家子,你家里比我家也没富裕多少,听说你连字都不认识,你哪来的能耐做这些?” 沈栖凝滞了几秒钟,神情有些错愕,随后翘起嘴角,笑容一点点的漾开,那双如寒潭秋水的清冷眼眸,就带了点点温柔的波光。 夏云桐有那么一瞬,不但心口一悸,同时也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认,沈家村的沈四郎本就长得不错,再加上皇太子气场的加成,他虽依然着一身蓝色短打,可此时的沈栖称得上光风霁月英俊不凡。 “既然如此,那夏姑娘可愿意帮忙?”沈栖的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夏云桐拿起了银票,大大小小的,加一起差不多一千两。 她猜测,现在的沈栖定是有了自己的人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狡兔尚且三窟,皇太子不可能没有后手。 这客栈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小脏孩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他就是南梁国的四皇子沈哲。 夏云朵啊,给她找的好麻烦! 假如她是沈栖,那么让夏云桐带四皇子离开京城,就目前的局势来讲,算得上是上上策。 而她如今皮脆血薄,人微言轻,确实需要有个攻防双高的人帮她,替她扛大刀。 那么,对她了解的沈栖,应该很合适! 她莞尔一笑,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拿起了银票,接受了沈栖的回礼,嘴里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沈四哥,善后的事儿就拜托了。” “请夏姑娘放心。”沈栖声音清冽,却很是慎重,而他攥起的手,也松了开来。 夏云桐本想问问沈栖对于那只雪鹰,可是有什么打算,可这时候,廊道里有伙计的声音传过来。 “沈公子,楼下来了官兵,请您下去一趟。” 夏云桐没想到官兵来的这么快,她跟着沈栖走出房间,沈栖低声道:“你回房间即可,其他交给我。” 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可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安心感。 夏云桐果真就不管了,怀揣着银票,脚步轻快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陌生男子冷冽的询问声…… 她顿住了脚步,侧耳聆听。 此时沈栖的声音竟然有些憨厚:“回官老爷问话,我叫沈四郎,是替我们家老爷来京城办事儿的。” “到京城办什么事儿,去过什么地方见过谁都一一道来。” “冯老爷在京城有一间香料铺子,我到京城的当天就去见了掌柜……” 夏云桐微微的勾起嘴角,如果不知道内情,她还真就信了。 见过谁去了哪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他肯定是不怕调查的,要不然也不会和官兵这么讲,看样子,彩石镇的冯老爷的确对他有所托付。 夏云桐就不再听下去,抬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还听到夏云朵在那里很是耐心的问沈哲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夏云桐没吭声,将房门关上,算计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如今完全可以让夏家二房过上好日子。 可这要师出有名啊。 不过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哲竟然轻声的开口道:“我今年五岁,我叫陆蛰,惊蛰的蛰,娘亲病了,爹爹说我是扫把星,他将我交给一个男人后,就不再管我了,我目前无处可去。” 说完这话,这孩子又叹了一口气,夏云桐就发现这小孩的性格不大阳光,特别爱叹气。 但却也不得不说,是个人才,与他的太子哥哥,不愧是兄弟,有些话真是张口就来。 夏云朵眼巴巴的看着夏云桐,夏云桐则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给她找了这么大麻烦的妹妹。 事后诸葛亮,说什么都没用,早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将妹妹接出来,她就应该住到别的客栈去。 “陆蛰,可你应该和你娘亲在一起啊,我们要是将你带走,到时候被你家告上官府,我们姐妹两个可要吃官司的。” 尽管知道沈栖很快就会将这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可夏云桐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小孩还能说出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的南梁国小皇帝呀。 沈哲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低落的说道:“夏姐姐,实不相瞒,如果我现在和娘亲在一起,她很快就会没了命,我离得越远,她才越安全。” 要么说,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天生的,夏云朵眨巴眨巴眼睛,可她却没听懂,就不由得问道:“陆蛰,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沈哲叹了一口气,看向夏云桐:“夏姐姐可是明白?” 夏云桐干脆利落的道:“我也不明白,你想要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于是沈哲撩起了过长的衣衫,赤脚站在地板上,对着夏云桐很是标准的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一双眼睛就变得湿漉漉的,还有极力掩饰之下的茫然。 “夏姐姐,可否带我回凉水湾?” 沈哲年龄虽小,可对于危险向来有着天生的敏锐,他知道那些黑衣人不会放过自己,他在京城藏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被黑衣人给找出来,然后接着被杀掉,就像太子哥哥一样,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么一个人。 跟着这姐妹二人离开京城,然后躲到几百里外的乡下,距离京城不是很远,有些消息能及时打探,但又藏在乡野之间,他会安全很多。 如果娄泉能跟在他身边,那就更好了。 夏云桐再次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夏云朵心虚的低下头,两只手都搅在一起,夏云桐皱皱眉头,真的有些无语,这八岁的小姑娘,心眼子都没有人家五岁的小孩多。 看看这小孩,满嘴谎话没一句真的,可她这傻妹妹,连家住在哪里都告诉人家了。 第68章 雪鹰变黑鹰 夏云桐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沈哲,这小孩餐桌礼仪是被特意教导过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所以,等她们回去之后,其实也是一件麻烦事。 凉水湾人那么多,你敢保证个个都是良善之辈吗? 转念一想,这小孩也不可能在她家待多长时间,毕竟他还要回皇宫做太子,然后等康元帝被沈栖解决之后,他还要当皇帝呢。 吃完饭之后,夏云桐就开始鼓捣药材,她刚到平安客栈落脚的时候,就买了一些简单的制药工具,平时都堆放在角落里。 夏云朵看着夏云桐在那里忙活,很是好奇的问道:“大姐,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个?”然后不等夏云桐解释呢,她又给找了理由:“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和外公学的,大姐,我能帮你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你去楼下跟伙计说,让他给我准备一盆热水。” 夏云朵高兴的答应下来,可下能帮姐姐做事儿了,她兴高采烈的就往出跑。还不忘回头招呼沈哲,自来熟的:“阿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夏云桐连忙制止:“他就不必了,你自己去。” 夏云朵吐了吐舌头,飞快的窜了出去,不大一会儿,跟着伙计一起上来,伙计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不得不说,这店里的几个伙计服务态度真好。所以呢,这又是看在沈栖的面子上? 夏云桐很快就调好了一盆带着颜色的水,她朝着一直蹲在窗台假寐的雪鹰走去。 这只雪鹰在夏云桐距离它三步远的时候,突然之间睁开眼睛,全身羽毛似乎都竖起来,警惕的看着夏云桐。 夏云桐看着这只雪鹰,不可否认,这只鹰的确很有灵性,非常聪明,已经超过了同类的聪明。 其实有很多动物智商都很高,而且忠诚度也同样高。 妈妈以前养了一只萨摩。 那狗不但聪明,而且还很忠心。妈妈准备跳楼的时候,它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妈妈将它关在了卧室里,然后她就跳了下去…… 后来房门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卧室的房门几乎被它抓烂了。 狗爪子上面鲜血淋漓。 它不吃不喝,开始绝食,在一个深夜里,就那么的没了。 所以说呀,嫁男人做什么呢,真的不如养一条狗。 尤其这个时代的男人更是如此。 想到这里,夏云桐难得声音温和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要回老家,陆蛰也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雪鹰眼睛里露出疑惑,似乎听懂了却又一时难以抉择。 夏云桐指了指放在地板上的那盆水:“你这一身洁白的羽毛真的很漂亮,可是也太显眼,时间短没什么,时间长了,肯定会惹来麻烦,我想给你的羽毛换成黑褐色。当然了,等以后安全的时候还是可以换回来的。” 夏云朵眼睛一亮,忙凑过来,伸出手拍了拍雪鹰的翅膀:“阿雪,大姐说的对,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们一起回家,我们那里周围都是山林,很适合你呆。如果你的羽毛能换一个颜色,那岂不是更好?” 雪鹰迟疑了一下,然后一个俯冲,直接就站在了水盆旁,幸亏将没用的东西都移到了角落里,否则,又是乱糟糟。 它低下头,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竟然又很拟人化的将翅膀尖儿伸进水里。 夏云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世界是一本书。 目前已知的,这里有魂穿的太子,有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皇贵妃。 一只神鹰的后代能听懂人话,的确没什么可稀奇的。 夏云桐调配的染料很霸道,见效也快。 雪鹰的翅膀尖儿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就连一向稳得住的沈哲,都不由得凑过来,跟夏云朵一起蹲在水盆旁好奇的看着。 雪鹰倨傲的抬起头,对着夏云桐点点鹰脑袋。 这是同意了? 你大爷的,还挺能摆谱! 于是夏云桐就干脆利落的给这只雪鹰的羽毛换了一个颜色。 是那种黑褐色的。 夏云桐这染料调的好,雪鹰的羽毛上还泛着淡淡的黑色流光。 雪鹰低头看着自己新衣服,竟然接受良好。 夏云桐带上这只雪鹰去了隔壁,沈栖的房门并没有关,夏云桐站在门口望过去,在她嘴里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沈家村的沈四郎,此时正手握狼毫,眉目低垂,在书写着什么。 那姿势真是板板正正标准至极! 沈栖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夏云桐。 然后难得的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在夏云桐的脚边,站着一只黑褐色的老鹰,如果不是熟悉的眼神,就连沈栖都认不出它来。 他快步走上前,矮下身子,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脚。 雪鹰这时候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衣服,竟然得瑟的在沈栖面前转了一个圈,然后张开翅膀在廊道里飞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沈栖的肩膀上。 夏云桐似笑非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只雪鹰的主人呢。” 沈栖嘴角翘起,仿佛没有听懂,也仿佛丝毫不在意,竟然夸赞道:“夏姑娘果然了得,这是你刚才买药材制出的染料?” “是啊,你看这只雪鹰赖皮赖脸的就是不走,我想,等我回老家的时候它肯定会跟着,可这一身白羽毛太显眼,没得给我惹了麻烦,所以索性换个颜色,就再也没人认出来了。“ 沈栖看着夏云桐,这姑娘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眉眼都带着笑意,赞同的点头:“你想的真周到。” 看来他就不用在雪鹰上费心思了。 夏云桐说的对,这只雪鹰他是准备让它跟她们一起回凉水湾。 凤鸣山的树木莽莽苍苍,森林里野物众多,很适合雪鹰生存,而且,这样的话,没人会往宫里的雪鹰上想了。 沈栖动作熟练的拍了拍雪鹰的翅膀,于是雪鹰恋恋不舍地从他肩膀上飞下来。摇摇摆摆的回了夏云桐住的屋子。 沈栖则是将夏云桐请进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香茶,这次夏云桐毫无负担的喝了下去。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夏云桐,沈栖竟然觉得,夏云桐能喝他的茶,似乎有些难得。 第69章 九五之尊 皇宫里的女子汇及天下之美,环肥燕瘦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可哪里想到,他竟然还能遇到眼前这般女子。 “夏姑娘,不知你能不能调配出一种可以让人昏睡一段时间的药物?”沈栖声音虽轻和,语气却很郑重。 夏云桐想都不想的说道:“当然可以呀。” 沈栖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流光,低声道:“需要什么药材,我去买来。” “但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这药丸就算是能制出来,也不能随便给人用。” “夏姑娘放心,我这是救人不是害人,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好。”夏云桐念头一转,大约的也猜到了,就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纸和笔:“我说,你来记。” 夏云桐在旁边口述药材的名称,就见沈栖手执狼毫,那字体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这字写得真漂亮。 但夏云桐相信,这肯定不是他作为皇太子时用的字体。据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会写好几种字体的。 沈栖没有耽搁,吹干了字迹,将纸放在怀里,谢过夏云桐之后,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客栈。 而夏云桐站在廊道的窗户朝外面看,发现街道竟然有成队的士兵在巡逻,倒是有行走的百姓,可都躲得远远的。 瞬间,这京城就有了风声鹤唳的感觉! …… 与此同时,康元帝脸色铁青的训斥着跪在地上的一排大臣。跪在最前面的是吴阁老。 吴阁老已经跟皇帝告老还乡,可是,康元帝就不放人,但是又纵容蓝阁老他们这些大臣排挤他。 大家都知道康元帝这是想要熬死吴阁老。 可蓝阁老突然出了事,自然又把他给提到了御前。 于是,吴阁老只能憋屈的听着皇帝的斥责,可同时心底里也是震惊万分,能将蓝阁老杀了,这是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大臣想都没去想的。 但是,现在就有人去做了,而且一击即中,当场毙命! “……朕要你们有何用,偌大的京城连个刺客都找不到,先是蓝钰诚,然后是蓝阁老,这明显就是有目的刺杀……如今你们跟我讲,一个凶手都找不到。你们是不是想被抄家问斩?”康元帝的声音冰冷,带着雷霆之怒。 这些大臣包括吴阁老内,自然心神剧颤。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尤其是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康元帝。 所有大臣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齐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康元帝坐在椅子上,眉头皱的紧紧的。 一想到在宫殿里哭得伤心欲绝的蔻儿,他就心疼得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抓到这些刺客,给他爱妃的父亲和长兄报仇血恨。 蓝家是他一手打造出来,如今蓝阁老和蓝钰诚出事,这是做什么,这是打他的脸,是在向他示威,是在嫉妒他对蓝家的恩宠。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从蔻儿进宫,这一个个的就没少进言。 他喜欢一个女子怎么了,蔻儿从没妨碍过谁,却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蔻儿那么善良,却遭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 还曾经有个姓杜的御史说蔻儿是妖妃,是乱国的根本,当场撞了金銮殿的龙柱,他灭了他九族,又杀了不少敢谏言的大臣,反对的声音才渐渐的少去。 如今,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康元帝不仅仅是震怒,而且还心惊。 说到底,这还是对皇权的挑衅! 他实在想不出南梁国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当街斩杀首辅大臣,如今承恩侯府依然被围,嫌疑最大的景宸和洛西河,事发之时,人都在万香楼与那章淮饮酒。 而章淮,是他的人! 况且,景宸和洛西河手里也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 那到底是谁呢? 康元帝越想越怒,他将手里的砚台朝着跪在地上的御林军统领砸过去,厉声的斥责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京城的治安朕交给你,可现在,却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当朝首辅都有人敢刺杀,干什么,这是想造反吗?” 这些大臣又匍匐在地上,诚惶诚恐,没人敢抬头。 御林军统领是蓝蔻儿的表哥,叫德阳,哪怕与那贵妃娘娘是亲戚关系,可他也吓得心神剧颤,口里连呼:“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康元帝目光冰冷,声音同样冷酷无情:“既然知道自己有罪。你该知道如何办。” 德统领匍匐在地上:“皇上,事发突然。如今已经全城戒严城门封锁。这些刺客肯定依然隐藏在京城里。” “好,朕限你三天之内。将凶手捉拿归案,朕要诛他九族!” 战战兢兢的御林军统领颤抖的声音又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康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阴沉的盯着御林军统领。 沉默了一瞬,微微点头。 “……皇上,事情发生后臣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且迅速将周围搜查个彻底。又询问了路边看到的行人。这刺客……很可能是个鞑子。” 康元帝愣了一下,眉头皱着:“鞑子,怎么会是他们?你有证据吗?” 他的口气忽然缓和了许多。 毕竟如果南梁国真有这样的势力,他才是要寝食难安。 况且,谁都能糊弄他,只有德阳不会。 他与蓝家本是一条船上的,蓝家倒了,与他只有坏处,他查这件事,会更卖力。 所以,真要是鞑子,才能解释的通。 毕竟鞑子的确各个勇武,且杀人不眨眼。 “臣有证据。”德阳统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双手举过头顶。 在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梁福全,将这一摞纸接过来,弯腰递给了康元帝、 康元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紧紧皱起。 放在案几上的是现场目击者的证词,还有调查出来的结果…… 的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鞑子。 刺杀的刺客身材高大,眼窝深陷,虽然带着面巾,可那鼻梁极高,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还有人听到他怒喝的声音,没人能听的懂,想来是鞑子语。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蓝阁老呢? 第70章 刺杀者乃是北鞑国人 康元帝半信半疑,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而这时候吴阁老就又开口禀报道:“皇上,前几日蓝阁老与我聊天时说过,如今北鞑国分成两派。 大王子主张两国交好。而二王子却主张铁骑踏进中原,夺了南梁国的江山。这两派前段时间争吵不休,最后北鞑国王同意了大王子的主张。于是就派出了使臣团,这使臣团基本都是大王子的人。可那二王子不甘心,在路上还曾经截杀过使臣团……” 康元帝暗暗的思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解释得通。 这刺客杀手功夫极高,据说不是中原人的功夫。他出手又快又狠,几乎是一招毙命! 与那鞑子作战,几乎一模一样。要不然的话,放眼整个南梁国,谁会有胆子有那个能力,要了蓝阁老的命呢? 只不过蔻儿那里,又要伤心一段时日了。 这个时候,御林军统领又开口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有什么事,你快说。”康元帝有些不耐烦,他要赶紧回去安慰蔻儿,不要让她太难过伤了身子,那样他会心疼的。 御林军统领只觉得这一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如果一个处理不当,哪怕他是蓝家的人,他这脑袋也不安全的很。 “启禀皇上,四皇子在去往报恩寺的路上,遭到黑衣人劫杀,目前四皇子生死不明。太监娄泉身负重伤……护送的其他人全部身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御林军统领。 尤其是吴阁老。 他只觉得心口好像瞬间被压上了一座大山。 四皇子被送往报恩寺,这是康元帝亲自下的旨意,没人敢不遵从。况且也没人敢去为四皇子争取什么,他年龄太小了,才只有五岁。培养他做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就这么出了事儿,难免让人心寒。 也许是察觉到下面跪着的这些大臣们脸上神情不一,康元帝皱着眉头,忍着不耐烦的情绪,沉声说道:“速去派人寻找。”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要大张旗鼓,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是,微臣遵命。”御林军德统领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可他还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 夜色渐深,鸟儿归了巢,月亮隐进了云层,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走过二楼的房间,因为南北通透有空气流通,所以,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就显得格外的清爽。 吃过晚饭,也到了就寝的时间。 可怎么住? 夏云桐倒是和沈哲僵持住了。 夏云桐的意思是希望沈哲住到隔壁沈栖的房间。 可沈哲听到这话之后,紧紧拽着夏云朵的袖口不松手,眼睛瞪得溜圆,小嘴抿得紧紧的。 这个时代,是主张男女七岁不同席的。 但五岁的小孩倒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可直觉上,夏云桐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与这个沈哲,关系太亲切了。 而此时沈栖正在房门的对面,目光紧紧盯着躲在夏云朵身后的沈哲,他面露不悦之色。 他不喜欢弟弟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的前路注定布满荆棘和杀伐血腥。 他站在门口,沉声的说道:“你是男孩,你不适合与夏姐姐她们住一个房间。”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哲,终于开口说道:“可我也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于是,沈栖就目光复杂的盯着沈哲。 而沈哲也毫不示弱的盯着沈栖。 其实这也不怪沈哲。 他又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里边装着他的太子哥哥呀。 站在一旁的夏云桐有些无语,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看到沈栖目光里隐隐露出的哀伤,就连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这时候她要是在笑,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她索性一锤定音:“这样,反正对面的房间也空着,与掌柜的说说。就让沈哲住进去,然后这只黑老鹰与他作伴,反正这只黑老鹰也很喜欢他。” 沈哲历来是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倒也没有很执着,一定要和夏云朵住在一起。但他更不想和陌生的沈栖住在一起。 安排好之后,夏云桐松了一口气,将门关好,这一天一点都不轻松。闭上眼睛,她很快的就沉入了梦乡,而且还睡得格外安稳,也许是知道这家客栈,是一家特殊客栈的原因。 而宫里的太后与冷宫的陆婉晴哪里睡得着? 谁都想不到康元帝丧心病狂的,竟然让只有五岁的沈哲出家当和尚。 从开国皇帝一直到如今这个皇帝,还没有哪一个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是一想到康元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也觉得正常。 可去就去了,好歹给留住一条命,但是半路上却遇到黑衣人截杀,如今生死不明。 太后与陆婉晴一致猜测,那黑衣人肯定是蓝家派出来的。 在蓝阁老的心里,别说什么送去当了小和尚就绝了皇位之路,只要人活着,作为唯一嫡子的沈哲,肯定就会成为三皇子的绊脚石。 可是,蓝阁老却也突然被刺杀。 蓝家简直是一座大山,一直压在皇后和太后的头上,可以这样说,是压在所有人的头上,是搬都搬不动的。 如今这座大山突然没了,但是,四皇子也出了事。 这到底有没有关联? 两个人只觉得眼前的路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点亮光……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消无声息的走进来,将一张纸递给了太后。 这上面的字迹与上一封信一模一样,上面写着四个字:哲安勿念。 太后口里默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然后与身旁的嬷嬷,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嬷嬷眼睛里有泪花,却连连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冷宫里的陆婉晴也得到了消息。 虽然蓝贵妃很是得宠,可太后与陆婉晴也是在后宫经营多年的人物。 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眼线和人马呢? 造反不敢,可得到传递消息倒是可以的。 陆婉晴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来这暗卫统领是一直护着她的儿子的。 如今她不求这儿子能当什么太子或者皇帝。 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作为母亲,因为那样不堪的理由,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第73章 师徒 吴中人依然满面笑容:“大小姐,今天有个少年说是你的同乡。他说你在这里买了宅子,肯定需要下人。他那里正好有合适的,就让我带过来,您看看怎么样?” 夏云桐愣了一下,同乡,少年,难道是沈栖吗? 不等夏云桐询问,吴中人主动的说道:“那少年说他姓沈。” 那就是了。 夏云桐没再说话,既然是沈栖介绍来的人肯定是稳妥的。 吴中人招呼着外面:“主家让你们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一男一女加两个孩子,男的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另一个婆子定是他的媳妇。 男孩大约十岁左右,女孩与夏云朵年龄相仿。 这人倒是挺多的。 夏云桐觉得牙疼,就她现在这情况,这四个人能养得起吗? 吴中人继续热情地介绍道:“他们这是一家四口。在我们牙行有一段时间了。” 夏云桐就问道:“为什么没有找到主家?” 按道理说牙行是不会养一家四口这么长时间的。 吴中人有些为难的道:“他们是想一家四口在一起不分开,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主。” 停顿了一下,吴中人直接说道:“实不相瞒。这老汉叫江伯,以前是在西区一户富贵人家做事。 那家的老爷做生意赔了本,家里的下人就都发卖了,他们本来是一家六口,这是他们的孙子和孙女。 不过江伯的儿子和儿媳染上伤寒,前后脚的去了。 但我可以保证,江伯绝对是个靠得住的。” 他又指了指妇人:“那是江婆子,有一手好厨艺,男孩叫江河,认得字,以前跟着那家的少爷来着,小姑娘叫江秀,别看年纪小,很是心灵手巧,裁缝活做的不错。” 听到这里,夏云桐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柳大夫也帮着观察了一下。 他见的人多,这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老伯目光清正,那妇人老实本分,男孩和女孩也是乖巧伶俐。 柳大夫就暗暗的对着夏云桐点点头。 人是沈栖介绍来的,他提前肯定了解过,柳大夫也表示同意,看来问题不大。 夏云桐放了心,就问多少银子,没想到吴中人告诉夏云桐:“沈公子已经付过银子了。” 然后他拿出卖身契递给了夏云桐。 夏云桐接过卖身契,有些心情复杂。 这人虽然是沈栖花银子买下来的。可按照这里的规矩,家里的下人也是有月钱银子的。 咨询了柳大夫之后,将他们四个人月钱银子定了下来。 这四个人自然是两手空空。 夏云桐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交给了江伯,银子对于江伯来讲,的确很多,但是也算不上是天文数字。 可江伯表情正常的将银子接过来。 看样子以前在主家的时候也是接触过银子的。 夏云桐就指着院子说:“这宅子刚买下来,缺了不少东西,家具暂时先用着,其他的,江伯你可这些银子添置。” 现在的二十两银子在京城购买力其实并不高,不过放在普通百姓家却也不低了。 夏云桐就是想看看这二十两银子江伯怎么花。 而这时候,毛豆扛着扫帚从后面过来。 看到这四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带了一丝不安。 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夏姐姐就买了下人了。 有了这四个人,还要他做什么呢? 夏云桐似乎没有看到毛豆忐忑不安的眼神,将他叫到一旁。低声的说了自己的安排。 毛豆眼睛亮晶晶,显然震惊极了。 其实他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像乞丐一样,那就是做美梦一般。 哪里想到夏姐姐竟然让他去回春堂去做学徒。 毛豆的眼睛就有些泪汪汪的,不过他强行忍住,重重的点头,声音哽咽的说道:“夏姐姐,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好帮你。” 夏云桐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你尽力就好。” 至于这毛豆在宅子里是什么定位,柳大夫建议干脆让毛豆拜夏云桐为师父。 这样他待在宅子里就名正言顺了。 夏云桐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给毛豆十两银子,让他去买些自己需要的。 于是这毛豆就不管夏云桐叫姐姐了。 奇怪的是,叫姐姐的时候还很拘束,总是惶惶不安,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赶走一样,可是在柳大夫的主持下,这拜师仪式结束之后,毛豆神情就变了,有了一些底气,好像又有了靠山。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明白了,在古代,师徒之间的情分可是不一样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不至于这么严重,不过毛豆以后会将夏云桐当成长辈一样尊敬和孝顺的。 夏云桐又教柳大夫如何治安神丸。 安神丸的药方子夏云桐并没有作假,只不过做的时候却比柳大夫回春堂的安神丸多了三道工序。 然后柳大夫自己做安神丸的一道工序,在这里又被直接给剔除掉了。 柳大夫觉得眼前似乎开了一扇窗,他看到了以前看不到和想不到的东西。 制药房还是那个制药房,不过被柳大夫换上了齐备的物品,这一次一共制出了五十瓶安神丸。 怎么卖,卖多少,夏云桐就不管了。 夏云桐这一天都在外面忙碌着,客栈有沈栖照应着,她倒也不急,傍晚的时候又去了宅子。 进了院子之后就感觉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一开始的时候宅子倒也算是干净,可是细看之下就透着萧条,如今整个院子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似乎连香樟树叶子都变得绿油油的。 前面的铺子是最早收拾好的。 柳大夫已经委托吴中人帮着找一个租户。 这处宅子,前面的铺子与后面住的地方是分隔开来,走的不是同一个门,想要去铺子需要从外面进去。 虽然是连在一起,可其实是两个地方。 这样的话只要找个租户,这铺子马上就能盘活。 院子的角落已经被毛豆扫得干干净净。 月亮门后边江伯竟然开出了一块地,说是等明天去市集上买一些种子,上面要种些菜。 第74章 铺子租出去了 主院有两个花坛,花坛里倒是有花,不过长满了荒草,此时的荒草已经被除的干干净净,土也被整理过了。 那些花儿就给院子添了一抹靓丽的色彩。 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米面粮,江伯都买了来。 这个宅子有不少家具,有的不能用了被江伯移去了后门。 有的已经被江伯收拾好,看着有八成新。 厨房里的碗橱却是极好的,一个精致的碗橱里放着精米细面,那是给夏云桐吃的。 而他们吃的就是杂米。 如今毛豆已经是夏云桐的弟子了,看到夏云桐进来,毛豆眼睛里都带着光亮,尊敬的道:“师父,您来了。” 夏云桐倒也没有觉得诚惶诚恐,关键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被人称作老师的。 “你住的地方可收拾好了?”夏云桐关心的问道。 “收拾好了,是江婆婆带着江秀收拾的,师父您去看看?”毛豆开心的邀请的夏云桐。 夏云桐就走了进去。 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买了席子做好了棉被,还挂了帘子。 夏云桐又去了这一家四口住的地方,也同样收拾的干干净净。 但基本都是半旧的物品。 可因为天热,也是洗净晒干之后又缝上去的。 此时,江婆子去做饭,小姑娘正在炕上裁剪布料,的确是心灵手巧,那把剪刀在她手里灵活的不得了。 几下子就将布料裁剪出形状来。 小姑娘羞涩又拘谨的给夏云桐行礼,声音低低的道:“大小姐,这是给毛小公子做的衣服。” 这毛小公子指的就是毛豆。 夏云桐已经成了他的师父,毛豆自然不敢隐瞒,悄声的告诉夏云桐,他的真名字,叫杜于川。 不过现在不能用,他现在的名字就叫毛豆。 所以江秀才管毛豆叫毛小公子。 这小姑娘和自己妹妹一般大,可却这般能干。 她就不由得放柔和了声音,指着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其他布料:“这是给你们一家三口的,一人做一套夏衫。” 然后又加了一句:“剩下的你随意处理,或者……也可以做鞋。” 反正现在的鞋都是自己做的。 这里面有一批布料比较厚,是老棉布,倒真挺适合做鞋的。 江伯是个会打算的,一下午的功夫,安排的井井有条,而他手里还剩了五两银子。 江伯是个闲不住的,拿着工具去修门去了。 夏云桐真挺满意,江伯能干,她就会少操不少心。 况且,她也不是个刻薄的人。 江秀心底里高兴,她以前是在后院和娘亲做针线活的,没伺候过大家小姐。 可她还是很感激的谢过了夏云桐。 她咬着嘴唇,又鼓起了勇气说道:“大小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也给您做一套衣裙。” “我怎么会嫌弃呢?你的手艺很好的。”夏云桐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与江秀说话随意又亲切。 江秀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江婆子的厨艺的确很好。 即便是因为时间仓促活计多,整治出来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 夏云桐索性留下来吃饭。 别管如今夏云桐是什么身份,江伯他们也绝对不会和夏云桐一起吃饭的,而毛豆是夏云桐的徒弟,师父吃饭,他只有在一旁候着的份儿。 所以到了最后,夏云桐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不过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忙了一天的确很累,夏云桐倒是在这宅子里吃饱喝足了。 医馆这边的事基本确定下来。 柳大夫已经掌握了安神丸的提取制作方法。他还需要再熟悉几次。这对柳大夫来讲,就跟当初师父教他第一次制作药丸心情是一样的。 柳大夫并不想偷偷的打听夏云桐的底细,如果他想知道什么,他会当面去问。假如夏云桐不说,那自然有不说的理由。 他只知道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失误,差点让他身败名裂一蹶不起。 是夏云桐救了他。 他没觉得自己多冤枉,一直很是愧疚。 就算是二夫人别有用心,可他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夫,也应该察觉出来香炉有问题,所以他是有责任的。 他的动作很快,夏云桐这边刚放下饭碗,他就带人过来商讨租这个铺子。 对方卖的是糕点,双方很快谈妥了价钱,交了定金签了协议。 一年租金一百二十两,这个地段不错,如今在城东,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一个月租金也要五两银子。 何况这里是临街的铺子。 因为是单独开的,后面还有一间住人的地方。 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贵。 江伯拿过钥匙递给了这个租户。以后夏云桐不在这里的时候,他还要负责铺子杂七杂八的事儿。 坐上马车,夏云桐回头看了眼自己刚刚买下来的宅院。 心底里美滋滋的,如今她也是有房一族了。 她刚才又给江伯留了点银子,告诉江伯,最近有段时间不会来京城,有什么事情让他去找柳大夫。实在解决不了的就给她去信。 以后这个院子就有人看守维护和照顾了。 刚过夏至,所以白天格外长。 尽管吃过晚饭,可太阳依然挂在阁楼的顶尖上。 晚霞瑰丽,似乎铺了一层来自于仙界的云锦。 夏云桐安排好了之后坐上马车,喜滋滋的朝着平安客栈的方向而去。 如今京城已经解除了戒严,明天带妹妹玩一天,沈栖那里也会安排好,她就要打道回府了。 也不知道凉水湾的夏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的凉水湾村,天空与京城的天空是一样的蓝,太阳挂在树梢上,虽然霞光万丈,可天气很是炎热。 有不少人还在地里干活,有的收工早吃完了晚饭,正躺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而有的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干点活。 夏金水知道夏天赐回来了,吃完晚饭,他就去了夏家老宅。 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后来夏天赐读书了,玩的时间就少了,不过感情却也不错。 到夏家老宅的时候,正好看到夏天赐要推门出去。 第75章 无地自容 夏金水以为要去找他,就笑嘻嘻的道:“天赐,不用你找我,我来找你玩儿了。” 夏天赐眉头皱着:“金水,我今天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夏金水在一旁笑呵呵的问道。 夏天赐长叹了一口气,眼睛却看向二房的方向:“我这段时间没回家,却没想到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与小叔分了家。祖母又病了,可我的小叔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露面,这也让祖母太寒心了。” 一边说着,人也一边往二房的方向走。 夏金水回头看了一眼夏家的院子,却看到他的堂大伯娘,竟然拄着一根棍子靠在墙边,眼神阴沉沉的,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夏金水心口一沉,快走几步一把拉住了夏天赐,极力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家里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夏天赐看着夏金水,都是一个村子住着,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显然的他们应该也知道了,不再避讳:“我娘亲好心好意给小婶买桂花糕吃,可我的堂妹竟然说我娘亲不安好心,还不顾长幼尊卑,冲上前去厮打我的娘亲,将她的腿都弄断了……然后小叔借此机会大吵大闹,执意分家。” 不等夏天赐说完,夏金水已经忍不住了。 很不耐烦的打断:“夏天赐,你可拉倒,这是谁跟你说的?是你娘亲说的,这纯粹是颠倒黑白!” 他有些失望的看着夏天赐:“天赐,你书读得好,我觉得你应该是明事理的,还想着你回来之后你们两家的关系缓和一些,毕竟这么僵持着,最伤心的还是你的祖父祖母,可你偏听偏信,还要去找你小叔算账,你要点脸吗?你知道你娘亲都做了什么吗?“ 他看着夏天赐变了脸色,又压低了声音:“你娘亲心肠挺恶毒的,那桂花糕掺了毒,她想让你小婶没了孩子。然后一心一意的供你们两个读书,她还收了大槐树村马屠夫的五两银子,差点将二丫给卖了,你就说说,你娘亲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就是你小叔性子软。这要是轮到我爹,怕不是要将你娘的两条腿都打断……” 夏天赐浑身僵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他未必会相信。 可这话是夏金水说的。 这人是有名的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不在乎自己说出的话得罪了人。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带半句谎言。 一时之间夏天赐脑子都有一些空白。 随后,他就想起欲言又止的祖母,唉声叹气的祖父,躲躲闪闪的父亲,以及说话似是而非的妹妹。 夏天赐脑子不笨,要不然也不能去读书,而且读的还不错。只要他不去相信元氏的话,那么,这些事情很快就能想明白。 夏金水还在那里愤愤不平:“要我说你们这一家子真是没良心,小叔小婶包括你三个堂妹,对你们家那是掏心掏肺,她们吃的最差,住的最差,活干的最多,可最后却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现在你还不分是非的要去找人算账,等以后你要是当了官,你还不得把你小叔送进大牢里去啊。” 夏天赐呐呐的道:“我即便是当了官儿,我为什么要将我小叔关进大牢里呢?” 夏金水看向夏天赐,嘲讽的道:“就你这软耳朵根,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就不能呢?” 此时此刻的夏天赐觉得一双脚有千斤重,脸色涨红着,他哪有脸去找小叔说道理呢?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看着夏金水方方正正的脸,这一刻的夏天赐只觉得无地自容。 但他还是咬牙抬腿就朝着二房的方向走,同时还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那里有他抄书得来的一两银子。 他是准备晚上交给娘亲,给祖母买好吃的和药材的。 夏金水看夏天赐脚步匆匆的朝二房那边走,就也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告诉你天赐,你是读书人,你可不能不明是非,要不然等以后你当了官那也是个昏官。我可不认你啊。” 夏金水在一旁叨叨叨,而这夏天赐心乱如麻。 可就在这时候,村头忽然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然后就有人敲响了铜锣…… 一般这个时候有什么官司,有什么事情都会敲响特制铜锣,那声音震耳欲聋,在村口一敲,整个村子人都能听到。 大家就朝村口的方向跑。 夏天赐被夹裹在其中,夏金水就也不得不跟着上去,两个人也跟着到了村头,然后就看到有几个衙役扛着大刀站在村口,凶神恶煞一般的看着围在前面的村人。 一个衙役就大声的喊道:“安静,不许吵!” 然后里正也在一旁提高了声音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这是咱们迂曲县城府衙的公差,现在,都听公差大人宣读这次去修堤坝的徭役名单。” 徭役? 凉水湾村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个词,大家都熟悉。 没想到农忙刚刚结束,就又马上去修堤坝,而且现在的修堤坝是什么都不管的。 你要自己从家里带吃的,铺盖也是如此,更别提工钱了,最长要修上一个月最短也要二十天。 每年修堤坝,都会有不少人要么累死要么饿死,或者出了别的事。所以现在村子里的人脸色都很不好。 府衙的公差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他这是从早晨通知到晚上,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拿起旁边的一卷纸,一点点展开,一边展开一边高声的念起了名字,凡是在名单上的都要去修堤坝,却没想到第三个就是夏良。 凉水湾村这次修堤坝的一共二百多人。 几乎家家的壮劳力都被征了去。 众人脸色不好,可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夏家大房的夏坤是不用去的,因为他是童生,凡是在学堂读书的也都免去徭役。 夏金水也在这一批的徭役名单里面。 他倒没有大人那样惊慌,虽然没有修过堤坝,可他想,反正在哪里都是干活儿,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76章 修堤坝的徭役 可夏良的脸色确实不好。 连氏眼看就要生了,现在还分了家,与大房闹的这般生硬,已经基本就断了来往。 大女儿去了京城,到现在也没音信。 他要是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二丫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官差哪管你这些,宣读完之后,就厉声的喊道:“寅时一刻,名单上的人全部都到芙江镇集合,如果有谁不到,那就等着下大牢。” 芙江镇就在凤鸣山的另一侧。 江水又急又深,江面很宽,堤坝也是年年修,可年年都遭水灾。 而凉水湾这边就稍微好了一些,属于芙江一个分支里的细小支。 这衙役们宣读完却也不走,贼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于是就有明白的偷偷问里正,这个有无说法,能不能拿银子抵徭役呢? 以前也是有过这样事情的。 里正眼眸转了转,暗暗点头。 而老族长在那里脸色不善,他家里也有两个人去修堤坝,这是大势所趋,他不能说什么,可那赵里正明显是和衙役又勾结到了一起。 这是想趁机收好处捞一笔银子呢。 这个黑心肠的! 老族长同时又觉得,似乎县衙那里托付的人出了问题,要不然他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就见赵里正以及衙役还有村子里,几个条件算是比较好的人家,在那打着眉眼官司。 老族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但他能说什么呢? 夏天赐挤上前去,夏良在旁边看到夏天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皱着眉头道:“天赐,你来捣什么乱,赶紧回去。” 夏天赐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小叔,想起了夏金水的话,又再次觉得无地自容。 他压低了声音:“小叔,我这里有一两银子,看看能不能和公差大人通融一下,你要是去修堤坝,小婶他们怎么办?” 夏良看着夏天赐,没想到他的侄子还能说出这样的人话来,一时之间,五味俱杂,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这时候,就听那公差堂而皇之的说道:“县令大人有话,如果有的人家确实不能出劳力,但是可以出银子呀,这芙江养活着咱们迂曲县城几十万的百姓,到了修堤坝的时候,咱们是有银子出银子,没银子就出人,要不然都遭了水灾,地里庄稼颗粒无收,不擎等着饿死吗?“ 这话说的真是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可其实哪是这么回事。 朝廷已经给了修堤坝的银子,但是都被这县令给贪污了。 县城里的富商,每年到这时候也都会捐银子。捐出的这些银子足够将这堤坝好好修出来,可是迂曲县城却不这样。这里每年都会遭灾,然后每年都会和上面申请赈灾银子修堤坝。 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那堤坝差不多都从根子里烂了。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可是又敢说什么呢? 就有人问这公差,声音带着讨好:“大人,草民想问一下,要多少银子才可以呢?” 公差瞥了一眼问他话的人,穿的破衣烂衫的,看起来就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其实凉水湾很穷。 真要收银子也收不了多少。 但公差还是居高临下的说道:“最少十两银子,上不封顶。” 围着的人们轰的一下议论开了。 十两银子啊,要人命了。 有的人连十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别说十两银子了。 夏天赐手里攥着钱袋,那里面有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他已经觉得很多了,可是如今不过十分之一,还差九两银子呢。 他就拉住了夏良的手:“小叔,我这里只有一两银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我爹。” 夏良没想到夏天赐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终于有了些感动。 被大房凉透的心也有了一些回暖,不管怎么说,大房的人不是个个都白眼狼。也没让他这些年的付出成了一个笑话。 夏良拉住侄儿的胳膊,声音沙哑的道:“天赐,别去了。” 夏天赐这次很坚持,他相信夏金水说的话。 那么,他的娘亲,让他很是寒心,还有他的爹也是如此,所以小叔需要帮忙的时候。如果他们这个时候站出来,两家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 他转身就急步匆匆的朝着老宅的方向跑去。 夏金水在旁边说道:“其实天赐是个好的。就是我那伯娘心眼太多了。” 提到元氏,不可避免的,夏良脸色沉了下去。 “小叔,我们怎么办?” 夏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怎么办?你能拿出十两银子吗?” 夏金水猛地摇头:“我手里只有几十个铜板。” 就他家里所有人加一起,也没有一两银子。 村头这里就分成了两派。 有四五个人在一起商量着到底拿不拿十两银子,其他的村人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能拿出一百文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衙役狠狠的瞪了一眼赵里正,不屑的道:“你们这凉水湾村穷的都快掉底儿了。算了,我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拴着马的地方走去,其他几个衙役也快速的跟上。赵里正一路小跑地撵上去,嘴里赔着罪,讨好的道:“公差大人,饭菜已经备好,到家去吃饭。” 衙役摆了摆手:“不去了。” 然后指了指村人,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里正:“刚才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都给我一个不差的带来。否则的话,拿你是问!” 赵里正点头哈腰:“公差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这些公差根本就不等那些人去商量,一挥马鞭很快不见了踪影,那些犹豫的也就彻底的断了念头,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夏良也往回走,半路碰到了沮丧的夏天赐,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看样子应该是被夏坤给打的。 夏良有些过意不去,低声的说道:“天赐,回去,你的心意小叔领了。” 夏天赐眼睛都红了,难堪的道:“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金水说,我还不知道呢……小叔,对不起。” “大人的事儿和你没关系,赶紧回家。”夏良挥了挥手,然后快步的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寅时一刻就要离家,这一去最少二十天,他怎么也要将家里给安排好…… 第81章 贵妃有旨 不说景宝珠了,就连景夫人都愣了一下。 她的女儿从回来到现在,哪怕体内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了,可依然不会张口说话,心理原因占了绝大部分,所以景夫人心里着急。 女儿不能一直这么待在家里,她们这圈子里的总要出席一些这样的那样的聚会,或者某家老夫人的寿辰,或者谁家娶了新媳妇,乃至什么花会…… 她就这么一个嫡女,一次不带两次不带,时间长了就会有人注意到她们了。 好在现在知情人都已经被夫君给处理干净了。 可总是这样不说话,那就真成了哑巴了,这是景夫人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听到夏云桐这么说,她本能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也愣住了,她张着嘴巴,也想发出声音。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她也很着急。 她看着夏云桐,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莫名的有亲近感,而且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嘴巴就不由得张张合合的,夏云桐速度极快,一把捏住她的下颚,随后手上银针飞快地刺向她的颈部。 下一秒,景宝珠突然间发出了啊的一声。 这声音很清晰很稚嫩,尽管有些沙哑,可的的确确是发出了啊的声音。 “景小姐,来,张开嘴巴,啊……” 这一次夏云桐发出的啊字清亮而又绵长。 而景宝珠的声音就清透了许多。 夏云桐人虽温柔,可手下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就见她手腕极快的,刷刷的,几根银针就扎了下去。 几乎在景宝珠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针又拔了出来。 而景宝珠还依然震惊于自己刚才发出的单字节。 于是就在这样的震惊之中,夏云桐素手翻飞,已经将自己要做的做完了。 当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的时候,夏云桐后背也冒了一层白毛汗,她有些疲惫。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还是有些弱。 要知道行针也是需要好身体支撑着的。 夏云桐将银针放进了小药箱里,合上药箱看着母女二人。 她挑了挑眉毛眨眨眼,对景宝珠声音轻快的道:“景小姐,你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该谢谢我了?” “……我能……开口……说话吗?” 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可当说到一半的时候,景宝珠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接下来的那几个字儿纯粹是本能反应导致。 景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女儿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宝珠,我的宝珠,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娘亲,对不起……” 毕竟是小孩子,尽管是心理作用,可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夏云桐对她先是诱导,然后就对几个穴位实行灸刺,所以景宝珠很快的就会克服心理障碍,张口说话。 小姑娘眼睛带着喜意,看着夏云桐,声音软软的:“谢过女神医。” 夏云桐扑哧一声就笑了:“景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我不过就是会一点这方面的针法。” 尽管靖远侯爷在外面守着,可他也听到了屋子里女儿说话的声音,那一刻,这个心思诡诈性格冷硬的男子,也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沈栖目光沉沉的瞥了一眼室内的方向,在他这个方向,只看到夏云桐天青色的裙角。 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为他人所用的。 可随即,沈栖勾了勾嘴角,像夏云桐这样的姑娘,等凡人等,是驱使不了她的。 幸好没有因为退亲的事反目成仇。 夏云桐这一次又收到了靖远侯爷的谢礼——五百两银票。 这一次夏云桐毫无心理负担的接了下来。 夏云桐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沈栖,声音清脆的道:“沈四哥,这个银子你得收下,江伯一家四口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里,可买他们的银子我得还给你。” 沈栖凝眸看向夏云桐,发现这夏姑娘是认真的,就也认真的道:“买他们一家四口只用了二十两银子。” “那剩下的三十两,就当这些日子的饭钱。” 沈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夏云桐,他一直以为夏姑娘是个很随和的性子。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 丁是丁卯是卯,她其实一向分得很清楚。 沈栖不再坚持,将这五十两银票收了下来,总之,来日方长! 翌日的清晨,夏云桐退了房,背着简单的包裹带着妹妹和沈哲出了平安客栈。 马车早就备好,一路畅通的到了城门前。 如今虽然解除了戒严,可是京城和出城也要被盘问的。 夏云桐给沈哲换了肤色,脸色不再白嫩,而是变得蜡黄,眉毛略微加粗,穿着旧衣服,根本看不出四皇子的样子。 也没听说有人找小孩。 不过夏云桐还是暗暗担心,希望能顺利出城。 轮到她们的马车,伪装成车夫的沈栖恭敬的取出了路引,官差检查完之后,刚要挥手放行,可突然间,后面有人大声的喊道:“关城门,快,关城门!” 有那么一刻,夏云桐都想硬闯出去了。 沈栖也愣了一下,不过却很是配合的放下了马鞭,和周围的百姓一个神情,都震惊的看向狂奔而来的几匹马。 后面还跟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 领头的人,身着禁卫军服,眼睛里带着杀气,声音也如洪钟一般。 这名禁卫军头领所行之处,可以说是鸡飞狗跳,而且这人性子似乎很暴戾,根本不顾两旁百姓的死活。 也幸好大家早早的就退开了。 他到了城门前,飞身从马上下来。 抽出手里的大刀朝着空中一举,大声的喊道:“暂缓出门,贵妃有旨!” 然后跟着他后面的一队禁卫军,此时也骑马飞奔而来,刷的一字排开,将城门严严实实的堵了起来。 夏云桐马车前边就是这群人,然后一部分禁卫军就朝着城门外冲过去。 禁卫军的头目很是满意,因为他的到来,霎时之间,城门口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再次高声地喊了起来:“贵妃有旨意,凡十六岁以下十岁以上的姑娘,现在即刻去往皇宫。” 这一次沈栖和夏云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夏云桐从他眼睛里看出了迷惑,而夏云桐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82章 进皇宫 这个穿越女又在做什么? 但肯定不是给皇上选妃子就是了。 那她干嘛? 三皇子不到十岁,就算是选皇子妃,也不会在城门口这些人里选呀。 片刻之后,禁卫军头目就已经将城门口,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姑娘给集合到一处,这其中就有夏云桐。 这与沈栖和夏云桐担心的不一样,没人去找五岁的男孩,夏云朵八岁也不在其中。 夏云桐低声的道:“不知道范围几何,但我想人数不能少,不知道这贵妃要做什么,我将妹妹交给你。” 沈栖沉声道:“你放心。” 然后看向夏云桐,压低了声音嘱咐道:“贵妃那人虚荣心极强,自认为雍容大度,心地良善。以前主张人人平等,可却很是享受众人的三叩六拜以及奴仆们的伺候,极其喜爱奢华贵重的住所和物品,同时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优越感……” 夏云桐心想,这种优越感应该来自于她从后世穿越而来,知道这个朝代历史的原因。 然后就听到沈栖继续低声说道:“在她面前不要独立特行,最好,泯然众人!” 这句话夏云桐是听得懂的。 她重重的点头! 而这时候,禁卫军头目已经不高兴的喊起来:“吵吵什么,娘娘见你们,是恩赐,是你们祖上几代积的大德,现在,都排好队,前方有马车接你们,不许喧哗,否则当场问斩。” 前面的话大家能听懂,其实对于现在这些人来讲,能被皇后娘娘接见,那当然是无上的荣誉,甚至通俗的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后一句话让这些姑娘都吓了一跳。 所以顿时鸦雀无声。 而此时蓝蔻儿焦躁不安的在金凤宫里转圈圈,脑子里的系统不停的叮嘱她:“你莫要慌,稳住,要知道我是你唯一的依仗,没有了我,依照康元帝的冷心薄情,你活不了几天。” “可他对我的爱那能是假的吗?”在脑海里蓝贵妃不高兴的反问起来。 系统虽然不是个人,可竟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但却懒得去说,只是对蓝贵妃道:“目标精准不到个人,就靠你自己分辨了。” “我知道了。”蓝贵妃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就在刚才,这系统忽然发出警报声,提醒她,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要离开京城。 系统测算出,她这一走,未来实在难以预测,所以一定要将她控制在京城,最好单独关起来,甚至于杀掉。 那样才能万无一失。 这一次的范围就缩小了,直接从西市大街到城门口。 但就这,也差不多有四五百位姑娘。 夏云桐就站在她们的中间,尽管手里有银子,可她还是将来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又再次穿在身上。 这几天她的脸已经变得白嫩了,但为了不让村子里人觉得疑惑,稍微用了一些伪装用的脂粉。 在这些人里,她的穿着并不打眼,可是,当她抬眸扫视周围的时候,谁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也幸好她是一直跟别人一样低垂着头的。 还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们这些人里,上到千金小姐,下到穷苦人家的姑娘,此时没有分类,都站在外面的广场。 而这蓝贵妃则是坐在凤撵之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皱着眉头问意识空间里的系统:“人都在这儿了,能知道是哪一个吗?” “宿主,我可以给圈个范围,在这范围里,你肯定能找出来,到时我才可以用积分换一个鉴定异世能量体的机会。” 听到这里,蓝贵妃很是心疼。 用一次,积分就要一万呢,这系统也太黑了。 系统划的范围是位于东北角三排至四排的人。 而夏云桐恰好就在这里。 其实系统心里也是焦躁不安,随着目标人物越来越近,它生起了一种极大的危险感,还有一种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很诡异,它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总之就是很恐怖。 然后在圈定范围内的姑娘被单独带了出来。 夏云桐隐隐约约猜出来一些。 怕不是这穿越女手里有什么金手指,能知道她也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她觉得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蓝贵妃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她的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不知道这个老乡到底是怎么个来路,是不是也有金手指? 她故作淡定的吩咐身旁的大宫女:“让她们一个个的到前面来觐见。” 这差不多有一百人,她还是见得过来的。 夏云桐恰好站在最后排,她低垂着头,双手笼在衣袖里,与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可是,系统却顿时惊慌的恨不得原地爆炸。 它终于知道,安静了这么多年的搜索引擎,为什么突然间可以使用,它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已经距离那么远,系统自动搜索还能弹出提示框! 它对于这个异世能量体很是熟悉,同时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系统瞬间从头搜索到现在,它绑定的宿主已经有几十位,再一次确定,宿主里,没有这个人。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宫女吩咐这些人一个个上前来。 行的礼也是乱七八糟。 有礼行的好的千金大小姐,有的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连头都不敢抬。 蓝贵妃紧紧盯着跪在下边年龄不等的姑娘,不停的挥手,让她们一个个的退下去。 而系统无法确定,在这一群人里,到底哪一个姑娘给它这种感觉?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锁定的异世能量体就在这些人里面。 可就在此时,夏云桐突然之间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攥成拳头。 她极力的压制着内心里的震撼。 就在夏云桐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光幕,大约有平板电脑那么大,有一道泛着七彩流光的蝌蚪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游来游去。 随后下一秒,这七彩蝌蚪突然间停住了,大大的脑袋上有两只眼睛,安在这样的身体上,好像两个绿豆。 就和夏云桐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静默了一瞬,七彩蝌蚪突然间发出尖利的叫声,然后坐在凤撵上的蓝贵妃捂着脑袋,也同样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下一刻,人也从凤撵上滚落下来! 第83章 神奇的手 金凤宫的大殿前,不过凝滞那么一秒钟,旁边候着的人蜂拥而上,大宫女以及身旁的嬷嬷身体颤抖的将贵妃扶起来。 这贵妃娘娘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都会被砍头。 就见蓝贵妃眼睛紧紧闭着,额头有大滴的汗珠滚落,嬷嬷大声的喊:“传太医,快点传太医!” 大宫女还吩咐旁边的太监:“快去通知皇上,贵妃娘娘突然间昏过去了。” 现场顿时大乱,被分成三群的姑娘们,有的依然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着,有的胆子大,抬头朝上面看。 难得进宫一次,金碧辉煌的宫殿,金尊玉贵的娘娘,是她们做梦都梦不到的。 不抬头看一眼,太可惜了。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她们了。 夏云桐也看到刚才凤辇上的那道很是娇美的身影跌落下来。 眉头蹙了蹙,贵妃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难道…… 她垂眸去看向悬浮在她面前的光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夏云桐的心底里产生。 蓝贵妃不但穿越了,还带着系统。 所以,眼前的光屏就是她的金手指! 夏云桐虽然在医学上有天分也痴迷,但她并不是不通事物,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什么系统文,穿越文,重生文…… 却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活的。 系统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它的虚拟光屏竟然能被这个姑娘看到。 不用想,这就是目标人物了。 尖叫过后,它是一动不敢动。 到了此时此刻,夏云桐前后一联系,差不多就想明白了,看来这贵妃娘娘是察觉到她这异世灵魂的闯入,想要赶尽杀绝呀。 夏云桐毫不犹豫的朝前一伸手,其实她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这虚拟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一下子将这七彩蝌蚪给抓在了手里。 就连夏云桐自己也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手下力气却不小,七彩蝌蚪奋力的挣扎着,嗷嗷的喊着…… 这种尖利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别人听不到,夏云桐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从哪儿来?你是哪个世界的能量体?你放开我!” 看,今天的阵仗,果然是因为她。 夏云桐没有说话,阴恻恻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随后,她朝左右迅速的扫视了一眼。 发现没人注意她。 因为此时大家都朝着前面的方向看过去。 这时候被重新放在凤撵上的蓝贵妃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差不多有七八个太医,飞奔着朝这里而来。 夏云桐不知道和这东西如何沟通,只是死死盯着它。 七彩蝌蚪努力了半天,也没挣脱出去。 也终于感到这个能量体强大的精神力。 继续被她这么抓下去,它会死机的。 系统看着夏云桐黑黝黝的眼睛,商量道:“你……你放开我好不好?” 夏云桐摇摇头。 她不可能在此时发出声音,因为身边都是人。 “……那我们彼此假装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可好?”系统决定妥协。 夏云桐想了想,就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但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系统明白了,得放这个能量体离开。 它扭着身子,在蓝贵妃的脑海里嚎叫着:“没有什么异世能量体,是扫描系统发生故障,现在马上就要进行修复,你赶紧让这些人出宫,不要引起怀疑,快,快点儿!” 醒过来的蓝贵妃,手捂着胸口,靠在凤撵之上,一个太医跪在地上给她搭脉,诚惶诚恐的…… 蓝贵妃脸色一点都不好,恶狠狠的咬着牙。 这什么破系统,竟然会发生故障,难怪刚才她脑海里一阵刺痛。 就此时,也是浑身难受的很。 她这些日子也调查过,在京城附近哪有什么言行举止异常的姑娘。 就算是有,也没那么容易查到,实在是跟大海捞针一样艰难。 “你确定没有,这次不是故障?”蓝贵妃还是问道。 “我确定,我确定,赶紧放她们出宫,免得夜长梦多。” 夏云桐松开了手,不过却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七彩蝌蚪。 系统竟然看懂了,保证道:“放心,不会再打扰你。” 夏云桐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慢悠悠的放了下来。 于是这些姑娘就被像赶羊一样的赶出了皇宫。 而蓝贵妃则是被闻讯赶来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抱进了寝殿,随后就不再让伺候的人靠近了。 夏云桐出了宫门,就看到沈栖怀抱着马鞭,靠在车辕上,正看着宫门的方向。 看她出来,沈栖挑了挑眉头,掀开车帘让夏云桐坐上了马车。 没有犹豫的直接朝着城门而去。 这一次,终于顺利的出了京城。 依然是沈栖赶着马车,一路无话,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大太阳底下,就见到前边倒着一个老妇人。 接下来就好像这个时代的话本子一样。 夏云桐将这老妇人扶起来,让她进了马车,给她喝了水,按了穴位,片刻之后,老妇人悠悠的醒过来。 没等问出她是谁家的老夫人呢,她的家人就赶着马车来了。 说是老夫人本来要去大同州,路过这里看风景甚好,就带着丫鬟去凉亭溜达。 没想到丫鬟突然拉肚子,老夫人自己就走到了官道上,可天气太热了,就中了暑。 于是,夏云桐不但收到了一百两的谢礼银子,她还跟上了这个去往大同州的车队。 这安排可谓是巧了。 有了这个由头,她就可以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了,不由得掀开车帘看向站在路边的沈栖。 他身旁是那辆租来的马车,夏云桐带着妹妹和沈哲坐的是恰好空着的另一辆马车。 所以这一路上肯定是极安全的。 夏云桐心情甚好,更因为知道了皇贵妃的秘密,心里有点小得意。 她笑靥如花,对着沈栖摆摆手,然后放下了帘子。 玄青色的帘子隔住了如花的笑颜,沈栖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夏姑娘板起脸来冷酷,但笑起来竟然这么明媚。 他冰冷的眉目顿时也一点点的柔和。 目送着车队渐渐远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沈栖才赶着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接下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要让吴阁老掌控内阁,他要灭掉嚣张的蓝家。 还有,康元帝也该生一场大病了。 第84章 不与为敌 同时,还要让使团内讧,给妹妹吃下昏睡的药丸。 夏姑娘医术这么高,简直可以说是妙手回春。 药丸虽然没试过,可定是极好用的。 沈栖再一次庆幸,他没有与夏姑娘为敌。 虽然迂曲县城隶属于大同州,但要说与京城的距离,还是从迂曲县城近。 就是有点可惜,这一次她们不能去大同州转一转了。 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夏云桐估摸着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况开始采买。 就算是已经很收敛了,可也买了半马车的东西。 这位老夫人家住在大同州,所以在岔路口就不得不分开了。 可这时候恰巧从远处过来一个商队,正是迂曲县城镖局护送的。 领头的管事夏云桐还认识。 老夫人就让与她一起的一个儿郎去与这领头的管事说话,夏云桐她们跟着镖局车队走。 而那辆马车竟然送给了夏云桐。 夏云桐犹豫了一下就也接受了,她知道这些都是沈栖的安排。 于是这镖行的管事也知道了,夏云桐救了老夫人的事。 这老夫人乃是大同州一世家大族黎家的。 家里的子弟儿郎很是出息。 有一个孙儿现在已经坐上了副总兵的位置。 如果不是这么巧,夏云桐相信自己真的救了这个老妇人。 而这位管事还挺羡慕夏云桐这好运气的。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能得老夫人另眼相看,对以后的婚事都大有好处,所以这一路上很是照顾。 车队畅通无阻的就到了迂曲县城的城门口。 只不过天色已经昏暗,再赶路就不合适了。 况且夏云桐也不会赶车,还要找个人帮着将车赶回凉水湾村。 镖行的人热情邀请她们去镖局后面的院子,适当交点铜板就可以。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同意了。 这家镖局已经开了好多年,口碑历来好。 没有比住在这里更让人放心的了。 镖局的人赶着马车就朝着镖局的方向走,很快的就消失在岔路口。 在城门口有个少年,眼神里带着若有所思,随后拔腿就朝着朱家医馆的方向跑。 等夏云桐安顿下来之后,朱家医馆的黄参也找上门来。 但这毕竟男女有别,黄参跟管事客气的询问,他们车队可是有从凉水湾村来的。 如果是别人问,这管事并不会回答,可这人是黄参,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就痛快的告诉他,有个夏姑娘带着弟弟妹妹从京城回来。 那就是了。 黄参很是惊喜,等了这么多天,终是将人给等到了。 他拿出银子让管事的给这姐弟三人置办一桌拌饭菜。 管事的觉得很是新奇,对夏云桐也升起了好奇心。 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最是知道守口如瓶这四个字的道理。 并没细问,而是痛快的拿着银子出去了。 黄参再次转身回到朱家医馆。 朱家医馆并没有关门,这时候依然有病人前来看诊。 等忙完了黄参就上前,跟朱大夫低声道:“师父,凉水湾村的夏姑娘已经回来了,现在就住在镖局的后院。” 看样子明天早上就会回凉水湾村,所以朱大夫就带着黄参再次的来到了镖局。 当看到送上来一桌饭菜的时候,夏云桐还以为这是管事单独给她们准备的,就要拿银子,没想到管事的却说道:“夏姑娘,银子已经有人付过了。” 夏云桐愣了一下:“是谁啊?” “是朱家医馆的黄大夫。” 夏云桐眼神闪了闪,朱家医馆,那就是了,肯定是朱大夫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想,等自己吃过晚饭之后,这朱大夫肯定会上门来找。 果然,刚收拾好之后,管事的就在门外道:“夏姑娘朱,家医馆的朱神医就在外面的厅堂,他老人家说找你问点事儿。” 最后又加了一句:“是关于你们凉水湾村的。” 夏云桐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床边的夏云朵和沈哲,叮嘱道:“你们两个在房间呆着,我去去就回。” 两小只齐齐的点头。 不过夏云朵还是担心的问道:“大姐,阿雪什么时候才能跟上来呀?” 这一路上那只变黑的老鹰都是在天上飞的。 可她们到了迂曲县城,也不知道是飞到前面去了,还是在后面。 反正没看到影子。 “别着急,老鹰那么聪明,肯定会找到你们的。”。 话音刚落,房檐就响起扑啦啦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鹰的叫声。 呵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云朵和沈哲兴奋的从床上蹦下来,扑到了窗户边。 然后从房檐上就飞下来一只老鹰,黑漆漆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大清楚,但两只眼睛特别亮,它飞到了对面的树杈上。 夏云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有雪鹰在这里,她就放心了。 跟着管事的去了前面的厅堂,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朱神医。 夏云桐中规中矩的给朱大夫行礼,然后客气的问道:“朱神医,我家就在凉水湾村,您老人家可是有事儿?” 朱大夫看着眉目淡定的夏云桐,顺势点点头。 管事知道人这是有重要的事要询问,他自然不会站在这里碍眼,吩咐镖局的伙计将茶上来之后就离开了。 然后黄参就站在了门口,朱大夫这才压低了声音:“夏姑娘,你给我的伤寒丸已经制出来了,效果特别好。” 说到这里,他又再次激动起来:“夏姑娘,你知道这伤寒丸意味着什么吗?” 夏云桐点点头:“我知道。 “夏姑娘,这种伤寒丸一旦大面积推广,那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吗?” 夏云桐再次点头:“我当然知道,肯定会有巨大的利益,但同时也有巨大的风险。” “不瞒姑娘说,朱家医馆在大同州乃至京城还有其他几个州府,都是有分号在的。” 说到这里,朱老大夫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道:“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夏云桐仔细的看了一下朱老大夫的神情,就慢悠悠的说道:“朱老大夫,这方子在您手里,现在您心里一定有了章程,我听您的。” 能开这么多家分号的朱大夫,肯定也是有背景有靠山的。 伤寒丸的方子,暂时他能护得住,等护不住的时候,在想办法也不迟。 第85章 合理的收入来源 沉默了一瞬,朱老大夫声音恳切的说道:“夏姑娘,我知道你是有大机缘的,可是却不好对人言,这伤寒丸的利润,我们五五分成。” 夏云桐诧异的挑了挑眉,倒没想到这老大夫,竟然敢跟她一个乡下丫头对半分。 要知道,就算是朱老大夫装糊涂,她又能怎么办! 夏云桐考虑了一下,就说道:“朱大夫,我是这样想的,您看成不成?” 朱大夫忙说道:“那你说。” “我们将利润分为十份,您三我三,剩下四成,您得用来去打点,不管是哪个贵人,给他们哪怕半成的利润,这伤寒丸也会卖得安稳。” 朱大夫倒没想到这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话。 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这利润的五成都分给夏云桐,而他这里只留一成,其他四成要用来打点给贵人。 要不然等着名气出来之后,就别想安稳了,没准他朱家医馆都不保了。 他有些惭愧的道:“这样不可,我什么都没做,能在其中牟利就已经是上天厚爱,况且这是造福百姓大众的事儿,就按我说的做。” 夏云桐笑了:“虽然我年龄小,可也知道这个道理,您也不要坚持了,这样分配很是合理。” 夏云桐最终还是说服了朱大夫。 朱大夫同意了,心里想着在其他的方面,给她找补过回来。 夏云桐又接着说道:“目前这事不方便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我每个月会往医馆送一次药材。” 朱大夫连忙点头:“不拘是什么药材,只管送来。” 他大约也猜出来了,这夏姑娘是想找一个合理的收入来源。 这样的合作很轻易的就谈妥了。 夏云桐觉得她很幸运,碰到这两个大夫都是个好的,如果其中有一个贪心的,那么都不是现在这种你好我好的局面。 不过目前也就这样了。 朱老大夫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他也要回医馆了,走之前说道:“明天早晨你去医馆,我教你如何采摘一些药材和炮制。” 夏云桐欣然点头。 朱老大夫与黄申参离开了镖局,半路上朱老大夫就对黄参吩咐道:“明日清晨你就出发去大同州找那沈知府,我会修书一封。” 迂曲县城归大同州管辖,他与沈知府交情不错。 还有,在京城里,根基虽然不深,可他在六王爷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沈知府会真心实意帮他,而六王爷那里,只要给够了银子就不是问题。 此时此刻夜色渐深,已经到了夏天,空气很是炎热,但人们也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凉水湾村的夏家二房也同样如此。 几个黑影迅速的来到这处茅草屋。 动作利落的将门窗顶住,又抱来一捆捆的干草将这房子围住。 这附近没有人家养狗,所以除了知了不停的叫,再就是池塘里青蛙的声音。 而屋子里连氏和二丫睡得正沉。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火折子就扔在了干草上,满意的看着干草迅速燃起,然后带着这些黑衣人,迅速的就出了夏家二房的院子,钻进山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睡梦中的连氏突然感觉到肚子里被孩子不停的踹着。 她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外面熊熊的火光。 连氏心神大骇,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拉起睡在旁边的二丫。 这茅草房本来就是易燃烧的,再加上外面一大堆的干草,瞬间熊熊的大火就将这里包围。 连氏带着女儿本能的朝外面跑,可是门推不动,反过身推窗,窗户也推不开,而这时火已经要冲过来了,不可能在门窗前停留太久。 这时候的连氏心底里是绝望的,可她看到惊惶无措的二丫,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不停的在里面拳打脚踢,为母则刚,一向性子懦弱的连氏,神情前所未有的坚毅起来。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单手抓起放在灶房里的大木桶,连同里面装着的六桶水,一起朝着被顶住的房门扔过去。 连氏的力量很大,大到不可思议。 却原来夏云桐的蛮力来自于连氏。 哪怕现在已经被呛的浑身难受,可夏二丫也不由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娘亲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挺着这么大肚子,举着那么大的木桶,看着就心惊胆战。 这样的震撼冲淡了夏云双心底的恐惧和绝望。 连氏的力气很大,房门被从外边顶住了,可是大木桶也将门给凿破了,大火瞬间扑了进来,可一桶水也将门口的火暂时给浇灭了。 趁着这机会,连氏一把抱起二丫,几个健步就冲出了茅草屋。 而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这边着火了。 有人就开始大声的喊道:“走水了走水啦,快起来呀。” 很快的这里就围满了人来,有挑着水桶的,有拿着木盆的…… 可火烧的太旺了,就算是扑灭了,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 张婆子看到捧着肚子站在院子外的连氏和二丫,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张婆子在心里默默的一遍遍的念叨着。 这要是她们二人出了事儿,儿子回来还能活吗? 这些远在县城的夏云桐并不知道。 一夜好眠之后,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了朱家医馆,虽然朱大夫教她的东西,她都了如指掌,可还是虚心的跟着朱老大夫学夫是根据这凤鸣山所出产的药材教夏云桐的,告诉她,在凉水湾村附近有什么药材此时已经成熟,用什么方法采摘,然后如何晒干,或者说车马方便,直接送来给医馆也可以。 夏云桐就跟他学了炮制方法,凉水湾村距离迂曲县城并不近,不可能天天这样来回跑。 朱老大夫真的很震惊,可又觉得理所当然。 有这样大机缘的人,肯定是聪明的,对这些药材自然是一学就会。 剩下的就是实际采摘了。 朱老大夫自然知道夏家二房的情况的,所以不由分说,就给装了两袋白米和两罐子猪油,还有红枣小米和鸡蛋。 因着这些东西都是给连氏补身体用的,所以,朱大夫还是将上次去凉水湾村的事,告诉了夏云桐。 第101章 沈四郎来了 当然了,这些也不过是心底里想想而已,她自然是不敢讲出来被人笑话。 她之前被那些银子砸的一直处于飘飘乎乎之中,脑子也有些发热,这时候哪怕天气很热,没有凉风,可面对张婆子阴沉沉的脸色,突然也冷静了许多。 冷静下来就觉得太尴尬了。 上次离开凉水湾村,她以为这辈子都和这里没关系。 哪知道不到一个月,她就又上门了。 她堆起笑脸:“婶子,我和我家四郎路过这里,听说您得了个小孙子,就来凑个热闹,恭喜恭喜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一说出去之后,张婆子的脸色明显好转许多。 只要不是来抢银子的就好。 她本来就高兴,于是也笑着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啊,你也太客气了。” 然后将身子朝一侧让:“来都来了,赶紧进来喝口水,这天热的。” “是啊是啊,这天气太热了。” “你们这要是去哪里呀?” 陈氏顿了一下,她们去哪里? 就是直接来你家呀。 “噢,就是去镇子上,但也不着急,明天再去也行。” 陈氏索性厚起脸皮,一脚踏进院子,嘴里也跟着寒暄。 张婆子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云桐,说道:“大丫,还傻愣着干啥,给你婶子倒碗凉茶去。” 说到凉茶,张婆就很得意,这茶叶还是夏云桐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可真是稀罕物,就老族长家里有一小包,每次来人的时候放上一两粒。 更多的时候,村里人都用牛筋草煮水喝。 听说那个也好,可哪有茶叶体面。 贵人赏的东西,大丫并没有全都搂到他们家。 人情往来,知恩图报,她也是懂的。 这段时间小儿子家没少出事,村子里人或多或少都在帮衬着。 不熟悉的就她老婆子出马,拿着糕点或者一尺布头去感谢。 大丫熟悉的就大丫去,比如赵家。 没几天时间都打点的高高兴兴。 而她的人缘空前的好。 走在村子里,就连赵氏族人,看到她都笑呵呵的打招呼。 张婆子觉得只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日子过得从来未有的舒心。 就算是小儿子出了事,可也吉人自有天相。 夏云桐看到张婆子引着陈氏进了西厢房。 而跟在身后的沈栖也进了院子,将手里拎着的一堆东西,都放在了房檐下的一张破桌子上。 夏云桐瞥了他一眼,对他勾了勾嘴角,西厢房里有婆子抻着脖子朝外面看。 她大大方方的道:“沈四哥,我去给你们倒凉茶。” “劳烦了。”沈栖也是客客气气,似乎俩人这也不过是再次见面而已。 夏云朵和沈哲早就跑了出去。 而那雪鹰就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朝她这边叫了一声,就好像人一样的和她在打招呼。 这真是成精了啊。 夏云朵路过沈四郎身边时,对他笑着挥挥手。 而沈哲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就跟在夏云朵身后,继续朝歪脖子树的方向跑。 沈栖站在院子里,看着弟弟的背影,瘦是真瘦了,黑也真黑了,可看着精神了许多。 看来这里艰苦的生活也不是没有好处。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发生的一切。 他也派人去芙江镇调查夏良出事的前后经过,并且顺便将迂曲县城的县令给换掉。 换掉县令,接下来就是大同州的黎副总兵升任总兵一职。 至于沈知府,口碑尚可,目前不动,以观后效。 整顿吏治,就从大同州开始。 现今朝堂趋于平稳,蓝家的势力几乎被削弱殆尽。 太后从慈宁宫走出来之后,朝堂的风向就变了,联名上折子,请求撤了承恩侯府的重兵。 因为这很没必要。 折子很快就被批复了,承恩侯府的重兵如潮水般的褪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所以,一直在他心里高高在上,宛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不倒的康元帝,在他运作之下,也不过如此。 就像当初他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太子一样。 一杯毒酒下去不也烟消云散,什么都不是了。 沈栖眼底闪过一抹冰冷,他收回视线,这时候夏云桐已经端着两碗凉茶从灶房走出来。 她将一碗凉茶送进屋里,然后又将给他的那碗放在房檐下的桌子上。 他是男客,自然不可能进屋子。 夏云桐自然知道他带着陈氏厚着脸皮登门,肯定是有话要说。 就指了指院子外的大树:“沈四哥,树下比较凉快,可以去那里歇一会儿。” 沈栖扭头看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这个娘亲也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尴尬的局面愣是被她给打破了。 此时屋子里都是婆子们爽朗的笑声,还有陈氏那没口子夸小婴儿的好话。 沈栖抬脚就朝着院子外的树下走去。 夏云桐看了眼凉茶,索性端着半碗茶水也跟了过去,就放在树下的木墩上。 凤鸣山森林茂密,可那也是有主的。 有官家的还有私人的。 不过,附近这一片却没主。 里面树木成材的不多,但到了夏秋两季,蘑菇木耳就有一些,甚至还有一些药材。 这个木墩,就是夏良在树林子里挖出来的。 沈栖凝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夏云桐。 此时,阳光很是明媚,晃的她眼睛微微的眯起,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挽起,倒有些慵懒的样子。 他想,这是一个不管是身居高宅还是茅草房,都能淡定从容的姑娘。 此时四周没有人。 雪鹰已经从歪脖子树上飞下来,引着两个孩子往村口的方向飞。 只有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着。 沈栖声音清淡温和,与他在京城里的狠辣截然不同。 “临回来之前我去过你的宅子,一切都好。” “彭老爷与他的大夫人以及九姨娘已被处决。” “回春堂放出消息,下月初售卖养神丸,但因为制作繁琐药材稀缺,每月只能制出二十瓶,老侯爷放出话来,他要十瓶,出价一百两……” “迂曲县城的县令,贪赃枉法鱼肉乡民,已经被罢免,新县令很快就会上任,此人端方公正,即便是修堤坝的徭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 第104章 收黄花地丁 两个人从边缘开始往前推。 大背篓里带了干粮。 别看夏金水是个大小伙子,可这手速也很快,下午的时候带来的两个大背篓,已经装的满满的,还摁了又摁。 如果不是夏云桐力气大,她肯定是背不动的。 但这夏金水是能干的,就地取材竟然又编了一个篓子,虽然有些粗糙,可也装满了,后面背一个胸前抱一个,这就该下山了。 这片山地距离凉水湾村有段距离,两个人的脚程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到家的时候,也正好是五点多钟。 今天村子里的气氛明显的与昨日不同,愁眉苦脸的人们脸上有了笑意。 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夏云桐并不知道,因为她起大早就上山去了。 “大丫,你还不知道呢,今天上午来了公差,咱们迂曲县城换了新的青天大老爷了……” “这大老爷可好了,受皇帝的指派,来给咱们穷苦人撑腰来了。” “我还担心你四叔呢,现在好了,饿不着他了。” 啦啦…… 夏云桐虽然早已经知道会换新县令,可没想到新县令动作竟然这么快。 这人应该是比沈栖提前到县城的。 就有那好事的问夏云桐他们两个背上背的是什么。 夏云桐坦然相告:“是金银花,晒干之后可以当药材卖的。”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什么叫金银花。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有那手快的就掀开盖在上面的大叶子要看,不等夏云桐动作呢,那夏金水就将那人撞到一边。 “这东西娇贵着呢,你要碰坏了可怎么办?赔我们铜板啊……” 那人讪讪的收回手,其实这行为确实让人讨厌。 夏家老宅的院子倒是不小,早晨走的时候已经告诉二丫和三丫将西厢房周围的空场都收拾出来。 家里就有夏良以前编的,用来晾晒蘑菇和木耳的晾晒架。 夏云桐和夏金水进了院子,张婆子正在灶房做饭。 元氏劈柴,夏云敏洗衣服,当然了,二房的衣服是不用她洗的。 天气不错,晚上也没露水,大家七手八脚的按照夏云桐说的方法,将金银花放在晾晒架上一点点的展开。 一共有十个晾晒架,已经铺满五个。 接下来还要再借几个晾晒架,这个夏金水就可以搞定。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夏金水和夏云桐,将那一大片金银花全都摘了下来。 夏云桐还发现,出了这片林子,在那官家的林子里,有不少的黄芪和刺五加。 记好位置,等秋天到了就可以去挖了。 这种纯野生的药材,药性极好。 村子里的人对夏云桐和夏金水去山里采金银花,越来越好奇,有的也眼热,可是终究是不好意思说一起跟着去。 因为这是赚钱的营生。 虽然说夏大丫手里有点银子,可要知道,夏家的西厢房里,她的爹和娘都在炕上躺着呢。 就这样的人家,说实话,没点银子的就是个累赘。 那夏良还不知道多少银子能养好呢? 都是知根知底的,除了赵家人剩下就是夏家族人,倒没有谁不长眼的非要跟着夏云桐去。 东西多了,工作量也大了,二丫三丫全部上手,张婆子也上来帮忙。 元氏和夏云敏只在一旁冷冷旁观。 那张婆子更狠,直接警告元氏,胆敢对金银花动手脚,她会直接代替儿子将她休出去。 元氏又恨又怒,可不等她想出办法来呢,元家来人让她赶紧回去,她以为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就带上女儿回了娘家…… 然后很多人就知道了,嫁去京城的那个元若烟下了大牢,说是杀了人,已经被斩首了。 一下子,元家的女儿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以前的元家人都以元若烟能嫁到京城为荣,哪怕是做个小妾。 要知道,那皇帝老儿还好多妾室呢,蓝贵妃不也是妾室入的门,然后现在当上贵妃了吗? 所以,能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室,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那元家族人都聚集在祠堂,要将元若烟家这一支逐出去。 要不然,元家的姑娘就没活路了。 这些纷纷扰扰,夏云桐并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上山采草药也采不到什么。 她又在凉水湾村内外以及田间地头转了一圈,然后就开始在家里收黄花地丁。 这个季节也是采摘黄花地灵的好时候。 干的也成,新鲜的也可以。 十斤新鲜黄花地丁能晒一斤干的。 所以价格就定在了干的一文钱一斤,新鲜的十斤一文。 这话一传出去之后,整个凉水湾村都沸腾了一把。 有人高兴极了,那黄花地丁凉水湾村遍地都是,一个姑娘家一天都能采上一百多斤。 那可就是十文钱呢。 但是这收购可是有要求的。 不管干的还是新鲜的,首先要保持形状完整,且保证干净,没有泥土和杂草。 这些要求对于这些村民来讲不算个啥,虽然有人觉得夏家这夏大丫有点银子,就开始发疯了。 但也有人知道,夏大丫现在准备多弄些药材去朱家医馆卖呢。 但不管如何,能赚铜版的活,谁不喜欢干呢。 这消息不光凉水湾村知道了,其他村子也有知道的。 夏云桐已经将夏金水家老宅以及新房子的空地都占上了。 她告诉大家标准的晾晒方法,就只收干的了,因为实在没地方晾晒。 然后夏家的泥坯房也盖好了。 上梁那天热闹极了,买了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通,夏良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前,眼圈都是红的。 夏云双和夏云朵捡了不少干柴,她们开始烧屋子。 因为在屋里屋外都抹了黄泥,这样的话冬天就会暖和许多。 白天黑夜的烧,几天的时间,屋里屋外以及四铺炕都烧干了。 夏良晚上回老宅,白天守在这里,用剩余的木料打桌子编炕席。 从无到有建一个新家,是能给人一种满满的充实感与幸福感。 二房的人个个都干劲十足,沈哲也四处捡干柴,有的时候会从林子边拖来一根长长的木头。 而他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只老鹰。 这只老鹰一开始有人想打下来吃肉,可被抓了几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主意了。 第106章 搬家了 彩石镇的张老爷生性贪婪,雁过拔毛,一听到这话肯定会亲自带着家丁来。 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乔迁之喜也是大喜事,夏良在院子里摆了四桌酒席。 吃酒席的是老族长和这些盖房子的人。 甚至赵里正也得请过来一起喝个酒。 桌椅板凳碗筷都是四处借的。 夏云桐还没来得及去镇子里买这些东西。 凉水湾村的酒席很简单,一菜一汤就是最高规格了。 院子里支了两口大铁锅,夏天赐也回来了,带了五斤的肥肉,就和地里的大白菜一起炖了一大锅,上面飘着油花,猪肉的香味让村里的小孩都趴在门口,嘴角流着口水。 沈哲站在房檐下,这些小孩他们都在一起玩过,一开始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穿鞋,如今知道了,是家里穷穿不起鞋。 这里的男娃子夏天都是光着脚的。 他就觉得,在宫里的那些烦恼忧愁,和这些孩子比起来无足轻重。 他很想将他们叫进来,站在锅边一人盛上一大碗吃个够。 可是不行。 如果那样做,他肯定会挨揍的。 等有一天他能回皇宫,他一定拿出银子,做上满满一大锅肉,不放白菜,单单就是肉,让这些和他同龄的小孩们吃个够。 立下雄心壮志的沈哲,闻着肉味,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乡下的酒席也简单,吃过喝过了就得赶紧回去干活。 不管是地里的家里的,总之闲不着。 更有夏云桐这段时间大量的收黄花地丁,所以只要闲下来的都在挖,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晾晒了不少,够上一斤就赶紧给夏云桐送过来。 生怕过几天就不收了。 所以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凉水湾村的黄花地丁几乎被采摘一空。 但总有漏网之鱼,再好好找一找怎么着一天也能赚两文钱。 夏良坐在凳子上,看着夏云桐忧心的说道:“大丫,就算你手里有银子可也要留一些过河钱,收了这么多,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爹,你放心,肯定能卖出去,县城里那么多医馆呢,就是朱家医馆吃不下,我可以卖别的地方。” 夏良看过了,虽然他不认识金银花,可知道就那外形和颜色,质量肯定是上乘的。 可从来不知道这满山遍野的没人喜欢吃的,苦苦的黄花地丁还能卖铜板。 但是他家欠朱家医馆的人情大了去了。 似乎都已经还不清了,这还要将药材卖给人家,能成吗? 所以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可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 要不现在就和个废物一样。 没得拖累自家的女儿。 “大丫,这段时日家里得亏有了你,要不然咱家就完了。”夏良很是感慨,声音也带了一点哽咽。 这点夏云桐其实很是认同,但嘴上不能这么说。 “爹,都是一家人,说这么客气干啥。” 然后不等夏凉继续说什么呢,夏云桐就催促道:“忙了一上午了,爹你去屋子里歇着,顺便和我娘说说话,我们几个要收拾院子了。” 夏良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拄着夏满囤给他做的拐杖,挪进了东屋。 夏家的泥坯房盖的大。 一共有四个住人的房间,都是朝阳的。 灶房就直接放在中间。 两边都搭了灶台,有炕道直通烟囱。 冬天的时候只要有柴火,屋子里就不会冷。 席子都是他拖着病腿新编的,被褥是大丫带着二丫做出来的。 里面的棉花是跟老族长家匀的,外面都是棉布,一人一套,晒透阳光了,感觉特别的松软。 两张桌子也是他亲手打制的,不过等他好了,他要给几个女儿打个梳妆台,还有衣柜。 他知道有一处无主的林子,那里有上好的黄花梨,是他早就看好的。 等今年冬天,他要都砍回来,给三个女儿做嫁妆。 坐在炕边,看着神色红润的连氏,还有白白胖胖的儿子,夏良只觉得以前遭的罪,如今都是值得的。 院子里夏云桐带着两个妹妹,忙得不得了。 在此之前,夏云桐还是挑了几片肉给围在大门口的小孩一人一块。 多了真没有了,也只能解解馋,然后这些孩子就被大人给赶了回去。 而这时候年龄较大的二娃子急匆匆的跑过来。 手扶住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丫姐,镇子里的魏老爷带着十多个人朝你家来了,说是……说是你和金水哥采的……金银花都是他家的……” 说到这里,他又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眼睛里带着焦急:“大丫姐,你快点藏起来,那些人都拿着棍子要打人的……” 夏云桐本来弯腰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缓缓的直起身子,眉间闪过一抹凌厉。 彩石镇的魏老爷,她也是听说过的,那就不是个好东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家财,他在镇子里算是第一有钱人。 但是,她和夏金水采的金银花,根本就与他无关,那是无主的山坡。 村子不大,二娃子是在村头玩耍时碰到这些人的。 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就赶过来报信。 可是那些人动作也很快,夏云桐的视线里就出现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头前是一辆装饰华丽的,四匹马拉的马车。 后面跟着十几个穿着家丁服的家丁。 手里果真都拿着一米多长的木棍。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这马车就停下来,帘子掀开,两个家丁从上面扶下一位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穿着锦绣长袍,手里拿着扇子,头上戴着玉冠,显得不伦不类,却大摇大摆的就进了院子。 而这时候,屋里听到动静的夏良与连氏早就变了脸色。 连氏要起身,夏良按住他她不让她动。 夏良艰难的挪到炕边儿,扶着拐杖下了地,然后忍着疼痛急急的朝着屋子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女儿可说了,她和夏金水采的金银花是无主的山坡。 他是相信自家女儿的。 那魏老爷又是听谁说的? 此时此刻的院子里,魏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三个年龄不等的姑娘,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 她们果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刘武和王二说的没错。 第108章 她得处置了他! 赵里正在一旁发出轻蔑的嗤笑声:“夏家族长,这可不是儿戏,你说不是就不是,空口白牙的,谁会信你,要我说呀,魏老爷说是,那就一定是!” 赵里正现在想的是赶紧将魏老爷这尊神给打发走。 他可不想惹出什么祸事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也同样,和有钱人也是斗不起的。 “赵里正,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话,那本来就是无主的东西。” 老族长气得脸色发白。 赵里正从来没有公正之心。 他胆小怕事,不分青红皂白,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夏良一家,他真不忍心他们家再出事了。 而这时候,夏满囤和夏坤还有张婆子也挤了上来。 夏坤是被夏满囤给拽上来的。 夏坤满脸的不愿意,他可不想得罪镇子里的魏老爷。 人家那可是沈知府的大舅子。 得罪得起吗? 但已经站了出来,他也只得站在了夏满囤的身后。 张婆子哪家见过这样的架势,她的威风也不过是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儿,可是小儿子家日子刚刚有起色,这又被诬陷偷东西,那还了得。 夏满囤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说道:“魏……魏老爷,这是我小儿子家,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家里的孩子是断不敢去您家山上……采东西的。” 魏老爷却不耐烦了,他说是就是,不容人辩驳。 夏良拄着拐棍上前,咬牙切齿的问道:“魏老爷,您到底想怎么样?” 魏老爷撩起起眼皮扫视了一眼夏良,视线又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那三个姑娘身上。 眼底里带着意味深长:“偷了东西就要还回来,但这惩罚也要有啊,要不然我家山上的东西岂不是被你们这些刁民给偷的干干净净?” 他指了指对面的棚子,颐指气使:“将这些药材都给我搬到车上去,还要好好搜搜他们的屋子,是不是还藏着灵芝和人参……” 随后又指了指夏云桐:“这三个姑娘去我家做丫鬟卖身抵债,要不然我将你们都送进大牢里,让县令大人治你们的罪,你要知道,这姑娘家进了大牢,那一辈子可就完了。”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一变。 夏满囤吓的脸色煞白,可也知道,这三个孙女被带走那就完了。 声音颤抖着:“不行啊不行啊,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老族长没有想到魏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气的开口道:“魏老爷,你这是强抢民女啊。” 夏良已经气得手脚发抖,心里满是悲愤,这是什么世道啊?有钱人就这么为所欲为吗? 他大声的嘶吼道:“谁要是敢动我的女儿,我夏良就和他拼命!” 魏老爷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夏良:“就你这样的,还想拼命,不自量力。” 一旁的赵里正厉声的说道:“魏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夏良你还敢反驳,赶紧让你三个女儿收拾东西跟魏老爷走,还有院子里这些金银花,都还给人家魏老爷,快点,别给村子里惹麻烦。” 屋子里的连氏从炕上下来,手里拿着把菜刀,将三个女儿拉到身后,恶狠狠的看着魏老爷,嘴里乌拉巴拉的。 可是根本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魏老爷很是不耐烦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身旁的刘武和王二说道:“将这事办妥了,这茅草房就赏你们了。” 刘武和王二喜滋滋的对视一眼。 对着人群兴奋的招手:“大哥快点过来帮忙,魏老爷吩咐的事儿,我们一定要办得妥妥的。” 躲在人群里的赵有才,脸色一下子变了,站在他旁边的人唰的一下就退开。 再看刘武和王二,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要怎么说镇子里的魏老爷会突然间带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呢,原来是赵有才和那两个人干的好事啊。 有人小声议论着:“那两个赖子总跟赵有才混在一起,前几天我就看他们贼头贼脑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有人小声的骂着。 赵有才本不想这么快露面,过一想倒也没什么,在魏老爷面前露个脸,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乐颠颠的上前,对着赵里正笑着道:“里正大爷,还是您老人家明察秋毫,这些个刁民死不认账,就该将他们下进大牢里吃吃苦头才好,要不然咱凉水湾村的名声会被他们给毁掉的。” 赵里正眼神闪了闪,连忙点头:“大侄子说的对,就该给他们个教训。” 看着这个刚才还在院子里喝的高高兴兴的赵里正,此时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很多村民都敢怒不敢言。 而这时候,有一队人马悄然无息的进了村子,因为大家都在夏良家门口围着,没人注意,这队人马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林后。 领头的赫然正是沈栖。 跟在他旁边的暗卫虎三低声询问道:“主子,我去打探一下。” 沈栖微微颔首。 虎三下得马来,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人群外。 此时的夏云桐终于知道了这个魏老爷的来意。 她目光阴测测的盯了他一眼,突然上前几步,随手拿起一个碎掉的凳子腿朝着要带人去装金银花的赵有才恶狠狠的轮过去。 看来在这个时代,是不能低调的。 这官司打到京城她都不怕。 况且她本来就是有理的,采摘过后的金银花就在无主的山坡上,那是明晃晃的铁证,与那魏家的山林至少还离着将近一百里。 其实夏云桐本来不怎么关注,赵里正与夏家老族长之间,关于这里正职位的争夺。 毕竟她在凉水湾村,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但今天真正的亲眼看到,她的想法就变了。 赵里正果然不公正,这就是个祸害。 她得处置了他! 谁都没有提防,一直站在门口不吭声的夏大丫,突然站出来朝着赵有才下手。 赵有才也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个正着,惨叫着扑倒在地上。 接下来夏云桐又朝着那几个愣住的家丁,还有刘武和王二打过去。 夏云桐力气本来就大,又是在盛怒之中。 所以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地上就有六个人,或者捂着胳膊或者抱着腿,在地上惨叫哀嚎…… 第110章 苏县令 魏宝成脑子终于清醒了,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四郎,和他旁边的两个军士。 然后视线就落在他们的铠甲上,瞳孔一缩,见过世面的魏宝成知道这是锁子甲。 因为这种铠甲是金属连接而成,防御性能好,但是制作起来却特别繁琐。 这样的铠甲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那要将军以上级别才可以拥有。 魏宝成心里开始打鼓,这沈四郎到底是什么来路? 还有这夏大丫,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魏宝成眉头就皱起来,他咬着牙拿开捂住鼻子的丝帕,上面都被鲜血染红。 此时鼻子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就这几个刁民让他打退堂鼓,没门! 今天这事儿没完。 他恶狠狠的看着沈栖,恶声恶气的道:“看你是个军爷,我不和你计较,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给我滚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梁国重文轻武,历来武官的地位都不高。 不过镇守一个州府的总兵,等同于大将军,是正二品,也不是他这个乡绅比得了的。 沈栖不怒不急:“你不过是一普通乡绅,你罔顾律法带人行凶,当真以为没人能管你吗?‘ “谁敢管我,我就是王法!”魏宝成扯着脖子喊道。 “放肆!”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来人呐,将这个无法无天的恶徒给我拿下!” “是!”几道浑厚的声音一起响起。 站在前面的村民不约而同的转身朝后面看过去,随后呼啦一下,让出一条宽宽的路来。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冷肃着脸站在不远处。 然后有四个带刀公差,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魏宝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额头滚落大滴的汗珠。 这人他不认识,但这官服认识。 这人是县令。 迂曲县最高行政长官,也是凉水湾村老百姓前两天嘴里的青天大老爷。 他的腿顿时有些软,不过一想到做知府的妹妹,就一下子又硬气起来。 就算是县令,也不过是管着一个县城,那最终也是要归妹夫管的。 竟然敢拿下他? 还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时候,公差早已经到他跟前来,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家丁,被公差踹到一边,有两个人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左右臂膀。 速度太快,快到魏宝成没来得及躲。 然后苏县令就缓缓的走到了院子里,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栖。 随后视线就放在了魏宝成身上。 “你刚才说你就是王法,对吗?”苏县令面色平静,一字一句的问道。 魏宝成的眼神躲躲闪闪,这话对这些贱民说行,可是对县令,哪怕归妹夫管辖的县令,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都说皇子犯法还有与民同罪呢,他多大的胆量,敢在县令面前说他就是王法。 但他又不想落了下乘,声色俱厉的喝道:“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我妹夫不会饶了你的。” 苏县令整理一下衣袖,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魏宝成。 上任时间不长,可却接到了好几个状告彩石镇富户魏宝成的状纸。 他到芙江镇来视察堤坝的修建情况,就正好到彩石镇探查一番。 然后就碰到了这一幕场景,也听到了魏宝成嚣张至极的妄言。 由此可见,平日里定是作恶多端。 他自然知道沈知府就是他所谓的妹夫,可他妹妹不过是一个小妾,似乎这大舅子不够格,而且沈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然不会让魏宝成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对着公差吩咐道:“堵了他的嘴,绑起来!” 公差得令,动作迅速的拿出绳子和帕子将魏宝成绑了起来。 魏宝成呜呜的大叫,苏县令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问院子里的人:“谁是这家的主事人?” 夏良拄着拐杖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求大人为我做主!” 沈栖在一旁淡淡的开口:“这是迂曲县城的县令大人。” 众人大吃一惊,马上都敬畏的跪倒在地上,夏良口里高呼:“县令大人,我要状告魏宝成,他诬陷我家偷了他家山林的药材,带人打砸我家,如果不是大人您来的及时,我们全家都被他抓走送进大牢,赵里正与他同流合污,不分青红皂白一起诬陷我们,还有赵有才……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激愤之下的夏良有些语无伦次,可还是将实情说清楚了。 这一次赵里正是逃不过去的。 赵里正脸色惨白大呼冤枉,可这一次,赵家族人却没人替他说话。 说起来,赵里正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赵氏族人没怎么感受到他带来的好处,那是没有银子谁都不好使的主。 夏云桐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有底,可是能这样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她忙去扶起了夏良,这一次老族长和夏满囤也终于上前来,与苏县令说了事情经过。 苏县令自然不会听一面之词,他现场调查取证,派人跟随夏金水去了长有金银花的那片山林,而他则是带着人回了镇子里临时一处办公场所。 一干人等都被带走了。 夏良有病在身,家里除了产妇就是女子,不方便跟随,于是,老族长夏满囤还有厚着脸皮硬跟着去的夏坤,也一同前往作证。 夏云桐对围观的村人承诺,打碎的盘子和大碗她会赔偿。 沈栖与虎三低语几句,虎三带人骑马离开了凉水湾村,他对夏良说道:“夏叔,我奉老夫人嘱托,来给夏姑娘送东西,老夫人还特意吩咐,看看您家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帮忙的。” “那可真谢谢了。”夏良情绪虽然不大稳定,可看到沈栖之后也好了很多。 这毕竟还算是熟悉的人。 沈栖从马上将两个大包袱拿下来,却递给了夏云桐,温声的道:“老夫人一直惦记你,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夏云桐踌躇了一瞬,还是有些心虚的,本来就是安排好的剧情,她不过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可要是推脱,那就是矫情了。 不过,她真该还礼了。 第111章 查出来了 不管这老夫人的人情,是真还是假,她算是看透了,如今这个世道不容你低调,想要闷声发大财,也要有靠山和底气的。 没了靠山,一个乡绅都敢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老夫人的心意我领了,对了,沈四哥,你急着回去吗?”夏云桐问道。 “不算急,你可是有事?” 一旁的夏良拄着拐杖有些疲惫,沈栖忙上前扶住,说道:“夏叔,我扶你进屋休息,院子里交给我,等我回去复命,老夫人也能放心。” “劳烦你了,四郎,等叔身体好了,请你喝酒。”夏良对沈四郎印象本就不错,如今是越来越好。 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冀。 不过却也不能让沈栖看出他的小心思。 他低着头,由着沈四郎扶他进了屋子。 沈哲却也跟了上去,帮着将夏良扶到了隔间的床上。 沈哲好奇的看着沈栖的铠甲,沈栖索性蹲下身子,温和的道:“这是锁子甲,你可以摸摸看。” 沈哲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轻轻的摸着沈栖身上的铠甲,轻声的道:“原来这就是铠甲啊。” 沈栖看着弟弟,眼底里隐隐的温暖一闪即逝,如今局势不稳,弟弟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到没有想到,他这个弟弟在这里适应的还算可以。 沈哲抬头看着沈栖,莫名的,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沈四哥的一双眼睛,每次看到,都感觉特别像他的太子哥哥。 他想自己可能是太想念太子哥哥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垂下眼帘,手也从铠甲上恋恋不舍的移开,低声道:“我要去帮着朵朵姐干活了。” 说完人已经先他一步跑开。 沈栖站起身子,几步走到了房门口。 院子里有几个妇人,还有两个少年在帮着她们干活。 都是夏家的族人。 夏云桐正好看他出来,就走过去,此时她也已经将两个包袱放回了屋子。 没有打开却也知道,这肯定是他们目前需要的。 她手里拿着几个药瓶,最近这几天晚上,她用现有的工具和药材制了一些药丸。 是普通常用的。 不过里面有一瓶养神丸。 瓷瓶上面都标注着里面的药丸名字。 夏云桐将这些瓷瓶都放在晾晒架下的桌子上。 轻声说道:“沈四哥,这几瓶药丸劳烦你带去给老夫人,养神丸是专门给老夫人服用的,这几瓶是治疗内伤的,可口服,这一瓶是药粉,可以消炎止血……” 夏云桐指着这些瓷瓶,娓娓道来。 沈栖看着这些瓷瓶,沉默了一瞬之后,随手拿起一瓶据说是消炎止血的药粉,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带着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试用过,但他想,就依照夏姑娘的水平,这瓶子里的药定是效果极好。 一时间觉得这瓷瓶竟然变得烫手起来。 夏云桐看了一眼沈栖,他的反应倒是在她意料之内。 上次沈栖来的时候,夏云桐就知道黎副总兵那个副字已经去掉了,据说总兵犯了错,被带回了京城,然后副总兵就接替了总兵一职。 想来这都是沈栖计划之内的安排。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这肯定和军队有关。 夏云桐就侧面的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的驻军情况。 虽然说南梁国重文轻武,不过,开国皇帝却设置了总兵一职,全国正副加一起,总兵也不过是二十几个。 总兵手里是有军队的。 具体多少不知道,但是看过类似王朝的资料。 有的总兵手里,甚至会有十万左右的军队。 这条线儿既然已经搭上了,她想抽身离开,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而且也没必要。 如果这个国家都灭亡了,她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大的家国大义,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就利用手里现有的药材,制作了治疗内伤和外伤的药物。 很粗糙,因为条件不行,好在药材都是野生的,药性还不错。 拿回去之后,如果沈栖能放在心上,后续总兵的祖母还会来送东西的。 但从今天之后,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人敢打她家的主意。 院子里这些主动帮忙的妇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家都以为夏大丫运气好救了老夫人,给些银子和东西就是一锤子买卖,谁能想到人家一直惦记着呢。 这不,又派沈四郎来给送东西来了。 两大包袱啊,里面肯定都是好物件。 刚才夏云桐拿进屋子里的时候,就有几个婶子大娘用羡慕的口气一个劲儿的夸她了。 所以夏云桐就准备正儿八经的与黎老夫人搞好关系。 但她打听的事儿,沈栖压低了声音告诉她。 “大同州的沈知府名字就叫沈知寒,他家就住在你说的地方,如今他有一妻三妾,其中一个妾室就是今天魏宝成的妹妹,但他没有儿女,沈老夫人中风在床,他的妻子是韩氏,是京城吏部尚书家的庶女……” 此时他们两个依然站在院子东面的晾晒架下。 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村子里的人,不过这两个人就那么大大方方站在那里。 村里的妇人一眼一眼的看着,眼睛里到是什么神情都有。 不过最后还是收回视线好生帮忙了。 夏大丫这脾气,今天他们算是领教过了,如今又被黎老夫人在心里记挂上。 她们吃饱了撑的,不去巴结她,反而得罪她吗? 所以院子里真挺热闹,但是大家也挺忙碌的。 可夏云桐的一颗心却沉了下来,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沈栖,垂在衣袖里的手攥成拳头,耐心的等着沈栖说完。 沈栖停顿了一下,漆黑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夏云桐。 “通过调查,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沈知寒从前有一个童养媳,名字叫秦婉,不过在沈知寒高中之前,据说,跟村里的货郎跑了……” 夏云桐的脸色变了,所以这果然是有关联的。 自家外婆的闺名就叫秦婉。 她也的确是沈知寒的童养媳,但是说辞却不对。 但此时的夏云桐选择百分百的相信自己的外婆。 第113章 异样 听到夏云桐这么说,沈栖漏跳了的心脏,缓缓恢复正常。 眼底里一瞬间的失神,也眨眼即逝。 也谈不上是失望,或者是松口气什么的。 可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异样。 他似乎对夏姑娘防范之心越来越淡。 如今竟然等同于零。 并且对于她的事儿也格外上心。 意味着什么,此时的沈栖不愿深想。 他说道:“我如今跟在黎总兵身边,外出的机会比较多,如果你有什么事儿,千万不要客气。” “行。”这一次夏云桐没有一口拒绝,不过话题一转,却说起了沈哲:“阿哲这孩子还要在这里呆着吗?” “目前这里是他最适合的场所,夏姑娘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的,基本都是我两个妹妹带着他,阿蛰乖巧聪明,我就是想,如果时间长了,要不要送他去学堂读书?” 就算是费心也是应该的,毕竟沈栖可是许了她很多好处。 沈栖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个不急。” 既然当哥哥的都不急,她这外人更不急了,反正也不过五岁,就算是启蒙也是过早了一些。 况且这孩子水平与天赐似乎也不差什么。 恰在这时,院子里有个妇人惊讶的道:“大丫大丫,怎么又有一辆马车朝你家这边赶过来呢?” 夏云桐转过头看向院子外。 果然看到刚才站在沈栖身边的一个男子,此时赶着马车已经快到她家门口了。 她猛然回头看向沈栖。 沈栖慢悠悠的道:“我手边恰好人手,就让他去镇子里将打碎的碗盘买了回来。” 夏云桐还能说什么呢?这人做事真是妥帖。 沈栖并没有多呆,那虎三还有其他两个军爷将用草绳捆好的一摞摞大瓷碗还有盘子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院子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 坏了三条凳子,一张桌子。 不过这个是可以修好的。 然后这些大碗就放在完好的三张桌子上。 这些妇人围在旁边,眼睛里露着惊喜和羡慕。 这些妇人都将碗盘借给了夏良家。 那这些新买来的碗,肯定有他们家的。 新的呀。 崭新崭新的。 还不是粗瓷碗,是细瓷的。 要知道他们家的碗用了好多年,几乎没有完整的。 要么有裂痕,要么带着豁牙。 如今赔个新的能不高兴? 沈栖进屋子里与夏良告辞。 夏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四郎,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现在你和大丫已经解除了婚约,没有什么关系,这终究是要惹人非议的。” 沈栖没想到夏良说的这么直接。 可他的确与夏云桐在外人看来有了来往。 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婆子一脚迈进屋子里。 这事儿她作为长辈,自然也要说道说道。 “四郎,我们都知道你这是负老夫人的嘱托,给我家大丫送东西,可这买盘子买碗会让别人议论的,你们毕竟曾经定过亲,然后又解除了婚约,再这么来往下去,对大丫名声有损,对你也没有好处,也会让别人说长道短的……” 话是这么说,张婆子却目光炯炯的盯着沈栖。 盯得沈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事儿是他思虑不周。 可是张婆子的眼神实在是热切,热切的沈栖甚至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那夏良到没有张婆子热切,可这脸色也挺很复杂。 沈栖对着两个人深施一礼,声音恳切的说道:“夏姑娘胸怀坦荡,磊落明光,不能等闲而视之,但两位长辈说的有理,四郎会谨言慎行,不给夏姑娘惹麻烦。” 张婆子似乎不大满意他这样的承诺。 其实她更想听到这沈四郎愿意将她家大丫给娶回去。 沈四郎其实真是很好的人选,奈何夏良夫妻两个不要聘礼。 哪有姑娘嫁人不要聘礼的,那不是被婆家看轻了吗? 可她的小儿子与小儿媳愣是将这亲事弄成了,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后来亲事退了,她也松了口气。 如今看来,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太难以琢磨了。 算了,她想的再好也没用,大丫怎么肯听她的话。 看今天就知道,这泼辣的名声肯定传出去了,也不知道谁家儿郎敢上门提亲呢。 但就小儿子家这情况,大丫要是再软弱一些,那就是真没活路了。 张婆子在沈栖走之后,开始给各家各户送碗和盘子。 院子里帮着干活的直接拿走,个个都是欢天喜地。 等都弄好了之后,太阳已经落在了西面的天空。 云彩铺展出瑰丽的晚霞,红彤彤的,整个西面山峰都被勾勒出金色的光芒。 跟去镇子里的人还没有回来。 村子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有赵家的族人路过夏良家时,就探头探脑朝里面看。 不过没人敢进来说东说西。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眉头皱着:“今晚我就不走了。” 她是担心晚上会出什么事情。 同时还是有点舍不得小孙子的。 夏云朵本能的愣了一下,奶奶住在这里,那晚上肯定要吃野菜粥了。 夏云桐觉得,张婆子住在这里倒也还好。 反正有她住的地方。 泥坯房盖的大,一共四铺炕六个房间。 一进门是灶房,里边还有一个房间,开了一扇窗户。 另外四个房间都挺大。 连氏坐月子的房间有一个隔间。 夏良就住在那里。 姐妹三个暂时一个房间,沈哲一个房间,然后就空下一个。 这房间夏云桐是想单独住的,但也并不急。 她引着张婆子进了这个房间。 将其中一个包袱拿过来,打开之后对张婆子说道:“奶奶,这里的东西你整理一下,今天帮我们忙的人,不能亏待了他们。” 比如老族长,比如夏金水,还比如一直帮着说话的几个族里的人。 而张婆子在夏云桐将大包袱打开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又是好多糕点茶叶,那竹筒里装的竟然是红糖…… 还有裁剪好的一尺尺的布头。 这老夫人真喜欢大丫啊,怎么想的这么周到呢? 张婆子撇撇嘴,一个凶巴巴的丫头,哪值得这么惦记。 她嘴里还是说道:“行,这事交给我。” 看夏云桐还没走,就不高兴的道:“怎么,还怕我偷吃了你的东西?” 第115章 被关进大牢 夏云桐终于铺垫好了。 她的神情轻松了许多,笑盈盈的说道:“爹,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大丫。”夏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夏云铜。 站在门口的夏云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夏良。 “爹,你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的师父……走之前说什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夏良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 这女儿认了个师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不能儿戏呀。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很可能是女儿最大的靠山。 “他老人家行踪不定,不过回来之后,应该就会来找我。” 一听这话夏良就放心了。 看来这是真真的了。 随即一想,这不是别的事儿,况且以女儿的人品,没必要撒这谎。 没来由的心里就敞亮了许多。 夏云桐走出隔间,过了杂物间,然后就是连氏坐月子的屋子。 这话她自然是听不着的。 但不得不说,自家老爹是被连累了。 所以大同州她是一定要去的。 上午的酒席吃的算是很好,可姐妹几个都没吃好。 所以夏云桐烙了一大笸箩鸡蛋饼。 因为舍得放油,两面金黄金黄的,又酥又香。 这回是纯纯的白米粥,鸭嘴菜都是二丫和三丫采回来的最嫩的那一部分,炒好之后凉拌撒上盐和一点芝麻油。 吃起来爽口,又带着野菜的清香。 虽然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吃腻了,可这样的做法还是头一次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去镇子里的老族长他们又回来了。 夏云桐本就准备的多。 这四个人回来,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那厚脸皮的夏坤,脸上不屑又厌烦的神情早就收起来。 跟在眉眼带着笑意的老族长身后,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那夏满囤更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而夏金水,更是眉飞色舞。 看样子这是赢了呀。 果然,县令大人在得到证据之后,当场就判了。 容不得他在那里狡辩,而且今天断的不是一个案子,最后数罪并罚,魏宝成被关进了大牢。 卷宗要呈给大同州的知府沈知寒。 不管是问斩还是流放,都需要沈知府批复,然后还要往上一层递。 但相信,沈知府不会循私枉法。 尤其在这紧要关头。 这个时候来了,夏云彤就没想着让他们回去吃饭。 合该招待一顿。 夏良拄着拐杖也从隔间里出来。 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吃饭的时候夏云桐就想着,明天这里要搭个棚子。 说起来这时候在外面吃饭也比屋子里好多了。 夏云桐又去烙鸡蛋饼了。 这个又快又好吃,还有排面。 米粥本就熬的多,剩下的他们几个吃正好。 坐在上手的老族长,拿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 那夏坤眼神亮了一下,不过却又忍着缩了回去。 老组族长对夏良说道:“这是县令大人判魏宝成赔给你家的银子,一共三十两。” 他将银子朝夏良的方向推,又认真的说道:“这个要收好,你们可是差点遭了大罪的。” 一旁的夏满囤倒没有被警告的感觉,他催着儿子将银子收起来,要不然他看着眼红。 他对夏良喜滋滋的说道:“赵里正也被下了大牢,就算不判刑也会关上他一个月,县衙任命老族长做咱们凉水湾村的里正,这下可好了,咱们夏家族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夏良知道会有赔偿,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可一想起今天所受到的待遇,这又变得微乎其微起来。 夏良神情复杂的将银子收起来,几息之后,却也跟着高兴起来,一个劲儿的恭喜老族长。 一门说老族长众望所归,以前的县令贪赃枉法,他们没有出头之日,这来了新的青天大老爷就是不一样。 夏云桐听了那么一耳朵,觉得今天这个结果不错。 正好今天酒席还剩一小罐酒,黎老夫人虽然没送粮食,却又送了一小袋花生米。 夏云桐用荤油炒了一大盘子花生米,又炒了一盘鸡蛋。 一旁的张婆子脸都抽着的,虽然心疼,可觉得这是大事,就该庆祝一下。 况且护着他们的老族长,如今成了里正,她心里也高兴。 一菠萝的鸡蛋饼炒花生米和鸡蛋,还有凉拌的鸭嘴菜,一人一大碗白米粥。 这是过年都吃不到的东西。 虽然很累,但是老组长他们都很兴奋,一边说一边吃,很是高兴。 天要擦黑的时候,老族长还是招手将夏金水叫过来:“赵有才也被下了大牢,他那瞎了眼的祖母肯定没人管了,你去我家,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们给赵老婆子送点吃的……” 夏金水辈分小,但也和他们坐在一起。 他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听到之后眉头皱了皱,不过却也听话的起身朝着老族长家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就有村子里人朝夏良家来,人家正吃饭呢,倒也没进来,不过有知道消息的就一个劲的恭喜老族长。 怎么说呢,应该是因祸得福。 …… 连外公与连小舅挑着四大担药材到了夏良家。 而这时候夏云桐准备雇马车去迂曲县城了。 这一次夏云桐最少要雇三辆马车,才能将堆在晾晒架下的药材拉走。 连外公挑来的药材品相极好。 也有金银花,还有其他几味药材,甚至有几个草灵芝。 这草灵芝。一般是生长在今年的落叶或者腐朽的树根底下。 说碰到那能碰到好几个。 这也是好东西。 夏云桐不顾连外公的阻拦,将这些东西称过之后又记录下来。 夏良已经扔掉拐杖了,热情的招待岳父和小舅子。 说句实话,以前岳父来的时候都是将东西放在门口悄然的走了。 对于岳父,他总是带着一种愧疚。 这一次连外公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女儿还看到了胖胖乎乎的小外孙,高兴的流下了眼泪。 竟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锁来,这是他去镇子里的药堂低价卖了一个草灵芝换来的。 然后让连钰这个做舅舅的,将这银锁给小娃娃戴上。 这里的风俗,男娃子的银锁,最好是舅舅给亲自戴上。 那样小娃子会一生平安。 第117章 同生同死 黎总兵十八岁那年,给十三岁的南梁国皇太子做了常随。 也可以说是皇太子沈栖的伴读。 黎总兵的父亲当时是御林军的统领。 祖父黎瑾瑜是世家大儒,在先皇时连中六元,他在殿试时被点为状元,后娶了六王爷的姐姐。 也是康元帝的姑姑。 黎瑾瑜曾入主文渊阁,后来辞官而去,在京城的东山开了书院。 东山书院名闻天下,当朝不少官员都是从东山书院走出来的。 三年前,蓝贵妃与那康元帝说,这世上有一种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每次只结三十个果子,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熟悉,好熟悉喔! 蓝贵妃说那个果子的形状宛若刚出生的婴儿。 康元帝信以为真。 他开始暗中搜寻,不知道怎么的,线索就落在了黎家。 黎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颇深,传说他家有镇族之宝,是一种神秘的果子,长得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因为这个所谓的人参果,黎瑾瑜被叫进了宫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不让休息,形同拘禁。 这对于才名满天下的大儒来讲,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侮辱。 得到消息的黎统领进宫求见皇上,却被康元帝当场打入天牢,康元帝大怒,说他有谋逆之心想要造反。 黎府获罪,黎瑾瑜为保黎家,碰壁而亡。 却没想到康元帝恼羞成怒,不但没有放过黎家,反而要将黎家满门抄斩。 当时的沈栖与康元帝据理力争,因年少气盛就有些咄咄逼人。 当天晚上京城下起了大雨,康元帝指着殿外说,你要是能跪到明天这个时辰,我就放了黎家。 沈栖果真在殿外跪了一夜一日。 不得已,康元帝准备放了黎塘的父亲黎卿,围着黎府的兵将也退了。 哪里想到黎卿莫名的死在了天牢里。 黎卿这一死激怒了天下的文人,康元帝迫于压力给了黎塘副总兵的职位。 然后将黎家赶出了京城。 而这所谓的人参果哪里有呢? 那不过是蓝贵妃随口说着玩儿的。 恰巧黎家早年得了一株人参,形状的确如人形。 只是黎塘的太祖父生病的时候,已经被用掉了。 黎瑾瑜与康元帝这样说了,但奈何多疑的康元帝并不相信。 后来,黎塘用黎族秘法,与病中的皇太子结了血盟。 皇太子生,他即生,皇太子死,他即死。 并发誓一生效忠绝无二心! 这件事就连靖远侯爷他们都不知道,他是皇太子沈栖最隐秘的手下。 后来皇太子死了,他却依然活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如烈火烧灼。 可当沈四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屏退众人缓缓的跪了下来。 再抬头已是满面泪痕,他称沈四郎为殿下。 沈栖从来没想与别人说自己的离奇经历,可既然黎塘认了他出来,也就默认了。 此时的沈栖静默了一瞬,虽然黎塘都是在背后这样称呼他,却还是叹息的道:“莫要如此称呼了。” 黎塘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坚定:“殿下,如果连这个称呼都没了,您的痕迹会越来越淡的!” 守卫森严的大帐寂静极了。 几息之后,沈栖伸出手拍了拍黎塘的肩膀,转而说起了一件也很重要的事:“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得到药粉与治疗内伤的药方。” 说到这个,黎塘也很激动,太子殿下拿回来的几瓶药丸还有粉末,看着不起眼,可经过他们实验,效果简直太好了。 尤其是那防止伤口感染的粉末,虽然有些粗糙,可效果特别好。 这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清楚。 冷兵器时代都是短兵相交,一场战争下来,伤亡人数都不是小数。 士兵死亡的原因很多,但大多都会受外伤,血虽然止住了,后面因感染引起高热也会要了人的命。 如果有了这种药,就能很大程度的避免这样的伤亡,战斗力也会提升,也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在这时,在大帐外巡逻的虎三接到一份密报,他火速的将这密报交给了沈栖。 沈栖看完之后微微点头,低声的吩咐了黎塘几句,随后与虎三骑马离开了位于密山的大营。 倒是没有想到,本以为几天后才会到的夏云桐,此时已经到了大同州。 此时此刻的夏云桐跟着朱大夫,已经进了知府的后院。 这是官家的衙门,按标准建的,上一任知府很是爱享受,院子里修了很多景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进了院子,哪怕是炎炎夏季,也不知道从哪里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让热的心烦意乱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在前面带路的就是沈知府。 气质儒雅但是却不怒自威,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们要去的是老夫人住的后院,到了院子门口,一个保养很好的夫人迎了上来。 夏云桐抬起眼帘,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这肯定就是沈知府的夫人韩氏了。 当他看到跟在沈志博后面是朱大夫的时候,面色变了变。 他应该是指导朱大夫的名声的。 不过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云桐,就对沈知府说道:“老爷,那魏姨娘这几天不吃不喝,一直吵着要见你呢,要不你去见见她,我带着大夫去给娘亲看病。” 沈知府可能是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在外人面前这般直言不讳。 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警告性的瞥了一眼韩氏,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魏姨娘,如果她舍不得她的哥哥,那就回彩石镇。” 这是要将魏姨娘给赶出去了。 站在门口,朱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当自己不存在。 不得不说这韩氏手段又阴又损。 这是吃准了沈知府不敢当着朱大夫的面儿,说些什么软和的话。 只不过韩氏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得意,她的眉头皱着,刚才不过是转移话题和注意力,可因为这个大夫是朱神医,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第118章 必须醒过来 可是韩氏不得不让开了身子。 她并没有去警告魏姨娘,而是跟着也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的行为倒也正常,沈知府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带着朱大夫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的很是华丽,不过药味却太大了,窗户也关的紧紧的。 尤其这是夏天,味道更重了一些。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帐子里的一位老夫人。 旁边有两个伺候的丫鬟。 看到知府大人和夫人一起进来,两个丫鬟一个打开帘子,另一个站在一旁。 仅仅只是一眼,朱大夫就心口一沉。 老夫人这是病入膏肓了。 应该是来不及了。 如果在早上那么三天,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但也的确很棘手。 对于大夫来讲,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尽最大的努力。 而沈知府进了屋子之后,脸色就很沉重。 母亲的病是越来越重了,看了很多的大夫,可却没什么用。 只勉勉强强能喝进药和一点汤水。 此时的沈老夫人瘦的皮包骨,躺在那里,好像一具面目扭曲的干尸一样。 接下来就是诊脉。 朱大夫的眉头也不由的皱起来。 韩氏看着朱大夫的样子,心里差不多有了底。 心里暗想,都这个鬼德性了,还能救回来,开什么玩笑? 饶是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也早有安排。 朱大夫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用希冀神色看着自己的沈知府,声音有些沉重:“知府大人,老夫人的病情,您要有心理准备。” 说这话的朱大夫其实心里也带着忐忑。 很多时候,病患认为自己没什么问题,是你大夫没有本事,没有医治的能力。 他能给行针,都已经是属于艺高人胆大了。 老夫人的病情并不乐观,其实沈知府心里也有数,前头两个大夫摇摇头都走了,也就这朱大夫留了下来。 看到朱大夫也是这样神情,韩氏那是彻底放了心,站在一旁假装关心,但是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 隐晦的扫视了一眼沈知寒。 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是非常复杂的一个存在。 其实她并不想嫁给他,她瞧不起他寒门的出身,她和姨娘都瞧中了侯府的嫡子。 可是她一个庶女想要嫁侯府嫡子,那简直是做梦一样。 更何况,嫁给沈知寒的时候,大哥还不是尚书呢。 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嫁进侯府了,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未必比现在好过,不管怎么说,沈知寒的后院都掌控在她的手心里。 韩氏的嘴角带着隐秘的笑意。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韩氏一眼,顿了一下,她的嘴角也微微的朝上翘起。 韩氏啊韩氏,你怕是要失望了呀。 今天有她夏云桐在,老夫人不醒也得醒过来。 只看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罢了。 沈知府也叹了一口气:“朱大夫,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老朽尽力。” 朱大夫是这样说的。 朱大夫先是开了一个药方,让配齐之后三碗熬成一碗端过来。 先配以针灸,将这药都喝进去,然后再继续针灸。 也不过是尽最大努力试一试罢了。 这煎药熬药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韩氏,而韩氏当然要掌控。 韩氏拿着方子就出了卧室。 夏云桐搬过了朱大夫的药箱放在他旁边的脚凳上,忽然声音轻缓的说道:“朱大夫,我才想起,我忘了跟您说一件事儿了。” 沈知府坐在一旁,不由的看过来,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 朱大夫愣了一下,不明白只不过是跟来看看的夏云桐为什么忽然开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夫不由得硬着头皮轻声的道:“这件事重要吗?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也许能帮到老夫人呢。” 这次愣住的是沈知府,他随即反应过来,就连忙问道:“是什么事,可以说吗?” 夏云桐看了一眼沈知寒,轻轻点头,那朱大夫不得不说道:“那你说说。” “就是我这次去京城,恰巧碰到一个老人,大家都称他回春圣手,他叫老谷子,说我资质还算不错,就收了我做徒弟……” 夏云桐的声音很平静,她的神色也同样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但是这回春圣手和老谷子听在沈知府和朱大夫的耳朵里,却宛如一道惊雷。 作为大同州的知府,还有南梁国医学界的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老谷子呢? 据说先皇曾经请他去做御医,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可他医术高,又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老谷子一个月还是会进宫一趟的。 如果不是皇位之争血雨腥风,先皇没准现在都成了太上皇了。 等先皇逝去之后,老谷子就离开了京城,然后偶尔会回来,但却行踪不定…… 夏云桐无视这两个人的神色,再接再厉:“如今回春堂的柳大夫是我师兄,我在他那学了一套专门治这种病的针法。” 夏云桐看向沈知府,目光坦坦荡荡:“知府大人,如果您放心,就让我试一试,如果不放心,那就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知府:…… 朱大夫知道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听的是真真亮亮的。 这夏姑娘不但熟悉药材,手里有药方还是老谷子的徒弟。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有点儿理不清。 不过倒没觉得,这是来抢他饭碗来了。 因为遇到这样的重症,很少有大夫会主动上前来。 那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 免得毁了自己的名誉。 沈知府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鬼使神差的竟然点头了。 也许是有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 不过,沈知府却还是看了一眼朱大夫。 朱大夫逐渐冷静下来,这夏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于是就站起身子将地方让出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有什么不妥莫急,我还在旁边呢。” “谢谢朱大夫了。” 夏云桐真诚道谢,随后坐在刚才朱大夫坐的地方,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里面的银针。 当第一针扎下去之后,朱大夫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第120章 总兵府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打开,朱大夫在前面走,后边跟着一个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送他们出来的是沈知府的亲信。 就听他神情严肃的对两人说了几句什么。 朱大夫忙不迭的点头,似乎是在保证着什么。 然后这两人分别上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两辆马车。 赶马车的人他认识,是一个性情耿直的少年,叫夏金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知府衙门的后院,朝着朱家药馆的方向缓缓驶去。 沈栖也在暗处,最后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而虎三则是悄无声息的去打探沈知府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沈栖来讲,大同州很重要。 无论是这里的驻军还是这里的官员,他必须要都掌控在手里。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夏云桐根本不知道沈栖悄悄跟在她的后面。 她的手指动了动,真相早晚会大白,沈知府也早晚会知道,这乔装的少年郎其实就是连玉兰的长女。 可能沈知府大受打击,又出了如此丑事,妻子与娘亲自相残杀,他怎么可能再去见外人,没将朱大夫和她灭口就已经是他还有理智了。 夏云桐心里想,倒也不急,老夫人醒是醒了,可后续你要行针吃药,现在他除了朱大夫和她,不会再信任第三个人。 就算他的亲娘做了再多恶毒的事儿,沈知府也不可能看着亲娘去死。 所以明天她还会跟沈知府碰面的。 夏云桐理清了之后就不再去想了,马车也到了朱家药馆的后院。 朱大夫脸色有些白,而且他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怪怪的。 夏云桐对朱大夫说道:“朱大夫,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和您讲,希望您能见谅。” 朱大夫愣了一下,所以他的感觉是对的,这丫头跟他去知府衙门也是有目的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几息之后,他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安全重要。” “朱大夫,我知道了,您去歇息。”说这话的夏云桐口气亲切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是黎老夫人派人来见她。 夏云桐神色有些古怪,怕不是沈栖又来了。 这人眼线遍天下了? 但这人肯定是要见的。没有沈栖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也许未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会客的厅堂,她见到了沈栖。 不过这一次没有拿包袱,而是拿着一个帖子。 那时候的人其实很是讲究。 去别人家拜访,要先递上名帖,要说明自己是谁,去府上做什么,何时去。 如果想邀请谁也会送上名帖。 拿着帖子就可以进了大门。 夏云桐手里的帖子是黎老夫人亲自写的,黎老夫人是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当今康元帝都要称她一声姑姑。 就是这黎老夫人记性不大好,忘了过去很多事。 她带着孙子,除非必要,否则是一直都住在大同州的。 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来大同州呢? 夏云桐却也收下了帖子。 朱家药馆的人将茶放上来之后就退了下去。 但隔墙有耳,有些话夏云桐也不好问。 就点头说道:“明日我去拜访黎老夫人。” “好,我来接你。” 说完之后就不再耽搁,而是利落的与夏云桐告辞。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夏云桐才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这一夜沈知府彻夜难眠,憔悴不堪。 而夏云桐却一夜好眠,洗漱好之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 她坐上马车,朝总兵府的方向驶去。 总兵府与知府衙门并没有在一个区域,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 总兵府坐落在大同州的西城,门口有军士在把守。 看到是沈栖忙迎过来,躬身施礼,客客气气的将她和夏云桐迎了进去。 其实在外人眼里,这黎老夫人定是十分看重夏云桐,也疼爱她,关系也很好,可其实黎老夫人已经不记得她了。 夏云桐倒也没意外,因为当初都是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少年打点这些事儿。 那少年是黎塘兄长的儿子。 夏云桐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施礼。 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夫人,眉目秀丽,端庄大方。 对夏云桐露出善意的微笑。 嘴里说道:“一直就想见见夏姑娘,想亲自对你说声谢谢,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夏云桐也客客气气的说着漂亮话。 老夫人气色不错,所以黎总兵的夫人华氏就说起了她送来的养神丸。 他们与京城虽然隔得远,可也并不是没有联系。 知道这药丸的珍贵。 祖母这几年的睡眠始终不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有的时候还会满面泪痕的喊着祖父的名字。 他们历来夫妻恩爱,少年夫妻老来伴,可却因着无妄之灾天人永隔。 这药丸拿回来之后,夫君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叮嘱她放心的给祖母用。 她对夫君自然是信任的。 事实证明,这养神丸果真好。 这几天来,眼见着祖母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晚上一夜到天明,再没做过噩梦。 她自然是要提及的。 夏云桐就势拿出自己做的润肤膏,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润肤膏,是我前几天做出来的,净过面之后涂抹在脸上,会让皮肤保持湿润,还有美白的效果……” 却没想到一直笑眯眯的黎老夫人,忽然之间半睁的眼睛都睁开了。 她看着夏云桐,恍然大悟道:“这丫头看着好生面熟,哎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回大通同州路上,救了我的夏姑娘吗?” 厅堂之内先是安静了几秒钟,随后总兵夫人华氏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态的惊呼道:“祖母,您当真是想起来了,这可是太好了。” 老夫人怜爱的看了一眼孙媳妇,嘴里嗔怒道:“我可没老糊涂,将我当成什么了,小夏姑娘过来,让祖母看看……” 夏云桐笑着过来,随后站在她的面前。 此时,这间装饰典雅的内堂人也不少。 有两个与她同龄的小姐,还有几个侍候的丫鬟。 那两个小姐都是腼腆的,抿着唇笑着看着她们不说话。 然后老夫人拉过夏云桐的手,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夏云桐,就觉得很对心思。 然后就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撸下来,戴在夏云桐的手腕上。 第121章 心有灵犀 夏云桐的确是没有心理准备,她真的没有想到一言不合手腕上就被套了一个镯子。 这东西不但易碎还贵重,尤其水头这么好的翡翠,她也不敢去撕扯。 只能由着老夫人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老夫人还没松手,眯着眼睛看着,很是满意的道:“戴着真好看。” 夏云桐求助的目光看向总兵夫人,这华氏眼神却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话。 其中一位小姐蓦然的站了起来,也不再那里装淑女了,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脱口而出:“大嫂,这么珍贵的传家宝,怎么就给了个乡下姑娘?” 这小姐是黎塘的妹妹。 黎瑾瑜与老夫人一生恩爱,他们生了一子一女。 长子就是莫名死在天牢里的黎卿,女儿被圣上赐婚嫁给了镇南王。 从嫁去那天就再没回过京城。 到了黎卿这里,人丁倒是很兴旺,他有三子两女。 都是正室所出,不过黎卿死了之后,他的妻子一个月之后也病逝了。 黎塘是家里的长子。 他带着弟弟妹妹就定居在了大同州。 刚才说这话的是黎二小姐,那个一直不吭声的是黎三小姐。 听到这话,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华氏也同样如此,但她不会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小姑子没脸。 只是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提醒她失态了。 黎二小姐这才察觉自己有些激动,也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了。 对上华氏略带严厉的目光,干巴巴的对夏云桐说:“夏小姐,你别介意,我向来心直口快,对不起啊……” 夏云桐笑了笑,倒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她觉得这黎二小姐说的很对,就算是有功,她也当不起这么大的礼。 对于有些东西,她也是有常识的,像老夫人手腕上的镯子可不是随便戴的。 尤其是在家里有儿郎子弟的情况下。 夏云桐就将手里的镯子摘了下来,硬拉着老夫人戴回去,嘴里说道:“老夫人,这镯子您戴着有好处,可不能随便送人的……” 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脸上竟然带了一点点委屈。 似乎觉得自己的镯子没送出去很不开心。 然后指着瓷瓶里装着的润肤膏,对华氏说道:“她既不要我的镯子,那你也不许收她的什么膏……” 夏云桐之前就知道黎老夫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心智上是有些问题的。 但是因为养的好,问题倒是不大。 放在一个老年人身上也就无所谓了。 刚才她也不动声色的把过脉了,比她在路上看到的时候要好很多。 夏云桐就笑盈盈的说道:“夫人,老夫人说的对,我瞧着夫人您刚才拿的扇子不错,那我们换一换。” 黎老夫人眼睛转了转,拍了拍手:“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 华氏哭笑不得,可脸上还是有些难过。 她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了夏云桐,也接过了她手里的润肤膏。 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样,但却觉得夏姑娘很懂礼节。 而且今天华氏是第一次见夏云桐。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华氏绝对不相信夏云桐是个乡下姑娘。 就她的两个小姑子,曾经也被宫里嬷嬷教养过,但在气度上,与夏姑娘相比,竟然稍逊一筹。 就在这时,有丫鬟过来,低声的在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华氏点点头,让两个小姑子搀扶着祖母去内室休息,他这是带着夏云桐出了内室去了前院。 然后夏云桐就看到了站在凉亭负手而立的沈栖。 四周很是安静,她踩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上去。 沈栖听到声音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拾阶而上的夏云桐。 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拿着扇子,倒是悠闲自得。 他不知道夏云桐进皇宫是什么样的表现。 那日在靖远侯府,因为是深夜前去,也看不出什么。 可今日看她淡定从容的样子,沈栖挑了挑眉头,难得的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可沈栖知道他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他让夏云桐坐在石桌旁,亲自给他倒上一杯温茶,又指着糕点说道:“做糕点的厨子是从御膳房出来的,味道不错,尝尝看。” 夏云桐捏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说句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这叫什么。 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第二口,有丝微凉,有点像果冻,甜甜的,还带了一点点酸。 在这炎炎夏日里吃起来倒真是不错。 “好吃吗?”沈栖竟然不由得温声的问道。 “好吃。”夏云桐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很自然的说道:“不愧是御膳房的,果然有本事。” “等你离开大同洲,带一些回去。”沈栖悠悠然的说道。 夏云桐不置可否的喔了一声,吃了两块凉糕,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这里安静极了,看样子周围是被清理好的。 如果换算成现代,总兵也差不多是司令级别的。 夏云桐收回视线,看着对面低眉敛目的沈栖。 这人如今倒不是短打装扮,也没穿铠甲,只是着一身天青色长衫,中间玉带,显得身高体长,坐在那里,清俊的眉眼映衬着身后的湖色山光,好像一幅画卷一般。 夏云桐觉得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一颗心总会安静那么一刻。 沈栖抬眸看向夏云桐,视线交织在一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了然,却原来,有些想法是相同的。 沈栖此时很平静,难得的一丝平静时光。 他抿了一口清茶,终于开口道:“已经找到老谷子老先生了,他说,这弟子他认下了,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你。” 夏云桐有些惊喜:“那要什么时候?” 沈栖摇摇头:“老先生目前似乎有些不方便。” 夏云桐没接着问下去,能承认就好。 沈栖拿出了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繁体字,他轻轻的放在了夏云桐的面前:“这是老谷子送你的玉牌,是他老人家的印信……” 夏云桐拿过来,这块玉牌不大,玉质极好,放在手里有温凉的感觉,夏云桐收进了荷包里,然后顺势拿出两张纸递给了沈栖:“沈四哥,咱们也别客套来客套去的,估计你也试验过了,这是药方,你收好。” 第146章 中了蛊? 一炷香之后,康元帝走出了坤宁宫,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令牌,他转过头,遥遥的看向大殿。 令牌果然是真的,他捏在手里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烫手。 太后说这是明祖皇帝留下来的。 用它来保命也没错,但是,它其实是一把钥匙。 先皇留下了一个私库,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宝物,他知道钥匙就在太后的手里,倒也不是很着急。 毕竟,等太后死了之后,自然而然的都是他的。 倒是没有想到,太后为了陆婉晴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老糊涂啊。 蔻儿那么好,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她? 一边走,康元帝一边不忿。 可看着手里的令牌,心里还是很高兴。 他坐上御撵上,命令太监们加快速度,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蔻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坤宁宫。 陆婉晴跪在太后的面前泣不成声。 太后抚着陆婉晴的头顶,声音幽幽的道:“皇后,哀家不仅是为了保住你的命,哀家也为了我的长公主,更是为了南梁国百年的基业……” “母后,儿臣无能,又一次连累了你。” “这不怪你,你是个好的,你曾祖父也是如此,他送了陆家的好儿郎去沙场,他为了皇帝不猜疑与你,主动退隐,你陆家从来不曾仗着你是皇后而嚣张跋扈,你也总是告诫他们要低调,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皇帝也因此更加爱重与你,可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太后后悔了。 当初她也是这么教导皇后的。 她们也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但现在,满朝几乎都是蓝家的人,嘴里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康元帝对蓝贵妃言听计从,简直就好像中了蛊一样。 想到这里的太后如遭雷击。 她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蓦然的站了起来。 太后想起来了。 昨天的此时,她去了太庙,回来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是到底忘记了什么,她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她毕竟年龄大了,也没当回事,可是她却又忽然的想起来了。 她手指颤抖的拉住了惊疑不定的陆婉晴,看了一眼大殿外的方向,几乎耳语一般的与陆婉晴说道:“皇后,哀家在太庙请罪,耳旁听得有人说:“西晋张华博物志,皇太子复!” 说到这里,太后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何意,你可知晓?” 陆婉晴看着面色大变的太后,一颗心咚咚的跳起来。 她与太后不同,她从小就博览群书且记忆力超群,自然知道西晋张华所着的【博物志】里面都写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陆婉晴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暗卫统领,也想起了那封信。 尽管字迹陌生,可是字里行间总是有一种让她心如刀绞的感觉。 那封信就放在她这里,每一天都会看上一遍。 脸色苍白的陆婉晴看着迷惑不解却又惊惶不安的太后。突然之间,她的神情就变了,腰板缓缓的直起,神色也变得逐渐清明。 此时,博物志这本书,从头到尾的内容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然后,落在了卷七那里。 陆婉晴握住了太后的手,稍微用了用力,她转身快步的朝着大殿的门口走去,因为皇帝到来,已经将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和嬷嬷都赶了出去。 来到了大殿的门口,果然,她的嬷嬷和宫女都在廊檐下跪着呢,此时御林军已经撤走了,那几个跟着康元帝来的太监都已经离开了。 她身旁的李嬷嬷是陆家的人,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此时看到她站在门口,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抬头,眼睛里都是焦急和关切之色,不过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毕竟现在的陆婉晴还活着啊,因为就在刚刚,大家都知道康元帝是想要赐死皇后的,如果不是太后来到,谁都不敢想象现在如何。 陆婉晴顾不上其他,她压低了声音道:“嬷嬷,在门口守着。” 只这一句话,李嬷嬷就明白了,迅速的站起来,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陆婉晴知道李嬷嬷的能力,她转身快步的朝着太后这边走来。 太后惊疑不定的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皇后,放在衣袖里的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陆婉晴拉着她就到了她的书房。 这里是最安静的所在,也是很隐秘的。 陆婉晴知道,康元帝现在一门心思只在蓝贵妃身上,对于国事没有什么心思,哪像从前那般勤勉。 可以这样说,自从有了蓝贵妃之后,她眼看着康元帝一天比一天的愚蠢起来,可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愚蠢,同时而来的是越来越冷酷和狠毒的心肠。 也许真的就像母后所说,他是中了蛊啊。 那蓝贵妃,难怪有人称她为妖妃,她定是对康元帝下了蛊,但现在陆婉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将那本博物志找出来。 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陆婉晴这一顿忙活,惊惶不安的心倒是一点点的平静下来,脑子里也不停的回想着她在太庙里听到的两句话。 她在太庙足足呆了两个时辰,在门外的陈嬷嬷说,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一般,如果不是陈嬷嬷没这个资格进太庙,她肯定会奔过去的。 好在后来她自己站了起来。 一直到如今想起来之前,她都觉得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也或者是昨天做了一个什么梦,早晨起来却一点想不起来。 当她认为康元帝是中了蛊之后,突然之间,云开雾散,什么都想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太后并不觉得匪夷所思。 太庙本来就是供奉历朝皇帝与皇后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整个皇宫最显神明的地方。 此时的太后看着陆婉晴将她手里那本书翻到了其中一页。 太后这才迫切的开口问道:“这里说的是什么?和我在太庙里听到的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第147章 破釜沉舟 陆婉晴皱着眉头没有点头,但却也没否认,她用细细的声音与太后讲了起来。 说是在东汉末年恰逢乱世,当时有一伙盗墓贼,他们打开了一个大墓,墓地的主人叫范明又,他是大臣霍光的女婿,而在墓地里,一个陪葬的奴仆竟然还活着。 当时他们就盘问这个奴仆,然后奴仆说起当年霍光家的事情,还有皇帝废立的事情,很多地方与汉书上记载极为相似。 但是东汉到西汉时间跨度这么长,作为一个陪葬的奴隶是怎么可能活着的呢?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后人就分析,当时第一批盗墓贼进了墓地,这个奴仆的灵魂不知道怎么就进了盗墓贼的身体,等第二批盗墓贼进来,自然就把他当成了奴仆,而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同样的事情在宋书上也有记载。 说到这里,陆婉晴停了下来。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后。 作为太后来讲,就算她书读的少,可是这一番解释下来,她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是明白了又该如何呢? 如果说太庙的列祖列宗显灵了,这还解释的过去,也并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综合这则故事里的内容,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的,在两个人心里缓缓升起。 这才真正的是不可置信和匪夷所思,如果这故事里讲的是真的,那么可以从侧面证明真的是祖宗显灵了。 南梁国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沈君明和蓝蔻儿的手里。 所以老天才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和一条活路。 可是他在哪里呢? 两个人相对默默无言,一时之间,书房里的气氛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也或者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就在两人不知所以的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了李嬷嬷压低了的声音:“太后皇后,奴婢有要事禀告。” 书房内沉默了一瞬,陆婉晴缓缓的开口说道:“进来。” 李嬷嬷进来了,她看着坐在那里的陆婉晴,然后将放在袖筒里的一封信拿了出来。 “太后皇后,就在刚刚,伺候四皇子的太监娄泉悄悄交给奴婢这封信,让奴婢马上将这封信送进来,娄泉还说,写信之人交代过,无论里面是什么内容都不要惊慌,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给人留一线生机。” 李嬷嬷原封不动的将这话说给太后和皇后听,陆婉晴接过信,李嬷嬷快速的退出了书房,吩咐站在不远处看守的大宫女丝竹警醒些,不要让不长眼睛的闯进来。 而她则是守在了书房外。 陆婉晴接过这封信,她低声的道:“母后,这是暗卫统领写的信。” “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太后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现在沈哲就在他的手里,沈哲对于南梁国的意义非常重大。 尽管他才只有五岁,在很多人看来,想要平安的长大却有的等了,可太后却不这么看,因为南梁国也曾经有一位七岁登基的皇帝。 陆婉晴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展开信纸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还没看内容,看到那熟悉的字体,陆婉晴面色瞬间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可一双眼睛却似乎有些癫狂。 她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而不知不觉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太后急得不得了。 她一连问了好几声,可这陆婉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 太后坐在她的身边,第一眼看过去,那熟悉的字体让太后的反应与皇后是一模一样的。 凝滞了几秒钟,两个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这封信从头看到了尾。 沈栖此时就在东宫的一处密室里,信上字迹还未干,蛇六一直呆在皇宫里,而沈栖也知道了刚刚发生在坤宁宫的事情,具体的还没有弄清楚,但大概已经知晓。 所以,他让蛇六将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太后和皇后的手里。 说句实话,别看康元帝是个皇帝,但他对于皇宫的掌控还没有沈栖来的厉害。 说到底,在恋爱系统的掌控之下,本来就算不得明君的康元帝愈加的昏聩了。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英武神明杀伐果断的,细数封建社会历朝历代,明君并不多,昏君倒比比皆是,尤其奇葩的皇帝在哪个朝代都有。 其实南梁国的根基扎得很深也很牢,皇权统治之下也很稳固,只不过从沈栖的祖父开始一直到沈栖的这位父皇,这皇宫内外与从前就不一样了。 谈不上是个筛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皇宫的一些有点实权的太监们,虽然在康元帝登基初始杀了不少,但这些年又养出了不少。 他们一直在偷偷倒卖皇宫的东西,或者公然的收受贿赂。 就比如康元帝身旁的梁总管。他在外面有干儿子干孙子,更有良田千亩,庄子无数,他本人库房里的金银珠宝虽然比不了皇帝的私库,可是却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些信息沈栖自然都记在心里,他是有一个小本本的,只等着他掌权之后处理。 毕竟要顾着父皇的颜面。 可惜的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这昏聩无能的父皇,竟然会一杯毒酒,将他毒死。 也许是死的太不甘心了,所以他才又活了过来。 他在信里说的清楚分明,什么时候被康元帝毒死的,又什么时候复生的,复生之后他又做了什么,在这信里交代的一清二楚。 并且为了提高可信度,将几件只有他和太后与皇后知道的事情写在了信纸上。 并且在信的最末尾告诉太后与皇后,今夜子时,他会来相见。 沈栖本来不想将自己复生的秘密告诉太后与皇后,在他的计划里,干掉康元帝和蓝贵妃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然后扶持弟弟沈哲上位后就去北疆的战场。 死而复生之后,他对皇权已经不再执着,他只想着在有生之年,还南梁国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将鞑子赶走,将姑姑接回来,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否则当真是死不瞑目的。 但现在事情到了此种地步,如果任由康元帝这么昏溃下去,谁都别想好了。 沈栖不得不破釜沉舟! 第154章 摄政王上线了 而沈哲看到娄泉的时候,一开始是愣住了,随后就反应过来,朝他笑了一下。 看到这样的沈哲,娄泉更难受了,快走几步,扑通一声就跪在沈哲的面前:“四殿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您,奴婢有罪。” 这个朝代太监都自称为奴婢。 沈哲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不知道,尤其娄泉跪下去的方向还有几个孩子,那几个吓得都闪开了,只剩下沈哲一个,背着不大的背篓,挺着腰板站在娄泉的面前。 沈哲垂下眸子,看着娄泉,丝毫没有责怪,只是轻声的说道:“也不怪你,我不该乱跑的。” 这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四殿下,微臣奉太后与皇后的旨意,来接您回皇宫!” 沈哲抬头看过去,这人是靖远侯爷。 按照辈分,该称呼一声姨丈的。 靖远侯爷翻身下马,这几天他也是起起落落,至今如在梦中。 当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夏云桐时,靖远侯爷先是迷茫了一瞬,随后,一点点的了然起来。 他对着夏云桐微笑着点头。 就算是给了银子,可这夏姑娘也是他家的大恩人。 就在靖远侯爷说这番话的时候,夏良和连氏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气喘吁吁的老族长带着族人也恰巧赶到。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懵的。 只有夏云桐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站在那里,抿着唇没有说话。 心里却思绪万千,看样子,就是这几天的时间,沈栖已经将京城掌控在手里了,要不然他不会将沈哲接回去,他没有亲自前来,那么就证明他肯定是进皇宫了。 他进了皇宫,就证明康元帝和蓝贵妃倒台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倒台的呢? 夏云桐都不由得想,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但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不管怎么说,这隐患消除了。 夏云桐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然后就发现她家大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可是却安静的诡异安静,而惶恐的老族长已经站不稳了。 随后也跪在了地上,村子里人也都跟着跪下来一大片。 老族长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可他还有仅剩的一丝清明,他没听错,夏云桐带回来的小男孩是四殿下,这些人奉太后和皇后的命令来接他回宫。 那么也就是说,阿哲是皇子! 天哪,老天爷呀,让我昏过去,这也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这对于他们来讲,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 院子里的夏良和连氏也不由得跪了下来。 娄泉还在地下跪着请罪。 没人说话,现场却是一片威严肃穆。 夏云桐真不习惯跪下,可也不能阻拦他们。 这些人见到县老爷都要跪下来,何况是皇子和侯爷呢。 她疾步的走过来,将沈哲背上的柳条筐取下来,又顺便摘下他头顶的两片树叶,看了一眼,问道:“阿哲,这都是你采的吗?” 一旁的夏云朵小脸惨白,她倒没有多害怕,毕竟年龄还小,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很恐慌,阿蛰要被这些人接走了,那么,是不是会一去不返,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小丫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哲抬头看向夏云桐,心里诧异,却也钦佩,夏姐姐不愧是夏姐姐,真是泰山崩于顶都不变色呀。 她很多地方都很像自己的太子哥哥。 沈哲乖巧的回答道:“夏姐姐,这都是我自己采的,朵朵姐说,洗干净之后用辣椒和腊肉炒了吃。” 夏云桐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毕竟从这之后再也摸不到了,可看着目光灼灼的娄泉,还是遗憾的将手收了回来。 沈哲看着娄泉:“你起,我没有怪罪你。” 然后靖远侯爷先与他行礼,这是皇家之礼。 沈哲坦然的接受。 而他等礼毕后,又给靖远侯爷行家礼:“见过姨丈,这一路辛苦了。” 靖远侯爷眼圈红了,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他只见到过他两次。 没想到这孩子还认得他。 娄泉站起来,很是惊异,四皇子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可这样的变化,让他很是欣慰和惊喜。 最起码他眼底不再有忧郁之色,他都没有听到他唉声叹气。 不由得目光就落在了夏姑娘的身上,不用说,这就是主子交代的夏姑娘了。 娄泉上前,很是恭敬的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夏姑娘,这是给您的信,您看了之后就会明白。” 夏云桐将信接过来,果然是沈栖写给她的。 她拆开信封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而沈哲则是看了一眼靖远侯爷。 侯爷领会了他的意思,就走到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面前,亲自搀扶:“老人家,赶紧都起来……” 老族长不知道他是谁,可听到四皇子称呼他为姨丈,那肯定也是皇亲国戚了。 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的站了起来。 沈哲走到夏云朵面前,去拉夏云朵的手,声音软软的道:“朵朵姐,你别哭呀,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皇宫好大的,也很漂亮,我可以带你去玩儿。” 夏天赐与夏金桂倒是反应过来,此时这两人免不得都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沈哲,但因为不大熟悉,此时更不敢胡乱搭话了。 夏金桂甚至庆幸的偷偷搓了搓手,又摸了摸后背,刚才在林子过水泡的时候,可是他背沈哲的呢。 天哪,他还背了一个皇子,真的太荣幸了! 终于找回理智的夏良已经和老族长站在一起,而他们现在已经进了院子。 都站在距离夏云桐不远的地方,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在那里看信。 沈栖在信里的口吻,一如他与夏云桐在一起一般,字里行间令人如沐春风。 他感谢夏云桐以及夏云朵对沈哲的照顾。 他被皇后收为义子,太后下旨,亲封他为摄政王辅佐四皇子沈哲。 一切都太快也太突然了,他不能亲自前来接沈哲,并亲自当面与她言明,很是惭愧…… 夏云桐将信收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155章 闭门谢客 与夏云桐所想的差不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栖竟然被皇后收为义子。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呢。 可却不得不说,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想来沈栖应该跟太后与皇后说实话了。 要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能是这个结果。 夏云桐转头看向沈家村的方向,就是不知道那一家人当得知他们的沈四郎如今已经成了摄政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 能是什么心情呢? 凉水湾村,沈家村,甚至于整个迂曲县城都是沸腾的。 距离最近的彩石镇,镇子里的两个老爷赶着好几辆大马车,拉着不少东西,第一时间来拜山门来了。 而此时沈哲已经被靖远侯爷给接走了。 夏云朵自然不会跟着去,两个小孩依依惜别,沈哲保证一定会将她接去京城,去皇宫玩儿。 可谁都知道,四皇子怎么可能将一个乡下丫头接去皇宫。 三丫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而且,她也不敢去。 但即便如此,现在的夏良家也是门庭若市,谁都知道他家前段时间带回的小孩竟然是流落在民间的四皇子,这都快赶上话本子了,甚至县城里的说书先生让文笔好的书生写话本,随后,眉飞色舞的在茶楼讲起来。 据说生意好的不得了。 水涨船高,这夏良家从此以后也要一步登天了。 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沈四郎救了六王爷,被六王爷带到宫里去,哪里想到,却被皇后看到,皇后感念逝去的皇太子,当场将他收为义子。 据说都已经进太庙拜过列祖列宗了。 这沈四郎一家瞬间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现在还在沈家村住着,可是沈四郎已经派人回来,那村子也被官兵给围住了,这是要保护沈四郎家人的安全,担心有那居心不良之辈,用他的家人来威胁沈四郎。 陈氏到现在都觉得是做梦,她没有喜只有惊。 她与丈夫都是如此,高兴的是那几个儿子和儿媳一家以及沈家的族人们。 他们甚至都已经在计划什么时候去京城了。 沈四郎写的信里已经言明,不日将会接他们进京,让他们稍安勿躁,管束好家人,不要与他人过多接触,反正是嘱咐了一堆。 这陈氏当然是言听计从。 可心底里惶恐不安。 自己儿子成了皇后的义子,那还会认她这个乡下妇人做娘亲吗? 但这些不过是她心里暗暗想的,并不会与他人说,然后很多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夏云桐。 春桃拉着她的手,可惜的直跺脚:“天哪,大丫啊,你咋就同意退亲了呢?你说你要是不同意退亲,现在是不是就成了什么王……王妃了!” 夏云桐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出来,这几天说这话的人太多了。 那张婆子更是悔不当初。 不过,张婆子照样理直气壮,因为夏云桐和夏云朵可是救了四皇子呢。 这个恩情可也不小了。 就连那侯爷都对他们笑眯眯的。 张婆子每次一想,就赶紧去掐大腿,担心这是一场梦。 夏云桐索性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潜心开始研究麻醉散。 外面的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与她无关。 皇宫。 康元帝和蓝贵妃并没有关在一起,他们两个一个在南殿,一个在北殿,距离相当的远,毕竟蓝贵妃实在太邪门,将他们分开会利于把控。 沈栖这几天就在宫中,在太后与皇后的帮助之下,在黎塘十万大军的响应之下,他以雷霆手段掌控了皇宫与朝堂。 对于横空出世的沈栖,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 他们只知道他是农家子,后来去了军营成了黎塘的军师,文采好,还有一身好武艺,而且接触之后,那些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竟隐隐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希望。 那些贪腐的没有气节的,碌碌无为的无能的,在吴阁老与六王爷的联手之下,通通被拿下。 尤其是进了内阁的韩阁老,没几天就下台了。 可是,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而黎塘就在京城三十里外扎下大帐。 靖远侯爷接替了德阳,成了御林军的统领。 罗仲炎职位不变,依然是禁卫军的统领。 也有很多不服气的,虽然消息封锁了,可很多的皇亲国戚都知道,康元帝被列祖列宗给惩罚了。 如今,说了算的是太后。 还有皇后陆婉晴。 除了皇太子沈栖,康元帝共有四个皇子四个皇女。 大皇子沈枫是丽妃所生,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亲几年了,看起来老实忠厚,存在感也不强。 蓝贵妃生了两子一女,三皇子沈昊今年七岁,还有一个五皇子。 大公主如今昏迷不醒,她下面还有三个公主,准备去和亲的是李妃所生的二公主。 他们后面也各有各的势力,不过就算是有心思,可手里没兵将也只能暂时作罢。 但是好在沈哲回来了。 他是皇后所生,按照祖宗礼法,他是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虽然年龄小,可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况且,还有太后呢。 当年的康元帝就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 洛西河被任命为大理寺卿,同时跟在了新鲜出炉的摄政王身边,成了他的心腹干将。 刘大人依然是户部尚书,不过吏部换了人,其他几部换上了沈栖曾经暗地里考察过的几个大臣。 有的赋闲在家,也被接了回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 太后欣慰极了。 再次后悔当初没有雷厉风行,那时候,就该让康元帝退位做太上皇的。 没准,她的昭儿早就回来了。 而这时候,一直昏睡的康元帝,终于醒了过来。 他就在南殿。 这里明面上和往常一样,但是暗地里戒备森严,要保证康元帝与任何人都联系不上,而蓝家人也见不到康元帝的面。 康元帝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浑身上下抹着太医院这两天专门研究出来的药膏。 别人都以为他昏迷不醒神识不清,可是康元帝自己知道,他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第156章 人间清醒 一滴眼泪顺着康元帝的眼角流了下来。 被高压电给击打的人,原则上不能烧成灰,但是也会变成焦黑的木头一般。 不过系统释放高压电,因为遇到夏云桐减弱了一些,虽然来不及全部收回去,但又减弱了一部分,然后又及时的用上了生命丸,所以现在的康元帝是外表看着可怕,但实际五脏六腑已经被修复好了。 这也是太医院的御医们迷惑不解的原因。 而现在的康元帝心底里悔意与恨意如那滔天的海浪一般。 在被击打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虚拟的空间之中有一个七彩的蝌蚪,然后他还看到了他的爱妃头顶上冒出一个小人,一个长得与他的寇儿完全不一样的女子,谈不上多丑,可是感觉面目狰狞。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邪灵,他的爱妃竟然是一个邪灵! 什么恋爱系统什么任务进度条又是什么长生丸…… 在那一刻脑子里被灌输了无数的信息,就好像爆炸一样,可他没有爆炸,被迫接受,然后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前前后后也终于想明白了。 蓝蔻儿与一个邪灵达成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让自己死心塌地的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她说什么自己都要觉得对觉得好,喜怒哀乐都要为了她,他要爱她入骨,情不自禁的为她做很多事情,甚至为她放弃一切或者毁掉一切。 每达成一个成就,就会换很多东西。 最近这次达成成就,换的是长生丸,但蓝蔻儿却放起来了,好像又被另一个很可怕的神仙给拿走了。 康元帝想,他们嘴里那个什么可怕的能量体,或许是他们沈家的太祖皇帝显灵了。 就是来惩罚他,惩罚他这个昏聩无德又无能的皇帝。 惩罚他这个心肠很毒的父亲和夫君。 这些年来,不只是对皇后,所有人都在这妖妃的敌对名单里。 其实他已经众叛亲离了,就算这次不被老天惩罚,但相信很快就会得到报应。 虽然历朝历代不乏弑父杀子兄弟自相残杀的皇家人。 可这并不应该包括他。 从他的太子出生一直到逐渐长大,他对他寄予了无限的厚望,他是他的骄傲,他知道自己能力平庸,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聪慧睿智才华横溢的继承人。 他的太子勤奋刻苦,毫不懈怠,六岁的时候就熟读四书五经,他的武功与他的学识一样优秀,六岁的时候,就射杀了一头惊扰圣驾的野兽。 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厚爱,可是啊,他竟然在邪灵的蛊惑之下,亲手毒死了他曾经最疼爱的太子。 阿栖不单是南梁国的皇太子,他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 想到这里,一滴滴眼泪不停的从康元帝的眼角流下来。 旁边侍奉的太监宫女看到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迅速的朝着殿外奔去。 然后御医们就急匆匆的进了大殿。 得到消息的太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禀报的太监跪在地上低声的道:“皇上吐字不清,可奴婢听得分明,他说……让太后与皇后去见他……” 太后沉默无语,不过目光却看向了皇后。 皇后眉头紧紧皱着,心底里无波无澜。 她还没有蠢到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希望。 他们两个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陆婉晴站起身子,低声的说道:“母后,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看看为好,免得发生我们不可控的意外。” 如今的陆婉晴精气神再次回到她的身体里。 尤其她的小儿子也被接了回来。 母子相见那一刻,真的是恍如隔世一般。 所以陆婉晴对于佛祖神明列祖列宗以及上天怀着虔诚的心。 她的心里暗暗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罢了,去看看,在这场战斗中,她终归是胜了。 太后每日都服用养神丸,是沈栖给拿来的,效果特别的好。 太后的心情也不错,说句实话,康元帝本来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初不过是看他心地正直敦厚善良还知道感恩,所以她才扶他上位,可哪里想到竟然被他给骗了。 所以在沈栖去太庙拜祭的时候,太后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却没想到本来阴沉沉的天气,当沈栖踏进太庙的那一刻,几乎是眨眼之间,太阳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万丈阳光照耀这片大地,甚至照进了太庙的大店里。 她和皇后就站在沈栖的旁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檀香。 一切都很顺利,所以说列祖列宗也都知道这个沈四郎是谁。 到目前为止,沈哲回来了,给了沈栖一个新的身份,这兄弟两个定会相互扶持,所以基本算是尘埃落定,剩下来的就是治理国家,守住这片大好的山河。 可内忧外患的情形其实并不乐观。 可他们已经经历了最糟糕的,眼前的这些困难只要齐心协力就会克服。 所以太后的心境也变了很多。 听到皇后这番话,太后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乘坐舆轿朝着南殿的方向而去。 同时太后也派人去通知沈栖。 不管如何,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父子两该见上一面的。 至于阿哲,年龄太小还是算了。 得到消息的沈栖倒并没有多诧异,他已经听龙五说了,这雷击打的特别的诡异,里面五脏六肺问题不大,外面的皮肉却几乎烧焦一般。 可这样其实更痛苦。 不过龙五给了一个大胆的方案,说是如果能将这些腐肉挖去配上特殊的药丸和药膏没准能重新活过来。 沈栖沉吟了一瞬,就也朝着南殿的方向而去。 而北殿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就证明蓝贵妃应该还是昏迷着的。 此时此刻的蓝贵妃倒不是昏迷不醒,是因为她正处于崩溃和疯狂的边缘。 她的能量体已经从蓝蔻儿的身体里出来,进到了意识空间里。 这还是她与系统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一人一系统,先是争执不休相互指责,然后沉默下来,到最后不得不开始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系统,除非能让这身体焕发生机,否则我宁可死也不会回去的。” 第159章 太子殿下 不但不会这么做,反而拿出最好的药,最好的太医,甚至已经悄悄的请来了这天下闻名的神医,比如朱大夫回春堂的柳大夫以及其他的医者,还有老谷子,据说如今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途之中。 但是这道圣旨是彻底的尘埃落定,不管如何,康元帝都是如今的皇帝,他这道圣旨下来之后,沈哲登基,哪怕年龄小也无异议,而且名正言顺。 当然了,就算是没有康元帝,沈哲在太后的扶持之下,照样会登上皇帝之位。 但如今康元帝这么做倒也免了后续很多的麻烦。 比如皇权之下,很多人的野心就悄然的滋长起来,皇子后妃,以及不少皇亲国戚同样如此,这觊觎皇位的人可并不是一个两个。 但这里有太后和皇后主持大局,更有吴阁老在一旁辅助,给夏云桐写那封信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沈栖决定亲自去往凉水湾村。 夏云桐终是与别人不同的。 没想到他刚走下台阶,后边沈哲就迈着小短腿追了上来,倒也没有气喘吁吁,不过小脸蛋红红的,额头有着汗水。 他一把拉住了沈栖的衣袖,抬起头,声音急急的说道:“四郎哥哥,你是不是要去凉水湾村?能带上我吗?” 沈栖垂眸看向自己的弟弟,眉眼顿时变得柔和。 不过他却微微摇头:“太子殿下,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凉水湾村?” 沈哲拉住他衣袖的手依然不松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心口一样,他脱口而出:“四郎哥哥,你可以不要称呼我为太子殿下吗?我听了很难受。” 沈栖愣了一下,他缓缓的蹲下身子,然后与沈哲的视线齐平,弟弟的眼睛清澈如一汪泉水,里面有他的影子:“按照规矩,我的确要称您为太子殿下,等举行登基大典之后,您就是皇上了。” 听到这句话,突然之间,沈哲的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眼前的沈四哥成了母后的义子,也是自己的义兄,但是,他为什么越来越像自己的太子哥哥? 他帮了自己很多,沈哲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就像他太子哥哥对他一样。 可是他听到这话就是难受,就是想哭,其实他也不想的,哪怕他在芦苇荡里遇到那样的变故,他都没有哭,可此时就是忍不住。 沈栖叹了一口气,拿出丝帕将他的眼泪擦干,沉声的说道:“那我叫你阿哲?” 沈哲猛劲的点头。 “阿哲,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凉水湾村的?” “我看到你身旁的护卫给你拿了套短打的衣服,我就猜测你是不是要去看夏姐姐?” 沈栖不由的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并不逊色于幼年的他。 沈栖心里很是欣慰,放柔和了声音:“你猜的没错,你很聪明,我的确是要去凉水湾村,不过却不能带上你,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是不可能擅自离开皇宫的,但是你想要说什么做什么,我也许可以帮你。” “四郎哥哥,我答应朵朵姐姐接她来皇宫玩儿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不是什么难事,与太后皇后说一下就可以了。 沈栖答应下来,沈哲脸上终于带了一点笑容。 一直蹲在房檐之上的雪鹰也许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好几圈,然后径直地朝着兄弟俩的方向冲了过来。 沈栖站了起来,伸平胳膊,那雪鹰就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沈哲拉着沈栖的衣袖:“四郎哥哥,现在可以让阿雪变回从前的样子吗?” “可以,我这次也带它去凉水湾村。” 雪鹰听明白了沈栖的话,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看着沈栖,歪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这件黑色的衣服也蛮好看的。 可惜它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它只能对着沈哲意味不明的叫了好几声。 …… 在半路上的时候,沈栖带着的护卫与他派出的人马相遇了。 此时,派去抓夏云桐的蓝家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他们就在冠道岔路口不远处的黑松林里。 沈栖得知没有一条漏网之鱼,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鼠一将这些人全部押往京城,暂时交给御林军统领靖远侯爷看管。 等暗卫老大押着这些人离开黑松林,沈栖带着虎三以及十几个护卫,继续朝着凉水湾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 夏云桐的麻醉散研究出来了。 这要归功于后期沈栖派人送来的一大批药材。 这件事儿完成之后,夏云桐松了一口气,那粒长生丸依然在她的手里,不过她没有分析出来里边有什么,一是手头没有检测设备,二是药丸并不大,她倒是想刮下一层的,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样的东西肯定出自于更高级的位面,那里的成分不是她轻易就能给分析出来的。 但是这几天一直没有京城的消息,也不知道那一人一系统现在如何,但如果蓝蔻儿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系统也同样如此。 其实这件事情夏云桐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如果当时高压电打下来,她现在早就成了一块焦黑的木头。 所谓的无知者无畏,可能说的就是她了。 不过这事给她一个教训,在面对这个系统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凉水湾村依然没有平静,甚至有人还给夏云桐送来了镇子里的宅子地契,还有人送田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翡翠首饰。 这些都被夏云桐给退了,黎老夫人的东西她可以收,沈老夫人的东西本不想收,不过收不收的也影响不到什么原则问题。 但是这些人的东西可不能收。 收了那是要给人办事行方便的。 不单是她不能收,夏家人也不许收,同时也提醒了老族长,让族人们目前低调一些为好,更不要乱收别人的好处。 夏云桐想,她这里如此,那沈家村不定怎么热闹呢。 也不知道这个刚上任的摄政王,该如何处理与沈家村人的关系呢? 第160章 似嗔非嗔似喜非喜 夏云桐想不到的是,南梁国的摄政王沈四郎,并没有回沈家村,而是带着人马径直的来到了凉水湾村。 沈栖第一次来凉水湾村的时候,他还是沈家村的沈四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算得上身手不错的猎户,那时候他是来阻止陈氏的。 当时就有人注意到他,毕竟说起来,十里八村的,沈四郎虽然不爱说话,性子比较冷,可人长得是真好看,与他的舅舅很相像。 第二次到凉水湾村,他就换了身份。 那时候他已经成了黎塘黎总兵的军师,是来给夏云桐送东西的。 当然了,那次主要来看沈哲的。 这一次到凉水湾村,这队人马刚到村头就被人发现了。 发现他们的是村里常和沈哲他们在一起玩耍的小柱子。 小柱子以前不认识沈四郎,可如今他成了大名人,他自然而然的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两个村子离得近,有一次打完猎回来的沈四郎还给了他一个野鸡蛋。 因为想起这件事儿,小柱子觉得从此以后他可以说一辈子了。 那可是摄政王给的野鸡蛋,再加上沈哲在村子里的那段时间,他天天和沈哲玩到一处。 虽然沈哲不怎么说话,可因为这两件事,小柱子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地里的活儿不去干,家里人也睁一只眼一只眼,觉得他肯定还有别的造化。 于是挺有心眼儿的小柱子,真的在村口等到了他想等到的人,这人就是沈四郎! 他依然穿着平常穿的蓝色短打,也许因为身份变了,小柱子站在他面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甚至于此时此刻的小柱子,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自然而然的也没看到沈栖望向不远处的目光。 沈栖看着不远处背着药篓,显然是从林子里刚出来的夏云桐,他的嘴角不觉得带着一丝笑意。 她总是这样,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无论周围是谁,总是那样淡定从容,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 很多大事儿经过她的手,毫不夸张的说,就变得轻描淡写起来。 他喜欢与她相处,格外的轻松。 沈家村与凉水湾村的人和事,无论如何处理,太后与皇后都听从于他的安排。 不管如何,沈家村的沈家人,那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亲人,他要让他们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这是他欠他们的。 凉水湾村的夏云朵救了沈哲,当时四周的环境很是危险,那么多流民,如果被夹裹了去,想要找到可没那么容易,还有夏云桐,那是老谷子的徒弟,她制出的药丸让大公主成功躲过一劫,如今吃了另一粒她留下来的药丸之后,大公主已经醒了过来,就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一点点的将养。 别看那是农家女,可这恩情大了去了。 但具体如何做,太后和皇后心里没有底儿,赏赐不管是给高了还是给低了,都不大好掌控,索性就都扔给了沈四郎自己处理。 而沈栖对此已经做好了安排。 此时此刻,夏云桐正看着出现在村口的一队人马。 虽然都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但是面容肃穆,眼神犀利,行动之间步伐一致,都以领头的人马首是瞻,这领头的就是沈栖。 看到她对他笑,夏云桐就也舒展了眉目。 而沈栖更是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清爽起来,他心情很好的伸出手,摸了摸小柱子的脑袋,声音柔和的说道:“这是怎么了?见到我连头都不抬,话也不说了,你不是一直叫我沈四哥的吗?” 小柱子脸蛋通红的抬起头,看到眉眼温和的沈四郎,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他语速极快的说道:“沈四哥,你肯定是去夏良叔家的,夏良叔在地里干活呢,我现在去找他。” 沈栖轻轻的点点头,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向站在不远处的夏云桐,随后抬腿就朝她的方向走来,而小柱子则是撒腿就跑,路过夏云桐的时候,留下一句:“大丫姐,我去找夏良叔。” 不等夏云桐说话呢,小柱子则是像一阵小旋风一样的消失了。 而这时候沈栖看似不紧不慢,实际脚步极快的走到了夏云桐的面前,伸出手轻声的说道:“我来帮你拿。” 夏云桐倒也没客气,毕竟沈栖的手都已经伸了出来,也就顺水推舟的将背上的一筐乱七八糟的药草递给了沈栖,沈栖拿过来拎在手里,此时两个人站在一株大槐树的下面。 巨大的树冠好像一柄巨大的绿伞一样,将阳光挡在了这一方天地之外。 即便如此,这里的光线也依然明亮,夏云桐心底里还是有些震惊的,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沈栖面貌与前段时间比起来,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还能从他的身上找出一点点沈四郎的影子,但如今是一丝丝都没有了。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与他相隔有五步的距离。 夏云桐觉得,按照这个朝代的规矩,这时候她应该给摄政王行礼的。 但是这沈栖穿着一如从前,应该就是不想她和他见外? 不过夏云桐却还是说道:“我是个乡下姑娘,您现在已经是摄政王爷,我真不大懂怎么跟您见礼。” 这客气的都您您了,沈栖可没忘记在平安客栈,当他说出她的秘密时,这姑娘那么理直气壮的反讽与他。 那时候,如果换了别人,大约会无言以对惊惶不安的。 不过夏云桐能直接说出来,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就担心夏云桐看到他之后变得拘谨。 如果那样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失望。 可随即又想自己是多虑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我轻车简装,就是想让你知道如今与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话音刚落,两个人周围顿时就安静下来。 这是沈栖此时心中想说的话! 可哪里想到这话说出去之后,竟然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似嗔非嗔似喜非喜。 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第162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沈四郎长得好,家里兄弟多,而且打猎的本事也是一流,并且心性也是好的,如今更是证明他的眼光顶顶好。 而村子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说的婚事,对方他都是认识的,真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以前不将就,现在更不会了。 而这些被夏良回绝的妇人心里最后那一丝念头都没有了,自家亲戚家的后生,虽然自己看着还不错,可是哪配得上乡君呢? 在他们的眼里,乡君都快等同于县太爷了。 被惊喜砸懵的还有夏满囤以及张婆子。 这两个人激动的直哆嗦。 甭管如何,他们俩现在可是乡君的祖父和祖母了。 他们夏家出了两位乡君呢,这门庭肯定是改换了。 而夏家老大夏坤嫉妒的差点没原地爆炸。 现在他和老二家距离拉的是越来越远了,甚至已是天地之别。 夏天赐与夏金桂倒是觉得惊喜。 尤其是夏天赐,有了这两个封号,他这两个堂妹的婚事就靠谱多了。 以前还没觉得,这次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大堂妹夏云桐变了很多,为人处事与从前大不相同,而且还拜了老谷子为师,这样的堂妹,十里八村的后生,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的,可她就算是老谷子的徒弟,那依然是个乡下姑娘,这婚事真是高不成低不就,他都觉得犯愁,但现在肯定不用愁了,嫁个官家公子也是使得的。 视线就不由得落在了沈四郎的身上。 他如今已经是摄政王爷了。 正将圣旨递给老族长,而老族长激动的老泪纵横,双手都颤抖的不成样子。 这圣旨是要供起来的。 有了这道圣旨,凉水湾村和以前就大不相同了。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夏天赐心里隐隐的升起希望,如果他和沈四郎熟悉就好了,他可以询问一下朝廷还会不会再有科举。 所有的人心情各异,真是五味俱杂。 夏良更是没有想到赏赐竟然是这样的,他私心里以为就会像黎老夫人那样,会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可哪里想到竟然直接给了他两个姑娘封号。 而且这每年都领俸禄银子和粮食,不管嫁去谁家,都不会有人小看的。 他想,其实这些应该都是沈四郎为他们家争取来的。 但这首先也要他两个女儿做到。 夏良不由的就挺了挺腰板儿。 圣旨宣读完了,自然要好好的供奉起来,沈栖还要去沈家村,但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夏良极其诚恳的请沈栖留下来吃饭。 沈栖很是痛快的答应下来,关键是他还有一些话私底下要与夏云桐讲。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好和夏云桐单独待在一起的。 而张婆子在惊喜过后心思就多了。 生姜还是老的辣,前后一联想,张婆子就断定沈家村的沈四郎,对自己的大孙女肯定有心思。 陈氏来退亲,他跟着来未必就是也要来退亲的,没准是来阻拦的,自家大丫先提出了退亲,然后这事就那样了,可没想到这两人却反而走动起来。 他们两个觉得没什么,在张婆子的眼里,这俩人可没那么简单。 假如这两个人能再定亲,张婆子觉得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于是她对在灶房帮忙的夏云桐说道:“你去找沈四郎,啊不……”说到这里,张婆子脸色一变,连忙改嘴:“你去找王爷问一问,朝廷……现在还让不让科举了,这书读了好多年,不去考试那不是白读了吗?再说了,咱们这么大的国,如果都不读书,那不就成了目不识丁的乡下人了吗?那以后哪还会有出息的人呢,如果朝廷的官儿连字都不认识,他怎么能当官儿呢?” 夏云桐瞥了一眼张婆子,还别说这老太太的想法真是合情合理。 的确是这个道理,县学本来就是沈栖大力推出来的,等沈哲登基之后,科举肯定会开。 不过她也正好有事儿要问沈栖,但还是说道:“这是大哥让你问的,他怎么不自己去问问呢?” 夏云桐这话是好意,见面三分情,真要是入了沈栖的眼,对于夏天赐以后绝对有好处。 夏天赐是个可圈可点的堂哥,今天接圣旨这事就能看出来,无论谁当皇帝,都会秉承着天地君亲师这五个字的。 就算是分家了,可他们还是一体,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比如夏天赐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儿,那是要算到她和夏云朵的头上的。 不如现在开始就将他们归拢到她安排的路上。 可张婆子瞪了一眼夏云桐,在她心里就算是做了乡君了,那也是她的孙女,到没有觉得对方多么高不可攀,这估计就是做祖母的底气。 “你先去问问,问好了,你大哥自然而然的就去了,要不然他哪有那个胆子?” 夏云桐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这时候沈栖正与老族长他们坐在凉棚下喝茶。 看到夏云桐站在门口,沈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移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知道夏云桐是有话要说。 而他也一直有话要与夏云桐说。 可是苦于没有机会。 而眼前院子里人这么多,有话更是说不得了。 倒是夏云桐大大方方的道:“沈四哥,你可否过来一下,我堂哥有事要请教你。” 夏满囤本能的眉头就皱了一下,却被坐在旁边的老族长一脚踩在鞋面上,他痛得呲牙咧嘴,可也马上反应过来,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也带着笑意。 老族长暗地里撇撇嘴,要说这夏满囤还有张婆子,那果真是命好啊。 这么些年来,将所有的钱财和精力都放在了大房的身上,结果现在却借了二房的光。 但老族长也并不羡慕,同时也给自己警醒,对待儿女啊,那绝对要一碗水端平,因为你真的不知道最后你会得了谁的孝顺。 就算夏满囤和张婆子命好,可说句实话,论起来到二房来,那夏良跟自己都比跟他爹娘亲近呢。 再是他的爹娘,这两人在夏良家也是不仗义的。 假如当初一碗水端平,也不分家,能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第164章 想要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夏云桐没有冒失,还算是有把握,因为这两次的交锋让夏云桐知道,那个恋爱系统是拿自己没办法的。 既然如此,这京城就也去得。 她说道:“不是还要谢恩吗,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日午后。” “嗯,我知道了。” “你在家里等着,我来接你们。”沈栖轻声的说道。 这话只有夏云桐听到,可听到之后,夏云桐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她忙转移了话题:“……下大暴雨的那个夜晚,我在家里看到了你说的系统,长生丸也是从它那里拿来的,不过是顺手而已,所以,我得去见见蓝贵妃……” 沈栖这一路上有过诸多猜测,可当真正听夏云桐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他的目光略带担忧的望着夏云桐:“你如今可是有什么不妥?” 夏云桐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妥,和平常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神色变得认真:“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它了,我与系统之间有了纠葛,想要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 “夏姑娘,沈某定极力保你平安。”沉吟了一瞬的沈栖,一字一句地保证道。 夏云桐看着沈栖,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具体如何只能见到蓝贵妃再说。 既然大家都是知情人,所以她见蓝贵妃的时候,沈栖肯定会一直跟着的,相信要是遇到了意外,他肯定会竭尽全力的。 只不过遇上系统这种黑科技,谁又说得准呢? 夏云桐转移了话题,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研究出来的麻醉散。 “沈四哥,和你说一下,麻醉散我已经炮制出来了,要不要现在就拿给你,不过这个配方和制作过程有些麻烦,如果你想要大量炮制,前期我是要参与的。” 沈栖黑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夏云桐,他很惊喜,可也不觉得突然:“不急,这个稍后再说。” 对面凉棚下的几个人此时站了起来,因为午饭也做好了,沈栖带来的人马并没有进院子,他们就在门外的树荫下歇息,有的人牵着马去吃草,有的人正给马喂水。 夏云桐点点头,看着灶房的方向:“饭菜已经做好了,我去帮忙。” 说着,人也走出了柴房,而沈栖并没有跟着走出来,而是坐在地上,拿起夏天赐扔在地上的那把斧子,将剩下的木柴快速的劈好然后码在旁边。 对面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夏良着急忙慌的就往这奔,等他走过来的时候,沈栖已经站起身子,将斧子放在旁边,笑着看向夏良:“夏叔,今天打扰了。” 夏良神情复杂的看着沈栖,刚才偷偷的打量,怎么看,这两个孩子怎么般配,当初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心思不由得又活跃了起来,其实,没准这两人还能再续前缘? 不过心思不能让沈四郎看出来,毕竟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敛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真心实意的说道:“这怎么叫打扰呢?多少人家都巴不得你这么打扰他们呢。” 沈栖笑了笑,面对夏良的时候,显得极为谦和。 中午的饭菜自然是最丰盛的,拿出了凉水湾村乃至夏良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做的也多,帮忙的妇人就有六个。 然后又从住的近的人家借来了饭桌和长条凳子。 至于吃饭用的大海碗,夏良家倒是足够,至于筷子那就简单多了,就地取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吃过饭之后,沈栖带着护卫们离开了凉水湾村,朝着沈家村的方向而去。 夏云桐和夏云朵被连氏赶着去收拾东西,因为明天下午就要进京城,虽然距离京城不是很远,而且这两人也去过一次,可是这一次与上次毕竟不同,总要准备一些东西。 夏云朵已经从沈栖那里知道了沈哲的近况,知道了沈哲特意跟沈四哥说要将她接到皇宫,夏云朵就觉得真的没有白疼这个弟弟。 不过她也很喜欢文星这个小弟弟。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还跑到娘亲的屋子里,抱着小家伙玩了好一会儿,大部分都是夏云桐收拾的。 这一次夏云桐准备直接住进宅子里,所以倒也不用拿太多东西。 那里是要常住了,以后看情况还得在京城附近买个庄子。 况且就算娘亲不去认祖归宗,他们自家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凉水湾村呢。 灶房与外边已经收拾完了,坐在炕上的夏云桐看着外面,张婆子跟夏满囤准备要回老宅。 突然想起一事,她趴在窗台上提高了声音:“奶奶,二姑好像有段时间没来了,我和妹妹被圣上下旨封为乡君这事儿,我觉得该告诉一下二姑的。” 已经迈过门槛的张婆子,脚步一下顿住了,回过头看着夏云桐,脸色不怎么好,嘴里说道:“我前段时间给她捎信儿了,让她回家看看我,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理都不理我,别管她,爱怎么地怎么地,她不是和我置气吗?没关系,一辈子也别回娘家!” 这叫什么话? 夏云桐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东奔西走的没个消停时候,严格说起来在凉水湾村也没有呆几天。 二姑虽然嫁人之后很少回娘家,可她很好,连大房那些个东西她都带着过好日子了,没道理,她对唯一的姑姑不管不顾。 在院子里收拾着杂物的夏良直起身子,他看着夏云桐,眼睛里闪过一抹温暖。 倒不是说这大女儿谁都管就是个好的,但难得的是,他这个女儿有能耐了之后,还有一份软心肠。 “前段时间我托人捎东西给你二姑,你二姑让人给我捎口信,说她都挺好的,让我们不用惦记她。” 说到这里,夏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张婆子,目光晦暗的说道:“我二姐说了,你不想看到她,所以她就也不登门了。” 夏良是没法去林家村的。 二姐嫁人的时候他十五岁,那时候没成亲,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林富贵比二姐大上十多岁,长得很丑,而且性格很暴戾,二姐受了委屈也从来不回家诉苦…… 70 第167章 中毒了 小柱子气喘吁吁的跟上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知道大丫姐力气大,可这也太帅了。 他像一尾小泥鳅一样跟着冲去了柴房。 而夏云桐也打开了柴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无声息的二姑。 她骨瘦如柴,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与上次她见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夏云桐再不迟疑,迅速蹲下身子开始切脉。 随后眉目一凛,这是中了毒了。 如果换做寻常大夫,这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因为已经把不出脉动了。 也就是说她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夏云桐没放弃,微微闭上眼睛,而门口的夏良双眼满是阴鸷,两只拳头紧紧攥在一起,他拦着其他人不让进去,林富贵就要往前冲,被夏良一拳打在鼻梁上,随后又一脚踹飞。 转过头,他凶狠的看向众人,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一定会去衙门告你们!” 夏云桐迅速的从背着的挎包里拿出银针,她跪在地上,刷刷的开始行针。 王婆子冲上前来,指着夏良还要大声痛骂,而那林富家终于跟过来将她拉住,这时候在村口铺子里卖猪肉的林屠夫也气势汹汹的跑回来。 他手里拎着杀猪的刀,眼睛还带着凶光。 几步就走到夏良的面前:“姓夏的小子敢到我林家来撒野,怎么,不想活了吗?” 林富家只觉得浑身冰凉,这是做什么?这是想和夏家结仇吗?想和乡君结仇吗?这些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的声音都哑了,大声的喊道:“爹娘,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是咱们的亲家,又不是仇人。” 林家院子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村子里的人,他们大部分是在地里干活,但是里正却是在家的,听到消息之后,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却不得不一溜小跑来到林家。 而这时候夏云桐已经行完针了,站在门口的夏良清晰的听到二姐发出轻不可闻的呜咽声。 夏云桐将针放在挎包里,站起来与夏良说道:“爹,不能耽误了,赶紧带我二姑回家,我得给她熬药。” “不能带她走,那是我林家的媳妇,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我家抢人,我要去衙门告你!” 王婆子不愧是屠夫的婆娘,长了一身横肉,眼睛也带着凶光,夏云桐扫视了一眼站在柴房外的林家的人,难怪夏茹那么恨张婆子呢,这真的是虎狼窝啊。 在夏云桐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一家的。 林家人从来不去凉水湾村,而他们家的人也从来没上这儿来。 所以夏云桐分析出来倒在地上的是林富贵,那也是因为他被夏良打的鼻孔流血。 夏云桐嘴角带着冷意:“我二姑身上都是伤,人还中了毒,现在就只剩一口气吊着,这衙门,咱们是一定要去的!” 说着夏云桐从挎包拿出一个玉牌,对着众人晃了晃,然后递到了夏良的手里:“爹,这是摄政王亲手交给我的乡君玉牌,你拿着这玉牌去县衙告状,敢害我二姑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他们!” 夏良犹豫了,县衙是肯定要去的,可不是此时,他哪能将大女儿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夏云桐却看向站在人群里的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人,提高了声音道:“这林家村也是有里正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杀人害命,他不会不管的,他要是不管,这里正也别想做了。” 林里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得不挤上前来,嘴里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哪能闹到去衙门呢,既然得病了,赶紧请大夫看病才是要紧。” 说完这话,转头看着拎着杀猪刀的林屠夫,却也不得不缓和了声音:“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将刀放下,没得让人误会!” 但是他的心底里也是暗恨的。 这林富贵一家就是村里的祸害,也是一霸,连他都不敢惹的,这时候这么跟他说话,也是硬着头皮壮的胆子,其实心底里隐隐的真希望去衙门将这一家子都下大牢。 林屠夫眼神变了变,看着夏良手里的玉牌,虽然不知道乡君是个什么玩意,可这夏良是接圣旨的,这里还有摄政王,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时候他的后背刷的冒了一层冷汗,人也不像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连忙陪着笑:“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说着吩咐自己的两个儿子:“老二你赶紧去割几斤猪肉,老三你快去请大夫来给你大嫂看病。” 夏良出声阻止,看什么病,十里八村的,谁有他女儿的医术好。 “不必了,今天我要将我二姐带回家去,对了,还有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呢,闹得这么大,怎么这两个孩子连面都不露,她们的娘亲就这么躺在柴房里,没人管没人问,是孩子不孝,还是你们将孩子给关起来了?”夏良忍着怒气质问道。 就在这时候,小柱子突然间从人群里钻出来,大声的说道:“夏叔,大丫姐,他们俩被林家人给关在猪圈里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就变了。 林富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家里人,这是谁的主意,怎么蠢到这个程度啊,林杏花是女孩也就罢了,林浩可是大哥的亲儿子呀,怎么也关进了猪圈里? 难怪他从回来到现在都没看到这两个孩子呢,还以为他们两个都跑出去玩儿了呢。 林里正看着眼前往日里横行霸道的林家人,心底里带着幸灾乐祸。 明知道两水湾村的夏家遇到了贵人,日子过起来了,就算他们得不到好处,可夏茹生的一儿一女还能得不到好处吗? 手指缝漏一些都够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要说夏茹刚嫁进来,那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能坚持到现在,是她命大。 这林家除了凶婆娘,谁嫁进来谁倒霉。 还有新娶进来的二房。那是大槐树村的一个寡妇,谁不知道她的丈夫就是被她给活活气死的…… 70 第169章 接回家 说完这话,林富家抹了一把眼泪,推开要上前拉着他的三哥,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林家的大门,围在外面的人群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迅速的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很快的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王婆子张大的嘴巴始终没有合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小儿子她不怎么疼爱,可这是做什么呢?说的那叫什么话,竟然诅咒他们下大牢。 真是不孝啊,畜生啊,白眼狼啊,早知这样,当初生他的时候就把他掐死好了。 而这时候,里正家的马车也赶了过来,夏云桐背起了夏茹随后小心翼翼的放在马车上,而林杏花只拿了两件穿的衣服。 林杏花站在夏云桐面前,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神色变换不定的大肚子女人,说道:“大表姐,那被褥都被那女人用过了,我娘亲是不会用的。” 夏云桐眼睛亮了一下,摸了摸杏花的头发,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林浩,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拎到了马车上,夏良坐在马车车辕上,夏云桐也上了车,也懒得再与林家人废话,真是多余一个字都不想跟他们讲。 这是一窝子恶人和蠢货,不用他们去明白道理,也不用晓得谁能不能惹,只要让他们受到惩罚就好了。 夏良赶着马车走到村口的时候,就见到十来个大小伙子扛着锄头和木棒,在小柱子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朝着林家村的方向赶过来。 然后跟着的林家村人看到这情景,吓得都朝后面退过去,想要跟出来拦着夏良的林屠夫吓得退回院子,一下子将大门关上。 夏良当然不会让他们去林家,也没必要了,这衙门是一定要去一趟的,他将小柱子抱上马车,他家的马车被三叔给借去了,要不然他和夏云桐就赶马车来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夏三叔赶着马车过来了。 于是兵分两路,夏良带着几个人去县衙告状,拿着夏云桐的玉牌,而夏云桐带着夏茹和表弟表妹回了凉水湾村。 到家的时候,没想到张婆子等在门口。 这是知道消息了。 当看到车上骨瘦如柴满脸伤痕无声无息的夏茹,张婆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夏云桐理都没理她,抱着夏茹就进了房间,这是已经收拾好的,然后就开始熬药,夏云双和夏云朵赶紧烧水,得给这三个人洗漱一下。 林浩和杏花被关进猪圈好几天,再加上是夏天,这俩孩子身上都臭的不得了。 张婆子站在门口,甚至都不敢进去看夏茹。 在她的大脑里,从来没往深层次想过夏茹在林富贵家过的什么日子。 夏茹出嫁之后,她就再没管过她。 可是,如今很多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也如此,还有元氏,她娘家人不也没来看一眼吗? 可哪里想到,一个多月前还与她耍威风犟嘴嘲讽她的女儿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脑子里好像闪过一道雷光,劈的张婆子脑海一片空白,身子站立不稳,她扶住了门框。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忙,晾晒架传来了浓重的药味,夏云桐坐在那儿正在熬药。 张婆子不敢去看夏云桐,她觉得那眼神像刀子一样。 她也不敢去看连氏。 连氏一向是她瞧不起的,可是那人虽然懦弱,不能说话,但是也尽所能护着她的三个女儿。 大丫以前也说过一门亲事,对方是个鳏夫,年龄有些大,但给的聘礼银子多,可这俩人死活不同意,甚至连氏以死相逼,要不然这两人死皮赖脸的去求沈四郎家的婚事她没管呢,当时是想看笑话的。 至于二丫,她是先斩后奏,可哪里想到差点没结仇。 这两人虽然没什么能力,可是尽他们最大所能护着这三个女儿。 而她呢,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当年生下来的时候粉粉嫩嫩的,她也喜欢的紧,可那时候为了她的大儿子,她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只想着夏坤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让她做老封君。 可到现在什么都没有。 跟在她后面的林婆子,终于可以痛快痛快嘴了。 “要我说你呀,就是糊涂,心里眼里只有你的大儿子,你的小儿子和女儿就是野草一样,你说你这当娘的都不拿你家闺女当人看,人家婆家能对她好吗?今天要不是夏良他们去的及时,没准就会被林家草席卷了扔到山里去,人家就说人没了丢了,你上哪说理去?你可真是心狠啊,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你闭嘴。”张婆子突然转头恶狠狠的呵斥林婆子,林婆子并不怕,不过撇撇嘴却不再说了,然后就看到不远处赵俊生与他的娘朝这边走过来。 赵俊生带他的娘亲去了另一个县城,那里是赵秀才的外家。 如今这是走亲戚回来了。 夏良家她不好进去,于是就扯了一把张婆子,低声的道:“我也没恶意,你在门口站着干啥呢?想让村子里人看你笑话吗,还不赶紧进去,再咋说,那也是你闺女,她还能不认你咋的?” 说完,林婆子迎着魏氏笑呵呵的走过去。 张婆子咬了咬牙,抬腿就朝到院子里走去。 夏茹就被放在沈哲住过的房间,夏云双和夏云朵围在她两边,用干净的帕子一点点的给她擦拭。 旁边是一套新做的棉布裙,看大小应该是连氏的。 这时候的北方大地已经是夏末了,天气没有那么炎热,所以屋子很凉爽。 张婆子上前来掀开了夏茹的衣服,死死的咬着牙,看着闺女身上的新伤与旧伤。 记得她刚嫁人的时候就有人给自己稍话,说是她的女儿在婆家受气天天挨打,丈夫打完了婆婆打,甚至那公公都会上前踹上几脚,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好像是冷着脸跟人说他多管闲事,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婆家怎么样,那是她的命。 张婆子好像被什么烫着一样,惊慌地缩回了手,而就在这时候,夏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70 第177章 少年秀才 夏云桐看向连外公:“怎么是拖累呢?留山洼风景虽好可太偏僻了。我小舅也还年轻,和该去外面闯一闯。没准真能尝出一番名堂来,到时候您和我外婆,看着不也高兴吗?” 连外公连连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同州那边可有人过来?” “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夏云桐说道。 这时候连氏端着糕点和一壶凉茶出来,放在凉棚下的桌子上。 连外公有话跟连氏讲,夏云桐正好要去挑选药材给张婆子制药丸,于是就也离开了。 连外公看着连氏,眼里带着慈爱,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兰,你就是我的女儿,以前是,以后也不会变。不过,你毕竟还有亲生父亲,他无儿无女也是可怜,如果他来认你。你就同意,也不要有怨言,当年的事情阴差阳错,都是你那祖母的错,你亲生父亲并不知情,我想,他如果知情的话,肯定不会同意你祖母这么做的。” 连玉兰最近这段时间,被一件又一件事冲击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可是连外公这样讲,她还是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可一旦认下亲生父亲,对于连外公来讲,还是很受打击的。 连氏只恨自己不能说话,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不过她还是比划了半天。告诉连外公,回去就收拾东西,这一次也不准备单独走了,要和夏云桐她们一起去京城。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简单的很。 那一头的夏云桐提高了声音说道:“外公,二丫正在做饭,吃过饭之后您就回去收拾东西。这一次我们一起走。” 连外公指着背篓:“那里面有一个小灵芝,给你二姑用,恢复的会快一些。” 在院子里跟着一起熬药的林杏花听明白了,连忙道:“谢谢外公。” 连外公很是高兴,他这人这辈子求的不多,心思也简单。 夏云桐又说道:“外公,你回家之后就安心等着,两天之后我爹和我娘会亲自去接你们的。” 这是必须要给的体面,和今天不一样,今天是特殊情况。但如果让外公他们一家自己下山,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夏良他们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也找出了下毒的人,竟然是林富贵新娶的二房指使林富贵下的,所以这两人都下了大牢。 而那王婆子是奔着打死人去的,所以也被打了二十大板。其他跟着掺合的,要说坐牢倒不至于。不过每人都被打了三十大板。 这时候林屠夫才知道夏良一家已经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了。 他马上就告了饶,林富贵和夏茹也顺利的和离了,也签了断离文书,一式三份,一份个人留存,一份放在县衙,另一份,放在了林家族长那里。 林浩和林杏花都给了夏茹,林屠夫只求着别让林富贵死在大牢里。 林富贵现在根本出不来,那女人是孕妇,对于孕妇是不能马上受刑,怎么也要等孩子生下来。但这些与夏家再无关系,拿着和离书和断离文书,这些人就回了凉水湾村。 对于凉水湾村的人来讲,和离不是好名声,不过,夏茹的和离那是不一样的,不光是没人反对,反而都很赞成。 老族长对夏家的安排其实很满意,夏良他们要去京城,这以后族里的子弟有出息的,那就又多了一条路,然后夏满囤和他大儿子一家依然住在凉水湾村,这样的话,他们夏氏一族就不会与夏良生分。 …… 赵俊生站在篱笆墙一侧,对面的夏云桐正在收拾药罐,此时又是淡淡的月色。他也知道夏良叔一家很快要搬走了。 赵俊生并没有什么不舍,反而很雀跃。 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乡试肯定会考中,他也会去京城。 赵俊生看着夏云桐,问道:“夏姑娘,行程可是安排好了?” 夏云桐点点头:“嗯,明天就出发了。” 赵俊生迟疑了一下,鼓起了勇气说道:“夏姑娘,我在京城有一处小宅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那里也可以落脚……” 夏云桐倒真是有些震惊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秀才,竟然在京城还有小宅子。 夏云桐就好奇的问道:“那是你买的宅子吗,花了多少银子啊?” 赵俊生的脸就红了,却还低声的说道:“不是花银子买的,是我一同窗赠予我的。” “赠予你的?”夏云桐眨眨眼睛:“既然赠予你,那肯定是看中你了,难道他家里有姐姐或者妹妹?” 赵俊生的脸更红了,慌乱的摆手,完全不像平常温润的样子:“不是的不是的。” 夏云桐笑了笑,这是人家的私事,不管什么原因,就也不好再问下去。 那赵俊生沉吟了一瞬,却反而解释起来:“我那同窗是个纨绔子弟,是京城一位老大人家的老来子。他的外家在迂曲县城。老大人本意是想让他体验一下民生之艰苦。只不过他与我都很是投缘,就在一起学了三年。 我对他还算是有一点帮助,他与我一起中了秀才,现在已经回了京城。 那老大人自然没想到他的老来子能中秀才,所以就送了我一处小宅院,我是一直没去过的,但我觉得这样也好,像老大人那样的官位,应该是不想欠我这样的寒门学子人情的……” 夏云桐看着站在几步开外的赵秀才,她的目光带着全新的打量,倒没想到这人不光才学好,与人情世故倒也很通透。 竟然很快的领悟到了那位老大人的用意。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赵俊生,目光清亮态度不卑不亢,一点没有被人给打发的一种自卑感。 说他识时务,似乎庸俗了一些。 但这真是一个很适合在官场上行走的人。 “俊生哥,你做的真不错。”难得的夏云桐竟然开口夸赞起来。 赵俊生本来就有些脸红,于是,此时脸更红了。 他并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多么了不起,呐呐道:“这是我的本分,做人不能丢了本分二字。” 第184章 机会 说说笑笑的,将大家要做的事情都落实好之后,夏云桐抽空去了趟回春堂,柳大夫惊喜的告诉夏云桐,他的师父老谷子三天之后就会到京城。 夏云桐倒也没有多紧张,不过很是期待。 夏云桐拿出一对树胆,递给了柳大夫:“这是我外公收藏的,家里还有几对,我听说老侯爷很喜欢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的养神丸多亏他照顾,生意才这么好,这树胆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可也是千年古树结出来的,没事把玩着,那也是能长命百岁的呢。” 说句实话,柳大夫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树胆。 看着很是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琥珀玉呢。 老侯爷也的确喜欢收藏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夏云桐这番话说的很是好听,他要原封不动的讲给他听。 柳大夫就将东西收了起来,说道:“行,我将老人家的心意说给老侯爷听,他肯定会高兴。” 夏云桐放心了,这事儿柳大夫定能办的不错。 她看到毛豆在药柜前忙忙碌碌的。 毛豆在这里学的很是不错,虽然不能开药方把脉,但是对于药材却基本都已经熟记在心,甚至能帮着药童一起抓药了。 但夏云桐知道毛豆所图的并不是这个。 毛豆曾和她讲过一个故事,是一个被妖妃设计陷害满门抄斩的御史一家的故事。 夏云桐知道毛豆说的就是他自己家,那一家一百多口人,就剩下毛豆一个。 那时候毛豆才只有六岁,但是却什么都记得,当年是老管家拼死将他救出来的。 后来他就成了乞丐,然后也安然的活了下来。 毛豆再等一个机会。 夏云桐心里知道,但却并不会去追问。 想要给他家翻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很难,这些年来蓝家做了太多的恶事,可并不是只有杜御史一家。 所以毛豆还要等下去。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为他们杜家平反。 夏云桐在回春堂待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带毛豆回了大宅子。 这宅子房子多,也有毛豆的房间,毛豆已经将他的行李什么的都搬了过来。 然后江伯一家人就都留在小宅子里。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都是吃过苦的人,所以也就用了两天的时间,该做的活计都做好了。 除了没有丫鬟婆子,这就是妥妥的一个高门大院。 而且这里距离权贵们住的地方比较近,治安相对来讲比较好。 左邻右舍也不是平民百姓,谁家搬进什么人了,就会串门子去看一看,顶多拿着拜帖派家里的管家,给打个招呼。 左面这家是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岳父家,右面是一个姓陈的皇商。 听说也是江南的世家大族,祖祖辈辈都负责给皇宫提供丝绸和织锦。 这里属于贵圈的外宅,但这里的宅子价格除了权贵中心之外,也是最贵的。 夏良他们这样的人冷不丁的进了这样的圈子,那是束手束脚,好在夏良不爱串门子,连氏是哑巴,夏二姑在养病,剩下的是女孩。 除了当天也回赠礼物之外,轻易的也不会有什么牵扯。 夏云桐也将里面的关系说给父母听。 此时夏云桐手里已经有了八千多两银子。 她准备开一家脂粉铺子。 夏云桐的手里就有不少美容的药方,也能研制出来,不过思忖再三,夏云桐却还是给已经回京城的黎塘黎总兵的夫人华氏送了一封信。 黎家如今又重新回到了权力巅峰处,虽然黎塘现在依然是大同州的总兵,但他这个总兵却意义非凡。 他手里的兵比苏泽安的兵都要多。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黎塘估计早就在做准备了。 夏云桐心里正琢磨着,沈栖什么时候来通知她们姐妹两个进宫…… 这时候夏云朵从外面进来,掀开门帘子,眼睛闪亮的说道:“大姐,沈四哥来了,他就在前院的厅堂呢。” 沈栖将庄子里的人都安置好了,他将沈三郎送进了书院。 这家书院在京郊的东山,书院的院长特别严厉,沈三郎不是一直要读书吗,那就让他读去,也让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资质…… 其实沈栖是不想让他继续读书的,可是陈氏不同意,这也是她的执念,沈栖就也答应下来。 这具身体的父母,是他这一生必须要好好对待的。 所以也就依了陈氏的意思。 沈大郎和二郎就留在庄子里,如今很快就秋收了,都是庄户人家,对于地里的产出心里门清。 但现在他们的地位变了,不是交赋税的那种而是收租子,所以,忠厚老实的沈大郎与精明强干的沈二郎一起,负责管理这个大庄子。 这庄子以前是皇庄,本来就是皇太子的产业,然后太后就将这庄子给了沈栖,这里一共有良田几千亩,还有两座山,以及两个池塘。 带来的一百多人倒也没有显得很多,这么一分散下去倒也还好。 沈方没有马上总揽这些大权,而是跟在沈大郎的身旁,熟悉这座皇庄的田地房舍以及产出。 陈氏本来心心念念的就是沈三郎通过科举能做官,然后改换门庭,一直以来对他寄予无限的厚望。 可如今这门庭刷的了一下就改了,陈氏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却也知道,自家四儿子只怕不会让他三哥当官。 还得靠三郎自己考科举。 陈氏最疼的就是沈三郎。 如今看他去东山书院读书了,就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这四儿子还是顾念着兄弟之情的。 这庄子真的是太大了,那些佃户看到她都恭恭敬敬的称她为老夫人,地位一下就颠倒了,她就有些不大愿意去京城。 不过沈栖还是将他和沈招财以及大嫂还有侄子侄女都带去了京城。 那里有现成的宅子,安排自然有手下去,然后沈栖就到了夏家。 沈栖是通知姐妹两个明日清晨去皇宫谢恩的。 其实不过是封了乡君而已,完全不必要去京城谢恩,但太后和皇后对姐妹俩倒是真的心存感激。 所以就想见见这两个人,而且也是让沈栖放心。 这么做好叫沈栖知道,她们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第185章 进宫 来到了主院的厅堂,夏云桐看到夏良正陪着沈栖喝茶,一旁的夏金桂很是有眼力见,不但端过来两盘精致糕点,还站在旁边给两人添茶。 两个人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于是,沈栖简简单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又告辞了。 没有什么特意的叮嘱,太后与皇后本就是仁慈宽厚之人,尤其是夏家姐妹二人,她们两个更不会特意去为难。 晚上的时候,毛豆回来听夏金桂说了今天摄政王来家里的事儿,毛豆神情变幻不定,最后终于也忍不住了,他去找夏云桐。 这一次没有隐瞒,而是将自己的真正身世说给了夏云桐听。 说到最后,毛豆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的说道:“师父,我别无所求,只是想要洗去我父亲身上的冤屈,他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可是却被安上了那样的脏名声,我相信我父亲,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夏云桐心里自然百分百倾向于杜御史是被冤枉的。 他那样一个二品官员,还是众御史之首,做的就是铁骨铮铮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去调戏蓝贵妃身边的宫女,然后调戏不成就准备要将其灭口呢。 这明显的就是蓝贵妃设的一个套,就是因为在朝堂之上,杜御史几次三番的弹劾蓝家以及蓝贵妃。 康元帝到不好对御史出手,可蓝贵妃是忍不下去的,所以这杜家就被灭门了。 就这样的人,怎么还会穿越时空还拥有系统呢? 夏云桐并不理解。 那么,冥冥之中到底是谁在掌控着这一切? 走到现在,夏云桐也不想知道。 她点点头,就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要为我父亲翻案。” “那应该去告状,毕竟你父亲是御史大人,官居二品,平常的衙门接不了这案子,这样,明日我问问摄政王,看这样的案子该去哪个衙门递状子。” 毛豆跪在地上,不容夏云桐拒绝,就给她磕了三个头。 “师父,您的大恩大德徒儿这辈子都不会忘!” 如果不是认识师父,就算现在换了皇帝,他一个小乞丐又拿什么去告状呢? 况且他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呢。 夏云桐让他起来,沉吟了一瞬,低声的说道:“暂时还不要声张,万一有你的仇家对付你怎么办?等真相大白之后再说。” 毛豆抹了一把眼泪:“师父,你就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听你的话的。” 夏云桐就觉得古代动不动就抄家灭族,而且一灭灭九族的刑罚,真的很严酷。 …… 翌日的清晨,夏良和连氏起的都非常早。 头一天晚上,夏云桐和妹妹就已经沐浴好了,一大早晨梳洗打扮穿上锦绣衣裙,颜色鲜亮款式大方,不张扬不寒酸,但却也符合乡君的身份。 两个人坐上一辆豪华的马车,跟着沈栖就进了南梁国的皇宫。 自然一路顺顺利利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沈栖带着姐妹二人沿着青石板路,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眼角余光中,沈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夏云桐好一阵儿。 这夏姑娘见到威武奢华的皇宫,依然还是淡定从容。 不是装的,是从她心底里往外散发的。 过了白玉石拱桥,沈栖就在前面带路,自然也不好再去看夏云桐了。 转过一处大殿,沈哲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到夏云桐和夏云朵,噔噔噔的就朝着下面跑来,在身旁候着的太监和宫女吓得随后就跟上,可别摔着了,这可是当今的万岁爷呀,虽然年龄小了一点。 然后不远处从东宫的方向,那只洁白的雪鹰也飞了过来。 夏云朵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可身旁有一个不紧张的大姐牵着她的手,所以夏云朵除了不停的惊叹之外,惶恐的心情几乎是淡去了。 然后就看到了沈哲,也看到了那只雪鹰。 夏云朵刚想抬腿朝沈哲跑,可当看到沈哲后面的呼啦啦的一群人的时候,连忙收回了脚,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沈哲跑到了三个人面前,声音软软的打招呼:“沈四哥夏姐姐朵朵姐……” 沈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就站在十步开外,弓着腰,眼神也不往这边看,只是老老实实的等着。 然后不远处走过来一人正是蛇六,他站在这些太监和宫女的旁边给摄政王爷行礼。 夏云桐如往日一样,笑盈盈的道:“看样子还是回家好啊,几日不见你白净了许多。” 夏云桐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蛇六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这些暗卫私下里也讨论过王爷和夏姑娘的事儿。 总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而且夏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更何况这两个人还是同乡,在一起,可说的话真的很多。 而且王爷和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他自己都没察觉,他一向凌厉的气息就会变得温和。 此时此刻就是如此。 他眉目柔和的看着夏云桐,什么都不说,只是那么安静的注视着她。 打过招呼之后,沈哲就也跟着去了慈宁宫,准备等见过太后与皇后之后,他就要带着夏云朵开始逛皇宫。 他早就规划好了路线。 从哪里出发,第一个去哪里,第二个去哪里,总之他规划的路线是真的将皇宫差不多都给转遍了。 除了金銮殿朝堂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后面的甚至包括御花园,还有饲养珍禽异兽的地方。 他以前与夏云朵说过,有一只孔雀,是蓝色的,开屏的时候特别漂亮。 可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那只蓝色的孔雀就是不开屏。 但没关系,看着也是很漂亮的。 这些是沈哲早就计划好的,他和夏云朵走在后面,去慈宁宫这段路上,也是一边走一边低声的与夏云朵介绍着。 然后这四个人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沈栖终于得到一个单独和夏云桐说话的机会,他低声说道:“一会儿我就带你去北殿,我已经安排好了。” “蓝贵妃如今没说什么吗?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人马都折了?”夏云桐对此很是好奇。 第188章 气运 蓝蔻儿死死的咬着牙,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找一具身体重新开始,就算将夏云桐手里的长生丸夺回来,这个身体因为没了康元帝的宠爱也变得一无是处。 倒不如换一个新的。 比如差不多与她同样遭遇的夏云桐。 系统有些紧张,不过却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蓝蔻儿恨声的说道:“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赶紧想办法,需要我做什么你就告诉我,不过成与不成的主要还是看你。” 系统转着圈圈,却还是说道:“外面围着的那些所谓的高僧,也是有些能力的,我担心到时候他们会坏事儿。” 而这时候守在大门口的宫女恭恭敬敬的说道:“见过王爷!” 蓝贵妃身边得用的宫女和嬷嬷全都被打发了,一个都不剩,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现在伺候她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蓝贵妃赶紧从意识区里退出来。 她不能动,只能等着门口的人走进来。 在大殿的门口,夏云桐看到了单独开辟了一处佛堂,有几个僧人在敲木鱼念佛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听起来让人心神顿时变得祥和安宁起来。 周围的空气,也带着淡淡的檀香。 慧智法师走过来,口里尊声:南无阿弥陀佛! 沈栖自己也是有大奇遇的人,所以如今对高僧很是恭敬。 而夏云桐心里却有些忐忑。 尤其慧智法师那双睿智通透的,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以及慈悲的眼眸。 下一瞬,夏云桐看着站在前面几步开外的沈栖,一颗心很快的就沉稳下来。 应该说,沈栖没问题,她就没问题。 尤其在佛的眼里,对世间万物最是包容。 慧智法师朝着夏云桐看过去,心神微微一震,他还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这么强烈的功德光,可同时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煞气。 而且这人也如摄政王爷一般都是有大奇遇的人。 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可这样逆天改命之人,终归是极少极少,却没想到今天让他一下子就碰到了两个。 逆天改命啊,人的命运也恍如这国家气运一般,这南梁国明明气数已尽,可是却突然如枯木逢春一般。 那一线生机竟隐隐约约的与眼前这个身上功德光与煞气并存的少女有关。 还有这南梁国的朝堂,那是二圣临朝。 只希望天下和平不再生灵涂炭。 可他即便是一个世外高僧,却也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度化北鞑国那些蛮夷之人。 而他也不可能去主张南梁国逆来顺受,不去抵抗。 唯有雷霆手段,方可显菩萨心肠。 慧智法师的眉目低垂,不过却拿出一物交给了沈栖,并与沈栖低声的说了几句,沈栖点点头,然后慧智法师转身离开了,他知道,等这两人进去之后再离开,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他们这些僧人离开皇宫的时刻。 夏云桐明显的感觉到慧智法师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她也就那么坦然的任他打量着,不过慧智法师也就打量了几秒钟,就移开了视线。 等慧智法师走了之后,沈栖转过身看着站在几步开外的夏云桐,夏云桐并没有听到慧智法师与沈栖说什么,尽管离得很近,可奇异的是,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所以此时此刻的夏云桐是真心有些敬畏了。 说是高僧,果然是名副其实。 沈栖将手里的一个护身符交给了夏云桐。并且低声的说道:“夏姑娘,这是慧智法师让我转交于你的。” “给我的?”夏云桐诧异的挑挑眉。 “是的。” 夏云桐从沈栖的手里接过了护身符,仔细的打量起来,类似一个锦囊,很小,可是拿在手里的时候,有一种很神圣却又很温暖的感觉。 上面有一节绳子,夏云桐想了想,就将护身符戴在了脖子上。 沈栖目光沉沉,轻声道:“夏姑娘,我却又觉得你还是别进去了,她如今被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可是她毕竟是与邪灵有交易的人,我担心那个邪灵会伤害到你……” 夏云桐看着沈栖,她知道,此时此刻沈栖所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些妥贴,虽然自己对沈栖没什么期盼,可也不希望被他利用。 “不去看看总是隐患,再说了,慧智法师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护身符的。” 沈栖沉默了一瞬,看夏云桐的神情很是坚定,就也点点头,然后率先朝着大点走去,夏云桐随后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空荡荡的,没错,并不是说这里有多大,而是所有的摆设都被拿走了。 然后大殿两旁都是皇宫的禁卫军,身姿笔直,目光犀利,腰上配着腰刀。 不但空荡荡的,而且还戒备森严,与外面那檀香和祥和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过了戒备森严的大殿,然后就到了蓝贵妃如今住的寝宫。 这里依然如外面一样,什么摆设都没有,然后正中间。、有一张大床,四周是被用帐子围起来的。 然后所有的窗户都被关的紧紧的,即便有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也显得这里诡异而又阴森。 夏云桐一眼就瞧见了帐子里躺着的一个人,盖着被子一动不动,然后她也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那张床上方的光屏,然后那个七彩的蝌蚪,正瞪着两个绿豆般的黑眼睛看着她。 这是又见面了! 夏云桐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沈栖,觉得还是不要两个人一起冒险为好,就说道:“你在外殿和内殿的交界处等我即可。” 沈栖却迟疑起来,他并不是说一定想要听到夏云桐与蓝贵妃说什么,而是单纯的只是担心。 他缓缓的摇头,低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这里距离蓝贵妃的帐子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如果有什么事情他能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夏云桐就也没勉强,她缓步的朝着帐子的方向走去。 七彩蝌蚪凝滞了一瞬,随后就上下飞起来,声音带着颤抖和尖利:“夏云桐,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查不到你的信息,还有长生丸,将我们的长生丸还给我们。” 第189章 诛心 夏云桐没有搭理它,而是一步步的走到了蓝贵妃的面前,伸出手将垂下来的帐子撩起来,看着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蓝贵妃。 天哪,这与她当日在皇宫看到的那个绝色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应该算是几级伤残呢,夏云桐在心里暗搓搓的想着。 而此时蓝贵妃倒是回到了身体里,然后在意识区域里尖利的吼道:“系统,人都已经到跟前来了,你还在发什么呆,能不能将她的能量体拉出来,我要夏云桐这具身体。” 然后站在床边的夏云桐,就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系统与蓝贵妃的对话。 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蓝贵妃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即便尖利,可是里面的柔媚依然不容忽视。 倾国倾城的佳人,这么动听的声音,还有恋爱系统的加成,那康元帝虽然是人间帝王,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中年男子,所以自然会爱的如醉如痴,不可自拔。 却没想到,爱的这么深的两个人,如今却落到这样般的下场,所以说这恋爱系统真的很搞笑,也不知道当初将这个系统设计出来是做什么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哪一件不比谈恋爱来的重要? 爱情吗? 其实是一个很搞笑的东西,那就是一段一段的男女游戏,今天和你如漆似胶,明天就会爱上别人。 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他的掌中宝,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他脚底下的泥。 没有谁会无条件无原则无理由的,爱一个人一生一世至死不悔。 这康元帝应该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知道了内幕之后不也马上就将其恨之入骨,再也没有一丝爱意吗? 在夏云桐看来,这恋爱系统还是不行,如果真的厉害的话,此时此刻的康元帝应该是执迷不悟至死不悔。 不管这蓝贵妃是什么面目,什么目的,手里有什么,他都会毫无原则的继续爱下去,趁他有理智的时候,为蓝贵妃安排好一切,能铲除的铲除能扶持的扶持…… 这才是恋爱系统所能发挥的效力。 应该也是它存在的真正的意义。 尽管在夏云桐看来,真的是浪费资源,毫无意义。 而这系统似乎感受到了夏云桐的鄙视,没等系统想要说什么呢,夏云桐却突然开口道:“蓝贵妃,在我的面前,堂而皇之的就觊觎我的身体,有些不大好?” 系统和蓝贵妃猛的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云桐,怎么会呢,她们是在意识区里无声交流,她又怎么会能听到? 系统有些慌张,而蓝贵妃猛然的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床边的少女。 乌发如云,容貌秀美,清澈的目光似乎不掺一丝杂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这个贱人,拿了我的东西赶紧还回来!”蓝贵妃也顾不得其他了,那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的,是这个贱人给抢了去。 倒没想到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说话,看来这身体还是被修复了。 到这也算是医学上的一大奇迹呀。 “你说的是这个吗?”夏云桐拿出挎包里的瓷瓶,然后将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里慢条斯理的问道。 系统和蓝贵妃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长生丸,然后系统就朝着夏云桐这边发出一道光波,似乎像旋风一般的就准备将夏云桐手心里的长生丸给抢了回来。 只不过夏云桐动作更快,将长生丸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而那系统一下子扑了个空。 它竟感觉对眼前这个少女没有任何办法,看到的是实体,但是在它面前却虚渺的如烟雾一般。 可明明这夏云桐是能将它抓住的呀。 夏云桐将药丸放回了瓷瓶,然后装在挎包里,躺在床上的蓝贵妃,目光带着阴毒,配上她现在的形态,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凄厉和疯狂:“夏云桐,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我辛辛苦苦才兑换出来的,你凭什么占为己有?” 夏云桐摇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如果没有太上皇,你也兑不出来长生丸,所以等一会儿我离开这里,就会将这长生丸献给太上皇的。” “你这个小贱人,你真的是太猖狂了,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又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害怕?”夏云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很好奇的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蓝贵妃:“我倒真有些好奇,你穿越之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看看你这些年做的这些事儿,真的挺low的。” 蓝贵妃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就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起来。 她已经知道夏云桐是穿越而来的,但就不知道是哪里的,只不过这话将她气着了,觉得特别的难堪,她咬着牙说道:“凭你也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这人格局不大,目光短浅,没有是非观念,就从你插手苏锦绣家的事儿就能看出来,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夏云桐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字字诛心。 蓝贵妃简直被气坏了,从她穿越这里到现在,哪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指责她,羞辱她,辱骂她呢?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是蓝贵妃像疯了一般的破声尖叫,然后对着夏云桐就开始恶毒的咒骂起来。 但夏云桐的目光却依然紧紧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七彩蝌蚪。 这个东西与它的宿主一样,是非观念并不是很强,所以它这存在其实很没必要。 夏云桐想都不想的,伸手就朝着上空抓了过去。 七彩蝌蚪似乎没有想到夏云桐在这个时候还能分神来对付它,本来是想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窜,可没想到当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它竟然无所遁形,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停滞在半空之中,然后就被夏云桐给抓个正着。 夏云桐皱着眉头,看着被抓在手里的七彩蝌蚪,她发现,尽管是被抓在手心里,可它依然是虚拟的形态。 第191章 依你 很快的,他们就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之外。 而夏云桐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戴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此时只剩下一根绳子了,夏云桐将这绳子放在挎包里,随后拿出了装着长生丸的瓷瓶,低声的说道:“这就是那个系统与蓝贵妃所说的长生丸。” 沈栖并没有接过来,他说道:“既然在你手里,那就是你的,你看着处理。” 夏云桐看向沈栖。 他的神情很是认真,没有一丝勉强与虚伪。 这样的东西,他竟然不稀罕? 夏云桐说道:“我已经跟蓝贵妃说,这长生丸交与太上皇了。” 夏云桐手里并不想留这个东西,此时没有合适的实验室,也分析不出来里面的成分,况且这东西在她手里其实并不安全,她并不准备用这个东西来考验人心。 因为那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夏云桐伸出来的手就没有收回来,目光也很坦然与执着:“长生丸放在我手里并不合适,凭我的经验,我都看不出这里面的药效与配比成分,还是你酌情处理。” 沈栖沉吟了一瞬,就将这个瓷瓶接了过来,既然夏云桐觉得此时放在她手里不合适,那么等合适的时候他再交还于她,但是想要将这药丸给父皇使用,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们来的早,此时也不过是上午时间,已经看不到夏云朵和沈哲的影子,估计是沈哲带着她游皇宫呢。 但夏云桐可不准备在这里吃午饭。 太后与皇后对她们姐妹虽然没有恶意,可是却也不能恃宠而骄,凡事都要有分寸,这毕竟是皇家人,很多时候她们的思路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夏云桐就准备和沈栖告辞,不过告辞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一下沈栖。 可就在这时候,龙五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看到沈栖在这里与一位姑娘说话就站在门口没敢过来。 沈栖招招手,龙五连忙一路小跑的过来,低声的道:“禀报王爷,贵妃娘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微臣也查看不出其他的异常来……” 沈栖点点头,然后挥手让他离开。 他看向夏云桐,声音温和的道:“在宫里用午膳,我已经安排好了。” “这不大合适,我和妹妹还是回去最好。” 沈栖笑了:“好,就依你。” 夏云桐:“……”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沈栖那双如寒潭秋水的眼眸,此时在阳光下泛着潋滟的光泽,似乎有细碎的阳光都落在了里面。 就那样清清淡淡的看着她,周围的气息也极是柔和。 夏云桐心里想,应该是解决了系统和蓝贵妃,所以沈栖就显得很轻松很高兴,要不然也不能与她这么讲话,不管如何,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应该还算是有共同的秘密。 于是夏云桐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她就笑着说道:“沈四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夏姑娘,尽管说。” “你知道我的徒弟毛豆,其实他的身世另有来历。” 沈栖挑挑眉头,这个的确是他不知道的,关键是他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个小乞丐出身的小少年。 “他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对呀,他说他的父亲是被满门抄斩的杜御史。”夏云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我并不是很清楚,可是毛豆是个好孩子,他说的话应该没有假话。” 沈栖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并不知道毛豆,但是杜御史确实不陌生,当年这样的案子并不是只有杜御史一件,朝廷为此准备专门成立一个部门处理陈年旧案,给那些受到冤屈的官员以及无辜百姓平反昭雪……” 负手而立的沈栖说完这话,停顿了下来,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却也足够夏云桐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甚至很可能有生之年都无法完成,但我只要是知道,就会尽力去做去弥补……”沈栖回眸,对上夏云桐那双清亮亮的眼神,柔声的说道:“让他将状子写好,这个部门三天之内就会开始运作,到时候自然有人专门负责他的事情。” “那我回头就这样讲给他听。”夏云桐的声音带了一丝雀跃,单独成立一个部门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毕竟这十多年来,南梁国的朝堂真的是乱糟糟的,似乎是一锅粥一般。 两个人慢慢的朝前走着。 倒也没怎么说话,就这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在皇宫的青石板路上。 夏云桐对着皇宫有了一定的印象,与她所在世界的紫禁城的皇宫有些许不同,但那高大的城墙,威武的建筑却是大同小异。 就连夏云桐自己都有些感叹,穿越到这里,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到皇宫来。 沈栖并没有送夏云桐姐妹两个出皇宫,不过却拍自己的心腹手下虎三护送她们回了家。 而他则是大步流星的去了慈宁宫。 此时此刻的皇后呆呆的坐在软榻上,眼神有些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沈栖进来,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从软榻上站起来,快走几步,站在身形高大的沈栖面前,问道:“阿栖,可是确定那个祸害死了?” 沈栖点头:“母后,确定的,慧智法师已经带着他的弟子们离开了皇宫,想来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并没有与皇后说夏云桐的事儿,有些事情她们是没必要知道的。 皇后终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那个女人毁掉了她太多东西。她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当然觉得大快人心。 于是,皇后就心情很好的问起了夏云桐姐妹两个,她们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在宫里用膳? 等知道姐妹两个已经出了宫,就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阿栖,那夏姑娘挺招人喜欢的,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母后可不可以将她接进宫里说说话,对了,听说她准备拉华氏入股开脂粉铺子。”说到这里皇后停顿了一下,半真半假的接着道:“阿栖,你说母后可不可以拿出体己银子也去入股呢,我觉得那姑娘就像个招财童子一般呢……” 第194章 高人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老谷子再次哈哈大笑,然后率先走出了医室,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柳大夫,大声的说道:“老二,从此之后这就是你的小师妹了。” 站在不远处的柳青蒿捂着嘴偷偷的笑,每次这个师祖都会称呼自家父亲为老二,然后父亲就会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此时此刻就是如此。 不过他看这三个人气氛很好,就连忙勤快的去沏茶,然后给这三个人倒茶。 柳青蒿虽然资质不是很好,但是他特别喜爱做大夫,也有一颗悲悯的心肠。 所以老谷子也特别喜欢他,这次也给他带来礼物,是他心心念念的白冰凉珠。 柳青蒿泡的茶是老谷子最喜欢喝的云间春茶。 据说这是从专门给皇宫供应茶叶的皇商手里匀出来的,不过只有一两而已,从来舍不得喝,就是给师祖老人家留着呢。 茶汤颜色鲜亮,茶香清淡好闻。 老谷子喝了一口之后,就问夏云桐:“徒儿,你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毕竟是女子,在这时代还没有女人开医馆的呢,那就更不能像他一样背着药箱行走天下,可是只提供这么些个方子,确实有些可惜了。 夏云桐也没瞒着这两个人:“我炮制出了适于军中使用的麻醉散,准备过段时间去军中教他们如何制作和使用……” 老谷子与柳大夫不由得眼睛一亮,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夏云桐,老谷子有些急切的问道:“你所说的麻醉散……现在你手里可是有现成的?” 夏云桐打开了挎包,从里面拿出用小瓷瓶装着的麻醉散。 老谷子倒出一点放在鼻子下闻着,片刻之后他脸上带着喜色,对于夏云桐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至于这方子从哪儿来的,怎么研究出来的,老谷子一概不问,而柳大夫更是一字不提。 这倒让夏云桐心里想好的诸多托辞,没有了用武之地。 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屡屡发生在她身上,竟然到现在也没人来质问她怀疑她。 所以夏云桐就觉得背后肯定有一个高人在默默的安排着一切。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沈栖了。 其实都不用去猜测,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 夏云桐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华氏说的那个茶楼。 她坐下没一会儿,华氏就带着丫鬟婆子上了楼,这一次看华氏,真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与上一次在大同州看到的状态很是不同。 华氏看到夏云桐,亲热的拉着她的手,然后两个人一起进了包间,华氏心情的确很好,因为上一辈人的关系,他们一家被灰溜溜的赶去了大同州,尽管在大同州他们也是最尊贵的人,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是被放逐的,而且不定什么时候悬在头上的大砍刀就会掉下来。 如今他们又重新回到了京城,又回到了权贵中心,而且因为沈四郎的关系,自家夫君的地位与从前又大不相同。 所以她在这些夫人们的圈子里,地位一下子就又高了起来。 以前落井下石的,现在也变着法的来讨好她们。 所以现在的华氏心情很好,尤其是夏云桐又给她递了帖子,要研究开脂粉铺子的事儿,那可真是喜上加喜。 要知道大同州的那个铺子虽然刚开时间不长,可第一个月纯利润竟然就有五百多两银子。 如今要是在京城开一家最大的脂粉铺子,那银子还不得如雪球一般的滚滚而来呀。 她笑盈盈的看着夏云桐,显得格外的亲近:“早就知道你们来了京城,可是这冒然的也不好上门打搅,我母亲还惦记着你呢,今天我临出门前,她还拉着我问——那个夏姑娘,是不是在大同州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夏姑娘呢?” 夏云桐就抿着嘴的笑:“夫人,刚来京城,也是忙忙乱乱,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的,我还想呢,找个合适的机会去看看老夫人……” 她现在尽管是乡君,可想见黎老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关键是黎老夫人记性不大好,可能已经忘了她了,但没想到这还记着呢。 其实她是有办法治好老夫人的这种病的。 可是夏云桐私心里觉得,她还是不要说为好,其实老夫人忘了很多事情,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那可说好了,我回去就告诉我母亲,就等着你上门呢。”华氏与夏云桐亲亲热热的说着。 而她也是释放出一个信号,告诉夏云桐,她是愿意和她交往的,整个黎家也是如此。 接下来两个人就说起了开铺子的事儿,夏云桐手里只有两个宅子。 在这京城周边倒是能买铺子,但是在好的地段,合适的铺子可是不好找的。 黎老夫人手里有个嫁妆铺子,就在专门卖珠宝首饰的那条牡丹街上。 这家铺子很大,一共两层楼,一楼卖的是胭脂香粉,二楼卖的是金银首饰,还有一些玉石配饰。 华氏也准备将自家婆婆给拉进来。 两个人喝茶喝到一半就又去看这个铺子,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夏云桐觉得很满意。 这铺子还是先皇赐的呢,是上了名册的嫁妆,所以当初他们黎家离开京城的时候,有很多产业被抄走没收了,但这个嫁妆铺子愣是没人敢动。 夏云桐手里有很多美容方子,她也能做出适合这个时代女人用的香脂,香粉,香水,唇膏等等护肤产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什么时候,这女人的钱其实都是很好赚的。 夏云桐和以前一样技术入股,前期投入几个可以镇得住场子的胭脂水粉,然后每年提供一个新的护肤品方子。 分成方式也是和在大同州那家脂粉铺子是一样的。 其实在古代,化妆品种类也非常多,从头油到香粉,那也是应有尽有。 也有很多档次比较高的精致的化妆品,比如用茉莉花仁提炼出来的珍珠粉,还有加了药材的桃花粉…… 其实这里的护肤品也是百花齐放的。 第195章 香皂 夏云桐准备先期推出五款化妆品。 然后将一直准备推出去的香皂借这个机会推出去。 像她这样的天才理工生,做出一个香皂真的很简单。 如今师父回来了,她也在京城安了家,想要的配料也是随用随有。 不过夏云桐却另有打算。 这个香皂的生意她是准备交给父亲去做的。 她准备等与华氏合作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再开始。 与华氏定好五天之后给她交样品,华氏带着满心的期盼回了家。 而夏云桐让金桂赶车,她开始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回家之后又让夏良帮着做模具。 做的是香皂的模具。 夏良可来了劲儿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转悠着想要做什么,可闺女说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之主。不一定非要去赚银子才能证明他的价值,有她在,她们姐妹还有娘亲就有靠山,尤其在京城更是如此。 虽然这话听着很好听,可对于夏良来讲,这要是闲下来也是难受,好在大闺女听了他的意见,除了雇了个做饭的婆子,这宅子没有买下人,就正好他忙里忙外的,每天倒也没闲着。 然后家里的马车就交给了夏金桂。 毕竟自家女儿是做大事的,不可能像别的姑娘家被天天关在后院里。 就比如今天和那总兵夫人约了在茶楼喝茶。 听听就很了不得。 所以夏良听到女儿让他做模具,那真是高兴的不得了,了解清楚之后,心里有了底,这对他来讲真不是难事儿。 本身他就手很巧,宅子里有现成的木料还有工具,只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夏云桐要求的模具给打了出来,而夏云桐先做的就是香皂。 配置好的香皂放在模具里,固定好之后就放在阴凉处进行阴干。 这一次夏云桐一共做了一百块。 有十块是样品,其他的是要送礼了。 其中有三十块是精品,她加入了香料,上面印着各种的花卉图案颜色也很漂亮,甚至还做了几块透明皂。 精致的香皂还要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准备给太后和皇后送去。 剩下来的要给将军府的苏锦绣,户部尚书家的刘夫人,还有靖远侯爷家的孟夫人,还有宝珠分别送去一些。 当然了,黎老夫人那里更是要送的。 还有她这刚刚认的师父以及二师兄…… 所以夏云桐这么一分配才发现在京城里他们也并不孤单,不知不觉的竟也认识了一些人。 虽然有的关系一般,可是也能说得上话的。 听说还要做盒子,夏良也会木工活,只不过他虽然会做,可是实际操作的机会很少。 因为不光是做盒子,外边还要雕刻上花纹和文字。 木料没什么要求,一般的就可以,不过一定要做的精巧。 而且对尺寸还有严格的要求。 但这活计可以交给他去联系。 不熟悉没关系,可以让外公跟他一起去找能工巧匠。 外公来到这京城,没想到倒是适应得最好的那一个。 所住的那片区域差不多都已经熟悉了,哪里有卖肉的卖菜的卖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甚至买卖大牲口的地方他都弄得清清楚楚。 然后夏云桐将采买一些药材的任务交给了小舅。 虽然一直待在小山沟里,可是小舅连钰对于凤鸣山林里所有的药材都是了如指掌。 他做这个倒正合适。 这样的话家里这些人基本上就动了起来。 …… 香皂的生意,与给女人用的化妆品相比,这个利润空间极大,而且不单是权贵层,以后,渐渐的会朝着下面推广过去。 甚至临近的两个国家。 有了这个香皂生意,他们夏家,只要不得罪皇权,只要能一直和沈哲交好,只要这还是沈家的江山,那这个生意真是源远流长。 这几天夏云桐忙得很,而她忙碌的同时,就发现这京城突然之间就变得热闹起来。 大街小巷也都传开了,说是朝廷准备开放一部分海域。 这个朝代类似于她所在时空的明朝。 海之外也有各个岛国,百年前似乎开放过一次,不过后来又实行了海禁。 就这如今沿海地带。岛国小民也总是偷偷的来这边烧杀掠抢。 如今驻守在那里的,邵总兵手下有五万多人,他的家眷就在京城,不过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家了。 可很多人都知道海上贸易那是真赚钱呢。 现在京城的权贵人家有好多人暗地里也做着这门生意,在这京城也有外来品铺子,价格很贵,各种各样的小商品也是琳琅满目。 南梁国的丝绸和茶叶瓷器也非常受欢迎,做惯这海上生意的人都知道这些东西出去换回来的都是黄金和白银。 所以很多人都冒险偷偷做这门生意,如今这朝廷竟然要开放,不得不说胆子很大,也引来了很多人的反对,尤其是那些文臣们。 但如今这些文臣反对无效,现在国库空虚,可以说连一万两银子都没有,对于偌大一个国家来讲,简直是一件很可怕和很可耻的事情。 谁能挣来银子,他们这些文臣吗? 不能,所以到最后就只能闭嘴! 吴阁老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可最后也被摄政王给说服了,关键是这事儿太后皇后是大力支持的。 而太后和皇后的身后有着一多半的皇亲。 不过怎么开放还要制定详细的策略,据说很快就会公布章程出来,初期简单粗暴,就是你要想参加就交一大笔银子来,否则一律不允许进行海上贸易,据说朝廷已经给驻守海州的邵总兵发了一道圣旨。 华氏还突然捎信来问夏云桐准不准备掺一股。 夏云桐现在一共有三样进项。 一个是大同州与华氏合开的胭脂铺子,然后就是有六王爷做靠山的伤寒丸,再就是京城的养神丸,尤其是伤寒丸,老谷子为此还单独去了迂曲县城。 等见了夏云桐,他才知道这伤寒丸也是小徒弟提供的方子。 别管这方子是怎么来的,这是造福苍生的大功德。 不说这个,只说夏云桐现在手里银子是源源不断的进来,她倒是有那个能力掺和一小股, 第197章 报仇 夏云桐笑了笑,俏皮的眨了眨眼:“还没有全部完成,等到时候,夫人您就知道了。” 外面的盒子还有一部分没有到位,尤其是送给宫里的,更要精雕细琢。 华氏就没有追着问,心里也诧异,这夏姑娘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是怎么琢磨出这么多好东西的呢。 她倒没有想过是有人教她,因为,如果是有人教她的话,这些东西早就出现在市面之上了。 虽然心里好奇,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拿出来的的确都是上品。 夏云桐又说起一件事儿,她准备给家里人也开个铺子,想送自己的堂弟去大掌柜身边学点东西。 华氏满口答应下来,既然是夏云桐的堂弟,那就没得说。 也不用等,如果现在夏金桂想去学,就让他跟在大掌柜身边。 这华氏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可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要不然的话也不能成为当家主母。 听说黎塘总兵也只有两个侍妾,但是被华氏管得服服帖帖,儿女也都是她这个正妻所生,家里并没有庶子庶女。 由此可见,这总兵夫人也是个厉害的。 华氏直接就带着夏金桂去了保翠楼,也就是黎老夫人的嫁妆铺子。 掌柜的是一个面目慈祥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做买卖的,大多是这样,他很痛快的就收下了夏金桂做学徒。 出来一趟,夏金桂就多了个师父,站在马车旁边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等坐在车辕上,夏云桐叮嘱道:“你脑子要是还晕乎乎的,咱们等会儿再走。” 虽然现在没有红绿灯可也要注意安全呢。 明显的,自家这个小堂弟有点太兴奋了。 …… 夏金桂被打发去做了学徒,赶车的就换成了毛豆,毛豆已经将状子写好了,夏云桐过目之后,就送去了大理寺旁的新衙门。 大理寺卿如今是刚上任的洛西河。 这个特殊衙门是和大理寺挨着的。 在门口的时候,从宫里回来的洛西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新衙门门口的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少年。 看样子这是来递状子的,只不过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 洛西河眼睛转了转,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在平安客栈,他可不就是看到她了吗? 对了,那时候她应该是和王爷住在一个楼层的。 洛西河就准备让随从将小少年喊过来。 然而,这时候王爷身边的亲信虎三,则是大步流星的朝着这两个人走过去。 虎三站在门口,先是对着洛西河行了一礼,随后就带着两个人进了新衙门。 洛西河倒也没多想,带着随从进了大理寺,他可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如今给人一种感觉,好像这朝廷是开始重新组建一样。 他自然是激动和兴奋的,如今局势渐渐的稳下来了,也到了可以大展手脚的时候了。 而这边,夏云桐看到虎三就知道,沈栖应该是一直派人关注着毛豆的事儿呢。 毛豆启蒙的比较早,不过也就念了三年书,家里就出事儿了,然后就是流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但是这诉冤状倒是写得很不错。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官员,面容肃穆眼神也非常犀利,一看就是一个做事严谨慎重的人。 当这个官员听说毛豆是杜御史最小的儿子的时候,眼底里闪过一抹复杂。 想来这个官员也是认识杜御史的。 只不过认识归认识,该走的流程也必须要走。 这的确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状子,而且还是死的最不值得的杜御史。 御史本就是天子耳目,负责监察百官,并且对犯错误的官员进行弹劾。 站在这个位置的,都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刚直不阿之人。 并且对于皇权都有监察的权利,也就是说真要是行使起来,都可以去弹劾皇帝。 如果皇帝不听劝谏,御史在金銮殿甚至可以进行死谏。 那样的话他也是会清史留名的。 就算是死了,也是干干净净的。 哪像是杜御史,死的真是窝囊。 这个状子孙督察接了下来。 有些话就是想问,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在做督查之前。还是一个县城的县令,在那上面已经做了二十年了。 后来不得不回京述职,可是因为他不想去打点,又得罪了蓝家,于是在京城待了几个月之后,就索性带着家眷回了老家。 却没想到一道圣旨将他招了回来。 对于他来讲,这是连升三级,所以他一定不负皇恩,将这些年来的冤案,一件件的都去平反昭雪。 毛豆站在了督察院的大门口。 回头看了一眼,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夏云桐则是忽然想起了她接到的那个五爷的帖子,竟不知道五爷是一个耳目这么灵通的人。 看来真的不能小看那些流窜在京城大街小巷旮旯胡同的乞丐们。 发生在朝堂和京城的大事小情,除非特别机密的事儿,否则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五爷当初差点打死毛豆,然后竟被他知道毛豆是被冤死的杜御史家的唯一后人,如今眼看就平反昭雪了。所以这五爷害怕了,想让夏云桐在中间求个情。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五爷就已经老老实实的了,只不过夏云桐可没有那个权利替毛豆做主,让他单方面的不去计较。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她们在京城没有根基和势力,只有算是合作关系的柳大夫,未必能护得住毛豆,将五爷惹急了,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但现在不同了,毛豆也可以报仇了。 而且对于这个帖子,她不能置之不理。 离开督察院大门口有一段距离了,夏云桐就和毛豆说起了这件事儿,并且将那封信交给了毛豆看,随后说道:“那个乞丐头头是个能屈能伸的,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你看是现在了结还是过段时间?” 毛豆看完这封信之后,又将它放回到信封里,递给了夏云桐。 当时是恨五爷的,可如果五爷不是差点将他打死,他也不会认下师父,走到今天。 第198章 狠人 没准儿他还是乞丐堆里地位最低最受气的那个小乞丐。 而且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还未可知。 毛豆神情有些复杂,沉声的说道:“师父,我与您说实话,其实在内心里我还是要感谢他的心狠手辣,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认下师父您呢?” 夏云桐失笑,这还真是个孩子啊:“这是两码事儿,你要这样想啊,我们既然有师徒之缘,怎么着你也会成为我的徒弟,这和他心狠手辣,没有任何关系,不能因为他要你的命,反而去感谢他,这是什么道理?” 毛豆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仔细的想了想,师父说的对,可是毕竟因为他这么做了,所以师父他想自己带走。 但是既然那个五爷求着师父说情,就证明他低头了也害怕了,担心自己家平反昭雪之后会去报复他,所以在这个世上,实力是个好东西。 这一刻的毛豆突然之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但前提是要将五爷这件事解决了。 “师父,那我们就去他说的茶楼见他去,劳烦师父了。” 夏云桐摇摇头,如果以前算是劳烦,但现在不会。 到了约定的时间,马车已经停在了茶楼大门口,这是另一间高档的茶楼,门庭看着清冷,但是来来往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然后就有两个人在门口等着,看着挺眼熟,估计是五爷手下的人,不再是破衣褴衫,倒是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估计也是衣服随着环境而改变。 五爷是早就到了,就在楼上的包间。 看到两个人一同出现,眼睛里闪过了然。 他让手下都在外面呆着,而他扑通跪在地上,很是谦卑的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奶奶和小公子,要打要罚,老五我今天全都认下。” 夏云桐施施然然的坐在椅子上,而毛豆握着拳头站在夏云桐的身旁。 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朝着夏云桐这边靠过来。 毛豆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云桐淡然的开口说道:“这孩子是我的徒弟,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后我就是他的长辈,虽然说算后账不是君子所为,但我徒弟就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差点死在你的手里,总归要给孩子一个说法的。” 听到这里五爷也就明白了,没有要他的命,那他就要给个交代。 就见他缓缓的站起来,看向了放在另一侧的木椅,突然之间就将木椅举起来,恶狠狠的吵着自己的双腿打过去。 五爷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力气没有夏云桐大,但是在男人之中也算是一顶一的,要不然也不能成为乞丐头头。 第一下,椅子就被打裂开了,第二下,他闷哼一声,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倒在了地上。 眼角余光,看着对面一坐一立的师徒二人。 这师徒二人年龄加在一起比他还要小上十岁呢。 那个坐着的夏姑娘是真真正正的姑奶奶,他早就见识过她的蛮力,后期是真不敢惹了,等这次她再回京城,人家成了圣上亲封的乡君,而且还救了马上就要登基的小皇帝。 就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夏姑娘,突然之间就在京城的权贵圈里有了名字。 有人瞧不起她,鄙视她,可却真没人敢去她面前挑衅。 那彭老爷一家是怎么被灭掉的,他现在还心有余悸,要说和这个姑奶奶没有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前天早晨他又从一个秘密渠道里知道了另一个消息,就是那个站着的毛豆的真实身份。 其实在早前,他都不认识他,这是他手下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乞丐,可哪里想到人家是那杜御史的小公子。 虽然他不是个好人,可是对于正直的好人也是心存钦佩的。 那杜御史当官期间的确做了很多好事儿,当然了,有些事对于他来讲那就不是好事,可这不妨碍他觉得那是一个好官。 五爷下手挺狠的。 就看到坐着的夏姑娘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睛在他腿上扫了一圈儿,就收回了视线。 而那小公子则是微微皱起眉头,但眼底里也没有害怕和惊慌。 夏云桐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两条腿被他自己给打折了,这人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的。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毛豆,毛豆对她点点头,夏云桐终于开口说道:“五爷,你这是做什么,毛豆还是个孩子,可不要将他给吓着了,好了,我们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去了,赶紧让你手下去请个大夫,听说城北的薛大夫这方面看得好,可别耽误了。” 听到这话虽然觉得有些憋气,可是五爷还是松了一口气,姑奶奶是毛豆的师父,她这么说就证明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他咬牙开口说道:“老五在这里谢过姑奶奶和小公子了。”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而毛豆则是跟在他身后,等两个人快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五爷还是忍着疼痛,闷声的说道:“杜御史,是个好官!” 两个人脚步就是一顿,毛豆咬了咬牙,夏云桐回头瞥了他一眼,两个人也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很快就离开了包间。 而门口的手下,得了五爷的吩咐,不管屋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也不要打扰姑奶奶和小公子,所以就看着这两个人慢悠悠地离开了包间出了茶楼。 然后这才进屋去看到他们的五爷。 随后有两个人去找掌柜的弄了一块木板,小心翼翼的将五爷放在木板上,抬着出了茶楼。 而此时此刻,毛豆已经赶着马车拉着夏云桐出了这条街了。 一路上自然无话,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毛豆看着下马车的夏云桐,终于开口说道:“师父,五爷他……他……从来不说假话,他说我父亲是个好官。”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他说这话也许是真心实意,但未尝不是想博取你的好感。” “师父,我知道,可我还是喜欢听。” “你父亲本来就是个好官,你是他的儿子,你也很好。”夏云桐说这话也很认真。 第199章 真相 毛豆想了一下,随后也咧嘴笑了,将大门敲开,在旁边的侧门将马车赶了进去,放在回廊后面的马棚里。 等他去找夏云桐的时候,夏云桐正在写信,说的就是京城这些看似散乱,其实不容忽视的乞丐群体,甚至还有其他的这些人,要是利用好了,那力量也很强大…… 既然已经坐在南梁国这条大船上了,那就要同舟共济的。 更何况这些乞丐们知道的消息也太快了,就连她的爹娘都不知道毛豆的身世,状子还没递呢,那五爷就什么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这封信自然是写给摄政王沈栖的,正好也问一下安排什么时间,她要去驻守在城外的军中去教军医们如何泡制麻醉散,顺便也看一看其他两样药,现在他们做的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毛豆就来找她,说的却是他想去军营做军医。 夏云桐真的挺诧异的,在她的设想里,在回春堂做伙计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尘埃落定之后毛豆得去读书啊,就算不去参加科考,可是他们杜家也是书香门第,更何况平反昭雪之后,朝廷肯定会给毛豆补偿的。 却没想到这毛豆竟然想去军营做军医,如今的军医可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 不过这一次毛豆倒是挺坚决的,他很认真的说道:师父,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这的确是我想做的事儿。 夏云桐思索了半天,随后展开眉头:“既然想做就做,正好我也要去军营,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 毛豆得到师父的同意之后,又加上能跟在师父身边学东西,开心的眼睛亮晶晶的。 夏云桐将写好的信放在信封里递给他:“帮师父送封信,就是上次我领你去的那个宅子,那是摄政王爷府,让守门的将这封信转交给摄政王爷。” 毛豆拿着信快步的离开了,而夏云桐则是去前院看看那些盒子做的怎么样。 此时此刻的沈栖正好在自己的王府,宅子很大,修缮的很好,虽然没有挂牌匾,可谁都知道这是皇后义子住的地方,也是离皇宫最近的府邸。 沈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洛西河靖远侯爷还有黎塘,分别坐在两侧。 此时他们已经通过潜伏在金州的羊八得到了一些信息,目前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大王子和二王子竟然意见统一起来,北鞑国王再次同意派使臣团来南梁国,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带着金银珠宝和女人回去的。 如果南梁国不同意,三十万北鞑国大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都可以挥师南下。 这是意料之中,可洛西河他们也同样怒火中烧,被打压被欺负的感觉怎么能好呢? 可现在连丘州的军饷还没有凑齐呢。 那是第一道防线啊。 可实际说起来,那金州也是我们的州府,那里,还有南梁国的百姓。 沈栖神色平静,情绪没有起伏,等这些人发表完意见之后,他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夺回金州! 这三个人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很是激动和兴奋。 这是大家期盼已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就开始进行周密的安排和部署了。 羊八现在已经改名字了,他现在叫蒙克迩,在沈栖的运筹帷幄之下,如今已经进入了金州鞑子的军营,因为武力值高,所以成了八大勇士之一。 镇守金州的是北鞑国王的三王子。 那也是一个有本事的,北鞑国王养出的儿子都如狼似虎,个个都能争善战,好勇斗狠。 北鞑国是马背上的民族,说是三十万大军,就会有三十万匹战马,就算是数字夸大了,但是十多万匹战马肯定是有的。 而且个个都是膘肥体壮,真要是挥师南下,南梁国低挡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但是那北鞑国也不可能如入无人之境,损失也不会小,所以,对于北鞑国来讲,不费一兵一卒将南梁国拿下来那是最好的,也或者一点点的将南梁国给吃掉。 如今蒙克迩就在三王子的身旁。 蒙克迩还透漏了一个信息,就是他们对于南梁国最新出来的一种叫伤寒丸的药物,非常感兴趣。 竟然将这一项也列在了条目当中。 不但要方子还让派几个大夫到北鞑国给他们制造这个药丸。 毕竟在伤寒面前没有国家之分,这种病症自然也不会放过北鞑国。 这也从侧面证明着他们在南梁国是有奸细的。 而且这奸细的数目一点都不少。 这一次通过秘密渠道,蒙克迩递过来的消息很多。 沈栖为此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几个人正商量着呢,守在外面的虎三就敲了门,低声的禀报道:“王爷,夏姑娘派人送来一封信。” 这是沈栖对虎三单独的吩咐,要是这夏姑娘有口信或者是其他东西捎过来,只要他在府里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此时自然是如此。 靖远侯爷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沉稳淡定的摄政王爷,如今也是皇后的义子。 在此之前,还是皇太子暗卫队伍的统领。 当然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就在上一次的秘密会议里,他们三个都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却又匪夷所思但却合情合理的真相。 沈四郎其实就是皇太子! 知道之后,心底里冒出的那句话就是——难怪呢! 是啊,难怪呢!!! 也只有这个真相,才能解释一切。 他和洛西河简直是痛哭流涕激动的差点晕厥过去。 而那黎塘,竟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如今他们三个忠心耿耿的围在沈栖身边,一切都听从他的指挥。 说起来,太子与夏姑娘是颇有渊源的,而那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医术恐怕连老谷子都要甘拜下风的。 如今看来,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靖远侯爷抿着嘴想笑,却忙低下头。 黎塘自然也知道夏云桐,他们刚才还说起麻醉散的事儿,甚至如今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止血药物和消炎药物。 这些东西都能将军队在战斗过程中产生的伤亡率降到最低。 所以这屋子里除了洛西河,其他两人都知道这夏姑娘是何方神圣。 第203章 脑补 夏云桐脚步顿了一下,眼眸微亮,就说呢,沈栖这么做事稳妥的人,怎么可能将这件事给忘了呢? 她的声音也很愉悦:“那就谢谢沈四哥了……” “夏姑娘,不要这么客气,这是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而且……你如果有看中的书籍,也可以带回家去看……” 夏云桐眼睛更亮了:“这也可以吗?会不会不大好啊?” 沈栖微笑着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如今那里依然是空着的,不过自己倒是来去自如了。 “其实东宫也有一座大的藏书阁,那里面的书更多。”说到这里沈栖倒真是想起一事,又接着说道:“东宫有一些药材品相不错,一直放在库房里,等下次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也许有你能用得到的药材……” 夏云桐挑了挑眉头,沈栖这话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她常来常往吗? 话说这皇宫倒与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在她的想象里,皇宫是戒备森严,规矩诸多,就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自己走着走着没准就碰到一群妃子们对着她一顿奚落打击,甚至可能因为她被看不顺眼了,然后将她抓起来。 虽然这都是夏云桐的脑补,可在她的印象里,应该是这样的。 却没想到事实与想象的截然相反。 她已经进宫好几次了,说句实话,皇宫的确是戒备森严,但那是对外,她是沈栖领进来的人,所以根本感觉不到戒备森严的气氛。 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妃子,后宫管理的很严,也看不到皇子公主们在外面走来走去。 她们都待在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就算是看到了也远远的停下来避开他们。 所以还真的从来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夏云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含含糊糊的,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而沈栖说出这话之后,其实还是有一些后悔的,觉得自己表现的略微急躁了些,对于夏云桐,他希望自己做得非常好,甚至要做得完美。 可有的时候偏偏事与愿违! 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一旦与夏云桐在一起的时候,很多话就会不受他自己意愿的说出来,尽管没有唐突之词,可事后每每回想起来,就又觉得尴尬。 对于沈栖来讲,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就很是喜欢在与夏云桐分别之后,细细品味自己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所说的话还有行为与动作。 他在想自己有没有失态的地方,说的不好的地方,或者引起夏云桐的反感,有的时候,几句话甚至是反反复复的咀嚼,甚至想,自己当时不这样说,也许会更好。 每每让他自己都觉得很懊恼,那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也是平生第一次。 而且这样的行为方式从前都是用在国家大事之上,从来没有用在一个人的身上,甚至是一个姑娘的身上。 想到这里,沈栖干脆抿紧了薄唇不说话了。 夏云桐倒觉得没什么,一路走来,闲杂人等真的是一个都看不到,就好像被清场了,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在一些拐角处有人的影子,然后看到的宫女并不多,零星的几个,大都端着东西,匆匆的来匆匆的离开,更多的就是太监与守卫皇宫的禁卫军。 他们大都是目不斜视的。 夏云桐就觉得轻松起来,然后夏云桐这种轻松的情绪很快的就感染了沈栖。 沈栖刚才憋在心口的那股气也悄然的散开了,只剩下暖暖的柔柔的,仿如浸泡在春水里的感觉。 他又情不自禁的与夏云桐说起了沿路看到的宫殿和景观。 但也没说的很多,就到了慈宁宫了。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太后与皇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栖手里拎着的提篮上面。 只有他们两个人来,身旁没有伺候的太监和宫女,所以这提篮是沈栖拎着的,但可想而知这是夏姑娘带进宫里的。 于是太后和皇后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随后太后和蔼的招呼夏云桐赶紧落座,又与她说道:“夏姑娘,你已来了好几次了,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礼,一路走来累了,赶紧坐下喝杯茶。” 其实夏云桐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当朝的太后啊,如今可以这样讲,除了那个待在寝宫里养病的康元帝之外,太后就是这南梁朝最尊贵的人。 六王爷对太后也是忠心耿耿,皇室里有很多人都是站在太后这一面的。 如果这老太太有野心,那也是可以垂帘听政的。 但是她却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和蔼可亲,一心盼着能见自己女儿一面的长辈上。 这真的是难能可贵了。 夏云桐也不矫情,但是却也按照规矩给这两人行了礼。 这个朝代的礼节很是繁琐,拜见什么人要行什么礼,单单女子来讲,出阁的与未出阁的行的礼都不同,见到太后和皇后行的礼又是一样。 可也并不难,没必要非得独立特行的不去行礼。 夏云桐轻松地学会了,规规矩矩的给两个人行了礼,然后坐在下面的彩锦凳上。 皇后笑盈盈的问道:“夏姑娘,这提篮里面可是有什么宝贝的东西?” 夏云桐也笑了,这样的皇后与她在一起相处并不难,她声音清脆的说道:“回禀娘娘,这是民女偶然研制出来的用来洁面的物件,我将它称之为香皂,这里面也加了一些药材,香料和色素都是从植物里提取出来的,温和不伤皮肤……” 随着夏云桐的介绍,坐在另一侧的沈栖已经吩咐宫女去打一盆水来,而他也打开了提篮,将放在上面的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放在太后和皇后中间的案几之上。 这是一朵富贵牡丹花的雕刻图案,椭圆形,颜色是淡淡的紫色。 这种紫色平常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将它变成紫色的香皂就不一样了。 摆放在乌金色的盒子里显得尤为高贵优雅。 很难想象这是和皂荚一样的东西。 第204章 负责 其实在南梁朝女子洁面的物品就有很多。 有用诸多药材以及其他东西配在一起的药皂,还有女人喜欢用桃花和酒调和在一起敷脸。 这听起来就特别的高雅。 要论起细致和讲究来,现代人用的很多东西,真的不如古代人用的讲究和纯天然。 但夏云桐这个香皂面对的范围是比较大的。 甚至她准备等真有实力之后,在海上贸易也要掺一脚,别看小小的一块香皂,市场潜力大的无法想象。 香皂的使用方法简单的很,因为在宫里就专门有皇家作坊,宫里女人洁面敷脸化妆和洗头发用的东西种类繁多,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虽然洁面的功能没什么大的差别,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单论外表形状以及精雕细琢,甚至是外面的包装,还是夏云桐拿来的这个上档次。 太后和皇后笑盈盈的收下了香皂,又说了一会话,皇后就带着夏云桐去了后面的寝殿,她的女儿沈萱就在这里休养身体。 见到是夏云桐,沈萱自然也知道就是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研制出来的药丸,成功的让自己躲过了被和亲的命运,而她和她的妹妹更是救下了自己的弟弟阿哲。 也许这真的就是上天所安排的,要不然没有她的药丸,自己就得跟着使臣团去往遥远的北鞑国王庭。 就算后来朝中形势发生变化,可按照时间,她也已经到了王庭了,那时候是谁都救不出来她的。 她的态度很亲切,一点都没有身为公主的高傲,反倒显得像个邻家的姐姐,当然了,这是她自己以为的。 毕竟夏云桐才十四岁,她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她是真的十五岁。 沈萱虽然有些虚弱,可也笑盈盈的与夏云桐说话,说自己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夏云桐不用把脉,看到她的气色就知道,况且她研究出的那个药丸根本就没有任何副作用。 可夏云桐还是认真的给她检查了一番。 检查完之后说道:“娘娘,公主的身体已经无恙,饮食恢复正常,无需忌口,每天可以出去散步,保持在半个时辰左右。” 听到这话,沈萱眼睛一亮,她已经被关在寝宫好长时间了,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不让她出去走动,这时候这个小大夫这么说,那就是给她解除了禁令了。 沈萱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皇后。 陆婉晴还是第一次看到夏云桐给人切脉。 看她认真的样子,差点都忽略了她的年龄。 就觉得,夏云桐认真的样子很是让人移不开眼。 陆婉晴笑着说道:“既然夏姑娘这样讲了,那你以后就和从前一般好了。“ 沈萱瞬间眉开眼笑。 现在的皇宫和以前的皇宫可不同了,以前的皇宫让人压抑,而且每日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出了事之后更是如此。 但现在,她想,坤宁宫的大殿上空,天空一定很蓝很蓝…… 等沈栖带着夏云桐离开之后,太后和皇后倒是兴致盎然的将提篮里面的盒子挨个的打开,还别说,真像那夏姑娘所说,雕刻着各种花卉图案,没有重样的,甚至还有透明的。 透明的香皂做成梅花的形状,看着小巧可爱。 并不是看在沈栖的面子上,皇后是真心喜欢的。 而且夏云桐刚才话赶话的就也承诺下来,以后如果她研制出来女子用的新东西,一定会第一时间送到皇宫里来。 然后这一次,这两个人也终于确定了沈栖对那夏姑娘的心意。 虽然夏姑娘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扭捏害羞,显然对沈栖并不是钟情的样子,可皇后觉得自家儿子再这么下去那就是对人家姑娘不负责。 她不知道在宫外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在皇宫里却可以看出来,儿子的眼睛里只有这个姑娘。 她都看出来了,那别人呢? 女子的名节很是重要,尤其这两个人以前还定过亲,然后又退了,就更容易招人诟病。 所以皇后决定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与儿子说一番,既然相中了人家夏姑娘就要赶紧给人家名分,哪怕两个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也好上许多呀。 如果再这么相处下去,可是对夏姑娘以后的婚事不利的。 这个世界对女子总是过多苛求的。 不管是上门提亲或者是下旨赐婚,终归是要给个说法的。 …… 而夏云桐又得了赏赐,是几件女孩子用的首饰,其中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看着有些年头了,可是保存的很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了。 就连夏云桐这样淡定从容的姑娘都不免有些不安。 其实皇后的赏赐不该这么丰厚的。 沈栖将她接进宫来,又亲自送她和夏云朵回去,然后在夏家大门口的时候,夏云桐看着放在马车上的东西,还是和沈栖说道:“沈四哥,皇后娘娘的赏赐太丰厚了,我觉得受之有愧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母后对待自己喜欢的姑娘总是宽厚了许多,不说是你了,每次召见那些夫人的时候,对她们家的小姐也是多有赏赐的,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是正常的。”沈栖温声的解释道。 看夏云桐依然在站在那里沉吟不语,沈栖连忙又说道:“其实我已经与母后讲了你制作出来了麻醉散,夏姑娘,单是这一样,皇家就该对你大赏,按照惯例,封你为郡主也是使得的,只不过因为麻醉散是秘密,知道的人很少,为了安全起见,也不能大肆宣扬。” 夏云桐挑挑眉头,眼睛转了转,心里想,其实也对呀,自己那些消炎药粉止血药剂,然后还有现在新研究出来的麻醉散,就这三样,说句实话,对这个时代都是有大贡献的。 就算是在后世,真的研究出来了攻克某样疑难杂症病症的药物,带来的回报也是极其丰厚的,可以说是名利双收。 夏云桐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沈栖就也悄然的松了一口气,此时他们站在夏家大门外的一棵大树下,夏云桐已经抱着沈哲给她的东西笑眯眯的和两个人打了招呼进了院子。 然后皇后赏赐的东西虎三也帮着抱了进去。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205章 秘密 沈栖在以前是不想说的,毕竟这是机密,只是经过仔细想想,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夏云桐。 “夏姑娘,有一件事情我要与你讲,就是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北鞑国很快还会派使臣团来,他们的目的和上次是一样的,不过这次又多加了一个条件,就是要一大批的伤寒丸,然后还要伤寒丸的药方和几个大夫,随他们一起回北鞑国……” 夏云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消息传的这么快,连北鞑国都知道了,看来北鞑国有奸细,时刻注意着这里的形势变化呢。 如今她推出两个药方,制出来的药分别是养神丸和伤寒丸。 北鞑国地处北方,一年四季分明,无霜期很短,秋冬的时候,人最容易患上伤寒病症。 所以,他们的针对性是很强的。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是答应吗?还是拒绝?” 沈栖微微摇摇头,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答夏云桐这个问题,这里涉及的东西太多了,就是对方是夏云桐也不能讲。 但他却温柔的说道:“夏姑娘,你这里有人日夜守卫,你出行的时候也有暗卫跟随,而且等阿哲登基之后,京城会进行一次大清洗……” 其实,夏云桐这里安全的很。 北鞑国要一批伤寒丸和药方,大夫是谁无所谓,只要会制药就行。 但是,也要小心谨慎。 等安排好之后,京城会迎来一次大清洗,那时候,京城会干净许多。 夏云桐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就笑着点点头。 她相信沈栖,这人的确是有能力的。 还有啊,这虎视眈眈的北鞑国真的很是令人讨厌。 …… 售卖香皂前期工作基本差不多就完成了,然后也找好了铺子,倒是想买下来,只不过价格实在高,夏云桐手里倒是有银子,可不想都花在这铺子里。 所以这铺子夏云桐就只租了下来,暂时租了一年。 在京城宅院要比临街的铺子便宜一点儿。 而那闹市区的铺子价格就更贵了。 但夏云桐租的铺子就在闹市中心,铺子并不大,毕竟目前也就只卖这一样东西,所以只家里这几个人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就是在家里的宅院做香皂编织装香皂的外面包装盒,还有装香皂的小盒子,甚至大批量的油纸,以及一些药材花卉都要开始大批量的购进。 夏云桐买的这个宅子没有下人,就将原本给下人们住的院子改成了制造香皂的作坊。 而夏云桐交给华氏的化妆品,也在她的亲自参与之下开始制作了。 黎老夫人的嫁妆铺子由华氏负责。 夏云桐只负责技术和配方,其他一概不管,只等着三个月之后分银子就是。 然后华氏与夏云桐还签订了一个协议,就是目前独家售卖香皂,期限为三年,夏云桐觉得这样也好,两个铺子距离比较远,而且,这香皂搞不好还要供应给皇宫呢。 暂时没消息,那是太后和皇后与朝堂同甘共苦筹措军饷呢。 要不然,这也是一大笔的收入。 没想到的是,在她去军营的前一天,沈栖派人送来了这件铺子的房契,连带着后面的院子都买了下来。 夏云桐拿着房契,神色平静,夏良一言难尽。 该咋说呢。 这个亲退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可他心底里,还是很高兴。 但是,因为沈栖顾虑女儿的态度,就只假装不知道。 故意问道:“大丫,这么多银子,你说收就收啊。” “为什么不收,我明天要去帮他们炮制药材呢……”夏云桐理所当然的说道。 夏良不说话了,因为夏云桐是跟着她的师父,那位老谷子一起去的。 肯定是很重要的。 说到这里夏良倒是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老谷子。 他对这个老爷子是很感激的,女儿聪明有天赋,可也要有这样的高人能发现呢。 虽然说女孩子做不了女大夫,可如今这样也很好。 就目前来看,凉水湾村的人,然后到了京城这段时间所接触的达官贵人,甚至是宫里的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对女儿说出不好的话语来。 显然并没有觉得女儿这样抛头露面的是不妥当的行为。 甚至还大家赞赏。 况且他现在也不担心了,女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只要女儿同意,那沈四郎肯定会大红花轿上门的。 但他还是问道:“大丫,明天你们怎么去呢?” 夏云桐不假思索的道:“沈四哥说,他会来接我和师父,爹,你放心,这次我带上毛豆也会将杏花带上。” 自家的两个妹妹没有杏花学的认真,夏云朵更是没心思,而夏云双中规中矩。 倒是这林杏花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所以夏云桐准备以后方便的时候都带上她。 听到这样的安排,夏良就也放心了,再说了,有沈栖在旁边,他是放一万个心的。 就是这铺子感觉有些烫手啊…… 夏良无可奈何,可是对此事却也不好再继续发表看法。 但他觉得有件事儿得要和女儿商量一下:“大丫,你能有今天可以说多亏了你的师父老姑子他老人家,等你们忙完回来,爹想请他吃饭,好好的感谢他……” 夏云桐想了想:“行,那我跟我师父说一下。” 夏云桐带着杏花毛豆跟着老谷子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是单独建造的一个可以泡制药材和药丸的地方。 已经有十几名军医在里面忙忙碌碌了。 显然他们在制作消炎药粉和止血药剂。 沈栖都安排好了,夏云桐在这里有单独的院落,丫鬟婆子都是心腹之人。 十二名暗卫里有一个是女子名字叫小九,被沈栖派来暗中保护夏云桐的,然后在这里就变成了明着保护。 夏云桐所需要的东西,这里已经准备的齐全,光是药材,北面的库房就装满了几百个。 于是在老谷子殷殷的目光期盼之下,夏云桐开始带着人秘密制造麻醉散了。 夏良带着小舅子,一边收拾铺子,一边购买制造香皂所需要的各种材料,然后通通的都放在了单独隔出来的小作坊里。 第207章 血性 安排好沈老夫人这里之后,沈知府又回了衙门,与心腹手下开始商量起金秋十月粮食与棉花的收获情况。 他关注最多的就是粮仓里的贮备,大同州是朝廷粮仓所在地,那里有重兵把守。 他们所有这些都是在为今年冬天可能有的一场战争做准备。 这些是秘密进行的,不光是大同州,目前还有几个与朝廷紧密联系的几个州府,而在明面上,四皇子沈哲开始准备登基大典了。 四皇子沈哲的登基大典,一切都很顺利,如今他是南梁朝年龄最小的皇帝,年号已经改了,现在是建安元年。 太后如今成了太皇太后,皇后已经成了皇太后,被龙五不停用研制出来的药膏治疗的康元帝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太上皇。 新皇登基,证明着康元帝的时代,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蓝家想要绝地反杀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宫里的三皇子还没成年,今年也只有七岁。身后没有拥戴他的势力,他也就和其他皇子没什么区别了,这对于三皇子来讲是不能接受的,据说四皇子登基的时候,是将他关在殿里的,可他还大喊大叫着要见父皇,只是可惜的是,太上皇从意识清醒之后拒绝见蓝贵妃生的三个儿女。 他其实是想恳求皇后让这三个孩子平安的长大,可是他没有那个脸面,也没那个资格。 不理不问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可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沈哲登基大典,夏云朵竟然也被接去了,不过她是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离的太远了,可是那现场的气氛是夏云朵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那个高高在上坐在皇位之上的阿哲,似乎与她从树林里领回来的脏兮兮的小孩,越来越远了…… 其实啊,沈哲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夏云桐带着杏花回到京城的时候,沈哲已经成了建安帝,如今是建安元年,年号早就改了。 然后夏云桐的铺子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开张了。 在此之前夏云桐也做了一批,差不多有一千多块香皂,她回来之后休息了一天,又带着家里人做了一千多块。 夏云桐负责关键的配比,其他的就由家里人完成,但如果以后销量大的话,那肯定是要雇人的,就家里这些人包括新买来的五个下人,那也是完全不够用的。 华氏那边也已经推出了新的女子用的化妆品。 因为前期造势造的好,所以刚开张制作出来的几百瓶就被抢购一空。 当然了,这时候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化妆品的好处,她们大多是为了巴结华氏捧她的场才去买的,但没想到用了之后那就是真香了。 华氏手里有人有银子有地方,既然市场有需求就大批量的制作,等夏云桐香皂的铺子开张之后,她又和夏云桐签了协议。 独家售卖夏云桐研制出来的香皂。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京城的第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来了…… 很快,大地就披上一片银白。 而此时北京金州与丘州,早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已经成了三王子身边最重要护卫的蒙克迩,此时此刻,沉默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少年,他叫贺青山,是个狼性很足的汉家少年。 他也是偶然才发现他的,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这个少年竟然暗地里纠结起了一支队伍。 竟然被他们成功的刺杀了几个为非作歹的鞑子将领。 只不过却因此金州的百姓又被屠杀了一批。 当然了,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就算是都跪下来投降,鞑子对金州的老百姓也是说杀就杀。 在鞑子的眼里,他们这些汉人都不是人,是可以随意屠杀的牲口和奴隶。 贺青山满眼都是恨意,看着眼前这个叫蒙克迩的三王子的心腹护卫,他的声音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们莫要猖狂,总有一天,我们南梁朝会将你们赶回你们的老家去……” 蒙克迩并没有恼怒,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蒙克迩是一个有勇有谋,武艺高强的暗卫,曾经有半年的时间,他们这些暗卫还被皇太子亲自给教导过…… 如今又从秘密渠道知道了一个让他振奋不已的消息,而也让他觉得前路充满了希望。 从前,殿下就是他的信仰,如今依然是! 他一定会完成太子殿下交给他的任务。 他已经观察了贺青山有一段时间了,甚至有几次是他暗中帮忙才让贺青山以及他的伙伴化险为夷。 但这些贺青山并不知道。 此时那猩红的眼睛带着嗜血的恨意,如果他此时能化身为狼,肯定狠狠的扑上去,一口咬住眼前这个鞑子的喉咙。 蒙克迩毫不怀疑贺青山的血性。 很好,他现在需要这个一腔热血对鞑子恨之入骨的少年贺青山。 他缓缓的开口,说的是标准的南梁官话:“贺青山,我这里有个任务,你如果能完成,你将是南梁国的功臣,但是很危险,也许这一去再也没有回头路,你敢去做吗?” 站在地上的贺青山,蓦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用官话与他讲话的鞑子,明明还是那个鞑子,说的也是鞑子话,可是他的官话怎么说的这么好,而且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南梁国的功臣? 就算大砍刀在他面前,贺青山都不会眨眼睛,可此时,他的脸色却还是变了,嘴唇动了动,竟然愣在了当场。 蒙克迩站起来,俯下身子,将双手放在贺青山的肩上,低着头,声音恳切,很低,很低,却一字一句:“我只问你,敢去吗?” 这一次贺青山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智,他声音沙哑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你只要知道我是一个和你目标一样的人,别的你没必要知道,我最后问你一次,敢去吗?” 贺青山缓缓的挺直了身子,同样压低了声音:“刀山火海我都敢闯!” 蒙克迩眼底里闪过一抹赞赏,是个聪明的,他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208章 商队 几天之后,一个民间的来往于中原和北疆地带的商队到了金州,在这里盘桓了几天之后,就朝着北鞑国而去,然后他们队伍里多了几个小少年。 这支队伍里面还有一个自称在京城得罪了贵人活不下去的乞丐头子,他带了几十个乞丐,准备跟着商队去北疆王庭讨生活。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乞丐身手都不错。 贺青山不知道的是,五爷以及他的手下不光是身手不错,他们各有各的特长。 就连摄政王沈栖都没想到,这乞丐里面也是卧虎藏龙啊。 这些人里有擅长于隐匿的,他想要藏起来,就连他手下的暗卫都很难寻到他的踪迹,有擅长易容的,有擅长下毒的,有擅长偷盗的,还有擅长变声学各种动物叫的,总之他们会的都是偏门,拿不出手的…… 可是,在这个队伍里却非常重要。 这次带队的是暗卫的大头目也就是鼠一。 他们主要任务是救回被送去和亲的长公主沈昭。 南梁朝与北鞑国迟早都有一战战争。 打起来的时候沈昭的地位危险又尴尬,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这也是以前康元帝用来不想打仗的借口之一。 但却也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这支秘密队伍就产生了,他们负责将长公主从北鞑国王庭救回来,安全的送到京城去,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只要这仗打起来,很可能北鞑国最后会用长公主沈昭来要挟南梁朝。 这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也是不得不做的! 这些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但如果将人救回来了,他们就会立下大功。 …… 章淮押运着粮草也到了丘州。 苏泽安知道朝廷在筹措军饷,也知道,最后竟然被筹措到了,但却没想到押送粮草的竟然是他的女婿,世子章淮。 那可真是又惊又喜,甚至眼眶都有些湿润。 而章淮跪在地上给岳父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来,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可是受了很多的罪,但他也知道,将军饷粮草成功送到丘州之后再回京城,他就不是原来的章淮了。 而且自此之后,他在妻子面前基本也没啥把柄了,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虽然他整个人又黑又瘦,憔悴不堪,但精神状态极好。 然后也带来了苏锦绣捎过来的冬衣,还有亲手做的鞋袜。 苏泽安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苏晟被他带在身边,如今已经是大家心服口服的小将军了。 今年已经十八了,不过还没有定亲,这一次苏锦绣捎来一封信,说是在京城给弟弟物色人选,如今京城不比从前了,相信未来一天比一天好,所以弟弟该成家也要成家了,也算是完成母亲的遗愿。 苏子安看过信之后,想了想,就对自己的女婿说道:“到时候我给锦绣写封信,让她该物色就物色,苏晟已经十八了,的确不能耽误下去,是我做父亲的失职。” 坐在一旁的章淮连忙附和着说一些好听的话。 不过以前苏锦绣来信的时候,从来没提这方面的事儿,这次难道是真的有人选了,于是苏泽安不由得就问道:“是不是锦绣已经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这事儿章淮还真就知道,妻子看中的是一个叫夏云桐的姑娘。 普普通通的乡下姑娘,可是身份却不普通,她是老谷子的徒弟,有一身好医术,家里开着香皂铺子,日进斗金,她还是是建安帝亲封的乡君…… 而且与宫里的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关系也不错,据说已经被接进宫里好几次了。 苏锦绣就觉得这样的姑娘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她是非常喜欢的。 现在府里用的都是夏家铺子里生产出来的香皂。 这次给岳父还带了一些,尽管岳父其实用不上,但好歹是个心意。 可是妻子临走之前却嘱咐他,毕竟八字没有一撇呢,事关人家姑娘名节。可不能随便乱说,于是章淮就摇摇头,笑着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还真就不知道,锦绣做事儿有主见,她要是决定了,那很多时候是问都不问我的。” 这话也是半真半假,不过苏泽安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摇摇头就也不再追问了。 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朝中的局势,然后神色突然变得慎重的涨红将放在胸口里的一封信拿了出来,这是摄政王沈四郎写给他的。 大帐里很安静,只有翁婿两个,没有闲杂人等,苏泽安打开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眼眶有些热,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几息之后,这封信就再也看不到字迹了。 他心头大惊的同时,却也心潮澎湃。 这一次朝廷再也不龟缩了,终于可以收复山河了。 尽管上面已经没有了字迹,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好。 章淮虽然不知道信上写着什么,但是他想,肯定是很机密很重要的事儿,估计是和北鞑国有关系,然后他就看着岳父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帐,而他也随后跟了出去,就见到岳父迎着冬日的阳光,看着金州的方向,眼睛迸射出狠厉的光芒。 这一刻,章淮觉得,名闻天下的苏大将军,终于可以再次骑上战马驰骋疆场了。 想起临走的时候,摄政王交代他的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的任务可不止这一件呢。 …… 而此时京城依然是歌舞升平,繁华依旧,夏云桐最近这段时间算是好好的在家呆着了。 香皂的生意非常好,于是家里的宅子又重新安排,靠近后面的院墙重新开了一个门,然后那处院子全部用来做制造香皂的作坊。 毕竟目前还属于家族产业,夏良也不大喜欢女儿们天天跑出去。 在自家后院那是最好的了。 夏云桐也同意,这宅子面积大,就算单独隔出一处院子,家里人住着还是依然很宽敞。 而且她还可以集中全部精力让她的母亲开口说话。 因为手里有香皂生意,夏家在京城的富贵圈子里,也终于有人时不时的提起来了…… 第209章 羞窘 与他们来往的也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富商看到商机,准备购买夏家的香皂,然后去往其他的州府售卖。 夏云桐只给了华氏京城的售卖权,但其他地方却是没有的。 于是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江南江北的五个州府都有售卖夏家香皂的。 也有人开始仿造,卖的比较便宜,只不过都是一锤子买卖,用了之后大部分都很后悔,因为与夏家卖的香皂根本不能相比。 夏云桐还准备闲暇的时候再研究沐浴洗发已经洗衣服的东西。 不说往出卖了,她自己也是要用的。 然后夏云桐就发现上一次鞑子闹事那会,她见到的世子妃苏锦绣,有事儿没事儿都爱来找她玩儿。 两人的表面年龄还是差着的,可是却奇异的能说到一起去。 倒也很快的建立起了友谊。 当然了,夏云桐是不知道苏锦绣相中她了,准备让她做自己的弟媳妇呢。 而此时宫里的皇太后也终于找到了机会,与沈栖说起了夏云桐的事儿。 不过在说这事之前还是盯着沈栖将一盅补品给喝下去。 建安帝年龄太小,就算是聪明,与国事之上,目前只能处于学习的阶段,说句实话,整个南梁国的国家大事还是压在摄政王沈栖的身上。 她的儿子瘦了,虽然看着精神很好,但瘦了很多。 而且眉头也是经常皱着的。 皇后是心疼的,可有的时候也没办法,在这样的节骨眼,一步都不能走错,走错一步的话,后果都不堪设想。 她只能让身旁的人盯着沈栖,摄政王府里也有她的人,但并不是要监视他,只是要找贴心的人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说起来了,陈氏还有沈招财偏心偏的很厉害的。 就连她都知道了,那陈氏最惦记的是她的三儿子,在东山念书的那个沈三郎,可将她给心疼坏了,三天两头的送吃的,也经常去看。 不能说她不疼爱沈四郎,但比较起来就差了很多。 在这农家也真是稀奇,很是让人不能理解。 为什么很多人家都喜欢让小的养着大的呢? 别人家暂且不说,只说这沈家沈四郎,从十岁开始就打猎了。 虽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是都一样是陈氏的亲生儿子,要论起长相,还有聪明程度,陈氏的这些儿子里沈四郎可是最出彩的,他很像他们的舅舅。 也许是因为沈四郎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所以不得父母的喜欢? 所以,从十岁起,那个沈四郎就差不多担起了家庭一半的重担了。 想着也是让人心疼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陆婉晴的心里,对老天还是对其他,只有感恩的心。 她声音温柔的道:“你慢慢喝,不要呛着了。” 沈栖好笑的放下了汤碗,这是从小喝到大的味道,也是他很喜欢的。 他笑着说道:“母后,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这是陆婉晴亲自下厨给儿子熬的。 当然了,也不会厚此薄彼,她对三个孩子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沈萱还有沈哲那里都派人送去了。 自然还有太皇太后的。 她只看着沈栖,叹了一口气,说道:“阿栖,母后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你对那夏家姑娘到底是怎么看的?” 沈栖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然起来,他移开了视线,声音轻轻的道:“母后,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起这个……” “我当然要问了,我是听说了,苏泽安的女儿苏锦绣和那夏家姑娘关系可是不错,虽然没有什么风声,可是大家都知道苏泽安的儿子到现在都没有定亲,那也是个不错的儿郎,是北疆文武双全的小将军。” 沈栖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不自觉的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起来,而且不知不觉的一杯茶竟然都被他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将空茶杯就攥在手里。 看着这样的沈栖,陆婉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还是道:“一家女百家求,你要是喜欢夏家姑娘,就趁早去提亲,或者母后给你们赐婚。” 陆婉晴是个温柔的性格,可有的时候说话也是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沈栖的脸又有些微微的发热,他心里也知道,既然夏良都看出来了,自己的母后还有皇祖母应该更能看出来。 其实最开始他的设想与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夏云桐,他甚至也没想过要娶妻。 北鞑国是心腹大患,不解决了,寝食难安。 他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茶杯,自己竟然浑不知觉,陆婉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不好去提醒。 然后沈栖也终于发现了,讪讪的扯了扯嘴角,将茶杯轻轻的放在了案几上。有些羞窘的说道:“母后,既然您都清楚了,那肯定也更清楚那夏家姑娘对儿臣无意,我现在不好去提及,万一夏姑娘不同意,那以后是连面都不好见了,甚至朋友也做不得了……” 陆婉晴倒是觉得很新鲜,挑挑眉头问沈栖:“朋友,这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呢?” 沈栖抿着唇,其实心里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大好成为朋友。 可是这事要是放在夏云桐身上,会让人觉得,只要你没有龌龊心思,真的可以做坦坦荡荡的朋友。 但他也并不想解释,垂着头,低声的说道:“说朋友也许不合适,但最起码是同乡啊。” “可她要是被别人定走怎么办?” 沈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的开口说道:“母后,儿臣与您说实话,等安排妥当之后,我要亲自去往北疆夺回金州,所以在我没有安全返回京城之前,我不想对夏姑娘表明心意。” 本来慵懒的靠坐在那里的陆婉晴蓦然之间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的瞪起,衣袖里的手攥在了一起。 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沉,她已经没有那个心力再承受一次打击了。 陆婉晴半晌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第210章 笃定 沈栖坐在陆婉晴的对面:“母后,不要担心,儿臣身边有暗卫护着,我也有一身武艺,等闲人近不了身。” “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啊。” “母后,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金州夺回来。虽然不能将他们赶回王庭去,但是也要将鞑子赶过野狼山。” 野狼山,那是从前北鞑国和南梁国的分界线。 “母后你放心,这一次虽然不敢说万全的准备,可也不会打无准备之战,我南梁国忠臣多好男人也多有血性的百姓更是不少,趁着新皇登基,民心所向,这一次出征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而金州的百姓活得太苦,金州必须收复!” 沈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了,可是每一个字却极有分量,也带着势在必得。 陆婉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就转移了话题,半真半假的说道:“这些事儿,母后都听你的,就是那夏姑娘啊,你如果真的不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外人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你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沈栖站在陆婉晴的面前,温柔的眉目在淡淡的阳光之下,矜贵又清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竟微微的摇头,眼底里带着笑意,口气特别的笃定:“母后,您放心,夏姑娘至少这一年之内是不会与他人定亲的。” 陆婉晴:…… 这样的儿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很是稀奇。 陆婉晴也不问了,说道:“既然你这么放心,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陆婉晴心里想了又想,这两个孩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四岁,其实年龄并不是很大,再过上一年也完全来得及。 …… 夏云桐并不知道这些,她也不知道沈栖与夏良说过的那番话。 现在的夏云她日子算是很悠哉的,好像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算得上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基本上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然后柳大夫给她送来了五百两银子。 前段时间连外公送给了老侯爷一对千年的树胆,还以为老侯爷并没有看在眼里,而连外公也没有当回事儿,因为这东西他手里还有不少,并不觉得稀奇,如果不是想着给自己的外孙女玩,他是采都不会采的。 然后这么多年,不知不觉的就又攒了不少。 给老侯爷的算是品质很不错的,他手里还有几个和这个差不多的。 连外公早就忘了这事儿了,当夏云她将五百两银子给外公送去的时候,连外公惊讶的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大丫,你该不会是拿了你自己的银子给外公,外公可不能要啊,现在外公的日子好的做梦都会笑醒,咋能还收你的银子呢?” 夏云桐很是认真的说道:“外公,我就算是想给你银子,也没必要用这个借口啊,这不是给你造成错觉吗?如果真不值钱,我干嘛让你认为很值钱呢?我听柳大夫说,一开始老侯爷没当回事儿,过了两天之后想起来就拿在手里玩儿,然后他就觉得心情特别好,当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给他一个大仙桃吃……” 秦婉在一旁做针线,好笑的抬头看着夏云桐,怎么好像讲故事一样呢。 “……外公外婆,你们别真不信,我没必要用这事儿来忽悠你们,后来老侯爷一高兴就赏了您五百两银子。” 这一次连外公倒是相信了,看着那堆东西,其中一百两是一个个的小元宝,另外四百两是银票。 虽然是相信了可神情还是震惊的,嘴里说道:“老侯爷出手这么大方,那家里银子肯定也是不缺的,但即便如此,那两个东西也不值五百两银子呀,能给五十两就已经说破天儿了。” 然后连外公拿走了五个银元宝,他的手大正好都抓在手心里,美滋滋的说道:“大丫,剩下的都给老侯爷退去,就说那东西不值五百两,五十两已经是最高最高的了。” 夏云桐没有想到送上门的银子外公都不要,要知道这五百两收下之后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呢。 “外公,我和二师兄说的和你刚才意思差不多的话,但我二师兄说了,老侯爷曾经看中一块石头,平平无奇,不是玉也不是玛瑙,就是河边的一块造型稍微有些特殊的鹅卵石,说句实话,在大河边要是多转悠一阵子,没准就能找到,可老侯爷偏偏花了三百两银子,听说也不过是稀罕了几天,就被他扔进库房里了……” 连外公有点不敢相信,可一想想,那是侯爷呀,而且还是老侯爷,听说家里的儿郎当官的可多了呢。 那可真是根深叶茂的一个家族,祖上是与南梁国的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是嫡嫡亲的表兄弟。 就算是距离现在过去快二百年了,家里也没有太出彩的人,可却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家一直是盛宠不衰。 连外公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来京城,你外公我想都想不出来,原来可以有人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夏云桐就笑盈盈的将银票塞给了秦婉:“外婆,外公不要,你收着。” 秦婉就也说道:“收下,在那些有钱的大老爷眼里,银子可能都不算个啥,反倒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觉得比银子还要好。” 夏云桐在一旁连忙附和的点头:“我外婆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道理。” 秦婉接着夏云桐的话茬:“你如果不收下,人家老侯爷未必会感谢你,也不一定会高看你一眼,只觉得你是个傻子。” 连外公却表示不同意,抬杠说道:“那没准老侯爷觉得我老实本分,不贪心呢。” 秦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连外公,也不避讳:“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般天真,那老侯爷明显就是个纨绔子弟,用咱们的话说,吃喝玩乐是把好手,哪能有心情去想你是不是什么高风亮节呀,没准人家心里只会想,这东西竟然只值五十两银子,真没意思,所以本来很喜欢呢,然后因为你或许将那千年的树胆给扔了呢。” 第212章 心思 然后这赵俊生就不会再回老家,而是一直在京城住着,不说他了,就其他的学子也同样如此,毕竟山路遥远,有的地方来回一走都要几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京城的学子是最多的。 也有很多权贵暗搓搓的在各个客栈以及一些学院暗地里关注一些颇有才华的举子,尤其那些长得好看的家境看起来有些清贫的,当然了,年龄也是越小越好,都是这些人的目标。 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开始有榜下捉婿这一说了。 沈栖觉得赵俊生这个时候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读书上,然后争取再来个第一名。 要知道,如果他真有真才实学,他会点他一个状元郎的。 六元及第,在南梁国也是几十年没有了。 他要树立一个典范。 赵俊生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都很合适。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合该是为国效力的时候。 他希望,赵俊生别让他失望。 在他来之前已经让吴阁老去颁布一项惠及天下举子的政令。 针对的是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 就是在京城设立一个书馆,拿着自己的证明去书馆报名,中午提供一餐是的,那里空间比较大,进了冬季,天气已经冷了,屋里烧起了地火龙,就算是抄书不给银子,有很多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也都争着抢着到这里来。 更何况还给银子呢。 这些读书人对于新皇,也可以这样说,对掌权的太后皇后以及摄政王,真是无比的感激,还有朝廷的内阁大臣们,天下学子们觉得真是新朝新迹象,甚至对着皇宫拜了又拜。 这里当然也包括了赵俊生。 忙起来好啊。 然后沈栖欣欣然的就去赴约了。 两人没在夏家见面,直接去的平安客栈。 旧地重游,夏云桐还有一些感慨,不过,沈栖已经早早的等在楼下的包间。 那掌柜的看到夏云桐进来,顿时眉开眼笑。 亲自端着托盘带着夏云桐进了摄政王所在的包间。 将托盘放下给两个人倒了香茶又端着托盘走出去,心里暗搓搓的想,当日在这平安客栈,他就觉得统领与夏姑娘真的很般配,如今看两人还在来往,觉得挺好。 当然了,这些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出了包间之后,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这间客栈,楼下的茶间也招待客人,但摄政王所在的包间是单独隔出来的。 在隐秘的角落都有人守着。 以防有人去打扰他们。 而且隐蔽性也特别的好,门一关,门外的人根本就听不到屋子里任何动静。 包间面积挺大,差不多都有将近一百平,虽然隐秘,可却是一个让人放松的空间。 室内摆设一目了然,低调又奢华。 中间厅堂处竟然还有一处景观。 中间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四周高高低低的种了一些小树,另一侧是绿油油的藤萝,下边是清澈的水,水里游动着手指粗细的彩色的鱼。 虽然夏云桐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可是却也第一次到这个包间来。 这室内应该是有地火龙的,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很温暖,夏云桐将披着的披风解下来,沈栖拿过披风,很是自然的搭在墙角的衣架上。 夏云桐也没觉得这个动作难为情,她很坦然自若。 扫视了一圈就坐下来喝了几口茶,坐在她对面的沈栖,眉眼带着柔和,又给夏云桐的茶杯续了茶水,他并没有着急问夏云桐找他有什么事儿,难得的两个人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而且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见面。 所有的一切他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休息了一下,夏云桐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眉目低垂的沈栖,现在他已经想不起来那个沈四郎长得什么样了,眼前这个清俊矜贵的少年眉眼柔和,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 没有什么压迫感,很是温暖,但是你却又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沈栖自然是先开口的,问了一下夏云桐在京城住的可习惯,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尽管说出来。 夏云桐就笑着说道:“沈四哥,这里和凉水湾村倒也没差什么,冬天可比村子里暖和多了。” 沈栖点点头,这一点他是赞同的:“京城的很多宅子里下面都修了地火龙。” 夏云桐想起了前几天送到家里的几大车银丝炭,那是沈栖派人送来的,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夏云桐弯了弯眼睛:“沈四哥,银丝碳的事儿还要谢谢你呢,不过该多少银子到时候我让小九送到你府里去。” 沈栖愣了一下,声音温柔的说道:“可是和你所做的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既然微不足道,那该付银子还是要付银子了。” 沈栖就也笑着道:“好。” 夏云桐朝后面靠了靠,神情是放松的。 然后眼角余光又看了好几眼沈栖,想起刚才他那有点儿震颤心弦的一个好字,心底里生出一丝异样来,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一眼,非礼勿视,这沈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低眉敛目,很少有盯着她看的时候,反倒是她经常大大方方的打量他。 这沈栖对她真的很特殊。 言谈举止如沐春风,令人和他在一起很是舒适。 这人对他该不会是有别样的心思? 可两个人都退亲了,夏云桐可没有与他家再结亲的想法。 她赶紧的别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室内的那一株小巧玲珑的假山之上。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挥去了脑子里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念头,她就只当这人是礼贤下士,毕竟像她这样能这么无私的提供药方和制药工艺的人在这南梁国屈指可数。 所以夏云桐就又赶紧说道:“沈四哥,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沈栖将放在他面前的一盘糕点,轻轻的推到了夏云桐的面前,温柔的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关于伤寒丸的事儿,我这几天想了又想,我觉得还是将伤寒丸药方以及制作交给朝廷。” 第215章 心胸 夏云朵一路小跑的去叫夏云桐。 她没有先去叫娘亲,而是先喊的大姐。 此时的夏云朵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夏云桐一听夏云朵的描述,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沈知府了。 姐妹三人来到了连氏的房间,夏云桐轻声的说道:“娘,应该是沈知府来了。” 连氏愣了一下,两只手攥在一起,有些紧张,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说是一点不想见,倒也不完全是,可是见了之后呢,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看着眼前三个女儿的眼睛,连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几息之后,她点点头。 那沈知府无儿无女,这辈子应该也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了,就算自己现在不认他,等他老了病了,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管吗? 连氏想的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道理,既然早晚都躲不过,于是她跟着三个女儿去了前院的厅堂。 然后就看到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满眼慈爱的抱着文星,丈夫在旁边站着似乎有些紧张。 父女二人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 沈知府愣了一下,随后看着连玉兰笑了,主动开口道:“玉兰,不用担心,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我只是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他与夏云桐是熟悉的。 夏云桐走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的小文星给接了过来,大家已经知道是什么关系了,就没必要去特意介绍。 首先还是需要沈知府与连氏父女二人单独说几句话。 夏云桐抱着文星看了一眼夏良,也没对沈知府说什么,几个人悄悄的走了出去。 连氏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嘴巴动了动,平日里能发出一个个的字节,可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本来想扯住夏良的衣袖,可也知道,当着夏良的面,也许有些话,他这所谓的亲生父亲说不出口的。 连氏站在门口,眉头紧紧的皱着。 夏良有些担心。 去了隔壁暖间的夏云桐就对夏良说道:“爹,你总得给他们留个单独的空间,有些话当着你的面儿,知府大人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比如道歉恳求打亲情牌什么。 夏良看了一眼隔壁屋子的方向,摇了摇头,神情担心,却也没说什么。 夏云桐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她云淡风轻的坐在暖炕上,小文星六个多月早就会爬了,从他出生夏家的日子就好过起来,连氏吃的好,自然而然的奶水足,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 夏良也不丑,称得上是英俊,连玉兰更不用说了,所以小文星长得也好看,粉雕玉琢的,尤其一双眼睛像两个黑葡萄。 夏云桐将一只手指伸过去,小文星准确的捉住,并且抓的紧紧的,然后就往自己的嘴里送。 夏云桐觉得好玩,手轻轻的往上一提,就将文星给提了起来。 夏云朵跪坐在炕上咯咯的笑,夏云双在一旁也是笑眯眯的,毕竟都是女儿们,夏良是站在桌子旁的,他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心里想,其实也没什么,完全不必要紧张,不管咋说,沈知府是媳妇的亲爹呢。 小文星手劲儿还挺大,抓着夏云铜的一根手指不松,然后夏云桐就那么将他吊着,慢慢的悠了几下,小文星咯咯咯的笑的可开心了。 夏云桐觉得,这个世界上其实最可爱的还是人类的幼崽了。 当然了,这要有年龄限制的。 五岁以上就讨人嫌了,可以称之为熊孩子。 这时候的小弟弟正是好玩的时候,不过这家伙手劲挺大呀。 看来他是遗传了母亲的力量。 那夏云双和夏云朵就是完全正常的女孩子。 夏云桐一边逗着弟弟,一边说着:“爹,其实认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知府大人学识渊博。那可是三十多年前的探花郎。咱家小文星也是个有福的……” 夏良看了一眼大女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只怕你外公心里不好受。” 夏云桐好笑的摇摇头:“爹,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外公为人心胸很宽大的,况且外公也不傻,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去阻拦呢?被别人知道了,他也会被说上几句的,生恩养恩,在如今不都是很重要的吗?” 夏良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夏云双在一旁,柔柔的开口道:“爹,我外公不是心眼儿小的人,再说了,不管我娘亲认不认他的亲生父亲,我们都会孝顺外公的。” 大家都知道二丫嘴里的外公指的是连外公。 而这时候小文星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手,啪嗒一下,一个屁墩儿就坐在了暖炕上,不过炕上铺着暖暖的毛垫子,小家伙墩了一下,先是愣了,随后又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去抓夏云桐的手指,因为他觉得这样非常好玩。 把夏云朵乐的哈哈笑。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随和了。 而主屋的厅堂气氛还是有些压抑的,连玉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当然了,她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的。 沈知府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女儿不能开口说话,他还是很难受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察觉不出来的哽咽:“玉兰,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说道:……他辛辛苦苦的将你养大,是真的将你当亲生女儿的,而我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做过,我很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和伤害。 尽管知道你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可我也想来看看你,不过今天我也是真放心了,你有个好夫君,有懂事聪明的女儿,还有可爱的儿子,我想,这是上天对你前几十年苦难日子的补偿。” 听到这里,连玉兰的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到了她这个年龄,很多时候情绪已经内敛了,不像年轻时候受了委屈,那眼泪控制不住的流,现在很多时候都不容易被牵动情绪。 但此时真的很难受,甚至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委屈。 第217章 回京 此处是熙熙攘攘的大街,虽然是冬天,可是来来往往的人依然不少,对于老百姓来讲,讨生活那是不分哪个季节的…… 周婆子也不会做下当街下跪的举动,她的手放在车辕上,压低了声音,恳切的说道:“你能给大小姐捎个话吗?老夫人人……她现在眼看着不行了,能不能让你娘亲来看看她?” 夏云桐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是给沈老夫人切过脉的,不得不说,这老夫人身体底子还真不错,真挺硬朗的,他给她解了毒,又吃了一瓶养神丸,再活个二三十年那是没问题的。 现在怎么就不成了呢? 但这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夏云桐只能皱着眉头,让杏花将她扶进马车里。 可那周婆子死活不进马车,她说她是下人,怎么可能和小小姐共乘一辆马车呢? 没办法,夏云桐跟着她去了沈老夫人现在住的宅子。 还是她先来看看沈老夫人。 路上的时候,周婆子已经跟夏云桐讲了,京城的名医都请遍了,也吃了很多汤药,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却好像熬不过去了一样。 夏云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心病。 再这么折腾下去,可真是够呛。 夏云桐诊脉之后,就给她行针,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沈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在那一刻,她眼神先是迷茫,然后是惊恐,最后是痛苦和内疚。 要么说像老夫人这样的人和张婆子差不多,你说她坏,她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和底线,你说她好,她和那心善之人根本就不搭嘎。 这样的人最是难以相处。 夏云桐叹了一口气,声音不高,一字一句的道:“沈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一心求死,是想让沈知府还有我娘被世人唾骂吗?” 沈老夫人吃力的摇摇头,眼角滚落一颗泪珠。 嘴唇颤抖着却虚弱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老夫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会害沈知府,但唯独您不会。” 沈老夫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是的是的,她是最疼爱她的儿子,她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她怎么能不爱他呢?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考虑,可是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却害得儿子差点断子绝孙。 夏云桐继续说道:“沈老夫人,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您这样下去,想到后果会如何吗?” 沈老夫人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只知道自己心愿已了了,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突然间空了,令她无所适从,然后也一下子病倒了,病倒之后,突然之间就觉得也许自己离开这个人世,那秦婉还有连氏……很可能看在人已不在的份上原谅她。 但这会有什么后果呢? “也许沈老夫人还不知道呢,我朝律法规定,官员为直系亲人守孝,父母最少三年,也就是说沈知府这三年就不能再做官了,他都这个年龄了,三年之后哪里还会有他的位置? 现在大同州在他的治理下正是蒸蒸日上,而且朝廷对大同州也很重视,那里也是一个很特殊的所在,今年的夏天和秋天,知府大人赈灾有功,朝廷是准备嘉奖他的。” 夏云桐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沈老夫人。 果然,沈老夫人迷茫的眼睛,愣了一会儿之后,然后一点点的清明起来,随后她就有一些惊恐不安,她哪里想到还会这样呢?她不要儿子守孝三年,在家里待三年,儿子这个年龄,出来之后,就像夏云桐所讲,还怎么再去当官啊,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变数实在太多。 人都有生老病死,可她这是故意的,那就不成了。 “所以,沈老夫人,别觉得你做的都是为了别人好,那是你自以为是,现在,你好好的活着,您这寿数且长着呢。” 夏云桐让周婆子拿来笔和纸开了一个药方,对她说:“拿这个方子去回春堂,柳大夫知道怎么处理。” 说着夏云桐就站起身子,今天出去办事儿,在外面停留时间长了,她也该回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巴巴的瞅着她的沈老夫人,慢悠悠的说道:“好好养病,三天之后我再来看你。” 本来虚弱无力的沈老夫人,这时候好像有了精神,竟然躺在那里连连点头,眼睛也有了光彩,再也不是刚才进屋那一心求死的模样。 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心里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回家之后的夏云桐对夏良和连氏说了沈老夫人的事儿。 连氏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皱着,她不由得看向夏良。 夏良想起岳父岳母与他说的话,就说道:“玉兰,前几日岳父岳母单独将我叫过去,让我劝你,上一代人的恩怨就终止在上一代了,和你是没什么关系,那老太太虽然可恨,但也可怜,你想怎么做,你就随自己的心意,不用考虑太多,而且不管你怎么做,岳父岳母说了,他们都不会怪你都支持你的……” 夏云桐看了一眼夏良和连氏,也没说什么,扭身就出去了。 外公外婆说的对,这件事儿就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但是母亲怎么做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夏云桐摇摇头,不愿去深想太多。 她站在院子里跺了跺脚,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很多人家都挂上了红灯笼,红色的灯笼,映衬着皑皑白雪,这京城像是一个繁华的童话世界。 听说丘州的军队与金州的鞑子,这两个月来经常有摩擦,大仗没有,小仗不断。 难道这是在做前期热身? …… 而此时此刻,沈栖骑上一匹快马,穿过皇宫的大门,沿着金銮殿广场前的青石板路,朝着慈宁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栖此时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双眼明亮得好像夜空中的繁星。 在他的胸口有一封信,那是通过秘密渠道送回来的,长公主沈昭,如今已经穿过燕山山脉,进入了密云草原,沿着达沃尔部落开辟出的一条秘密通道,绕过金州,平安顺利的到了丘州。 第229章 皇位 六王爷听到这里,神情倒是缓和了许多。 他不是不相信摄政王,到现在他还觉得这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打闹,不至于上升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一会老王妃带着沈明珠亲自登门探望,那么也就代表他们的态度了,也算是给宫里的小皇帝一个交代。 沈明珠气呼呼的离开了。 而这时候老王妃站在他身边,忽然开口说道:“王爷,就算明珠做的不对,可小皇帝也不能这样咄咄逼人,还有,小皇帝才几岁,你年龄也大了,那摄政王正年轻,他一个农家子到底是怎么就成了摄政王的呢?这以后咱们沈家的江山会不会成为他的,到那时,咱们可都是沈家的罪人了。” 六王爷转过头瞪了一眼王妃:“你胡说什么,这话以后万不要再说出口。” “王爷,我与你夫妻一体,我们是几十年的夫妻了,年少时一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满心都是为咱们沈家打算的,到时候再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时候就晚了。” “这是朝堂的事儿,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会有那一天的,当今圣上聪明异常,好好教导,我们沈家的江山才会永远的传承下去。” “怕只怕没等传承呢就被别人占了便宜,咱家的儿郎也没有逊色的……”说到这里,老王妃一把抓住了六王爷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都是先皇的血脉,您的儿孙怎么就做不了皇帝呢?为什么皇位要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做,还要让一个农家子做摄政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个女人到底想的是什么?她们真的是为沈家的江山做打算吗?” 六王爷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身旁的老王妃,他咬牙切齿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她这些话,他的心就忽然咚咚的狂跳起来。 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那是本来就存在的,只不过上边被一座大山给死死的压住,找不到机会出来罢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涨红一把甩开老王妃,狠狠的说道:“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我们这一脉就要做个忠臣,而且这话以后都给我咽到肚子里去,一个字都不要提,你不要以为那摄政王与坐在龙椅上的小荒地是个摆设。” 这话说出去之后,六王爷才觉得好像正常了一些,额头都冒了一层冷汗,说句实话,刚才老王妃的话真的让他有些心动,他的儿孙也有出息的,也有聪慧的,虽然不能跟皇太子比,但与五岁的沈哲相比,还是可以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口气异常的狠厉,老王妃也不敢往下说了,而且有些话也点到即止,如果不是话赶话赶到这里,她也没有那个胆子跟自家王爷说这事儿。 但是,只要是说了就会在他心里留下影子,她就不相信,自家这个老王爷真的就阳春白雪,对于那个位置一点都不动心吗? 现在的机会多好啊,太上皇是个废人,小皇上才只有五岁,还有所谓的摄政王爷,也不知道陆婉晴那女人在搞什么鬼,竟然说服太后将那个农家子收为了义子。 而自家这老王爷竟然也跟着随波逐流选择支持了,真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也知道过犹不及,于是就叹着气说道:“你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这屋子里也没有第三个人。” 六王爷目光沉沉的望着熏香炉,而他的手却紧紧的攥在一起。 心底里翻涌出无数个念头,可终于在一刻钟之后,被他死死的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的他也终于明白了,太皇太后为什么选择将那个惊人的不可置信的泼天的秘密告诉他了。 第一是不拿他当外人,他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是不会瞒着他的,尤其是这么重大的关乎生死的事情。 而第二呢,其实难道不是震慑吗? 是的,就是震慑! 皇太子他那短暂的一生,唯一的失败就是他低估了康元帝狠毒的程度,当然了,谁也不会想到康元帝是被邪灵所控制的,然后才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可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古以来,皇家之中,骨肉相残并不少见。 但是康元帝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贵为太子也是有上天保佑的,所以才让他再世为人,这是老天给的恩赐。 可除此之外,他永远都不敢忽视皇太子沈栖的能力。 他要真敢起异心,相信他这一家人都不会得善终。 哪怕沈栖带着兵马去往北疆,可这京城也不是他能夺下来的。 他不敢去赌,代价太大,后果也不堪设想,只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渺茫的希望,让他赔上全部身家赔上他六王爷这一脉几百口人的性命,他还没那么蠢。 于是六王爷终于想通了,想通之后就觉得浑身轻松,瞪了一眼在旁边蛊惑人心的老王妃,他并不怪她这么想,其实这也很正常,任谁都会知道,让自家的儿郎做上皇位才是最正确的。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沈四郎是外人,哪怕他姓沈也不行,而沈哲年龄实在太小,不值得将南梁国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可那是因为他们不知情啊,如果他们都知情,就没人敢这么想了。 就看刚才摄政王给他拿来的这些东西,就知道整个京城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 摄政王也是在告诉他,有些事情他不是不追究,是因为不想追究,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于是他转头对站在旁边的老王妃说道:“抓紧去夏家探望夏小姐,也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了,姿态摆的温和一些,这事也就过去了。” 老王妃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而沈明珠提着裙摆,离开了暖阁,她很是不想去看望夏云朵,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上门探望? 不过,站在原地的沈明珠眼睛一转就改变了主意,去,必须去! 不是想让她去道歉吗? 她如他们所愿。 站在廊檐下的沈明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70 第230章 鞭打 一般出门拜访大多是挑上午的时间,而且也要提前通知主人。 但这次老王妃在六王爷的催促之下,不得不带着沈明珠坐着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夏家住的宅子方向而来。 在车上老王妃面沉似水,看也不看坐在旁边的沈明珠。 她在生六王爷的气。 可是六王爷真要是严厉起她也是怕的,哪怕两个人都过了一辈子,但他要是真动怒了,她是不敢惹的。 可老王妃的心里真的是很不满意。 她说来探望是一回事儿,六王爷一点都不阻拦,反而一力催促她来,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就证明在他心里,那小皇帝说的话就是圣旨了。 她就是弄不懂了,自家王爷也是有雄才大略的,自家的儿孙也没有差的,他们也是正统,怎么就做不得皇帝了? 将南梁国的江山交给几岁的孩子,难道这不是儿戏,不是不负责吗? 但她也知道这属于朝堂的正事,刚才六王爷警告她了,摄政王能这么快就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就证明很多事情在他掌控之中,所以她也不会再去说什么。 可心里还是不忿的。 这时候也到了夏家。 夏云桐并没有在家,她去了家里新开的药材行, 而那夏良和夏金桂则是去了铺子。 听说老王妃带着明珠郡主来探望夏云朵,连氏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接待。 夏茹虽然是乡下妇女,可此时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她不得不陪着弟媳妇见贵客。 按照他们京城的规矩,除非特殊的事情,否则都是给拜帖的,那样的话,家里的主人就不出门,会留在家里招待他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突然。 老王妃面色的确是很温和,她知道连氏不能说话,但也说道:“昨天是我们招待不周,让夏姑娘受了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这心里惦记,就带着我孙女来看望一下。” 连氏和夏茹对于这个嚣张跋扈的什么明珠郡主很是愤恨,但这人都登门了,她们该怎么说呢? 夏茹想了想,就大着胆子说道:“我侄女昨天可是吓够呛,冬日里的水又冰又冷,小姑娘年龄还小,幸亏有她大姐在,要不然留下病根,这一辈子都毁了……” 连氏依然不能说出完整的话,发出一个一个的字也没用,她又急又怒,在那连连点头,当然是不会原谅那个小姐的。 看她那样子,怎么感觉不像是来道歉的呢,反倒是来摆谱的? 有点后悔将人引进来,可是都站在门口了,说是要探望她们,她又怎么可能将她们关在门外呢? 而就在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夏云朵和夏云双也从后面的宅子到了前面。 宅子大,前面主院的厅堂也不小。 况且夏家人也不多,没什么丫鬟婆子。 然后夏云朵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沈明珠。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椅子上的老王妃,努力的挤出慈和的笑容,刚想要说一些软和的话,完成今天的任务的时候,站在她旁边的沈明珠,眼底里闪过一抹阴狠,突然之间从衣袖里抽出一条鞭子,凌空一甩,准确的就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夏云朵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鞭响,与鞭法很是有独到之处的沈明珠将夏云朵从眼角一直到脸颊抽出了一条血肉横飞的伤口。 夏云朵啊的一声惨叫,老王妃吓的差点一口气没憋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住了,夏云双迅速的扑过来,一把抱住妹妹,沈明珠的第二鞭就打在了夏云双的后背上,然后连氏就朝着沈明珠扑了过去。 沈明珠利索的躲过去,一脚将连氏踹倒在地,收起鞭子,声音带着冷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来看望你,这是给你的教训,以后看见我绕着走。” 然后她看向张大着嘴不可置信看着她的祖母,怒气冲冲的说道:“祖母,咱们走,真是给她们脸了。” 老王妃手指颤抖,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明珠竟然敢当众行凶。 在这一刻,她发现最疼爱的小孙女脸上满是狰狞和暴戾之色。 怎么看着那么可怕呢? 这是她的小孙女吗?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的呵斥道:“孽障,你这个孽障!” 沈明珠跺脚:“祖母,我是给您出气来的,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屋子里似乎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满意的看着应该已经被毁容的夏云朵咯咯的笑了起来。 然后拉着老王妃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外面走去。 老王妃没有抵过她的力量,而这时候她的脑子里是有点空白的,这么多年沉沉浮浮的,她也是见到无数大场面的人,可也被刚才的场景给震惊住了,然后就由着沈明珠将她拉出了夏家,坐上马车,一路疾驰着朝着王爷府而去。 屋子里连氏手指颤抖着不敢去碰惨叫的夏云朵,而夏茹也吓得脸色惨白,只是大声的喊道:“三丫三丫,你千万不要用去手摸。”然后就去喊已经被吓傻了夏云双:“快快快,快去叫你大姐,快去呀。” “大姐大姐……”夏云双颤抖着嘴唇,然后就哭出来:“我不知道大姐去了哪里。”随后站起来:“我去找柳大夫。” 疼的都要昏过去的夏云朵被放在暖阁上,小丫头已经吓的不知所措了。 飞来的横祸实在是太突然了,比昨天落水还要突然。 怎么敢? 那沈明珠怎么就敢在她家用鞭子打她? 真疼啊,脸上疼的撕心裂肺。 那泪水流进伤口里,更让她疼的不停的惨叫。 一时之间,刚才还平静的厅堂乱成一团。 柳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看到从眼角一直到嘴角的那一道巴掌长的伤口,心下一沉,而且还发现伤口有些发黑,似乎带了毒的,他连忙开始行针,并吩咐跟他一起来的青蒿:“你快回医馆,将匣子里的解毒丸都拿过来。” 来的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几针下去之后,疼痛减轻了很多,他又连忙说道:“好孩子,不要再哭了,很快就不疼了,没事儿,没事儿,伤口不大,很快就会好的。” ------题外话------ 求大家多多支持啊~~ 70 第232章 依仗 他想了想,就说道:“师妹,我知道你有些力气,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可单凭你一个人想要闯进王府给朵朵报仇,那是很危险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王府的方向:“那里明的暗的侍卫非常多,听说有不少人武功都很高。” 而且院子那么大,哪能一下子就找到沈明珠呢?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这个道理。 “王府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一定会让沈明珠付出代价,报官,对她来讲太仁慈了。” 柳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将青蒿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儿让他给你帮忙。” 而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夏良还有夏金桂已经风一般的跑回来了,看到家里的三个人,夏良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 然后无边的怒火冲上心头,他握着拳头,在这时候他真的失去理智了,他连眼珠子都是红的,如果不是身旁的柳大夫抓着他的胳膊,估计这时候的夏良肯定拿着刀冲出去了。 动手是不能动手的,有理也变成没理,而且很没必要。 虽然他们家的身份比不得天之贵女,可是那也一样金贵,就那个沈明珠,说句实话,在夏云桐眼里,已经是烂命一条,不值得为她搭上什么。 夏云桐拉住了夏良:“爹,你冷静一下……” 柳大夫一直拉着夏良的胳膊,也是咬牙切齿的,不过还是低声的劝着他千万不要冲动,一定会让沈明珠得到惩罚。 这时候的夏良心底里生起了一丝悲哀和悔恨,说句实话,当时他真的不应该带着他们来京城,好好的在凉水湾村呆着,女儿也不至于毁容,痛苦的眼神看向了夏云桐,声音带着哀求:“大丫,大闺女,你小妹妹的脸……能治好吗?” 夏云桐沉吟了一瞬,不过却点点头:“爹你放心,我会拼尽一切救治小妹的。” 夏良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眼睛里带着阴狠,他的人,始终处于一种马上要爆发的状态,可是却被他自己死死的压制着。 他怎么报仇呢? 他连那个沈明珠的面都见不到,别说六王爷和老王妃了。 夏云桐对着柳大夫使了个眼色,让他安抚住自己的爹娘,而她则是出了暖阁去了自己的药堂。 她的药堂就在宅子的后面,是单独建造出来的。 夏云桐将药堂的门关上,谁也不知道她在里边做什么。 回到王府的老王妃终于算是缓过神来,站在廊檐之下,她死死的盯着跟在她后面同样顿住脚步的沈明珠,这是她最疼爱的小孙女,可是今天这个最疼爱的小孙女,不但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还闯下了大祸。 如果她安排别人干这种事儿,事发之后还可以将罪名安在别人的身上,她完全可以从里面将自己摘出来,甚至可以想想其他的手段,想要收拾一个小姑娘办法多的是,可是这个蠢货却选了一个这样的办法,也同样将她给拉了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她与她同流合污吗? 是要挟她,让她成为她的同谋吗? 在这京城之中,就算对方是一个普通百姓,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这样去人家里行凶。 她利用自己利用的真是好啊! 她不相信沈明珠会愚蠢到不知道这事的后果。 而且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她这个历经三朝的六王妃,就会成为别人嘴里仗势欺人的恶霸。 老王妃颤抖的手指着沈明珠:“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有预谋?” 沈明珠眼睛转了转,点点头。坦然承认:“祖母,他们欺人太甚,竟然敢将我们王府和皇家的面子放在脚下踩,我是替天行道,我也是为您出气,您放心,她们不会报官的。” “你将人打成那样,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报官?” “夏云桐是个聪明人,她肯定知道,就算报官了又能将我怎么样呢?再说了,有祖父还有爹爹,他们肯定会帮我的。”沈明珠满不在乎的说道。 南梁国有七个郡主,她是其中之一,还是年龄最小的。 她甚至还有一块自己的封地。 老王妃这么疼爱她,不完全是因为她像她年轻时候,更多的是,她曾经得过重病,奄奄一息的时候,沈明珠出生了,然后,她的病竟然奇迹的好转了。 所以,给她取名字叫明珠,六王爷还求当时的康元帝封她为郡主。 再有,她的祖父是太上皇的亲叔叔,她的身份是除了沈萱之外,最贵重的皇家贵女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嚣张跋扈,被欺压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权势是会滋养出恶鬼的,无论古今,无论男女! 老王妃咬牙问道:“明珠,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对呀,祖母,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不值得一提,相信以后她们再也不敢在我面前猖狂了。” 下面有一句话她还没说出来,那就是,相信以后那个小狐狸精再也不会顶着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她将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丑的人。 这时候的沈明珠脸色有一些扭曲,眼神带着狰狞,六王妃伸出手,突然之间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 “孽障,你这个孽障,你简直是个畜生啊,祖母这么些年是怎么疼你的,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今天这件事情,但凡有一点脑子都知道不应该这么做,你将我置于何处啊?你真以为夏家吃了这哑巴亏就敢怒不敢言吗?你真以为宫里的摄政王和小皇帝会看着不管而向着你吗?” 沈明珠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六王妃,眼睛里带着眼泪,很是委屈的喊道:“祖母,你打我,你怎么会舍得打我,去年的时候,我派的人将林宁给毁了容,你不也说一点小事儿不用放在心上一切有你吗?怎么今天你又怨上我了?” 听到这话,六王妃浑身都是颤抖的,她闭上眼睛死死的咬着牙,随后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沈明珠。 她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同时心底里再一次怨上了六王爷,好端端的,邀请夏家三姐妹干什么呢? 第236章 陪你 但他的女儿毕竟不一样,想来六王爷也知道,刘大人也知道。 想起刚才摄政王的一番话,他缓缓地挺直了腰板,就对旁边的家人吩咐到:“去叫三姑娘过来。”同时又嘱咐了一句:“让夫人也一同前来。” 当林宁掀开遮挡在脸上的面纱的时候,屋子里坐着的六王爷还刘大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六王爷紧紧的攥住双手,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情绪。 随后站起身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大踏步的就朝着外面走去。 刘大人也忙跟着站起来,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林茂盛,对他摆摆手,然后又点点头,他也自然什么都没法说,紧跟着六王爷的脚步也离开了林茂盛的家。 在大门口的时候,六王爷就对刘大人说:“今天的事情辛苦你了……” 然后脸色阴沉的就上了马车,很快的消失在了刘大人的视线之内。 刘大人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茂盛,心里觉得,摄政王这一番安排极好,比有人跟六王爷描述要直观得多。 刘大人就算不知道发生什么,现在也猜的差不多了。 六王爷回府之后,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家里人说什么,明日一早他就要将沈明珠亲自送往大理寺。 不能在纵容和姑息了。 而且,宫里虽然都是老弱妇孺,可是,他也不敢等闲视之。 在皇宫里的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心里也是愤怒的。 在这两个人的心里,有的时候家人的言行其实也代表着一家之主的态度,尽管不能一概而论,可差不多都八九不离十,这六王爷就算在家里什么都没说过,可是老王妃心思可不少呢,估计是没少在背后对皇家不敬,对着几岁的小皇帝颇有微词。 如果不是六王爷意志坚定,很可能现在京城又乱了起来。 太皇太后本来想连夜下懿旨,可是却被沈栖给拦住了。 沈栖总觉得夏云桐有她自己的报仇方式,所以暂时没有让皇祖母和母亲为此做什么。 就连沈哲挑选的护卫他都没让他们去夏家。 他只等着翌日清晨的到来。 …… 早早的,沈栖就等在了夏云桐家的门口,果不其然就看到夏云桐推开了夏家的大门,对跟在身后的小九说:“你不用跟我去,在家帮我护着三丫就好。” 然后小九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主人,她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夏云桐也看到了沈栖,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走上前去,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沈栖顿了顿,只说道:“你想要做什么,我陪你。” 其他不管是去告官还是洽怎么的,他都会陪着她。 这就是他的态度和立场。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夏良还有连氏也急匆匆的过来,夏云桐并没有告诉这两人,但见他们两个过来,就索性说道:“爹娘,我和沈四哥去衙门一趟。” 连氏一把拉住了夏云桐的手,声音沙哑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沈栖并不意外,他知道,夏云桐已经可以让夏婶开口说话了。 就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 但是这已经很厉害了。 夏云桐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衙门,她握住了连氏的手:“娘,你就不要去了,你还要在家照顾两个妹妹。” 她又接着说道:“我外公外婆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你们要劝我外公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最终夏云桐还是让夏良和连氏留在家里,而她不得不改变计划,坐上了沈栖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很大,沈栖这一次没有避讳,而是坐在她的对面,一副从容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的样子。 夏云桐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竟然是六王爷府。 她挑挑眉头:“沈四哥,你这是送我去六王爷府吗?” “嗯。”沈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沈栖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又点了点头。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有一些好奇的看着坐在眼前的南梁国最年轻的摄政王。 “……你就不怕六王爷他们从此之后恨上你吗?” “不怕。”沈栖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夏云桐就没有再说话,靠在马车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她一晚上都没睡,终于将药丸给研究出来了。 人都说是药三分毒,而且很多人也都知道,有一些有毒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入药。 比如砒霜,比如罂粟…… 但夏云桐从来都没有研制过这些东西。 所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沈栖不好盯着夏云桐看,可眼角余光中却有些心疼,想说什么也不舍得打扰她,他就坐在一旁默不吭声。 马车终于到了六王爷府。 夏云桐站在王爷府的大门前,此时门口用两个侍卫正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两个人。 夏云桐想了想,还是将沈栖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沈四哥,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免得你日后左右为难。” 沈栖目光温柔却又坚定,但他换了称呼,直接坦然道:“桐桐,我方才已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这并不是搪塞之言。” 夏云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唤她桐桐。 不由的就愣在了当场。 她与原主同名同姓,现代的家里的人,都称呼她为桐桐,只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没人再这样称呼她,大部分都是大丫大丫的叫,或者夏姑娘。 夏云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发呆的瞬间,就被沈栖带着来到了大门口。 见到是摄政王爷,侍卫也没敢拦,于是沈栖就带着夏云桐堂而皇之的进了王爷府的大门。 今天没有早朝,是上朝大臣休沐的日子。 可是六王爷也早早起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摄政王爷和夏云桐。 这一次夏云桐并不想偷偷摸摸的行事,她就是要警告那些想要对她家夏手的人。 她都已经想好了,事情闹大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带着家人离开京城。 就冲着沈哲,也没人敢为难他们。 反正她如今手里的银子足够多,无论去哪里都会生活的很好。 第237章 激怒 夏云桐看向六王爷,直接了当的说道:“王爷,我想见一见沈明珠。” 六王爷神情复杂,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栖,发现对方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就让手下去将老王妃还有沈明珠都叫到厅堂来。 很快的,两个人就来到了厅堂。 得到消息的沈忠河还有秦夫人也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厅堂很大,王爷早就将丫鬟婆子给打发了出去。 被关了一夜的沈明珠看起来很狼狈,也很憔悴,但是看向夏云桐的眼神,却带着愤恨和阴毒。 夏云桐目光直直的盯着对她露出愤恨之色的沈明珠。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是包括六王爷在内,屋子里的沈家人对她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知道这姑娘力气很大。 知道这姑娘医术很高。 也知道这是不准备报官了,难道是想私了? 可是就算是私了的话,也不应该她一个人来啊? 就算她在夏家说话有分量,可是那夏良也应该上门来的。 六王爷目光就看向了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沈栖,咬了咬牙。 沈栖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完全的站在了王府的对立面吗? 他这态度是不是就在告诉他,这件事情他并不会中立,而是完全的站在夏云桐的这一边? 六王爷的脸色阴沉,他自然不可能让夏云桐当着他的面做什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是准备大义灭亲了。 自然而然的就觉得今天夏云桐上门很没必要。 老王妃尽管又恨又怒,可是却还是挡在了沈明珠的面前。 老王妃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说道:“夏姑娘,昨天的事儿真的是对不住了,我没想到这个孽障竟然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你相信我,我昨天带她去你家,就是真心实意的想去探望一番,可哪里想到……” 夏云桐并没有怀疑此时老王妃口是心非,可她并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被老王妃拉在身后的沈明珠。 夏云桐倒也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垂在衣袖的手微微的攥起。 “沈明珠,据说你对长得比你好看的女孩子都很是嫉恨,几乎都会下手将她们毁了?” “可是这世上比你好看的女孩子千千万,你难不成要挨个的毁掉?”说到这里夏云桐顿了顿,又声音平静的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在这京城,这十年来,最美貌的女子其实当数已经薨了的蓝家贵妃。”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你心肠恶毒,做事不择手段,我真不知道老天爷要你到这世上来是做什么的呢?” “举头三尺有神明,沈明珠,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夏云桐的语速很快,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她竟然勾了勾嘴角:“但归根结底你也不过是仗势欺人,没了六王爷府,你真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了,六王爷眉头皱的紧紧的,老王妃气冲冲的看着夏云桐,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了下去。 沈忠河夫妻二人更是如此,脸色已经是铁青。 可这里面脸色最难看的是沈明珠。 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用这么刻薄难听的话羞辱于她,包括昨天她闯下了点祸,也只不过是把她关在屋子里,吃照样吃喝照样喝,还美美的睡了一觉,就是没有了自由罢了。 沈明珠历来是嚣张惯了,怎么能容忍夏云桐这样的姑娘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说这么难听的话,她本来是站在老王妃身后的,此时气急败坏的朝着夏云桐扑过来。 厅堂之上,情形与往日不同,再说夏云桐来的很突然,然后丫鬟婆子也被打发出去了,自然老王妃还都没来得及入座,更没有人上茶水。 所以大家都是站着的,而沈栖就站在夏云桐的身后。 沈栖反应是很快的,他刚要拉开夏云桐,就听到夏云桐极低声的说道:“别动。” 当然了,这一切也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夏云桐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沈栖就没有上前阻拦。 然后疯狂了的沈明珠就已经扑到了夏云桐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 沈明珠在王府里是个特殊的存在,从小到大就没人敢约束她,可以说是王府的一霸,而且还跟着老王爷学过武,身上也是有功夫的。 尤其是鞭子玩的最好。 当然了,她的鞭子已经被没收了。 于是,她左手抓着夏云桐的衣襟,右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朝着夏云桐的鼻子打过来。 变故来的太突然了,就是老王爷这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只是一个迟疑,两个小姑娘就打到了一起。 只不过分开的也快。 毕竟夏云桐力气大,他们也是略有耳闻。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到夏云桐一把推开了疯狂的沈明珠,嘴里还说道:“沈明珠,你应该随时随地带一个镜子,看看你现在恶心狰狞的样子。” 夏云桐显然气得不轻,脸色煞白,怒气冲冲的看着六王爷:“王爷,我今天到您的府上来,根本就没有期望得到沈明珠的道歉,但我还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可我刚才说的不对吗?我妹妹被她打成那样子,整张脸血淋淋的,我说几句实话,过分吗?我还以为经过了这一夜多的时间,她应该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哪里想到她竟然这么跋扈……” 夏云桐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将她研究出来的东西,已经趁着刚才的接触给沈明珠用在了手腕上。 无色无味,最初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三天之后沈明珠会为她昨日的行为,付出一生的代价。 而她要做的就是到王爷府激怒沈明珠。 当然了,如果沈明珠不上当,老老实实的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她就得用别的办法了。 但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沈明珠能忍住,她就不是沈明珠了,也不会做出那么嚣张跋扈的事情。 夏云桐知道过后老王爷他们肯定会怀疑她,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与她主动接触,也没往她嘴里塞东西。 仅仅是推了她一下。 第238章 桐桐 夏云桐是越说越生气,脸色也是铁青的。 屋子里的人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对于沈明珠的行为感到生气罢了。 好在这两个人也没打到一起去。 老王爷气的指着沈明珠:“你……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 夏云桐声音带着冷意:“本来我是不想报官的,但是我现在马上就去衙门。” 说着夏云桐也咬牙切齿的朝门外走,倒是没人敢拦她,沈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六王爷,声音里似乎带着隐忍的怒气:“六王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郡主,她太放肆了!” 六王爷哑口无言。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栖不急不徐的对着六王爷和老王妃拱手施礼,不管怎么样,在礼节方面,他历来不会让人挑他的毛病。 随后,沈栖大踏步的就去追夏云桐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六王爷气的胸口不停的起伏。 他这王府都成了菜市场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这是他们自己做下来的,也怪不得夏云桐,只能说是沈明珠这丫头太嚣张了,关了一夜也没让她反省,反而更张狂了,这时候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这回六王爷不管了,坐在椅子上,声音冰冷的说道:“你们说说,其实这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儿,也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儿,可现在竟然闹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我也算知道了,为什么我们这一支与那皇位无缘,是因为家门不幸啊……” 老王妃也是气的够呛,皇家贵女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怎么像个泼妇一样? 但让她更生气和羞恼的是六王爷的话。 “不管了,我也不管了,你这个孽障,你也根本没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但凡你心里有我这个祖母,但凡你能听我几句话,刚才也不会闹得那么难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街口菜市场的泼妇呢……” 沈明珠气得不得了,跺着脚,大喊道:“怎么什么都是我的错,不是她羞辱我在先吗?刚才夏云桐说的那些话你们不也都听到了吗?从小到大,何曾有人这样羞辱于我,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听着,然后现在还来怪我,我不是你们的家人吗?” 六王爷挥了挥手,对已经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沈忠河夫妻两个说道:“夏云桐说要报官,那就肯定要报官的,你们等着衙门来抓人。” …… 王爷府的大门外,夏云桐坐上了马车,这一次沈栖站在马车旁,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夏云桐。 夏云桐说道:“我人证物证都有,为什么不报官,劳烦沈四哥带我去能受理这个案件的衙门……” 沈栖轻轻的点点头。 依然没有避讳,他一掀车帘就上了马车,尽管马车很大,可他这样身形修长的人坐在马车上,还是给人一种逼迫的感觉,夏云桐挑了挑眉,心里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如今的沈栖对她是有别别样心思的。 她倒也不讨厌他,相反,他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谈得来的人。 只不过沈栖身世太复杂一些。 她本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可如今看来,那就是她自己太矫情了。 夏云桐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栖声音清冷的说道:“桐桐,我现在就带你去衙门,报官是一定报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她是皇家郡主,犯了法也一样要受到惩罚。” 夏云桐点点头,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报官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所以现在夏云桐心情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清凌凌的眼眸看着坐在对面的沈栖,夏云桐勾了勾嘴角,整个人的气息与刚才截然不同,又恢复到了两个人往日里相处的样子。 夏云桐慢悠悠的问道:“沈四哥,你一直叫我夏姑娘,怎么今天突然叫我桐桐呢?话说,你我就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可这称呼也不大合适?” 沈栖这架马车是四匹马拉着的,很长也很宽,两个人中间还放着一个茶几,也不要以为在古代就只是窄窄小小的马车,要知道皇家人用的马车与后世的房车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沈栖的这架马车也是属于豪华级别的,因为是冬天,在茶几的旁边还有特制的熏笼。 里面放着特制的银丝炭,燃烧起来没有一丝烟气。 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此时这样的气息就在马车里氤氲着。 沈栖听完夏云桐的话之后,没有马上回答她。 而是将放在上面热了的茶壶拿起来给夏云桐倒了一杯茶水,轻轻的放在她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将茶壶放在熏笼之上,淡淡的茶香夹杂着草木清香,给人一种身心愉悦懒洋洋的感觉。 然后沈栖又从格子里拿出了一盘糕点,放在了茶几中间,声音温和的说道:“桐桐,我想,你出来的匆忙肯定没用过早膳,这糕点是御膳房做出来的,你稍微的吃点,免得不舒服。” 他竟然不回答夏云桐刚才问他的话。 不回答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云淡风轻呢? 夏云桐喝了一口茶水,心底里有些狐疑,不其然的,却看到坐在对面的沈栖耳根子是红的。 呵呵呵。 故作淡定? 这真是一个新奇的发现了。 话说,以前他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夏云桐已经想不起来了。 马车里的光线虽然不是很明亮,可还是看得很清晰。 也难得的,他的一张脸依然是往日一样清俊如玉。 夏云桐也没去逼他,她也的确又渴又饿,糕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没有经得住诱惑,夏云桐拿过一个放进了嘴里,还别说,味道真不错,没有任何添加剂,入口就带着谷物的清香。 夏云桐索性也不说话了,这一路上,到是将糕点给吃了大半,又喝了半杯茶。 然后靠在了车厢上,看了眼外面,就问坐在对面慢悠悠喝茶的沈栖:“你今天肯定将六王爷给得罪了,六王爷以后会不会报复你啊?” 沈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吃饱喝足的夏云桐,他竟然也觉得分外满足。 从来没想过,照顾一个人吃东西还会有这样的感受。 第248章 安排 有些事儿还不能和阿栖讲,因为他在筹备着夺回金州。 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这几天女儿水米未进,她实在等不得了,然后她和皇太后就想起了夏云桐,也许这是一个唯一可以信任的。 果然,夏云桐没有让她们失望。 此时她的态度就和往常一样,这让她们两个提着的一颗心也都放了下来。 再看夏云桐的眼神就又多了几许亲切。 屋子里很安静,夏云桐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完全的了解了沈昭的病症。 落了几次胎,因为条件艰苦,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宫寒极严重,而且糜烂的程度很严重。 夏云桐收回了手,心里已经拟好了几个药方,其实做手术是最好的,但现在哪有这个条件,不过她的针灸之术配汤药效果应该不错。 但前提是,这病人她要有求生的意志呀。 就算是配合了,可没有精气神,导致免疫力低下,这病也不好治。 当夏云桐收回手的时候,三个女人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包括躺在床上的沈昭。 夏云桐将自己放在挎包里的金针拿了出来,说道:“我先给姑姑行一遍针,” 停顿了一下,夏云桐有些歉意的说道:“祖母,母后,我想请您二位回避一下。” 定亲之后,夏云桐进过一次宫,就在那次这称呼就改了,所以夏云桐才这么称呼她们两个。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视了一眼,没有坚持,两个人脚步轻轻的离开了内殿,并且让在外面等着的陈嬷嬷将门关好。 这间内殿布置的极其典雅,地下是地火龙,室内也很温暖,墙角摆着两棵一人高的藤萝,此时上面竟然还开着浅粉色的小花。 多宝格上摆着的物件,一看就知道都是好东西。 收回了视线,夏云桐慢悠悠的说道:“姑姑,你这屋子的温度很是适宜,不过城外的温泉,其实更适合你养病……” 沈昭虽然不明白夏云桐为什么没有给她行针,反而与她聊起了天,但她却苦笑的说道:“看你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你的医术很高,想来你也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就在这里,守着母后……” 说到最后,她却说不下去了。 “姑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有我在,我会将您的身体调理的健健康康,我从小在乡间长大,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用我们乡下话来讲,我肯定保证您能给太皇太后养老送终的。” 沈昭倒没有想到,夏云桐说话真的这么直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姑,我一会儿给您进行第一次针灸,针灸过后你就会想吃一些东西,今天不用喝药,先进食一些米粥,我一会儿会说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让您跟我去城外的温泉山庄养病。” 这病如果在这个季节天天泡温泉,再加上特殊的针灸手法和汤药,基本会痊愈的。 沈昭的嘴唇动了动,看着三言两语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夏云桐,看着她脸上理所当然的神色,还有清凌凌的目光,莫名的,沈昭觉得心口就流过了一层暖流,像她这样的人心性极其敏感,但她真的没从夏云桐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就好像她不过是得了一个平平常常的病。 是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呢。 而她是真的不想从任何一个来看她的人的眼睛里,看到同情和可怜。 母后没有,婉晴也没有,伺候她的嬷嬷和宫女也没有,阿栖的未婚妻更没有。 尤其是阿栖,为了接她回来,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如果不是母后悄悄告诉她阿栖的遭遇,她也许还真的撑不到现在。 与阿栖比起来,她这又算什么呢? 不知道怎么的,沈昭就觉得心胸渐渐的开阔起来,她竟然笑着说道:“好啊,你给我针灸,你要是能说动母后让我跟你去温泉山庄养病,那我就跟你去。” 不管怎么样,在塞外呆久了,沈昭的性子还是变了很多,说话也很直接,但这性格夏云桐喜欢。 夏云桐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结束针灸,而这时候沈昭竟然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过明显可见,气色好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 夏云桐拉过丝被给她盖好,背着自己的挎包就出了内殿,然后就看到在外面等候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这两人看到她出来,不由的都有些紧张。 夏云桐开口说道:“姑姑已经睡着了,等她醒来先让她喝点米粥,不要吃辛辣刺激的,其他的没关系。”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稍微放下心,可还是问道:“桐桐,你姑姑的病……” “说到这个,我正要与你们商量呢,我想带姑姑去城外的温泉山庄养病,祖母,你要是同意的话,明天我在温泉山庄等姑姑。”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夏云桐竟然是这个主意,就不由得看了一眼陆婉晴。 陆婉晴显然也有些意外。 而太皇太后就认真的思考起来。 夏云桐就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明天就住在宫里,和姑姑住在一起。” 太皇太后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到了她这个地位,一般的时候情绪很少外露,也没什么能打动她的,但夏云桐那句和姑姑住在一起,真的让她心绪复杂起来。 她如何又不知道她的女儿得了什么病呢? 就算是不传染,可除了亲人,其他人谁愿意守在她的身边呢?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她从夏云桐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勉强。 从始至终夏云桐的态度都是这样。 太皇太后不去思考利弊了,在夏云桐这里,她觉得没必要,就直接干脆的说道:“桐桐,你觉得怎么做最好你就去做,需要我和你母后做什么,你尽管说。” “不用做什么,药材我会准备好,温泉山庄什么都不缺,沈四哥离开之前说让虎三随时听我的吩咐,我带虎三和小九去,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这么安排真的是太好了,这两个人武功都很高,虎三忠心耿耿,小九还是女孩子,如果保护的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外人的怀疑。 第249章 做梦 目前来讲,太皇太后不希望被不相干的人知道,南梁国的长公主回来了。 她不想让女儿成为这些人,背地里嚼舌的资本。 很想说声谢谢,可这个姑娘是她的孙媳妇,就算没有过门,那也是一家人,太皇太后亲切的说道:“桐桐,你家里这边不用担心,我跟你母后会看顾好他们的。” 夏云桐点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朵朵的脸还没有好,我这次也要将她带上,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去温泉山庄利于她伤口的恢复。” 夏云桐安排到这里,那真的就是很完美了,再不会有人去猜东猜西了。 现在知情的还有六王爷,虽然沈明珠的事情让他心里可能有点想法,但他也不会将沈昭的事情说出来。 在这一点上,太皇太后对他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 所以悄悄的将沈昭送出宫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夏云桐回到家之后,就开始安排明天去温泉山庄的事宜,与夏良和连氏说了之后,这两个人倒也没有反对,毕竟温泉山庄的确很好,连氏就很喜欢那里,可是,也许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住着总是不安稳。 这一次没带杏花去。 让她在家里熟悉制造药皂的几个配方。 夏云双虽然没什么天赋,但胜在勤奋,自然而然的也是跟着一起学习的。 这两个人嫁人还有几年,所以能用自然要用的。 对于夏云桐来讲,并不是说事事都要她自己做那才是最好的。 一个合格的管理者要学会用人。 夏云桐可不想将自己累死。 装了整整五辆马车的药材,在虎三和小九的护卫之下,夏云桐带着妹妹到了温泉山庄。 这里也都是皇后留下的人,大部分人在这个温泉山庄已经很多年了。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分,夏云桐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从上次到现在也很长时间没来了。 温泉山庄的大管事,高高兴兴恭恭敬敬的将她们迎了进去。 夏云朵倒是很喜欢这里,当时就想去泡温泉,被夏云桐给制止了。 这丫头有的时候玩起来很疯,一不小心碰到伤口就糟了。 等到夜半时分,整个庄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梦乡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悄的驶到了山庄的后门,虎三和小九等在这里,沈昭又坐上了一乘软轿。 是虎三和小九抬着的,速度极快的就到了与夏云桐隔壁的院子。 这里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 夏云桐提前吩咐过大管事,自她进来之后,这几个宅院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同时也不需要婆子和丫鬟来伺候,饮食按照她拟的单子来做,不过却需要一个忠实可靠的厨娘,然后其他的,夏云桐让大管事看着安排。 大管事当然是满口答应。 这里早就被摄政王给清理过一回,雷霆手段换了一大半的人,这个大管事还是后来提上来的,对摄政王,自然是忠心耿耿,对于这个摄政王的未婚妻,自然是当成主子一样看待的。 沈昭住的院子没有其他人住过,这个温泉山庄本来就很大,有不少院子是空着的,夏家人本分,即便到这里来的时候也不会四处乱窜。 这里依然和从前一样。 实际在很早之前,沈昭是来过这里的,然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的,这间客房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在这里她也看不到有其他人的痕迹,对此,沈昭很满意。 温泉室是单独建造的,私密性很强,先泡了半个时辰的温泉,吃了一些东西,休息片刻,夏云桐给沈昭行了一遍针之后,又喝了一碗汤药,是夏云桐亲自给她熬的,喝完之后沈昭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暖洋洋的云朵之中,全身从里到外,是从来没有过的舒适。 沈昭看着忙忙碌碌的夏云桐,想说什么,可终究敌不过汹涌而来的困意,她很快的就睡过去了。 自从回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易的进入睡眠状态。 夏云桐安排好了之后已经是半夜时分。 让虎三和小九也去休息,看过妹妹之后,夏云桐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这里也有温泉,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刻钟的温泉,夏云桐觉得,冬末春初,真适合待在温泉庄子。 躺在床上的夏云桐,也很快的陷入了梦乡。 …… 半个月的时间,夏云桐过得非常的忙碌。 从早到晚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这一大一小两个病人,对于夏云桐来讲,都必须要她亲力亲为的。 然后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夏云朵脸部的伤疤基本痊愈,只有一道淡淡的粉色印子,如果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每天都会抹上夏云桐特制的透明的药膏,这药膏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夏云朵很喜欢,甚至跟夏云桐说,想一直抹下去。 然后夏云桐就琢磨着应该给她和华氏开的铺子提供一种新的香脂。 沈昭的变化是最明显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不再脸色蜡黄,她本身皮肤就很白,等将皮肤养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没有哪个人不喜欢自己年轻的,更何况沈昭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 沈昭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此时的夏云桐在她的眼里,就跟天上下凡的小仙女一般。 泡完了温泉之后,浑身暖洋洋的,沈昭又将夏云桐制的药丸子吃了一个,靠在贵妃榻上,旁边是夏云桐专门给她找来的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此时,小猫咪乖乖的趴在沈昭的身旁。 沈昭此时的眉眼已经完全舒展开,虽然这么多年的折磨,可依然让她看起来雍容华贵。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她的手搭在小猫的脊背上,轻轻的一下下的抚着,小猫发出舒适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昭感叹的说道:“桐桐,有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 夏云桐就坐在她对面的桌子旁,调配着香脂,听到沈昭的话,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笑盈盈的说道:“姑姑,你要觉得好像做梦,那你就掐自己大腿一下,狠劲的掐。” 第250章 飞龙 夏云桐与沈昭说话向来是这样。 沈昭不但不觉得夏云桐说话直接,反而觉得格外亲切,嗔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可是你姑姑。” “不是我没大没小,是因为姑姑你越来越年轻了,相信我们两个走在街上,他们会说我们是姐妹两个呢。” “可别哄我了,我都老太婆了。” “姑姑,这话你可不要当着祖母和母后面前讲啊,她们两个可觉得自己很年轻呢。” 沈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说道:“真好啊。” 夏云桐慢条斯理的接上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对了姑姑,朵朵这两天可是坐不住了,让她过来可好?” 沈昭愣了一下,几息之后,就笑着说道:“可我现在手里没什么好东西,连见面礼都给不得。” “那就先记账啊,等以后有了再给也不迟。” 沈昭瞪着眼睛:“你这丫头就不能说心意到了就行了。” “心意到了礼也要到啊,我可知道姑姑的好东西也不少呢,祖母她老人家都替你收着呢。” “你对我这么好,原来是看上我的东西了……”沈昭假装生气的说。 夏云桐嘻嘻一笑:“我眼光可是很高的。” “这么说,能被桐桐你看中,还是我的荣幸了。” “那可不。”夏云桐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沈昭眯着眼睛看着夏云桐,心底里弥漫着说不出来的暖意。 她能很快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眼前这个姑娘,功不可没。 她会记在心里的! 沈昭笑意盈盈,对夏云桐说道:“去将朵朵叫来。是该见见我这个姑姑了。” 夏云桐倒没有马上去,她已经调好了香脂,就放在白瓷碗里,她拿着白瓷碗就坐在了沈昭的身旁,将碗里的香脂粘起一块,对沈昭说道:“姑姑,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专门去眼角皱纹,要不要试试?” 然后不等沈昭说话呢,夏云桐就已经抹到了她的眼角上。 沈昭嘴里说着:这怎么还还强买强卖呢,但人却一动不动任夏云桐折腾,淡淡的香味氤氲在鼻端,很是好闻。 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沈昭闭着眼睛,心里想,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就永远都不要醒来! …… 而此时此刻,黎塘率领的军队正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北方。 这里比京城还要冷上很多。 依然是寒风凛冽,大雪皑皑,有的地方人根本无法通过,不过他们到了一个山谷,大军就开始兵分两路了。 其中一部分,由黎塘率领着直奔丘州。 而另一部分,则是由沈栖带领着绕过山谷,穿过一条冰冻的大江,进了茫茫的森林。 在刚进森林的时候,沈栖就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神鹰。 沈栖不由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给桐桐送信的雪鹰回来了。 雪鹰在森林的上空徘徊了一阵子。 山林里的鸟早就被这只雪鹰给惊飞了,不过在远处,倒是有几只苍鹰在跃跃欲试的想要朝这边飞过来。 寻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之后,雪鹰一个俯冲,如一只离弦的箭一般的就朝着沈栖的方向而来。 沈栖全副武装,站在雪地之上,可以看到,他比在京城的时候憔悴了许多,身形也消瘦,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黑亮。 当他摘下棉布包,打开信纸的时候,黑亮的眼睛与悄然间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四周的空气很冷很冷,雪地行军更是如此。 有的时候会冻得毫无知觉,一路走来,幸运的是没有一个掉队的,毕竟这支队伍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当手指冻的有些僵硬,沈栖才不舍的将两张信纸折好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眼睛里一片火热。 的确是桐桐给他的回信,信的末尾,那几个字,仿佛灵丹妙药一般给了他无上的勇气。 出发!!! 这支队伍,再次的朝着前面的方向而去。 很快的,他们穿过这片森林,然后就被一座大山给拦住了。 这座大山非常陡峭,就好像高达万米的城墙一般,北方的大山陡峭的也很多,可是像这样寸草不生的很少。 然后在山脚下,一直在这里等候的五爷带着他的部下还有一支军队,兴奋地迎了上去。 如今的五爷也加入了军队,有了一个官职,他的那些乞丐手下不再叫他五爷了,而是叫他伍将军。 伍,是他的本性,他从小就是乞丐,只知道自己姓伍,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人都不知道。 他并没有跟着回京城,而按照沈栖的安排在这里潜伏下来。 沈栖迅速的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对这里表示很满意,这绝对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任谁也想象不到这座峻峭的大山竟然别有洞天。 见过了摄政王殿下之后,伍将军带着一群人就朝山脚下走去。 在山脚下,是一丛丛布满了荆棘的灌木。 他在前面带路,后边这群人跟着他转过了灌木之后,就发现前面竟然是一个山洞的入口。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大,有微微的光亮从前方透出来,肯定这座山已经被凿空了。 在此之前这里的山洞只有一大半,但却是天然形成的。 早在几年前,沈栖就得到了这里的情报,然后又派了人,在两年的时间里将这座山给凿穿,凿穿之后又是一片树林,可是这片树林一里之外,就是金州城的北门。 而此时出口已经被很好的掩藏起来。 这里非常安全,此时,摄政王所带领的这支队伍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所以他们需要在这里原地休整几天。 这里已经升起了篝火,上边烤着肉干还有干粮。 北方的大山不缺少常年不冻的泉水。 更别提外面的大雪也可以化了成水。 火头军们用几十个大铁锅炖着香喷喷的飞龙汤。 都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 在北方,这龙肉指的是北方森林里的一种鸟,它的颈骨长而弯曲,犹如龙骨,腿短有羽毛,爪面有鳞,就象龙爪一般,所以,北方人给它取名叫飞龙鸟。 第251章 金矿 在后世,飞龙鸟是被保护起来的,如今,倒是可以随便捕猎。 伍将军准备了不少野物。 傻狍子,山鸡,野猪,野狼,雪兔还有这飞龙鸟。 他是乞丐出身,对于吃的有一种骨子里的执着,所以,被他屯了整整两个山洞的食物,在外面的雪窝里还冻着不少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大肥鱼。 这些,足够这支军队吃上一年的了。 所有人狠狠的大吃了一顿,就开始原地修整起来。 这时候,沈栖正在凝神的看着一副舆图,尽管计划已经成型,可对于沈栖来讲,这一次行动要做到万无一失。 伍将军悄悄的走过来,看着摄政王沈栖,低声的说道:“王爷,经过属下初步查看,这两座大山中间的那条山谷,很可能是一座金矿……” 沈栖眉头动了动,将手里的舆图放下,看向在一旁的伍将军,沉声的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回禀王爷,大约有八成。” 那就肯定是有了。 要不然伍将军也不会说有八成,肯定是已经实地勘探过了。 果然,伍将军就带着沈栖去了另一个小山洞,在山洞的地上放着一堆大大小小的金块,有的上边有一些石头,有的很纯粹,即便在这样的山洞里,也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王爷,我们已经将能挖的都挖出来了,但我分析,下面还有更多,不过如今地面冻的太结实,挖不下去了,要等着雪化了之后才可以继续查看。” 沈栖略一沉吟:“等金州夺回来之后,你就负责挖掘金矿。” “是,属下遵命!” 如果这里真的有一座金矿的话,按照伍将军的分析,蕴藏量绝对不会少,对于南梁朝来讲,那是一笔意外的财富,说句实话,现在的户部已经一贫如洗了。 刘大人为什么那么高兴呢,第一是升官了,进了更高一个层次,最大一个原因,是他不用再愁了。 因为筹措军饷,他的头发是一把把的掉,他担心再有一两年,他会成一个秃子。 要知道这打仗,最主要,打的还是银子。 沈栖的心情也很是不错,鼓励了伍将军一番,而伍将军真心实意道:“王爷,没有您的赏识,属下一辈子都是一个要饭的,属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同时,伍将军心里也决定,等找到金矿之后,他要给夏姑娘用金子打一套分量十足的金首饰,没有夏云桐,摄政王怎么会用他? 修整完毕之后,这里留下了一个小分队看守,伍将军带人在前面开路,大部队就朝着前方继续出发。 他们的目标是走出这座蔓延三百多里的大山和另一片森林,然后潜伏在树林里,等待丘州给他们发出信号。 …… 夏云朵的脸彻底好了,她也和大长公主沈昭熟悉起来。 她们三个会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饭之后,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沈昭会教姐妹二人学习北鞑国和西摩国语言。 沈昭对于这两种语言算是精通。 她本没有要教她们,毕竟教了之后有什么用呢,姐妹两个终其一生也不会用到,而且说他们的话,沈昭觉得很晦气。 只不过有一天,夏云桐端了一盆花给沈昭,然后沈昭就无意识的告诉这姐妹二人,这种花在北鞑国还有另一种叫法,并且她用北鞑国的语言说出这花的名字。 夏云桐听不懂也没在意,但是,夏云朵只听一遍就记住了。 小姑娘站在这盆花前,好奇的看着拳头大的花,嘴里也好奇的重复了一遍,刚才沈昭的发音。 沈昭一下子就愣住了,发音虽然不复杂,可是也不可能一遍就说的这么清楚啊。 于是她又说了几个其他的词汇,没想到夏云朵竟然如鹦鹉学舌一般准确的复述下来。 当然了,句子长一点的就有些吃力。 可这也足以让沈昭震惊了。 要知道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学会了北鞑国的语言。 准确的说,也就这几年算是和他们说的话差不多了。 只不过沈昭依然并没有教她的想法。 夏云桐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妹非常有语言天赋,别管这是不是古代,别管以后能不能用到,按照沈栖的雄心壮志,南梁朝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国,她的小妹妹学会北鞑国语言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就笑盈盈的让沈昭教妹妹,然后她也顺便跟着学。 这其中还包括西摩国的语言。 因为在北鞑国王庭,有两个伺候沈昭的侍女,就是西摩国来的。 她们每日上午,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学这两个国家的语言,学好了之后,夏云桐就给沈昭治病。 在这里做饭的厨娘都是沈栖提前安排好的人。 手艺特别好,就没有她不会做的,夏云桐从最开始吃了几天苦之外,后来她这张嘴一直就没受过委屈。 在外面就不必说了。 在家里,连氏还有夏云双,这两个人厨艺也是极好的,以前体现不出来,那是因为什么食材都没有。 等有了食材,真的是夏云桐想吃什么,就能做出什么来。 中午吃饱喝足之后,小睡一会儿,下午三人就分别泡温泉,泡好温泉之后夏云桐就给沈昭熬药,而夏云朵那里已经不再抹去疤痕的药膏了,而是一种保护皮肤的香脂。 然后一天的时间,也就很快的过去了。 …… 这一天,虎三带信儿过来,说是沈知府已经从大同洲回来了,现在已经走马上任,成了户部尚书。 沈大人上任之前,也去了夏家,还被留下吃了饭。 他还告诉夏云桐,京城来了一群从西摩国来的客商。 现在的南梁国,属于半开放的状态。 就是海域那一片也是开了一半。 当然了,这些都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专门有衙门管理他们的事宜,这些人带了不少南梁朝国的百姓看都没有看过的东西。 然后夏云朵也想回去了,尽管在这里呆着也挺好的,可是她想爹娘姐姐还有小弟弟了。 当然了,还有沈哲。 沈哲几天就会给她送来一封信,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断了联系…… 70 第253章 种子 当然了,叫法并不是夏云桐知道的名字,是她从这个大叔描述中分析出来的。 另外两样,夏云桐当然认识,一个是玉米种子,一个是马铃薯种子。 是的,这个世界还没有玉米和马铃薯,马铃薯也就是土豆。 土豆是百搭的菜肴,夏云桐喜欢吃。 夏云桐以前就想过,可因为精力有限,也没地方去弄。 倒是没有想到,因为夏云朵要来看热闹,然后让她发现了这几样东西。 另外三样倒也不错,胡椒可以做调料,胡萝卜的营养价值也是很高的。 至于葡萄还真没有什么稀奇的,南梁国有山葡萄,虽然味道不是很好,可熟透了的话也很甜。 然后在中原地带也有种植葡萄的,不少人家院子里都会搭个葡萄架。 但是能带到这里的葡萄显然是不错的,然后听中年大叔形容,果然如此,是南梁国所没有的品种。 问了一下价钱,这中年大叔竟然没有马上回答多少钱,只是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这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云朵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怎么不回答?难道是因为我们问价钱就觉得我们一定要买吗?大姐,这东西看样子没什么用,我们走。” 夏云桐好笑的看了一眼机灵鬼一样的夏云朵,她点点头,跟扬着小脖子的夏云朵就朝着铺子门口走去。 中年大叔一看,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买的意思,着急了,说句实话,这段时间他也跟人推销了,可是就没人当回事,因为这东西他们都没见过,翻译形容的也不完全,就是没人感兴趣。 况且,到这里买东西的都是一些夫人小姐比较多,她们也不会对这个有兴趣,这东西也不是白来的,他也是花了一些金币的,当然了,花的并不多,可他也不想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于是,连忙高声叫住了两个人:“两位小姐,别走别走,咱们好说好说。” 夏云桐姐妹二人就也顺势停住了脚步。 尤其是夏云朵,面带不解的看着中年大叔。 他痛痛快快的说了一个价钱,不等夏云桐说话呢,夏云朵撇着嘴说道:“就你这东西,就算你们离开了南梁国也不会有人买的,你竟然敢要这么多银子,真是狮子大开口,以为我们是冤大头吗?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着就拉着夏云桐的手,毫不留情的走出了铺子大门,而且头也不回。 这中年大叔是真着急了,旁边两个人还催促他:“你快喊住她们呀,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第一个认真问价钱的。” 对呀,这是第一个认真问价钱还准备讨价还价的,所以,这个大叔就跑出了铺子,看着姐妹两人已经走远了,大声的喊着,谁也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但夏云桐和夏云朵可是听懂了。 看两个人停住脚步,大叔就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这一次价钱很是合理,当然了,这中年大叔也没赔钱,算是保本。 他竟然觉得很是庆幸,对于他们这样人来讲,总是会留些后手的,于是他抱出了一个箱子,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好东西,你们两个要不要看看?” 看看就看看! 结果就是夏云朵花了两张银票,将里面的东西都买了下来。 这小丫头砍价很厉害,看中年大叔一脸肉疼的样子,基本上也没赚什么钱,等他们走了,中年大叔还对夏云朵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你这丫头,等长大了也去经商,你会成天下首富的。” 这一箱子东西是虎三抱着的,放到了马车里,而马车里边,那几袋子种子自然也放了进去。 姐妹两个上了马车,一路上夏云朵叽叽喳喳的。她在刚才和中年大叔的交流中,又学会了不少,夏云桐是真心佩服她的小妹妹的,这语言天赋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了。 这要是在现代,可以发挥的地方太多了,但是在这个时代,真的是有些可惜了。 到家的时候,却没想到家里来了客人,竟然是户部的林茂盛和他的女儿。 当林茂盛看到夏云朵光滑如玉的皮肤时,眼睛里闪出希冀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那里的女儿,而这时候林宁自然也看到了,但是面纱下的她神情忐忑,她这伤时间太长了,与夏云朵还不一样,其实她是不想来的。 可是当听说夏云朵已经恢复了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抱着一份希望,而且也不想让爹娘再为她担心。 来试试也好,反正她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林茂盛已经知道了夏家与他的顶头上司沈知寒的关系,再加上林茂盛也是个聪明的,很会说话,所以他和夏良这个农家汉子倒是聊得很好。 林茂盛看向夏云桐,低声的恳求道:“夏姑娘,小女的伤……想来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次冒昧的登门,就是想让夏姑娘给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了。” 夏云桐没有拒绝,就说道:“那让林姑娘和我去内室。” 留下林主事和夏良在屋子里说话。 而这时候夏云桐已经带着林宁去了内室的暖阁,她洗了手,做了一下消毒,这才让林宁将面纱掀开,掀开面纱的一刹那,林宁本能地去看夏云桐的眼睛,毕竟,从她受伤以来,她真的是经受了太多,父亲和母亲已经将她保护的很好了,包括兄长也是如此。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从家里人的眼光里看出异样来。 后来她干脆就不再出门了。 这一次也是拗不过父亲,所以才硬着头皮跟着来到了夏家。 然后她就感觉到对面的姑娘神色很是平静,平静到让她刚才忐忑不安,又略带几分焦躁的心,也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屋子里暖融融的,身边的气息也同样如此。 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的柔软下来。 夏云桐的手在她的伤疤上一下下的摁着。 嘴里轻声的对林宁说道:“林姑娘,你不要紧张,放松……” 声音温温柔柔的,这一回林宁是彻底的放松下来。 第254章 林宁 林宁的伤疤真的很严重。 要说这沈明珠,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夏云桐也没特意打听,但是虎三却跟她说了,如今的沈明珠日子很不好过,被绑在了床上,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现在他们王爷府遍请天下名医呢。 夏云桐琢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六王爷挺不住了,会来找她呢。 但想来六王爷不会来,要知道,被沈明珠害过的姑娘可不是一个两个。 尽管这些人都惹不起六王爷,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六王爷尽量让别人觉得他是公正的,所以沈明珠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 夏云桐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选择实话实说:“林姑娘,你这伤我倒是能治,可要是恢复最初的样子那是不可能的。” 林宁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嘴唇有些颤抖,后面的话她也听清了,但让林宁震惊的是,她脸上的伤,夏姑娘竟然是能治的? 林宁颤抖的声音问道:“夏……夏姑娘,你说能治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这伤疤看起来不太明显,但要恢复光洁如初,那是不可能的。”夏云桐再一次的强调到。 林宁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摸上了她那张脸,这是一张被沈明珠派来的人用匕首,一刀刀给划坏的脸,伤疤纵横交错布满整张脸,如今已经成了一道道扭曲狰狞的疤痕。 可是不难看出,这姑娘长得很漂亮,尤其一双丹凤眼,即便眼神忐忑不安,可也泛着潋滟的光泽。 林宁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不太明显……是什么意思?” 夏云桐声音尽量放温和:“我的意思就是,治好后,你出门不用带面纱,脸上涂上一层遮瑕香脂,就几乎看不出你曾经受过伤。” “遮瑕香脂?”林宁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夏云桐,有些不确定的道:“是黎老太君铺子里卖的那个遮瑕香脂吗?” “对呀,就是那个,实不相瞒,那是我研究出来的,效果很好,也不伤皮肤。” 夏云桐顺便给自己的东西做了个小广告。 凝滞了几秒钟,林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用渴盼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夏云桐,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哽咽:“夏……夏姑娘,那您……您需要我现在做什么?” “我给你开几副汤药,连喝上三天,等三天之后,我将你接去我的庄子里治病。” 夏云桐肯定不可能天天去他家,而且,现在虽然没有寒冬腊月那么冷了,但是林宁也依然不适合天天出门来治疗。 如果她接下这个病人,那她就得将她带到温泉山庄去。 夏云桐倒不担心沈昭,如今沈昭经过她的医治,还有时不时的悄无声息的开导,沈昭现在的心结基本上都已经打开了。 有些事情有些话换个方式换个人说,效果肯定是不一样,夏云桐就是那个很合适的人。 此时此刻的林宁听到夏云铜的话之后,心底里很是忐忑:“可我上门去叨扰,会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怎么会麻烦啊?你以为我给你治病不要银子的吗?”夏云桐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林宁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不管好不好,在这里,宁儿都谢过夏姑娘援手之恩。” 忐忑不安的来,欢天喜地的离开。 林茂盛已经不指望着女儿能嫁个什么好人家,但他却希望,从此以后,他的女儿不被人同情不被人嘲笑,也不被人指指点点,而是坦坦荡荡的活着。 当天晚上夏云桐就回了山庄。一起带走的还有那几袋子种子,这一次她要用这些种子在自己的庄子里做实验,如果成功了就交给沈哲去大面积推广。 相信这样的东西,这些当权者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不管是大皇帝小皇帝还是老皇帝,如果他们在当皇帝期间,能做到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那就可以称得上是明君了。 夏云朵又跟着来了,她要将给沈昭买的东西亲自送了过去,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想和沈昭一起分享她与西摩国商人对话的经历。 当说到那个中年大叔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连沈昭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夏云桐就也说起了林宁治病的事儿,沈昭摆摆手道:“桐桐,以后这样的事你不用告诉我,你随意怎么做。” 夏云桐倒也没客气:“行,听姑姑的。” 这几天的时间里,夏云桐对于沈昭的处理,基本上是保养滋补还有后续的一点点治疗,其他的时间,她将手里的去疤痕的药物进行了改良。 应该算是升级版的了。 与柳大夫商量过后,去除疤痕的药推迟了售卖的时间,她要等着林宁能站在大家的视线之下,再将去疤痕的药推出去。 那时候,效果可想而知。 第四天,虎三去林府将一直翘首以盼的林宁接了来。 林宁拿了五千两银子放到了夏云桐的手里。 不至于倾家荡产,但也是林家能拿出来最大的数额了。 这诚意真是满满的。 夏云桐也不可能全收了,就只要了五百两,其他的就让林宁自己收好。 林宁有些不安。 夏云桐就耐心的解释道:“等将你治好之后,我这疤痕药是要放到药堂里卖的,我一是给你治病,二来呢,你也可以给我做个活招牌,所以我就收你五百两。” 林宁知道夏云桐这么说,是让她心里不要有其他想法。 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可以在别的地方补给她,比如,夏云桐与摄政王成亲的时候,她要给她添妆。 而且,一定要很丰厚的。 知道自己能从别的地方做补偿,林宁的心也就安定下来,夏云桐给她安排了院子,就开始给林宁治疗了。 夏云朵呆了几天就被虎三给送了回去,然后,后面的院子就剩下三个人,不过林宁是从来没有去过沈昭的院子,沈昭目前还不想见夏云桐之外的其她人。 几天之后,林宁震惊的发现脸上狰狞的伤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抚平了一些,有的地方已经在开始变淡。 所以,遇到沈明珠是她这一生的噩梦,而遇到夏云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第255章 皇商 夏云朵依然和沈昭学习两个国家的语言。 这一次回城,她没有见到沈哲,沈哲也没有派人来接她进宫。 因为沈哲实在太忙了,要学的东西也实在太多,他头上那么多的长辈,个个都在看着他,让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雪鹰还跟着沈四哥去了北京,所以沈哲觉得真的好累,他非常怀念在凉水湾村的那段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还曾经光着脚丫子在河边的沙滩上奔跑…… 忧愁的沈哲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他坐在南书房,两边坐着的是吴阁老刘阁老还有叔祖父。 最远处的那个椅子上,坐着新任的户部尚书沈知寒,也是朵朵姐的亲外公。 此时,他正在跟沈哲还有阁老们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说一千到一万,户部的银子实在是太少了。 国库现在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作为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他怎么能不着急不焦头烂额呢? 甚至有些幽怨的看着坐在上手的刘阁老,他可算是解脱了,却将担子扔在他的肩膀上,但他还不能说什么,不管如何,刘大人所管辖的户部,在南梁朝的朝堂,是最负责最严谨最兢兢业业的一个部门。 刘大人在这个位置取得的成绩,已经是他能力的最大限度了。 沈知寒甚至想,自己之所以坐到这个位置,恐怕是和夏家分不开的。 所以他也是一点不敢懈怠的。 其实以前的户部尚书刘大人已经算是一个敛财的好手了,可架不住有穷奢极欲的康元帝和蓝贵妃,再加上为了讨好北鞑国奉上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其中不少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还有更大一部分不都是从国库里拿出来的吗? 尤其是给北鞑国的孝敬,哪怕一个铜板,这些当官的也不会从自己家拿的。 逼急了,他们就将这些摊在老百姓的头上。 如今民乱不严重,已经是祖宗保佑沈家人了。 一般这样的场合,沈哲不会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就算他天生聪慧,可这些也不大懂,但却还是能坐得住,他很是耐心的听着这些老大人们在热烈的讨论着。 不过听了一会,沈哲却还是提醒了一句:“各位老大人,丘州的粮草是万万不能耽搁的。” 六王爷连忙点头,在沈明珠出事之后,他还真就审视了一下自家的儿孙,最后却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大的小的,真就没有沈栖沈哲兄弟两个能力强。 一个摄政王一个小皇帝,让岌岌可危的南梁国朝堂很快就稳定下来。 六王爷比较理智的权衡之后,彻底歇了不必要的心思,死心塌地的守护他们老沈家的江山,也不会听信那些有心人的挑拨,要知道,他要是上当了,最后得利的还不定是谁呢。 大皇子已经成家立业了,就目前来看老实本分,没有一点其他的心思,至于心里在想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六王爷相信,去了北疆的摄政王肯定特别清楚。 那家伙不但是一匹狼,更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就是只有六岁的沈哲,看着懵懵懂懂的,这冷不丁的说一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他就连忙附和道:“皇上说的对,不管如何,我们都要保证北疆的粮草,我建议在京城再搞一次义捐。” 吴阁老没什么意见,刘大人却知道,上一次义捐,虽然说是有利益在其中,可有很多人在背后那也是骂声连天的。 甚至一些与皇家有关系的,也不愿拿出一两银子来。 这些银子,他们宁可挥霍掉,也不愿拿出来给将士们添置过冬的寒衣。 他相信,六王爷这个建议,只要一提出去,之后,半个朝堂又开始哭穷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大力支持。 然后大家就这个义捐,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沈哲就忽然想起了在凉水湾村,夏云桐给他们几个讲的那些小故事里的其中一个。 沈哲沉吟了一瞬,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这几个老大人就连忙住了嘴,转头都看着坐在书案后面的小皇帝。 六王爷体贴的问道:“皇上,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这里有个建议,这一次义捐不要局限于朝堂的这些官员皇亲国戚,可以往外扩一扩,包括那些富商富户,我们给他们一些奖赏……相信他们肯定会心甘情愿地将银子拿出来的……” 屋子里沉寂了一瞬,这几个人眼睛一亮,赞许的目光都投向了稳稳端坐在那里的沈哲。 沈哲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但是看到叔祖父露出欣慰的神情时,就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是没问题的。 …… 这一次京城又开始动了起来,朝廷颁布了旨意,如今边关军队军饷不足,有愿意奉献自己一份心意的可以到衙门里报名。 同时还要进行皇商的重新评选。 进贡的物品分为纺织品瓷器茶叶以及药材等等。 夏良家自然是踊跃参加。 到最后竟然成了皇宫香皂的特供商。 也就是所说的皇商。 没有什么暗箱操作,这东西本就是独一份,到目前为止,还真就没有人研究出来,自然也没法仿冒,所以毫无疑问的,夏良就竞争上了。 不过这件事情却落在了连钰的身上。 这是夏良考虑来考虑去决定的。 他最朴实的想法是,女儿已经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了,家里还是简单点好,皇商的名头有些显眼。 交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连钰倒是正好。 于是这皇商的招牌就落在了连钰的身上,只不过,连钰还没有回来呢。 夏良又找了个时间与夏金桂说了一下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这么长时间了,他对这个侄子印象还是不错,也是真心想拉拔他培养他的。 尽管他自己也是刚刚学起,但也希望他的侄子有出息,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心里生了嫌隙。 却没想到夏金桂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有了更大的志向,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夏良说了出来,夏良愣住了,还真没想到这夏金桂真敢想啊,不由得问道:“你这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想这么做?” 第256章 部署 夏金桂看到小叔没有反对,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开心的说道:“小叔,我是真想这么做,现在我正在积攒经验和银子,估计两三年之后,我就能组建自己的商队,那时候我就可以带队跑西域了。” 上一次西摩国来的商队让他大开了眼界,等西摩国商队走了之后,他们夏家的香皂和药皂被他们买了好多,如果不是还要装其他东西,相信会将他们半个月的产量都给包圆了。 西摩国的商队当然不可能空手回去,他们到这里来就是有目的的,主要是南梁国的丝绸纺织品茶叶瓷器等物品在西域那边都非常受欢迎,再加上新产品香皂,商队的队长是真没想到南梁国还有这样的新奇东西。 他们在西市那边还想多雇些马车招些人,可惜南梁国的人没人想去跑那条路。 但夏金桂对于外面的世界却很是向往。 这一次夏良没有打击他,而是说道:“你需要什么就和小叔讲,但你现在年龄小,就按照你自己的计划来。” 等夏云桐回来取药材的时候,夏良就和她说了夏金桂的打算,夏云桐没想到夏金桂还有这样的想法。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真不错。 西域那条路如今被西摩国的商人把持着,如果南梁国也参与进去,可去的地方那就多了。 将来有一天,如果能和北鞑国恢复商贸,南梁国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运进去,然后北鞑国的马匹牛羊甚至是药材再源源不断的运到中原,互相往来,鞑子们就可以换来安稳的生活。部落里的那些成员有了安逸的生活,就不会想着出去抢掠了,那么边境也许就和平了。 夏云桐觉得她这个想法虽然有些天真,可细想,其实实施性很强,等沈栖回来的时候,可以与他提一提。 …… 北风凛冽,春寒料峭,似乎比冬天还要寒冷。 黎塘率领大军也来到了丘州。 此时黎塘已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而苏泽安是天下兵马副元帅! 这两个人坐在大帐里,正在进行着行动前的细节完善。 大军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就会冲向对面的金州。 …… 沈栖率领的兵马,已经胜利的到达了指定的地点,修整一番就开始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乔装改扮一番,沈栖带着伍将军还有一队人马就混进了金州城。 此时的金州是北鞑国的三王子在这里驻守。 大街上随处可见鞑子们扛着大刀在四处游走,已经很长时间在街上看不到漂亮的女子了。 鞑子们对于女人是从来不杀的,因为女人对他们来讲,代表着繁衍生息,代表着世世代代会传承下去,说白了,女人就是他们的生育工具,所以女人在他们的部落里还是有着一定的地位的。 比如丈夫死了随便改嫁,你爱嫁谁嫁谁。 还比如一个女人也可以有两个丈夫。 所以他们的这些行为一直被南梁国所不耻。 可是这样的鞑子对于南梁国的金州的女子来讲就是灾难。 她们怎么可能愿意给鞑子生孩子。 但这些年,总不能生了女孩子就都淹死。 总之这是一个充满了绝望贫穷的城市。人口锐减一大半。 但即便如此,有句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算是行尸走肉,也终归要好好的活下去。 而现在鞑子对这些百姓已经不再防备了,他们是瞧不起这些软弱的贱民的,在他们眼里,个个都是他们的奴隶,尤其那些没骨头的南梁国男人们,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当然了,如果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是被推在前面的炮灰。 鞑子甚至都已经打算好了,一旦两国开战,这三万多老百姓他们一定就将他们推到大军的前面去。 但是,鞑子们几乎都笃定,南梁国不敢来夺回金州。 毕竟,他们自诩礼仪之邦,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呢。 因为只要攻城,他们就将城里的百姓都杀了。 这也是苏大将军不敢来的主要原因。 这些鞑子们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游走,眼睛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周围,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姑娘,然后好抓回去。 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今天的金州城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 街上的百姓也有很多,可他们的眼睛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有着一层隐隐的光芒。 因为他们在这些鞑子路过的时候,要跪在地上,所以鞑子们,根本看不到他们是什么神情。 百姓们垂在衣袖里的手,都紧紧的攥成拳头。 这些走在大街上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那些在家里的都准备好了武器,有的在家里下面挖了地道,将女人和孩子放进里面躲好。 青壮年们,在贺青山的联络之下,已经偷偷的组织起来。 为了不引起鞑子们的怀疑,大家都要和往日一样。 可是,就在这时候,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二十多岁的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疯狂的朝着街上跑来。 奔跑的方向就是街上的鞑子。 而在他身后有两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在疯狂的追赶。 这个年轻人神情有些癫狂,甚至带着一些狂热,他一把抓住一个身材威猛的鞑子,哆哆嗦嗦的而又仓皇的说道:“鞑子老爷,奴才这里有大事要……”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追上来的一个老者,手里拿着石头就已经砸向了他的后脑勺。 这个年轻人眼前一黑,他强撑着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沾满鲜血的石头,颤抖的手指着这个两眼猩红的老人:“爹,你……” 这句话也同样没有说完,人就直直的朝后面倒去。 老人眼角流出泪水,颤抖的手扔了手里的石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随后似乎反应过来,跪着爬到了年轻人的面前,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片刻之后,面如死灰…… 此时的鞑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场景让他觉得很有趣,他踢了一脚跪坐在那里的老人,瞬间将老人踢翻。 随后,后面冲过来另一个青年,一把将老人扶住,紧紧咬着牙,强忍着愤怒和悲戚,将老人扶到一边跪好…… 第257章 四爷 鞑子慢悠悠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还有胆子拿石头砸人……哈哈哈,不过,你们这胆子也就只能用在自己人身上,来来来,给大人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跪在地上的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气呼呼的说道:“回禀老爷大人,这是奴才的儿子,他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看上了巴特尔将军的女儿,他这想法是对大人们的不敬,我们在家里劝了,他不知道悔改,所以只有将他砸死才不至于让主子们心情不好……” 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的老人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衣衫褴褛,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这鞑子嫌弃的不得了,可是,这样的人也取悦了他,对于这些弱的已经不能弱的奴隶们,这些鞑子们也就不屑于再去折腾他们了。 所以,他们这些鞑子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而老人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儿子,他是哭都哭不出来的。 片刻之后,罗老汉捂住了脸。 他本来有贤惠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可是都被鞑子抢走了,母女两个不堪受辱自杀了。 剩下他带着两个儿子挣扎着活到现在。 这几年鞑子们倒是改变了一些策略,不再当街去强抢民女了。 除非那些长得特别漂亮的。 他的大儿子娶了妻,小儿子也终于定了亲,但他小儿子……他没养好,心思不正,被他知道了这个惊天的计划和秘密之后,不是想着如何去参与报仇雪恨,竟然是想着告密,想要借此在鞑子那里立功。 为什么啊? 他就不想想,他的娘亲还有他的姐姐,都是被鞑子给害死的。 他就是一个忘了本的畜生。 此时,罗老汉浑身冷汗,如果被他儿子给告了密计划失败了,面临的是什么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之后,就不是一条人命了,是数以万计的人命了。 到了此时,罗老汉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愧疚,声音冰冷的对身旁的大儿子说:“将他拉回去埋了。” 这些不过是发生在街头一件小小的事儿,贺青山自然也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他派下去的人也都在时刻的监督,而罗老汉的小儿子是个意外,但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不到胜利的那一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夜晚来临,城里酒楼的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挑着几担酒,还有卤好的肉及其他下酒菜,又来犒劳城门守城的鞑子了。 掌柜满脸都是谄媚的笑,亲自给他们倒酒,并且说着讨好的话。 守门的鞑子们当然是非常享用的,在他们眼里,被困在金州城里的南梁国的百姓,一个个就像那蝼蚁一般,在他们手心里,那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此时此刻,一直跟在三王子身边,已经成为八大侍卫之首的蒙克迩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城门,看到这些鞑子们竟然在那喝酒,就有些生气了,蒙克迩走上前,怒气冲冲的训斥着领头的将官,而这个鞑子将领连忙低下头,表示就是喝酒暖暖身子,毕竟春寒料峭,晚上的金州也是冰冷刺骨的。 可是蒙克迩还是将他们的酒还有卤肉都给收了上去,已经吃到一半儿了,守城的将士们虽然不满足,可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蒙克迩除了是三王子的人,再有一个是,他是鞑子军营里武力值最高力气最大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蒙克迩是太子殿下一手调教出来的暗卫之一,原名叫羊八,现在叫蒙克迩。 巡视了一圈之后,蒙克迩带着属于他自己的护卫,朝着外城军营驻守的地方走去。 不过也有一些守城的将领心里不高兴。 这些鞑子也不一定个个都是身份尊贵的,在他们中间,也有很多身份低贱的,他们在南梁国百姓面前有优越感,觉得自己已经是人上人了,但是在王子以及部落首领甚至这些侍卫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自然而然的,对于颐指气使的蒙克迩心里也有怨言。 其中一个和另一个交头接耳起来,不大一会儿,上面守城的鞑子们就基本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等蒙克迩回到军营之后,城里那两个酒楼的掌柜就会悄悄的回来,再送来香喷喷的卤肉还有热好的酒,他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果然,一刻钟之后,酒楼的掌柜又悄悄的来了,他们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将美酒还有卤肉送到了他们跟前。 吃饱喝足之后,这些守城的鞑子们真是通体舒服啊,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个姑娘让他们乐呵乐呵就更好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敢离岗回内城的,不过等轮换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回内城了。 夜色一点点的深了,酒楼的掌柜早就带着伙计们回了内城。 福满大酒楼的邱掌柜上了楼,一改刚才谄媚讨好的姿态,神色肃穆又慎重,他来到了一处房间的门口,这里住着一个叫四爷的少年郎。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回来的贺青山。 邱掌柜是早早就潜伏在金州城里的探子。 只不过情势所限,有那么几年,他是一动都不能动的。 他的主子是已经薨了的皇太子殿下。 他是太子殿下在十岁的时候就安排下来的人手之一。 当他们知道太子殿下没了消息之后,真的是更茫然了,幸好太子殿下安排了后手,这个叫四爷的统领,如今带着太子殿下的暗卫秘密的来到了金州城,将他们这些称之为密探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没有一个心思动摇有反叛之心的。 这让被称之为四爷的少年,竟然对着他们这些人行了大礼,要知道四爷的另一个身份还是皇后的义子,如今的摄政王。 这是一个已经将威名在短短的半年时间传到金州城的人。 这样的人竟然对他们行这么大的礼。 第258章 夜袭 那一时刻,他们这些密探都热泪盈眶,家里的人没有抛弃也没有忘记他们,为了计划的完成,他们这些人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邱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城门的情况说给了四爷听,四爷就是沈栖,沈栖微微的点头,轻声的说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当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行动。” 邱掌柜激动的将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室内光线很暗,他们这个方向正是城门楼的方向,再往前一里地就是丘州。 南梁国的州府本没有丘州,丘州当时只不过是金州的一个小小的镇子。 但是金州被鞑子给夺了。苏老将军拼了性命,将鞑子拦在了大江的对岸。 南梁国的士兵将上面的桥也毁掉了,少将军苏泽安临危受命,开始驻守这个小镇子,后来成了一座城池。 康元帝就将这里赐名为丘州。 南梁国的朝臣包括皇帝也不想做亡国奴,毕竟做了亡国奴,他们这些皇家人下场都不会好,所以当时对丘州也是各种优待,而苏泽安更是不负众望,真的就将鞑子给拦住了。 而这些年,金州城除了城墙不断加高,城内已经破败不堪,那些鞑子们根本就没想让他们安居乐业,如果不是他们也要吃要喝要享受,城里的这些百姓很可能会被杀光的。 他们还需要这些百姓给他们种地,给他们做工修城墙,所有的劳力都是这些人做,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屠城。 可这些人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但今天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室内很安静,时间也在一点点的过去,子夜时分,沈栖带着邱掌柜悄然的下楼。 而这时候,守卫南城门的鞑子将领和士兵们早就都昏了过去,一群黑影悄无声息的上了城楼,将这些中了毒的守门士兵干脆利落的斩杀。 随后,南城门被悄悄的打开了。 同一时刻,北城门也被悄悄打开了。 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那些得到命令的百姓们拿着手里的武器冲出了家门。 而其他的,则是安静的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正在睡梦之中的三王子,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被偷袭了。 南梁国的士兵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他们杀进了军营,瞬时之间,在睡梦之中的鞑子就被砍翻了一半,另有一半反应过来,可是在杀红眼的南梁国士兵面前不堪一击。 还有一部分,跃上战马,像疯了一样的朝着南梁国士兵冲去。 顿时,金州城内,火光冲天。 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各种声音瞬间就蔓延至全城。 蒙克迩带着惊慌失措的三王子,朝着北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们身边还有三王子的几个侍卫,但是已经有两个在路途中被突然出现的百姓一棒子砍在马蹄上,人也摔下来,瞬间就有几十个老百姓冲上前来。 这个侍卫被满眼都是仇恨的金州百姓砍成了肉泥。 另外一个情况和他差不多,而前面疾跑的三王子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后面如何。 跑到城门的时候,迎面又遇上了黑压压的南梁国士兵。 蒙克迩似乎是杀红了眼,但是他很有技巧,在夜色之下他护着三王子,冲杀出了重围,拼命的朝着野狼山的方向跑去。 此时,其他的几个侍卫早就被南梁国的士兵围住,用大砍刀砍死了。 到了这时候,三王子才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他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但却不敢回头,因为后面追兵似乎越来越近。 追来的竟然是苏泽安。 三王子当然是认识他的,他圆睁着双眼看着苏泽安挥舞着大刀,以像离弦之箭一般的速度朝他冲来,然后朝他狠狠的砍过来。 三王子以为自己完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北鞑国国王的儿子们,并不是个个都骁勇善战,三王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在这些兄弟们中武功是最弱的,但是他的母妃得宠,是国王心尖上的人,可他在王庭经常受欺负,不得已,北鞑国的国王就将他派到了金州,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了,没人敢惹他,所以这几年呆的很是肆意。 而他的八个护卫个个都厉害,再加上苏泽安凶名在外,他们部落里最勇猛的英雄对他都是敬佩的,三王子就有些胆怯,再加上今天事发突然,想要返回金州城,已经不可能了。 但他毕竟是鞑子,生性凶狠,只迟疑了一瞬,就睁开眼睛,挥舞着手里的大刀迎了上去,却没想到两把大刀碰在一起,他虎口一阵发麻,不由自主的就将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 苏泽安嘲讽的一笑:“三王子,你是想做英雄还是想做俘虏?” 这时候的蒙克迩已经被十几个小将给围住了。 他似乎已经杀红了眼睛,疯了一样的就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三王子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会做俘虏的。” 苏泽安朗声大笑,挥起大刀,嘴里说道:“好,我成全你!” 说着,挥起了手里的大砍刀,毫不留情的朝着三王子砍去。 三王子的去路已经被围住了,他逃都逃不了,就在这时,疯狂了的蒙克迩竟然杀出重围扑到跟前,但他已经来不及去阻止苏泽安了,蒙克迩骑在战马之上,宽大的身躯瞬间就挡住了三王子。 然后那大刀就落在他的后背之上。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三王子就看到他被蒙克迩给护在了怀里,蒙克迩嘴角流出鲜血,三王子声音哽咽的道:“我不是让你逃跑吗?为什么还回来?” 蒙克迩一字一句的说道:“三王子,属下是你的侍卫,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蒙克迩突然转身,一刀砍在了三王子骑的马的臀部,这匹马受惊后疯了一样的朝着前边跑。 围着他的那些将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朝两边退去,竟然让他冲出了重围,三王子朝着后边看去,就见得那道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厮杀着…… 果然,蒙克迩,这个草原上的第一英雄,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竟然也杀出了重围追上了他! 第259章 大捷 蒙克迩保护着三王子,朝着野狼山的方向疯狂的跑去。 后面的苏泽安似乎是在拼命的追赶,可是他们却在一点点的拉开距离,直到看不到那两个身影,他终于勒住了马的缰绳,犀利且又幽深的目光,遥遥望着黑暗中的野狼山,还有千里之外的北鞑国王庭…… 他勾起了嘴角,最终,苏泽安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底却一片湿润。 此时此刻,苏泽安不得不佩服摄政王殿下的深谋大计。 蒙克迩这一去,不知道在北鞑国王庭会掀起什么样的风雨! 他无比期待着那个人能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可同时,心底里也在默默的祈祷,蒙克迩能平安归来。 片刻之后,觉得这场戏差不多了,苏泽安调转马头,看了一眼他的属下们,或多或少的,都受了点伤。 做戏做全套,也只有这样,三王子才后更加的信任蒙克迩。 苏泽安带着他的士兵们,又朝着金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金州城已经结束了战斗。 像这样的偷袭不可能维持时间过长,因为安排的好,调查的清楚,鞑子分布的地方没有一个疏漏的,所以驻守金州城的一万鞑子没有一个幸免的。 至于他们的家属和子女,全都被抓起来放在一个大营里,等着后续的安排。 当黎明到来的时候,城门楼的旗帜换上了南梁国的黄龙旗。 在黄龙旗两旁,是带着黎字和苏字的帅旗。 金州城的百姓们开始欢呼起来。 他们不再是奴隶了,不再被鞑子随意打杀了。 他们终于,将霸占他们家园的鞑子消灭了。 看着威风凛凛的南梁国士兵,这些老百姓根本就不担心那些鞑子会卷土重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南梁国士兵丝毫不逊色与那些鞑子们。 进了城的有三万,城外还有三万大军。 苏将军已经带人去野狼山修建防御城墙了。 一部分百姓帮着清洗街道,打扫战场,有一部分百姓自动自发的跟着大军去修筑防御城墙,还有一部分欢天喜地的准备重建家园。 三万多金州百姓,每个人都可以到临时组建的衙门里领取一两银子作为安家的费用。 丘州的百姓也自动自发的来支援了。 丘州的百姓也不少,有六万多人,这里面还有不少是从金州逃出来的,当年战败,他们的亲人就被永远的留在了金州。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可以来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了。 沈栖站在城门之上,双手负在身后,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霎时之间灿烂的阳光就笼罩着这片大地。 他神色平静,并没有过多的喜悦,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尽管这样,但是,胜利夺回金州的消息,已经被传信的士兵一路加急送到了京城,送到了皇宫。 这些士兵手里挥舞着旗帜,嗓子已经沙哑了。 他们还是大声的喊着:“前线大捷,夺回金州,消灭鞑子一万零一千八百人……” 这样的消息瞬间就轰动了整个京城。 老百姓们自发的走上街头祝贺,虽然这消息很突然,提前没什么动作,可是金州夺回来了,南梁国胜利了,这无疑是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沈哲高兴的跑去了慈宁宫,而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激动的热泪盈眶。 朝堂上,吴阁老和六王爷这些老臣们,更是老泪横流。 更别提其他的人了。 靖远侯爷洛西河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他们悬在嗓子眼上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夏云桐自然也知道了,虽然没有意外,可还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经过这一次,北鞑国肯定会恼羞成怒,夏云桐想,打仗她不懂,可是后勤保障这一块,她可以帮一点忙的。 …… 当北鞑国的国王知道金州已经被南梁国给夺去之后,当然是雷霆大怒,当时就让大王子点兵点将,发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金州夺回来,甚至还有丘州,然后大军挥师南下,顺便就将南梁国给灭了。 本来是想等等的,毕竟如果现在的南梁国乖乖的上供,他还是可以让他们好好的活几年的,打仗嘛,总是要有伤亡,他是想准备的更加充分一些。 却没有想到,南梁国人竟然先动手了。 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既然是这个打算,所以北鞑国国王就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质,也或者说,需要将这个人带到面前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个小小的南梁国,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将金州夺回去,而且还杀了他那么多的勇士。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当然了,前提是要当着南梁国什么兵马大元帅的面儿,将他们南梁国的大长公主好好的折磨羞辱一番,让他们知道得罪他北鞑国的下场。 他与他的儿子们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去折磨大长公主沈昭。 可哪里想到,当他派人去大长公主沈昭住的地方抓人的时候,才惊骇的发现,那所谓的大长公主沈昭是假的。 说是卧病在床,那更是假的了。 他们还不能将这个假冒的怎么样,因为这个女人竟然是和沈昭身形年龄都相仿的北鞑国国王的一个妃子。 这个妃子还是国王母族的人。 可在去年的时候,明明她已经回了他们的部落。 至于为什么回去,是因为这个妃子心狠手辣,竟然将他一个心爱的妃子用马鞭给活活的打死了。 而那妃子死也就死了,毕竟他的女人不计其数,这个没了,还有另一个貌美年轻的,可是这个妃子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对于他们这些鞑子来讲,后代子嗣那是非常重要的。 他也不能将他母族的这个女人给杀了,那样的话,他母族部落没准会造反,也就只能将她送了回去,连同她生的十二皇子。 可哪里想到,她根本没被送回去,竟然就在南梁朝长公主的帐篷里。 北鞑国王庭并不是像南梁国一样拥有着高高的城墙和威武庄严的皇宫。 第260章 天堑 他们的王庭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 是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帐篷组合起来的一个城池。 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 西摩国还有南梁国的人,根本就到不了这里来。 最中间的几个帐篷,就是北鞑国国王的。 帐篷非常大也非常豪华,最中间是他和这些朝臣们议事的地方。 旁边两个是他日常生活的地方。 再往北就是他的妃子们了。 然后两侧是他儿子们住的地方。 在远处是他女儿们住的帐篷。 自然也是密密麻麻的,一望无际。 而沈昭的帐篷离他很远。 这个和亲公主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而且这女人还得了病,他已经有好多年不到她的帐篷里去了,更不会让这女人到他的帐篷里来。 所以,北鞑国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关注这个女人了。 当然,也没人到他面前来汇这个女人的行踪。 如果不是突然之间的被偷袭,北鞑国国王,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这个人。 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早就走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就算是查也没法查,沈昭身边的从南梁国带来的,仅剩下的,两个太监一个宫女,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这个女人怀孕几次,最后都没留住,所以她也没有孩子。 想来,这是没有了一点的牵挂啊。 北鞑国王气的将沈昭住的大帐给烧了。 心里暗恨,真是大意了,竟然被那个女人逃脱了。 不用想,肯定南梁国人偷偷的进来将公主带走了。 心惊的同时,国王也是恼羞成怒。 南梁国的人总是喜欢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看来这只温驯的兔子已经学会偷偷的咬人了。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这只兔子,要让这只兔子知道得罪他北鞑国的惨烈下场。 但是他们擅长用的是骑兵,步兵的战斗力其实并不强。 冬天还没有过去,骑兵是无法行军的。 所以还要派先行军去开路清除道路上厚大两米深的积雪。 开路的人当然是选择从南梁国还有其他战败部落弄来的奴隶了。 但这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次,他决定让大王子率领十万骑兵挥师南下。 然后二王子再率领剩下的五万骑兵在后方负责粮草和支援。 北鞑国总是号称有三十万雄兵,其实也就十多万,可说句实话,这十多万的骑兵,战斗力的确是很强,无论群体作战还是单兵作战,从前的南梁国军队与他们交锋几乎都很惨烈。 但现在遇上,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要知道,南梁国的士兵,心底里可是窝着一团火气呢。 然后北鞑国国王也在等着从南梁国那边潜伏的探子送来的消息,几天之后,他才震惊的发现,似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传来了。 难道是被他们给发现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仗也是不大好打的,毕竟在军事上,讲究一个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被蒙克迩救回来的三王子如今还在养伤。 他叮嘱大王子一定要替他的三弟报仇。 而他给忠心护主的蒙克迩赐了爵位,毕竟这蒙克迩,是当之无愧的北鞑国第一勇士,而且还忠心耿耿,对于这样的人,他是从来不会吝啬,一向很是大方,所以现在蒙克迩在北鞑国的地位很高,可以出入北鞑国国王的大帐。 国王虽然有些老了,可他觉得自己还是一头威武雄壮的狮子,并没有想过要将这个王国,交到儿子们的手里。 他就看着这些儿子们争来夺去,到最后剩下哪个最雄壮的,他就会把他的王位传给谁。 只有这样,他们北鞑国才能越来越强大。 …… 一个月之后,野狼山防御工事在日夜的修建之中已经初具规模。 而这时候,已经成为粮草官的章淮,带着大批量的粮草,再次来到了丘州城。 黎塘驻守在金州,并加紧操练兵马。 此时的兵马已经合在了一起,总有八万。 这其中还包括两万的新兵。 这两万新兵是丘州与金州的青壮年组成的。 苏泽安常年在北疆,熟悉这里的一切,所以野狼山的防御工事他必须要参与的,摄政王沈栖也在野狼山亲自督促。 军民建造防御工事的热情非常高,可以说是轮班倒,日夜不停的建造。 然后,背靠野狼山已经建成了高达几十米的石头城墙。 这石头城墙非常坚固,根基打得也深,虽然天寒地冻不能深挖,可这些人就用干柴在地面点火放上石头,热一层,挖一层,热一层,挖一层…… 就这样,蔓延周围十几里的城墙,已经修成了。 这是一道天堑。 除非打进城门,否则的话是无法踏进南梁国一步的。 野狼山这里,本来就是南梁国的地盘,再往北一百里,也同样是南梁国的。 只不过,如今两国原本的交界处,是荒无人烟的。 城墙虽然不可能将金州给团团围住,可右侧是陡峭的悬崖,只要上面有士兵看守,下面的人想要爬上来,那是绝对不可能。 而左侧就是宽达几百米的那条大江。 江水很深,江水流动的声音如战鼓擂动。 这不比南方,江北的水向来是急促的,再好的水性在这江水里,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有桥还可以,如果没有桥想要渡河,那可没那么容易。 这是沈栖与他的属下们,早就计划好的,连同城墙也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虽然条件艰苦,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法估量的。 这城墙在几万人的日夜修建之下基本完成,如今正在收尾。 而天气也在渐渐转暖,派出的斥侯也每天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沈栖每天都在整理这些消息,而章淮也来到了野狼山。 看到这样宏伟的建筑之后,章淮真的是震惊了,这是一道只要坚守住,就会让北鞑国骑兵无法逾越的防线。 哪怕他是个文官,可他的心里依然是火热火热的。 他去了沈栖的大账,将沈栖的信件交给了他,然后就开始汇报这次粮草的筹措情况…… 第261章 火锅 章淮汇报完之后,想了想,就又格外的强调道:“王爷,这一次夏家竟然捐出了七万两银子,跟着车队一起来的药材,是夏姑娘从大西北那边购买回来的,因为她的举动带动了不少人,所以这次粮草筹措的速度非常快,我们也是日夜行军,终于平安的到了目的地……” 沈栖在听到开头的时候,就放下了手里的信。 他与桐桐还是上个月通了一封信呢。 他已经将雪鹰交给斥候,派去了北疆打探消息。 雪鹰在草原上也是神圣的象征,打探消息,甚至帮助蒙克迩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桐桐通信了。 不过桐桐做这些,他并不意外。 她虽然是个小女子,可家国天下的情怀,一般的男儿都比不上她。 此时的章淮,的确是很佩服夏云桐的。 关键还是佩服她敛财的能力,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夏家就能拿出七万两银子。 可是没人去震惊也没人觉得这银子来路不正。 不说别的,光是那香皂,就能让夏家日进斗金。 据说西摩国的商队买的最多的就是香皂,花了几千两银子。 那是一个可以差不多推测出赚多少银子的买卖。 各个州府都有他们的专卖店铺,就连南疆都有人来进货。 听说,很快会有一种洗衣服的香皂推出来,据说,那东西比皂角和草木灰好用太多了,他相信,一旦造出来,买的人肯定很多。 毕竟,衣服要天天穿,穿了就会脏污,尤其是一些富贵人家,都有专门洗衣服的婆子,据说,这东西洗衣服特别干净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所以啊,如今的夏家假如不是背后靠山强大,相信,早就被人瓜分的什么都不剩了。 当然了,章淮不知道的是,假如没背景没靠山,夏云桐也不会傻乎乎的将东西制造出来。 顶多自家不显山不漏水的用了。 章淮说这些的时候,沈栖只是安静的听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旁的苏泽安还有黎塘,彼此对视了一眼,嘴角也带着隐隐的微笑。 他们是知道摄政王已经定亲了,还挺曲折的,有点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味道。 尤其苏泽安,此时看沈栖,私下里就觉得,这少年果然不一般。 之前的苏泽安,并不知道摄政王的能力,只知道这是一个本该普普通通的农家子,但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皇后收为义子,然后被封了摄政王。 在他以前看来,这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罢了,甚至当时他还想,皇太后怕不是被太上皇给气昏了,所以想要做一个妖后,将南梁国的江山给毁掉吗? 要不然她怎么会将朝堂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摄政王呢? 还有太皇太后,当朝很有权势的六王爷,为什么都不阻拦呢? 这些事情,他心里也是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再加上他人在边关鞭长莫及。 但是,夺回金州之后,他就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这就是一个天纵奇才! 能力强大,文武双全,竟然与那皇太子沈栖不相上下。 也许真的是沈家的江山还会绵延百年,要不然老天不能派这么个人下来。 他自然也知道夏云桐是谁。 因为她与老谷子制出来的那些药剂,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让军队的伤亡率几乎减少了一大半。 如果在从前,他们大都是救不回来的,有的就算是救回来了,但是也会成残疾,再也不能上战场。 可现在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大部分都已经活蹦乱跳,又返回了军营。 这样的话,军队的战斗力还有凝聚力都增加了很多。 苏泽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期盼着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南梁国成为强大的王朝,能在这一代,就创造南梁盛世。 大帐里的人没人知道苏泽安在想什么,沈栖和黎塘都在看着兴奋的章淮。 章淮的确很兴奋,他是品级很高的粮草官,他带着数不尽的粮食棉衣药材和其他物品来到丘州,心底里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是爆棚的。 于是,当章淮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人就匆匆的离开了,不大一会儿,抱着一个大油纸包进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章淮。 在几双略带诧异的目光之下,章淮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块长方形的好像一块砖头一样的固体。 上面有一层红色的油,似乎还能闻到一点儿淡淡的香味儿。 外面天气寒冷,大帐里自然有取暖用的火炉。 章淮挽起袖子,让候在大帐门外的亲兵,给他拿一个铁锅,亲兵领命而去,不大一会,拿来一个铁锅,他将铁锅放在炉子上,嘴里说道:“别急啊,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众人:“……” 章淮神神秘秘的,如果是往常,苏泽安可能一脚就踹过去了,但是今天,他难得有了好耐心,倒是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铁锅里放了一小半的水,下面的炭火烧的很旺,不大一会儿,这铁锅就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章淮用刀切下一块儿油纸包上的东西,然后就扔在了水里,这东西明明像砖头一样,可放进水里几乎是眨眼间就化了。 而香味儿也马上扑鼻而来。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能让人心神一震,因为这里还有一种辛辣的味道。 章淮有些手忙脚乱,他也是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人,然后亲兵很有眼力劲的给他拿了筷子和勺子。 这时候章淮想起一件事儿,就又急匆匆的跑出去,屋里的三个人已经都放下了手里的信件和驿报。 他们都很有兴致的看着似乎越来越香的半锅汤。 章淮很快就进来了,苏泽安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他这女婿啊,怎么还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 但是今天心情好,苏泽安决定不追究。 这次又是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是一捆白色的筷子长细细的条状东西,似乎有点像白面做成的。 第262章 好吃 这一次章淮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晒干的干面条,想要吃的时候直接下到锅里,不用和面,咱们行军打仗用它是最方便的……” 于是他现场就煮了一把,他又指着这个油汤说道:“这是用辣椒牛油各种调料还有大骨头熬制成的,这两样吃食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夏姑娘都已经交给了我。” 夏姑娘? 不用去想,那肯定就是夏云桐了。 黎塘和苏泽安都不由得看向似乎云淡风轻的摄政王。 如果不是看他嘴角微微的翘起,他们还以为他不在意呢。 而章淮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他还瞄了一眼沈栖,笑眯眯的说道:“王爷,这里有夏姑娘给你写的一封信……” 其实他觉得这封信和那些公文放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可夏姑娘却不同意,只说这是私人信件,不要和公事混在一起,和写着吃食制作方法的信放在一起,找个机会交给沈四郎就可以。 而沈栖在章淮拿出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夏云桐心底里的想法,他眉间也染上了一抹笑意,眼底里的光很是柔和,显然心情很好。 他并没有马上看信,而是将夏云桐写给他的信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不准备在他们面前看信,准备晚上点着油灯偷偷看吗? 呵呵,还真没想到,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人。 当然了,这也很正常,夏姑娘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呢。 那么厉害的姑娘是他的媳妇,搁谁谁心里不美滋滋呢。 面条很快煮好了,当然后期就是亲兵在忙了,这几人一人分了一筷子面条和半碗汤,当第一口下去之后,苏泽安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好吃好吃……” 然后唏哩呼噜就将半碗面条加汤都吃进了肚子里,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热乎乎的。 这东西好啊,在这北疆,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其他几人也同样点头。 黎塘说道:“夏姑娘可真是聪慧,竟然能想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还这么方便。” 章淮又说道:“这汤料用猪油也可以,但是没有牛油香,可是,想要士兵都能吃上,就只能用其他的油代替了。” 至于辣椒,这一次也带了几大车,足够将士们吃上几个月了。 他又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汤料,略带得意:“我告诉你们,这还有很多吃法呢,比如可以将肉类切成薄片放在里面煮,加上蘑菇白菜等吃食,再配上蘸料,那味道绝了……” 苏泽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就问道:“看样子,你是吃过了?” 世子章淮丝毫没敢隐瞒:“岳父,做出来的时候,小婿就按照夏姑娘说的吃了一顿火锅,可真好吃,尤其冬天,吃完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苏泽安就呵呵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晚上也尝一尝。” 晚上的时候,这几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边,火炉上放着一个大铁锅,里面有切成薄片的各种肉还有鱼,甚至还有泡好的蘑菇和野菜。 按照方子上说的办法,还调了蘸料,就着温好的酒,这一顿吃食,是这些人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有荤有素有肉有面。 还有大碗的美酒。 当然了,他们也不能吃独食,今天粮草到了,大家都可以放开肚皮吃一顿。 可是几万人呢,想要吃这样的火锅就不成了。 不过,大铁锅里,虽然放了一点火锅底料,可是里面有大块的肉,上面被火头军撒上炉膛里烧好的辣椒,每人吃上一大碗,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等都吃完之后,几十个火头军聚在一起,开始研究怎么大批量的制作火锅料和干面条了。 这两样,多做点,打仗的时候吃起来也方便。 还有,巡边的将士们不用饥寒交迫了,带上这两样,到了安全的地界,火头军将大铁锅一支,就可以给将士们做一锅辣乎乎香喷喷的面条吃了。 当天夜里,他们就成功的熬制出了一大铁锅的火锅底料,用的是猪油,比牛油的差了一点,可对于将士们来说,却是美味佳肴。 不管是配干粮泡米饭,都很香。 干面条也做出来了。 这个制作方法也简单,真是一说就会,可是,缺少的就是一个想法。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北鞑国骑兵,已经逐渐的朝着野狼山靠近了。 …… 夏云桐学会了骑马,早晨吃完早饭之后,她与小九骑着两匹枣红马,朝着温泉庄子而去。 沈昭病已经全好了,她就好像获得了新生一般,尤其是得知金州已经被夺回来了,更是如此。 沈昭悄悄的回过皇宫一次,不过待了一晚,又悄悄的离开了。 在沈昭看来,住在外面比住在皇宫要好上许多。 皇家在城外是有行宫的,而太皇太后手里还有一个温泉庄子,然后就决定沈昭搬到太皇太后的那个温泉山庄去住。 太皇太后的温泉山庄,距离皇后赐给夏家的这个庄子,差不多有十多里路。 并不是很远,太阳落山之后出发,月亮升上来的时候就也到了。 如今的沈昭依然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回了南梁国。 所以,等沈昭搬走之后,夏云桐就也回了京城。 不过今天的夏云桐有事找沈昭,所以要去她的温泉庄子一趟。 如今依然天寒地冻,就算是南方,也冷得很。 农历来说,现在是三月份。 在夏云桐看来,同样的季节,这个朝代要比几百年后冷的多了。 更有点像她所知的那个明末,气候异常,天气偏冷,而寒冷的气候很容易导致饥荒,尽管如今的南梁国与明末有着很大的区别,可是农历三月,依然大雪纷飞却不是好现象。 希望今年不会有干旱和瘟疫。 洗衣皂已经被夏云桐研究出来了,她却不想再搞垄断了。 那样的话,真容易出问题。 她这次来找大长公主,就是准备通过沈昭实现与朝廷合作。 虽然她也可以直接进宫,可是,她发现,沈栖这个姑姑,很有经商天赋…… 第263章 代价 既然沈昭姑姑有这个天赋,顺势而为的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况且,实际看来,摄政王终归是皇后的义子,就算他姓沈,但他是沈家庄的沈四郎,而不是南梁王朝的沈栖。 如今沈哲年龄还小,并且太皇太后他们似乎已经决定,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沈栖的真实身份。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就算夏云桐已经是摄政王的未婚妻了,但太皇太后他们也不会告诉她这个秘密。 所以他们终究是外姓人,再过几年,沈栖这个摄政王权力会越来越大,肯定会有人忌惮不已。 这其中绝对会包括渐渐长大的沈哲。 有句俗话说得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一山是难容二虎的。 现在沈哲还小,可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历朝历代可以去看一看,哪个摄政王会有好下场的。 沈哲长大之后想要收回权利,那时候万一沈栖不放心还想掌控朝堂几年,沈哲心里肯定会心生不满。 皇太后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儿,真到了他们有矛盾的时候,也许迫不得已会告诉沈哲摄政王爷的真实身份。 但到那个时候,又会出现一个两难的局面。 对于沈哲来讲,也许并不会因为摄政王爷是他死而复生的太子哥哥而感到高兴,毕竟,如果他的太子哥哥没有死,这个江山就是他的太子哥哥的,与他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所以说呀,绝对不能倚仗着现在的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对沈栖的疼爱和愧疚,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要时时刻刻记清自己的身份,对于皇室来讲,就算是义子其实也是外人。 而她夏云桐更要头脑清晰的记得这一点。 这也是夏云桐不得不思来想去得出的结果,然后她才决定去找沈昭合作的。 这里也是有护卫守护着的。 夏云桐有沈昭给她的腰牌,还有就是,这里的护卫都认识夏云桐,看到她和小九打马而来,连忙就迎上前去…… 门口守卫的护卫将马匹牵到马棚去,然后夏云桐就带着小九进了山庄的大门。 如今的沈昭已经彻底远离了噩梦一般的过去,尽管时不时的还会被触痛被隐藏在心底里的痛苦,可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将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尤其现在,她的母后身体很好,所以她更得好好的活着。 沈昭现在的想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每当想起噩梦一般的过去时,她就会对自己说…… 为什么要痛苦呢?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无能的朝廷无能的大臣他们的错,他们不想失去富贵荣华的生活,所以就选择牺牲她这个弱女子,用她这个南梁国大长公主的身份去为他们换取和平。 痛苦的应该是他们,难受的应该是他们,羞愧的更应该是他们! 她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了。 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一生最美好的一切,给他们换来了二十多年富贵荣华的和平生活,作为南梁国的公主,她享受了十几年的皇室生活,却又付出了二十多年的代价。 她问心无愧,可她却又意难平。 尤其是知道昔日的几个玩伴如今都儿女成群,她心底里也难受不已。 有的时候,她真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也很想看看那些大臣们的嘴脸也想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只不过目前的她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如今安静祥和的生活,她也不想去破坏,也不想去试探人心,嘴都长在别人的身上,如果真的说难听的话,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挨个的杀过去吗? 所以,沈昭觉得现在的生活就这样维持。 这已经是她从前在梦里都梦不到的场景了。 夏云桐和沈昭走的最近,而沈昭与别人不说的话,都会和夏云桐讲,所以夏云桐觉得她这么想还是对的。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比比皆是,而且一样米养一百样人,无论是古今中外,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思想不统一的时候。 你觉得是对的,总会有人跳出来说这是错的。 所以,夏云桐认为用目前安逸的生活来换取别人对她的评价有些吃亏。 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重要。 活到沈昭这个年纪,像她这般经历的,往后余生,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健健康康,那就是老天对她最好的补偿。 此时此刻,沈昭正在侍弄暖棚里的花。 外面虽然很冷,可按照节令来讲,很快就要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而在暖棚里的花比冬天的时候又旺盛了许多。 夏云桐让小九在外面等她,她直接就去了暖棚,这个暖棚设计的很好,虽然没有玻璃,可用的一种特殊处理的牛皮纸,里面有盘的回字形的地火龙。 日日夜夜都有人照看着,地火龙的温度势必保证里面温暖如春。 这里还有专门的茶室,沈昭看到夏云桐过来,顿时眉开眼笑,问夏云桐:“这个时候过来可吃了早饭?”然后不等夏云桐回答呢,就又接着说道:“走走走,跟我去茶室,那里面有刚刚送过来的糕点,还有你喜欢吃的金丝糕。” 夏云桐跟着沈昭去了茶室,这里布置的典雅而又贵气,每一样东西都是太皇太后给拿过来的。基本上都是从前沈昭用过的。 坐下来之后,沈昭笑眯眯的看着夏云桐吃了两块金丝糕,而她又亲自给夏云桐倒了一杯香茶。 夏云桐将几块金丝糕放在旁边的小瓷碟上,对站在门口的宫女说道:“翠竹姐姐,劳烦你将这金丝糕给小九送去……” 小九并不知道沈昭的真实身份,自然而然的,夏云桐也不好说是大长公主赏给她的。 沈昭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惯会拿我的东西送人情。” 夏云桐也笑嘻嘻的:“那谁让姑姑你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啊,小九最爱这一口。” “既然你们都爱吃,那等你们走的时候多拿一些。” “谢谢姑姑了。”夏云桐说道。 沈昭摆摆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等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大宫女翠竹,翠竹就很快的退了下去。 第264章 接手 夏云桐道:“姑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我还是想和姑姑商量一下。” “那你就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 夏云桐是拎着提篮来的,进来的时候她将提篮放在了门口,然后夏云桐将提篮拿过来,先是从最上面一层拿起,嘴里说道:“姑姑,这块是专门洗头发用的,这一块是洗完头发保护头发用的,使用方法很简单,一会儿我再单独告诉你……”停顿了一下,夏云桐又将下面一层拿出来,这些没有盒子装着,而是用油纸包的,和香皂的大小差不多,打开之后却是金黄色的。 夏云桐指着这几块东西说道:“姑姑,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洗衣皂,可以用它洗衣服,去污能力特别强,还能保护衣物不受损伤,晾干之后,上边还会有淡淡的香味……” 沈昭手里正摆弄着夏云桐给她的洗头发的香皂,听到这个眼睛一亮,然后将手里的香皂放下去,拿起一块洗衣皂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底下又闻了闻,的确有淡淡的味道,很清爽,与香皂的香味还不一样。 拿在手里并不显得很笨重。 “你这丫头脑子怎么会这么聪明,连这个都能琢磨出来?” “这与香皂的原理差不多,只不过又多添加了几样东西。”夏云桐看着沈昭:“姑姑,我准备大批量生产洗衣皂。” 沈昭点点头:“既然研究出来了,那当然早点将它生产出来让大家用才是最好的,洗衣皂一旦推出来,一段时间之后,肯定会受到百姓们的欢迎。” 她都不用做实验,也不用去细问洗衣服的效果怎么样,相信夏云桐早就做好了实验。 夏家只要将这两样生意做好了,就算不能富可敌国,但世世代代也不会缺银子花。 “姑姑,你觉得这洗衣皂怎么样?”夏云桐问道。 沈昭点点头:“当然很好。” “那姑姑你有没有这个兴趣参与进来?” 沈昭愣了一下:“我,我怎么参与?” 她是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呢,夏云桐就开始细细的和她讲起来。 用古代的话来讲就是凑份子,用现代的话来讲就叫入股。 “姑姑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估算出来,这洗衣皂一旦大量生产之后所带来的利润,夏家不适合再把控洗衣皂的生意,将来容易出问题,我想来想去,姑姑你的身份是最合适的。” 沈昭脸色变得慎重起来,虽然刚才她没有细想将来的利润会有多大,但可想而知,这独一份的生意,而且将来很可能谁都离不开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 如果仔细去想,的确有这些震惊。 并且还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她看着夏云桐,眼底里带着赞赏,不愧是她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聪明,这么有分寸,做事情向来是进退有度,考虑的还那么全面,可以说,她的侄儿是个有福气的。 如今阿哲年龄还小,就算长大之后,也不会告诉他阿栖的真实身份。 可是,到时会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呢? 她和母后包括陆婉晴都不敢去细想。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真要有什么后果,陆婉晴是最不希望看到的。 不过如今她是真放心了,她想,等再看到母后和陆婉晴的时候,她就会劝她们不要去操没必要的心,有桐桐在,那兄弟两个不会自相残杀的。 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半真半假的说道:“桐桐,我要是参与进去,可会分走你们家一大半的银子哦。” 夏云桐也厚脸皮的回道:“左右不过是左手倒右手,没事的。” 沈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也就这个丫头说话这么直接,可她就是爱听。 况且这本来就没错呀。 沈昭没有打趣她,也没有推辞,而是痛快的点头:“桐桐,你这个洗衣皂我接手了,但具体如何,你心里可是有什么章程?” 夏云桐不想再操心了,索性摇摇头:“说句实话,我在经商上没什么兴趣,姑姑你随便怎么做都可以。” 沈昭并不觉得夏云桐这是推脱之词。 因为夏云桐尽管能研究出这样那样的东西,可她的确不怎么喜欢经商,就是说她鼓捣出来的什么火锅底料,还有干面条,如果懂了之后觉得好像没什么难的,可是你不懂的时候呢,那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 这也许就是天赋。 本该又可以大赚一笔,她这个傻丫头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了沈栖。 所以说,她的侄子福气可真大。 也许,老天让他经历这么一遭,就是让他遇到夏云桐的,如果再往大了说,然后一件件的细数起来,桐桐可是一个对南梁国有着大贡献的女子。 真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就她鼓捣出来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令人震撼的。 所以等到她和侄儿大婚的时候,她这姑姑可一定不能抠抠嗖嗖的。 想妥了之后,她就说道:“行,那你就别操心了,你这丫头好好的休息休息,春暖花开的时候,可以带着你的妹妹们到山庄来赏花,京城到时候会举办各种各样的赏花宴,你放心,你们再去参加赏花宴,绝对不会有人敢难为你们就是了。” 夏云桐当然不在意,也没有什么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 一个沈宝珠,相信就会让很多嫉妒他们的人家退步了。 话说那六王爷,倒也真能坚持到现在也没上门求助。 在这里吃过午饭之后,夏云桐就带着小九回了京城,进了城门,回到夏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暗了。 夏云桐和小九下了马车,听到动静的门房连忙将大门打开。 可就在这时候,小九却一下子将夏云桐给挡住,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胡同的方向,低声的说道:“大小姐,那边有一个姑娘朝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来堵你的。” 夏云桐听到这话,转过身,果然看到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急促的朝她这边奔过来。 这姑娘穿着斗篷,因为走得快,斗篷的帽子已经掉了下来,这姑娘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显然在外面冻了有一段时间了,而她身后没有其他人。 第267章 底气 而此时,远在北疆的沈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背突然有点发凉,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愣怔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看着铺在桌子上的舆图。 鞑子已经在行军了,朝着野狼山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场仗该怎么打,是一定要计划好不能有一点闪失的。 而夏云桐幽幽的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真的不希望我的妹妹们在往后的一生之中,与她夫君的女人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呆呆的看着夏云桐。 尤其是夏良总觉得有些心惊,似乎大丫话里话外好像也是在警告他。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口,而夏云桐还没完呢,她继续说道:“给二丫三丫仪亲的时候,胆气壮一些,该提什么要求就提什么要求,咱们夏家的姑娘要家财有家财,要地位有地位,要模样有模样,凭什么不能拥有这些,天底下的好男儿那么多,总能有做到的……” 然后她目光沉沉的看着想要说什么的夏良:“你们看,我爹不就是如此吗?京城这花花世界他也没被迷了眼睛。”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半真半假的道:“当然了,要是真将外面的女人给领进来,爹,你知道后果的。” 说完,夏云桐利落的转身,推开厅堂的门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屋子里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夏良突然之间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本来说是给二丫说亲呢,怎么说到我头上了?” 夏茹捂着嘴笑,对于夏云桐的话,其实她是满心的赞成的。 可现实却很让人无奈。 不说别人,就那林富贵,一个屠夫的儿子,家里总共没有几两银子,也敢娶个二房。 京城里的少爷公子们,听说差不多的,屋子里都有那什么被看添香的俊俏的小丫头,所以呀,真要是这样的条件,只怕不大好找。 但为什么不试试呢? 如果真的能找到不也很好吗? 包括她的女儿杏花,她也是这样想的。 “我觉得大丫想法对,你们两个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和大丫商量,她是能给咱们夏家做主的人。” “怎么没和她商量?这不,人家刚来提一提,我就赶紧和她说了,其实你看,哪家人会跟未出门的姑娘说这些呀。”夏良忙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小弟,那你也看一看,哪家没出门的姑娘有咱大丫这么大能耐的呀,说句实话,没有大丫,咱们能有这今天吗?” 她又看向坐在那里的连玉兰,低声的说道:“玉兰,可能我说话不中听,但我也想说,就算你的亲爹是知府,可说句实话,如果没有咱家大丫在,你不定得吃多少亏,受多少委屈呢。” 连玉兰连忙点头:“我知道是这个道理,当初沈老夫人很是瞧不上我。” “所以呀,大丫说的对,说亲的时候咱们胆气壮一些,咱家的姑娘好好的养的这么大,到了他家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凭什么还要受委屈受挫磨呢?” 夏良感觉有点不太妙,挠了挠后脑勺就说道:“你们两个聊着,我到后面去看看去。” 他是个男人,有些话就不大好讲了,这两个女人说着说着,没准就将矛头对着他。 所以,夏良很快的就溜走了。 夏云桐在自己的房间发呆,忽然间就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她倒是这么想的,可是大背景之下,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少给自己的两个妹妹灌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 因为根本就做不到。 既然对方很可能做不到,何必让她们存有这个期盼,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懂。 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刚才情绪好像有些激动,所以都没问来说媒的是什么人。 她是与小九住在一起的,没在一个床上,小九在外面的暖阁,她在里边,小九看她在发呆,站在门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夏云桐,说句实话,她的这个主人比她还小两岁呢。 一开始的时候主子让她跟着她,她心里是不服气的,倒是没有瞧不起,她就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可如今她早没有这个想法了。 夏云桐对她很好,是那种并非刻意的好。 就是很自然的——你是我的护卫,就是我的护卫,你负有保护我的责任,可同时她待她又如姐妹,她教她识别药材,教她制作药丸,有的时候会给她讲有趣的故事,她很喜欢看夏云桐笑。 这姑娘笑起来特别好看,整个人就好像一朵花一样。 可说句实话,她笑的时候很少。 尤其今天,本来开开心心的在厅堂里说着夏云双的亲事,但当夏云桐出来的时候,虽然她很平静,但她马上就敏锐的感觉到夏云桐浑身的冷意。 那一刻,她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小九看着懒洋洋靠在那里的夏云桐,还是开口问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夏云桐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进来坐坐……” 小九与她相处很是随意,马上走进来,坐在她的身旁,有些担忧的看着夏云桐,问道:“我感觉你有点不高兴,是他们说什么让你生气的话了吗?” 夏云桐摇摇头:“没有。”但声音已经很温和,清亮的眼眸看了一眼小九,话题一转,说道:“你好像比我大两岁,虚岁十七了。” “是啊。” “你们的婚事可是有什么规定吗?” 小九没有想到夏云桐会问这方面的事情,愣住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我们都是听主人安排的。” “那如果你们的主人忙的忘记你们的婚姻大事呢?” “那我也不着急。”小九眼睛闪亮亮的道:“我现在感觉很好,大小姐,我真的很喜欢待在你的身边,我想一辈子保护你。” 第367章 大结局(三) 而在此期间,夏云朵生了一对龙凤胎。 当夏云桐给她把脉,把出是两个孩子之后,夏云桐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宫里住着了。 因为这个时代可不比未来,双生子存活的几率非常小,难产的几率非常大。 就算夏云桐会做剖腹产,但目前却没有那个条件,而且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妹妹去做实验,其他人目前也不可以。 还是要正常的生产。 那段时间,整个皇宫都陷入紧张的气氛之中。 尤其是沈哲更是紧张的不得了,初为人父,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每每看到夏云朵那么大的肚子,他都觉得心惊胆战。 不过在夏云桐的调理之下,夏云朵顺利的生下了一儿一女。 在这个时代,生下龙凤胎那是吉祥的象征。 更别说还是当朝皇后所生。 这对龙凤胎个头不小,身体健康,哭起来的声音非常洪亮。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一刻,南梁王朝终于有了新的继承人。 而夏家人也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夏云桐依然是皇家女子学院的副院长,沈萱虽然已经有了驸马,生了儿女,可也依然担任着院长这个职务。 但是皇家女子学院已经扩建了五倍,女弟子已经几千人之多。 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南梁国已经有了专门的女子医堂。 此时的夏云桐完全可以担得起桃李满天下的美誉。 她最初的设想已经基本实现,接下来就是稳步的朝前发展,底子已经铺好,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继续努力才能让这个社会越来越好,女子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 因为有奖励制度,在这些年里,南梁国各种发明层出不穷,有很多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在夏云桐看来,工业革命很可能会在南梁国发展起来。 而且会领先国外一百多年。 可以这样讲,能有这个发展趋势和夏云桐是分不开的,毕竟她有着崭新的理念,然后她还有一个手里有着权利宠着她的摄政王夫君。 所以只要是她提出来的意见和想法,基本上都能得到很好的执行。 即便有反对的声音,那也是很微弱的。 因为这所有一切都建立在国富民强的基础上。 玉米与马铃薯已经成功的在整个南梁国大地开始普遍种植,虽然不能说家家富裕,但是即便是灾荒年饿死人的现象已经几乎没有了,如今的京城已经很多年看不到难民了。 边境地带因为与邻国的贸易开展很顺利,所以也越来越富裕,沿海一带更是如此。 然后沈栖开始了悄无声息的与沈哲在权力之上做着交接。 沈哲感觉到了。 这一天他将摄政王沈四郎留了下来,在他的宫殿里摆了一桌酒席,他亲自执壶给沈溪倒酒。 其实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两个人态度随意多了,而沈栖也尽量与沈哲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却又不失亲近的关系,就是那种能将分寸给把控好的状态。 毕竟他这弟弟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从他懂事以来,其实就一直在猜测,心底里也有个疑问,可即便有疑问,有些话是无法去问的。 因为他不说沈哲永远都猜不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往那个地方去猜想。 两人端起酒杯,四目相对,沈栖沉默了一瞬,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轻轻的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目光温和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沈哲。 沈哲看他将酒喝光了,他也将酒一饮而尽。 沈哲又再次将酒倒进酒杯里,就这样,兄弟两个连喝了三杯之后,室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哲终于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沈四哥,你知道我的心意,就算所有人都会猜忌你,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必多说,你能成长到今天我很欣慰,但是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我觉得现在刚刚好。” 这样的对话,也许别人听到也是莫名其妙摸不到头脑,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 哪怕现在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进行,哪怕有的朝臣根本就没有察觉,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沈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沈哲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说他很难受,这有些虚假。 作为一个帝王来讲,哪怕这人是他亲哥哥,但他也不想手里的权利被这样分散,也或者说整个国家基本都被摄政王给掌控着。 但是他差不多是摄政王看着长大的,摄政王待他亦父亦兄,他自觉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非常深厚。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 “四哥,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的,我现在还缺少经验,你还年轻,这个国家非常需要你。” 沈栖神情复杂的看着沈哲,他相信此时此刻的他的这个弟弟,说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 尽管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在两人之间就算没有了血脉相连,可是因为夏云朵和夏云桐姐妹两个,他们之间又变得格外亲近起来。 所以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在他这里是不会上演的。 可以这样讲,在最初的时候他是有两手准备的。 如果他的弟弟可以扶起来,他会不遗余力,如果他这个弟弟无论如何都不是当帝王的材料,他也不会让他坐在这个位置。 这番话他从来没有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讲,他担心她们两个会伤心失望会难受。 但这就是事实。 一个残酷的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对一个国家来讲,一个合格的帝王那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合格的帝王可以带领国家走向繁荣富强,反之可以将这个国家拖向深渊,最后被灭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样的事情在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并不是个例,史书上记载的太多了,他从小也学了很多。 他尽心尽力安排着一切,毕竟目前来讲,这是唯一合适的继承人。 幸好他这个弟弟没让他失望。 尽管两个人经常有摩擦,有矛盾冲突,但这都属于正常的现象,只要心里没有仇恨,那么就会继续走下去。 第368章 大结局(四) 可是,一个国家,当它的小皇帝逐渐长大之后,摄政王就算是再重要也不该存在了。 摄政王这个角色这个官职可以退出历史舞台尘封起来了。 这样的决定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对他们兄弟两个来讲都是最好的安排。 沈栖的手指在桌子上悄无声息的敲击了几下。 是那种先是中指轻点,然后食指又轻轻点了两下。 而对面的沈哲瞳孔一缩,他是个聪慧的人,两三岁的记忆都是有的。 他五岁的时候遇到朵朵,一直到她成为他的皇后,十几年的时间里,点点滴滴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包括与别人的也同样如此。 尤其是相处时间并不长的太子哥哥。 这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他们相处的每一幕他都记在心里。 而这时候,沈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正紧紧盯着他的沈哲,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起酒壶给沈哲的酒杯倒满,然后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轻轻的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扫视了眼依然在发呆的沈哲,他端起酒杯对他笑了笑,然后将这杯酒又再次一饮而尽。 沈栖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喉咙有些发干,眼睛有些发涩。 此时此刻,这二十年的时光里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的在他的脑海里旋转旋转再旋转。 他终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有一年,太皇太后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情势很危险,他的皇嫂夏云桐,还有皇嫂的师傅老谷子都来到了皇宫。 那时候他日日前来侍疾。 有一次白天很忙,他是傍晚来的,来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然后他就看到了当朝摄政王沈四郎也是他的沈四哥,跪在太皇太后的床前,他背对着他,双肩微微的耸动。 他没想到一向杀伐果断的沈四哥还有这一面。 那时候他也很难受,眼泪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还有其他那些微小的细节,此时此刻都被沈哲想了起来。 包括他后来才知道的长公主沈昭,也是他的姑姑。 这些东西就像散落的珍珠,当散落在地上的时候,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一旦穿起来之后,很多东西似乎就有了答案。 沈栖似乎早有所料,他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展了展衣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弟弟沈哲。 他这个弟弟有很多疑问放在肚子里,因为他是帝王,所以他不会像别人那样将想知道的痛快的问出来,很多时候都是憋在心里慢慢去想慢慢去琢磨,但有些事情他是永远都琢磨不明白的。 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可忽然之间两个人中间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的薄冰一般的隔膜,在此时此刻刷的一下粉碎了,化为了涓涓细流,流淌到沈哲的心里。 他几步走上前去,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了摄政王的怀里,将沈栖紧紧抱住。 沈栖眉头动了动,在这一刻他是有些动容的,轻轻的拍了拍在他身前,轻轻抽泣的青年皇帝,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然后将沈哲轻轻的推开,认真的说道:“皇上,明日臣会上折子,请辞摄政王一职。” 沈哲脱口而出:“不。”谷 随后声音更咽的说不下去了。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情了。 今天绝对是个意外,但是今天,似乎盘恒在他心底里将近二十年的不解和疑问,此时终于有了准确的答案。 如果有那么个人是亲人,就算你刻意装的疏离,但是那隐隐的压在心底里的亲昵,还是会察觉出来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一日摄政王为什么跪在皇祖母的床前哭得那么伤心了…… 虽然不可思议,可却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其实沈栖并不想让沈哲知道,可他已经不是当年五六岁的孩子了,有些事情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如果这件事儿真的能瞒他一辈子,那他这个帝王还是不合格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忽视他眼底里的疑问以及偶有的一些小试探。 甚至在皇祖母和母后之间,他这弟弟也会经常的不动声色的来上那么几次。 这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不但不反感反而很欣慰,因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也并不介意弟弟知道这所谓的真相之后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心理,如果连这点胸襟都没有,那么他也依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可以这样讲,最初南梁国的平稳是用他的命换来的,后来他又拼了命的去做了很多事情,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彷如踏在刀尖上。 所以如今的大好局势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况且,不光是他一个,也是无数人的努力心血和牺牲换来的。 看着弟弟清澈的眼神,沈栖觉得他赌对了。 他对着沈哲微微一笑,声音虽然平静,可是如果仔细听能听出他隐忍的亲切和欣慰。 “阿哲,如今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南梁国的江山交在你手里,沈家的列祖列宗不但满意也会欣慰,世事变迁,今非昔比,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摄政王的小皇帝了,所以摄政王这个职位不应该存在,甚至在以后,除非特殊的情况,否则都不应该设立这一职,也就是说,我在这个时刻退下去是最合适的,也算是成全了我们君臣之间的一段佳话。” 沈哲垂在一袖里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忍去了人眼底里的泪意声音,略微沙哑的说道:“你就一定要这么做吗?” 摄政王沈栖微微一笑,点头:“是的。” 沈哲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沈四郎。 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摄政王与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竟然渐渐的重合在一起。 沈哲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王爷,那以后我可以直接称呼你为哥哥吗?” 沈栖凝滞了一瞬。 他看着沈哲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轻声说道:“好。” “哥哥。” “嗯。” 70 第369章 大结局(五) 夜色渐深,沈栖带着虎三行走在无人的街道。 这条路线,他已经走了几十年。 闭上眼睛都知道哪里是哪里。 几息之后,眉目清冷的沈栖加快了步伐…… 回到家之后的沈栖在书房里呆坐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在这之后,他才提笔开始写折子。 等他悄悄的回到后院他与夏云桐的卧室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他并没有进内室,直接就歇在了外面的榻上。 因为时间太晚了,他不能影响妻子的睡眠,他这个妻子呀,对于睡眠是很看重的,也很讨厌半夜被人给惊醒。 所以一般他忙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半夜来打扰她,可也不想一个住在前院书房,他只要在家,每日必回内院,不过却是歇在外面的。 但今天,他刚刚躺下来,卧室的门帘被掀开,睡眼惺忪的夏云桐披着一头秀发,缓缓的从室内走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桐桐眼神一如从前那般清澈幽静,当与她对视的时候,即便再烦躁的心情,也会莫名的一点点的安定下来,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就在今天,他终于与皇帝说了他请辞的事情。 从此之后,他不再是摄政往了。 对于国事民生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权利。 如果说他没有一点情绪反应那是假的,内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云桐坐在榻上,本来躺下去的沈栖也坐了起来,夫妻二人相视片刻,夏云桐伸出手去玩他散落的长发,在手指缠了好几道,忽然开口说道:“我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等朝事理顺之后带我出去玩儿的。” 夏云桐从凉水湾村走出来,到了彩石镇迂曲县城大同州然后到了京城,因为种种原因,她的活动路线基本就是这两条。 再远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尽管夏云桐在这方面没什么强烈的要求,可是她也还是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山山水水。 江南水乡大漠孤烟塞北草原,蔚蓝的大海与那皑皑的雪山,说句实话,虽然现在交通不便利,但这时候出去游玩,那才是真正的游山玩水呢。 沈栖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靠在他身边的夏云桐拉进怀里,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当夏云桐依偎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圆满的。 就像当年的洞房花烛夜,他觉得为了那一刻,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依然雅致清俊的眉目此时分外柔和,他轻轻的开口说道:“明天……”想起了时间,他停顿下来改口道:“今日我会上折子请辞摄政王一职,等交接完毕之后,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如今到正是好季节。” 夏云桐早知道他的打算,不过似乎比计划提前了几年。 那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别的没有问,而是点点头:“你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之内怎么样?” “好,那我也在一个月之内,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好。” 说到这里的夏云桐,本来平静的面容,难得的带了一丝雀跃和兴奋。 她扯着沈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安排好之后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好,我想去看大漠。” “可以。” “我还想去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可以。” …… 翌日的早朝,摄政王将请辞的折子递上去之后,朝堂就宛如炸锅一般。 因为提前没有与内阁打招呼,所以,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不可置信。 要知道,现在的摄政王爷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或者说如今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将皇帝给废掉的。 很多人私下里猜测,也许摄政王这辈子都不会将权利交还上去。 权利有多么迷人,他们作为南梁国的官员,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但移交了手里的权利,连带他培养的一些人也都给了皇帝。 却原来这所有人他都是为皇帝沈哲培养的。 只是为了这一天顺利的进行交接。 一切的确很顺利。 有一部分大臣心里都盼着摄政王早点下台,毕竟上面有两个管事的,有的时候还是难以周旋的。 就跟一个媳妇两个婆婆没什么区别。 可当摄政王真正移交权力了,这些人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所有大臣又建议可以设立宰相一职,能力出众的沈四郎就算不是摄政王了,但他可以做南梁国的宰相,也一样可以辅佐皇帝,与这些大臣们一起为南梁国效力。 要不然这么有能力的人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可惜了,他还不到四十岁,是一个男人正成熟稳重,意气风发的时候。 只不过沈栖并没有同意做宰相。 做宰相之后尽管不是摄政王了,可是也依然一样操劳,他都已经答应好带桐桐去游山玩水了。 所以他直接婉言谢绝了。 但沈哲先是封他为恩亲王,与六王爷一样的待遇,他的子女以及妻子享受的都是皇室成员的待遇。 然后也留下话来,让沈四郎歇息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朝为官。 对此沈溪不置可否。 反正将手里的权力移交出去,他所要做的事情也是告一段落。 然后他就准备带着夏云桐游山玩水了。 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并不是刻意不告诉她们,是因为这两个人现在都在城外的温泉庄子。 虽然现在是春季,可她们年龄大,在温泉庄子多呆呆,对她们两个身体有好处,况且太皇太后也一天天的衰老下去,她是希望与自己的女儿时常待在一起。 所以从去年开始,太皇太后就已经不在皇宫住了。 她名义住在行宫,其实是与女儿住在一起的。 这三个人知道消息之后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其实她们三个都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沈栖的时机选择的非常好。 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这么些年来,她们在面对逐渐长大的沈哲的时候,内心里也是愧疚和不安的。 ------题外话------ 么么哒宝贝们~~~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