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棺》 第一章 进山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下地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险,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合上笔记,我揉了揉眉心,前两天我还泡着热水澡看nba决赛,如今已经身陷这座漆黑冰冷的墓室中,他大爷的,真后悔跟老何来趟这趟浑水。 两天前我发现已经不插手面上生意的老何在整理装备,和他一打听,才知道二爷头些日子已经带人进了山,那边有新发现,急需这批装备。 说实话,我在拍卖行工作这么久,开门不开门的搭过手不在少数,不过还真没下过地,老何是二爷的老伙计了,没禁得住我死皮赖脸的央求,无奈答应这次带我去见识见识,不过保证只呆在上面,我连忙点头答应,不过心说,到时候你还能把我绑住怎么着。 当天晚上就出发,老何给我们一人置办了一身旅游的行头,他说不然还没到地,可能就让哨子给扣了。二爷他们干的是地下买卖,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只知道他认识我爸,当年我爸妈出事后,他就成了我的监护人,说是监护人,也就是按时给我的寄宿学校打钱而已,直到这几年我大学毕业后,托他关系进了一间拍卖行工作。在我印象里,二爷就是个固执冷漠的老头,我不是很喜欢他。 我们一行四人从六里桥上车,坐的长途大巴,老何托人搞了几张卧铺,大巴车驶上静静的高速后,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我反而有些失眠,翻了几次身都没睡下,老何也没睡,拍了拍我肩膀说:“早点休息,我们下了车还有好大一段山路要走呢。” 我咧了咧嘴,问道:“二爷这几年不是不下地了吗,怎么,国家不给发退休金了?” 老何打了一下我的头,又气又笑的道:“别阴阳怪气的,二爷不和你说你父母的事是为了你好,这几年他私下里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都在追查当年那件事,而他这次下地,似乎也与他追查的有关。” 说到这,老何摸出一包白沙,估计想到在车上,又塞了回去,他侧着身,表情有些郑重的道:“小曹啊,二爷平时不让我和你说,包括不让你接触这行,把你排在外面,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这里面水太深,你别埋怨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叫他二爷吗?” 当晚老何零零碎碎讲了几个小时,直到他睡去,我似乎才从他嘴里,拼凑出了那么点二爷的形象。 自古下地最多是父子和兄弟,都怕下面捞上来好东西,上面人见财起意,封了洞口,独吞钱财。 年轻时的二爷胆大心细,凭着矫健身手,下了不少大斗,跟他一起的是几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同村发小,一次俩人发现了一座汉墓,可惜已经被人先下了洞子,不过凭借丰富经验,二爷判断这墓的规模远不止如此,恐怕被盗的只是个虚冢。 按照老规矩二爷身手好,下去翻斗,那发小负责在上面望风,没过多久,二爷牵下去的绳索有动静,发小拉上来,竟拖上来两块剔透的龙凤环佩,这种稀世珍品在当时绝对是有有市无价的,那发小也不知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狠心的将那个盗洞口用石头堵了起来,又使填土填平了缝隙,彻底封死。 万万没想到一个礼拜后的一个晚上,二爷竟然出现在了那个发小的床头,只是此时的二爷衣衫褴褛,明显瘦了一圈儿。发小半夜醒来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二爷沙哑着嗓子开口,兄弟,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人死不能复生,斗下的东西拿了就拿了,可是活人咱得对得起,别人怎么看咱们,咱们管不着,但是你得看得起你自己。说着二爷自兜里又取出一块玉,放在了床头,告诉他钱是好,但还不值他这个兄弟,而后转身离开。 从此那发小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那发小老娘得了尿毒症,医院要换肾,他这才见财失义。同时不少道上人通过这事赞扬二爷为人仗义,义薄云天,堪比古之关羽,这二爷之名也就由此传开了。不仅如此,更多人打破头也猜不出二爷是如何独自从深埋地下十几米的古墓中出来的,后来渐渐有人传二爷习有搬山御岭术,一时间二爷声名鹊起。 顺着g5大巴车一路南下,看着窗外的黑夜,脑子里回想着老何讲的关于二爷的故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了过去。 醒来后,又在车上度过了一天,这里不多赘述,第三天凌晨四点多,我们在靠近昆明的一个县城下了车,这次四人,除了我和老何,还有一个伙计,另一个则是老何的儿子小何,小何不爱说话,那个伙计反而笑嘻嘻的,他去联系车,我们在车站附近一个包子铺等他。老何买了几个包子,我没啥胃口,摇摇手,没接。大巴进了云南后各种盘山路,苦胆都快晃出来了,此时也就只能苦着脸抽烟。 二十多分钟,伙计带来两辆越野车,一辆车载装备,那伙计咬着包子跟上去,我们三人坐另一辆,向着云贵交界的乌蒙山脉进发。 乌蒙山是中国西南部云贵高原上主要山脉之一,横贯整个滇东北,我们这次要去的那部分在贵州地界,由云南一路向东,我们直接扎进老山深处,整个山区群山起伏,我们绕过了两座小山,又穿过深陷的峡谷,于傍晚前在山里面的一个寨子前停了下来。 寨子里有人接应,看情况应该是二爷他们那批人留下的,专门在等这批装备。下了车老何也没顾得上我,直接领那人去后车点装备,不一会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的说:“我们得快点了,明早就进山,这里水多,寨子里人说这些天可能会有场大雨,我们要赶在它前面出来,不然在这百里林海中,就算是老猎人也带不出我们。” 这边天黑的早,山里也没什么信号,大家赶路也都很乏,所以仓促的吃了口饭就躺下了。 一夜无话,早起天刚微亮,我们就被老何拎起来,收拾随身物品,准备出发。直到早上我才发现,原来寨子里留下的不只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据老何讲这几个人专门等在外边,就是以防万一,进去的人发生什么事被困,被连锅端了,在外面还有个支援。除了我们四人,这次进山还有一个当地向导和昨晚那个小伙子。 向导是一个有些跛脚的老猎户,黑瘦却挺精神,他背着一杆双管猎枪拿着开山刀在前面领路,我们走在中间,后面是那个爱笑的伙计和小何牵着骡子引路,车根本进不了山,我们的装备就只有靠这两头牲口驮着。 老猎户不太爱讲话,旁边跟来的伙计小声告诉我:“这老汉原本并不打算带我们进来,后来不知道二爷跟他说了什么,老人才勉强答应。” “为啥?” 那伙计耸耸肩,回道:“侗族人都信奉山神,他们觉得我们进山会打扰山神的安宁,而且二爷当时指明要去的地方在当地也不了得,是个邪家洞。” 伙计看我疑惑的望向他,他便解释道:“这个‘邪家洞’是侗族语,大概是不吉利的意思,他们认为那个洞不干净。听说头些年有个侗族女人出来放羊,有几只没看住跑进去了,那年头几只羊可值不少钱,那女的一着急就进去了,到了晚上也没出来,后来寨子人急了出来找,却发现那女的面无表情的吊死在山上的林子里,全寨人吓坏了,大家都说是被洞里的妖魔摄了魂才死的,后来越传越凶,那就成了这一片的禁地。” 这伙计说的很不在意,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这种事估计都是当地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有着很大的夸张成分,正想着,突然觉得眼前有点花,嗯?难道是昨晚没睡好,这时就听前面走的老何也疑惑着问:“怎么起雾了?” 看了看四周,果然有淡淡的雾气在飘动,回头看去还能隐约看见我们走来的那条路,不是起雾了,是我们走进了雾中,山中气温低,且山谷四周有山阻挡的话,就会使空气很难通出去,这样空气基本上是上下对流的,雾气升到一定高度时就会受阻,被压回地面,我们现在应该正走向洼地。 前面开路的老猎人这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用生硬的汉语道:“小娃子说得对,你们跟紧我,丢了就出不去了。” 老何让众人等一下,他从包里取出一捆伞绳,让每个人都将绳子穿过冲锋衣上预先挂好的登山扣,这样大家就都串在一起,以防走失。 我碰了一下前面那伙计,小声问他:“这老猎人什么来路?” 那伙计摇摇头,告诉我人是二爷找的,这时节想进山只有这老头有这本事。 我点点头,感觉真的开始走下坡路,能明显感觉到刚刚的地势一路走低。 林子里出奇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连个鸟叫也听不到,四周越发的模糊,两三米左右就基本看不见人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大概能看到小何和他旁边那头骡子的轮廓,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这种走在未知道路上的感觉让人有点压抑,特别是这种环境下,想开口说点什么也不敢大声,好像在有意的躲避着谁,生怕对方听见一样。 这样的山路大概走了三个小时,在我开始有点乏了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第二章 萨 我听出来声音应该是队伍尾巴那个伙计发出来的,前面几个人也都听见,折返回来,我们驱散着雾气向后走去,浓雾之中,只见那个伙计跟前立着一个影子,个子很高,歪着脑袋,分明就是一个人形,好像在盯着那个伙计看。我倒吸了口凉气,怎么回事,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小何在我们之间,他摘下身上的登山扣,抽出腰后的短刀,轻手轻脚的走回去,观察了一下,随即又站起身,招呼我们过去看。 我们几个围过去,发现那是一具被绑在树身上的骷髅,虚惊一场。老何过去踢了那伙计一脚,骂道:“没见过骷髅啊,喊那么大声。” 那伙计揉着屁股,一脸郁闷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刚刚走着走着好像听见身后有谁在说话,左右看了看,一下子看到这家伙,吓了老子一跳。” “放屁,这深山老林的能有谁在说话,少扯淡赶快赶路,二爷他们还等着呢。” 我看了看骷髅,它身上纵横交错的缠着大量藤蔓,应该是生前就被绑在这,我纳闷道:“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老猎户过来瞅了一眼,便又去领队,同时给我们讲起这片山里曾经发生的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大概一九三几年,那会国内革命战争,曾经在乌蒙山发生过几次战役,由于当时我军处于不利地位,所以大部队化整为零,不少小股队伍四散在这片山里以逃脱敌人的围剿。 后来部队召集,整合以后,发现少了几股分队,当时猜测应该是和敌人起冲突牺牲了,而且那时当时正值雨季,谷深山陡,道路崎岖,返回寻人成本太高,更容易迷失在林子里,所以后续就没多深究,这些骷髅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但是根据老爷子自己的话说,那些人可能更多的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我问他哪是不该去的地方。 老猎户突然站住了,没回头的说,你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不该去的。 我们差不多又走了两个小时,草草的吃了一点食物,就地歇了会,约莫一个小时后继续赶路。走着走着我们发现应该是穿越了低洼地,因为四周雾气已经逐渐变薄,前面肉眼可见,出现了一大片残垣断壁的破败建筑,老猎户带我们过去,告诉我们今晚就在那露宿了。 老何想再赶赶路,奈何老猎户说晚上不能走林子,并且态度很坚决,老何只能惺惺作罢。 我们开始露营,老何和小何搭帐篷,那两个伙计取出固体燃料和无烟炉准备晚饭,我帮老猎户喂骡子,看向大山中的这片遗迹,我问老猎户,这里原本是做什么的? 老头看了看我,坐在旁边石头上,取出烟杆磕了磕,拈点烟丝,一边嗒着,一边告诉我,这里原先是乌蛮部落的萨。 由于老人汉语十分不标准,语气又生硬,所以我听着很费劲,交流了半天才大概听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在唐代,这片区域便活动着一个称为“乌蛮”的部落,后来逐渐强大起来,号称“乌蒙部”,乌蒙王便是这个部落的统治者。 传言他是萨天巴的化身,长有十手,而“萨”则是当时乌蒙部的祭坛。 老猎户这些言语多是掺着当地传说讲的,我认为可信度不高,不过这个“萨”我确实听过,因为现在的侗族人还保留着建“萨”的习俗,侗族人修寨子都有一定的规律,中间必是一座巨大的鼓楼,居民都围绕着鼓楼一圈一圈修建,而在中心的鼓楼前,则必是一座“萨”,用来祭祀神灵,祈求庇佑之用。 就着夕阳,我走近这片残破的建筑,这座“萨”占地面积不小,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由三层圆石修建的高台,有几根弧形的石柱分布在四周,就像一个掌心朝上呈抓取状的手掌一样,四面各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梯通向上面。 祭台四周是十几座雕像,不过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不少雕像已经破损,更多的是模糊不堪。唯有一座还能有些辨认,我打着手电照过去,不禁一惊,那是一座戴着奇怪面具的雕刻,这个雕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一个球形的样子,雕刻实在很模糊,只能通过轮廓去判断,不过我可以断定,这绝不是一个人形雕刻,可能是当时部落的图腾。 突然有了点尿意,我走到石雕下,用嘴巴叼着手电,刚要解开裤袋,忽然耳边传来丝丝缕缕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两个人在相互交谈一样,我吓了一跳,顾不得解到一半的裤兜,左手快速拿过手电扫向四周,同时问道:“谁在那里?” 可是周围都是巨大的残破建筑,根本没有人影,但是那声音确实货真价实,我知道自己肯定没听错,我身体有点发僵,这深山老林的难不成还闹鬼了,我压低手电再次扫了扫,还是一无所获,正当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确实有点紧张之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方向就在那个破败的祭坛上。 我本能的用手电扫过去,声音戛然而止,这回我肯定没听错,那个音调绝对是两个人在交谈,只是声音有点飘忽,听不清对话内容。 我咽了咽吐沫,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好像有什么抓住我的脚,这一步没退出去,身体却已经后倒,一个趔趄,我连忙又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原来是石雕下面有着大量的藤蔓,刚刚来的时候没注意,脚踩在里面差点绊倒。 我再次举起手电向那祭台那边晃了晃,确实没人,心里叫着奇怪,回到了露营边。 老何看我这么半天才回来,问我怎么了,我把情况和他一讲,还没等他说话,那个平时笑嘻嘻的伙计,突然凑过来,小声问我:“是不是声音飘乎乎的,怎么听也听不清说什么?” 我也一惊,看着他紧张的表情,点点头。 老何眉毛一抖,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对面的小何,小何没说话,弓腰起身,抽出短刀顺着我刚刚回来的路摸了上去。 老何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我们继续讲话”,在寨子里接应我们的那个伙计开口道:“这骡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地啊。” 老何接过话去,“这寨子里的牲口耐力都好,不是问题。” 我们也都会意,心不在焉的七嘴八舌起来,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小何拎着他的短刀走了回来,摇了摇头,“上面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小何复原前曾是一个野战军的侦察兵,下来之后跟他老爹下地,他说没有,我们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这就奇怪了,难道是风声?我和那个伙计面面相觑,老何看老猎户走了过来,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这一趟都小心点,今晚我们两人一班守夜,别让火灭了,前半夜我和山猫,后半夜良子和小何。” 良子是笑嘻嘻的那个伙计,山猫是在寨子里接应我们那个,我开口道:“老何你就别守夜了,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山猫来。” 见其他人都同意,老何也点点头。只是老猎户说了一句晚上别瞎看。 晚上我和山猫,他看向我,“你困了先回去睡,没啥事。” 我摇摇头,告诉他平时也睡得晚,他也就没说什么,扔过来一支大彩,我就着火堆点上烟抽了起来。 我俩基本上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直到后半夜良子和小何过来接班,山猫把剩的半盒烟留给良子,便回去睡,进了帐篷没几分钟山猫就打起呼噜,平时我肯定是睡不着了,不过今天就走了那么远路身体确实很乏,就着他的呼噜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但却很舒服,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周还是一片漆黑,看了一眼电子表,大概睡了四个多小时,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就开始亮天了,刚要闭眼,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我们两顶帐篷就对着火堆,头顶就是亮光,怎么现在黑了,难道是良子他们睡着了把火看灭了?转念一想还有小何啊,他是不会睡的。 这时候我已经有点精神了,起身穿上外衣,拉开帐篷走了出去。火堆已经灭了,黎明前这会儿是最的,加上头顶都是参天老树,枝繁叶茂的几乎笼罩了所有光线,四周漆黑一片。正当我要出声喊他俩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在我身旁出现,直接将我扑倒,我全身寒毛瞬间炸起,刚要大声求救,只听旁边黑影出声道:“是我,别动。” 正拳打脚踢的我一下就安静下来,因为我认出这是良子的声音,他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不远处。 我顺着良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头皮发麻,心狂跳起来,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来,那是什么?! 我们扎营这块就在建筑群的前面,这片基本没有什么高大的植被,应该是当年都被砍光了,所以看向外面十分的清楚。此时在我们外围的那圈植被中间,一个人直直的站在那里,身上好像还穿着什么破旧的衣服,我敢肯定之前那个方向绝对没有那道人影,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我们睡觉时偷偷站在那的,他在观望我们吗? 不远处我看见小何在那趴着,他真是胆大,明显知道那个人影有问题,还敢独自摸上去,要是我恐怕都尿裤子了。 小何慢慢的靠过去,我估计之间的距离可能只有不到十米,以他的身手一个加速起身可能就到了那人面前,可是我却发现他慢慢的退了回来,这期间那道人影一直站在那里,盯着我们的帐篷。他回到这边,扫了我一眼,脸色有些怪异,低声道:“没事。” 我发现他脸色不对,可是他没说,我也就没问,等我再抬头去看时,那道身影竟然不见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我胸口心跳猛烈,好像要蹦出来一样,真他奶奶是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三人回到帐篷前,没有再点燃火堆,小何从背包里拿出风灯给我们取暖,我发现他总是往刚刚那个方向看,有点不安,同时我发现我们装着口粮的那个背包好像有点瘪,因为那个背包睡前是我整理的,所以我有点印象,里面的干粮少了。 我有点憋不住,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看见他身体一僵,低头看着风灯,轻声道:“谁也别回头。” 第三章 山洞 我低着头,手心全是冷汗,本来没什么,可是小何的话让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在我脑海里仿佛我们三人围着风灯,外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接近,别说回头,身体连动都不敢动。 心跳像打鼓一样,难不成那东西真过来了? 小何也低着头不再看向那个位置,他小声道:“你们知道祭碗吗?在我老家有一个传统,家里有人走了,下坟当天晚上,要去坟前烧柳枝,还要敲碎一只碗,完事就别回头,谁叫你都不能回头。” “有一次我爹进了号子,我爷走了,当晚就是我大伯领着我去祭碗的,我奶叮嘱我好几遍千万别回头,当晚我们到坟头砸完碗后,我们往回走,走没多远我听见有人好像叫我名字,我就回头看了一下,一看吓一跳,我爷正坐在坟前吃烧饼,我赶紧转过来,都快吓哭了,和我大伯说,我大伯抱起我来就跑。后来到家睡了三天,差点没给我奶奶吓死,后来我奶奶说,有人三昧真火就在肩头,脏东西不敢靠近,但是你一回头就吹灭了,所以大晚上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 小何咽了口吐沫,声音压得更低了,甚至带着点颤抖,“我刚刚爬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座坟。” “坟旁有个空碗,我就把咱们带的牛肉放里了。” 说到这,良子忽然指着风灯拉出的影子,除了我们三个长长的影子,有一个小尖,正一颤一颤的冒上来,那形状就像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一点一点走过来一样。 我看着那个影子都快哭了,“这他妈的是没吃饱吗?是不是他不爱吃牛肉啊。” 小何手里攥着短刀,“我们阳气太重,这家伙估计是想借尸还魂,我们进帐篷。” 说着小何和我钻进了山猫睡觉的那顶,良子进了老何那顶。可能动作有点大,山猫一下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看向我们,刚要开口就被小何捂住了嘴巴,同时我看见外面一个被灯光拉的老长的影子一颤一颤的出现在帐篷上,我倒抽了口冷气,真他奶奶的来了。 山猫看清了那道影子,困意立马消失,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抽出两根甩棍,递给我一根,三个人呈三角状紧靠在一起,那个影子来到两顶帐篷中间像是抬头嗅了一下,而后一步一步向我们靠了过来。 我握着甩棍的手冰凉,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打湿,只见那个影子一颠一颠的来到帐篷边上,两只手压在上面,中间一个黑色的影子逐渐在帐篷上放大,那样子就像一个人在外面趴在帐篷上极力的要向里面钻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脸正对着我。 那东西的脸就贴在帐篷上,两只手砰砰的在敲,不停地敲,像是在叫门一样。 山猫抓着甩棍,咬牙道:“要不我们和他干了。” 那东西听到声音,突然停止拍打,好像在侧耳倾听,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我冷汗直冒,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我真怕他强行进来,荒郊野岭碰到这种鬼东西,倒了大霉。 就在这几秒,那东西竟然出奇的后退了几步,影子也逐渐消失在帐篷上,过几分钟都没再出现,我们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听着周遭的响声。我环顾四周,包括帐篷顶,生怕那东西爬到我们头上,捅破帐篷掉下来。 我们不确定那东西走了,谁都不敢过去,担心一拉开帐篷就有一张怪脸伸过来。 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小时,我低头看了一眼表,还有十分钟五点,东方已经有些鱼肚白,再过一会太阳就出来了。 这稍微给我壮了点胆儿,我们互相看看,我提议过去看看,那东西应该走了,小何点点头,倒提着刀一步步挪向门口,我和山猫站在门口,他轻轻拉开拉链,我紧张死了,双手举起甩棍,若是那东西没走就给他一棍子,万幸的是,拉链拉到底部外面也没什么声响。小何深吸一口气,一个矮身就地翻了出去,我俩也紧接着跟了出去,外面已经微微亮,没有看到那个东西的身影。 良子也从那顶帐篷中出来,后面是脸色严肃的老猎户和老何。 老何走出来,看了看四周,问向小何:“是什么?” 老猎户脸色铁青道:“那是山鬼,有人在夜里见过他们,所以我不让你们半夜进林子。” 良子心有余悸的看向那个方向,问道:“什么是山鬼?” “就是那些在林子里迷路冤死的人,他们的灵魂走不出去,所以半夜就在林子里游荡,发现活人就拽进去。” 我倒吸了口凉气,指着外面的林子问他,那东西就在外面,我们怎么继续赶路,老猎户说只要有太阳,他们就不会出来,我们再等一会日头升起来再走。 这会儿天还很凉,无奈我们又返回到帐篷内,打开风灯取暖,同时山猫拿出压缩饼干,一人分了一块。我们几人都不说话的嚼着,特别是我,还没下墓,就遇到这种事,除了内心深处的小刺激外,更多的是恐惧,一个打小在城市里生活长大的人,接触的都是咖啡电脑大商场,是很难能体会到在这种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发生的诡异事件。 山猫在衣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扁嘴酒壶,里面装的是寨子里人自酿的白酒,他抿了一口,递给我时问道:“那东西是啥,你们看见了没?” 我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入喉干辣,摇了摇头,那东西只有小何看的最清楚,此时小何却在那里皱眉,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道:“我也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刚刚我在帐篷口发现有一些线性的痕迹,像是什么东西爬过一样。” “难道是蛇?”我问他,之前远远的看见那东西分明是人形,而且身上好像还裹着什么。 良子怀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野生动物,熊瞎子?” 他一说,我和小何互相看了一眼,有点可能,不过那要是头熊那也忒瘦了,难不成两头熊决斗,其中一头腿受了伤被赶出领地,又没有能力猎食,晚上被我们的火光吸引过来? 良子说让我这么一讲,还挺有画面感,一头倔强的熊瞎子走在冷风中。 我看了一眼小何,这里面只有他近距离看过那东西,他说不能断定,不过我能感觉出他好像有点怪,具体哪里我也说不清。 就这样我们又歇了两个小时,七点左右天已经大亮,透过茂密的树枝,阳光洒下,一地斑驳的碎影,我们继续上路,我已经没有了开始那种旅游一样的心态,有点谨慎起来,而且我发现不只是我,一直嘻嘻哈哈的良子也严肃起来,我问他你们这种经常下地的也害怕吗,他哭笑不得的告诉我,平时下地就跟去厕所拉屎一样,碰上荒郊野岭没啥人,哼着歌就把东西带上来了,要是每次都这么诡异,给多少钱他也不干啊。 不过按照他的话说,当年二爷可是没少下这种墓,数次起尸,都被他化险为夷。 后半程路太难走,老猎户带着我们在山里七拐八拐,太阳都快落山才走到,一路上都在沉默的小何突然叫住我们,他脸色很难看,“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他指着前面的坡说道:“那里有很重的血腥味。” 众人看过去,发现那面正是老猎人要带我们过去的地方,老猎人回头看了一眼小何,抽出开山刀,皱着眉看向那边,生硬的说道:“还很新鲜。” 山猫牵过小何手里的骡子,由小何和老猎人在前面开路。翻过这道山坡,我们看见两顶帐篷安静的架在坡下的空地,一些炊事工具与装备也散落在外面,却不见人影。 “我操,那是什么东西?” 良子指着左边那顶帐篷,我看过去,胃里一阵抽动,几乎瞬间胃里的一股酸水涌上喉咙,被我用舌根强压在嗓眼咽了回去,天呢,我看到了什么,那顶帐篷旁边是满地的鲜血,血泊中间是一个破烂棉絮样的人趴在那里,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好地方,几乎所有的肉皮都翻了过来,像是被凌迟一样。 几人脸色都不好,小何警惕的看着周围,老何走过去,伸手将那个伙计翻过来,我看他长出了口气,蹲在那说道:“还好,不是我们的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来的路上他就和我讲了,这次支锅是二爷叫号,应号的是北方来的一个光头,他带的几个人都不是善茬,也只有这种亡命之徒才敢来这种地。除了山猫,二爷身边还有两个自家堂口兄弟,显然不是这人。 “这是刀伤啊”山猫也蹲过来,拿甩棍拨动那具破烂的尸体,老猎户眯起眼睛,咦了一声,随即脸色一变,“是刀伤,不过是他自己弄的。” “嗯?” 小何搜查完四周也靠过来,他低头看了看那具尸体,点头道:“确实是自己弄的,伤口形状很明显,都是自己下的手。” 山猫皱着眉,“这哥们挺狠啊,怎么下得去手。” 我这时缓过劲来,四处看了看,“应该问,为什么是自己砍自己。” 地上这具尸体太过诡异,几人都没吱声。老何点上支烟,开口道:“这种状况我跟二爷时见过一次。” 几个小子都转过来,二爷下地那会儿这些伙计还穿开裆裤,老何是为数不多从当年一直跟到现在的老人。他吐了口烟,“那年有人在甘肃嘉峪关附近发现了一个墓,因为二爷不在家,堂口里一个身手也还不错的瓢把子就带着几个伙计先过去采风,可是去了好几天都没信传回来,二爷走穴刚回来,知道这事,立马带着我们连夜过去。” “刚到边上,二爷就说不好,那地风水有问题,下面不会干净,恐怕有变。我们下去后,前室一片狼藉,地上都是几个兄弟的残肢,我们往里走,果然发现几只起了尸的粽子,二爷把他们引到坑口,用绳子套上再由上面人拖上去,那东西经阳光暴晒就完蛋了,我们继续下去,发现一处坍塌的甬道,应该是炸药炸塌的,搬开石头后,一股恶臭,就看见那个瓢把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上没一块好地方,都是他自己抓得,二爷说是中了尸毒才会那么惨,那家伙当时还没死,差点尸变,最后让二爷削了脑袋,送了一程。” 良子看着地上那具血尸,咂舌道:“他这是中了尸毒?” “又不太像”老何手指抿了一点地上的血闻了闻,摇头道:“这血没问题,应该不是尸毒,这他奶奶的就奇了怪了,大活人怎么把自己剜成这样。” 我看向四周,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片小营地周围有几堆灰堆,我走过去捡起一截树枝扒开看,里面竟有些烧焦的残留物,显然是什么东西没烧干净,我让他们来看,“之前二爷的队伍肯定带了固体燃料,就算开火做饭也不会起这么多火堆,而且你们看。” 小何蹲下来勾起一块棉絮状的残留物嗅了嗅,脸色一变,回头说:“他们烧的是人肉。” 我一惊,环顾四周,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定遭遇到了某种变故,这种状况一定不是突发的,因为他们还有时间去架火堆,而且看那几个火堆的焚烧程度,都有间隔,那么这个变故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方法,所以才没有选择撤退继续留下。 老何摇头,“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变故突然恶化了,最后一天让他们措手不及。”说着,他指向血泊里的那个伙计,“他有可能就是突变的代价,二爷他们应该进洞了。” 老何踩灭了烟头,“不能再拖了,如果二爷他们真进去了,没有这批装备他们也走不深,我们今晚就进去,先会和再说。” 我们这次带的装备其实就是几套水肺,二爷这边传回的消息称,洞下有一部分积水带,他们派人下去,发现这条水带特别长,没有专业的水下装备根本过不去,如果情况属实,现在二爷他们肯定入洞不深,可能就被困在水带旁。 老猎户打死也不肯进去,他说最多三天这里就会有大雨,到时候就算是他也出不去,所以他会在外面等我们三天。老何本来不想让我跟着下去,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留我和老猎人他也不放心,最后千叮咛万嘱咐下去后一定不要瞎走,特别知会了小何,看好我之后,我们接过装备进了洞。 第四章 下水 洞子外面开口很大,洞口爬满了植被,洞身是斜的,走势逐渐下降,刚一进来,就有一股天然阴凉。小何举着矿灯在前面开路,为了节约电量,我们都打着手电,洞身呈漏斗形状,两壁随着我们的深入变窄,老何跟在小何后面说道:“大家脚程都快点,这里常年雨量都在2000毫米以上,古代管这面叫‘西蜀漏天’,一旦下起雨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停不下来,我们这一趟来回必须赶在这阵雨前。” 小何走在前面,用矿灯扫了扫四周岩壁,“爹,你看这洞……” 老何一皱眉头,“这段应该都是人工开凿的了。” 我疑问道:“人工开凿?盗洞?” 老何点点头,走近摸了摸岩壁,点头确认,“有段年月了。” “工程量不小啊,应该不是几个人可以做到的。”我吃了一惊,前面小何矿灯打的光根本照不到底,这洞的深度可想而知。古代没有大型机械,也没有雷管炸药,这样的规模恐怕要成百上千的工人才能挖的出来。 老何边走边给我解释:“应该是官盗,这个你知道。” 见我点点头,老何继续说,“中国古代不少朝代都有豢养盗墓部队的传统,有的是替主子搜集宝贝,有的是盗取财宝扩充军饷,还有的是去墓里寻找一些失踪的名器,总之各个朝代都有差不多的部门去做,现在南派的摸金校尉就是三国时期曹操立的官位。现在道上那些总瓢把子基本上都是传承那时候的手艺,二爷寻龙点穴的手法就与永安营及其相似。” “永安营?” “根据典籍记载,那是明王朝的一个特殊组织,白天无事在州教场操练演习,晚上整个部队就会莫名失踪,过不了多久又集体出现,我相信那应该就是官家的盗墓集团了。关于永安营,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传说,说是朱棣起兵造反,攻进城都前,当时还是皇帝的建文帝一把大火烧了皇宫,等朱棣进入皇宫后,根本没有找到朱允炆的尸骨,而且自那以后永安营也一夜失踪,明朝记载中再没有出现过。” 这段历史我是知道的,叔叔抢侄子皇位,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也不少见,毕竟天下只有那一张椅子,而且朱棣也在随后证明了他更适合那张椅子,天子守国门,永乐大帝迁都北京,那时候的明王朝在他手中达到了空前的强盛。而在历史考究上,确实没有什么铁证指向朱允炆的去向,如老何所说,假如真有永安营,而且又随着朱允炆一同失踪,那么真正的历史,恐怕已经深埋地下了。 我们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钟,前面豁然开朗,出了山洞,山腹内是一片大湖,我们走到湖边,发现这里似乎没有别的出路,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岔路,想必二爷他们也来到了这里,大家开始分头寻找线索。 我走到湖边,发现湖边都是些特别小的碎石,我随即从兜里翻出一张票子,揉成团用劲扔进湖中,不一会纸团打着旋飘了回来,我喊他们过来看,“这是活水,下面应该通着地下河。云贵这片山区,大多是地下岩溶地貌,加上雨水丰富,所以这里地下远比地面水系复杂,拥有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河体系。” 良子点点头,“我知道,叫什么百斯特地貌。” 老何踢了他一脚,骂他没文化,百斯特是做家具的,小曹说的那个是喀斯特地貌。 我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其他出口后,心里有了数,开口道:“二爷他们应该找到了出口。” 我见众人看过来,起身分析道:“二爷他们当初需要水肺,应该就是为了潜入湖底,这湖是活水,那么下面肯定会有通道通向别地,既然我们确定从洞口到这里只有一条路,那么二爷他们一定是下水了,并且找到了入口,不然尸体早在这湖面上飘着了。” 我见几人都点头,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催促道:“要不我们也下水去看看?” 老何看了一眼小何,说:“有啥发现没?” 小何摇摇头,老何皱起眉毛想了一下,说道:“成,我们就下去看看,不过这里有点古怪,你们别忘了外面营地那东西,都小心着点。” 我们一共带了六副水肺,一人一套,山猫和良子多负重一套,几人水性都很一般,不过老何准备的装备很不错,都配有最顶级的bcd,我们坐在岸边各自检查好装备后,缓缓入水,虽然潜水服保暖,不过我还是在入水的时候还是打了个激灵,一下冲淡了我探索古墓的那股新鲜劲。 水下漆黑一片,我们打开头顶的防水探灯,缓缓下沉,湖下要比我想象的深,沉下去十几米头灯光下还不见底。 小何突然向大家比划了一个手势,下水前他特意给我们演示了一套他们部队使用的手语,作为大家在水下沟通用,而刚刚他比划的这个意思是,关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水深十几米伸手不见五指的湖底关灯,不过透过面镜看到小何严肃的表情,好像事情及其严重,众人连忙关了头上的探灯。没了灯光,眼前顿时黑了下来,与此同时小何身旁亮起一朵蓝光,原来是他打起一只荧光棒并且丢了下去。 黑暗中,蓝色的光源直直落下,随着时间推移,荧光棒里的化学物质充分反应,光线越来越亮,在我们的视线中,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潜伏在湖底,像是一头水下巨兽匍匐在那。 我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漆黑的轮廓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沧龙,现在这个家伙要是动一下,我们真他娘就要交代在这了,难不成二爷他们下水之后就被那东西吃了?我们几个一动不动,屏气盯着那个巨大的黑影,不一会我便发现不太对,荧光棒已经沉到了湖底,可以照亮四周,却怎么也照不亮那个黑影。 我向他们打手势,那应该不是个物体,小何又掰开几只荧光棒抛过去,随着荧光棒下落,在湖底四周一个接一个的黑色影子慢慢出现。小何大胆打起防水矿灯,我们游过去才发现,那些黑影竟然是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深坑。 这种排列与形状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我打起头顶的探灯,扫向四周,我们此时已经接近湖底,这个湖呈倒圆台状,这些坑洞就镶嵌在底部的山壁上,巨大的坑洞漆黑而幽深,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们完全傻住了,这里他奶奶的至少有二十几个洞,鬼知道二爷他们进了哪个,而且他们没有潜水装备是怎么进去的呢,如果坑洞很深,他们会不会已经淹死在了里面,恰巧我们找对了洞子,游进去没多远,就会看见几个泡的发肿发白的尸体,想想就够恐怖的。 老何指了指上面,示意大家先上去再讨论办法,我们点点头,慢慢浮上去,大概上潜了七八米,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水面的时候,突然在探灯照射下的水面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我们一愣,那么大的水花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入水了。 我的一个反应是那老头,但随后就排除掉了,在进洞这事上,他的态度很坚决,肯定不会是他,那还有谁,难道真的有人一路跟着我们,又随我们下水了? 我们几个紧张的聚在一起,我打起探灯照过去,视线一点不敢移开,其实大多数人恐惧的时候就是这样,眼睛会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里,生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那边过来。水花很快平息,探灯扫过去,我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我看到了刚刚入水的那个人,那人离得很远,模模糊糊,只能看个大概影子,不过有点眼熟……好像昨天晚上我在帐篷外看到的那个鬼影。 我拍拍身边的人,让他们看过去,几人都把灯光集中过去,那个人不见了! 我心里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老何也在这时示意我们先撤,他指了一个坑洞,率先游了过去。小何断后,我一边游一边回头,就看见在小何矿灯的光照下那边的水里正泛着水花,笔直向我们冲过来,我转过头拼命的游,我已经不敢再回头,生怕一个怪脸就贴在我眼前。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冲击在我背后的水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东西应该是撞在了小何的身上,一瞬间我产生了犹豫,从进到林子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特别是那个一路跟着我们的怪物,我太害怕了,实在没有勇气去直面它,可是我也不能扔下小何不管。 正在我左右为难时,良子已经扔下手里的水肺从我身边游了过去,良子的加入大大增加了我的勇气,我也硬着头皮转过身,瞬间一条长有蟒蛇一样尾巴的怪鱼从良子身边游过,猛地在水里一扭,全是细小鳞片的尾巴抽在我身上,我被这一下抽的七荤八素,控制不住的在水里打转,那东西也没停,又奔着老何他们两个冲了过去。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转过头看去,只见我们几个人已经被那怪物冲撞的四散开来,而且很奇怪,刚刚我下意识的伸手抱了一下那东西,只觉得很滑腻,上面全是细小的鳞片,应该是个水生物,包括样子也和刚刚入水的那个东西差的太多,难道那东西还在水里不成?紧接着我便意识到不好,一只手正拽着我的脚踝将我向下拖。 第五章 鬼吹灯 那只手力气极大,速度也很快,我根本看不清眼前景象,只觉得瞬间便下沉了五六米的距离,慌乱中我的手在潜水服外挂上摸到了信号枪,来不及思考,对着脚下就是一枪。 漆黑的湖底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来不及闭眼的我被猛的一晃,才连忙闭上眼睛,幸亏有护目镜抵消了一部分强光,不然刚刚那一下肯定会灼伤眼球导致瞬间致盲,这一下好像有点管用,我感觉脚下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信号弹的亮度渐渐消失,我赶紧抬头去看大家的位置,这一看不要紧,湖中不知从哪突然游出了大量的怪鱼,就是刚刚袭击我们的那种,老何和山猫已经不见了,良子好像受了伤,小何一边拽着他一边向就近的一个坑洞游过去,我刚要过去,却有两三只怪鱼呲着牙向我游了过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个距离要是强行过去,非被那些怪鱼围攻了不可,我看了一眼他们坑洞的位置,也向着身边一个漆黑的坑洞游了进去。 没想到这坑洞看起来深邃,实则也就二十米出头,就变成了几乎向上的垂直走势,脚下忽然一阵吃痛,我一回头,就看见一条怪鱼正咬在我的小腿上,锋利的牙齿瞬间刺穿了潜水服,钉在我的肌肉上。 我转身用另一只脚去踢它,可是这怪鱼身上都是那种指甲盖大小的细碎鳞片而且非常滑腻,根本不着力,一只脚踹出去只能从它身上划开,我胡乱的摸着胸前的防水包,摸到一个坚硬物体,应该是我的手机,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掏出手机对着怪鱼的头就是一顿猛敲,怪鱼吃痛,松开了口,却也不离开,就在我身前来回游着。 这回看得清楚,眼前怪鱼身子和头都和东北的一种马哈鱼很像,只是大了不少,而且有一口碎齿,它的下身像蛇一样细长,眼睛因为常年不见光已经退化成了完全的眼白。 我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蠢,这种鱼已经没有了视力,但是在这种低温下,肯定对温度特别敏感,恐怕刚刚那些鱼都是被我那发照明弹引来的,不过这些鱼既然能生存下来,那就证明我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山腹内的这个湖确实是活水,云贵山脉多喀斯特地貌,也就是岩溶地貌,地下基本上都是石灰岩,再加上地表水下浸严重,很大水量沿灰岩裂缝向下渗流和溶蚀,致使地下形成了大面积的溶洞群。这里的地下水系可能比地上都要丰富,更是分布了大量的暗河,这些鱼原本应该生活在暗河里,可能外面的某一个坑洞正与地下暗河连接。 我一边琢磨一边与眼前这条怪鱼对峙着,这期间我缓缓上升,可能有七八分钟,怪鱼突然有点不安,在我前面左右游了两圈后竟弃我而去,原路离去。我在原地等了一会,怪鱼再没回来,心里才放松下来,随即想起现在我独自在这片未知的坑洞中又不安起来。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坑洞外面全是那种怪鱼,现在肯定出不去,我也不能在这耗着等它们离开,这对氧气消耗太大了。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氧气表,当即出了一身冷汗,指针显示着瓶里还有不到4l的氧气,才下来这么一会,怎么会消耗的这么快,看着处在三分之一左右的指针,我的心脏咚咚的跳起来,仿佛现在就已经要缺氧窒息了,我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以现在的氧量如果一气潜出去也没有问题,只要不碰到那些怪鱼。 如今我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些怪鱼走了再出去,如果运气好老猎人还没走,我就可以顺利回到村子。 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刚刚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点,这坑洞的下面沉积有不少细泥沙,显然不是洞中原有的,很可能是活水带来的,我猜测这些坑洞很可能是古人修建的排水设施,我现在可能已经身在这片大墓之中了,这样的情况可以说不是非常糟糕,我沿着这个坑洞向上,就会达到水面之上。 想到这,我慢慢冷静下来,向上潜去,没多久,在探灯光下我看见了一个黑影,有些模糊,我又向上潜了一段,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顿时就头皮发炸,心狂跳起来,这个黑影并不是在水里,我几乎已经达到了水面,那个黑影来自水面之上,看那姿势像有个人站在岸边,弯腰俯视我,被它看的我浑身寒毛直竖,他奶奶的难道是那个一路跟着我们的家伙? 我一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想多浪费氧气,一边心脏又抑制不住的狂跳,就这样有半支烟的功夫,我们面对面看着,我都不敢眨眼睛,生怕它突然下水来到我面前,最后咬牙决定,不能再浪费氧气了,硬着头皮上。 我尽量向后游,远离岸边,在浮出水面的时候探灯准确的打在那家伙身上,我咬着牙看去,我操,你他妈修石像你就好好修,修一个弯腰的是在这跟谁鞠躬呢! 原来我所在的是一片不大的小水泊,在这水泊边上,立了两座石像,是两个弯腰的古代人像,修建的石头应该不是石灰岩,可能来自外面,并没有因为这里的水汽被侵蚀,岸边有一道石阶通向水里,我摘下呼吸管,尝试吸了一口空气,还好,没什么特殊气味,可以呼吸。 我踏上石阶缓缓走出水面,这才清晰的看到两座石雕,这肯定是两个武士,这从他们佩戴的武器可以看出来。 不过这种装扮我却没有认出来,应该不是来自中原,可能是少数民族,而且还是很古老那种,两个武士也并不是鞠躬,而是在他们背上各有一个火盆,应该是当初照明用的。 石像不是特别高,我将潜水设备脱下来,试着爬上去,伸手摸了一下,油腻腻的,应该是某些动物油脂,我从包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了一下灯芯,因为空气很潮湿,一开始没点着,我烤了一会,灯芯上才缓缓亮起一朵火焰,继而在灯芯充分燃烧后,逐渐亮了起来。 整个山腹几乎被照亮,我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小的石室,由上到下,我在最底下,向上望去,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想,这些坑洞是系统性的排水设施,因为两排很明显的水道由上面修下来,直通在我刚刚潜上来的水泊里,之前不是雨季,这里没什么水,否则可能整个石室都被填满了。 我仔细看四周的围岩,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后来被人工的改成了排水系统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我现在可能还没有真正的进入墓中,这应该是类似于护城河那种性质的排水部分。同时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在洞顶竟然镶嵌有一面铜镜。 铜镜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大抵有两种用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种自然是小姐的闺房,而另一种就有点诡异了,那就是在某些民宅的大门顶端中部会挂有一面铜镜,甚至某些地方今天也有挂铜镜的习俗,都是因为流传铜镜具有辟邪的功能。 记得抱朴子里大概说了这么一句“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惟不能易镜中真形”,意思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被铜镜照过,就会现原形,可是如今这面镜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就算在墓中也应该被挂在棺床的四角啊,难不成…… 我看向水面,难不成是当年工匠修建这两条排水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才挂了这个镜子? 正在这时,石像背上的火盆突然闪动两下,扑哧一声灭掉了,这突如其来的灯灭吓得我一身冷汗。 为了节省电量我刚刚已经关了探灯,此时周围彻底黑了下来,慌得我赶紧打起探灯四处照照,同时心脏控制不住的咚咚跳起来,好像要从喉咙蹦出来一样。那火盆刚刚我摸过,里面还有不少蜡膏,再点个十天半个月可能也用不尽,这里也没有风,怎么就突然熄灭了呢。 我浑身竟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死死攥着探灯四处照,确实没发现其他人影,我小心翼翼靠近石像,再次摸索着爬上去,不时看下身后,就怕后面出现什么东西。 我摸到灯芯还是热的,拿出火折子连忙点着。石室内再次恢复了光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出现,这才长出一口气,刚刚可能是洞顶结余的水滴落下,正好点在火芯上,我告诉自己就是这么回事。 跳下石像,我看了一眼排水道上面,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铜镜镶在这,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在这时,刚刚点燃的灯芯,扑哧一声,竟再次熄灭。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别的东西在吹我的灯。 第六章 迷失 这回我感受的清楚,刚刚一股冷风就在我脖子后面吹过,那绝对不是什么自然风,我咬紧牙关,猛的一转身,身后却空空如也,只有那座石像静静的矗立在那。 本来已经有些冷静下来的我,双腿又不整齐的轻颤起来,我把探灯光圈调到最大,几乎可以照到一整面石壁,来回扫视,还是没有什么东西。 奇了怪了,我皱着眉头又找了一圈,突然想起那面铜镜,下意识的将探灯照过去,我倒吸一口冷气,黄铜镜中影影绰绰的照出了一个黑色影子,看它位置就在我身后的石像顶部,火盆边上,而且从镜中看到,那个黑影正伸出一个怪异的长脖子,探出石像,低头俯视着我。 我一动不敢动,甚至能感到那个东西探出的头就在我的脑袋上面,我只要一回头我们就能四目相对。 就这样静止了几秒钟,我有些冷静了一点,这么挺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心一横,老子和你拼了,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跨一步然后迅速转身,照向石像,咦?我左右转移探灯,那东西竟然不见了,我赶忙去看铜镜,也没什么发现。 这东西太鬼魅了,看着幽幽的石室和诡异的铜镜,我突然的就打了个冷颤,看了一眼上面的排水道,我决定先上去看看,实在不能呆了。这里的水系四通八达,说不定我还能遇到老何他们,想着不用自己一个人呆着这里,我又有了点希望。 我快速检查了一下水肺,还好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氧气罐的指针还停留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如果实在不行,等那些怪鱼散了,我还能走水路返回。 我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被怪鱼咬伤的小腿,虽然那些怪鱼牙齿锋利,万幸的是它们的牙齿短小,没造成太深的伤口,潜水服在这里是肯定不能脱了,老何买的是湿衣,保暖又防水,全部整顿好后,我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石阶修的很粗糙,两旁是巨大的排水道,最上面的洞口出去后有两条岔路,我粗略的观察,发现这两条路也都是天然的溶洞,看来这座大墓的工匠是将整座墓与这座山腹里的溶洞群结合了起来。 想到这我低头看去。果然! 一条溶洞地上铺满了细沙,另一条则很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条溶洞一条连接着山体表面的水系,降雨量大时雨水下浸,带来了大量泥沙,会逐渐淤积在流经的路上,而另一条则是来自墓里,应该是内部排水,所以泥沙很少。 我将探灯照向外排水那条路,如果老何他们那边也是这个情况,他们会怎么选,答案可想而知,他们一定选另一条,因为二爷还在里面。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通向墓内的那条路,凭借我一个人,很难走出这座大山,而且那条通向外面的溶洞,也不知道会把我引向哪里。 拍拍自己的脸精神一些,我相信此时我的脸色一定难看的要死,如果当初知道这么凶险,打死我都不会跟来,想到这我突然摸出背包里的手机,尝试开机试了试,还是国产机牛,在水里那么久还磕磕碰碰的,没想到还能开机。 我点开相机,按了自拍模式,脸色真难看,突然我浑身一僵,只见一个脑袋正趴在我的肩膀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瞪着我的手机。 我也看着摄像头,几乎四目相对,溶洞里很暗,而且我也是黑色的潜水服,刚刚差点没看到它,不过一旦注意到,那东西的轮廓就很清晰,一个圆圆大脑袋……我顿时头皮发炸,手中探灯胡乱的向后打去,我感觉了阻力,探灯应该是抽到了那东西身上,同时我再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有人头大小的家伙趴在地上看着我。 我把探灯照过去,那东西一下子弹了起来,速度快的惊人,直扑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这个东西有好几条腿还带着毛,我儿时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当即就知道了这个是什么,奋力把它甩出去,没想到那东西脚上还有倒刺,刮走了我脸上的几块皮肉。 那东西落地后,没有立马进攻,而是把腿上挂的皮肉小心的喂到嘴里吃了起来。 我到吸了口凉气,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个的蜘蛛,毛茸茸的头胸上长了三列八只圆圆的眼睛,比我手指还要粗的腿上满是绒毛,看的我满身鸡皮疙瘩。我最害怕两种昆虫,一种是腿多的,另一种就是眼睛多的,很不幸都让这家伙占了。 这只蜘蛛并不是全身黑色,只有头胸部才是黑色,它的腹部竟是一副花纹,有点像诡笑的人脸。只见它吃完了脚上的肉,八只眼睛又再默默的看向我。 我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盯着它,它的行动力是我完全不能比的,只要我敢回头跑,它绝对能瞬间抓在我的头上,想想之前它悄无声息的落在我肩上就知道了。 已知狼蛛最大的也才三十公分,这一只看上去足有四十多公分,而且这种肉食性也太可怕了,被它盯得直发毛。我用嘴巴叼着手电,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根燃烧棒,一手举着燃烧棒,一手拿着火石塞,缓缓向后退去。 它看见我动,贴地就爬了过来,速度惊人,在不到两米的时候,一个弹跳又扑了过来,我也不示弱,在它爬动的时候,就擦亮了燃烧棒。 正在它跳起的瞬间,我手中的燃烧棒已经亮起了刺目的火焰,同时伴随的是将近2500度的高温,飞到半空中的大蜘蛛也感觉到了温度,可是它已经来不及改变方向,不过它却临时收起了八只脚抱成了一团,这样也有小半个身子擦着烟火划了过去,落地的蜘蛛抽动两下,一股焦糊味飘了起来,我看到它那半个身子基本已经融化,甚至一排眼睛都开始流脓,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烟火慢慢熄灭,它都没再起来,我才松了口气,扔掉熄灭了的烟火棒,我赶紧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刷刷”的声音,像是附近有暗河流过,我闭上眼睛仔细听,声音又有些轻飘,分辨不出位置,好像来自石壁,又好像来自洞顶。 突然脖子一凉,洞顶有水滴?我伸手抓向脖子,不对,是昆虫,如果是平时我可能猜不到是什么,不过刚刚发生的事,让我一下子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我食指拇指一碾,挤死了这只虫子,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只被我捏爆了的小蜘蛛,嫌弃的扔掉,我脑子里突然翁的一下,我想我知道那个“刷刷”的流水声是什么了。 我把手电光圈调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四周石壁上,洞顶上已经爬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蜘蛛。 你大爷,我心里骂了一句后,提着手电就奔前方而去,幸亏我穿的是紧身的潜水服,蜘蛛爬进去,不过洞顶还是不停的往下掉,就连石壁上也有不少跳到我身上,不少蜘蛛更是顺着我的耳朵和鼻孔往里钻,我胡乱的拍打着身上的蜘蛛,跑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停下来将身上还活着小蜘蛛拍死,还从耳朵里挖出一只。 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喘着喘着就觉得不对劲,身体怎么越来越僵硬,我惊恐的看向双手,完全不听使唤,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刚刚的蜘蛛身上带有毒素,随着我的奔跑加速了毒素的流动,才导致我的全身麻痹。 只是不知道这些蜘蛛的毒素麻痹的是哪一步分,如果是中枢性麻痹还好,只会暂时造成我运动神经系统的机能衰退,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就可以缓解,如果是外周性麻痹可就惨了,它是由脊髓前角发出到骨骼肌的第二神经元的障碍,可能会让我在这躺个十天半个月,别说出去了,饿也饿死我了。 而且另一件事更让我惶恐,那就是在刚刚的奔跑过程中,我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感,刚才在溶洞里出现了几个岔路,注意力完全在蜘蛛身上,我现在回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拐了几个弯。这种感觉让我如坠冰窟,不管之前遇到什么,我都还有退路,可以沿水路返回,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了,突然生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过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突然觉周围变得很冷,我第一反应就是潜水服破了,可是不对呀,我就一直呆在这,这种突然性降温,一定是周遭的环境影响的。 正在我捉摸不清的时候,蓦地在溶洞拐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影影绰绰。我心中惊讶,难不成是二爷他们?不过怎么人数有点多啊。 那一列人缓缓走来,行动均匀,每一步迈的都十分整齐。 我看着看着,脸上逐渐没了血色,不,那肯定不是二爷他们,那些人都个子极高,恐怕有两米多,瘦瘦的,耷拉着肩,每个人都穿着古式的红色长衫,外面是绿色的披衣,一人打着一顶破旧的白纸伞,一步步向我走近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呼吸变得浓重起来,这些是什么人,因为打着伞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不过看那撑伞的手,白的不像样子,就像纸人一样,我想闭眼又不敢闭眼,心脏咚咚直跳,害怕极了。 队伍分成两列,不断靠近,我试图向后靠,却因为蜘蛛的麻痹毒素丝毫不能动,他们也终于到了我面前,此刻我头皮的毛孔都倒竖了起来,可是他们却对我视而不见,直接走了过去。 我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真是老天保佑这些人都是瞎子,就在此时,我发现他们队伍后边,竟有八人抬着一口黑木棺材,这几人穿着鲜红的衣服,上面绣着小鬼,并且带着诡异的帽子,从额头到眼睛的部位也都被红色布条蒙住,一步步跟随前面的人行进,队伍越走越远,随着我咚咚的心跳拐进了溶洞的另一面。 队伍走后,我才松了一口气,他娘的刚才看见了啥? 第七章 手机铃声 我心跳得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刚刚那些鬼东西太渗人,好半天我才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一想到那些僵硬的人影,身体又不禁的开始打摆子。 怎么会有只黑色的棺材,难不成那只诡异的队伍是来送葬的? 我忍不住去想前面那些身高怪异的人又都是哪来的,而且我注意到那些人身上衣着纹饰及其的古老,我在秦汉堂也收过不少保存完好的古代服饰,基本上从纹路和手法上就能分辨出具体朝代,可是那些人的穿着是我闻所未闻过得,最起码也要追溯到商周之前。 后面抬棺人又是一种怎样的怪异装扮,从未听说送葬的人会穿着那么鲜艳的红色,难道他们就不怕起尸吗,蒙着眼睛又是为何,太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了。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洞里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大脑,我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不过幻觉这种东西也要我见过才行,就是说它本身要存在我的意识中,难道是我小时候见过这样一只送葬队伍,只是后来忘记了? 想着想着,我感觉双手双脚渐渐恢复了点力气,我握了握双手,已经开始有些吃劲,勉强打开背包,给自己打了一针抗生素。 这期间我又吃了点压缩饼干,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吃,太难吃了,如果有下次一定带点草莓味,呸,下次再来我是孙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已经可以走动,收拾看一下背包,为了省电我关掉探灯,换成手电,继续向前探索。 我简单判断了一下形势,原路恐怕是回不去了,找不找得到两说,那种恐怖的蜘蛛我可不想在面对,相比之下,大家在我前面的几率要大得多,而且老何他们也不会放弃我不管,此时肯定也在找我,现在最好的状况就是我顺着这个溶洞走,能与他们相会。 可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后,我有点后悔了,这片地下溶洞群实在是太大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拐了多少个弯了,而且我在每个转弯处都拿小刀刻一个记号,可是我现在的状况是每走几个弯,就会遇到一个我留下的记号,这里不仅庞大而且溶洞相互勾连,错综复杂,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 这种状况让我越发焦急,我想起之前听朋友说的事,说是在云南有一处天坑,那下面就是一特大溶洞群,一开始有几个好奇的村民下去看,后来好久都没上来,当地人着急报了警,警方下去了好些人,后来连警犬都出动了,才找到那几个村民。 当时已经有几个饿死了,还有一个神经也错乱了,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就说他们下去就不分东南西北了,怎么也找不到下来的天坑位置,坏的时候一个人面壁一整天一言不发。 那时候还不以为然,现在身处这里,竟感同身受起来,这种死气沉沉的孤寂,实在是能把人折磨的发疯。 又走了一个小时,我开始思考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我怀疑有可能我从湖里出来后就被缠上了,不过这个观点随后就被我排除掉,因为我发现虽然走不出去,但我也不是在原地打转,只能说这个溶洞群太庞大了。 就这么走着,我不敢关灯,生怕再开灯时就有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挂到我面前,我看了看表,已经步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再有……我突然愣住了,因为就在这片死寂的溶洞群里,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电话铃声? 难道是老何他们,还是二爷,不可能啊,在这里哪来的信号,难不成是这里存在的某种金属元素可以帮助接收卫星信号,我欣喜若狂,终于不用一个人了在这鬼地方了,我仔细听,发现铃声离我不远,我判断了一下方位,冲着那边喊了一声“是老何吗?还是二爷的人?” 溶洞安静的让人心悸,我打着手电走过去,发现这是一处低洼地,地上还有着积水,刚刚声音明明就是从这传来的,怎么这会又没有了,难道他们刚走了,不会的,如果他们听到了我的喊声,一定会回复我。 我拿着手电来回寻找,却一无所获,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铃声再次响起,这会听的真切,那声音就在我头顶。我下意识的打着手电扫过去,发现在一块凸起的钟乳石后面,有着一个一米左右宽的洞,铃声就是自里面传出来的。 这个洞开的真奇怪,如果不是恰巧站在这块凸起的钟乳石下面,根本看不到洞口,就算从侧面照过去,洞口也掩在石头的阴影下,要是没有铃声,我是绝对不会发现这里。我打着手电向洞口照了照,尝试着喊了一声“谁在里面?” 随着我这一声喊出,铃声突然就没有了,洞里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声音肯定听到了我的呼唤声才停下来的,可是这又很说不通,如果是老何或是二爷的人肯定早就招呼我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就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手机的人,正聚精会神的玩的不亦乐乎,突然被我一嗓子吓住了,猝不及防之下胡乱的关上手机。 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犹豫了半天,决定爬上去看看,很可能是有人受了伤,而且不能开口,才用这种方式招呼我,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操作手机的。 那个洞在我头上大概五米多的位置,不过不难爬,上面都是凸起的钟乳石,很好落脚,我爬到一半,突然想起,就算这人受了伤他干吗要爬到那么高,难不成这个铃声不是要我过去,而是一种预警? 突然手机铃再次响了一声,我已经离洞口很近了,这么突兀的一声,仿佛就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一身冷汗。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铃声再没继续响,便又继续爬了一步,我伸手抓住洞口边的一块凸起岩石,一使劲把自己拉了上去,我没直接翻过去,而是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头,去看看洞里的情况。 就在洞口的位置,一双血红的眼睛几乎贴在我的脸上,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向上看,那双眼睛向下看,瞬间我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左手连忙抓住一块石头,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这是一个死人,我看到他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可能死了已经有一两天了,我咬着牙翻上这个岩壁上的山洞,将头上的探灯立在一旁,倚着墙壁呼呼的喘。 这人像一只虾一样,蜷缩在洞口,嘴巴张的大大的,双眼充血,表情十分惊恐,我强忍着恐惧将他放平,却惊奇的发现,他身上竟然没有伤口,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二爷带来的那批人,老何说过那秃子的人都不是善茬,不太可能被吓死。 就在此时,黑幽幽的山洞里突然再次传来铃声,我寻声望过去,吓得一个趔趄,只见在山洞黑暗处,有一点浅蓝光在闪烁,而且看那被光勾勒出的轮廓,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拿着手机凝视着我一样。 我下意识的拧灭了探灯,洞中顿时陷入了黑暗,我刚刚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只觉得我在明他在暗很被动,结果关了灯,我的心就咚咚的狂跳起来,那家伙要是趁机过来怎么办,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开灯,我不知道在我面前会出现什么。 洞里的蓝光也在此时闪烁两下后灭掉,我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现在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根本听不到那家伙是不是走了过来,我屏住呼吸,紧贴着岩壁蹲下,同时摸出背包里的一把瑞士军刀,就这么等待了几分钟。 洞里安静的可怕,我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么挺着也不是办法,我心一横,早死晚死都是死,不管来的是啥,老子和你拼了。我伸手摸过探灯,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后,突然打开风灯,久违的光亮再次充斥了山洞,然而我眼前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心里松了口气,刚要坐下,心脏又再次狂跳起来,刚刚那具尸体不见了? 第八章 信号 我僵在原地,而后猛地拿起探灯照向洞外,没有,我仔细的检查四周,还是没有,尸体显然不会自己动,应该不是诈尸……我强行让自己冷静的去分析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尸体如果诈尸也是先弄我,不会藏起来跟我玩躲猫猫,那么就一定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挪走了,而且洞下没有的话……我看向漆黑的洞里,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刚那段时间里,有什么东西来到我身边,把尸体挪走了,因为太紧张,我没注意到。 想到这,我后背有点发毛,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到我身边带走了尸体,为什么没有袭击我,它的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头疼,还没进入主墓就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这个地儿太邪性了,我想起之前看到的蓝光,看了看洞里的黑暗,心想要过去肯定是躲不过了,大不了一死。 我咬咬牙,把探灯光束调小,穿透力却极强,一手拿着瑞士军刀,一手打着探灯警惕的靠过去。 这个坑洞不高,只能猫腰前行,而且怪异的是,地势一路上升,可以说是很陡了,没走几步,感觉已经上升了半米有余,而且脚下也不平坦,很粗糙。 没压制住好奇心,我靠过去,用探灯照了照洞壁,发现这个洞果然不一般,看开凿的方式竟然是从里面打出来的,我心里一个激灵,这难道是个盗洞? 开凿的痕迹很凌乱,想必当时打洞的人也很着急,看盗洞的规模和手法,我认为很有可能是自墓内打出来的,因为古代当时都有封墓前坑杀工匠的惯例,而一些能工巧匠也必然会预想到自己的命运,所以历朝历代的大墓都有不少工匠偷摸留下密道,以防在大墓彻底封死后可以逃出,这人当初肯定十分了解整座大墓的结构,才可以准确将密道打在地下排水系统中。 感叹之余,我继续往前走,突然探灯扫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我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对讲机,这种对讲机不是市面上那种普通的无线电对讲机,它带有一块显示屏,功率也很大,应该是军用的三防系列,我知道这种玩意如果性能优越的,只要频率对上,在5-20公里内都能正常通话,虽然这里障碍太多,但是想必几公里内也应该没问题。 我尝试按了一下,屏幕亮起幽若的蓝光,并且显示出了一些相关数值,我恍然大悟,刚刚看到的光源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而蓝光发出的高度,应该是由地面升高产生的,让我误以为是有人拿着。 我有些兴奋,想必这个对讲机是二爷他们那批人遗落的,虽然那个人的尸体诡异的消失,但是马上就可以联系到二爷他们,还是让我有点激动。 我轻轻拨动了一下调频按钮,对讲机只有轻微的“咝啦咝啦”盲音传出,我又尝试换了几个频道,还是没有接入信号,我不死心的连续换了几个,突然对讲机中爆发出一阵嘈杂尖锐的声响,吓得我一个激灵,下意识按了关闭。 刚刚那声音就像个女人扯着嗓子在尖叫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我知道附近肯定有什么干扰信号才会这样,这种干扰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同频干扰,但是这种无线对讲机不像手机一样去依赖基站或是卫星,它们只要接对相同的频率就可以通话,另一种则是互调干扰,但是我想不出这种古老的溶洞里会有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强大的信号。 我小心翼翼的拧开对讲机,顿时里面再次响起那种尖锐紊乱的信号声,听得我心里毛毛的,那声音太诡异了,就像有一双长着长指甲的手在一次次挠玻璃一样,我调转了一下方向,发现干扰信号来源正是来自这个洞的深处。 我关了对讲机,慢慢向里面走去,说实话,目前遭遇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黑暗、孤独、诡异、恐惧,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刀,不知道最后我还有没有勇气自己来结束这一切,我开始敬佩起老何他们,我无法想想二爷他们是如何一次又一次下到这阴森恐怖的大墓里,我承认我胆小,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希望能遇到他们,哪怕是一起死在下面,也好胜过我一个人走在路上。 这条反打的盗洞越来越窄,到最后我只能匍匐前进,我不敢回头,单手提着探灯,在这段漆黑的窄洞里,我甚至做好了如果出现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我就插自己一刀的准备,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接受死亡之前那段恐怖经历。 这样大概有半个小时,我发现我竟然爬出了坑洞,我把探灯光圈开到最大,我所处的位置竟是一间石室,我竟然误打误撞的进来了?我提着探灯四处打量,心里顿时有了一些猜测,这里应该位于大山的中心,因为这一路我感觉地势已经上升了很多,可是这个洞却也只是打在石室角落的地上,我们之前进入的溶洞群应该就位于这座墓室的正下方,有人打了这个洞,接通了排水溶洞,才让我误打误撞进入了古墓。 这间墓室不小,靠墙的地上铺满了大量黑色的物体,一些陶瓷碗罐也都散乱的扔在旁边,墓室中间有一张长条石桌,和几个石墩,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当初修建地宫工匠休息的地方。我走过去,蹲下用探灯仔细看,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想,这些成片的黑乎乎物体,一张张连起来的草席,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有些褪色,应当是工匠平时睡觉的地方。 我拿过一只瓷碗,擦了擦上面的灰,是一只黄陶碗,我用拇指抿了一下碗上的纹路,真货,我又抄起旁边一个带豁口的槅,入手微沉,不用看了,这个手感就没问题,看来这是个唐墓,确实,中国古代也只有盛唐时期,才有如此雄厚的实力来建造这样庞大的古墓,听老何说过,唐陵基本上可用八个字概括“斩山为廊,穿石为藏”。 想着老何,就想起他说年轻时候的二爷,根本不用下地,基本上凭借墓室上面的封土土质,或是砖头砌法、表面纹路、勾缝料浆等就能判断出墓穴的年代,他说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二爷分金定穴的本领才是一绝,逢山水在他眼中,就是一条条百川东到海的龙脉,那些年基本上二爷的名声放出去,就是一杆大旗。 我很难将印象中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头,与道上人口中的“二爷”相提并论,在我看来完全就是两人。 来到这里,更确定了我的猜想,想必当初那个工匠就是从这间石室打通出去的,他肯定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才能精准定位。想来这个人也是个小头目,否则是不会看到墓室的设计图的,不知他最后逃出去没有,底下溶洞错综复杂,凭记忆恐怕是走不出去的,如果能找到当初他留下只言片语,离开这里就有了希望。 我知道几率太低,不过求生欲还是让我忍不住的搜索起来。我掀开深墨色的竹席,一一走过去,却毫无所获,我不甘心的在石室里又仔细的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线索,这不由得让人有些失望,我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探灯却好像扫到了什么,这完全是我下意识的,但我还是转身又回去照了照,我将那片草席拖出来,期间好像夹杂着什么,用刀割开,出乎意料,在草席的夹层中,竟有一册保存完好的简牍。 我深吸口气,缓缓将这册简牍取出,初唐时期纸张还没有盛行开来,那时候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才用得起,民间百姓还是多用木简、竹简,这册简牍藏得如此隐秘,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工匠留下,当即内心有了一点小兴奋。 我轻轻展开简牍,一共十枚木简,每一枚上写有一行文字,辨认了一下,正楷,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物体刻上去的,大多数我都认得,除了一些被刮掉了,还有一些生僻的,差不多也能拼凑着猜出来,不过很可惜,这并非是是离开这里的线索。 第一条上记载着配殿修建了多少多少日,参与工人多少人。 第二条记载了石料与木料的分配,他认为分配的不公平,有点发牢骚,大概意思是工期紧,完不成就要被杀头,但是修建墓室的原料却供应不上。 第三条也是他在抱怨,不断催促监工,希望可以尽快提供原料,不过山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第四条应该是过了好久之后记录的,他被调了岗位,去前线主持大墓的挖掘。 第五条记载着今天有人受了伤。 第六条语气显得忧心忡忡,继那个叫李小白的工匠之后,又有人受了伤,并且挖出了不吉利的东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这我算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施工日记啊,没想到古代人这么规范,同时我也十分好奇,无论是从大墓的规格还是这人的语气,都指向墓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在古代给墓地选址那可是讲究的很,事死如事生,风水格局倘若有一点瑕疵,那都是掉脑袋的大罪,严重的更是要满门抄斩,这样千挑万选的地到底挖出了什么? 第七条第一句话就给我看蒙了,大概意思是“不能再挖下去了。” 第九章 乌蒙王 我看着那枚木简,脑子里想象着当时发生的事,这人先是管理配殿的修建,后来山里好像发生了什么,致使原料供应不足,几乎导致工程停工,过了一阵,似乎事情解决了,大墓又开始动工,不过这时候记录者却被调离了原岗位,去主持最前面的大墓挖掘,却在不久后相继有人受伤,而后便有了这样的记载。 “不能再挖了!” 从字面上理解,似乎是遇到了某种阻碍,从语义来看,这种阻碍并非是物质性的,比如掘进的过程中遇到了大片的金刚石或是花岗岩,工匠们对此束手无策。 这枚木简上的意思却是一种还可以继续挖,但却从主观上不想去挖的感觉,似乎遇到的这个棘手问题如果挖下去,就会衍生出什么很危险的事。 第八条似乎让我知道了这座大墓的墓主人身份。他写到有鬼师前来设坛撵鬼,祭拜“萨”,保佑平安。 “萨”很明显,这是侗族所祭祀的神灵,也就是太阳神,而这个鬼师则不得了,来的路上我听老何提起过,他们在侗族的地位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负责主持祭祀善神和驱赶恶鬼。 要知道侗族人十分迷信,他们认为凡是有病痛、灾祸、家宅不宁,甚至是自然灾害发生时,都有鬼精在作怪,所以需要鬼师来沟通天意,借用“萨”的力量,驱鬼禳祓,所以这人在中原国家就是当时的国师啊。 而在我国古代,已知的侗族政权时期,似乎只有老猎人提起过的“乌蒙部”。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那么这座大墓的墓主人就应该是当时的乌蒙王,也确实只有乌蒙王才有这样的能力在大山中修建如此规模庞大的目地宫,也只有乌蒙王才有权利让鬼师到自己的墓中去驱鬼祈福。 我拿起第九条木简,上面的写着“我们不应该打扰它,没想到”,后面并非是我不认识,而是被人刮掉了,看痕迹应该是被有意破坏的,已经无法辨认,我赶忙拿过最后一根木简,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上面只有四个字,“墓里有鬼”。 我震惊的不仅是内容,而是文字,上面这句话我并没有翻译,最后一根木简上,只写了这四个字,与之前不同,这四个字是简体! 是后人写上去的,是他妈的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写上去的。 我国在新中国成立后,才开始推行的简体汉字,有人在我们之前便来过这里,而且发现了简牍,写上了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毁掉了第九根木简上的内容,他或者他们想掩盖什么?为什么又说这个墓里有鬼,这是一种警告吗? 我背后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刚刚心里的兴奋劲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好像被人窥探着一样。 我下意识的拿手电扫了一圈墓室,突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我又回看了一下,吓得我跌坐在地上。 只见这间石室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盯着我,我敢肯定,之前那里没有人。 这间石室不大不小,进来时我已经大概看过了,只有我现在所处位置对面有道门,这个人一定是刚刚在我看木简时,悄无声息进来的,难道……鬼? 我的心咚咚的跳,就在这时,我的手电闪烁两下,灭了。妈的,刚刚为了省电关了探灯,此时手电一灭,石室中立马陷入了黑暗。 我伸手就去抓探灯,却突然摸到一种干瘪皮肤质地的东西,我头皮瞬间炸起,这种触感不属于探灯,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跟前。 我一个打滚,离开刚刚的位置,什么也顾不得的向着印象中的石门跑过去,大概有十几步,我按了一下电子表,在漆黑的石室里,电子表亮起幽幽的绿光,照亮了一个轮廓,就是那里。 我不管不顾,闷头跑出去,一出来就是一条漆黑的甬道,我知道那东西就跟在我身后,没有时间思考,我向右手边跑去,此时也顾不上甬道里是否有机关陷阱,那东西对我的恐惧程度,让我一刻也不想停下来,我敢肯定,它就是当时我们在山里看见的“山鬼”,它跟我们进来了! 这条甬道很长,我全力跑了大概有五分钟,此时凭借着电子表幽暗的光线,我突然发现左边出现了一块黑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一个入口,我下意识的拐了进去,我没有往里面跑,就直接在门口挨着墙蹲了下来。 我竖起耳朵,尽量压下自己的喘气声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七八分钟,我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这过程中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我才确定那东西没有跟过来。 刚刚探灯落在了那间石室,我现在唯一的照明设备就剩下了手电,好在有备用电池,我摸黑从包里取出电池,扭开手电的刹那,我一个激灵,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猛地跳动起来。 我拐进来后就蹲坐在门口的墙边上,并没有往里面跑,而就在我的身边,同样蹲着一个小孩。这小孩脸色苍白,两边脸蛋上各有一块腮红,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咬着牙把手电照过去,感觉他不像是真的,我硬着头皮又往前凑了凑,发现原来这个“小孩”是一个被刷了粉的石雕,而且不是孩童,是一个蹲猴,只是刚刚手电一晃,让我误以为是个孩子。 我贴过去仔细看,这蹲猴雕刻的并不是十分精细,只是上面的粉刷的很细腻,这种风格我之前从未见过,应该不属于中原,看来是当年的少数民族特色,这也坐实了这座墓主人的身份,看来这里必定是乌蒙王的死后居所了。 我掏出一支冷烟火打起,一下子就把整个墓室照亮,这是一间标准的墓室,修建的很工整,有着很明显的唐风,应该是借鉴了唐朝的部分墓葬形式。 门两侧各有一只石猴,里面则是成列的石雕,豹子、老虎、犀牛等乱七八糟的动物,看来这里是乌蒙王的斗兽室,古人事死如事生,想必这个乌蒙王生前也是个骄奢淫逸的家伙,这种配置就算是中原的帝陵也很少见。 咦?我刚刚烟火扫过去,好像看到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夹在石雕中间,但是我又不确定,我将烟火反复照过去,可能是我看花眼,并没有什么发现。 墓室墙上有不少壁画,这让我很惊奇,中原地带的壁画原料多是源自粘土烧制,或是动植物的提取色,若是保存不当,就会被氧化掉。 而西域民族的壁画多以宝石磨制而成,不同颗粒粗细呈现出不同的深度,可以保存的更久。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乌蒙这种边陲小地,竟然也有这种原料保存技术,我看的出,这些壁画上的染料并非是宝石磨制的粉,而是一种干涸的合成液,这多少让人有些惊讶。 壁画风格与中原迥异,完全是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大概意思是乌蒙王喜爱观看群兽斗,于是带着军队上山狩猎,他们利用网套与绳索,捕获了包括熊、虎在内的不少大型动物,然而就在他们返回的途中,军队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条……坠龙? 我伸手上去摸了摸,有鳞有角,甚至几根须子画的都很灵动,壁画上确实是一条很大的龙。 不过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实的画法,古代人遇到解释不了的事,就会联想到神鬼,我猜他们可能看到的是一种生活在森林深处的大蟒,或是这条蟒当时发生了某种变异,被他们误认为了龙。 乌蒙王很高兴,当即命人将这条大龙带了回来,并且养在王宫。后面则是一些斗兽图,场面血腥,不少动物的尸体摆在地上,少有完整,满地的鲜血中,那条龙静静的盘立着。 最后一副壁画比较简单,可是看着看着我的冷汗就流了下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打个比方,你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下班回来后你打卡回放,家里小猫小狗扑腾玩耍,这时一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帽子的人从窗台上翻了进来,进了你的卧室,不一会,你自己从大门走了进来。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完全不敢回头,因为最后一幅壁画上表现的是大批奴隶将各式各样的石雕搬进墓室,最后一队甲士将那条龙也驱赶了进来,作为陪葬,并把它用铁链栓在了石梁上,看画上的位置,巧了,就是我脑后的那根梁上。 我心里直打鼓,这么多年就算真是龙也熬死了,你说这个乌蒙王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像我们小区大爷似得,遛个鸟逗个狗,打打太极拳,和老太太跳个广场舞,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慢慢向墙边靠拢,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不去想没什么,一旦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就有一种特别强烈想回头看的欲望,我实在没忍住,站在墙边上猛地回头看去,手电光明晃晃,头上的石梁上空无一物。 我松了口气,可能这幅壁画根本不属实,或是因为什么那条龙又被人带出去了。 可是还没等我这口气喘匀乎,我耳中突然想起一串摩擦声,像是铁链在地上划过。 第十章 坑 听到的这个声音让我瞬间毛骨悚然。我平时其实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那是因为前半生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我知道古代的天火就是陨石,嫦娥去的月亮是个直径三千多千米的大土球,葫芦娃也就是七个能炒鸡蛋的蔬菜,太白金星可能真的很白,那也是在影视剧里,我用着iphone,看着“三体”,走在满是电子屏的商场里,所以我坚信这世上没什么鬼神,可是就在这个墓里,我的信仰却被摔得体无完肤,太多诡异的东西我用科学完全说服不了自己。 那种铁链摩擦过地面的声音,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紧绷的神经,我本想就闭着眼站这不动了,可是在手电光晕下,看着壁画上渐渐升起的黑色影子,又让我紧张起来,我不想死。可能真的是求生欲爆发,我下意识的甩出背包侧兜里的水杯,不锈钢水杯在砸在地面上又弹起蹦跶了两下,巨大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墓室,同时我也向对面的石像后面跑去。 不管我背后的是什么,在漆黑一片的墓室呆这么久,很可能眼睛已经退化致盲,但是听觉绝对没问题,这一手声东击西也是在赌,我快速跑到一个石雕后面,果然赌对了,那东西向保温杯落地的方向追过去。我躲在石雕后不敢动,没过几秒,黑暗中再次传来“哗啦啦”的铁链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容我多想,我摸出手机就扔了出去,铁链声“崩”的一顿,而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快速移动过去。我趁机弓腰钻进了这片错落的石雕群中,心想就算那东西跟过来,一时间也不好走,能为我跑路多争取一点时间。 雕像个头不小,矮的都有两米多,大的估计将近两丈,我紧张的躲在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雕像后面,这个展翅的姿势是个很好的掩体,除非它绕到尾部来,否则很难发现尾部羽毛下面的我,铁链声再次由远及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头鹰的羽翼层层叠叠,应该很好爬,我蹬着石雕底座就爬了去,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刚爬上去,就看见鹰背上趴着一个死人,一动不动,还没等我从惊讶中缓过来,那个死人竟然缓缓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伸手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拽倒,我刚要惊呼,就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在我耳边道:“别说话。” 听到这个声音让我一激灵,竟然有点热泪盈眶,没想到死人还会给我如此温暖,大哥,我能出去一定给你多烧几条大金链子小汽车,不对呀,这声音很耳熟啊,我惊讶的发现,这人竟是良子! 他还穿着潜水服,脸上好像有点挂彩,在这里看见我显然让他也很惊讶,不过他还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下面逐渐靠近的巨大影子。 我俩趴在石鹰背上,看着那东西慢慢的进入我们的视野,我顿时吸了口凉气,小爷我要是能活着跑出去,今个所见绝对够我吹半辈子的了。该怎么形容这东西呢,龙,因为我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首先它身上披着鳞片,黝黑黝黑的,一块都得有巴掌大,其次是蛇身,目前它爬出暗地里的身子恐怕就有二十多米,我还看到了一对鹰爪,马脸方嘴,只是它的头上被戴了半张青铜面具,才没让我看清它的全貌,不过这足够了,我本以为会看见一条森蟒之类的大爬虫,可是这家伙的出现却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大气都不敢喘,这东西体型庞大,尾巴就要有十几米,四爪着地,难不成这个乌蒙王还真养了条龙? 不对不对,我告诉自己眼前这这家伙绝对不是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龙”这种生物,那都是古时候的人们杜撰的。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良子碰了碰我,他拿出信号枪,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而后伸出三根手指开始倒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抬起手对着我们对面的黑暗处开了一枪,那条姑且称为龙的生物,猛地回头看向照明弹遥遥落下的位置,拖着铁链跑了过去,良子这时迅速起身跳下石鹰就跑,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他熟练的绕过各种石雕,跑向墓室深处,在最后面的几座石雕旁边地上,赫然有着一个一米多宽的坑洞,一根登山绳正缠在旁边石雕座上,另一头垂在下面,良子指着绳子道:“快走,那玩意是冷血动物,对温度也有感知,信号弹一灭它就过来了。” 看他那个着急样,我也没有多问,顺着绳子爬了下去。完全想不到这座大墓竟然还有下层,这个几乎垂直的坑道两侧都是砖茬,横纵很规律,看手法是一层一层拆上来的,也就是个反打的盗洞,应该就是良子他们干的活。 良子这时也顺着绳子爬了下来,这种10个毫的登山绳承重都在500kg以上,拉我们两人足够了。向下爬了一断,我脚底才碰到地面,我吃了一惊,好家伙,这层砖顶不浅啊,足足有3米多,就算古时候七横七纵的砖顶,也才2米出个头,这里上下层竟然铺了3米厚的砖,照这样估计,这墓的规模小不了,这在当年要花费多少人力来修建啊。 良子也下来了,他打起手电拉了我一下,转身向外走去,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身处的也是一个墓室,而且其结构与上面的十分相似,唐朝时期的建筑确实都严格遵循对称原则,大都沿一条线坐北朝南的分列,可是这陵寝却直上直下的对齐分布,这就很怪异了。 良子回头朝我呲牙乐了一下,说道:“真没想到上面的是你,说实话我都以为见不到你了,第一次下地,一个人兜了那么大一圈,还安然无恙,够牛逼的。” 我疑惑问道:“那么大一圈?” 良子惊讶的回头,“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我们下水那有三十多公里。” 他看我真不知道,呲牙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牛,我真是服了。” 我心中计算,应该是在那段迷宫一样的溶洞里才走这么远的,而且现在我们所在的地宫,很可能已经不在原来那片溶洞群里了,这边的地貌一向是山连山洞连洞,如良子所说,我能活着走到这,确实是个奇迹了。我又问他们怎么到的这,良子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让我跟上他,到了就知道了。 良子在前面掌灯,贴着墙走,他说根据他们的探索,发现这下面的布局结构与上面很像,我惊讶的抚摸着冰冷的墓墙,这竟是一座罕见的“朝仙墓”。“朝仙墓”是北方的叫法,代指这种有着两层相近的地宫墓,在古代大多数王权人物死后都想着成仙作祖,这两层墓就象征着天与地,葬在其中,便是羽化升仙。 这种“朝仙墓”汉代最多,那时大都是竖坑墓,横向面积并不大,故此可以分为上下两层,近代就已经很少了,但是照这个墓的规格来说,两层的话就真是太恐怖了,面积上来说可能都快赶上秦公墓了。不过不对呀,这个墓葬的风格明显有着少数民族的特征,再加上本地传言,这里应该是一座侗族墓啊,甚至可能就是乌蛮王的墓,怎么退回到汉代了。 良子像是知道我的疑惑,神秘道:“你知道吗,这座墓不止两层?” 我“啊”了一声,见他指了指地下,“二爷说,在我们脚下,还有一层,而且与这两层也是十分类似。” 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来,良子又是语出惊人道,“而且二爷猜测,下面这层可能要出黄肠题凑。” “题凑”是一种古时候的埋葬的方式,盛行于周初到汉末,汉以后几乎看不到,是一种以条木搭建的椁室,整体结构扎实。而用去皮后的黄心柏木搭建的“题凑”就是“黄肠”,因为黄色是皇权的象征,所以“黄肠题凑”只能够用于帝王。 这种“黄肠题凑”还有一个别称,也叫“七层墓”,五椁二棺天子坟。 这个南蛮子竟然用了帝王的墓葬制度,在当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我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种“黄肠题凑”汉末以后已经不流行了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唐代的边陲藩王墓中呢,而且这种闻所未闻的三层“朝仙墓”也有着汉代的影子,按照这些逻辑推下去,这里难道是一座汉代帝王墓? 想来也不对,墓中有着很明显的少数民族特色,而且风格也遵循唐代的工整与统一,很难推翻这不是唐朝时的乌蛮王墓葬,这就很怪异了。 我抓了抓头,这座位于山腹中的大墓太诡异,让人完全没有头脑,我正思考着关于这座大墓的谜团,良子突然不动了,我来不及刹车的撞在他背后,我拍了他一下,“嘿,怎么了?” 良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对什么不确定,摇摇头说没事,又继续带路,可是刚走没几步,他又莫名其妙的停下来,害得我差点又撞上去,我有点烦,“我说良子,你今个怎么了,前面没路了吗?” 他皱了皱眉,突然降低了声音,说道:“不是前面,好像是后面,你别回头,仔细听。” 我听了听,没什么啊,良子示意我跟着他走,我疑惑的跟上去,可是刚走几步,冷汗就刷刷的开始流,我知道良子在犹豫什么了,他妈的这墓道里,除了我们俩的脚步声,竟然还有一种声音,很轻,像是布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不注意很容易略过,可是你仔细听,便能清楚的分辨出那个声音就来自我背后,好像正有个披着长袍的人轻手轻脚的跟着我们,我们停它就停,我们走它就走。 第十一章 朝仙墓 我大气都不敢出,每一步都踩的很轻,这样后面的那个声音在我耳里就越发的清晰,良子也慢下来,右手给了一个“321”的手势,左手摸在腰间的甩棍上。山猫带的这种响尾蛇机械甩棍经过改装,整体用的增强型合金钢,最前头那节带着开锋的棱锥,不管是谁,来一下绝对是够受的。 我深呼吸一下,看到良子笔划到1,我和他猛地回头,我们两用手电把这段墓道照的通亮,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段墓道离转弯要有个二三十米,就算再快的速度也来不及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跑掉,那么……我猛地将手电投向上面,还是没有,我俩面面相觑,就算听错了,也不会是两人同时听错了,良子没想出来结果,提议道:“我们先回。” 我点点头,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目前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突然,冷汗顺着我后背就下来了,只见在良子双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着一双长满白毛的手,很细,像女人一样,一动不动,好像有人趴在他背上搂着他一样,而良子却毫无感觉。 良子看我脸色变了,也明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我对着他比划了一下我的后脖颈,他回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以迅雷之势将手中的甩棍棱锥头刺向后颈,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我打着手电跟着移动,就看见在墓道墙壁上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上面长满了白毛,冷冷的看着我们。 良子靠过来,我俩拿着手电与那东西对峙,良子低声道:“好像不对。” 我也看出了蹊跷,那张怪脸没有身子啊,脸庞还有几只像触角的东西,刚刚就是这玩意抓在了良子身上,我看着看着觉得这东西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啊了一声,同时寒毛卓竖,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就是我在溶洞中遇见的蜘蛛,同样大如人头,背部有着酷似人脸的花纹,我打着手电细细看过去,果然发现隐藏在白毛下的两排眼睛,良子一听是蜘蛛,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靠,不是,还有这么大个的蜘蛛。” 还没等我告诉他这玩意有着很强的进攻性,那只趴在墙上的白毛蜘蛛就已经弹射而起,像是异形里的抱脸怪,抓向良子的头。良子虽然没赶上二爷下地那会,不过这些年也走过不少穴,妖魔鬼怪见了不少,自然不像我当初那么怂,只见他左手一甩,甩棍已经抽出三截,横劈向那头白毛蜘蛛,那虫子似乎也知道这一下的厉害,竟然喷出一道蛛丝,粘在石壁上荡了一下,借此改变了方向,直向我扑了过来。 我心里大骂,我靠,感情这年头蜘蛛都知道吃软怕硬挑软柿子捏了,不过这一跳真是要了我的命,我一直站在良子身后,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那东西扑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良子转身挡了一下,空着的右手抓住了一条蜘蛛腿,使劲扔了出去。 那头白毛蜘蛛借力画一大圆落在石壁上,而后两排黑眼珠盯着我们看了一会,逐步向后退去,消失在漆黑的墓道里。 良子看那蜘蛛退走了,赶紧后怕的凑过来,低头给我看他的后颈,“快瞅瞅,那玩意咬我没?” 我打手电照了一下没发现伤口,便对他道:“没事,估计嫌你肉糙,而且这种蜘蛛没毒,我被咬过,顶多就是麻痹一会。” 良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也幸亏就一只,要是一群涌上来估计被啃的就只剩骨头了,我们赶快走,这座墓怪的很,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在墓里的东西。” 我跟着他转过一条甬道,手电突然扫到甬道墙壁上对称的两盏犀牛灯,随即就被其吸引。 我让良子等会,将手电照过去,这盏犀牛灯上部是一个飞凤形状的灯罩顶盖,灯罩上铸有三只圆环,可以旋转调节灯光,在灯罩上方另有一个半圆弧状遮罩,罩顶有一圆管做成弯曲状,直通犀牛的头顶部,与之相连,起到回还过滤的作用,这样油膏燃烧时造成的烟雾便可通过盖顶的弧管从头部回到牛肚内,起到了一定的消烟作用。 这种犀牛灯就算在古代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青铜瑰宝,普通豪绅根本用不起,而且最让我惊讶的是灯罩上刻着的日月同辉花纹,这种花纹样式古朴简单,周围有四个月亮,中间是太阳,是大汉王朝的象征。 我打着手电照向四方,这座墓,哦不,这层墓,肯定兴建于汉朝,特征已经十分明显了。 良子过来问怎么,我把发现告诉了他,他点点头告诉我二爷也这么说过,而且二爷还说我们脚下的那一层同样属于另一个朝代,这座山腹内的三层地宫分别营造于不同时期。 我暗自咂舌,这种墓葬方式从未听闻,而且就算从风水上讲,伏龙黑水,山泽失气,也是大不祥的,对后葬之人的子孙有弊无利,怎么会有人这样做。 良子指了指一个偏室,我们刚过去,就有一道强光直打在脸上,我连忙抬手挡住眼睛,就听见良子开口道:“自己人”,随即对面灭了光,我才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个大概十米多长,宽五六米的中小型石室,门口站着一个偏瘦的高个子,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七九式冲锋枪放哨,刚刚就是他用手电晃了我的眼睛。再往里面地上摆了几盏矿灯,大概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除去良子,只有三个人我认识,小何沉默的坐在一旁,还有一个叫赵顾的兄弟也在铺子打过几次照面,再就是那个头发已经渐渐灰白的二爷。 我也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过他,可以说几乎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去铺子了,这次看,发现二爷真的老了,印象中他不怎么言语,说一不二,不论是对自己还是手下的兄弟,或是我这个“故人的遗孤”都十分严厉,甚至有点独断专行,从被他领养开始,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他在安排。 良子推了一下愣神的我,冲着二爷那边努努嘴。 我不太情愿的走过去,二爷转头平淡的看了我一眼,又专心看回眼他身前石棺上的那幅地图,“去看看。” 我摸不着头脑的看过去,发现他身后有一截草席捆起来的东西,碍于光线看不太清。 候在一旁的小何犹豫道:“二爷,不好,小曹还是个孩子。” 二爷没回话,二爷手下这些伙计都知道,这就代表着“不说二遍”,小何叹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低头过去缓缓将草席打开。那面有点暗我没太看清,向前走了几步,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发黄发黑的草席里面,我看到一团黑红的东西,我眯着眼睛细细看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那个黑红色的东西竟然是个人。那人身上皮开肉绽,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浇过一样,而且诡异的是在他裸露的肌肉里有一些黑色的像浓水一样的组织附着在上面,如果不是头颅还在,我真的很难能认出这是个人,太恶心了。 小何似乎不愿意让我多看,快速将草席卷起来,我皱眉问道:“怎么搞的,这个也是自家兄弟?” 小何脸色有些暗淡,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结巴道:“这……这是……” 二爷还是低头看着眼前的地图,平静的回道:“山猫,死了。看样子,你们也没走一条路,这样就可以排除一条路了”,说着,他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捂住嘴,胃里一阵阵的抽动,天呐,竟然是山猫,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我包里还有他给我的半瓶白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我气愤的看向二爷,“他是你的伙计啊,你一点都没感觉吗?” “曹,别说了。”小何拉了我一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二爷还在那么冷静的看地图,我突然很火大。我甩开小何的手,气哄哄的指责道:“他们都是爹生妈养的,就该给你卖命吗?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只有对所有事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才显得你二爷是个人物啊,这么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你就这么不当回事吗?” 二爷仿佛没听见我的质问,继续在图上不断勾画,直到好像画通了什么,才停下笔,转身看向我,却还是那个平静的样子,“当初在洞口我们遇到了突变,可是却没有躲进洞里,是从离那五公里远的一个地下裂缝进来的。如果我们知道水潭下不去,需要你们运水肺,当遇到危机的时候肯定不会去洞里,因为那代表着自寻死路,这是第一。洞里潭水温度低,那种大头鱼是早些年间就已经少见的虎梭,常年在低温溶洞里生存,对温度及其敏感,一个信号弹足以引出整个鱼群,这是第二。这两个不应该犯得低级错误,才导致了你们如今的结果,你还要我说什么?你们对这座活死人墓一无所知,在这里哪怕一步走错,都会满盘皆输。” 二爷转过身继续研究那张地图,同时轻轻说道:“你的一个判断,一个想法都可能决定着跟你一起下来弟兄的生死,我觉得带更多的人走出去要比在这哭一个死人来的值。” “阴走三,阳走四,一声鸡哭分生死,升棺发财,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我想辩解什么,却发现我哑口无言,当初是我确定二爷他们进洞了的,也是我提议下的水,甚至在水里直接开了信号枪,可以说山猫的死,我有责任,早上还一起插科打诨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种落差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起路上老何说过的话,“有的人命中注定要背负一切。” 小何他们都见过大世面,叹了口气,虽然有惋惜却也从容的将山猫的尸体裹好,没有太多话。 我望着那段草席呆呆出神,一肚子的懊悔,如果不是我毛躁的判断,也许山猫就不会出事,我的整个下半生都要为这件事情无法释怀。 突然小何拽了我一下,我茫然的四顾,就看见那个在门口放哨的高瘦男子比了一个手势,同时听见二爷说,“灭灯。” 第十三章 壁画 尘封千年的墓道里漆黑一片,手电打过去根本没有反光,良子说墓道没多宽,应该是墓墙抹了吸光的涂料,这种墓一定要万分小心,落了单几乎就回不来了。 二爷在前面领路,刚刚路过两个耳室都没停留,又走了十几分钟,明显能感觉到这段墓道加宽了很多,应该是要进墓室了。 果然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呈青黑色,上面雕刻了两尊擒鬼的巨人,两人三头六臂,一尊身上缠着一条黑龙,另一尊则脚踩着两条黑蟒,凶神恶煞的,简直比恶鬼还要恐怖。 雕像下面全是鬼画符,我在秦汉堂也呆了不久,却从没见过这种文字,有一些符号出现了多次,很有规律,可以推断出这可能是古代一种只在少数范围内流传的语言。 我看二爷,发现他正站在门前,打着手电逐行观看,没想到他竟然能看懂。 秃头叫人用相机把那些文字都拍了下来,想必要拿回去破译,同时问向二爷,“二爷,这上面怎么个意思?” 二爷摇摇头,“我也不是全能看懂”说着,拿手电晃了几行,“这一段大概是说,墓主人家里几代为将,杀人无数,老了后自觉罪孽缠身,当时有个道士给他出了主意,便是倾尽所有修建三重殿,帮助他剥离凶念,让他以琉璃之身来生转世。” 听到这,良子咧了咧嘴,“古代人要都有他这觉悟我们的活就好干多了,早年各种杀人,晚年害怕了,修个大殿,平生宝贝往里一扔,自己找个地死去,这多好啊。” 二爷回头瞪了他一眼,良子一缩脖,看着我呲牙偷乐。 秃头问:“二爷,我们进去?” “嗯”二爷点点头,又叮嘱道:“叫你的人手脚老实点。” 石门厚重,上了四五个人才勉强推开一个缝,一股冷风自里面吹出,阴嗖嗖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们从缝隙进去,里面空间不小,而且漆黑一片,二爷让众人把矿灯拧到扩散光,照亮了墓室的全貌。 只见墓室四周是大量的壁画,因为墓室密封很好,壁画几乎还都保持着原样。上面是漆黑的方上台顶,墓室中间有一口赤红的棺材,在棺材的四个方向上,分别铸有一尊赤脚蹲地的獠牙恶鬼,手里拽着婴儿手腕粗的铁链,那头则拴在红棺上,这口赤红棺就被这四根铁链绑死,悬挂在半空中。 秃子摸了摸后脑勺,咂舌道:“我的乖乖,墓里最忌红色,还有人敢用红棺,就不怕起尸?” 连良子也是一脸疑问,“这是要永不超生啊。” 我则是被墓室中的壁画吸引,这种叙事壁画非常关键,一般都是对墓主人的歌功颂德,或是记载他的生平事迹,要解开墓主人的身份,基本就靠它了。 可是这间墓室的壁画却十分怪异,并非记录着墓主人的事,反而像是在描述一些故事。 左墙这边一共六七幅壁画,第一幅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在指挥一群奴隶挖山,旁边还有不少穿着盔甲的士兵在监工。小何也走过来,看了看问道:“这就是墓主人吗?” 我摇摇头,“应该不是,你看”我拉着他靠过去,指着那个身高异常的人,“你仔细看,对这人服饰的描绘,像什么?” 小何贴过去仔细看了一会,狐疑道:“道袍?” 我点点头,“对,这人有可能是外面门上所讲的道人,就是他给这个墓主人出的主意,修建三重殿,剥去一身罪孽好成仙,而且他们修建的应该就是这里,这上面很有可能会记录着‘朝仙墓’的秘密。” 这个发现很让人兴奋,小何给我提着灯,我们赶紧看向下一幅。 第二幅描绘的很简单,一大帮人围在一起,好像挖出了什么东西,不过画的很不写实,我趴上去仔细看半天,也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一团黑,应该代表着什么。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让我浑身发凉,之前在上层发现的工匠日志里,也曾提到他们当时挖出了什么不详的东西,难道与壁画记载的相同? 小何问我怎么了,我把发现的施工日志一事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小何想了一下,也支持我的观点,他也认为壁画上的‘黑色’,应该就是他们当时挖到的东西。 山里到底有着什么,吸引了三位墓主人将陵寝建在此地,带着疑问,我们又看向下一幅,这是一幅浩大而诡异的祭祀,主持者仍然是那个身材异常修长的道人,不过壁画上依旧没有刻画他的正脸,这人始终露出的是背影。 祭祀的场景很残忍,可以看见有很多女人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人将什么东西灌进她们嘴里,而后以一种还冒着热气的滚烫蜡油封住了她们口鼻。 这里看得我头皮发麻,胃里一阵恶心,就连小何的脸色也很难看,“自觉罪孽深重,临死了还找这么多人陪葬,这王八蛋就该下地狱。” 我冷笑道:“自觉个屁,歪门邪道,这么残忍的祭祀一看就是外域流传进来的,这个将军也不是什么大彻大悟,看来应该是在晚年舍不得死了,想找长生术,古代这种痴人说梦的帝王将相多了去。” 我们看向下一幅壁画,上面描绘的更加诡异,只见众人正将一口红色棺材抬进地下。 同时在另外一边的山中,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坑洞,一大群脸上画着油彩的官刽子手在坑边,不断将大批被捆绑的奴隶砍头,将尸体与头颅推进坑中,惨不忍睹。 我知道,这应该是个殉葬坑,大部分应该都是修建陵寝的工匠,只是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杀奴隶殉葬这种事儿虽说在古代很常见,但却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事,完全没必要记录在墓主人的陵寝中,特别是在这间墓室里,这几幅壁画明显呈线性结构在记录墓主人修建三重殿的过程。 那幅下葬还好说,可是这个殉葬情节却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心道,难不成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记录在里面? 我让小何把灯贴近点,我想过去仔细看看那副殉葬壁画,可是身后却突然传来铁链的“哗哗”声,我一回头,看见大家都紧张的散在那口血色棺材周围,我发现二爷的脸色都变了,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棺材。 “谁动了棺……”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吊着棺材的铁链抖动了一下,我心头狂跳,大不妙啊,先不说这间墓室肯定不会有风,就算有恐怕也吹不动那口棺材啊。 伴随着铁链声响,那口被悬吊在半空的棺椁中,传出一阵指甲划过棺壁的声音,阴森冰冷的墓室中,这种渗人的声响,绝对能把人逼死。 秃头那帮人被吓得向后一退,半空中的棺椁也开始挣扎起来,我心道不好,这是要起尸啊,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此棺中绝非一般的古尸,要是让他出来,我们今天都要交代在这。 一直跟着二爷的赵顾拉了一下枪栓,盯着悬棺问:“二爷,这么凶的家伙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可二爷却死死盯着悬棺上的纹路,语出惊人的道:“把外椁起开,我要进去。” 良子吓了一跳,“二爷,连我都看出来这里面不是个好对付的东西,您别跟他较劲啊。” 二爷踢了他一脚,骂道:“少废话,这外椁是个枢机锁,你们俩上去按我说的做,那东西在棺里,暂时出不来,动作快,记得小心,别落血在棺上。” 良子和赵顾俩人顺着铁链爬了上去,就听良子在那嚷道:“二爷,这家伙跟个实心似得,根本没有缝啊,而且他娘的冰手啊,怎么像个冰块一样。” 二爷在下面指挥道:“少扯淡,这外椁明显是个继承了墨家衣钵的高手打造的,你和赵顾一边一个,按我说的敲击椁壁。” 接下来良子他们两人按照二爷所说,各自将九块巴掌大的椁壁按进去,良子每按一处都“我操我操”的大惊小怪,不过也难怪,整个棺椁毫无破绽,浑然一体,除了二爷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那几处机括位置的。 当最后一处被按进去时,整个外椁发出“嘎啦嘎啦”的机关运作声,同时椁盖如同莲花盛放一般层层打开,就在椁盖打开的一瞬间,内棺中抓挠棺壁的声音更加清楚的传出,让人浑身汗毛竖起。 一向胆大的良子也退了下来,犹豫道:“二爷,里面有个内棺,不大,你要摸什么东西,要不我代你去。” 二爷从他手里提过矿灯,“行了,我还没到那个地步,再说里面的东西你们也看不懂。” 见二爷执意要上去,良子也没办法,只能焦急的在下面望着,小何拍了拍他的肩,“别急,什么阵势二爷没见过,他这么说肯定有把握。” 二爷虽然岁数大了,可是看身手依旧矫健,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就在大家都仰头观看时,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在我的余光中,看见秃子的一个手下总是回头,有些莫名其妙。 我问他怎么了,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门口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个人。 第十四章 二爷 我狐疑的回头看,可是灯下黑,再加上我们这边的灯都开的扩散光,范围大却没有多强的穿透力,根本看不到那边。 我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小何,给他说了情况,他扭头向那看了下,却也摇摇头,而后从旁边秃子手下那要了一把步枪,看了一下膛线,“63自动步枪,够老的家伙,报废好久了。” 那人无奈的笑了笑,抱怨道:“这年头能搞到这种货色就不错了。” 小何顶着准星瞄了一眼,“越南来的,这批是问题枪啊,枪管与机匣等部位连接都有精度差问题啊。” 说完他扭开手电,告诉我让我在这等他,他要过去看看,我忙拉了他一下,从打进入这间墓室我就觉得不对劲,让他一个人过去实在有些担心,虽然我可能是这帮人里面最菜的,但是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他点点头,把手电交给我,让我在后面照亮,他自己拿着步枪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石门只被我们推开了一条缝,就算手电光照过去也是黑漆漆的。我俩走到门口,小何冲我点点头,当先一个矮身窜了出去,我随后也跟出去,我俩四处找了一下,可是前前后后看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发现。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那个家伙看错了。说完转身的一瞬间,一张长满白毛的脸就那么凭空的出现在我眼前,我与它只见大概只有一拳的距离,几乎差点贴上,那张白毛脸就在这时“绽放”开来,好像张开了一张大嘴,就在这时,那张怪脸突然“啪”的一声爆裂开来,大片的粘稠汁液溅了我一脸。我胃里一阵收缩,顾不得别的弯腰呕吐起来,小何过来拍了拍我后背,“没事。” 我一边咳嗽一边问他:“是个啥东西?” 小何蹲在那拿枪把扒拉几下,“好像是个蜘蛛,不过个也忒大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着急道:“不好。” 随即我耳里就听见漆黑的墓道中传来一种让人发毛的淅淅索索的声响,不用看我也知道什么,这墓里的蜘蛛不仅个头大的离谱,而且似乎具有敏锐的嗅觉,可以闻到同类的体液,一旦伤了一只就会招来大量的蜘蛛同类。 小何也立马反应过来,搀起我快速跑回门内,大声招呼道:“良子叫二爷,快走。” 虽然良子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出于对自己人的信任,他还是立马两短一长敲了三声外椁,提醒二爷外面有变。 秃子那帮人也都端起枪列开了战斗队形,不得不说这帮家伙还都挺专业,不是一般的匪类可以比的,不过想想身后那些东西,恐怕再多一倍的人多挡不住,我一边跑向红棺一边挥臂喊道:“挡不住,赶快走。” 小何看良子那边还没撤下来,着急道:“赶紧的,再不跑来不及了。” 良子无奈的都快哭了,指着红椁道:“二爷不出来啊。” 小何皱眉问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自打二爷进去后椁内发出的异响就安静了下来,小何咬咬牙,“算了,我进去看看。” 秃子那边已经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枪声,成百上千的小蜘蛛从门缝涌了进来,如同海浪一般一片接着一片,那些蜘蛛小的只有手指肚大,大的有一个拳头,子弹打过去直接淹没在面,根本没有效果,而且那些虫子非常迅速,直接跳到人身上,当头那人已经被海潮般的蜘蛛扑倒,他杀猪似的在里面叫起来,来回打起滚来,可是声音越来越小,也逐渐停止了挣扎。 秃子一边组织人后退,一边让人取出炸药,咬牙切齿的道:“给老子崩了这些虫子。” “浇汽油,放冷焰火。” 这个时候,二爷一只手扒在椁边上翻了出来,良子惊讶的叫了一声:“二爷,你怎么了?”我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见他脸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样,一只手还捏着一个青铜牌子,只听他焦急的道:“快走,里面的东西压不住了,良子过去告诉弥勒,那些蜘蛛怕火,用汽油把路封上,何,你们拿冷焰火开路,走左边的石道。” 二爷看了一眼赵顾身边昏迷的老何和山猫尸体,一咬牙对赵顾道:“把山猫尸体留在这。” 弥勒那边的两个手下取下汽油桶,其中一人刚把盖子拧开,就被一只白毛花背的大蜘蛛扑倒,紧接着无数的小蜘蛛便蜂拥而上。我一看,不好,那种神出鬼没的大个蜘蛛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嘴上长满了獠牙,一口就把那人的脸咬了个对穿,撕下一块肉来,那人疼的来回打滚,没几秒就彻底淹没在虫海里面。 另一个家伙一看不妙,顾不上手上的汽油,撒腿就跑,我心道糟糕,要是挡不住这些虫子,无论逃到哪去都没用,没一会肯定会被它们追上,到时候大家就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人满身火焰的冲向被虫海淹没的汽油桶,原来是良子看见那个人弃了汽油桶,不得已用火折子点着自个衣服冲了过去。大片的蜘蛛畏惧火光被逼退,良子趁这个时候脱了火衣就地一滚翻过去,而后一脚将那桶汽油踢到,抽出火折子就要点,可是一道白影闪过,良子手上的火折子就被一只白腿蜘蛛粘了去。 我一看一下就认出了那只白腿蜘蛛,就是当初趴在良子身后那只,最后被它逃走了,没想到这只畜生一直跟着我们,关键时刻夺走了火折子。 没了火,刚刚散退的蜘蛛又都扑了上去,成群的蜘蛛跳到良子身上,疼得他满地打滚,赵顾把老何交给我就要冲上去,可是却被二爷一把拽住,二爷冲他摇摇头,我一愣,随即便对他大声道:“你干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不去我去。” 小何一把拽住我,对二爷道:“二爷,让我去试试。” 良子被虫海围住,几次想站起来都被成片的蜘蛛扑倒,我看到他脸上都已经爬满了蜘蛛,那些小东西没有毒性却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而且数量巨大,就算一人一口都能把人啃成骨头渣子。 小何也叹了口气,拽着我的胳膊,冲我痛苦的摇摇头,又问道:“二爷,现在怎么办。” 二爷看向涌过来的虫海,皱起眉头,就在这时,那边虫海中突然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不用二爷说,小何已经端起了步枪,红着眼眶道:“兄弟,走好。” 这边“砰”的一声枪响,那边虫海中同时爆发出一片火焰,高温将满地的小蜘蛛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同时地上也燃起一道火墙,暂时将那些蜘蛛阻隔开来。 良子抓住了那桶汽油,并且用最后一口气,为我们标出了他的位置。 秃头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带人跑进左边的石道,我也被小何拽着浑浑噩噩的跟了上去,不记得跑了多久,我们在一处转弯停了下来,二爷摸着墓墙,用力一推一块石砖,在我们侧面的墙上洞开一扇小门,他带头钻了进去。 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老何也在刚刚恢复了意识,正虚弱的坐在我旁边,见我喘匀了气,对我道:“看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扔在这没事,要是连累了你,可真就没脸见二爷喽。” 一提二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你们这么为他卖命,值得吗?” 老何掏出那包皱皱巴巴的白沙,弹了半天没拿出来,我接过手帮他抽出一支,点着吸了一口给他递过去,“受伤了就少抽点。” 老何深嘬一口,仰在石壁上眯眼道:“真是老了,年轻那会跟着二爷,这样的土洞怎么不来个三进三出,现在倒好,还要拖累后辈。记得那年在山西,赶上那边一个村子闹瘟疫,你不知道那时候条件有多差,一个人闹病,死一村子,所以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发现病了的,都锁到村头的一个黄土屋里。” “那晚正好我俩路过,二爷听见屋里还有声,我们破门而入,在死人堆里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娃子,那娃子也算命大,被二爷领回来后躺了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满地跑了,小娃子懂事,拿二爷当亲人,二爷也把他当半个儿子,小何他们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一起长起来的,后来又都在这一个锅里耍大勺。曹儿啊,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有的人命中注定要背负一切。在这条道上,一声二爷大过天,那些我们不愿见到的,他也不愿见到,可是只因为他是二爷,这一切就要他来抗,相信我,他心里的悲伤不会比你少一点,二爷,不仅仅是一个称呼。” 听完老何的话,我有点迷糊,又有点懂了。我望向二爷,那个一直沉稳冷峻的老人虽然还是笔挺的站在那,可是我却感觉他在刚刚那一刻苍老了许多。兴许真的是我经历的太少,我很难想象的出,在他的肩上担着什么样的担子。二爷,或许真如老何所说,他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像是一条路,一条千里走单骑的路。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低头看了一眼表,我们在这个石室已经停留了几个小时,为了打发时间,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记录一下,想着有点什么万一也算遗书了。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敲棺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第十五章 深入 秃子显得非常焦虑,最主要是食物吃紧,现在大概每人只剩下两三天的口粮,若是再休息下去,恐怕就都要饿死在这。 老何当时撞了脑袋加上一路劳累所以昏了过去,经过这大半天的休息,基本上已经恢复过来,我以为二爷会准备出发,出人意料的是他只回了我们一个字,“等。” 没人知道二爷在等什么,他只告诉众人好好休息。可是秃子不乐意,告诉二爷口粮真不够了,差不多每人还能吃个三四顿,二爷却坚定的说这层陵墓比较特殊,必须等,让他把粮食分份,每顿少吃一点,等出了这进山就能吃饱,秃子不由不爽,却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等。 期间我问了赵顾他们在营地到底遇到了什么,赵顾叹了口气,说他也说不清。 他们当时人员分成两批,一批人负责在营地看管物资,另一批出去勘察地形。二爷在一个山坡上发现当地风水有问题,好像被人动过手脚,就选了几个地让他们下铲,没想到二爷尝了尝带上来的土后,脸色就变了,他断定下面必有墓穴。 大致勾勒过后,他们吃惊的发现这个墓大的惊人,众人便立刻赶回营地,打算将营地迁回去。 可是当他们走到营地边上时,却发现整个营地已经空无一人。虽然蹊跷,但是这还不是让他们仓皇撤退的原因,他们派了两拨人轮流出去找,结果一无所获,但是当天晚上,真正的异变就发生了。 说到这赵顾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想而知当时的记忆肯定不堪回想。 就在第二天深夜,换岗的人惊讶的发现,不少人已经死在了睡梦中,那些人全身缠满藤蔓,恐怕的是,他们发现那些藤蔓竟然是从死者体内长出来的,剩下的人也不好过,好多人的胳膊和后背上,也都长出了青绿色的肉芽,密密麻麻,拽断后,皮肤里的肉根还会长出新的嫩芽。 别说他们亲身经历了,听的都让我直出鸡皮疙瘩,随即我便想起了营地中发现的一堆堆焚烧过后的残渣,应该让小何说对了,那就是人肉,果然赵顾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想。 他们发现这一现象后,无奈只能用烧了酒精的刀将伤者的皮肤连同肉根剜掉,并且架火烧了那些已经与肌肉组织交缠在一起的肉根,二爷说那应该是一种寄生性的食肉性植物,搞不好就在营地附近,只要见血就会将他们引来。 后来那种植物没再出现,可是更糟糕的事出现了,那些被寄生的伤者只过了半天便又发起高烧,他们将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有些人疯癫的告诉旁人,那东西就在他们体内,他们甚至可以感觉到。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他们是高烧了有些糊涂,准备给他们打镇定剂,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了在伤者皮肤下有一条条手指肚长的凸起,像小虫子一样再游走。 原来那些鬼东西已经寄生在了人体,剜掉皮肉也于事无补。 我看了赵顾一眼,低声问:“那些人……” 赵顾没回话,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没等我再说什么,突然打我们进来的墙外墓道响起“咚”的一声,大家不约而同的屏气看过去时,又听见一声“咚”响,那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砸在地上,而且声音一声比一声近。 我们这间石室不大,与外面只隔了那层墙,声音听的特别清楚,就在大家屏气聆听的时候,突然,那个声音消失了,我身边的赵顾明显的身体一绷。 大概过了一支烟的功夫,仿佛就贴着那层墙突然响起一声特别清晰的“咚”响,这一响直接吓出了我一身冷汗,我看向二爷,连他都脸色苍白的紧盯着门墙。 石室里安静的吓人,我的心跳都像打鼓一样,再一声响,那声音终于远离了门墙,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二爷看了看表,将我们几个和秃子叫了过去,表情凝重的说:“时间差不多了,弥勒,让你的人准备一下,回去的路只能前进,那个东西已经出来了,这个墓也‘活’了,路上一定小心,只要能进入附属墓室,大家就能安全的上去,不过出去的机会稍纵即逝,五个小时之内我们必须进入附属墓室,不然就都在这做孤魂野鬼。” 等秃子回去后,二爷趁着我们几个整理背包的时候,蹲下身低声道:“这座东汉墓有问题,方才我进椁中,发现里面的尸身已经被人替换了。 汉墓多有石雕,都是执戈操戟的门吏,为的是防御魔邪鬼怪惊扰墓主人,可是一路走来,我却一处未发现,反而在三重殿外的巨门上刻下了招鬼相,葬在这里的人不仅不会得道飞升,反而要永不超生啊,刚刚过去的那东西恐怕就是将军的尸身,被养成了那个样子。” 我听的后背一阵发凉,心想怎么第一次下地就他奶奶的碰到这种情况,不得咽了口吐沫,就听二爷继续道:“要去附属墓室,必须穿过三重殿,前面两殿恐怕会更凶险”说到这,他看向我,“这里会有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出现,要记住,想活命就拼命的跑。” 看见二爷要起身,我忍不住问道:“等等,为什么这里会被人布置成这样?是谁动的手脚?朝仙墓下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二爷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这座朝仙墓是一个横跨了六百年的局,至于下面是什么,我也想知道。” “局?”我有点迷糊,还想问他,他已经站了起来,对我说:“不知道最好。” 离开石室以后二爷和小何打头阵,我在他们后面,也被分配了一把枪,临出发前小何把我拽到一边告诉我,一定要小心秃子那帮人,里面有两个狠角,其中一人,甚至是上面挂了号的,手下都背着人命,往大了不好说,往小了说见财起意杀人灭口还是要防备的。 虽然没有经常摸枪,不过闲暇时也和朋友去昌平的北方国际射击场玩过,手枪不好打,步枪手感还行,我把枪接过来,“咔嚓”熟悉了几下,背在背上开始行军。 二爷和小何一马当先出去后,我们也都鱼贯而出,再往深处的墓道不宽,基本上只能容下两三人并行,这一路我发现不少墓墙上都有凹口,里面连着机栝,想必就是二十多年前那批人所触发。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条线,有些碎片好像可以联系起来了,二十多年前有一批人来过这里,他们下来可能走了一条与我们不一样的路,其中领队的应该就是二爷和秃子口中提到的“那个人”,那一次他们在朝仙墓下面发现了什么,并且“那个人”取走了某样东西。 这一次支锅,是二爷和秃子东家的一次联手行动,听二爷和秃子对话,他应该认识秃子背后的东家,而且从二爷这一路的表现来看,他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下来,或者说他对这个墓很熟悉,至少下来前就已经知道这里面的详细。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个年轻时就因义薄云天而被叫了半辈子“二爷”的老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决绝,这个墓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晃了晃脑袋,但愿我的预感是错的。 二爷带着我们穿过了几条墓道,这里岔道很多,和我在上一层走过的溶洞非常像,七拐八拐的,而且我发现墓道两旁的墓砖正在减少,逐渐被一些不是很规则形状的石条石板所代替,估计整条山脉底下都是这种成片的溶洞群,可能当时的工匠就是利用这一点修建的地宫。 又走了十多分钟,墓道越来越宽,甚至出现了一些裸露的原质石灰岩,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测。 看着在前面领路的二爷,我的迷惑越来越深,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看他这一路的行为,显然对这座墓有着详细的了解,但是却又不像提前知晓,否则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开,也不会出那么多岔子,我琢磨半天,这种状况似乎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他进了墓后才拿到的信息。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必定是前一批人在墓里留下了什么线索或是东西,正是这个线索或是东西指引着二爷。 那么所有的谜题就都集中在了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身上了,特别是“那个人”,他到底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就在我陷入深深思考的时候,墓道走到了尽头,前面漆黑一片,手电打过去没有一点反光。 小何看了一眼二爷,掏出信号枪,抬手对着头上就是一枪,照明弹拖着尾巴如彗星一样弹出,上升到顶点后,才啪的一声爆破开来,弹内的降落伞拖着照明剂徐徐降落,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山腹。 这种照明剂大概能燃烧30秒左右,每秒有5,6米的速度下落,我粗略的计算一下,我们顶上至少有六十米以上的高度,而下面起码也有四五十米的高度,显然我们这个洞口处于山崖上,而且这个巨大的空间应该属于地底天然溶洞群体系,毕竟人力是很难做到这么大的工程。 就在照明弹要熄灭的时候,秃头眼尖,指着照明弹落下的位置,惊骇道:“你们看。” 第十六章 瓮 在照明弹即将熄灭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座灰惨惨的建筑,如同一个死去的远古巨人匍匐在这片尘封千年的地底世界。当即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不仅仅是找到了出路,更是一种发自人性的亢奋,那种探求生死与古代逝去真相的欲望,是很难让人抵挡的。 二爷摆了摆手,对秃子道:“准备一下,我们下去。” 所有人都开始原地整理装备,将一些不必要的装备留在原地,省的用绳索下岩壁的时候发生危险,而且这种活也很消耗体力,我们必须轻装上阵。秃头队里有专业的人打了膨胀钉加上挂片,众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向下爬,恐怕当前这些人里,只有受伤的老何比我体能差,我也不想拖后腿,咬着牙一步步坚持下来。小何在下面扶了我一把,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坐在地上直喘,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爬起来一看,只见一个秃子队里的家伙,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他们队里的队医正在施救。 我问小何怎么回事,他说这人可能“8字扣”没挂好,失足从上面摔了下来。我闻言望去,不禁有些疑惑,这些人论身手可都不是一般的盗墓贼,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况且这里也没有风,凭他们的身手,就算一下没把稳,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再抓住绳子啊。 秃子在一旁问:“怎么样了?” 那个队医一脸遗憾的摇摇头,秃子有些气急败坏的拍着后脑勺,“在这种地还不留点神。” 秃子的人安排好了那具尸体,我们正式向黑暗中的建筑出发,临走前我却发现二爷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们下来的那个悬崖,我也好奇的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只见在悬崖洞口,一张比常人长出很多的大白脸正探出洞口,悄悄的盯着我们,而且它好像还发现了我,伸出惨白的手冲我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赵顾拍了我一下,“咋了?” 我连忙拉着他,指向那个洞口,可是就一转眼的功夫,那个白脸竟然不见了。赵顾疑惑的看着我,我也是很无语,就把刚刚看到的和他讲了一遍,他皱起眉头,小声道:“你是说,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他们那边那个人就是被那东西害的,你确定不?” 经他这么一问,我也有些吃不准,怀疑是自己看走眼了,我又扭头看一眼,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赵顾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想了,没事,第一次都这样,我当时刚下来的时候都吓尿了,等上去泡个澡,喝两口就好了。” 二爷和小何在前面开路,我们为了省电,三个人一组开一盏矿灯,我借着灯亮瞧见脚下铺的都是石板,几乎直通向那个建筑。走不久就出现成列的石像,石像峥角獠牙,都是恶面小鬼,走在中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不过我们赶时间也没多研究,直接过去。 赶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的路,我们来到那片建筑前,整片建筑灰蒙蒙的,镶嵌在这边的悬崖上,我看了几眼,确实都是汉代那种石构架结构的风格,但是本该庄严肃穆的宫殿,不知是不是受了光线的影线,反而显得阴惨惨的。 前殿两扇石门上刻了些符号,看起来和我们开始进来那间石室门上的相同,应该同属于一种语言,很可能并非起源于中原,我们这里也就只有二爷看得懂。 小何掌灯,二爷大体通读了一遍,解释道:“这间是二重阙,是当初那个道人提议修建的三殿之一,里面葬着将军的妻女。” 古代人们事死如事生,为了保证死者亡魂可以在阴间尽享冥福,殉葬制度几乎贯穿了整个古代中国。 我在秦汉堂听一位老师傅说过,当年朱家的一位老皇帝驾崩之时,就找了一百多名后宫嫔妃去殉葬。当她们吃过饭后就被送入一个房间里,要求所有人都整整齐齐躺在一张特定的床铺上,颈部会被卡住,然后会有人将床铺突然抽离,这样所有的嫔妃就会因颈部折断而死。 想到这我暗骂一声,虽然殉葬残忍,可是也没有妻妇殉夫的传统,基本上都是等待正妻正常死亡之后,再入陵陪葬,但是眼前这个将军以妻女殉葬就太不好理解了,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倒是一人得道,全家死光光啊。 二爷还在看门上的文字,突然从我们后面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有规律的“砰砰”声响,初时很远,这一会已经近了很多,而且十分急促。 我身旁的老何脸色一变,看向二爷,二爷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对秃子招呼道:“快开门,那个东西过来了。” 石门没多大,而且里面也没自来石,我们很轻易就去了,此时那个“砰砰”的声音已经离我们非常近了,似乎就是追着我们过来的,“快顶上门。” 漆黑的大殿十分冷清,众人都来不及细看,压着喘气静静听着门外,可是说来奇怪,自打我们进了这间大殿,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我们又等了会,才敢打开矿灯,确认大殿内的情景。 这间前殿出奇的冷,刚刚注意力都在外面那东西上,这会儿回过神才感受到。秃子找人四处查看,安排完过来说:“我说二爷,这地怎么这么冷。” 二爷从刚刚进来就眉头紧锁,这时突然惊呼一声,“不好,快走!” 小何一个健步窜到门口,推了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恐怕我们刚刚关门时就触发了某种机栝,将石门锁死,不过这个机关也说来奇怪,一般这种石门都是里面设有自来石,防止外人进入破坏,可是我们这间大殿却反其道而行,易进难出,像是故意在引人进来。 小何对二爷摇摇头,“不行,要另找出路了。” 秃子连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寻找一下别的出路,二爷却摇摇头,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冷,多半是因为这间宫殿的特殊构造,就像一个倒扣的碗,我们在外面看的窗户阁栏恐怕也都是假的。” 果然出去找出口的人都聚了过来,有个家伙脸色难看的骂道:“都他妈是假的,整个大殿就像一个半插在悬崖上的石棺,除了前后两扇门,四面都是死的。” 秃子咬咬牙,“没事,不行就炸个窟窿出去。” 我点点头,虽然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是确实不至于让我们困死在这,可是二爷却拿过小何手里的矿灯,照着大殿道:“如果用炸药的话,肯定会引来那个东西,找,这里肯定有机关。” 我也突然想起来,当下我们处于喀斯特地貌形成的溶洞体系中,这种岩质简直就是天然的导体,若是控制不好炸药用量,当即就会引发大面积的崩塌,我们恐怕就会伴随这些尸体长埋于此了,这个年头北京的墓地比房价还要贵,我们这倒好,直接住了大别墅。 秃子的人散开照亮,可以看见这间大殿正如二爷所说,就像一个倒扣的碗,不,更确切的说像一口封了顶的棺材,殿内两侧立着一些侍女俑,手电扫过去,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俑的脸上都被描绘了及其艳丽的漆色,并且陶俑脸上的笑也十分夸张,有一种故意的谄媚,看着十分渗人。 再往前则是一扇三折屏风,由于大殿内空间密闭,屏风保存比较完整,上漆都还很清晰,可以看出画的是一个丰腴的妇人,在那后面是一张石床,上面有个不大的石椁,最后也是一扇石门,不过也如我们进来那扇门一样,被某种机栝锁死了,此外大殿角落还散落着一些瓶罐,应该都是陪葬物。 差不多殿内就是这样,要说机关,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石椁,二爷他们过去研究,我和赵顾还有几个秃子的人则在大殿内翻翻,找找其他线索。 我走到墙边拎起一个浅腹瓶儿,一上手愣住了,我随即拿袖子擦掉上面的积灰,汉代常见的瓶子也是工艺最高的就是陶瓶儿,可是我手上这个确是个瓷瓶,汉代也不是没有瓷,可是那会的好瓷都是官窑烧出来的,供给皇家使用,看来这个将军来头不小啊。 我仔细将瓶儿上的灰尘擦掉,釉色青绿泽润,胎釉结合致密,以我混迹秦汉堂的眼力来看,这应该是东汉越窑出的瓷瓶,以这个青瓷的成色来看,带出去怎么也能吃上一年啊。 在秦汉堂呆久了,看见这些瓶瓶罐罐都习惯性的去仔细打量一番,我这一瞅不要紧,竟被我发现瓶身上有个淡淡的黑印子,我擦了擦竟然抹不掉,而且随着我滚动瓶身,那印子竟然不随着瓶儿走,我突然一怔,随即猛地转身仰头,眼前的东西让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就在我脑袋的斜上方,竟然吊着一尊青铜大瓮。 我连忙呼唤人过来看,众人都被震惊住了,因为除了我发现的那个青铜瓮之外,大殿横梁上还有着足足七个大瓮,这个发现把二爷都吸引了过来,有几个人想爬上去看看,却被二爷拦住了,这些个大瓮吊在这里,肯定有问题。 他让两个人把手电调到强光模式,同时照在瓮上,我发现上面竟然有着一些奇怪的图画,像是小孩的涂鸦,左一撇又一捺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秃子仰着半天头,抱怨道:“脖子都酸了,二爷,依我看这上面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要不我们还接着去研究那个石椁,可能机关就在那下面。” 二爷皱着眉盯着青铜翁上的纹路,告诉他:“那个石椁是个婴儿椁,不出意外就是这个将军的儿女,下面应该没有机关,反倒是这青铜翁上的纹路有问题,像是一幅地图。” 一听可能是地图,大家都来了精神,可是看了半天,谁也没看明白,我知道二爷肯定有这座墓的部分路线图,所以他才能对上。 正想着,已经换了两个瓮的二爷对秃子说:“叫两个人上去,把这个瓮上的灰擦一下,记住,千万别打开。” 秃子点点头,叫了两个人,他们顺着柱子爬上横梁,刚上去,有一个家伙就停在了原地,另一个脸色难看的回头道:“乖乖,这个瓮的盖子是开的。” 第十七章 怨尸 当下这种情景就很诡异了,按照进入后大殿门就会自动锁死的逻辑,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应该没有再进来过访客,那个瓮的盖子又是谁打开的呢? 我看向封闭的大殿,现在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大瓮里面有机关,在我们来之前有人进来过,并且从外面打开大瓮,进去触发了机关后离开,再有一种解释就糟糕了,那就是大瓮是被从里面打开的,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悄悄的出来了。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因为只要来人肯定会留下线索,可是经过我们刚刚的搜索,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古代机关大都依靠杠杆和齿轮连动,部分使用水力,这个大瓮很明显只是简单的悬挂在横梁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控制链锁,总不能瓮里面有台电脑来控制开关。 上面的家伙一说,下面人立马端枪瞄过去,生怕有什么又出现什么邪门的东西。 二爷在下面问道:“能看清瓮里面是什么吗?” 俩人为了方便攀爬都没带枪,这会只好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前头那人往里面瞄了瞄,回道:“好像是水,又好像不是。” 秃子骂道:“他奶奶的,到底是不是?” 那人挠挠头,“不太像水,太浑浊了,好像鼻涕,里面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东西。” 秃子摆摆手,“没文化,你家死人了放一缸鼻涕在墓里啊,算了算了,赶紧把盖子盖上,把灰擦掉。” 他又转头看向二爷,“二爷,墓里的陪葬品不都是墓主人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吗,你说这墓主人的老婆生前能不能特别喜欢吃酸菜啊?”二爷压根没理他,等那两人擦掉了上面的灰尘,又开始计算起路径来。 闲着没事,我也观察起这几口青铜翁来,我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口瓮上要刻下地图,忽然,我在一个翁口看见一个凸起,看样式像是个锁,难不成这些瓮原本都是锁着的,那么刚刚那个就是外力打开的? 想到这里,我又换了几个方向去看,却始终看不清楚,我扭头找刚刚上去的两个人想问清楚,发现那两人正走向大殿的一个角落,我打着手电追了过去,刚追到近前,我的心就突突的跳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前头这俩人的走路姿势很坚硬,最关键的是,俩人脚跟都没着地。 这他妈就是鬼上身啊! 我吓得刚要后退,俩人竟然嚯的转过身来,一看他们的样子,我心道不好,只见他们脸色发青,嘴角还露着一个鬼魅的笑,分明和大殿两旁那些陶俑一样,看的我浑身寒毛卓竖,吓得一个趔趄,这时那两个家伙竟然好似被揭穿一样,猛地窜上两根柱子,而后以一种手脚并用的诡异姿势迅速向梁上爬去。 我“啊”了一声,其余人纷纷看过来,我指着那两个迅速爬行的家伙,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能冲他们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作为我们的人,小何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直接拉开枪闩,来了两个点射,我在下面看得清楚,这两枪直接打在左边那人身上开了两个血窟窿,可是那人竟好似没事似的,继续向上攀爬,那姿势像极了一只大蜥蜴。 这时秃子的人也反映过劲来,对着那两个人就是一顿射击,可是由于大殿内光线太暗,再加上两人动作敏捷且有横梁阻挡,根本没有几发子弹打中他们。 我一边跑向他们一边嚷着解释,“小心,那两个家伙脚跟不沾地,好像身上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直皱眉看着大殿顶的二爷突然叫了一声“糟糕”,对众人道:“别让他俩靠近青铜瓮。” 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明白了二爷的意思,那两个家伙看来是要打开瓮盖,放出里面的东西,又听二爷继续说:“这些瓮很可能是古代的一种棺材,里面的东西见血起尸,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来。” 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就可以阻止他们靠近,秃子的人都围在大瓮下面,只要看见那俩家伙靠近就是一顿扫射,几轮攻击下来,那俩家伙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面。 二爷招招手,让赵顾从背包里拿出几包糯米分给我们,他看着漆黑的大殿顶部道:“那两个家伙应该是中了尸毒,子弹没有用,要用糯米把尸毒拔出来,而且……这里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大家伙,从我们进来它就一直在。” 我心下一沉,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看来真有东西从大瓮里面爬出来了,而且就在上面。 所有人都抬头紧盯着大殿顶部,突然一个秃子的手下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向十点方位的一根柱子,原来是这个家伙眼尖,瞧见了一块衣角,就藏在那后面。 秃子也是个狠角,打了几个手势,自己带人围了过去。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生怕惊动那个东西,我和赵顾也小心翼翼的站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赵顾半蹲在我前面,不回头的问我:“你是不是饿了?” 我诧异的“嗯”了一声,这个节骨眼上怎么问这种问题,不过我还是小声的回了他一句,“哪有心情吃饭。” 他擦了一下脖颈,埋怨道:“那你哈喇子咋都流到我脖子上了。” “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有几滴看起来有些粘稠的液体在他的脖颈上,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我的口水啊,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个大殿还漏水? 我顺着他的脖颈抬头看去,正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如同壁虎般顺着柱子趴下来,我们就这么尴尬的“四目相对”。 很那形容这玩意,就好像一个淹死的妇人一样,不过这东西肚子大了很多,浑身赤条条的,不断有液体从上面滴下来,之所以我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人,就是因为它的脸太丑了,它的五官都长在了一起,如同一个被揉过的面团,看的我直反胃。 我心里当啷一下,一边鬼叫一边疯狂的倾斜着子弹,这举动完全是被吓坏的无疑是举动,却也正把那东西打的汁液四溅,逼回了横梁。 秃子那边几乎与我同时开枪,七八个人倾泻火力,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家伙几乎被打断了,直从上面坠落下来。 二爷过来问赵顾:“怎么回事?” 赵顾一摊手,“不是我,小曹开的枪。” 看见二爷投过来的询问目光,我把刚刚所见到的讲给他们,二爷还没说话,秃子有了发现。 我凑过去看,不得不说这帮人真狠,整个一人几乎被打成了两截,特别是上身,血肉模糊的。秃子正蹲在尸体旁边,指着还算完整的小腿,对二爷道:“二爷,你看这。” 那是一个乌黑的手印,看形状是从下到上握在他的腿上,二爷站起身看着漆黑的墓顶,“果然还有一个大的,这东西应该是怨尸,古时候有些方士以此祸害人,他们将一些阴时阴日出生的人豢养在一起,生前让他们受尽折磨,临死时再把他们葬在一起,这些人的怨气聚而不散,就附着在那些尸体上,时间一长,起了变化,变成了那个鬼样子。” 他指着那个死人的小腿道:“千万别让他们近身,那些东西身上很可能有尸毒,你那俩伙计应该就是在上面着的道。” 我好奇道:“将军夫人的墓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太不吉利了。” 二爷冷笑一声,“墓主人都被制成了血棺里的鬼东西,将墓主夫人养成怨尸,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抓住了二爷话中的重点,追问道:“他?你知道是谁害了墓主人,又将这里布置成这样?” 二爷没理我,而是转身对秃子道:“叫你的人看好那几口瓮,千万不能让它靠近,恐怕这几个瓮里装的都是这个怨尸,一只都搞的我们焦头烂额,要是全出来,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秃子很谨慎,立马安排他手下的人分别看守这几尊青铜瓮,这个办法很有效,让隐藏在黑暗中的怨尸确实不敢靠近。 可是一味的防守下去却对我们很不利,因为按照二爷的推算,如果十个小时我们还赶不到这座墓的附属墓室,那么出去的路就会彻底封死,这座墓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墓。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头怨尸似乎被我刚刚的几枪吓到了,到现在都还没露头,秃子猜测是不是上面有个出口,那个玩意早跑了,不过漆黑的墓顶没人敢上去,要是那东西没走,上去绝对就是送菜。 二爷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扣上表盖,对大伙说道:“不能等了,我们必须在这干掉它,如果让它放出其余的怨尸,后果不堪设想。” 秃子也等烦了,闻言立马跳出来,“二爷你吩咐,怎么搞。” 二爷分别指了几个方位,“叫你的人去那几个地方,同时打出冷焰火,把那玩意逼出来。” 他又转身对小何说:“你就在这,那玩意一露头,就先给他一枪,记得打头。” 大家都走到各自位置,随着秃子的一个手势,他手下那几个马仔同时将手中的冷焰火抛向殿顶。 二爷选的那几个位置很特殊,看来是算好了大殿的环境,正好覆盖了整片大殿,漆黑的宫殿瞬间亮起刺目的光亮,我瞧的真亮,那东西就在西北角的一根梁后面躲着,斜长的影子完全暴露了它。 我连忙指向那个方位,“何儿,十一点方向,那个斜梁后头。” 小何枪法不是吹的,几乎没瞄准,直接放了两枪,全都打在它脑袋上,那东西应声坠地,摔出大片的汁液,一动不动。 “当啷。” 大伙欢呼一声,上前查看,却在这时,殿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大家动作一顿,似乎都在回忆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心道不好,看来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十九章 ?空白历史 这一脚下去,我的心情已经跌倒了谷底,听着后面“嗒嗒”逼近的声响,我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摸了摸身上的枪,他妈的,就是死老子也先搂一梭子出去,干掉一个够本。 这时,二爷指了指其余的门,虚弱道:“挨个试。”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种平衡肯定是大瓮与墓门相对应的,有的瓮没掉下来,那条平衡也就没打破,所以撞不开门,我连忙又试了其他门,果然其中一扇被我推开了。 来不及高兴,我搀着二爷赶紧跑出去,虽然没回头,但是我知道那些东西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因为那种非常古怪的“胰子”味已经飘了过来。 出了大门,就是漆黑的墓道,我顺着二爷指的方向连续拐了几个弯,可是还没能摆脱那些怨尸。那些东西一直吊在我们身后,前面又到了一处转弯,我问二爷怎么走,二爷没搭理我,难不成睡着了?我心里纳闷,就又问了一句,二爷还是没吱声,我一回头,发现二爷满脸苍白已经昏过去了。 我心道不好,他肯定在大殿里和那些怨尸搏斗时受的伤,现在急需找一个地方看看他到底伤哪了,再拖延下去,变成秃子伙计那样可就糟了,二爷粽子,那可是粽子里的战斗粽啊,谁能挡得住。 后面飘来那种怪味,是那些怨尸又跟了上来了。我看着前面的岔路犹豫了一下,最终跑进左边的甬道,老天保佑我选对了,否则就算二爷不尸变,我也要被那些东西干掉了,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再跑下去非休克不成。 正琢磨着,脚下一沉,我叹息一声,怎么就这么倒霉,脚下踩着的石板瞬间失去平衡,我整个人连同二爷都失重的坠了下去,一瞬间我知道了,是个翻板。 这一下太突然了,我们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掉了下来,大概三四米的高度让我胸口一阵犯恶心,差点没摔昏过去。 还好老何准备的手电结实,我捂着胸口四处照照,这里是个不大的石室,四面都是光溜溜的石壁,想爬上去是不可能了。 我把二爷扶起来靠在墙上,翻了翻他身上,却没有看到伤口。我心道怪了,没受伤怎么会这样,随即想起秃子的那个手下,我又仔细找了找,最终在他后肩上发现一个不大的伤口,而且已经开始恶化,那一块的皮肤下都开始发黑,并且散发着一股恶臭。 看着这个伤口我皱起了眉,这是怨尸造成的无疑,但是我身上没有糯米,没办法替他拔尸毒,而且我们被困在这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耽搁久了,尸毒攻心,二爷肯定就完蛋了。 我琢磨了一下,便从医药包里拿出酒精,先给小刀消毒,随后用刀尖轻轻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肤,有发着着恶臭气味的黑血流出来,我忍着味道用力挤了挤伤口周边的肌肉,但随着我这一系列动作,昏迷中的二爷几乎扭曲了起来。我压在他身上,持续挤压伤口,直到流出的血变成了红色才停手,随后我又用饮用水清洗了伤口,最后拿出绷带帮他包扎了伤口,想了想,我又拿出抗生素给他打了一针。 做完这一切我瘫倒在一边,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了,再之后就只能听天命了,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又给二爷喂了点水,而后困意不断袭来,不知不觉中便昏睡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这一觉睡得我腰腿酸痛,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我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我记得睡前明明是开着手电,难不成这一觉睡得太久,电池耗光了? 我向前摸索,突然摸到一只手,我反射般把手抽回来,谁知那只手却直接捂了过来,就听见二爷低声说:“嘘,听上面。” 我心中一喜,看来那支抗生素起效果了,我轻轻拍他捂着我的手,表示知道了,同时从我们上面传来类似“脚步”声响,我好奇问二爷,“有人?” 他在黑暗中屏气听了一会,低声道:“不是,活人不会有这么规律的步子,应该是墓里的东西。” 听他说到这个墓,我再也压不住满腹的疑问,直接问他:“这个墓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非下不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在下面发现了什么?‘那个人’又是谁?” 听我倒豆子一样问了这么多问题,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释然,轻声道:“到头来,你还是牵扯进来了。” 我纳闷道:“我?” “如果你没下来该多好,我一定能安排你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我有点生气,“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就那么喜欢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二爷一脸怅然,“这个墓牵扯的太多了,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墓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你会信吗?” 我听的吃惊,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二爷又接着说:“我和你爹追踪了很久,几乎穷尽半生也没查到这团‘毛线’的源头是什么” “毛线?”我不解的打断他。 “对,我们称‘它’为‘毛线’,因为这个谜团就像一团有好多头的毛线,我们发现好多让人头疼的线索,里面牵扯出来的信息非常惊人,而且似乎它们都指向一段空白的历史。” 我再次惊讶道:“空白的历史?” 二爷点点头,“我们找了很多资源,但都没找到那些线索所指向的源头是什么,那一块就好像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的线索,仿佛就是一块空白的历史。这些事要源于当年你爹的一次下地……”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吃惊道:“你是说我爹也是倒斗的?” “当然”,二爷确定道:“而且你们整个曹家都是靠倒斗起家的,直到这几代才开始转行,不过或多或少也都沾着边,这一行只要下了,就没人能脱离的干净。” “你们曹家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青山的秘密,有一代曹家老祖宗挖了一座诡异的墓,里面有着海量的宝藏,后来他将宝藏藏在了青山,这座青山也就成了你们曹家人的心魔,多少曹家人前赴后继,为了寻找它客死异乡,可是到头来却是黄粱一场。直到你爹这一代,终于让他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二爷顿了一下,言语中透露着淡淡笑意,“你爹在那一代的曹家子弟中绝对是翘楚,他破译了曹家青山的谜团,最终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座大墓。 那座古墓凶险万分,你爹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些‘真相’,他觉察到似乎曹家一直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出去后你爹开始调查,越查越心惊,他发现似乎曹家每一次历史转折都有一些很蹊跷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就好像是凭空的少了点什么,他开始不相信曹家人,他找到我,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经过我们的调查和推算,似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那就是一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或是人,在暗中推动着曹家的运转,每个缺失的地方就是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我们接着查,誓要找出那个看不见的力量,可是很多线索,竟然把我们引向一座座古墓。” 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难不成是那些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在操控曹家? 二爷让我消化了会,接着说:“没过多久,你爹就失踪了,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两月后他出现了,他告诉所有曹家人他找到了老祖宗的宝藏,当时曹家几乎出动了大半的力量,跟他下了那座古墓,那时通讯很落后,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后来据外面看风的人回来说,那帮人似乎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就在他们要出来前” 讲到这二爷顿了一下,虽然黑暗中,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接着说:“根据回来的人透露,你爹在最后关头放下了十七道断龙门。” 我一惊,断龙门可是古墓里最后的防守力量了,每一道都是重达几十或是几百吨的巨石,而且绝对没有开启的希望,一旦落下,十死无生。 我也看向二爷,不知所措的问他:“他……我爹,他怎么会放下断龙门,难道是疯了,断龙石放下,跟他去的那些人可就都……” “对”,二爷接过我的话道:“你爹就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带着曹家大半人死在了里面。” “他发现了什么?”我迷糊道,随即我“阿”了一声,看向二爷,“你是说,我爹消失的那两个月,就是来到了这?” 二爷确认道:“是的,这些年我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我的好兄弟不知所踪两个月,回来后引发了被道上人称为‘曹家白日’的大事,我怎么能置之不理,而且你爹临走前,寄给了我一封书信,就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有机会你去看看,而我,最终也查到了这里。”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欲言又止,轻声道:“不要问我那座出事的古墓在哪里,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安稳生活,你父亲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二十几年,就像一个轮回,我在这里,似乎就如你爹当年在这一样。” 第二十章 头发 二爷的话让我呆坐半响,我没想到事情竟然转变成这个样子,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如果这话从别地听来,我是一万个不相信,可是出自二爷口,就算我再不喜欢这个老家伙,我也相信他说的。 我问他:“那你和秃子口中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你爹,他支锅盘了一批人,只不过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口子下来的。他信里说看了他在下面留的东西,自然会明白这一切,还有”说着,他看向我,“其实整盘棋从你爹死去时,你便已是无足轻重的一颗棋子,可是我却发现竟然还有人不放手,在你大学以前一直被监视着。” “我不知道那些人来自哪股势力,他们可能觉得你身上会有你爹留下的什么线索,直到这几年那双眼睛才消失,虽然我没抓到它,不过从蛛丝马迹上来看,有可能来自曹家,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平凡人的生活,不要再和这条道扯上关系,不要再和曹家扯上关系,你爹为了你已经付出了所有。” 我们吃了一些东西,我又给二爷打了一针抗生素,他算是彻底缓了过来。 我提着矿灯打量着这间石室,心里有点奇怪,如果这间石室真的是翻板下的机关,最起码也应该铺一层钢针之类的,掉下来就是个死啊,怎么会是一间空的密室? 不过此时被困在这里的我们和直接死掉也没什么区别了,凭我们两人肯定爬不出去,而且缺水缺粮也坚持不了几天,没准老何他们已经以为我和二爷光荣牺牲了,也不会回来找我们。 坐回地上,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萦绕着我,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人在沉寂了成百上千年的古墓中孤单存在的感觉,深入地下,不见天日,我承认有好多次我都想了结自己的存在。 我现在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混乱的很,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半睡半醒间看见二爷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站在一面墙前不断用手指摸索着。 这时二爷疑惑的嗯了一声,我揉了揉眼睛,立马过去,他让我帮他掌灯,尽可能的照亮整面墙,我问他有什么发现,他说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空气的横向流动,很可能我们四周的墙上有裂缝。 果然,我们在两面墙的夹角位置上发现了一些墙体裂缝,这个地方离地面大概只有六七十公分,我们蹲下看,发现这里有点像乞丐裤被做旧那块一样,我们俩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这后面显然是空的,像是有人匆忙的裱糊上一样。 我把矿灯立在一旁,摸了摸身上没带铲子,二爷拧下一截他的枪杆给我,没捅几下,那块就被我打开了一个口子,我疑惑的看着枪杆上挑起的裱糊材料,黑了唧的好像棉絮,我拿下一缕用手捻了捻,还是没分辨出是什么材质,二爷看了看脸色一变,低声道:“是头发。” 我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把手里的头发扔出去,心里一阵恶心,“这里怎么会有头发?” 二爷上前看了看,说道:“应该是个人,死了很久了,身体都风干了,不过有点奇怪,这人的尸体为什么会脱水到这个程度,看这环境还达不到制造干尸的条件,而且……” 他指着漆黑的裂隙说:“这应该是个反打的盗洞。” 我惊讶道:“难道这人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 二爷皱眉道:“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里面有什么,要他反打盗洞。” 我猜测道:“你是说你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二爷点头说是,我打开手电看向里面,盗洞不大,而且下铲很粗糙,看来这人出来的很匆忙,关键这个洞太窄了,弓腰进去都费劲,只能匍匐前进,如果前面遇到什么危险,可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二爷拾起地上的背包,我楞了一下,问他:“我们真要进去啊?” 他没抬头的回道:“对,这个盗洞太小了,不能背包进去,我走前面,你在后面,用带子把包系你腿上,拖过去。” 他把包装好,指着盗洞里面那人尸体说:“当年追他的东西可能不在里面了,当然有可能还在,不过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了,还记得我说的吗,如果十个小时我们还赶不到这层的附属墓室,就别想再出去了。” “哦,对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青铜牌子递给我,平静道:“这块牌子你拿着。” 我接过牌子,有些惊讶,不仅是小小的一块牌子上面雕刻了很多微观繁杂的线条,更是因为这块从血棺里面取出的牌子一直是二爷的贴身之物,而且它明显有着非凡的意义,可能是我比较敏感,我总感觉他有心事,好像要发生某些说不清楚的事情一样。 说完,他把包扔给我,拆下枪头装好,咬着手电爬了进去,我深吸了口气,也跟着他钻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那具被二爷推到一边的干尸,如二爷所说,这具尸体很奇怪,如果是没有经过密封保存或是特殊处理的尸体,随着不同季节,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尸体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继而随着时间,只会剩下一具白骨。 可是这人死时肯定很突然,不会有什么特殊处理,而且这里通风,这人应该已经化成白骨才对,怎么会是干尸呢? 而且我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就是这人身上有不少黑褐色的枯败植被,由于时间太久一碰就化了,我心里纳闷,这墓中怎么会有植被呢? 在前面匍匐前进的二爷开口问我:“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的尸身会不腐吗?” 我想了想,回他:“人死后体内没了新陈代谢,就会被真菌分解,也就是腐烂,而福尔马林有杀菌作用,一些标本泡了福尔马林就不会腐烂。” 二爷又问:“那如果没有了腐烂条件呢?” 我愣了一下,心想没有腐烂条件是什么意思?只要人死了微生物就会进行繁殖,导致尸体成为微生物的原料,除非,想到这我脑海里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对二爷说:“你是说,这人在死后的一段及短时间内,体内可供微生物讲解的原料都被抽走了。” 二爷称是,他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他让我小心那些植被,他们在营地时就遇到过那种恐怖的吸血藤蔓,他猜这人可能就是被那种藤蔓吸干的。 我本来没怎么在意,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打了个冷颤,我听赵顾说过那些人的死法,一想到满身长出的绿色肉芽,胃里就不禁一阵翻腾。 这条盗洞应该是从上面打下来的,碰巧打到了我们所在的那个机关室里,因为我已经明显能感觉到盗洞走势在升高,我想起二爷没拿手电,便想和他说稍微等一下,可是我刚说一个字,二爷就“嘘”了一声,停住不动。 我心头一跳,难不成是他遇到那种吸血藤蔓了吗?我的天,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恐怕我和二爷都得被它吸成腊肠。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用冷焰火的时候,二爷向后退了退,我也跟着退了退,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和我说:“我们应该到地方了,这条盗洞很可能通向第三重殿,而且……上面有声音。” 我脱口而出,“是不是小何他们?” 黑暗中二爷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恐怕不是,好像有人在上面走,而且那个脚步声很轻,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成年人。” 我惊讶道:“小孩?墓里怎么会有小孩?” 他又听了一会,让我拿手电给他,他说声音没了,想上去看看,我摇摇头,认为太危险了。 我现在有种恐惧,如果不是那东西走了,而是它就默默的蹲在盗洞外,那二爷一出去岂不是就和它面对面了? 二爷说没事,他确定那个脚步声是走远了才消失的,而且让我注意,他给我信号我再出去。 我递给他手电,让他千万小心,他点点头,猫着腰窜了出去。不知道是二爷身手好还是我耳力太差,他出去以后我便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过了足足七八分钟,二爷也没有发信号给我。 我开始有些焦急,又过了四五分钟,我开始觉得不对劲,我的直觉告诉我,外面肯定出事了。 如果外面是安全的二爷不可能这么久不给我发信号,如果是危险的我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啊,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结果,就是二爷一出去就被制住了,他现在处于没办法发声的状态,想到这我顾不得别的,深吸口气,提着枪就从盗洞翻了上去。 我怕有什么东西就在盗洞边上,所以我上来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我把矿灯留在原地,自己连翻几个滚离开了洞口。 我趴在地上用枪瞄着矿灯,一旦出现什么东西,我将毫不犹豫的把它打个稀巴烂,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矿灯光线所及,没有什么东西向我袭来。 我看向旁边,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看见二爷就背对着我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第二十一章 绝望 起先我还有点担心,是不是二爷的伤势复发了,可随后我定睛一看,后脖子立马起了一层白毛汗,那个人根本不是二爷。刚刚一上来就看见他,理所应当的把他当成了二爷,这回再看过去,二爷哪穿的马褂啊。 我环视一周,心里不禁暗骂一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现在所在的密室无门无窗,完全是个封闭的空间! 我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二爷不会凭空消失,这里肯定有猫腻。 我端起枪小心翼翼靠过去,二爷之所以一声未吱的消失,肯定跟这个人有关,他有可能就是在上前查看的过程中着了道。 “你是谁?”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人没回我,我骂了声娘,我又慢慢绕到他前面,倒要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我绕到他面前,发现这家伙低着头,看不清脸,在他面前有一个不大的黄铜盆子,那人一双干瘪漆黑的手就垂在盆边,我瞄一眼,盆里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看样子有点像什么焚烧过后的灰烬。 我就站在他面前,大概有两三分钟,他也没动,我大着胆子用枪头碰了一下他的头,他便仰头倒了下去,我定睛一看,吓的一哆嗦,只见这人脸上画着油彩,活像个白面恶鬼,我不敢过去,不过看他气息全无的样子,应该是死了很久了。 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因为二爷有可能就是在他边上触发的机关,突然空旷的密室传来声音:“别动!” 我吓得一大跳,不过这声怎么这么耳熟,我尝试问道:“是二爷吗?” “对,我就在你隔壁,这面墙是个镜子,我从这边可以看到你。你听我说,这人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批人,你看他双手的颜色,还有那个铜盆,应该是江西的童铁手,他是当时名噪一时的起尸匠,传说他那双手就是因为常年抬尸抬成的黑色,因为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所以他身边都会带个铜盆,遇到不吉利的事,就会烧点钱,买个太平。” 我看像四周,二爷的声音果然是从我左边的墙壁那边传过来的,我问他:“你怎么会跑那里去的?” 二爷道:“我一会再和你解释,你千万别碰他,他身上应该撒了僵尸粉,就是防止尸体腐烂的,有剧毒。” 我仔细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果然有一层细微的粉末,二爷低声说道:“还有,你要小心,你那间石室有别人。” 我原地一蹦,如果你在一个不大又封闭的房间内,有人告诉你里面并非只有你一人,你会是什么感觉?二爷这句话直接说的我毛骨悚然,就听他接着说:“我说过我发现上面有脚步声,可是上来后却发现这是一间封闭石室,就觉得有蹊跷,可是我走到面墙壁前,就被人推了一把,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边,可是现在这墙又恢复了硬度,根本推不动,却可以看见你那边。” 我拿着枪紧张的原地转了几圈,对他说:“我说二爷,你可别吓我,哪来的人。” “我没说是人。” 我头上刷刷的冒冷汗,他又说:“你过来我这面墙,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我猜测机关可能在你那边。” 我过去敲了敲,实心的砖墙,别说穿了,连个缝隙都没有,二爷要是没练过能把自己缩成绣花针那么牛的缩骨功,根本不可能过去。二爷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童铁手会死在这?” 我低头看向那具尸体,一边回道:“不像是被袭击的,身上也没看到什么伤口,就好像……” 二爷接话道:“就好像被困死在这似得。” “对对对”我点点头,二爷又问我:“你看见他面前的铜盆了吗?里面是否有烧纸过后的灰烬?” 我已经感到了不好,硬着头皮回他:“有。” 二爷没再说话,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我心里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二爷说过,童铁手这个起尸匠如若遇到不祥之事的时候,才会给下面烧纸,求天平,那也就是说,在他生前,一定是遭遇了某种十分诡异甚至恐怖的事情,最起码是他认为的不祥,而这个事也必定和这个墓室有关,甚至如二爷所说,和这个墓室里面那个“脏东西”有关。 我端着枪四处看,可是这间墓室就这么大,根本没有地方藏东西,我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急,我深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二爷分析道:“我们假设这间墓室有某种机关,一旦接近这面墙就会进入到你所在的那间墓室,而这面墙又是实时或是定时在移动的,怎么样?” 二爷说:“不太可能,我进来后就仔细检查了这面墙,这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墙,没有任何的机关。” 二爷对于古墓机关的了解,在整个北方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说没有发现机关,多半就是没有机关。我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么,就是这间墓室真的有什么‘脏东西’了。” 确实,从童铁手的死相上来看,在他生前确实遭遇了什么诡异的事,才导致他在这烧纸祭鬼,这也符合二爷说的,好像有人推了他一把。我吐了口气,“好,那我们假设没有机关,真有个东西在这个墓室里,那这个东西如果想害我们,恐怕它早就得手了,完全没必要把你我分开关起来,我觉得它就是想困死我俩。” 我壮起胆子问二爷鬼怕什么,说真的,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古墓中提起这个鬼字,还是挺考验人的。 二爷想了一下,开口说:“如果是粽子还好说,鬼的话,我想应该是高僧或是道士,我早年间认识的一位龙虎山道长就能纠察一些诡异之事。” 我有些郁闷,现在上哪去找和尚和道士啊,起尸匠到有一个,还是个死的,我低头正好看见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我问向二爷,“二爷,你说童铁手常年起尸,身上会不会带着什么驱鬼的东西之类的。” 二爷想了一下,回我说:“就算有,他也自己拿出来用了。” 我当即泄了气,二爷说的对,如果有,他自己就不会困死在这了,二爷又说:“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你看看他有没有带着朱砂,传说朱砂可以防止鬼近身,不过要小心他身上的僵尸粉,有剧毒。” 我小心靠过去,用枪头挑开他胸前的黑衫,随即露出了一个包袱,同时为了壮胆,故意找了个话题问向二爷:“有个包袱,对了二爷,起尸匠和赶尸人有什么区别吗?” 二爷说:“头些年国内战乱的时候好多人都客死异乡,中国人又有落叶归根一说,所以就有赶尸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而起尸匠则不同,很多险地恶水之处是不能葬尸的,否则就会生出许多事端,起尸匠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尸体起出,另换他处下葬。” 我好奇道:“那他们不是也整天与尸体打交道了?” “当然,而且都不是一般的粽子。那一行本来传承就少,非一般人所能胜任,没想到这样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就这么默默无名的死在了这,恐怕童铁手死后,起尸匠这行就断了香火。” 我把包袱挑出来,又问二爷,这人也是我父亲请来的了,二爷含糊的应了一声,岔开话题的问我包里有什么,我当时虽然也意识到有点不对,但是也没深究,对他说:“有一对钩子,还有墨盒墨斗,还有几个小瓶子。” 我翻了翻,都是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不由埋怨道:“这人也太穷酸了,经常起尸,也不求个法器护身……” 说到这我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我拍手道:“对啊,二爷,你不是说你那个枪头被开过光吗?” 二爷被我提醒也反应过来,说道:“是,那是前些年一个得道高僧替我加持上的,他说可以辟邪。” “太好了”,我连忙摘下背包,刚要翻出枪头,耳边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继而眼前像是掀开了一道帘子,墓室好像变得清晰了很多,同时我发现二爷就蹲在我旁边,那个童铁手也已经倒在地上。 我靠,刚刚都是幻觉吗? 同时我感觉头上好像有什么声响,一抬头,一道白色的影子顺着墓顶以极快的速度溜进了一条甬道。我这时才发现,我们这里根本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条两头开口的走廊,刚刚我们都着了这个鬼东西的道。 二爷这时也回过神来,来回看了两边的过道,突然好像醒悟的样子惊呼道:“我早应该想到的。” 第二十二章 诀别 二爷问我:“刚刚那东西往哪面跑去了?” 我指着前面的甬道问他:“那是鬼吗?” 二爷摇了摇头却没多说什么,他要过去一把手电,其余东西让我背着,向着那个白影逃走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左右两条岔路,我在其中一条门口发现了一串特别的符号,我摸了摸,应该是用某种尖锐物体刻上去的。我让二爷过来看,他弯腰看了一下,脸色一下就变了,我问他是不是前一批人留下的,代表什么意思,他没回我,但是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二爷说就是这条路,我们顺着走进去,没多久,出现了一间没施工完的侧室。室内满地青砖和未加工完的石块随处可见,就连墙壁上的石刻也都只是简单的勾勒了几条粗线,甚至我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不少古代工匠使用的工具,木柄部分早已烂没,铁器部分也大都锈迹斑斑,显然当初他们撤出的很匆忙。 其实在古代这种现象并非很罕见,那时候修建帝陵是个大工程,所以一般帝王从登基时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可是一部分皇帝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提前嗝屁,这时候又不能将皇帝尸骸晾在一边,所以都会提前入殓,这就造成了部分古墓都有未修造完的迹象。 我对二爷说:“我们去另外一条道,这条甬道没修完,深处门都没打通,这里应该就是终点了,可能那个记号的意思就是‘此路不通’。” 二爷看了看四周,却出奇的对我说:“先在这休息。” “我们不是很赶时间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事”他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道:“不差这点时间了,把食物拿出来,先吃饱。” 我哦了一声,我们在下到三重殿的时候已经把非必须的装备扔掉了,所以身上的食物也就只剩下了压缩饼干。 我拿出身上带的饼干,二爷看了眼,只拿出两包,剩下叫我放好,又一边吃一边问我出去后做什么,我当时没多想,随口告诉他回去肯定是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个几天几夜,然后这辈子都不下来了。我又问我身上有没有烟了,我从包里掏出半包长白山,二爷接过去没立马抽,而是揣进了兜里。 正吃着,我忽然发现这间侧室里竟然有一口井,一个不大的方口井,大概高出地面四五十公分,那边有点黑,如果不是我刚刚转了转矿灯,根本看不见。 我好奇的要过去看看,二爷却制止了我,同时把他的枪头扔给我,叫我拿好,我感觉有点不对,这个枪头一直是他的贴身之物。 “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又从胸前扯下一个吊坠,是个红绳系的古铜钱,也抛给我,我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不知所措,他却没搭理我,只是让我抓紧时间休息,一说休息,我眼皮就上下打架,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我说好,我们一会轮着休,一闭眼困意就上来了,没过几分钟我就彻底睡死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推我,我强撑着睁开眼,就看见二爷在我眼前,他把双肩包帮我背上,在我耳边说:“去另一条甬道,遇见岔路就右转,快走。” 我刚被推醒视线还很模糊,却看见有什么像蛇一样的东西正从角落里的井口爬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指着二爷身后有些结巴的道:“那……那个” “镇定。” 说着,二爷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说:“快走。” 我慌忙站起来,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我焦急道:“那你还站那干嘛?” 说完,我就感觉不对,之前的一幕幕纷纷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心道不好,二爷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要上前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快走,等那东西苏醒了谁都走不了了。” 二爷身后的井口正有一根根藤蔓像小蛇一般从里面蔓延而出,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 “树妖啊!”我脱口而出,那片舞动的枝干突然一顿,犹如在搜寻猎物的蟒蛇,所有的藤蔓都在一瞬间指向我这里,二爷推了我一把,“快走,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只能我一个人去。” “快滚啊!” 二爷吼了我一声,震得我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他随即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就像一个阴谋得逞的大小伙子,那一刻似乎让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二爷,而他就在这个笑容中,转身决绝的跳进了那口井中。 随着二爷的坠下,井口探出的藤蔓全都收缩进去,与此同时整间墓室也跟着剧烈的摇晃起来,我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直接摔死了,但是我却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我懦弱,我菜鸡,这一刻我才体会到,我连追随二爷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背着包开始转身狂奔,拐进右边的甬道后,竟然不是墓室,而是一段天然的溶洞。 记起二爷的话,遇见岔道便右转,一路上我已经记不起转了多少个弯了,我不敢停下来,不敢一个人享受墓中压抑孤单的氛围,更不想再回到那种被黑暗支配的恐惧中去,我一直跑,直到肺部像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才停下,我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休息了将近十分钟,心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我打起手电,发现这里依旧处在溶洞体系中,我不想在这耽搁时间,随后打起手电,继续前进。 前面出现了岔路,而且我发现了让我很不好的东西。 就在前面的溶壁上出现了拳头大的凹槽,凹槽里面全是丝质白球,如果我没看错这些应该是某种昆虫的卵袋,再联想到之前遇到的蜘蛛,不用想这些定是蜘蛛卵无疑了,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些卵袋就在右边岔道的墙壁上。 我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站岗放哨的蜘蛛,有可能它们放哨的上厕所去了,我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句,便壮着胆子向岔道内奔跑过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我在那些值班的蜘蛛兄弟回来前顺利通过,它们应该就不会发现我。可是就在我路过那片岩壁时,在这安静的溶洞内清晰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如果再平时我可能认为这薯片不错,可是现在我很明白,似乎是踩碎了什么东西。 我甚至来不及低头看,因为伴随着这声响,大概两三秒后我头顶陆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有无数节肢昆虫向这边快速移动过来。 捅马蜂窝的近义词一定是捅蜘蛛窝,奔跑的过程中我就感觉不断有长着很多条腿的小东西跳到我的皮肤上,我一边跑一边拍打,这些小东西最大的不超过拇指肚大小,虽然没有毒性,可是却可以麻痹神经,我在这要是被它们困住了,铁定拜拜了。 我感觉已经有一些蜘蛛顺着衣领爬进了我的衣服里头,此时也来不及脱衣服,我只能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身上痒的部位,四周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吵杂,我心里不禁骂娘,不会跑进蜘蛛窝了(由于当时我比较着急,忽略了溶洞的拢音效果,所以误以为有很大片的蜘蛛,其实数量远远没达到我预想的那么多)。 拐出这个洞口,前面赫然是一条地下河,我这个洞口就开在地下河的滩涂上。 河水很湍急,而且两边滩涂都很窄,除此之外,滩涂岩壁上还有很多洞口,都如我这个一般。我一咬牙,蜘蛛应该不会游泳,我一个猛子就扎进河水里。 刚一进去我就打了个冷颤,水很冷,而且比我想象的要急很多,但是让我惊喜的是我发现了泥沙,显然这条河水的上游连接着外面的某条河道,只要我逆着这条河道,肯定能游出去。 我尝试了几下,却发现根本做不到,水太猛了,以我当前的体力根本游不了多远,就这样我被水冲着向着下游堕去,走势逐步向下,地下河的速度越来越快,经过好几个转弯,我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好几次要不是我闪得快都要撞在石柱上了,而且巨大的离心力转的我头发昏,直想吐。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激灵了一下,就在刚刚我身边好像打了个水花,我发誓我没看到什么东西掉下来,也就是说这水花一定是水下的什么东西造成的,这个想法一经出现我就浑身难受,我有着很强的深海恐惧症,总幻想水下有什么东西要我把拖下去。 突然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在刚刚一个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腿上,软软的,我很确定!吓得我赶紧把腿收了收,同时拽开背包上的小气囊,这个气囊可以保证我有足够的浮力不会沉下去,而后那个东西又出现了,我鼓起勇气向下摸了摸,才放心下来,应该是被冲下来的水草。 由于刚刚的激流,水草已经缠在了我的小腿上,我伸手把水草从我腿上解下来,一把拽出水面,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草,而后一缕头发,而头发下面则连着一颗被水泡肿了的人头。 我干呕着把人头扔了出去,这人显然没死多久,因为虽然仅仅是一瞬间,但还是让我认出了这个人,就是秃子队伍里,小何让我戒备的两个家伙中的一人,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同时我心里一喜,这样看来小何他们这应该在这片地下河体系里面了,有可能也被冲下来了…… 没等我细想,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拖拽了进了水底,我这时候就好比在滚筒洗衣机内,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了,我只能尽力的把身体缩成一团且憋住气。 庞大的吸力让我身体在水底沉沉浮浮,不断撞在一些水底石柱上,浑身上下怕是已经没有一个好地了,最后一个卷动,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道漆黑的管道中,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三章 离开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山下的寨子里了,据小何说期间我迷糊的醒了几次,不过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疼得要命,小何让我安心躺着,他说我身上几乎都是跌伤,但是万幸的是没骨折,养个几天就能下地了。 我问他我怎么会在这,小何说算我命大,他们出来的途中遇到了“将军”,队伍受损太严重,所以就在先前他们扎营的地方准备整修一天再下山,因为当时还下着雨,他们就把营地挪进了洞里,正巧发现我就漂在山腹内的那片湖中,按他说的,我当时意识全无,看上去几乎已经死透了。 “我爹说那个湖应该是个排水口,湖下面有很多筛子一样的泄洪孔,连通着地下河,墓中的积水会顺着挖好的排水沟流进湖里,再渗入地下河,你可能是被排水沟冲出来的。” 我点点头,问他:“谁带我们出山的?” 问到这里他表情很古怪,他回道:“是那个老猎户,而且……他让我转告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把它带回来。’” 我心里一惊,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从字面上看他似乎知道我从墓里带出了什么东西,还是‘它’只是一个泛称,他认为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侗族王的墓里出来了要让我带回去,不,肯定不是第一种,除非他当时跟我们进去了,否则没人知道二爷给我的那块牌子,如果是第二种……想到这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个老猎户在我们下去后从后面偷摸的跟了进去? 我摇摇头,虽然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在当时的环境,我们后面跟着人以二爷的能力他不会没有发现。 难道真是第二种?他认为有什么东西在我们这次下墓的时候从里面逃出来了,那又为什么是我?想不通这一切,我问小何那老猎户呢,他告诉老猎户和寨子里的一些青壮小伙子上山了,现在是狩猎的季节,恐怕短时间不会回来。 说到这小何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问我:“二爷,他……” 说起二爷,我也没有了谈话的兴趣,我有点恼怒,其实仔细回想,在最后那段时间里,似乎二爷已经做好了不会跟我们回来的准备,他对于那座朝仙墓的第三层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目的性。我一遍遍的问自己,如果当时我能再机敏点,是不是就能把他带回来了。 我把最后发生的事简单的和小何讲了一遍,听后他问我:“二爷下去了?我的意思是他下去的时候还没问题吗?” 我点点头,低声道:“那种情景下,我不认为他还有存活的几率,就算对付得了那些藤蔓,还有恐怖的第三层等着他,可能他都不会走到最后。” 临走前小何对我说,他在那个山腹里留了一些药品和粮食,这也是他们平时下墓时候的一种保命手段,一旦有同伴走散了,就会在某处留下部分口粮,再留下只有他们能看懂的记号,是否能出来就尽人事听天命了,他只希望二爷会回来。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基本恢复过来了,我去看过了老何,他的伤也基本无碍。二爷这边的人只剩下了我、老何父子,赵顾,而秃子那边可谓损失惨重,他们除了等在村子里的两个人外,十几个人最后只出来了七个人,还人人带伤,秃子更是丢了半只胳膊。 老何掏出白沙,点上一根,对我说:“你收拾收拾,我联系几个这边的伙计,今晚我们就走。” 我吃惊道:“怎么这么着急,而且晚上走山路太危险了。” 老何道:“你不了解秃子那些人,他们现在没缓过来,我们还好脱身,原先他们顾忌二爷,不敢怎么样,现在就不好说了。而且” 说到这老何脸色有些落寞,沉默了一会,接着道:“二爷不在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整理摊子。” “要变天了。” 当天晚上就从外面进来两辆路虎,我们趁着夜色一路开出了这片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乌蒙山区,一路辗转,我们最后回了北京,老何把我放在了二爷的住所,他告诉我,近期先和赵顾住这,外面可能会有些风雨。我知道事情可能比他说的还要严重,否则也不会让赵顾保护我了。 二爷住在积水潭这边,是个老式院子,听说还是八几年建的,院子不大,主房是个两居,还有一个厢房,赵顾看来是经常来,直接住了厢房。 我推门进了二爷的屋子,我之前从没来过这里,屋子里陈设简单的让我惊讶,几张桌子椅子,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须品,基本就构成了这个北方倒斗魁首的全部家当。 简单的转了一下,有些心酸,我在这个他房间里看见最多的竟然是泡面。我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是个老式的木质桌子,看木质很一般,可能是从哪个学校办公室淘汰下来的。 我有些发愣,脑子里也没想什么,我发现我很难拼凑出二爷是个怎样的人,原本在我印象中他顽固,刻板,喜欢决定别人的人生,可是此时他却在我的脑海中模糊起来,我没办法再去确定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知不觉,眼眶竟然有点湿润,我嘲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像个娘们。 拿起桌上那个唯一的铁茶缸,我接了杯水,就这样在这张太师椅上睡了过去。 那晚我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有时更是会满身大喊的是被吓醒,我坐起来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活着上来了,只有看见房间里现代的摆设和有app消息推送的手机,才真的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赵顾都过着很颓废的生活,三餐都是订外卖,时不时的我俩还会喝上两口。他喝完就捧着手机在那哥哥妹妹的和人聊天,看的出来,除了二爷的事,这趟下地对他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影响,似乎这就是他的人生。而我不行,每次一闭眼,墓中所经历过得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谜团困扰着我,这座朝仙墓的第三层到底有什么,二爷口中的我爹发现了什么,包括在曹家阴影当中的“线团”又到底到底是什么,那段被抹去的历史又是什么等等,这些问题丝毫没有头绪,又没人能回答我,让我十分郁闷。 这天我一睁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二爷说过的话,我爹似乎在出发去那座最后的古墓前,寄给了二爷一封信,二爷说就在他书桌抽屉里面,想到这,我立马起身去翻,开始我翻遍了二爷房子里的所有抽屉,也没有发现那封信。 我怀疑是不是二爷记错了,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不会把这么关键的事情记错的。我坐在那仔细回想,当时二爷说的是“我书房的抽屉里”,我疑惑的看向左右,这哪里是书房,根本没有什么书啊,我突然拍了一下腿,我明白了,恐怕二爷的房间里有暗格,否则他不会强调书房,以他这间房子的简陋程度,完全说抽屉就行了。 就在我兴奋要动手大干找暗格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我和赵顾同时来到院子里,赵顾提了把匕首,看了我一眼,对门外道:“谁啊?” “汉生,何叔告诉我曹傩送在这。” 赵顾收起匕首,他之前和我说过,老何告诉他,会有一个人来找我,不过具体身份没说。 我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打开门,来人是个年轻人,跟我不相上下,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一句话: “某家常山赵子龙。” (第一卷乌蒙朝仙墓完) 第一章 汉生 我就坐在二爷那张老旧桌子旁,这两根烟的功夫,汉生已经再吃第四桶泡面了,看他放下碗,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拿起地上的水壶,问他:“再给你来一桶?” 汉生抹了抹嘴,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饱了,别忙乎了。” 我放下手里的水壶,这才从头到脚开始打量他,穿着很平常,甚至有点土,不过不得不说,这明眸皓齿的家伙,真是当小白脸的料,用现代话说就是阳光的一批。在白沙飘起的烟雾里,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一位背着刀旗,白马银枪的无双小将。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段评书“赵云突遇大军,丝毫不乱,挺枪骤马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我没见过赵云,但他坐在那里,就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他也同样在桌子对面打量我,我拿起烟,这两天抽的有点凶,脑子一乱就不自觉的续上一根,二爷和老何一样,都抽白沙,在他房间里堆了一箱子。 这个自称汉生的家伙从怀里拿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我疑惑的接过来,心里一阵惊讶,好像和二爷给我的那枚有点像,我回身从背包里取出二爷的那枚铜钱放在眼前对比,真是一模一样。 回来这阵子我都快忘了这枚铜钱,这时仔细看起来,不由得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靠,这俩人也忒豪了,这两枚竟都是绝世罕见的“九叠篆皇宋通宝”,这种“开炉钱”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曾经在秦汉堂拍卖过一枚篆书小平九叠篆,我记得最后的成交价是三百多万,我现在手里握着的就是六百万啊。 我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样的古泉大珍俩人就随身带着,这俩人还真是行走的提款机啊。 “我是二爷的人。” 汉生开口了,他看着我手里的这枚通宝,脸色竟有些悲伤,“他走的安详吗?” 我不知道他与二爷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起老家伙最后那段时间,就像要去完成自己的宿命一般,叹气道:“说不上安详,不过是他自己选的路。” 汉生有些失神,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一种不曾见过恐怕以后也不会再看见的岑寂和哀默,我脑海中就那么的浮现出“大漠孤马,哀而不伤”这八个字,我想二爷对他一定很特别把。 过了会汉生才缓过来,声音有些轻的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二爷都会联系我一次,他告诉过我,如果断了联系,就让我想办法来这边找拿着他这枚铜钱的人。我找到了老何,他说那枚铜钱应该在你手里,我想我应该找对了。” 没等我问,他又补充道:“我算是二爷的弟子,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帮他找东西,怎么样,和我说说你们最后的发现。” 我本能的相信汉生的话,不仅仅因为那枚通宝,更是老何能在这种关头把他指引给我,足以说明了这家伙的身份。而且我现在特别需要一个汉生这样的人,我急于找个人和我分担这些日子困惑我的那些事,我掐灭烟头,一口气将那些在墓里的经历都和他讲了一遍,包括我对其中一些谜团的猜想。 他认真的听我讲完,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二爷留下的那封信,甚至更多的东西,我认为你的猜想是正确的,二爷这间屋子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我俩一拍即合,随即在房间里搜索起来,看得出来汉生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只见他在次卧的床头柜旁轻轻敲了敲,就断定那面墙后肯定有个空间,没等我惊讶完,他就自顾自的摸索起来。 房间的墙上贴的是那种老式的青绿色瓷砖,他按动了其中一块,突然我们下半面的墙咔嚓的震动了一下,随即便向里面打开了一扇小门,我看向汉生,他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看我望向他,汉生咧嘴笑道:“都是跟二爷学的,跟下面一比这简单多了。” 说着他率先下去,我也跟进去,向下有几个台阶,汉生在旁边摸到了一个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暗格。我看过去,不大的隔间一目了然,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凌乱的文件,桌前的墙上是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贴了很多奇怪的照片,还有一些批注,桌旁是一个书架,不少书横七竖八的摆在上面,一看就是经常被翻动那种。 看着这一切我仿佛能看到二爷就背对着我们坐在那张椅子上。 我心下叹息,二爷,你到底背负了什么。 汉生看着被勾画的满满的地图,转身对我道:“来,我们要知道的可能都在这了。” 我回屋拉了张椅子,端着二爷的茶缸,夹着一条白沙返回了隔间,我心里知道,二爷在墓下和我说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现在却已经走向了真相。 最急迫的就是二爷提到的那封信,我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张牛皮纸做的老信封,见汉生望过来,我有点紧张,里面很可能记载了曹家的秘密,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 汉生好像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轻声道:“如果是关于曹家的事,你大可不必避讳我什么,这些年我帮二爷查了很久的曹家,当然包括你的身份。” 我长出口气,大家能坦诚相见真是太好了,我真不想在这时候还对一个战线的人有什么隐瞒。 我点点头,取出里面的信纸,蓝色的钢笔字已经不是很蓝了,稍微有点发灰,不过还能辨认,我仔细把这页信看完。 上面的内容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爹在信中告诉二爷,曹家很不正常,他通过各种手段查阅了曹家的大量历史,他发现一个很怪异的地方,历史的每个阶段总会有一些曹家子弟发生异常,这种异常看起来很没规律,可是经过他的核实,他发现那些人的晚年都会发生点什么。这些秘辛都被曹家保存的很隐秘,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搜集到的。 而且据他回忆,他爷爷就曾有过这种现象,那还是在他小时候,有一次外面打雷,他晚上睡得不踏实,就在半睡半醒间,他发现雷电划过的屋子墙角好像蹲了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仔细看发现正是他爷爷,他那时也不懂事,呼唤了两声,老人也没答应,他就又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问他爷爷,他爷爷却像没发生一样,根本不知道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可是从那以后他便发现他爷爷看他的神情很诡异,独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在偷笑,从那以后他便很少再去爷爷家,直达他爷爷去世。 联想到这些,我爹怀疑有些曹家人身上发生了改变,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源自什么,直到后来,他破译了曹家青山的秘密,才有了一些猜测,而且他在朝仙墓的发现,更说明了他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我连忙看向翻开第二页,可是却惊讶的发现,第二页竟然只剩下了小半页,更多的篇幅被撕掉了。我和汉生面面相觑,我仔细看撕掉的茬口,还很新,不像是很久前撕掉的,汉生也轻轻摸了摸茬口,表情严肃的问我:“你们来前有谁在屋子里吗?” 我摇头否认,二爷的房子并不大,想藏个人很难。 汉生推后几步,目光来回扫视着整间屋子,他眉头一皱,在我脚下捡起一个烟蒂,我看见那个烟头心里咯噔一下,二爷只抽白沙,可是这个烟蒂并非来自白沙,汉生拿到鼻下闻了闻,一边观察一边道:“差不多三四天前。” “不可能,两个屋子我都看过。” 我直接否定道,我们就是四天前来的,我当时走了每一个屋子确定没有其他人。 汉生歪着头看我,讲道:“可是二爷这里并非是两居啊,而是三居。” 我刚想辨别,却突然停住了,我靠,对呀,算上这间暗格,就是三居啊,如果当时有个人在这里,那我肯定没发现。 想到这我身体一阵恶寒,一想到当时我睡着了之后,有个人慢慢自暗格里走出来,在黑暗中盯着我看几眼后离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太恐怖了。 我俩都陷入了沉默,我问汉生:“是谁?” “不知道。”汉生摇摇头,判断道:“但是这个人肯定是个了解内幕的人,首先他知道二爷这里的暗格,而且他没有把整封信拿走,只是撕掉了一部分内容,这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坏人’,这个人只是想隐藏些什么。” 后面我们又看了剩余的第二页信,上面记录了我爹的一个发现,能有几百年了,曹家一直在隐隐约约的去追寻一些墓葬的下落,这些墓葬似乎都与他和二爷发现的“毛线”有关。 剩下的就被撕毁了,我们猜测是关于“毛线”和墓葬有关的猜想,或是我爹发现的一些证据。不过好在二爷的地图还在,我们认为,这张地图上面记载的可能就是二爷搜集到的关于那些墓葬的信息,可惜上面记录的都不完整,大都是二爷的猜想,其中一点被打了个叉,旁边贴了几张寨子的照片,下面写着“乌蒙”。 其余的地点都是大概的画了个圈,标注了一些他的假设,和搜集到的一些野史,不过都无法完全定位那些墓的具体位置。要知道,虽然这个地图很精细,但是一个圈下去,那最少也是一片山区啊,没有更具体的地理坐标,要找一座墓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们又研究了一会二爷书桌上的材料,大都是一些关于墓葬的信息,有一些已经很有年代感了,可以追溯到七八十年去,另有一些文献的影印,应该是二爷动用了一些关系,平常人是肯定拿不到的。 空闲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件事来,我把汉生叫过来,从背包里取出那枚银色枪头递给他,“如果二爷知道你会来找我,那我想这枚枪头就应该是留给你的了。” 汉生双手接过那枚枪头,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那笑,不过此时此刻我却能感觉道他的悲伤,二爷之于他,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我顺手也把留下的那枚青铜牌子取了出来,拿给汉生看:“这个你见过没?” 汉生接过去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不过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复杂的线路有些定式,确实像地……咦”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反反过牌子,皱眉道:“不过这面是……” 第二章 狐胡国 “嗯?” 看着汉生翻过牌子,我有点吃惊,从二爷手里接过牌子后我就没有仔细看过,没想到牌子反面还有一些神秘的纹路。 汉生摸了一会,摇头道:“不行,纹路太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大一点。” 我连忙道:“没问题,可以扫描下来,打印的大一些。” 顺便提一句,不知道汉生这几年在哪里过得,他仿佛对现代的东西有些陌生,例如我问他要微信号,他竟然说没有,更离谱的是他用的还是那种蓝屏的老款诺基亚手机,别说app了,连贪吃蛇都玩不了。 说干就干,汉生在家继续研究二爷留下的那些资料,我简单拾到了一下,带着牌子出去扫描,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汉生又在烧水,准备泡面了。 我把泡面仍在一边,对他道:“晚上给你接风,我们找个馆子。” 老何似乎对汉生很信任,他来了后直接将赵顾调走了,所以晚上就我俩。出了门汉生就如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对很多东西都很好奇,我严重怀疑他这些年都是在山里过得。 我问汉生喜欢吃什么,他说喜欢吃面,我们就近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点了几个小菜,汉生不喝酒,我自己点了两瓶冰啤酒,他也不管我,大口吃起来,一大碗面下肚让他赞不绝口,说以后请吃饭还来这家。 酒足饭饱,我们回去后开始继续研究铜牌背后的纹路。我已经把那那些纹路打印在全开的纸上,汉生在那里钻研,而他也把下午的发现整理了一下,递给我看。 由于二爷不像我爹那样的身份,他查起曹家很不方便,所以他手里的信息大多是关于那些墓葬的。而且就算以二爷这样的身份,查起那些信息也很费劲,可想而知那些墓葬埋藏的有多深,甚至很多墓葬到底存不存在了都无从得知。 看着这些只有一些只言片语的史料和二爷的一些猜想,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根本建立不起关于这件事的一个脉络,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翻出来本子和笔,开始在上面记录我知道的事。 我先画了一条线,在源头写下我爹,然后又动笔写下曹家,犹豫了一下,我在曹家的旁边写了“空白历史”,这是二爷和我爹追查到的那团“毛线”源头,这里是一个盲区,完成没有线索,我打了个问号。想了想,我在“空白历史”上面又写了个“墓”,这个代表着线索。 我本来打算捋出一条脉络,把这些谜团都串起来,可是最后我看着本子,“曹家”、“空白历史”、“墓”却是一个三角的循环关系。“空白历史”是一个点,而那些存在历史上的“墓”却是线性,一定是是一件事导致了一系列的事,不可能由不同时期才有的墓,去生成一个点,所以我断定“空白历史”就是源头,而“墓”则是线索,这个线索又贯穿了历代的曹家,而存在曹家中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似乎又指向那段“空白历史”。 我扔下笔,头好疼,这些完全是我根据二爷留下信息的猜想,基本上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唯一有的就是我面前这些模糊的墓葬位置。 我倒在床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曹家那段空白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汉生忽然喊我过去,他在那块牌子后面的花纹上有了发现。 我赶紧爬起来,他指着其中几个线条,问我:“像什么?” “嗯?” 我完全是蒙的,下示意答道:“油条?” 他扶额叹气,“你再仔细看看,特别是这几条交汇的地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向那几条线,全开纸上那些线条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我还是毫无头绪,我抓着头发对他说:“别卖关子了,直接说。” 他笑了笑,把纸张调了一下访问,大概向左旋转了五十度,对我说:“你看,这条线,念青唐古拉。” 我呆了半响,又抓了抓头,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可是形状哪能记得,而且并非是完整,只有一段,这要是被汉生辨别出来,他可真是太神了。 我翻出手机,查了一下念青唐古拉山脉走向与形状,又与汉生指出的那一小截做对比,我去,还真让他说着了,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再看它旁边的几条线,也都与念青唐古拉山脉周围山脉重合,我看着全开纸,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这是一张地图?” 汉生点点头,“准确的说是一部分,这样的地图应该还有几块,虽然不知道图上是什么,但是它应该就是打开这些谜团的钥匙。” 我似乎明白了汉生的意思,问他:“你是说有人故意把这张图分成几块传出来?” “对”,他肯定道:“我们姑且说这张图最后指示的是一个坐标。既然传下来就代表着某一天有必要开启这个坐标,而这个坐标又被分开传下,无非就是不想让某些人一次性得到,可是我们换个角度想,假设有一波坏人要抢夺这个坐标,所以坐标才被分割,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好人想要得到完整的坐标也很费劲呢,因为只要有一部分落在坏人手里,这件事就成不了。” 我顺着他的思路补充:“所以,这个坐标其实就像用来加解密的公钥和私钥一样,分成两份,大家来保管,而那个坐标就变成了某些特定的人才能进去,而那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有生之年都没打开坐标,所以他们把各自额钥匙留在了自己墓里,曹家就是在寻找这些钥匙?” 汉生同意我的观点,并且指着二爷暗格里的地图道:“二爷应该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才和你爹想尽办法搜集了这些墓葬的位置。” 我望向那张巨大的地图,差不多有七八个被二爷圈出的“可能存在”的范围,这事想想就困难,那么大的地方要找一处千百年前的墓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汉生默默走到地图前,看了一会,突然指着地图上西北的位置:“我们去找狐胡国。” “狐胡?” “对”,他把一叠资料递给我,同时说道:“已经消失的古国。” 我翻着手里的资料,没有几页,其中一段描述,很简单,看样子像是汉书的复印,“狐胡国,王治车师柳谷,去长安八千二百里”,我想了一下,在我印象中这个狐胡国应该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其余的就不熟悉了。 往后翻,便是一些关于现在的记载,还有几张模糊的航拍照片,和一份小地图。 照片不是很清晰,看样子像是一片村落,第二张照片也不怎样,不过比前一张清晰很多,上面是个低矮的房子,还有俩抽旱烟的农民,再往后是几张大山的远拍,最后一张则是一具陈旧的黑色棺材。 我拿起地图,看地貌和一些地名,这应该是一份新疆地图,而且是手绘的,上面大概有一些城市和山区,在乌鲁木齐的东南边,画了一个狐脸。 汉生指着那几张照片问我:“能看出什么来?特别是第二张。” 我拿起第二张照片费了半天劲,依稀辨别出一点蹊跷,小心问道:“这房子是个墓?” 汉生笑吟吟的摇头,“不过差不多,你应该是看出来了黄肠石,没错,黄肠石的确是用来造墓的,但是它还有另一个用途,就是修建城墙。” 他又指着另外几张照片道:“这几张山势照片是二爷给的,他看出这几个地儿都气势非凡,有藏风收水的气象,少说也是个王爷墓,后来托人搜集了一些资料,在里面找到了第一张照片那个村子,不过那个是很早的照片了,很难追踪,我也是一直到前些日子才找到那个村子的。” 我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汉生不在乎的摆摆手,“无非就是多走一些路呗,而且二爷教了我一些望山看水的本事,这才让我找到。” 我问他:“这就是狐胡国?” 谁知他又摇了摇头,指着地图上那个狐脸的位置说:“这里是狐胡国消失的地方,我核实过它的位置,基本上和史料上记载的八九不离十。” 我有些迷糊,“一个偌大的国家就凭空的消失了?” 汉生笑道:“国家肯定不会消失,消失的是它的王城,包括狐胡王在内的所有人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才导致它的领地被其他国家吞并,你看。”他在图上画了一个圈,“这里大概就是狐胡当年的国属范围。” 我看着地图,皱眉道:“这里应该是当年的西域三十六国,那面的历史一直很少,大部分也都是野史,就算发现了黄肠石也不能断定就是来自狐胡王城,况且王城凭空消失这种只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估计多半是因为地震之类的灾害才没的,我们这次去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呀。” 他点了点头,“正史确实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但是”他指着那个狐脸道:“这个地点肯定不会错,这个坐标来自一份很古老的地图,是二爷在一座墓中发现的,这个范围内我找了很久,符合特征的就只有你看到的那个村子,我敢保证,王城就在那附近。” 我点点头,又拿出那张黑色棺材的照片问他:“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汉生神情有些凝重的说:“这种棺材里装的都是不怎么安生的主儿。” 第三章 茶馆 汉生平时话不多,不过人很乐观,总是笑嘻嘻的,很少见他如此凝重,可见这张照片的出现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接过那张照片,沉声道:“传说犀牛是辟邪之物,犀牛角燃烧可以通灵,而牛皮则能镇邪。这口棺材的外椁就是用生漆杂以犀牛皮制成的,刚入葬的时候黑亮的可以照人,这口已经很久了。老办法都是打三十几层犀牛皮上去,刀砍上去最多也就只能留个印子,比石椁还结实。” 我惊讶道:“三十多层?太夸张的了。” 汉生吐口气,“这么做只能说明里面的主不好压,可能生前就是个大凶大恶之人,死后也没太安生,或是入葬前就有尸变的迹象了,所以才用这种棺材封死。” “这是在当地发现的?” 汉生回道:“对,据说是山里发水冲出来的。可惜我没看到,这是村长拍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棺材捆上铁链沉到当地山里的湖底了。” 看着汉生提供的这些资料,我有些为难。别看他说的这么容易,这些资料肯定花了他很久的时间才搜集起来的,可是一来我对那个地方太恐惧了,实在不想去,二来我手里也没有人啊,就凭我们俩估计连装备都运不过去。 我也不好意思说不敢,就只能硬着头皮对他说:“我们是不是太单薄了,就这样去不合适。” 谁知汉生也赞同道:“当然不合适,咱们俩连装备都背不过去,这个活,不支锅搭伙可不行。我们去找老何,况且你还拿着二爷的那枚铜钱,这条道上,没几个人不认识二爷的铜钱。”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我确实有几天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要对手底下人怎么解释二爷的死,估计这阵子没少操心,于是便道:“成,我们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爷北京的店就开在东琉璃厂的海王村,我和汉生坐地铁在和平门下车。这的铺子我也没来过几回,可是肯定不会认错位置,不知道怎么今天铺子没开,这大周末的按理说不应该啊,我上去敲了敲门,过了会有铺子伙计裂开条门缝朝我看了看,我道:“小南北,不认识我了。” 小伙计不大,是老何收留的孤儿,没名字,就叫南北,他看了看我,认了出来,把门打开,“曹叔,快进来。” 我带着汉生从他身边过去,给了他个脑瓜崩,“下次叫哥,他们呢,咋就剩你了。” 南北又关上门,叹气道:“这两天生意不好,事挺多的,副掌柜给他们放假了,现在就我和小何叔看铺子了。” 南北一边说一边领我俩去后堂,老何就在后面的院子里坐着,几天不见,感觉他老了不少。 见面也没多耽搁,我简单的说明了我俩的来意,老何犹豫了一会道:“二爷一走,家里的生意收拢不少,面上的铺子关了七七八八,现在也就北方这还撑着,还有那些不咋能见光的活也能停的都停了。” 他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白沙,点上一支,有些疲惫的道:“要不是我在这强压着,下面那些孙子早就分了家产跑路了,树倒猢狲散,就是这行的操行。” “七八个人也抽不出来了吗?” 老何看了一眼汉生,无奈的摇摇头,“要是放在以前,就是你不拿彩头,只要二爷招呼一声,下面哪个铺子不争着抢着去,现在就算我拉下老脸给你扯出一个队伍,估计也都是歪瓜裂枣,别说下下地干活,可能半路就让人给扣了。” 我拿起老何的白沙点了一根,叹气道:“那就是没办法了呗。” “有。” 我和老何看向汉生,他接着道:“支锅,就算二爷不在了,可是二爷的铺子还在,我们就以铺子的名义去支锅,想必会有人卖这个面子的,毕竟从我们铺子出去的都是头彩货。” 老何想了想,拍板道:“可行,不过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得让人相信这是我们铺子授意的,出去支锅的人要能代表二爷。第二,恐怕没点彩头是不行了,这个年头,无利不起早,你要让人跟你去卖命,就得拿出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第二点没问题。”我接着道,随即掏出汉生那张拍有黄肠石的照片给他看,“这可不是一般皇族能用的。” 老何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可是第一点……” “第一点也没问题。” 没等老何说完,汉生就指着我说,“二爷把铜钱留给他了,他现在就是二爷。” “可是……” 汉生打断老何接下来的话,盯着我说:“干我们这行的,基本上都不用真名,也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有时候中了机关走了背字,从尸体烂到骨头都没人发现,所以我们都会在身上带个信物,不少人只要看到信物,就知道你是哪路人,有可能顺手就给你收了个尸,所以这个信物基本上就代表了这个人。而我们这一行里,没有人不知道你手里那枚铜钱代表着什么。” “曹傩送,你要接了那枚铜钱,以后,你就是二爷。” 说着,他冲我伸过来一只手,语气平淡却肃穆:“如果不要,现在就还给我,如果收了,直到你死那天你就都是二爷,去背负二爷应该背的一切。” 我一时间有些错愕,事情来得太突然,明明是来老何这借人,怎么我摇身一变就成了二爷。而且我从没在汉生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以至于看着也有些如临大敌样子的老何,我竟然产生了一些笑意,这种感觉就像我在超市正看着打折的啤酒,突然有两个人神秘兮兮的围过来,问我要不要做武林盟主一样,我他娘的穿越了吗? 我被他俩看的发毛,心里不禁产生了些火气,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当时就大叫了一句,“老子凭么不敢!” 汉生听我这么说,立马嘻嘻笑起来,俩人对视一眼,老何也松了一口气。我却感觉有些不对,心里直骂娘,好像中了什么圈套,我靠,这俩人不会要我顶包,串通好了把我送进去? 老何招呼我坐下,说就这么定了,定金铺子出,由我和汉生出面去支锅,事不宜迟,下午就过去。 中间不细说,我和汉生打车直奔老何说的茶馆过去。 说是茶馆,其实就是支锅的场所。这种烫手的买卖,通过手机谈肯定不靠谱,双方必须面谈,那么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地,大家坐下来“见见面,喝喝茶”。 而老何所说的这个茶馆,我也略有所闻,北京说小不小,不过这种支锅的地也就几家,茶馆就是其中一处,掌柜的是谁不清楚,不过听说来头也不小,这也是那些三教九流聚集却没人闹事的原因。 茶馆离琉璃厂也不远,地段一般,在一条老街的胡同里,不过人家也不指卖茶赚钱,如果谈成一单,茶馆是要收一个数的红利。 茶馆一楼敞着门,我俩直接进去,进门就是柜台和炉灶。我向四周望了望,装修的还挺考究,素雅且古朴,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而且一楼也不小,几十张方桌,再里面还有十几张长桌,都是茶座,往上看,二楼就是一个个雅间,差不多就是“聊天”的地了。 茶馆跑堂看见我俩进来,一溜小跑过来,给了个笑脸,“二位爷,里边儿请。” 他给我俩引到一个靠窗边的座,笑着问:“二位爷,喝点儿什么?” 我平时很少喝茶,当然也就没什么爱好,我转圈瞅了一遍,看见柜台上面挂了许多写有各种茶名的木招牌,就指着道:“来一壶茉莉大方。” “得嘞。” 跑堂的刚要走,就听汉生问道:“你这有吃的没?” “当然有。” 这种大茶馆和清茶馆不同,不单卖茶,还有“红炉”,各种点心都能做,“咱这儿都是老师傅手艺,饽饽倍儿好吃,月饼、元宵、芙蓉糕都能做,您看,您来点儿什么?” 汉生道:“来碗面。” 我此时脸色肯定很难看,没听说过来茶馆吃面的,不过茶馆里的伙计也都不是一般那种看人下菜碟的油条,略微错愕后,就笑吟吟的回道:“这位爷一看就是外敞来的,面,咱家是不能做,不过爷您不急,我差个伙计给您去巷子口买碗炸酱面,味儿也很地道的。” 看见汉生点头,伙计冲我道:“那您二位爷坐着歇歇脚,我给您沏茶去。” 我放眼望去,茶馆四周挂了不少字画,十分雅致。前面有张台子,可能是平时到点会有大鼓相声等曲艺节目。茶馆里的茶客也不少,三三两两坐那低声闲聊,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谁是等在这“搭伙吃饭”的。 汉生低声道:“你看那些桌角有信物的,差不多都是来支锅的。” 我扫了一圈,还真有两张桌角放着东西,不过茶座主人都淡定自若,根本看不出来是来谈交易的,其中一桌主人更是个白头老汉,乐呵的在那饮茶聊天。 我深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二爷的铜钱,轻轻放在桌角,心想这可是三百万啊,不会有人给我顺走了。晃晃脑袋,我把这种奇葩想法抛掉,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都已经决心不再下地了,怎么就跑这来支锅了,我对自己也是很服气了。 有人看见我摆放的信物,装作若无其事的过来扫了一眼,我明显看到来人表情僵硬了一下,便迅速回去,没一会我周围的茶客就小声议论起来,不时看向我这。 我心里叫苦,这次好想玩大了,看见那些人望过来,我脸腾的热起来,我是个上学时从来不敢上台演讲的人,这时被这些个家伙盯着议论,差点下意识的就要逃跑了。 这时跑堂的也端着茶壶茶碗送来过来,他低头看见我桌角的铜钱也怔了一下,不过他们这种人察言观色早都炉火纯青,表情一闪而过,将紫砂壶和两个茶杯放到桌上,看了我一眼,“爷,有事儿您再吩咐。” 我倒了两杯茶,勉强坐了一会,期间汉生的炸酱面也到了,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坐那秃噜秃噜的吃起来,我却如坐针毡,心里直着急,怎么也不来个人跟我聊聊啊。 突然我在桌下的腿上放了一只手,埋头吃面的汉生不抬头的对我说:“别慌,你是二爷了。” 第五章 从吐鲁番出发 看见他写的字,我下意识就看向二爷密室的门,那扇墙门关着,可能人就在里面。 汉生抄起二爷留下的枪头,如同倒握着匕首,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我左右看了看,也抄起水壶堵在门口,这人对这里如此熟悉,很可能就是我们没回来之前,撕走我爹那封信的人。 汉生在门口屏气听了一会,便直起腰开门进去,出来冲我耸了耸肩,道:“应该是走了。”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指着我们房门解释道:“我走前在那里夹了根头发,刚刚检查,发现那根头发有被触动,能来这里的,除了你我和老何,几乎就不会有别人了,老何一天都在龙山阁,显然不会是他,所以……”他环顾着四周,低声道:“我们应该被监视了。” 我心里一动,脱口道:“曹家?” 他点点头,“有可能,不过也不排除还有别人,这阵子比较乱,有人盯二爷梢也不奇怪。” 我看了眼密室,心里有点不安,如果当真如汉生所说,有人趁着我们白天不在时偷偷潜入进来,那么可能我们这次新疆之行就已经泄露了,甚至二爷这些年的发现也都被人窃取。 想到这,我打电话给老何,把这事跟他说了,他告诉我明天会安排人过来,我们就先搬到龙山阁去住,后院还有几间空房子。 晚上睡觉我有点失眠,一想到这屋子白天有人悄摸进来过,我就有点瘆得慌,甚至看向漆黑的窗外,都感觉像是有人在趴着窗户向内看,又想到过两天要去找狐胡王城,脑子里就更乱了,到了后半夜,我才晕乎乎的睡过去。 早上我和汉生正在吃泡面,小何就带着赵顾过来了,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二爷的东西,特别是暗格里的文件,装了有四五个箱子,锁上门就直奔龙山阁。 老何给我们安排了后院的房子,整个白天我都没出屋,通过关系到处打听关于狐胡国的信息,反倒是汉生一天没见到人,直到傍晚才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去办了点事。 就这样过了两天,吃饭时老何跟我们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后天就出发,先坐火车去吐鲁番,再转车去达坂城,那里有人接我们,会连同十二个人的装备一起帮我们运进村里。 第二天我联系了大头和老万,老万那边会去五个人,我特意交代了一下,他让我放心,这次去的都不是新耗子(新手)。 之后我又和秦汉堂的白师傅打电话,请了一个月的假,秦汉堂应该也知道了龙山阁最近发生的事,白老也没说什么,就让我自己好好处理,有事就回堂里。 晚上小何来我房间,告诉我取装备的时候,拿蓝色的那个包,他在里面放了一把枪防身,我道了谢,他说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危险,新疆没有什么太大的墓,他们这几年在那边挖到的都是一些被盗扰很严重的小墓,我说但愿如此,后来我俩又喝了点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因为没有北京直飞吐鲁番的飞机,所以我和汉生坐上午十点多的卧铺从北京出发,这一路比较长,有将近30个小时,我俩也没多话,一路都是吃睡吃睡的度过。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到的吐鲁番,因为从吐鲁番到达坂城的火车与我们这趟车之间只有半个小时,所以我俩下车非常赶,刚上车就开车了,这一路才四十分钟,票价更便宜,只有11块钱。 傍晚我们到了达坂城,这边天气比较干燥,一下车就一股热浪过来,不过汉生倒是表现的很自然,我想起他之前在这边长时间活动过也就释然了。 我们在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找到了大头和老万,他们是提前一天过来的,就住在附近,看见我和汉生进来,大头一边啃着羊腿一边招呼道:“快过来,还是这边的羊肉对味。” 老万也笑着招招手,我们落座后他给我俩介绍邻桌的那四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是双胞胎,哥哥叫赵军弟弟叫赵帅,还有一个戴眼镜挺斯文的小伙子,最后一个竟然是个姑娘,没什么表情,坐在那抽烟。 老万见我不解的看向那个姑娘,他笑着道:“别小看赵敏,这丫头从小就跟她阿爹跑场子,大风大浪没少经历。” 我看那姑娘挺眉清目秀的,不禁好奇问他:“怎么做这一行,干点什么不好。” 老万笑了笑,说了句让我印象特别深的话,“有的人,就是这个命。” 没聊几句,老万让那几个家伙在下面继续吃,只领着我俩和大头上了二楼的包间。送奶茶的服务员下去后,他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扔在桌上,大头拿起来翻了几页,翻着白眼道:“我说老哥,你这哪淘的满篇鬼画符啊。” 我拿起来看了两眼,这个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在秦汉堂没少接触,我问老万:“拓本?” 老万喝了口茶,轻轻摩擦着大拇指上的一枚青色玉扳指,回道:“没错,曹老弟掌掌眼,还能看出点什么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是要掂量掂量我的眼力啊。拓本鉴定可是一门技术活,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没有一定的文化积累完全拿不出手,除此之外,还要对绘画、雕刻、金石等一些技艺了如指掌,特别是碑拓一行,更要了解出土碑的各项情况,比如哪些有断裂、焚烧以及损坏,具体是哪个字,那个笔划,如果没有一定的视野宽度,是完全干不了这一行的。 幸亏老万这个拓本不是碑拓,而且关于辨别拓本,我在白老那也耳濡目染了些手段,我仔细瞧了瞧,说道:“应该是个壁拓,字体是隶书,产出在东汉的面要大一些,不过……”说着,我用大拇指肚轻轻摩挲着拓本,又凑前闻了闻,便心里有数的放下拓本。 “曹老弟有什么但说无妨。” 秦汉堂单说古董拍卖这一块,就绝对能在国内进头三甲,可以说随便从里面拎出一个师傅,那都是鉴宝界的行家里手,当然像我这种咸鱼除外。不过耳濡目染之下,那些失传的技法鉴法,也让我学到了一些皮毛。 我指着桌上的拓本对老万道:“这种拓本应该用的是蜡墨拓法,它是用松烟子和蜡调合,做成饼状墨团,再将干纸贴在刻石上,用蜡饼干擦,常用于一些气候严寒或是洞窟潮湿的地方,所以拓本上的染色往往呈现出一种褐色或是暗灰,十分的古老。” 我把拓本推倒他面前,继续道:“看起来你这份拓本毫无问题,可是这褐色恰恰就是它的破绽。现在染色做旧,一般用五天的茶叶水做浅黄色,滇瓦花染褐色,而滇瓦花这味中药有个却有个不起眼的特点,那就是有味道,微辛。” “而且,壁拓不同于碑拓,不少石碑掩埋于地下,得到比较好的保存,可是石壁这种东西暴露于空气中,大都存有残泐,所以翻刻拓本往往也需要敲敲砸砸,以模仿原壁的石花和泐痕,不过碍于手法限制,就算再高明的技艺,也难以达到古人水平,所以这类仿拓通常会显得有些呆板和不够自然,不巧,我也经手过不少东汉隶书拓本,你这份看起来的确略显生硬了不少。” 大头拿起桌上的拓本瞅了瞅,估计也没看懂,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问:“我说老万,小曹这光屁股坐板凳,说的有板有眼的,连我这种不懂行的人都懂了,你拿个西贝货干啥呀?耍我们啊?” 老万连忙解释道:“绝无此意,其实这拓本就是假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这个拓本从长沙那边连夜送过来的,前两天曹老弟提到了狐胡国,我便私下里找了几个研究西域文化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恰巧有个朋友铺子收了一张拓本,经过翻译,上面提及了狐胡国,本来他也没在意,正好我向他打听这事,他便找人给我送了过来,说是对我们可能有帮助。” 说着他从包里又取出另外一张纸,上面应该就是拓本的汉译了,不过我发现此时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你们看看。” 大头手快,一把抄起来,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看得他一会儿叫嚷一声“我日”。 看他看的那么投入,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就催他:“你他娘的快点啊。” 大头又看了几眼,就把那张汉译扔给我,“给给给,跟赶着去投胎似得,就是个瞎编乱造的故事,猴急个什么劲。” 我拿过那张纸,和汉生一起看起来,老万在旁边插嘴道:“其实我也不大相信,首先这东西就是个假的,谁知道摹拓的原壁是不是也是假的,其次这故事也太离谱了。” 上面没多少字,整篇拓本都在描述一些奇闻异事,只有一段写到了狐胡国。 上面写到狐胡王生平崇道修道,在修建道场过程中,从山里挖出一具老尸,老尸未死,言称他有长生术,他告诉狐胡王,可以帮他在冥府召唤一支不死军队,帮他征战,但是必须要修建一座九龙镇灵台来帮助他飞升。 狐胡王欣然同意,老尸也果然召唤了一支军队供他驱使,从此狐胡国战无不胜。可是没过两年,镇灵台修建完成,狐胡王便带着所有财宝与老尸一同飞升了,随着俩人的飞升,那支军队也回归冥府,没了依靠的狐胡国随即土崩瓦解,被周围的国家吞并,没多久便消失殆尽了。 第六章 维族村 大头看我一言不发看那么半天,忍不住叫嚷道:“有啥可看的,那么玄乎肯定是假的了。” 我放下译文,讲道:“这上面说的肯定不是实情,但不一定是假的。古时候的人都喜欢把解释不了的事,推给妖魔鬼怪,再加上流传的时候夸张一点,本来普通的一件事可能都给传的玄的不行。” “我们再说这篇译文,可能上面大部分都是杜撰,或是以讹传讹的,但是写狐胡王消失才引起了四周藩国入侵导致狐胡国灭亡这事,还挺说的通的。当然狐胡王肯定不是飞升,但是东汉那时候因为有道祖张道陵的传说,所以奉道的不少,很可能就如译文上所说,这个狐胡王酷爱修道,说不定就炼个丹啥的,中毒身亡了。” 大头忍不住插嘴道:“咋能一个人嗝屁了,就让一个国家都灭亡了,他是兵圣啊?” “你还真说对了”,老万补充道:“这家伙还真是个军事家,我找到的野史上说,狐胡王这人军事才能特别突出,还真有可能因为他的突然死亡,才导致了狐胡国的分崩离析。” 大头这人特别直,摆手道:“这瞎猜都没卵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是骡子是马给它刨出来看看。” 我说:“明天就出发,龙山阁已经安排了车和装备,下午过来,晚上我们整修一下。” 老万和大头都有些兴奋,因为他俩都看过那张黄肠石盖的房子。不过我心里可不那么乐观,我们这次主要是来找牌子的,可是根本不知道它在哪,而且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顺利找到狐胡王城,就算找到了王城,谁也不能保证里面就有宝藏,如果这趟喝了清水(空斗),老何那一个数的头彩可就打了水漂。 晚上龙山阁的人来了,带来两车装备,本来老何让开车的小伙子们跟我们一起去,不过我想了想这事不易人数过多,就让他们留在达坂城等信。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我们就出发了,开车的是赵龙和赵帅两兄弟,我们要去的那个村子离达坂城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大头说跟我们坐着没意思,还不如头车还有个姑娘,就硬是把老万手下那个眼镜男挤了下来。 老万拿他也没办法,就让眼镜男上了我们车,车开起来,我们打发时间瞎聊,让我发现这个叫李欣的年轻人着实不简单,关于狐胡的野史和西域文化,他都有着很深的了解,再说到一些已经失传的古董鉴法上,也都是侃侃而谈。 本来四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因为后半程的路不怎么好走,我们速度有点放缓,大概开了六个小时,在中午前才赶到这个名叫苏克的村子。 下了车,汉生直接带我们去找照片中的那所房子,据他说现在是一个汉族老兵在住。老兵当年修哨所的时候来的这,因为不小心踩到了齿夹,伤了腿就留下养病,因为他本人没什么亲人,病好后也就住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南疆这边维族人多一些,苏克这个村子也基本都是维族人,但是还好的是,当地人很热情,不少维族老乡看见我们走过,都有打招呼,特别是那些眼睛贼大水灵灵的维族姑娘了,看的大头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一直在那感慨老了一定来这边养老。 房子在村子最里面,我们到的时候,那个有些坡脚的老兵正在做木匠活。老兵看起来得有五六十岁了,不过赤裸的上身却很精壮,他抬头看了一眼我们,手下没停的说:“小伙子,怎么不死心,当初不是和你说了,不能再进去了么。” 来的路上汉生告诉我们,当初他请求老兵带他去背砖出来的地方一趟,可是老兵打死不同意,而且也没说为啥。 大头站出来,他路上就说,老头要是再当滚刀肉就给他一板砖,这时候看他要说话,老万连忙抢先一步说:“阿叔,要不你和我们说说,那地方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忌惮。” 老头扔下手里的刨子,在旁边板凳上拿过一支雪莲点起来,他吸了两口,抬头对我门说:“别问了,那地方已经不能再去人了,也不能再死人了。” 我们互相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老万不亏是人精,感到老兵有些松口,就赶紧追问:“那地到底有什么啊?” 谁知老兵坚定的摇摇头,对我们摆手道:“你们回去。” 我有点失望,汉生说过,他当初给老兵钱,让他领路他都没干,看来老兵已经铁了心不会带我们去了,同时我也很好奇,他当初到底看到了或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如此的决绝。 大头急脾气上来嚷着就要上去,又被老万拦下,他过去蹲在老人面前,开口道:“阿叔,你看我说个折中的法子,你给我们画个图,我们自己去,生死由天,也怪不着你。” 老人嗒一口烟,拒绝道:“我知道你们是干啥的,不是我挡你们发财,谁死也不行,是那地方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老万走回来,无奈的道:“老头嘴太硬,什么也不透露,这种人我见多了,你问烦了,彻底就跟你翻脸了。” 大头火大道:“他奶奶的,让我上去给他两脚,看他说不说。” 汉生道:“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李欣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多给钱呢?” 老万耸耸肩,“应该不是钱的事,钱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我叹了口气,刚要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找找,可是我突然注意到老兵手下的木匠活,又看了看旁边做好的一些半成品,心里便有了主意,我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试试。” 我走过去,坐在老兵旁边的木凳上,点上根烟自己先嘬一口再给老兵递过去,同时问道:“村里孩子不好上学?” 老兵没回话,手下活却是一顿,我心道没跑了,就怕戳不到你的软肋。我左右看了看,继续说:“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给孩子们做的。” 我刚刚发现,老人院子里摆的大都是一些成套的木桌椅,而且看样式都带着桌堂,所以我猜这些可能是给村里孩子们上学准备的。像这种偏远的小村,大多都有上学难的问题,可能孩子们都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去附近的镇子里上学。 我们从村口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没看到什么类似学校的建筑,所以我对老兵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村里建一所小学,你给我们带路,去你发现那些石头的地方。” 老兵停下手里的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他抬头问我:“我怎么信你?” 我说你等等,就起身回去对他们几个说了这事,没想到大头平时看着那么混的一个人,竟然第一个举手赞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李欣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在这里盖一所学校差不多要80-100万左右,三伙人差不多每家要拿出30万。 老万看向我,有些为难的摊手道:“咱们这行都是只认信物不认人,我叫您一声二爷也不为过。二爷,您那龙山阁家大业大,这点钱可不放在眼里,可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那是要吃饭的,您说,连块砖还没见到呢,就要扔下去几十万,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要说老万拿不出这30万打死大头我也不信,这老油条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扔钱进去,他认定了就算他不出,我也得拿。我咬了咬牙,准备自己掏他那份,没想到一旁的大头却不耐烦的嚷道:“不拿就不拿,扭扭捏捏的,你那三十万我出了,不过咱可说好,如果掏出了宝贝,你那份我要分一成,别热炕头和老娘们都让你占了。” 老万一时语塞,看着瞪着眼睛的大头,只好嗯嗯了两声,我不禁感叹,还是大头彪悍啊。 “好,那就这么敲定了。”我对大头道:“你那60万我先替你出了,等出来你打给龙山阁。” 大头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从来以信誉走天下,不像某些人磨磨唧唧。” 确定后,我转身来到老兵身前,当着他面拿出手机给在达坂城的龙山阁伙计打电话,告诉他们要捐小学的事,那头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我让他把我的话转给老何,那头才云里雾里的挂了电话。 我又掏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这里有20万,密码是6个9,就当预付款,你可以找一些村里的木匠瓦匠帮帮忙,我的人最迟后天就会进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管这次我们有没有找到东西,学校都给你盖起来。” 老头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好,我信你。” 我们这边装备很齐全,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反倒是老兵从屋里背出一杆被他擦得锃亮的81式自动步枪,还有他特意宰了条黑狗,灌了满满一壶狗血,我问他做什么,他也没说,还是大头私下里告诉我,黑狗血可以辟邪。 我们下午出发,目的地是博格达山,也是当地的圣山,山路崎岖不能开车,只能徒步进去。 大头乐道:“怎么着老爷子,带我们雪山一日游啊,你可别欺负我们没文化,随便找个景点糊弄我们啊。” 大头说的不错,这博格达山我也听过,是个当地有名的景区,还有不少驴友在那宿营看日出,就算有墓,也早被人发现了。 老兵在前面带路,不回头的骂道:“你知道个屁,你说的那个只是北坡,我们这次要去的是南坡,从那连着天山山脉,有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和山甸沼泽,几乎无人涉足,就你这样进去,保证再也出不来。” 我心中一动,掏出地图看了看,果真如老兵所说,我们所处的位置离博格达山相距不远,而这博格达山也确实与天山相连。提到天山,就不得不让大家动容了,那里可是所有西域神秘传说的啊。 这边果然如老兵所说越往上走草丛越密,而且湿度很大,踩上去滑唧唧的,大家都是淌着走。 大头一边走一边挠着裆,抱怨道:“我靠,裤腿都扎紧了,怎么还是感觉有东西往里钻呢,要是咬坏了我的蛋蛋,这笔买卖可就亏了。” 赵帅笑道:“等掏出宝贝,卖钱换俩马力更足的。” 大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哼道:“文盲,一看你就不懂,这玩意当然还是纯天然的好,况且是哥这样的混元霹雳蛋。” 老万没理他们,上前和老兵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就听他问:“阿叔,你说说那些砖从哪搬来的呗。” 老兵犹豫了一会,叹气道:“我本来要将这事带进坟墓的。”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山里有一条小溪流经村子,可是前些年那条溪水开始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重,村里一直很安稳,没打过仗,可是我参过军,我知道,那是尸体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什么野兽死在里面,污染了上流,所以我和村里另一个木匠打算上去看看,我们顺着溪水上了山,不过一路我俩都没看到什么野兽尸体,反倒是发现了一处滑坡,塌出来好多青砖。” “要知道那时候住的都是土胚房,哪能用得起转头盖房,我俩当时就跟发现了宝贝似得,虽然知道那青砖有些不对劲,可是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非要弄回去。俩人一合计,刘木匠留在那码转,我回去找骡车,连拉了七八趟,可是就在最后一次时,出了事。” 老兵断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嗓音微微颤抖道:“当时我有些拉肚子,最后一趟晚了些,赶着骡子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发现那家伙就背对着我蹲在那堆乱砖中间,我喊了他几声,他不应我,我以为他逗我呢,就想上去踢他一脚,等我快走到他跟前时,那个家伙突然转过头来,他整张脸都没了,血淋淋的,可是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七章 博格达 看见老兵没有继续讲下去,我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梦醒了。”大头一边抖着裤子一边说道:“我们是生在五讲四美社会下的好少年,要少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他还顺便嘲笑了我一句,“这话也就你能信。我们的龙山阁二爷,你见过谁脸没了还能在街上晃荡的。” 我反讥他:“那你还来倒斗。” 大头一本正经的说:“我这叫挖掘历史真相,搁在以前,怎么不得给我带朵大红花啊。” 汉生突然插话道:“如果那东西不是人呢?” 我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附和道:“对,说不定那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个木匠,当时天都黑了,再加上那种诡异氛围,误认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大头嘴犟道:“那你说是啥?还尼玛能是一只迷路的加鲁鲁兽?” 我被他问的一时语塞,确实想不到能是什么东西,心道难不成是什么灵长类的动物,汉生此时却反问他:“我们这次要去哪?” “啊?”大头一愣,随即拍了一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看那口型是“粽子”。 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怎么我下来一趟竟能碰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胡说!” 没等我推断下去,前面领路的老兵果断否定道:“我发誓,那个人绝对是木匠,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他脖子上的银环我都认得清楚。” 胖子不服气的问:“那你说,他人呢。” 老兵停下脚步,脸色铁青的看着我们,“就在你们要去的地方。” 老万拍了拍老兵的肩,笑呵呵道:“阿叔,你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他见识少,你接着讲。” 老兵继续带路,吸了口烟,继续讲道:“当时我也吓傻了,一下将手里的鞭子扔过去,连骡车也顾不上了,转身就跑,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那头骡子的惨叫声。死人我见多了,没觉得有啥害怕的,可是那个东西……哎,回村后我也没敢说这事,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当刘木匠出去跑活了。” 老万想了一会,问老兵:“阿叔你觉得那是啥?真的是你们那个木匠吗?” 大头拍了拍背包,“甭管是啥,这回咱们都送他去见阎王爷。” 我们越走越冷,周围渐渐出现了积雪,大头纳闷道:“怎么这里这么多废弃的道观,这又不是啥灵山。” 李欣接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座西域镇山历来领受着来自民间、皇室的祭拜,虽然比不上五岳,不过在当时的西域,那绝对是中原五岳的存在。道家在这建观修宫,清修听道的数不胜数,不少道门中人,都认为在这可以坐化成仙,而‘博格达’这句蒙语,就是‘神之居所’的意思。” 大头惊讶道:“我以为他就是个景点呢,没想到他娘的还有这么大的背景。” 老万笑呵呵的说:“不仅这样哦,很多淘金客也从这进山呢,是不是阿叔。” 老兵点了点头,没回话。 我抬头疑惑的看向前面的老兵,老万怎么突然说了这么意有所指的一句。 我刚要张嘴问,汉生突然拍了我肩膀一下,冲我打了个眼神。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老兵指着前面一间破旧的建筑说:“今晚就在这留宿。” 大头说:“咋不往前走了,天也没黑呢。” 老兵摇头道:“现在是没黑,不过山里黑天快,这日头再有半个小时就落了,我们走过去的话,到那可能就深夜了,我不觉得摸黑去是个好决定。” 按照大头和汉生的猜测,老兵他看见的那个多半就是尸化后的木匠,也就是说塌坡那里肯定有“粽子”,我可不想大晚上过去,所以当即赞同老兵的决定:“我赞同留宿一晚。”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当即就进了建筑,这应该是个山神庙,不过一半已经倒塌了,堂前的神像只剩了半截,香炉也不知所踪,基本上就省下个架子。老万看了看,道:“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窝。” 我们就在庙门口扫平块地,搭锅造饭起来,由于庙内没塌那块地太小,根本睡不下所有人,而且山里有野兽,老兵说最好火不要断,所以我们分了两批人守夜。大头和汉生前半夜,赵军和赵帅后半夜,按照大头的话,剩下的老弱妇孺就安心休息好了。 我虽说不认床,不过身在这片大山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着出去看看汉生他们。我爬出睡袋,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我出来,大头扔了根烟过来,同时玩笑道:“我说龙山阁二爷,你这奇葩的伙计哪找的,不抽烟不喝酒的。” 我也打趣道:“寺庙里拉过来的。” 我走到汉生旁边坐下来,顺手向火堆里加了点柴火,他问我:“怎么不睡觉?” 我嗯了一下,汉生回头看了一眼里面,小声道:“那个老兵有鬼。” “嗯?” 我惊讶的看向汉生,“你怎么知道?” 汉生摇头道:“是老万提醒的,而且老万这人不简单,我感觉他这趟的目的也并不简单。” 我小声问:“你是说老兵对我们说了谎?” 汉生点点头,说:“有可能,不过他对我们说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谎话,当时他脸上恐惧的表情做不得假,这一趟你要万分小心,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们这趟下地,不会太安生。” 我还想问他,他却突然按了我手背一下,接着老兵就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大头看他,解释说:“人老了,觉少,出来抽口烟。” 老兵在这,我们也不好继续说,只能随便聊点别的,期间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深深的望向大山深处。 当夜无话,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老兵已经打了一只雪鸡回来,他对我们道:“我们吃完要快点走了,今天风有点不对,可能要下雨。” 大头莫名其妙,“这不还挺晴的吗?” 老人回道:“博格达就这样,看着晴,一会雨就来。” 大头翻了个白眼,“你们这的天气真不严谨。” 我们继续上路,我低头看了一眼表,此时的海拔是2600米,几乎已经达到了半山腰,抬头望去,就能看见大雪山了。 我冲前面问道:“我们要上去吗?” 老兵回道:“不上去,那头很危险,有冰裂缝,还有明暗冰河,我们去西边,那边相对好一些。” 我们跟他过去,海拔在逐渐走低,这边已经看不到积雪了,逐渐被一些植被所替代,期间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我看了看走过的路线,我们好像在画弧,我心中疑惑,前面也没有山啊,老兵带着我们在绕什么? 还好没走多久,老兵指着前面说到了。这里是一处峡谷,两侧是很陡峭的山壁,大头垫脚望了望,屁颠屁颠道:“赶紧儿的,各位爷,走起啊。” 不过他也没鲁莽,边走边掏出背包里的开山刀。 据老何说,这边是走私跨境的重点区域,查的格外严,没弄过来家伙,我们几个身上恐怕只有老万的老和我包里那把手枪了。 我们找了条好走点的路上去,这边植被比较矮,固水效果不好,怪不得有滑坡,随着我们靠近,地上开始出现大量碎石,大的都有半人多高,特别难走。 大头乐呵道:“没跑了,这肯定是个眼了。” 见我们都望向他,他指着对面对面山坡说:“你们看对面,那边植被很整齐,而且树林都很茂盛,按道理我们这侧应该也是这样才对。不过眼下这些树明显矮了许多而且也不茂盛,这就说明,这些树和对面那些肯定不是一批啊,这边的树应该被人大批量的砍伐过,哈哈哈,你们猜,干啥能在这荒郊野岭的用这么多木材。” 老万也赞同道:“没错,一般修墓都是就地取材。” 再往前走没多远,前面的赵帅突然咦了一声,弯腰捡起一块泥团,甩了甩后,惊喜的大叫:“老板,你看。” 老万接过来擦了擦,露出半块青砖,他转身给我看,“看来我们到了,塌出的入口就在我们脚下。” 汉生接过青砖看了看茬口,又在手里掂了掂,肯定道:“嗯,就是墓砖。” “太好了。”大头早已迫不及待,放下背包,取出螺纹钢管拧成洛阳铲,“同志们,开始我们伟大的事业。” 老万的人也都卸下背包,四散开来。既然有青砖,就代表这里必然是坍塌位置,只是过去了多年,原先的坍塌位置早已被泥土覆盖,所以我们这次不是打孔,只是清除覆盖面上的积土。 几个人挖了十几分钟,赵敏那边“当”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一锹连翻出两块青砖,“这边了。” 胖子一见找到了地方,屁颠屁颠跑过去,其余几个人也都过去一起挖掘那一圈。地方果然找对了,没一会,就被我们翻出了几十块青砖。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提醒道:“你们小心点,清理青砖的时候要小心它已有的结构,别再造成二次塌方。” 又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大头在清理靠里的一块青砖时,用力过猛,那块青砖被推了进去,发出“噗通”一声,好像砸进了水里。 挖通了! 我们几个互相松了口气,废了这么大劲,总算找到了,没用多少工夫他们就在里面清理出了一个人能通过的洞。 赵军拿出矿灯在洞口晃了晃,刚要进去,被汉生拦住了,他摇摇头,接过矿灯探进半个身子,闻了闻,才招呼我们进去。 下面太黑,一盏矿灯显然不够照亮,我们就在前后各点起一盏。借着光亮,我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墓道不宽,也就能并排行走两个人左右,后面是大量的塌石,脚下积水冰凉刺骨,水下应该有淤泥,踩起来滑滑的。 由于灯亮不大,我只能扶着墓道向前走,突然手上传来的触感不是冰凉整齐的砖面,而是一种湿漉漉的头发质感的东西,而且下面凹凸不平。我心里一阵恶心,下意识抽手,同时点开背包袋上的肩灯,一个面目扭曲没有眼白的人脸就出现在石壁上。 第八章 陪葬坑 我被这东西吓得一激灵,正要大叫出来,却发现那张脸显得很僵硬,是直接镶嵌在墙上,我压心惊讶凑过去看,原来是是墙壁上的浮雕,我摸到湿漉漉的,正是上面覆盖的一层苔藓。 大头在我旁边,他也注意到了这种诡异的浮雕,趴过去看了看,啧啧称奇:“这雕工不错啊,怎么纹路这么细腻。” 他这大嗓门一说,其余人也都看过来,汉生将上面的苔藓擦拭掉,摸了摸,摇头道:“这是真脸。” 还在那趴着研究的大头立马撇过头,嫌弃道:“我靠,真的假的,人脸的话早应该腐烂了。” 汉生确认道:“这是广西的一种制干尸技术,很早就有了。在人还没死的时候,趁着血液没凝固,皮肤还鲜活,会在整个尸体的外面抹上一种特制的药剂,然后活着将人下葬,这样的尸体可以保证上千年不腐。” “那怎么会在这?” 李欣接道:“应该是一种墓葬习俗,就像秦始皇的兵马俑,代表地下的注视者或者看守者,只是这种活人祭太邪恶了。” 我们讨论了会儿又继续前进,墓道是向上倾斜的,没过一会,脚下的水就没有了,露出两旁没几步就会出现的人脸,看得人直反胃。 墓道前后都黑漆漆的,我们的矿灯照亮范围还行,不过穿透力很一般,回头看一下,就是一片漆黑。 走在前面的赵军出声提醒道:“到头了。” 赵帅打起冷烟火,四周立马明亮起来。我们已经到了墓道的尽头,眼前是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面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并且从我们脚下延伸出去的石道是向下倾斜过去的,也就是说,这半个足球场并不是平面,而是一个像锅一样的低洼地,难以想象下面积压了多少具尸体。 大头瞪眼道:“这他奶奶的是做茶会吗?” 我们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如此多数量的尸体并非全部化成了白骨,而是呈圆环形,一层层摆开的,并且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尸体上都带着镣铐,被砍断了手脚和头颅跪在地上。 我也暗自咂舌,从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墓葬,也没有听说过如此诡异的墓葬形式,下意识问道:“怎么感觉像是朝拜一样,难道祭拜的中心就是狐胡国王的棺材?” 赵敏看了看老万,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 汉生答道:“最好别去,这些尸体应该都是经过处理的,可能会有毒。” 此时我发现,站在一旁的老兵脸色大变,直勾勾的看着那些尸体,我碰了一下大头,示意老兵好像有点不对,谁知这家伙神经大条,直接问问:“你脸色很难看啊,有什么问题吗,你得及时和组织共享啊。” 老兵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尸体堆中的一具道:“那,那个就是木匠的尸体,我认识那个银环。” 他这一说,我们都吓了一跳,赶紧看过去,大头眼神好使,一下子就找到了老万口中的木匠尸体。我们把几盏手电都打过去看,还真他娘的在那具无头尸体的脖子上看见了一条银项圈。 我顿时浑身冰凉,他们几个人谁也没出声,最后还是大头小心翼翼道:“我说各位,要不过去瞅瞅?” 李欣咽了口唾沫,听说要过去脸都白了,反对道:“还是不要了,这种地你说没点什么不干净的,打死我也不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 赵帅显然也没见过这种阵势,有点打退堂鼓的说:“我觉得也没必要过去,就算真是那个木匠,也与咱们无关。” 听闻此言,虽然我表面不动声色的像是在思考,心里却真想上去亲他俩一口,你俩说的真棒,别停,继续反对,别说过去,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咦?”我突然看见离我们比较近的最外层一具尸体上,他身上的服饰好像有点怪,和我印象中的西域风格不太一样,我拍了拍李欣,问他:“狐胡国当时人口并不多,这种大规模的屠杀,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存在的,我怀疑这些根本不是狐胡人,你看看那具尸体的服饰。” 李欣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由于那些尸体的服饰已经有一些腐化,他也是看了好半天,才确认道:“这些的确不是狐胡国的服饰,这种服饰应该来自于……啊,我知道了。” 李欣转过身,脸色带着喜色说:“我知道了,这些应该是当时自蒙古草原过来的回鹘人,也就是回纥人。你们看,这里的尸体都带着镣铐,说明他们不是奴隶,而是战俘,这些回纥人应该是打了败仗来到这里,又被狐胡王俘虏。狐胡王的墓中肯定不会让这么多的外族人下葬,所以说,这应该只是一处陪葬坑,真的狐胡王墓不在这。” 大头哈哈道:“那我们过去也没关系了,这些回纥人和狐胡王是仇家,我们又是来挖狐胡王坟的,说明白了,我们还是合作的关系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那些尸体,嘴里碎碎念,“我说各位老祖宗,我们是来给你们报仇的,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让狐胡王那个老东西如意,什么死后享清福,不可能的,等我们找到了他的墓,把清福都给他拿走。” 汉生一把抓住他,摇头表示不同意:“别过去,这些尸体太诡异了,小心有毒,你贸然过去,太危险了。” 我附和道:“是啊,大头,你要栽了,我们可是连尸体都抢不回来的。” 大头被我们这一说也有些犹豫,赵帅手里的冷焰火也开始熄灭,周围又渐渐恢复了黑暗,就在光线即将收拢的一刹那,我好想看见成片的尸体中间,有一具尸体动了一下,我惊讶的张大嘴巴,那具尸体有头!他从跪着的姿势抬起头也望向我们这里! 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连忙把我看到的和他们讲一遍,赵帅重新又打起一支冷焰火,周围恢复了光亮,我指着大概的一个范围,“就是那边。” 大头踮起脚望过去,“没有啊,我说二爷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怎么可能,我分明看见了。留着青皮的赵军要他弟弟向左移一下光亮,倒吸了口凉气:“各位,那里。” 大家看过去,原本层层叠叠的尸体当中,缺了一个位置! 李欣咽了口唾液,小声问道:“那里刚刚就没有吗?” 大头咧嘴说:“没人注意呀。” “不可能,这种整齐的排列怎么会留个位置”,好头疼,我揉着太阳穴建议道:“撤,刚刚火灭的时候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可是老万却有些不同意:“我认为这种排列是有某种寓意的。陪葬坑大家都见过,不过尽管是王室的陪葬坑也没有过这种奇怪现象,而且规模远不及此,所以说这个陪葬坑它的意义应该不止‘陪葬’这么简单。” 大头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只是个陪葬坑可是有些大费周章了。” 我半确定道:“这么讲的话,确实有点像某种仪式,不过可以肯定中间一定不是狐胡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我指着圆形陪葬坑外围的一圈路道:“你们看,这里有路,说明这个坑对面应该还有出口,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至于这个陪葬坑就不要下了。” 巨大陪葬坑外围有一圈一人可过的窄路,沿着过去,应该可以到达对面。 我的这个提议总算打消了大头他们下去的欲望,所有人都排成一排准备过去。 可这时老兵却突然说他不愿意过去,就在门口等好了,他把我们带到这就已经完成了约定。我想了想也是,就想让他先出去等,可是老万却说他一个人也很危险,让赵帅陪他出去,我知道是老万不放心,就随口赞同,等他们离开后,我们逐一过去。 陪葬坑两边都有路,我们随便选了一条,一个一个挨着走。这个陪葬坑真的很大,再加上我们是绕着它的边在走,走了大概十分钟也才走了一半。大头块比较大,走的很吃力,在我后面抱怨:“这他奶奶修的也太窄了,根本不是人走的。” 听到他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对呀,如果这条路用来走人,何必修的这么窄,难不成这条路还有其他的用途? 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五六分钟,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连续的闷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望去,赵敏辨别道:“是我们进来的洞口。” “塌方!” “不可能啊,赵帅和老兵应该在外面。”我奇怪道。 大头大骂道:“我操,赶紧回去看看,要是那个口给填上,我们可就……啊” 他说着就想转身回去,不过话还没说完,脚下就是一滑,顺着陪葬坑边滑了下去,接着下面就是稀里哗啦的一连串撞击声,不少尸体都被撞的乱七八糟。 汉生对我说了一句“先走,我去找他”后,也跟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九章 坑底的秘密 老万很果断,直接说:“先回洞口。” 我问他:“不救人了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那伙计身手不错,如果他们两个还上不来,就算我们都下去了也是白搭。” 老万的这份冷静,恍惚间让我想到了二爷,他们都是那种领袖人物,身上都有股子枭雄的决断,也就是老何说的每逢大事有静气,再想想我,总爱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像我这种人就算冠上二爷之名,也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二爷。 我摇摇头:“不尽人事不知天命,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不管他们。” 老万也无奈的道:“小二爷,这一行没有谁总在走运,该舍得就要舍得。” 我知道他是不想冒险,我深呼了口气,对他说:“你们去看墓道,如果1个小时我们还没有上来,你们就撤。” 说罢,我拉紧了双肩背包带,憋了一口气,直接跳下陪葬坑,心道死就死。 一跳下来,我就感到一股子寒气,由于光线照射的原先,这个陪葬坑比我想象的要更深,而且那些尸体都是层层码下去的,有点像体育场的座位。一落地还没等我站稳,就顺着堆积尸体的坡滚了下去,连续撞倒一片,才停止了下滚势头。 这一跤摔的我七荤八素,我爬起来晃了晃头,打开肩灯,周围一片狰狞的尸体映入眼帘,全都是被砍了手脚与头颅,带着镣铐跪在地的诡异姿势。 我回头望去,勉强能看到老万他们的灯光,正移动向洞口,他果然没有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件怪事,坑下面有一层不散的雾气,笼罩着坑底,我们在上面看不清的那一部分应该就是被这片雾气阻挡着。 灰蒙蒙的雾气完全阻碍了视线,就算开着灯几米外也看不清,只能瞧见模糊的黑影,而且温度真的很低,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开始产生极度不安的心悸,而且这些尸体下面仿佛有某种拖拽的力量,我觉得背上特别沉,有一种下坠的感觉。 “咔嚓!” 在这种极度敏感的时刻,我耳中突然传来一声铁链摩擦的声音,这个声音被我捕捉到的瞬间,我整个人头皮都炸起来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个黑影迅猛的扑了过来,直接将我压到在地,同时我感到一只冰冷的手顺着我的脸抓了下去。 我心里一凉,完蛋了,这下要喂“粽子”了。 可是过了两秒,我眼前一黑,我的肩灯被关了,我楞了一下,现在“粽子”都喜欢关灯办事了吗? “是我。” 一个压得及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心里一动,是大头,如果不是在这我肯定热泪盈眶,在这种鬼地方身边能有个人太特么幸福了。我锤了他一下,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谁知大头紧张的嘘了一声,“关灯,别出声。” 过了几秒,他才喘了口气,我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对了,汉生呢?” 他又听了听,确定周围没别的声音,才憋着声音骂道:“妈的,这底下有东西,你那伙计真是好手,他把那玩意引走了。” 我一惊,连忙问他是啥,他挠挠头,说没看清,有手有脚的,而且他根本不是自己滑下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抓着脚拖下来的。 “对了,你身上有没有武器,我的包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丢了。”大头问我,我点点头,小心从包里掏出小何叫人给我藏的枪递给他。 大头接过枪摸了摸,惊讶道:“tp微冲,龙山阁可以啊,有了这宝贝甭管什么妖魔鬼怪看爷爷都给他打的万枝桃花朵朵开。” 他有了枪胆子也大了起来,让我拿着手电给他在后面照亮,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慢慢摸索过去,我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感觉特别重,我下来后感觉背上突然沉了许多。” “我没有。”他回头看看我的背,问我:“带驴蹄子没?” “我靠,你别吓我。”我咽了口唾沫。 “在这种地方,不遇到点什么反倒奇怪了,说不定是有个不甘心的家伙想借着你,让你背他出去呢。”大头一脸认真的给我分析。 我都快哭了,他还在那说:“我说个招给你,听说从胯下看,可以分辨是人是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你他娘的太扯淡了。” “放心,有事有哥罩着你。就冲你二爷和你家伙计能下来,这个情我领……咦。” 大头说着突然停了一下,他疑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 “怎么了?” “好像有个东西闪过去了,你往左边照一下。” 我下意识手电扫过去,可是那边也只是一排排的尸体,不对,好像有个不太一样的,我又把手电扫回去,一张青紫色的干皱脸赫然夹在其中。 那东西被我照到后,猛地从尸体当中窜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朝我俩扑过来,我下意识格挡了一下,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连翻了几个跟头摔在地上。 大头反应也是快,对着它就是连点两枪,不过那东西身上好像披着铁甲,子弹打过去只炸出几朵火花,紧接着大头也被那东西拍翻在地。我踉跄着站起来,胸口闷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肋骨,大头也不是吃素的,被撞后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对着那东西又是一顿连点。 这回子弹并没有全部被挡住,有几颗应该打进了它的身体里,疼得它惨叫一声,避开大头向我冲过来。 我操! 我有些傻眼了,真是挑软柿子捏啊。那东西速度很快,两个跨步就冲到了我身边,同时一股腥味也迎面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先是扑哧一声,一杆长枪贯穿了它的腹部,再有一人鱼跃而下,来人正是汉生,他身上衣服有些凌乱,不过此时在我眼中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就地一个翻滚后,单手握住贯穿了这个怪物腹部的长枪,一用劲将他从前面拔了出来。 怪物吃疼的咧嘴大叫,汉生脸色有些苍白,面带急色的对我们说:“快走,后面还有个大家伙。” 我也顾不得疼跟着他向陪葬坑外边跑去,别看大头走个路都抱怨这么远那么远,实际体力他娘的好的一批,逃命的速度让人吃惊,几个健步就追上我,边跑还边说:“你家伙计真牛,下次再有生意,你把他租我几天。” 我俩跟着汉生一路跑,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最后跑到了陪葬坑边上,这里竟然有一道向上的台阶。 “快上。”汉生看了眼后面,焦急的催促着。 此时我也没多问,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平时哪经过这种逃命,到最后喘气都跟拉风箱一样,速度已经降了很多,大头在后面“操了”一句,一低头将我整个人横抗在肩上向上爬。 爬出了陪葬坑,这边应该是陪葬坑右边的半环路,汉生示意我们向外跑,现在不能再前进。我也喘够了,让大头放下我,我们直接跑回来时的墓道,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发现那里坍塌的更厉害了,大量的石块顺着下坡滚了下来,不过还好,洞口被人用矮树搭了个简易支架,暂时撑住了。 我们鱼贯而出,一道寒光急闪而来,幸亏打头的是汉生,手中长枪一顶,架住了划过来的匕首,来人后退两步,正是赵敏。 她看见我们也很惊讶,问我们:“里面还有别人吗?” 大头没好气的说:“有个大粽子快出来了,我们在这等着和它就当地的人文环境和气候变化做个意见交流?” 我推开大头,回道:“没了,我们刚刚在下面遇到个怪物,是从墓道出来的,路上没看到别人,怎么了?” 赵敏看我们三浑身破破烂烂的,没多言语,收起匕首,脸色有些暗淡的说:“跟我来。” 我感觉有些不好,赵敏这姑娘一路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我们顺着山坡下去,在峡谷底部小溪旁,他们搭了两顶帐篷,赵敏对我说:“老板在这里,你们先进去。” 我撩开帐篷走进去,老万一个人拿着他那个紫砂壶在看资料,看我们进来,倒没有赵敏那么惊讶,示意让我们坐下,等我仨都坐下后,开口道:“赵帅死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老万放下茶壶,说道:“领路那个老头子干的,手法利索,一刀从后面捅穿了肺,一刀割了喉,不过他安放炸药的水平倒是很烂,洞口没有完全封死。” 汉生叹气道:“我也是半路察觉到的。我发现他在河边喝水的时候都是半蹲着,那是游牧民族才会有的习惯,他们担心在野外喝水的时候被野兽在后背袭击。我没揭穿他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没想到间接害死了赵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出来干这行,早都有觉悟了,说说你们。” 我没想到老万会这么说,看他淡然的表情,我不知道这个反应是对还是错。 不过一提到我们,我胸口就疼,刚刚一直跑顾不得看,我撩起衣服看了看,肋骨那里一片淤青,汉生伸过来两指摸了摸,疼得我龇牙咧嘴,他松了口气,说:“骨头没断,擦些药能缓解一下。” 我放下衣服,把下去后的遭遇简单说了一下,汉生接着说:“那怪物是什么我也没看清,力气大的很,而且身上好像有层鳞。” 大头楞了一下,问道:“没了?” “没了。” 我看了一眼汉生,没等大头再问,赶紧把话接过去,问他们明天是不是要去谷里找一找,大头被我的话岔过去了,说道:“当然找啊,陪葬坑大出来了,主墓估计也就不远了,应该可能就在谷里,这一趟不能白来。” 老万也同意,“不仅是墓,还有那个老头子,他肯定知道什么。” 一提到老兵,大头气的牙根痒痒,大骂道:“老家伙没安好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把我们领过去的,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又简单聊了一下明天安排,我们便各自离开帐篷,我看了看周围没人,就问汉生:“陪葬坑里到底有什么?” 汉生一边向外掏药酒,一边淡淡的回道:“没什么。” 老万不知道我们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清楚,汉生把怪物引走之后明显发现了什么,才会直接领我们找到出口,我有些生气道:“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汉生转身看向我,“如果世上我还能相信什么人,那一定是你。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隐瞒了你,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第十章 出现的记号 赵军的脸色不是很好,一直对着装有他弟弟尸体的睡袋发呆,我想过去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那老兵看起来挺实在的,下起手来却这么狠,我猜测如果不是赵帅跟出去让他来不及布置,我们可能真要埋在里面了。 我们担心晚上老兵会趁黑摸过来,准备分两拨守夜,大头看赵军状态不好就说先不让他守了,好好休息,可是赵军却不干,他冷着脸说如果再遇见那老东西就剥了他的皮。 我肋骨有点痛,再加上在坑底有些跑虚脱了,所以早早就躺下了。 如果不算偷袭,正面冲突的话无论是赵军还是大头都能拿下老兵,而且今天发现的陪葬坑绝对是狐胡王的陪葬坑,根据二爷的手札上来看,这峡谷属牛角两相隐约缠护之势,有灵光凝聚之裨益,算是上上入葬之选,所以我断定狐胡王墓肯定就在谷里了,想到这我心里放心一些,也放松下来,这一闭眼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人在极度劳累过后睡个饱觉对身体的修复特别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醒了过来,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多,虽然身体还有些酸痛,不过脑袋却清醒了许多,汉生给的药酒也很有效,肋骨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我撩起帐篷要出去放个水,看见火堆已经快要灭了,守夜的大头倚着块石头在那打瞌睡,我本来想过去叫醒他,一想到白天他背着我呼呼的爬台阶又有些过意不去,想想自己也睡了五六个小时,就想过去叫醒他换他回去睡。可是我下意识抬头看时,却在对面山坡上看见了一道异常高挑的身影。 那道身影格外的高,两边肩膀耷拉着,像没有骨头一样,我头皮一麻,那个姿势像极了吊死的人,我感觉他好像发现了我看他,他的头开始一点点歪倒向一边,直到歪成了九十度,好像是在打量我一样。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移开视线,那种感觉及其不好,由于脚下有光,我没有完全看清,好不容易等我鼓起勇气单手挡着光线再望过去,那道身影又没有了。 我心脏噔噔的跳着,是老兵吗,不对,老兵没有那样的身材,我又想起汉生在陪葬坑里惧怕的东西,坑底除了当时的那个怪物,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存在,难道是那玩意出来了? 我连忙过去拍醒大头,他迷糊的睁眼东张西望,嘴上还说“我没睡啊,没事没事。” 我翻了个白眼,和他说了刚刚看到的鬼东西,还给他比量了一下那东西的形状,谁知大头却不在乎的说:“我他娘的不过就是打了个盹,你至于这么扯淡吗,还这么长的脖子,野生长颈鹿吗?” 我气的牙根痒痒,真想锤死这家伙,又耐心给他解释说:“老子真看到了,你还记得汉生在陪葬坑里的样子吗?你不觉得很怪吗?” 大头琢磨了一会,抬眼看了看我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来了。我说实话,你别介意,我感觉你的那个伙计,好像早就知道下面有什么,他当时下去不止是为了救我,那感觉就像要故意避开我们一样。” 我心里一动,这家伙看起来挺能胡扯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汉生有事瞒着我这是我肯定的,不过我没想过他预先知道陪葬坑,经过大头这么一说,反倒是点醒我了,汉生当时的举动确实有点怪异,我甚至怀疑他当时已经一个人去过了陪葬坑的中心,退一万步说他也应该不会对那个坑一无所知,否则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 这事在我脑海中一瞬而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就决定先糊弄过去,于是我对大头说:“这个我倒没有觉得,我是觉得他当时身后好像跟了什么,你想想他当时是不是表现的很焦急?” 大头想了想,说:“还真是,难道是他遇见了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啊,你的意思是,你刚刚看见的就是那东西?” 我摊摊手,“我也不确定,这是我的猜想,不过汉生不想说,我也不好追问到底。” 大头点上根烟,“你这个二爷做的,还没你家伙计知道得多。哎,算了,那个汉生也不是一般人,龙山阁最近怎么样咱们就不说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可能是你们龙山阁上一个二爷留下帮你的‘秦叔宝’了。” 我苦笑一声,连大头这憨货都看透我这“稀松”的二爷,老万他嘴上叫着二爷,心里肯定笑话死我了,这趟支锅,也只是看中了地下的墓。 大头看我这样,安慰我说:“你也别泄气,虽然我没和二爷走过活,不过他的故事倒是听了不少。二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什么一上一下的探索。” 我翻了个白眼,问他今晚这事怎么办,要不要和大伙说一下,大头不赞成说出去,他说我们可以先暗中观察一阵子,我们的对话都是瞎扯,谁也没有证据。 闲聊了一会,我又有点困了,就钻回帐篷补个觉,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由于睡得比较足,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的。我们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商量一下赵帅的尸体怎么处理,肯定是没办法带回去了,不说尸体的腐烂周期,我们带着具尸体被雷子踩了也不好交代,最后赵军说就地埋了,反正他俩从小也没父母,谈不上什么落叶归根。 处理完赵帅的尸体大概十点多一点,我们开始正式向谷内出发。 由于四周都是山脉,没什么风,湿气大,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大片的雾气笼罩在山谷里,随着我们的前进,草木逐渐茂盛起来,像是完全走过了两个节气。 我们一路进来没怎么休息,大头看了看前面,提议道:“各位,这鬼气候太烦了,看来要找到狐胡王墓是一定要花一些力气了,我们先在这休息休息,吃饱喝足再上路。” 老万笑道:“你一个人‘上路’。” 我们就地停留,用无烟炉煮了面,大伙吃了顿热食。我看了看表,又掏出二爷留下的罗盘看了看,不太乐观的说:“大伙,我这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谷中的原始森林应该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常年被雾气笼罩,地形地貌根本分不清,‘分金定穴’那一套在这可能不太管用,我们进去肯定要多下铲子,咱们还是趁亮走。” 老万也皱眉道:“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的补给不够了,赵帅的背包被那老头子拿走了,大头的丢在陪葬坑里,再加上我们这两晚耽搁的时间,剩下的我算了一下,可能最多支持我们三到五天。” 我拍拍手,告诉大家打起精神,无论如何,我们一定是要走这一趟的,说不定进去就找到了。 进入谷内后,四周变得闷热起来,豆大的汗顺着脖颈滴落,虽说这里没有雨林那样恐怖,不过这种植被茂盛湿度不低的地方,各种虫蚊肯定多,我们也不敢露太多皮肤在外面。 各种老树盘根错节,低洼处大都是水坑,我们走的十分缓慢,同时一边走一边下铲,可惜都没有什么收获。 “老子都快成‘抗日英雄’了。”大头走的满脸汗,抱怨着扔下铲子想去水坑洗把脸,赵敏在一旁说道:“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你把手伸下去可能拿上来就只剩下骨头了。” 老万在一旁补充说:“我也劝你最好听她的,这种地方她有经验。” “有这么夸张?” 老万耸耸肩,“要不你试试?” 大头憋气考虑了三秒,最终放弃了去洗脸的打算,嘀咕道:“如果老子挂在这,你们记得每年这个时候给我烧一台空调。” 我们又向里面前进了1个多小时,沿途已经打了不下三十几个孔,可是仍旧没发现狐胡王墓。 几人都开始有点绝望了,这片原始森林太广袤了,根本看不到具体的地形,二爷留下的法子也用不上,只能一铲一铲打下去。 我们又走了2个小时,赵军突然站住,他低头看着脚下道:“各位,不太好。” 大头连忙凑过去,叹气道:“完蛋喽。” 赵军脚下正是一个探坑,我脸色有些难看,在树林里最恐怖的就是迷路,完全有可能被困死在这。 老万捂着额头问:“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没有转弯啊,怎么又走回来了。” 大头看了看四周,咳嗽一声,看我们看向他,他小声说:“是不是那个打墙了?”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就回道:“不大可能,这大白天的。这里雾气大,我们可能一不小心就转弯了,只是没注意到而已。” 汉生说:“我们换个方向走试试,沿路在树上刻下记号。” 接下来我们向东走,赵敏负责留记号,大头和赵军下铲,可惜没走多远,我们就被赵敏叫住了,大头气急败坏的扔下铲子,骂道:“他娘的,怎么又回来了。” 赵敏盯着树,口气中带着意外,“这棵树上确实已经有一个记号了,不过不是我们的。” 第十一章 危险:突袭! 赵敏把树干上的地衣擦掉,露出下面一个浅浅的符号,符号比较简单,是一个“大于号”,被一条竖线贯穿。 她用拇指摩挲着刻痕,判断道:“最少也有七八年了。” 李欣看了看记号,在一旁分析道:“一般人刻记号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简单的,比如打个叉,代表我来过之类的,另外一种则是有寓意的,相当于圈内的一个沟通语言,不同的符号有不同的指向。” 赵军问:“那这个呢?” 李欣摇摇头,“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像是后一种,这个‘大于号’很有可能是个指示方向的箭头。” 大头沮丧的问:“他娘的会不会狐胡王的老窝已经给人掏过了?” 我回他:“别泄气,狐胡王那个家伙哪有那么简单就被人挖了坟头,说不定那伙人也迷路了,这才留下的记号。不过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人来找狐胡王的墓,而且在更早的时间。” 我看向一旁的汉生,他在低头的思考着什么。 老万说:“我觉得二爷说的有道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头绪,不妨就跟着他们的记号走下去。” 几人也觉得可以尝试,于是我们向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前进,途中又被赵敏找到了两个符号。 这边地上都是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的植物,走在其中体力消耗太大,我已经开始喘着粗气。 我刚想提议要不要歇一会,赵军在前面也发现了一个符号,不过当初留下符号的人似乎很匆忙,大于号的折线刻的有些随意,一笔画出,并非如前面一笔一划的刻下去,而且那条竖线也没画完,只刻了一半。 大头蹙眉道:“不太妙啊,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刻的。” 赵敏看着他:“你是说他们发生了减员?” 见大头确认,我紧张的四下看看,这种地方发生自然减员的情况似乎不多,更大概率是他们的队伍遭到了什么攻击,才导致的减员,说不定攻击者也会再来攻击我们。 汉生突然说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指着那个刻了一半的竖线:“他们确实在躲避着什么,这个记号才会刻的这么潦草。我刚刚就在想,如果只是指示方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画一个竖线呢,直接一个箭头不就行了吗?而且在极度危险的时候,还要画上这一笔,这条竖线似乎就有着某种重要的作用了。” 李欣听到这,脸色不太好的说:“各位,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我想我知道那个竖线是什么意思,大于号代表前进方向,那个竖,应该是这个方向不能再进!” 我担心道:“你是说,那是个指示危险的信号?” “我们怎么办,当初那批人很可能已经全部死在里面了,要不我们原路退出去。”李欣有点害怕。 汉生冷静的分析说:“我觉得还是应该继续走下去最好。虽然这条路可能很危险,但是它也代表我们之前那批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了进墓的路,我们如果退回去,最好的结局是走出这片林子,倒霉一点就会困死在这里。” 大头是个阎王老二我老大的性格,听完汉生的分析,一拍腰上的微冲嚷道:“当然是继续走啊,有这宝贝还怕个鸟啊。” 老万没多犹豫,也表态同意,就这样我们一行人继续顺着记号指示的方向前进,可是再接下来的三个左右小时内,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记号,几人越走心情越沉重,虽然嘴上说可能是我们漏掉了,但也有可能代表他们全部减员了。 我们现在非常被动,可以说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种没有任何希望的前进,让所有人都感到空前的疲惫,再加上天快黑了,汉生提议别走了,就地休息。 由于这里湿气太大,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树枝点火,所以我们晚上守夜成了问题。赵敏说这里肯定有棕熊,猞猁之类的肉食动物,如果我们晚上没有明火,很可能要被它们摸过来,所以帐篷不要在下面,要支在树上。 趁着天还没黑,我们通过登山绳把帐篷半挂半放的弄上了树,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准备休息,赵敏嘱咐千万不要喷花露水之类有浓烈气味的东西,还有尽量少开手电,有些东西它们怕火,但是不怕光,零零碎碎还有一些,不过我没怎么听清,今天走的实在太累了,一闭眼就睡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阵晃动摇醒,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我确定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我身下的大树,才一个激灵猛坐起来。 想起赵敏的话,我没敢开手电,去摸身边,没人。我心里纳闷,大头和汉生还在守夜没回来吗,我低头看表,已经一点多了,后半夜应该换成赵军和赵敏才对,我顿时心里一沉,心说完了,是不是那哥俩守夜的时候被攻击了,随即又一想,就算大头不靠谱,汉生也不应该这么无声无息的被干掉啊。 在包里拿出手电,我拉开帐篷,这时一下撞击袭来,脚下一滑,我一下偏身坠了下去。幸亏我眼急手快,趁着月光抱住了一节枝干,不过这树干上的地衣又湿又滑,两只手根本抱不住,我使劲一荡,腰部发力,让两腿也夹在树干上,这才稳住身形。 我现在这姿势就跟小时候玩单双杠一样,倒钩在上面,脖子根本拧不到一百八十度,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下面是东西在攻击我们。不过我侧头却看到了老万那顶帐篷,也是开着拉缝,不过里面没有人,我骂了一声操,都不叫我一声。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照这种力度,这棵树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焦急的左右看看,这片原始森林里的树都格外大高,不少树冠相互交错,我似乎可以借助这些树冠爬到另一棵树上,我左右使了使劲,发现地衣太滑,根本无法让我骑坐在上面,只能保持这种倒掉的姿势,没办法,我只有后仰去看旁边的树,是否有枝干伸过来。 不过不看还好,我仰头看过去,一个人影就坐在那节枝干上,吓得我手下一滑,差点没掉下去。 那人影好像发现了我,速度特别快的移动过来,我一手抱紧枝干,另一只手迅速掏出小腿上的匕首,就在它快要够到我时,突然停了下来,轻声开口:“是我。” 我一愣,赵敏?随即喜出望外,差点哭出来,你他娘的坐那一动不动吓死老子了。 她搭了把手,我窜到隔壁这棵树上,刚想问她怎么了,就被她捂住了嘴,她手冰凉,在我耳边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我先别问,跟着走。 我俩顺着树干小心翼翼爬到另一棵树上,看她熟练的动作,刚刚应该已经来回过一趟了,我心道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回来救我。 又过了一棵树,我发现老万和李欣也在那趴着,老万见我过来,低声问道:“没事。” 我俯身过去说没事,又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在攻击我们。 赵敏说:“巨蜥,不过这种品种我没见过,可能与当地独特的生态环境有关。” “怎么会攻击我们,虽说巨蜥也会攻击人,不过那都是在粮食极度短缺的时候啊,这么大一片森林,还缺我们身上这几斤肉吗?” 李欣插嘴道:“我背上好痒,你们谁帮我挠挠。” 我拿过手电想帮他看看,谁知赵敏一把按住手电,低声道:“肯定是虫子,不过不能开手电,亮光恐怕还会引来那些巨蜥,你帮他用手拍拍。” 我伸手进李欣衣服,一摸到他后背,就明显感觉一堆小虫子绕着我的手散开,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帮他拍打了几下,不过肯定不干净,那种小虫子已经进了衣服里,肯定到处爬。 我道:“快下去,这种树上没有虫子才怪,在呆下去,我们没给巨蜥吃了,也要喂虫子了,对了,赵军呢,有没有看见大头和汉生?” 老万说:“赵军下去找那俩人去了,我们醒来的时候他俩就没在。” 赵敏感觉那边攻击频率小了很多,就说可以先下去试试。我们四人顺着藤蔓滑了下去,双脚踩着实地就觉得安稳多了,李欣落地后一阵抖落,还是觉得后背痒,摸着黑我又给他拍了拍,说道:“你先忍忍。” 老万问赵敏,“你看怎么办?” 黑暗中赵敏略微考虑一下,果断道:“我们先走,最起码找个地方先帮李欣把虫子去去,赵军回来,应该也能顺着脚印找到我们。” 话音未落,旁边草丛猛地一动,一道黑影嗖的窜了过来,直接扑倒了背对着它的老万。 我看过去,那东西有头有尾,四肢强壮,正是赵敏口中的巨蜥,不知道这只从哪发现了我们。 这头巨蜥仰起头冲着老万怪叫一声,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獠牙,向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老万勉强向旁边一躲,这口下去就算没有被咬下脑袋,估计也要被刺穿肩膀,不过千钧一发之际,赵敏一个滚身来到了巨蜥的身边,抄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挡了上去。 巨蜥一口未成,有些恼羞成怒,赵敏也不废话,抡起树枝直接砸在它的脸上,巨蜥被打了个正着,吃痛的向后倒退两步。我立马上前,把老万拖过来,虽然没咬到,不过他后背被那头巨蜥的利爪见了红。 巨蜥看起来笨重,不过行动特别敏捷,两个健步就冲了上来,我把老万推给李欣,也拾起一根树干,可是就这一瞬间,由于赵敏脚下乱七八糟的藤蔓,她一个没站稳的踉跄了一下,那头巨蜥抓住时间,一尾巴抽在了她的侧身,直接将她打飞几个跟头,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奔着她压过去。 我脑子迅速分析了一下,我们四人中,赵敏肯定是最能打的,如果她去见上帝了,几乎就代表我们要团灭了,没什么犹豫,我也在瞬间跟了上去,对着巨蜥后脑就是一下。 手中的树干应声折断,而巨蜥摇晃了一下脑袋,根本没理我,继续张嘴对着赵敏咬下去。 我知道成年的科莫多巨蜥足以咬死一头野猪,更别说赵敏那小脖子了,我咬着牙,猛的扑在巨蜥背上,我忍着让我作呕的腐臭味,死死抱住这头巨蜥,它背上都是冰冷的小疙瘩,摸着恶心极了,随着它剧烈的摆动,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巨蜥感觉甩不掉我,在地上打起滚来,这头巨蜥最少也有一百多斤,直接碾过我的身体,昨天刚刚有点好的肋骨,就像是又被锤了一下,而且地上有好多藤蔓都带着刺,划过我的肌肤,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巨蜥原地躬身一挺,惯性特别大,直接崩开了我的手,我原地滚了几下,还没站稳,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我心道完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扑了过来,接替我刚刚的位置,不过他是跪坐在巨蜥背部,从身上解下登山绳缠在巨蜥脖子上,而后就地一个滚翻,把绳子那头在树上转了个圈,对我门道:“跟我走。” 我仔细一看,不由大喜,正是汉生,虽然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不过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巨蜥见我们离开,死命的拽绳子,不过登山绳可不是几百斤的拉力能拉断的。 汉生一边跑一边解释:“不能让那玩意见血,会引来更多的同类,大头中毒了,和赵军在一起,不过我们找到狐胡王墓了。” 第十二章 危险:矿坑! 黑夜完全不能阻挡汉生的脚步,他带着我们在林中敏捷的穿行,途中简单的描述了一下他们遇到的突发状况。 本来都快换岗了,大头突然尿急,就站在树上往下撒了泡尿,没想到裤子还没提上,大树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没准备,一个跟头掉了下去,汉生来不及预警也跟着跳下去了。 一下去他就倒吸了口凉气,下面是十几头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巨蜥,大头正跟一头巨蜥搏斗,肩头已经被咬了一口,汉生随身带着冷焰火,虽然那东西温度不高,不过也让巨蜥群一阵骚乱,借着这个功夫他把大头拽了出来。 俩人一顿狂跑,途中遇到了赵军,还没等他们歇下来,脚下一震,整个地面坍塌下去,汉生眼急手快在瞬间跳开来,他问下面怎么样,过了好久,赵军才说大头巨蜥毒发作昏过去了,而且下面好像是个矿洞。 汉生说矿洞我还以为听错了,直到他带我们来到坑口我才相信,坍塌处有着很明显的人为搭建部分,看断茬是年久的原木遭到了很严重的腐蚀,加上外力这才导致了断裂。 赵敏蹲在洞口向下打手电,皱了皱眉,轻喊了一声:“大军?” 漆黑的矿洞下除了回音并没有人回应,我心道坏了,难不成刚刚趁着汉生去找我们的功夫,巨蜥下去给俩人吃了? 赵敏赶紧从包里取出登山绳,在旁边选好结实的树干开始固定绳索,汉生和大头也没拿背包,他从老万那里接过绳索也开始固定起来。 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让李欣趴在上面,掀开他的衣服后,我差点没吐出来,他后背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坑坑洼洼的全是半个小拇指盖大小的伤口,还有不少黄白色斑条纹的小虫在上面爬,我一阵干呕,老万也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问他:“你没感觉疼吗?” 李欣趴在那好奇道:“倒是不疼,就是痒,怎么样,有那么严重吗?” 我让老万去拿点药,随口道:“没事,小伤口,我给你涂点药,别感染了。” 老万把药箱递过来,我小声该诉他这些小虫子口器中应该又麻痹毒素,所以李欣才感觉不到疼。 我用氧化氢搀着氯化钠注射液给他清洗了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全身,确保没有那种虫子了才让他起来,可能是那些小虫的毒素渐渐散去了,李欣脸色有点发青,他问:“我怎么感觉后背开始有点疼了呢?” 我说:“没事,过一阵再给你涂点红霉素就行了,没什么大伤口,你看我这满身的也没啥好地方了。” 我还真没瞎说,刚刚和那头巨蜥搏斗的时候,我胳膊和腿上让那些带刺的植物划破了好多地,现在放松下来,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汉生和赵敏也绑好绳子,他过来对我们道:“我先下去,等我给你们信号,你们再下来。” 他的背包也丢了,我看他赤手空拳就要下去,就问要不要带点东西,赵敏把她随身的匕首递过去,说:“拿我这个。” “没事,我有这个。”汉生呲牙笑道,说着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枪管,他和二爷一样,都喜欢随身带着冷兵器,那种螺纹钢管拧起来的长枪,他怕下面空间不够,只拧了两截,又把二爷的枪头安上去,耍了一下,道:“没问题,我下去了。” 由于地面有着大量的植被,已经和那些圆木缠在一起,所以整个洞口坍塌的一塌糊涂,不少断木被藤蔓横七竖八的斜吊在那里。 汉生顺着绳索一点点下去,我们紧张的趴在洞口,过了半响,一束手电光打上来,我们才松了口气,剩余几人依次顺下去。 赵敏打开了矿灯,借亮我看清了周遭,果然是一处巷道,宽有小两米,高三米多,我低头看了看支护的圆木,一般古代矿坑巷道支护分两种,一种是搭口式,另一种是榫口式,眼下这个坑道选择的是榫口式,也就是取两根圆木将两端削成圆形榫,另外两根方木两端凿成方孔,四根相接,互穿支撑。 不过我有点纳闷,这种支护方法一般用在宋朝以后,也称房柱法,难不成这个老窿不是狐胡王掏的? 老万前后看了看,判断说:“这应该是个斜井。” 我跟着看了看,果然如此,我们右手边明显是个下坡,照这种斜坡率算来,左手边那里的斜井口离地面已经不远了,一旁的李欣突然“哦”了一声,他指着巷道两壁的岩体说:“怪不得发生了坍塌,你们看,这里应该是一座方解石矿。” 我看向巷道两边的墙壁,惊讶的问他:“你确定这是方解石吗?那就没错了,方解石是汉白玉的组成,一般只有这种矿里才会产出汉白玉,你们知道的,古代帝王墓中,用到最多的就是这玩意。” 老万问:“你是说狐胡王陵寝中的汉白玉就来自于这?” 我不确定的回道:“不好说,看起来答案就是如此,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条巷道的支护手法似乎属于宋后年间,怎么会在狐胡王时期的汉白玉矿坑里出现呢。” 汉生说:“先与赵军他们会合,无论什么原因,赵军带着昏迷的大头都走不远,我们赶一赶应该可以追上他们。” 好在我们几人都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还能继续赶路,汉生提着矿灯开路,赵敏殿后,我们一路向着斜井下边赶去。 古代挖矿一般都会打斜井和直井两种入口,两类井的数量和所到达的深度也不同,而且一般为了安全,矿井从功能上分为正井和复井,一个运矿,一个走人,当然不是每座矿都遵循如此。 从我们脚下这条巷道的车辙印来看,这条应该是正井,也就是运矿的,所以才会有这么深车辙印。虽然每层矿区都有分隔,但也相连,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就像迷宫一样。 “也不知道大头怎么样了,如果那头咬伤他的巨蜥有像科莫多龙那样的毒性,那可真要说再见了。”我有点担心大头。 不知道李欣是不是有点发烧,嘴唇都有点白了,边走边说:“应该不会,那种毒性全世界也才发现了一两种,大多数的巨蜥都是无毒的,就算有毒最多也就使人瘫痪、痉挛或休克,不过赵军是背着包的,他身上带着抗生素,应该不会有事。” 我看他走路有些一晃一晃的,就问他:“你没事,怎么感觉你人都飘了。” 李欣擦了擦汗,给了我个虚弱的微笑:“我也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我摸了摸他额头,惊讶道:“我去,你怎么发烧了。” 李欣道:“可能累到了,我打小身体就不是很好,没事,还能坚持。” 给他服用了几粒药后我们继续前进,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来到了一处人工开凿的石室,面积不大,二十多平,似乎是给矿工中转休息额地方,墙边摆了很多灰色的坛子,墙上还有两根燃灭的土质火把,中间是一座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铁雕。 汉生看见铁雕后脸色就变了,他让我拿着矿灯,他把石室墙上的两个火把点燃,石室内渐渐明亮起来,我仔细一看,原来石室顶角摆放了几面镜子,通过反射让石室更加明亮。 李欣也在一旁说:“古人还是挺有智慧的,还知道反射。” 汉生倒吸一口凉气,开口道:“这不是普通的镜子,也不是用来照明。你们面前的这尊铁雕是正南,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钟馗,他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们都懂,在这种地方请一座钟馗像,原因不言而喻,而这九面镜子也有说头,俗话叫‘南门眼’,用来让不干净的东西现行的。” 李欣一个哆嗦,满脑门的汗,“你是说,这里……这里不干净吗。” 回应他的只有两只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钟馗像后面是三条巷道,似乎是向下的走向,应该通向不同的矿坑。 几人面面相觑,老万也有些紧张的问:“我们选哪个?” 还没等回话,我们左边火把“扑哧”一声灭了,与此同时,前面的铜镜上照出我们身后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 第十三章 满文 李欣从镜子里看到那个诡异的身影当即吓昏了过去,我也好不到哪去,腿都软了,扶着李欣问向汉生:“这石室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汉生死死的盯着那枚铜镜,我也硬着头皮再次看过去,那个身影有点模糊,苍白的脸上不见五官,张牙舞爪像是要冲我们扑来。我咽了口唾沫,如果镜子里照的东西真实存在,那不出意外,这个鬼东西已经在我们身后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觉得我的后脖子痒痒的,像是有头发在上面划过。 不过我们谁也不敢回头,就连见多识广的老万也紧张的直吞口水,看着看着我不由咦了一声,我发现一个怪现象。 可能是我做多了古董鉴定,特别是秦汉堂里不允许马虎,所以我看那个鬼影似乎有点不协调,它好像在做重复的动作。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我对汉生说:“你把右边的火把也熄了。” 汉生过去灭了火把,石室里顿时一片漆黑,我拿出手电照向那片铜镜,铜镜反射出一道光线,可是里面却不见那个鬼影,我又拿着手电左右移动位置,忽然那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又出现了,我移了移,鬼影又不见了,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把戏。 汉生重新点亮火把,我指着那几面铜镜对大家说道:“这几面镜子确实不是普通的镜子,你们也看到了,只有从特别的角度打光进去,才会显示里面的鬼影,这种技术在当时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打造这几面镜子的人,他对奇淫巧术的能力想必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老万也松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道:“真有你的,在这地下看见这玩意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扶额道:“侥幸了,还是多亏了汉生,要不是他,我们几个早就慌不择路的逃掉了,这几面镜子对不知情的人来说,实在是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压力。” 接下来的选路成了难题,如果选错了很可能就和赵军他们越走越远。赵敏走回来摇摇头道:“没有留下记号。” 李欣刚刚醒过来,我给他解释了一下镜子的原理他就没那么怕了,提议说:“我们兵分三路去试试?” 我拒绝道:“这个矿洞太诡异,我们不能再分开走了。” 老万说:“那就一条一条试,我们先走左边那条,沿途留下记号。”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稍事休息后,向着左边的巷道前进。 这条巷道和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个斜井明显不同,要宽上许多,可能有三米左右,走着走着,我们在一处拐弯处发现了一个类似路标的刻画,一看上面的内容我们都愣住了,这分明是满文啊。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老万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狐胡王时期的矿洞里怎么会有满文。” 我也有些凌乱了,虽然开始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里的支护手法有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一下子推到了清朝,我问李欣:“你认识吗?” 李欣仔细辨认了一下,摇摇头,说他只能认出一两个词语,他只能辨认出其中的一个词是“生”的意思。 我一边走一边分析:“我们先不管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现在的状况是狐胡王肯定在这,但是目前来看这个矿又是清代的。我们分两种情况讨论,第一种矿就是矿,清朝时当地政府发现此地有矿石,所以组织开采,只是很巧的落在了这个谷里。第二种情况是他们确实发现了狐胡王墓,这个矿就是个障眼法,其实是在挖掘下面的墓。” 李欣说:“两相对比,答案毫无疑问,肯定是第二种,从这里开矿运出去太得不偿失了。” 几人也都认同我们的推测,我继续道:“那我们只要顺着这些巷道走,就一定能找到狐胡王墓穴了,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开矿,看起来是势在必得了。” 汉生补充道:“主持这个工程的人也一定是个高手,其实他们有可能并不知道地下是谁的墓,只是地下被那个高手探出有大墓,所以才动土挖掘。” 一番探讨结果似乎不是很乐观,相比于我们几人,当时挖墓的规模要大多了,很可能狐胡王的老巢已经被掏了,老万拍拍我的肩,似乎是自我安慰道:“走,无论结果如何,走到这了,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去看看了。” 没走多久,前面又出现两条岔道,奇怪的是其中一条被封死,只有右边的一条还能前进。 我走到那道墙前敲了敲,实心的,很厚,而且材料也有些怪,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采用的是石灰糯米浆、三合土、泥沙浆、碎石等浇筑的,里面可能有十几层,这种方式之所以我认识,是因为这在清朝时都是公王级别以上的墓葬中才会出现的封墓手法,以当时的生产条件来看就相当于现在的宙斯盾了,怪异的就在这,怎么会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封堵了这边的巷道,里面到底通向哪里? 汉生听了我的话,疑问道:“还有一点怪异的是,主持这个工程的人,为什么会懂得墓葬手法?难不成” “他本身就是个盗墓高手?” 老万说:“大有可能,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盗墓高手,他被委派来主持挖掘狐胡王墓,那么他使用的,或者说长打交道的也就是这些墓中手段,如果真是这样,这面墙就彻底堵死了我们进去的路。” 汉生突然开口:“也有可能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此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下来,很可能是他们挖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也没有实质证据,这一切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巷道走到头,在矿灯下却一片漆黑,汉生提醒道:“我们应该处于半空中,有没有照明弹?” 赵敏掏出信号枪,对着斜上方“砰”的一枪,照明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一个弧线,照亮了下面一大片区域,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讶的合不拢嘴。 那是一片废弃矿坑,面积大的惊人,我们现在确实处于半空中,从巷道出去是一段麻绳绑定的木桥,连接到一座十几米高的竹楼,竹楼像是个脚手架,有个十几平,又从这个竹楼延伸出去一座吊桥,连接到下一座竹楼,巨大的矿坑内一眼扫过去有十几二十几座这样巨大的竹楼,矿坑顶与墙壁上,还有很多粗大的黑铁链相连,看不清上面吊着什么,而在巨大矿洞的下面则是层层叠叠的破木板。 巨大的矿坑就像个球体,我们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巷道出口,还有不少巷道出口与矿坑相连。 在照明弹摇摇降落后,李欣咽了口唾沫,问道:“他们当初到底在这挖出了什么?” 看着废弃的矿坑,我揉了揉眉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当年那帮人在这遭遇了什么,看来狐胡王并没有欢迎他们。 “要不要过去看看?”我问道:“说实在的,我感觉不是很好。” 赵敏看看老万,老万皱眉思考了一下,咬牙道:“走,这趟不能白来。” 我们整理了一下装备,看起来前面的吊桥不好走,便熄灭了矿灯,改用肩灯,汉生走到吊桥前先试探性的踩了一下,我以为这木头应该已经很脆了,可是看他踩上去一点事都没有,汉生又试了试吊桥上的麻绳,也很结实,他突然搓了搓手,放到鼻下闻了闻,释然道:“没问题,上来,这座桥上的麻绳都浸了桐油,结实的很。” 千百年未有人涉足的漆黑矿洞,随着我们踩上去,响起木板“咯吱咯吱”的回音,让我瞬间毛骨悚然。 吊桥还很不好走,左晃右晃的,费了很大力气才走上对面的竹楼,竹楼没多大,像是个了望台,上面落满了灰。 李欣烧还没退,好不容易过来一屁股坐在坛子上,喘着气说:“歇一歇。” 我拧开矿灯,照亮了周遭。只见不大的竹楼上满地废弃物,腐烂到只剩锈迹斑斑刀刃的制式刀,一坨坨黑了唧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服饰,还有满地的盆罐,在角落里还有一些腊肉和酒坛,这些是还能猜出来的,更多的东西已经腐烂的辨认不出来了。 老万看了看,说:“看起来当初他们撤走的很匆忙啊。” 我皱眉说:“让我们猜对了,这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 同时我有些好奇,他们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是为了挖什么呢? 按照我们当初的设想,如果仅仅是发现了地下有墓,那么如此巨大的工程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而且这种规模很有可能是“官盗”,也就是朝廷或是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手下豢养的盗墓部队。 李欣缓过了气,在那研究那些还未彻底腐败的遗弃物,我问他有什么发现,他说清朝本来值钱的东西就不多,这些破铜烂铁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反倒是那几坛子酒要更贵重一点,不过可惜我们无法带走。 他拍开一坛封泥,顿时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呛得我一阵干呕,催他赶紧盖上。 他一脸尴尬说:“是不是坏了。” 汉生伸手进坛子里稍微沾了一点,黑色的有些粘稠,味道特别大,他在鼻下晃了晃,皱眉道:“不是酒,应该是狗血。” 此时半天不出声的老万突然倒吸了口气,一脸骇然道:“听,下面有动静。” 第十四章 棺材板 我们下意识噤声,仔细听了听,却没发现什么动静,我问他是不是听错了,老万又听了听,纳闷说兴许是太紧张了。 没了照明弹,手电照下去只能看见一片很小的区域,还不是特别清楚,谁也不敢保证下面没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古时候开矿死人是常有的事,一般都会就地找个坑埋了。 汉生说:“不管怎么样,此地不宜久留。” 我点点头,说:“我也有种心悸的感觉,赶快走。” 临走前我捏着鼻子从坛子里倒了一杯黑狗血,虽然现在用不上,不过既然当年那帮人准备这么多,肯定是为了应付某种状况,带着点有备无患,不过我从心底希望能用不上它。 我们顺着吊桥上了第二座竹楼,这里与前一个差不多,看起来撤退的时候也很匆促,李欣还在一套腐烂的皮甲里发现了一块腰牌,一面满文,一面汉文篆体,上面写着“御山镇总兵工兵卫”。 我疑惑道:“这个御山有问题啊。” “嗯?” 我指着“御山”两字给他们解释道:“总兵在清朝本身是个不小的实权官,也是正统兵制,绿营兵正,官阶得有二品,这么说,总兵之上还有提督,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军区司令,那总兵就是军区的司令员,军衔再低也是个师长,或者军长也有,可是这个‘御山’明显就不是正统兵制,感觉像是个野营,有点编外制的意思。” 老万说:“你是说他们不负责打仗,而是……专门挖墓?” 我点点头:“很像,清朝兵制是旗兵和汉兵两种,旗兵的根儿是八旗,汉兵有绿营、乡勇和新军,这总兵就是绿营兵中的镇长官。那时候清朝一共才六十几个大镇,哪一个都是名声在外的,这‘御山’应该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野营,当然所谓的特殊任务很可能就是挖坟掘墓的活。” 李欣在一旁说道:“很有可能,‘官盗’一般有两种目的,一是为了财,像曹操的掘坟军就是为了扩充军饷,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为了墓中的奇珍异宝,自古以来中国事死如事生,那些独世的瑰宝几乎都会被主人带进棺材,那么挖墓就是唯一能让那些珍宝重见天日的手段了。” 我拿着腰牌补充道:“没错,这个牌子的主人应该就是御山镇总兵手下的工兵卫了,看名字像是负责掘进的部门。” 我们又检查了一下,发现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继续前进,我看赵敏还站在竹楼栏杆边,就过去拽了她一下,“走啊。” 我这一碰好像吓到她了,她猛地转过来反而吓了我一跳,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就问她:“怎么了这是?” 她定了定神,说:“没事,走。” 我看她那样就不像没事,而且她说话的时候老是向我们刚刚过来的那座竹楼望去,我看了一眼,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啊,我又确认一遍:“你确定吗?” 她摇头说:“真没事,赶快走。” 我们上了吊桥,汉生和老万他们已经快走到对面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俩这发生了什么,我和赵敏过去,刚走到一半,黑暗中突然响起“咯吱”一声,我身体下意识一僵,赵敏也跟着不动,我轻声问她:“是脚下吗?” 她道:“我也没听清。” 我又小心走了一步,没事,再走一步,又是“咯吱”一声,这回我特意去听,一下子捕获到了声音的来源。 吊桥上的木头和麻绳都浸过棕油的,防潮防腐,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吊桥和竹楼的连接处没有做处理,那声音就像筒竹内弯面被破坏,纵向一点点开裂的声音。 我轻轻提起一口气,对赵敏道:“慢点走,好像是与吊桥连接的竹筒受力过大了,应该是老化了。” 赵敏嗯了一声,我俩现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对面汉生他们紧张的看着我们,就在我的提心吊胆中,身后明显传来连续“咔咔咔”的声音。 “跑!” 我回身拉起赵敏的手,快速向对面跑去,随着持续的断裂声,身后吊桥与竹楼连接部分彻底断开,直直的坠向下面。 巨大的惯性让我俩来不及反应,画了一个九十度大弯,整条吊桥直接拍在汉生他们那座竹楼上。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承受那股撞击力,这一下撞得我七荤八素,嗓口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这一下冲击也让我手上泄了劲,紧接着便从垂直挂着的吊桥上掉了下去,坠落过程中我不断想再抓住吊桥,可是身上一点劲没有,根本抓不住,随着噗通一声,我摔在矿坑底,眼前一片晃动,我挣扎着起来,慌不择路躲闪着上面掉下来的碎木。 好半天矿坑才归于平静,在我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灯,正是赵敏,看来她也掉了下来,与此同时,在她手电的照射范围,我惊讶的看清了那些木板的原型,雕黑花云纹,那不是普通的木板,是一块块的棺材板啊。 我背包落在外面,身上没有手电,赶紧向她跑过去,她问道:“曹傩送吗?” “是我。”我赶紧应和,生怕她防御机制启动,一套连招带走我。 我刚要和她说这些棺材板的事,却看见她脸色不是很好,而且左腿不自然的点着地,我蹲下细看,她的小腿部分鲜血淋漓,有一块碎木插在了里面。 我抬头道:“你快坐下,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我见她似乎要衡量一下利弊,便焦急的道:“还考虑个屁啊,一会你失血休克了我可背不动你。” 她缓缓坐下,从包里拿出简易药箱,递给我说:“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我得把木屑取出来,否则会有感染的可能,不过她的裤子是那种紧腿的运动裤,如果提上去肯定会触碰到那块木屑,我就从伤口部分轻轻提起运动裤,想撕开一个口子,不过她的裤子是那种冲锋衣似的pu面料,我一使劲那条裤子口直接被我扯到了大腿,我心里靠了一下,还挺白。 我抬头看她,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你忍着点。” 我拿过药箱,取出镊子和酒精棉,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确实牛,我取出木屑的整个过程她就一直看着,弄得我好像在搞自己腿一样,取出木屑,我又用酒精棉擦了擦伤口,使用云南白药气雾剂喷了一下伤口,最后给她包上腿,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抬头问她:“怎么样。” 她脸一红,收回腿,自己用绳子把被我裂开的裤子腿绑了一下,我本想帮帮忙,不过一看那条被我扯成“旗袍”的裤腿还是算了。 我拿起手电对上面摇了摇,汉生他们也回应了一下,一旁的赵敏说:“我包里有对讲机,你试一下。” 我拿出对讲机拧开,想着怎么告诉他们频道,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很规律,有点像滴水的声音,当我仔细听时,突然换成了很刺耳的静电音,在这漆黑死静的鬼地方,这突然一下声音把我吓得要命,一下把对讲机拧上了。 赵敏马上问我:“你听到了吗?” 我掏着耳朵说:“都快聋了,当然听见了。” “不是。”她连忙说道:“刚开始的那个声音,像水滴一样。” 我反应了一下,也想起来:“记得,那个声音……”同时我看向竹楼上的汉生他们,奇怪啊,他们那里没有水滴啊,那这声音哪来的,我脑子里一闪,“我知道了,是大头他们,赵军身上也有一个对讲机。” 赵敏点点头,“对,而且离我们不远,应该是在某处有水的地方。” 咔嚓! 我本能的神经一跳,下意识的看上去,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操蛋的声音就来源于这座竹楼,由于刚刚吊桥的撞击,这座上百年前的竹楼已经达到张力的超饱和状态,可能随便一处压力就会造成彻底的坍塌。 上面老万他们也意识到了脚下竹楼的不稳定,手电顺着他们所在的竹楼打出一道光线,连续点了几座主楼,示意我俩他们要走的线路,我晃了晃手电,表示收到,我们会从下面过去。 我搀起赵敏问她能不能走,她试了试说没问题,我告诉她老万他们要去的方向在我们左手边,我们在下面正好不用转弯,可以直接过去,谁知赵敏抓住我,不让我从那边走,说绕右边。 我看她脸色,回忆到她在竹楼上的表情,觉得她有事瞒着我,就问她:“到底怎么了?” 赵敏不是个犹豫的人,可是她此时却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好,我也不确定,我当时用手电扫过之前那座竹楼,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不是人,怎么说,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的头有点怪,有点像” 我放松双臂耷拉到身体两侧,尽量把头歪到九十度,“是不是这样?” 她捂着嘴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操! 我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那个鬼东西,当初在谷外守夜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个鬼东西,没想到他跟了上来,我把当晚所见简单的和她说了一遍,她了然的点点头,“这么说的话,它是从陪葬坑跟出来的?” “鬼知道,我们先去和他们回合,不瞒你说,这地让我感觉很不好,我有点瘆得慌。” 我俩从右边绕着过去,满地棺材板层层落落,几乎把下面隔成了迷宫。 这些棺材肯定不是从外面运进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清朝那批“御山”从狐胡王的墓里挖出来的,我纳闷的是狐胡王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 一般皇陵棺椁不会特别多,只有墓主人和最亲近的陪葬才会有棺材,这狐胡王不会把他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葬了进来,而且根据老万那份野史上说,狐胡王最后只和他从墓里挖出来的“老神仙”一起升天了才对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快递的集散中心,各个矿区挖出的棺材集中运到这里,但是棺材里的尸体哪去了?狐胡王不会这么无聊,只葬空棺,我左右看了看,每一口都是空棺,还有不少被强行破拆了,摞的满地都是。 其实最直白的答案就是被那帮人起走了,他们在挖出棺材的同时,同时把里面的尸体处理了,不过这样也说不通,如果要处理为什么还要起尸呢?为什么不连棺材一起处理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尸体有问题! 第十五章 坑底有人 我和赵敏一边调整方位,一边从矿坑下面跑过去。成摞的棺材板堆积的到处都是,太难走了,不过好在是没有彻底堵死,绕着绕着也能过去。 还没等我庆幸,脚下突然绊到什么,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手里的手电筒也飞出去老远,砸在一旁成堆的棺材板上,电池砸了出来,弹跳两下,顺着缝隙掉了进去。 没了手电光,我俩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赵敏扶了我一下,我这一跤倒没什么事,只是刚刚我明明记得路上没什么绊子啊,怎么摔得这么莫名其妙。 赵敏摸了摸背包,无奈道:“这是最后一个手电了,这荧光棒,你看行不行。” 我摸黑接过荧光棒,折亮摇匀后亮起微弱的荧光,我过去捡起手电,后壳摔裂了,心道什么狼眼,就一西贝货。 我借着亮往堆积的棺材板缝里照了照,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一身冷汗,这矿坑底下都是棺材,有的空的,有的已经被拆成了木板,可是眼下这口被棺材板盖住的棺材里却躺了一具尸体。 我后脑发凉,怎么不是空的,而且这该死的荧光棒发出的绿光,照什么都有一种老式港片的既视感。 赵敏看我反应,猜道:“里面有东西?” 我尴尬的点点头,“有具尸体,电池就掉它边上。” 赵敏过来向我伸手,我楞了一下,“嗯?” 她道:“荧光棒给我,我来。” 其实我内心还是犹豫了一下的,不过立马就被强烈的大男子主义压下去了,连天人交战的时间都没有,连忙说:“我来我来,刚刚太突然没适应。”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不过毕竟后面站一姑娘,这时候不伸手,脸还往哪放,我撸起袖子一闭眼,顺着棺材缝摸了下去。 随着手往里伸我的心越跳越快,连手掌都不太敢撑开,只能蜷缩着往下触碰,如果不亲身经历是无法了解这种莫名恐惧的。 我现在是侧着身,整条右臂都伸了进去,手背碰到尸体的一刹那,我整个人一抖,连喘了三口大气,才打开蜷缩的手,轻轻按了按,感觉尸体皮肤有点硬,有点皱,我又往上摸了摸,刚刚看的太匆忙,只记得电池的一个大概位置,我也不知道现在摸到哪了,如果要我拔出手看一看里面再摸一次,那我绝对是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我咬着牙胡乱的摸了一下,一下子碰到了那个电池组,我心里一喜,想把它提上来,可是才一使劲,我就感觉不对,有一股阻力在我手臂上,提起来有点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袖子。 我害怕的使劲向上提,那股力量也在增大,棺材板下的那具棺材也发出“咔咔”的声音,里面那具尸体像是要坐起来。 “我操,它抓着我了。” 我叫了一嗓子,赵敏连忙过来帮我拉胳膊,整摞板子都被鼓动的七零八落,可是左右胳膊也拽不出来,赵敏拍拍焦急的我:“别动别动,不像是起尸,否则你胳膊早没了。” 她也侧着身,后背贴在我胸前上,小手一点一点顺着我胳膊向下摸,快摸到我手腕的时候,突然说道:“有了。” 她手在那捅咕了一下,抽出手说:“好了。” 我赶紧拔出来,翻覆看了看,还好我的右手,赵敏见我这表情,抿嘴笑道:“你太紧张了,刚刚只是袖子挂在那具尸体的手上了。” 我心虚的点点头,一边安装电池一边赞同她:“对对对,是我太紧张了。” 她又纳闷问:“对了,你刚刚走的好好地,怎么突然摔倒了。” 她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拧开手电向后照,路上虽然不是很平整,可是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绊子啊,赵敏问:“你是不是踩到自己鞋带上了。” 我一边心里想我又不是弱智,一边低头确认,鞋带没有开,不过在我裤腿上,赫然多了一个不大的黑色手掌印,我俩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她看了看我身后,压低声音道:“你刚刚有感觉吗?” 我捂着额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反问她:“黑驴蹄子你带了吗?” 她摇摇头:“就算带了那东西恐怕也解决不了我们的现状啊。” 突然,我发现竹楼上面的老万他们正极快的移动起来,因为这个矿坑太大了,根本看不到他们人,所以只能通过灯光来判断,他们现在正急速的穿越吊桥,向矿坑对面移动。 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吸了口冷气道:“糟了,他们那有问题,我们也快点过去。” 我俩绕过叠放的棺材板,向那边快速移动过去,就在转弯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下。 因为有了刚刚的遭遇,所以我留了个心眼,这次虽然也踉跄的十分狼狈,却没有跌倒,我迅速转身用手电照向刚刚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 我深吸了口气,对身后的赵敏道:“我们身边有东西。” 突然,我身后响起一声冷笑,我果断转身,却什么都没有,我紧张的问赵敏:“你刚刚有听到吗?” 她茫然的摇头:“没有啊。” 我心里纳闷,刚刚不像幻觉啊,那声音就来源我身后,她怎么会没听到呢,我又对她道:“小心周围,我想老万是对的,这下面肯定有东西,我刚刚就是被什么绊了一跤,我们快走。” 跟随着老万他们的手电光,我俩在下面几乎穿行了大半个矿区,满眼都是棺材板子,真不知道他们“御山”到底在下面挖出了多少,或者说狐胡王这个神经病在自己的墓里葬了多少口棺材,事出异必有妖,鬼知道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跑着跑着我耳边又抽冷子响起一声冷笑,这个声音听起来特别的不舒服,有种怨毒的恶意,吓得我打了个冷颤,我一下子站住了,赵敏一脸迷惑的回过头:“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夸张的问她:“你真没听见?” 她摇摇头:“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我拿着手电左右扫了扫:“他娘的,有东西跟着我啊。” 她催促道:“快走,你看他们都到了。” 我仰头看去,老万他们已经走到了对面的峭壁上,那里估计有出口,可是看着看着我脸色就变了,我操,他们没等我俩,而是直接进去了,我眼看着他们的灯光消失在矿坑对面的峭壁上。 我皱眉道:“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不会不等我们的,不过这下就糟了,不知道有没有路上去。” 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我俩跑过去,竟然在矿坑底下发现一个向上的巷道口。 我喜出望外,率先钻了进去,这条巷道修的很规整,还凿了石阶,看起来应该是给当时御山士兵下矿坑用的路。 如果这个巷道口不是开在这里,我们就尴尬了,偌大的矿坑,我和赵敏就要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出口了,我想了想,可能老万他们选择这面走也是有原因。 他们一定是在上面看见了这里,继而触发了某种机关,才不得不赶紧撤离,但是也为我们留下了方向,否则怎么就被我俩一下找到上去的出口。 我心道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连汉生都无法解决,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这个状况还担心他们,真是让蚊子咬了,还给别人挠痒痒。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在巷道一边有一个岔道,我俩走过去,不对,这个洞口很小,我低头向里面照了照,挖的很粗糙,和我们之前走过的巷道完全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同一时期挖掘的,赵敏在我身后提醒道:“应该是临时挖的,不过为什么要从这里打挖出去?” 我心里一动,脱口道:“应该是从里面打出来的。” 老何曾经给我讲过类似的事,他们有时下墓就会碰见这种反打盗洞的情况,不是同伙反目独吞了宝贝封了原来的口子,就是墓穴里机关重重,再不就是最后也是最不愿意碰到的情况,那就是盗洞那头是个大凶之地,这种情况最好就是退避三舍。 老何他们也只遇到过一次,还是在云南那边的一个“跑街”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发现了个“原坑”,那边降水多,基本上没发现什么完整的墓,不过传消息过来,那个坑还没被水冲过,铺子连夜就使人过去了。 下去后就在主墓后墙发现了个反盗洞,他们进去后发现那后面还有一个特别庞大的墓室,布置的像是某种古代宗教场景,而且还有不少尸体,各个年代的都有,最要命的就是所有人死相都很难看,当时的瓢把子一看事情不对直接带人出去了。 据后来说,他们走后,有人出钱找了一次越南帮,那边过来了几十号人,进去后全都没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矿坑肯定不存在同伙卷宝贝跑路这事,也不会设什么致命机关,这么说下来,似乎就成了老何口中的最后一种结果。 看着这个漆黑的盗洞,我眉头直跳,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正在我聚精会神思考的时候,耳旁突然又出现那个渗人冷笑,这么狭小的空间,那个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头皮发麻,我本能的回头看。 由于我拿着手电,赵敏就站在我身后,这一回头,手电正好照在她脸上,就见她脸上不知何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毛,脸色阴沉的在那里盯着我,让人惊悚的是那个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第十六章 深坑 看见赵敏这样我头皮一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只见她尖叫一声向我扑来,我大惊之色,下意识把手电向她扔过去,她一手抓住,我趁此机会转身钻进了盗洞。 这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赵敏就像厉鬼一样,吊在我身后,我拼命的跑,连头都不敢回,只能凭借她身上的手电光感觉出她再逐渐被我拉开距离。 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唯一的手电在赵敏身上,自从离开乌蒙山里的朝仙墓,那种久违的恐惧感再次笼罩我全身,而且比上次更加害怕,在黑暗中奔跑的我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了些许不同,我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我急切的想稳住猛烈跳动的心脏和风箱一样的喘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哪怕周围发出一丁点的响动,都足以让我大脑神经跟着一跳。 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并小心翼翼地摘下背上的包,我记得里面还有几只荧光棒,我蹑手蹑脚的取出来,摇折后,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我举起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我已经跑出了那个临时挖掘的洞子,这里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洞就开在石室的墙上,室内空荡荡,有一些方木横七竖八的摞在一起。 看见这些方木我有些纳闷,怎么保存的这么好。 我不禁好奇,老话说干千年,水千年,不干不水两三年,木材只有在水里隔绝氧气,处于封闭状态,才能做到很久的不腐,这些方木保存这么好,之前这间石室里肯定有大量的水,但是这里又不是池子,是怎么固定水的呢。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的水并不是液体状态,那这里就应该是冰窖,也就是储藏冰块的地方。 开矿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在古代也没有鼓风机这种东西,越挖越深,肯定会有通风和高温的问题,这时候古人就选择了用冰块降温,而且还一种通过冰来运输巨大石料的方法,就是在天冷时把水铺在地上,通过使道路结冰来减小摩擦力,从而移动一些巨大的石料。 如果确定了这里就是冰窖,那这一定连通着某一个矿区,之所以说某一个是因为我刚刚跑来时明显感觉是一条下坡路,跑的距离我已经记不清是多少,不过从坡率粗略的算来,可能离上面已经有七八米的高度,这里如果连着的肯定是另一个矿坑了。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我坐在角落,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回想刚刚所经历的事。 我翻出笔记本,在上面胡乱的圈出一些词,都是我今天的经历,写着写着,我把几个关键词连成条线,分别是“跟随=消失=赵敏变得奇怪=跑”,我摇摇头,又在“消失”和“赵敏变得奇怪”中间加了一个问号,变成“跟随=消失=?=赵敏变得奇怪=快跑”,这下就说的通了,虽然不知道赵敏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肯定是在这个环节发生了什么,一想到赵敏的那个鬼样子,我就浑身不自在,那样子就跟开棺的粽子起尸一样,难不成……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是被跟着我们的那个东西附身了? 我回想之前的经过,似乎从我们发现棺材板底下那具尸体开始,一切就变得不对劲起来,这片矿区太离奇了,到处都充满着一种诡异,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些清朝人当初到底在狐胡王墓中挖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感觉周围有些异常,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我抬头左右看过去,一下子看见我刚刚进来的那个洞口,正由里面散发着弱弱的光源,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后背,那个光亮我认识,正是赵敏身上的手电光。 他妈的就这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就悄摸的追上来了,而且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由洞口缓缓探出一个脑袋,那个脑袋耷拉着,披着头发,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那样子就像她趴在洞里伸长脖子在偷偷打量我。 在这样漆黑古老的矿洞里,突然看到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偷窥你,再加上这种诡异的氛围,我的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不管她是否追我,我借着荧光棒的光亮一路狂跑。 为了摆脱它,我逢弯就转,七拐八拐连自己都记不清路了,突然脚下“咔嚓一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了,听声音应该是年久的老木板被我踩断了,果然不假,我整个人穿过木层直接滑了下去,心说完了,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我忙去胡乱的抓着四周,但是并没有什么让我稳住坠势,而且下坡很陡,我“扑通”一下摔在地上,不过还好,下面好像垫了一层软土,撞击的不是很厉害。 揉着胳膊腿我站起来,用荧光棒照了照四周,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坑里,这个坑有弧度,像是个大碗,在碗外面的墙壁上,则是大大小小十几个空洞,我就是从其中一个摔下来的。 我跺了跺脚,心里奇怪,这碗里铺的东西不像是土,但是又很软,有点像灰。 我摇摇头,决定先上去再说,大碗虽然看起来它的坡没那么大斜度,不过上面却有一层油脂,很滑,我尝试几次,都没上去。 看着粘了一手的黑油,我闻了闻,有股子淡淡的腥味,不知道啥东西,这可让我有点犯愁,大碗四周都刷满了油,根本没法上去。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部成龙主演的电影,里面描述的是一个制作香肠的工厂,成龙掉进捣肉的机器里出不来,那个机器有点像捣蒜的凿子和钵盂,人在钵盂里,四周都是油,上面的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砸下来,成龙只能在它砸下来的时候贴在钵盂壁上,不过壁上又有油,人不断的向钵盂中心滑,早晚要被凿子砸中,那肯定就是gg了,电影结局如何我是忘了,我现在和他的遭遇好像啊,我还特意看了看,幸好大碗上面没有凿子砸下来。 看着上面的孔洞,我陷入了沉思。 这些孔洞看起来,应该是运输用的,而且都是斜坡下来,最起码我那个是,如果按照惯性,最后掉下来的东西一定是在碗里,那么这个碗就是容器,再加上地上的这层灰…… 我蹲下抓起一把,脑子里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进我的脑海里,我嫌弃的扔掉手里的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炼尸炉! 没错,就是炼尸炉,那些孔洞就是专门用来运尸体的,我脚下的灰,可以说是骨灰了,四周那层油脂,不用想,肯定是常年烧尸熏烤出来的人油。 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虽然这种开矿是难免有死人的,不过在矿区下挖这么大的炼尸炉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据我了解,虽说古代因为劳动条件差,一个饮水问题可能就会造成不少人死亡,不过那时候统治阶层可没这么好心,一般死了或是重伤的都是直接弃尸荒野,前几年我还听老何说过,他们发现过一个古采石场,听说里面常年闹鬼,都是当年的劳工怨气不散。 而且御山是专门的挖墓部队,还不像一般的役工,条件较之要好上很多,一般也不会出现大批量的死亡,照这么推测,这炼尸坑完全就是给那些从狐胡王墓中挖出的尸体准备的了。 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火化那些尸体?当然肯定不是挖了人家的墓觉得不道德才替他们火化的,我认为这个原因和我之前的推论很接近,问题还是出在那些尸体上,逼迫他们不能简单的处理,必须要用焚烧的手段! 这也同时解释了矿坑里空棺材的来源,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烧了棺材呢,而且还有不少棺材是被强拆的。看着脚下这层厚厚的骨灰,完全想不出当年那批清朝人是烧了多少具尸体啊。 知道这里是当年的焚尸坑,我后背就开始嗖嗖冒冷气,甚至觉得脚下都有些烧得慌。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坐以待毙,随即取下背包,翻找里面,看看有什么能帮助我出去,一翻之下,让我看见了之前的对讲机,想起大头他们手里还有一把,之前还推测他们就在附近,也不知道这一顿瞎走,他们还在不在,鬼使神差之下,我轻轻拧开了对讲机的按钮,里面立即想起咝啦咝啦的杂音,并且伴随着是一段让我既惊悚又熟悉的冷笑。 第十七章 炉子 我迅速关上对讲机,除了砰砰的心跳周围又陷入绝对的死静,我不确定刚刚是否真的听到了冷笑声,还是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在这种诡异离奇的环境下,我的神经瞬间绷到了极限,我不敢在继续呆下去,生怕再有什么风吹草动把自己逼疯掉。 不知道为什么又将自己陷入到这种地步,这种未知的黑暗让我心慌,我一边翻找着背包,一边不断抬头看向焚尸坑的周围,有一种恐惧,就怕有东西悄无声息的在上面注视着自己。 因为这是赵敏的包,她伤了腿后才由我来背,所以我也不清楚里面装了哪些东西。 我伸手摸索着,找到一把折叠工兵铲,这让我喜出望外,掰开铲头,对着沾满人油的坑壁几下就凿出一个够半只脚掌踩踏的脚窝,太好了,可能因为之前的反复燃烧,这里的岩石硬度已经很低了,就这样我一边攀岩,一边凿孔,翻出了焚烧坑。 我没有收起工兵铲,就把它当武器随手拿着,这能让我多少有些安全感。 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当务之急是先与汉生他们会合,荧光棒照明范围有限,我拿着左右转了转,看到一个小门,走出去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矿洞虽然九转十八弯,可是里面的斜井直井打的都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为了错开矿层才设置多个入口。 按照汉生当初他们进入的位置,我对比了一下,我这里应该比他们深一层,也就是在他们那层矿坑的下面。 假如他们现在没有下来,我应该先找上去的路,如果找不到他们,能找到进来时的巷道也是件好事,就算是遇到老兵,也好过在这下面提心吊胆的强,在这里每一秒都是对我的折磨。 心里盘算了一番,我顺着廊道向前走,没走多远,又在侧面出现了一个拱门,我壮着胆子进去,里面有点凉,似乎空间很大,走路有回音。 我举着荧光棒扫了扫,黑暗中投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我开始吓了一跳,后来才意识到应该是某种建筑,走过去换了几个方位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大炉子,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个类似我们现代的高炉。 这让我很意外,这种锻造的炉子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如果说是冶炼矿石用的那也应该在矿坑外,最关键的是御山他娘的根本不是矿工队伍啊,按照我们最初的推测,这批清朝人来这明显是冲着下面的狐胡王墓而来,怎么真会在这里挖矿。 带着疑问我走过去看,炉子大的离谱,整体得有六七米高,底径最少四米,上下略窄中部较粗。 下面开着门,我没犹豫,矮身进去,发现炉壁也很厚,门口那块就有5、60公分,不同于巨炉外皮用的砾石砌墙,内部明显使用的是那种沙质耐火土砌的,还让我发现了不少木炭和青石子,还有一些未熔化的矿石块。 我站起身,看样子这个炉子在古代的确是个焦炭炼铁炉,那时候几乎都是使用木炭来炼铁,青石子做催化剂,只是我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这摆个炼铁的炉子,难不成御山他们专业挖墓,业余还兼职个铁匠啥的,挖着挖着发现了铁矿石,一想赚点外快,那就顺便锻造点铁器?这他娘的很扯淡啊。 想不通原因让我很懊恼,这里的发现很有可能推翻我们之前的假设,御山他们的身份又成了谜。 拿着荧光棒我走出炉子,却意外的在它后面发现了一个直径七八十公分粗的竹筒管。 这竹管从石室的墙上伸出来,外面用麻漆封裹,接成弯管垂到地上一米多的位置,下面是个坑,旁边是个工作台,有些铁器凌乱的摆放在上面,从炉子上伸出一个张嘴的龙头,也垂在这边,我猜测原本这里应该是个池子,竹管用来从别的地方取水过来,龙头则是负责导出炉子里融化的铁水。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并没有在此地发现锻造铁器的磨具,我本以为凭借一些磨具,可以推测出来他们当初在这到底锻造什么。 而且我总感觉这矿里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好像哪里缺点什么。 我放弃继续思考,准备离开,就在我手里荧光棒一晃的瞬间,让我发现这室内有一面墙很特别,我过去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拱形门,不过现在被砌死了,浇筑手法和之前所遇到的一模一样,而且上面还有一层黑干的皮,又看了看我心里一沉,这东西有点眼熟,有点像之前我们发现的黑狗血。 众所周知黑狗血的用途,说明当时那批人认为里面有些东西不干净。 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封存的东西似乎就与这座炼炉有关系,它正是让我觉得缺失了的那块真相。 能让御山这支常年与地下古墓打交道的部队,使用这种手法,想让其永不见天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克制住我想趴在墙上听听里面是否有动静的冲动,我拿着荧光棒离开了这间炼室,不管里面到底关着什么,相信都不是我这种菜鸡能对付得了的。 之后的廊道很长,也没有岔路,我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又看到一间半开放的石室,同时我眼皮一跳,呼吸也急凑起来,因为就在石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口用铁链捆绑着的棺材。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靠过去,棺材对面有个小门,要过去就必须要从棺材边路过,幸亏这里是个半开放的空间,我贴着墙壁过去,离那口棺材有两米多的距离。 走到棺材边上时,我紧绷着呼吸,这口棺材很不一般,上面使用金漆画了很多奇怪的画,还有两篇我看不懂的文字,那些图似乎描绘的是一场浩大的工程,无数的工人在山坡上下劳作,古人画画很抽象,我只能猜个大概,看着看着我突然咦了一声,有一个人物的描绘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人没有露正脸,只是个高大的背影,高大的背影,我仔细咀嚼着那几个字,脑子里一闪,突然让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在朝仙墓时,也发现过一片壁画,其中就有一幅画,是个身穿道袍,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在指挥建设,那张图与这口棺材上描绘的实在是太像了,不对,不仅仅是像,哪能有这么巧合的,两个墓中,都出现了对同一个人的描绘,在古代那种身材异常的人一般都会被当成异类的,哪能到处溜达。 想到这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朝仙墓有三层,分别建于不同的年代,我记得里面确实有一层建于唐代,而画中描绘的也应是唐朝,难不成画中之人就是一人?他分别于乌蒙和狐胡国建造大墓? 我仔细想了一下,又否定了这个推测,当初我们发现壁画的地方,应该是朝仙墓的二层,那层从制式和风格上来说,应该是个汉墓,唐朝时期的壁画怎么会出现在汉墓? 那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活了这么久,贯穿了由汉到唐这么久的历史,难不成这人就真的是巧合? 不过说是巧合打死我都不信,二爷的信息指向这座狐胡王墓不是毫无目的的,一定有他某种缘由,甚至这里会和当初我爹他们调查的事情有关,这种关联性让我根本不相信是巧合。 我决定先不去琢磨这些让人头疼的事,眼下的状况就够奇怪的了,这口棺材摆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方便观看它上面的的绘画的吗? 看这口棺材的特殊地位,难不成当初御山要挖的东西就与这几幅画有关?我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敢靠近去看,棺材上面的铁链比我手腕还粗,明显是为了防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小心对待的东西是不是也跟着尘归尘土归土了。 过了这口棺材,前面小门旁,竟然有一个刚刚我没看到的直井,这口直井不大,上面有两个人左右宽的踏板,上面挂着两根铁链。 这种装置有点像小时候家里的水井,踏板就是提桶,只不过控制上下的部分不在井上,而是那两根铁链,这两根铁链的作用就是我们平时见得窗户拉帘,两根链是连着的,拉一根负责卷上去,另一根负责降下来。 我没有立马上去,直井一般都是为了上下运人用的,我平时见得那些直井都很宽大,可是这个一次却只能走一到两个人,这样子就有点像内部的私人电梯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门,这间石室其实很有一种总裁办公室的感觉,无论是外面那口特殊的棺材,还是这间内部电梯,都不是针对多数人的,照这么看来,眼下这间小门里,很可能就是ceo的办公地点了。 我纠结了一下,放弃立马从直井上去的冲动,拿着荧光棒走进了小门,果然没错,这里面就是一间很私人的房间。墙角摆放着两个书架,面前是一张书桌,一张太师椅,右边是个摆台,上面有一些零散的物件。 我一进去就被桌上一个檀木盒子所吸引,这种盒子防潮防虫,千年不腐,就算在清朝那也是金贵的很,这么贵重的盒子里面一定保存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小心拿起匣子,轻轻打开,最上面是一片蜀锦手绢,下面竟是一摞书信。 我精神一振,书信是保存史料最好的载体,多少秘辛就靠它流传下来。 我轻轻拿起上面的一封信,泛黄的老旧封皮中间是收件人的名字,左上角有一个特别的红漆章,红章我辨认了一下,是个“秀”字,像是个女性的花押印,看来应该是这位长官的私信了,因为如果是公文,一般都会有各个部的封口官印,往下看名字,我愣了一下,这么巧吗? 曹汉生。 第十八章 家书 又一个汉生。我记忆中汉生讲过,他的名字是二爷取的,说到二爷我了解的真的不多,不过感觉他不像是会去做那种无意义事情的人,所以这个名字说不定有某种含义,而且这个曹汉生是清代御山的人,二爷也是干这行的,这样说起来疑点就更重了,我心里惊讶,如果解释成巧合也太牵强了。 正在琢磨这事缘由的我,突然回忆起一件事,随即脑海里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我没有立刻去深琢磨,我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事还要回去问问老何,现在也就只有他才能印证我的猜测了。 我决定先放下这个想法,去看信的内容。虽然经过了几百年,不过信纸用的是上等生宣,尽管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泛黄,但酸化老化的污迹却都很少,保存的相对完整。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纸张酸化老化原因,主要在于纸张内部,像是造纸原料、添加剂以及抄造工艺等,如果是一般的纸张,可能现在都拿不起来了。 清朝流行馆阁体字,也就是楷书,我还算是有些功底,连猜带读,也能大概看懂信的内容。 这封信是曹汉生的家书,应该是他妻子给他的回信,内容大概是说,既然工程紧,颁金节就不用回来了,她会照顾好孩子和他老娘,然后就是一些保重身体的话。 我又拿起下面一封,这张写的比较唠叨,大意是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为统兵应该以身作则,小年比较懂事,不会怪你的,不过你答应的他的木马和木剑记得一定要回来前做好,过了春节他也要去私塾读书了,带他去看先生时,先生说他天赋异禀,将来会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这封信有两个信息点,一是这个曹汉生竟然就是御山的总兵,也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也很可能就是汉生之前提到的那个盗墓高手。 第二点是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满族的颁金节是十月十号,春节是正月初一,如果中间没有别的信件的话,这两封信之间应该隔了将近三个月,这看似没什么,其实说明了很多问题。 首先,凭借这两封回信,我们就能猜测到,大概是这位曹总兵在跟家里的妻子说延长回家的日子,其实作为当时的最高长官,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墓,完全由手下人去做就行了,没必要他这个总兵亲自盯在这。 再有,按照之前的推论,这个曹汉生一定是个堪舆高手,下面是多大的墓,什么年代,从哪里下铲,想必这些心里应该很有数才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延长回家的日子呢?这样看起来就很像是工程开挖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超出他一开始计算范围的事,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下面几封都是类似内容的信,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到总兵妻子已经有些担心了,尝试询问他为什么这次任务如此耗时之类的。 中间应该过了很久,因为接下来的信中,妻子有些埋怨总兵为什么这么久才回信,小年和家中老母都很担心,而且提到了家里金银很充足,为什么突然使人带回来这么多的银票。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下一封信,竟然没有收件人名字,掏出信纸,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封信与之前的笔记完全不同,开头读了几句,我便明白过来,这封家书是总兵写的,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寄出去。 我往下读,信里总兵说并非是他不想回家,而是这次的任务很不对劲,他对自己挖出的东西感到恐惧,他在这里用了一个比喻,原句大概是“似乎自己挖到了通向阴曹的大门”。 除开上面的解释,下面是一段对妻子的嘱咐,让她照顾好小年和老母亲,并且带上管事李老一家速速搬离,回老家旧址隐姓埋名起来,如果有机会他定会回老家与他们团聚。 信里的内容本是到此戛然而止,然而接着后面却另有一张,看起来应该是后添进去的。 大意是自觉此信不一定能寄出,“那个人”已封锁了这里的一切,他觉得挖下去太危险了,可是就连向朝廷禀报的公函都被拦截了。他已自知时日无多,恐怕凶多吉少,若是来者能发现此信,希望能将他的尸骨带回老家,他身上有详细地址和答谢之物。 最后一句,曹汉生,在此叩谢。 读完这封信,我尽量去拼凑当年事情的真相。带领御山的曹统兵被人调来挖狐胡王墓,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晓得下面是什么。 并且信中提到了“那个人”,此人身份也不好确定,从曹统兵的语气中似乎能感受到一种“畏惧”,可能这个畏惧来自于官级,清朝的等级制度还是很严格的,或者来自于某种身份,反正这次任务有些不同寻常,并非是上头直接下来的,而是派了这个更高一级的长官,“带领”着他们御山挖墓。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最后他连信件都送不出去的缘由,而且从过往信件中也可以看出,曹汉生一直没有对她妻子提及到这次的任务,一是可能他们送到外面的信件一直被监听,二则是他压根不知道此次的任务是什么,全都是由“那个人”来下达的。 还没等我细想,安静死寂的石室中,突然发出一声铁链摩擦的声响,我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就是擂鼓般的狂跳,我僵硬的扭头向石室门口看过去,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外面伴随着铁链的滑动又是喀哒一声。 我脚一软退到墙边,向外看去,正是门口那具棺材,石头棺板正被从里面顶起,不过由于上面捆绑的铁链,没有被直接推开,只是一下一下的被推起又落下。 我真是欲哭无泪,这种千年古尸都能被我碰到,也太背了,连曹汉生那种御山高手都要上锁的棺材,可见里面的主得凶到什么地步。 趁他还没起尸,我本想赶紧出去,可是刚迈一步,那具棺材又是一震,而且棺材板也随之被顶的向旁倾斜,我一下子缩回了脚步,要一口气跑过去的勇气也瞬间没了,可别我刚走到棺材跟前,就被里面的老尸撞个正着。 我左顾右盼,曹汉生这间办公室就是个死胡同,根本没地方能藏能躲,正在我焦急的寻找出路的时候,那口棺材又是一震,石板几乎被撞开大半,一只指甲已经长到打弯的手一下伸了出来,石棺再又安静下来,那只手臂就那么竖在那。 我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不断在脑海中幻想那个古尸撑着石棺坐起来,转头我俩就四目相对的场景。 突然我灵光一闪,看见石室外面那口直井,虽然不知道通向哪里,可是也比在这坐以待毙强,顾不了那么多,我几步跑过去,左右各拉了一下铁链,右边是上的,我双手交替一顿猛拉铁链,随之脚下的踏板也缓缓上升,不过由于太久远了,上面的滑轮有些上锈,每拉一下,直井里都会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种死寂的矿坑中,就显得格外的毛骨悚然。 直井还挺长,上升了大概五六米,就在我感觉差不多要到头的时候,脚下踏板突然一晃,紧接着踏板又是一沉,我暗叫一声糟糕,有东西在底下拉另外那根铁链。 我赶紧拼命的去拉上升那条,可是下面的东西力气大的出奇,踏板又向下降了一点,看来那个老尸已经发现我了。 这样不是办法,我焦急的四处望,发现现在的位置其实离井口已经不远了,我顾不了那么多,用嘴叼着荧光棒,踩着踏板一跃而起,一下抓住另外那根铁链,随着踏板被往下拉,我抱着的这根铁链被升了上去。 我抓住井口,翻身上去,用荧光棒晃了晃,发现上面这里也是一条走廊,与此同时直井里的铁链一阵哗啦哗啦的抖动,我低头看下去,正有东西顺着铁链向上爬。 我心里大骂一声,拿起荧光棒撒腿就跑,本来还想分析一下方向,现在可好,完全迷路了,不过还好,最起码这层已经离出口不远了,如果再有向上的通道,八成就是连接地面的井口了。 正想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石室入口,本着有可能是出口的心理,我直接拐进去,可是没想到石室转弯便是一个地坑,我来不及刹车,直接掉了下去。 第十九章 蓄水坑 我心里一沉,心想这下完了,黑咕隆咚的摔下去,轻了说也得个筋断骨折啊,不过下坠没多久,我就啪叽一声摔到地上,除了屁股震得生疼,身上零件倒是没少。 我摸起荧光棒,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在荧光照射下,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墙角,歪着头打量我,在我吓的几乎要喊出声时,那人突然开口问道:“曹傩送?” “咦?” 我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又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你他娘是人是鬼?” 我一听,我操,竟然是大头,不由一喜,正要说话,头上那个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僵硬的脚步声,我连忙冲他嘘了一下,示意不要出声。没想到那个老尸竟然追过来了,他要是下来估计我俩都得完蛋。 大头似乎看出来我在躲避什么,也屏气凝神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已经来到了我们头上,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消失了,我胸口一闷,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大头也意识到不对,他抽出匕首,小心盯着那个洞口。 我迅速把荧光棒塞进衣服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上面的洞口,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脚步声再次响起,已经远离,我们同时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我左边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什么东西?” 由于刚刚太紧张,一直没注意到和大头一起失踪的赵军也在一旁蹲着,我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小声埋怨道:“没被那个老粽子害死,倒是差点被你吓死。” 大头收起匕首,过来把我搀起来,问道:“他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人下来了?” 我激动的反问他:“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俩怎么在这啊,汉生说你受伤了,我怎么看你这么活蹦。” 大头翻了个白眼:“哥哥我这叫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威猛高大。” 在这种漆黑诡异的场景下,能遇到他俩简直太让人欣喜了,我也不禁放松下来,忍不住开玩笑道:“听说就是你一泡尿引来了巨蜥群。” 大头脸通红,“进山都这么久了,毛都没找到,我还不能上个火吗,再说那群巨蜥绝对有问题,你当老子尿的是五粮液啊,都往我这凑。” 我记得汉生也说过同样的话,就问他怎么回事,大头回忆说:“那帮畜生跟发了疯似得,它们表现出的攻击性太突然了,就好像一回家发现你睡了它们媳妇一样。选择露营地址前,我特意看过周围,没有发现大型动物的粪便,而且巨蜥是有很强领地意识的动物,一般不会跑出这么远去攻击我们。” 我问他:“你是说这背后有人捣鬼?” 大头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又看向赵军,问他:“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汉生说大头昏过去了,你俩没在井底等我们,怎么跑这来了?” 赵军脸色不太好,回道:“我在井底给这家伙打了一针抗生素,打算就在那等你们过来,可是老头子却突然出现在矿洞里,我说过再遇见他一定要剥了他的皮,哼,要不是背着这家伙,早就让我逮到那老家伙了。” 大头瞪了他一眼,没反驳,看起来应该是赵军顾忌受伤的大头才没追到老兵,我又问他:“你是说老头子突然出现,是从你们那个坍塌口爬进去的?” 赵军摇头道:“不是,他应该是从别的入口进去的,而且我发现,他对下面比较熟悉,我怀疑他之前就进来过。” 我脑子里一闪,想通了之前的一个疑问,如果按照赵军的说法,老兵早就进来过,那么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在陪葬坑那里要冒着那么大风险想干掉我们了。 我之前以为他看我们找到了狐胡王墓后见财起意,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之后他一人坐享其成。可是既然他知道这儿,并且还下来过,那么他就知道那不过是个陪葬坑,他的真实目的看来是想隐瞒这里了,可是天不从他愿,地面发生了坍塌,让我们发现了矿洞。 我把想法简单的说给他们,赵军听后问:“你是说他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我回道:“对,看起来他的目的就是要伺机干掉我们。我们不妨更加大胆假设,老兵之前确实下来过,并且在矿洞里发现了某种秘密,这个秘密他一个人无法隐藏或者取走,在他发现无法阻止我们要上山后,便假装给我们领路,最后在突然出手,而且巨蜥突然袭击,恐怕也和他脱离不了干系。” “你说的不错,可惜就是太晚了。” 我们仨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去,荧光照射范围有限,黑咕隆咚的洞口实在看不清,不过听声音正是老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 大头首先缓过劲来,破口大骂:“狗日的,老东西有种你下来,爷出去干死你。” 老兵慢悠悠的道:“骂够了?你们这是个储水坑,就别想出来了,节省点力气还能多活几天。说实话,我也不想弄你们,不过谁让你们嫌命长非要上山呢,就你们几个小鱼小虾,也想挖狐胡王墓,你们知道这下面葬的是谁吗?下辈子眼睛擦亮点。” “对了,龙山阁的小二爷在下面,让你死个明白,你呀,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你们曹家这脉,在你这就算死绝喽。你们在底下慢慢耗着,不过别担心黄泉路上太孤独,那几个人我会送去和你们一起的。” “老东西,甭在这叨叨叨废话,你真有那魄力,他俩就算了,你先给我弄出去,咱俩单挑,看爷不锤死你。” 大头这一嗓子下去老兵也没回话,应该已经离开了,见大头还要张嘴,我踢了他一脚,“人都走了,你还这骂什么,还有,凭什么你一人上去。” 大头白了我一眼:“真没文化,我这叫激将法,骗他把我弄上去,我干死他后再救你俩啊。” 赵军冷哼了一声,“他怎么会有你那么白痴。” 看他俩又要对付上,我赶紧插嘴道:“刚刚你们也听到老兵的话了,他似乎对狐胡王墓很了解,而且关于这个古墓,恐怕里面的水要比我们想象的深啊。” 大头倒是满不在乎,“什么暗藏玄机的墓我没见过,我看那老头就是见识短,我倒是感觉他最后话里有话,他说你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难不成他等在这个墓旁,就是要给二爷挖坑?” 我心里一动,大头的分析和我想法一样,如果二爷没在乌蒙遇难,很可能来这的就是他和汉生,照这样说来,这个身份背景全都不知的老兵伪装在这,就是为了要蹲二爷。 还有他提到曹家,他说了“曹家这脉”,指的应该是我和我爹这几代人,感觉他很了解曹家的事,或者说,他也局内人。 我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头疼,大头见状以为我在想出去的办法,叹气道:“那死老头有一句话说对了,这确实是个储水坑,除了水啥都没有,只进不出,还他娘的是个死水坑。” 我“嗯”了一句,问他下去过了,赵军说他俩误下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水了,可惜水下都是裂隙,估计连通着某些地下河或者蓄水层,最大的不过两个拳头大的缝隙,根本进不去,而且他们没有潜水设备,也憋不了多久气。 大头补充说周围也都找过了,根本没别的路出去,这里就是个巨大的水井,估计原先的人就从上面的洞口取水。 我说道:“如果涨水了说不定我们就能从这潜出去。” 大头说:“小同志多动脑是好的,可是不要当智障儿,哪有那么多水让我们浮上去啊。如果外面是雨季,雨水渗到下面,我们这个蓄水池说不定就可以填满,但是这是新疆啊,等它下雨,还不如我自己把这个蓄水池尿满。” 我没理他,拿着荧光棒四处打量一遍,不过让人气馁的是确实如大头所说,这里完全是个密闭的空间,我们旁边就是个池子,有水时这里也应该是淹没的。 大头用气炉烧了点水,赵军的背包里没有粮食,我们只能喝水充饥。这里是死水,肯定有很多细菌,不过经过岩石过滤要好很多,再加上烧开,人饮用是没问题的,我们靠喝水,最多能撑1到2个礼拜。 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如果汉生他们找不到这,我们最后一样完蛋。 这底下没有朝夕的概念,闲的人发慌,时间一久,就让人特别着急,我起身又到旁边的岩壁上东敲敲西看看,这里的岩壁敲下去都是沉闷的声音,根本没有什么薄弱层或是暗门。 大头道:“别费力气了,我和赵军都试过,我们甚至考虑过炸药,可惜周围都是实心岩壁,炸不炸的动一说,如果坍塌,挨砸的肯定是咱们。” 我道:“如果去炸水下呢?找个裂隙,我们开个口,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游出去,而且水可以减少冲击,不至于这个洞子都崩了。” 大头咕噜翻身做起来,想了想说道:“看来还是大学生脑子好,我们可以试试,总比困死在这强。” 说动就动,我想先下水去看看环境,池子里的水多半是附近雪山融化的雪水,从地下河渗进来,冰冷刺骨,我试了一下,立马打了个冷颤,转身对他俩说:“这水太冷了,就算我们能找到出口,如果二十分钟内没有恢复体温,估计也要gg的。” 我脱了上衣,有没有一层衣服在水下并不起到什么保温的作用,反而我一会上岸后,湿衣服会带走大量的体温。 做了几次深呼吸,我憋足一口气,一个翻身潜下去,水很透彻,还没到对面我就能看见水岩壁上那些裂隙。 看着看着,一个奇特的裂口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游过去,发现那个口子有一个小臂那么宽,我浮上去了换了口气,下来继续看,那个口子的边是向内凹的,和其他的不同,而且岩口的磨损程度也与其裂隙有所区别,我摸了摸,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赶紧浮上去,对他俩道:“我想我找到出去的路了。” 第二十章 花脸蛊 我游到岸边,大头和赵军连忙拉我出来,池子里的冷水让人直打摆子,我赶紧擦了擦身子,又做了几组俯卧撑才恢复体温,边穿衣服边对他们说:“下面应该有个虹吸洞。” 大头一听就不信的嚷嚷:“你没搞错。” “你别不信。”我指着水池:“你自己下去看看,那里有个裂口,我刚刚下去摸了一下,里面有沉沙。” 如果水是向外流的,从地下河带进来的沙子应该是沉入水池底,但是那个口子里有沙子,就证明水是流进去的。我接着说:“不仅是沙子,那个口子的形状和侵蚀程度也有些不同,所以我怀疑那里是虹吸口。” 我又让他们看向对面岩壁,说道:“那里,大概是在我们斜上方的地方,应该也有个石室,它就从这取水。” 说着,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拍了一下巴掌,随即兴奋起来,“我想起来了,那里是锻造室,那根竹管他娘的就应该是水龙头啊,冶铁本就需要大量的水来冷却,褐乌褐乌,我他娘的太聪明了。” 大头看我在那自说自话,问赵军:“这小子不会是疯了,我先踢他一脚试试。” 看他真要过来,我连忙让他少扯淡。接着我把我在冶铁室看到的情景给他俩解释了一遍,同时补充说:“当时我还纳闷那个管子是做什么的,现在确定了,那就是个褐乌。” “矿坑里最忌发水,如果遇到储水层基本都会绕开,如果面积不大的,就会钻孔取水,等到流干后再继续施工,所以他们会统一管理水源,也就是模块化,集中供水,所有人都来这个储水室取水,当然冶铁室也是这样,不过他们需要的水量很多,不方便一趟趟的取,就用了这种古代称为过山龙的方法。” 看赵军还有点迷惑,我解释给他:“说起来很玄,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虹吸,古人很早就会通过这种方式隔山取水。这里应该是个低洼处,其余石室分布在周围,有取水需求时,在主管口用一些树叶干草啥的点燃,然后稍微冷了一点,管内就行形成相对真空,便也形成了虹吸,会直接将这里的池水吸上去。” 大头问我:“你的意思是从这个洞爬进去就能直接通向那边?” “对,只需要把那个裂口开大点就行,这条虹吸道应该是向上的,看水量,里面也没多少水。” 大头开始翻背包,“那还等个什么,看你亲爱的老哥给你展示一手,不就是开个口吗,包我身上了。” 我顿时觉得头大,就问他:“大哥,你行不行啊,可别把我们都活埋在这。” 大头在那捅咕带来的不耐烦的回我:“没问题,不就开个洞吗,我这么不让人相信吗。” 看他这样我更不放心了,我知道专业的炮工只要看一下掌子面的岩石硬度就能在几个炮眼下开个规整的洞,基本上爆破效果和预计的不会相差太多,近几年也有不少团伙利用这种系统的工程学知识去碎封石的。 不过大头怎么看也不像专业的老炮手,而且他连那个裂口都没看,看他在那专心的捅咕,我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赵军不怎么了解,也就没动手,几乎是大头一个人搞的,过了会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拍拍手,“搞定。” 他把手里那几个汤圆一样的鬼东西递给我:“二爷,咱们几个里面,就你水性好,你去放。”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想踢死他,我骂道:“你他娘现在想起我了,这东西行不行啊,怎么没有线啊。” “哦,对了。”他又递给我一个类似收音机一样的设备,解释道:“这几个都是小威力的,就算在你手里炸了,撑死了就是废个手,连胳膊都炸不断,充其量就是个大号炮仗的劲。你看一下裂口的位置,随便放一下就行。这是个简易的接收器,你把这玩意放到旁边,咱们是电磁波起爆,再说这都是你们龙山阁伙计拿来的,应该安全。”他晃了晃手里的发生器。 也没别的办法,我再次游过去,黏在裂口旁,而后飞似的爬上岸,大头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像个二爷” 我和赵军都靠在墙上,就大头一人站在水边,他鄙视的看了我俩一眼,“都说了是小威力的,水下更没啥振波了。” 说着,他按下了起爆器,没想到大头这次还挺靠谱,水下只扑哧的崩了个水花,就连赵军都赞叹了一句:“可以啊。” 大头得意满满的挑眉道:“哥这就是人才。” 过了一会,等水沉静了我又下去看了看裂口,大头的炮还真有用,原本也就一个小臂宽的口子,现在已经开到了七八十公分,足可以爬进去。 上去后说了这个情况,他俩都很振奋。自从下来,他们几乎就被困在这里,俩人摩拳擦掌,同仇敌忾,已经由人民内部矛盾转成对老兵的外部矛盾,怪不得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们整理了东西,下水前我先让他俩试试水温,避免由温度过低引起痉挛,同时告诉他们不要着急,那个虹吸通道必然是向上的,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出水的。 赵军还好,大头很少下水,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与水的交道一般就是泡澡和洗脚。 看他俩准备好,我率先下水,他们跟着我手里的荧光前进。 向前没游多远,走势就开始向上,我回头看了一眼,俩人还在努力的憋气,再游了一段,身子一轻,我们冲出水面。大头抹了把脸,催着说:“快上去,老子都冻得没知觉了。” 由于担心浸湿衣服,导致我们上岸后体温过低,所以下来前我们都把衣服塞进了包里,现在身上只有一条裤衩还在,我仨没犹豫,利用烟囱爬升法撑着向上的水道脱离了水面。 也幸亏这个水道没有特别宽,否则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我们仨开始向上爬,这种攀爬的技巧就是后背紧靠着洞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保持前后的压力,不过刚刚水温太凉,导致我现在手脚已经开始发麻,吃不住力了。 好在我们这个水道已经开始由九十度向四十五度倾斜过去,由攀变成了爬。 我们没着急继续前进,而是赶紧擦干身子,把衣服穿上,大量流失体温会造成休克。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让血液循环过去后,大头领着继续爬,我在中间,爬着爬着大头突然停下,导致我直接撞在他屁股上,我恼怒道:“你他娘又搞什么鬼。” 大头嘘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道:“前面有个人,正挡在路上。” 我下意识问道:“是谁,汉生他们吗?” 大头好像伸脖子去看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看衣服好像是赵敏。” 我一听不由头皮一炸,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他就爬过去了,“她是不是昏了,怎么不动。” 我连忙伸手去拉他,可是已经晚了,就听他突然“我操”一声,紧接着大屁股就向我撞过来。由于水道也就一人宽,我根本看不到他前面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出来,应该有什么东西撞在他身上了。 我连忙后退几步,同时焦急的和他说:“往下趴。” 大头有了空间,撅着的屁股突然放下去,赵敏一下子就暴露在我面前,只见她脸色发青,长满密密麻麻的白毛,嘴里发出呜呜的凄厉声,双手正死死的抓着大头的脖子,活像个起尸的粽子。 我一咬牙,踩着大头屁股就要上去,赵敏低头在对付大头,我这一起身,一下让我瞥到她头发里的一张怪脸。 我惊的一哆嗦,那张脸正是我们在陪葬坑墓道里看的那种鬼脸,此时就好像长在赵敏后脑勺上一样,如果不是她低头让头发洒下来,根本不会让我发现。 看起来有可能就是那东西影响了赵敏,我心道,是不是把它搞下来赵敏就能恢复,想着一咬牙,就伸手去抓那张鬼脸。 那东西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意图,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同时掐着大头的赵敏也猛地抬头看向我,露出一个极其怨毒的表情,直接扑过来。 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她后脑有个鬼东西”,就被她扑倒在地,没想到她力气大的出奇,我一下子就被死死的按住。 不过这一下也让大头解放出来,并且是在她背后。只见大头从小腿上一模,把匕首抽出来,速度极快的从赵敏头发上穿插而过,这一下力气极大,直接将那玩意从赵敏的头上扯了下来,钉在墙上。 失去宿主的鬼脸,犹如一个被太阳炙烤的海星,张牙舞爪的想从墙上下来,可是它越挣扎就越被刀子割伤,随着一股股黑水从它身上流出,扭动的身躯也渐渐慢下来,最后缩成只有拳头大小,彻底不动了。 赵军从我后面把失去鬼脸支配就昏过去的赵敏拖下去,我喘着粗气坐起来,差一点就被这娘们掐死了,歇了会,才有力气问大头:“那是啥玩意?” 大头也被掐的不轻,直到东西彻底不动了,才松开匕首,瘫坐在一旁,“看起来像一种蛊,你看。” 说着,他用匕首把那东西挑着反过来给我看,只见鬼脸的背面是一张巨大的口器,里面是三圈密密麻麻的牙齿,口器下面是两排小腿,我有轻度的密集恐惧症,看得头皮直发麻。 我撇过头去,问赵军:“她怎么样了?” 赵军刚给赵敏喂完水,放下水壶说:“她身上没什么外伤,不确定是不是虫子有毒,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看过去,赵敏脸上的白毛已经退了,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就让赵军把她抬起来,看看她后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赵军扒开她的头发,发现几排带血的牙印。我说,那个蛊虫应该就是靠着锋利的口器附着在宿主身上的。 我又把赵敏突变时候的情景简单说了一遍,大头也猜就是在矿坑地下赵敏被这种蛊虫咬上的。 我让赵军给她打了一针抗生素,叹气道:“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种蛊虫应该是靠分泌神经毒素去支配宿主的,只是不知道这种毒素致不致命。不过一般这种寄生情况,宿主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希望我们发现的及时,还来得及。” 我们决定原地整修一下,休息时大头突然问我:“你觉得这地的风水怎么样?” 不知道他怎么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我回忆二爷手札里的记载,“左龙蜿蜒,右虎训俯,是个风水宝地。” 大头又问:“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污秽东西,一般不是只有那些不吉利的地方才产生一些异变吗?” 大头问的我一愣,我心想,是啊,这里确实出现了很多墓里不该有的东西啊,我看向他:“你是说……” 他点点头,“有点不正常。” 第二十一章 铁冢 我们几个在水道里没休息多久,又不得不上路,原因是已经断粮好久了,虽然靠喝水人也能活十几天,但是在这么诡异的墓穴里,保持战斗力也是必要的。不幸中的万幸是赵敏虽然不见醒,但是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了,由赵军背着,我们顺着水道爬出来,果然回到了先前我经过的那间冶炼室。 大头听过我的描述,他站在那扇被封死的拱门前,沉吟片刻,皱眉道:“这里面……可能有宝贝啊。” 听他说话,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心想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宝贝,便没好气的说:“能消停点不,咱们这次能活着出去就万幸了,你可别无事生非了。” 没想到他还挺有理,“我说小同志,咱们有点探险精神好不好,既然都九死一生的下来了,总不能空手上去,刚刚的炸药还没用完。” 说着他就开始解开身上的背包,又拿出那几块“橡皮泥”,“咱们也不玩命,就开个小口看看总成,里面总不能关着一条泥鳅鱼精,顺着口子呲溜就钻出来。” 其实我心里也痒痒得很,想知道御山他们到底在里面封了什么,或许能解开当年这里发生种种的秘密,但是理智又告诉我里面肯定很危险,若是我一个人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不过在大头的怂恿下,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看起来赵军也有些好奇,他凑过来对大头说:“你可小心点。” 我的理智还挣扎的补充了一句,“行不行啊你。” 大头胸脯拍的砰砰响,“放心啦,头哥我一出手就让你知道有没有。” 他用刀把墙上的黑狗血挂掉,又瞎比划了一下,把手里的橡皮泥沾了上去,然后一溜小跑过来,让我们靠边站着,说这种炸药是纵向爆破,说完就按下了起爆器。 不得不说,龙山阁的东西就是好,炸药声音很小,像是小时候放的窜天猴,“咻”的一声,墙上崩开了一朵土花,我们凑过去看,墙上被炸出一个两拳深的坑,不过还是没透。 大头“呦呵”了一声,也无奈道:“得,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墙没炸开,我是即失落又庆幸,心想也好,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呢,刚要拉他走,突然小坑最里面那块,发出咔嚓一声,我们同时循声望去,那个底竟然凭空碎了,大头用刀捅过去,一下子把底捅掉了。 他自己也傻眼了,嘟囔道:“怎么跟里面有人给我打开似得呢。” 洞对面漆黑一片,并且有股子凉气,大头想伸手过去掏,一下子被赵军拉住了,“我操,你知道里面有啥啊,胳膊不想要了。” 大头尴尬一笑,“老毛病犯了”,随后对我道:“您眼神好,受累给看看。” 我把荧光棒递给他,“要看你自己看。” 我有一种恐惧症,就是特别不敢向那种又黑又小的空间里看,记得有一次出差住酒店,凌晨三点多我听见门外有戚戚索索的声,本来刚有些困意,听见那种声音后一下子又精神了,说实话我从来不敢从猫眼向门外看,想起人常说的,那种地都不怎么干净,所以就那么干挺着过了一夜。 而且我特别怕顺着这种小洞看过去,最担心的就是正好撞见一只眼睛看过来。 大头接过荧光棒对着里面看,可是灯下黑,我们根本看不清里面,他抓耳挠腮的摆弄了一阵,最后直接将荧光棒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轻响,荧光棒好像砸到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掉在地上,大头撅屁股看了半天,转过头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真他娘的奇了怪了,矿坑里怎么有这东西,里面好像码了很多铁冢?” “铁冢?” 大头解释说:“关外有一种酷刑,因为当时有部分少数民族相信把尸体封在铁里就能困住人的灵魂,使他们永生永世无法超生,所以在那些犯了大罪的人生前,都会被浇上铁水,最后形成的这个铁疙瘩就是铁冢,我也是头些年恰巧在长白山那头见过一回。” “太不人道了。”我又问他:“你看清楚了?” 大头摇摇头,“你那破荧光棒光线实在太有限了,我看个鬼的清楚,不过真是铁冢的话,会在旁边放一支白色蜡烛,我刚刚看好像有,不过太远了,断定不了啊。” 赵军问他:“还有别的不?” 大头有些沮丧,“都说了黑了唧的瞧不清,自己看去。” 看他这样我心里好笑,不过嘴上还是安慰他:“没事的,这个洞打的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码它让我们了解了古代腐朽文化的另一面,赤裸裸的将封建迷信统治钉在了耻辱架上,是一次伟大的革新与贡献,搁以前你也算是墓下的哥伦布了。” 大头直接无视我的翻了个白眼。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看大头这样吃瘪机会实在太少了,还要感谢这些铁……突然我“嗯”了一声,一些碎片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大叫:“我操,我知道这座冶炼室是做啥的了,就是炼铁的,我们之前之所以迷惑,是因为没有看到具体的产物,不过刚刚大头提到铁冢,提醒了我,这应该就是这座冶炼室存在的目的,而且这帮御山本就是来自关外,他们使用这种古老的手段也符合逻辑。” 大头疑问道:“不对呀,这规模也太大了,到底需要处死多少人,才用得着建一座炼炉啊。” 我打了个响指,“你想错了,或许他们要用铁水封的压根就不是活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他们的人。” 我引导他说,“我问你,如果按照你说的,将活人浇筑铁水,这里也应该有个模子之类的东西,但是你看,周围根本没有类似的东西,而且御山撤退的很仓促,根本不可能把那些东西抬走。还有,你再想想,外面的矿坑里什么东西最多?” 大头愣了一下,赵军在一旁说道:“棺材板子。” “bgo!都会抢答了”,我接着说:“棺材很多,尸体呢?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偌大的矿坑里,我们没有遇见一具尸体,这是不是很反常。还有,开馆的话直接掀顶就好,怎么会把棺板的成那么零碎?” 大头神情由疑惑逐渐转为惊讶,“你是说,他们直接把铁水灌进棺材里,等到凝固后再把铁冢集中封起来?” 我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对头,怎么样,这样就说的通了。” 赵军突然开口,“有一点不对。” “假设棺材是从狐胡王墓中挖出来的,他们发现里面的尸体很危险,所以要用这种铁水浇筑的方式,那么浇水浇上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铁冢封起来呢?如果是为了掩藏了什么,这些墙也太掩耳盗铃了,谁都知道里面封了东西啊。”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那面被泼了黑狗血的墙,赵军说的有道理,这面墙的功能并不是隐藏,而是阻挡,里面除了铁冢,应该还有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想通了后,再看大头开的洞,似乎里面正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仨,让人不敢直视。 大头咽了口唾液,“我说各位,我们就此战略转移。” 我也没心思再嘲笑他,灰溜溜的点点头,由赵军背上赵敏,三人沿着我之前下来的路原路返回。穿过那道低矮的盗洞后,来到了之前我和赵敏发现的巷道。 我们继续向前,按照这条巷道修建的规模,应该连通着矿坑顶部,只要顺着走,就能可以汇聚到汉生他们那条路。 不过糟糕的是,我们手里荧光棒的亮度下降了很多,看起来里面的化学反应剂就快耗尽了。而且我也翻过赵敏的背包,本来她身上有一只手电的,不过在她被“蛊”附身的时候,可能给折腾没了,我们只能祈祷这支荧光棒能坚持到与汉生他们会合。 走着走着,我们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方向,指着左手边的洞口判断道:“汉生他们应该是从这个口出来的。” 大头把荧光棒要过去,去另外两条路上看了看,和我们讲道:“咱们对面这条路,应该通向狐胡王老巢,因为我在那条路上看到了不浅的车辙印,当年御山他们应该就是从这将棺材运出来的。但如果按照小曹说的,当时老万和汉生他们突发了某种状况,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没时间像我们这样去判断方向,只是随便捡了一条路进去,这样他们的去向就五五开了,你们怎么看?” 当前的状况让我头疼,无论选择哪条路,如果没有尽快找到汉生他们,我们就有危险了,在这种幽森的古墓失去照明就太可怕了。 赵军在一旁突然问:“你们说,老板他们在这遇到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第五个人 我下意识的左右看看,他们遇到的事情一定很棘手,否则以汉生的身手,不至于如此狼狈。 大头催促道:“横竖是瞎选,依我看咱就走狐胡王老巢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这帮清兵子到底在下面挖出了啥。” 赵军看看我,虽然我知道这条路肯定不好走,不过也没什么理由劝他们选另外一条,只能硬着头皮说好。 大头判断的不错,地上确实有不浅的车辙印,这种吃力程度,肯定是运了大量重物才会有的,而且不止如此,我们还在墙上发现了某种划痕,这种白印能有三指宽,隔一段就会出现一次,应该也是常年累月剐蹭出来的。 我们仨轮番背赵敏,大头在中间背人,走着走着,他突然咦了一声,纳闷道:“你们发现没,不止尸体,这一路我连个蛇虫鼠蚁都没看到。” 在前面开路的赵军也跟着说:“我也发现了这个事。” 巷道里很黑,荧光效果已经快失效了,我基本上看不到他俩人,只是在后面跟着荧光走,对他们说:“这个还算常见,一般古代帝王寝宫为了保持不被虫蚁侵蚀,都会有一些措施,比如在回填土里加入大量砒霜或者升汞。” 大头道:“难怪了。对了你们说,像狐胡王这种老家伙,他死后得在自己墓里囤多少明器。” 我忍不住骂道:“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明器,也不看看现在咱们都是啥状况。” 大头切了一声,不回头的说:“你懂个鸟,这娘们死沉,老子现在又饿的慌,就靠这个精神补偿法撑着了,少说风凉话,为爱发电的事,一会换你背。”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而且一直在赶路,浑身肌肉已经由开始的酸疼变成了麻木,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跟着他们进来了,如果在矿坑那里就往外走,说不定现在已经出去了。 想到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气他说:“狐胡王这人一心想着成仙,说不定早已经看开了,墓里什么都没有也说不准,去了就一堆枯骨,一把拂尘。” “啊”大头气急败坏的说:“老子这么辛苦进来,要是他真穷个叮当响,我非一把火点了他的墓穴。” “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赵军突然停住脚步,大头以为到了墓穴,赶紧凑过去:“快进去看看。” 赵军拦住他,“小心前面是台阶,这下面应该有个建筑,不过我看不清。” 大头把赵敏放下,拿过荧光棒晃了晃,也没看清啥,我说别瞎猜了,我这还有一发照明弹。 大头接过信号枪,对着高处开了一枪,刺目的光亮瞬间撕裂了黑暗,在我们眼前呈现的是又一个巨大的矿坑,这个矿坑与前面的不同,并非是直接下去的,而是呈三级阶梯状,每一阶都个十几米宽的平台,再往下才是落差有七八米的下一阶,有点像现在的足球场地。 随着照明弹的落下,我们看到在场地中间耸立着一个奇怪的建筑,那样子就像一个被封闭的巨大水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里无疑是通向狐胡王墓地的唯一通道。 我们没有立马下去,决定先休息一下。大头用无烟炉烧了点热水,喝之后暖洋洋的,他俩让我先休息,我太累了也就没拒绝,说好下一班我来值。 睡袋都丢在外面了,我就把冲锋衣脱下来盖在身上,靠在炉子附近的墙壁上,蜷缩着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点冷,起初以为是炉子灭了,就往衣服里缩了缩身子,不过感觉还是漏风,即便裹紧了冲锋衣还是冷,没多大一会就醒一次,这让我睡得十分难受,又挨了一会,实在睡不着,我合计起来顶他俩班算了,正当我打算掀开衣服起身时,突然一个影子投在我的衣服上。 外面应该点着无烟炉,所以才会有微微亮光透过冲锋衣照进来,这个突然出现的阴影肯定是什么人站在我和炉子中间。 我本来以为是大头,准备起来让他休息会,可是我看着看着背后冷汗就下来了,这个影子绝对不是大头,或者说完全不属于他们几人。 这个影子很矮,仔细辨认能看到头上隐约有两个羊角辫,像是个小女孩,她似乎在观察我。 如此云谲波诡的地下古墓中怎么会有小女孩,这个想法让我紧张起来,随即转念一想,不对啊,大头和赵军在,就算发生什么突变,他俩也会叫我的啊,那这个小女孩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的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影子突然晃了一下,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没动,原地听了听,果真没什么动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是一瞬间,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影子却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且这次近了很多,我心里咯噔一下,她靠过来了,我感觉她就在我头上,正隔着衣服在看我。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有一种感觉,她可以看到我,我极力憋着气,手上也抓紧了衣角,这么一层薄薄的衣服,此时却成了我最后的安全感。 她像是发现了我在装睡,不断伸长脖子靠过来,最后她的脸直接贴在我的衣服上,如同要挤进来一般。 这种惊吓几乎让我崩溃,心说和你拼了,随即猛地站起来,并且用衣服向前扑去,接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冲锋衣就是一顿猛踩。 在对面靠着墙睡觉的大头被我惊醒,迷糊的睁开了眼,他先是无精打采的看了我一眼,刚要闭眼随即激灵一下窜起来,一边猛拍旁边的赵军一边嚷道:“我靠,曹傩送精神压力太大,疯了,快看。” 我踩到力竭,方才靠着墙呼哧呼哧喘着气,看他醒了,连忙说:“小心,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听我一说,大头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柄匕首,与被拍醒的赵军一左一右靠过来,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赵军闪电般踢出一脚,将衣服勾起,大头反手就想给里面冲出的东西一刀,可是衣服下面却空空如也,大头耸了一下肩,对着地面说:“嗯,这块地确实不怎么干净,不过咱们就不针对它了。” 我吃了一惊,随即把衣服捡起来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心道怎么回事,那个小女孩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赵军看我傻愣在原地,拍拍我:“做噩梦了,坐下缓一缓。” 我被赵军按着肩膀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难不成真是噩梦,不过也太真实了,那种要窒息的紧张感我到现在还能感觉到,怎么会是梦。 越想越不对劲,我就把刚刚的“梦”和他俩讲了一遍,大头听后少有正经的说:“说实话,这下面有什么魑魅魍魉的不奇怪,不过我听说那些八字不够硬的人才最爱招惹那些东西,你可真要小心了。” 经过这事后,他俩也不愿意睡了,我们整理了一下装备,便开始向下面矿坑走去。 巨大的矿坑被挖成了三层阶梯,每一层之间都有七八米高,不过我们这里下到第三层却很矮,也就一米多,可以直接跳下去。 大头拿着荧光棒在前面走,这层平台上随处可见一些残破的建筑遗迹,大头纳闷道:“这些是什么,澡堂子吗?” 赵军在一旁说:“我看像某种工事。” 我点点头,“这个靠谱,有点像古代的防御工事。” “防御工事?”大头走到一个有点像垛墙的建筑前看了看,“古代人都这么胆小吗?有啥可防的,而且这规模可不是一个两个啊,难不成下面还有一个加强连在看守狐胡王墓穴。” 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我问大头“你还记得老万说过,狐胡王有一个不死军团吗?” “哈?那老棒菜”大头瞟了赵军一眼,“咳咳,那老板说的我当时就全当故事听了,你还真信他有个不死军团啊,那他还求个屁的长生啊。” 我瞪了他一眼,“军队不是狐胡王的,是他从山里挖出的神秘人给他的,不死军团当然是以讹传讹的,不过不死也代表着长生,也可以解释说死了之后还能继续战斗呢?” “你的意思是,他有一批活死人军队?”大头说。 我摇摇头,“不确定,都是猜测,不过从这里防御工事的规模上来看,当时御山肯定是遭遇了大批敌人。” “我觉得完全有可能,从地形上来说,这种三级阶梯本身就是一种易守难攻的地形,御山当时在挖掘狐胡王陵墓的时候,确实遭遇了某种强烈的抵抗。”赵军也猜测说。 大头啧啧两声,“这老东西的墓还真小看不得啊,死了上千年还不消停,莫非当初他嗝屁后,还真就把那支活死人军队调回来看墓了。” 我们边猜测边行进,我看赵军背了半天赵敏,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换我来背,他说没问题,这点负重还不算什么。我心道这次进来这些人里,属我和李欣最弱,论体能上我或许比他强一点,但是他是属于军师的人物,对边塞文化了解甚多,相比之下我就毫无优势了,我能参与进来,基本上是托了“二爷”的名声。 正在我瞎琢磨的时候,开路的大头突然怪叫一声,还没等我看清前面的状况,就感到一股凉气掠过我后脖颈,渗的我浑身一激灵,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对着我后脖子吹气一样。 我猛地回头,可是却忘了荧光棒在大头手里,身后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东西,同时就听大头嚷道:“我操,这里不止我们四个,还有别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守门人 我俩对视一眼,大头满脸厌恶的说:“狐胡王这老王八连这么小的娃儿都不放过,真他妈的畜生。” 我也皱眉说:“古代昏君多了去了,杀人取乐子的残忍法儿保你看了连饭都吃不下。” 大缸点燃后一片光亮,我同时发现,原来巨像是建造在一口倒锥形的水池当中,水中四角各有一口万年灯缸,我们眼前这口就是其中之一。四口灯缸下面的石墩上被打了牛鼻子孔,铁链就是从这穿过去拴在巨像肩膀上的。 石像外面涂了漆,不过年头太久,大部分都已经起皮脱落了,可以勉强看出是一尊双手怀抱的颔首像,从服饰和姿态看,应该是个男子,看不出是个什么象征。 “水池子里修石像,还用铁链穿了石像琵琶骨,狐胡王建造这玩意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说:“古代人做事都讲究寓意,你会在自己墓里修这么大一尊别人的石像吗?石像不会毫无用处,肯定代表什么。包括池子,原来下面肯定有东西,不过都被御山取走了,连猜都没法猜。” 赵军突然说:“你们看,这石像好像抱着什么。” 大头眯着看过去,“哪还会有东西啊,那帮御山都属耗子的,有啥都给你搬空喽……我操,兄弟你眼神可以啊。”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他那个八百年不换的老诺基亚翻盖机,调出摄像头照过去,看着看着我就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就问他:“看到什么了。” 大头收起手机,看了我俩一眼,“这墓里太邪门了,上面是他娘的头发。” “头发?” 大头比量一下,“这么老长,好像是从石像里面长出来的,难不成是石像的胸毛,那这工匠可真是鬼斧神工了。” 我问他要手机想看看,他却催促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往里走。” 我一想也是,从打下到墓中后,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一样。我们拿着火把从水池旁绕过去,墓室左右各自连着一条甬道,正对面通过两座门阙可以看到还有一个内室。 他拿着火把左右晃晃,打着京剧腔道:“两位骁勇善战爷,咱就雄心壮志直捣黄龙。” 我们略过两侧甬道,直入内室,穿过门阙时,我看到上面雕刻了大量精美浮雕,描绘的尽是些仙阙楼阁神女飞鸟的天上景色,特别是两尊身披金甲的守门巨人更显威武。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狐胡王老儿拿自个比天帝,还弄俩傻大个守门,这是打算飞升之后还去天上享福啊。”大头不屑道。 好久没说话的赵军感叹道:“明明已经锦衣玉食了,还求个什么。” 大头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兄弟,一看你小时候就苦,这也不怪你,这些个人的腐败你是不懂得,他们就是贪,一辈子腐败还不够,还想千秋万代的腐败,我们就要用勤劳的双手,给这些封建残余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翻了个白眼,打量着内室的情况,这里就小很多了,四周还是那些富丽堂皇的浮雕,正面墙上是一大块阴文雕碑,地上也换上了更加严肃的黑色石板。 大头兜了两圈,在地上发现了一些特别的痕迹,我过去看,那一处和旁边石板上的颜色略有不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显然之前那个地方摆着什么东西。 我略微横纵比量一下,“3米6,5米,应该是个石椁。” “不小啊,狐胡王的?” 我起身围着内室转了两圈,说:“应该不是,你看这里的浮雕虽然描绘的尽是一些天宫仙阙,但是却没有一幅是讲他自己的,所以这里应该不是主墓室。而且从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当初御山在下墓的过程中遭遇了很大变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大头狐疑道:“那这口消失的棺椁是谁的?” 我站在雕碑前,“应该就在这面碑文上,可惜李欣不在,他对西域文化了解甚多,要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那也比我和老赵强啊,这里就你一个知识分子,赶紧看看。”大头催促道。 我被叨叨的心烦,让他别催,狐胡国使用的是吐火罗文,一种在古西域小范围内流传的文字,这种语言文字在国内精通之人恐怕不超过一掌,在秦汉堂确实有个老师傅专门研究这个方向,不过相比于他那种炉火纯青,我连皮毛都算不上。 纯粹的解读我肯定不行,就让赵军再点燃一只火把帮我照着墙上浮雕,虽然看不大懂,不过我能感觉到这片碑文多半与墙上的浮雕有关。 好半天,大头手里的火把都开始暗下来时,终于让我猜出了这座消失石椁的主人身份。 我指着其中一幅浮雕,对他俩说:“你们看,这个像什么,注意这些是云彩。” 大头歪着头瞅了瞅,不耐烦的说:“水塔?” 赵军也看了看,“像门。” “bgo!”我说:“更具体的说是天门,我们刚刚走过的那两座门阙便寓意着南天门,这里葬的就是守卫天门的神将,也就是替狐胡王看守陵寝的守墓者。” “这货又是什么鸟。”大头素来对这些神啊仙的不感冒。 我接着说:“这人生前是狐胡国的将军,征战四方,杀人无数,你看这里,代表的就是他杀过的人,堆积成山。狐胡王就是看中他的戾气,才让他守门,你看这些小鬼都拜他,简直就是鬼见愁,就算有夸张成分,这人想必也是个狠角色。” 大头不屑道:“有个卵用,最后还不是给狐胡王老儿陪葬了。” “在古代能给帝王陪葬,是无上的荣誉。” “这些人真是没文化。”大头翻了个白眼,又看起向另外几幅浮雕,好奇道:“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石碑中间这块我也没看懂,所以只能结合前后文去推断,大概是说狐胡王告诉将军替他守好天门,他与老仙飞升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等到他从里面再出来的时候,便能将众人一并带到天上。” 大头不屑的说:“这狐胡王就一老骗子啊。” 我点点头,“自古以来统治阶级都是王权加神权的,不忽悠你怎么让你相信他是天命之子,那种写自个名字在石头上,然后再找人假装挖出来的事还少嘛。” “对了,大头”我问他:“你还记得老万开始拿出来的拓本吗?上面说狐胡王使人修了一座‘九龙镇灵台’,供他和挖出的老神仙飞升。飞升倒不一定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台子没准真在,而且那片拓本上的内容也可能是真的,当然什么山里挖出人和不死军队肯定会有水分。” “当然记得,当时你说那是假的,我差点没下手锤他。照你这么说,我们进去后,应该就能看见老骗子和小骗子两人抱在一起,在那个什么九龙台上杵着?你说飞升是什么姿势,金鸡独立吗?” 我没搭理他,反倒是这个所谓的“老神仙”让我很在意,不知道这人和朝仙墓里的道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一个人吗,这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个人的身世之谜,就是解开我父亲和二爷所追查谜团的重要线索! 突然,墓室中传来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我一激灵,慌忙看向四周,同时喊道:“小心,有机栝被触发。” 我们仨人连忙背靠在一起,不过墓室被御山搬得太空,到处都是回声,根本判断不了发生方位。 一瞬间声音又消失了,还没等我们反过劲来,就见石碑下的石板墙缓缓转动,从后面探出一张青紫色的干皱人脸,我心脏猛地一阵抽动,这玩意不是我和大头在陪葬坑地下遇见的那个鬼东西吗? 大头见识过这玩意的威力,就在我和赵军惊讶的眼神中,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那东西还没出来前,猛地撞在墙上,把刚刚打开的门又压了回去,同时大吼道:“快搬灯柱过来。” 我慌忙的哦了一声,赵军也放下赵敏,我俩连忙合力将墙角的一根巨大灯柱搬过来。说真的,大头看起来平时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如此果敢,如果换做是我,可能现在已经被那个怪物揍趴下了。 灯柱是青铜器,特别沉,就算我俩也搬得很吃力。大头那边也不好受,那怪物被大头撞了一下,估计有点蒙,在停顿了几秒后,就对门板发起了猛烈撞击,要不是那扇门板本来就厚重,估计大头已经被撞飞了。 我俩废了大劲,终于在怪物冲出来之前将灯柱堵了上去,厚重墙门加上灯柱完全挡住了怪物的冲撞,它在里面锤了几下后,也停止了攻击。 大头喘着粗气坐在墙边:“草他奶奶的,那个东西怎么会在这。” 赵军杵着膝盖,给大头比了个拇指:“牛。” 大头哈哈笑道:“我和你说老赵,我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我趴在墙上听了一会,那只怪物应该离开了,才转过身,回道:“难道这后面通着陪葬坑?” 我越想越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便和他们说走为上,内室左右各有两个甬道,我们挑个就溜。 大头捡起火把晃了晃,说就左边,看这地上有些摩擦的痕迹,想必御山他们当年走过这里,就算有啥机关也都被趟过了。 赵军背上赵敏,我们直接进了甬道,大头一边赶路一边纳闷:“那个墓室的机栝是怎么触发的。” “谁知道了,好像……快听!” 我话没说完,甬道内便传来一声冗长的金属摩擦声,我们仨一起停住,仔细辨认一会,我转身看向身后,脸色突变道:“操,有人在挪那个灯柱。” 第二十五章 走不出去 我们三人不假思索的开始狂奔,大头一边跑一边问候在背后阴我们的孙子。我也纳闷,看这情景刚刚我们用灯柱挡住那怪物的举动,都被这家伙看在眼里,或许他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也说不定,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一直在给我们捣乱的“羊角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大头,“你到底在巨像那里看到了什么?” 当时他说看到石像上长头发,我感觉他有些闪烁其词,而且按照他的性格,我当时那么质疑,他都会爬上去揪一缕下来证明他自己,怎么可能没说什么的就催我们赶紧走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饶是大头也有些撑不住,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我更是差点歇菜,直接瘫软在地上,赵军体力却好很多,就算背个人也没像我俩这么废。 就听大头说:“当时说是怕吓尿你们,老子还想摸狐胡王的宝贝呢,现在都进来了,不妨告诉你们,我在上面确实看到了头发,但是不仅是头发,那上面根本就有个女人,看不清脸,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当时正在盯着我们看。” 赵军骂了一句:“万一那东西下来呢,咱们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宝贝重要。” 大头嚷道:“我留心着呢,如果当时发生变故的话,我就招呼了。再说那么远,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活人,而且你装什么,跟着老万下来,干的不就是掉头的买卖吗。” 我看大头有点上头,也忍不住道:“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给你摸着狐胡王的明器,凭你一个人能带出去吗?” 大头也觉得有些失言,软了下来:“行行行,你们说了算,老子给你们打工。” 我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别看他这样说,看着明器准还是那副地主老财的相,就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看紧他少惹祸。 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结,我问道:“你们说是谁在后阴我们?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小……羊角辫。” 大头咬牙切齿道:“甭管是谁,让爷爷抓住,非锤死他不可。” 看他俩各自在那瞎琢磨,我才得空看看周遭,刚刚只顾着狂奔,现在停下来一看,我们已经跑出了甬道。 借着火把我打量起四周,越看越迷糊,怎么里面比外面修的还粗糙,不仅墙上都是很劣质的石板,就连地上……咦?我突然发现地上除了中间的两块石板外,两边都已经换成了一些粗粝的条纹石板。 “我靠!” 我走过去弯腰细看,吓得我一哆嗦,腿软的直接坐在地上,镂空石板下面堆积了大量的干尸。 大头和赵军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们走过来一看,也都惊到了。 我站起来,挥动火把,看到整座配殿里,几乎都是这种镂空石板,我随意走到一处,下面便是成堆的干尸,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地牢。 大头惊讶道:“这么大数量,狐胡王那个老王八不会把全国人都带进来了。” 这里的尸体数量太惊人了,根据史料上记载,狐胡国人口并不多,难道真像大头说的,狐胡王举国之力修九龙镇灵台,准备带他们飞升,最后导致狐胡国人都死在这了? 就在这时,我发现在地牢下面的墙壁上好像涂抹着什么,就让旁边的赵军也看看,他辨认了一会,肯定道:“是有什么,好像是些画。” 目前我们在这座墓里发现的线索,几乎都是从壁画上得到,这些壁画跨越了语言障碍,记载了千百年前的故事,几乎是我们还原当时真相的重要依据。 虽然一万个不想,但是这对我们确实很重要,我说:“得下去看看。” 我们贴着墙撬开了一块镂空石板,下面还挺深,大头顺了六七米的绳子下去才到底,他说得小心点,就从包里掏出一个黑驴蹄子揣进兜里,才带着火把爬下去,随后向我俩打了个手势,我们也跟着下去。 一到下面,第一反应就是冷,而且脚下都是干尸,这种感觉很不好,站在上面还好一些,现在离这么近我都不敢低头看。 没耽搁时间,我们径直来到那面绘有图案的墙前,这些图案显然就是这些人画的,虽然很潦草,但是却很好懂,和之前看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就像两种文化一样。 看着看着我恍然大悟,果真被我猜对了,同时也解开了这座九龙镇灵台的秘密。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狐胡国人,他们是另一个游牧民族,由于他们当时政权动荡,整个民族便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南迁,一部分西迁,他们就是西迁部分中的一支。 当时路过狐胡国,遭遇到了一支很可怕的军队,军队里的人就算被杀死了也会再站起来,所以他们很快战败,并被被抓到这当苦力。大头听了我的解说,疑惑道:“那他们是哪的人?” 我一笑,这些人肯定是被抓来修建九龙台的壮丁,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肯定不会骗人,如果所说非虚,那这些人就很好判断了,一定是回鹘无疑了。 当年回鹘汗国因长期统治无道被所属部黠戛斯打败,回鹘便分裂成了两部分,各自迁移,这与墙上所画完全相同,时间上来看也大致吻合。我们之前猜测狐胡国人力并不是很鼎盛,哪来这么多工匠大兴土木,原来这就是原因。 这一部分的谜底揭开,让大家精神一震,大头也催道:“快往下看。” 不用他说,我也打起精神继续看下去,这些人被抓后,胡王答应他们,只要修建完镇灵台,就可以放他们离开。从此这支回鹘人便开始了苦命的奴隶生活,这期间很多人都死掉了,终于用了几年的时间,他们完成了所有工程。 大头见我停下来,就问:“咋不说了?” 我回他:“一是因为有些回鹘文我不认识,二是这个图……有点诡异,你们看,我本以为镇灵台是个祭坛,或者说是个台子,但是这里画的却是一座楼,楼上这些蟒头人身,六手四蹄的形象我之前从未见过,我敢保证绝对不是来自中土,甚至西域也没有听说过哪有这种诡异文化。这让我想起狐胡王从山里挖出的‘老尸’了,这些东西肯定是他带来的,如果我们能查出这些图腾的源头,就能找出这一切的起因。” 下面几幅就很简单了,几乎不看那些回鹘文也能大致猜到,无非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修好镇灵台后,狐胡王将这批人全部赶入地牢。其实想想就知道,狐胡王肯定不会放他们离开,古代修建王陵的工匠历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大批坑杀工匠这种事,也早已屡见不鲜。 再往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了,回鹘文我认识也不多,剩下一些看起来像是对狐胡王的咒骂,还有关于对他们神的祈祷,回鹘人信仰摩尼教,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前身,也确实就在波斯本土。 本来以为没有了,谁知我晃了一下火把,又在尽头看到了几幅单出去的壁画,我看了下,发现这几幅和前面所绘并非出自一人之手,这几幅勾画的也要凌乱许多,加上一些简单的回鹘文读下去,竟然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大头碰了碰我,“发现什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我思绪很混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对他们说:“狐胡王可能并没有死,只是走不出自己的墓门。” 与此同时,可能由于火把燃料耗尽,火焰在扑腾一下之后,灭了。 第二十六章 蜂巢 我们在地牢的墙上发现了惊人的秘密,原来狐胡王并没有死,他当初在墓葬封闭后,竟然来过此地。 大头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你是说,狐胡王还真成千年王八万年龟了?” 我摇头,“这上面的意思是,当初墓门被封闭一段时间后,他们中大部分人渐渐死去,就在这人临死前,他看见狐胡王来到此地,不过此时的狐胡王像是换了一个人,用这上面的话说,像是被厉鬼附身一样,所以最后没死的回鹘人猜测,狐胡王就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永生。” 我指着墙上绘画让他们看,“镇灵台上的裂缝有恶鬼爬出,就是指狐胡王正在施展某种邪恶仪式,而下面这些鬼兵就是指狐胡王手下的不死军团。” 大头叹气一声,“这帮回鹘人也真惨,不仅被奴役,还要接受地主的精神统治,瞧见没,都开始产生幻觉了,狐胡王要是真有这能耐,早都打到中原去了,还用龟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我看啊,那老家伙八成是飞升没成功,发现被那个什么老神仙忽悠后,想出去,却又发现墓穴早已被填埋了,所以才出来瞎溜达。” 想从墙上再看出点什么东西的我,突然发现一个细节,伸手过去摸了摸,判断说:“这面上画有水纹,这里原先应该是个水牢……而且这水。” 我脑海中突然走马观花似得闪过许多细节,一刹那一个大胆的想法出浮现我的脑海里。 没等我细想,水牢上面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在轻声拍打某种铁器。 我激灵一下,几乎想抽自己一巴掌,刚刚看的太入神,都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怪物,这下好了,被对方彻底堵在死路里,现在上去,正好可以当面问句您吃了吗。 大头左右看看,低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我说这些干尸朋友对狐胡王也算苦大仇深,要不我们就利用这些干尸藏一下,等那个鬼东西下来,我们在弄它,说不定还有机会逃走。” 我低头看脚下这些死状诡异的干尸,对他俩说:“这些干尸有问题,能少碰就少碰。” 大头道:“顾不了这么多了,天上总不能出现个洞让咱钻出去。” 我一拍手,“对,就是洞,快找,这附近肯定有个洞,兴许我们能从那出去。” 大头一脸疑惑,我对他说相信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找就是了,大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我,和赵军顺着墙壁找起来。 我则焦急的盯着头上,就在那个声音几乎已经来到我们头顶时,大头低呼道:“真他奶奶的有,曹半仙快过来看。”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靠过去,大头正低头拿火把向里面探,我紧张的问他,应该有个封堵,他在里面回道:“有个铁栅,不过已经烂了,可以过去。” 我松了口气,说:“太好了,赶紧走。” 这个洞很矮,人在里面只能匍匐前进,大头一边在前面费力的爬,一边问我:“曹半仙,你可以啊,我看去天桥底下算命也没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地牢下面有洞的?” 我小心听着身后动静,看那怪物没追上来,才回道:“我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特别是洞里的堵头如果是石头,我们现在可能就已经和身后那家伙交上手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解释道:“其实我也是从墙壁上的绘画得到的灵感,这个猜想如果成立,那么就解释了这座狐胡王墓不见尸体和御山奇怪举动的原因了。” 大头催道:“少卖关子,快说呀。” “我一直在想,狐胡王的不死军团到底是什么,从冥界召唤这种解释肯定是瞎扯淡,我猜很可能是一种通过丹药制造出来的士兵。甚至这些士兵不怕痛不怕死,所以常规的攻击就很难击倒他们,比如说两个士兵交战,我捅你一刀,你跟没事人似得,搁在以前那个封建社会可不就给当成不死之身了嘛,当然这种士兵如果受伤过重肯定也会真正的死去,不过因为这种转换是可复制的,只要不断补充兵员就行,外人看起来就像狐胡王拥有一支不死大军一样。” “那和这个洞有什么关系?” 我说道:“你猴急个什么,听我慢慢说,下面就是根据推论而推论出来的了,和真相可能不同,但能解释我们遇到的几个谜团。” “水牢下面都是干尸,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形成干尸需要极为特殊的条件,在特别干燥或没有空气的地方,细菌微生物难以生存,尸体会迅速脱水,才能成为干尸。新疆干燥高温,生成干尸不奇怪,但是水牢下面却很潮湿,那种环境下尸体腐烂的特别快才对,我们应该看到的是累累白骨,但却恰恰相反。” “原因只能有一个,水,出问题的是水。秦汉堂收过一具坐化金身,后来经过检验,发现时老僧临死前服用了某种有毒物质,防止死后尸体腐化。我猜测水牢的水里也有某种有毒素,所以才使那些回鹘人形成了干尸,这也是那些人死皆露出狰狞恐怖相的原因。” 大头打断说:“这里说不过去啊,这些回鹘人关在这肯定嗝屁了,谁还会来多此一举再向水里下毒呢?” “没人下毒。”我问他:“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墓穴周围的回填土都被墓主人掺了毒药,如果我猜的没错,很可能水牢底下的水就是流经这些有毒土壤才被污染了,而御山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没在墓里留下一具尸体。” 大头问:“你的意思是,陵墓周围的土壤不仅是驱虫的,还能让人死后不腐?” 我摇头道:“恐怕不仅如此,那些水只是流过这些土壤,兴许受的污染小,真正的毒物或许能让死者……起尸!” 赵军问:“你是说……” 水道越发低矮,大头爬的比较吃力,他突然停下,打断道:“我说两位,到站了。” 原来前面出现了个裂缝,不大,但是刚好够我们爬出去。 大头举着火把四处打量,眼下我们正处于一座奇怪的建筑中,上窄下宽,这个结构有点像圆台,圆台顶是个黑咕隆咚的‘天窗’,估计通向外面。 从上往下,被分成了好多层,每一层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石室,说是石室,其实就是一个凹进去的石窝子,不深,因为上窄下宽,所以越到下面石室越多,最下面一层距离我们所处的圆台地面也就两米多,差不多可以徒手爬上去,在我们周围,有几扇拱形门,不知通向哪里。 大头数了数,感叹道:“这得有上百个窟窿,感情这狐胡王还喜欢遛鸟啊,修这大个鸟笼。” 看着层层叠叠的洞室,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道:“大头开道,我们出去看看。” 大头看我脸色不太好,没有多啰嗦,打着火把随便寻了个方向出去,进了这边,大头用火把四处晃了晃,看清周边情景,我不禁倒吸了口气,不出所料,拱门后是另一个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结构体。 大头惊讶道:“怎么回事?”他看看我,我硬着头皮说:“接着走。” 我们一连穿了几个门,每个门后的结构布局都十分相似,不仔细对比,还以为在原地转圈一样。 此时我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头看我脸色不对,问我发现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你们发现没有,每个‘圆台’内部都是相连的,但是对外面的出口,就只有头顶上的这个‘天窗’,这种结构如果我们从第三视角看,是不是很像蜂巢?而这种结构必然是精心设计出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储藏,或者说管理,现在的问题就是洞里原先储藏着什么?其实我们都见过。” 我竖起一根手指,大头围着看了看,说道:“风干肠?这里是他娘的后厨?” 有时候我真想踢死这货,我说:“看上面。” 大头顺着手指抬头看去,突然哦了一句,惊讶道:“你是说矿坑里那些?” 我点点头,“对,这些石室都是空的,上面矿坑里又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棺材板,你不觉得这就是御山挖出来的‘变故’吗!” 大头咽了口口水,刚要说什么,一旁赵军突然说道:“赵敏醒了。” 我们看过去,只见赵敏迷茫的看向四周,显然还有点虚弱,赵军给她喂了点水,问她怎么样,谁知赵敏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问她:“你最后的印象是哪?” 她皱眉使劲想了想,“我们在矿坑地下,走着走着,我越来越困,最后眼前一黑就不记得了。对了,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我和大头互看了一眼,看来被寄生的那段时间,她完全没有记忆。大头道:“得,一问三不知,咱就在这休息下,好久没填饱肚子了,再走下去,我非饿脱相了。” 找了块平整石板,几人坐下来休息,无烟炉扔在了外面,大家只能凑合一下,不过水是烧开的,还有温度。 大头靠在石墙边,捅咕了会他的老款诺基亚,抬头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事情错综复杂让我头疼,似乎每靠近真相一步,都会有新的问题被抛出来,我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点,我们离镇灵台不远了。” 第二十七章 瓷瓶 我揉着太阳穴也仰靠在大石片上,说道:“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原本存放的应该就是那批不死军团的尸身,御山他们发现后,便挖出来运送了出去,使用铁冢封尸的手法,再将那些尸体封起来。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能绕过去,御山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在这搬尸?而且你再想想,如果你是狐胡王,为了防止别人掏你老窝,你是不是也会把那批不死军调过来,所以我预计,我们已经离狐胡王的镇灵台不远了,最有可能就是这片‘蜂窝冢’就是围着那个镇灵台修的,我们只要能找对门,离你的明器就不远了,不过……” 大头看着我问道:“你担心我们重蹈那帮清人的遭遇?” 我叹气道:“讲真的,御山那么专业的盗墓团队都遇到了灭顶的突变,就凭我们几个,怎么能不担心,而且……哎,算了。” 我心里说连统兵曹汉生那种高手,都认为凶多吉少的地,我们这几个菜也就是个赠品。 “不知道汉生他们怎么样了?如果他们也在,我们进镇灵台的机会就会大上很多。” 听我说起汉生,大头竖起拇指,赞叹道:“你们龙山阁那个伙计,是这个,哥们打心里佩服。以那兄弟的身手,还轮不到你我去担心,说不定他早都带着老万他们上去了。” 我心道是啊,我这种第二次下墓的菜鸟都混下来了,汉生肯定没问题。 接下来我俩又推了几条线索,可是都没什么证据支撑,那边赵敏也大致了解了情况,她脸色还有点苍白,过来说:“抱歉,拖累你们了。” 大头哈哈笑道:“我们的赵女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赵敏抿嘴瞪了她一眼,我接过话道:“没事就好,我们都怕你中了蛊毒,等出去了一定好好检查检查。” 几个人安静下来,我有些困意,赵军也累了,大头就说你们眯一会,接下来可都是体力活。 我还想撑一下,不过困意来袭没一会就睡着了,我心里有事,这一觉没怎么太沉,感觉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醒了。火把已经熄灭,不知道被谁换成了风灯,怪不得暖洋洋的,大头果然不靠谱,斜靠在赵军旁边也睡了,再看另一边还好赵敏没睡,我擦了擦睡眼,问她怎么不睡,我来守班。 不过她没回我,我好奇看过去,这一看差一点没把魂吓出来,只见赵敏正蹲在风灯照明范围最弱的地方,歪着脖子编头发,在她另一侧头上赫然已经扎了一个不大的羊角辫。 晦暗闪烁的火光中,她就一边扎着头发,一边神色木然的看着我。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赵敏那种诡异的表情,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 我有点懵,一边紧盯着赵敏,一边拍大头,谁知大头睡得正香,不耐烦的打掉我的手,翻身又睡过去,而且还他么在那嘟囔梦话“服务员,来份鸭,多放大葱。”气得我牙根直痒痒,一时间把他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不过这孙子没醒,赵军却先醒了,他疑惑的看向我,我不敢动,就冲那边努努嘴,他好奇看过去,紧接着便激灵一下清醒过来,他又看我,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他从小腿上拔出匕首,给我打了个手势,我看了眼大头,这憨货还在睡,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与赵军从左右靠过去。 我手心里全是汗,随着一步步靠过去,小腿肚子都开始发颤,潜意识开始恐惧,让我故意落后赵军一步,同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这时候,赵军突然站住了,他比了比蹲在暗处的赵敏,又做了一个转弯的手势,我心里好奇,这是让我绕过去看,我下意识横跨一步,发现赵敏所在的位置很特殊,那地方是个凹陷石壁,不走过去根本看不到那个凹槽,我又侧身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她身后蹲了个什么东西。 我差点惊呼出来,想告诉赵军别轻举妄动,谁知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一个箭步窜上去了,我心道坏了,那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怎么对付的了,万一伤了赵敏就得不偿失了,不过也不能让他一人上,我吼了一声“大头,发现明器了”,便也跟着赵军上去。 只见赵军一把拽过赵敏甩给我,同时向她身后劈了一刀,可是就这么一瞬间,赵敏身后变得空无一物,而我怀里的赵敏也如同大梦初醒般,迷茫的打量着我俩。 大头也被惊醒过来,左右看看,“哪呢,我的明器呢。” 大家围着风灯坐下,我后背的冷汗到现在还没干,刚刚发生的事太诡异,我知道自己绝对没看错,赵敏样子太不正常,要说是我看错了,打死大头我也不信。 赵军问赵敏:“你感觉怎么样?” 赵敏摇摇头,“就是很迷糊,浑浑噩噩的感觉。” “对对对”大头嚷嚷道:“我也是,你说奇不奇怪,就睡着了呢。” 我哼了一声,“还他么吃鸭。” 大头老脸一红,打岔道:“对了,你们说会不会还是上次的小鬼,她一路跟着我们。” 我心里一动,回想起赵敏刚刚的样子,分明就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口道:“我觉得有可能。” 大头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见我们都看过去,他神秘的说:“你俩上辈子准是那小娃娃的爹娘,这回让她遇到了,所以才缠着你们,等出去挑个六一儿童节啥的给她烧个游戏机,保准消灾。” 我就知道大头是扯淡,不过他说的到提醒我了,其实那个小孩并非是缠着我俩,准确的说一直围绕在赵敏身边,想起在山洞里我看到的羊角辫,那时候它其实是在看赵敏,从我俩分开后小鬼就从未出现过,只有遇到赵敏后,那东西才开始出现。 我问她:“赵敏,你在墓里碰过什么东西没。” 赵敏回忆了一会,摇摇头,不过我看她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就说道:“咱们都这个份了,有啥你就说。” 赵敏犹豫一下,叹了口气,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食指大的瓷瓶吊坠,说道:“这是老板从矿坑里发现的,当时没吱声让我帮他收起来的。” 大头不乐意了,“嘿,老万不地道啊,发现了明器就自己偷揣起来。” “你少嚷嚷。”我接过赵敏手里的白瓷瓶,“类冰类雪,秀雅清剔,唐代工艺无疑,光洁玉润,是个好东西,这个小瓷瓶少说也值个六位数。” 大头一听来了精神,伸手就要过来去,我太了解他,让他拿过去,还不是要自己揣下,就闪身躲了一下,想把瓶子扔还给赵敏,谁知大头还挺灵活,垫脚向前窜了一下,一下子打到我手上,瓶子落在地上,跳了两下,碎了。 大头看着碎瓶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说二爷,知道你们龙山阁家大业大的,但也得给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留条活路不是,这好东西摔了干啥,摔这么碎一分钱都卖不上了。” 我一脚踹过去,怒道:“要不是你过来抢能摔了吗,出去后这瓶子你赔给老万,钱从你那一成里扣。” 大头突然咦了一声,蹲下扒拉碎片,我说就算粘上也不值钱了,他却从里面挑出一缕头发,“你看。” 我一下子怔住了,摔碎的瓶里确实有一缕头发,中间用红绳拴着,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大头问:“什么来头?” 我深吸一口气,问赵敏:“老万从哪发现的。” 赵敏回忆说:“就是我们一开始进入的矿坑里。” 我捏了捏眉心,分析道:“首先这是唐瓶,肯定不是御山的东西,其次这东西在矿坑出现,那里原本并非是陵寝的范围,所以可以确定肯定是外人的。再说,这种‘束发’很像是巴蜀那边的一种古老降术,不过古代车马不便,这种文化很难传到狐胡国,我觉得一定是有人特意带过来的。” 赵敏突然说:“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老尸’?” 我一拍手,“大有可能,老万的碑拓上说,这个神秘人替狐胡王召唤了一只不死军,还传授给他各种秘法,种种迹象表明,神秘人很可能来自巴蜀。” 我忍不住心潮澎湃,终于发现了此人的蛛丝马迹。从朝仙墓到镇灵台,无论西北还是滇南都有此人的痕迹留下,他仿佛一名隐藏在历史真相背后的操纵者一般,手中的牵线木偶随他摆弄,哪怕是千年后的我们,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此时也终于露出了马脚。 第二十八章 敲棺 这里没人去过朝仙墓,而且他们也不清楚我爹以及二爷背地里为了追查“真相”所付出的代价,只有我知道这个小小瓷瓶带来的线索是多么重要,终于能揪住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之人的马脚。 大头看了看那缕头发,好奇问道:“降术这玩意真那么邪性吗?” 我道:“降术有很多流派,在南阳特别盛行。民间流传唐朝法师三藏去天竺求经,返回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时,被大鼋精负载到河中时将人与经书同沉入河,三藏师徒虽然捞回不少,但取回的仅是‘大乘经书’,而另一部分被唤作‘谶’的‘小乘经书’随水飘走,听说这部分‘谶’就是现在的降术。” 赵敏疑问道:“你是说唐三藏取回的经书里面包含着降术?” 我说:“都是传说,我哪里说得准。不过我还知道一种解释,是从秦汉堂内专门研究这部分历史的老师傅那听来的,说是秦朝时期,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便传令天下术士,贡献长生不老之术。我们知道巴蜀地区有着十分悠久的仙道传统,当然之前那里盛传并非仙道,而是‘鬼道’,如今一些典籍上也可以看到,巴蜀是古代巫教的发源地,当地信徒都称为鬼卒,在当地羌民族中,驱鬼降魔的鬼道巫师有极大的势力,‘鬼道’是何如转‘仙道’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甭管是什么道,名声很大就对了,就有方士去求道,而经过这批人传播出来的巫术则演变成了当今的降术。” 大头撇撇嘴,说:“越说越玄乎,一会扯到玉皇大帝去了,依我说甭管什么来头,都是害人的玩意。”说着,他掏出火折子,一把火点了那缕头发。 “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那缕头发上飘起一缕青色的烟,同时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味,但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捂着口鼻说:“这东西既然是降术的道具,肯定不是常物,说不定有毒,你一把火点了太冒然了。” 大头还想抻脖子跟我狡辩两句,可是那缕头发显然经过什么特殊手段处理,越烧越旺,冒出大量青烟,呛得直咳嗽。 我感觉嗓子眼发辣,心里有种不好预感,就对他们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我感觉不太对劲。” 大头自知惹了祸,也没啥异议,我们认了一个方向狂跑过去,连穿了几个“圆台”洞室,周围却还是同样的景色,赵军问怎么办,我也被这些“蜂巢”绕的也很烦,便指着一个方向,咬牙道:“我们就顺着一个方向走,就不信走不到头。” 我心里也在打鼓,虽说这片由“尸窖”组成的“蜂窝”就分布在狐胡王的镇灵台四周,但肯定只有一条路能进去,一旦我们选错路就会离出口越来越远,永远迷失在这片洞室里。 跑了十几分钟,就在大家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们来到的这个洞室终于有所不同了,地上凌乱的摆着几口棺材,还有一些麻绳酒坛之类的物件。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找对了,这里应该就是当年御山他们最后撤退的地方,地上这些棺木表明他们曾在这遭遇了什么,才导致没有继续前进。 我们几个走过去,发现眼下这几口棺材很奇特,虽然还是上宽下窄,头高脚低的传统结构,不过整口棺材却严丝合缝,浑然一个整体。 我见赵敏看过来,心道看我也没用,我这个菜鸡才是第二次下墓,还是靠着秦汉堂那点手艺混到现在,但也假装思索一番,摇头道:“我也说不上这是个什么名堂,大头遇到过吗?” 他也摸不准:“这玩意挺奇怪的,如果不是这个形状,我还以为是个秤砣呢。” 我开玩笑道:“那你问问里面的主呗,你们‘起尸匠’不是能寻鬼问话通阴阳吗?” 这是老话,传言起尸匠从小和死人打交道,有阴阳眼,遇到不平便要替死者还愿,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头轻轻摩擦手上那枚戒指,说:“你还别不信,我告诉你们,这枚戒指是我们这脉几代人传下来的,据说当时洁白如雪,开棺多了,接触了不少尸气,上面这颗珠子才变黑的。” “其实只有纯黑才能被称为‘敲棺戒’,也叫鬼眼,市面上恐怕没有几枚鬼眼了,我们老板当时也找了很久。”赵敏道。 大头意外道:“行家啊,鬼眼确实没几个了,我之前认识个带鬼眼的,头几年去香港给一富豪的凶宅起尸,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都说是因为开坟起尸有损阴德,晚年没几个好下场的,不过我去看他,发现他的鬼眼变成了红色,绝对是碰了了不得的凶棺。” 我看他吹的神乎其神,就对他道:“甭光说不练,你倒是问问里头这主是个什么来头啊。” 大头最受不了别人激他,果然着了道,撸起袖子说:“今儿给你们们开开眼。” 大头少有的严肃神情,走到棺材前头,双手合十对着棺材念了一句什么,便使左手鬼眼,在棺材盖上轻敲三下。 “当、当、当。” 大家安静下来,起尸匠扣棺问尸自古便是传说,和北派摸金一样传承很久,今天倒是能看看大头这位传人有什么本事。 我有些紧张,心里嘀咕千万不要有回应,可另一方面又纠结着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问尸。大头憋住气盯着棺材,不过还好,棺中一阵沉默,又安静了一会,他吐出口气,脸红着说:“咳,棺中无异,可取其财。” 我翻了个白眼,看他这出明显是江湖老骗子,就有心挤兑他,说道:“哟,好厉害啊,这么生猛的一顿操作,可太难学了,你这本领太大了。” 大头听出我的揶揄,刚想反驳,突然他身后的棺材发出了“咚”的一声。 听了这声的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妈的大头还真把棺材里的主叫醒了,就连他自己都一脸紧张的站在那,小声问:“我是不是听错了。” 仿佛为了回应他,那口棺材又发出一声“咚”响,像是里面有人要推开棺盖出来一样,我对大头道:“你大爷的,这回你是真厉害了,赶紧和他说我们不动他东西,让他好好睡,别起来瞎溜的。” 大头一呆,说是哦,就回头对着棺材念叨:“老兄啊,你快躺好,如今世道比不上你们那时候自在,窑子没有了,赌钱也不成,出门吐口痰都得让老大妈罚二百,就连空气p25都高了,你就别出来了。” 我上去踢他一脚,骂道:“这么说管个屁用。” 大头抻脖道:“我师傅死的早,也没教我别的啊,不过”他指着棺材继续道:“你看,这玩意跟个木头噶子似得,甭管里面是啥,也出不来啊。” 我一想也是,可是没等我们放松下来,就听里面又是几声“砰砰砰”,紧接着几根手腕粗的方木从棺材四面弹出几十公分,原本毫无缝隙的棺材顶“嘎嘣”一声,翘起一个一公分左右的缝隙,同时里面也安静下来。 我们同时倒退一步,赵敏嗖的抽出身上的短刀,大头也豁出去了,从包里掏出黑驴蹄子,在手心啐了两口口水,道:“看来老天爷今天是非要给咱们送财啊,一会甭管是黑毛白毛,咱们先给它拿下。” 洞里极度安静,赵军死盯着棺材说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正说着,棺材板突然发出“吱吱”的刺耳声,被人从里面一点点推开。我满头是汗,说:“我操,是个枢机棺,这玩意太少见了,一旦上锁后,除非暴力破拆,否则只能从里面打开,该死,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鬼东西。” 同时,我们看到一个浑身披着破烂铁甲的人,从棺材里面坐起来,我吓得小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大头也算是个人物,提着刀就率先冲过去,同时吼道:“先弄它。” 赵军紧随其后,我顿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跟着过去,不过下一秒,就被惊得一身冷汗,只见大头过去一刀砍在古尸脖子上,只在上面留下一个白印,还没等他的“我操”说完,那具古尸便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狰狞无比的青紫色面孔。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具古尸竟和我们刚刚在外面见到的那具几乎一模一样,包括身上的破烂盔甲,当时在陪葬坑就是这种甲胄挡下了大头的一串点射。 “尸兵!” 我脑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这里葬的绝对是狐胡王的不死军团。 而且我也想通了,如果真是因为大头敲醒了尸兵,那么当初御山他们根本就不用费劲的搬空这里,我想他们开始一定也是遇到了我们如今的局面,所以才把这些尸兵封在铁俑里,而且配上从里面打开的枢机棺,我敢肯定,这些尸兵绝对就是为我们这些擅闯者准备的。 无论是谁,想要进入狐胡王的镇灵台,必须要跨过这些尸兵,只是现在疑惑的是,这些尸兵到底是在什么条件下复活的呢? 这一愣神,大头已经跑过我身边:“愣着干嘛,等着问诶子q死眯吗。” 因为刚刚的失神,还在前冲的我反而成了最后的人,古尸已经跨出棺材,离我不到五步,它身上那股说不清的味道都灌进了我的肺腑。 第二十九章 起尸 这时候终于看到尸兵的完整模样,那是一具高大的古尸,脸部干瘪扭曲,身上披着早已破损的铁甲,肌肉已经有些萎缩,呈现诡异的青紫色,不过骨架奇大,想必生前也是一名威武猛将。 古尸步子很大,几乎一步就跨我面前,那股子奇怪的腥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大头回头扯了我一下,“这头牲口不简单,你杵那干啥,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也不是这么个耿直法啊。”我被他拉的趔趔趄趄,却也让古尸扑了一个空,古尸恼怒的吼了一声,随后又扑了过来。 这一拽也让我彻底回过神来,赶紧连滚带爬跑开,大头指着左边的门“往这走。” 那头古尸虽然生猛,不过看起来因为刚刚醒尸,骨节还没开,不太灵活,我们只要跑过这道门,绕几次应该就可以甩开它,我却发现大头没跟上来,急忙喊他:“你倒是跑啊。” 大头冲我摆摆手,好奇道:“你快看,他要做什么?” 我看过去,古尸竟然没有追过来,反而一步步退回去,就道:“走累了,回去歇歇腿?” 赵敏却道:“不好,要是让他把那几口棺材拍醒了,我们就完蛋了。” 我一看,心道糟糕,真让赵敏说中了,古尸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棺材去的,而是奔着后面的几口,就着急道:“一起上,千万不能让他唤醒其它古尸。” 大头咬着牙道:“他奶奶的,普通的粽子我还能交交手,这鬼东西刀枪不入的过去就是送人头啊。” 这下问题就很棘手了,我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成,急团团转,赵军叹气道:“哪怕有几根竹竿也能锁住它啊。” 赵军说的竹竿枷锁扣,我也有所耳闻,是广西那边捕一种捕尸的手法,就是几个村民各自用一根长竹竿将僵尸脖子锁住,由于僵尸关节不能弯曲,架住后就只能原地转圈,其他村民便可将其杀死。 不过这个破地上哪找竹竿去,我左右看了看,突然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就说:“有办法了,你们看棺材旁那些麻绳没,那些绳子都被浸了桐油,防腐结实,只要我们绷紧绳子,和竹竿是一个道理。” “那就这么办了,我去引开他,你们快着点。”大头说罢,一溜小跑过去,对着古尸喊道:“诶,这里的山坡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古尸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低吼一声,对着他奔跑过去,大头本来还在那手舞足蹈,一看古尸的速度也撒丫子跑起来。 我皱眉道:“糟糕,古尸身上的关节快开了,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 赵敏看古尸被大头引走,矮身蹿了出去,速度出奇的快,我暗叹一声,论身手我连这个娘们也比不上。 “不好!” 赵军在一旁惊呼,我看过去,只见大头不知怎地扑在地上,正要以乌龙绞柱起身,可惜他肚子太大没起来,连忙改用手脚并用爬起来。 这么一耽搁,身后古尸追赶而至,一掌划过,大头矮身恰巧躲过,差点削掉他的头皮,不过他也因此错过机会,被古尸逼到角落,我一看坏了,没想到古尸恢复的这么快,这下真糟糕了! 幸好此时赵敏已经取过麻绳,扔给我和赵军一条,她拿着另一条奔着古尸过去,边跑边抽出匕首,钉在古尸后脑,不过古尸全身皮肤高度硬化根本没有插进去,但也让古尸一阵恼怒,转身对她怒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扑杀过去。 赵敏没有退缩,在和古尸交错的刹那,将绳子一头抛给大头,自己带着另一头以一记漂亮的铁板桥躲过古尸攻击。 大头也不笨,拿过绳子就对着赵敏跑过去,两人交错而过,便将古尸缠绕在中间,我和赵军也加入其中,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古尸,四个人各执一头,将古尸困在中间。 无论古尸要往哪个方向走,其余三人都在他对面拉住绳子,将他禁锢在原地,惹得古尸哇哇大叫。 看起了效果,大头得意道:“我说各位,这事说出去够吹一阵的了,人家遛鸟,我们遛尸。” 不过还没等他乐够,被锁住的古尸直接奔着他扑过去,我们三个连忙向后拽,我心下有些着急,这么对峙着也不是办法,古尸几次挣扎,拽的我都快脱力了。 刚要说出顾虑,突然手中绳子一轻,我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就见奔着大头去的古尸一下子转扑向赵敏,这一变故让我们来不及调整位置,我和赵军只能原地使劲,这一下可坏了,由于力分散开,古尸那头的阻力减小,加上它蛮劲又大,一下子扯得我们几人东倒西歪。 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我,直接向前扑过去,而古尸也正转过来接纳我的投怀送抱,我不禁心中哀叹,这回小命不保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撞在我腰间,直接将我顶飞出去,虽然腰间一痛,不过我也借力在地上一个驴打滚躲开了古尸的攻击。 一抬头,瞧见赵军就在我刚刚的位置,双手架在古尸下颚,抵挡它的咬合。我心里一暖,要不是他,这一口已经咬在我脖子上了。 大头也回过神来,和赵敏从另外两个位置猛拽绳子,不过虽然古尸被拖得连连退步,可是他手里还抓着赵军,照这样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着急的四下望,随即瞥见地上散乱的酒坛子,想起见过的黑狗血,情急之下也不知是否管用,举起一坛对着古尸后脑勺砸下去。 咔嚓一声,坛子破裂,粘稠的黑狗血淋了它一身,不过我一闻,呀了一声,这坛子里装的竟然不是黑狗血,样子虽然差不多,不过这里装的竟是石脂水,也就是如今的石油。 我心中一动,脱口喊道:“大头,火折子。” 古尸被我砸的大怒,直接拍飞赵军后,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叫,张口对我咬下来,我心里一动,这鬼东西刚出棺,看来是缺血气才这么着急要吸血,如果多放些年月,怕是他们自己就灭绝了。 “闪开!” 古尸身后传来大头的吼声,原来是大头和赵敏两人,合力抬着一根粗大的铁担冲了过来,吓得我一个驴打滚从旁边跳开。 想来这种铁担应该是御山他们抬尸棺用的,虽然锈迹斑斑,却也不掩它的重量,大头两人一左一右抬着,犹如骑兵发起冲锋,猛撞在古尸后心,巨大的冲击力把古尸咚的撞出五六米远,翻在地上。 我冲他俩比个大拇哥:“牛逼!” 大头挑了一下眉,得意道:“小意思,这点事都不……我操……”他正说着脸色一变,我一下就意识到不妙,一转头,就见已经倒地的古尸两手拍地弹立而起,低吼一声,速度更快的冲过来。 赵军把绳子扔过来,喊道:“再来一遍。” 这时我才看到,他的手臂上受了伤,鲜血已经把袖子都浸湿了,我不禁自责,应该是刚刚救我的时候受的伤,随即心里便有些懊恼,自己身手太差了,我这种人只会连累别人。 大头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大骂道:“瞎寻思个屁呢。”说着把绳子往我手里一塞,自己将古尸吸引到另一个方向,我也收起情绪,与赵军一左一右,再次将古尸拦腰拖住,同时交叉跑动,将它困住。 我见大头还要去捡另一根绳子,就对他喊道:“用火,它身上是火油。” 大头随即掏出火折子,那古尸似乎很惧怕火,立马发出一阵不安的低吼,原地挣扎起来,刚刚一番打斗消耗了我大量体力,现在剧烈死挣扎,力气大了很多,一下子绳子就被它拽脱手,眼看古尸又恢复了自由。 赵敏在一旁嗖的冲过去,边跑边说:“扔过去。” 大头“啊”了一声,虽然没明白是啥意思,但也奋力的把火折子扔了过去,赵敏原地起跳,以一个飞踢一脚将火折子踢到张牙舞爪的古尸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放了几百年的火油,可千万别失效啊,却只听“呼”的一声,熊熊火焰瞬间吞没了古尸,它如同一尊人形火炬,在原地来回挣扎,可是这种石脂水就算泡了水也都会继续燃烧,就算它左突右撞,火焰依旧越烧越烈,整座洞室里都是古尸撕心裂肺的低吼,听的人毛骨悚然,最后终于在我们眼前倒在地上。 终于喘了口气,我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手上忽然一阵钻心的痛,我低头一看,刚刚死命拉绳子,手上被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现在放松下来一碰就痛得冷汗直冒。 大头却忽然抽出匕首,奔着赵军走过去,我一看大惊,喊道:“你要做什么。” 第三十章 发现入口 大伙费劲干掉了这头鬼兵,我才注意到赵军伤得多严重,大头捏着匕首,招呼道:“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我赶紧爬起来小跑过去,情况要比我预计的糟糕的多,赵军不仅左臂受了伤,肩胛骨那里还有一片黑青色的伤口,大头皱了皱眉,说道:“老赵你忍着点,我得帮你放点血。” 我心里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大头表情严肃,指着出血点道:“这里还是小问题,不过我担心那只粽子有毒。”他又对赵军说:“老赵,这下可有点疼啊。” 赵军脸色有点发白,咧嘴道:“要动手就快点,怎么跟个娘们儿似得。” 大头手稳得很,毫不犹豫的一刀下去划开那块皮肉,大片带着腥臭味的血液涌出,同时我发现在他伤口那里还贴着一层絮状物。 大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用匕首去挑,却发现那些絮状物已经和筋肉缠在一起,轻微剥离,就疼的赵军直咧嘴,豆大的汗顺着他额头滚下,让他忍不住骂道:“死大脑袋,你在老子身上绣花呢?” “等一下,等一下”说着我从医疗包里翻出无菌盒,里面还剩一支吗啡,对他说:“这是吗啡,你先将就一下。” 赵军也感觉出了不对劲,点点头让我给他注射了吗啡。大头也用酒精擦好匕首,深吸一口气,给我个眼神,我和赵敏同时按住赵军,他则手起刀落,一刀剜掉那块肉。 几乎就在同时,我手下的赵军猛地抖动起来,突然的剧痛几乎让他昏过去,好一会才缓过来。接着,我和大头又手忙脚乱的给他包好了伤口,这才喘口气。 赵敏拿水过来,我接过水壶不小心碰到了手上血泡,疼的直咧嘴,她看了一眼,皱眉道:“平时不锻炼吗?” 我尴尬道:“偶尔打打球。” “打球也不至于这么柔弱。” “桌球。” 她瞪了我一眼,说:“真贫,我给你挑了,结了痂就不疼了。” 大头一听,在旁边扶着腰说:“哎哟,我腰怎么也疼了呢,有没有人给我揉一下啊。” 赵军听罢就要起来,“是不是刚刚也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大头摆摆手,说道“你快躺下老赵,对了,你看过黑豹没有?” 赵军回忆道:“是不是漫威那个,看过,你问这干啥?” “那你记不记得里面说地球上硬度最高的金属叫什么?” 赵军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振金。” 大头比了个拇指,说:“对,你就是振金直男。” “啊?”赵军听的满脸问号,反倒是在一旁的赵敏扑哧一声笑了,我也跟着傻乐,不过下一秒所有人都乐不出来了,不远处停放的几口棺材,不知是哪一口突然发出一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砰砰”声,这声音我们再熟悉不过,那是枢机棺被触发的声音,而且也不用我们去疑惑了,几口棺材接二连三的跟着被触发。 大头骨碌从地上滚起,大骂道:“我靠,这粽子是要集体出来跳小苹果了,风紧扯呼啊。” 我问赵军怎么样,他说这点伤没什么还能走,我们便选了个方向跑进去,这里也被清理干净,是个空洞室。 我叹息道:“果然。” “什么果然,还往前走吗?”大头问。 我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就长话短说,这里是空室,刚刚那间洞室对面那个门连着的洞就一定还有棺材,而且可能是御山也没去过。” “我们这一路过来,发现的石室都是空的,那是因为里面的枢机棺都被御山他们运出去了。假设他们与咱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找狐胡王的镇灵台,也找到了这里,就跟刚刚我们遇到的一样,在某种场合下,鬼兵起尸,所以他们不得已才一口一口把棺材封死运出去处理掉。” “他们与我们不同,这种处理棺材肯定是有一定规模和计划的,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一个洞室接一个洞室清空,如此下去甭管狐胡王手下有多少不死军,最后肯定会被搬空。可是刚刚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那样子就像正搬到一半停下了,我们也没看到什么打斗痕迹,或者说他们就是突然停手了,那么结果就呼之欲出了。” 赵敏脱口而出:“御山找到入口了!” “对!”我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大头猴急道。 赵敏看了我一眼,“不过入口应该就在刚刚那间洞室。” 我捂着额头承认道:“是,糟糕的就是这一点,尽管没有来得及细看,可是我猜入口就在那,不过在已经不允许我们再回去找了。” 大头蹲在地上,拍拍后脑勺,仰头问我:“你有多大把握。” 我惊讶道:“你不要命了。” 他说:“不能白来一趟,怎么也要试一下啊,这样,一会我去吸引那群爹,你负责找,如果实在扛不住,听我招呼咱们就撤,那帮玩意刚醒尸,机灵点应该没事。” 我看赵敏俩人,似乎也赞成大头的建议,就道:“先说好,别勉强,情况不对赶紧走,不管捞出多少明器,保住命才有机会花啊。” 我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们回去。 那几口棺材都已经敞开,静悄悄的洞室,几只古尸与先前所见鬼兵一样,全身干涸的像树皮一样,十分僵硬的站在石壁前,想往前走,但是却过不去。 我咽了口唾沫,数了一下,有六只,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反悔的念头,自己真是失心疯了跟他们回来。 大头深吸一口气,拍拍我:“就看你了。” 说着,他和赵敏同时跑出去,那些本来木讷的古尸瞬间复苏过来,猛地转头看向他俩,同时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向他俩冲过去。 我不敢在耽搁时间,赶紧四下寻找入口,下面一目了然,不会有什么机关,我把目光投向上面,如果是密道,最有可能就是在这些装着棺材的凹槽里。不过凹槽太多了,层层叠叠,不下百个。 仔细看可以发现,墙壁上被凿了很多脚窝,还有一些上了锈的铁钉,想必不是当初吊棺材上去造成的,就是御山留下的。 我焦急的四处寻找,这些装着棺材的凹槽都不深,很像四川那边的悬棺崖,大都一米多深,棺材嵌进去,一头还漏在外面。 不过因为光线原因,最上面几圈看不大清,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洞子,我对赵军道:“再点一个火把。” 两个火把已经可以照亮大半个洞室,不过让人着急的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不禁怀疑,难道是我想错了,御山是从其他地方发现的入口? 我瞥了大头他们一眼,俩人正通过不断游走来躲闪鬼兵的攻击,而鬼兵的速度也在渐渐恢复,两人看起来已经很勉强了,再耽搁下去他们非被撕碎了不可。 可是眼下根本没有入口的线索,他俩人命正捏在我手上,紧张的我手心全是汗,就对赵军说:“撤。” 赵军看向我:“认真的吗?” 我紧张的心脏已经快跳到喉咙了,这一刻突然理解二爷手上把着那些弟兄性命时,每一个决断都需要多么大的决心,这种感觉很难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这种人天生就做不了领袖,甚至感觉连大头都不如,他那种人因为看得很开,反而每个决断都很果断。 这种感觉让我很懊恼,我知道一旦撤了就很难再回来了,凭我们的装备根本抵挡不了这几只鬼兵,我紧紧捏着拳头,深吐口气:“再找一分钟,不行打信号给他俩马上走。” 我抬头极目扫过每一个凹槽,就当我感觉已经不行的时候,一个异常点映入我眼帘,我指着那个洞说:“那里。” 那个山壁上的凹槽本身没问题,可是我却发现凹槽周边的岩石较其他槽口的要平缓很多,显然是人为造成的,最有可能就是御山的人从那里经过时留下来的。 我俩小心翼翼靠过去,大头他俩看见我们的举动,立即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向这边靠拢过来,可是鬼兵已经逐步恢复了行动力,与他们纠缠在一起,别说要绕过它们爬上来,再拖下去自保都要成问题。 大头有些红眼,一边抡起铁担撞开一只鬼兵,一边喊道:“草他奶奶的,你们先走。” 赵军说:“你先上去,我去救他俩。” 我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他说:“别逞强,我先上去固定根绳子,然后咱们可以火攻把鬼兵逼开,让他俩先撤,到时候你们再用绳子拉我上去。” 说罢,我顺着岩壁爬上去,找了个合适的铁钉把绳子系在上面,下来后赵军已经准备好火油,我俩对视一眼,拿着火把同时冲过去。 大头已经被逼的灰头土脸,就连身手敏捷的赵敏也有些狼狈,我和赵军的加入缓解了他们的压力,几只鬼兵明显有些畏惧火把。 我俩背对背不断用火把恐吓那些不断冲我们龇牙咧嘴的鬼兵,我对赵敏道:“扶着大头先走,只要爬上去就安全了。” 赵敏犹豫了下,说了句“小心”,便带着大头跑向岩壁。 他俩走后,我和赵军也慢慢移动位置,碍于我们手里的火把,几只鬼兵也都不敢近前,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似乎失去了耐心,口中不断传出阵阵低吼,随时有可能冲上来。 大头俩人已经开始向上爬,我着急对赵军道:“快,你先走,这两个火把有些镇不住它们了。” 赵军来回挥动火把逼退鬼兵,拒绝道:“我断后。” 我一脚踢翻先前准备好的火油,用火把点燃,让火势可以更大些,焦急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身上有伤,再不走咱俩都走不了了。” 第三十二章 暂时的推理 汉生给我们简单说了一下分开后的事情,他们的诡异遭遇不亚于我们,最特殊的是发现了一卷羊皮,通篇满文,记录了御山的施工日志和一位神秘“大人”的指令。 我听到这一愣,联想到之前看过的曹统兵家书,里面也提到了“那个人”,猜想这事不简单啊。 因为一般像御山这样的机构,历朝历代基本都有,盛世给权贵搜罗奇珍异宝,乱世挖宝换粮饷都不在少数,这批人就靠着寻龙点穴,移山通幽的本事糊口吃饭,基本上不会有外人插手进来。 一是这行不干净损阴德,二是古时候甭管手段多高,这挖坟掘墓的勾当就是下九流,有点脸面的人都不会去沾,所以既能调动御山又能在这事上有所指点的,肯定不简单,如此想来,当初来挖狐胡王墓并非是御山自己的主张,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隐秘。 汉生带我们拐了两个岔路,终于看到憔悴了许多的老万,李欣裹着大衣在一旁瞌睡,听到声音迷糊睁开眼睛,一看之下,大喜过望,说话有些结巴:“你们,你们,你们想死我了。” 大头学他说:“你,你,你激动个啥,老子又不能陪你睡觉。” 老万显然受了惊,脸上因为没刮的胡须,比起初看起来要沧桑太多,他坐起来,对我道:“小二爷,看见你真好。” 他向赵敏点点头,目光又扫了一圈,黯淡道:“赵军他?” 赵敏低声道:“死了。” 老万叹了口气,说道:“你阿爸的债就算清了,出去后你就回去,不欠我什么了。” “嘿,你别这么说。”大头凑他跟前坐下说:“咱们今天要是点背也得留这,只是老赵先走一步而已。” 我对他屁股来了一脚,“能不能说点好的。” “那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大头满不在乎,又问李欣:“你们还有干粮吗?” 用压缩饼干填饱了肚子,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各自说了一下手里的信息,我把之前的猜想讲出来,还说了家书内容,但是没提与汉生同名那事,李欣则把翻译过来的羊皮卷内容同步给我,经过整理,我们基本还原了部分真相。 故事与老万提供的拓碑内容很像,有人从巴蜀地区不远万里而来,面见胡狐王,告诉他可以教授他长生之术,虽然胡狐王崇道,不过也没傻到来个人就信的地步。 那人通过某种手段(有可能是巴蜀地的降术),将胡狐王的士兵变成了“活死人”,不怕疼不怕死,战无不胜(我们猜测这种秘术也和长生之术有关,因为这种尸化也是长生的另一种表现),胡狐王见后很高兴,于是听从来人建议,大兴土木,修建镇灵台。 这里是故事的前半部,基本上和我们的推论都能吻合,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大头他们认为“那个人”可能就是个野狐禅。 用他的话说“唐朝那时候道教盛行,开炉烧丹的牛鼻子满地都是,随便搞一个看起来都仙风道骨的,保不准这人在长安混不下去了,才去的塞外。” 虽然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坚持认为这人不简单,他与我在“朝仙墓”中所见壁画之人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古人绘画很抽象,不过南北文化差异很大,如果所见并非一致,很难画出如此相像的内容。 至于镇灵台修建完成后的事,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线索,不过一些蛛丝马迹似乎指向墓中还有“人”存在,当然这只是猜想,正常人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李欣说有可能胡狐王也被尸化了,这是我们目前也都认可的结论。 最后一部分则是百年之后御山的这次行动。 根据李欣翻译的羊皮卷上来看,御山是被紧急调来挖掘狐胡王墓,开工没多久,营内接二连三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有的人在夜间会看见莫名鬼影在营地周围出没,有的人一觉睡醒后突然发现同铺的战友梦游,蹲在帐篷角落里和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等等事都让众人心慌不已。 就这样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众人终于挖开了墓穴的第一层顶,不过就在那天,现场忽然就喧哗起来,紧接着便有不少满身是血的御山兵被从地下抬出来。 御山开始出现大量伤亡,很多有经验的好手都折在下面,每挖通一层前方都有大量的伤兵被抬回来,就算如此,“上头人”依旧十分严格的要求工期。 营里愁云惨淡,不少人吵着不干了,却都被那位大人以血腥手段镇压下。 不得已,御山总兵亲自出手,带领十几名亲兵下到最深处,一些棘手问题得到缓解,挖掘速度也渐渐快起来,终于半年后前方传来消息,挖到了“大人”要得东西。 当时很多人都下去了,包括那个“大人”,不过更恐怖的事情正等着他们,挖开的大墓凶险万分,十人去九人折,逼不得已,伤亡惨重的御山回填了大墓仓皇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差不多我们两方人马整理出来的信息就这些,其实很多地方还经不起仔细的推敲,不过线索实在有限,只能拼凑出这样的“真相”。 大头倒斗志昂扬,我问他御山那么专业的团体都死的死伤的伤,明显下面是个凶坑,你高兴个啥。 他不以为然,说:“那帮清兵这么执着的要下去,你想想,墓里能只是一些普通的明器吗,依我看传国玉玺都不一定比得上。” 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羊皮卷里提到的“大人”为什么如此执着狐胡王墓,如果单从挖掘价值上来说,这么偏远的小国君主墓,根本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以御山里的能人异士,分金定穴挖出几件奇珍异宝并不是难事啊。 那么结论似乎就很简单了,这次挖掘的初衷就并非是冲着墓里的明器去的! 我忽然怔住了,怪自己真笨,早怎么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挖狐胡王墓,明显有着很强的目的性,这“大人”很可能,不,应该是一定认识来自巴蜀的那个人,否则他怎么知道这座墓下有什么呢,而且按此推测,巴蜀之人去狐胡都是计划好的。 想到这我又有些迷惑了,从巴蜀到狐胡这种边陲小国,不远万里有什么目的?而且将近千年后又有人拼命想从里面得到什么,这两点是我完全想不明白的。 汉生看我在这长吁短叹,就坐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就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拍拍我肩膀,小声说感觉你更像二爷了,我叹气说,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他知道我还在为赵军的死耿耿于怀,就让我别多想。 “生活总会让你遍体鳞伤,但到最后,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你最强壮的地方。”他笑呵呵告诉我,这是二爷曾经和他说过的。 我切了一句,鄙视道:“太鸡汤了,对了,这一路你有看到牌子吗?” 他摇摇头,紧锁眉头,“恐怕在狐胡王的镇灵台里,接下来的不会不好走,这座墓太诡异,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而且墓里有一些地方有问题,像是被动过手脚。” 我惊讶道:“你是说……有人在捣鬼?” 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他说:“对了,我发现老兵很不简单,他不仅很了解这个墓,似乎还知道曹家和二爷的事。” 汉生哦了一句,他问我:“他还说了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皱眉道:“他还说,我是替上一个二爷死的。” 汉生听完脸色变了变,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他摇摇头没说话,不过看样子明显他知道什么。 他不愿意说,我也没有追问,我总感觉汉生身上有一些我说不清楚的秘密,或者说背负着什么。 我们又各自休息了会,整理了装备,老万把备用手电分给我和大头,大头也把匕首换成了短刀,开始由汉生领着走向狐胡王的镇灵台。 隧道悠长,我们最起码走了五六分钟,大头好奇问道:“汉生,这么长的路,你是怎么找到的。” 汉生在前面开路,回道:“闻出来的。” 大头惊讶道:“听说北派有一种奇术,专门练嗅觉,是个童子功,长大后嗅觉敏锐且异于常人,一般下墓前取一撮土放在鼻下闻,就能断定地下墓穴的信息,甚至哪个朝代都能闻出来,莫非你就是这种人。” 汉生笑呵呵的道:“差不多,我这门确实是从小学的,属于永安营的功夫,你说的太玄了,只靠闻不行,有些土要尝过才行。” 说着他一顿,轻声道:“各位,我们到了。” 大家手电光照过去,一副蔚为大观的景象就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视线尽头,事一座古老而静谧的巨大建筑,犹如一头蛰伏深渊的猛兽,神秘莫测。 一块巨大石碑矗立在前,李欣小心用手电扫过去,缓缓念道:“永归幽庐”。 第三十六章 第三层 刚刚过来得急没看仔细,末尾两座神龛是空的。 大头把扣下来的几块构件塞进包里,一脸惋惜:“这俩肯定最值钱,那帮清兵也不说留一个,真不讲究。” 我看了看石座,对他说:“别瞎说,这两个不是神龛,是文武台。” “啥?” 我让他看石座上的纹饰,“唐代的国教是道教,继承发扬了将自然星宿具体人物化。这是北斗七星,你看这颗特意雕刻的很大的是天权,也就是文曲星,对面这颗是闓阳,对应的是武曲星,所以这两个位置供奉的不是神龛,是给君王左膀右臂坐的,就像宋朝的包拯和狄青,就被誉为文武曲星转世。” 大头点点头,比了手势:“包拯我知道啊,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 “打住。”我看着两座空石座有些纳闷,问他:“你没偷摸把上面的石像搬走?” 大头跳脚大骂:“放屁,你怎么能怀疑我的人品,再说这么大个你藏一个我看看。” 我奇怪道:“那这两个门神咋没了呢,御山没有理由把他们搬走啊。” 我看李欣,他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我揉揉太阳穴,实在不愿意多想了,感觉为了这个墓,我已经死了很多脑细胞。 我们下了道观,四散开来寻找向上一层的入口,整座殿堂黑漆漆的,我心里直打鼓,假装搜莫一圈,就向其他人靠拢过去。 赵敏见我这么快完事有些出乎意料,下意识道:“没有嘛?” 我侧过头掩饰尴尬,“是啊,没看到什么机关。” 她哦了一声,又问我:“你相信长生不老吗?” 她这个问题让我一怔,原本我是无神论者,并不相信长生不老,可是这个镇灵台给了我太多不可思议,而且种种都表明,狐胡王的确拿到了长生不老药。 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接着问:“你说如果狐胡王服用了长生不老药,这几千年他孤单吗?” 我站住想了想,外面早已沧海桑田,狐胡王出去后看到他的王朝已经变成了盛产葡萄和哈密瓜的自治区,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受,朕的江山呢?我摇摇头,可能刚出去就会被拉走当做小白鼠给人研究,最好的结果也是坐在博物馆被卖票展览。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告诉赵敏:“没啥好的,你想想连身份证都没有,下山遇见个人就让人跪下,万一对方是个急脾气,上去胖揍一顿,长生不老狐胡王,卒。” 赵敏噗嗤一声笑了,转过头不看我,“胡说八道。” 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冲我挤兑眼神,我被他看的发毛,问他干啥,他用眉毛挑一挑赵敏,低声道:“小子动作挺快啊,赵军让你赵顾她,没让你泡她啊,看你俩这打情骂俏的样。” “瞎说什么。”我作势要打他,他啧啧道:“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还装呢。” “滚蛋。”我不理他,赶紧走开,正巧看见汉生蹲在不远处,就凑过去问:“有什么发现吗?” 汉生用手摸过地面,指给我看,我贴过去仔细看,发现有两道很细小的缝隙,说实在的,这两道缝就像是被菜刀划过的豆腐,根本不明显,除了汉生恐怕没人能发现。 他又给我指了其他几个地方,都是相似的细缝,大殿使用的都是很规整的大理石板铺地,这种整齐的切缝,可不像运输或是打磨时造成的,反而像被某种利器后划出的。 汉生点点头,用白皙的手指轻抚过那些隙缝,说道:“没错,而且从长度和角度上看,很像长枪造成的。” 他站起身对着地上比划几下,突然说道:“有人在这动过手。” 说完便退了几步,嘴里念叨两句,我没听清,好像是什么一扎哪二刺三刺什么的,退几步后,他又用手电在地上扫了扫,我脸色一变,只见一片干涸的黑色血迹凝结在地面上,就离他脚边不远,血迹很长,似乎当初有伤者被在地上拖行过。 汉生顺着血迹方向向后看,以手代枪不断比划着,最后来到一面墙壁前,挥手劈砍,同时嘴里念叨着“批亢捣虚”,就在他落手位置,正与一道白印相重合,我看他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开始用手细细抚摸背后的那面墙,没多久,他忽然停下,左手按下去,随着凹陷处发出一声轻响,我面前这面墙壁缓缓打开,露出向上的阶梯。 与此同时,一具靠着墙的尸身随着墙面升起,嗒摔在地上。 我啊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头嗡的一下,尸体往前倾倒的好像朝我扑过来一样,如果不是汉生在旁边,我想我可能就撒丫子跑了。 大伙被我的惊叫吸引过来,汉生看了看,戴上手套把尸体转了过来。 尸体身上穿着一套早已脱色的皮甲,双臂被一根黑色的绳子捆在身上,皮肤是诡异的青紫色,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尸体没有头颅,看伤口是被人活活拧断的。 大头往过道里照了照,喊道:“嘿,头在这呢。” 汉生皱眉道:“这应该就是石座上的侍卫了,看起来是尸变后被人摘了头。” 赵敏一惊,问道:“这具僵尸恐怕也服用了狐胡王的丹药,尸变后力大无穷,谁能拧断他的脖子。” 汉生看向漆黑的甬道:“应该是御山里的高手。尸体上的这种绳子被浸了伏火油与黑狗血,捆尸的手法是湘西的抱尸扣,都很专业。而且从打斗痕迹上看,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家伙,当时应该是众人合力才制服这个尸变的侍卫,最后由那人拧断其脖子,以防再次起尸。” 确定了这人身份,我们继续前进,汉生把银枪拧起来防身,阶梯和之前一样,还是螺旋上升,路上我们又发现几滩干涸血迹,看来御山当初在这发生了很激烈的搏杀。 根据李欣翻译的内容来看,御山大费周章,几次下墓都损兵折将,最后还是曹统兵带着亲卫下来,才解决了麻烦。 而最后一次行动,更是凶险万分,几乎埋葬了御山大半高手,最后以惨烈的代价拿到了“那件东西”,结合汉生描述的高手来看,那人很可能就是曹统兵,而这里,就是他们的最终之地了。 我正思索间,已经随着大伙来到镇灵台三层,这层大殿出奇的大,大头手电扫上去,只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东西,都没照到顶。 汉生叮嘱一句小心,便当先走进去,我在他后面把手电光圈拧到最大,增加照明范围,可是只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立柱,再深了也看不清。 大头打起一发冷烟火,照亮四周环境,我们趁机环视一遭,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数不清的黑色铜柱如同沉默的远古巨人耸立在殿内,庄严而宏达。 这些立住如同梅花桩一般,以某种规律分散开,每根之间大约有个八九米的样子,我草草看一眼,上面雕刻了很多山海精怪,奇珍异兽。 更离谱的是,立柱擎天撼地,每一根都看不到顶,而且之间栓了很多铁链,相互勾连间,在我们头上形成了一片铁索网,透过这些铁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片黑色的影子,却没有尽头。 就在烟火熄灭前的一刹那,赵敏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快看。” 我望过去,好像有几具尸体,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堆在地上。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说不定会留下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尸体在铜柱林里,我们要必须要穿进去,说实话我不大愿意进去,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让人心悸。 大头在一旁皱着眉问我:“能不能看出来这些柱子是干啥的,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看向他,大头这人总的来说混得很,不过平时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却是属于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那种人,认真起来还是值得相信的。他也这么说,就让我有些紧张了,我摇摇头,小声回他:“这阵势我上哪见去。” 石柱上的刻画有些我认识,有些没见过,不过看了几个总觉得潜意识里好像有点头绪,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些尸体,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些人的姿势怎么如此怪异,看起来很不协调,完全不是人该做出来的,难不成这些人还是瑜伽爱好者? 快到尸体跟前,李欣提议说:“要不先点上火,这些东西比较怕火,如果是胡狐王的尸兵,我们也有个保护啊。” 那几具干尸看来也受了狐胡王丹药的影响,没有腐烂,被人堆在一起。 我眯眼仔细看,可惜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化,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我叹气道:“衣服都烂了,看不出来是不是御山的人。” 大头道:“不用看,十有八九就是那帮清兵,根据我们路上发现的那些血迹来看,恐怕当年那些人大部分都留下了。” 汉生摆摆手,示意我们先别动,他自己慢慢靠过去,检查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蹲在尸体周围查看起来。 过了会还不见他回来,大头有些犯嘀咕,问我:“你家汉生咋回事,好像动不了了。” 第三十九章 起椁 大头用手电晃晃上头,还是影影绰绰的铁网,看不清有什么,他犹豫道:“八成是那只怪鸟。” “希望是,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担心的看着四周。 “你们快看,这个棺椁好像被人开启过。”正在和李欣研究彩绘的老万有了发现,指着棺椁接缝处的火漆道:“这里被刮掉了。” 我们凑过去一看,棺椁的火漆果然不平整,因为整支棺椁上都被人涂了彩绘,起先根本没注意到。 汉生顺着火漆缝摸过去,突然停下,对我们道:“嗯,应该是被人开启过,这里有撬痕。” 大头呦呵了一声,“里面这主不会天天出来做运动,锻炼完了自己再躺回去。” 正趴那研究彩绘的李欣吓得一抖,赶紧向后退了几步,我白了大头一眼,对李欣道:“甭听他胡扯,有可能是御山那帮人干的,如果真是,棺椁里的明器肯定也都被搬空了。” 大头一听一下蔫了,不过他又赶紧捂了捂自己的背包,小心翼翼对着背包道:“我有你们也够了,你们要听话,跟紧我哟。” 我看向汉生:“起开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看见他点头,大伙都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下墓有这样一号人,安全感倍增不少。 汉生从包里取出两根撬杆,扔给大头一根,俩人顺着缝隙塞进去,合力下压,把椁板翘了起来,我和赵敏上去帮忙,将椁板向外推,这椁板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非金非木却重的很,老半天才露了个缝,将将够一人进去。 大头喘着粗气,拍着棺椁道:“这玩意看起来没这么重啊,都快赶上刘贺那个重了。” 我也气喘吁吁,心想是啊,这个材质真特殊,大头说的海昏侯刘贺墓我也听说过,里面出土过一口特大号的棺椁,有5米多长,将近3米宽,一人多高,总重7吨多,我们眼前这个明显小了一号,可是就那盖子怎么也有1吨的量。 汉生拿着手电要进去,我看了眼李欣,估计刚刚被大头吓着了,脸色还没缓过劲来,一咬牙对汉生说:“我和你进去,万一有什么描绘我还能帮着看点。”他想了一下,让我跟紧他。 他先下去,我的装备在被怪鸟攻击的时候就都遗失了,现在只能俩人用一把手电,他看了看,转身对我说:“小心点。” 漆黑的棺椁内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椁内中间就是一口棺柩,汉生用手电晃了一下,上面贴了不少玉牌,不大,看起来就是主棺柩无疑了。 我咦了一声,奇怪了,周制的棺椁制度要求天子五棺二椁,诸侯四棺一椁或三棺两椁、大夫为两棺一椁,士为一棺一椁,外面看这么大个的棺椁,我以为里面怎么也得是个三棺两椁的样子,没想到里面就只有一口棺材。 汉生指着一面椁壁说:“你看。” 他所指的那片椁壁上有一片划痕,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本应该是有字的,但是都被人刮花了,我惊讶的看向汉生:“御山背后的那个人干的?” 他点点头,说:“及有可能,而且看来那个人相当了解这具棺柩主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我们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觉得御山是来寻找狐胡王墓的,是因为咱们先入为主的判断御山是专业的官盗,来这是挖狐胡王墓的。这没错,可是从御山背后那人来看,他的目的似乎很明显,而且我们肯定的是,他之前从未进来过,否则御山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当年修建镇灵台的工人都被处死了,那么到底是谁泄露了狐这其中的秘密呢?答案很明显,源头!” 我怕自己给汉生绕晕了,就直白道:“御山背后那个人,一开始就知道巴蜀那个人的存在,所以他才能直奔这里来取东西,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奔着狐胡王来的,御山那个人他必定认识巴蜀的那个人,两人来历神秘,我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甚至是一种继承。” 汉生眼睛一亮,说:“有道理,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近千年的局,前人种树后人摘果,只是不知道他种的什么因,另一个人摘得什么果。” 借着汉生的手电,恍惚间我好像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印记,我让他把手电移回去,那是一个圆形印记,我心里一紧,看向汉生,他也正回看向我,看大小这里原先镶嵌的就是那块牌子,也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汉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没关系二爷,最起码证实了我们的猜测,牌子上面有着大秘密,被人分成了多块放在墓中,而且我们这趟也不没白来,至少得到了关于那个人的秘密,说不定我们回去能查到些线索。” 我耸耸肩,“好,这趟都便宜大头了。” 我又努努嘴问他这口棺材要不要开开看看,他笑了一下,说:“刚刚我看过了,火漆也被刮了,可能尸体也不在了。” 我刚想说就算尸体没了,也要掰几块玉牌下来,车马费得报了啊,还没等我张嘴,外面突然一阵喧哗,汉生眉头一紧,让我别动他出去看看,说着翻身跳了出去,我心道黑咕隆咚的守着个棺材,好歹你把手电留下给我呀。 我犹豫了一下,很可能是那只怪鸟又下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帮忙,忽然迎面一股风拂过来,我心里一紧,有人下来了……还是棺材中的人出来了? 我尝试着轻声问:“汉生?” 对方没回话,我头皮一下子炸起来,如果是汉生他绝对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压抑着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靠在椁壁上,穷尽目力想看清眼前的黑暗。 可是越压抑越紧张,心跳越来越急促,我害怕得几乎要窒息,就在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传进我的耳里,冷汗几乎瞬间把我衣服浸透,我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又是一声喘息,而且清晰了很多,他明显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羔羊,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棺椁中发出“啪”的一声,我神经跟着一跳,我忽然想到自己兜里还有根火折子,我哆嗦着掏了出来,可是我不敢点,害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过了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棺椁中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一张脸从椁盖裂缝那里探下来,我吓的啊的一声,大头白了我一眼,道:“快上来,上面有东西下来了。” 大头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棺盖上那枚铜牌吸引了。 我惊骇的无以复加,我敢用生命起誓,我们下来时棺盖上绝对没有这枚铜牌,刚刚黑暗中有人送来了这枚牌子! 大头不耐烦了,着急道:“愣着干嘛呢,怀念家里的味道吗,快上来啊。” 我咽了口唾沫,狠狠抓起牌子揣进怀里,接过大头递过来的手被他拉上去,一出来就看见赵敏拿着短刀挡在老万身前,汉生已经握着他的长枪,左膀上多了两个血洞。 老万在给他们打手电,不断变换手电位置照向天空,不时几道黑影闪过,隐约间可以看到就是那种怪鸟,我心里一沉,怎么这么多。 大头把我拉上来,同时喊道:“风紧扯呼了。” 我问汉生有没有事,大头扯了我一下,“别你侬我侬了,他比你猛多了,我在那边发现个盗洞,快走。” 我来不及说,就被大头拽着走,老万和李欣跟在后面,赵敏和汉生阻止不断抓下来的怪鸟。 大头发现的果然是个盗洞,而且是从里面打出去的,看手法和外面发现那些很像,应该是御山留下来的,大头打头阵,我让李欣和老万先进去,自己拿着手电帮汉生他们照亮,汉生一枪扎在一只下落的怪鸟身上,把它挑落下去,也转身跑过来。 可是后面的赵敏就没这么幸运,因为被一只怪鸟逼了一步,这一后退一脚踩在铁索缝隙中间,来不及平衡,摔倒在上面。 她看了我一眼,着急道:“快走啊。” 我只犹豫了一下,就咬牙冲过去,她推了我一下,我一情急冲她吼道老娘们消停点,话音未落,一只怪鸟扑腾着翅膀落在我俩身前,这回我才看清楚,那张恐怖脸确实和蝙蝠很像,只是更丑陋一点,而且张嘴后满嘴的獠牙,我也从未在任何食肉动物身上看到过。 千钧一发之际,汉生打出一发照明弹,刺目的白光犹如白昼,惊的漫天的怪鸟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俩眼前这只怪鸟也扑着翅膀倒退开来。 汉生也跟着冲过来,帮我扶起赵敏,“快走,这是最后一发照明弹了。” 在钻进盗洞的前一刻,我本能的回头,瞥见照明弹余晖将落中的一个人影,正站在那口棺椁旁静静的看着我们。 第四十章 尸坑 这条反打的盗洞非常专业,不过让人疑惑的是取砖手法却和之前所遇有所不同,可我现在根本没心思细想,满脑子都是棺椁旁那个人,我手里这块牌子很显然就是他给我的,他是谁,他为什么这样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我是来找牌子的? 恍惚间爬在我前面赵敏突然停下来,我心里有事没注意到,一下子撞在她屁股上,她娇嗔的回头瞪了我一眼,羞得我汗颜无地,回了个抱歉的眼神。 大头在最前面,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没一会洞里传来他瓮声瓮气的话,“这家伙厉害啊,直接干出来了。”随着他的话,赵敏继续向前爬,用不上几米就到了头,虽然大头在一旁打着手电,但是前头还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到了哪。 大头就站在洞口,我探身出去时被他一把扶住,警告说:“小心点,再走几步可就要英勇就义了。”说着他把手电向下晃了晃,我一看恍然大悟,并且惊讶这条盗洞竟然直通镇灵台外面,我们现在正站在塔外面的飞檐上。 这座镇灵台远处看起来门是门,窗是窗的,可是近了就会发现都是假的,门窗后都被砌死,整体就是一个封闭的高筒子,说起来还有点像口竖棺。 镇灵台四方各有一个出口,通过铁索连着,我们正前方恰巧是一个出口,我心里惊讶,看来这个盗洞也不是随便打的,我辨别了一下方向,这里似乎是我们进来那个口子的对面。 塔身上有很多铁链延伸向四周的墙壁,大头顺着我们所在飞檐旁的一条铁索照过去,隐约可以看见它就没入下方洞口旁的墙壁上,当初御山他们肯定也是通过这条铁索撤退的。 “结不结实啊,别荡到一半掉下去。”大头不相信看着铁索这头。 汉生垫脚过去抓住铁链晃了晃,又检查了铁链与塔身的接口,拍拍手说:“至少这边没问题,入墙很深。” 大头点点头,率先爬过去,我用手电给他在后面照亮,别看他平时腰粗腿短的,关键时刻身手他妈的矫健的不得了,几下就窜到了中间,就听他在那边喊道:“链子没问题,你们过来。” 汉生从我手里接过手电,让我先走他殿后,他的身手我自然信得过,就点点头跟着爬过去,李欣和老万也紧随其后。 铁链是从塔身上倾斜向下伸过去的,借助下坠的惯性,爬的并不费劲。 就是下面漆黑一片有点渗人,我知道里面都是尸体,所以一眼也不敢往下看,只想快点过去。 就在这时,不是很响的“咔嚓”一声传入我耳里,心脏跟着一跳,我赶紧抬头看向高空。刚刚下来后我就有点担心,镇灵台肯定有入口供那些怪鸟出入,如果这时候那些鬼东西过来,对我们可真是裤裆里放铁球,沉重打击了。 我趴在铁链上面抬头看了几秒,根本没有发现怪鸟出来的迹象,我正纳闷是哪里发出的声响,就发现大头撅着屁股向后倒过来,我好奇问他怎么了,他用手电晃了晃前面的铁链,我一下惊呆了,只见成片的“鬼脸”从山壁上爬下来跳在铁链上向我们逼过来。 我“靠”了一声,肠子都快悔青了,这些东西常年在洞里,基本上就是个瞎子,但是对震动肯定及其敏感,这些铁链就相当于它们的蛛网,我们爬过来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我也赶紧向后退,李欣无辜的看向我,我哪有时间再和他解释,就让他自己看,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更别说动了,差点没从铁链上掉下去。 我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心说他那个胆让他看什么,按照大头话说,这不就是茅房里打灯笼,照屎(找死)啊。 大头这时候也后退到我身前,他看了一眼李欣,一翻白眼,赶紧开始撕衣服绑在铁链上,还想学着进来时那招先逼退这些虫子,我连忙去拿火折子,一翻衣兜,坏了,估计刚刚打斗的时候火折子掉出去了,他看看我,我耸耸肩,大头说:“得,这人要是走背字儿,连喝水都塞牙缝儿,咱爷们这回真要撒有哪啦了。” “鬼脸”相互拥挤着“哗啦哗啦”的靠过来,大头抽出短刀想着能干翻一个是一个,我看也不是办法,直接把李欣从铁链上揪起来,“啪啪”扇了两个大耳光,他给我打蒙了,不过也恢复了理智,不容质疑的对他说:“别在这趴着了,就是死也是我俩先玩完,你赶紧后退,兴许还能活下去。”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开始慢慢后退。 可是那边“鬼脸”已经逼过来了,三只跳起来扑向大头,他反应也快,直接把一只从空中挑落。 不过另外两只已经张开巨大的口器咬下来,我看准时机在他身后用手电打掉一只,另外一只得了空,“扑哧”咬在大头肩膀上,我清晰可见,它的牙齿直接插进大头的肌肉中,大头更猛,看都不看,手起刀落,扎进虫子的后壳,溅我一脸恶心粘液的同时,直接把它从身上拽下去。 不过更多的虫子争相恐后的涌过来,大头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当场被咬了好几口,正当我以为就要完蛋的时候,汉生忽然从我身后窜了过来,只见他双腿夹着铁链从我身后荡到身前,而后一瞬间从怀里掏出枪头,用力砍在大头身前的铁链上,当即在我眼前上演了一幕削铁如泥。 手腕粗的铁链应声而断,瞬间我们几人像荡秋千一样画出一段弧线,拍在镇灵台的塔身上,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嗓口一甜,一口老血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我头上的李欣最惨,他基本上没有反应过来,撞击后完全失去了意识,顺着铁链坠落下来,我赶忙伸手把他提住,都说“死沉死沉”,没有意识的人感觉格外的重,我一手竟然没拽住,也拖着我从铁链上滑下去,幸亏下面是大头,被他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我把李欣拽到铁链上,将他腰间的安全扣卡进铁索,发现他撞了额头,有一块淤青,幸好没出血,我拍了拍他脸,他才迷糊的睁开眼睛,问我:“曹哥,你也死了吗,你怎么也下地狱了。” “呸,你才下地狱呢,我死也是上天堂,你再不好好拽着,可就真下地狱了。” 他这才看清自身状况,慌忙勾住铁链,我看他没事就问汉生:“你怎么样。”他甩了甩手,我看他肩膀上被怪鸟抓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他却根本没在意,反而死死的盯着我们身下的巨坑,几乎命令式的说:“快上去,快。” 随着他的话,巨坑下面不断响起摩擦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人要从里面爬上来,我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大头很相信汉生,连忙催着说:“快走快走。” 我也意识到不好,伸手把李欣腰间的登山扣打开,我和大头两人一拉一推帮李欣向上爬。不过声音越来越响,大头总低头向下看,搞的我也毛毛的,不时偷瞄一下,不过看不清,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着,突然大头低声“靠”了一句,见着鬼一样紧张着大叫:“赶快啊。” 可是李欣爬的太慢,他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没掉下就算万幸了。我看这样下去也不行,就把手电塞给他,让他趴在我背上背他上去。 可是这小子非哆嗦着用手电往下一照,这一眼吓得我头皮发麻,只见我们身下的沟壑峭壁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死尸,密密麻麻的多如牛毛,还有更多的干尸不断的从底部挣扎站起来,僵硬的抽动着肢体,仰着脑袋毫无表情的盯着我们。 事情发展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一眼几乎吓破了我的胆子,我背着李欣使出了吃奶得劲往上爬,大头在底下拽我裤腿,大叫道:“别往上爬了,来不及了,走这。” 大头指的是我斜上方的一根铁链,我扭头看过去,发现这条链子也通向对面的出口,只不过位置靠上,但是那个高度应该摔不死人,不过岩壁上爬满了那种“鬼脸”虫,根本没机会靠过去。 大头看见我在犹豫,焦急道:“别犹豫了,虫子九死一生还能一搏,下面这些个爷爷要上来,咱们可十死了。” “好”我咬咬牙点,冲上面没有下来的老万和赵敏指指这根铁索,接着便爬了上去。 这条铁索延伸出去的角度竟然出奇的低,几乎不用爬,我挂在上面犹如索道一样直接滑了下去,不过惯性大的弊端就是下滑速度太快,还没等我调整好落地角度已经撞在岩壁上,幸好我用腿撑了一下,缓解了冲撞,一撒手摔在地上。 李欣诶呦了一声,我连忙起身把他扶起来,忘记了他在后面,我这一屁股全摔他身上。没等我俩站好,大头也呼啸的滑下来,这孙子在空中还学泰山“嗷嗷”叫唤了两嗓子。 我刚要提醒他小心,余光里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岩壁上弹下来,一下子捂在李欣脸上,巨大的惯性直接把他扑翻在地上,李欣吓得呜呜大叫,双手拼命的在脸上抓,可是那鬼东西扑到东西就会用口器咬住,没那么容易撕下来。 我想走过去帮他,还没等我出手,更多的“鬼脸”从墙上跳下来,我刚喊了一声“糟糕”,就被几只扑倒,瞬间胳膊一麻,一股奇怪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脑子开始变得昏沉,就像熬夜在凌晨两三点钟那会,随时能睡过去。 第四十四章 部落 “哦?是吗”汉生低着头喝茶,“那还真挺巧的。” 我心里有些失落,看来汉生果真有事瞒着我,我也算了解他的性格,不愿意说出来的就算我问了也不会告诉我,这一刻我竟有些怅然若失,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也慌忙端起杯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我心想算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强行去了解呢,我知道他和我是一条战线的就行了,最起码汉生不会害我。 汉生走后我又回房间躺了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坐起来翻出我的微型相机,幸亏这小东西也不占地,当时拍完随手塞兜里,所以才能幸免于难,只是不知道还好不好使。 我心情忐忑把相机连上笔记本,看到光驱被激活,太好了,证明还能读取,里面都是狐胡王墓里的影像资料。 当时着急拍了很多张,不少角度都不好,还有一些模糊的,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挨张筛选一遍,留下了二十几张清晰的照片,其中有几张是我特别在意的。 一组是神龛的照片,我当时特意从细节到全貌拍了很多,还有一组是铜柱身上的雕刻,由于光线不好,这几张都不是很清晰。 我拿起手机给秦汉堂几位老师傅拨过去,打听了一些巴蜀的文化和传说,当他们听完我的描述后都表示一头雾水,声称没见过也没听过有相关记载。 我有些灰心丧气,如果秦汉堂的几位师傅都说没听过,那可能就是我的推测有问题了,正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一位孙姓的师傅提了一个他的老友,据他介绍这个老友专门从事巴蜀文化研究的,我连忙感谢。 这个孙师傅可不得了,他父辈原先是清朝内务府造办处作坊的匠师,手里过的奇珍异宝海了去了,他这样推荐,八成有戏。 我按照孙师傅给的电话拨过去,可能他提前打了招呼,对方很好说话,问我没有影像资料要先看看,我忙点头,把资料通过邮箱发过去,他说要等他一阵子,手里还有其他工作,要完事了才能有帮我,我连忙答应没问题。 合上电脑,我犹豫了一下,又给赵敏拨过去。她接到我电话显得很惊讶,我问了问她近状,她说还好,给赵家两兄弟补了衣冠冢,倒是李欣发烧还没好,送到医院后有恶化迹象。我想问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不过几次都没问出口,她倒是很大方,听我支支吾吾的,就问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了,她就笑了笑,说声“白痴”挂断了。 我尴尬的放下电话躺回床上,心想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么粗暴呢。 就这样日子似乎变得平淡起来,我却没有完全闲下来,整日埋头在二爷留下的资料里,希望能找到些线索,倒是让我发现了他的手札,里面有很多风水相关的学说,下面还带着他的批注和心得,我看的起劲,可入门后就变得晦涩起来,往往一两天也才钻进去一两句,我知道我的道行还不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自己做人做事所推崇的态度,说不上多深刻,我却在那些句子中看到了不曾了解过的二爷。 修身在正其心。 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宁为直伐,不为曲全。 一经焦躁,则心绪少佳,办事必不能妥善。 每逢大事有静气。 人生天地间,各自有禀赋。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 看的多了,也似乎有些明白那个倔强的老人所坚持的一些事,我开始慢慢整理他留下的这些文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一种感觉,他好像知道有一天我会读到这些东西,虽然人不在,我却好像能在字里行间,看到那个年轻时情义无双的老人在循循善诱的为我讲述着什么。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转眼北京的秋天就要到了,这天我刚吃完饭我就接到那个老师傅的电话,他问我近期有没有空,想约个时间面聊一下,我听他语气有些古怪,就答应说明天可以,他给我说了地址,我一看在东三环边上,不算太远,就约了个上午。 挂了电话我心里泛起嘀咕,看来这事不简单啊,听老人语气,那几张图应该让他找到了什么线索,看来是找对人了。 我出屋找汉生,他正在院子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卧着,据他说这是童子功,我前两天好奇也试了试,别提多别扭,不仅动作没做成,第二天胳膊腿都酸疼酸疼的。 他坐起来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刚刚电话内容和他说了,他也很高兴,问我要不要陪我去,我说没事人去多了显得怪紧张的。我又问他这阵子怎么老看不见他,他说这里还有几个二爷的老朋友,他去拜会了一下。 我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就问:“我好奇你是怎么和他们寒暄的,你说你不抽烟不喝酒的。” 他也笑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都是二爷的吩咐。他之前留下一些关系,都是多年前承了二爷情的老人,他说到了攸关时刻可以启动,我觉得现在无论是铺子还是咱们这事,都需要这些帮助了。”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我很好奇这个年月还有“生死之交一碗酒”的事吗,就问他效果怎么样。 他歪着头想了想,回道:“也不算是人走茶凉,有些老人还是挺讲规矩的。” “哦?” 他看我饶有兴趣的样子,就坐下来讲道:“有个在军区大院的老爷子,我去时候他在做木匠活,看到我很客气,我说了来意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然也有一些不太顺的,毕竟道义能维持的时间也有限。” 我尝试问他:“动手了?” 他笑了笑。 看着现在的汉生,我感慨很深,实在想象不出二爷在他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分量,就算他已经不在了汉生还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他现在完全可以撒手不管这些烂摊子。我也扪心自问过很多次,是什么让汉生这种人对二爷有如此深沉的感情,我后来才渐渐明白,他们两个是一种人。 义薄云天关二爷,情义无双赵子龙。 第二天怕堵车,我早早就出发了,开车到约定的茶楼,我上去后发现对方也早就到了,这人姓卓,孙师傅也没说他具体职业,让我叫老师就行。 我上来时特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还行,走廊还有一片假山假水的,弄得挺雅静。看我进来,卓老师挥挥手,我过去发现老人已经叫了壶差,看样子坐了有一会了,他笑道:“没想到小曹你这么年轻啊,老孙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不把你约在这种老气的地儿了。” 我拿起壶给卓老师添了茶,“您太客气了,这儿环境挺不错的。” “你还习惯就好。”老人没多寒暄,直接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说:“这是你要的资料,对了,我冒昧问一句,货还沾土吗?能不能让我瞧瞧。” 我心里惊讶,看来卓老师也不简单啊,沾土是这行的行话,意思是说有没有下家呢,一般盗出的明器还在手里就叫沾土,出手就算干净了,他这一问让我警惕起来,我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东西带不出来,想再回去一趟也挺费劲。” 听闻此言,老人有些失落,念叨了一句“可惜了了。” 我把资料收好,又给老人添了茶,尝试问道:“卓老师,这些图案这么重要吗?” 老人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听我这么问,叹了口气,讲道:“不瞒你说,我研究巴蜀文化有些年头了,不吹牛,论对巴蜀地区的了解,在国内我算是领先的一搓人,你传给我的照片所属文化年代,十分久远,也十分特殊,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巴掌。” 他抿了口茶,又接着讲:“你是老孙介绍的人,咱爷俩就不打马虎眼了。早些年我也走过行,也就是那个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了这种神秘而诡异的族群文化。巴蜀之地在中国自古就有很特殊的文化地位,《山海经》中的‘海内昆仑’指的就是现在四川的岷山地区,其中记载了很多神话传说,当然现代人都认为那是假的,可是没人知道在那段及短的岁月里,海内昆仑上活跃着哪个族群,后来那些人又去了哪里,那段岁月就像一个迷,直到被两段历史轰然撞击,彻底泯灭。” 他拍拍桌上的那个档案袋:“你带来的这些资料,与我当年的发现如出一辙。我敢打包票,他们来自同一个族群文化,很有可能揭露出那段神秘的岁月里,巴蜀地区存在过的一个极其神秘和古老的族群。” 我好奇道:“什么族群文化?” 老人眯眼道:“诸鬼部落。” 他又补充道:“这么说你可能不懂,我把能搜集到的相关资料和我多年的一些解读与猜想,都写在里面了,你回头可以仔细看看。这种‘诸鬼部落’在一些故事中被神话过,你可能听过,不过它们都指向一个词,你一定知道,那就是‘长生’。” 我惊讶道:“真有长生吗?” 他哈哈一笑,“当然没有,可能就是长寿的一些夸大。不过可惜的是‘诸鬼部落’一直没有史料证实,这些年也没出土过什么佐证。直到你送来这些资料让我又重新拾起了希望,虽然这些资料不足以公开证实那段文化的存在,不过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老人真的很豁达,笑容中也带着淡淡的宽慰,能感觉出那几张照片让他放开了很多执念。‘诸鬼部落’的被承认于他个人而言,更像是一个未完成的心愿,虽然遗憾也不疯魔。 接下来老人又给我科普了一些巴蜀的历史与传说,临走前我对卓老师表示了感谢,并且告诉他,如果再发现相关的记载,一定优先传给他。 回到铺子已经下午了,天气闷热,我冲了个澡打算眯一觉,可是躺下后我发现屋子里有些异样,我奇怪的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定格在一个屏幕闪着蓝光的手机上。 我咽了口唾沫,这是二爷的手机,从新街口老宅带过来的。据老何说这个号是二爷自己办的小号,他也不知道二爷都给过谁。当然我也不是没翻过,不过电话簿里面是空的,通话记录也没有,我本来都快忘了它了,没想到如今被唤醒了。 我小心翼翼的拿过手机,上面显示来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山上火,盘中仙。”,署名“六耳”。 (第二卷九龙镇灵台完) 第一章 接头 我看着短信一下愣住了,暗语吗?什么人给二爷这个手机上发短信,难道他不知道二爷出事了?我下意识去看对方来号,却失望的发现是个网络号,拨回去肯定提示是空号那种。 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这句暗语的意思。我拿着手机找到老何,他看过后皱了皱眉,抬头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要的东西找到了,至于……这个六耳。” 老何持疑不定,思忖良久,自语道:“二爷怎么会找他呢。” 我着急的脱口而出:“是谁?” 这时汉生也进来,老何把手机递给他,对我道:“是个四九城里的掮客,据说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卖。不过让我纳闷的是,二爷怎么会联系他。干我们这行的,自家父兄有的时候都靠不过,更别提外人了,我们几乎不在外面买消息,因为你不知道他这条口信都卖给了谁,所以从出土到跑街,都是我们的人。我现在就是纳闷二爷托他找什么。” 我点点头,原来是个消息贩子,看样子应该是二爷出发去蒙山前找的他,不过如今这条道上没人不知道龙山阁的变动,他怎么还会联系二爷。 我又问老何:“怎么找到六耳呢?” 老何摇摇头:“我也找不到这人,二爷有些事是不经我手办的,不过既然这个六耳发了消息,我想他还会再联系你的。” 没办法我只能焦急的等下去,没过两天小何和我说上次的东西出手了,卖得不错。我看了眼价格,吃了一惊,好家伙,真不少,“要起水(赚钱),找死鬼(挖古墓)”,还是老话说得对。 我把老万的那份给他打过去,又简单聊了几句,他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说是去丽江了歇一歇。我挂了电话不禁感慨,别看他在墓里造的多狼狈,不过那种人牛鬼蛇神见的东西太多,死生看的都很淡了。 我拿起电话,一想到大头那个惹祸精就开始头疼,给他拨过去,问他要一个账户,他说一会见面说,我愣了一下,他就把电话挂了,不到1小时,小南北跑过来说有个头很大的人找我。 我过去时,这家伙正坐那喝茶呢,看我进来,上来就要拥抱我。我一脸嫌弃的推开他,问他怎么有空过来了,大头放下茶杯,感谢道:“你这个电话可救了命了,我正琢磨哪淘噔笔银子花花呢。” 我白了他一眼,“少扯淡,你差这点子。” 大头扫了眼铺子,啧啧道:“怯勺了!你当谁家都是龙山阁呢,不是有头有脸的爷们,谁能在这开铺子,像我这种充其量就摆个街边小店,根本活不下去。我早些年把铺子挪南方去了,这几个月收成不好,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他不说我还真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就纳闷道:“那你也不用在这边收货,怎么花的这么快啊,怎么着,金屋藏娇啊。” 大头甩了甩他的油头,“哥是花间千百过,半片不沾身,藏个什么娇。” 我把钱给他转过去,问他留下吃饭不,汉生也在,他犹豫了一下说明后天,他要去密云那边办点事。临走前还在我这开走了辆车。 事情到了第三天,终于出现了转机。这天我刚睡醒,就看到二爷的那台手机又再提示有新信息,我紧忙拿过来一看,还是一个网络号,内容是一个大兴那边的公园地址,不过没有时间。 琢磨了会没有头绪,我心想算了,有这会功夫还不如过去看看,便开车过去。路程有点远,这面已经偏出了五环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公园不大,倒是很热闹,很多老人在公园的木质宽凳上下棋喝茶,我进去转了一圈,遛狗跳舞跑步的都有,就是没看到酷似接头的人。 走的热了,我找了条长椅坐下,心道难不成地点和时间也是分开发的,我掏出二爷的手机,发现六耳再没有其他的短信过来。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我有点沮丧,正当要起身离开时,怀中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当我心情忐忑的要接起来时,电话突然挂了。 同时身后有个年轻的声音传过来,“别回头,这是你要的信。” 我心里一惊,强行镇定下来,问道:“你是六耳吗?”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他被人伤了,信息也暴露了,他叫你们最好抓紧点。” 听闻此言,我心里惊讶到了极点,尽量语气平稳的问:“被谁伤了?” 那人没回话,我又尝试问道:“六耳还说什么了吗?” 过了会还是没人回,当我回头时发现身后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本书,里面夹了一张原本皱巴的纸,上面是一些奇怪的符号,看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没办法只能先返回龙山阁。 回了铺子,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复述给他们,老何听完脸色有些凝重,他皱眉说:“六耳刚得到消息,就被人伤了,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 我看向汉生,发现他正低头想着什么,我心道如果按照汉生所猜,另一伙人就一定是曹家了,之前二爷也提到过,曹家一直在跃跃欲试的寻找着当年我父亲他们消失的古墓。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这边刚有动静,那边就动手了。 我疑惑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六耳在给二爷办事呢?” “二爷做事向来虑周密,很可能是六耳的网子里出了漏洞。不过从侧面也能看出来,二爷也在他们的监控范围下。”老何端起茶杯又放下,“对了,六耳的人给你的信呢。” 我把褶皱信纸掏出来,纳闷道:“估计上面又是什么暗语黑话,我是一点看不懂。” 老何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就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黑话,这是花码,起源于苏杭一带,也叫苏州码子。是很古老的算筹了,咱们这边用的很少,你没见过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奇怪道:“那这上面对应的都是什么?虽然我看不懂,不过既然是算筹的话,应该就是一些简单的计数。” “不难,我来看看。”老何带上胸前的眼镜看了看,而后取来张纸,对照着前几个花码“〡〇〦〨〦〢〩”写到“”,低头想了想,又继续翻译出“”。 “好了。”老何把纸递给我,这串苏州码子对应的是一串奇怪的数字“”。 我读了一遍,脑海里开始飞速的搜索这串数字的含义,“十七位,十七位”我一拍大腿,“会不会是身份证号码加一位x的检验码,二爷托六耳找的是个人?” 老何也觉得大有可能,我掏出手机找了个查询身份证号码归属地的网站,可惜我满心欢喜的输入进去后,回复的却是一句“对不起,你输入的身份证号码有误,请重新输入!” 我点着额头,重新分析说:“既然这是六耳答应二爷的事,那么它一定不会太复杂,或者说一定是二爷能看懂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汉生走过来,盯着那串数字看了看,拿起笔在数字上划了几笔,变成了“106,34” 我一愣,这是……坐标,这串苏州码子竟然是一串地理坐标,难不成二爷托六耳找的是个地方是……我打开手机地图,把坐标输入进去后,定位在了一个村子,把地图比例尺放大……果然,我抬头看向老何和汉生,“秦岭。”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房间,墙上正贴着从二爷暗格带回来的地图,上面还有二爷的批注,大部分都是一些被他“怀疑”的地域,其中有几处重点被表明了“可能存在”,秦岭赫然就在其中。 我坐在地图前的椅子上,看着被二爷圈出总总林林的几十处备注,照片后面也都详细的标记了拍照时间地点和一些推测,心里不禁感慨,关于曹家真相的追求,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而这个执念,也必将伴随我的一生。 第二章 出发 我没想到事情这么急迫,当天发现二爷留下的坐标后,汉生便让老何帮忙准备装备,他认为那个地方不简单,既然是二爷留下的线索,就一定不能被人抢先了。 我觉得他太冒失,就劝他说我们对那个坐标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如果真是个斗,一点应对都没有。老何也觉得很突然,说如果对方也获知了那个地址,那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装备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一天就备齐。 汉生想了一下,说先准备他一个人的装备就行,他过去先探探情况,不出意外会在那个村子附近等我们。 见我还想劝他,他拍拍我肩膀,语气坚定的说:“如果被对方抢先了,很可能我们之前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二爷留下的这个地方不管有什么,我们必须拿到手。” 我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决绝,一时间找不到劝他的理由,就叹气道:“好,一定要保持联系。”他咧嘴笑笑。 汉生连夜走了,我当晚也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都是汉生上车前的背影,有时候我觉得他很孤独,不是陪伴那种层面上,而是没人懂他的世界,哪怕是我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老何就把小何召回来了,还有几个伙计,赵顾也在里面,大家没聊两句,老何就塞给他个单子,让他带人出去采购装备。我瞄了一眼,东西很多,分体式防水矿灯、螺纹钢管、折叠铲、短柄锤、无烟炉等等大大小小几十样。 一直忙到晚上,小何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最近风声比较紧,时间也急,拉不起来人,就算是以龙山阁的名义,也没人愿意做。 老何皱眉道:“太赶了。干这行的都是胆大心细,前走三后走四的人,急急忙忙的愣头青活不长,就是拉去了也不放心,反而添麻烦。这么着急的话,给多少钱那帮好手都不愿做,况且……关于斗的信息一点都没有,这种‘空桌’谁敢上去坐。” 小何掐了烟,犹豫道:“要不从其他几个铺子调几个人过去?” 我摇头道:“不大妥,经过前段时间的元气大伤,龙山阁现在刚刚稳定,这个节骨眼再抽人,恐怕各个掌柜的都不答应啊。” 小何看了眼他爹,“那怎么办?” 老何想了想说:“明天再去一趟,多跑几个地,把价钱再翻一倍试试。” 大伙散了,我回屋也没闲着,把地图上关于秦岭那片区域的批注都仔细看了一遍,包括附近的天气、地理、风土人情等等也都记录下来。 晚上我接到汉生的电话,他已经到山下了,明天会去寻找坐标对应的村子,又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挂了电话,我继续伏案,查了一晚上资料,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躺下。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终于有个好消息,赵顾把装备基本上都搞到了。大家等到很晚,小何才回来,不过看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太好,见大家都看着他,他摇摇头。 我咬咬牙,说道:“准备两套装备,实在不行我和赵顾去。” 小何扔掉手里的烟蒂,“小赵留家,我去。” 这时候我电话响了,接起来一看是大头,他在那边问“靓仔,雷哥明儿清回去,安排你搓澡去哟。” 我抬头对赵顾一挤眼睛,“三套。” 最后决定我、小何还有大头三人过去。当然大头是不乐意的,按照他的话说现在属于“度假期间”,不接客。不过我和他讲,这次去秦岭,目标很可能是战国时期的古墓,这个年份的斗,随便摸几件明器就够他再休个一年半载的了,大头听完当即表态“小曹的话很有道理,时代在召唤,要去得。” 第二天一早大头果然回来了,不知道他去哪了,车上溅了一身泥。中午我们去狠撮了一顿,他还如愿以偿的泡了澡,晚上几人就上了去西安的大巴。 晚上大头学了个没人的时候,低声问我是空桌,我惊讶的看过去,我早知道这家伙一直是细嗅蔷薇那类人,没想到这次也这么准。 我还尝试着挣扎一把,问他说啥呢,他抽着烟说,龙山阁找人的事他听说了,按理说平时这种没底的急活他是肯定不会接的,毕竟小命要紧,这次是纯粹把我当朋友来救场的。正当我还有点小感动的时候,这家伙又补充了句,当然钱不能少啊。 因为带着装备,所以走不了正常的客运,这趟是跟着龙山阁自己的物流车,我们是晚上上的车,大伙上车就开始睡觉,第二天早上在休息区吃喝拉撒了会又继续上路,下午1点多,司机告诉我们到了。 这次的目的地在一个叫牛脊背景区的旁边,我们打着自由行的噱头包了辆车,司机是个当地人很热情,大头也不含糊,跟人家胡天海地的就瞎侃起来。 目的地在秦岭南麓,要穿终南山隧道,隧道很宏伟,大头是第一次来,看的他一路惊奇的“我操”不止,我说能不能换个有文学素养的词,他换成了“牛逼”。 快到的时候我给司机导航了位置,他看了眼说:“么麻达,不远,不过额不明白,你们跑那穷乡僻壤的做啥呢,旁边的牛脊背还是不错地。” 大头坐在副驾驶,顺手递根烟过去,“容易爬的山没劲,要爬就找有困难的,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我接过话道:“您别停他胡叨叨,我们几个就是想找个野山玩玩,恰巧那边有个朋友,这才过来的。” “有啥玩的么,不瞒你说,这一片穷得很,也就牛脊背那边开发了点,这个给你们。”司机大哥抽出张名片递过来,“你们要是看腻了就再打电话给额,额给你们拉回来。要是改主意了去牛脊背也找额,有认识人,给你们打折。” 闲聊的功夫就到了地,司机大哥把车停在老县道上,指着不远处山脚一片村落说:“就是那,车下去了不好上来,你们就走几步。” 告别司机,我们几人背着行李浩浩荡荡的进村,果真如司机说的,这村子还很落后,我们几人想找家馆子休息休息打听一下,愣是没找到。 大头急了,拉了个路人,那人一看我们就是外地来的,就机警的问干啥的,我说找人的,又顺手塞过去一百块钱,问他有没有地吃个饭洗个澡啥的。 这人一见钱啥都好说了。原来汉生所说的村,并不是这里,那村还在后头的山坳里,餐馆没有,就村会计家里开了个小店,可以整点炒菜啥的,这时候去也未必有人。 我们几人一对眼,看来还要进山啊,我又问他远不远。 他指着村旁一条路说:“喏,那边有条当年的翻山古道,你们顺着那条道往上走,刚下过雨路不好走,得三四个小时。” 见我们要去,这人又叮嘱说:“你们可想好再上去,里头还不如我们这哩。那边原本还有几个村子的,不过在清朝时候因为匪患猖狂几乎都被废弃了,再加上进山出山路也难走,都没多少户在住了,这时候进去,傍晚前可出不来了。” 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如果现在不进去,就又要耽搁一天时间。而且刚刚给汉生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忙音,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妙。 我们顺着村外边的路开始上山,如路人所说,这条路刚下过雨泥泞不堪,确实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有时候没拔出脚,就要摔跟头。 大头一边走一边骂,我让他省点劲,一会没力气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可没人管他。 路两旁时不时的会有一些风化严重的石墩,高矮不一,最高不过十几公分,细看还能找到一些粗粝的纹路,想必是原本古道的石栏。我有点纳闷,一条翻山道,怎么有这么高的规格。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有一半路,我们找了个干爽地喝水歇脚。走这种山路对体力消耗很大,而且林子里闷热异常,不及时补充水分很容易因为脱水而昏倒。 我扔给他俩烟,大头拿过去叼着道:“这路真不是人走的。” 小何点上烟,吸了一口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路上没这么泞还能好走点,现在要背着装备上去,还真是费劲,都赶上我们那时候的重负荷武装越野了。” 我好奇:“你们负重多少?” 小何说:“正常是24公斤,我们那支队伍有点特殊,要求多带4个弹夹,6发手榴弹,和一套特种作战服,加起来差不多37公斤。” 我感叹道:“这是牛逼了。” 休息了会,我看了看表,16点多,就说得走了,这边落日早,咱尽量别走夜路。大头不情愿的站起来,跟着我们一起赶路。 其实我也累得不行,不过心里担心汉生,而且山里走夜路也危险,不得不逼着自己开动。听山下的那村民说,如果不是为了换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这一来一回五六个小时的路,那边人也不愿意下来。 花了将近六个小时,我们终于在太阳将将落山时赶到了这个村子。我们站在山坡向下望去,虽然不能说是一片漆黑,却也仅有零星几点灯火,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会是走错路了。 黑灯瞎火的我们走进才发现,根本不是没开灯,而是好多房屋本身就废弃了,一看烂成那样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没办法,我仨硬着头皮敲老乡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黑瘦老大爷,手里拿着猎枪,警惕的盯着我们。我尽量扯出一张友善的笑容,轻声道:“大爷,我们能在你这留宿吗?” 大爷扫了我们几眼,问道:“做啥来的?” 我说:“找人,有个朋友前两天来这,不过今天黑了,想着明天去找。” 大爷皱了皱眉,又问:“是不是高高瘦瘦的,一个人。” 我们对视一眼,我让大爷看我背包,“背着这样的包不?” 大爷看了一眼,“他不在这了,昨天进后山了。” 第四章 破庙 我回到前院把自己的分析对大头和小何讲了一遍,大头一听骨碌坐起来:“那还等什么,走各位,可不能让那帮人抄了咱们前头啊。” 我说走是走,但是别急,陕西境内的这段秦岭属于中段,山体尤为高大,山高坡陡,谷深流急,岭脊海拔都在2000—2500米,就咱们几个摸进去太容易迷路,必须找个本地领路的,也省着咱们走冤枉路。 几人一拍即合,我们随即问老爷子能不能带我们上山,可是他却不愿意,大头表示可以付费服务,却也遭到了拒绝。没法,我们告别屋主,本想着秦岭深山的村庄猎户应该不少,怎么都能找到个向导,可让人意外的是,没人愿意带我们上山。 就在我们到处碰壁的时候,有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凑了过来,嘻嘻哈哈的问我们给多少钱,他愿意带我们过去。 大头瞥了他眼:“边玩泥巴去,毛都没长齐就钱钱钱的。” 那孩子一下就急了:“我和你们说,这村里除了我,现在这时间没人肯带你们进山,你们要敢自己进去,一准迷路。” 我问他:“怎么说?” 他道:“这边山大很多,就算我们本地猎户药农也都只进前山,再后面就跟原始森林似得,常年云雾缭绕,气象变化猝不及防,保你们进去出不来。” 我知道他没撒谎,来之前我就关注过这边的天气,这段地区气候比一般高山地区要复杂得多,常年出现狂风、大雨、浓雾等恶劣天气,如他所说,如果一头扎进去,真要迷了路想出来都难。 这小伙子一看我有点犹豫,就着急道:“我知道大龙在哪,你们肯定是来找的,刘辫子和我说过咋走。” 小何他俩惊讶看向我。早晨我和他俩讲过,怀疑大娘口中被绑缚的真龙八成就是那片古墓的遗迹。 看这半大小伙子都说到这份上我们有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我们对视一眼,就问他多少钱。这孩子也真老实,憋了半天,说了个6千,大头一口答应过来,警告他找到了就多给1千,找不到屎打出来。那孩子也没示弱的说准行,不过进后山后,得全听他的。 大头付了三分之一定金后,事情就拍板下来。这小子称自己叫薛冬青,回去准备了一下,一个小时后,我们准时从村里出发。 村里有条上山路,穿过好大一片菜地后,又往上走了半个小时,才正式进山。 上山以后周围的植被开始茂密起来,粗大的古树根和虬龙似得都长出了地表,横七竖八遍地连接,不过还能看到一些人工痕迹,据薛冬青所说,像小溪上的短桥都是很早前就有的了,可能是哪个朝代的药农修的。 如果不是出来找斗,其实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周围青草葱翠,花香四溢,抬眼望去高山飞鸟。整天见得都是车水马龙,偶尔出来,感觉人得心胸都开阔了很多。 我问薛冬青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个有龙的瀑布,他说至少要两天。 我有点惊讶,问他一个毛头小子没事进山那么深干什么,他笑着说深山里有斑叶兰,是中草药,城里有人定期来收,三十多块钱一斤,是很早的时候村里药农带他进来的,后来药农死了,他就来自己来,所以这条路还算熟。 走到下午四点多,周围就已经看不到有人工活动的迹象了,我们已经彻底扎进秦岭这片莽莽榛榛的大山之中了。 在前面走着的小何发现一栋残破的建筑,墙体早已倒塌,上面爬满了藤蔓,残垣上也尽是地衣,倒塌部分和地基,基本已经与地面融合,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大头好奇:“大山里头怎么会有房子。” 薛冬青说道:“听老人说原本是个庙,供龙王的,后来没人修缮就衰败了。” 大头扑哧一声乐了,看看我和小何,“这八成是个同行,咱们看看去,滤滤坑。” 薛冬青疑惑的看着我,我对他说:“前面那个大哥信佛,见庙就想拜。” 这间庙没塌前应该是个二层,看地基右侧还有几间偏室,不过主建筑应该是正好塌在这上面了,导致主建筑就剩下一层还在那立着,看这架势风吹雨淋的,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对大头说:“看看得了,还赶路呢,回头再给你埋里。” 大头用刀把前面那些类似爬山虎的植物砍断了,还真让他找着个歪门。由于庙顶有些都见着天,所以里面存了不少水,再加上满地碎瓦,泥泞不堪,特别不好下脚。 我们站在门口,用手电向里面照照,还真有个倒塌的石像,风化很严重,漆都掉没了,看不出原先供的是个什么。前面是块不大的空地,原本应该是香炉,不过已经被人搬走了。 我看大头有些跃跃欲试,就又催着说走没啥东西,大头说看一眼就回来,就用树枝探路过去。 石像下是个底座,保存的还算完整,大头爬上去围着看了两圈,突然兴奋的喊:“嘿,来看看,还真有个洞。” 我和小何对视一眼,想不到还真是个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大头已经摘了背包,打着矿灯下去了。 我看到那个盗洞的第一反应,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清。看现场的状况和大头猜的也吻合,应该是有人发现下面的墓,才假意修庙,实则盗墓。 深山老林里也不会有人,我们就把装备都仍在外面,打着手电下去。坑不深也不高,得弯腰进去,连着一个很短的甬道,前面就是一扇石门,看起来门前应该有封石的,已经被拉走了,门后是个石室,我们进去大头正在那叹气,石室已经被人搬空了,就剩下个石棺。 石棺里面是一汪黑水,不见尸骨和陪葬品,看来当初那帮盗墓贼连尸体也没放过。 我过去拍拍大头,安慰他:“别愁眉苦脸的了,前面还有更好的斗等着你呢。” 这时小何好像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就见他伸手探进石棺里,拉出一个铁环,同时石棺底也被拉开,因为我听到水哗啦啦流下去的声音。万万没想到,石棺里还有个机关。 我们凑过去看,是个暗门,还有几节台阶,不出意外下面是个石室。 薛冬青看我们要下去,惊讶的张大嘴巴,我拍拍他让他留在这里守着就行,他眨巴两下眼睛还是决定跟着下去。 老天并没有眷顾我们,下面这间石室虽然无论从规格还装饰上都比上面那间强上许多,但是里面依然是空的,所有陪葬品都被搬走了,只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最里面是口翻了盖子的棺材。 大头哭丧着脸说:“曹儿啊,这帮人忒不地道,人家都讲究个留三分,他们这倒好,全他娘的给搬空了。” 我走向石棺笑着说:“说不定里面还有好东西呢。” 我也就是逗逗他,连棺材盖子都被打开,还能奢望里面剩什么。可是我刚一打眼就愣住了,里面竟然有尸骸,只是都烂成骨头了,还有一些黑黢黢的东西贴在上面,有点像衣服或是烂了的絮被。 小何从墓室东南角捡起一只蜡烛,说道:“还是个摸金的。” 大头没捞到明器,气不打一处来的说:“看样子就是被吹了蜡烛,活该这么贪。” 这话说的我一愣,薛冬青却在旁边拽我袖子,我奇怪回头,他指着那具尸骸,脸色雪白的说:“那下面好像有东西。” 我打着手电看过去,果然发现尸骨下面好像还有一具尸体,并且透过上面的骨头似乎能看到一些黑毛。 这一发现我让头皮直发麻,我拉着薛冬青往后退了几步,对他俩说道:“这下面有东西。” 大头看我这样子不像吓唬他,抽出随身的砍刀,我用手电光给他打过去,他瞄了一眼,低声道:“嘿,还真有个家伙。” 我们几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小何抽出刀问:“是不是这东西吹的灯,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 大头点点头,就要上前,我急忙制止道:“别冲动,这屋里东西也不是咱们拿的,我觉得他不会为难咱们。” “要不你上去和他讲讲道理?”大头说着脚下也没停,已经和小何呈掎角之势靠近了石棺,就在他俩要乱刀砍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他鼻“嗯”了一声,之后便和小何眼神交流了一下,看来俩人好像在棺材里发现了什么。 接着就见大头壮着胆子靠过去,用刀在里面划了几下,而后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不是粽子。” 我和薛冬青过去看,原来是虚惊一场,被大头扒开的尸骨下面,露出一只罕见的巨大的老鼠。整只老鼠得有成年人大腿那么长,浑身长满黑毛,而且我还特别注意到,这只老鼠的肚子特别大,鼓囊囊的,就在我盯着看的时候,那条死老鼠的肚子竟然鼓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明白了巨鼠肚子里有东西。 第五章 奇怪的声音 说话间的功夫,老鼠肚子开始突起,并且不是从一个地方,是好几处开始向往凸,像是藏了一团蜂窝一样,眨眼功夫,一条黑色带白斑点的细虫就刺破老鼠肚皮,钻了出来。 这种虫子又细又长,半截身子还蜷缩在老鼠肚子里,体外这头已经如蛇一般,对我们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大头我操了一声,感觉被冒犯到了,想上去捏死这玩意,没想到更多的细虫从大鼠肚子里刺破而出,就这一会老鼠肚子已经变成鲜血淋漓的马蜂窝,上百只细虫在上面舞动。 大头一脸恶心的退回来:“这是什么玩意?” 这种虫子让我想到了铁线虫,不过铁线虫一般都是寄生在节肢动物体内,样貌也不同,这种虫子身上有很多小乳突,头上长着黑色鳞片,细看还有很多小碎牙,在上下咬合着。 我有密集恐惧症,看的直打冷颤:“可能是山里的某种寄生虫,我也没见过。不过看起来攻击性很强,小心别惹到自己身上。” 越来越多的虫子从老鼠身上钻出来,除了肚子还有眼睛耳朵,甚至肛门都有,乱糟糟一大团在那扭动,看得我直作呕。 小何看不下去了,掏出随身的小铁盒,将里面的白酒倒上去,一把火给点着了。剧烈的火焰瞬间烧死了大半的虫子,还有不少挣扎着从老鼠肚子里爬出来,四散逃开。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老鼠尸体不知道有什么蹊跷,竟然越烧越旺,烧的噼里啪啦的也不灭。 大头奇怪的说:“这老鼠也太肥了,哪来这么多油脂,就算它是个ps版的,也不能这么多油啊。” 小何盯着说:“不太对劲,老鼠肚子里还有东西,这么多脂肪根本不是它的。” 薛冬青看的脸都白了,拉我衣服道:“咱们走,这里怪怪的。” 我觉得也挺邪乎的,就点点头说道:“有可能是这只老鼠生前吃了什么东西。咱们走,还要赶路呢。” 这间墓室干净的一目了然,大头也就没留恋。走上暗门前,我突然发现这间墓室墙上有壁画,刚刚注意力全在石棺上,给遗漏了。 我让他们帮我把手电光圈调到最大,整片墙画都照的清,不过年代久远,再加上这里湿气比较重,密闭性不好,好多漆画都脱落了,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我本以为会是一些歌颂墓主人生平的内容,没想到刚看几眼就愣住了,这上面描绘的竟然是一处建筑修建的记录,建筑全貌已经看不清了,不过从人数上来看,是个异常浩大的工程。 大头听我所说,心头一动,脱口道:“会不会是……” 我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壁画,上面被侵蚀的实在是太严重,细节肯定没有了,只能瞧瞧大致脉络。 看完几幅图,基本上描述的就是一场关于宫殿修建的巨大工程。宫殿上空有神龙彩凤相伴,宫殿下面是流水,也可能是护城河,不过与我们的推测很接近,明堂开睁,水口关兰,这个建筑就在水旁! 看了会我又觉得奇怪,墓室里面怎么会只有一副修建工程的绘画呢,这不符合葬制啊。这种感觉就像隔壁养猪的刘老六死了,有人非要在葬礼上朗读泰戈尔的飞鸟集一样,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我摸索了半天,终于看到一处不一样的地方,修建宫殿的众人当中,有一个人物描绘的格外精细,显然是有所突出,结合壁画内容,我恍然大悟,我想已经知道这是谁的墓了。 我对他们说:“这里葬的应该是一位百工。” 大头纳闷道:“白宫?” 我纠正道:“是百工。在古代负责建造都邑、社稷宗庙、城郭的人,搁在现代就是工程师。看起来他应该参与了这次建造,我们都知道修建一座宫殿,动辄就是十年八年的功夫,我猜这人就是在这期间死掉的。从这间单独的墓室来看,我觉得这人在当时也是一位很有地位的百工。” 大头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急着问道:“那这个斗肯定就在附近了?快看看。” 我确定道:“没有了,有也不会画在上面。但能肯定就在这座山里。” 这一趟虽然没有拾到剩货,不过却证实了我们的猜想,也算值得了。出来后我们本想马上上路,不过薛冬青却说不能走了,要来雨了,一会黑下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就危险了。 我们合计了一下,今天也算赶了不少路,就决定在这露营了,雨真要下大了我们还能进庙里躲一躲。不过暂时没下,我们也没进去,毕竟这也算危墙了,就在没坍的墙根底下扫了块空地支起帐篷。 架火煮了面,因为确定了墓穴的真实性,大家都很高兴,大头特意开了午餐肉,小何他俩喝了两口酒。可是酒足饭饱后睡觉犯了难,我们仨人就带了一顶帐篷,汉生身上有一顶,本打算聚在一起后两人一顶来睡,现在再加上薛冬青根本睡不下。 小何就建议分拨睡,俩人前后夜交替,我看他俩一脸潮红有些醉意,就说你们先睡,我和薛冬青守前半夜。 没过一会,帐篷里就响起鼾声,我见俩人此起彼伏还互相不影响也是够可以的了。 我和薛冬青坐在火堆旁,我递烟给他他摇摇头说不会,我问他困不困要是困就进去挤挤先睡,大晚上我一个人也成。他说习惯了晚睡,还没到点就不困。 我好奇说村里人不都很早睡吗,他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说看书。我以为是看小说,就又问他看谁的小说,我大学那会也爱看,没想到他说是看教材,托人从城里二手书摊买的。 也许是我相对于大头和小何长得比较善良,薛冬青对我还是比较诚恳,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赚钱就是为了要去考个夜校。 聊了会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谈吐和当地人有点不同,原来这小子是全村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人,还是他父母借遍了全村才供出来的,可惜高中交了个女朋友,高考没发挥好,没考上大学。 他说他的心愿,就是上个本科,平时采药的钱都攒下了,不过城里的自考学费太贵了,这次管我们要的领路钱就是一年的学费。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志气,让我还有那么点肃然起敬的意思。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样,你给我们领到地,我再多给你一年的学费。” 薛冬青吃惊的看着我,嘴唇抖了抖,竟然哭了。 我不知道咋安慰他就给他说了说北京的事,他听得很入迷,说一定要去看看,之后又给我讲了很多山里的传说趣事,不知不觉天就有点白了。我一看表,都三点了,心道这两头还真能睡,一点没有起来换班的意思。 我拍拍薛冬青让他先去眯一会,明天还指着他赶路呢,他也有困意,说到墙根底下放泡尿就去,结果拿着手电刚走过去就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哆嗦着嘴唇,指着倒塌的庙门口说道:“庙里有人说话,你快看看。” 我后背一紧,心道这半夜的老林子里,你说有人说话我他娘的也不敢去啊。 不过看他这么殷切的盯着我,我也没脸皮推脱,就硬着头皮问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拼命的摇头,着急说道:“保证没有,我刚刚就在拐角那里撒尿,是下风向,绝对有。” 我心中一动,是不是汉生,或者那帮人,转而一想又不对,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生了火扎了营,没道理他们看不到啊。 看了薛冬青一眼,这小子比我还胆小,吓得嘴唇都白了。我咬了咬牙,抽出匕首说:“我过去看看,有动静你就把他俩喊起来。” 我一靠近薛冬青撒尿的拐角,立马也听到了他口中的怪声,丝丝缕缕的从那片半倒塌的墙里传出来,细听之下像有女人捏着尖细的嗓音在哀怨的哭泣一样,不止一个,像是好几个人。听得我后背大汗淋漓,大半夜的有人在哭,这可不是什么正常事。 刚刚薛冬青讲了一些当地的迷信传说给我,什么山鬼新娘之类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画面。 我咽了口唾液,心想这他娘的不是我胆小,就是个烈性汉子也不敢大半夜的过去啊,还是先退为妙。谁知不晓得是不是站的久了腿有点软,转身的时候一下没站稳,绊在地上的藤蔓上,差点没摔倒。不过就是这一下,庙里面的声音立马就停止了。 我心道坏了,她们发现我了,没等我走开,就听到庙里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向我靠近。 我开始不停的冒冷汗,两眼死盯着倒塌的寺门,现在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她们从后背拍我。 声音戛然而止,我感觉她或者她们就站在寺门里面,我我紧了紧手里的刀,心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奇怪的是我就这么浑身紧绷的站了几分钟,那东西也没出来,就在我几乎要松口气的时候,我感觉头上传来一阵气流,我下意识抬头,就发现一张带毛的怪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头内探出来,面无生机的盯着我看。 第六章 火烧连营 突如其来的怪脸几乎吓破我的胆,不过它并没有因为我的惊慌而有所行动,就那么趴在墙头上盯着我。 我后背的衣襟全被冷汗浸湿了,两腿轻微地发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薛冬青身上了,祈祷这小子发现这里的变动,赶紧把那两头牲口喊起来,我是丝毫不敢动,生怕刺激到对面那个东西。 那东西脸上全是毛,看着看着让我发现一点不对劲,这东西五官局促,特别是前伸着鼻子,有点像啮齿动物,老鼠?不知怎地薛冬青还没叫来人,我一想干等着也不是个事,索性试一试心里的猜想。 我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那东西果然嗅了嗅鼻子,跟着转向我。我心里大骂真是个近视眼的瞎耗子,继而一股羞辱感浮上心头,敢情被一只老鼠在这吓唬半天,我恶向胆边生,对着它一龇牙,没想到它先是一退,随即挺出整个身子在墙上,“吱吱”叫了几声。 我暗暗惊讶,好家伙这个老鼠个头就比我们在棺材里看的那只小一点,奇了怪了这山里的老鼠都是吃史丹利长大的吗。就在我还不以为然的时候,墙内响起一阵细碎的尖叫,极聚而来,随即寺门被轰的撞开,成群的老鼠从里面如洪流一般冲了出来,这些老鼠虽然不比墙头这只个大,可也都跟家里母鸡那么大个。 我心里直叫不好,原来刚刚是老鼠在开全体联欢大会,被我恰巧撞上,一看它们就胃口好,这要被叼了去,还不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转身就跑,刚拐过墙角,就迎面撞上大头,小何也跟在后面,我来不及解释拉着他们就往回跑。俩人也不知道啥情况,大头还探头看了看,“妈呀”一声也撒腿跑起来,边跑边叫:“丫是抢了人家媳妇还是怎么着。” 我让他别废话,留着体力跑,小何速度极快,冲到我们帐篷跟前,抄起几根带火的树枝折返回来。 “快,收拾东西,这点小火只能挡住它们一阵。” 我推了一把傻愣在原地的薛冬青,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跟着收拾东西。 老鼠群已经冲到眼下,不过畏惧小何手里的火把不敢过来,我一边折起帐篷,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直骂娘,哪来这么多老鼠被我赶上了,难不成寺里面连通着地下的老鼠洞? 大头收拾的大汗淋漓,将他和小何的背包都垮在自己身上,也伸手抄起一根火把。这么会儿成群的老鼠已经把我们团团包围,想出去必须撕开一条口子。 大头拿着火把试探性的往前走几步,老鼠们畏惧火光纷纷避开,他得意的哈哈了一声,举着火把摆出胜利女神的pose:“同志们,跟我冲啊。”说着不断扫动火把开路。 小何与大头一前一后把鼠群逼开,眼看我们就要出去了,可是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空中却传来一声闷雷,我们几个脸色一变,我催促他们“快走快走。” 老鼠们似乎也知道要下雨了,开始群情激动的“吱吱”起来,有的更是跃跃欲试龇牙咧嘴的打算扑上来。 刺耳的尖叫让人心烦意乱,大头骂了一声,掏出两罐燃料,拧掉灭火盖,将里面的植物燃料油撒出去。一瞬间成片的老鼠被点燃,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不一会就生起了滚滚黑烟,他转身道:“请各位爷,别愣着了,等着过年呢。” 我们靠着大头手里的两罐燃料逃出包围圈,不过耗子大军们似乎没有放过我们的打算,还有不少吊在后面,就这样我们在凌晨微亮的林子里开始了夺命狂奔,所有人都憋着劲的猛跑。 从淅沥沥的小雨到滂沱大雨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几人已经全身湿透,地上也开始泥泞起来,越跑越吃力。薛冬青拉住我,喘着粗气道:“我跑不动了,老鼠不追了,我们找个地先避雨,山里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大雨下的都冒起了烟,两三米外几乎看不清什么,我们左右看了看,找了棵枝芽茂密的大树爬上去,将行李挂在树杈上,几个人脱光了钻进帐篷里躲雨。 帐篷也不干爽,将将起了个雨伞的作用,不过好歹能让我们避免直接被淋。 脱光衣服是因为我们现在没办法生火,穿着湿衣服会逐渐带走身体的热量,这种天气里一旦体温过低或是发烧生病那是最危险的了。 我们几个人就一人穿着一条内裤,顶着帐篷蹲坐在树干上,互相看看,滑稽的要命。昨晚一宿没睡,再加上紧张的情绪开始松弛,我靠在树干上竟然打起盹来,眼皮跟灌了铅似得直耷拉。 一觉睡醒,我迷糊的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撩开帐篷看到大头和小何正架着火烤东西,薛冬青无精打采的坐在一边,小何看到我醒来,伸手把衣服抛过来。 看来一定是我太累了,被抬下树都没醒。衣服没干透,还有点潮,我将就着套上,走出去时发现日头已经很高了,我伸手了挡了挡阳光,大头过来招呼吃东西。 小何打了只野鸭子,烤的滋滋直流油。我问他薛冬青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他说那孩子醒来发现昨晚跑迷路了,大头就吓唬他找不到路,就挖个坑把他埋了。 我瞪了大头一眼,招呼薛冬青也过来,让他别急,大家一会一起找找说不定就找到原路了。 原地休息了一会,我看表快十点了,我们在这里几乎已经停留五六个小时了,就招呼大家该出发了。 薛冬青在前面找路,我也没闲着,四处留意有没有人为痕迹,我觉得如果汉生真的尾随那帮人进山了,他知道我们会来,就一定会沿途留下记号。不过昨晚这场大雨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有可能会破坏记号,这就糟糕了。 走了会太阳上来了,林子里刚刚下过一场雨,再加上植被太茂密根本不透风,我们一行人就像走在蒸炉里似得。 林子里湿气重,衣服都是潮的,大头一边掏档一边埋怨:“再找不到,我的蛋就成毛蛋了。” 薛冬青听了哈哈大笑,大头瞪他一眼“快找”,后者缩缩脖继续找路。 “对了。”小何问我:“昨晚那些老鼠哪来的?” 我把昨晚的经历和他们讲一遍,并且分析道:“昨天在寺里我看到那个盗洞口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我刚刚才想明白,那个洞的形状有问题。” “如果是先打的盗洞,后修建的寺庙,那么那个口应该是非常规整才对,上面的石像就是为了隐藏入口。可是我们昨晚看的盗洞很不规整,像是胡乱挖的。而且你们还记得石室里面那只大老鼠尸体吗?” 小何听明白了我的话,他恍然大悟道:“你怀疑那个洞是老鼠掏的?” “准确说洞口是老鼠打的。”我回道:“起初确实有一伙人发现了墓穴,又在上面修了寺庙,不过他们挖到墓室后,却发现地下那层石室早已经被老鼠先打通了,并且很有可能当时发生了冲突,他们仓皇撤退时填埋了洞口,用石像在上面掩住,老鼠冲出来挖半天没挖开石像。而且地下应该有条裂缝就在第二层石室里面,只是我们当时注意力都没在上面所以没发现。” 花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爬上一处断崖,大头累的瘫坐在地上骂道:“小王八蛋,你要再找不到路,我真搁这给你埋了。” 薛冬青站在崖边眺望远处,没一会他转过身说:“我们昨晚走偏了”说着,他指向山沟西边,“我们得回到山沟那边。” 大头一听找到路,喜上眉梢,骨碌坐起来问道:“那得多久能回到正路上,从这边路下去,直接穿沟过去不是更快吗?” 薛冬青听大头说要从崖下的山沟穿过去,立马紧张起来,“啊……这个……这么走比较远,远,绕过去近。” 我看他言辞闪烁,好像有所隐瞒,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紧张,说道:“我明明看着这边近,不出意外天黑前就能回到正路上,咱们要是绕回去怎么也得明天了。成,就听我的,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 他被我看的有些眼神躲闪,见我们真要走,一把抓住我:“千万不能走啊,咱们下山绕回去,最多多走半天就能过去,这下面太危险了。” 他是真急了,慌忙解释道:“咱们这沟大山深,你们别看下面没多深,其实深了去了,沟里的树格外茂密,再加上有山壁阻挡,几乎没有阳光。最主要的是这个沟在咱们这叫巴神沟,说里面住着巴神,只要你进去被他看见,就会给你抓了去,喂上虫子,再用泥巴塞住七窍。” 大头完全不信,执意要穿过去,薛冬青焦急的看向我:“真不能走,我们村原先有人进去过,他说看到好多人被吊在树上,他自己回来没多久也消失了,村里人都说那地方邪性,谁进去谁倒霉。” 第七章 巴神沟 我们选了条稍微不是那么陡的坡下去,薛冬青在这点上没骗人,沟下面确实很深,从上面看也就百米左右,那是因为被大片的植被挡住了,此时我们顺着绳子至少已经下滑了将近两百米。 过了两壁密密麻麻的植被,温度一下就降了下来。越下降光亮越小,大片的植被把整条沟盖得严严实实,偶尔有些阳光从树冠缝隙里照下来,抬头看影影绰绰的,想必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是很难在这种状况下生存的。 一落到地上我就皱了皱眉,脚下很软,看起来沟底平时是有上游水流经的,再加上层叠的植被覆盖见不到阳光,就造成沉积出了大量淤泥。 这条山沟如此之深可能也和这些流水有关,这里应该是个断层,典型的河流峡谷地貌,经过千百年的下切侵蚀,必定会越来越深。 薛冬青最后一个下来,他脸色很不好,我拍了拍他,让他跟紧点没事的。 光线不好,大头在前面开了矿灯。不得不说沟底路很难走,不仅有淤泥,泥里还有很多枯枝烂叶,我们在行进的过程中还发现了腐烂的动物尸体,随着行走搅动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们担心有毒,就套上了防毒面具。 走着走着,我感到一丝异样,这底下实在是太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大头也感觉到了,奇怪道:“咋连个鸟儿叫声都没有呢?” 薛冬青有些畏首畏尾,紧张得说:“我说了这下面有巴神,么撒东西敢进来。” “小子,你再蛊惑军心,可就给你拖出去问斩了,要是真有巴神,你就让他出来给小爷我瞅瞅,看我不抽丫……哎呦”大头说着好像踩到了什么,他用脚蹚了蹚,看了眼我们:“有东西。” 小何问:“是不是碎石。” 大头边带上手套,边说“感觉有棱有角的。”说完就探下身子去摸索,没多大功夫捞出一块碎片,从形状上看竟是个陶碗。我们对视一眼,有人工活动的痕迹,就意味着很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有了经验,我们都开始蹚着走,之后又发现了不少的陶质碎片,薛冬青也觉得新奇,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有人活动,就代表着那个巴神的传说可能是子虚乌有。 知道了这些碎陶我们也就不再捞了,毕竟赶路要紧,可是没过多久,大头又开始在那摸索起来,我对他说:“别找了,不会有宝贝的,这些陶片也不值钱。” 大头啧啧两声,对我道:“这个东西有点大啊,你来摸摸,不像陶片,好像是个大花瓶。” 我怀疑的看过去,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保存完整的陶器留下来。随即走过去摸了摸,惊讶的发现的确如大头所说,是个很大也很完整的家伙,很有质感,略硬,至少要有一米多,我俩决定抬出来看看,就一人头一人尾合力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抬出泥巴的瞬间,我倒吸了口冷气,一撒手把那东西扔了下去。 大头也脸色难看,被我们抬上来的竟是一具人的尸体,尸体外面包裹了一层白色的物质,导致他没有腐烂,我们刚刚摸到的就是那层稍微有些透明的壳。 大头呸了一口,“真他奶奶的不吉利。” 薛冬青这时“啊”了一声,满脸恐惧的指着那具尸体,“这……这……这就是我们村那个人,他怎么又回来了,巴神,一定是巴神给他抓回来了。” “你好好看看,确定是他吗?”我让他冷静点,看清楚。他又忍着看了一眼,满脸惊恐“是是是,他回村后就说巴神沟不吉利,还大病了一场,那之后没几天人就不见了,村里人说沾上巴神沟都会发生不祥。” 小何用匕首把尸体外边的白壳剖开,我心里咯噔一声,里面的人正如薛冬青形容那样,眼耳口鼻都被一种黄色的泥状物质堵住了,而且这人死相很难看,临死前一定经历了某些痛苦的过程。 大头咂咂嘴,“还真是邪门。” 我揉揉眉心,这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如果不是他自己回来的,就是被什么东西带回来的,前者可能性不大,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巴神?我环顾四周,滕树参差不齐,在矿灯灯光下展现出一片妖异的怪影。 我说:“我有些心神不宁,咱们先溜。” 发生这事后,大家都变得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的闷头赶路。就这样大家气氛沉闷的走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众人都累得不行,我们才找了一块相对干爽的突石上落脚。 树冠细缝里洒落的已经变成了阴凉月光,我看表已经21点多了,今晚看来是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大头也提议先在这露营一晚,如果继续走下去,真有什么事发生的话,连应对紧急情况的体力都没有。 突石不大,正够扎帐篷,接着大伙又随便吃了点干粮。我看薛冬青蔫了唧的就让他先去睡,他体力不比我们,而且还受到了惊吓,如果生病就麻烦了。大头说小何也去睡,后半夜你俩替我俩,他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他守整夜,担心晚上有异状,他底子好熬几天没事。我说不行,如果那个巴神真来了,还要靠你对付呢,保持战斗力。 小何进去后,大头把风灯掏出来取暖。我看他这半程路话不怎么多,就问他是不是有啥心事,随便一个传说就给你吓着了。他摇摇头对我说:“我是有点想不明白,你是大学生给我分析一下,沟底那些鸟的尸体都是哪来的呢。” 我哦了一声,原来他是被这个困扰了一下午,哈哈一笑道:“其实原因有很多,世界上有些森林被称为‘bird''sfall’,翻译过来就是‘鸟坠’,就是说有些林子鸟飞进去就会莫名的坠落。我们现在这条山沟有可能也是一种‘鸟坠’,山沟附近有可能有地下镍矿,造成了磁场紊乱,而大部分迁途的鸟它们就是靠磁场去分辨方向的,这也就造成了很多飞鸟在咱们头顶迷失方向,飞来飞去找不到方向,最终就会降落下来。” 经我这么一说大头豁然开朗,拍腿道:“还是你他娘的有文化,对了,那你再说说咱们见着的那个被堵了七孔的尸体是咋回事。” 我苦笑道:“你当我是神算子啊,鬼知道那个家伙怎么在那,如果按照薛冬青那小子所说,那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太蹊跷了,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梦游的时候回来的。” 我掏出手机摆弄一下,发现到这里已经没有信号了,看来汉生确实是跟着那帮人进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墓穴入口了。 我俩又胡诌了会,大头有些发困,靠在那打盹,我掏出二爷留下的手札打算研究一下,突然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如果是平常肯定就被我忽略过去了,不过今晚神经一直紧绷着,才被我捕捉到。 我放下手札,掏出手电向沟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当我放下手电没多久那个声音又响了一次,这一次我确定听到了,有点像什么东西刮过叶子的。我不甘心的又用手电照了照,特别是我们附近的几棵树,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这就奇怪了。我心里琢磨,难不成真是我草木皆兵产生幻觉了,不可能啊。我下意识用手电照向对面崖壁,距离有点远,我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挂在上面,我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把手电光束调到聚光模式,换个角度照过去,看清楚的一刹那,我头皮翁的一下炸起来,全身都软了,我赶紧拍了拍大头让他看。 他还有些迷糊,揉眼看了好一会,我明显听到他在我身旁抽的一口冷气。 “这……这是” 我艰难的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都是那种尸体。” 我现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所见情景,只能说在对面岩壁上大大小小“长了”数百具我们今天见到的那种尸体。之所以用“长”,是因为我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肉眼所见,便是那些尸体下半身镶嵌在山壁上,上半身裹着白壳,直挺挺的俯视着我们。 上百具诡异的尸体对着你,这种感觉无法描述,全身心的不自在,如坠冰窟。 大头咽了口唾沫,“怎么会他娘的这么多。” “看起来都是很古老的尸体了,那时候很多家族为了躲避战乱都会进山隐居,他们可能就是那些进山躲祸的人遭了秧,所以这里才越传越玄乎。” “你确定?” 我摇摇头,“我也不确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转头看向他,说:“这么大批人如果不是来居住的,以这种聚集性来看,那就绝对是某项工程……战国墓!” “对对对”大头恍然大悟,他说:“这个理由靠谱,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和那小鬼口中的巴神有什么关系。” 我看他有些跃跃欲试,就警告他:“你可别胡来,那些尸体看着就诡异,很可能涉及到某种咒术,退一万步说有尸毒也说不定,这个时候你可别裹乱,老实待着。” 他抻脖和我说:“我你还信不过,我有分寸,不会去的不会去的。” 我陪他又胡乱猜了会,期间俩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时不时的瞥向对面山壁。这种感觉很恐怖,虽然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是尸体了,可是还是觉得后背毛毛的,有些心神不宁。 还没到换班我就有些困了,聊着聊着开始迷糊起来,恍惚间大头拍了拍我,我这时特别不想睁开眼,还是勉强的坐起来看了眼表,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我问他干什么,谁知他没回头的对我说:“有古怪,对面崖壁的那些人在移动。” 第十一章 穴病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墓穴吗?在这种风水宝眼上只摆一口棺材,还是以这种异常诡异的方式,我们几个都有些蒙。包括小何和大头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多年从业者”也都没见过这种阵势。 “不封不树吗?”大头问道。 我摇摇头,这算哪门子的不封不树:“不是。不封不树讲的是说既没有封土堆,也不在陵上种树,都是为了隐藏陵墓,以免遭人盗窃的手段,可是古代事死如事生的思想是不会变的,这么潦草的墓葬就太不对劲了,而且” “说实话,来的一路上我看了很多不合规矩的‘穴病’,特别是这,怎么会是个坑呢。”我纳闷道。 “啥是‘穴病’?”大头问。 我指着前面说:“宝穴要配上相得益彰的葬法,才是大吉大利相。我举个例子,一个上等的食材经过顶尖大厨的手,才会变成一份佳肴,反之如果是给像你这种人,那做出来的东西可能就狗不理了,白白浪费了一份好食材。风水风水,它并不是定式,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馈赠,一切天时地利的绝妙组合。如果发生穴吉葬凶,不仅会让这口风水宝眼前功尽弃,而且还有可能滋生一些不祥之变。” 大头翻了个白眼,不是很赞同我的举例,但是很有效,显然听懂了,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墓基本上就是个烂厨子做的了?” 我犹豫道:“也可能是我的道行太浅,没有看出这其中机关变化的玄理,能寻龙点穴到此之人,必定是个风水大家,甚至有可能如杨筠松那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从情理上来说,不应该会有‘穴病’。” “得,你这相当于没说。咱现在就假设这是个烂厨子做的菜,你给挑挑毛病。” 我思索了一会,说道:“‘穴病’有很多种,大致有贯顶、破面、漏腮、折臂、坠足,以及龙踞、虎蹲、朱雀腾飞、玄武拒尸、前花、后假、左右诡落等等,刚刚我们走过的路上,基本上前五种都占了,后面几种我也不是很了解,要有一定功力的老师傅才能看得出来。不过这里是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指着周围的几个洞说:“八风吹穴,左右皆空,这是墓葬大忌。我已经完全看不懂这里的风水了,窟要和来龙彼此相应,好比宾主接迎一样,这里却完全是一种” 我话还没说完,起先我们听到的那声好似龙吟的长啸再次响起,巨大的啸声犹如闷雷在耳畔响起,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身体抖如筛糠,细听之下声音竟是从坑底的铜椁中传出来的。 薛冬青脸色苍白,结巴道:“龙,是龙,下面,是龙。” 我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却产生不可思议的想法,随即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宝塔镇妖,难不成棺椁里真锁着一头妖龙?如果不是,这声音又是如何引起的呢,听起来确实像一头眠龙在打鼾。 没想到大头也有类似的想法,他看了看铜椁,小声道:“我老家那边有个传说,说乡下的一个村,某天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彻夜不停,就跟老天爷脱了裤子在你头上撒尿似得,那天夜里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中异象不止,村里人说在云里看见了千军万马,没多久,乌漆嘛黑的天空响起一声巨响,等到第二天,村民发现村里多了两个土岗子。后来有能人去看了,说是天庭的龙王被斩了,那两个土岗子就是龙首和龙身幻化的,那龙有怨念,迟早会首身合一,化为怨龙祸害乡村,于是他们就在两个土岗上各修了一座塔,用来镇压龙首和龙身,保村里太平。” 他咽了口口水,“你们说这棺里是不是也有一条妖龙啊?” 我问薛冬青:“你们村里那个传说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挠挠头说:“应该很久远了,我也不晓得。” 我其实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有真龙的,毕竟唯物了那么多年,我深呼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显得会有说服力一些,平静说道:“我觉得不会是真龙。咱们分析一下,你们也都看到了这里明显是人为布置的,并不是啥得道大仙儿,所以从别地拘来一条龙关在里面不现实。我猜这种所谓缚龙的传说很可能是一种比喻,或者是一种欺骗,当初在这修墓的人离开后怕别人找来,就散布了这种流言,你们知道古代的人是很迷信的,如果听到这种传说八成就不会来了。” 我看看大头,说道:“至于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很可能是一种奇技淫巧,不过我觉得大头你可以过去看看,你先别着急瞪眼,如果里面真是一条龙,你要能给它捆回去,那你可就真发了,这玩意拉出去展览,下半辈子你就靠收门票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看他有点犹豫,就激他说:“你要不敢去也成,咱这就打道回府。” 大头听我要走,一咬牙说:“去,怎么不去,不过我一人下去也没个照应,你们得跟我一下下去。” 我心里一乐,这家伙果然上套了,其实我是看他有点畏惧这东西了,想必小时候被这种妖龙的故事吓到过才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所以激他一下。下地这件事,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否则难保不出岔子,关键时刻有人退缩,就容易坏事。 薛冬青不会打枪留在上面,我们三人端着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下到洼地底部。 底部四尊雕像面朝铜椁,都是夜叉相,其中一尊雕像的身上爬满了小鬼,细看之下每一头雕刻的都栩栩如生,雕刻手法堪称巧夺天工。四尊夜叉扯着比手腕略粗的铁链捆在中间的铜椁上,我们顺着铁链看下去,才发现由于角度的关系,铜椁要比在上面看大的多,并且有一半沉在地下。 大头把手电光圈拧到最大,可以看见铜椁上面布满了铜绿,一些细致花纹已经不可见,比较清晰的便是一些浮雕面具,全都张着大嘴,额头有竖眼,三个瞳孔全是凹陷下去,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小何问我:“能看出点什么吗?” 我摇摇头:“生活在先秦时代的人,恐怕没有完全不信鬼神的,不过那时候没有什么统一,魑魅魍魉,三个眼睛的五条胳膊的都能被当做鬼神去供奉,如果不是很明显的特征或是文字记载,很不好判断。” “你俩看这。”大头发现了一处异常,原来从四座夜叉雕手中伸出的铁链从铜椁上捆过一圈后,竟然从几张面具的嘴里通进了椁室里。 我们相互看看,小何低声道:“这些铁链好像是锁里面东西的。” 话音刚落,大头突然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一愣,下意识说:“什么?” 大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指着铜椁说:“这里头他娘的有声。” 我和小何屏气听了听,却都互相摇摇头,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大头急的抓耳挠腮,“我绝对没听错,刚刚真有声音,你离近点。” 小何尝试问道:“要不掀开看看?” 我想了想,说:“也行,这只是个外椁,就算里头有什么也应该在内棺里,而且可能不止一层。” 我们围着铜椁转了转,这东西体积不小,单是一块椁盖应该就不止千八百斤,幸运的是椁板并没有被浇死,我看没危险,就让薛冬青下来帮忙,四人从一个方向发力,这块板委实不轻,几人休息了几次,才推开只够一个人下去的小缝。 我们几人趴在椁盖上,倒着看向里面,其实在看前我心里特别紧张,生怕倒着头看进去,正好碰到一只怪脸伸出来,幸运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铜椁嵌入地下的那部分应该很深,手电光照下去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些反光,我狐疑道:“有水?” 小何让大头把手电往下压一下,我们看到了铁链,铁链沉入水里,再往里是一口石棺,上面好像有些黑色花纹,看的不是很清楚。大头提议下去看看,我一想也好,都到这了,不下去谁也不甘心,这里已经到了龙脉的宝眼,不管怎样,如果下葬就一定是在这了。 第十六章 壁画上的线索 我们在崖阁里发现了一尊大佛,大头说它叫“镇三山”,是古代工匠用来祈福避祸所用。 洞里深处是糊成一锅粥的成片塌石,看规模还不小,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地面上有些隐约可见的车辙痕迹,还有一些燃烧过后的灰迹。我对他们说:“看起来这间崖阁不仅是拜‘镇三山’的,应该还是给行军暂休之用,可以说是当时的临时补给站了。” 小何上前面看了看,回来提议说今晚就在这休息,前面还有木栈道,晚上过去太危险,这口崖阁是附近最好的宿营地了。 大伙都没意见,特别是薛冬青,虽然是山里娃,可是毕竟年纪小,我看这几天跟着我们水里火里的已经被折腾的够呛,再加上这一天疾行赶路,可真怕他累倒了。我便和他们说这地方应该不会有有什么野兽光顾,晚上就不用守夜了,都好好休息一下。 薛冬青累了先回帐篷去睡觉,我们仨坐在洞里抽烟侃大山,大头担心晚上冷,就在洞里找了些枯木支起了火堆,随着火堆点燃,我在墙上渐渐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是一些壁画,不过很简陋,看起来是用木炭画上去的,小何把手电光调成照射范围更广的光圈,一下子整片的壁画便显现出来。 头几幅画尽是一些搔首弄姿的,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春宫图,大头看了看,嘿笑道:“敢情古代人也啊。” 我说:“可能是行军的人在这休息时无聊画的,或者是那些工匠,常年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憋着,也就这点乐趣了。” 画还不少,看画迹也并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有些很劣迹,纯粹属于“yy”那种,可是恰巧迎合了大头的口味,看得他在那啧啧的品头论足,我让他有点出息,他还反驳说这是带着纯粹对艺术欣赏的审视,让我别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的宽广胸怀。 我懒得和他掰扯,再往后看内容就变了,接连几幅讲的都是一次事故,也是工匠们在此修建“镇三山”的原因。 原来当初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行军休息区,不过在开挖的过程中发生了坍塌,不少工人都死在里面,从此以后施工中就开始有各种离奇的事情发生。比如工人们总能在半夜听到有人在小声念叨他们的名字,或者是修好的路无缘无故的塌掉,更邪乎是有一些工匠在岩壁上开凿孔洞时,安全绳会突然断开,以致他们坠崖身亡。 由于工程大,工期紧,古代又人命轻于草,很多工匠死后尸骨都无法处理,所以当时都传说因为这里久积阴晦,那些死者不甘心,想要把其他人也留下。最后监督工头无法,才找人雕了这尊“镇三山”,希望能镇住那些冤魂。 看到这我向洞里深处望了望,心道不会这里埋葬的就是那些冤死的工匠们。当即轻松的心情就消散了几分。 这时,小何突然喊我过去看,原来他发现了一些文字。我看了看,他问有用吗,我一摊手说:“我也看不出来,战国那会的字,好些国家都很像,楚燕韩赵魏,都有可能,不过楚国更有可能一点。” 我指着其中几个字说:“你看,这个‘兮’,这个‘些’,都是楚国人比较常用的虚字。不过也不确定,风萧萧兮易水寒,还是燕国的呢。至于内容,我也认不全,但都是些扯淡的话,没什么用。” 本来我以为接下来的壁画都会是些没有营养的涂鸦,可是看下来却让我背后冷汗直流。 第一幅描绘的是个百官朝拜的画面,所有人都跪着朝殿上叩拜,可是殿上之人却未露面,而是被一个屏风遮了起来。透过屏风的投影,可以看到有人正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立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绘画之人的笔力有限,还是一种象征,那样子就像是被锁了手脚,吊在后面一样。 第二幅描绘的是一座雄伟的城池,城门口有大批穿着甲胄的士兵把守,正赶着很多背着奇怪箱子的人排着队往里走。 大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问我这又是哪一出啊,江州城劫法场啊。我说别裹乱,他瞅了瞅说原来是医生劳模大会啊,他见我一脸疑惑,就指着那些背着箱子的人说,这些一看就是郎中啊。 我一拍脑袋糊涂啊,这可不就是郎中吗。再看画里,这些郎中就应该是被某位权柄滔天之人召集起来的,那是谁得病了,又得的什么病?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往下看,这幅很惊悚,还是刚刚的城池,只是现在一片愁云惨淡,城池上空被画了一张巨大的人脸,脸上半面都是细碎的鳞片,让有密集恐惧症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一些人从城内落荒而逃,后面有大量的士兵追击出来,落后的人被纷纷斩首。城池旁又画了很多围观的人,似乎都在交头接耳,好像议论着什么。 最后两幅画的是一个浩大的送葬场面,不过很奇怪,成殓死者的竟然不是棺材,而是一顶大轿,不过门窗都被铁链锁住,送葬队伍中有人被从天窗投进轿子中,可以看出被选中的人都很抵抗,似乎轿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最让我惊讶的是,送葬队伍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座被巨龙缠绕的大山。 大头指着最后一幅画说:“他娘的,真是老天爷都看咱们可爱,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座战国墓。” 我没回应他,而是又回去看了看几幅壁画,急的大头在旁边抓耳挠腮,催促道:“大学生,你倒是给说说啊。” 我思忖一会,对他俩说:“先说结论,我也赞成这里就是战国墓的真正位置。但是壁画描述的有些跳跃,我试着还原,在某处诸侯国里,一位诸侯王染了一种怪病,不能见人,便召集了领地内的所有郎中去看病,不管是宫里人还是医生,很多人都被灭口了,可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百姓耳中。” 大头看我不讲了,不耐烦的催促说:“完了?接着说啊。” 我皱眉道:“下面我想不出,这些壁画的描绘的匪夷所思,你们看,送葬的不是棺材是轿子,还有铁链锁着,并且有人会被送进去,这说明什么?活人下葬!” 大头和小何互相看看,小何不相信道:“活着怎么下葬?” 我回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活人下葬的先例,在何时何地入土都是有讲究的。恩于后世,泽于子孙,有些人对风水和命理讳莫如深,为了在赶上黄道吉日,就会活着下葬。前些年还有小道消息流传,上头有个老爷子年事已高要驾鹤西去前,就是非正常入的土。” 小何道:“那这不就解释通了。” 我无奈道:“似乎是解释通了,不过我总感觉两者之间的联系我们还没找到。算了,这些野史也不尽然,应该都是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被加工的成分居多。” 大头举着拇指道:“这就对了,费那脑子干什么,只要确定前面有明器等着咱们就好。” 大头嬉皮笑脸不正经,小何也不擅长分析,这些事还得我自己消化。夜深了,我出睡袋躺在火堆旁,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大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叫我,我模糊的看过去,大头就在不远处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小何出于谨慎在靠洞口一侧眯着。我疑惑的左右看看,心想难道听错了,是大头的呼噜,或者梦话。 我刚躺下没多会,那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听的真切,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的,我惊讶的看过去,怎么是帐篷方向,难不成薛冬青在里面讲梦话吗? 我走过去附耳倾听,声音又没了,没等我躺下,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出现,不过这回不是帐篷里,而是帐篷的后面,山洞深处。一想到壁画上的内容,我身上直出鸡皮疙瘩,那声音很细,很琐碎,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听得我睡意全无。 我看了看熟睡中的两人,心里一发狠独自提起手电走过去。洞里深处是大堆的乱石,当年这里发生过塌方,把洞截断了,我打着手电晃了晃石碓,似乎没有其他东西,这几步路已经消耗了我全部勇气,正当我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那堆乱石里中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吓得我一哆嗦,接着就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从石碓上骨碌骨碌滚下来。 看清了是块石头,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吓了老子好大一跳。 我手电一扫,看到石头滚下来的位置后面,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孔洞,好像有些不属于岩石的颜色,我好奇的靠过去,心想是否有可能洞对面还有什么线索,就用手电照向里头,看想想什么东西。我刚伸脖子看过去,就见一只眼睛猛地从里面贴上来,冷冷的盯着我。 第三十章 乐师俑 壁画保存的很完整,而且当年的画师想必也是名工巧匠,场景上恢弘大气,细节处舞姬翩鸿,别说明器,就是这幅画若能复刻出去,收藏者也必是趋之若鹜,况且这还是孤本,价格能翻上好几倍。想到这,我赶紧掏出微型相机把这场霸戏拍下来。 大头被薛冬青叫过去,没看几眼就在那边骂骂咧咧,我也好奇,便收起相机凑过去,只看一眼,便知道他俩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了。原来这幅壁画上的内容,描绘的是商朝时代的一种酷刑,叫“虿盆“。 画中一名身材高大之人正举杯豪饮,周围人却唯唯诺诺噤若寒蝉,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旁边有甲士执矛,正欲将挣扎着从坑下爬上来的人刺回去,而坑底则是大片的毒虫,正在撕咬那些被剥去衣服的人,血肉模糊的十分可怖。 我解释说:“春秋战国时期,那些诸侯为了巩固地位,都提倡法家学说,所以出现了一系列残酷的刑罚,有这种虿盆不足以为。正常人肯定不会把这种刑罚画在自己墓里,我估计这墓主人也是个残暴的主,他把这种酷刑当成了乐趣,甚至是一种权利,一种自己的伟绩,保不齐这些人都是战俘。” “等等,嗯……你看这些虫子,好像有点眼熟啊。”大头有些模棱两可。 “什么?”我纳闷的把手电光移过去,这一细看可不得了,发现壁画上的虫子正是袭击角蝰的那些尖头虫,我惊讶道:“这不是那些食肉虫子吗,天哪,它们竟然适应了地底的生活,从战国繁衍到了现在。” 大头一脸兴趣的回道:“看来这个狗屁墓主还挺鸡贼,搞这么一堆虫子给他看墓,不过依我多年业务经验来看,往往这些个暴君墓里好东西才多呢,这种深坑一出就是重器。当年有个同乡,掏了个元代的深坑,带出来的东西对折出的手,那还给他儿子起了个三层小洋楼呢,车和媳妇都给配齐了。” 我笑道:“那不是你的梦想生活吗,要不你老了也这么干一票。” 大头叹了口气,“那也得有命享受啊。不瞒你说,没过几年我那同乡就联系我让我务必过去一次,我到他家一看,整个人老的不像样子,身上像死鱼鳞一样长着厚厚的一层层尸皮,指甲也又黄又长,后来他才跟我说,是从元墓出来前被棺里的主儿抓了一下。他自知活不久了,想拜托我帮他料理后事,他不想连累他儿子一家人。当时不远的县城有个挺出名的郎中,六七十岁了,原来专给前清遗老看病的,老头过来刚一搭手,脸色就变了,回头和我说赶紧葬了,必须是火葬,我问他咋了,他说这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实在的一见到那老乡我就闻到一股怪味,很像俺家老头子当年背尸时候的尸臭味儿,这回老郎中一说,我才真确定。我老乡当晚就上吊了,睁着眼睛死的,第二天我送他去火化,烧的时候,炉里面突然传出惨叫,就跟烧活人似得,那声音我现在还能回忆的起来。” 我摆摆手让他别说了,又专心去看壁画,壁画分成好几个部分,下面的刑法更加残忍,将人头皮剥开,堵住七孔,向里面灌水银,反而上座的男子还拍手叫好,我看的直反胃,心道真他娘的是个变态。 大头问我:“这么恶心,能看出什么来头不?“ 我说:“不太好确定,你看那个人身上的具服,红底黑线绣的龙虎纹,还有腰间的应该是长刀,我推测八成是个武将,不过当时礼乐崩坏,各个诸侯国都有自己的一套官制体系,像楚国从楚武王开始就不与中原其他国家相同,自成体系,这人到底是啥官制,还真不好说,不过从他这骄奢淫逸的生活,还给自己搞乐队这事来看,官就小不了。“ 大头啐了一口,“真他妈的纸醉金迷“,而后愤愤不平的去看那些铜器。 我笑道:“是不是羡慕了?“ 他边走边说:“呸,连给小爷我拔罐儿的老妹都知道我的似水柔情,谁他妈羡慕他,跟个老变态似的。“ 他走到那张矮桌前翻了翻,一边把上面的酒壶和几个鎏金爵塞进包里,一变嘟囔着“这些东西老子替你收了,回头换了钱去资助那些还挣扎在洗脚城的老妹,帮你洗清罪孽,阿弥陀佛我他妈真善良。“ 我听着好笑,他举起一个长方形物体,离老远问我是啥。我一时没看清有用手电照了照,看清楚不不禁瞪大眼睛道:“操,这回让你掏着了,是个铜禁。“ “啥?“ 我过去接过手仔细端详,果真是铜禁。这尊铜禁入手颇沉,禁身有十二条龙形附兽昂首鼓腹翘尾,龙兽冠饰与两旁的角饰都是浮雕透孔云纹,兽首面对禁面张嘴吐舌,舌头翻卷着至禁面上边,好像馋着里面的美酒,垂涎欲滴。 我砸嘴道:“这回是走了狗屎运,禁在古代是承酒器的用具,看起来这尊战国云纹铜禁是用失蜡法铸就,工艺精湛复杂,从价值上来说,属于你说的被禁止出境的那种。“ 大头一把夺过去,两眼放光道:“这就是云纹铜禁啊。“ “你认识?“我想不到他还认识这东西。 他干脆的摇头:“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失蜡法,早已失传的古代三大铸造法之一,现代工艺都难以复刻,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玩意多宝贵了,行,咱这趟没白来。” 我们正说着,墓室一下子亮了起来,光亮的很突然,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同时一张浓妆艳抹的女人脸直挺挺的出现在我眼前,就那么咧着嘴盯着我看,我吓得一哆嗦,趔趄出好几步,旁边的大头拍着胸脯说:“这他妈是陶俑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又壮着胆子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只站立在乐器旁的陶俑乐师,不过面部油彩涂的十分夸张,甚至有点诡异,以至于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转头去看光源,原来是小何点燃了墓室角落里的一盏长明灯,这一看也让我发现墓室里的陶俑基本上都是那副夸张的油彩脸饰,不知为何涂成这样,一想到刚刚身边都是这种陶俑,就让我浑身不舒服,有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没等我想完,薛冬青突然啊了一声,他神色慌张的指着壁画,又指指身前的陶俑,结巴道:“这不是俑,是俑,是活人。” 大头不耐烦的道:“你搞什么飞机。” 他焦急的说:“我是说这些不是俑,是人,你看壁画,这些是人。”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用手电自己照向一座陶俑,心道果然,薛冬青说的没错,这些不是陶俑,或者说这些不是陶,是人,至少曾经是活人,同时也感到心悸,再看那些油彩夸张的面饰心里就更加毛毛的了。 我对大头说:“这些乐师不是陶俑,你看”我把手电打向一座人俑的头顶,那里正有黑色的裂缝,大头脸色微微一变:“人皮?” 我点点头,“是人皮涂了油彩。看来墓主人死后,拉了这些乐师陪葬,水银有毒,但是却是天然的防腐剂,所以这些人俑才保存下来。” 我看搜寻的差不多就想招呼小何和薛冬青离开这,可没等我说话,刚刚点起的长明灯突然“扑哧”一声熄灭了。这一下让我们猝不及防,为了节省电池我们都收了手电,墓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心脏抑制不住的咚咚直跳,那盏长明灯我刚刚扫了一眼,里面灯油还厚着,墓室里也没有风怎么会熄灭呢,我一边翻手电一遍祈祷千万别有幺蛾子。 可是事与愿违,人在黑暗中感官会敏锐很多,我能清晰的感觉有一阵微风迎面而来,好像有什么物体靠了过来,我下意识退后几步,壮着胆子问:“是大头吗,别扯淡。”可是他却在离我有点远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啥?” 我顿时慌乱起来,一下子方向感全无,晕头转向的移出去几步,不料砰一下的撞在什么东西上,同时有一只小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吓的胡乱的往外推却没推开,而且从手上传来一种冰冷且僵硬的触感,我瞬间意识到是人皮俑,我一哆嗦,额头冷汗直流,正要再次挣脱这邪门的玩意时,突然灯光亮起,小何在我侧面打开了手电,就听大头坏笑道:“小曹同志,你的作风有问题啊。” 我借着灯光从那具人皮俑下挣脱出来,急忙道:“刚刚有人。” 大头道:“你就不如哥哥我诚实,等回去我给你介绍一下小红,年轻人也要放松一下。” 我刚要跳脚骂他,小何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出一只手,而后又把一个手指收回去,大头突然瞪大了眼睛,我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筝后面那个乐师的位置,空了。 第三十二章 工程师的设计 我想的正入神,被这张突如其来的怪脸吓了一跳,脑子嗡的一声,腿也软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张扭曲的怪脸主人挣扎着从鼎里伸出一条胳膊要抓我,嘴里海发出“呜呜”的闷声。我后退的功夫,那张怪脸又抖动了一下,大半个身子挤出大鼎,在那里痛苦的低吼。薛冬青从后面拉了拉我,小声说:“好像是个人。” 我一看对方身上穿的是件越野迷彩服,也立马确认,忙起身过去和薛冬青把他从鼎里拉出来,这人一落地便如同上了岸的泥鳅,在地上翻腾几下,而后身体弯曲到一个诡异的程度,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他瞳孔里面布满血丝,整张脸扭曲的厉害,似乎痛苦到了极点,我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他却突然呕吐出一大滩血水,里面似乎还有某些细碎的肉块,冒着热气,看得我浑身寒毛直竖。 这一口吐完他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哥……”薛冬青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我冲他摆摆手,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发现这人已经没有了鼻息。 “从这身迷彩服来看,肯定那批人无疑了,看来他们确实先于我们下来了。”我又摸了摸他的手指,“食指指肚有老茧,应该长摸枪,死因……” 我想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致命外伤,却发现他身上很软,像浮肿了一样,一按就是一个坑,似乎体内有大量的液体,可奇怪的是这人身上竟然没有一处外伤,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量鲜血顺着他眼耳口鼻淌出,十分渗人。 我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发现随着鲜血流出,他的身体也逐渐萎缩下去,最后塌成了一张人皮,看得我胃里一阵蠕动。 我退开几步,避开满地的流血,判断道:“看样子他之前就受了伤,可能是某种毒,才跑到这尊鼎里,是我们的对话,也可能是因为毒发的痛惊” 我话没说完,薛冬青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紧接着我耳中便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吱吱”声,我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骇然道:“追上来了。”便拉着薛冬青向对面甬道跑去。前后门都塞着石条,没有破开的痕迹,这人肯定是从对面进来的,虽然前路危险重重,但总比赤手空拳面对身后那只怪物要强。 东边这条甬道一进去就是一个向右的九十度转弯,后面没多远,出现一条漆黑的回廊。回廊似乎不长,手电可以模糊的看到对面,有两座石雕,后面似乎是一扇敞开的石门。 不用我说,吓坏的薛冬青已经直奔过去,我刚要动,便听见一阵机栝的触发声,心里叫了一声不好,有机关,便下意识对薛冬青喊道:“快跑,别停。” 他似乎怔了一下,也意识到什么,便玩命的疯狂跑起来,两侧墙壁上随着机栝声响,翻开数个翻板,露出下面漆黑的孔洞,紧接着便“嗖嗖”的射出强劲的弩箭。 这种机关很精妙,回廊两侧箭孔交织布置,射出的弩箭会在对面回收,如果能配上流水之类的动力,便能在箭矢烂掉前被反复触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墓道内的机栝有些老化,引动上给了薛冬青的反应时间,让他安然无恙的跑到了对面。 见他没事我长出了口气,薛冬青在对面冲我挥手,我却犹豫起来,因为我不知道机栝被触发后的下一次触发,还是否有延迟,如果没有,恐怕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没给我多长时间考虑,耳中已经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吱吱”声,我知道不能等了,就蹲下来绑紧鞋带,准备冲刺一下。可是刚站起来的我,却突然愣住了,随即头皮一麻,对面已经没有了薛冬青的人影。 我忍住砰砰的心跳,尝试呼唤了他一声,可是漆黑的回廊对面没有一丝的回应,我心道难不成他先跑了,就去看对面的石门,却发现那扇石门也已经关死了。 我骂了一声,他一定是认为我死定了,便撂下我独自跑了,心想真他妈的是白眼狼,瞎了眼我这一路对他的照顾。想到这我瞥了眼甬道,害怕那个鬼东西追过来,这一看不要紧,却震惊的发现原来的甬道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墙。 我压下心中的震惊,走过去敲了敲,实心的墙体,而且附近没有任何裂缝,好像原本就在这似的。随即我又发现,不仅是门没了,连原本的回廊也变了,细看之下,回廊两侧出现了大量的壁画,绘有廊屋楹柱及列戟,与战国时所记录的宫门、殿门制度相同,连回廊顶都绘有天花彩画,尽头的门上也画有侍女图。 我搓了一把脸,看向黑洞洞的回廊,感到一阵无力,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深呼吸几次,压下心里的焦躁,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而后用手电照再次探向四周。 这次让我发现,其实除了我所在区域,前后左右的参照物都有一些改变,这么看来我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某种可以“移形换位”的机关。 这种机关我觉得它很可能是一种“定时”触发模式,因为当时我并没有做什么,也就是说,我只要站在这,很大几率机关就会把我再送回到原来的位置。 想到这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机关的“bug”,不过在原地等了十几分钟后,我知道自己想错了,其实我当时并非什么都没做,或者说我们并非没什么都没做,很有可能在薛冬青触动暗箭时,换位机关就已经被引发。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回廊,触发回去的机关很可能就在这里。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对方设计这种机关的初衷是什么,如果目的是要阻止来犯的盗墓贼,那这个设计并非是多么恰当。 我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最后决定过去试试,我不能耗在这里,如果“换位”机关是主动触发的,在这就是耽误时间,还不如赌一把。 有了决定我便不再犹豫,将手电挂在腰间,憋足一口气,一个箭步窜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向对面。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一路却出奇的安稳。我诧异的回头看,难不成这个机关并不是双向的?就在我看到之前自己所处的位置时,脑子一抽,突然想通了这个机关的原理,我拍了一下脑袋,嘿笑着对自己说“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其实这个机关并不复杂,至少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不用太多思考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的,而且这个机关在一些普通的墓室里也很常见,只是被“工程师”巧妙的换了一种形式展现,那就是转门! 古代有很多密室都是用翻门做掩护的,只要一推便能转向另一个房间,“工程师”便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只是将“翻门”变成了“转台”,当机栝触发时,我所处的整个平台空间都被旋转了,这种机关原理其实和现在各个大厦的电动转门很像了,并且只要计算好角度,就可以与不同的回廊进行对接,又有点像左轮手枪和弹夹。 原理是想明白了,可是找不到触发机关也是徒劳。不过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工程师”这样设计肯定有他的初衷,转而开始研究身后门上的壁画。 两扇门上是一副完整的仕女图,从随侍的装扮和手中的饰物上来看,的确是楚国风格,门上有两个异兽铺首衔着一对玉环。门环以铜环,锡环居多,玉环真是少见,我不禁多瞧了几眼,从玉质和光泽上来看应该是和田籽料,不说别的,就是这一副完整的铺首和玉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头在肯定要张罗着撬下来带走。 由此可见,这里就算不是白公胜的墓,管中窥豹,也足以看出这墓主人的豪气。而且以这对玉环的价值来看,门后必定是个很重要的墓室,就算不是墓主人,也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 我只考虑了一下,便尝试去推动石门,因为在面对那种未知且神秘的领域时,人总会被强烈的好奇心所驱使,就算深知伴随着危险,骨子里的那种探索欲,也是无法压抑的,这种心理在盗墓者的身上尤为明显。 我本以为石门会很笨重,却没有用太大力的就推开了一条裂缝,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帮我拉了一把一样。 推开石门的同时,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突然萦绕在我的心头,漆黑的墓室寂静而深邃,手电光照进去,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宽阔的墓室,却让我很压抑,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我突然有点后悔开启这道石门,不过再回去也是不可能了,就算让我真等到了转回原来位置的机会,那个鬼东西如果就等在那里,也是要了我老命的一件事。两相一比,我便紧了紧手里的枪,只犹豫了一会,就硬着头皮踏进这间墓室。 第三十三章 化龙池 墓室内很空旷,手电打过去一眼看不到头,我暗自咂舌,这间墓室的规模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管中窥豹,看来白公胜不仅自立为楚王,连墓葬都按照最高级别修建的,就是与皇陵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没敢走太深,先在门口用手电观察了一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排粗大的石柱延伸出去,柱子上面有很多浮雕,乱七八糟的我没细看。石柱后面是一排照明用的站立式连盏树形灯,并非是大缸,装油的灯盏很小,估计也没油了。 我壮起胆子向里面走去,墓室要我比想象中的冷很多,而且静的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听得我心直慌。 没走多久,手电光下出现了东西,我感觉差不到要走到墓室的中间了,不禁握紧了步枪,仔细端详过去。 “咝!”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东西。 只见墓室中间有一方不小的池子,里面似乎有水,池子前还堆摆放着一些东西,而水池两旁则是堆山积海的异宝奇珍,粗略一扫,金玉铜器应有尽有,一度让我产生幻觉,是否真的挖到了帝陵。 虽说我在秦汉堂做活,见过很多常人一生都不曾见过的瑰宝,可是与这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我是万万没想到,一个被撵下王位的篡国之人,竟然积累了如此丰厚的财宝,我觉得白公胜临走前一定是卷走了楚国的大半国库! 从春秋至战国,楚国是灭国最多的国家,想必这些宝贝多是来自累世的积攒。 春秋时期楚庄王成就春秋五霸,即使到了战国时期也有亡秦必楚的说法,可想而知楚国当时的国库是何等的丰盈,我想不出除了敛天下之富的秦始皇陵,还有哪里的财宝会胜过此地。 理智告诉我最好不要这样做,可我还是忍不住上去捞了一把,一串颗颗晶莹剔透中间串着一尊坐佛宛若仙珠的赤玉项链,旁边是一个彩绘楠木蟠螭纹宝盒,单说这盒子就是天价了,盒子上还挂着一个十几节的龙凤玉挂饰,下面是一柄无鞘的云雷纹青铜剑……我惊呆了,这里的每一件带出去那都是真正的尖货。 大浪淘沙,开一个斗出来的并非都是常人想的那种一锹土吃三年,更多的已经成了破铜烂铁,没了卖相,再好的陶器瓷器,出手也就大几千。 真正的好东西不多,层层分下去,到手的也更少了,真正的大铺子都是靠深坑里的尖货维持着的,一年能有那么几件就算可以了,毕竟这年头坑口已经不好找了。 可眼下这些,随便带一件出去,都是大铺子才能吃下的极品中的极品,属于那种没有多少人敢给你估价那种。 虽然我开始的目的并非是捞明器,但是当这些东西摆在面前时,我相信没人能克制住,我也不例外,忍不住的开始挑拣起来。 但是珍宝太多了,根本无从下手,每一件都是传世之宝,我还能保持的最后理智就是告诉自己:不能贪婪,能拿多少是多少。因为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挑完所有的宝物。 我把冲锋衣脱下来,用鞋带把衣服两头绑死,不知道还能否再进来,我尽量挑选小件的宝物多装进去,最后将衣服两个袖子打结,形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直到这一切结束,我的心还忍不住的砰砰直跳,我知道如果我能出去,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及其舍不得的从金山银山中走出来,我开始去探查那方水池,水池前是一块照壁,上面雕满了阴印的铭文,我打着手电看发现竟是墓志,也在一个极端诡异的故事中,描述了这方水池的来源。 原来是“王”得了一种怪病,变化极其恐怖,众人无法医治,当朝令尹却说这是“天相夭折”,(大概意思应该是刚称王没多久,被人赶下台,丧失了部分王气),要补气才能重成“天相”,故此选了一处宝地,可助王恢复。 可是那地却有蛇患,楚人下令铲除蛇患,继而发现了此处的地下蛇窟,蛇窟中有一条巨大的母蛇,已经有了龙相。当时的令尹告诉众人,正是此地的风水才让这条大虫吸收了百川精华,再过百年必然困龙升天,故此楚人军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捕杀母蛇,并且提炼出它体内的蛇油建造了这口“化龙池”。 之后令尹又以大手段搬山涉水,改山川百利之走向,夺天地造化汇于这口池子,将“王”安置于池底,必然能改命续气,重新执掌王位。 读到这我停了下来,又是“令尹”,我现在敢肯定这位令尹必然属于那神秘的一脉人。他们渗透进千年历史当中,活跃在不同的时代,却都以种种诡谲手段,向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前进。 我继续向下看,不过下面记录几乎没有提到后续,只说令尹点化了母蛇的幼崽,使其成为“圣兽”守护此地,而后将他们的“王”沉于龙池,等待化龙期到来。 我知道这位令尹废了这么大劲,肯定不止一座“化龙池”这么简单,他肯定还有某种目的。同时我又好奇,最后结局如何了,因为自从兵败之后,历史上再无白公胜的记载,难道这个化龙失败了? 照壁后面就是龙池,旁有一张桌子,上面整齐的叠放着一件玉甲,和一柄长剑,看来是给白公胜准备的,楚人还希冀他们的王会重生,带领他们重新夺得天下。 玉甲是黑玉,巧夺天工,况且是完整的一套,价格不菲,但是我已经无法再负重,没什么念头要带走,长剑不知什么材质锻造,上面虽有有着一些锈花,不过剑刃还是很锋利。我着急要到化龙池一探究竟,就没多细看,越过桌子,直直走向池子。 不知是否电池不足的原因,手电明灭了两下,我拍了拍后堵,才恢复正常。 这口池子不小,似乎呈倒梯形,因为我看到四周有向下的阶梯。 我向池中看去,惊讶的发现池子里竟然真的有东西,呈现出透明的膏状,手电光一照,竟有些因为散射而显出的剔透。 我又将手电移向池中心,看着看着忽然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如擂鼓般咚咚的跳动起来,天呢,我看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竟然漂浮在池子中央,我敢确认那是一个人! 那人头戴切云冠,腰束大带,宽袍,广袖,曲裾,明显的汉服特征,我惊讶的几乎叫出来,难不成那人是白公胜?!他下葬的时候还活着,那现在……不对不对,不可能,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就算因为化龙池能保存肉身,他的生理机能肯定也早就消失了! 我微微移动手电,想确认一下,可是他的尸体漂浮在化龙池中,低头颔首,两鬓自然垂下,挡住了大半面目。就在我打算再换一个角度的时候,一圈柔和的光晕从白公胜的手中散开,当我移开手电的时候,那道光晕便缓缓收缩,直到消失。等我再次照过去时,那如同一笼轻纱般的光线又柔柔扩散开。 我眯眼看过去,像是颗珠子被白公胜攥在手里。我知道能被墓主人带在身边的,那都是生前及其心爱之物,更何况是进入化龙池,那颗珠子绝非凡物。我在脑海中略一搜索,便锁定了一个清晰的名字,紧接着我的心脏便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随侯珠! 春秋有两宝,其一是家喻户晓的和氏璧,传言秦始皇的那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就是用它雕刻而成。而另一个则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它早已泯然于历史,这便是随侯珠。 传言随国君主在一次出游的途中看见一条受伤大蟒,他心生怜悯,使人救治后放归自然,之后那条大蟒在夜里口衔夜明珠前来报答,言称它是龙王之子,为答谢救命之恩,赠以龙珠。 楚灭随之后,随侯珠便流落到了楚国,秦数次求见不可得,再之后虽有坊间传说楚灭国时随侯珠被秦始皇收入囊中,可是却再不曾露面。如今席卷了楚国国库的白公胜手握神珠,不得不让我联想到搜神记上“径盈寸,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的随侯珠。 第三十四章 谁的尸体 面对随侯珠我很犹豫,这不仅仅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那么简单,更是一段空白的历史,它有自己独特的历史意义。 而且我有种预感,这颗珠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否则“重病”的白公胜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我考虑再三,决定下去看看。 我先将冲锋衣做的包袱放在地上,略微迟疑又把步枪也一同放下,我不知道化龙池里的蛇油是一种什么状态,不过看见白公胜的尸体可以悬浮,推测可能是膏状体,带着这些东西下去阻力会很大,而且湿了枪也有可能导致炸膛。 走近了看化龙池确实是一个倒梯形,四周都修有阶梯一直通到最底下。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便顺着石阶向下走,没走几步就踩到了蛇油上面。如我所料,池子里的蛇油是一种透明的膏状体,不粘但是很滑,比普通的液体阻力大很多,要用点力才会进去,有点像果冻的感觉。 随着我缓缓下到池里,可以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淡香,而且我有点错误估计了这种蛇油的浮力,我整个人下来后身体开始逐渐下沉,我知道由于质量和浮力等因素,只有下沉到一定位置才会静止,所以需要我不断向上游,才能保持自己不沉下去,不过这却是很费体力的事。 我游到池子中心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下沉。随着下潜我开始有种压抑的窒息感,而且心脏也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一方面是缺氧和池子里的压力导致的,另一方面则是马上就要亲眼见到一位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古人而产生的一种奇心理。 由于带着护目镜,所以视线很清晰,随着接近,我甚至能看清古尸身上的汉服服饰,那是一个男子驾一条龙,龙前是鱼,龙后是鹭鹚鸟,表示能入海或升天,显然是一幅驭龙升天图。 古代的补子图案很讲究,像日月星辰、山、龙都是只能刺在君主服饰上,否则便是以下犯上的忤逆大罪,就算是敛服也要依此礼,所以我敢断定,这人必是白公胜。 白公胜保持着站立姿势,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能看到他的手和侧脸都还保持着肌体活力,一点也没有腐败的迹象。 当我想绕到正面去看时,只搭了一眼,就让我全身激灵了一下,他的另一半脸上几乎都龟裂开了,很多红毛从里面长出来,而且尸体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没有黑瞳,全都是白眼仁,眼睛深凹进眼窝中,显得表情十分阴森,看得我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这是尸化的征兆啊,活人怎么会尸化,难道白公胜被送进化龙池前就已经死了?想到这我心里不由一震,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白公胜其实已经死了!早在入池前就死了,只不过是那位令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将白公胜尸化,并对外谎称他得了重病,最后再提议来此地“化龙”可以治病。 当然过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推敲,比如白公胜怎么会突然暴毙等等,但就算退一万步说白公胜的死与令尹无关,那他也一定对白公胜的尸体动了手脚。 再看向白公胜,我叹了口气,想必他被浸入化龙池之后就已经真的“死了”,他这样也算罪有应得了。我从他手里拿过随侯珠塞进裤兜里后,就想着赶紧上去,因为我已经感到胸口有些发酸,我知道自己快憋不住气了。 可是我这弯腰的一刹那,突然看见白公胜斜下方竟然还有一个人!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角度原因,那人躲在白公胜的大袍后面,从上面看是很难被发现的。 我本能的要跑,不过略微迟疑了一下,心想活人怎么在下面呼吸的,或许是我看错了?我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发现那的确是个人,不过好像也已经死了,整个人蜷缩在白公胜宽大汉服的后面,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那个人竟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老款风衣,我心里十分震惊,怎么会是现代人,看样子又不像是截胡我们那批人,难不成在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有同行光顾了这座墓吗? 那人低着头,面部埋在双膝间,背上还挂着一只墨绿色的帆布包,看装扮估计得是十几二十几年前的样子了,我心里越发疑惑,这人是谁,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如果真是同行那也肯定是个高手,又怎么会死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些疑问憋得我难受,我鼓起勇气游到他身边,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能代表身份的信物。 化龙池里的蛇油可以保持尸体不腐,所以这人的肌体还很软,我轻轻一碰,他便向旁边栽倒下去,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怔住了,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我现在根本无法形容我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我的身体都开始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这个人我认识,或者说我见过他的照片,还是二爷给我看的,当时他指着照片里的男人对我说,这人就是你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被略微的耳鸣和逐渐增强的窒息感所惊醒,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略微思索后,决定先把尸体弄上去,因为我感觉肺部已经开始有灼热感。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我环顾了一下,这一看几乎没把我吓死,只见白公胜另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睁开,在幽幽的看着我。 “尸变?”我一下子就不敢动了,不过马上意识到这样不行,不管是不是尸变我都不能耗下去,我一咬牙,伸手拽下我“父亲”尸体上的背包,义无反顾的向上游去。可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当我抬头看时,发现一个诡异的人影正站在池边,歪着头看向池底,灯下黑我看不见它的面容,可是那头垂下的长发却清晰的很。 我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那样子分明就是我们在乐器坑所见的鬼东西。我浑身直冒冷汗,刚刚没注意上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它已经看多久了……我越想越不妙,如果现在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迟疑了一下,就毅然决然的关闭手电,肺活量已经达到了极限,我必须上去。 我将背包背在身上,换了个方向摸黑游过去,我摸到了石阶,顺着向上爬,每一下都十分小心,生怕划水声惊动了那东西。破出池面时,我没敢整个人都出来,只是先将头露出来,忍着肺部剧烈的抽搐,尽量小声的用鼻子呼吸。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我凭感觉望向那个东西所在的位置,它似乎还站在原地,我恐惧极了,想动又不敢动,天人交战没多久,我告诉自己必须要上去。我一边死死的盯着那边,一边十分小心的将身体从池里探出来。 我紧张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我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突然,黑暗中传来“吱吱”两声,我身体一僵,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它在面向我这个方向,我头皮嗡的炸了起来,它能看见我! 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将手电向另一个方向扔过去,紧接着就听见“啪叽啪叽”的光脚声追过去。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不再犹豫,凭着最后印象中的位置,跑进金银山的后面躲了起来。 墓室里又安静下来,我蹲在地上侧耳倾听,可是听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它在哪,就这样足足过了四五分钟,一声及其清晰的“吱吱”声突然出现在我旁边的地方。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大叫出来,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金银山的这边,而且离我非常近。 “啪叽、啪叽……” 死寂的墓室里响起光脚踩在石板的声音,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我的心尖上,我想后退,可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最后终于半蹲起来,一步步绕着金银山向后挪。 可是这边金器玉石散落一地,我在挪步的时候,该死的碰到了一个金属器物,发出“哐啷”一声,在安静的墓室里像打雷一样,我心脏猛地一跳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同时,我立马感到对面一股劲风扑直奔我扑了过来,就在这时,旁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拉过去按在地上,力量之大,让我丝毫不能动弹。我以为是白公胜的尸体起尸了,本能的要挣扎,对方却在我耳边轻说了一句,“是我。” 第三十五章 二爷的计划 听到声音那一刻,我呆住了,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却发现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预料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汉生! 这几天我已经尽量克制不去想他,因为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万万没想到,多日的不见的汉生,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身边。 我真想立刻打开手电看看他的样子,问问他去哪里了,不过不容我多想,他轻拍我的肩膀几下,而后开始向下压,我能感受到力度,已经离地很近了,他还是向下发力,直到我将脸完全趴在地上。 我马上意识到不对,深吸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周遭顿时寂静下来,与此同时我立马捕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离我们很近,几乎就在头上。一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汉生这样紧张,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这是一段让人压抑的真空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有一两分钟,一声真切的“啪叽”声在我耳边响起,随即一阵风拍在我的脸上,这东西就在我眼前。 我捂住嘴巴,心里咚咚打起鼓来,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才开始向远处移动,又过了足足五六分钟,我才感觉汉生压在我背上的力气小了下去,我得救似得松开按住嘴巴的手,大口的呼吸空气。 我转过身躺在地上,起伏着胸膛,低声问他:“那是啥东西。” 黑暗中我感觉他坐起身来,接着眼前一亮他打开了手电,我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亮光,听他犹豫道:“那东西的产生很怪,介于尸体和粽子之间,” 适应了一下我才看清他,汉生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狼藉一些,甚至衣衫上还沾着血,没等我说话他先开口问我:“身上有吃的吗?” 我一下想到他的口粮肯定也超出了预期,而且不像我们可以打野味充饥,这样算下来他要有几天没有进食了,我连忙从兜里掏出两条压缩能量棒给他,他掰开坐在地上吃起来。 我知道这时候不好问什么,就把一路遇见的事挑一些重点讲给他,他一边吃一边听,当听到我在他身后化龙池中的遭遇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的很凝重,低呼了一声“不好”,紧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我跑。 墓室后面还有一个门,我想和他说一下“转台”机关,可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没有停留拉着我连续转了几道弯,在一处转弯地,我明显感觉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做了某种决定,把我领到了向左走的一座偏室。 室内陈设简单,门口有两尊鼎,我瞄了一眼,是两尊食官鼎,食官就是现在的厨师长,这里可能是个膳房。 没等我发问,他又问我要了随侯珠,我见他盯着珠子半响不说话,心里有些气,就问:“怎么回事,你到底说句话啊。” 他才恍然大悟的挠挠头,呲着一口小白牙,说道:“不好意思。我是没想到这颗珠子就在白公胜的手上。你猜对了,这颗就是随侯珠,池子里的也不是别人,就是白公胜,不过这座古墓下面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哦?怎么说?”我觉得汉生似乎知道些什么,他也没避讳,就对我说道:“你想想,凭借白公胜当年的人马,哪有能力修建这么大的陵墓。况且这座墓穴机关重重,毫不夸张的说你口中的‘工程师’已经超越了我所认知范围中的任何一名古代机关师,这么精密巧妙的机关绝对当得上鬼斧神工,可是你忘了一点,时间,如此浩大的工程以当时的生产力要修建多久。从古至今,陵墓一般都从皇帝登基开始就会修建,况且那是集天下之力,而白公胜的墓怎么会修得这么快。” 我心里一震,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汉生说的这个点确实被我们忽视掉了,当初只被浩大的建筑震惊,现在细细算来,以这座建筑群的规模和当时白公胜的人手来看,没有个上百年根本无法修建完成。 别说白公胜那时候早没了,再有两百年秦始皇都登基了,哪还会留着你个小小叛军龟缩在山里。实际想来,从白公胜进山以后,恐怕不过几年,是根本无法修建这种体量的工程。 汉生继续讲道:“其实答案也很简单,这里早就存在了。白公胜的人不过是在某人的指点下挖开了这座建筑,并且在上面做了些改动而已。” 我听了茅塞顿开,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便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去哪了?发现了什么?” 汉生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别急,他歪头想了一下,耐心回道:“从时间上说,其实咱们大致的路线差不多,如你们猜测,我确实是在村里发现了对方那批人,所以提前跟了上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眯眼道:“对方很专业,而且队伍里有个高手,我也是跟了两天才发现他们的身份。”他看向我,“是曹家的人。” 我心里震惊,没想到截胡我们的人,竟然就是曹家。随即想起上次在新疆遇见的那个老兵,还有二爷家里的密室。我原本以是有些人不甘心,也或许是二爷这一阵子的频繁活动惊动了对方,才又让我们重新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曹家人不止在我身上放了眼睛,就连二爷都在他们监视之下,并且从未放手! 我抬头问他:“哪一家的人?” 汉生道:“曹三家的人。” 这一阵子老何给我补了不少曹家的历史,其中就提到曹家到我父亲那一代内门只有兄弟七个,姊妹两个,一共九人。我爹排老幺,天资聪慧,看人看事入骨三分,道上给起了个“神仙收官”的雅号,无独有偶,曹家那一代行三行四的是个双儿,其中二郎也是人中翘楚,心算无双,带领曹家子弟做了几手漂亮的活,被人唤作“先手无敌”。 曹家这几年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曹老大,剩余几家里面属曹三家两兄弟势力最大,万万没想到这次就是被他们盯上了,以曹三家二郎的心智,恐怕连我们前几次的动向都已经被他掌握的死死的。 我看向汉生,“难道那个老兵” 谁料汉生却摇摇头,说:“上次那个老兵应该易容了,那人有可能是曹四家的黄阎太保。” “啊?”我惊讶万分,没想到世上还真有易容这事,也对他提到的人感到奇怪,“黄阎太保?” 汉生点点头说:“曹四家的老人了,还有一个使刀的左手禅青犬太岁,曾经和二爷交过手,估计是当今世上左手刀用的最好的人了。” 我心里有些沉重,没想到曹家几方人马都在盯着我们,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同时我也纳闷,难不成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曹家青山?这本身说不通啊,以曹家当世的财富,怎么会不计代价,长年累月的耗在我们身上,并且选择和二爷博弈。我相信在掰手腕的时候,他们肯定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那这件事恐怕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汉生见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笑道:“别担心,二爷这几年也并非没有后手,当你拿着代表二爷的铜钱出现时,计划就已经启动了。记得我在龙山阁问你是否要拿那枚铜钱吗?因为这次计划一旦启动,就不会停下来,除非相关的人都被淘汰。” “什么计划?”我本能的感觉汉生有事再瞒我,而且不止这一次,上次在镇灵台,或者更早,甚至从他出现开始。我已经不对回复抱有幻想,因为我并不能逼迫他什么,并且他用行动告诉我们,无论做什么,始终会是我们这一边的。 “可能说计划会让你迷惑,这只是一个称呼,它是一系列的动作,你记得我去拜访二爷的故人,那也是一部分。这其中就包括掣肘曹家!只要我们这次能先于曹三家拿到东西,就能反客为主,二爷”说到这他忽然转向我灿灿一笑,“你放心,就算失败,我也能保你后半生平平安安。” 我看到他这种表情,突然想到一句话,“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汉生,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和我交个实底。” 他宛然一笑,回道:“我没有隐瞒你什么,二爷还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照他的吩咐做事,有些事情我原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这次跟踪曹三他们让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我才将之前的零散信息拼凑起来,这次回去,我会给你仔细讲清楚。” 话说到这,我也没法逼他立刻全盘托出,只得又追问他和我们分开后遇到了什么。结果正如我们所料,他们也去了四水朝堂,在瀑布边扎营,只不过队伍里的那个高手仅凭山势就发现了那是一处风水有缺的陷阱,所以他们压根没进去,直接改道去了木雀悬钟。 我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他:“是……曹三家的幼凤吗?” 第三十七章 九相孔雀锁 男子笑眯眯的帮我把头从网子里露出来,啧啧道:“捕尸网不好受,快劝劝你的伙计,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没等我开口,就看见汉生从一旁石像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平静道:“我帮你们开锁。” 旁边几个持枪的伙计一看汉生露头,立刻警惕的用枪指向他,显然汉生给他们留下了某种深刻的印象。其中一个左耳朵带着一枚奇怪耳环的家伙冷笑一声,吩咐道:“给我捆上。” “慢着。”我身前的男子伸手阻拦道:“少东家,我看这就没必要了,小二爷还在这呢,我估计这位兄弟也不会再动手了,咱们眼下还是开门要紧。” 男子最后几个字咬字极重,耳环男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过也没发作,冷哼一声当做答应。 男子对着汉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有人在前面带路,汉生路过我微微点头,我尽量扯了一个笑脸。 耳环男和几个伙计跟了上去,男子才把我搀起来,叫旁人把我身上的捕尸网摘掉,还给我掸了掸身上的灰,笑道:“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我犹豫回道:“曹子雄?” 他耸耸肩说道:“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本家,现在以这种方式见面也纯属无奈。不过都怪你的伙计手太黑,一下子弄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我拦着,子堂恐怕非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不可,所以呀,你可得给我个面子,一会儿老实的,让你伙计把锁打开,咱们里外都好说。” 我道:“喂,你这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不是你们劫了六耳的消息先?”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曹子堂,低声道:“我也是这几年才开始负责你们的事,透句话给你,胳膊别和大腿较劲,这件事扯得太深了,就凭现在的龙山阁和你,扛不住。” 我好奇道:“咱们现在可是敌人,你就这么给我透气?” 他自嘲的笑笑:“我一个外门子弟,知道的也有限,想通敌卖国我也没资本。” 我心里一动,刚要开口,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拦话道:“别试图收买我,至少你现在还没能打动我的本钱。” 我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来找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问我:“你说呢?” 我心道我说个屁,鬼知道你们翻山越岭进来干什么。不过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怂,曹子雄无疑是个极其伶俐的人,我只要有一丝犹豫就会被他察觉,当下便随口答道:“还不是人人皆想得。” 我后背几乎出了冷汗,其实这句话是有迷惑性,它并没有指定哪种事物,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因为做事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我说人人皆想得,就是个含糊的说法。 果然曹子雄也没料到我连自己来干啥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你真的相信它存在于世界上吗?” 我还想说什么,前面一拐弯突然出现个人影,似乎是他们的人,曹子雄便不再说话,领着我们进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墓室,还有几个人在,地上躺了几个伤员,那些留守的人一见汉生走进去,全都站了起来,连地上一个伤员都跟着哼唧了两声,真不知道汉生对他们做了什么。 曹子堂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我注意到墓室的东南角有一大堆土,他们似乎在那里打了一个盗洞,黑咕隆咚的看得也不是十分清楚。 我想过去找汉生,却被曹子雄拦下,他一指另一边,笑着说:“劳驾,二爷你得坐这,我们可号令不动你那伙计,还指望着你多帮忙呢。” 我说:“我们都成了你的阶下囚,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曹子雄叹气道:“我可是怕了你那伙计了,你呀,还是老实坐这,咱们谁都别为难谁。” 手表在我摔倒时就摔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大半个小时,有人开始支锅做饭,没一会曹子堂拎着两包压缩饼干走过来,他蹲在我对面,带着玩味的表情打量我。我摸了摸脸颊,惊讶道:“莫不是我又帅了?” 他轻蔑的笑了一下,把饼干扔给我,转身离开,临走前啧啧说道:“想当年你爹也是个被人唤作神仙收官的人物,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三花脸儿。” 我毫不犹豫的怼回去:“你爹不也是‘先手无敌’吗。” “你!”他转身看向我,眼中闪过一抹阴鸷酷厉,随即冷哼一声离开。 吃完饭没多久,队伍里的人开始整理装备,所有伤员无论轻重伤全部留下,剩下的包括我和汉生在内的十几个人准备出发。 先前已经有人在东南角准备好,我们过去后,顺着绳子挨个下去,盗洞打的很规整,颇有水准,看来曹家这次带出来的都是好手。 洞里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曹子雄紧随我后,等待所有人都下来后,前头的人开始掌灯带路。 我借着光向四周一看,没想到下面是另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内有很多无法形容的古老石雕,这些石雕都比较抽象,不过看着看着我心里就讶异起来,其中有几座特别眼熟,在镇灵台拍摄回来的照片中出现过。 我记得卓老师说过这是一种未知文化,没想到竟然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甚至更古老。我几乎可以确认,这些文化的掌握者,就是那些贯穿了历史各个时期的幕后推手。 没让我多想,前面突然开阔起来,两名曹家伙计走出队伍,在两侧同时拧开矿灯,将光源打在前面。强烈的光亮让我眯了一下眼,紧接着便看见一个巨大且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双层蛋糕的奇怪铁器,上面爬满了铁衣,看着就非常古旧,下面那层圆盘直径大概有四五米,半米多高,上面那层直径只有下面的一半,但却有将近一米多的高度,二层上链接着多条长短不一的铁链,铁器周围的地上又嵌了多枚巴掌高的倒钩,整体非常奇特,很像某种古人用于祭祀的祭坛,但说是祭器又显得很怪异,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汉生走在前面却一眼认出了这个东西,惊讶道:“九相孔雀锁。” 曹子雄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孔雀锁,老实说这个东西我也只在古籍上看过,我们研究了几次,也拿它没有办法,不过看你在墓里对机关的熟悉程度,我想这个东西应该难不住你。”说着还莫名其妙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汉生看了他一眼,围着这个所谓的九相孔雀锁观察起来,看了会平静说道:“这种孔雀锁是一种很古老的机关锁,铁链可以伸缩,每条下面都连着机栝,非常精准,只有九条铁链的长度全部达到预设值,才会开锁。” 曹子堂哼道:“少啰嗦,知道就快开。” 汉生没理他,继续围着孔雀锁观察,似乎要把每一处细节都记住。走了两圈,他不回头的说:“这种孔雀锁不排除内嵌了机关的可能,找个手脚麻利的伙计。” 曹子堂和曹子雄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点名:“泥鳅你去,机灵点。” 队伍里有个染着黄毛的家伙应了一声,脱下背包走了上去。汉生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捏在他的肩胛骨上,黄毛咧嘴哎呦了一声,汉生放开手,指着地上的铁链说道:“一会看我手势,我让拉就拉,让停就停,完成后将铁链挂在地上的倒钩上。” 见此情景,曹子雄低声在我耳边问:“你这个伙计哪找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吱声,他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尴尬。 俩人走到孔雀锁前,刚迈步走上第一层铁盘,就听见“咔”一声,铁盘应声下陷几分。大伙一阵紧张,汉生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就在众人都以为是孔雀锁年久下沉的时候,曹子堂突然口吐莲花骂了一句,“妈的,什么味道。” 曹子雄闻言立马用手电照向石室四周,只见一层不易察觉的透明液体正顺着石缝流淌而出,他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不好,是火油。”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这是一个倒计时机关。古代照明都要用火把那样的明火,遇火油则燃,想要开锁就要踏上铁盘,随之触发机关,如果在火油蔓延过来前没有打开孔雀锁必然会葬身于此,就算我们现在没有明火,可是石室里空气有限,如果呆久了也照样会油气中毒。” 曹子堂用枪指向汉生,大叫道:“快他妈开啊。” 汉生冷静的看了他一眼,示意黄毛可以继续,那个黄毛也是被吓的够呛,咽了咽口水,开始拉铁链。 汉生把手搭在铁链上,示意他可以继续,我们可以听见,铁链下面应该链接着某种装置,就像互相咬合的齿轮,每拉一下,就能听见一声轻微的“咯噔”声,略微松手,铁环又会一点点的缩进去。 汉生一把握住黄毛的手,抬头对他说:“你心跳太快了,深呼吸,一下一下拉。” 黄毛见汉生如此淡定,似乎是受了他的影响,重新调整了状态,不再焦急,开始一下一下拉动铁链。直到拉出来五六米长,汉生突然握拳,示意他可以停了,黄毛这才松了口气,在地上就近寻找了个倒钩,将铁环挂在上面,让铁链不再收回。 第三十八章 三层锁 火油流淌的很快,当拉出第五条铁链的时候,从墙壁上流淌下来的火油就已经蔓延到了石室中间的位置,室内也充斥起大量的油气,特别刺鼻,我甚至已经有些头昏,当前情况很不乐观。不过汉生依旧不为所动,他还是约束着黄毛必须一下一下拉动铁链,八根铁链每一下都经过他的手,直到我们脚下已经布满了火油,汉生才轻吐一口气,转过身对曹子堂说道:“放二爷过来。” 曹子堂用枪指着他,喝道:“这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汉生从容的说:“你大可以开枪试试。” 我心中一亮,此时室内弥漫着数量不小的油气,只要开枪必会发生爆炸,谁也逃不过,汉生就料定曹家兄弟不会与我们玉石俱焚。 我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心想曹子堂这小子可别犯糊涂。显然是我多虑了,曹子堂心里跟明镜似得,他知道根本不可能开枪,一时语塞,曹子雄倒是开口说:“二爷,请了。” 我走到一个伙计身旁,冲他伸手说:“背包和枪还给我。” 刚刚被俘时,从我爹尸体身上取下的背包和我的枪都被缴了去,装备就在这小子身上,我一直盯着他,万幸对方没来得及搜身,否则随侯珠肯定保不住了。 那个伙计看了曹子堂一眼,后者没好气的说:“背包还他。” 我接过背包并没动地方,曹子堂看向我:“别得寸进尺。” 想起他先前看我的眼神,一瞬间我恶向胆边生,向他直视过去,平静道:“要是你曹子堂敢拉上这些伙计和我耗在这,今儿我就认了。” 我心道,谁他妈还不是个爷了! 曹子堂脸色阴晴不定。说实话我根本不怕这小子的举棋不定,这几年在秦汉堂也不是白干的,老师傅们除了教手艺,更多的是教看人,我们这一行,掂量物件前都先看人,有的人看一眼你就知道他是个外行,有的人搭一句话你就知道这个人八成是个走西贝的。 如果我面对的不是曹子堂,而是个普通子弟我也不敢这么叫板,就是因为对手是他,我才知道,这种世家子弟你别看他粗枝大叶的,可那也是人情世故的大染缸里耳濡目染出来的,没几个是真正莽撞人,我就赌他一定不敢真跟我们死磕在这。 其实我也怕,可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绝对不能再畏手畏脚的了,如果有机会这孙子一定会弄死我。 果然,曹子堂忍住了,他深呼了口气,冲着伙计打了个手势。 我背着枪来到汉生身旁,换黄毛退了回去。汉生冲我笑了一下,我问他要不要帮他拉铁链,他摇头说没关系,说罢猛地拉动最后一根铁链。也不知道哪一截对上了,我们听到“哐当”一声,整座铁器晃动了一下,便再无反应,火油还是流势不停。 曹子堂脸色阴翳:“你耍我是不是。” 汉生脸上也充满了疑问的神情,自语道:“不可能啊,每一根都合上了才对。” 曹子雄几走过来问道:“孔雀锁有问题?” 汉生摇摇头,蹙眉道:“孔雀锁肯定开了,每一条锁链都正确。” 我道:“是不是年头太久,里面哪部分零件锈死了?”刚说完,我余光突然瞥见下面铁盘上的花纹,其中有几幅我之前见过,我连忙让汉生帮我用手电照一下,继而发现下层圆盘上全是这种纹路。 我眼前这面就是由几条龙和神鸟构成的,我蹙眉道:“这应该是个饕餮面。” “胡说八道,饕餮纹老子又不是没见过。”曹子堂不知道什么也上来,催促道:“到底能开不能开啊。” 我没搭理他,回忆道:“在春秋乃至更早的时期,饕餮实际就是由本体和其他独立成形的鸟龙蛇鱼等组成的一个神兽造型,这种饕餮雷神多在钟鼓上,现在基本上已经很难见到了。”我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大头说的对,没文化真可怕。” 说完我就楞了一下,曹子雄也同时看向我,我念道:“雷……” “震卦,东方。”他说。 汉生用手轻轻摩挲铁盘,开口道:“并不是死的,可以移动。” 我和曹子雄对视了一下,他取出罗盘辨别了一下方位,而后大胆推动那副饕餮面,圆盘中的一环竟被缓缓转动起来,当被转到东方时,铁盘内部响起一声清脆的机栝触发声,众人心跟着一跳,我向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变化,确认道:“没错了,这底层圆盘根本就是个八卦,下面有转机,只有将代表卦象的雕纹与方向推倒一致,才会开锁。” 曹子雄也这么认为,我们立马开始继续辨别。曹子堂指着其中一副说:“这个应该是水。” 我瞥了一眼,那是一幅巨人相,脚踩河川,做出一副托举状,他刚要动手旋转,我制止道:“等等。”说着我凑过去看,他不耐烦地说:“这圆盘上只有这幅带水,肯定没错。” 我没应他,仔细去看那副巨人相,一下子被我辨认出巨人服饰上的一处饰纹,我纠正说:“这应该是火。这人衣服上的是囧纹,商周时期囧纹即离火形符,我想对方既然在孔雀锁上面又加了一层机关,肯定不会是画蛇添足的举动,我们必须小心,说不定一旦转错,就会立马触发致命的机关。” 曹子堂看向曹子雄,后者过来辨认道:“这的确是囧纹,因为形状酷似商周时期的文字‘囧’所以得名,若要说水,我觉得这幅更贴切。” 那是一幅襁褓婴孩呱呱落地的纹图。他分析道:“古人认为水是万物之源,水带给先民的祸福远超其他自然物,因而是人类最早产生并延续最长的自然崇拜之一,生命延续也应在里。”我赞同道:“说得通。” 曹子雄开了口,曹子堂也就再无异议,我们将代表火的离卦转到正南,将代表水的坎卦转到正北,同样没有触发机关,俩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我们又连续对上了几卦,直到将最后一副神人驾虎形云车御风前行的纹图,推倒代表乾卦的西北,八卦图各归其位,铁盘又是一下震动,而后自二层圆盘中心冉冉升起一根十几公分粗的圆柱形铁柱,约有半米高,才停止升势。 众人左右看看,并没有发现暗门被打开,但火油却不再继续流淌,总算松了口气,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我们几个凑上去看,发现铁柱中间是一个海碗形的器物,碗内是半黑半白的太极图案,几人互看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这算什么,又是一道锁吗? 汉生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水,拿水来。” 有伙计抛来瓶水,汉生拧开小心翼翼倒入碗内,我们几人不明就里,却见水注入碗内后,碗内缓慢起了一层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发现碗里的阴阳鱼竟然动了起来。旁边传来曹家两兄弟的吸气声,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阴阳鱼徐徐旋转,不过几秒钟,机栝触发,周围墙壁震动,铁盘对着的八个方位,同时敞开八道石门,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 “迎客来八门开,乙未年。”曹子雄低头看表,掐指算道:“阴阳相亲,阴顺阳逆,此时生门求财,杜门逃难,该走乾卦西北门。” 话毕双方都没动地方,原地对峙起来,本来双方就不信任,此时我拿了枪,曹家人也怕我会在他们后背捅刀子。 曹子雄首先打破僵局,他去到汉生身旁,把枪甩给汉生,笑道:“我跟你走一搭,可行?” 我不得不再高看这家伙一眼,大气。他主动做了汉生的人质,这样我也就必须留在曹家人手里,即化解了我刚刚持枪的威胁,又能使双方互有牵制,保证在墓中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贸然首先出手,从结果上来看,一石二鸟,他的确继承了曹二郎先手无敌的本事。 汉生看向我,我知道此时也没有更好办法,真动起手来,我们肯定吃亏,还是要见机行事才有机会扭转形势,我随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穿过西北门,后面是一条深邃的走廊,走廊还算宽敞,可以并排走上两人,没走多久,两壁开始出现大量细碎的黄色结晶,这种结晶呈块状,最大不过拳头,深黄带着点絮状的红,像是生长在深土层中的某种矿石。 一个伙计无聊用探灯照向石壁,惊喜的发现矿壁里面似乎有着某些影子,旁边人也打起手电,纷纷有所发现,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猜测可能是大型虫珀。 我也看了看,虫珀是琥珀品类中最珍贵的一种,由于天然的虫珀非常稀少,现在国内成色好的一块虫珀价格都高的离谱,如果这两壁内镶嵌的是虫珀,那价格就真的要上天了。 不过一眼看过去后,我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黄色结晶我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第三十九章 巢穴 黄色晶体内的阴影逐渐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有个家伙打起夜巡专用的2700k筒灯向里照,这种色温过滤效果好,他惊讶的大叫:“似乎有个人形,有点他妈的像个尸体。” 这帮家伙都是曹家底下铺子的好手,常年干的都是升棺发财的买卖,胆子大的很,提到尸体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起来,都吵着要挖出来看看。 我也跟着凑热闹的看过去,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黄晶我越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皱了皱眉,用力回忆,忽然我脑海中闪过在巴神沟发生的情形,我浑身一激灵,我草!就是那些黄泥,其实除了黄泥,巴神沟里的尸体身上不少也带着这种黄色晶体,我怀疑两者就是一种物质,这就糟糕了。 “快住手!”我大喊道。 所有人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黄色的晶体突然破碎开,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细虫从里面钻出,仿佛从墙壁里长出来一样,瞬间扎进了离墙壁最近的那家伙身上,只见他正面就像被钉板拍了一样,出现数不清的细小血洞,不过这家伙还没死,双手疯狂的抓着自己身上的肉,鲜血四溅,疼得他满地打滚,没几下就露出了白骨,惨不忍睹。 没等我们做出反应,墙里又伸出一大团红色的细虫,瞬间将他拉了进去,刚刚还声嘶力竭的惨叫瞬间消失。 同时从隧道两壁上伸出了更多的细虫,密密麻麻的纠缠一起,极力向前蠕动着。另一面墙前的一个伙计也遭了秧,半个身子被细虫粘上,那些虫子一旦粘到人身,就立马从墙上脱离出来,钻进他的体内,痛得他满地打滚。 曹子堂一挥手,旁边人毫不犹豫的拉开枪栓,帮那人了解了痛苦。 我急道:“不行,那些虫子会控制宿……”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刚已经被子弹打穿头颅的伙计,原地扭曲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这一会他的眼耳口鼻已经被那种我曾经见过的黄泥塞满了,如同一只丧尸般冲了过来。 这回没等曹子堂发话,旁边几个伙计同时开枪,交织出的火舌瞬间将尸体打的血肉横飞,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尸体跌在了岩壁旁,又被大团的细虫拉了进去。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再狠辣的伙计见到这种场面也有些胆战心惊,刚刚开枪那几个伙计脸上都没了血色。 可是越来越多的细虫从黄晶后面伸出来,两面墙壁里就是它们的巢穴,蠕动着数不清的细虫,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尸体,不过那些尸体已经沦为了虫子的寄生容器,内脏全被吃光了,只剩下挂满黄色粘液的躯壳,无数的虫子就在尸体上钻来钻去。 曹子堂啐了一口唾沫,狠声道:“给我打!” 曹家伙计纷纷开火,十几把微冲同时将火力倾泻进虫巢里,瞬间编织起的火舌网打的细虫汁液飞起,大片的虫子被直接打爆,可是那些虫子仿佛无穷无尽,刚打灭一波,就有另一波悍不畏死的扑上来。 没几分钟曹子雄在一边喊道:“这样不行,不控制射速降低枪管升温的话会引起炸膛的,我们要交叉向前移动,不能耗在这。” 曹子雄的办法虽好,可是他却低估了这些虫子的数量,隧道两壁几乎全是这些虫子的巢穴,很快有些人的枪就烫手了,必须等待冷却才能继续使用,这样下来两面火力越来越弱,那些细虫又重新扑了上来。 我手里的枪管也开始发烫,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要被这些虫子耗死。我忽然回想起这些虫子的特性,一拍脑袋,曹傩送,你真是个白痴。随即对他们吼道:“站成一排,大家站在中间,那些虫子只要没有宿主,就不能脱离墙壁,快停下。” 我拽着一个伙计让他停手,曹子堂拎起我的衣领,吼道:“你他妈确定吗?”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回瞪他,“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继续打啊,看看是你的子弹多还是这些虫子多,大不了咱们都死在这。” 曹子堂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一咬牙摆手道:“停下停下,都站过来。” 有几个伙计还有点狐疑,不想坐以待毙,却被曹子堂一脚踢在屁股上,才犹豫着停火,站成一排。隧道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两面虫群发生微小悉索声,这些细虫好似嗅到血腥味的蚂蟥,拼命的将身体伸向我们人。 所有人绷紧了神经,尽量缩着身子,好在那些虫子没有宿主就不能脱离墙壁的依附,尽管它们伸直了身体向我们蠕动,还是差了十几公分,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乖乖排成一排向前走。但是这样走又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如同过独木桥一般,刚刚左右脚没错好险些摔倒,幸好身后的伙计扶了我一把,稍有不慎就会被那些细虫拉进虫巢。 坚持了十几分钟,前方墙壁出现了断层,再往前就没有黄色晶体,众人这才放松的原地休息。我也坐在地上揉着发酸的小腿肚子,回头看,那简直是地狱般的一段路,而且看情形,那片虫巢显然是有人故意埋在那里的,前面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地点,所以这里才设置了如此恐怖的障碍。 汉生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冲他比了拇指,示意没问题。 休息了会,队伍又开始继续前行,这次没走多久,就来到了隧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很古老,上面原本应该有些刻画,不过因为岁月的洗礼,都已经花掉了,基本上辨认不出什么。 汉生上前查看,确认没有机关,曹子堂便叫伙计开门,石门很重,四个伙计废了好大力气,才推开条一人宽的缝,里面黑黢黢的,手电打进去,空旷的什么也看不见。 汉生取下背后的螺纹枪杆,一截一截拧上,最后装上那颗银白色的枪头,曹子雄看见枪头时眉毛跳了一下,而后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被我看了个正着,我心道坏了,莫不是他从这颗枪头上认出了什么,随即想到,认出就认出,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汉生拿着长枪,认真叮嘱道:“一会都跟紧我,千万别乱动。”说罢提着枪拿起手电当先进去。 大殿里漆黑一片,曹家伙计打起照明强度最大的矿灯看过去,也只能看到成片的墩柱,和上面影影绰绰的横梁,似乎有些仙人走兽,再其他的就看不清了。我估计了一下,这座大殿起码要有三十几米高,都赶上北京的太和殿了,难以想象,古人是用什么方法在地底建造出这座宏伟的建筑。 曹子堂想点几个人出去找灯奴,却被汉生拦下了,他说不要轻举妄动,他这一句话,众人都有些紧张,至少我是,我清楚汉生,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事情,那情况就属于非常严峻的了。 矿灯突然照到一块铜碑,铜碑正立在大殿的中轴线上,三四米高,碑趺呈梯形,碑身上应该原本有些纹饰,可是表层却堆积了一层黑色的污垢,只能勉强看见碑身上的字。 曹子雄走上前,仔细打量了石碑上积垢的形状,又抽出一把匕首在碑身上轻轻刮了一些积垢下来,用手捻了捻,皱眉道:“像是血,而且颜色略有差异,上重下散,可能是在不同时间段泼上去的,至于文字……” 我道:“连接着轮回。”铜碑上是很明显的金文,从这点来看,这座古老的建筑最有可能建于西周或春秋初期。 曹子堂问:“什么意思?” 曹子雄耸耸肩,我说:“前面可能就是墓穴的真正地点,古人说话比较抽象,所谓连接着轮回,多半指的就是通向墓主的路,毕竟古人认为人死了就会去另一个世界。” 碑文虽然能解释通,可是铜碑上的血污我却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在古代有什么象征。望向曹子雄,发现他也皱着眉头,应该也没有解读出来,意外的是汉生也在久久的盯着那块铜碑,我还注意到他嘴唇微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离开铜碑我们继续向前走,大殿里冷嗖嗖的,我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窥视着一样。穿过铜牌,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我注意到石板很粗糙,虽然不是那种坑坑洼洼,但也有损耗,我估计在一段时期里,有人频繁的在上面行走过。 我心里觉得奇怪,什么人会经常来到这里,这可是墓葬啊,古人对死亡讳莫如深,不会轻易僭越这些传统,或者说石板运进来前就已经很粗糙了?不应该啊,这种规模的殿宇都修建了,还差这点边角料,难不成里面的殿宇本身不在这,是后来人移进来的? 想着想着,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有可能解释这间大殿的一切。 第四十一章 追逃 场面顿时陷入到十分诡异的气氛中,大伙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骇然,如果赤脚的是泥鳅,那穿着迷彩服蹲在那的又是谁呢? “不管了,肯定要上去看看!”曹子堂把枪上膛,对身边几人狠声道:“只要看见不是泥鳅,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汉生也去了,还有一个胆大的伙计跟在他后面,汉生给他打了个手势,那伙计点点头返身从右面配合他包抄过去,曹子堂几个人在后面持枪压阵。 我心里咚咚直跳,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果然两人刚摸到泥鳅两侧,那个伙计就“妈呀”一声,倒退回来,我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那个家伙肯定看到了什么,正想着,没想到泥鳅竟然转身看了我们一眼。 那家伙这一转头正好面向我,两两对视,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干瘪的皮肤已经全部龟裂开,露出里面红色的筋肉,最恐怖的是它满嘴鲜血,仿佛刚啃食过什么活食一样,我吓得浑身暴冷汗,腿肚子都开始打抖,这不是从乐器坑追来的那个鬼东西吗! 现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东西,先是一愣,而后开始疯狂的倾泻火力,噼里啪啦的子弹几乎都扫在了柱子上,只有少量的流弹打中了那个东西,那怪物吃疼,乱叫了几声,手脚并用顺着柱子向上逃窜。 曹子堂打红了眼,一抬手一串子弹也跟着打了上去,可惜大殿梁横顶深,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打中没有。几个伙计纷纷打开矿灯照向殿顶,不过只能若隐若现的听到“叮叮”回响,却看不到它的身影。 曹子堂喘着粗气放下枪,要去看泥鳅,却被汉生拦了下来,对他说:“别看了。” 我别过脸去,胃里顿时一阵剧烈抽搐,同时也感到浑身冰凉,这鬼东西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我们的呢,如果再来一次,说不定躺在那里的又会是谁。 就这一回头我忽然感觉哪里不太一样,我纳闷的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变化啊,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又不死心的用手电扫了一遍,咦?老七的尸体……似乎被移动过?刚刚太混乱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想问问身旁的曹子雄还有没有印象,可就在我这一回头的功夫,趴在地上的老七突然暴起,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声,猛向我扑过来。 想起曹子雄说过老七可能中毒,我不由一阵胆寒,扭头就要向后跑,可是他离我太近了,几乎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慌乱间只能对着他敞开的胸膛狠狠的踹了过去,谁知已经成了尸体的老七力气及大,反倒是被他抓住脚踝给拉了过去。 被他抓的小腿已经有些发麻,我哀叹一声,心说完了,估计我也要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万念俱灰的我突然被人抓住后衣领子,猛地向后拽去,紧接着一杆长枪从我腋下穿过,顶在老七的胸前。 汉生与我交错而过,恰如一阵大风,左手回收长枪,右臂立肘,势如崩弓,脚下四六步,寸断寸险,对着撤掉长枪来不及收劲而下扑的老七,一记凶狠的顶肘,满身白毛如同凶尸的老七胸膛瞬间塌了下去,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如同破麻袋一样在地上滚了又滚。 曹子雄在我旁边自语道:“八极顶肘奔胸膛,进步横打往上闯,一弓发而迅雷炸,上次看这么炉火纯青的八极拳还是四爷家的老黄头动手。”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见汉生动手,一直都知道他很厉害,没想到劲道如此刚猛,连我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是个常人,这一肘下去几乎就没力气爬起来了。 曹子雄话音刚落,旁边枪声骤起,事发突然震得我心里一惊,只见曹子堂和两个伙计对着殿顶一串扫射,旁边还有个人在给他们照明。灯光在殿顶不断移动,偶尔能瞥见个影子在其中来回穿梭。 “快找出路,那个东西又下来了。”曹子堂和几个伙计边打边退,渐渐收拢过来。 “向后面跑。”汉生喊了一声。 汉生暂时被爬起来的老七缠住,我见他无法脱身便把枪往身上一挂,自己向着大殿后方跑去。 跑了几步我才发现这里出奇的大,大殿深处黑咕隆咚的丝毫看不到头,他们的打斗声已经渐渐离我远去,我心里不禁慌起来,不住的往头上看,祈祷那个东西可别过来。 等我回头看,几乎已经看不到他们的手电光,漆黑的大殿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越跑越害怕,好在跑着跑着手电光有了反光,我知道终于到了尽头。 可是等我跑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通道,尽头是一整面的飞天石壁,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好。 犹豫一番,我走过去开始摸索石壁,对汉生我是无条件的信任,既然他说后面有出路,就一定有出口。没一会,果然被我摸到了一条细缝,就在一名神女的旁边,我顺着缝隙摸,发现是个转门,门后有风涌进来,肯定是个活道。 我对着空旷的大殿连放几枪,通知他们赶紧过来,没一会儿便听见那边的枪声近了许多,也少了很多,偶尔才会放几枪,我心里疑惑,难道是子弹打光了?不用我瞎猜,曹子堂已经带人跑了过来,在他们身后有个伙计正在用燃烧弹断后。 我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那鬼东西下来,用枪岂不是更方便?不过我心里一沉,很快意识到肯定是出现了其他麻烦,否也也不会用上燃烧弹。 见他们向我跑过来,我站在石壁前举起手电给他们引路。我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是否要趁机干掉曹子堂,这家伙对我有了杀心,如果出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猛然看见他们身后的一片黑烟,我眯起眼睛去看,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黑烟,正是我们在洞里遇见的那种肉食性尖头虫子,像开了锅一样,密密麻麻的涌了过来。 我在疑惑虫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时,也为他们捏了把汗,我们当初只遇到了一小波就被追的狼狈逃窜,他们几个如果没有燃烧弹,恐怕早被啃光了。 曹子堂的人也看到了我,向这边边打边退过来,可头上那东西步步逼近,似乎在有意识的拖慢他们的步伐,曹子堂几次出手,连它的影子都没打着。 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坏菜,我一咬牙,也过去帮他们阻击梁上的怪物。 曹子雄从我身旁过去,由于枪声太响,我只能用喊的,“后面墙上有转门,快走。” 后面那伙计一看到了最后,把手里的白磷燃烧弹全都打了出去,白磷一接触空气,立马在虫群里立了一道火墙,大片的尖头虫子在火里被烧焦。 见火势阻止了虫子的逼近,我们几个连忙往后跑,此时头顶却一阵劲风袭来,汉生推了我一把,他也原地一滚躲开了袭击。 那东西一落地直接向离它最近的曹子堂逼了过去,眼看几个伙计已经跑进门,来不及出手,我也顾不上别的,毕竟是条人命。我对着那东西就是一串点射,怪物被我打了正着,身上流出大片的黑色血液,怪叫了一声,朝我逼来。 曹子堂得救,一个后滚翻脱离了战场,果断向石门跑去,我心里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那东西正隔在我和曹子堂之间,它一过来,我只能后退,这样就离门原来越远了,前有怪物,后有虫群,哪种死法都不会让我好过。 此时汉生也从地上滚起,双手持枪做棍,一记横扫抽在怪物的腰上,将它打的哇哇大叫,我趁机从一旁闪了过去,一边后退一边用枪点着怪物,同时对汉生喊道:“快过来。” 汉生身手矫健,根本不与它缠斗,长枪钉入地下,依靠膂力腾空而起,一脚抽在怪物颈项间,将它踢了个跟头,趁此机会拔枪转身,一个漂亮的腾挪换了位置,向我这边跑来。 我见汉生安全,也背起枪转身回跑,此时曹家人已经都跑进了门,只剩慢了半步的曹子堂刚刚打开石门跑进去。 趁着石门没关我也跟着窜了进去,同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在迈步进来的时候,我瞥到旁边石壁上那名神女旁的门缝,证明那里才是我刚刚发现的甬道,没给我多想的时间,这一步迈进来,已经停不下,直接踩了个空,下一瞬间我落到地上,是个斜面,这面很滑,根本没地方着力,我直接顺着斜面滑了下去。 我已经看见曹子堂挂在下面,就听他大喊:“是个平衡板,别下来。” “该死。” 我一边骂他马后炮一边胡乱的抓扯,也不知道手指扣在了什么缝里,痛得我直咧嘴,却也让我暂时停下了下滑趋势,同时斜面一震,开始缓缓上升,我知道汉生也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镜儿世界 由于我卡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所以平衡板还没有彻底翻过去,经过汉生在对面一压,板面缓缓回升,虽然还有些倾斜,不过也够我顺坡爬上去的了。 曹子堂那头也被翘起来,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向上爬,刚刚回缓的平衡板又向汉生那边倒下去。 “停停停。”我冲着曹子堂大喊,同时向他那边移了几步,他也意识到不好,赶忙停止了脚步,汉生借机向右走,平衡板忽上忽下了好一会儿才静止下来。 我们仨只有我手里还有手电,虽然电量明显不足,不过也不至于摸黑,平衡板静止下来后,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空间并不大,除了我们进来的那个门,其余三面在我们头顶偏上的位置各有一个拱形门,手电光透过平衡板与墙壁的缝隙向下照,深不见底,恐怕稍有不慎坠下去就是个壮烈。 我们当前的环境如同电梯井,只有四周的那几个拱门可以逃生。汉生指着其中一个拱门说:“可以从那上去,以翻板的宽度应该够得上那个门,一会我们同时向后走,你先爬上去。” 他比了个手势,我们开始向后走,曹子堂却突然向我所在的这个方向走过,平衡板一下子就倒向了我这边,我为了稳住平衡,连忙向右手边横移出去几步,生气的喊道:“快停下,你要做什么。” 他耸耸肩,看着我和汉生:“你们两个人,我肯定不能最后走,要不就让我先走,要不咱们就谁也别走。”没想到这孙子反将我们一车,我气得牙根直痒痒。 说着他又向我这边走了几步,平衡板立刻向我这边倾斜过来,我一边往旁边走一边冲他喊:“好,你先走,但你他妈的再动一下咱们就全得交代在这。” 我看了汉生一眼,如果再让这家伙折腾下去,我们仨谁也跑不了,汉生点点头,我便对曹子堂说:“我每数一个123,我们同时走一步,我喊‘上’,你再上去,ok?” 曹子堂没有异议,我们同时调整了一下呼吸,数道“123”,我和汉生同时向对方走一步,曹子堂则向后走一步,这样翻板就成了跷跷板,因为我和汉生的重量,将曹子堂举了上去。 “1,2,3。” 我们再一次同时迈步,这回曹子堂已经走到了平衡板的角上,向上一跳就能够到拱形门。我问他准备好了吗,他嗯了一句,我说一会我喊上,你就跳。 因为他一旦离开翘板,我必须立刻跑到对面他的位置去平衡翻板才行,所以这一跳很关键,我深吸了口气,但还没喊出口,曹子堂却突然发难,他不顾约定原地起跳,一下子攀上了拱门,这样我们这边丝毫没准备,翻板瞬间失去平衡,陡然向我们这边折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起了杀心,同时我眼前一花,汉生在我反应之前,在曹子堂起跳的瞬间蹿了过去,将翻板压了下来。 我气急败坏的对着爬上拱门的曹子堂大骂:“你个王八蛋,你阴我,你他妈生孩子没。”想我平生并不怎么喜好骂人,十分可惜大头没在,以他的口吐莲花,估计能骂的曹子堂羞愧自杀。 他从拱门里探出头来看我,我气的浑身发抖,他朝我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汉生平静的把枪头卸下来递给我:“你拿这个防身,我先送你上去。” 我问他:“那你呢。”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脑海中一些久违的记忆瞬间涌上来,曾经有个老家伙也是如出一辙让我先走,我突然有种感觉,汉生似乎也要离我而去,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无名火,气道:“你们都爱送人枪头吗?你们都爱舍己为人吗?钱不好花吗?大房子,名表,跑车,姑娘,大海沙滩不好吗?为什么别人一心求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就一文不值,活着不好吗?怎么就你们能为别人死,跟你们一比我他妈像个老鼠一样,我就想活着,就想你们都活着!” 我发泄了一通,汉生被我说的一愣,随即淡淡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活着当然好啊,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渴望了解这个世界。”静了会儿,他又说:“我也没打算放弃,咱们两个始终要走一个,我留下来生存几率大一点,你放心,我会追上你的,总不能咱俩都在这干耗着。” “你保证吗?”我犹豫着问他。 “啧啧啧,两个大老爷们在这你侬我侬的,你们是打算靠这个恶心死墓里的粽子是吗?” 我听声音不由一喜,循声望去,只见大头搀着小何俩人满身狼狈站在拱门前,大头一脸嫌弃,嘴角却带着笑意。 我差点喜极而泣,笑骂道:“你们他娘的跑哪去了,扔下我和冬青差点吓死我。”提到薛冬青我又有点黯然神伤起来,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否逃出去了,如果他遇难了,我真要愧疚死了。 小何听到这不禁骂道:“还不是这死大头,东西不分,在前头瞎跑,等回头才发现你们不见了。” 大头面带尴尬:“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把人拽上来要紧。” 俩人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将我和汉生拉了上去,进了拱门才发现后面其实很矮,甬道四通八达,就跟黄土高原上的窑洞似得。 大头带路在前头爬,我见他俩没事,发自肺腑的高兴,问小何:“你们去哪了,怎么到这的。” 小何一脸晦气道:“别提了,跟这家伙走九死一生的,我们误打误撞之下进了蛇洞,你还记得咱们在蟒蛇坑里看见的大片蛇蜕吗,那条巨蟒就生活在墓里。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件事,这座楚国墓不过是障眼法,在它下面的才是正主。” 我道:“这个我们知道了,我和汉生刚刚就是从祭台过来的,这里可能源于春秋或者更早的西周时期。” 小何惊奇道:“你们也发现了轮回?” 我听的莫名奇妙就问他:“等等,难道’轮回’指的不是死者去了另一个世界吗?” 大头在前面一脸得意的道:“一看你们就不知道。” 在这遇见他们让我一扫之前的沉闷情绪,也不禁开起玩笑来,“说的跟你知道多少似得,怎么着,墓主给你托梦了?” 小何轻笑道:“他这回还真没吹牛,我们无意间发现一面壁画,上面内容非常离奇,讲述了一些先人在山里发现了一个裂谷,在谷底有着一个镜儿世界,世界里存在着和地上一模一样的人,只要进去就能得到重生,先人们认为那里连接着轮回。可是在他们进入后,却遭受到了莫大的变故,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先人一直在摸索规律,他们不断将人送进去,直到发现了进入轮回的规律,可是不久,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 我正听的精精有味,就催他接着讲,谁知小何却说:“没了,后面应该还有一块壁画,不过被撞碎了,啥也看不出来。” 大头在前面就说:“大学生,你给分析分析,这个轮回是怎么个意思。” 我说:“说不好,古代缺乏一定科学认知,而且讲故事都很抽象,比如明朝郑和下西洋带回的异兽麒麟,其实是长颈鹿。壁画上记载的轮回,按理说肯定也是某种现象的抽象。” “那是啥现象呢?” 我说:“之所以说不好,就是这个现象不好解释,比如壁画上说裂谷地下有个镜儿世界,里面存在和地面上一模一样的人,其实很可能是谷底的水汽经过阳光反射产生的类似海市蜃冷的现象,但是壁画上又说将人送进去,还有变故什么的,这故事讲的就有鼻子有眼的了,明显不是一种科学现象,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某些状态,这事儿就悬了,真说不好他们遇到什么了。” “我倒是很奇怪,他们遇到了什么变故,突然结束了这场‘实验’。”我自语道。 “或许是轮回里的人出来了。”汉生在后面平静的说道。 我听的心里发悚,汉生当真是说了一个非常诡谲的猜想,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那些先人记录下来的信息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甚至连去猜想都毫无头绪。 似乎大家都被汉生的话惊住了,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我问小何:“那你们是从蛇洞直通过来的?” “不是。”他指了指大头的背包,说:“我们发现了一个死人,应该是上一批进来的遇难者,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旧地图。可惜地图上没有楚国墓的部分,全是对这片地下建筑的描绘,万幸的是我俩从蛇洞穿出来,直接就到了这里,本来我俩打算顺着地图指示前进,可是这家伙耳朵尖,说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寻着过来,这才发现了你们。” 我心里一动,这个遇难者肯定是和我父亲他们一批进来的,随即追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小何遗憾的说:“还有些文件,不过都花了,只有那张皮质的地图保存了下来。” “到了。”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大头带着钻出去,拍手道:“从地图上看,这条路下去就是镜儿世界了。” 第四十三章 古庙 我们钻出洞口,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区域,手电打过去没有任何反光,我问大头,“你靠不靠谱啊,是不是走错路了。” 大头挠挠头,也纳闷道:“没错啊,地图标的,他们发现的镜儿世界就在前面啊。” 汉生闭眼轻轻嗅了嗅,睁眼道:“打照明弹,前面有东西。” 小何掏出信号枪对着斜上方发射,照明弹拖着小尾巴划出一个大弧,炽热的光球在空中爆开,在照明剂的作用下,下面的黑暗被刺破。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大的出奇。一条石板铺成的老旧石道,延伸出去,蜿蜒的通向远方。 石道尽头是一座灰蒙蒙的建筑,远了看过去说不清是庙还是观。因为地势在逐渐走高,建筑几乎在最高点上,所以完全看不到建筑后面的景象。 随着照明弹缓缓熄灭,周围又再次陷入了黑暗,大头吭哧了半天,小心问道:“这就是镜儿世界?咱们要不要去。” 我好奇问他:“大头,你从来都是恨不得把别人八辈祖宗都挖出来的,今儿怎么不积极了?” 他拍拍背包,表情罕见的正经起来:“东西其实早就拿够了,只要能带出去这趟就够本了。先前我和小何继续往下走是为了找你,现在找到你了,本应该就往回走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和汉生下来还有其他目的,现在是去是留就全听你的了。” 我没想到大头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叹口气看向汉生,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退出,他一定会让大头和小何带我出去,而他自己将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为此付出半生心血的二爷和我爹,就算我现在放弃了,以后想起来也一定会不甘心,便决定道:“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真有危险咱在撤。” 决定下来后我们马上出发,几人开始顺着石道向上走,我把唯一一把枪交给了大头,他做先锋。我和小何走在后面,他之前的伤虽然不致命,不过大量运动还是会撕裂伤口,很可能会化脓。 一路都很平静,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大家都默不作声,连一向插科打诨的大头也老老实实,一种很诡异的气氛笼罩着我们,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特别的压抑。 随着临近,那座群楼重叠的巨大庙宇终于暴露在我们眼前,古旧的庙宇一片灰暗,不仅是上面沉积了大量灰尘,更有一种死气沉沉的窒息感,仿佛一具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古尸,注视久了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庙前有两排一人多高的莲花座灯龛,里面的长明灯早已没有了灯油,中间是一条只用简单打磨的石条堆起来的石阶。石阶直通庙门,很像西藏布达拉宫前的台阶,只是没有1080阶那么多。 越到近处,越发的让人触目惊心,古庙已经看出原本的颜色,无论是梁柱栏窗全是低沉的腐灰色。石阶尽头前的木门也几乎陈腐殆尽,我们几人互相看看,由汉生当先推门,死寂的古庙中立马回响起刺耳的门轴声,我们稍等积灰落定才迈步进去。 庙里漆黑一片,大头用手电扫向四周。我发现虽然古庙外面看着很高,像是多层结构,可是里面却是极高的挑空,整座庙顶使用了大量的圆木相互支撑架起木梁,一眼看去非常的繁琐。 大头看的眼花缭乱,嘀咕道:“这又搞的什么花花肠子啊。” 我说:“就算咱们面对的人再厉害,那也是古人,毕竟他们的科学实践有限,这些木桩可能只是为了加固庙顶来的,古代没有钢结构,搭建这么高的挑空,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对。”汉生也在盯着那些繁乱的木梁,“如果只是为了加固,大可以使用铜件,那时候应该有青铜器了。” “那这些辅梁是干什么的,能不能是山里当时没有铜呢?”大头问道。 汉生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 庙里很空旷,两边地上散落着很多木架和黑色絮状的东西,上面盖满了积灰,看样子原本应该是一些供龛和华帘,现在已经全都腐烂掉了。我走过去想找找庙里供奉的是谁,却一无所获,并没有发现神像也没有看见排位,看这样子,就算有估计也都烂的看不出来了。 我见汉生有些发呆,就过去拍拍他,“怎么了?” 他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犹豫,冲我摇摇头,我心里叹息一声,岔开话题说:“这里不会就这样?会不会有什么暗格。” 汉生回道:“有没有暗格不知道,不过二爷既然引导我们过来,就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你也看到了,曹家这次不留余力,这里怎么会是一座空庙?如果真是空庙,那就说明我们根本没有找对地方。” 正说着,大头突然喊我们:“这里有个门,好像通着后头。” 我们过去一看,果然是个门,只是原本的门廊塌掉了,大伙也都没留意,我拍着大头肩膀说:“可以啊,组织给你记头功。” 大头眉飞色舞,得意道:“照我估计这里可能只是个前殿,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汉生和大头清理出倒塌的门廊,露出了后面的通道。大头打起手电照过去,通道不长,一目了然的看到了后面的殿宇,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大头说:“看来这还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我们顺着通道进去,发现后面果然是个大殿,规模要比前殿小很多,由八根柱子支撑,两旁是一座座的巨型石像,布局陈列与少林寺罗汉堂里的罗汉很像。 我让大头把手电照过去,看清了石像面容后,我心里一震,吸了口气说:“果然与镇灵台里所见的黑玉像一样。这些东西不属于中原文化,这么看来肯定是巴蜀那些先民所推崇的图腾了。” “想不明白,那些仙人摆这种鬼东西有什么用。”大头对此嗤之以鼻。 “招鬼。”汉生平静道。 “啊?”大头一脸惊讶。 我反问他:“你以为佛像里坐的就都是佛吗?诚心供佛的人都会去名山大寺去请佛,护家保平安,你听谁说过随便在个路边摊买个佛像回家就供了的。家里供奉的神明像都很讲究,没那么简单,随便搞个雕像回家供着,很容易招惹一些邪魔外道来,不但不会庇护你,反而扰得你鸡犬不宁。” 小何在旁边道:“这种事我也听说过,一些灵物上就特别愿意招一些东西。前几年有个香港的老板,还是龙山阁的下家,他收了一块铜镜,爱不释手,一直摆在家里,不过半年,家里就怪事连连,说是一到半夜,在他家别墅里就有人唱戏,后来他女儿都疯了,老板经人指点找了个能人去给看的,那人去了一眼就盯住了铜镜,最后老板花了大价钱才让人把那面铜镜给请走了。” 大头指着石像说:“你是说那帮先民供的是邪神?” 我耸耸肩,说道:“这东西看着这么诡异,肯定有某种宗教意义”正说着就见汉生忽然蹲下去,用手在地上摸索,就听他说:“照一下。” 他这奇怪举动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大头举着手电问:“怎么,有机关吗?” 汉生摇摇头,皱眉道:“地上有东西。” 随着大头拧开手电光圈,我们在地上看到了一截很奇怪的黑褐色曲线,这条线段很规整,不像随意涂抹的,更像是某种有规则图形的一部分。 汉生用匕首铲下来一点,发现下面竟然凿了槽缝,那些东西就沉在这些细缝里,他用手捻了捻,抬头看我们:“是血。” 我们几人相互看看,都搞不明白殿里怎么会有干涸的血迹,大头顺着血迹向下照,发现图案空前的大,几乎笼罩了整座殿宇的地面。 我掏出手机,对照地上的特别符号,在备忘录里临摹起来,最后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图案,我拿给几人看,大头只看了一眼,试探性问道:“这是……奔驰?这他娘的还是个外国友人。” 线条勾勒出的符号很明显,外层是一个圆形,里面是大概呈120度分布的三只眼睛,确实有点类似奔驰车标。 汉生把手机接过去,看了下也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小何问我,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确定道:“这个符号我肯定没见过,但是这种方式我大胆猜测一下,很像某种献祭仪式。” “献祭?” “对。”我指着地上干涸的血迹说:“在商周时期,一些少数民族会在祭祀时会选择血祭,‘血’在古代先民眼中有着很特殊的地位,类似的记载我也只接触过很细碎的一部分,就算要正经的考究其实国内也找不出多少文献,很多记录早都失传了。” 大头看向两旁的石像,说道:“那就是献祭给这些牛鬼蛇神了?” 我拍了他一下说:“呸呸呸,在人家地盘上你还口无遮拦,就不怕遭报应啊。” 大头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我都是跟着关二爷混的,这几位不服的你让他们往前一步走我看看,要不你指给我他们的墓,你就看我挖不挖它就完了。” 这时,汉生在一旁突然说:“在古代血祭确实是很高规格的一种献祭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先人为什么要在这血祭,献祭必有所求,他们求什么?” 第四十四章 都碎了 汉生抛出的问题让所有人心里一惊,有一种诡谲的气氛在我们几个之间弥漫开来,虽然不知道这种吊诡的祭祀仪式为了什么,但肯定和这些先民们最大的秘密“轮回”,脱不开关系。 除了汉生,我可能是所有人里面最能拼凑起这些谜团碎片的人了,现在掰开手上的线索,其实有一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通过之前和卓老师的谈话,以及他提供的资料来看,很久以前在巴蜀存在过一种族群文化,我们称之为诸鬼部落。 这种文化异于中原,有它独特的信仰和历史,不过那段时期的记载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流传下来(我之后查阅了大量文化史料与巴蜀古籍,判断那段时间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甚至更早,原因有二,第一理由很简单,文字资料缺乏,无从查起。二是在中国古代历史当中,“恰巧”有过一次断层,就在夏商时期,虽然国内很多专家组织过人要对那段历史断层进行修复,却因为种种质疑,和某些问题,最终夏商历史还是不完整的。) 故事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再之后时间如梭,王朝迭代,诸鬼部落连同他们的文化突然消失,也是从这里开始形成了“断层”。与此同时在不同朝代中,也或许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名身份隐秘的“入世者”。 之所以称他们为“入世者”,是因为我猜测这些人和诸鬼部落肯定有某种脱不开的关系,号令御山挖掘镇灵台的“上头人”,还有这次被我们揪住的“工程师”,甚至在朝仙墓壁画上发现的“道人”,这些人变换着身份,行走在历史洪流中,他们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目的又是什么,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无从知晓,仅有的一点线索也是一团乱麻,暂时无从入手。 另一条线就更加不明朗了,那就是曹家和诸鬼部落的渊源。 起先两者是否有关系在我这里都很不清晰,不过随着手里线索的增多,我已经能确定两者必定有所关联,像二爷提到的“毛线团”,他们也肯定追查到了诸鬼部落,否则也不会得出“被人故意抹去的源头”这种结论,这里必然就是那处断裂的历史。 从诸鬼部落这条线来看,曹家一定是在某一个历史时刻,和它有了交集,从此开启了曹家命运的纠葛,而且从二爷的话里我猜测这个时间不会短,甚至已经纠缠了几代。 最后最扑朔迷离的就是我爹和二爷这条线,他们到底发现了怎样的真相,我爹追查到了什么才让他毅然决然的放下断龙石引发了“曹家白日”。 还有二爷他究竟有什么动作,又留下了哪些后手。想起汉生的告诫,“从我接过二爷的铜钱开始,这一切就都已然运作起来,不死不休”,我越发的觉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过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其中一把钥匙,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我低头看向手中的备忘录,这一切都和诸鬼部落脱不开关系,甚至在这里修建祭坛发现轮回的先民,也是诸鬼部落的“入世者”,甚至是他们的一个分支。 大头拍拍我,说道:“想啥呢,走了。” 我回过神来,一脸诧异道:“去哪?” 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指着对面对面说:“汉生发现了一个入口,应该是通向后殿的。” 穿过已经烂掉的木门,外面是一片敞开的院落,两旁是一列石头灯龛,灯龛后面不远处各有一座配殿,其中一座有半边已经倒塌了,死寂的废墟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这种结构属于很典型的前中后三殿构成的封闭式庭院,北京太庙的格局与这就很像,不过要大很多,而且前中都有配殿。 我们没有在这耽误时间,扫了一眼就直奔后殿,殿门也几乎烂透了,我们跨过门槛,进到殿里,扫了一圈,发现殿里陈设并无异常。有八根柱子耸立在殿中央,再后是一个不小的钟架,里面悬着一口铜钟,两边墙壁上绘制了一副巨大的鸟形壁画。 我掏出一根荧光棒掰亮,着急向铜钟走过去,刚刚大头用手电扫过的时候,我看到上面有铭文,能被篆刻在这,肯定记录了很重要的信息。 “嘿,你们看这大顶,造型挺别致啊。” 正走着就听大头嚷嚷,我边走边抬头望去,发现这间殿顶确实很奇特,并非寻常的穹顶或平顶,而是很奇怪的蜂窝状,特别是我斜上方的位置,那里凹凸不平,随着大头手电光移动,可以看到很多耳窝状的漩涡,可惜距离有点远,再加上手电电量也不充足,其他的就很难看清楚了。 “这种特殊的建筑结构肯定不是装饰用。”说着我走到了钟架前,钟架摆在一个两层台阶的石台上,铜钟旁挂着一根粗大的黑木钟椎,石台四个角各有一只黑铁的跪拜小鬼,背负牙旗,怒面獠牙,十分恐怖。 我走上石台,钟面落满了灰尘,轻轻擦拭一块,露出下面字迹清晰的铭文。 我很惊讶,没想到尘封许久的大钟字迹还如此清晰,这种工艺放在当时可见其精细和难度。我刚要细看上面的铭文,那边大头突然“我尼玛”的骂了句,我不耐烦的想让他安静点,可是一回头,却没看见他人。 没了手电光殿里顿时暗了下来,我心下一沉,意识到不好,赶紧从石台下来,举着荧光棒四处看,听见不远处有着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却不见人,我尝试着喊了一句:“大头?” “哎哟,在这。” 听见他回话我总算稍稍安心,不过听着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对,我刚要过去,就听他喘着气说:“别往前走,这有暗坑,老子这回中大奖了,腿好像折了。” 我心里一紧,急忙问:“你他娘别瞎说,你在哪呢,你把手电打开,我过去找你。” 他似乎扯动了伤口,倒吸着冷气回道:“他娘的电池盖摔掉了。” 小何和汉生也听到了我俩对话,他们摸着荧光棒的亮跑了过来,我拦住小何说:“别往前走,前面有暗坑。” “我来。”汉生把我的荧光棒绑在裤腿上,拧上两截枪杆探路,一点一点向那边靠过去,似乎路上又看见了坑,他绕了一下,不过荧光棒光线实在有限,他走远几步我们就看不清了。 我担心大头伤势,喊道:“你先别动,汉生过去了。” 大头没回话。我有点急又问他:“你怎么了?” 他回了一句:“正悲伤呢。” 我犹豫了一下,安慰道:“没事,你腿那么粗,哪容易那么折。” 他带着哭腔说:“不是,是我下来的时候,坐到我的铜器上了,感觉都碎了……” 我被他的“悲伤”弄得哭笑不得,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心想还有时间担心他的宝贝,看来是没有大碍。 我看到汉生突然停住了,慢慢的蹲下去,观察了一会,他回头冲我们喊道:“把绳子扔过来,洞太小,装不了两个人。” 小何从包里取出绳子扔过去,汉生似乎把绳子绑在枪杆上,又将枪杆担在洞口上,听他对大头说道:“你上身能动吗?” 洞里传出大头嗡嗡的声音:“上身可以。” “我把绳子扔下去,你把绳套在腋下,我拉你上来。” 两人淅淅索索的捅咕了了一会,传来大头“哎呦”一声,这声音听起来就清晰多了,应该已经被汉生拉了出来,又过了不到一分钟,那边突然亮起了手电光,我们就看见大头正平躺在地上,一旁汉生带着手电背着背包,从地下洞口钻了上来。 有了手电我和小何也靠了过去,经过那些坑旁我特意看了一眼,其实这些坑还是很明显的,上面都铺了一层类似黑色破布一样的东西。 汉生正在检查大头的伤势,单手在他腿上划动,大头被按的龇牙咧嘴。汉生让他侧身躺着,大头问干啥,汉生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扑上去按住大头的手,大头嚎叫你们是不是要割掉老子的腿,我看见汉生一只手握住大头的小腿往下压,另一只手套住膝盖,从后面往上托举,他忽然对大头说:“大头,我刚刚看了,你的青铜器一个也没碎。” 大头一喜,“真的?” 汉生没回话,握着膝盖的手闪电般从内往外迅速旋转股骨,我清晰的听到“咔”一声,随即响起大头的惨叫,他头上冷汗直流,盯着汉生:“你没骗我?” 汉生微微笑道:“都碎了。” 第四十五章 敲钟 汉生拍拍大头的腿说道:“没事了,只是小腿脱臼,刚刚已经帮你复位了,起来试试。” 大头一脸狐疑的躺在地上,微微抬了抬肘子一样的大胖腿,似乎真的不痛了,我说:“来,没病走两步。”他起身走了走,基本无障碍,哈哈笑道:“可以啊汉生,你这手挺老中医啊,这破坑差点害死老子。” “这不是暗坑,是棺井,你们看。”汉生将手电移向旁边的坑里,“下面那两块铜板,还有这。”随着汉生移动手电,光线打到棺井壁上,我们能看到几根伸出来的铜钉。 “下面铜板有明显下沉,应该是常年置放重物导致的,而且间隙比较大,可能是起棺和落棺的时候用于吊装,还有那两颗铜钉,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我猜测上面原本挂着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汉生说着就从兜里掏出几个东西递给我们看。 “玉珏。”大头看见好东西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一把捞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云雷纹啊,春秋时候的东西?” 我接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说:“不对,花纹确实是云雷纹,不过你看这造型是卷曲龙形,龙张口露齿,龙身饰勾撤云雷纹的我们俗称‘假阳文’,要比春秋更早,在殷商时期就有了。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这种小玉珏发现多半都是陪葬,是典型的棺外葬玉。” 大头纳闷道:“那这还真是个棺井?怎么是他娘的竖着的。” “竖棺也不是没有,早些年我爹和二爷他们曾在南疆也挖出来过竖棺,里面尸体还都用着银丝网包裹的,据说是因为那地方早先有一批信奉辛赤大魔神的部落,辛赤居住在地下,所以当地人死了都要头下脚上进行竖葬,这样就可以被辛赤接走灵魂之类的。”小何在旁边补充道。 汉生打开手电扫着地面,我们发现这种棺井还有很多,显然这里曾经进行过大规模的下葬。 我看着呈草方格部列的一排排棺井,分析道:“小何说的也有可能。这种下葬仪式估计和前一个殿咱们看见的那些巨像脱不了干系,也有某种宗教信仰的成分。这么看来整座庙就是一座坟庙,只是我想不明白,古人都讲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怎么他们会把族地选在这里,难不成这些人不是巴蜀的诸鬼部落,或者……葬在这里的族人有什么特殊原因?” 小何蹲在棺井旁,观察道:“你们感觉到没有,这些棺井是不是都深了点,正常棺材哪有这么长的。” 大头道:“难不成这些人信仰的辛赤是个带鱼精?” 我笑笑让他少扯淡,这时脑海深处一段已经模糊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那还是在朝仙墓中所见的诡异景象,那些高个子穿着红衫打着白纸伞的怪人,我到现在也解释不清那是怎么回事,内心里只能归结于是幻觉,此时再看到这些深棺井,那些记忆一下子被拉了出来。 大头见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把当时的情景说了出来,几人相互看看,一脸难以置信,大头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道:“你是说,这里原本葬的都是那些阴魂?” 我摇摇头,当时几乎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有记住多少细节,如果不是现在看到这些棺井,我相信那些记忆一定会被我的潜意识藏到最深处,不想再回忆起来。便说:“我也说不清楚,我到现在还只认为那是我中了蛛毒之后产生的幻觉。” “不对不对。”大头分析道:“其实如果你见到的都是真实的话,那这一切就解释通了,那些人把他们的族人尸体都送进来,所以这里的棺井才会这么深。” 小何一听忙说:“那不对啊,怎么会在朝仙墓里看到这边的情景,这两座墓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我看了汉生一眼,只有我俩知道那座墓的诡异,不过就算朝仙墓再特殊,也不可能在那边看到当年这里发生的送葬情景啊,我现在一头雾水,一想到那些巴蜀先民的诡谲行为,就让我感觉真相是如此的扑朔迷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被我们都忽略了。”大头指着棺井,看向我们,“都说入土为安,可是你们看,这里一点回填土的迹象都没有,而且一口棺材也没有,说明什么?” “这些尸体一开始就是要被启出的。” “对!”大头说:“恭喜你都会抢答了。那么问题又来了,尸体呢?谁带走了这些神秘的尸体?下葬又起尸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心说他妈的蓝猫淘气三千问都没这么难,摇了摇头:“鬼才知道。” 我们几个又对着棺井仔细找了找,确认每一口都是空的,我心里直叹气,看来当初有人到这里运走了所有尸体,正如大头所问,是什么人运走了这些尸体,如果不是我父亲他们,那还有谁…… 随即我想起那名“带头人”,他利用御山挖开了镇灵台,似乎也是为了里面的尸体,两者之间的共同点就是……尸体,对,他们都在起尸。 我突然想通了这点,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激动的对他们说:“尸体,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点,就是那些神秘的尸体。” 我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大头和小何都表示说得通,可是汉生的表情却没有轻松多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总觉得这庙里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太清。此时大头将手电照向殿后,惊讶的道:“怎么回事,没有门了,到这就结束了吗?” 刚刚大伙都没注意,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间大殿已经到了尽头,后面再没有出口。有了这个发现,我们几个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本以为走到最后会见到那些先民的“轮回”,可是却是这样一个结局,一时间大伙都有些接受不了。 这种感觉当真就是当头棒喝,不过是一棒子给打蒙了。我想了想,说:“不管怎么着,先找找看看,说不定出口在其他地方。” 我们向大殿深处走,小何突然把我们叫住,“等等,给个照明。”说着他走到一根柱子旁,大头转身给他照了一下,我们倒吸了口凉气,光线下我们在柱子上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我们凑过去,汉生用手比了一下,是个成年人的手掌。 汉生抿了一点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面露讶色,说:“是血,而且看氧化程度不像是旧的。” 我也很惊讶,如果不是旧的,那最近一批可能来到此处的人,就一定是我爹他们,看样子当初他们队里有人也走到了这里,我一抬头,发现汉生也在看我,想必他也猜到了。 大头突然捂着肚子,一手撑着柱子,一脸痛苦的看向前面:“就是那里。” 我们愣了一下,大头又恢复了正常,说道:“这家伙明显受了伤,他当时就撑在这里,喘了口气,然后走向那个方向。如果这里是个死局那他必然往回走,可是他没有,就证明那个钟有古怪。” “那你捂着肚子是干啥?”我奇怪问他。 他一脸骄傲的说:“西皮爱死,知道不,犯罪画像,心里侧写懂不懂。” “cps?你这种大老粗怎么会看这个。” 他白了我一眼,“犯罪心理没看过吗?” 虽然他的“西皮爱死”说的很low,但是钟架确实有说服力,我们几个走过去,大头对汉生说:“汉生,你看看这有没有机关,那家伙八成就是从这出去了。” 汉生仔细检查了铜钟周围,对我们摇摇头,表示没有线索。 大头又不死心的让我看看钟上的文字,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就看了,上面铸刻的都是钟鼎文,也就是金文,这块是我的盲区,我只认识几个。而且金文虽然有3005个字,可知的却仅有1804个,就算我把内容拓下来,回去解读也要很久很久。” “那这家伙还插翅飞了?”大头有些抓狂,说着他无意的推了一下钟椎,圆滚的钟椎微微晃动了一下,我们几个突然把目光同时聚焦过去,大头看看我们,往手心里啐了一口“他娘的”,抡圆了臂膀抱起钟椎就向铜钟撞了过去。 “当……” 浑厚的钟声犹如大风过境,在殿里久久回荡,我忽然意识到,我们怕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敲响这口铜钟的人。 古朴的钟声在这座千年古庙里鸣响,有一种特别的肃穆,我们几人警惕的四处观察,看看是否有所变动,不过很可惜,除了渐小的钟声,周围没有任何改变。 就在大头准备再撞一下铜钟的时候,我看见汉生的脸色忽然变了,他抬起一只手,表示噤声,在这极度安静的四周,我忽然听到一种低沉的声音,初时很轻,隐约的还不好辨认,继而越发清晰,直到最后“轰轰”的声响已经十分明显,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声音。 “什么声音?” 小何额头冒出了冷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山洪。” 第四十六章 镇压 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我们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淹没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 大伙背靠背,死死盯着各自眼前的方向,巨大的轰鸣如同河谷中决堤的山洪,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却除了声音外不见任何异动,这种感觉简直要把人折磨疯。就连一向粗神经的大头都紧张的要命,我能感觉到靠着他的背脊都紧紧绷着。 奇怪的是这场轰鸣还真有点虚张声势的意思,恍若一场看不见的山洪冲刷而过,没几分钟声音逐渐消失,我们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头扯着嗓子喊:“干打雷不下雨,这是老天爷放了个屁?” 我看看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刚刚那场离奇的“山洪”犹如四面八方同时涌来,如果能找到声音的来处,或许就能找到出口。 我四处寻找,想看看大殿墙壁上是否有气孔,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忽然我瞥见殿顶的特殊结构,心下一动,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种奇怪的顶部构造是否就是刚刚“山洪”的始作俑者呢? 我让大头帮我集中光束照向某一个“耳朵”结构体,可以看到里面很深,而且层层叠叠的褶皱很分明,我琢磨了一下,随后用双手拢音,对着殿顶大喊了一声,殿内比较空旷,声音回荡了两圈后逐渐消散,我对他们耸耸肩,“看来没啥……” 话还没说完,一声由远及近的“咤”字犹如天王怒吼,呼啸而来,在大殿里久久回荡至逐渐消失。 我一看有门儿,兴奋道:“发声结构。” “啥?”大头一脸问号。 猛地我们脚下钟台一震,猝不及防之下,除了汉生我们仨东倒西歪的差点跌倒,与此同时,就看见在钟台不远处的一块石板下沉了一段,同时向后的每一块石板都多下沉一截,最后形成了一条向下去的石阶。 大头一脸兴奋,“我操,可以啊,这一嗓子把路喊出来了。” 我自己也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眼下也不是追求真相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毫不犹豫的顺着石阶下去。底下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边各有一条灯渠,里面是些褐色的东西,墙壁上也有灯座,不过蜡油都已经烧尽了。 通道并不长,尽头出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石室两边摆放着十几只巨大的三足铜鼎,对面是一道很夸张的向上石阶,一眼看过去,起码要有百十来阶,石阶尽头是一扇铜门,铜门两侧是七八道直接镶嵌在上面的门栓。 大头贼眉鼠眼的问我:“曹儿你说,这些鼎藏得这么深,会不会有宝贝。” 我说:“你不是说这趟已经拿够本了吗。” “哎,谁会和钱过不去,天授不取,反受其咎你懂不懂,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我得爬上去看看。”大头一脸正经的说着炉灰渣子话,我骂他念叨的都是什么玩意,说话间这家伙就已经攀着鼎耳爬了上去。 我转身见汉生直奔铜门过去,有点不放心,刚要过去,大头就在上面嚷嚷:“曹儿,你帮我照一下,这玩意还挺沉。” 我无奈接过手电帮他照亮,这些鼎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外层已经出现了一层很厚的包浆,立耳,鼓腹,柱足的样式也很古老,最特别是鼎盖上立了一条双头盘蟒造型的雕像,看不出什么材质,大头憋红了脸也没掀开,气得他骂骂咧咧。 我好奇之下也围绕着铜鼎观察了起来,鼎口沿的花纹是典型的夔凤纹,腹饰勾连雷纹,两耳三足,很明显的周初风格,正看着让我发现了一处异样的地方,鼎壁上有一个造型很奇怪的方形,略微凹进去,我走近了轻轻一碰,发现竟是一块挡板,可以推进去,这就有点像太上老君炼猴子的丹炉了,怎么还有小窗口。 我冲上头的大头喊道:“别白费力气了,下面有个窗口,你先看看里面有啥。”就听他疑惑的说:“啥窗口,你别蒙老子,鼎怎么会有窗口。” 我大骂让他不信下来看看,说着自己推开小窗口向里面望去,鼎里太黑,我打上手电,一下子就看到对面鼎壁上靠坐了个人,身上衣服很破旧,满头散发,似乎已经死了很久了,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向后一迭,大头问我咋了一惊一乍的,我吃惊对他说:“这他娘的里头有个人。” 他说:“不对,应该是只猴啊。” 我说:“没骗你,下来看看,我怀疑是那个血手印的主人。” 他看我不像开玩笑便顺着鼎耳滑了下来,我心里突突直跳,想再次仔细瞅瞅那个人,就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去推小门,铜板被推开的同时,一张干瘪惨白的人脸出现在小门后面,两个深陷眼窝的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大叫一声,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正好踩在大头脚上,他疼的直吸冷气。 “有……有……有东西。”我被吓得语无伦次。 大头跺着脚,一脸莫名其妙,奇怪道:“啥东西,不是人吗。” 我结巴的语无伦次:“不是人,是人,是变形人,他妈的是那个鬼东西,一直追着我们的东西。” 汉生也被我这一嗓子惊动,和小何两人赶过来,他要过去看,我拦住他,“你别,就是那个鬼东西。”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用枪头轻轻挑开小门,才刚裂开一道缝,就被迎面一股大力“咚”的推了回来,紧接着鼎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用指甲刮鼎壁的声音,听的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大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其余铜鼎,“这里头是,那其余的鼎里……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何说道:“不管是什么,重点为什么要将它们镇在这里,如果这间庙真是祭祀的地方,应该很重要才对,怎么会关着这种怪物。” “守墓用?”大头猜测。 “不对。”我说:“守墓的话就不会被关起来了。” 大头显然也觉得自己的猜测站不住,不由挠了挠头说:“也是啊,用这些东西守墓,一只就让咱们这么狼狈,如果都放出去,那咱们还不早去超生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大头道:“超生?就是咱们都gg的意思。”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大头皱了下眉,“一只就这么牛逼,如果……” “对,就是一只。”我打断他的话,“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墓里会有一只?这些大鼎明显就是用来镇压这些怪物的,那就是说当时的人了解这个东西的可怕,他们显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对付这些东西,所以才将它们镇压起来,但是为什么会留一只在外面? 我们逆推一下,如果他们早已经计划好了,会有后人来运走尸体,既然知道自己族人会来那又怎么会留一只妖怪在庙里呢,说不定不小心自己族人也被干掉了呢?这是个悖论,如果逆推成立,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外面追咱们这只怪物它是个意外!或者说当时可能还没有这只怪物,如果怪物不是墓中的,那它从哪来?第一,肯定是外界,第二” 说到这,我看看大家,“轮回。” “这种东西的由来和产生,是当时那帮人也控制不住的。” 大头反驳道:“怎么会从外界来呢?你的意思是大活人……就他娘的变成那个鬼样子了?” 我说:“我们和曹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遇到了那只怪物,那东西当时竟然扒光了曹家一个伙计的衣服自己套上,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那难道不是人的特性吗?如果是个粽子,你还指望他有啥羞耻心,保持个五讲四美吗?” “我也更倾向那东西是人的某种奇怪变化,应该和这座墓有关。”汉生突然开口,他接着又说:“但是有一点错了,并非一只,这座墓里有两只那种东西。” “你们是说这是一种变异?”大头满脸不可思议。 “更像是一种妖化。” 听汉生一说,我突然想明白一件关键的事,化龙池中,为什么除了白公胜之外,我父亲的尸体也在里面。 第四十七章 霸下 防止妖化! 我当时见到我父亲尸体的时候还很疑惑,为什么他会在化龙池里,现在想想,一定是他,或者他们发现了什么,也许就是妖化的原因,所以他自己,或是队伍里的人在他死后,为了防止妖化所以才将他的尸体沉进了化龙池里。 现在疑惑的重点又移到了“妖化”上,到底是什么触发了这些人的妖化,我想我爹他们在墓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队里最后走到这儿的那个家伙是否也妖化了?这和巴蜀和曹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明暗线索错综复杂,很多条线都交织在了一起,怪不得二爷称它为“线团”。我心下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们已经了解的够多了,可疑点还有很多,二爷和我爹他们走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很多。 面对鼎里的东西就连汉生都有些禁忌,我们自然不敢继续探究,全都聚集在铜门前。铜门已经上了黑色的锈花,两边是纵横交错的巴掌宽门栓,铜门中间还有很多凹槽和小孔,门栓通过榫卯结构相互联动,设计得十分精妙。 大头看着如此繁琐的门锁不禁感慨道:“这得藏了多少宝贝上这么重的锁。” 就在我想上去研究一下的时候,一旁的汉生突然对着铜门非常庄重的合掌下拜,我愣了一下,也要跟着拜下去,大头却在我旁边拉了我一下,小声道:“这是拜叩大礼,你跟着起什么哄,你看。”只见汉生屈膝下跪磕头,神色肃穆,之后再起身站立,后退半步,再“一拜一叩”,依次又做一遍,直到“三拜三叩”之后才起身。 与此同时铜门响起“铿锵”之鸣,一条条门栓被机栝触发,脱出榫卯,拔插联动,露出铜门中间偏左,一个巴掌大的圆洞,周围雕刻着符号,里面似乎有个铜环。 大头瞪大双眼问道:“汉生,里面不会有你家亲戚,这就给开门了?” 汉生神情出奇的肃穆,伸手进门洞里,向外一拉,人又退了回来。不知哪里传来“嘎啦啦”的机栝触发声,然后便彻底沉寂下去。我皱了皱眉,心想这扇铜门存在太久是不是已经锈死了。就在此时,铜门毫无征兆的一震,随即缓缓向外敞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看见敞开的铜门我不禁咂舌,虽说铜门没有多高大,却厚的出奇,简直就是一堵加厚的铜墙。 大头探头向里面照照,却发现手电根本没有反光,他感叹道:“还挺大。” 汉生默不作声的拧好长枪,大头和小何一看他这动作都吓了一跳,也都麻利的整理了装备,这是就要干大事的信号。 殿里是粗糙的石板铺地,石板不规整,而且有着很深的刻痕,其它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头和汉生走在前头,他小声嘀咕道:“怎么看不到头啊,还有,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啊。” 不用他说,从铜门进来我就觉得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而且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也不知道是否有毒,我说:“你往旁里照照。” 有了。 手电光扫到一排铜灯奴,造型极其夸张,甚至可以说奇形异状,很像山海经里描写的那些神鬼人物,而灯奴后面又是一片无尽头的漆黑。我见那些灯奴上面全都顶着大碗,就说:“过去看看,这里这么空旷,应该有统一的照明设施。” 铜碗里还有很深的油膏,上面的棉芯也有烧过的痕迹,小何拿出火折子拨弄了几下,棉芯上出现黄豆大小的青色火光,而后闪烁了两下火苗,才开始燃起来。 “这怎么是青光。”小何咂舌。 大头借着奇异的青光向后走,想去看看有什么,汉生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给大头搞得莫名其妙,回头问他:“你干啥?” “向你脚下看看。” 大头低头看去,脚前竟然没有了石板,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汉生吹亮火折子向前抛去,我们就看见带着火星的火折子画了个大弧后笔直下坠,火星一直变小,直至彻底没入黑暗中。 大头赶紧退了回来,咽了口口水,后怕的拍拍胸口,“吓死老子的小心肝了。” 汉生遥望着远处说:“先把铜灯点起来。” 这些灯也很奇怪,不知道里面烧的什么油,散发出的是诡异的青光,这让我联想到很久前听过的故事。 说古代有条河,水深不可测,人都说水下怪物很多,有个老人便拿出犀牛角燃烧照亮,看见水中光怪陆离,半夜就梦见这些人和他说,我们跟你阴阳相隔,你为啥要照我们,老人醒了之后没多久就嗝屁了。 这老头手欠的和大头有的一拼,不然也不会死,我真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头,关键的是燃烧的犀牛角,也是呈现青光,或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两边的铜灯全部被我们点亮,这些光亮将我们四周的黑暗照亮,看清四周后,我就呆住了,甚至脑子里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在这些幽幽的青光下,我们所在的环境被照得一清二楚,太难以形容了,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从铜门根本就不是“进”,而是“出”,古庙在我们身后,高墙上被披上了一层漆黑的荆棘,锋利的铜刺上挂满了一些破絮样的黑东西,墙面上还留下了大片流淌而过的干涸血迹。 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如同古庙的后院,院子并不大,左边的灯奴后面有一颗桐树,枝芽上面挂满了红绳系着的铃铛,除了身后的太庙,其余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有两块不小的石碑矗立在最前面。 不用我说,小何已经填装照明弹,对着斜上方就是一枪,照明燃料在最高处燃烧,放射出刺目的光线,一幅更加恢弘和不可思议的画面就这么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相信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必将终生难忘。 我们先前以为太庙是在地势最高处,所以它的周围才一片漆黑,这只对了一半。 在照明弹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裂谷如同一具冰冷死寂的巨龙横贯在我们眼前,裂谷两侧蜿蜒出去没有尽头,而我们,这座庙,就坐落在一只巨型石像背上,石像趴在裂谷边上,半个身子就悬在上面。 我们走向古庙就开始爬上它的背脊,难以想象这只巨兽要有多大,修建这么庞大的石兽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我心底不禁有一丝寒意,这种建筑能力已经超出了当时应有的水平,那些巴蜀先民到底如何创造出来的?! 我们正站在石兽颈项,最前面是一条伸出去的粗大石梁,石梁尽头有一颗狰狞的头颅,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很像昂首的无角龙。 小何吃惊道:“霸下!” 经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了有关霸下的记载,“龙之六子,样子似龟,喜欢负重”,这的确符合霸下的特征。那么“工程师”指挥白公胜的士兵,要挖的就是这只霸下?是否也可以推断,古庙中的神秘尸体也是工程师带走的呢? “快来看。”大头忽然冲着我们喊道。 石梁前立有两块石碑,大头站在其中一块前面,嚷道:“我的个乖乖,这是个啥东西啊。” 石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经络,我只看了一眼,就彻底震惊住了,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自语道:“我没看错。” “快说啊,急死我了都要。”大头在旁催促。 我平复了一下心潮,才指着石碑说:“记得我们被困石林时候我提到的奇门遁甲吗,初创时有四千多局,后经风后,姜太公,和张良三人,将之改成了现在我们所见的阴阳十八局,而这块石碑上篆刻的,就是完整的奇门遁甲局,不,就算不完整也囊括了大部分早已失传的局势。” 真是不可思议,这里怎么会有完整的奇门遁甲,奇门遁甲在殷商时期就已经被简化成了七十二局,这些巴蜀先民的存在难道要比那时还久远吗? 我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的场景,奇门遁甲,黄帝,山海经,海内昆仑,诸鬼部落,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头好痛…… 第四十八章 千里走单骑 “那这块呢,这块上又是什么?”大头指着另一块石碑问。 “河洛图!”我惊讶道:“怎么会是河洛图。” 在现世随着科学持续发展,河洛图这种古老东方文化已经渐渐没落,可是在远古年代,这两幅神秘图案对当时的文化却有着深远的影响。 据传伏羲氏就是根据河图洛书绘制了八卦,关于河洛图无论是“尚书”还是“易传”中也都多有记载,太极、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阴阳五行术数等等都可追源至此,“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不得不说河洛图对古华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你们说……会不会奇门遁甲和河洛图都是那些巴蜀先民流传下来的呢?”小何提出疑问。 “那帮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大头跟着咂舌。 我叹气说:“奇门遁甲和河洛图都是三皇五帝时候的事,要追溯真实的来源谁也说不清,咱们还是不要随便推断的好,省着白白增加烦恼。” 虽然我嘴上不相信,可是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平静。这些东西出现在这,至少已经说明了巴蜀先民存在的久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想象,这其中的故事又岂是错综复杂可以用来形容的。 “过来看。”汉生轻声说道。 我们走到小院边上,三面悬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地下裂谷。汉生打起手电让我们看,只见下面浓墨一般的黑暗,手电光根本照不到尽头。 “啥也看不见啊。”大头嘀咕道。 “别眨眼,盯着一个点看。”汉生提醒道。 “是雾啊。”小何惊讶道。 我也看到了,裂谷下面并非是无尽的黑暗,而是有一层浓重黑雾,按照汉生说的,盯着一个点一直看,就会发现那些雾气并不是一成不变,反而会如同云浪般上下翻滚,我心里惊讶,看来这条裂谷并非是看不到尽头,很可能是被这层“壁垒”遮盖住了。 大头一脸问号:“这里怎么会有雾呢?” 我冲他摊摊手,心说这种离奇的事我他妈这辈子也没经历过。一旁的汉生却紧紧盯着谷下,说:“不是雾,应该是瘴气,里面有活物。” “你们在这等我。”说着汉生通过石梁,走到了霸下的头颅上,举目四望的搜寻着什么。 “他这是找什么呢?” 大头想吸烟,问小何要火折子,小何说:“你没听汉生说下面是瘴气吗,别吸过去,我们可没人能背的动你。” “哎你……我操,快看。”大头刚想还嘴,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裂谷大叫。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滚滚的瘴气中,微微亮起了一道青光,犹如黑夜中的灯塔,十分清楚。 我心道刚刚还没有的,怎么这一会就亮了,难不成谷下还有人?随即一想,根本不可能,这种环境别说是人了,就是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沙漠物种,恐怕也生存不下来。 “天呢,我看到了什么。”小何捂着脸呻吟道。 随着幽幽青光的点亮,我们透过浓雾逐渐看清了发光源,那竟是一座隐藏在瘴气中的塔形建筑,青光就散发自塔顶。 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青光竟与我们身后灯奴散发出来的光亮如出一辙,我有些不寒而栗,怎么会如此巧合,难不成是塔那边的“人”看到了这里点灯,而做出的呼应? 那“点灯”又有着什么样的特殊寓意呢? 在幽幽青光下我们还发现了一片片房屋的影子,似乎还有一些其他建筑。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对眼中的惊骇丝毫不加掩饰,我们此时的想法绝对统一,那就是裂谷下面,就是巴蜀先民发现的世界终点,连接着轮回之地的“镜儿世界”! 大头脸色苍白,喃喃自语:“今儿小爷真是开了眼了。” 如果下面就是“镜儿世界”,那下面有人也就不稀奇了,大头他们在壁画上看到内容就是,巴蜀先民发现了“镜儿世界”,里面存在着和地上一模一样的人,可是我想破头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下面生存,而且“一模一样”又是什么意思,那些先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就在这时风云变幻,瘴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灯奴后面的桐树铃铛无风自动,全都剧烈的摇晃起来,“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像是在预警。 “什么东西?”小何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短刀。 大头也变了脸色,指着我们身后庙壁荆棘下的血渍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汉生从石梁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神色凝重的问小何是否还有照明弹,小何从包里取出一颗,说这是最后一颗了,他要过信号枪和照明弹,对我们说:“从原路撤退,下面的东西就要上来了,到时候我们谁也走不了。” 我有些不甘心的问:“下面是什么?真的是镜儿世界吗?” 汉生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虽然离真相只有一步,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我们,而且汉生这幅样子实在罕见,看来事情真的已经非常紧急了。 “快走。”汉生又说了一遍。 我一愣,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脱口而出道:“你不跟着走吗?” 大头道:“当然一起走啊,汉生留在这等死吗?” 汉生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又是这样,我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冲他大吼道:“你不要命了,有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 他望向漆黑的裂谷,眼神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叹道:“塔里还有人,我必须去一趟。” 大头也跟着劝说:“汉生,我知道你猛,可是下面真不是人去的地,如果你不得不下去,咱们先回去准备好人马和装备,再进来一次,小爷我随时奉陪。” 汉生摇摇头,轻声道:“来不及了。” 我咬咬牙,逞强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汉生正色道:“二爷,这次不行,这趟我护不得你周全。” 我攥着拳头问他:“你有把握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我冲他吼道:“你这不是去送死吗?有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忽然笑了笑,轻声道:“你的命。” 而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发射了最后一发照明弹,迎着炽热的光球,汉生转身疾驰,最后凌空飞起,在半空中转身冲我们笑了笑,便义无反顾的坠了下去。 我心脏陡然加速,也跟着跑过去,借着照明弹的余晖,我们看见霸下石像的身下竟隐藏了很多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它们嵌在石壁上,垂进漆黑的瘴气中,汉生此时正单臂搂着锁链急速下降,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浓密的瘴气中。 我本能的要跟着冲过去,大头却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我疯了一样冲他喊道:“你没看见汉生一个人下去了吗?” 大头死死的拉住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你是追不回来的。” 我挣扎着掰开他的手,辩解道:“那我现在就是在做选择。” 大头嚯的一下子揪起我的衣领子,怒目道:“你他妈跟着他去就是送死,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汉生选择下去,去追寻狗屁真相,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你他妈就别辜负他,老子今天就是打晕你,也要给你扛出去。” 小何也在一旁道:“二爷,你跟着下去不仅帮不了他,可能……”小何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任凭大头拎着我的衣领子。 其实我知道,以我的身手就算下去了,不仅帮不了汉生,可能还会害了他,可是我心里就是无法接受,接受本该我们两个人承受的一切却由汉生一个人去背负,说到底我无法释怀的,是我自己太弱小了。我忽然悔恨起来,为什么我不是真正的二爷,那样我就有能力保护身边的所有人了。 大头把我放下,看着桐树上剧烈摇晃的铜铃,说道:“汉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下去不一定会有事,可是我们继续呆下去就走他前头了。你要是还是不想走,选择原地等他,老子和小何就把命塞你手里,陪你在这,快点决定。” 我咬着下嘴唇看看大头和小何,又转身看了一眼漆黑的裂谷,一种我从未感觉的力量在心底萌生,它推动着我毅然决然的道:“走。” 大头哈哈笑道:“这才像话吗。” 我们跑回古庙,站在铜门前我再一次转身看向裂谷,汉生,不管你在不在了,从这一刻起,我想做一个真正的二爷。 哪怕千里走单骑。 第四十九章 地下废墟 我们拼命跑回铜门,我招呼他们等等,大头用手电回照了一下,只见霸下石颅的地方已经爬上来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它们弓着身子,低头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大头低呼了一声,催促我赶紧走,我说得关门,是跑不过它们的,说着就去拉铜门中间的铜环,铜门如此厚重,肯定有触发关门的机栝。 铜环不大,就缩在圆洞里面,我小心拉了一下,链条跟着一松,我心道有门,便使劲向后拉,这下可坏了,铜门虽然随着链条缓缓关闭,可是估计轴承太老了,同时发生“呜呜”的闷响,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尤为刺耳。 “坏了。”大头叫了一声。 我忙定睛看去,只见那些爬上来的影子如同嗅着血腥味的狼群,冲我们疯狂的冲了过来。 我尝试松开铁链,铁门也会停止关闭,这可急怀我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哗哗的往下流,大头和小何在旁边也一脸焦急,嘴里不断念叨着“快快快。” 我眼睛死死盯着逐渐闭合的门缝,那些人影已经跑进了院子,看清他们的样子后,我心里咯噔一下,掀起惊涛骇浪,这不是那种妖化的怪物吗,难不成它们就是轮回下面的人?随即一想先民又不是傻子,如果谷下都是这种怪物,他们还打破头的要进去个屁啊,直接找根绳吊了自己算了。 随着它们逼近,我甚至已经能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味,我对大头他们喊道:“你俩先走。” “放你娘的臭屁。”大头回骂了我一句,没有动。 在这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这扇厚重的铜门门缝终于缩到了不到二十公分,我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了。 突然,一只干瘪爆皮卷的手臂嚯的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手掌指甲长的翻了起来,对着我就是一通乱抓,我吓的一哆嗦,本能的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更多条手臂伸了进来,大头“咔嚓”上膛,对着门缝就是一梭子突突,将那些妖物打的汁液纷飞,狼嚎鬼叫。 突然我们身后的铜鼎一震,一声极其恐怖的低吼自里面传出,紧接着两边所有的铜鼎都纷纷摇晃起来,里面的东西都要挣扎着出来。 门缝这里的怪物也都悍不畏死的挤了过来,厚重的铜门竟被他们挤开了一丝,我心道完了,便大喊:“不行了,快撤。” 我们仨转身狂奔,一路穿过古庙,跑回开始进来的窑洞口,我拉住大头问道:“往哪走?” 大头当先钻进去,急匆匆的说:“先跟上,我们回蛇洞,从那有可能出去。” 我走在最后面,正要猫腰进去,忽然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一道影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扑在地上,来人双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按在了我的两侧肩胛骨上,我定睛一看,正是穿着黄毛衣服的怪物,伴随着刺鼻的腥味那张怪脸就直直的停在我面前,近的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它龟裂的皮肤里面露出的干瘪筋肉。 我此时万念俱灰,知道这次肯定完了,下一秒这只怪物就会撕裂我的颈项,啃食我的血肉。 它压在我肩胛上的手臂动了一下,我身体一僵,感觉到它弯曲的指甲划过我的脸庞,我闭起眼睛,可是等了几秒却不见那东西继续动作,我心里疑惑,难道还得说一句“您请”不成。我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正低头看着我身旁的背包,似乎有所犹豫,它想要伸手去摸又迟疑几分。 我心里一动,可还没多想,一串子弹就噼里啪啦的打在它身上,顿时把它打得汁液四溅,几乎全洒在我脸上。怪物吃痛,连滚带爬的从我身上下去,几个闪身藏到了旁边的乱石后面。 大头端着枪警戒着怪物,小何冲过来拉了我一把,急道:“怎么样?”说着左右检查我是否安然无恙。 我摇头道:“幸好你们反应快,没缺胳膊少腿。” 那怪物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怕了,一直没露头,我看了古庙方向一眼,说道:“这只很有可能是被它同伴呼唤过来的,我们快走,一会那帮东西都过想走都走不了了。” 大头犹豫了一下,才转身钻进洞子里。这里头跟迷宫一样难走,洞子也矮,爬一会就晕头转向的,而且这种跪着的姿势还特别累腰,怪不得大头不想走。我已经满身是汗,便叫住他俩,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喘口气。” 大头在前面估计也已经大汗淋漓,就听他抹了一把脸说:“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这里头有很多死洞子,空气少,呆久了容易憋过去,而且说不定那些东西已经进来了。” 没办法又跟着他爬了十几分钟,终于一头钻了出来,我们三人都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地上。我气喘吁吁的问大头,“这里头七拐八拐的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大头哆嗦着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皮制作的地图,上面被人用特殊的药水勾画出了地下地形,确实如小何所说,地图基本上都是对西周这片地宫的描述,在古庙的位置被标上了一个问号,看来绘制地图之人也没有到过那里。 大头说:“我们是凭图过来,要不然还在这里转磨磨呢,我刚刚在每个转弯的地方都留了记号,如果汉生出来一准能看见。” 小何歪头看了一眼地图,打岔道:“我们现在就在这。” “这里不是建筑群吗?”我疑惑的站起来张望了一圈,只看到很多大片的石土堆,并没有发现建筑物。 “早都塌了。”大头喘了匀气说:“我估计地图的上一任主人也没有到过这里,这张图应该是他们参照更古老的地图画的。再往前走你就会看到很明显的废墟了,这里很早以前确实应该是一大片居住地。” 大头这波分析不错,这张皮地图确实不是旧物。这些建筑很早以前可能都是地面建筑,秦岭位置比较特殊,历史上每四百年或者五百年关中地区就会有一次世界性的大地震,上一次也就是明朝的华阴的大地震,据说死了八十万人,可见其破坏程度,这些建筑也多半是因为地震震垮了地基而导致的沉降,加上附近地下又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岩窟,之间岩层及其脆弱,经过几千年的不断移动,所以才出现在了这里。 我问大头他怎么凭借这张地图就知道有出口的呢,就算有出口很可能也早塌掉了。 他笑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佑,我们虽然误入蛇洞,却也有了发现。再往里走是个山壳子,不像天然的,感觉像是中间塌方,两边的山体倾过来形成的,壳顶有一道裂缝,可以通出去。” “真的?”我惊喜道。 “你别竟听他捡好听的说,吉人个屁,我看是衰人,那个裂缝在洞顶,十分不利于攀爬,一个失手就得摔成肉饼。”小何揭短道。 大头还想辩解,我打断他说:“战国墓里的机关很悬,况且我们没有地图,如果硬着头皮进去真的不确定还能不能走出去,所以前面不管多危险,我们也得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 我们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仅手电要没电,我们三个也好久没有进食了,其实我还好,被曹家抓住的时候还吃了一顿,他俩可就真是饥肠辘辘了。 我本想提议休息一下,可是看到他俩还硬撑着就没好意思开口,再拖下去如果他俩倒了一人,那对我们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我们整顿之后继续向前出发,一路上建筑果然多了起来,不过很多已经倾圮,没有坍毁的也都散了架子,仅靠着几面厚墙支撑着,这片曾经的巨大建筑群基本上已经成了废墟。 俩人看起来都很有经验,不断绕过一些废墟,我问大头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他摇摇头说:“不仅是躲着那条大虫,这片建筑废墟很奇怪,好像是按照某种阵法排列的,没有地图的话,只能在里面转磨磨,我俩之前一头扎进来,就在原地转了很久的圈。” 第五十章 合作 我们在废墟中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实际却并没有走出去多远。 在废墟中来回绕路就浪费了很多脚力,有的地方明明可以穿过去,可是小何指给我看,那里有蛇行痕迹,走过去不安全,这样我们不得不去翻越一些断壁残垣,不仅费时间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 我看他们俩脸色都有些发白,特别是小何,我们里面原本属他体力最好,不过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和身上的伤,我看他脸上已经开始流汗,我向他要背包,他强撑着不肯,没办法只能叫他俩停下来歇歇脚。 俩人坐下就开始喘,我一边给小何换纱布,一边小声说:“要不我们原地休息一下,你们这样赶路是不行的。” 小何舔舔干涸的嘴唇,哑着嗓子说道:“不行,我俩这样不能歇,一觉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大头也从怀里掏出地图扔过来,说:“你拿着地图,一会我俩要是走不动了,你就先走,如果能出去就带人再进来,我哥俩说不定还能有口气。” 我不知道身边的人为什么总在牺牲自己来保护我,一种发自心底的怯懦让我恼怒:“别他娘说丧气话,你要是不走老子把你那包明器都砸了。” 大头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淡然的笑笑,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已经不剩几件了,砸就砸。” 休息了一会,我把他俩身上的负重向我背包里装了些,拿过地图在前面带路。 没走出去多远,前面出现个不小的建筑,看样子没有全部倒塌,从图上看本来要从那绕过去,我刚要过去探路,小何突然说道:“灭灯。”我虽然不明就里,可还是照做了,大头也在后面压了压我的肩,示意我蹲下。 这边灯一灭,我们周边立马陷入黑暗中,一下子就看见前面半倒的建筑里亮起的微光。 建筑里有人。这一念想刚在我脑海里形成,里面的人也立马紧随的灭了灯,这下废墟里彻底黑了下来。 大头压低声音道:“对方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几乎是立刻我就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边隐约的传过来,小何辨认了一下,轻声说:“人还不少。” 我脑筋一动,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我不禁呼吸急促起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疯狂。 我咬咬牙,低声说:“死不死就看着一次了。”说着,我一边打开手电一边喊道:“曹子雄,别来无恙啊。” 手电光下,我看见曹家伙计全都小心翼翼的躲在建筑掩体后面,他们显然也没意识到我自投罗网的举动,曹子雄估计也在意料之外,冷场了一下,他才从一块塌墙后面站起来,苦笑道:“二爷,我们又见面了,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给了他俩一个眼神,三人从乱石堆里走出来。曹子雄皱了皱眉,也带人从掩体后过来,曹家这些伙计大都是之前的伤员,见它们一个个脸上的疲惫神色,我心里才略微笃定一些,我反问他:“在这里转了好久了。” 我看不清他脸色,但也猜出了结果,说着我从兜里掏出地图,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又当着他的面用火折子点燃,他显然对我这举动有些迷惑,不过以他心性立马就恍然大悟,阻止道:“不要。” 我拎着点燃的地图往后几步,小何和大头心有灵犀挡在我面前。我看着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现在只有我知道出去的路,我保证在你们困死在这之前绝对出不去。当然,你可以赌一把干掉我们仨,或者……我们合作出去,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曹子雄蹙眉打量我,显然在计算中,我心里其实也紧张的够呛,对面的曹子雄在古代那就是周公瑾的那样的人物,只要我现在露出一点破绽给他,恐怕我们仨的小命就拱手相让了,我现在必须镇定。 我仰起头平静的反盯着他,却发现他眼神中有一种极快的转换,正好被我捕捉到,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的情绪,他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牛,二爷好手段,为了曹家这帮伙计,我信你。” 我心中松口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几个来回,心道好险,这家伙再僵持几秒,我就要绷不住了。 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仨大摇大摆的进了建筑,发现房子里还有几个伤员,看来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这趟支锅,虽然不至于让曹家损失惨重,可也折了不少好手,在这一行当里元气大伤。 进去后我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曹子堂,他脸色苍白,一条腿上打满绷带,似乎受了重创。他看见我进来,立即伸手去摸枪,曹子雄再后面忙道:“他们知道出去的路。” 曹子堂略微迟疑一下,皱眉道:“怎么回事?” 曹子雄解释道:“他们有地图,不过被他烧了。” 曹子堂看看他,后者点点头,他才冷哼一声放下枪。 我们找了一个稍微与他们隔离着点的空地坐了下来,就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哥?” 我循声望去,惊讶的看见薛冬青正抱着枪满脸血污的坐在那边,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真的是你们。” “哟,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曹子堂饶有兴趣的笑道。 我问他:“怎么回事?” 曹子堂回道:“在一间石室里发现的,还挺命大,你也看到了我们人人带伤,就拉壮丁了呗,不过这小子嘴也硬人也憨,死活不承认认识你们,我这纳闷,你得花多少银子这么帮你守口如瓶啊。” 我把薛冬青拉过来,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了,一想到他心里就十分自责,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在冰冷的地宫,可没想到老天给了我一个惊喜,还能让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笑着拍了拍他头上的土,帮他把脸上的血污抹掉,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别这么扛着,就说认识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你们能活着更让我高兴的了,回头炸酱面管饱。” 很多年以后,我听人说,在这行里被人唤作小侯爷的薛冬青跟人回忆,他说这辈子就从二爷的那碗面开始了。 虽然他们粮食也告急,但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也分给了我们一份口粮,大头和小何总算得到了补充。 期间曹子雄过来,和我闲聊问汉生哪去了,我没回他,他叹息说可惜了,他又打听我们走到哪一步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不过寄人篱下当然要讲点什么,我知道在他这种人面前说谎很容易被识破,所以我也没有完全的胡说,只讲到了古庙,告诉他在古庙里被那种鬼东西攻击,仓皇之下逃跑了出来。看他表情也没有全信,估计也就半真半假的听了去,我问他们如何,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也是一言难尽。 趁曹子雄离开,大头凑过来,一脸警惕的说道:“那边的那个病号要小心,不知道你们有啥梁子,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抬头看了一眼曹子堂,他正和手下伙计说着什么,不时抬头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心说看来这家伙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就低声说:“一会得小心点,他有可能背后捅刀子。”大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休息好了,我们开始整装出发,曹子堂却突然提议,必须让我们一方的人过去一个做人质,小何本来要过去,却不料被大头拦下来,主动请缨要去做人质,临走前他还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他干什么,但我知道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我带着他们继续向前,几个小时后我们开始接近目的地,不过我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想着是不是要拖延一下。以曹子堂的性格,到了出口后八成要干掉我们,可是有曹子雄在,如果我故意绕路恐怕会怕他识破,正当我纠结的时候,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我们几个回头,就看见大头正和他旁边的几个曹家伙计对峙着,那几个家伙都气呼呼的,似乎随时要拔枪弄了他,我知道,大头气人从来都是一绝。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伙计突然拿着枪对着天上就是一梭子,大头一缩脖,小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看,我心道这家伙搞什么鬼。就听他又抻脖又嚷了一句:“有种你再开一枪。” 谁知那个伙计把枪口对准大头,骂道:“老子给你一枪。” 大头脸色一下就变了,嬉笑道:“别别别,我知道你牛逼,你们全家都牛逼。” 正说着周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四处望去,我听了半天也没有辨出方位,小何却皱了皱眉,脸色大变:“不好。” 蓦然,所有声音同时消失,周围又陷入极度的安静之中,我隐约也感觉有些不好。 曹家伙计们也都摸不着头脑,只有曹子雄脸色变了变,下一瞬间,至少有三四条巨蟒从黑暗中昂首而起,巨大的鳞甲在手电光下泛起金属的光泽,几条巨蟒几乎已经将我们包围。 第五十一章 最后的计划 突如其来的大蟒让所有人不知所措,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始作俑者大头。只见他麻利的从对面伙计身上抽出信号枪,对着上空就是一枪。 照明燃料剧烈燃烧,瞬间将这一片区域照的通明,刺目的光线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那些巨蟒常年生活在地下,也被这些光线吸引过去,撞入人群。 周围一阵混乱,大头趁机窜了过来,大喊道:“等着过年呢,一个拉一个,跟我走。”说着他把我的一只手拉上小何,拽着我就开跑。 我心里奇怪,他怎么能看见的,不过这一切显然都是这家伙计划好的,他把我们跌跌拌拌的拉出了照明范围,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戴了副太阳镜,怪不得可以在照明弹下前进,也不怕灼伤眼球。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边随着信号弹的熄灭,已经彻底爆发了狂蟒之灾,我笑道:“真有你的。” 他摘下眼镜,催促道:“快走快走,一会就来不及了,就曹家那点火力坚持不了多久,后面还有个大家伙。” 我们快速前进,穿过废墟,又爬上一个巨大的滑坡,终于来到大头所说的“出口”。 一看之下,我就绝望了,怪不得小何说这个地不靠谱,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占地至少有一个半足球场大小,不过并非天然形成,从形状上看,很像某次地震造成的崩塌,在洞顶有一道几米宽的裂缝,闭了手电有月光照进来。 确实通着外面,可那道裂缝离我们太远了,旁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地方,除非我们是蝙蝠,否则根本没办法出去。 我大失所望,又不死心的把其它地方也照了照,摇头道:“不行,洞顶太干净了,连挂岩钉的地方都没有,根本爬不过去。” 小何说:“那怎么办,咱们现在回头走呢,如果能拿到曹家的补给,或许还能找到原路。” 薛冬青不同意,说道:“太难走了,我们下来的地方错综复杂,有大量机关,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去。” 我说:“回头路肯定是不能走了,现在古庙里的那些怪物已经出来了,我们再回去要是与它们遭遇,肯定要完蛋。” 大头踢了一脚石头,骂道:“那怎么办,真他娘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与其在这等死,还不如出去干一场,说不定还有机会。”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悲观,我也感到空前的绝望,别说能不能遇见那些怪物,就以队伍现在的状况来说,已经算是十分的糟糕了,小何身上的伤已经开始发炎,如果再拖下去肯定会拉垮身体,到时候更被动。 我急得团团转,不断搜索着裂缝旁边的岩壁,突然一个细节被我注意到,我急忙把手电调到最大功率,心中一喜,对他们说:“快看那里。” 大头以为找到了出口,一看之下大失所望,抱怨道:“小同志你怎么现在还有闲心扯犊子,你给我们看那块光溜溜的石壁,是说一会大家都集体撞死上去吗?” 我骂他放屁,让他仔细看,大头没看出来,小何却看出了端倪,皱眉道:“水汽?” “没错,你们看只有这块岩壁是湿的,说明离水源很近,这块岩壁后面不是地下水就是湖泊,只要我们打破岩壁把水引进来,当水灌满这间岩洞时我们就能乘着浮上去,最后能不能出去就看祖师爷了。”我兴奋的道。 大头开始还挺高兴,听到要引水又垂头丧气起来,摊摊手说道:“么得炸药啊,要不我用撬棍去试试。” 我摇摇头说:“我有办法,但是有点危险。”说着右手握拳击打在左手手掌上,“我们要把那个大家伙引过来。” 大头眼睛亮了起来,他最喜欢实干派,啐道:“妈的,干了,总比憋死在这强。” 我让薛冬青和小何把帐篷支起来,我们帐篷下有两个气囊,帐篷主体结构中也有一个气囊,在三个气囊被充满气的情况下,就可以像皮艇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关键时刻渡水来用,现在正好可以把我们送上去。 我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那个大家伙引出来了。” 大头拍拍胸口,打包票说:“我有办法。” 他带着我开始往回走,曹家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曹家人退守到一块夹角岩石中,凭借火力压制,让几条大蟒一时间难以近身。 大头和我摸到一具曹家伙计的尸身旁,这家伙死相极惨整个人都快被拧成了麻花,大头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用匕首划开他的动脉,大片的血液汩汩的流出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动手啊。” 我脸色难看有些下不去手,他催促道:“别墨迹,又不是活人,再不动手等那边战斗结束了,你就和地上这几个哥们一样的造型了。” 我咬咬牙,狠心动起手来,一刀划下去,溅出血的瞬间我的一颗心都跟着颤动。 我俩在四周划了几个人,升腾起的血腥味连我都有些作呕,大头突然地喝了一声:“坏了。” 我顺着目光看去,大家伙没引过来,那些围攻曹家的巨蟒反而被吸引了,有两条巨蟒立起身子看向我们这边。我问道:“怎么办,跑不跑。”一回头发现大头已经没良心的撒腿跑了。我骂了一声,也跟着他狂奔回去。 很不幸其中一条大蟒也跟着我们追了上来,我在后面大喊:“你他娘的办法也不靠谱啊。” “别急,大的肯定出来。”大头没回头的往前狂奔。 我们这一闹曹子雄也发现了我俩的踪迹,整个曹家队伍边打边向我们这边靠过来,大头嘿嘿笑:“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正跑着,我忽然感觉地面一震,回头望去,只见黑暗中一团巨大的影子迅速的涌了过来,曹家人在后面,有几只手电打过去,反射出点点金属般的光泽,我这一看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也……太大了。 大头看我愣住了,回过头来拉着我跑,“看个屁,一会有你看的。” 曹家人也蒙了,就算以曹子雄的心性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个恐怖的大家伙,一时间那些伙计各个慌得要死,曹子堂和他身边的伙计连枪都不打了,直接逃命。 大头见那东西出来了,掏出信号枪,说道:“再给你们添把柴。”说着冲着黑暗中的巨兽“砰”的打出了一发照明弹。 拖着小尾巴的照明弹射向远处的黑暗,可还没等它自然燃烧,就“啪”的一下打在黑暗中的什么东西上,继而触发照明剂,大片的明火瞬间铺开燃烧,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高大,二是这个火焰肯定要触怒这只庞然大物了。 随着明火的燃烧,一大片区域被照亮,这条身披鳞甲的大蛇露出了它的真身。 我的天,我发誓从未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蟒蛇,大蛇盘绕在地上,上身直立而起,俯视着地上蚂蚁般的曹家人,简直就如远古烛龙再现人间。 大蛇身上闪烁出青色的鳞光,如一条蛰伏深渊的巨龙,照明弹在它身上炸开,足可以把常人烧的皮开肉绽的火焰在它轻轻扫动之下,便随之熄灭。 可这举动却苦了下面的曹家人,乱石滚地,不少伙计都被那一下直接拍飞,就连之前的蟒蛇都被打了几个跟头。 曹家人几近崩溃,小的没打过这又来了老的,以这条大蛇身上的鳞甲,子弹打上去顶多会留下个白印子,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的信念,玩命的向我们奔过来。 大头一看目的达成,拉着我就往回跑,边跑边说:“你要的祖宗我给你找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大蛇如我所料,被大头的照明弹惹怒,对着前面就是一顿狂扫,那些建筑废墟在它面前建筑就如纸糊的一样,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漫天乱石,有的倒霉蛋直接被拍扁。 前面就是岩洞,我和大头拼命的跑上去,这点距离不过是大蛇几个挺身的事,可是黑暗中的曹家人已经跑散,不知大蛇在地下生活了多久,很多功能似乎已经退化,竟没有一下子辨识那些冒犯者,那就干脆全毁灭,巨大蛇身秋风扫落叶般连人带石全部抽飞。 我看着皱起了眉,不妙啊,大蛇被那些曹家人带着改变了方向,我们可没命再去把它引过来。 我问大头还有照明弹吗,他掏出枪看了一眼,说还有一发,我说打,他说那一会大蛇过来,怎么把他引向那面石壁,我叹气说如果大蛇被引走,咱们就更没机会了。 第五十二章 激流勇进 再次亮起的照明弹,不仅给无头苍蝇一样的曹家人指引了方向,也让愤怒的大蛇记起了刚刚的冒犯,庞大的蛇身犹豫脱轨的火车,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横冲直撞的向我们冲过来。 只有亲身面对这种怪兽时才能体会到它的恐怖与压迫感。 我和大头一看大蛇过来,撒丫子往回跑,大头这货看着憔悴的不行,逃起命来灵活的像个狒狒,满地碎石也没有让他减慢速度,反倒是我差点被追上。 大蛇行动力惊人,几个探身就攀上了高坡,我和大头刚藏进预先准备好的石缝中,巨大的蛇头随后就悄无声息探进了进来。 我看不见它,却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一鼓一收犹如月下潮汐,我心里紧张的要死,嗓子在这时却痒了起来,可能是刚刚吃了尘灰。 就在我拼命想要憋住咳嗽欲望的时候,那巨大的蛇头猛地一缩,我心道坏了,这是要攻击的姿势啊,接近着便是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跟着摇晃。 巨大的石块开始噼里啪啦的从头上落下,声势浩大,吓得我死命的抱着身前的石柱,才没被那股气浪吹飞。 我看见了,是大头。他举起手电,跟个跳马猴子一样在乱石中穿行,不断吸引大蛇靠近那块石壁。 那条大蛇一击不中,似乎恼羞成怒,整条身躯都从凹口爬了进来,巨大的身躯犹如从我旁边开走的列车,那种声势根本无法形容。 我一看不好,巨大的蛇身塞进来,大头根本没有再跑的空间,就咬咬牙从石缝中出去,举起枪对着它的脑袋连点几枪,虽然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可是却成功的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大蛇回过头来,寻找我这个挑衅者,我也没有原地等死,使出全身力气从另一边跑向石壁。大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举起双臂跟个大猩猩一样,一边跑一边嘴里鬼叫,试图把大蛇的注意力吸引回去,大蛇可能憋得太久了,智力下降,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就当我俩都快跑到石壁前的时候,它似乎终于明白我们的愚蠢行为,扭动蛇身,向我俩咬过来。 感受这恐怖的一击,我恨不得跑回娘胎里去,不过这一下也如愿以偿的让它撞在了石壁上。 轰然巨响间,乱石穿空,我被一块碎石正好撞在背上,直接把我砸飞出去,混乱中我只能护住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刚爬起来,嗓口一甜,咳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下拍我的头晕眼花,还没站起来耳中就响起一阵“哗哗”的冲击声,我借着月光循声望去,只见那片石壁已经被大蛇撞开了个口子,石壁不厚,犹如被敲碎的蛋壳,大股的清水流进来,水势越来越大,豁口旁的一些碎石也被冲掉,几道裂缝顺着豁口延伸出去,看着马上就要炸开。 大蛇这一撞自己也蒙了,我现在顾不上它,急忙跑向和小何他们约定位置,没想到大头已经先我过来了,不过刚刚那一下他也没逃了,满身都是划伤。 水位上升的很快,再加上大蛇在石洞里占了体积,几乎瞬间就起了七八米的高度,而且由于地形原因,水流并不平稳,大蛇翻动身体也会形成巨大的水浪,我们几个的充气帐篷犹如一叶扁舟,在水里不断左冲右撞。 我们几个缩在帐篷中间,感受着跌宕起伏,大头捂着脑袋喊道:“晕死老子了,这他妈是舍命版激流勇进啊。” 薛冬青脸色白的吓人,他哆嗦着问:“不会破掉。” “没事,这帐篷结实着呢。”我刚说完,几人便听见“咝啦”一声裂帛声,就见大头面前的帐面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下,开始有水涌进来。 大头慌张了一下,手忙脚乱的去堵豁口,我们的冲锋衣都是防水的料子,发现不行,他又脱了上衣捂上去,才减缓了水流的速度。 这时,帐篷砰的一震,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我伸手往上一推,顶部是硬的,我们互看一眼,同时憋了一口气,拉开帐篷游了出去。 洞里被大蛇搅动的浑浊不堪,不过水下有月光射下来,我向他们打手势,几人向那边游过去。由于水已经漫过了裂口,我们很轻易就浮了上去,一出水小何就猛力的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已经超负荷到了极限,我把最后的大头拉上来,他直接瘫倒在地上,嘴里一直叨咕着“好人长命百岁”。 我定了定神,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河谷地带,此刻是枯水时候,但是看石头上的流水侵蚀线,缝雨天水量一定不少。我们身下的裂缝已经同泉眼一样向外冒水,不过我也已经无暇他顾,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相互搀扶着顺着河谷向下游走去。 夜晚山里有些凉风,我们几人全身都湿透了怕着凉就没继续走,找了个避风的石窝子进去,大头和薛冬青出去捡了点干树枝,我给小何换了药,发现他开始发烧,我们点上火烤了烤衣服,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和大头光着腚蹲在外面抽烟,他问我接下来怎么打算,我沉默了一会,说道:“肯定先就近住下来,小何的伤不能拖,我得先把他安顿好,然后……然后回琉璃厂呗,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原先有汉生在这,这些事都是他张罗。” 大头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嗨,要我说人的命天注定,是生是死早有定数,汉生有他自己的人生,离了谁你不都还是曹傩送?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也不指点你,但是得和你说,人生百岁,八十稀少,夜卧占一半,童稚懵懂占十年,昏老白发占十年,营忧家事还得十年,世上一遭,才他娘的得十岁乐,你要不让自己痛快,你还指望谁?” 我诧异的看向烟雾中的大头,说道:“行啊,出口成章的。” “谁还没点人生经验。”他摆摆手,毫不在意,随后却又神情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叮嘱你,你得小心那些曹家人,特别是里头那个病号,不知道他们出来了没有,我从他眼神可以看出来,那家伙当时对你可是真动了杀心。我也不清楚你们啥关系,不过就算是我这种半只脚踩进行的都听过曹家,他们盯上你,想必龙山阁也要寸步难行。” 我掐灭烟头,叹气道:“我也知道。”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汉生之前提到的“启动”指的是什么,不过按他的意思,会有第三方力量去掣肘曹家,而且他们这次损失惨重,想必短时间内也顾不上龙山阁。 我望向河谷方向,也不知道曹子雄是否还活着,我总觉得那个家伙有些特别,曹家这一代出类拔萃的并不多,他绝对是一号人杰,可惜是个旁出,像曹家这种宗族对血脉和继承看的是非常重要的。 想到他就不得不自然的对比起龙山阁,论能干,老何年纪大了铺子上多是靠他出面儿,像小何和赵顾这种青壮才是铺子的中流砥柱,论出谋划策铺子里还真没个好先生,我也就勉强算是个半吊子,如果能挖点秦汉堂的好手过来那就真是太棒了,不过也就想想,秦汉堂背后水深着呢,我可不敢去挖墙脚。 又闲聊了会,大头提到那条大蛇,我说我怀疑那条蛇是从战国活下来的,大头十分吃惊,我告诉他自己看过一块石碑,上面介绍了“工程师”捕蛇炼蛇油制成化龙池,又将其幼崽点化成“守墓兽”的经过,不过大头还是不相信可以有从战国活下来的生物。 我俩抽了半盒烟,人都乏了就回去睡觉,我说我还能坚持会就让他先睡,毕竟是在山里还不是十分安全,自己留下守会夜,他也没多说,刚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半夜火有些小了,我又从外面捡了点干柴回来,不经意间,我突然发现不远处草丛里有两点褐红色的光,我心说不会是遇到狼了,赶紧从地上抄起一根趁手的树枝,狼很少有单独出现,如果真是狼,恐怕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们几个,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体型有些小,我在月光下又仔细瞧了瞧,心里一惊,是只狐狸。 第一章 日记 稍有些泛黄的格子本上记录着一段匪夷所思的过去。我放下笔记本,心头狂跳不止,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 拿起烟盒点了根烟,我起身来到二爷留下的那张巨大地图前,有一张小纸条被作为注释,用图钉钉在了地图的一角,上面的内容十分简洁,“挖掘青山,未归。” 这条记录的图钉上被挂了两条线,我顺着摸过去,一条深入云贵地区直接被钉在乌蒙山脉中,不出意料这里应该就是朝仙墓的所在地,而另一条……我眯眼看过去,则是被一路送进了湖北地界,我翻开上面的便签,奇怪的竟是一纸空白,没有任何记录。 我掐灭烟头揉了揉眉心,回忆起二爷当时的话,乌蒙山里的朝仙墓应该就是我爹失踪那段时间所去的地方,他也正是在那里发现了关键线索,从而解开了曹家青山之谜,更是后来曹家白日的导火索。 如果不出意外,这张空白的便签代表的就是最后那次盗墓地点,曹家青山。 不过眼下这本笔记的出现,却让上面的推论出现了破绽。线路是对上了,可从时间线上看,就有些蹊跷了。 我手头这本日记还没写完,应该属于我爹那一系列日记中的最后一本,所以最后记录的时间多半就是当时事发的时间,也就是93年5月。 而他们去曹家青山则是发生在94年10月,这期间我爹应该还去了乌蒙山朝仙墓才对。所以时间线应该是:秦岭地宫(93年5月)-乌蒙(未知)-湖北曹家青山(94年10月)。 如果我没去过秦陵地宫,或许以上推论还站得住脚,可是我亲眼见到了我爹尸体,这就让所有的猜测都变得不可信。 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在死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又下了两座大墓呢? 我懊恼的将桌上的烟盒揉成团,当前的结论就是一种悖论,两者根本不能并存,却又各自都能证明自己。 我无力的靠向椅背,看向对面墙上巨大的地图,想到曾经的无数个日夜,二爷是否也如我一样,心力交瘁的对眼前的巨大谜团抽丝剥茧。 沉默了一会,我搓了搓脸,重新打起精神,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事情就算再诡异,那也是过去时,真相曾经一定以某种诡异的情况真实的发生了。 我将事情一项项记录在本子上,这么看起来,现在所有事情的胶着点就是我爹的死亡时间。 如果死亡日期成立,那么之前的路线图就一定是错的,(错的原因有很多,我没有详细列举)93年5月之后发生的事,肯定被人篡改了。 如果路线成立,那么死亡时间就不对,二爷调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全是错的,我也偏向于这一点,无论是乌蒙还是湖北,只要有一个地方我爹去过,那就证明死亡时间有问题! 我又拿过日记本,翻到最后几页,仔细掰开内脊辨认,却失望的发现日记本内页没有被撕掉的痕迹,也就是说日记确实只记录到这里。 我又不死心的开始一页页翻看日记本上的内容,希望能找出证明这不是最后一本日记的线索,这样就能推翻我爹的死亡时间。 我发现每篇日记内容并不固定,多的洋洋洒洒有几页纸,少的则十数个字。我定了定神,继续看下去。 从书写这本日记开始前,我爹他们应该是从某个地方带出了一些拓片,并且找了一个叫赵三水的人来翻译。他们似乎在赶时间,而且翻译工作看起来也不顺利,接下来持续了整整一周,才结束翻译。 “虽然内容不完整,不过从三水的结果上来看,如我所料,青山里面根本就不是宝藏。1993年5月12日。”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爹他们果然发现了曹家青山,青山是谁留下的?里面不是财宝又藏了什么?曹家先祖和诸鬼部落到底有什么关联?无数的疑问头从我脑海里闪过,只可惜日记上的内容太少了。 我翻到下一页,只看了几行眼睛就亮了起来,我颤抖的拆开一包白沙,猛咗了两口,才渐渐平息下来,随即欣喜若狂起来,这篇日记后面的内容竟然是我爹的一些猜想,几条我完全不知道的线索赫然列在上面。 我掏出自己的本子,重新梳理一遍,对一些关键字做了扩展和推测,整理出来如下几条信息: 第一,正如二爷所说,我爹是从曹家老一辈身上发现了蹊跷。(具体时间和事件不详) 而后他查阅了大量家族史,发现无论曹家内门还是外门弟子总会在一些年份里离奇“消失”,这种消失并非是死亡,而是很神秘的被人从族谱里彻底抹掉,如同从未有过其人一样。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提曹家,不只是我爹,二爷和我也都查过曹家的底,可是这个枝叶庞大的家族却像凭空出现一样,追查不到源头,向前最多能追到明末,可是在近现代却出奇的强盛,钱庄、戏楼、赌坊、黑市、妓院、武行、漕运……几乎各行各有都有所涉猎,特别是民国后期,逐渐洗白,虽然还有一只脚踩在里面,可是从商号到财团,这个家族已经根深蒂固,如同一颗巨大的胡杨,将根须深深的扎在地下。 第二,青山里并非宝藏,而是被某一位先人藏入了一件东西。 这个结论后面还被我爹画了一个问号,接了一段记载,我猜测大概后面的内容他也不确定。他认为当时的那位先人也发现了什么,迫于无奈才将线索放进了所谓的青山中,据此推测,曹家的秘密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古老。在曹家漫长的历史中,可能我爹他并非是“窥视”真相的第一人。 这段记录后面是一段摘抄,以我爹当时的心性,估计随后便去查阅了祖史,可惜那位先人的资料已经湮灭在历史中,却意外的发现了一段关于他孙子的记录。 “其宗于外,年少流离,弱冠而归,其父官至总兵,好技,尤善丹青,饰傀偃师,晚年踪迹不祥。” 我看着就吸了口冷气,这段记载很清晰,可是这句“其父官至总兵”,一下子让我心绪乱飘起来,长眠于镇灵台里的那位御山总兵也姓曹,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我几乎瘫倒在靠椅上,后背衣襟已经被汗水打湿,如果这段摘抄主人公的父亲真是曹总兵,那么总兵他爹就是曹家青山的始作俑者,而指挥御山挖出镇灵台的,又是与曹家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诸鬼部落走出的神秘人,这一切说是巧合也太可怕了。 我甚至怀疑曹家青山宝藏的消息,都是那帮藏在幕后的家伙放出来的烟雾弹。再进一步假设,可能曹总兵的父亲拿了某样他们需要的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东西,藏了起来,所以才有了青山有宝藏的传说,使曹家人一代代去寻找。 关于曹家青山里面藏得到底是什么,我想只有我驾鹤西去的老爹才知道了。 第三,这本日记确实是在进地宫前写的,因为后半部分几乎全是关于秦岭行程的记录。 他们一行6人,辗转多日进了秦岭老林,与我们瞎转悠不同,他们几人凭借拓片上的记录绘制了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地宫入口,(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此处不再赘述,主要上面描述的也很简单),就在下去的第3天,他们正式进入了那片断壁残垣的古建筑群。 看到这我恍然大悟,我爹他们队伍的行进路线正和我们相反,而且照这么看大头和小何捡到的那份地图,也多半就是他们绘制的了,我心道还真他娘的是天意,隔了二十多年,我老子还救了我一命。 他们穿过建筑群,来到了“核心区域”,这是原话,想必就是那处用来抵挡怪物的古庙。 他们能到这里,想必一路也不轻松,因为我发现后几篇日记笔迹都很潦草,甚至断断续续,不到一天就有多次简短的记录,到最后,他称这里为“试验台”,还有一句话让我耿耿于怀,“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看到这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向后翻,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日期也停留在6月28日。我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也进去了,我父亲和汉生都进去了,那片恢弘而诡异,庄重而血腥的地下世界。 我端着笔记就这么坐在这里,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再次回到地宫,毫无顾忌的一头跳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良久,我叹了口气,想要合上笔记,右手拇指却感到一丝不和谐,我纳闷的打开笔记,用手指轻轻摩挲,感受到一个凹陷的轮廓,我立马意识到曾经在这里夹过某样东西,因为长时间挤压,才在纸上留下了痕迹。 我举起笔记对着光照,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长条的痕迹,不过光线只能产生阴影让我看到轮廓,却无法看到更多细节,我急的团团转,突然看到书桌上的铅笔,顿时有了注意。 第二章 赵金斗 我用铅笔轻轻涂在凹陷轮廓上,随着铅粉的覆盖,一个明显的钥匙形状显露出来。惊讶之余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这是把什么钥匙,看起来对我父亲应该相当重要,而这把钥匙最终又去哪了。 钥匙样式很老旧,牙花也很简单,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高清照片,本上右侧的印记很清晰,可惜左侧的纸张上面有字,摹出来也看不清。 我把照片传进电脑,放大了看,隐约可以看见“日光站”三个字,我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没有相关记忆,从字面上分析应该是个我没听过的车站名。 我打开电脑,在浏览器上检索了“日光站”,搜了几十页,描述的全都是日本的一个车站。我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会和日本扯上关系,如果这把钥匙真属于日本的某个车站,怎么上面会刻着中文,况且日本钥匙样式也和图片上这把也大不同。 我不死心继续搜索,终于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小贴里发现一个已经注销的用户留言“日光站是原来星星峡的车站”。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好找,原来是星星峡的车站。 星星峡地属哈密,在新疆最东边,有新疆东大门第一咽喉重镇之称,面积不大,上次去新疆打算开车过去,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不查不知道,没想到这星星峡还是个军事要地,唐朝那会樊梨花带兵西征就从这打进去的,抗战时期这也是重要的西征路。 我用打印机将照片打印出来,看着图片左右睡不着,我父亲既然把钥匙夹在笔记里,就足以说明了重要性,我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起身去敲了老何的门。 老何还没睡,惊讶我大晚上过来,我把发现和他讲了一遍,他答应明天找人复原一把,我刚要告辞,却见他有些欲言又止,就顺势坐了下来,主动问道:“何叔,是不是有事啊。” 老何在对面坐下,犹豫道:“本来打你一回来就该和你说的,可是”老何叹了口气,“汉生那孩子,哎。” 我平静的说:“何叔,你讲,没关系。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们扛着,原先我一直觉得二爷做人做事太绝情,可是现在回头看看,是他那条难走的路很少有人走。我呢,怕苦怕累,说不上想成为他那种人,但也不想一辈子被人庇护。我知道你担心我愧疚,我的确愧疚让汉生一个人下去,如果当时在的是二爷,也许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一蹶不振,查我爹他们也不是要逃离啥的,只是想以后甭管是在地上还是地下看见汉生,能让他觉得我没愧对他喊我一声二爷。” 老何听我说完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种成长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二爷一直想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人,在下头碰着他估计会生我气。” 老何从兜里摸出白沙,边抽边说:“赵金斗,他在西旧帘子胡同东口路北的9号院请了京城里叫得上号的当家聚一聚,龙山阁也在名单上。” “赵金斗?棋院?”我皱眉问道。 “对,也是老家伙了,一直和我们不对付,年轻时候干过缺德事,被二爷收拾过,上次你在茶馆遇见那个报国寺的小子就是他下面铺子的人。这次发请帖估计也是个鸿门宴。” “怎么讲?” 老何掐了烟头,给我俩各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讲道:“往上数的恩怨就不提了,同行如仇敌这话你应该懂,在北京地界,什么都要讲究个规矩,咱们这一行更是了。 虽说都是干这个的,可是无论从出货量还是品相来说,咱们龙山阁都稳压他姓赵的一头,就算潘家园曹家的铺子站出来,那也是小个,可是这都是以前。 二爷这几年心不在铺子上,导致咱们缩了不少水,好几块不错的地给让了出去,反倒是赵金斗越混越大,虽说咱们干的买卖也不干净,但是二爷有三不出的规矩,铺子里的东西从不出境,不过这年头为了钱不讲规矩的人也多了去了,姓赵的就没少往外倒腾东西,而且据我所知,他下头还有两个作坊,出元明时期不开门的东西,专打那些青头的眼,不过这也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特别是前些日子,冲突的厉害,这王八羔子对外放话,龙山阁给的价,到他下头任何一家铺子,可以再低出三到八个点,你们这次出去期间,已经有不少合作了多年的店主来我这,讲情义的来商量个办法,毕竟人家也要养家糊口,不讲情义的直接退了买卖,转投姓赵的。” 我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从打进了龙山阁我基本上都没放心在店里,老何这些话恐怕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来,我其实有准备他要倒些苦水,只是没想到铺子已经到了这么艰难的地步。 说实在的,我在这方面确实不擅长,你要叫我在店里给人掌掌眼,那还勉强能糊弄过去,但是要掌龙山阁这艘大船的舵,忒难。 我挠挠头,问他:“那你说这次赵金斗请咱们去赴宴,是要动手?” 老何摇摇头哼道:“借他几个胆子。不过虽然不至于动手,可下马威就少不了了,他窜了一批铺子掌柜的,以更低的价格出货,的目就是要逼我们让出部分铺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不能说占着好地,还走不出货,他就强压价格,让我们把货憋在自己手,这个时候再来抢地。二爷在,哪个都要看他面子,现在,啧啧,恐怕其余几个面上人不落井下石就阿弥陀佛了。” “绝对不行。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天他打你一巴掌不还手,明天他就会踢你一脚,后天更是要在你脖颈上拉屎撒尿。割地不行,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问老何。 “你也先别急,想啃龙山阁,怎么也得留下他姓赵的两颗牙,我给你细说说。曹家被人暗中掣肘,暂时无暇顾及我们,在北京跟咱们叫号的就只剩下了姓赵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那些看戏的过来站队,绑在我们车上的人越多,对方就会越顾忌,这是第一。 第二,只靠那些开门货还不行,咱们铺子已经好久没开压堂货了,你这次带回来的几件东西真是及时雨,还有上次那枚玺,都是是挑不出毛病的尖货,干这一行讲规矩的少了,看利益的多了,没有谁能靠得住一辈子,那些店主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家伙,靠这些有钱都搞不到的宝贝,绝对能扳回一城。 第三,就是人。人的名,树的影,为什么当初二爷在的时候那些猢狲没人敢闹腾,那是二爷镇得住,北方老一辈儿混这口饭吃的,就没人不给二爷三分面子的,所以……” “我必须替二爷把面子捡起来。”我说。 老何摇摇头,坚定的说:“错,你,就是二爷。龙山阁有二爷才是龙山阁,我本来希望这次你去棋院,不过……咱们不是没人,下面那些堂口的老伙计哪一个拎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瓢把子,如今你掌舵,还不足以让他们马首是瞻,像你们这回没见到的陕西霸子,他和二爷是过命的并肩子,年轻时候也是个刀口舔血的狠人。” 我明白老何为什么犹豫了,用不上人。这节骨眼汉生失踪了,小何受伤了,下面的好手又使唤不动,真叫我一人去了,他怕我怯场,从声势上就弱了一头。 “那些老家伙也真不是见死不救,他们也在看,看你值不值得扶。小曹,我替他们说句话,那帮人还有几个血没凉的,但都是头发开始白的人了,你想让他们跟你讲情分纳头便拜那是不可能的,都要给底下子孙谋前程了,只有龙山阁这关挺过去,这些人看到一条大道,才会真心实意接纳你。”老何语重心长的说。 我点点头说道:“何叔,我懂,以茶还茶,以酒还酒。诸葛亮出山还三顾茅庐呢,我这卖草鞋的小贩子,还有的仗要打。这里面的利弊我清除了,我决定了,这次鸿门宴我必须去。” 这是龙山阁翻身的机会,想要扫干净之前的一蹶不振,这次就要非去不可,不过想起之前茶楼里的那家伙,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去还真不成,万一动手,我还不得给人修理了。 我在心里开始拼命搜索适合人选,最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实在不行,我把大头拉来。” 老何试着问:“他成吗?要不我带两个人和你去。” 我笑道:“放心,他那人看起来挺混的,关键时刻还算靠谱。你就甭去了,在家里坐镇,你带我去,我还不被人骂乳臭未干吗,再说,那家伙的东西还在咱们这,我看他能不拼命。” 当晚我和老何聊到深夜,那泡茶都喝的没味了才散,我回到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爹和二爷的事就够让我绞尽脑汁的了,现在又要在铺子上下功夫,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转头拿起手机给大头发了短信,让他近期没事来铺子一趟,发完抬头看了眼天,都快亮了,便扔下手机,将头埋进被子,告诉自己赶紧睡下。 第三章 信鸽 第二天一早大头就给我回了电话,问我是不是想他了,我昧着良心说有好东西,邀请他过来一趟,他说是不是想开了,要一条龙一下,我说冰火啥都有你快来,大头说手头还有点事,忙完就过来。 翻着通讯录,我犹豫了一下,找出老万的电话,其实我和他不算有交情,特别是从镇灵台出来后,也没怎么联系,现在求人了再张口,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儿,不过一想到龙山阁现在的状况,我咬了咬牙还是给他打过去。 老万待人接物也是老练,接我电话愣是没有让我听出尴尬或是惊讶,我俩还算客套的哈拉了几句,他主动问我:“二爷是不是有事啊,咱们也算‘生死之交’,有事但说无妨。” 既然有了台阶下,面子上过得去,我也不装着,顺水推舟道:“还真有事。” 我也没瞒他,差不多把龙山阁当前的状况和他通会一遍,不该提的当然也没提,老万一直安静的听,等我说完也没开口答应或是拒绝,正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老万在电话那头缓缓开口:“其实关于龙山阁的现状我也早有耳闻,不瞒你说长沙这边也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京里那摊事,独木难成林,古玩这行不是故步自封就能做成的。都说我们长沙帮团结,那是建国前,这年头见不着了,其实圈里早有不少幕后老板和外头人眉来眼去已久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我久安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长沙城也能说得上话,说实话如果站你们龙山阁,也不是一件小事,成事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估么就要被踢出局了,二爷,我今天也没和你打马虎眼,这事你容我考虑考虑,稍后定夺,你看成吗?” 老万这番话里儿面儿都给到了,我还能说啥,如果不是岁数在这我都要叫他爸爸了。 感恩戴德的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思考着龙山阁的出路。这次是龙山阁的难关也是翻身的机会,至少让那些暗中使绊子的跳梁小丑纷纷站在了前台,自从二爷消失,摆在龙山阁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捶在地上,任人分食,要么趁时强势崛起,打爆那些孙子。 这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太难,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脑袋晕晕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直到中午南北过来喊我吃饭,我应了声洗了把脸就向后堂走去,转过这院的月亮门,我忽然看见一个伙计用扁担挑着两大白色塑料桶往后走,我纳闷什么东西,就喊住他。小伙计说是二爷留下的配方,拌的粗粮。我好奇说二爷还养宠物啊,小伙计笑道没有宠物,是鸽子,二爷养了好些年了,一直让他照顾。我心里一动,让他带我去看看。 我们穿过内院,过了影壁,在最里头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不小的木架子,上面摆着两排鸽笼,里面至少养着二十几只鸽子。 我靠近去看,这些鸽子个头都不小,我转头问小伙计:“你知道这些鸽子都多重?” 小伙计约么道:“雄鸽400到600克,雌鸽350到500克。” “你怎么记这么准?” 小伙计腼腆的笑了笑,回道:“二爷之前特意交代过,这些鸽子的饮食必须定时定量,不能让它们吃太多,所以我都小心着控制着它们的体重。” 我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惊讶,这些鸽子身体看起来大多呈现上宽下窄,前宽后窄的流线型,而且体重控制的也刚刚好,这样既保证有力量,又不失灵巧,这可不是一般的家鸽,多半是训练有素的信鸽啊。 我又问他:“平时都怎么放鸽儿啊?” 小伙计指着左边笼子说:“按二爷的习惯,两个笼子分开放,一般先放这头的,放前头一天不给喂食,等后一天这笼回来,再放下一笼,不过也奇怪,这些鸽子觅食能力也是强,空腹出去,都吃饱了才回来。” 我心道信鸽无疑了,这是老一辈的“训鸽”手法,这种空腹放养,就是典型的培养信鸽定向归巢的能力,我敢肯定外面某处还有一处“老窝”,这些信鸽就是靠着磁场两点一线的折返。 我问他知不知道外面在哪养的鸽,小伙计被我问的愣了一下,说没人啊,店里就他一人负责照顾鸽子,我给他解释了信鸽的“两点投喂”,可小伙计还是一劲摇头,我看他不像作假,心里不由得犯嘀咕,既然不是二爷养的,那……我突然反应过劲来,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信鸽信鸽,这鸽子就是用来通信的啊。 现在通讯设施这么发达,导致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人在使用如何古老的通讯手段,这年头养鸽子多半都是玩儿,没想到二爷还真靠它通讯。 我问小伙计二爷平时自己打理不,小伙计点点头,说二爷偶尔会过来喂食,也不让他帮忙。我心道这就对了,八成二爷就是在和人通信,不过二爷为什么放着手机不用,要使用这么落后的手段来通信,而且对方是谁?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二爷是在孤军奋战,从老何的对话上来看,甚至二爷都没有对他讲过什么,可是此时却冒出来一个人,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按小伙计的说法,二爷个把月就会自己打理一次鸽子,显然通讯的频率还不低,表明两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不得不让我想到汉生的话,二爷并非是在简单的追查什么,他,或者他们有一整套计划,汉生只是计划的推动者。 在汉生找到我的时候,整个计划就开始了,二爷所知道的远远不止他和我说的那么简单,如果我都能查出诸鬼部落,都能看到那片历史迷雾后面的影子,他们又怎么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我相信这个计划要远比我想象的所图甚多。 我深呼一口气,问小伙计:“二爷最后一次过来喂鸽子是什么时候?” 小伙计低头想了想,回道:“4月份,那,那之后二爷就……” 我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养的挺好,继续替二爷好好养。” 我俩一起喂了鸽子,我发现鸽子爪腕上都有很浅的环形痕迹,应该就是信桶套的跑不了了,只是整理二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藏哪了。 喂完鸽子,我往回走,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一般优秀的信鸽每天大约能飞700公里左右,这个面积就太大了,没法查也没法追踪。现在想要确定对方身份的办法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由我通过信鸽继续和对方联系! 这人肯定是参加过当年那件事的人,他的身份无外乎有几种可能。 第一,我爹他们的人。这个几率非常小,毕竟他们已经困死在墓底了,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偷摸摸的联系。 第二,曹家。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其实曹家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当年那一代的曹家主事的现在都退居幕后成了元老,如果真是有曹家人和二爷通信,又会是老中青的哪一代人呢? 第三,二爷自己的人。就像六耳一样,二爷有自己的班子在私下里调查当年的事。 第四,理智告诉我绝对不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人他们(她们)是否活下来了呢?或者他们的后人是否还在? 越想越离谱,我拍拍脸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哪还有时间胡诌八扯。拉回思绪,对方肯定知道二爷已经出事了,如果我主动联系他,我不保证对方会接纳我,到底要不要联系,我很犹豫。 吃了饭我一下午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要联系我该说什么,“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正在我瞎捉摸额时候,薛冬青敲门进来,他递给我一把钥匙,说是老何让他转交给我的。 我没想到老何这么快,看着手里这把材质全新却是老旧牙花样式的钥匙,我直接起身来到电脑桌前,查了一下飞往哈密的航班,最近几天都是早上的航班,我翻了一下日程,这两天没有要紧事,便订了后天的机票。 现在手头线索太少,任何一处我都不想放过,特别是我爹日记本中的这把钥匙,我有种预感,它会带来某种出人意料的结果。 第四章 动身哈密 第二天我和老何说了行程,他觉得太匆忙,我说也不是下墓不用准备什么就是去打听打听,他要我带个伙计去,被我拒绝了,店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又不是小孩,去趟哈密还带什么人。 机票是早上7:50从北京出发的,赶了个大早,导致我一上飞机就开睡,一路睡得黏黏糊糊,直到快降落了才被颠簸醒。我是第一次来哈密,出了机场就被大风吹蒙了,一直听说这里风多,风强,没想到这么猛。 我看表已经快12点了,就在附近找了家特色小店,点了烤馕和羊肉大串,又在门口阿姨那吃了两大角冰凉的哈密瓜,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机场,向附近的红星客运站出发。 哈密光照太强,晃得我有点头疼,后悔没带墨镜过来,到了客运站倒霉的发现前一班车票已经卖光了,要等后一班就要下午五点半,我算了一下,到星星峡基本上就天黑了,就是要多留一天。想了想,我翻开地图看了一下,将近200公里,如果开车走高速的话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我道日光站拿了东西,晚上还能赶回哈密。 决定下来,我便去街上拦车,司机听了去星星峡直接要700,我说来回,司机琢磨了一下说600,我问他来回1000行不,行我就上车,大哥考虑都没考虑直接把后车门给我打开了,“老弟上车”,我心里立马后悔了。 司机路熟,也没看导航,就近上了县道,没多大功夫又上了高速,稳稳向星星峡出发。我上午睡饱了这会儿也不困,就给司机老哥发了烟,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来是闲得慌,二来我是怕他瞌睡。 他问我去哪干啥,我说散散心,老哥可惜的说来晚了,头些年还行,顶热闹,兰新通车后就不怎么地了。我看他挺对星星峡挺熟悉,就让他介绍介绍,老哥一听就开始扯开了话匣子,从林则徐说到劳改农场,从左宗棠讲到红西路军浴血奋战,简直就是一部活县志。 我一边听他讲,一边望着窗外的峰峦叠嶂群山蜿蜒,星星峡不亏被称作军事重镇,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老哥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试着问道:“小哥你不是来耍的。” 我反问道:“怎么说?” 他摇下车窗把烟头扔出去,笑道:“我常年在这片拉活,是不是来耍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一看你心里就有事,不像游客。” “哟,老哥你好眼力啊,我去星星峡那边车站取点东西。” 他迟疑了一下说:“哪个车站?我一会直接给你送去。” “日光站。” 司机老哥笑道:“小哥你又开玩笑。” 我说:“没逗你,真是去取个东西,你在站外等我,拿了东西咱们原路返回。” 老哥又从后视镜里看我,确定我没开玩笑,才歪着脑袋说:“小哥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日光站,那个车站早些年就关了啊。” “啊?”我皱眉道:“关了?车站不通车了?” “早废弃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没记错。” “嗨,怎么可能,你别看我在哈密跑活,其实我家是雅满苏镇的,一会就能路过。我们那有片铁矿,我原先给矿里开大车,要不然我和你说这片我熟悉呢,你要是坐了别人车,给你拉到星星峡,都不一定能认识你说的地。日光站我知道,就在红柳村附近,原先也拉人,不过以货运为主,后来说是铁路网重组还是怎么着,那个车站就废弃了。” 他说完又低头瞄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道:“还有一种说法,当年日光站里面有个站台发生了车祸,挺严重的,死了好些人,上头给压下来了,后来就停站了。” 打死我也没想到日光站已经关站了,我本想拿着钥匙去车站里找人问一下,这回别说人了,可能那个带着锁的箱子或者柜子都没了,我叹口气,心里后悔怎么不提前找人打听打听,这回八成要白跑一趟了。 我抬头问老哥:“你刚刚说什么?” 司机回道:“我说那个车站可能有点不对头,你,还去不?” 我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大白天的,又不是古墓我怕个锤子,中国人讲究来都来了,干吗还不去一趟,就对他说:“去看看,不行咱再回头。” “那成,你说了算。” 没过多久,我们下了高速,又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司机老哥说:“小哥,快到地了,车站废弃后路也没人维护了,我这车底盘低过不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刮坏了底,咋俩扔这就完蛋了,你看你将就将就自己走过去行不,我在前头等你。” “多远啊?” “没多远,就在那边坡下,我给你停在路边,你下去就能看见了。”司机把车拐下柏油路,我俩下了车,他指着坡下那边的平地说:“你看到没,就在那,早都没人了,设备也让人拉走了,没啥好看的,我在这等你,你看一眼咱就走,早点走,天黑前咱还能回去。” 虽然天还亮堂,不过看着那几排阴影中的废弃房区还是有些发怵,我本想叫这老哥跟我一起过去,却又不好意思张嘴,假装抽烟犹豫了一下,我扔掉烟头冲他点点头,最终还是自己走了下去。 坡上铺满了白色的道砟,不是很好走,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下去,站前已经被各种半人高的杂草占据,我在草丛中左突右撞,胳膊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印子。 好不容易穿过杂草丛,发现车站大门不出意料的紧闭起来,上面挂着手腕粗的铁链,还上了大锁,我不甘心的绕过大门向一旁走过去,很破旧的砖墙上粉刷着那种老式建筑才有的黄色墙粉,甚至还能看到当年的红色大字标语,再往前走是一个刷着白漆由“工”和“人”组成的铁路标志,标志右侧写着“售票室”三个大字,幸亏房檐还能遮风挡雨,不然这几个字早就看不清了。 “售票室”下面是一排窗户,玻璃早就没了,只留下快掉光了漆的蓝色木质窗框,虽然窗户位置比较高,不过我伸手还是能够到,几下就爬了上去,我蹲在窗台上往里看,里面很空旷,地上一层沉灰,有几排连坐的木椅子已经腐朽了,再往前应该就是售票窗口,不过我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售票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完全遮挡住了,里头有点黑我蹲在这看不太清。 这些木头窗杆已经风化的很严重,稍微用点劲就被掰掉了,我顺着窗户跳进去,落到石板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房子里本来十分安静,这一声就显得格外突然,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猛地缩了一下。 满地浮灰也被我这一脚踩了起来,忍不住咳嗽几声,即刻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我下意识捂住嘴,眼睛左右瞟了瞟。里头一团漆黑,只有我进来那几扇窗户有光透进来,加上前头古怪的售票窗口,我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原地踌躇了一下,心道大白天的又不是地下我怕个球,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亮,咬紧牙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过去。 售票口就在大厅的左上角,是一个“l”形的台子,与大厅的两面墙合围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房间。台子下面是砖砌的,刷的是那种老式的墙围子色漆,不过都已经干裂起卷了,上面是小拇指粗细的铁栏,可是此时却诡异的被人从里面糊了很多白纸,密不透风。 我看着糊死的窗口,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行为,是谁糊死的窗口,既然已经撤走了这么做又有什么必要性?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老毛病又犯了,一看到这些古怪东西就开始推理,推的自己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慌。 我不自觉的退后半步,不过只犹豫了一下,又举着手机缓缓靠过去,要是被一层纸吓唬住就太逊了。我抬起手想在纸上戳一个洞,看看里面,突然手机发出轻微的“咝啦咝啦”电波信号,就像旁边有人来电干扰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我一哆嗦,伸出去的手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我下意识后退几步,看着前面薄薄的白纸,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的发酵起来,我咽了口唾沫,刚刚那阵嘈杂的电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信号干扰,一般只有两台设备在很近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强烈的电磁波影响通讯,可是我手下只有一台设备,哪来的干扰? 忽然我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汗毛都立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糊满白纸的售票口,难不成后面也站着一个正拿着电子设备的人? 第五章 被封锁的站台 我心跳加速,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想破头也想不通这股干扰信号是哪来的,我现在哭的心都有了,真后悔没带个伙计过来。 手机的电磁干扰断断续续,偶尔才会发出一丝声响,我望着铁栅栏上厚厚的白纸,心道这么挺下去也不是办法,后面一定有干扰源,难不成是站里的老式设备,可这么多年就算没丢也早该锈死了才对啊。 我定了定心神,不再瞎捉摸,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白纸上落了一层灰,我颤抖的伸出食指轻轻在上面扎了个洞,咬着牙凑过去看。售票厅里凌乱不堪,有两张刷了深红油漆的老式木桌,上面罗了几叠落满灰尘的文件,还有计算器和印泥等一些办公用品,后面的椅子东倒西歪,地上散乱着很多小纸票,再往里看是一扇半掩着的后门,看似很平常啊。 我心道奇了怪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些白纸是遮挡什么的?而且也没看到什么机械设备啊,哪里来的干扰呢?一般售票厅都和候车室相连,会不会是后面…… 我捏了捏兜里的钥匙,这把钥匙对我爹来说一定很珍贵,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留下了什么,既然已经来了,无论如何我也想去看看。 我蹑手蹑脚的拐到另一侧,捅破白纸,刚刚看到这边铁栅栏是个铁门,我用手电照着,伸手进去果然摸到插锁,可是却拉不动,我低头往里看,能看到插锁里面充满了铁锈,我手头也没有工具,只能不断用力滑动铁插销,将铁锈一点点震荡下来,反复了五六分钟,插锁终于松动,打开了门。 铁栏门轴承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听得我心头一缩,不少灰尘落了下来,我连忙用手遮挡,避免迷了眼睛。 扇了扇空气中的浮灰,我拿着手机走进去。刚进来便是一股怪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这种味道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可是一时间又回想不起来。 脚下是凌乱的纸票,我捡起一张本以为是作废的发票之类的,我吹去上面的浮灰,却发现豁口很明显是被撕碎的纸张,我看着满地的碎纸,这些应该是没来得及被带走的某种资料,我捡起几块碎片,上面多是一些被涂抹的数字,不过被撕的太零碎,已经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我扔掉手中的碎片,心想看来这里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难不成真让司机老哥说对了,真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什么,才不得已关站的? 桌上的用品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蹭了蹭手上的灰,走向角落里的后门,门没锁,就那么半掩关着。 我向里头照了照,中间是个短暂的走廊,后面的大厅并非黑咕隆咚一片,有光照进去,我想我是猜对了,那边应该就是候车室,就算我没从这边的窗户进来,顺着售票厅往后走,也能候车室进去。 这多少有点让我放心,便抬腿走了进去,出了走廊,前面是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地上铺的老式花岗岩地砖,左手边是大排的塑料座椅,没错了肯定是售票厅无疑。 可惜手机上的手电没有穿透力,远处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大厅中立着几根方形柱子,正前方是一间独立的小间儿,走上前看到墙上有挂着牌子,我踮起脚擦了擦灰,上面写着“水房”,看来是供旅客使水的地方。推门进去,左右两排水龙头,下面是长条的水池,有一些乌漆嘛黑的东西团在水池里和地上。 我嫌弃的用脚搅了一下,发现竟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纱布,上面的黑色不是别的,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我吃了一惊,再看水池里,水泥砌成的池底也凝着一层厚厚的黑壳。 我彻底震惊了,水房里怎么会有如此大片的血迹,这肯定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想必当时一定发生了某种突发情况,造成不少人员的大量伤亡,伤者被临时抬到这里进行救治,否则就算放干了人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难道真如司机所说,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我越发觉得这座曾经的日光站不简单,似乎背后有种外人不知的神秘。 我退出水房,举着手电在地上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斑驳的血迹,我顺着血迹向左走,越过两排座椅,血迹在一条由铁栅栏围成的通道前停住了,我抬头看,发现前面竟是……一堵墙?我举着手电向后退了几步,照了个大概,一旁用油漆刷着“检一”,嗯?检票口? 我上前查看,一下发现了端倪,这堵墙是后加的,两边摸过去可以找到很清晰的施工缝,这里原本应该是检票的铁闸门,现在被人为的封住了。 我心中觉得蹊跷,又是被堵了,售票口被纸糊住了,这里又被水泥砌死,这里的人到底要做什么?看这一路的凌乱样,站内人撤走前一定很慌乱,可是却又有时间又封又堵,这到底是咋个回事。 虽然被堵住了,不过从“检一”也可以看出来,这些伤员都是从站台后面被抬进来的,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呼出口气,定了定神,顺着“检一”向前走,不出意外“检二”也被一样的手法砌死了,再往前“检三”也是如此,再往前又出现了一扇铁门,竟然奇迹般的没有被堵死,上面被刷了一个“特”字。 特别?特殊?这个特字指的是什么?我尝试拉门,可门被从里面锁住了,用了很大力气却纹丝未动,我叹了口气,怪不得没有被堵死,看来通向站台的路已经彻底被封了。 我失望的继续向前探索,检票大厅一共就这四个大门,再往前便是候车区域。 我用手机扫了扫,除了大排的塑料座椅,还有几个半人高的白色塑料桶,东倒西歪的靠在墙边。塑料桶本身没问题,出现在这里就有点不合时宜了,我走过去,拧开桶盖,发现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同时一股呛鼻子的气味扑面而来,和售票厅里的味道一样,只是浓了很多。 我嫌弃的捂住鼻子,刚要盖回去,突然我整个人震了一下,我想起来了,之前便觉得这股味道有些熟悉,我现在想起来了,这种味道我在墓下闻到过。 我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桶里这些液体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吗?我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虽然日光站处处透露着诡异,可是也不应该和古墓沾上边啊,不过就算我心里再怎么否定,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忍着刺鼻的味道,从背包里的侧兜掏出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倒掉,捏扁瓶身对着桶里的液体吸了一下,而后拧紧瓶盖小心收好。 虽然墓里的东西出现在这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我也没有多余精力去细想,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把液体标本带回去,至少可以找人查出这些液体的用途。 前面已经到了候车区的尽头,有两扇双开的小门,上面用红漆刷着“工作人员”和禁止的符号,想必就是当年的办公区了。两扇门同样被人缠了锁链上了锁,我扫了一眼,就准备从原路返回,却意外发现其中一扇门上的挂锁只是象征的挂在上面,锁梁没有扣进去。 这一发现让我既紧张又疑惑,为什么没有锁,是当初撤走时过于匆忙而大意了吗?我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却意外发现锁头上并没有多少灰,我心里惊了一下,有人来过! 这把锁并非意外,而是再后来有人打开过。 这时我心里一动,掏出兜里的钥匙,憋着一口气颤抖的将钥匙对准锁扣,尝试了两下,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插进去。我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心中不禁感慨,老爷子啊,你到底在这留下了什么,你是“神仙收官”,可你儿子我不是啊。 若是无路可走也就算了,既然还有办法,说什么这一趟也不能白来。我平息了呼吸,将门上的铁链一一取下,缓缓推开小门,后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幽暗而深邃,格外的渗人。 我侧头看了一眼被人用木板交叉钉上的大厅窗户,那里缝隙间还有光照进来,可是眼前就开始要进入彻底的黑暗了,不知不觉在墓中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与孤独再次袭来,这次我身边再无一人。 想起二爷,如果是他恐怕就不会如我这样畏首畏尾了,我搓了一把脸,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第六章 号站台 走廊里漆黑一片,地上铺的长条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特别考验人的神经,如果不是知道外面就是现代社会,我真要撒腿跑路了。 两侧的房间门全是上边镶着双腔花玻璃的老式木门,玻璃上蒙着灰,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我尝试开门,可惜都上了锁。这里的门窗保存的较好,没有趁手的工具很难弄开。 我挨个尝试,终于在一个写着“总务”的房间前掰动了门把手,我用手电光检查了一下门把手,果真如我所料,上面只有一层浅浅的浮灰,之前那人显然来过这间房间。 我只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推开房门,用手电照明走了进去。房间不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变味道,前面是一套办公桌椅,后面立了两排刷着绿漆的制式书柜,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基本就是这间房间的全貌。 我看了眼地上,从门口进来有一串很清晰的脚印,我随着脚印前进,发现他直直的去了书架,我跟过去,并且把手机上的手电调大最大亮度,可书架上并没有什么被触动过的线索,我又仔细扫了一眼里面,多是一些机关印刷的书籍,还有一些铁道相关的规范,确实没发现异样。 来人是有明确的目的,并非泛泛的寻找,否则也不至于只看一眼就知道书架上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我跟着脚印又转向书桌,在椅子前脚印变得有些重叠,很明显来人在这转了一圈后坐了下去。 我也试着跟着坐下,将自己当成那人,看向正面的书桌。面上散乱着一些文件和图纸,灰尘也很均匀,不像被人动过。 那就是抽屉。 我伸手拉开抽屉,左边的抽屉里都空着,又拉右边,终于有了发现。 在第一层抽屉里躺着两枚印章,这可是好东西,印章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篆刻内容就能确认使用者身份或者部门。 抽屉里正好还有印泥和草稿纸,我打开印泥盒沾了沾,在稿纸上盖了一下,印章规格中规中矩,中间是个五星,上半圆印着“乌鲁木齐铁路局”,下半圆则是“日光站”,我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个人私章,没想到是个公章,按理说公章应该被带走才是。 我取出另一个也盖了一下,起初我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上半圆还是“乌鲁木齐铁路局”,我便没当回事,公章指向的部门可以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可是隐约间我感觉这枚印章下半圆的字好像有点多,我又多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下面竟然刻着“日光站7站台”。 7号站? 这我就有点看不懂了,从未听说过车站里还有单独给站台配章的事情,这是枚什么章? 我已经预感到这间车站的不简单,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扑朔迷离,出现了两枚印章,其中一枚代表7号站,怎么意思难不成是阴阳戳? 在清末民初的漕运活动中,由于禁令,一些商品是不能在明面上运输的,所以就会以其他东西掩盖,比如粮食茶叶等等,为了不落下话柄,这种账上盖得往往都是阳戳,账目清清楚楚滴水不漏。而私下的实账盖得便是阴戳,为了掩人耳目,两者会及其的相似,或者在戳上通过某种“记号”让销账的人知道,当前的账本是真是假。 难不成这7号站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真站台? 我突然有种预感,7号站台才是这座日光站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 并且日光站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流血事件,关键就在7号站台!无论是否如司机老哥所言日光站发生了车祸才闭站,还是另有隐情,我能确定的是,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而且这一切很可能与我父亲他们有关,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 我捏了捏眉心,这次我以为就是到一个普通的车站来取东西,可这件事情的复杂情况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就目前的情况来看,7号站台绝对有猫腻,从这枚阴戳来看,很可能当年从7号站台出去过什么“非官方”认可的东西,这种情况并非是一次两次,否则根本不会制戳。 看着桌上的两枚印章,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或许不仅仅是印章,也许整个站都是阴阳站,站里有人操作,明面上拉人走货,暗地里却在做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想法一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好歹是一个上头挂名的站点,又人多口杂,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 我收起胡思乱想的念头继续查找。第二层抽屉里面是一个老式的文件夹,就是一块硬纸板上面是一个铁夹子那种,夹了一叠厚厚的文件,我抽出来一张张翻阅,发现多是一些车皮的出入存单,我看了二十几张,出入的全是一些中规中矩的货物,盖得也都是阳戳,看不出什么毛病。 东西太多根本看不完,我缕了一把页角,想直接翻到后面,却被我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那就是单号。这些存根下面都有单号,而我刚刚随意一瞥,却捕获到了一处断号的地方,我又翻回去,只看页角单号,发现总共缺少了七八页。 我想我已经知道来人取走了什么。所有“见不得光”的单据! 我相信上面盖的肯定就是阴戳,很可能都与7号站台有关,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7号车站,他要抹去所有与7号车站相关的线索。 我现在认为来人不仅对这里很熟悉,很可能他当初就是这里的一员,甚至他……咦? 我突然愣了一下,耳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我侧耳倾听,脚步声吗?随着我注意力集中起来,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背后冷汗开始不停的冒,我确信我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我肯定那是真的。 我的心咚咚的跳起来,下意识关上了手电,门上有玻璃,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发现我。 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在一座废弃了几十年的老站里,忽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如果不是我在墓里经历过更加恐怖的事,我想此刻我已经吓尿了,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我一动不敢动,生怕弄出什么声响,同时心里也感到奇怪,到底是谁,难道是司机老哥等的不耐烦进来找我了? 对方脚步踩得均匀的根本不像个人,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尖上,我颤栗个不停,就在那声音路过这间房间前的时刻,蓦地停止了。我心里跟着一紧,像被人打了一拳,呼吸都要停止了。 它察觉到我了? 我心里紧张极了,同时小心翼翼的矮身躲进书桌下面,祈求它千万不要进来。我有一种感觉,对方现在就站在门前的窗户上向里张望。时间过了一分钟左右,外面依然没有动静,就在我以为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房间门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吱嘎“声,我心里一沉,进来了。 我的神经一瞬间绷到了极限,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黑暗中除了我的心跳就只剩下那该死的脚步声。 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下,便一步步靠过来,直到走到书桌前才停下了脚步,黑暗中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轻微的喘息声,紧张的我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就在这时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虽然漆黑但是我能感受到一个轮廓在靠近,我头皮立马炸了起来,心脏都要停了。 我握紧了拳头忍不住要主动出击的时候,那个脚步声突然远离了我,我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明白刚刚是那东西的腿,它从我面前走过去,却没有发现我。 对方似乎围着房间走了一圈,又停顿在了不远处,我背后冷汗直流,祈求对方快点离开,这种等待对我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极度的紧张之下我已经开始头晕目眩,这时,终于房间门再次被推开,随着“吱嘎”声响,走廊中的脚步声缓缓离去。 我立马瘫坐在地上,压抑着喘着粗气,从未感觉如此的恐怖,那种神经全绷在一根弦上的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我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原地分析了一下对方的身份(我承认当时也有腿软的原因),却没有得到任何结论,刚刚那东西带给我的感觉就只有“恐惧”,仿佛面对着闪灵中的杰克一样,只不过被逼疯的是我,最后我只能将对方归结于“守护者”这一不存在的身份。 过了好半天,我确定对方已经离开,才小心翼翼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打开手机手电,发现地上确实多了一串脚印,对方围绕着书桌转了一圈后离开,看着看着冷汗就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才发现,有一点一开始就被我忽略了。 第七章 维修场 我拍了一下脑袋,有一点一开始就被我忽略了,那就是地上只有来人进来的脚印,却没有他离去的脚印。 我太在意他的举动,从而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细节,如果没有离去的话吗,我后脖子一凉,及其僵硬的转头看向这间房间,难道那个人……一直没走? 我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房间不大不小,绝对无法藏下一个人,不过他娘的从脚印上看,那个人就是没走啊,两者很矛盾。 不对,我忽然一个激灵,心想:没有脚印并不代表他没走,不,准确的说是他没有从房门走,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那么房间内肯定还有其他出口! 这间车站办公室里一定还有其他暗门! 我揉了揉眉心,问题似乎有了答案,可是我却也陷入两难地步,一方面这间废弃的日光站太诡异,我一秒也不想多待,只想快点离开。 另一方面这个意外的发现又牢牢的抓住了我心里的欲望,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件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骨子里的那种天性就会唆使你义无反顾的向前,从本性上来说,满足好奇心和满足人类其他欲望一样没有差别。 这时候我不一定要看一个条儿亮的美女,但很想知道那个人从哪离开了。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心下琢磨走廊里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走了没有,如果出去还可能有遇见的风险,反倒是这个门…… 我此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打算,网上说硬币抛出的瞬间,你就知道了该是正反面,真他娘的没错,这该死的好奇心。 既然决定也就不再耽误,我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间门听了一会儿,发现外面没有声音,便小心翼翼的将房间门锁上。刚刚就是太大意没锁门,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废弃了几十年的车站里还会有其他“人”。 锁好门我返回书桌前,只有这一块有集中的几个脚印,想必暗门就在这附近。 想到这我将书桌上的所有抽屉全部拉开,又一样一样的检查桌上的物品,甚至钻回书桌下面寻找是否有机关,可却都一无所获。 我纳闷的坐在椅子,看着被我翻出的东西,奇了怪了,这个机关又不是在墓下,既然设在办公室,讲道理就不会太隐蔽啊,肯定要满足随时出入的习惯才对啊。 我又不死心的检查了一遍,仔仔细细从里到外,可却仍旧是没有一点线索。 我抓着头发苦思冥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我兴奋的起身走到书架前,是我想错了,来人根本不是先到的书架,而是直奔书桌,后到的书架,脚印既然最后落到这,那机关一定就在书架这里。 我打开书柜玻璃拉门,上面落下一层浮灰,我等灰落净了,开始一本本检查里面的书,突然一张照片自其中一本书中掉了下来,我捡起来,照面很清晰,是两个人,我仔细一看,吃惊的发现照片中的两个人之一,正是年轻时候的二爷。 吃惊之余让我十分以外,二爷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旁边这个身穿一身藏蓝色军装人又是谁,这人剑眉星目,很有气势,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者。 照片有些泛黄,看着就有年头了,可是保存的却很好,如果不出意外照片中的另外一人就是这座日光站的领导了,因为这种军装我有些眼熟,似乎在某台的影视剧中看见过,就属于那种大官才能穿的。 我长吸一口气,看来我还是想的简单了,不仅是我爹,就连二爷当年也掺和其中,我忽然感到深深的疲倦,这座日光站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牵扯了如此之多的人到这件事情中来。 我把照片收好,现在已经无暇深思熟虑,只能出去后再托人去打听照片中另外那人的线索。 我接着翻书,其中有一本我一搭手就知道这回对了,那是个套着书皮的硬壳子,我把它取下来,里面是个拉环,我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轻轻拉动铁环,书架背后响起“格拉格拉”的齿轮咬合声,右手边的书架缓缓移动,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水泥台阶。 缝隙不宽,刚好够一个人下去,我擦了擦冷汗,开着手电矮身走了进去。 下面有味道很大,就是我在候车室塑料桶里发现的液体味道,搞不懂他们哪里弄来的那种粘稠的液体,又为何要弄的到处都是。 暗道很深,我打着手电看不到尽头,我心里纳闷“总务室”里怎么会有条暗道,不过也仅仅是纳闷而已,这座离奇的废弃车站已经逐渐让我适应了各种怪事。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进来一个多小时了,希望司机老哥别等的不耐烦撤了,这荒山野岭的我可就真是欲哭无泪了,想到这我深呼一口气,脚下加快速度。 暗道两侧粉刷着白色的劣质粉漆,顶部吊着一些三四百平的黑胶电缆线,大捆的电线乱缠着,看来这里当初设计的时候可能只是用来走线的,后来才被改成了暗道。 没过几分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处向上的台阶,我意识到出口到了,就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出口在上面,我照了一下,看起来是个向上推的小门,我没有贸然出去,先是趴在小门前仔细听了一阵,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后,才轻轻向上推了一下,感觉没有上锁,也不是很重,便加了些力气,直接将小门翻了过去。 周围并非我想象的漆黑一片,出口开在一间储藏间,门敞开着,些许的光就是从那洒进来的。 我从暗道里走出来,旁边堆积了很多木箱子,上面贴着封条,有一些箱子还半敞着,里面是黄色的海绵,东西已经被取走了,我尝试打开其他箱子,却发现这些箱子全被用钉子钉死了,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又撬棍之类的东西,只得作罢。 另一边还有许多高大的白色塑料桶,我猜测应该还是那些奇怪的液体,这些塑料桶一直排到门口。 顺着路走出去,我发现这是一间半地下的厂区,高墙上有天窗,不过都被人用木条钉死了,光就是从细缝中洒下来的。 我举起手电开始观察四周,这里很大,我的手电穿透力根本不够,而且糟糕的是地上有很多凌乱的脚印,根本无从分辨从密道出来的那人去了哪个方向,最后只得朝有板房的一边走过去。 厂区内堆积了大量的原材料,走过储藏室不远,便是一些锈迹斑斑的工字钢,对面的空地上还堆放着数量不少的碎道砟。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大片被油毡布覆盖的区域,我费劲掀开一角,发现里面尽是一些轮轴之类的零部件,其中有好多被抹了油又用牛皮纸包起来的部件还很崭新,我猜这里肯定就是检修火车或者车站机车保养的地方了。 厂区出奇的大,过了零部件区域,又出现一排排的白铁皮柜子,延伸出去老远,我好奇走过去,发现柜子上面尽是些工具,铁铲、铁钎、镐、斧,一排排码放整齐,不过看着看着我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大量且齐全的器材,车站里有维护的工具尚且说的过去,这种规模就太显得奇怪了,难不成还有成规模的基建工作? 我脑海中紧接着便闪过“7号站台”这一念想,一定是了,既然7号站台如此隐秘,想必当初他们一定也是瞒着“上面”偷偷修建。我想通了之后,一切豁然开朗,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运什么东西出去,又运到了那里。 想到这,我更加坚定出去后一定要找人深查日光站,甚至是之前的工作人员下落,当初这里人肯定也不少,虽说人海茫茫,不过当年的铁总还是事业单位,应该还会留有人事档案,如果能找到一两人,就一定能得到些线索。 既然是我爹和二爷他们都和这里扯上关系,我就有理由相信,这座车站必定和他们追查的事情有关。 我钻进成列的铁柜中间,由于长时间开着手电功能,手机已经很烫了,而且电量也不是很足,我想碰一碰运气,看看里面是否会有照明设备。手电筒没找到,但却很幸运的让我找到了几盏马灯,灯外面的玻璃罩保存完好,油皿也还有油,实在让人高兴,我拧开罩子,掏出火机点燃,点拨了一下灯芯,没一会便着了起来。 我走出来时,看到了更多的工具,而且所有的架子上还被人编了号,难以想象当年这里是何等的规模。 我继续向前走,再没多远就是那些板房,可是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在马灯照明边界的模糊处,几个怪异的影子斜楞着立在那里。我打了一个激灵,停住脚步仔细打量过去,我操,忽然发现那些影子正是人的影子。 人影耷拉着脑袋,站的笔直,僵硬的对着墙一动不动,这情景瞬间让我想起了七八十年代老港片里的僵尸,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我的全身,我的背后开始冒汗,进退不得。 第八章 板房区 我们就这么僵持的对峙了七八分钟,直到我手脚开始发凉,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况且那几个家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是活得,早应该上来弄我了才是,总不会等我过去在一齐来一句“surprise”。 我咬咬牙,调了调马灯灯芯,把光焰调到最大亮度,一点点挪着脚步靠过去。 那几个人在灯光下越发清楚,体型健硕,要比常人高大很多,从颜色上看好像都光着身子,肌肤呈现出健康的深褐色,我心里纳闷,这是男模的才艺表演吗? 我又大着胆子向前靠近了些,那些家伙的样貌这才在我眼中清晰起来,我靠,原来尽是些人形盔甲。 虚惊一场,我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那几个男模竟都是些站立着的铁甲,我也觉得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铁甲。 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些铁甲样式偏向清朝中期的全身铠,连颈项处都有层层叠叠的鱼鳞甲片覆盖,不过看工艺肯定是现代技术,这就更让人纳闷了,仿这种半吊子都不会走眼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我敲了敲铠甲,有闷响,里面是空的,不过铁皮很厚,咦?我疑惑的低头看向手上,刚刚触摸盔甲的手指上沾染了某种粘稠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给铁甲覆上了一层铜质的颜色。 我拿到鼻前嗅了嗅,发现还是那种奇怪的液体,这是让人相当迷惑的行为,这种液体不仅在售票室,候车室出现,现在又被人抹在盔甲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首先这几具盔甲出现在这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仿的太烂,即没有观赏也没有收藏价值,那么唯一可以定性的就是使用价值。 也就是说当时这几具盔甲是被人真实的穿戴了,问题又变成为什么穿这么笨重的家伙呢,这又不是班尼路,我想一定是盔甲的本质了,无外乎是用来高危作业,盔甲起到防护作用! 想通了这点,我又从铠甲上抹了点那种液体下来,当初那些人这么做肯定不是画蛇添足,这些液体也必有某种功能。 我猜测了几种用途,最后认为这种液体的功能很可能给是“吸引”或“排斥”。 无论是哪种肯定是针对第三方目标的,想到这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搞一点这种液体下来,因为一旦选错,很可能会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结局。 原地考虑再三,最终我还是选择放弃了,自己实在没有把握,而且我包里还有一瓶这种液体,如果真有必要,可以迅速拿出来使用。 再往前走就是那些板房,不出意外也是相当的老旧,而且数目要比我想象中庞大的多。 一户挨着一户,样式都很统一,一门一窗,窗户细长,也就四五十公分的样子,都上了铁网,每一扇都黑乎乎的,被人从里面用大块的布遮盖住了,门板就烂的太多了,是那种上面镶了两块玻璃的老木门。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看样子这些板房应该就是当初那些秘密修建人员的宿舍了,我犹豫再三,壮着胆子推开了一扇较近的门,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我立即退后一步,捂住嘴巴,等待灰尘落下,同时也躲过屋里散出来的霉变气味,才提着马灯小心进去。 屋内面积不大,窗户上横七竖八的被堵了几块不规则的碎布,仔细看还能发现是用从侧面被剪开的衣服拼凑的。 窗下面有一张木桌,两侧各有两张木床,上面是团成一团的烂被,霉变的几乎看不出原有的样子。 我把马灯放在桌子上,光亮正好照清整间屋子。 我看见桌面上有两个铝制饭盒,还有个黑乎乎的铁茶缸,我又翻了抽屉,里面有个白铁皮的手电筒,可惜电池都锈死了,拧都拧不开,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废稿纸,字迹也都化开了,花了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环顾四周,除了桌子就是床,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再没有什么能藏着线索的地方了。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检查,便伸手拿过马灯,照向床底,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这一看不要紧,一张带着干瘪毛发的怪脸一下子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我拍着胸脯,拿过马灯,惊魂未定的看向里面,发现那张“怪脸”竟是一只硕大的死猫,猫身崩的笔直,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我刚刚就是被它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我站起身拍拍灰,心想这可能是当时哪位工作人员的宠物,后来匆忙撤走之下没有带走,这才饿死在了床下。不过这猫的死状让我有些耿耿于怀。 我又小心的检查了其他几张床下,除了铁盆和腐烂的毛巾并没有再多的收获。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一张旧报纸吸引了我的注意,就在我右手边的床位靠着的墙上,糊了几张被剪裁下来的泛黄老报纸。 我提着灯细看,一行大标题让我眼前一亮,“殷殷深情映红烛”,副标题写着“热烈庆祝客货两运的日光站全面开通”,旁边是一张照片,那是一位剑眉入鬓的中年人,披着大氅,仪表堂堂,我看着看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包里掏出总务室发现的照片,对比过后,发现此人正是站在二爷身旁的军官。 如果这篇报道的主题是庆祝日光站建成,那么照片中的人就应该是站长才最合理,我连忙顺着照片向下看,发现照片注释那块正好被裁掉。 我再向右边的篇幅看,都给了对日光站的介绍,建设自某时,施工了多久,开始投入使用之类的等等,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有用信息了。 我随即坐在床上,细细琢磨这其中的蹊跷。随着这条模糊的线索被发现,整件事情开始向更加离奇的方向发展,如果二爷认识这位站长,那么就代表二爷也知道7号站台的事情,甚至亲身参与其中,那我爹就很可能不仅仅是在这藏了某样东西。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心下叹息,你到底能开启什么。 我离开这间宿舍,走进对面的屋子,本以为里面的陈设会与刚刚那间如出一辙,却没想到这间并非是宿舍,而是一间大很多的医务室。 一面墙的药柜里面并没有剩下多少,我提着马灯照明,发现药剂标签多是一些止痛药,还有一些小木盒子,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里面还有着股淡淡的中药味。 再往里是十几张铁床,当我看过去时,触目惊心的发现了大片血迹。 我再向旁里看,顿时脊背发凉,不止一处,几乎所有的床上都是血迹,有的浸透了下面的垫子,有的甚至流到了地上,形成一层黑色的血痂。 往里走我看见一些床架子上面至今还挂着点滴瓶,甚至部分还剩一些浑浊的液体没有输完,可想而知当时撤走的时候是多么的慌忙。 我皱着眉头走下去,心里震惊,这么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他们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就是外界传言的车祸也造成不了如此惨烈的局面,难道又是7号站台? 我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借着马灯一看,是一些呗遗弃的的针头和碎玻璃碴。继续往前走,发现很多铁床栏杆上都有一些明显的凌乱痕迹,我观察了几处才察觉到,这些竟都是抓痕,我觉得头皮发麻,当年那些伤患们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最里头是张很长的书桌,后面是张按着图钉的老皮椅子,我本以为会有什么线索,可是这里除了药单子就是药单子,唯一得到的有用线索,就是当年他们进购了大量的药品,多的离谱。 反倒是出来时让我在床尾发现了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我左右找了一圈,最后掰下一截挂瓶子的铁杆,在桶里搅了一下,看清里面东西的时候我差点没吐出来,那竟是些肌肉组织,大部分都像被灼烧过一样焦黑了,甚至我还在里面发现了不少毛发,已经和那些筋肉长在一起。 我厌恶的扔掉手里的东西,看着满地狼藉,我似乎能想象到当年那些人在床上痛苦的挣扎和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切都太可怕了,我突然就萌生出要离开的念头,不过也只是一转念,不能白来,既然已经走到这了,我必须找出我爹留下的东西。 随后我又翻了几间屋子,可惜的是全无收获,只有一张车站的地图还算有些用处,上面却也只有客货两站的布局,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只占了很不起眼的一个位置,被标注了检修区,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故意要隐瞒什么。 正当我准备要去下一间宿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好像哪里不对,我左右环顾,突然一声很轻的脚步声犹如踩在我的心尖上,我嚯的望向从厂区进来的方向,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那边,我心里咯噔一声,来了。 第九章 神秘的地下站台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向板房群落深处跑去,这一跑便顾不得东南西北,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迷失在这些房子中间时才停下来。 我压抑着肺部风箱一样的剧烈抽吸,躲在一间板房后面小心去捕捉远处的异动,直到确定那个鬼东西没有跟上来后,才大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 我不敢久坐,歇了一下便马上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出口。 这里面全是那种统一制式的板房,走在里面会完全丧失方向感,我知道这种修建方式没有道理的,肯定有其他用意。 想着想着我心里一凛,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这些板房的排列顺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仔细观察,发现房子的朝向果然并非是完全的对仗工整,似乎都有些奇怪的角度倾斜,不自觉的就会顺着预留的小道上前进。 虽然察觉出了点猫腻,但我身在其中根本没有破解法,周围的板房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破绽,我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条路走过去。 我一边前进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房屋,那些漆黑的屋子仿佛一具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冰冷而僵硬,走在其中,有一种灵魂被抽离出肉体的感觉,让我不浑身不舒服。我不断的左顾右盼,生怕哪所屋子窗口或是门口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人影。 我心里算着脚步,感觉自己已经走出去1公里了,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还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房子。我心里清楚,这里绝对不可能有半径1公里以上的房区,这些房子绝对有问题。 不过面对阵法这些古代数术我是没有一丁点头绪,我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犹豫,如果再次遭遇那个鬼东西就麻烦了,思来想去当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了,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专门挑选房子中间那些不易行的路走。 想到这我只犹豫了一下,便直接行动起来,钻进了一条难走的巷子,似乎当真被我硬走了一条道路,走着走着还真让我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处从外面看略大的房子。房子没有门,只在门框上钉着一块乌漆嘛黑的布,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我已经看出了那是什么,干涸的血迹,那个痕迹的形状一看就是从那里面出来时蹭上去的…… 我知道找对了,却又有些迟疑,一方面担心前面的危险,一方面心里又痒痒,想对当年的秘密一探究竟。 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去看看,不过我告诉自己,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就走,绝对不回头。 就这样我提着马灯小心挑开布帘,一进来我就愣住了,里面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间房子竟然是个空壳,地上只有一个黑洞洞地窖,旁边散落着不少土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向里头探了一眼,地窖里头黑咕隆咚的一眼看不到头,看来当年那些人就是从这挖下去的,看着眼前这个洞,我心里犯了嘀咕,难不成这是条防空洞? 其实还是很有可能的,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那会,我国刚刚建立,当时和美苏关系僵持,面对这两国的虎视眈眈,我们很早就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口号,发动人民和子弟兵在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构建了不少防空洞和屯兵道。据我了解,光是在上海发现的就有1000多个。 而且从我发现的照片上看,这座车站还有着很深的军系血统,所以下面是条防空洞,这种猜想完全是站得住脚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有的猜想答案就在下面,我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必须要下去,我擦了擦后脖子上的冷汗,吐出一口浊气,提着灯顺着地窖的台阶走下去。 刚一下来,我心中一喜,虽然前路还是漆黑一片,可是我却没有闻到霉变的味道,说明前面肯定通风,甚至不排除有其他出口的可能,这让我多少有些欣喜。 这面的台阶很深,而且每一个蹬都很扎实,当时一定经常走人,路上我还在旁边的墙壁上发现了不少凹槽,凹槽附近的岩壁都有熏黑的痕迹,应该是用来照明的。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地窖下面的路很宽,比我想象中的要宽的多,如果为了安全,肯定是要最少的破坏原始结构才对,这样看来,这条路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行人了,肯定还有其他设备或者什么东西,要从这里运输。 台阶是螺旋修建下去的,我感觉到已经转了几个弯了,不过下面似乎还很长,每一步都能听见脚步的回声传上来。 虽说这并非是在墓里,不过这种幽闭漆黑的环境还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下一个转弯处就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出现。 又转了两个大弧度的弯,尽头出现一段半圆拱券式砖结构的通道,通过通道的瞬间,我突然感觉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来这边我只穿了件t恤,现在竟感觉有点发凉。 我提起马灯照亮,发现通道前面似乎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可以看见地上铺的是整齐的石砖,两边立着一些高大的圆柱,空间很开阔,远处似乎有个庞大的影子,像是某种建筑。我环顾四周,从修建手法上看,这里真的像某座防空洞。 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便壮着胆子向前探过去,马灯没有穿透力根本看不清前面太远,直到我几乎走到了边缘处,才看到脚下是一道沟渠,能有一米多深,我蹲下身仔细一看,心里咚的一下,顿时明白了这是哪里。 枕木,道砟,铁轨,不出意外这就是神秘的7号站台了。 我深吸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工区下面的建筑就是7号站台,那么当年那些人秘密修建的就是7号站台无疑了。 我站在月台上向右手边望去,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可以看到站台尽头是一个黑洞洞的隧道。看来当时的火车肯定就是从这儿开进来的,那么……我把马灯移向相反的方向,那个之前被我误以为是某座建筑阴影的本体,就呼之欲出了,列车,没错,那个停靠在7号站台上的庞然大物,必是当年的列车! 看着漆黑的隧道我十分困惑,这辆来历不明的火车到底是从哪开来的?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我能顺着这条隧道走下去,一定会发现某些颠覆我认知的东西! 强忍住这种一探究竟的诱惑,我向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我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但我却对那条黑暗的隧道有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想着自己一个人走进去,全身都会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这是一辆老式的蒸汽机车,属于十分古老的第一代火车。 这种车还是以烧煤加热锅炉产生蒸汽,进而推动活塞来使列车运行的。我很纳闷,按照当时的年份推算,这种列车应该普遍退役了才对啊,怎么还在使用,难道…… 我突然跑向车身,果然,车身上没有任何番号,不仅是车型编号,甚至车厢编号都被人刮了去,这辆老式的蒸汽机车大概率是淘汰下来的东西,有人通过关系,让这辆报废车重新运行。 我把马灯放在地上,掏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这也是条重要线索,如果回去能查出这辆报废车的“源头”,想必顺藤摸瓜就能查出幕后之人。 拍着拍着我突然皱起眉来,不对呀,从之前的线索上来看,7号站台一直在秘密的运送着什么货物,可是眼下这三节车厢都是客运车厢啊,怎么回事,难不成运送的都是……人? 这座曾经的日光站处处透露着诡异,我越想心里越慌,突然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再回头看看黑暗中的来路,权衡再三,我还是咬牙决定上去看看。 这些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使我备受煎熬,我倒要看看,他们偷偷运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车身满是锈迹,看起来已经在这停放很久了,窗户被人从里面糊上了白纸,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些纳闷,车窗有什么好遮挡的,在地下隧道里根本不担心有旁人进来窥见什么才对。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我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这些遮挡并非是怕人看见里面,反而是为了不让里面看见外面?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又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随后壮着胆子,找了一处看起来锈轻一点的车门,颤颤巍巍的爬上脚蹬拉了拉门,可惜没有拉动,看起来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又换了后面一个车厢,拉了拉还是没反应,我懊恼的下来,一腔勇气顿时泄了大半,心道这么久了就算没锁上恐怕也锈死了。 就在我打算再去其他门碰碰运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嗒”一声,我猛地回头,就看见刚刚那扇没拉动的车门裂开了一道小缝,我心里咯噔一下。 第十章 当年的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不过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外车皮都锈成了这样,这儿也不是墓里,只要里面不是一只王八精,就不可能有活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于车厢里密闭性好,内部形成了自身的压力闭环,刚刚在我拉动的过程中,破坏了完整的气密性,产生气压差才将车门鼓开。 我心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门缝里乌漆嘛黑,我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后面有人,才壮着胆子爬上去,轻轻拉开车门,闻到一股略有刺鼻辛辣的味道。 我扇了扇空气,提起马灯顺着脚蹬登山了车。这辆火车一共只有三节车厢,我是从第二节上来的,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最后一节,却发现二、三节车厢之间的门是锁的,我拧了半天,发现锁并没有锈死,确实是从里面锁起来的。 我只能往回走,穿过连接处走向前面的车厢,这面的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很轻易的就被拉开。 我走进去,拨动了一下马灯焰火,扩大它的照明范围,在那一刻,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无论是地上还是座位上,都沾染着大片的干涸血迹,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可我似乎还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 车厢里十分狼藉,无论是地上还是桌上,到处都是凌乱的杂物,吃了一半的馒头、暖瓶、掉漆的铁茶缸、瘪了的铝制饭盒,东西数量不少,想必当初一定是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否则不会造成如此恐怖的出血量。 我跨过这些杂物向前走,来到车厢中间,这里吊着几根十分诡异的红绳。这些绳子得有两根拇指粗,上面打结的地方穿着方孔铜钱,绳子上还有一种怪味,我一看见这种绳子,脑海里立马回忆起在秦陵地宫中,被曹家人捉住的痛苦经历。 捕尸网?我心里即骇然又疑惑,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从秦岭回来之后我听汉生提起过这种网子,全是曹家人手工揉搓的,绳子里面掺着焚蝇草,又用黑狗血融合其他草药水泡过,就连绳子打结手法都十分讲究,越挣扎捆得越紧。 曹家人下地开棺,如遇起尸,就会将尸体困住拉到外面再用削尖的木桩钉在地上由太阳暴晒,可以说这绳子是专门用来克制活尸,在这看见,不由得让我有些心发慌。 这至少可以说明两点,第一,不仅是我爹和二爷,当年曹家也掺和进来了。 第二,也是我最担心的,这几根绳子分别绑在两排座椅腿和上面的置物架上,从位置上看,当时正有什么东西被捆绑在中间。 而且我提着灯细看,发现绳子断口很碎,能看出来是生生拽断的,细看之下,捕尸网的铜钱上面还粘着黑红色的干肉渣,脑海里立即就有了画面,当时被绑缚的东西极度挣扎,最后挣断了捕尸网,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回看身后的满地狼藉,这节车厢里的血迹,很可能就是这个家伙造成的! 我后背有些发冷汗,这个发现可不是什么好迹象,如果我的推测正确,当初日光站背后的人,在暗中偷运的就是这个东西。 随即我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与从“总务室”发现的票据相出入啊,7号站台不可能只出了这一趟车,应该是某种大量的东西才对啊,我又疑惑起来,他们当初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问题放在我心里简直就是煎熬,气的我抓耳挠腮。 我把思绪拉回来,看着满地鲜血,又一个新问题摆在我面前,这些人是谁? 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日光站下面,日复一日的秘密修建7号站台,又通过这趟来头神秘的报废列车一趟趟的押送着什么,直到爆发了大规模伤亡,所有人撤离,想想就可怕。 这一系列的环节中,只要有一点纰漏,日光站的秘密就会立马暴露,可是并没有,坊间没有一丁点的流言蜚语,这些人就如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或者说,也只有军队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想的头疼,日光站的秘密越发的扑朔迷离,如果不是当事人出现,没人能搞懂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提着马灯环顾左右,回忆起在医务室看到那些数量庞大的药单,说明伤员并非是一时造成的,他们的行动一定是持续性的,并且伴随着危险,火车停在这里,说明这次冲突,很可能只是促使所有人退出车站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心中突然一震,如果这次是当年的最后一次行动,那么那个东西很可能并没有被处理掉,我脑海中想起总务室的那个家伙,我操,我想我知道那个鬼东西是什么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作响,就象打鼓一样。不再多纠结,我提着灯继续向前走,并且告诉自己,如果在下一节车厢还没有任何发现,就果断离开。 穿过车厢接驳通道我来到第一节车厢门口,我看见拉门上方的玻璃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已经干在上面,我瞅着奇怪,伸出手对着比了一下,发现五指要比我的长出一截,心中惊讶,怪不得我觉得很别扭,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鼓足勇气拉开车门轻轻走进一车厢,门口是个卫生间,我侧身过去探头看向里面,发现一面有连续十几排座椅被拆掉了,留出一片奇怪的区域。 这节车厢比前一节要整洁的多,右边没有被拆掉的桌子上扔着发霉的饭盒和一些已经干皱的果皮,我甚至还在一张桌子上看见了几枚骨制的牌九。 如果前一节车厢发生那么大规模的冲突,这里的人没有理由还如此悠闲,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当时这节车厢的人已经全部赶去支援了。此时留下的痕迹,想必就是这些人离开后保存下来的,照这么推断这场冲突并非是发生在7号车站,而是在半路啊。 我心里一阵恶寒,等到列车驶进车站时,恐怕已经成为了一辆名副其实的“死车”! 我走到那片空白区域,发现地上有着很深的印子,我蹲下摸了摸,起身后退一步看清了全貌。原本这里摆放的东西还不止一个,从印子上看,至少有十几个七八十公分宽的东西,规格很整齐,我猜测是某种容器,类似于保险箱的东西。 我正要继续往前,突然瞥见前面一排背着我方向的椅子上耷拉着几缕黑色的头发,我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有个人坐在靠过道的椅子上! 一瞬间我的冷汗像瀑布一样下来,身上因惊吓暴起了成片的鸡皮疙瘩,我压住要尖叫的冲动,强行告诉自己不可能,过去这么久了不可能还有人在车上。 车里的人无论死活,都已经被车站的人带走了,这么明显的怎么会被落下,不对,我回忆起一件事,难道是先于我来过车站的那个人,是他?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捏了捏手心里的汗,尝试问道:“你是谁?” 对方没回话,我的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心想不会是前一节车厢的那个鬼东西? 突然有一种心理落差,想到只要不是那个鬼东西,坐在那的甭管是谁都显得不可怕了。 我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是二爷……的徒弟。” 他娘的,这种感觉真是要了人命。 我暗骂一声自己真蠢,心想就算是那个人他也早应该离开了才对啊,怎可能还在这。我见对方没回应,就小心翼翼的向拆掉椅子的空地凑了几步,直到可以从那个角度看见椅子上的人。 我这一看,差点没气炸了肺,那他妈根本不是个人,就是个假发套挂在了椅子角上,我走过去一把摘掉假发套,气的牙根直痒痒,心里大骂谁这么缺德,把这玩意扔在这。 与此同时我心里也疑惑起来,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对发量少的人有歧视啊,这个东西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在这啊。 我想不出结果,就随手把发套仍在旁边椅子上,这一仍让我在桌子上发现了几张稿纸,最上面一张被人用铅笔画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我见过,就是秦陵地宫里见到的那个类似三只眼睛的图案。 我心里一阵激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了收获,我捏了捏兜里的钥匙,看来我爹留在这的东西,必然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它或许也会成为解答我心中谜团的“钥匙”! 我继续翻阅下面的稿纸,从笔触上看,下面几张内容应该都是临时抄下来的,凭我几年秦汉堂经验,这些东西应该是一种类似“阴书”的加密技术,内容杂乱无章,需有相应的秘钥才能正确解读。 想到这,我立马掏出手机,东西已经很老了,我不敢碰,怕损坏了原件,只有先拍下来以防万一。 我调开闪光灯,向后走了一步,在画面里将文字全部圈进去,才按下快门。闪光灯刷的亮起,也就是这一下,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瞬间变成了炼狱,我看见那些穿着过时中山装的人,满脸血污的坐在椅子上。 第十一章 谁? 原本空空如也的车厢里,在我开启闪光灯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如炼狱一般恐怖,那些满脸鲜血的人或坐或卧,突然凭空的出现在座椅上。 大部分人身上血迹斑斑,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 我呼吸陡然加速,紧张的得张大了嘴巴,这些身上还穿着旧时中山装的人,仿佛活在上个世纪,还有桌上的食物,虽然凌乱但却没有腐败,吃光了的午餐肉空盒,烟袋,牌九,行军水壶,场景仿佛回到了当年。 我肾上腺素猛增,不由自主头皮就麻了,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是当年死在车里的人吗?它们始终没有离开这辆列车吗? 我目光扫到拆掉椅子的区域,此时那里整齐的摞放着数目众多的黑色铁箱,箱子上有着某种细密的花纹,并且上了大锁。 与此同时,在我视线中,一个有些特别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人身上还算干净,抱着双臂低着头,一头长发盖在脸上,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头长发就是刚刚吓了我一跳的假发。 我紧张到了极点,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刺耳的“嘎啦”声,打破了这一切,眼前景象如镜花水月烟消云散,一瞬间回到了空无一人的车厢。 我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只觉得晕头转向。 “嘎吱。”又是一声,这回我听的真切,是两截车厢之间的门被人顶开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意识到这就是现实中的声音,忙望向四周,就发现透过连接处门上的玻璃,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高大人影,步履蹒跚的走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边的门窗全都封住了,唯一的出口也在对面,离他太近了,现在跑过去肯定是来不及,那鬼东西一过了连接通道,我就能直接跟他面对面的“sayhi”了。 来不及细想,我把马灯挂在后面的座位上,转身弯腰趴在相反的座位下面。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才趴下,就听见这节车厢的门也“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我心里紧张的要命,也不知道那东西看没看见我。 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单调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的心口,我听的冷汗都下来,同时也纳闷起来,这个脚步声很硬,明显脚下是穿着鞋的,难道这是个人?我心想或许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还有人守在这里? 我有些犹豫,是否要出去碰一碰运气,这人就算不是关键人物,也肯定了解当年的内幕。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地宫发现黄毛尸体的一幕,被汉生叫做人傀的怪物扒光了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我当时就觉得那是种模仿人类生前的行为,也因此我们才判断,那种东西很可能是人妖化的。 现在细想下来,按照当地的气候来说,这人没理由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啊。想通这一点,我立马停下移动,死死的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心里直骂娘,这里怎么会有一只人傀,连汉生都搞不定的怪物,真是要了我的命。 这么一会,那东西已经走到了车厢的中部,我甚至可以听见一种发自喉咙深处的喘息声,听得我浑身冰凉,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发出来的声音,幸好刚刚没有头脑一热的出去。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会被发现,一想到离我十几米的距离就有一只人傀,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我咬了咬牙,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爬。 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真的就吓尿了,不过这阵子经历了一太多的事,我的神经已经锻炼的够粗,不过就算如此,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是直暴冷汗。 这种老式的火车座椅都是焊接在一起的,下面是两排支腿,靠里那一端特别窄,只能从中间的空隙钻过去,我现在一边爬一边摸索着前面椅子腿的位置,确定了才能进去,而且中间宽度有限,我又不敢弄出声音,爬的十分辛苦。 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几乎已经到了我的旁边,我停下所有动作,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侧耳听着头上的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鞋子踩在车厢上溅起的灰尘,声音很厚,借着后面马灯的微微亮,我似乎能辨认出那是一双老旧的皮质军靴。 我心里砰砰跳个不停,祈祷千万不要发现我,万幸老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声音,军靴的主人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继续向车厢后排的马灯走过去。 不过我还是没动,距离太近了,我不敢弄出声,直到那脚步声又远了几步,我心里才松了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向前爬。 “嘎啦。” 突然,一声短促的金属摩擦声在我手下响起,该死,这辆列车荒废的太久了,座椅腿下面的金属脚垫已经松了,我刚刚伸手过去摸索,一下子碰到了上面。 果然,那个脚步声戛然而止,继而开始蹒跚的往回走,我心里一凉,完蛋了,此时已经顾不得别的,我咬了咬牙,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火机,贴着地面向后滑出去,同时也不管有没有吸引到那个家伙,就地一滚,从座位下出来,撒腿就跑。 我已经爬出去一段距离,情急之下,这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车厢门前,忽然我眼角瞥到卫生间的拉门,脑子里冒出一个即疯狂又大胆的想法。 这想法完全是我下意识的念头,等我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躲进了里面。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我就听到车厢门传来“砰”的一声猛烈撞击,紧接着脚步声便从车厢连接处传了出去。我心里一阵庆幸,知道自己赌对了,多亏刚刚虚晃一枪,推了一下车厢门,才让那东西以为我从车门逃出去。 我靠着厕所门不敢动,凝神静气,努力去听那个家伙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太慌张,一下子失去了声音的位置,我又听了会没有动静全当对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倚着门瘫坐在地上。 抹掉头上的冷汗,刚刚当真是九死一生,如果我死在这里,外面的司机老哥恐怕也只会认为我是逃单而痛骂几句走掉,老何那边要查也是毫无头绪,恐怕我真是死于无名了。 我突然有点觉得可悲,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有谁会知道?首先肯定是老何,他会动用一切力量找我,最后苦于维持铺子,无疾而终,我想小何每年至少都会夹上两条好烟去给我上坟。再就是秦汉堂的那几个老师傅,因我多日不上门找他们喝酒而打电话,几个电话无果恐怕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那帮损友,顶多以为我又跑哪旅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濒临死亡的刺激,我坐在地上竟然感慨起来了,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真他娘的是个哲人。 正当我喘匀了气,打算出去瞧瞧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很轻,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我皱眉去听,越听越怪,一下出了冷汗。 窗户上焊了铁条,我撕开上面堵着的破布条向外望,站台上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随着那种声音的靠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情绪也变得躁起来,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我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也不像是走廊上的声音啊,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这种老车都没有换气系统,厕所全靠车顶支起来的一块天窗换气,那么……我骤然抬起头,只见顶部天窗似乎有一张人脸,一只皮肤龟裂的手臂已经从上面伸了下来,几乎快抓到我头上。 我吓得哇的一声,不顾一切的拉开车门逃了出去,这时候我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逻辑都顾不得了,顺着列车前面就往前跑。黑暗里,我感觉前面似乎有什么影子,没等我身体做出反应,便“咚”的一下,撞了个结实,感觉鼻子都要碎了,不过我此时完全感觉不到痛,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跑。 听着后面“扑腾扑腾”那东西从车上下来的声音,我恐惧极了,一种未曾有过的冰冷贯穿全身,如果现在手里有枪,我想我很可能会考虑停下来结束自己,可现在我却不想落在对方手里,我知道临死前一定会有一段特别恐怖的经历。 我不敢再乱跑,边跑边用手机晃路,站台旁边摞了很多大号的木箱子,上面都刷着编码,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我没时间过去看,因为就在木箱后面,我看到了一条焊着铁扶手的梯子。我想也没想,伸手爬了上去。 梯子尽头是个格挡,我试图推了一下,可以翻开,支起身子翻身出去,用手机照了一下,有一排排的文件柜,应该是一间文档室,墙角还堆着很多的蛇皮袋子,上面都是散落的稿纸。 我感觉梯子有震动,立马将挡板翻了回去,又拎了两个蛇皮袋子压上去,最后觉得不靠谱,又推倒了一排柜子压在上面,这才停手。 柜子被下面的力量拱了两下,我脸色都变了,没想到这家伙力量这么大,最后自己也压了上去,才顶住那个东西。 我等了一会,下面没了动静,就立刻跳下柜子,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了,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墙边一些奇怪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十二章 储物柜 我走近去看,那是一些粘着血的绷带被团在墙边,地上铺着一条黑黢黢的毛毯,旁边还倒着几个暖瓶,最里面是些吃剩下的食物包装,墙上还被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有人在这生活过的痕迹,而且还是在那些人撤走后发生的。 我一边打量一边纳闷,会是谁住在这,为什么他没有撤走?而且为什么要住在这,难道是那只人傀?想到那个鬼东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想再耽搁下去,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出去寻路,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 出了档案室,是一条幽暗的走廊,地上铺着小块的老式地砖,墙围上刷着浅绿色的老漆,上头是玻璃方灯,看这布置我心里一喜,应该已经从7号站台出来了。 我没有停留,快步走出走廊,尽头又是一间房间,门楣上挂着“配电室”的牌子,我犹豫着推门进去。 这里很久没人来了,积累了很厚的浮灰,天棚上吊着乱七八糟的电线,下面是成排的配电箱,我在墙上发现了一根用木条钉上钉子做成的挂钩,上面挂了几串钥匙,钥匙上都贴着胶带,里面有褪了色的钢笔写着编号,不出意外就是管理这些配电箱的。 我没兴趣继续研究,就打算离开,却突然发现有一只单独挂着的钥匙很眼熟,掏我出兜里的钥匙上去一比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两把钥匙的规格完全一样。我兴奋的摘下那把钥匙,一面写着“日光站”,另一面也是我没复刻下来的那一面,写着“货-513”。 我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太好了,不枉我这趟“出生入死”,终于有眉目了。想起司机介绍的“客货两运”,我想这个“货”对应的一定就是“客”,按照统计学来分析,前一个字代表类别,后面就肯定是具体位置。 我不再耽误时间,继续向外走,走廊连着一个旋梯,那种老木板铺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从旋梯下来,是一个大厅,让人兴奋的是有光从大厅的窗户照进来,斑驳的月光洒在地上,多少让我有些放心。 我扫了一眼大厅,一下子就盯见了靠墙的一排铁皮柜子,不用说肯定是这里,我扫了一眼已经看到了“513”这个编号。 这是一个储物柜,有点像我小时候公共浴池里装衣服的柜子,可能专门给内部工作人员使用,有一些空敞着,没有锁。我掏出钥匙,开始挨个尝试,没到五六个,插进去的钥匙就一松,随着我的手在里面拧动了锁芯。 我心里一阵激动,一直以为这会是某个房间的钥匙,没想到会是个公共的储物柜,我扫了一眼大厅,转身小心打开柜子,折页可能有些上锈,用了很大力气才拽开。 里面是一个漆皮的手提箱,我拎在手里,箱子很轻,并且上了锁,我摇了摇,有个东西在里面晃来晃去。 箱子外面印着兴盛隆的字号,破旧的厉害,两边各有一个铜扣,中间是一个钥匙孔,我尝试掰了一下,中间的弹锁“嗒”一下打开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原来箱子并没有锁上。 我把两边的铜扣打开,翻开箱盒,蓝色内胆布上只有两样东西,看着这块染血的牌子,我心跳加速,这块牌子我再眼熟不过,万万没想到箱子里竟然有一块铜牌! 我兴奋拿起牌子,入手沁凉,前后都有花纹,与我们搜集到的牌子如出一辙,没跑了。 另外一样东西,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像是某个器物上的一块,我一时没有思路也并不想在这细想,直接把两样东西收了起来。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不再犹豫,直奔大厅前门,可惜门被人从外面焊死了,我骂了一声,开始找其他出路,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往回走。 不过老天也算眷顾,还真让我发现了一扇窗户,虽然被钉起来,但是有一块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耷拉下来,只要把旁边那块掰掉,就能出去。 想到就做,我尽量小声的拉过来一个置物架,可是在空旷的大厅里还是吓了我一跳。我跳上架子,用掉下来的那块木板去撬另一块,钉子都锈住了,撬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特别刺耳。 突然,我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旋梯方向,一个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从那边飘荡过来,我心里一沉,心道糟了,恐怕是那只人傀,这一瞬间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立即逃跑。 最后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我放开手下的控制,不管声音多大,用尽力气撬动板条,随着我手下发力,旋梯那边的也想起“嗒嗒”的脚步声,听着是直奔我过来了。 木条已经有些松动,我顾不上其他,站起来对着它猛踢了几脚,就在旋梯拐角出现一抹深绿色身影的同时,木条应声断裂,我没敢回头的翻了出去,断茬的木条在我左肋滑了一下,我也没有多少感知。 月明星稀,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前面是一片货区,几根刷着防蛀黑油的木头杆子架着大头灯,孤零的立在场中,我深呼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从这里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座天桥,那边的建筑有点眼熟,应该就是客站的背面,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可能是我们下车那个坡的后面,当时没注意应该是正好被车站挡住。 我脚下不停,搜索着出口,这边的墙上都拉着铁丝网,水泥墙垛上还插着碎玻璃,根本爬不出去。 又找了会儿,终于被我看到一个好位置,那里缠绕着大量的植被,从墙外延伸进来,铁丝网基本上都被压变形了。我蹬着墙几下爬上去,向外一看,原来是一株倒了的老树,正好砸在上面。 我深吸一口气就要下去,却在这时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被我掰断了木茬的窗户后面似乎正有一个人,月光下只能模糊的看见个轮廓,我心里咚咚直跳,不管你是什么,跟老子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顺着大树爬下来,外面杂草丛生,里面我只认识骆驼刺,穿过高草地,顺着高墙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大半个车站,总算从侧面爬上了高坡。 刚一上来,路边车灯一下子打开,晃了我个满眼,司机老哥一脸幽怨的从车里探出身子,“小哥”,他指指手表,“再有二十分钟你不出来,我今天就认栽了。” 我坐进后面,摸了摸兜,烟在刚刚跑丢了,就问司机要了一支,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拿过副驾驶的烟盒丢过来,抱怨道:“就剩一支了,抽完我就要走了。” 我从里面掏出最后一支烟和火,缓缓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觉满身疲惫来袭,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刚刚经历的一切都讲给他。我吐出一口烟,对他充满歉意的说:“对不住了老哥,到地了给你加二百。” 我见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惊讶的问道:“咋挂彩了?” “别提了。”我装作一脸懊恼的样子,“本来想进里面看看,谁知道里头太大,一下子迷路了,有个车间里面住了一窝子野猫,要不是最后找到了大门,今天铁定就要在里面过夜了。” “嗨,我说呢。”司机看我这狼狈样,也没起什么疑心,没过一会,他表情又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没在里头看见点什么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意识到他指的是传言中的“车祸”,我向下躺了躺,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一些,回道:“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是没看到。” 司机看我聊天兴趣不大,也就没怎么再说,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我再也没有来时的兴奋与憧憬,伴随着汽车平稳的运行,和记忆中窗里的那张脸,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到哈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司机大哥把我拍醒时也是一脸憔悴,我多付了他二百块,转身回了提前订的酒店。 酒店前台睡眼朦胧的被我叫醒,是个小姑娘,不乐意的给我开了房间,我抱歉的一笑,背着包上楼。回到房间我洗了澡,觉得有点饿,大半夜也懒得叫外卖,就泡了桶面,把手机充上电后,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因为车上已经睡了很久,这一觉就不是很踏实,甚至半夜我感觉门外总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像什么人在那碎语,等我打开灯贴着猫眼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折腾了几次,天都快亮了我才睡过去。 早上起来退房时,我问前台昨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时,小姑娘也是一脸疑问,反问我怎么了,我挠挠头说可能听错了。 离开酒店,在门口饭店随便对付了一口,打车到机场,回去的航班暂时没有直达,只能在西安转机,到了大兴机场已经是傍晚了。 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我却感觉已经与世隔绝了好久,扔掉烟屁股,我深吐一口气,他娘的还是活着好。 第十三章 以酒换酒 回到龙山阁我把在日光站里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叙述了一遍,其中太过危险的部分被我隐瞒下来,一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二是铺子已经拖了他的大半精力,没必要在我这团乱麻上再费心力。 我把照片拿给老何看,指着上面的军官问:“就是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何辨认了一下,皱眉道:“好像有点印象,似乎年轻的时候见过,不过太久了有些叫不准,我回头拖几个老朋友打听一下。” 又和老何闲聊了会,他问我近期有什么安排,我说先不动地方了,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问他铺子怎么样,他叹气说最近下面的铺子有点不老实,老家伙们都还守规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几个近几年的新铺子有点蠢蠢欲动。 我问他怎么办,老何抽着烟说也没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看一步,他近期在和那几个老瓢把子联系,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占位。 回到后院先给赵顾去了电话,问问小何怎么样,赵顾笑着说这家伙底子好,跟牛犊子似得,没什么大事,现在就是馋烟馋酒,要不是自己盯得紧,恐怕早就跑了,估么着再有个半个月就能回去了。 挂了电话,我点上支烟,心里也有点急,没了他们几个小子,老何一个人支撑铺子还是辛苦,在这方面我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看了眼时间还不晚,我把那块石壁碎块取出来,用相机拍了几张高清照片,通过邮箱发给秦汉堂的几位老师傅,又给他们去了电话问了好,老师傅们都表示有结果会及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我又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车头那几张我拿到网上仔细辨认了一下,并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又不死心的查了蒸汽火车的报废车记录,那几年我们信息化还没有很完善,记录查的都很凌乱,查到快凌晨了,终于让我找到一篇报道,“2016年1月,新疆哈密地区三道岭煤矿中国最后一批6台蒸汽火车退役”。 “哈密”,“三道岭煤矿”,“蒸汽火车”,“退役”,这几个关键词让我很在意,我本能的察觉其中的关键。 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三道岭竟然是我国最大的露天矿场,位于天山褶皱带的南缘,哈密盆地的西北边缘。而且三道岭区地处戈壁深处,伫立于空旷辽远的亘古荒原之上,是新疆新石器文化遗址之一,可以说古老的很了。 关键的是,日光站所在的那条线,就是从三道岭向外货运的线路,这样看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有些清楚了。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三道岭不仅是最晚也是使用蒸汽机车数量最庞大的地区,那面的车库里停满了报废机车,除了军列,甚至还有慈溪当年用过的专列。 不过接下来的信息就不好查了,我想了想,给几个微信好友发了信息,让他们帮忙问一下,在那边有没有熟人,是否能找到当年的报废车记录,如果能了解日光站的就更好了。 做完这一切我躺回床上,看了眼表,快1点了,这边的信息暂时断了,全要等反馈,我开始琢磨怎么能帮帮老何。突然一个人闪进我的记忆,我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 这人是我大学同学,可以说当年在学校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追她的人能从楼下值班室排到寝室门口,用她的话说,当年寝室四个姐妹的衣食住行那可都是她供起来的。 这家伙基本上除了成绩不好,其他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在我们系是出了名的“百变小妖精”,要妖艳能诱惑的你飞起,要清纯,小辫子一扎眨着眼睛跟一朵后湖上的小白花似得,当时我们那一层牲口都励志以后要娶她。 我俩认识也算巧合,有一次国庆休假我没地去闲着无聊,看见学校bbs上有人约着开黑,就上了房间,打到挺晚,其中一个网名叫“起飞的裤衩”的人提议去学校后面街上撸串,见了面我才知道是她带着寝室的两个小姐妹。并且她单方面宣称我打的还不错,并且没有觊觎她的美貌,允许我加入她的战队,从此以后我也就成了她的马仔。 和所有北漂一样,她的理想也是找个潜力股能在大北京安顿下来,可是事与愿违,这几年追她的人,不是能耐不够她看不上的,就是比她爹小不了多少的。聊天的时候问过她这几年就没遇见个动心的,她和我说是有几个,不过她妈十月怀胎给她养的白白嫩嫩的,自己又长得这么争气,不甘心就这么找个猪拱了自己,我说不怕一直单身啊,她当时不屑的看着我,说后面王老五排了一条街呢,凡间要是还不让她动心,就回天上去了。 两支烟的功夫,我见她没回信息,心里有些纳闷,她平时可是圈里出了名的午夜小飞侠,这时候多半在炸街啊。 我尝试打电话过去,那边很吵,应该是在里,我问她忙不忙有点事,她说话有点慌张,好像在和别人对话,而且让我皱眉的是,那边似乎在吵架,叫骂声特别大,我隐约听到一个男性的声音“荷兰城”,她匆忙回复了一句“小曹子改天说”就挂了。 在床上躺了会,越想越觉得得电话里头的气氛不对劲,随后起来用手机查了一下“荷兰城”,是在北边的一家酒,我翻了一下手机地图,果然离韩静家不远,想着就拿上外套出门去了。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不怎么堵,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停好车走进了酒。在北京这个时间段正是热闹的时候,酒里到处充斥着酒杯碰撞和各种嚎叫的声音,红男绿女们玩得都很疯。 我注意到靠门口的卡座边上站着两个家伙,一旁是一个低着头玩手机的蓝头发小帅哥,很扎眼,看蓝发那么透亮,就是漂过好几次出来的。 卡座里面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姑娘我之前见过一次,很像韩静的朋友。我没声张的到台要了杯酒,装作饶有兴趣的问前台调酒师认不认识那边的几个姑娘。 酒保笑了笑,手下量酒杯和过滤器不停,歪头道:“给您一个善意的建议,大厅里还有很多美丽的姑娘” 我哦了一声,依着台转过身撇了卡座一眼,韩静并不在里面,几个姑娘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安,一点不像来嗨的。我心下叹了口气,看来肯定是出事了,虽然我也不想像愣头青一样冲上去,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端着酒杯走到卡座前,右边的大个子伸手拦住了我,我一边指着蓝头发,笑着说:“我认识他我谁认识他”,边说边往里挤。 一头蓝发的家伙抬头看过来,歪着头上下打量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你就是他们找来的啊?”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挤到卡座边上硬坐下去,旁边大个子见那家伙没吱声,也就默许了。我指着里面的女孩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认识她。” 那女孩错愕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疑惑和惊奇,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应该是认出了我,“你是那个,那个” “曹傩送。”我又问她:“韩静呢?” 没等她回话,蓝头发的家伙一脸不耐烦的回答道:“一起让他们请大佛去了,没你事就滚蛋。” 看旁边几个低着头脸上带伤的家伙,两帮人肯定是发生了冲突,酒里喝上头动手这事不新鲜,很不幸的是这帮人被收拾了,按剧情发展一方撂下狠话打电话去喊人,另一方等在这。 京城这地方可不比寻常,水有多深你不跳进去永远不会知道,看这家伙还一脸悠哉的表情,就知道韩静他们这回肯定是踢在铁板上了。 我挠挠头,心想要不要给老何打电话,不过这种麻烦事也找他,我实在不好意思。 正犹豫着,让我一眼撇到这家伙手腕上的手串,应该是海黄串,野生海黄常有“十木九空”之说,大部分的海黄树心都有心裂或者干脆是空心的,所以找到适合做对眼珠子的原料很困难了,况且这家伙珠子上的瘿子分布程度很好,是串极品鬼眼,还是个行家。 我拍掉旁边家伙要拉起我的手,笑呵呵的对蓝头发小子说:“玩串的啊?” 他皱了一下眉,没吱声在等我下文。 我从手腕上拽下用红绳拴的坠子,递给他:“你瞅瞅我这个。” 他接过手,打量了一下,眼里随即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反问我:“滴血莲花,几个意思?” “识货。”我打蛇上杆,向他那边凑了凑,指着说:“东西有多好我就不多废话了,这个成色基本上市面上是没人出的,我看你那串上缺个佛塔,有佛头才有平安,这个就送你了。” 蓝发小子诧异的看着我,眼里的不可思议渐渐转为笑意。 “不心疼?” 我一脸肉疼的说:“心疼啊。” “有意思。”他用大拇指抿了一下下唇,“说实话,我们那边也有这些个膏粱子弟,不过人都懂得规矩,这哥几个,啧啧,喝了点马尿,就敢满嘴喷粪,我就想着看看他们家里老头子都是什么人物,教出的崽子这么满地横着走。”他瞅了一眼卡座里面那几个低着头的男生。 我耸耸肩等他下文。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成,这颗菩提子算我收了,不瞒你说,我也不是自己留着,有用。这样,入乡随俗,珠子钱我按市场价给你,以酒换酒以茶换茶,今个事咱们两清了。” 蓝发小子说完离开,旁边的家伙递过来一张名片,我瞅了一眼,是个没听过的小物流经理。 看见蓝发小子走了,那几个一直不言语的小子也都松了口气,却似乎不怎么对我的“割地赔款”感冒,连那几个女生脸上也有些隐藏不住的鄙夷,不过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明白啥,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果吃了几口,大家似乎都有些尴尬,我起身对那姑娘说:“要不都散了,你回头和韩静说一声,明天得空了给我回个电话,找她有事。” 第十四章 赵牧之 第二天被电话叫醒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我迷糊的拿过电话,显示是韩静,我接起电话,就听她在里面河东狮吼:“王八蛋你在哪呢,听说你小子昨晚挺潇洒啊。” 我嘿笑道:“为静姐出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不屑的说:“少嬉皮笑脸,你这马屁的功夫太菜,你现在在哪呢。” “在龙山阁。” “没听过,你把地址发给我,还有,中午方便出来一下不,不用请假,就一会就行。” “没问题。” 我们在龙山阁附近的饭馆约了一顿午饭,我在床上滚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洗漱完过去了。这家烤鸭北京菜是地道的老北京了,离龙山阁不远,韩静和我说还有别人,我就提前打电话订了个包间,十一点刚到,韩静领着人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来人除了韩静还有一男一女,男生留着螃蟹头,有点小帅,不过脸上挂了点小彩,女的没见过,看那小鸟依人的架势俩人应该是对情侣。 男的进来扫了眼包厢,自然而然的在对面坐下,韩静直接过来拧着我的耳朵道:“半年多没见出息了啊,都能替人出头了,就不怕人家给你第三条腿打折了吗?” “放手放手,疼疼疼。”我打掉她的手,揉着耳朵说:“这不是昨天正好找你赶上了吗,我看你那几个朋友坐着不舒服,就让大家先散了。” “哼。”她瞪了我一眼,顺便在我身旁坐下,相互介绍道:“这是我姐妹,郭瑶,这是她男朋友刘安,这是我大学同学曹傩送。” 她转过头看我:“昨天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不过刘安听说你出头的事,他” “静静,我来说。”刘安手肘搁在桌子上,习惯性插着双手,接过话头问我:“小曹你在哪高就啊。” 我笑笑:“就这附近的铺子。” 他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坐姿变为靠向椅背,说:“那我们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下午上班。” “昨晚的事我就不细说了,想必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你也不明白,怎么说呢,我得替昨晚那小子谢谢你,否则少不了他的好果子吃。不过我也劝你一句,小兄弟,男人啊,还是要有点尊严和骨气。” “刘安,你说什么呢。”韩静在一旁不高兴的叫了他一句。 “哎呀,没事。”从头到尾只轻描淡写瞥了我一眼的那个女孩此时笑着开口,她放下手机,娇滴滴的打圆场说:“静静,刘安不是那个意思,他今天就是特意来给你这个朋友补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呀,这人嘴硬心软,就是看你这个小朋友有点怒其不争,你也知道他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多硬气,从小就教他们血性血性的,没别的意思哦。” 刘安看着韩静笑道:“对啊,静静你别生气。” 他把头转向我,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我听昨晚在场的朋友说,你那个叫什么‘滴血莲花’的,我还打听了一下,这个东西价位不低啊,恕我冒昧,小曹,你是从哪入手的啊。” 我笑笑告诉他别人给的。那颗滴血莲花确实是老何给我的。 他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惊讶道:“不会是西贝货,那么贵重的东西还有随便给人的吗。” 旁边女的推了他一下,娇嗔道:“你怎么说呢,人家好歹是静静的朋友,说不定还是我们静静的追求者呢,我看你前一阵子换下来那块名匠送给人家好了。”她又转向我,“男生还是要有品味哦。”说着她冲韩静眨了眨眼睛。 我笑笑谢绝道:“算了算了,没事,要不我们点菜。” 刘安见我轻描淡写的推脱,就很不露痕迹的扯了下嘴角,说:“别啊,静静的朋友我们怎么能亏待呢,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常年经手这些古玩,就在附近,我刚刚发信息让他也过来坐一坐,放心,小曹,钱多钱少,都不能让你白出。” 说完这家伙得意的瞟了一眼韩静,这个下意识动作被我看的清楚,心道感情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今儿来就拿我当垫脚砖的啊,想要捞的是韩静这块玉啊。 这就是韩静好几次想拉我进她们那个圈子而我三番五次拒绝的原因。刘安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是顶烦这些弯弯道道,不过我不排斥每个人自己选的活法,可能就是如此,我才能和韩静成为这么久的朋友。 从昨晚到现在肚子里那点五谷早都消化的一干二净,我是真的饿了,便提议道:“要不先吃饭。” 刘安张罗着点了菜,看得出来这方面他的确很拿手,韩静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我没多琢磨,上了菜我也丝毫没客气,甭管他们问什么,我都哼哈应付两句,主要是下筷神速,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饱。 就在我要放下筷子的时候,有人敲响包厢的门,刘安去开门,迎进来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年轻人,年轻人脸色白净,不显柔弱却有股子傲气,刘安叫了声“兄弟”,便逐一介绍我们,这家伙一看到韩静,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眼里的炽热连我都感觉的到。 “这位是韩静的大学同学,叫,”刘安估摸着眉记住我的名字,他看了一眼韩静,却没想到那个小伙突然喊了一声“二爷?” 我诧异的抬头望过去,对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可能没想到在这遇到我,他见我没认出来他,就弯了弯腰自我介绍说:“我叫燕飞,我是冯先生铺子里的伙计。” 我点点头,哦了一句,难怪认识我,冯先生下海前是个历史系的大学教师,后来从商搞上了古玩生意,他的铺子离这不远,是龙山阁下面的散户,这两年做的也算不小。 刘安呆立当场,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燕飞会认识我,但他也算机灵,小心问道:“你们认识。” 燕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二爷算是我们掌柜的东家,刘安,你要说东西是二爷的那我就不来献丑了,龙山阁是从来不出赝品,特别是二爷手上摘下的珠子。” 不仅刘安,郭瑶和韩静也是一脸惊讶,特别是韩静,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责怪。 接下来这顿饭算是吃的很尴尬了,明显能看出来刘安有些手足无措,几次开口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反而是那个郭瑶多看了我几眼。不过幸亏我已经吃饱了,席间刘安尝试问我那颗“滴血莲花”多少钱,我都一笔带过的推辞了过去,他说了几次便也无趣的不再提,买完单就带着两人灰溜溜的走了。 包厢里就只剩下我和韩静,她瞪着我,我受不了她的眼神,有些狼狈的求饶道:“娘娘,仙女,姑奶奶,有事您说话,别这么看我,瘆得慌。” 她冷笑一声:“行啊,小曹子,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跟我还藏着掖着的,生怕我沾你光是不,这都叫声二爷了”,她说着话锋一转,突然前倾上身,露出凹凸有致的完美弧线,风情万种叫了我一声,“二爷,是不是这么叫的。” 这种杀伤力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我浑身一抖,败下阵来,认错道:“错了错了。” 她白了我一眼,坐回位置,“没劲,还是大学那么怂。”说罢,又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问我:“说说,你这个二爷是什么来路,刚刚那个燕飞是不是拖?” 我哭笑不得的解释说:“怎么说呢,其实我也是云里雾里,简单来说就是我爸爸有个哥哥,无妻无子,眼看着老了,就想起我来了,所以拉我过来这在这跟着做点事。至于‘二爷’,这不是我的名头,是他的。” 我不想让韩静掺和太多这里面的事,就半真半假的编了个故事说给她,不过后半句我没瞎说。 “早知道你这么潜力股,当初就对你下手了。”韩静小声嘀咕道。 我挠挠头,赧颜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狡黠的笑道:“逗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又问她:“你不气我送了滴血莲花?” 她摇摇头,出奇的平静道:“第一那是你的东西。第二,我也多半能明白你的意思。其实像刘安那种人,并不会真正的理解尊严是什么,他没经历过柴米油盐,也没跟小商小贩斤斤计较过,没为工作出路发过愁,没头疼过以后要去哪安家立命,这种人就不会太了解尊严有多奢侈。第三,看你也不差那点小钱了,二爷。” 她看向我,轻轻蹙眉:“倒是你,让我很惊讶,身上似乎有一种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了,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我故意往沙发上一仰,笑道:“多了金钱的光环,小爷也是成功人士了。” 我看她又要摆出那副柔媚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我找你有正事,你记不记得,之前提到过一个很厉害的同乡,姓赵,名字特有范儿的那个小伙。” 她歪头想了一下才说:“想起来了,赵牧之,你找他做什么?” 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家伙,你说你在北京见过他?” 韩静点点头,提到这个人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笑意:“他啊,是我们老家一个大院的,我们两人从小学,初中,高中就都在一个学校,他是个比你还怂的人,但却比你成绩好多了,那时候他回回是学校第一,这么说,那些年他只有一次没考好,是因为我俩在一个考场,他换了我的卷子。” 第十六章 青宝斋的态度 赵牧之暂时跟着老何,看得出来老何很看好这家伙,他也对我这次举动很是欣慰,晚上自己在后院哼着曲破天荒的喝了好几杯。 日子暂时清净下来,我几乎把有限的时间全投入在了二爷的手札上,除了探墓心得,还有他的那些资料,之前只是匆匆的过了一遍,趁现在有功夫,每一处我都做了细致的考究。 唯一让人有些沮丧的是,托人查的消息都还没有回音,由此看来那些信息当初被人埋藏的很深很深。 这天刚吃过饭没多久,薛冬青就到后院来找我,说前堂来人了,是青宝斋的人,送来一批“土货”,希望我能过去收一下,我心里觉得奇怪,以往下面这些铺子的活动,都是老何盯着的,怎么突然找到了我。 我跟着薛冬青过去,除了老何还有包括赵牧之在内的另一个伙计,对面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穿锦缎长袖唐装的老头,他见我进来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我神情疑惑的在老何身边坐下来,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太好,问那老头:“你找我?” 他笑着道:“二爷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青宝斋的帐房,您喊我刘宝就成,我们铺子收了一坑的锭子,掌柜的怕货不开门,特意遣我过来让二爷掌掌眼。” 我奇怪的看了一眼老何,龙山阁和下面铺子之间是有一条完整的供应链的,大大小小的铺子除了自己在坊间抓货以外,大部分尖货都是从上游拿货。 当然一些信誉好,规模足够的大铺子上游对接就是龙山阁,一旦“土货”出了生坑,就会喊他们过来拿货,那些大铺子回去又会叫下面的对口铺子去接,可以说龙山阁只铲地皮(本身不卖货,有专人跑农村收货,或者掏土,拿到东西再卖给商家),买卖则是下面层层的渠道去做。 每家铺子拿了多少货,月底都会有自己家的账房来算账,一批货铺子出多少,龙山阁拿七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就很多,当然你可以做假账,找人假扮买家铺子低出,拿分成等等。 不过这都没关系,东西什么价走前龙山阁会自己估底,二爷定下的规矩,谁还不是糊口饭吃,龙山阁绝不算小账,你一次两次低出无所谓,如果多次账目都有问题,就会被直接踢出去,之后龙山阁下面所有铺子绝不向你再出一件货。 如果你铺子厉害,出的货远远高于行价,那是你本事,下次捡货你可以先来,一视同仁向来如此。 这次奇怪就是奇怪在,下面铺子在民间收到烫手货虽说不常有,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想捡玩家漏,玩家也想捡你漏,这就是千百年来古玩行业的规矩,不过看真看假各凭本事,拿回龙山阁算怎么回事呢。 我就说:“青宝斋我知道,你们郑掌柜的年纪不大,一双黄金招子圈里也算小有名气,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你们来龙山阁掌眼,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宝放下茶杯,没想到我开门见山,他顿了一下,却也是从容笑道:“瞒不住二爷您。既然二爷把话说开了,刘宝也就不掖着藏着了,这些银锭就是青宝斋这个月的帐。实话和您说,这几个月铺子里生意不怎么好,上头严,进多出少,铺子里也是一筹莫展,这又到了月期,我们掌柜的就想着怎么也不能亏了龙山阁的账,就差我过来,把这坑印子送来,想把差账贴补上,您看成吗?” 我看了一眼老何,他破天荒的没有开口,示意我来拿主意。 如果青宝斋真是生意不好,龙山阁也没必要逼着他非吞下月初拿走的货不可,只是这以货抵货的方式还是头一遭,退一万步说,再不济也应该把龙山阁那批货退回来才对啊。 我打量了一下装着银锭的锦盒,不由皱了一下眉,再抬头看向对面正拨弄茶盖一副悠哉模样的刘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何已经提过下面铺子不讲规矩,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已经活泛到这样的地步。 我心里有些隐怒,还是压着脾气点点头说:“好,龙山阁不难为你们。” 刘宝笑着起身,一副料定如此的神情,拱手道:“二爷海涵,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先回了,铺子里掌柜的还等着呢。” “慢着。”我抬手叫住他,让旁边伙计拉过来一张桌子,将他口中的那坑银锭摆在桌上,笑着说道:“别急着走,咱们还得说道说道这批银子呢,龙山阁不占你们便宜,要是超出月初的货前,差价我补给你啊。” 刘宝脸色微变,嘴唇嗫嚅两下,又重新坐下。 我从他们带来的锦盒里一件一件的拿出银锭。 “唐代铤,看花儿应该是河南的坑口,有人收的话至少20个数起。用真白银制作的假铤会因为时间较短,没有老铤那层圆润的包浆,色泽上会显得火气重,嗯,这个铤的花包浆看上去,还真有一眼,这位工手手艺不错。”我从里面又拿出另一个银锭对着银铤敲了几下,声音闷而促,我把银铤扔在一边,“这个声就不用我说了,为了做浆包的假壳,还差点意思。” 我又看向手中的银锭,继续道:“小牌坊锭,带俩款儿,品相好,包浆好,1个数多一点,没毛病。” “清代小私锭,陕西附近的形制,啧啧,东西是真的,单排印可惜了,品相也不好,这种东西龙山阁连出都不会出,市价不到1个数。” “呦,民槽啊,小20个数,这手艺就没刚刚那铤的工手好,蜂窝是做了,不过这一看就不是自然氧化的,可惜了了,你们这工手师傅要是再用点心没准还能打谁眼。” “刚说完民槽,这就来个官槽,河北官槽,也是刚刚那个工手做的,得,凑一对。” “顺治年,小锭子,刮银痕对着,褶皱没毛病,1个多数。” “这个大家伙呀,和张献忠江口沉银那批很像啊,就是文字风格缺点火候,重量上也不太对。” “这还是个带字的我细瞧瞧,太谷县,宣统年月,是河北省的锭子啊,看银锭头的铅痕还是差点意思,如果是个真家伙少说也有30个数。” “剩下的我看看。”说着我把锦盒翻过来,里面的银子哗啦一声散了一桌子。 “高翅的锭子,还是个商号的,一眼假,这个私锭也一眼假,这几个银豆子看着还行。” 我挺着刘宝面,一口气把他来带的银子品头论足了个遍,最后用胳膊把那一小撮开门货和假货分开,看着他说:“这一枪打的货龙山阁可不全收,就收这些,估摸着有6个数出头,我给你算7个。冬青,把青宝斋这月差的账给刘账房念一下。” 我端起茶杯润嗓子,就听一旁薛冬青拿起准备好的账本念道: “清,玉雕洗象图摆件一个,八千。” “清,玉太子玩莲一个,一万五。” “清光绪,粉彩龙凤纹荸荠瓶一支,一万二。” “清晚,五彩人物纹狮耳方瓶一对,四万。” “青花釉里红鱼藻纹大盘一个,四万。” “清乾隆,铜鎏金彩绘骑羊护法,六万五。” “明,白玉带沁勾云纹剑璏,7万,总计二十五万。” 我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撑着头,看向刘宝:“龙山阁给的从来都是行价里最低的价,保你不亏,吃这碗饭就要守这行规矩,还差的18万,一个子都不能少,你要觉得龙山阁的货不好,明说,要不退货,那么拿钱,家里都是要养嘴吃饭的,别的少扯。” 刘宝收敛了一下脸色,没有任何被说破的尴尬,似是有准备一般,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二爷,铺子生意最近不好您是知道的,山雨欲来,像龙山阁这种大树都跟着风雨飘摇,何况是我们这种小鱼小虾呢。想必外界的传言您也有所耳闻,赵老板联合几家大掌柜故意压低,已经砸了不少铺子的活儿,这可能对龙山阁来说不痛不痒,可是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而且龙山阁不走仿货,不出海外,就是这些规矩把财路掐的死死的,谁出来都是发财来的,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二爷,时代变了,不兴那老一套了,就是因为赵老板顺应了局势,龙山阁才会被反压着打。” “不妨和您说,外面有人也找了我们掌柜的,掌柜的念旧情不愿意走才差我过来,我想不仅是我,而是我们,都在等龙山阁的态度,希望您能理解。”刘宝每一句话都死死的盯着我,最后两个字更是咬字极重。 不得不说刘宝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他的话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并不是特别过分。 老何前几天也讲过类似的担心,赵金斗做大,把手逐步伸向龙山阁版图,通过利益引诱来打击我们,因此底下有人要走,我觉得这谈不上过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今天的赵金斗,还会有明天的刘金斗张金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种事时从古至今的道理。 我看了一眼老何,他今天似乎抱定了一言不发,默默坐在那里喝茶。 我明白,从有赵金斗这出闹剧开始,龙山阁的态度就已经上升到了外界都开始关注的地步。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并非要起义,毕竟龙山阁这个草头天子还有二爷在扯着大旗,他们现在做的就是逼宫,逼出龙山阁的一个态度。 今天从刘宝带银子过来,要抵月初的债,这就是一个试探,想问问龙山阁,规矩能不能不守了。 第十七章 刘辫子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龙山阁拍板如此重大甚至到可能会伤筋动骨的决定,落到了我的肩头。铺子里的事,我一向都是习惯性的去看老何,可是今天他偏是一言不发,只是在那静静的坐着。 我咬了咬牙,暂时的让步其实对各方都好,就连龙山阁也因此可以松一口气,至少在没有曹家的针对下,至少在龙山阁重整旗鼓聚拢起那些老瓢把子之前,能让我们相对轻松的面对赵金斗的施压,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不仅仅是一步简单的退让,也是打开当前困局最好的突破口。 我捏着扶手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看向刘宝,他端着茶杯似乎并不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如果站在决策者的角度来看,其实这也是未尝不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首当以保全铺子为紧要,龙山阁已经再经不起任何一次动荡。 就在我这犹豫的一瞬间,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就这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孤冷到犹如海东青一样的男人。我被人领进龙山阁前堂,他似乎就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而后开口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从此以后他在我的记忆里逐渐老去,直到朝仙墓里的永别。 “二爷。” 我被薛冬青的轻唤拉回现实,抹了一把脸,恍惚间那个被老人手札上的字字句句犹如炸雷在我脑海中走马观灯的闪过,振聋发聩,直到没来由的记起康熙爷的一句话,“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我轻轻吐了口气,再看向刘宝时已不再去介怀龙山阁还是否会伤筋动骨,平静的对他说:“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或许在你们眼里,龙山阁就像个耄耋老人,他守旧,古板,甚至迂腐,因此日暮,潦倒,甚至被舍弃,但这没有一样是让龙山阁放弃规矩的理由。” “不管龙山阁换了多少主人,只要二爷还在,该有的规矩,就一样都不能省。” “你喊一声二爷,二爷恪守的道义,就是规矩。” “我今天半步不得让,让一步,二爷便再不是二爷。” 我指向头顶的匾额,“上头写的不是龙山阁,是规矩。” “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老何终于开了今天的一次口,他放下茶杯,淡淡的看向刘宝,“刘账房,你也听见了,二爷说的话,就是龙山阁的态度。” 刘宝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几次深呼吸才憋下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只点点头:“在下明白了,会对掌柜的如实转告。” 送走了刘宝,老何似乎没有想和我说什么的意思,只是很欣慰豁达的笑了笑,轻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倒是赵牧之双手插着袖管,倚在前堂门口盯着我看,我摸了摸脸,打趣道:“我有韩静好看吗?” 也就只有韩静能让进堂后越发八风不动的赵牧之稍微脸红,不过随即便恢复正常,他轻声道:“这些话还算中听。” “都是别人教的。”我耸耸肩。 “哦?”他好奇道:“是谁?” “一个老家伙”,我指向前堂的太师椅,“原先坐在那里的老家伙,如果他还在,以你古板的性格,多半喜欢他胜过我。” 他笑了笑说:“我看你就挺喜欢他。” 我转身往回走,“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爽”。 风波过后没几天,我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就被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以青宝斋为首的几家铺子从原本的与赵金斗眉来眼去直接变得名正言顺起来。一时间龙山阁当真如刘宝所言,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不过老何和赵牧之似乎要比我预想中的淡定的多,显然早已有所准备,按照他们的意思是大风起,还不一定鹿死谁手。 不管外面如何风风雨雨,只要没事我都窝在后院的房间整理二爷留下来的资料,有一些不完整的信息虽然查起来费劲,不过好歹是个方向,总比一筹莫展强。 而且让人可喜的是,上次我从日光站带回的那张照片有了眉目,老何在当年的一片老友口中记起了这人,他拍着额头和我说怎么把他忘了。 照片上的人叫曹宗吾,本名曹延宗。 这人很有故事,性格乖张,有着一身老辈身上都不具备的匪气和霸气,年轻时就脱离曹家。 没错,这人也是曹家人,不知为何单独跑到新疆去当兵戍边,在那时候这也是一件挺轰动的大事,当时曹家还特意放出消息,在族谱上削了曹延宗的籍号,这家伙也硬气,直接改了名字,宗吾,只宗自己。 尽管曹家势力很大,不过基于地理原因(我国屯垦戍边事业源远流长,其实从西汉开始屯田戍边就有了,历经西域都护府,伊吾郡,支度营,到我们熟知的左宗棠赴西),直至五几年,政府创建了党政军企合一的建设兵团,所以那边的局势一直和中原地区有些割裂,简单说就是曹家的势力还影响不到那里。 听老何讲到这,我心里多少有些明白,看来当初曹宗吾也不是瞎跑的,去那边显然是为了躲避曹家。 曹宗吾去了新疆从军,便从此杳无音讯,在老何的印象中,似乎只听二爷年轻时提过一句,有在新疆见过此人。 我问老何能不能查查曹宗吾,老何摇头说已经动用关系去查了,不过从新疆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查无此人。 新疆,火车,曹家,曹宗吾,二爷,我爹,7号站台。 曹宗吾为何断然出走,我虽然好奇但却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查,我只关心当年在星星峡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宗吾这条线索算是断了,与当年事情有关的人也都不知所踪,现在能查的就剩下“报废列车”这个方向,就在我焦急等待中,有一人找上门来,自称六耳。 薛冬青把人请领进内院,我过去时这个个头不高自称六耳的男人正在屋内观看墙上挂的碑拓。 见我进来,来人抱了抱拳,朗声笑道:“外面传闻龙山阁的小二爷十分年轻,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过誉了,快请坐。”我示意他随便坐,见他落座,便尝试问道:“你就是六耳?” 他笑了一下,没摇头也没承认,回道:“我们都是六耳。” 我点点头,明白六耳只是一个代号,便问他:“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哈哈哈。可能阎王爷不愿意收我。”他拉了一下衬衫领子,露出脖子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伤疤,不在意的说:“再偏一点,坐这和您聊天的就该换人了。” 我暗自咂舌,没想到这么险,我还以为只是小摩擦,看来曹家人上次真是下了死手。 我忙说道:“真是对不住了,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对方一脸歉意的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推倒我面前,说道:“这是之前二爷下的三倍定金,您别推辞,按您的话,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二爷买的消息,只要没到他手里,走漏了就是我们的责任。我这次来,一是表达歉意,二是三倍退还二爷的定金,至于三,二爷之前特别嘱咐过,要留意消息来源,我这次来就是想亲自和您说一下。” 我纳闷道:“消息来源?” “对,那条消息是一个叫刘生平的男人放出来的。” 听见“刘生平”这个名字,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足足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我最近刚刚听过啊,就在前几天收拾二爷留下来的资料里,有一份名单,没头没尾,我照着名单,把上面的人挨个查了个遍,可这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无所获。 六耳见我脸色变化,没有着急说下去,坐在那里喝茶。我收敛好情绪,继续问他:“那个人你们有消息吗?” 他放下茶杯,“人就在你们去的那个地方,当地人都管他叫‘刘辫子’。” 我疑惑的看着他:“刘辫子不是那个……啊!” 我随即醒悟过来,刘辫子就是发现龙洞的村民,无论是曹家,还是当时给我们带路的薛冬青,一切的起源都来自这个家伙。 刘辫子就是刘生平,他既然在二爷的那份名单上,就说明他一定与当年那些事有关。 在秦岭老山中的经过犹如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逐一闪过,我对这个人的怀疑越发加深,最后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得出一个惊人的发现,或许这次盗墓事件,根本就是这家伙的一次计划。 送走了六耳,我急忙叫薛冬青过来,想起在秦陵地宫里根本没看到刘辫子,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他不幸遇难了,此时看来,那人多半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薛冬青一进来,我拉过就他问道:“刘辫子是什么时候到你们村子的?” 他一脸奇怪的看着我,疑惑的说:“他一直都在啊,他就是我们村的啊。” 第十八章 二十多年前的人 听薛冬青这么说,我第一反应就是二人重名了,不过随即就被我否定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又让他再好好回忆回忆。 看薛冬青在那琢磨,我突然拍了一下额头,暗骂自己真蠢,薛冬青也就才二十几岁,如果是当年的事,刘生平去的时候薛冬青恐怕还吃奶呢,所以在他印象里刘生平才会是村里人,想到这我对他说甭想了,跑不了了,打电话回老家问一下就知道。我又叮嘱他不要打草惊蛇,找个嘴巴紧的打听。 电话拨通了,是照顾他的大伯一家,大伯知道薛冬青在北京工作,十分开心,念叨了一些让他好好做人啥啥的,高兴过后,薛冬青向大伯提起刘生平,虽然大伯还有些纳闷,不过回忆了一下就说刘辫子的确不是本村的,好多年前过来的,爱喝点小酒,由于住在山脚那边,平时见得少了。 我和薛冬青对视一眼,就听大伯那边又说,是不是找他啥事,薛冬青随便对付了一个借口,又问最近有没有看见过他,大伯说前一阵子村里那帮来偷猎的(曹家)走了后,好像在村里看见过他一次。 我在本上写下“回家”递给他看,薛冬青点点头,就说这边放假了,过几天想回去一趟云云。 挂了电话,薛冬青看向我:“二爷,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刘生平果真有问题。” “和你说了,自己人叫什么二爷。”我给了他个脑瓜崩,随后我又想起个问题,便问道:“对了,你是怎么从刘辫子那得到龙洞信息的?” 他想了想,陷入回忆道:“有一天我从后山挖草药回来,刘辫子和我闲聊,他不小心说漏嘴提起后山有个龙洞,我说他吹牛,他就说他亲自去看过,就是山里那条被仙人拴住的大龙,还说到时候肯定有大把的人来买他的消息。” 说到这薛冬青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那时候听了也动了心,就想着如果真有外来人要上山,自己也能赚点钱,所以我在商店里买了酒,又烧了野鸭子,去找刘辫子,后来你都知道了,我把路线套出来就带你们上山了。” 我心想如果当真这一切都是刘生平做的局,那么恐怕将消息透露给薛冬青可能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我不禁好奇起来,这人潜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冒头?而且,最让我摸不透的是这家伙的身份是什么? 我想到一种可能,从当初我们在秦岭地宫发现的线索来看,似乎我爹他们队伍中有一个人也走到了最后,我大胆猜测那个人很可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了。 该死,只有至今生死未卜的汉生进到过最深处,这样我们的逻辑上就缺了一环,无法判断他们走到了哪一步。 刘生平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所图什么?! 我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往深去想,见薛冬青还等在旁边,就笑着问他:“大头答应给你的向导钱给了没?” 薛冬青赶忙点头说:“给了给了,还多给了我三万块,说是支持我读书的钱。” “还算他有良心。看来咱们得回去一趟了。” 薛冬青问:“就咋俩吗?” 我点点头,说:“咋俩就行,人多了打草惊蛇,而且龙山阁动作太大我怕引起关注,好不容易逮住这条大鱼,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次不倒斗就没带装备,所以我俩做的飞机,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西安,路线还和上次一样,这次时间充裕,我俩还逛了逛西安,薛冬青带我去了永兴坊,体验了一把当地的特色美食,又参观了大雁塔,薛冬青好奇问我经书还在不在里面,我说你一个当地人都不晓得我更不知道了,但是八成是不在了,现在就当一个景点而已。 离大雁塔不远就是陕博,我想起大头,就和薛冬青打笑说据大头自称他从来不去博物馆,薛冬青问我为啥,我说他自己说的,怕控制不住。 我们最后去了不夜城,不过白天不是很热闹,最后又爬了城墙。 临要下村前,薛冬青和我说有一个地方一定要去,对我有特别意义,我好奇的说哪里,他说骊山,那边有秦始皇博物馆,里面都是兵马俑,我哭笑不得的说,今天休息,不谈业务。 我们游玩了一天,路上我陪着薛冬青在当地买了很多礼物,他还自己掏钱给村子里定了一套放映设备,他说小时候父母走得早,几乎全村家里的饭他都吃过,得记得人家恩情。 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回了村,可把大伯高兴坏了,好几个邻居都跟着迎了出来,拽着我们就不撒手,跟过了年似得。抽空我捅了捅薛冬青,示意他可以撤了,薛冬青推辞出来抽根烟,我俩赶忙向着村后头走过去。 其实刘辫子住的地方并不是特别远,我们上次上山前经过一片菜地,他就住在菜地尽头的联排房里。 我们进屋时这家伙正坐在炕上的小木桌前喝酒,一见到薛冬青就乐了,还没等开口,瞥见我跟进来,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我也惊住了,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对于我的出现他有些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种情理之中。 刘生平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个掉了漆的行军水壶,递给薛冬青说:“去,到村头老杨头家里给我灌点酒。” 薛冬青跟着老何这些日子成长不少,当即明白我俩有话说,见我点头后便拿着酒壶出去了。 见薛冬青走了,刘生平拉过一杆黑亮的老烟杆,一边往里面搓着烟叶子一边叹道:“我就猜到你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他真的认识我,那么就是说,秦陵地宫当真是他做的局,做这一切就为了引我上钩? 我小心的问他:“刘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听见我这么称呼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随即冷笑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当年我和你爹一起去的曹家青山,哼哼。” 我被他这句话彻底惊住了,他竟然是和我爹是同代的人?是从当年活下来的吗?难道去曹家青山的人不是全部被断龙石困死在里面了?如果他不是从地宫里走出来的吗,那么最后那个从地宫里出来的又是谁? 一瞬间我脑袋里充满了各种疑问,看着对面那张不过四十出头的中年脸庞,不信的问:“你当年真的去了曹家青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落寞道:“别怀疑,我这张脸到死都不会老的了。” 我瞥见他搓烟的手上布满皱纹,松弛的皮肤上一根根青筋凸起,确实不像中年人。 他点上烟,嗒了一口,烟味辛辣刺鼻,呛得我快要流眼泪了,我扇了扇烟气,问他:“你怎么会在这,是你把我引来的,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爹呢?” 烟雾缭绕中,我看见对面的刘平生缓缓的靠在背后炕柜上,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仿佛要瞧出些什么,好半天他才开口道:“我也再找他。” 我迟疑了一下,尝试问道:“你们都出来了?” 谁知他摇摇头,眼神迷茫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山外了,你爹告诉我来这,这一晃就二十几年了。” “你说我爹告诉你,那你一定是见过他?你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我再一次震惊。 “为了什么?”刘生平移过视线,神情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承诺,为了一句承诺,哪怕是你爹害我,我也会一直在这等他。” 我听了一时气不过,有些激动:“你胡说什么,我爹怎么会害你。” 他没理我,似乎是自嘲的摇摇头,又靠回后面的柜子,吸了口烟,继续道:“我没见过你爹,准确的说没见过他的人,我们在曹家青山里中了机关,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山外面了,旁边有你爹留下的信,信中告诉我来这里等他,直到前一阵子,我接到一封信,信里告诉我,会有人来这,我要负责把他们带到山里的龙洞里去。” 我心跳加速,心想难不成我爹没死,没等我开口问,他又冷笑一声:“不是你爹的字迹。”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诧异,问他:“所以你就带人去了?” 他给我倒了杯酒,自己干了一口,啪的一声放下酒杯,“当然,但是我不仅把他们领到了龙洞,还把他们带进了对面的山里。” 我惊讶道:“是你领过去的?” “哼。我在这二十多年,后山去了多少趟,那洞里有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说实话我觉得你爹可能已经死了,你根本不了解他当年做了什么。我现在还坐在这,就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我等了二十多年,直到前些时间对方终于再次动手,他们不知道我看过你爹的笔记,好,我就将计就计。 上山捉狐,要先在它们长走的路上下套,再打草惊蛇,才能逼它们自己进圈子。 我就是要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慌了手脚,自己露出尾巴。” 第十九章 安子沟 听了刘生平的这些话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无法判断其中的真假,这一切对我来说太过神秘与陌生,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追问他:“他们是谁?你们在曹家青山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我也只在你爹嘴里听到过。”他重新靠在炕柜上,皱眉看着我说:“我只知道有人想要你们下到那座墓里去,但是似乎感觉到就是当年那些人。” “那你还……” “我的目的很简单,不想按照他们的方式出牌,我假装接到你父亲的信,本来想等你们过来后,再带你们去后山,可是没想到却让曹家那俩小子带人抢了先。不过谁来都行,只要能打乱他们的布局就达到了我的目的。”他打断我的话,又奇怪道:“我好奇的是,从你的样子来看,那些人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你,绕这么大个弯子,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现在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你们几个家伙肯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引起那些人的窥视,这件事,你们了解多少?” 我有些犹豫,他的话听着实在太过玄乎,根本无法求证,甚至他的身份我都有所怀疑,虽然找到了一位当年的“经事人”让我急切的想与他拼凑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但想起二爷的告诫,我叹了口气,坦白道:“抱歉,你的话让我很难相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我爹认识的?” 烟雾缭绕中他一双眼睛淡淡的盯着我看,我突然后悔起来,现在还搞不清楚这家伙身份,如果是像老兵那样的家伙,我这样激怒他,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随即叹了口气,眼神带着些许的懊恼,撇头看向窗外,开口道:“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我和你爹会是很好的连手。” 他端起酒杯,示意我也尝一口,我犹豫着抿了一口,这种白酒不重留口余香,反而分外的辛辣,一口咽下去顺着喉咙烧到胃,我吐了吐舌头,他狡黠的笑道:“瓜怂。”然后便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当年与我爹认识的始末。 原来刘生平并不是汉人,他的本名叫多杰,甘南藏族人,在藏语里是金刚的意思。 甘南我多少有些了解,那地方基本上居住的都是藏族人,当地历史也比较悠久,属于古雍州地域,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少战乱,多处还保持着很原始的生活方式。 多杰他们原本生活在扎尕那,属于迭部县,那地方是个天然的古石头城,藏语意为“石匣子”,当地也有“阎王殿”之称,四面群山巍峨恢弘,雄伟壮观,将扎尕那衬托的犹如一座规模宏大的石头宫殿,就算在今时今日那里也是一处外人很少涉足的处女地。 多杰和我爹的相遇,就要从那支大雪天走进安子沟的勘探队说起。 甘南除了舟曲、迭部县部分地区没有严寒期外,其余地方都是长冬无夏,春秋短促,虽然当时还未到冬至,不过扎尕那已经大雪飘山,就是在这样的风雪弥漫中,安子沟进来了一支勘探队伍。 整支队伍裹得严严实实,约莫二三十人,后面拉着几匹蒙眼捂嘴的骡子,每头骡子都驮着重物,上面盖着棉毯子,看不到具体东西。 他们进来直接找到了安子沟的总管,也就是多杰他爹。 听到这我有些惊讶,我以为那边已经没有还活着的总管了呢。 土司制度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大概是从元朝开始的,只在西南、中南等地区的少数民族之间实施过,属于一种统治原有地区和人民的政治制度,说白了就是统治者“以夷制夷”的手段。 这种制度一直沿用到解放前,按照多杰的话,扎尕那所在的迭部县属于卓尼杨土司的辖区,辖区下面的四十八个大部落叫做旗,每个旗有旗长和总管,旗长从来都是土司的亲信,一般住在城里,平时很少下来,各部落真正管事的便是总管,而担当总管的,基本都是大部落的头人。 ,不过这种制度在当时已经沿用了上百年,再加上多杰阿爸办事果断,对人仁义,就算经历了那场风波,可那时候他在当地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所以那队勘探队进来后直接找到了多杰阿爸,表明要去后山的月亮湖。 石头城附近有传说,后面雄浑的雪山之巅住着神灵,那位神灵镇压了古时候的一位魔王在月亮湖。每年天气最好的那个月份,还会有红衣喇嘛去做藏传佛式。 那些人看着就很不正常,并且当时已经大雪满山,按理说绝无可能再带人上山的,可是不知道当时的勘探队和多杰爸说了什么,当天下午,多杰阿爸就没有任何交代的带着那些人一头扎了雪山深处。 这一去就没了日期,当时安子沟的几个藏民要缝年关前去四川松州贩货,那边自古便是茶马互市的集散地,并且一直延续了下来。 藏民们从措美峰旁的山沟翻过迭山,再过白龙江,又从达拉沟穿过岷山进了四川。可就在他们经过当地的一个部落时遭到了打劫,不仅抢了货,还被戳了两个人。 那时候的藏族人有自己的“规矩”,为了一块磨刀石,两个村子你杀过他们村一人,他们就杀过你们村一人,两个村子来来回回合起来能死上一二十人,而打死人那就是要赔命价的。 按照这次被戳了腔子的两个藏民来看,对方至少要赔上一百八十多头牦牛,这在当地来说也不算个小事了出事的藏民家里妇女带着没断奶的孩子去找多杰阿爸,可惜多杰阿爸去了山里还没有回来,这种事一旦失了场面和规矩,外传出去,都会说是多杰阿爸这个总管的胆小怕事。 所以这事便落到了多杰的肩上,他根本没犹豫,当时立刻从安子沟挑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上好枪好马,直奔对方的部落。 他们连夜奔袭,快马加鞭,夜里闯了进去,打死了对方一男一女,抓住了那三个打劫的男人,将他们绑在马背上就往回返。 对方当然不会任他们安然离去,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四川人的部落也跟着集合了几十人追上去,在快进岷江的沟口时被追上了,两方人一顿厮杀,你追我跑,相互反杀,多杰他们被逼进了一个废弃的碉堡房里。 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戳几个人,赔多少牛羊的事了,更涉及到了面子和里子,那边人十分看重“规矩”,甚至比命都重要。 四川部落的人带着受伤的人硬是追上了多杰,他们围着碉堡攻打到凌晨天亮也没打下来,反而被多杰他们伤了几人。 对方一看耗下去不是办法,如果放任他们离开传出去更是要被笑话的,就狠了心的在碉堡口子上堆起了柴火,就算不烧死也要把他们熏出来。 也算多杰他们捡着了,老天都来救命。山里天气无偿,还没等点上火,外面就开始下大雨,四川部落的人也没办法,只能避雨,大雨下到晚上,多杰他们趁着对方松懈,一举逃脱,直接跑进了岷山山沟。四川人一看进了山沟就不敢追了,才悻悻的撤走。 就这样多杰他们把人带回了安子沟,后来对方找人来说情,里里外外算清了牦牛,才把人赎回去。 我听完不禁迷惑的问他,这里面哪有我爹的事,他意味深长的说,你以为我们当时那十几条人马当真能活着回到安子沟吗?对方也有不少好手,如果半路不是你爹和他的朋友们出现,我想我们当时就被人打死了。 我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如果不是后来的事,他会和我爹成为很好的连手,感情是救命之恩。不过话说回来,我爹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多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说我爹他们当时看起来着急赶路,似乎再追赶什么人,而从前进的方向来看,正是安子沟的方向,当然后面也证实了,他们的目标就是那批进山的勘探队。 没等我想明白,他又接着说:“当时我们在半路被对方追上,从人数上来说火拼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就是那个时候,你爹他们从旁杀出,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特别是里面的一个好手,简直就是格萨尔王坐下的大将,一个人一杆枪就挑翻了对方七八个汉子,我想这人你应该认识。” 我先是疑惑,继而看着多杰盯着我的眼神,一个身影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我试着猜道:“二爷?” 第二十章 曹家青山 在得到多杰的确认眼神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如果他的话都是真的,那这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按照二爷当初的描述,在我爹消失之前,他们在一起追查的正是那段“空白历史”,也就是我们查到的“诸鬼部落”,更是造成了后世曹家百年来种种离奇事端的源头。 显而易见,他们的目标指向了这支大雪天闯进安子沟的勘探队。 我忙的追问:“那只勘探队他们是什么人?” 多杰皱了很久的眉,长叹一声,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那时候我阿爸对我阿妈说了一句‘不是活人’。” 我急道:“不是活人?他们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事实上那些人根本就没再出来。” 我大吃一惊,“什么叫没出来?” “我们回了村子,你爹他们带着干粮立即动身上了山,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那天风特别大,你爹他们下来了,还背回了我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那些年常上山打猎,一下子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而且他们队伍也少人了。” 多杰端起酒杯干了一口,接着道:“他们在我家整修了几天,临走前,我爹拉着我说‘他们救了你也救了我,以后有恩必报’,从那以后我爹对山上的事和那支勘探队讳莫如深,任谁问都不曾开口,而且从打他回来后,身体就倒了,偶尔还会咳血,没多久就走了。 那支勘探队也没在出现过。我本以为事情会随着我爹的去世而结束,谁知却是刚刚开始。 有一年刚入秋,我就接到你爹的电话,他直接问我有没有妻娃,我说没有,他沉默了一会,说他需要一个好猎手,但是这一趟很危险,我告诉他多杰有恩必报,他随后便给了我个地址。” “曹家青山?” 多杰没回我,只是泄力了一样的靠在后面,在烟雾中双眼迷惘失神的望着窗外。 我看得出来,他没有骗我,他自己也深深陷在这片迷雾之中。那支诡异离奇的勘探队是什么来历,去了哪里,他们与又有曹家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二爷和我爹才知道了。 不过从多杰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当年我爹找他去的地方,一定就是曹家青山。我深深吸了口气,苦苦追求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其实在我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多半话,虽然多杰也并非是了解全部真相的人,但追查了这么久,我们一直是通过线索在与二十多年前的人对话,这次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当年的参与者,我怎么能轻易放过。 我饮尽杯中酒,忍着火烧一样的辛辣“哈”了一口,盘腿坐在炕上,真诚道:“无论我爹在你嘴里是个好人还是恶人,都请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我想你能明白,一个人,苦苦扎挣于二十多年前的谜团中所忍受的孤独和迷惘。” 多杰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但愿‘真相’能如你所愿。”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随你爹去的地方就是你们曹家的‘青山’,在湖北,更准确的说,在神农架的深处。” 算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多杰依然清晰记得,那年刚入秋我爹给他去了电话,需要他的帮助,到了后多杰才发现,这次活动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而是一支近乎庞大的队伍。 他们集合的地点是在四川巫山县下面的一个偏僻村庄,多杰还没进村,就在村口看见了好多辆解放牌汽车,车斗上盖着油毡布,不过从隆起的性状看,里面肯定是藏了大量的装备。 按照电话中的地址他找到了招待所,招待所里面人很多,进进出出,有几个人路过时警惕的扫了他几眼,凭直觉他就能感觉出来这些人里头有不少手下带着功夫的练家子,这让他多少对此次行程充满了疑惑,压下心里的猜想,他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找到了我爹。 一打照面,让他惊讶不少,我爹此时满脸胡渣,头发也乱糟糟,看起来一身疲惫,正在一张老书桌前画着什么。 看见多杰进来,我爹脸上露出了笑容,撂下笔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多杰是个直性子,还没寒暄几句,就把这一路的疑惑倒了出来。 我爹让他坐下,从暖瓶里倒了杯水,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要去神农架的最深处。不过那边的猎户似乎对深山都有所顾忌,不愿意带人进去,思来想去,最后实在没办法,这才联系的多杰。 至于外面那些人,我爹说到这时拍了拍多杰肩膀,只轻轻的说了句“都是宗族里的人。” 他们在村里整修了三天,这期间多杰的疑惑越来越多。他不了解我爹的宗族,可是却能感觉出来,那些人并非“宗族”那样的亲如手足,像是有着几股明显的阵营,甚至第二天还有两个不同阵营的人吵了起来,直到来了两拨人把他们各自分开带走。 第二是我爹似乎很不信任那些人,有一些事只让身边的几个人去办,那几个人对多杰倒是很友好,其中两个人还在安子沟见过面,他记得一个人叫赵三水。 第三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虽然我爹没明说,但是他们几人之间的对话可都没故意背着多杰,从对话内容上来看,他们的目标是神农架野山深处的一座地下遗迹。 多杰问我们还要等什么,我爹也没藏着,告诉他还缺手续。 那时候的神农架还没有成立风景区,但是却有林区,而且林场都有官兵驻守,进山必须要接受林场的检查,一两个人还好说,可是此行这么多人和车,肯定要走明面途径,所以当时曹家托关系办理了护林队的相关手续,他们这些人就是打着某支南下的护林研木考察队的名号去的。 直到此时多杰才知道卡车后面拉的东西,那都是些掏空了的巨大圆木,挖掘的装备和器材就藏在里面。 而那几天的所见所闻,对于多杰来说除了疑惑,更多的就是震惊。那个年代,能如此轻巧的支配那些难以想象的资源,可不是一般家族能做到的,他想象不出我爹所在的“曹姓”宗族背后的势力有多恐怖,他尝试问过我爹,可当时我爹却回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希望你不会有知道的一天。” 又过了两天,似乎是相关手续下来了,队伍终于开动,从四川出发,不到两天就进了神农架林区。 靠着手续一切关卡轻松放行,多杰跟随我爹他们一行七辆大解放开到了林区最深处,已经不能在走车的地方才停下来。当时旅游业并不发达,那里已经鲜有人涉足,所有曹家人开始从车上拆卸装备。 最后一辆带棚子的卡车里面拉了几头骡子,那些人将装备纷纷挂上去,就这样开始向荒无人烟的神农架大山深处进发。 神农架山高水长,有不少线路可以进去,多杰他们当时走了一条穿越古战场遗址的路线,也就是现在被开发为景区的鸾英古寨。 鸾英寨山是神农架原始森林的余脉,虽然海拔高,地势险,可是却有古道,不必大费周章的为骡子开路。 最为重要的是以鸾英寨为核心的阴条岭旧称九焰山,主峰有一巨大石龙横卧山岚,气势磅礴,我爹告诉多杰这里九个山头合抱,风水极好,与他们要去的地方摇摇呼应,必须上去一趟,才能判断后续的路线。 整支队伍行进速度很快,他们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穿越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到了鸾英寨。 当时的鸾英寨保存还十分完好,寨墙至少还有四五米高,全是用石块垒成,上山的小路正对着寨门两旁悬崖峭壁,中间寨堡高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队伍进了寨子,我爹交代几个曹家人安排队伍原地整修,他要登山去看看,临走前特意叫上了多杰,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因为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了解到赵三水这个人无论对古文还是地势都及有研究,按理说也应该找他去才对啊。 多杰点点头没吭声,也跟着上了山,路上他跟在我爹后面,几次欲言又止。 后来我爹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开口问他是不是好奇叫他上来干什么,多杰连忙说是,一路都快憋死了。 谁知我爹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无奈的说没办法,一路上都有人,有些话必须和他单独说。 这些话让多杰很震惊,在他印象中,我爹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的人物,仿佛多大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而这次从见到他开始,那种感觉就被一种紧张感所代替,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似乎能觉察到我爹那几天总在焦虑着什么,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困扰,再没了之前的那种指挥若定的感觉。 没来由的多杰打了个冷颤,他望向远处苍茫的群山,心里忍不住问自己,这次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要挖掘某座遗迹那么简单吗? 第二十一章 石榴林 他们并没有登到山顶,在半山腰我爹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从上衣兜掏出一包干瘪的烟。 在多杰印象中我爹是很少抽烟的,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抽香烟,也在对面坐下来,从随身带着的铁烟壶中倒出碎烟叶自己卷起来。 我爹掐着香烟望着远处出神,一根烟快烧尽了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道:“很抱歉把你卷进来,我身边能信任的人越来越少了。” 说罢他郑重的盯着多杰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我希望剩下的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也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起。” 我爹向多杰强调了此行目的地的危险性,如他所想,他们这次并非只是单纯的挖掘遗迹,最终之地波云诡谲,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诱惑,希望他能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并且再三叮嘱他尽量不要接触那些曹家宗族的人,也就是那时,多杰开始真正的了解曹家青山。 这期间的诡异何止意想不到四个字,令多杰多年以后在冷静沉默中回想起来,还会充满疑惑和震惊。 最后我爹告诉多杰,他们从鸾英寨离开后,便开始真正的进入神农架深处,他要求多杰带着队伍向有熊踪迹的地方走,多杰对此很疑惑,我爹却只笑笑告诉他以后自会知道原因的。 下山的路上我爹见多杰还耿耿于怀,便让他有话直说,多杰犹豫着问出了自己这几天最大的疑惑,他觉得我爹似乎在担心什么,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我爹诧异了一下,苦笑着自语说这么这么明显吗,他望向远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告诉多杰,有个小家伙在等他回去,而且这次之后,有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们回到寨子,修整了一天后继续上路。 神农架是殷商文化、秦汉文化、巴蜀文化、荆楚文化的汇集地,地域民俗非常长丰富,造就了神农架及其悠久独特的历史传说。 由于大山深处环境恶劣,人迹罕至,所以至今还保持着浓郁的原始、荒蛮风貌,这也为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走不出去的鬼林子,野猪坡,长虫洞,毒蘑菇土蜂子,瘴气沼泽,因此周边居民多对大山深处有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 按照我爹的说法,发出后多杰开始在林子里追踪野熊的痕迹,不过神农架的气候要比岷山那边复杂得多,深山里到处都是两三人才能合抱得过来的大树,茂密的枝叶把阳光遮盖的严严实实,再加上通风不好,导致林子里闷热潮湿,拇指大的毒蚊子满天飞,没走多久就把人熬的不行。 老林子里也没有路,脚下都是巴掌厚的烂树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踩一脚下去黏糊糊的粘一鞋,走没多久大家就开始暴汗,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不止是烂树叶,草丛里还有数量庞大的虫子,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叫声,不时就能看见树枝上缠挂的小蛇。 进来前大伙就扎紧了裤腿,可是那些骡子却遭了秧,很多蜱虫专挑肉软的地方咬,没走多久那些骡子就开始尥蹶子,等后面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骡子肚皮下已经趴了一层密密麻麻指甲盖大小的蜱虫,看得人直恶心。 多杰的经验派上了用场,他说万物相生相克,蜱虫特别讨厌一种紫色花的香气,只要将小花的汁液涂在骡子身上,就能保证不被蜱虫侵扰。骡子可是重要的负载工具,绝对不能损耗,所有人立即按照多杰的办法去做,才有惊无险的解决了蜱虫。 接下来他们又经历了很多离奇的事情,路上也有许多危险,就不在这里细说,那已经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在他们从古寨出发的第五天,我爹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堆野熊的粪便。 多杰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找到的第多少处熊粪了,我爹看了一眼很高兴说就是它,他指着熊粪上还未消化的石榴说,这周边肯定有石榴林。 熊瞎子是杂食动物,水果也吃,最爱吃的就是野石榴,它们将石榴从树上摇下来,也不会掰开只吃瓤,而是直接连皮带肉囫囵个吞,一吃气吃这么多石榴肯定消化不好,所以他们拉出来的时候,粪便里还会带着大量的石榴肉,还有不少小动物会专挑熊瞎子的粪便吃。 多杰那时候才知道,我爹要找的并非是熊粪,而是石榴林。 队伍就地扎营,曹家人一组散出去找石榴林,为了防止迷路,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就这样又用了两天时间,果真被它们在另一个山坡上发现了石榴林,当时所有人都很兴奋,收拾好家伙直奔过去。 这期间有一件事让多杰有些在意,就是散出去的队伍有一组人没有按时回来,虽然当时留了记号,可是多杰凭借多年狩猎经验,感觉那些人恐怕是遭到了什么不测,神农架这片神秘的大山与他们家那的大山完全不一样,让人不安。 石榴林出奇的大,那些硕大的石榴红彤彤的,远处看就像剔透的红宝石挂在树上,地上是一片漆黑的泥泞土壤,那是上百年来坠下的石榴堆积成的肥料,那些石榴籽又在地上生根发芽,日复一日,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林子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林子旁边就有熊粪,这也间接的震慑了其他动物的觊觎,不过当时队伍人多,手里也有家伙,便不是很怕黑瞎子。 我爹没犹豫,带人直接进了林子,安排一部分人守卫的同时,另一部分人就地开挖,没多久一份粘着土的石匣子送到了他的面前,石匣子里面嵌套着一个更小的玉匣,上面没有上锁,玉匣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帛书。 多杰完全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竟然有人藏下了这样一卷帛书,他不懂古董,不过从曹家那几个领头人炙热的目光中,他能感觉到那卷帛书肯定价值连城,甚至连承装帛书的玉匣都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下来。 我爹带着赵三水还有几位曹家的领头人进了帐篷,这一呆就是四天,四天后队伍开拔,接下来的路线全由我爹指挥,虽然还是十分难走,不过队伍却长驱直入,没有再绕弯,多杰猜测他们拿到的肯定是地图之类的信息。 又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在第三天的晌午前他们赶到了目的地,眼前不远处是两座大山,我爹选的位置就在山前,多杰问他千百年地质变化,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爹指着两座大山告诉他,那山风水里叫“守门山”,我们脚下这里钟天地之灵秀,是风水绝佳的位置。 多杰不信,他问我爹真的有风水一说吗? 我爹指挥队伍安顿下来后,给他讲了一个唐朝时的传说,史上唯一一位正统女皇帝武则天,她的墓就在乾县的梁山,传说这座墓地的选址则是来自鼎鼎大名的李淳风与袁天罡,这两天都是当时的着名道士,两人还共同推演了千古奇书《推背图》。 武则天命他二人去选址,袁天罡善观天象分阴阳,在梁山上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便将随身携带的铜钱作为记号埋在当地。而李淳风则是观山脉起伏,山水走向,发现梁山像一位仰卧的女性,他认为这块宝地极利于女主,便在山上找到一处风水宝眼,将头上道簪取下插入做了记号。 二人回朝复名,才知选了同一个地方,等到武则天派人去查的时候才发现,李淳风的道簪正插在了袁天罡埋的铜钱铜孔之中,足见二人相脉火候,也从侧面说明了武则天大墓的风水到底有多好。 我爹笑着问多杰,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说罢离开帐篷,留多杰一个人陷入沉思。 当天安营,扎好帐篷,挖好防御工事,队伍里的人似乎很高兴,晚上架起火堆,除了守夜的人破天荒的喝起了酒,一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多杰一出帐篷便被惊住了,那些人的推进速度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曹家人完全不需要指挥,有人在地上撒白灰,测量范围,有人在组装从骡子身上下来的装备,还有几名身手矫健的练家子不断游走在其中,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放进嘴里尝一尝,摇摇头,又换上几个地方继续尝,偶尔会将手里的红布地标插在某处,继而便有人带着洛阳铲去取土。 多杰被这种干净利落的军事化风格吓了一跳。 “怎么样,吃惊。” 我爹来到多杰身旁,他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低声说道:“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就是生存,他们会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让自己繁衍并死死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这在期间,那些愚昧的,封建的,神秘的,血腥的,都会被遗传下来。” 多杰正思考着我爹这句饱含深意的话时,我爹已经走开了,他失神的望着我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到这里后,我爹身上那股压迫和焦虑感就已经消失了,换成了一种释然和解释不清的决绝。 第二十二章 镇墓兽 挖掘工程如火如荼的展开,曹家人自不用说,手下都有技巧,有的人扶着探铲,凭借反馈上来的手感就能断定下面有没有东西,不好判断的时候就把土带上来,那些高手从土质和颜色上就能区分出是否是回填土。 两班人昼夜不停的挖,直到第二天中午一个曹家伙计正在下铲,突然手里的铲子一震,喊道:“有东西。” 周围的几个人快速过去,等那个家伙把土取出来,大伙一看,在土块最下层带着寸许厚的青白色固体,有人看了一眼,猜测说是膏泥?旁边人摇摇头说不像,掰下一点在鼻子前过了一下,皱了皱眉,说怕是草烧土。 多杰在旁边看的奇怪,这时我爹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捏了捏白土,确认说就是草烧土。找到草烧土,就相当于找到了墓穴,队伍就地开挖。 古代为了防盗,会在墓外面涂上一层秘料,再堆上杂草焚烧,冷却之后便会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这层外壳就叫草烧土。 这种烧房的技艺其实是从民间演变过来的,学名叫“木骨整塑”。 那时候的人们会先将地面推平,铺上几层比较干硬的沙质草拌泥,其上再铺一层深处墙外半米多的1寸厚细沙层。之后在四墙的位置开挖一掌长的地槽,槽里插入圆木桩,木桩只见绑上横木,空隙之间填充芦苇,这就是所谓的木骨。 木骨搭好之后两侧会抹上一巴掌长的草拌泥,形成泥墙,外面再修筑挡火墙,连同地上涂抹墙皮。 等待墙壁和地坪晾晒干透后,在屋内屋外同时堆放大量木材开始焚烧,经过长时间的烘烤,墙壁内外便如坚硬的砖纸,墙内木骨碳化,木骨泥墙变为夹层陶墙。 后续这种技艺经过加工转为墓穴防盗之用,整座墓室烧后形成了一个封闭的“陶器”,不仅防潮,还异常坚固,古代民间的盗墓者拿这种草烧土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这对曹家这种世代盗墓的家族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自有对付的办法。 更多的人围绕着这个探坑开始取土,几个领头人亲自下去丈量遗迹范围,后面跟着人撒白灰标记,太阳落山前,几乎把下面的遗迹范围确定了下来。 由于在深山里根本不用担心旁人发现,也没必要做土,大部队放开手脚干了起来。甚至为了早点挖通遗迹,围绕营地堆起了篝火,曹家人连夜挖掘,从出土量来看,天亮前肯定能挖通。 多杰躺在帐篷里,翻来复起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外面突然喧哗起来。多杰猛地坐起来,就看见几个人影映着篝火从帐篷前闪过,没过多久不少人就急急忙忙的从帐篷里出来。 他也赶忙穿上衣服跟了出去,只见几个人举着火把正将一个巨大的物体从土里起出来,上面人挂着绳子把东西从坑里向外调。 我爹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东西,叫人去掉上面的黏土,过来两个伙计用水冲掉表面的土,擦干净后露出的竟是一根巨大的白骨。 四周传来不少人的呻吟声,连见多识广的我爹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多杰在后面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到了。 他打小在老山里打猎,对动物的皮毛筋骨都及其熟悉,这根骨头他一打眼就看出来是根肋骨,不过眼下这条肋骨至少也有两米多长,难以想象,这肋骨的原主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旁边一个曹家伙计不相信的揉了揉揉自己眼睛,上去踢了一脚,喃喃道:“这是个啥?” 几个领头人皱着眉,拿不定的主意,纷纷看向我爹,我爹拢了拢衣服,低声道:“继续挖,有多少都挖出来。” 挖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多杰是被同一个帐篷的赵三水喊醒的,他们穿好衣服一出去,就看见一片惨白的骨头摆放在营地外。 那是一副令多杰终生难忘的画面,巨大的骨架与不远处的解放牌卡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已经洗刷干净,却仍然让他感受到一股荒蛮的气息,仿佛一头地底巨兽,安静的蛰伏在那里。 曹家伙计正按照挖出来的位置进行最后的拼装,不过巨大头骨上的两根角骨和蜿蜒出去二十多米的肋骨组合,可以很清晰的辨认出,眼下这副骨架的主人,分明就是一条龙啊! 所有人都憋着气,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这条龙骨,这个东西的出土,出乎了众人的意料,掘土盗墓挖出龙骨,恐怕就是曹家也是头一遭。 几个领头人面色凝重的聚到我爹的帐篷里,多杰和赵三水蹲在外面抽烟,偶尔能听见里面传出关于“镇墓兽”,“昆仑巨人”等几个让人心惊肉跳的词。 多杰问赵三水什么是镇墓兽,赵三水掐着烟头咗了两口,说按照周礼记载,古时候有两种大妖,专爱扒开坟墓吃亡者的肝脑,一种叫做魍象,另一种叫做方良。而它们的天敌是一种叫方相氏的神兽,有驱逐方良、魍象的本领,所以生者常会将方相氏立于墓侧,以防妖怪的侵扰。镇墓兽就是由此转化而来。 多杰问那他们发现的那副龙骨就是方相氏? 赵三水说当然不是,到了后期镇墓兽已经演变成了一种驱除阴间恶鬼,达到辟邪,佑护死者亡魂安宁的意义,并没有具体形态。 他见帐篷里一时半会也没有动静,干脆坐下来,继续说镇墓兽这东西最兴盛的时候是在巫术神话色彩最强烈的楚国时代,当时的人会铸一些铜像石像,然后找来可以通神的大巫师请神降临,住进铜像中,但是并不是请来的所有都是神圣,还有一些恐怖怪诞的东西,那些东西在墓中成百上千年的吸收阴气,最后就会化形出来。 赵三水凑过来,示意多杰看向那副骨架,神秘的问他知道龙化形的最后一步是哪吗? 见多杰摇摇头,赵三水说就是爪,看龙要看龙前爪,不是头上顶着俩角的就都是龙,五爪为龙,四爪为蟒,你看这幅龙骨,别说四爪了,连一只爪子都没有,这说明了啥,这根本不是真龙尸骨,充其量就是一头化形失败的山精野怪。 多杰惊讶的不行,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他问赵三水这能是个什么东西。 赵三水琢磨了一会,猜测说可能是个大蛇。 多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神鬼多少还让他有些放心,赵三水却在一旁提醒说,这恰恰不是什么好兆头,证明地下的东西要凶的多,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么个东西长出角。 多杰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赵三水凝视着不远处的土坑,压低声音告诉他,镇墓兽是镇压邪祟的,可底下如果埋得是个大凶的主,那这煞气就会冲了镇墓兽,如你所见,反而妖化了这么个鬼东西出来。 多杰吸了口凉气,心想看来下面要比他想象中的凶险和神秘的多,怪不得我爹翻覆叮嘱他,这一路会很危险,看来真正危险的路程,是在下面。 我爹他们在帐篷里商量了一会,决定继续开挖,骨头都挖了上来,接下来的掘进速度快了很多,傍晚几乎就挖到了草烧土,那层土及其坚硬,洛阳铲打下去只能挖出拇指肚大小的一块。 不过曹家有专门对付草烧土的办法,多杰看见一些伙计把一些药粉掺进水桶里,搅拌后洒在草烧土上,没一会土层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上面爬满了细碎的龟裂纹,再使人一敲,便全脱落下来。 清除了这层草烧土,露出下面一层顶砖,这让大家都很兴奋,既然发现了墙砖也就能确定最终位置,几个高手从各个方向重新计算墓穴位置,想找出主墓室。 可惜测了半天,几个人疑惑的对望,脚下这座墓很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座墓并非按照统墓葬结构布置,竟然是极其罕见的“绝子墓”。 大墓讲究有来有去,一来后世大利,说白了就是投个好胎,一去则是荫庇后代,俗话说的“祖坟冒青烟”就是一种风水说法,青烟是风水的化象,是大吉之兆,说先人墓穴位置选的好,后代多福多寿。 而“绝子墓”则是有来无去,藏风收水,一切的天泽据为己有,不设龙道,万福自己享,占尽地理,将山川水利的宝气全都留在墓中,传说这种墓穴的墓主人后世有王命,却子孙无福,所以也称“绝子墓”。 传说赵光义弑兄篡位,夜晚睡不踏实,找一高僧看后,得知因其兄长常年征战,身上杀伐之气连地府鬼差也敬畏三分,其怨气未平,阎罗几次催促,赵匡胤也不愿魂归地府。最后有人给赵光义出了一个办法,便是为赵匡胤设了一座绝子墓入葬,希望下辈子把王位还给他,这才得以安宁。 绝子墓也只是传说,只听说旧时长沙城曾挖出来过一座,曹家人却从未遇见过,顿时让几人觉得棘手,急忙找来我爹和几位领头。 第三十一章 仙蜕 我们转身过去,就看见在最前排的一尊石像下面,立着一个人影,一头糟乱的头发随风飘荡,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家伙,当即连牙齿都颤抖了起来,那东西正是当初在祭山遗迹外面“威压”了汉生的那具活死人。 汉生何等手段,可这是个连汉生都镇不住的主儿。 “他怎么也跟着下来了。”我心脏在胸口“砰砰”的跳个不停,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认识?”大头还没认识到事情的棘手,端起枪点着对方。 “我和你们提过,弄伤汉生的东西。” 他俩一听脸色刷的就变了,大头愣了一下,随即惊讶的低呼道:“我操,他不是在地上的吗?” 我紧张道:“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啊。” 赵顾面露忧色,“能拼过不?” 我伸手拦住大头,生怕他又先下手为强,不回头的对他俩道:“先别动手,这东西邪的很,咱们硬碰硬都得交代在这,我觉得他不一定要搞我们。” 大头白眼道:“难不成是怕咱们三缺一?” “别胡咧咧,这东西和普通的粽子不太一样,汉生说过,这玩意不像是死的,也说不准是个什么状态,我觉得可能是有事找我们。” “那行,我们摸金行动小组,全权委派你为谈判大使,就领土纷争和既得利益这一块,做出意见交换,去,芬芳,爱你哟。”大头一本正经的看过来。 “别扯jb蛋了。”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不过大头说的也多少让我有些想法,是否要过去接触一下,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成型,接下来的一幕,就让我的心情彻底坠到了谷底。 只见那个石像下的家伙,突然向我们这个方向迈了一步,两步,三步,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冲掠了过来。 看样子就不像是过来打麻将的,我还在想怎么应对,大头麻溜的背上枪,嗷的叫了一嗓子,“风紧扯呼”,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窜出去几米。这家伙看着笨重,实则灵活的一批。 我跟在他后面,大骂道:“不他妈的厚道啊你。” “平时白夸你了,一点也不聪明伶俐。”丫还狡辩。 我指着前面的建筑,“往里跑。”说话的同时,背后压力大增,如芒在背,那个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接近。 我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甩开了那个家伙,反而在被对方靠近,终于,在建筑前,一股刺鼻的腥味野蛮的灌进我的口鼻,凉气从脊背升到后头皮,我心道不好,本能的往旁里一滚,一道人影就站在了我刚刚的位置上。 赵顾领先我半步,感到身后情况不对,没有如我一般狼狈的躲开,而后侧了半个身位,手里的短刀直劈了过去,但却慢了一步,这活死人速度如同疾风闪电,且悄无声息,一下子避过赵顾的短刀,我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出的手,赵顾就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眼看赵顾要遭毒手,我哪里还顾得是否手无寸铁,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蹬起,助跑两步,飞起一脚,踹在它的后心,但这一脚却犹如踢中钢板,反震力疼得我直吸冷气,捂着小腿摔在地上。 活死人遭到攻击,放弃赵顾,转身寻找,一下子瞥到地上的我,在手电的交错的灯光中,我看到了一张充满憎恶的丑陋面孔,干瘪脸上没有双目,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漆黑的大洞,它和人傀不同,我在它的额头上看到了第三只眼。 这是一个曾经降仙过的人! 此时他低头看向我,旋即弹出枯槁的爪子插向我的脑袋,就在我要被炼成九阴白骨抓的时候,活死人身躯一震,猛地向旁边趔趄两步,就看到大头如彗星砸在了他的位置上。 他吐了一嘴灰,从地上滚起来:“等着老子给你kiss醒呢,快走。” 我已经翻起身,在活死人起身前冲到了赵顾身旁,俩人互相搀扶着奔向前面不远的建筑。 大头那一撞也受伤不轻,而且好像伤了腿,一瘸一拐的跟在我们旁边,可身后的腥味瞬间就跟了上来,我们的攻击对他毫无损伤,三人对视一眼,心里知道这下要完蛋了。 大头一咬牙,摘下枪发狠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过去。” 我坚持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他狠狠推了我一把,骂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小赵子,快点把你们东家抗走。” 那东西说来就来,已经跟到了我们身后,长发缠住他的面目,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和邪魅。 大头劝不走我,叹了口气,直接端起枪,一梭子子弹全都噼里啪啦的打在尸体上,可除了本就破旧的衣襟被打碎外,子弹竟也不能伤它分毫,酱紫色的皮肤只留下了白印子,这下我们真的是彻底绝望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打不死的粽子!”赵顾呻吟道。 这玩意让我想起了另一种东西,业内被叫做仙蜕。 收古的人很多,瓶罐,铜镜,钱币,鼻烟壶等等,这些都很常见,另有一种人,他们的爱好很奇特,专收各个不同年代的古尸,尤其以西北最为重,那一段时间里,新疆地下出土一具干尸,往往能卖上大价钱,很多陪葬品加起来都没有一具古尸值钱。 而这一部分人无疑以香港人居多,虽然收藏古尸多多少少有些不干净,不过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文化价值,都是巨大的,其中利润,可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秦汉堂就接过一个这样的委托,委托人是一家香港投资公司,具体人没有露脸,对方的要求也很简单,希望获得一具仙蜕,价格开到了恐怖的4亿之上。 仙蜕是什么,古代有很多崇道修士,隐居在名川深山,修炼坐死关,这些所谓的练气师、修道者,死后的尸体,便被叫做仙蜕。 那时候讲究白日飞升,说的是修行者们超脱肉体的神魂被接引到了仙界,而浸染了人间污秽杂质的肉壳会被留下,但我们知道,那些练气师,都开炉炼丹,多半是服用了某些剧毒丹药,或者在死前对肉身做了什么,才导致后来人在某些深谷,发现肉身不腐之尸。 这样的尸体,就叫做仙蜕,在香港以及整个东南亚,一旦辨别出真实,都能卖上天价。 而我们眼前这具活死人,似乎就是一具仙蜕,一具成妖的尸体。 第三十二章 百年的等待 但凡被叫做仙蜕的尸体,都不会寻常,在生前不是服用了某些丹药,就是经过非常规手段的处理,很多尸体上,都携带着上古练气士的秘密。 无论哪种原因,他们的身体一定在生前就发生了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其实“尸体有问题”这个猜想,就完全和我们之前推测的一个观点不谋而合:诸鬼部落的后人,及其在意祖先的尸体,他们所有跨域千年的行动,全部都与尸体有关…… 说回正题,这具活死人在眨眼间就冲到了我们前面,大头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只能破坏本就破烂的衣襟,并不能对它的肉身造成半点伤害。 这下我们是真的绝望了,仨人脸上一片死灰,赵顾抿着苍白的嘴唇,用布条装短刀绑死在手上,在我耳边大声道:“老板你先走,我再去试试。” “放屁,说好了一起走。”我也撸起袖子,曾经告诉过自己,不允许再有伙伴倒在我的面前。 大头打红了眼,见子弹没有效果,吐出一口血痰,跳起来抡着枪就给了对方一下子,枪托重重的砸在活死人的脖子上,可对方如同铁塔一般纹丝不动,反而抬手将大头撞飞,他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哇的喷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赵顾也如捕食的猎豹,悄悄从旁边蹿了过去,出刀极快,劈砍在活死人的腿上,我跟在赵顾后面,都没看到它的动作,赵顾就像个纸片一样横飞出去,在地上翻了两个滚。 眼前一花,那具高大的活死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乱发中露出怨毒的神情。 我俩之间不过一步之遥,我此时能百分百的确定,他不是粽子,因为我看到了他胸膛起伏,每一次呼喘,都伴随着一股寒气,那股邪恶,冰冷的气息,冲击的我仿佛血液都要冻僵,站在他面前一动不能动。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在他的注视下,灵魂都要被抽走,我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汉生提到的“威压”?! 突然,他缓缓的抬起了一只僵硬枯槁的手,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如同腐烂的牛皮纸,指甲平整,看得出是自然断裂,这只手笔直的向我抓来。 我惊住了,如果他不是粽子,甚至还有喘息,就证明他还没有死透,难道这是一个从古时就活下来的人? 在几百年的光阴里,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肤溃烂,又不得解脱,最后只能不人不鬼的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我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恐怖。 这只手在我的眼中无限放大,最后变成了一根手指,点在我的额头,先是冰凉,我猛地一惊,继而手指继续向下用力,我开始吃痛,有一股钻心的疼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向全身扩散。 突然我鼻子上一凉,接着眼前是一片红色,一股股鲜血顺着我的额头留下来,我想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灵魂被禁锢在肉身里一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手指插进我的额头。 我恐惧极了,那种痛是鲜明的,从额头仿佛整个人要被撕裂,我甚至听到了头骨被捅破的声音,我意识越来越薄弱,我知道这一次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从我后脖颈子迸发而出,紧接着我被自己的衣领子勒住了喉咙,而后天旋地转,最后啪叽拍在地上,同时那股恐怖的“威压”也消散了。 我晃晃脑袋,慌张的摸向自己的额头,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血洞,只是被划开肉皮,我捂着脑袋抬头看,是谁刚刚拎着脖领子将我扔飞。 就看到一个身姿健硕的人影与那具活死人战在一起。 那人赤裸着上身,筋肉隆起,黝亮的肌肉上血迹斑斑,但却拳拳到肉的将活死人逼退开。 大头此时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我顾不上其他,见他没事就赶紧去看赵顾,试了试鼻息,好在没大碍,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大头已经找回了自己的枪,可对面两个恐怖的家伙粘在一起打,根本没法开枪,我拍下他的枪,对他道:“别误伤汉生。” 谁知大头摇摇头:“你好好看看,这人可不是汉生。” 啊? 我吃惊的望过去,先前以为是汉生再次神兵天降,就没仔细看,此时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失踪在瓦屋山中的高明。 此时的高明攻击迅猛,一拳一脚势大力沉,竟与那具活死人斗的不分上下。 “高明?” 大头听我提起过高明,不禁吃惊道:“他就是高明?这身手!除了汉生我没在第二人身上见到过。” 高明趁着击退活死人的功夫,退到我身旁,回头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我见他脸上,身上都是血,但却没有明显的伤口,显然此前已经经历一场恶战。 他用食指从自己身上抿下一点血迹,点在我额头的伤口处,口吻严肃的对我说:“我也挡不住它,几百年了,它一直在等你,你们快进去。”说完不给我回话的机会,转身奔着活死人奔跑过去,凭借寸寸血肉与它战在一起。 “什么?”我错愕的想要抓住他。高明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它一直在等我”? 大头从旁边一把拉住我,大声道:“别婆婆妈妈的,我们先走,一起上去也帮补不了忙,显然高明自己知道这是啥玩意,我们上去就是添乱,反而他一个人更灵活。” 我看向与活死人以命相搏的高明,他刚刚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我不理解的含义在里面,似乎这就是他的使命一般,我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贯彻了我的心扉,我冲他大声喊道:“你别死了。”喊罢,背起赵顾跟着大头,一头扎进前面漆黑深邃的建筑群中。 大头带着手电,却顾不上方向,光线在前面晃动,我们只能保证不在黑暗中撞到建筑物上面。 不知道七拐八拐的进了哪里,我俩体力开始透支,大头瘸着腿,冲我摆摆手:“不行了,跑不动了。” 我也没了力气,喘着粗气拿过手电快速的打量四周,一座高大的建筑就在我们右手边,我指向那里:“是座灵台,我们进去。” 第三十四章 倒葬 我们三个人看着骨玉浮想联翩,最后也没拿出什么结论,因为张道陵相关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毕竟谁都没在场亲眼看见他做这一切。 我没让大头带走骨玉,无论是我爹还是二爷,道行都要比我们高出很多,既然他们做了补救,不管有没有因此改变海眼局的风水,那都是当时最得当的做法了,我们没必要去改变。 我背好背包,大头四下瞅了瞅,问我要不要分头去看看,我想了一下,这地方诡异异常,外面还有随时可能找过来的活死人,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三个人抱在一起的好,真有事还能呼应一下。 大头扛起他的宝贝枪,我在旁边给他打手电,我们开始搜寻整个一楼大殿。 殿内出奇的空旷,除了东南角的双人捧玉铜像,和几根奇形怪状的灯奴,再没看到其他设施。 大头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啥都没有,感情是被你爹他们搬空了。” “放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我小声骂道:“这里本来就不是墓室,还能给你摆一堆陪葬品?我们在上面看到的七座灵台,就是法器,镇压气运用的,没东西很正常,不过路也没看到就不正常了,上面明显还有好几层,该是有楼梯上去才对。” 我们又耐着性子搜寻了一楼大殿,几乎找遍了每个角落,特别是每根可能藏有机关的柱子,都仔细寻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楼梯。 最后赵顾耐着性子把每根梁又都找过,天花板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有机栝的痕迹。 “奇怪了,难道只是这么个大殿?”我抓着头发,想不出缘由。 大头气馁的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纳闷道:“那就他娘的一间房?其余的就像你说的,是个装饰品?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赶紧向后走,那帮人估么着也该过来了。” 我不死心,拿手手电一寸寸的照着天花板。 我们从远处看见过建筑的样貌,绝对不是“装饰”那么简单,再说,古代生产力有限,修那么高大的建筑,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都会非常高,如若只是建筑装饰,直接内部修成中空的就行了,没必要搞的这么繁琐。 我双手合十点在下巴上,脑中尽全力去思考他的原因,老爹和二爷都说过,身在迷雾中,就要看清事情本质。 没有向上的楼梯,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灵台的形状渐渐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我猛地一拍大腿,他俩被我吓了一跳,我兴奋的对他俩道:“我想到了,我们可能一开始就错了。大头说的没错,上面就是假象,头上已经没有路了。” “啊?” “不过。”我将指向上的手指调转,指向地下,接着道:“我们这里不是第一层,是最高层,路在脚下。” “建造七星灵台本就是为了躲避死后清算,怎么会修在高处,厚土以掩岗泽,我们在远处看的这七座建筑,根本就不是反插的金字塔,而是七口倒竖的棺材,” 上为清,下为浊,头下脚上,本就是逆驳纲常的事情,何况连镇压气运的建筑都修的如此怪异,常人若是这样修墓,那就是根本没打算让死者去超生,不过放在我们这位不想如轮回,而是借助海眼重生的墓主人来说,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倒墓葬,以积压不得超生的怨气,通过七星灵台挡住冥冥之中的清算,下面就算不是蚕丛墓,也肯定葬着的大凶之物,否则根本成不了倒墓葬。”我看向他俩。 俩人听的直咂舌,大头想了想就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 我摇摇头,面露忧色:“话虽如此,不过这是哪里?千年前诸鬼的老巢,任何诡谲的手段都有可能出现,而且此地的风水不同寻常,下面还有海眼,我就知道一种敲骨吸髓的葬法,可以源源不断的侵吞局眼之气,这里难免没被人动过手脚。” 虽然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我们都知道下面的危险,但没人提出退出,从进入望鱼古镇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这次我们专心的搜寻了地面,找寻触发下去的线索,不过让人大跌眼镜,地面竟也没有任何机关。 这就纳闷了,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站在大殿中间抓耳挠腮,这层大殿近乎一览无余,除了东南角的那尊铜像,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摆设了……铜像?对了,铜像! 我一指东南角的铜像,“机关就在那,我们一早就应该看到的。” “哦哦哦。”大头也反应过来,三个人来到铜像身前,我盯着铜像说:“我们开始都被骨玉转移了注意,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我本打算发动三个人一起寻找,刚要开口,赵顾就郁闷道:“他娘的,甭找了,就在我脚下,白费了刚刚那些力气。”说着用脚点了点脚下的一块石板,有回响,很显然下面是空腔。 我们三个互看一眼,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人家压根就没想藏,如果不是骨玉,当时用点心,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扫平周围的灰,露出了一个略微比马路下水井略大一些的石板,石板一边有一个不大的凹槽,大头看了看,要过赵顾的短刀插进去,用力一撬,石板发出摩擦声,缓缓被抬了起来,我俩见状过去帮忙,一起将石板退到一旁,露出下面一个漆黑的洞口。 我们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打光进去,心里都震了一下。我们看到一条螺旋石梯通向下面,深入黑暗不可见。 石洞下有股潮气,味道很重,大头用手扇了扇,“走?” “嗯,下去后大家都小心点。” 还是老队形,大头持枪打头,我在一旁打光,赵顾殿后,三人鱼贯下到洞里。 地道不宽,两个人并行有点挤,我们便排长一行。石梯是螺旋下去的,台阶很窄又陡,走的很小心。两侧石壁修建的十分粗糙,还能看到很多当时开凿的印记。 转过一个弯,前头的大头忽然停了下来,我差些没撞在他身上,就问他怎么了,他歪着头盯着墙壁,“芬芳,我突然想起来是谁救得我和小赵了。” 第三十六章 奇怪的封气 怪物和神明之间的分界并不是那么明显,尤其是在愚昧未开化的远古时期。 满地排列的石椁在负一层中央停止,大头思想挣扎了半天才放弃开棺的诱惑,铜像中间就是一条下去的路,我强行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他向下一层走去。 大头路上还在恋恋不舍喋喋抱怨,我说那东西看着就邪性,而且石椁厚重,咱们三人不一定能轻易打开,在这浪费时间不合算,最终还是靠着“好宝贝在后头”的说法打动了他。 这一段路就短很多,顺着楼梯没走多久,便下到了负二层。这一层突然就冷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看看他俩,也都是一脸诧异,我奇怪道:“这是哪来的冷气。” “我们叫鬼喘气,有的墓道里就有这种情况,温度莫名的就下来了。”赵顾抱着胳膊回道。 “还他娘的鬼叫床呢,北派说头就是多。”大头小眼睛扫着周围,我顺着他的手电看过去,这里不同于上一层,多了很多石劵,样子就像古代科考的那种小格子,只是型号要大上许多,每个劵子前面都有一个木排栏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东西,却又看不清。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大头左右看看,嘟囔道:“莫不是现代化养猪?” “少贫嘴,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走到一处木排前,里面漆黑一片,贴着木头缝往里照,发现里面其实并不大,地上是个深坑,小腿高的一截铜棺从下面露了出来。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坑葬,和我们在秦岭镜儿世界前的太庙看的一模一样。恐怕那些棺材就是运到了这里。 与上一层的石椁一样,这里的铜棺上也刻下了古蜀文,想必是类似墓志铭的东西,肯定包涵很多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信息,可惜我们这里没人识得。 我们连续走了几个都是如此,大头就有些心痒了,盯着木排冲我俩挤眼睛:“咱弄一个啊?” “别了。”我犹豫道:“这要开出点事来,就咱仨这残兵败将的都得扔在这。” “嗨,哪能说是个尸就不老实啊,你看这里既然是对方的大本营,我估计就没啥邪乎的东西,总不能费那么大劲把尸体运回来就是为了再给他们折腾起来。” 我看了看木排里面的铜棺,说实话这种开棺的欲望在我心里也十分强烈,我们追寻了许久的诸鬼,眼前就摆着他们的棺材,只要再近一步,就能揭开他们的面目,至少可以更加了解他们,这种诱惑对我也同样是致命的。 大头见我犹豫,哐当一脚踹在木排上,本就陈旧腐朽的木排被这一脚踹了个细碎。做完他轻轻拍拍裤子:“可吃可不吃的时候,就选择吃,可开可不开的时候,就选择开。”说罢还把额前的头发顺到脑后,一如他清奇的脑回路。 我无奈的看向一旁的赵顾,却发现这家伙正偷偷的冲大头比大拇指,一脸敬佩。我叹口气,真是两个对于开馆无比狂热的家伙。 我们打着手电进去,大头当仁不让,扇了扇灰,我跟在后面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那口葬坑,再别无他物,不过铜棺却庄严很多,制式古朴,对于死者是十分的重视。 我们围到葬坑旁,这个葬坑口径不算小,主要是铜棺要比一般的棺材高大很多。我凑到有古蜀文那面,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我问他俩的手机带没带,大头的扔在客栈了,赵顾的早丢了,我有些恼奥,如果能把这些古蜀文记录下来也好,回去翻译出来,也是重要线索。 大头打着手电,“呦呵”了一声,我们看过他,他一脚蹬在铜棺上,纳闷的盯着棺材盖,“你俩看,没有封气。” 下葬封棺,一般是先以铁钉固定棺盖,然后再以其他材料抹在棺材盖细缝处,不同材质的棺材,不同时期,用的材料都不一样,有的是松汁,糯米浆,也有用铁汁浇筑,一是防止水汽侵入棺材,可以防腐,二是一些老说头,以防尸体发生某些不正常的变化,总之这种行为就被称为“封气”,大头说没有封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棺材下葬后被人开过。 “跑空了?”赵顾在后面看不到情景。 谁知大头却摇摇头,把手搭在棺盖缝处,语气奇怪道:“哎呀,不应该啊。”说着又在上面摸索了一番,蹬着铜棺退了下来,对我们道:“真是奇怪,不是跑空了,是棺盖上压根就没做封气,好像他娘的就等着我们上门一样。” 我靠上去摸了摸,还真是没有封气,如果有,被人开启过,边缘肯定有封气残留,可上面干干净净,确实如大头所说。 我们仨个面面相觑,这种情况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到,大头揪着眉毛:“以往都是恨不得涂个七八层封气,这回倒好像等着被人打开一样。” 我被他说得一愣,“我操”了一声,心说难道是这样,便对他道:“还真有可能。” “啥意思?”大头侧头看过来。 “咱们再看一个,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拉着他俩去隔壁。 我们如法炮制,又干开了隔壁的一个木排,果然两个铜棺如出一辙,都没有做封气,我抹了把脸,盯着铜棺道:“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头刚刚说的没错,这些棺材就是等着人来开启的。” 大头急的抓耳挠腮:“别卖关子,咋个意思。” “我们之前就说诸鬼族人的尸体都会运回来,肯定藏着秘密,现在看来,秘密确实就在尸体上,以至于尸体下棺不入土,后面会有人再开棺使用到里面的尸体。” “怪不得不做封气,原来重点就在这。” 我们将目光重新投向铜棺,到底这些诸鬼族人的尸体上藏着什么秘密,看来只有开棺才能得到了。 大头把手电扔给我,从背包里掏出折叠铲,给了赵顾一个眼色,赵顾在对面点点头,用短刀刺入棺材盖缝隙中,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发力,就听“砰”的一声,棺盖被起开,因为铜棺斜插在葬坑中,所以被起开后,重重的滑落到了坑底,露出了棺内的一切。 第三十八章 奇尸 我们走出石栏,大头拉住我,指指前面说:“再往前走走,不在这开,这片儿的都穷。” 我们仨又往中心走了走,两侧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石栏,看走的差不多了,大头抬脚又踹开了一个木排,里面的情景和先前开的那间几乎一样,都是竖葬坑里插着铜棺,只是这一号似乎略大一些,细看能看出来铜质也有所区别,应该是在两个不同的时期铸造的。 同样的这口铜棺也没有做封气,大头两人撬开棺开,撕开里面的薄膜,竟露出一副披着黑色铠甲的尸身。 “唐铠?”大头瞅了瞅问我。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宋铠,样式和唐朝的山文甲很像,但漆色是宋朝才有的,黑漆顺水山文甲,宋朝后期的高级铠甲。” “应该是宋朝人,还有这玩意。”赵顾在一旁从尸体手边挑过一并长刀,我看过去,没错是斩马刀,应该能断定这人是在宋朝时死亡的。 赵顾挑着斩马刀想拿出来,却发现刀身被尸体死死的抓着,我们对视一眼,尸体手臂出覆盖着甲片,看不到具体位置,可人死了哪有这么大力道的。 何况从前一具尸体来看,外面那层淡黄色的薄膜是防腐用的,破坏后尸体就会干枯腐化,根本禁不住赵顾的力气才对。 尸体脸上带着淡金色的鬼面,这种面具一般只有在两军对垒前才会使用,一是为了在军武折冲时壮声势,二是以鬼面惊煞对方马匹,造成敌人阵乱之用。 大头此时挥挥手,示意我们后退,他觉得这具尸体不太对劲。 从甲胄上看,这人在宋朝时也是一名品阶不低的武将,武将尸煞气尤为重,若是起尸,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我们与之僵持了一会儿,不见尸体有异动,大头就等不住了,给了照顾一个眼神,自己拿枪指着尸体,赵顾点点头凑过去,从棺材斜后方伸手过去,用短刀将面具挑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具酱紫色的干瘪面孔,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腐败现象。 “真有问题,这人的死因不太正常,生前应该就受了什么,僵尸难以腐烂,这种东西在稍微风水有点问题的地方吸收地气,就会形炼成精,我建议还是赶紧把棺盖盖回去。”我皱眉道。 大头也觉得不太妙,我们一合计没必要在这触霉头,便没有继续深挖,三人合力将棺盖盖了回去,临走前大头还拜了拜:“我们就是瞻仰您的音容相貌,没有其他意思,您老继续睡,外面p也高了,地沟油哪哪都是,拉个屎还得收五毛,您就没必要出来了,时代不如您那时候,还是这里好,冬暖夏凉的,两旁还有亲戚在,我看就挺好。” 我拉他赶紧走,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墨迹会儿也不怕人留你下来。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间,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便又开了一个木排,不,准确的说是,又进了一间石栏,因为木排是打开的,在我们之前就有人闯过空门。 我们仨进去扫了一眼,从木排被打开的痕迹来看,不是最近的事,有些年头了,最有可能是我爹他们做的。 “完了,好东西让你家老头子拿了走。”大头叹气道。 “少扯淡,赶紧看看,他们奔这里来,肯定有意义。”我道。最有可能的就是二爷认识古蜀文,他们有可能进来,就是奔着这口棺材的主人来的。 大头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芬芳,你说这些年就没有人来送葬?” 想起在朝仙墓里所见的那场诡异送葬仪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我道:“不可能,送葬对诸鬼人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这涉及到整个诸鬼部族的秘密,送葬一定会继续,我其实之前就有过一个猜想,这次看过我老爹的书信,心中更加确定这件事,关外的奉天曹家,可能是最后一个葬地。” 大头略微惊讶问:“你觉得近些年的诸鬼族尸体都在那?”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仅仅是尸体……”没说完就看见他的小眼睛贼溜溜转,猜到他要放什么屁,赶紧叫停道:“打住,你可别打奉天的注意,无论是二姑还是我爹,都着重提醒过奉天的危险,你这小命要是不要了,就去闯闯,十八殿阎王,看哪个要收你。” “嗨,就是yy一下嘛,人总要有理想,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挖你家祖坟。”大头顺了手背头,“成,咱们今天先开这个,奉天的事回头再说。” p!我对大头的秉性也算基本摸清,危险在他眼里从来都与回报划等号,这奉天曹家算是被他惦记上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琢磨个没头。 我们将视线转移到铜棺上,只见这口铜棺比先前那只将军棺还要大一些,正当我们研究的时候,一旁的赵顾突然轻声“咦”了一声,低下头在地上找着什么,大头问他干啥,他也没说,就让给他个亮。 我掌灯过去,看见地上撒着一层厚灰,赵顾抿起来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抬头看向我:“老板,是香灰。” 我将手电移向旁边,早角落里找到一只倒着的三足小香炉,香灰就是从里面洒出来的。我过去将香炉捡起来,前后看了看,便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自语道:“不太对劲啊。” “不就是个香炉吗,有啥不对劲的。”大头不在乎的继续回去研究铜棺。 我对他说:“你可别小看这香炉,这在圈里可是宝贝。” 大头一听“宝贝”可就来了精神,一把拿过去借着手电打量起来,“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呀。” “年代久远、质料名贵、雕工精美,这些都决定着一只香炉的价值,而且虽说都是香炉,可期间的区别可就大了。 古以萧艾达神明而不焚香,所以没有确切的香炉一说。今天说的香炉,都是古人宗庙祭器所用。爵炉则古之爵,狻猊炉则古踽足豆,香球则古之鬵,各有各的说法,开始有香炉这东西的,还是从汉开始,第一件就是从汉宫里流传出来的博山炉,如今搁在陕博。” “我先说结论,这件炉子是祭拜用的。” 第三十九章 香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真正玩儿这东西的人知道,其实香炉的种类很多,不同形状的香炉,摆在不同位置,焚烧不同的香,那都是很有讲究的。 就拿佛寺香炉来说,大雄宝殿中央或门外丹墀的大香炉,多是铜铁石等金属铸造或雕刻而成的,炉身刻有该寺寺名和吞烟吐雾的金光狻猊,供信徒插线香之用。 再有就是殿内供桌上的小香炉,有铜、石或瓷质的,用以焚烧檀香,供奉祈福之用。 佛前是长形炉盘,里面是焚烧檀香的精致小香炉,盘子前多有垂着刺绣的炉围,禁止寺外人靠近,为住持和尚敬佛上香专用。 与此相关的还有卧香炉,是信徒家中佛堂之用。小型木质刻着莲花形,有着长长的手柄,且只能插一枝香的,叫手炉。 我们眼前这只铜铸香炉,侧壁有回形冈状图案,边上带持手,这种香炉很少用来供佛,多用在祭祖。 大头他俩听我说完,琢磨了会儿就道:“你的意思是你爹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哭丧来了?” “我没说是我爹,再说怎么祭祖在你嘴里就成哭丧了。”我不理他的粗线条,继续道:“仅仅凭借一只香炉还证明不了什么,但它的出现,说明实打实有人进来祭拜过,我来问你,假如你要祭拜你老子,你会先把他的坟抛开,然后把尸体坐直,面对着给他磕头吗?” 大头白了我一眼,我摊摊手,“你看,那眼下就是这样的局面,如果只是单纯的祭拜,其实根本没必要跑到这来,何必非要对着棺材拜呢,所以还有另一种情况……” 俩人盯着我,我一字一句道:“非开不可。” “在这上香的人,根本不是祭拜。但有一点我们是对的,估计铜棺里躺着的主儿确实是这人的祖宗,或者说他和棺内人有某种关联,开棺是不孝,但此人又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所以才在铜棺前焚香请罪。”我总结道。 “那到底是不是你老爹和二爷他们干的啊?”大头追问道。 我叹了口气,一脸为难的说道:“我现在也说不准了。本来我是十分肯定,此处的木排就是我爹他们打开的,但见了这个香炉我就动摇起来,不过我们推测过诸鬼和曹家的渊源,我又不能否定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现在我他娘的也纠结个要命。” “那就甭纠结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还象征性的对着铜棺鞠了个躬。 我问他这是干啥,他说万一里面是你祖宗呢,第一次见面就开人家棺材多有得罪,不得先见个礼嘛。说完还没等我还嘴,就不客气的一铲子上去,直接撬开了棺盖。 大头伸着脖子往里一看,脸色都变了,大叫道:“我操,芬芳啊,你祖宗是个妖怪啊。” 我们跟着看过去,也被惊得不行,只见铜棺中躺着“一坨”巨大的尸体,打眼一看,至少也要有七八只手臂,环抱在胸前,下身是干瘪的肢体,几条腿像受惊的蜘蛛一般缩成一团,我们向上找,在手臂环抱的胸腔内似乎看到了一张张着大嘴的的怨毒面孔。 赵顾倒吸了口凉气,骂道:“狗日的,这是啥东西。” “唉,好歹是你们东家的祖宗,别骂街啊。”大头在一旁咧嘴说道。 我跳脚骂道:“你他娘的家里祖宗是这么个玩意。” “感情是一只蜘蛛精啊。”大头瞅了一会,就直接略过尸体,小眼神乱飘去搜索棺内的陪葬品。不过他好歹还知道这玩意邪性,没有直接用手去掏,他换了几个角度,突然轻声“哎”了一句。 “你们看,这玩意怀里有东西。”大头刁钻的打着手电,还真在他手电光下照到了一个花木盒子,看颜色很古老了,不过在尸体的怀抱中,就挨着那张脸,十分不好取得。 大头照了一下,回头看我俩,就突然反应过味来,说:“我草,你俩盯着我干什么,这鬼东西我他娘的也怵啊,小爷这风华正茂风韵犹存的,要是被你祖宗相中了可咋办,赵顾丑,你去,他不带留你的,要不换芬芳上也行,自家祖宗,不吃窝里草。” 这下我们仨犯了难,东西是看到了,不过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摆在这,连一向生龙活虎的大头都不敢下手。 “我有个招。”大头小眼睛转了转,就道:“不过得委屈一下你家祖宗。” “有屁快放。”我没好气的说。 “没人下去,咱们就给他弄出来,几条胳膊看起来也不咋结实。”他拎着折叠铲,比划了两下:“弄?” 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我想了想无奈的点点头:“行,我这还有绳子,套住了给尸体拽出来,大不了拿完东西咱们再给他送回去。” 说干就干,我找出绳子,大头和赵顾各一头,两人从外面扔了两次,才将绳子挂在尸体胸前的手上。 俩人对视一眼,一齐用力,只听轻轻的“咔嚓”一声,尸体被挪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用力过猛,把胳膊腿给拽下来了。 这一晃动,一件东西从尸体身上坠了下来,我眼尖看到了是那块“身份证”,大头用铲头将铜牌勾过来,捡起细看,正面雕着一副面如牛首背生双翅的立人像,背面依旧是一行古蜀小字。 “又是诸鬼的一支。”我道。 “可惜了,这字不认识,汉生在就好了,咱们几个就不用在这瞎猜了。”大头可惜道。 我们正看着,赵顾突然就咦了一声,同时捅咕了我一下,我问他干嘛,他面带惊悚的盯着铜棺里的那具尸体,问我们道:“我说两位爷,刚刚这玩意的脸是在这吗?” 我们不约而同的向尸体望去,怀抱中的那张脸不知何时竟然扬了起来,在手臂中怨恨且冰冷的凝视着我们。 一下子我头皮就炸了开来,后背的冷汗刷刷的掉,我敢肯定,刚刚那张脸绝对没有抬起来,因为看木盒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只有在大头那个位置,才能看见那张脸的一个侧脸,现在那张脸几乎在正面对着我们。 大头就咽了口口水,不确定的道:“没……没有,他妈的,老子也没注意。” 第四十章 预见未来? 我们三个僵持了一会,大头捅咕我一下,小声嘀咕道:“芬芳,你上去和你家老祖宗说说,咱们也不干别的,就看看盒子里是啥,别让他找我们晦气。” 我咬牙道:“你他娘能说会道的咋不去说。” 等了会不见尸身有什么异动,我们仨才松了口气,大头猜道:“是不是挪尸体的时候震到了脑袋,我看都干成这样了,不像是要起尸的样子。” “有可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毛毛的,守着这么一具诡异的尸体,发生点什么都不奇怪。 我们这次很小心,他俩过去拉绳子,我则观察着那张脸,可能真的是我们神经过敏,直到尸体被拉出来,也没发生预想中的事情。 尸体拉出来,大头碰了碰,肢体因为缺水已经很干脆了,稍微用了点劲,胳膊就从尸体上脱落下来,他小心的看看我:“完了,给你祖宗尸体碰坏了。” “少贫,速度取盒子。”我心道这家伙也是心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扯淡。 大头见尸体没有异样,也就硬气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碍事的肢体拍了下去,取出了里面的花木盒。 我用灯光照着,木盒上面印着很古旧的花纹,我用拇指轻轻在上面摩挲,闭着眼睛感受上面的纹路,随后道:“有点西域的特色,不像是中原盛行的纹路,我有点熟悉,又不确定,龙山阁收过一些旧照片,其中有一张拍摄的是布达拉宫的某间房子,有一面墙上刻的花纹好像与它相近。” “正好我有朋友在那边,回去后可以追查一下来源。”大头点头道。 盒子也就一个巴掌多长,材质很普通,并非是什么好料子,我擦掉上面的灰,发现盒面上还有一排小字。 我一眼看过去,有诧异有惊奇,因为盒面上的字体竟然是繁体。 大头“哦”了一声,“最近才运回来的?” 我道:“有可能是最后一批送葬的尸体,时间离我们很近,从字体上看,我觉得在民国时期可能性最大。” “快认认上面的字。”大头催促道。 我仔细的擦干净,因为木盒很老旧了,刻印都有些模糊,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随即呆立当场,冷汗从背上一点点流下,上面刻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日期。 之所以让我感到惊惧,是因为我意识到,从我们下来前的日期推算,这个时间表示的似乎就是这两天。 大头和赵顾也都愣了,这是几个意思,从当下场景来看,这个盒子就是这具尸体的生前遗物,难不成在他死之前就预感到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们会在这个时间,打开盒子? 这也太荒谬了,简直就是预见未来?! 我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我们之前遇到的大部分事情虽说很离奇,但我觉得多数都能解释的通,哪怕是一些我们觉得很扯的事情,事后也都有相应的说法,可这件事实在是大大的超出了我的认知,怎么就会预测到我们呢? 这时候一直不吱声的赵顾突然“啧”了一声,指着木盒上面的日期尝试猜道:“老板,你看有没有这么个可能,先前在外边你和我们说,高明和老板爹曾经计划过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又与某个时间有关,我们假设如果和时间没关呢,哦不,我的意思是,和具体的日期没关,而是一个周期性的事情呢,比如每周六休息,周六要去看直播,那么只要写个周六,当我看直播的时候就会很惊奇,呀,怎么这么准,其实并非是他预测了我的时间,而是我每周六都会看?” 听着赵顾的推测,我眼前一亮,心头豁然开朗,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这个时间并非是写给我们的,而是一个周期性的时间,也就是赵顾口中的周六,对的,我们现在就是在“周六”,因为在木盒上留下时间的人,他们是在上个“周六”来的,所以他能准确的预计到,这一次到这里(看直播)的人,是在周六来。 这个时间只是当时的时间,加上周期,得出来的一个新日期。 大头也明白过来,拍拍赵顾的肩膀,夸道:“可以啊兄弟,在我的熏陶下智商迅速占领高地啊。” 赵顾扒开他的手,一脸骄傲道:“那也是在我们老板的熏陶下,跟你毛关系没有。” “不错,跟大头没啥熏的,就剩掏了。”我也很高兴,继而道:“这样其实就解决了我们之前的一个推测,我爹和二爷他们是在上一个节点来的,可能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成功,而且张道陵也可能是在历史中的某一个节点来的。看来这个节点很重要,高明也一定是得到了我爹的授意,他们的计划,就定在这个节点,否则他不会拼着暴露的分风险找到我们。” “那就赶紧的,看看这里头是啥东西,说不定和他们口中的‘节点’有关。”大头在一旁等的不耐烦,所有的环节里面,只有与“开”有关的环节,才是他最期待的。 “嗯。”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木盒,然而眼前的景象彻底让我们傻眼了,木盒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块发黄的丝绢,明显是盛放原本器物用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这个结果可以说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大头忍不住哀嚎:“天杀的,最值钱的给拿走了。” 我叹口气道:“别鬼叫了,应该有心里准备的,先前有人焚香拜棺,就是来取东西的,是个空盒子,也不足为奇。” “再说,也不一定是值钱的。”说着我端起木盒,仔细去看丝绢上的印记,是一个略长形状的物品,赵顾也站在一旁看,我俩看着看着就对视了过去,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个在丝绢上沉出的印子十分眼熟,我以为是我猜错了,直到赵顾也有同样的疑惑,我才确定无疑。 盒子里原本是一枚枪头。 第四十三章 历史上的曹家人 高明决定带我们参加这次计划,这让我们仨即兴奋又担忧,终于不再是盲目的去摸索,但从他的语气中能感觉到,我爹当年的计划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张道陵的例子在前,恐怕其中的危险,是我们远远想象不到的。 我想起刚刚发现的线索,便指着地上的木盒问高明,“这枚枪头是二爷带出去的吗?” 高明摇了摇头,捡起那只木盒:“你爹并非是第一个反出曹家的人,在这之前,曹家历史上,已经有人觉察到了家族的隐秘,秘密调查了很久,你爹也是在无意中得到了他留下的线索,才洞察了这一切。”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是不是留下曹家青山的人?” 高明露出出乎意料的神色,看向我说:“没错,就是那位曹家祖上,他的信息很少,只知道是光绪时期的一位秀才。” “我从多杰的故事中推算出来的。”我告诉他。 “原来如此。”高明继续道:“那位曹家祖上也曾在某个时间里来到过这,枪头是他取走的,还有一点,说来也巧,那位祖上他也有一个公然反出曹家的后人,叫曹延宗。” “哈?曹延宗竟然是那位秀才祖上的后人,看来是充分得到了遗传。”我惊叹道。 “他手里掌握着一些很关键的信息,涉及到曹家的根本,从奉天出来后他直接去了新疆,也算他能耐,曹家派了几波人去抓他都铩羽而归,有的干脆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爹曾经亲自去新疆找过他,两人应该见了面,并且达成了某个约定。”高明看着手里的木盒,“关于这个木盒我们也猜测了许久,不过也没有猜到这枚枪头对于当时的那位祖上有着何等的意义,所以当时交给了二爷保管。” “我知道他去过新疆,我从他的笔记里得到过一枚钥匙印,做出来发现是日光站的一个保险箱,我也去过。”我没有任何隐瞒,简答的将那些过程讲给他。 高明显然也没预料到我们已经参与的这么深,惊讶道:“你去过日光站?那里应该被封起来了才对?” 我点点头:“车站本身是荒废了,下面的站台也的确被封起来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个痕迹,有人在那之后偷偷进去过,从车站进到了下面的工事,我就是跟着他的脚印下去的。” “一个人?”高明满腹狐疑。 “对,一个人,我只看了那个人的脚印,而且……车站里不干净,有一只人傀。”我补充道。 高明听完我的话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也许回去的那个人就是你爹,我记忆中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出去,至于那只人傀……”说到这高明摇了摇头,“日光站下的秘密应该和曹延宗有关,至于那个家伙,恐怕也只有你爹能讲得上话。” 大头见我们唠个没完,就提议继续向下探索,却被高明止住住了:“不要再向下走了,下面太危险,每座灵台下面都封印了及其恐怖的东西,当初我们也没有下到最深处,当下最要紧的是赶到约定的地点。” 大头想张嘴说些什么,不过看高明讲的很决绝,也只得悻悻作罢。 我们返回到大殿,赵顾在门口观察了一阵,确认张道陵不在,几人便迅速窜了出去,由高明带路,向建筑群后面跑去。 匆匆扫了一眼,能看到深处矗立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建筑,高明说那里面的建筑每一座都不一般,赵三水给看过,整座“鼎”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具体功效却不识得。 “这老家伙是做了多少违心事,这么怕天谴啊。”大头在后头嘀咕道。 高明脚步不减的说:“很多都是累积下来的,这里从建立开始,已经被那些人的后人改造过多次,在各个时期都有人进来过,我们不是第一批,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都是送葬进来吗?”我再一旁问。 “也有其他目的,但可能送葬为主。你们知不知道,那些人的的好多血脉分支已经消逝在了历史当中,当今只剩很少的一些了,他们之间有着严格的血脉制度,全部都是族内通婚,但随着人数的减少,血脉也开始变得不纯粹起来,还保留着纯正血统的,真的不多了。” 说到这,高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张道陵独独在这等你吗?我今天就告诉你,因为你是为数不多的纯血了。” “我?那诸鬼……我操,曹家真是了……” 我被高明这句突如其来的“真相”搞的惊愕失色,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猜想和画面,到嘴边却又变得语无伦次,高明拍拍我的肩膀:“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曹家确实是诸鬼部落的一支,也是这世上仅存最纯血的一支,而你,就是他们的后裔。” “我先前说过,张道陵并不是死人,尽管过去了千百年,可是羽化仍然保证他不死,并且拥有了一些常人不具备的诡异,比如,感应到你。这也是我们不让你参加的原因。”高明叹了口气。 “这种感应是怎样的,看一眼就昏死过去?”大头突然开口问道。 高明皱了一下眉,疑惑的看向他,大头就将我和汉生同时昏厥过去的事,前前后后的讲给了他。 “也许你猜的没错,那个人应该是张道陵的徒弟,每个人被羽化的现象和时间都不同,也许那个人直到离开这里以后,身体才出现了端倪,后来被封了树棺里。”高明解释道。 我似懂非懂,有些地方的确可以说得通,可有些地方还是很疑惑。 “关联”是凭借什么产生的呢? 如果说张道陵的力量很强大,所以他才会对我和汉生产生威压,那这种因为“关联”出现的“威压”是凭借什么出现的呢? 这不是玄幻小说,我也不相信什么血脉的力量,高明的理论只能说的清“关联”,但这种关联的由来他并没有解释清楚。 我抬头问他:“那我们之间的联系是怎么产生的呢?只因为曹家这一脉?” 第四十六章 一队人 我们几个惊讶之余立刻高度警戒起来,都紧了紧手里的家伙,瞪大了眼睛,望着下面的黑暗。 高明此时摆摆手,按灭了手电,我也紧跟着熄灭了肩灯,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漆黑的悬崖下面,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种很闷的声音传上来,像是某种从嗓子深处发出的低吼,一时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十几分钟过去了,我胳膊都麻了,竟然就那么风平浪静的没出现什么变故,我们几个都感到很奇怪,只有高明一直盯着下面的黑暗,又过了一会才开口轻声道:“过去了,我们噤声下去。” 难道下面刚刚有东西过去了?可我分明什么都没看见啊,高明也有夜眼?我一肚子疑问,可也不敢吱声,点点头,跟着众人小心攀岩下去。 我们下到第二个凸起物的时候,在上面发现了一具尸体,不,准确的说是一具石棺。 只是这具石棺很特殊,并不是放上去的,而是直接在岩壁上开凿的,很清晰的一个石棺形状,外面被堵上了很多碎石。凸起物上还有一坨烂在一起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还飘着一种淡淡的腥味,十分恶心。 高明忽然抬起一只手攥起拳头,我们立马停下,他指了指那坨东西,在旁边用胳膊画了一个弯,示意我们绕过去。 似乎这个东西很危险,我们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等过了那个凸起物,大头才压低了嗓子问他那是什么。 高明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蛇巢。” 我们一惊,没想到那坨东西里面竟然是蛇,如果不知深浅的靠过去,在这种地方若是惊动了那些蛇,死法只会有两种,要么摔的尸体都拼不齐,要么满身蛇毒后尸体拼不齐。 一路上我们万分小心,在一些岩缝里我发现了几枚岩钉,上面都是定滑轮,看来辫子男他们的队伍是分段速降下来的,怪不得速度比我们快很多,装备就领先了我们一大截呢。 从悬崖上蹑手蹑脚的下来,我抬头望上去,两边在下半部分逐渐收拢起来,越来越窄,到前面的路,几乎有一段看起来变成了一线天,不过我们周围都是黑的,其实是否是一线天已经没啥关系了。 大头下来后用肩灯照了照周围,似乎发现了什么,蹲在地上去看,没一会儿倒吸了口凉气,啧啧道:“我的乖乖,大伙来看,这下面有行军啊。” 我们过去看,果然发现很多灰印子,看起来有大队人马从这里经过,不过我有点纳闷,就问大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刚刚不是看见辫子男他们下来了吗?” 大头摇摇头,把肩灯拿下来,手指向另一侧的一个印子:“你看这个。” 我蹲过去看,发现那是一枚格外长的鞋印,要比旁边的大上很多,他就道:“你比对一下,这边散乱的是秃头的人,你看鞋底印,硬底,中间还带图案的,一看就是现代作战靴。你在看这个,好家伙,都快赶上脸长了,再看这形制。” 其实不用他说我就已经瞧出了分别,我让他小心后退,别踩到那块,果然鞋印后面还有一个鞋印,一连三四个,再后面的就被人踩乱了,不过也算他眼睛毒,这都让他察觉到了。的确如他所说,在这里有另一队人走过去不久。 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就是这几个脚印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常人的每个跨步距离也基本都是固定的,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差别,这个就太工整了,仿佛量着尺子踩出来的。 高明出乎意料的没有深究,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先追前面的人,那样子仿佛他已经知道此地发生过什么一样。 没办法我们跟着他继续上路,一路上都是对方的踪迹,很好追踪。 下来后我发现高明的话语格外的少了,整个人走在前面,显得十分萧索。我几次想问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这样我们穿过了那个几乎合拢的一线天,后面竟然是一处向下的洞穴,我们此时的位置的已经很低了,洞口还再向下,我心里不禁纳闷起来,再走莫不是要到“鼎”的底部了? 辫子男他们就是从这下去的,就算有机关也都已经破除了,我们就没犹豫,拉开队形钻了下去。 洞里空间有限,几乎只能两个人持平着走,没过多久,我们从另一个山洞钻了出来,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 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不过石室一览无余,除了四周的石质灯柱,只在中央的位置,矗立着的一片巨大的石壁。 地上全是脚印,就算有线索也早都破坏了,我们直奔石壁过去。发现石壁由两只异兽伏着,这东西一看就及其的古老,下面无风无雨的,那两尊石像的脸也画的不成样子。 石壁上落满了灰尘,可有一块是干净的,从脚下的脚印也可以看见,似乎是辫子男他们有人在这里擦拭过。 我走过去,也用袖头也擦了擦石壁,发现这块石壁竟出乎意料的光滑,并且十分剔透,里面是烟白色,就像是有薄雾在透明的石头内流淌,连影子都能映在上面。 大头对此也十分惊奇,摸了摸质地也很坚硬,就问我:“曹老板,这是啥石头?” 我羞愧的苦笑道:“我也不识得。” “哈?连你都不认识?那这是宝贝不,要不我砸一块带回去?”大头说着就要论起袖子开干。 我急忙制止道:“可别,这玩意摆在这肯定不是当屏风用的,说不定有啥特殊用意,你这一刀劈下去,咱们几个说不定都要跟着遭殃。” 大头绕道后面转了一圈,回来抗议道:“你他娘的少忽悠我,这玩意就是个普通的石壁,没啥机关,我不多弄,就搞一丁点试试。”说着就要抡刀,可刚抬起的手臂突然僵在了空中,我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怪,眼神中竟似带着些许惊恐。 我“喂”了他一声,他忽然就放下刀,随意的看了身后一眼,而后紧忙冲我挤挤眼睛。我俩厮混了这么久,立马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明白归明白,这里就我们几个人,我十分纳闷,他是发现了什么?又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呢? 第四十七章 魂魄 我被大头搞的高神经兮兮,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还是相信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就装作不在意的向他靠过去,他等我过来,快速的指了一下石壁。 我好奇看过去,透过那块被擦干净的石壁,竟然发现我的影子映在了上面,虽然达不到镜子那么清晰细节,但相比古代的铜镜就不遑多让了。 这个发现让我觉得很惊奇,刚刚只是随便瞄了一眼,现在细细看来,能照出人相还是壁内那种奇异的薄雾导致的,这块石壁简直就是碧玉! 并且还有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那就是石壁中的“我”,身上映出了几处微微亮起的光团,温润柔和并不耀眼,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 我起先以为是身上的什么东西反光,但低头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是什么,反而那几个淡淡的光团随着我肢体的移动而移动。 这玩意一下惊住了我,说明光团不在我身上,在石壁里? 难道石壁里有什么活物? 接下来我又尝试性的动了动,渐渐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汗就冒了出来。 我意识到刚刚自己的猜想完全是错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在石壁里--就在我的身上。 每个光团都在我身体的固定位置,我和大头互看,完全看不到,只有通过这面石壁可以照出来! “我……”我惊讶的几乎交出来,大头连忙捂住我的嘴,“嘘”了一声,而后看向赵顾他们,对他喊道:“赵儿,你和高明老哥去那边看看,我和你们东家到另一边找找,咱们速战速决。” 大头见他俩走过去,才小声慌忙道:“我的祖宗,刚刚小命差点都丢了。” 我有些激动,指着石壁:“我操,这玩意你看见没,里面有……” “小点声,我知道,我知道。”他打断我,加快语速说:“里面的光你看见没,你知道这是啥不,我告诉你,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不给我惊讶的时间,他一边瞄着那头的俩人,一边低头快速讲道:“魏征知道不,就是老和李世民顶嘴那个家伙,活着的时候没少跟李世民吵架,但李世民就得意这小老头,所以魏征死后李世民一顿大哭,还说了一句什么镜子穿衣服,得失啥的那句话。”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不过跟着石壁有啥关系。” “别插嘴,你能领悟我的意思就行,别在乎那些细节。当时魏征死的时候,李世民给他风光大葬。恰好,有个南海小国,在海边出现了一具野兽尸体,是当时在海边捕鱼渔夫发现,那具野兽尸体漂浮在海上,巨大如土包,尽管海水浸泡,却鳞毛鲜艳分明,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当时有很多人去看,一说是神兽,另一说是妖物,同时朝上也产生了留与不留两种说法,当时的小国王也没了主意,不知道咋处理,后来干脆当做供奉,进献给了大唐。 尸体辗转被运到了唐朝,大唐能人海了去了,有个老道一眼认出了这个东西,说是瑞兽尸体,从海外仙山来,恐怕是渡劫失败,才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那就有人问是啥,那老道说是獬豸。” 说到这大头看看我,我就识趣的道:“知道,一种神兽,古人缝在补子上的,能辨别是非,通晓阴阳。” 大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对,就是这东西,正巧当时魏征去世,李世民觉得是天意,人臣去世,瑞兽降尸,他便从尸体中拆出一块头骨,将之打磨成镜子,作为陪葬品,留在了魏征的墓里,那块镜子便叫阴阳镜,传说能照出人的三魂七魄,你瞅瞅,这玩意像不。” 对于他的讲的故事,我是半信半疑,他这种近似于野史的段子,根本没有啥考证,说不定是哪天喝多了,从邻桌听来的。 “你是说,这面石壁就是那面用獬豸骨头打磨的阴阳镜?你怎么确定,墓里放镜子的也不在少数。”我怀疑道。 大头差点急眼,但还压低着声音瞅了眼那边:“你他娘的哪那么多问题,我看,里面那几团光,你解释得了吗?天魂、地魂、人魂,也叫胎光、爽灵、幽精,就在这,这,这,是不是和你那光点重合,还有七魄,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胳膊,大腿,屁股,完全对得上。” 说着他又擦了擦石壁,自己也挤进来,我发现虽然大头身上也有光团,但与我的还有分别,有的要亮一些,有的暗一些,“看明白了没有,每个人的三魂七魄位置是一样,但大小能量不同,懂不。”他快速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信了,因为你的胎光太暗了。”按他说的,胎光主慧,相反他的力和英都格外的明亮,完全对得上。 大头小声辩解道:“老子是这几天主持大局用脑过度,你等我休息好的,怎么不得赶上狼牙手电的亮度。” 什么阴阳镜看三魂七魄,这简直就是智力测试仪啊,我想喊赵顾他们过来,可大头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挣脱开小声道:“你他娘的要干啥,刚刚我看你就不对劲,一直提防着小赵,咋的,你还怕他抢你宝贝啊,这么大个咱们谁也搬不走。” “老子哪有那么低级,不是小赵,是你爹那个老相好,高明。”大头贼兮兮的盯着不远处向我们走回来的高明两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他。 “我他娘的也说不好,一会你透过石壁看看他,不过记住,不管看到了什么,千万别声张。”见两人回来,大头快速的嗫嚅哦了一句,就假装去看旁边。 我被他搞蒙了,看高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的三魂七魄有什么突出的? 带着疑惑,我趁高明走过来的时候不经意的向石壁里瞄了一眼,当即寒毛就立了起来,惊讶的差点咬到舌头。 高明在镜中的影子,除了明亮的三魂七魄以外,还有另一团黑色的雾气,蒙在在他的脸上,以至于几乎看不到他的五官。 大头在旁边帮我打掩护,此时见我脸色大变,知道我也看到了,就用唇语说了一句:“他身上多了一个魂儿。” 第四十八章 那个东西 都说人有三魂七魄,高明身上怎么会多了一个魂呢? 可结果偏偏如此,通过这块传说是獬豸骨打磨的阴阳镜,我们真的在高明脸上看到了一团黑雾。 我一个一个数过去,越数越心惊,没错,除了对应三魂七魄的位置,高明在石壁中的影子上,的确多了一魂。 我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吃惊,悄悄回头看,那团黑雾只存在于石壁中,不过高明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这是否与他多的那条魂有关。 大头悄悄凑过来,我紧张的问他:“怎么办?” “我估计他是被撞客(鬼上身)了。”大头快速说道。 我又偷瞄了高明一眼,“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不是高明了?不过感觉不像啊,说话还是行为,都有着他本人的意识啊。” “你这么一说也没错。”大头也犯迷糊了,又猜道:“能不能那东西在他身上,只是他不知道啊。” “也有可能,赶紧说结论,我们怎么办,如果公然点出来,那东西会不会对他不利?”我着急道。 “别急啊,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道士的,你容我想想。”大头也没了辙,背着手低头瞎溜达。 如果说真的是撞客,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惹上的呢?我迅速回忆了从我们见面的整个过程,如果出问题一定是在他和张道陵交手后,那之后我再见他,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了。 我低头正琢磨着,大头溜达了回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就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说一下我刚刚的猜测,可一抬头,却发现背后的人不是大头,而是高明,他就直直的站在我背后,歪着头盯着我,从石壁里看他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一下子惊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紧接着后背冷汗就刷刷掉了下来,整个背后的衣襟都湿了。 我突然想起在林中见过他的那副奇怪举动,难不成他那个时候就沾惹上了什么?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张嘴时,倒是他先开了口,只见他将目光移到了石壁上,盯着石壁里的影子,却对我说:“你能看见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余光看见大头和赵顾头靠过来了,赵顾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头已经端起了枪,我怕他开抢误伤高明,连忙横走一步,挡在他俩中间,伸手示意还ok,对高明诚实道:“能看见。” “这是上次进来带出去的。”他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从这里。” 我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的问:“你也知道?” “当然。”他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我背了它二十多年。” “咝……”赵顾还是一脸懵,不过大头可听了个清楚,露出和我一样震惊的神情。 “它是什么?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明竟然早知道自己的身上带着那个东西,而且一背就是二十多年。 高明叹了口气,摇头道:“它不是鬼,是另一种生命。” 我和大头立马对视一眼,恐怕我们脑海中都遏制不住的想到了同一个念头,没错,“离奇”。 我给他简单描述了我们在木宫的遭遇,特别强调了“降仙”后带来的离奇。 他静静的听完,才开口说:“虽然这东西不是在养神殿沾惹上的,但应该就是你提到的那个东西。” 我第一次见到“离奇”,不,或许说第一次从石壁中看见这个东西,我们之前推测过也是这东西引秦人毁灭了木宫,是不祥之物,便着急问他:“对付的了吗?” “之前不能,不过这次……”他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我:“这次我会和它做一个了解,不过,一旦觉察我要身死,一定离我越远越好,不要救我,更不要碰我的尸体。” “你也没把握?”我突然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笑了,这一刻出奇的豁达,不再阴郁,他轻声说:“并没有。但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 我拼命的摇头:“你说,我们能帮你做什么。我们看过养神殿里的壁画,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天敌,他们害怕降仙,一定有办法去除的,千万别放弃。” 他将手静静的放在我的肩膀上:“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你爹留下了压制这东西的办法,只要我能在它发作前回去,就不会有事。或许有破解的方法,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破解的方法,那只会在一个地方。” “在哪里?你说。” 他笑笑不再说话。 大头见我情绪激动的还要追问,便上来把我拉到一边,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你不知道那东西在他身上对他有什么影响,这二十年,或许是折磨的二十年,你明白吗?” 他说的话我都懂,但就是接受不了,我感到难过,一个与我父亲走在一起的长辈,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倒在我面前,我在高明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是无法割舍的。 “你要冷静,我们还有接下来的路要走,至少过了眼前的关,才能去想怎么帮助他。”大头再次说道。 我搓了把脸,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明白。” 我深深的看了眼高明,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帮他除掉身上的东西。之后深呼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转身走到石壁旁,尝试分析道:“这东西摆在这,多半就是用来检查‘离奇’的。那些送葬人离开前,会依次走过这面阴阳镜,检查是否有人身上背了离奇。” “离奇不是在降仙过程中产生吗?”赵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对,所以……”我顿了一下,回忆起高明刚刚的话,回答道:“所以这里的离奇并非是降仙来的,而是从尸体中来的,我觉得那东西在宿主死亡后,就会落到其他人的身上……对吗?”我看向高明。 “嗯。的确是这样。”高明点点头,补充说:“我们上次就是碰了不该碰的尸体,而且离奇还有一个功效,就是压制我身上的羽化……” 第四十九章 莫名的战斗 “我们当初所有人都被羽化了,离开这里后产生了不同的症状,包括你看到的万红兵。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开始长鳞片,精神时而亢奋时而涣散,最后逐渐变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我们几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我,很近的感受过万红兵,那已经不能说是一个人类了。 我忽然产生一个问题,就问他:“他那是死了吗?” “没有,所有羽化的人,会变成另一种状态存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你的意识会被永远的困在里面,你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没一处变化,但完全不由你支配。”高明回道。 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万红兵是,张道陵也是。”其实还有我在秦岭山涧看到的那个奇怪人影。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大头忍不住问道。 “有两种,他父亲推测过,羽化的人,如果能在彻底羽化之前,再下一个节点到来时赶到这里,就有可能恢复回来。” “真的?”我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比如我们是否要取得什么?” 高明摇摇头,“没有,而且之前也没有人成功过,这只是你父亲的推算。” 我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接着问道:“那关于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怎么除掉他有说吗?” 高明还是摇头。 事情似乎到了僵局,高明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对于当年细节我无从得知,我们也并不知道蚕丛墓下面到底有什么,没法推测目标,所有的线索现在都打死结在了一起,没有一个破局点可以让我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遍,对他们说:“我有一种感觉,这个节点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我们现在只能继续走下去了,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说,也许我爹已经在这世上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羽化或者死去了,但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个节点如此重要,对他们十分重要的节点,他会出现,会给当年他的伙伴来带希望。 我们正说着,远处的突然传来枪响,大头最敏感,听了下就说:“是交替点射,他们在阻击什么东西。” 高明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开口道:“应该是我们身上的东西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我们也跟上去看看,如果按你说的,对方真的是奉天曹家人,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得手。” 我们循着枪声小心追过去,从岩壁上的一排洞穴中,大头准确分辨出了洞口,高明把刀从赵顾手里要了过去,和大头两个人在前面。 我发现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步伐,走起路来像猫一样,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而且如此近距离,我听着大头的喘息十分明显,可从高明身上听不到半天呼吸声。 我们穿过洞穴,这段路并不长,快到洞口的时候,高明摆摆手让我们停下,自己则转过洞口在黑暗中迅速滚到一块挡石后面,大头也想学着他的样式,可没有那身手,最后只能像肥猫一样匍匐到一块石头后。 我们从这边隐约的能看见火光,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大头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过去。 我和赵顾猫着腰过去,就问他:“里面发生了什么。” 大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里面,摇摇头:“瞧不出来,你自己看。” 我微微歪头看过去,视野并不好,只能看见一部分人,里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腹,弥勒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家伙交替开抢,不断向空中射击,我找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上面到底是什么。 我向左看去,发现高明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就问大头人呢,大头向前面的黑暗中努努嘴,“过去了。” 我想跟上去,被大头拉了回来,就道:“我的祖宗啊,人家那伸手咔咔跟张道陵对着干,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去就是送经验啊。”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啊。”我有些着急。高明之前近似于“遗言”的话让我感觉很不好,不亲眼看见他我不安心。 “他也没上去,就在那边趴着呢,咱先看看他们到底搞啥呢再动手不迟。”我见赵顾也跟着点头,只得先稳下身形,与他俩一起躲在石头后面。 那边枪声还在继续,大头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不太对啊,枪声有规律,并不是驱赶或者是故意打草惊蛇在找,说明他们在阻击那个东西,而且我刚刚听到几声不对,子弹并没有打空,我草……” 说着他脸色难看的看向我俩,惊讶道:“那玩意似乎防弹啊,就算不是真无敌,抗上几发应该也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队伍开始移动,里面有人打着光,但光束是直打上去的,并不发散,我们还是无法看见里面的全貌,但这移动也多少让我们观察到了一些细节。 里面有塔。 而且数量不少,似乎是塔林,但并不是我们在水底或者广场上看到的那种藏蛇的方塔,那种塔型很特殊,而且非常大,很像我再广西看到的几种风格。 “看到了吗?”我问他俩。 “嗯,应该就是那东西被他们惊动了?”大头盯着里面说道。 “啊?啥东西,我说的是塔。”我没搞懂他在讲什么,和赵顾大眼瞪小眼。 大头舔了一下干瘪的嘴唇,说道:“还以为你俩也看到了呢,塔里面有东西,那些塔应该是实心的,但是塔壁上修着凹槽,有一个穿着巨大盔甲的东西坐在里面,身上缠着铁索,我怀疑他们在打的就是那玩意。” “我草,是吗,我怎么没看到,丫眼睛太毒了。”我眯着眼睛向里面望,可塔身是一点也看不清。 赵顾也跟着看,纳闷道:“我也没看着啊,头爷,您瞅清了吗?” 大头抻着脖子望向外里顶部:“靠,我拿我后半生的容颜保证,真他娘的有,那玩意块头特别大,不过看起来不是它防弹,是它身上的盔甲防弹,只是不知道那是啥东西,难道是蜘蛛人?” “等等,要动手了他们。”我突然说了一句,因为我看见先前在树墩上喝酒的那个皮衣男,拎着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复发 高明动起手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之前与张道陵的活死尸对刚我们没看到,此时算是亲眼看到了他的疯魔状态,几乎是在压着对方打,那个黑皮衣虽然拿着刀,但是却根本没法出刀,高明贴身近搏,打得他只能一味的防守。 好几次不是他靠着手里的刀身挡住高明的攻击,恐怕肋骨少说也要断上几根。 “是把好家伙啊,你看高明那几记拳劲,打我一下都能挤出绿屎来,可都被刀身挡下来了,普通的刀早就打断了。”大头眯着眼睛,“让他装逼,嘿,也算他倒霉,在山里遇见汉生,这回又招惹这凶神,出门也不看看黄历。” 相比于汉生的八极拳,高明的路数我是没怎么见过,大头说有红拳的影子,我问他咋看出来的,他也没说清,我估计是吹牛逼。 但高明却极其擅长擒拿,也不见他手上怎么变化,就缠在黑皮衣手腕上,接着便如天人抛大鼎般将黑皮衣摔了出去,从那之后,黑皮衣吃到了苦头,几次都在躲高明的抓手,最后一次更是硬挨了一记鞭腿,从他的虚抱中闪开。 本以为要拖沓的战斗,没几回合就结束了,我刚要出声,高风亮节的喊一句电影大片里的“留他性命”,可话还没出口,下一招就要稳压对方的高明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在背影中,我们就看到他僵硬的歪了歪脖子。 不知与高明正面的黑皮衣看到了什么,只见他露出了及其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接着便提着刀头也不回的跑向黑暗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高明这个状态我上次见过,应该就是来自于他身上的“离奇”,他现在就像一枚定时炸弹,状态很不稳定。 大头似乎也猜到了他这个样子是“离奇”作怪,向我看过来,我冲他点点头,又给了赵顾一个手势,三人合围向他走过去。 其实这都是心里安慰罢了,我们这根本不叫合围,以高明的身手,那就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我们仨。 走到高明身后,我深吸了口气,小心的叫了他一声,回应我的是他再次僵硬的歪了一下脖子,角度已经几乎与肩膀平齐,我吓的不行,不过还是强忍着侧头去看向他。 高明两眼白翻,看不到一丝黑眼仁,夸张的张着大嘴,一种类似于梦呓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发出,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坐在地上。 正在这时,他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啪的直挺挺摔在地上,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自己已经喘着粗气撑着地坐了起来,转身见我们愣愣的站在他身边,轻描淡写的站起身,问道:“那个家伙呢?” “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大头小心问。 他皱着眉想了下,迟疑道:“我又昏过去了?” “你记忆中是昏过去,两眼一黑那种?”我忙追问道。 “嗯。”他点点头,又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抓抓头问他:“之前也是这样吗?” “最近可能频繁了些。”他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什么问题,但没想到在这里对我影响这么大,对了,那个家伙呢?” 赵顾指了指黑皮衣逃走的方向,我担忧的问:“咱们还跟吗?他们都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保不准在哪猫着,我们过去肯定要挨冷枪。” 高明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否则也不会派那家伙半路堵我们,而不是整队人都留下,他们等不起,同样的我们也等不起,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得跟上去。” 我还有些犹豫,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好再说,所有人就顺着黑皮衣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我能感觉到我们是走在一个螺旋的下坡路,路过一块石头的地方,高明忽然就站住了,我从他后面看过去,石头上正有一个符号,很浅,我觉得惊讶,这种符号跟没画一样,别说没灯,就是打着灯在上面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眼神也太好了。”我感叹了一句。 他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看不到吗?” “你要不停在这,我肯定是看不到。”我摆摆手。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那感觉是在说,“你怎么会看不到一样”,我心里也怪怪的,他娘的我为啥就非得能看见?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是那个人留下的,他也在前面。”高明淡淡的说。 我略微惊讶:“那个人在辫子男的队伍里?” “不是,他可能在那些人前面,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出现在哪都别惊讶,走。” 高明再没有多说,带着我们继续前进,我看得出来,大头已经满腹疑问,如果不是因为看见高明差点将那名黑皮衣屎打出来,他早就张口大骂了,因为求生欲才憋到了现在。 周围越走越宽广,甚至没多久我们都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回声。 我们一直在跑盘山路,期间大头一度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可高明一直坚定就在前面。终于在拐过一道弯后,看见了亮光。 高明和我们几个立刻躲了起来,从石头后望过去,我们几个吃惊的发现,下面已经没有路了,盘山路的终点是一个巨大的“碗底”。我们之前的运行轨迹,完全是在围绕着“巨碗”在狂奔。 辫子男他们就聚在“碗底”靠上的位置,离得太远看不清他在搞什么,只能看见持着手电分散在周围警戒的几个伙计。 “那里就是终点吗?”我手心都是汗,小声的问向高明。 他蹲在我旁边,眼神在四周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不回头的回我:“不是,那下面才是。” “下面?” “紧盯着看。”他告诉我。 我眯着眼睛望下去,不过距离实在太远,根本瞧不出什么,我又耐着性子紧盯着看了一会,随着一名带着手电的家伙从那边巡逻过去,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他说的下面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身影 就在辫子男他们那群人中间,我看到了一个月牙形的漆黑区域,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条向下的通道,高明口中的“终点”就在那里。 除了那个区域,我还看到另一幅让人感到惊悚的画面: 辫子男不知何时脱掉了鞋,也不再束辫,长发散乱的披在头上,脸上戴着半块面具,在他身前摆着几个燃烧香烛的香炉,他本人则围在香炉旁舞蹈,那诡异的动作让我浑身冰冷,因为我立马联想到了多杰说过的,我爹在曹家青山下,莫名的跳起“傩舞”。 可惜没等我多看几眼,那几个巡逻的家伙就走过了,失去了手电光,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那是什么,你们看到了吗?”我不确定刚刚那一瞬间他们是否都看到了。 “当然,好像小区楼下的广场舞。”旁边的大头嘟囔了一嘴,而后看向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高明先开口:“先不要过去,再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机。” “那一会怎么办?”我问高明。 他眼神紧紧盯着那边,不回头的说:“跳下去。就从你看见的那口‘月轮’里。” 我略微有些吃惊:“直接跳下去?” 没等高明开口,大头连连摇头说:“跳不跳是后话,咱们怎么过去啊,你要说靠近去瞅瞅还行,这要直挺挺的冲下去,以他们的火力,打的你俩尸体我都捡不回来。” “我自有办法。”高明还是惜字如金,“一会你们只管跟着我,你们要找的所有答案,就在那下面,只要跳下去。”说完又沉默下去,盯着那便不再发声。 “我靠,有被他鼓舞到。”大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能有个十几分钟,辫子男似乎结束了他诡异的傩舞,排开众人,从月轮那个区域走了出来,我看到那三名黑皮衣就跟在他身后。 “出来。”忽然他冲着上面喊了一句。 我一愣,心道我擦,难道这家伙已经知道我们跟进来。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那个扛刀的家伙回去了,根据时间推算一下,也能知道我们到这里。 我们去看高明,高明还是趴在那,大头忍不住小声道:“咋办,一会冲上来咱们就麻烦了。” 辫子男看周围无人应答,又喊了一遍:“别躲了,这么近的距离,你应该知道,会被我感知到的,再躲下去也无意义,我的人就在这,一会就到子时了,我的人守在这,这次是我赢了。” 他说的很笃定,我开始有点焦急,看向高明,他还是如夜鸮一样蹲在那里,不知道他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说实话,就靠我们四个肯定是没戏。 就在大头念叨着“完了完了”的时候,忽然另一层的岩石后面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聒噪。” 随着声音响起,下面所有的手电都聚了过去,我们吃惊的看见,另一个男人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脑袋瞬间就空了,周围的声音影像全都弱化下去,眼里只剩下那个人。 这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但又在心底隐隐期盼可以见到的那个人,我听到与他相伴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神仙收官”。 这个人与我在秦陵地宫化龙池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我现在脑子完全是混乱的,这个人……正是我苦苦跟在后面,追随他们脚步,想超越,想走到前面,去看看真正面目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头猜测过救他们的那个人与我很像,推断是我爹,可高明又说那个人一直活在墓地,难道他真的一直在墓里?那后来又去了曹家青山的是谁? 我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赵顾一个劲的拉扯我的衣服,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我一脸惊讶的指着那个人,我点点头,“我看到了,我也很难相信。” 再看向高明,他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早猜到了是对方,我苦笑道:“你早猜到了是他,对吗?” 高明点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很早,是你给我看的那封信,和这一路上的线索让我猜到的,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爹的计划,神仙收官,神仙收官,今天我真是看到了神仙来收官。信里你爹不是告诉你,会再帮你一程吗?你现在看到了。” 高明语气开始有些炽热,我以为像他这种人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他继续道:“这次我以为你爹的计划出了纰漏,因为我没有等到该出现的信号,现在看来是我开始就想错了。你爹恐怕当年就知道,自己无法计算到如今的场面,况且这些年还有那批人在不断‘清扫’,无论他布下何等精妙的后手,都会被敌人摧毁,所以,他从落子时,就开始收官。” “收官?那不是要到最后才……”我不解的看着他。 “没错,棋盘是要走到最后才见收官,但你爹开始就收官,因为无论这盘棋多大,多复杂,最后的收官还是在这里,他无法预计算所有的手段,但他知道收官者会回到这里,所以他当初在这里的每一手,都是为了收官在准备,那个人,就是你爹的关子。” “等等。”大头叫住他,我也听到话里的歧异,就听大头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个人是芬芳爹的关子’,他不就是芬芳他老子吗?” 高明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也许由他说给你,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脑子正一团乱麻的时候,下面又有了声音。只见辫子男也没生气,抱着胳膊对上面那个人说道:“又见面了,这些年都没找见你,以为你已经死在大兴安岭里面了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该死的人都死了,就剩你了,也无所谓,过了今天,一切就都要回到正确的历史轨迹上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诧异,因为那个辫子男看起来很年轻,很难想象到是与我爹当年见过面的人,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让我困惑起来,那就是岩石后面的“我爹”,如多杰与高明一样,根本没有老。 那个人静静的等辫子男说完,只平淡的回了一句:“话还是那么多。” 第五十六章 倒计时:突围 那道似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低沉且深远,让人有一种深海见鲸的惊艳,没来由的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瀚海碧波的宏伟画面。 高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边,此时语调低沉道:“来了。” “什么来了!”大头也紧张起来,把枪端在手里。 “他们都在等的那个时刻来了。”高明将视线转移向四周不断聚集的五道将军,那些巨大的盔甲尸体给弥勒的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有人火力全开,生生在月轮前开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下面到底是什么?”我向他问道。 他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形,“蚕丛墓,你们不是来找蚕丛墓吗,就在下面,一切的秘密也在下面,跟紧我。”说完一个箭步从岩石后面冲了出去。 “跟吗,老板?”赵顾用布条将刀绑在手上,也站了起来。 大头将枪抗在肩上,看过来,“我看你。” 下面已经乱了起来,十几具五道将军从岩壁上冲下去,除了辫子男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打在一团,首当其中的就是弥勒的人,他们甚至开始使用手雷,巨大的爆炸声回响在这片空间,烟尘四起,的确如高明所说,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我狠狠的以拳击掌,咬牙道:“跟,错过了今天,我们一辈子也无望去摸到那些真相了。” 我们到现在,身上几乎已经不剩什么装备了,三个人确定下来,便毫不犹豫的跟着高明冲了下去。 距离本就不算远,没跑几步我们就从坡上冲了下来,高明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他并没有直冲入战场,而是向左挥了挥手,稍微绕了半圈,向着一只巨大的五道将军跑去。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方向正是那个男人下来的方向,防守力量也是最薄弱的,弥勒的人都疲于应付下去的五道将军,我们只要突破外面的那一只,就能杀到阵里。 这固然是捷径,但我们也要独立面对一只五道将军,这无疑是破釜沉舟的一个选择。 那只五道将军也注意到了我们,巨大的身躯缓缓转过来,盔甲上的那层灰层抖落后,露出上面鬼画符一样的符咒,当真犹如一只自冥府走来的死神。 大头看着大象一样高大的五道将军吞咽了口口水,“啊哦,我突然觉得下来不是个好主意。” 面对如此恐怖的巨尸,前冲的高明依旧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起对着那只五道将军飞起一脚,对方根本不知痛,被高明踹退了两步的同时,也一臂横扫在高明身上,我没看到他是否格挡住,便看见他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下,踉跄几步落在地上。 我上前扶住他,没想到那股力量特别巨大,带着我也向后倒退出去,还是他以脚跟点了一下,才止住身形,回手拉了我一把。 大头也冲了过来,不过没有上去硬掰,站在我们身后以点射阻止对方前进。你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相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大头枪端的很稳,就算在快速移动中,也能保证每一颗子弹都能打在没有被盔甲覆盖的巨尸小腿关节上。 “大神,接着。”赵顾知道上去也是送菜,将手上的短刀解下扔了过来,高明回手接住,再次前冲。 趁着大头的点射让对方分神的机会,高明从巨尸身下划了过去,脚下蹬在旁边的岩石上,又踩了一脚巨尸身上,左右蹬踩,几步就站在了这只五道将军的肩膀上,反提短刀,掀开头盔一条缝,冲着它的脖子插了进去。 五道将军感到后背有人,可它的盔甲很硬,反手根本够不到高明,反观高明矮下身体,出手很快,一刀刀快速插在同一个地方,似乎要切断它的头颅。 巨尸开始急了,庞大的身躯连带着高明,轰的一声,撞在一旁的石壁上,高明猝不及防,这一撞又狠又快,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崩飞了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看到高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几乎是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只五道将军根本没有事,连岩壁都被他撞裂了个口子,它却晃晃头又站了起来,左右去找高明。 “大头。” 我向他大喊一声,不用我多说,大头已经开始游走点射,将五道将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向高明跑去,推开地上的碎石,看到他头上都是血,没等我要检查伤口,他又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我连忙上去搀扶,他头上的血已经顺着脸流了下来,我不忍道:“撤。” 他笑了一下,血把他的牙齿都染红了,忽然他目光一闪,没等我反应过来便被他手下用力推了出去,我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跌倒的瞬间发现已经有另一个人影取代了我刚刚的位置,我定睛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张道陵。 破旧的道袍随风哗啦啦作响,满头乱发被吹到身后,我看到他的侧脸,腐朽,干瘪,苍白,还有他插进高明腹部的右手。 “不。”我大吼一声,不顾其他,从背包里掏出赵顾分好的镁粉扔了出去,有几包被他做了简单处理,只要打包外面的那层薄膜接触空气就会燃烧。 镁粉包在空中解体,落地的瞬间就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高明趁机使左脚蹬在张道陵的身上,整个人倒飞而出,鲜血迸溅在空中。 张道陵似乎不惧怕光芒,几步就横在我面前,那只还染着高明鲜血的右手缓缓举起,向着我脑袋插了过来,我忍不住后退,没注意脚下,一下摔倒在地上,就在张道陵逼近的时候,另一道黑影闪过,张道陵被一股巨力锤飞,整条左臂竟脱离肢体,砸成了肉泥。 此时赵顾从身后靠了过来,来不及拉我起来,只得先拖着我向后跑,我看到大头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原来是他用枪将五道将军引了过来,他在一旁将扯起来。 那只五道将军看见地上的光焰,似乎有些厌恶,没有逼过来,便再次奔着张道陵奔跑过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第五十七章 倒计时:冲锋 五道将军彻底被张道陵吸引过去,我趁机转头去找高明,发现他正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他腹部完全被穿透,大片的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几乎染红了下半身。 我们焦急的跑过去,他身上的伤要比我想象中的重很多,肌肤大部分都被石片划伤了,我粗暴的拉开背包,却发现绷带已经用完了,只得将自己的衣服撕下来几条,暂时将他的伤口稳住,他换了几口气,要重新站起来,我冲他摇摇头,他咧了咧嘴,将手搭在我头上,沙哑着嗓子说:“最后一次了,别为我担心,这是我们早就选好的路。” 说完他用短刀拄着地重新站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目光锁定那边与另一只五道将军激战在一起的人,轻声说了句“快要来不及了”,便又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场中已经打成了一团,不知道他们用了方法,将前面那只五道将军打碎了半面盔甲,露出里面酱紫色犹如肌肉的组织,在疯狂火力的压制下,大片的淡紫色液体从裸露的尸体上迸溅开来,打的五道将军嗷嗷怒吼。 不过弥勒伙计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烈的,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断肢,还有一具尸体的上半身被拍成了肉泥,伴随着惨白色的骨茬和脏器官,场面一度十分的残忍和血腥。 我们从一旁经过,有个家伙发现了我们,这人是弥勒的手下,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不过场面很乱,爆炸声掩盖了他的惊呼,他直接将枪口对准过来。 这时候我身旁几乎遍体鳞伤的高明,爆发出强大的意志,硬生生将速度拔出一筹,还没等那个家伙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他身旁,一记鞭腿,连枪带人踢飞出去。不过这个举动也惊动了其他的伙计,不远处有人开枪,高明向旁里一扑,贴地翻滚了出去,那串子弹就打在他的身后。 大头挥了挥手,大声道:“你们快走,我去帮高明阻击。”说着不容分说的推了我们一把,自己端起枪,射击回去,使那边的人不至于继续追杀高明。 两人吸引火力,的确给我们这边争取了时间,没有时间矫情,我和赵顾对视一眼,接着便疯狂跑向里面。碍于五道将军和大头他们,那几个伙计也只能远处射击,不敢近身。 就在我俩几乎要穿过人群,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时,一旁的赵顾蓦地向这边横移一步,用肩膀将我撞到,我茫然的看过去,就在我俩刚刚落脚的地方,一柄飞刀钉在那里。 我往前方看去,一名黑皮衣神情冷峻的站在那里,手中一抹又出现了一柄飞刀,毫不留情的射了过来。 我俩分头向两边滚开,周围烟尘弥漫,我不敢在原地停留,几乎是抱头鼠窜,凭着感觉以蛇形走位向那边冲过去,感谢我大学那几年打过的游戏。 “小心。” 另一边的赵顾忽然大喊了一声,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在身前竖起两个胳膊格挡,与此同时一股巨力却抽在我的小腿上,胫骨一疼,我眼泪瞬间就彪了出来,同时因为前冲的力量被阻,我整个人都腾空起来,狗吃屎的扑倒在地上。 顾不上脸上的伤,我抱着两只小腿疼的满地打滚,那种吃疼仿佛抽在钢条上一般,我几乎认为我的腿骨已经折了。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种疼来得快去的也快,等我勉强站起来时,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来临,倒是赵顾连滚带爬的向我靠过来,我看向他身后,惊讶的发现高明不知何时与那名黑皮衣战在一起。 这家伙要比先前带刀的那人厉害许多,况且高明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着与之交锋落了下成,几乎是被压着打。 我想要上去帮忙,赵顾把我拉住,“老板,咱们过去没用,反倒让他分神,大神让我们先走。” “可是……” “没有啥可是,我们再不走就前功尽弃了。”赵顾语气坚定的说:“太多人为了这次下墓做出了牺牲,老板,二爷,咱这回必须要走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赵顾,似是重新认识了他一番,与平时插科打诨讲段子看直播的家伙不同,此时的他表现出异常的坚毅,“这是我们到龙山阁后上的第一堂课,二爷啊。”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前边的月轮深处响起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似是一头蛰伏深海的猛兽破浪而出,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都增大了许多,我忽然生出一种设想,海眼爆发,会不会淹没了这里。 我犹豫着望过去,已经看不见辫子男他们,倒是“我爹”因为失去了飞刀黑皮衣的阻拦,已经突破了月轮边上,他转头望向高明,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视线横扫到我身上,与我四目相对,仅仅一秒钟,便头也不回的跳进了月轮当中。 那一瞬间我有些失神,我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就是很难受,难道高明不是他往昔出生入死的战友吗? 赵顾过来拉我,我无动于衷的坐在地上冲他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刚刚那人的一个眼神,我突然就倦了,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不真实,我舍弃了一个年轻人应有的闲适日子,跋山涉水到这种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高明退了回来,挡在我身前与对方对峙着,我看见他脚踩过的地方都红色的,是他身上的鲜血顺着裤管渗了下来。此刻他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下去,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下面。” 我仰起头想辩解什么,他却不给我机会的说道:“秘密在蚕丛的尸体上,而他的尸体根本就没在这座墓里,快下去时间来不及了。”说罢一边走向黑皮衣,一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小傩送,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所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被赵顾拉到月轮边上时,只看见再次与黑皮衣战在一起的高明,如同一匹大漠孤马,还有他胸前钉着的两柄飞刀。 第五十八章 倒计时:地狱? 潮湿,冰冷,陌生,漆黑,永恒。这是我跳下月轮时的感受。 漆黑的月轮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随着我的纵身一跃,我的五感逐渐似乎失去了它们的能力,只有身体的失重感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身体仿佛被卷入一道没有尽头的黑暗漩涡,天旋地转,剧烈的下坠让我浑身骨节嘎嘎作响,头颅的眩晕感几乎差点让我窒息,耳边尽是“呼呼”的声响,几乎是刹那的功夫,我便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不过我还可以思考,我知道自己正在从“鼎身”上跃下,下面就是万川汇流的地方,也正是从这里通向无尽的地下水域。 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只因为周遭的黑暗让我的五感失去了判断,我们这一路已经从“鼎身”内部向下走了很久。也就几秒的功夫,耳畔中便逐渐传来下方澎湃的水声,声音渐起,到最后犹如洪流崩堤,轰鸣震耳。 接着我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没等我细看,便轰然入水,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完全没有防备,幸亏我刚刚已经调整了入水姿势,不过还是清晰的听到全身骨头发出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哪里骨折了,我没有时间去猜,因为仅仅只有那个瞬间是不疼的,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 这种感觉我从未经历过,大脑一片空白,视觉系统已经紊乱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呼吸困难,胸闷,连基本的平衡感都没有了,身体一丁点反应都没有,直直的坠入了深处。 我现在终于相信“痛觉有延迟”一说了。以前看到坠楼的人没有挣扎,还不明白,现在想想恐怕并非是他们感觉不到痛苦,而是根本没有力气去挣扎。 摔死,当真是一个及其糟糕的体验。 我那时候还不晓得,像这种感悟,将伴随我整个动荡和充满冒险的后半生。 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这样窝窝囊囊死掉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在我头顶炸开,接着便被一股巨力拖着向上走,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像面条一样任人摆布,等我冲出水面的时候,旁边忽地亮起了一点光亮,我看到一旁的水中漂泊着一个看不到头的木头巨物,而另一边则是跟着我浮出水面的人,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用尽最后的一点意识,我看清了他的面目,汉生…… 你他娘的终于出现了…… 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漆黑一片,摸了摸身上,装备都不见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记忆开始一点点出现在脑海中,漆黑,深水,巨木,汉生,这是我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刚刚我从月轮上跳下来,重重的摔在水上,在下面难以呼吸,是汉生将我提了上来,然后我就不记得了。估计是落水时候冲击到了脑袋,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什么脑震荡。 我摸了摸身体,衣服还是湿的,说明我并没有昏迷多久,可刚要坐起来时,全身都痛的要命,特别是屁股后面的那块骨头,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打了一顿似得。 我喘了几口气,侧过身撑着手臂要让自己坐起来,突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轻声道:“先别动。” “汉生?”我看向黑暗中坐在我对面的人。 “是我,先别动。”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有太多话想问他,可又不知从哪说起,而且我感觉出他口气中带有一丝紧张,这让我很奇怪,能让汉生产生如此大情绪多波的事并不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远处忽然亮起两点惨绿色的光芒,忽上忽下的飘动不定,犹如两只巨兽的眸子,难不成这就是让汉生担心的事! 没等我再开口,脸上忽然被汉生扣上了一个东西,我伸手去摸,指尖传来一种金属的触感和凉意,从形状上判断是一个半面的奇怪面具,他快速轻声道:“带着不要说话,憋住气。” 对于汉生我是百分百信任,所以没有一点犹豫便吸了口气憋住,而随着那两点光芒的靠近,我才意识到根本不是什么眸子,那个光芒就是两盏灯笼。 正有一队人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前面的人提着灯笼,在惨淡的光影下,我看清了那队人,身上的冷汗也瞬间暴了出来,整个人几乎僵持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那些人都穿着褪了色的大红色古旧衣袍,每个人头上都着大斗笠,面上贴着黄布条,布条上面都用红漆写着一个数字。这些人双手插袖,跟在提灯笼人的后面,犹如行尸走肉。 而最可怕的还是前面那两个提着灯笼的引路人,这两个人个子极高,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露出的脸部肌肤干瘪苍白,十分让人瞩目的则是耳朵上各自带着的一条长长的铜质耳坠,形状有些眼熟,我应该在哪见过,不过一时回想不起来。 他们步伐很轻,犹如穿过人间的亡魂,行走间不带一丝声响。已经不敢喘息的我,在那队人路过这里,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的领路人忽然慢悠悠的向我这边转过脸时,几乎没吓得跳起来撒腿就跑。 此时汉生不动声色的按住我的手腕,用食指轻点两下,不让我动弹,我才忍住没动,但全身的冷汗还是哗哗的流,久违的恐惧包裹了全身,心脏几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看到那个领路人看向我的脸,准确的说是盯着我的面具,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他已经发现了我,我极力的想去避开它的视线,可因为恐惧我又不敢闭上眼睛,人性中的软弱让我仅仅盯着那个东西,如果它走向我,我恐怕会逃脱汉生的束缚而逃跑。 好在那个东西在看了我一眼后,转移了目光,似乎在打量一旁的汉生,不过也仅仅是扫视而过,便继续向前走去,没一会儿两点烛光逐渐消失。 我心惊胆战的盯着那支诡异的队伍走远,直到腹部发紧,我才呼哧呼哧的松开憋气,趴在地上大口的喘起来。 我浑身生起一种无力感,那些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我已经摔死下地狱了,那汉生这是啥意思,渴望自由的灵魂?要带着我上演一出“飞跃疯人院”? 第五十九章 即将回归 那两点烛光缓缓消失在远处,我才松了口气,躺在地上,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起来,心里忍不住发问,那支仿佛来自地狱勾魂使者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来头? 脑子一片混乱间,我听到旁边的汉生也轻轻出了口气,松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了。” 我想挣扎着起来,可浑身疼得要命,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得,一动就痛。 汉生扶着我的后背,将我轻轻抬了抬,靠在后面的硬物上,轻声说:“别担心,大多是轻伤,骨头都没问题,只是肌肉韧带拉伤,还有,这里疼吗?”说着他按了按我右侧的屁股。 我倒吸了口冷气,小鸡吃米似得点头,“疼疼疼。” 我又顺着向大腿摸了一下,“应该是骨骼有小裂痕,也不算大问题,裂纹可以自行愈合,只要别再有大量运动。” 我惊奇道:“骨折还能自己愈合?” 他点点头,说:“也不绝对,要看你骨折发生的位置,如果供血不好,比如这里,小腿胫骨下三分之一,还有这里,股骨颈,手舟骨,距骨,这些骨头上面血供应比较差,再小的裂缝也不不能自行愈合。” 我觉得神奇的同时,想起周围的境遇,不禁埋怨道:“对了,你跑哪去了,我们一路都没看见你,你要是再晚点出现,我们就要gg了,你知道我们在下面遇见谁了吗?张道陵,就是压制你的那个家伙,竟然是千年前的活死人,还有高明也下来了……” 说起高明我心里也忍不住难过起来,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确定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期限,每次与他对话,都有一种交代临终遗言的错觉。 那种感觉很让人崩溃,明知道每前进一步,他都是在“慷慨赴死”,但你阻止不了,你理解不了他的使命感,虽然离的很近,却有一种触不可及的东西隔在那里,真的很折磨人。 归根结底,我无法理解他,他终归属于“那支队伍”。 我叹了口气,尝试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将所有的遭遇都简单的讲给他,汉生默默的听着,直到我停止了讲话,发现他正怔怔的盯着自己的膝盖,我轻轻的触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神色充满歉意的开口道:“对不起二爷,让你涉险了,实在是这座墓下面太过玄妙,我当时没法回去找你们,经过我的探索,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你发现了什么?对了”我看向四周,后知后觉问道:“这里是哪里?” 汉生将我的肩灯缓缓从衣服下取出来一点,让光线照的稍微广泛一些,我疑惑的看过去,发现周围都是一个个黄泥“蛋”,我自己就靠在一个上面。 我回身要从黄泥蛋上扣点下来,发现黄泥很硬,费了半天劲只有一点渣下来。 我用食指拇指轻轻摩挲,是一种粉状,很细,有一股很淡的腥味,似乎有些熟悉,我看向汉生,他把肩灯转了转,让我看清了那些黄泥蛋的全貌,“是一种茧。” “哈?什么茧?”我嫌弃的想起身,却拉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他轻轻扶了我一把,指向我们脚下,看向我说道:“这些茧和此地有关。高明说的没错,蚕丛的尸身根本不在墓里,而是在一条巨船上,那条船在未知的地下水域中游荡,按照一定规律,每隔多少年,就会顺着水流回到这里,船上携带着一个秘密,一个从海内昆仑带出来的秘密。” 我几乎惊呆了,当真和我们之前的猜想吻合了! 大头我们几个从广场前的养蛇塔,就大胆猜测过:以那种防守程度来看,里面根本不像是一座空冢,除非还有什么很重要的秘辛藏在里面,但所有的巴蜀人都从地下水域消失了,结果只会有一个,那些蛇是守墓的力量,他们还会回来!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可还是抑制不住,几乎是颤抖的问:“那个船,它……回来了?” 汉生没说话,平静的看着我。 我脑筋一跳,想起自己坠下来的遭遇,差点没跳起来,“不会,我们就在船上?” 汉生看向那支队伍消失的远方,口气有些严肃:“要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快。” “什么来不及了?”我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再有半个时辰,这艘船就会返回地下水域,如果我们不能在它返航之前离开,再想回来,就要等到下一次节点了。”汉生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下紧张起来。不管其他人怎么度过,如果让我在这艘船上生活几十年,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 “当年巴蜀人集体消失,大概就是去了那里。” 汉生知道的要比我想象中的多,虽然他没开口,但我想他这一路不会比我们悠闲到哪去,他应该是选择了一条代价最大的“捷径”。 大概是觉得我没理解,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是跟着这艘船肯定能回去。” “你觉得那些古蜀人还活着?”我摇摇头,“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我换一个,是谁在驾驶这艘船,在不同的时间它从那个地方回来要做什么?” 汉生指了指远处,“刚刚过去的那些人被称为‘打更人’,它们负责在船上巡航,‘船长’就在甲板下面,这艘船,就是由船长来驾驶的,至于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不是一个活人。第二个问题,回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与蚕丛从海内昆仑带出来的那个秘密有关。” 我指了指上面,问他:“上船,只有从上面下来这一个路径吗?”我抬头看向漆黑的空中,脑子在疯转,既然辫子男他们都要争着下来,我猜测就绝对和这艘船有关,因为如果船是移动的,那么也就是说,在一定时间内,只有某一个时间,这艘船恰巧驶过月轮的下面,也只有那个机会,可以从月轮上船。 汉生却出乎我意料的摇摇头:“还有另一种方式上船,不过基本上常人做不到,你可以理解为必须从上面下来。” 第六十章 搜索 “时机指的就是在适合的时候从上面跳下来?”我有些不解。这有些说不通,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让辫子男和我爹他们如何忌惮。 汉生摇摇头,指向上面说道:“关键在上面。当初蚕丛氏大巫从海眼里取出一样东西,他们以那件东西对这艘船加持了很诡异的诅咒,没有活人能从船上离开。只有我们头上这块陨晶可以抵抗那股力量,但陨晶的力量一直在减弱,可以抵抗的范围越来越小,你刚刚提到的万红兵,高明,张道陵等人,应该都被蚕丛氏诅咒了。” “那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安全时间?”我挣扎着坐起来,忍着疼痛揉捏着已经麻木的肌肉。 他听到这里,吐吸了一口气,沉默下来,缓缓摇头道:“不,我们已经在诅咒里了。” 我脸色顿时苍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继续讲道:“这次陨晶的力量更小了,你们下来的时候还未到最佳时机,你刚刚也看到那些打更人,陨晶会覆盖我们的气息,到那时我们才能行动……” 他后半句我全都没有听进去,还沉浸在诅咒的震惊当中,有些结巴的问他:“你是说,我们,我,已经被诅咒了?” “嗯。” 我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心里充满了恐惧,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汉生:“我会变成张道陵那样吗,还是万红兵?我被羽化了?” “你不会的。”汉生忽然笑了,他又说:“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我们只要找到从巴蜀带出来的那个秘密,就能逆转羽化。” 我还是无法相信,内心也安慰不了自己,应该如何在即将羽化前还能保持淡定。 我尽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他说:“你要是不捞我上来,是不是就没这回事了。” 汉生挠挠头,“那你不就淹死了嘛。” “也是。”我咬牙切齿道:“lgbd,都是那几个家伙,要不是跟着他们跳下来,老子也不会沾上这艘船的诅咒,对了,你看到之前的人了吗?” “都在这艘船上,他们也在等,一会我们到陨晶下面,就开始行动,我们必须要率先找到船长。”汉生道。 “对了,陨晶?我们头上这个大家伙真的来自天外?”其实我在看到时就有了猜想,这种物质和体积,很难产自地球。 “忍着点。”汉生拉过我的胳膊,以一种很奇妙的指法按在上面,疼得我直咧嘴,他边按边说:“没错,那块就是天石,而且不是普通的岩石类,在这块天石里面包裹着一种带有能量体的物质,只有那种物质才能压制诸鬼的羽化。” 汉生的手法很神奇,在他按过的地方退去潮红后,肌肉也不怎么酸痛了,他微微笑道:“我顺便帮你疏通了一些穴道,可以加快血液流动,只要你的骨裂不加大,不会有大碍的。” “没有人知道蚕丛带出来的秘密是什么吗?”我活动着被他捏过的手臂。 “也许你爹已经知道了。”他回道。 听见他提起那个人,我的情绪就有些不自觉的失落,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在以往的故事中,描绘出的神仙收官形象与如今所见大相径庭,他眼神中透露出来近乎冷漠的冷静,看的让人心寒。 我叹了口气,心想,就算了,这次能回去,我就老老实实的当个小老板,再不沾这些乱遭事了,生命中少了谁,自个一个人也都能活得好,这是我打小就知道的。 没过多久,就很突然的,我心里一阵悸动,那种感觉就像我在大学时要上台做毕设前那种紧张,仿佛吊着桶水,七上八下的。 同时我发现汉生的脸色也变了变,他看向远处,缓缓站起身:“走,到了。” 我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随着他露出肩灯,光线将周围一小片地区照亮,我看到成片的黄泥卵,到处都是,七扭八歪的一颗一颗排列在我们周边。 “茧里面都是什么?”我尝试靠近一颗黄泥茧,发现黄泥中还裹着一圈圈淡淡的红丝线,很细,不贴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更早的节点进来的人。”汉生看也不看那些茧,带着我向打更人来的方向走过去。 甲板上静悄悄的,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排排的黄泥茧从我们身旁掠过,我低头看向脚下,很多甲板木都烂掉了,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艘船肯定很大,因为我借着肩灯的余光,也看不到两侧的护板。 我们在穿行途中,路过几根桅杆,上面太黑,看不到顶端挂着什么,但我想应该不会是帆,因为这艘船明显不靠风动力。 我跟着汉生穿过黄泥茧,终点是一个方形的楼梯口,通向下层。 他轻声对我说:“这艘船很大,有很多区域我也没有探索过,但我能感受到里面的危险,二爷,接下来千万跟紧我,只要我们找到船长,就立即离开。” 我深呼了几口气,冲他比了个拇指,汉生点点头当先撑着从楼梯口跳下去,因为下面的梯子已经烂掉了,只能跳下去。 下去后温度明显降了下来,汉生站在一旁用肩灯照明,他扶了我一把,“小心,这下面有东西。” 我颤颤巍巍的从楼梯口跳下来,回首望去,周围竟陈列着几口青铜棺椁,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心惊肉跳,这几口棺材的制式很特殊,从长度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是装着诸鬼族人尸体的那种铜椁。 我心里惊讶不已,这些铜棺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大费周章将铜棺运进来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汉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走过去,擦掉一口棺材上面的浮土和铜花,露出下面几个古蜀文。接着他走到另一边,又在相同位置擦出了古蜀文,接二连三,每一口铜椁上都有几个文字,他站在一旁分别指着那几口铜棺道:“乙丑甲申丙戌戊子,丁卯戊申甲午丁卯,辛未庚寅壬申癸卯……” 第六十一章 四面首 “四柱?” 随着汉生的解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铜椁上刻的全是四柱,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八字。 在中国古代的历法中,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称为“十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叫作“十二地支”。古人用天干地支来表示年、月、日、时。年月日时就象四个柱子一样撑起“时间”的转盘,所以称为四柱。 不过想必刻在棺椁的“八字”要有些不同。平时算命的要八字,索要的出生时的年月日时,这里应该就是“死期”。 汉生依次指点了几口铜椁,我低头算了一下,恍然大悟,知道了他的用意。 所有的“八字”就像是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这几口铜椁全是按照死者的死亡时间来排列的,那么最开头的棺材岂不是代表最早死亡的诸鬼人? 我顿时被勾起好奇心,顺着铜椁向前找去,走过去时,竟发现那口椁被打开了! 铜椁的盖子打着斜,搭在椁沿上,像是被人从脚下推开的。我和汉生对视一眼,想不到还真让我们发现了端倪,诸鬼族人不远万里也要收回族人的尸体,一定有某种原因,看来他们尸体的秘密就在这里。 汉生拦了我一下,翻手抽出枪头,走到前面去,我接过肩灯给他在后面照明,顺着椁缝照进去,我俩看见了一口漆黑色木棺。 汉生尝试推动椁盖,发出“嗤嗤”的金石摩擦声,他看了眼身后,应该是担心声响惊动那些打更人,停下来听了会,而后便侧着身子,直接将胳膊伸了进去。 没等我佩服他的胆量,铜椁里的木棺已经被他拉到了边上,我们从椁开拉开的地方照进去,发现木棺盖子被翻到了一边,棺里也是空的。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汉生一把抓过我的肩灯,探身照了进去,我发现他在很认真的观测木棺边上,我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就凑过去跟着看,他指出一个地方回头要我看。我眯了眯眼睛,发现那里有一个白印子,仔细一辨认,不禁冷汗直流,我靠,黑木棺容易落灰,那个白印正是一个手印。 而且从形状看,指印朝外,明显是里面的人起身时,扶着棺边留下的! 我倒吸口凉气,不知所措的看向汉生,发现连他也眉头紧锁,心里一沉,这可不是好信号,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事情可不多。 诸鬼族人的第一口棺材里竟然是空的,更离奇的是,种种线索表明,里面的尸体似乎是自行离开的?! “也太玄学了。”我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脑瓜子嗡嗡响,已经有一个百年不死的张道陵,难不成这里头的老祖宗也活了? 此时汉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蹲在椁边轻轻摩挲着铜椁外壁,在感受上面的纹路。 “怎么了?”我凑过去问。 “有一张人脸。”他微微蹙眉,手在椁壁上移动,忽然他摸到了什么,看向我,“有三眼。” “难道是对这口铜椁主人的记录?”我心头一热,这个人的身份看起来很不一般,何况是一个自行离开的主儿,如果能破解他的身份之谜,会对我们的推理有着很重要的帮助。 “很可能是,等一下。” 汉生说着又走到另一边椁壁,俯身摸了下去。铜椁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上面满是铜花,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也就只有汉生还有功夫能辨认的出来,忽然他停了下来,再次看向我:“还是一张面孔。” “啊?”我略微有些吃惊,本以为应该会记载一些生前事迹或自己的功绩,没想到又是一张脸。 汉生接下来有分辨了其余两面,结果让人震惊,铜椁的四面各有一张人脸。 我纳闷道:“黄帝四面?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 “黄帝四面指的是什么?”汉生问我。 “这个传说流传很久了,大概意思就是说,人文始祖的黄帝有四张脸,前后左右各有一张,曾经在山东沂南画像石中,就出现过经典的‘四面神人’形象。” “孤证吗?”汉生又问。 “当然不是,除了‘四面神人’,还有一件四面青铜重器,出土时期判定在商代晚期,所以在部分研究历史和早起古董的一群人里面,才会有黄帝四面的流传。”我想了想,接着道:“当然这不是唯一的结论,还有另一种说法。” 我顿了顿,回忆道:“也有人说四面其实指的并不是人有四面,而是‘伐四’,大概是说当时黄帝派出使者攻伐四方凶族,最终战胜四凶,天下四面而归服,鼎器和石画上的记载也自然不是黄帝相,而是一种‘傩仪’。 所谓‘傩仪’,其实就是一种大傩举行的净化仪式,代表攻伐成功后的庆祝。” “这个说法显得更贴近真实一些,也有论证吗?”汉生问道。 “也有,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过,‘黄帝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你觉得和这个有关?”我反问他,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黄帝棺?” 汉生盯着铜椁道:“不一定是他本人的,有可能是同一个部落的。” 我点点头,“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这个推论成立,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有可能解释当时诸鬼族在中原的目的,大概率他们内部也是不和谐的。” 其实这里也就是简单推测,我们现在如如坠雾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清晰的结论,这艘航行上千年的古船,铜椁,尸体,到处都透露着诡异,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我看向汉生,想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突然脑筋一跳,如梦初醒,种种线索在我脑海中交织,一下子一个大胆的想法直接蹦了出来,我深呼吸了口气,向汉生问道:“你觉得保存尸体是为了什么?” “诸鬼族人对尸体的秘密吗?”汉生犹豫道。 我摇摇头,“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换句话说,我们想的太复杂了,保存尸体,最直观的想法,就是还需要尸体,你觉得‘复活’,靠谱吗?” 第六十二章 复生术 “复活?” “对。”我肯定道,“我们假设诸鬼族人一直在守护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要求他们必须收回所有诸鬼人的尸体。我们现在反推一下,如果这个秘密的最终导向是复活呢?” 汉生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当初他们尝试复活的是谁?” “如果这是一项已经颇为成熟的技术呢?或者说曾经是。随着某种变量的改变,这项技术不再轻易实施,或者说必须达到某种苛刻的条件,才能完成呢?”我反问他。 汉生露出了然的表情,点头道:“我觉很有可能。”他又看向空着的“一号”棺,犹豫道:“曾经有人……复活过?” “也许。” 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复活论”并不一定正确,但可以串起我们在蚕丛墓里发现的那些线索,同时这个结论也是恐怖的,如果当真有这项技术,那我得世界观就真的崩塌了。 起死回生这事,在古代也算一种禁忌,因为并没有真实的史料记载有人实现过,与之相比,古之君王更愿意去折腾长生相关的事。 让死人复活,我搜遍曾经听过的传闻,除了被钉在十字架上那位,只有另一个人做到过,扁鹊。 说来也巧,此事就与本来该躺在我们眼下这口棺材里的人有关。 扁鹊是一个称号并不是一个人,除了我们熟知的生在战国的那位,上古时期还存在一人,不知其名,当时被黄帝称为“神医扁鹊”,由此扁鹊的称号才代代相传下去。他曾经施展过一次起死回生术,详情并没有流传下来,总之从那以后,便有了神医扁鹊的称号。 我们俩在这也都是干猜,查看周围无果后,又继续向下走去,我犹豫了几次想开口,汉生见我欲言又止,就轻声问道:“你想问我相不相信复活?” “嗯。”我如实点点头。 “相信。”汉生出乎我意料的没有犹豫,也没有含糊,但却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我们理解的复活可能不太一样。” 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看着周围的漆黑,又问道:“你觉得,棺材里的那个家伙……还在船上吗?” “你记得我和你讲过,关于这艘船的诅咒吗?如果那个家伙还算是个活人,应该就不会离开。”汉生不回头的道,“也不可能离开。” “不是活人?你指的应该是高明和万红兵他们,那是不是说,我们现在也不算活人了?”我跟在他后面说道。 “我想应该是,不过我们一定要下船,二爷,你看到那些打更人,时间久了,我们也会变成它们那样,成为这艘船的一部分。”汉生严肃的道。 我叹了口气,“我现在是看开了,人的命天注定,因果因果,如今这种局面全是我自找的,如果我能消停的管住自己的好奇心躺在家里,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高明也说过蚕丛的尸体不在墓里,难道真的在这艘船上?我有一个猜想,所有人都在找这艘船,当初我爹,或是辫子男他们,会不会找的是船上的蚕丛,假设我们的复活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找蚕丛是不是也为了复活?” 我其实也没有很正经的推理,只是随便yy一下,没想到正听着的汉生忽然站住了,神色变了变,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过来:“二爷,如果船长就是当年的蚕丛,我觉得真相似乎就已经被你说中了。” “你也觉得蚕丛掌握着复生术?我其实就是瞎猜的,可一点依据都没有。”我挠挠头,有点小尴尬,我没想到汉生会这么认真。 “如果这就是真相呢?”汉生恢复了神色,边走边问我。 “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老大哥。”我咧咧嘴,开玩笑道。心想他妈的带手机就好了,这要回头发个朋友圈可得给我牛逼坏了。 我们从走廊穿过去,这一路我发现好多墙体都烂了,两边是一些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我也不敢深看,忽然一扇门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扇门保存的格外完好,最让人瞩目的是,门上被钉了十几枚铜钱,还有一块比巴掌大一点的铜镜。 我想凑过去看,汉生一把拉住我,冲我摇摇头:“里面有东西,别靠近。” 我紧忙后退两步,看向那扇门,问他:“是啥东西?” “不知道,不过门上的是小七关阵,镇邪用的,对一些东西有克制作用,我们最好不要招惹。”汉生道。 正说着,那扇木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响,就像过堂风将门吸到了一样,猛地向里一收缩,吓得我一个冷颤,连连后退了几步。 果真有东西! 汉生身手很快,手腕一翻枪头在手,跨一步横档在我面前。同时我们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就像是指甲抓门的声音一样,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汉生冲我摆摆手,我们两个人小心向后退,直到听不见那个声音才松了口气,我刚刚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一会儿身上已经憋得都是汗了。 走廊快到尽头时,露出了一条向下的路,和我们下来那里不同,此处的楼梯保存的还算完好,汉生站在楼梯口向下看,对我说:“时间不多了,我们要继续向下走,直到要下到最后一层。” 我点点头,跟着他踩着木梯向下走,这些木质已经老化的很严重了,每一脚踩上去都会发出“咯吱咯吱”让人心悸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船舱里,听的我心惊肉跳。 下一层船舱温度更低,冷的人一下来就打了个冷颤,我紧了紧衣服,随着灯光打量四周。这里面横七竖八的打了很多木桩和横梁,光线打过去斑驳凌乱,而且肩灯本来光线就不充足,也看不清几米外是什么个情景。 我们尝试躲避那些横木向前走去,没走出几步汉生就站住了,把手里的肩灯回手递给我,自己则看向位置的黑暗中。 我发现他情况不对,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 第六十三章 第二支队伍 随着汉生话语落下,前面的黑暗中想起两声“啧啧”,接着一个人从深处走了出来,边走边说:“厉害,隔着这么远还是被你察觉到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二爷身边还有你这种厉害的角色,失策,真是失策哦。” 随着人影走到近前,来人也露出了他的样貌,正是先前与“我爹”对峙的辫子男。随后出现的还有那两个黑皮衣。 看清来人,我颇有些吃惊,这回看的真切,辫子男要比我想象的年轻许多,而且很是清秀,额头两缕留海,还他娘的有点杨洋的感觉。 他歪头打量我俩,视线从我身上一带而过,最终落在汉生身上,向他问道:“林子里的人是你,就是在山坳里,淘气扔石头的那个小家伙?” 见汉生没理他,他摆摆手,一脸熟稔的样子,“嗨,别那么紧张,就是聊两句,搞那么严肃干什么。”随后看向我,“这位就是二爷。” “别装作没见过似得,是不是我今天穿啥色内裤你都知道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他干笑两声,不过也没生气,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摊手道:“我也没办法,知己知彼嘛。” “望鱼的眼插多久了?”我直接问他。 “很久了,有多久我想想。”他还真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捏着下巴道:“大概从上次之后就留心了。” 说完饶有兴趣的看向我:“你到也不像信报里说的那么白痴啊。” 我真想开口骂人,不过好歹被我的理智压了下去,回瞪他道:“我谢谢你的夸奖呗。” “嗯,那是当然。”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平时可不怎么夸人的,不过你还是差一丢丢。”他比了比自己的小尾指,“虽说二爷那份摊子被你搞的有些乌烟瘴气,不过好歹坚持下来了,这就难能可贵啊,京城曹家没少下局,还有南来的赶客,你们也算夹缝求生,能做到今天,已经算是不错拉。” “当然值得夸的还这招借尸还魂漂亮啊,你们先前的那几手,说实话,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那几个地方都不是常人能来回的,我几乎以为你们就是第二支队伍了,不过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还是百密一疏,露出了破绽……”他啧啧两声,对于自己的见解颇为自得,不过当他看到我一脸茫然时,皱了皱眉,用鼻音发出重重的“嗯”声,指着我说:“别动,你别动。” 他原地挪步盯着我看,“这个表情不是装的啊。”说着敲了敲自己的眉心,脸色也随之沉了下去,疑惑的问我:“你……不知道?” “你他妈跟个疯子似得叨叨一大堆,我知道个屁啊。”我回怼道。 我虽然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从他的话中,还是能推测一些事情的原委:他提到了“第二支队伍”,还说我们是“借尸还魂”,就按照话里的意思,他觉得我们背后还有其他人,我们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将注意力拉到我们身上,但他很“睿智”的看破了这一切,可惜的是,他说的话在我这就跟天方夜谭一样,如果大头在肯定要说上一句,“扯jb淡”。 但这句话,还是被我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除了我们,的确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在活动! 我们只是面上的障眼法,因为这家伙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肯定查到了什么,至少要比我们动作大很多,所以他才说他“识破”了我们。 但这恰恰是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一切举动并没有谁来授意,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决定去做,怎么会不知不觉就成为了其他人的“烟雾弹”? 这也是我有些担心的,一直以来我都隐隐的有这种感觉:我身边存在一个“推手”。 这名“推手”不断在潜移默化的引导我们的行动,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是好多次偶然和巧合,不得不让我变得敏感,特别是这次,这家伙的话简直就是证实了这一点,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按照某人的意愿,走入他规划好的路线,一步步成为搅乱这滩浑水的异数! 果然,辫子男冷哼了几声,讲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曹北望还真是无情啊,为了混淆视听,连自己一脉的人都能算计,虽说最后让我识破了,不过也着实费了些功夫。” “你说什么?”我问他。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我的小二爷?你们家神仙收官,可是连你和你的龙山阁都算计进去了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几手活做的漂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实话告诉你,那都是曹北望他想让你知道的,如今的局面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你,以及你们龙山阁,全都是他为了将那些眼睛从他身上移走的棋子,这下你明白了。”说完他冲我耸耸肩。 我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出在“欺骗”我的线索,但我失败了,不知道是他的演技炉火纯青,还是这一切就是真的。我感觉不到他在说谎,并且我觉得他在讲这些内容的时候,自己也在顺线索,我爹,也就是曹北望,当真带给了他莫大的的压力。 “算了。”他摇摇头说:“这些都不重要了,这次他已经输了,你们也不过是弃子而已。” 我现在不敢深想,是否我们真如他所说,都是曹北望的棋子,只想先解决眼下的事。就问他:“说也是你,不说也是你,丫跟神经病似得,你到底要干嘛?” “本打算将这架偏离历史轨道的马车推回正轨后,才会去找你,既然现在遇见了,你就跟我们走。你们这一脉,必须回收。”他正经道。 “你们来自奉天?”我问他。 “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回去后你自会知晓的。” 我没理他这句话,在他讲完后,不给他反应的快速问了他一句,“你们是来复活谁的?”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似乎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用食指点点我,“动手。” 第六十五章 声音 “你要不先松开我,我也打不过你,我就站着不说话。”我哑着嗓子试图和后面的家伙沟通。 “我没你那么蠢。”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觉得是之前揍你的那家伙厉害,还是和你这两个兄弟打架的小子厉害?”我尝试从语言上攻击他。 这显然刺激到了他,不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露出破绽,他是在说着“别找苦头吃,我修理你应该不成问题”的同时,左手紧了紧我的衣领子,我被勒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才些许放开了些。显然我的实战经验太差了,电影里的那套东西还学不来。 我抬头望去,心里焦急起来,汉生的情况不容乐观,他身上又新增了两道伤口,虽然都被他避过了要害,却也经不起这么消耗。 我咬咬牙,突的抻着嗓子喊:“你走……”也只得喊出了两个字,就被身后的家伙又勒住了。 那边辫子男似乎看出了什么,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站起身,冲着汉生喊道:“你可别打的太使劲,小心那边的那个小朋友身首异处哦,行了,你俩也别玩了,废掉他。” 汉生此时抓住了机会,硬挨了夜眼一拳,想欺身到他身旁寻求突破,可没等他出手,这头的家伙从后面一脚踢在我腿窝上,疼得我砰的跪倒在地,等我再抬头时,汉生又与两人拉开了距离,边防守边向我这边望过来,我想告诉他我没事,赶紧走,可惜后面的家伙始终勒着我衣服领子,不让我发出声来。 我火大的喘着粗气,身后的家伙又把我当成护盾提了起来,我此时跪在地上,双手已经被他扭到脱臼,揪着我的脖领子,只能仰着头挺着肚子顶在那里,屈辱和愤恨油然而生,让我脸色铁青,我甚至做好了了断自己的打算,至少我死了,汉生就能毫无顾忌的逃脱,我知道他肯定能为我报仇。 正当我怒火中烧的时候,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悸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即没有头脑又有些说不上的规律,并非是连续的,而是那种心血来潮,就好像有人给你发了一份心灵摩尔斯电报。 渐渐的那种感觉越发清晰,让我震惊的是,到最后那种犹如脉冲波动的感觉竟形成了一种声音,这种声音仿佛来自我大脑深处,听不出男女,一直在重复一句,“趴下,趴下,趴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被打傻了,每当我沉下心,那种感觉就会变成“趴下”两个字,到最后我甚至都确定不了是不是自己被揍得神经了。 我被自己折磨的不行,心里一发狠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再不好也要比现在强,就趁身后那家伙稍微松开点的时候,猛地砸向地面。 等我几乎弯下去一半的时候,身后的家伙才洞悉到了我的动作,不过他似乎不理解我磕这个头是啥意思,手下的劲慢了半拍,此时我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拍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我耳中似乎听到一阵风铃的声音,不是脑海中的幻觉,就是耳朵捕捉到的真实声音。 接着后脖领子的力量竟然一松,我顾不得许多,整个人腰部发力,像一条蚕一样,快速在地上滚开。 我听到一个脚步声迅速向我逼近,心里猜测多半是拎着刀的家伙,便拼了命的往旁里滚,没想到对方先开说:“别动。” 我慌张了一下,因为我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来人竟是曹北望,我爹! 也就是这一个功夫,他追了上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汉生此时也从对战中脱身出来,挡在我们身前。拎刀的家伙不知道被什么击伤,我看到他手背上有些淤青,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我旁边的这个男人。 汉生不回头的问我:“二爷,怎么样?” “嗯?”这个我本该叫爹的家伙,用鼻音发出了他的疑惑,问我:“二爷?” 我则奇怪的对望回去:“你失忆了?” “你为什会……哦,我知道了,他的计划启动了,现在是你在接替二爷的龙山阁。”他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你还真是一直生活在墓里?”我只是被他搞得没脾气,没好气的随便问了一句,却没料到他一脸怅然的回复道:“应该很久了。”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没继续和我讲话,收起表情,上前一步对辫子男他们道:“你现在还觉得有机会带它离开这吗?” “一切才刚刚开始。”辫子男回道。 我爹忽然神色萧索下来,轻语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其实我比较好奇,这些年你到底在哪,我们在全国各地都发现过疑似你的踪迹,你……真的一直和高明那两个怪物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辫子男疑问道。 似是哪段记忆让他停顿了一下,脱口说了一句让人莫不着头脑的话,“我也不知道。” 辫子男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们,缓缓开口问身边的飞刀:“能拿下吗?” 飞刀无奈的耸耸肩,极其不情愿的苦笑道:“试试。” “你能顶得住拿刀的那个王八蛋不?”我问身边的曹北望。 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中带着笑意,抱起手原地不动的说:“还用得上我吗?” 汉生此时上前一步,从腰带上掏出枪管装起来,形成棍子,冲我们摆摆手,我知道这代表非战斗人员先退场的意思。 “你真不动手?”我带着点焦急的问身边的家伙。 “二爷当年一个人打九只老鬼,这才几只小鬼儿?你可以永远选择相信二爷,同样的还有二爷留给你的人。他先前是顾忌你,这会儿我看谁还能挡住他。”曹北望此时才好似倒出功夫下打量我,而后扶住我的手,“忍着点,我给你接上。” “等等,疼不疼,”我往后撤两步,警惕的盯着他。 “多少会有一点,我数一二三,你有个准备。”他说。 “少来,当我没看过电影是,刚数到一你就得趁我不备给我来一下子,是。”我揭穿他的小心思道。 他歪着头笑了笑,“这艘船是流放所有‘第三类生命’的地方。” “啥?……啊!” 第六十六章 都是棋子 神仙收官我不知道,但老狐狸是真的,我眼前的这个“爹”,连一二三都懒得数,在我惊讶他口中的“流放”时,便以迅雷不及之势将我脱臼的胳膊推了回去,疼得我冷汗都冒了出来。 “忍着点,那只马上就好,也就疼一下。”他说着就笑眯眯的来拽我另一条胳膊。 “痛死我了。”我还想和他坑争一下,他却神色有种莫名的萧索,带着些许感伤的看着我,“如果你真是我儿子就好了。” “啥……啊!” 在我的惨叫中他心满意足的拍拍手,“齐活。” “你!” “嘘……看,好戏来了。”他冲前面努努嘴。 我看过去,发现我们这边欢腾的同时,对面几个人打的也十分激烈,作为“工具人”的汉生充分发挥了他的职能。如果说八极拳的汉生是刚猛,那么拿起棍的汉生就是霸道,矫健的身姿,持棍而起,我仿佛看到了史书上那位七进七出的白马银枪赵子龙。 “好一手霸枪,使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绝对当得起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八个字。”曹北望在一旁点评,眼神中是由衷的赞叹。 没有了顾忌的汉生大杀四方,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 “胚子好,又得到了二爷的倾囊传授,行了,这番交手已经没有悬念了。”曹北望转向我,“至于你嘛,哎呀,真让人头疼,笨是笨了点,不过也算勇气可嘉,勉强合格。” “什么勉强合格,你在这点评谁呢,我们到这可都是凭本事。”我不服气的道。 他笑了笑没说话,拍拍我的肩膀,“有缘再见。” 我见他要走,吃惊到结巴:“你,你这就,这就走了?” “要不然呢?”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想说我可以和你们回龙山阁?不行,我的事还没结束,等以后。” “那,那你也不能直接走啊。”我拦住他,一时大脑还反应不过来,我以为他是我们一路的,以为终于追上了他的步伐,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脸憋得通红,“你刚刚说的流放之地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胡乱的先问一个问题,心里不断祈求汉生快点结束,赶走辫子男他们,至少有汉生在,也可以考虑强行留下他。 他插着单手在胸口,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我先问你,第三类生命你们接触到了吗?” 我想了一下,猜测道:“离奇?”而后简单描述了在木宫里了解到的关于离奇的线索。 “离奇?好,暂时叫这个名字,我想我们说的是一个东西。”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里,这艘船,就是离奇的牢笼,也是它们的流放之地,而那边的几个人,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带走被困在这里的离奇,差不多就是这样。” “为什么是牢笼?是谁将他们困在这的?他们带走离奇要做什么?”我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疑惑。 他咧咧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头疼啊,你们是一点也没查到啊,还说自己不笨。” “时间来不及而已。”我有些羞愧,不过也强装镇定的回复过去。 “原因吗,懒得解释了,我给你指条路,奉天曹家,有第二世的老家伙知道,就看你们敢不敢去了。”他笑容玩味的看着我。 “奉天?你信里不是说,不让我们去吗?”我不解。 “谁说的,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去,为什么不去,总有一天,我们要从奉天的大门走进去。”后半句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深沉,眼神中有种冰冷,我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用词,“那个家伙。” 我心里忽然有个很奇特的想法,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我爹?” 他很快反应过来,眸子中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和冷静,“是也不是。不过我建议你,可以不用将我当成你爹,也不要太指望我会帮你们,我们只是暂时的敌人是一致的。” 我后退两步,不敢相信他的话,记忆中的碎片席卷而来,我大胆问他:“秦岭墓地的化龙池,是不是也?” “哦?你们也去过了,手谈中,并非每一步都是为了吃子,有的子是无理手,只是为了搅乱棋局,有的棋子天生就是为了被提,有的则是为了打吃,你看到的仅仅是一步为了请君入瓮的提子。” 我忍不住问他:“我也是无理手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自嘲的笑着说:“谁又不是呢?我也是关子,我们都在棋局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以为找到他,一切就到了终点,我能知道当年的事发,能知道一切的真相,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太天真了,这一切的谜团远比我设想的还要复杂。我面前这个人也带给了我太多感触,不知该如何定位他,我心底是矛盾的,盯着他,我无法想象他不是我一直在追寻的那个人。 他的面孔是曹北望,可给我的感觉却有一种近乎到冷漠的极度冷静,我根本没法将他和我心中那个影子重合起来。 他眼神复杂的盯着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好,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不该对其他人拥有这样的情感的。我也是关子,被人留在这里做局眼的关子,你……和我一样,你问我我是谁,我可以是你父亲,是曹北望,也可以是你口中的离奇,这是我能找到压制羽化的办法。” 说到这他看向四周,“这艘船的终点在归墟,它流放所有的离奇,我们如果不在它返回前离开,就会被永久的留在这里,至于他们几个,想要带走离奇,是想做当年我做过的一件事。”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你明白了吗?” “小子,有很多事情无法和你说清,需要你自己去追寻,如果你觉得这让你很痛苦,那很抱歉,这就是你的命。这历史的洪流不曾为谁而停留,有一些事连我也没法清楚的触碰到。或许……等到这一切都真正的结束,我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 第六十七章 关子 就在我纠结,哀怨,忧愁的眼神中,那边的战斗也到了尾声,对方并没有想死磕的想法,辫子男在发现拿不下汉生后,果断选择了退走,同样的我们这边也不具备追击的实例,况且穷寇莫追,过分的厮杀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在汉生以眼神示意对方留下枪头后,辫子男有些不舍的扔下枪头撤离。汉生收好枪头后走了回来,站在我这一边,冲曹北望点了点头,“多谢出手。” “真要谢谢我,就把它借我用用。”曹北望也不客气,说着指点向汉生手里的枪头。 我以为汉生会拒绝,却没料到他爽快的点头,“没问题,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说完看向我,又转头盯着他:“你得和我们一起走,一直到离开这里。” 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心里却十分惊讶,汉生性格稳重,他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曹北望露出思考的神色,眯着眼睛眸光闪烁,似是在快速这其中的利弊,最后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成交,不过说好,东西我要用一阵,但保证能原物归还。” 汉生已经伸手将枪头递给他。 我想起在上面棺材中见到的木盒,这枚枪头似乎在当时起着什么特殊的作用,想必曹北望借用也是此意,便问道:“你要这枚枪头做什么?” 曹北望也没掖着藏着,轻轻摩挲着枪头,轻声道:“这是凶器,可以用来镇压你口中所谓的离奇。” “什么?”我惊讶的看向他,“镇压离奇?那是不是……” “想什么呢,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没办法直接把它们送回去,但是能让它们少捣乱,只要它能保持沉睡,至少可以帮我们拖延住那几个曹家小鬼。” 曹北望收起枪头,看向我们俩,“好了,你这个人情我收下了,我答应你们,会暂时和你们走在一路,不过也仅限在这里,还有,不要拖我后腿。”说完不给我还嘴的机会,插着袖口在前面带路。 他似乎对这艘船很熟悉,带着我们向船舱深处走去,我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小声问汉生:“你为什么要他和我们同行?” “他下来过,有一些地方只凭我们很难进去。”汉生如实回答。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刚刚自己承认,不是曹北望,你懂不懂我的意思?”我有点抓狂,不知道该怎么和汉生形容眼前这个家伙,他拥有着曹北望的面容,了解曹北望的一切,甚至拥有他的超凡智谋,但他的性情却不是我了解到的那个人。 我这一番话过后,汉生却出我意料的点点头,“我知道,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要再别人背后讲坏话。”他走在前面说道。 我反击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我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刚刚汉生的话提醒了我,高明之前也说过,我爹的计划出了纰漏,本应在这个节点出现关键人物没有出现,所以才由我们这支队伍顶上。 但在深入地底后,特别是知道了这个“曹北望”后,高明说了一番关于“关子”的话,他说我爹其实已经走好了所有的棋,并且在棋局的最开始就下了关子,再联想到他的态度和这个曹北望刚刚的言论,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家伙就是那枚最开始的“关子”! 也是我爹留下启动计划的人! 现在还让我搞不懂,也是最纠结的就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我爹“搞出”了一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满世界溜达,去混淆所有的视听? 他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这家伙的动机。 这人有着很明显的“自我”目的,如果说他是我爹留下的“关子”,那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爹要如何保证他会执行当年的计划?至少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这家伙的“反叛精神”,我现在很担心,如果他没有继续执行计划,是否我爹,高明他们所有的付出都要付之东流。 还有一点,我到现在也没摸清,他“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人城府太深,做事滴水不漏,他想告诉你的事,自己会说,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你绝对从他嘴里得不到半点线索。只是暂时的是友非敌,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利益”,产生冲突,真的是有些可怕。 前面走着的曹北望忽然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用嘴说,改腹诽了?” 我一阵短暂的错愕,随即想起我被黑皮衣挟持时,那道传进我脑海中的声音,吃惊道:“你……你能读取我的意识?” “不能。”他转身继续走,“况且我也没有那么无聊。”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相信。 “因为我们离得足够近。” “什么意思,你可别说什么血缘关系。”我紧接着问。 “讲起来很麻烦,这简单说这是‘开眼’之后的一种后遗症,特别是在这艘船里。”他似乎不愿意多说,我正在心里盘算他的话,就听一旁的汉生问他:“你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吗?” “嗯,虽然很微弱,但好在是在这艘船里。”曹北望回答道。 “你们说的是谁?”我侧脸看向汉生。 “船长,他能感觉到他的位置。”汉生看向曹北望的背影,“我们与他合作,也是希望他能带路。” “这也是后遗症?”我越发迷糊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也可以是离奇。”说着他第二次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转身继续带路,“这是我帮自己寻找到可以延缓羽化的方法,带给我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我感受到他的存在。” “船长也是……离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答对了一半。我的目的你还不知道吗?”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才尝试道:“你想离开这里?” “总算不是太笨。” 我想了想,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你会继续执行当年的计划吗?” 我听见他笑了一声,才轻声答复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在执行当年的计划呢?” 第六十九章 棺下 “不妙,他是能感应到你的。”几乎就在同时,曹北望动身从楼梯口跳了下去,“来不及了,动手。”汉生也没犹豫,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 我也跟着往下跳,可是由于体力不支,跳下去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眼看要摔在地上,好在汉生回身接了我一把,“我送你过去二爷。”汉生说了一句,就带着我往里跑。 我被搞的迷糊,忙不迭问他:“去哪?” 他没回我,已经用嘴咬着枪杆,单手拧了起来,我见他这副要拼命的架势,就也想帮忙,可奈何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我没进食,而是因为某种力量让我虚弱,因为随着接近这里,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虚弱,现在几乎一点行动力都没有了,连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 我心里犯嘀咕,转头看向汉生,他虽然没有像我这样不堪,不过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知道恐怕他也在承受着这股“未知的影响力”。 正前方是那尊黑玉千手蛇人像,蛇人像前面的地上立着很多奇形怪状的铜柱,仔细看上面大都捆绑着什么东西,开始我以为是人,可随着我们接近,我意识到那并不是人,那些捆绑在上面的尸体都已经干枯,但也能看出有很多奇怪的肢体,貌似某种野兽。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那只巨大的铜椁,铜椁并不是方正摆放,而是倾斜着,在铜椁的四周,各有一个巨大的装置,就犹如金字塔的四条斜便,在铜椁的顶部交叉汇聚,垂下一个黑色的盒子,悬在上面。 冲着我们这面的铜椁上还雕着明显的窗户。我心里一凛,这种奇怪的风格我听人提起过,那是代表灵魂出入的窗户,而斜放的棺材,则会正对着下葬当天的天狼星,虽然现在已经东西不分,不过直觉告诉我,应该没错,这种做法象征着墓主人灵魂不息,与海眼墓有异曲同工之妙。 辫子男他们挡在前面,棺椁被推开,夜眼已经爬了进去。 “船长已经打开了棺盖,快进去。”曹北望大喊。 汉生脚步加快,从曹北望身旁路过时,将我推给他,自己则冲着那几个人冲过去,抡起枪杆,爆发出最激烈的冲突。 曹北望接过我,向铜椁跑去,拎刀的家伙要过来阻止,汉生震退飞刀男的同时,转身抡起枪杆劈了过来,保证拎刀的敢过来就把他抽断。后者见识过汉生的恐怖,急刹车向后躲,我们借此机会顺利的从汉生身后冲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声音回荡,与此同时曹北望和汉生同时身形晃动,我额头也莫名的一阵胀痛,心里一动,暗叫不好,这个声音的主人很耳熟,正是我们在广场见到的张道陵。 它先前出手伤了高明,而后被五道将军击碎了一条手臂,我以为他就此身消道损了呢,万万没想到也跟着下来了。 糟了!我忽然意识到不好,张道陵不知为何对汉生有着天生的压制,这个节骨眼上它跳出来,无疑是对我们的当头棒喝,特别那边还有三个身手不凡的曹家人虎视眈眈。 “别停下。”汉生喊了一句,放我们过去后,独自持棍挡在铜椁前,与那三个人对峙着。 “我们要去哪,不能丢下汉生。”我挣扎要往回跑,可身体实在没力气,完全拗不过曹北望,他压低着嗓音道:“这是他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等下船长回来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铜椁里走,我瞪着他,可他丝毫没有犹豫,我彻底爆发了,使出最后的力气冲他喊道:“高明也是这样被你抛弃的是吗?你可是我一直在追赶的人呢!” 想起这一路的心酸和那些离我而去的朋友,不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那种失望和委屈让我憋屈的想哭,我尽量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懦弱。 他转过头,近似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根本对于真相一无所知。”接着便强行把我塞进铜椁当中。 我一头砸进铜椁里,慌忙抱住脑袋,本以为里面很狭窄,可是我错了,里面空间出奇的大,甚至还带着回声,并且也不是完全漆黑,我随即意识到棺椁竟然是与下面通着的,最后一层船舱下面,还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看向四壁,有一些发光体嵌在上面,我被那些东西吸引,伸手摸过去,质地很硬,外面仅仅透过一点光进来,照射在这些晶体上面,就会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我知道这些晶体肯定内部呈放射多面,才会将光打散的如此均匀。 难不成是钻石?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曹北望也钻了下来,他掏出一根不知从哪搞到的荧光棒,放在手里甩了甩,发现没亮,不觉皱了皱眉,低头去看,似乎也没找到按钮,我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来,上下摇了摇,掰弯点亮递还给他。 他接过荧光棒,轻声咳嗽一声,缓解尴尬,从我身边挤过去,在前面带路,“别想着回去,你只有一直走下去,才对得起他,这也是他的选择,一旦你回头,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你大可以不信我试试看。”说着也不看我,自顾向前走。 我回头看向外面,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快速回忆一路的细节,一些片段纷纷记起,汉生似乎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想真如他所说,汉生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我的身上,这个时候我不能退缩。 我咬咬牙,跑过去跟他向前走,在荧光下,我看到很多像钟乳石一样的晶体从顶部垂下来,完全没有规律,像是天然形成。而且十分奇异的是,荧光在这些晶体的传播下,迅速铺满我们的周身,似乎在任意一个点打起光,就能将整个区域照亮,这种物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光线的延伸,我看到了更多的景象,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天哪,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七十章 一切的终点 在这艘古老而神秘的船舱底下,竟然有一处天然的晶矿洞! 是的,我没有看错,荧光被墙壁上的晶体扩散开,我的视野内,全是那种散发出柔和荧光的晶体,没有留下空白,上下左右全都是,奇形怪状。而且我发现一个特点,所有的晶体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那种感觉很像向阳生长的向日葵,就连顶上垂下的晶体柱也是如此。 “这么回事?”我愣了愣,心说这可牛逼大了,这种工艺是怎么搞出来的,别说搁在以前,就是现在火箭都上天了的年代,也难搞定啊。 “是生长,所有晶体都在向中心生长。”曹北望吸了口气,盯着前面,“快走。”说完带头走过去。 我追上他,吃惊的问:“什么生长?” “在这里面,所有你看到的物质都是活的。”他回道。 光线虽然铺的很广,但却并非很亮,毕竟光源仅仅是一个荧光棒。随着我们深入,地上开始出现一个个巨大的“蛹”,在晶石地上显得格外突出,那些“蛹”的表面裹着一层层白色的物质,像是某种胶类,走近后我惊讶的发现,那些“蛹”的形状,完全就是人形。 形状大都不一样,但胳膊腿和脑袋都十分明显,或是蜷缩着身子,或是匍匐在地,还有一个显然是盘膝所在那里,那些白色的胶体似乎就是从里面分泌出来的,已经和地上的晶体连成一体。 “他们……是什么人?”我问曹北望。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些被裹在“蛹”里的人,声音冷清道:“早就该死的人。” 我被他说得语塞,听口气他明显知道什么,便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期待他会说什么,毕竟我已经开始了解这个人,你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线索,除非是他自己肯说,但没想到,他忽然侧过头看向我,表情变得有些悲恸,指了指前面:“这里?你一会就知道了。” 随着行进,一些更加巨大的影子显示出来,我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碰了碰曹北望,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显然知道那是什么,看他样子我知道应该不会有危险,也随着过去。 看清了那些东西样貌的我松了口气,本以为那些巨大的人影是沉睡的五道将军,走近看,原来是一些青铜大立人。 出于职业本能,我多看了两眼,那些青铜大立人头戴高冠,身穿窄袖与半臂式的三层衣,衣服纹饰繁复精丽超出我的想象,以龙纹为主,辅配鸟纹、虫纹和目纹等,身佩方格纹带饰,两只手相互交叉圆握,似乎之前秉持着什么,只不过现在是空的,原本的东西应该被人取走了。 曹北望穿行其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也没机会去细看,走过立人身后,更是在立人背后看到了些密密麻麻的图画,我心里惊讶,这些图画被刻在这里,肯定意义非凡,就犹豫着想提议曹北望可否等一下,不过没等我开口,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的开口道:“这些刻在青铜人上的壁画讲述的是这里的来历,不过不是你现在应该看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怎么跟天山童姥似得,难不成我瞅几眼壁画,还能像偷学灵鹫宫后山的武学秘籍一样就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了? 就在我忍不住暗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我心里跟着一紧,张道陵找来了!这个已经存在了近千年,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古人,他的全部执念在“羽化”后,依然根深蒂固! 曹北望加快了脚步,轻声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的最后机会呢!” 几乎是同时,我捂住了额头,剧烈的疼痛让我险些摔倒在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而出一样。曹北望一把接住我,扶着我快速向前走。 铜椁下面说大不大,没走几步,就来到了船舱的中心,我看到一个晶体的雕像立在场中,而早先进来的夜眼就坐在它旁边。 曹北望带着我走过去,将我推倒在雕像旁边,我发现这根本不是雕像,整个晶体完全与地面交融,并且我没有看到任何的捶打痕迹,一丁点都没有,浑圆贯通的好似天然形成,我吃惊的仰头望去,这怎可能,这种晶体具有钟乳石的沉积特性我能理解,但为什么会长成人形? 夜眼就坐在晶体人形的另一面,翻着眼白,仰头望向上面,我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裂纹,一滴两滴鲜血从上面流淌下来。 “我看今天谁能带走。” 曹北望露出决绝的表情,就看到他从怀里取出汉生的枪头,一刹那我额头上的痛感又腾腾跳动起来,像是被火灼烧一样。 说着,他也盘膝坐下,将枪头插在我们三个中间,一瞬间我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样,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接着眼前便是一片雪白,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我的视野也开始脱离我,从后脑开始攀升,我看到了自己,站在一片正在向四方扩散的白色天地中。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不知来自于何处的深沉鹿角号声,仿佛贯穿了亘古,回荡在整个空间。 不同的声音开始出现,由大到小,那一串鹿角号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像和尚诵经又像先民祈祷,宏大中透露着诡异,让人十分不舒服,我下意识左右去看,可我的视线始终飘在空中,反倒是下面的身体左右转向起来。 出奇的我没有惊恐,因为震惊的太多,我的神经感官已经麻木,现在只有被动的接受,根本没有能力再去分析什么。 我看到身体周围的白色开始鼓动,犹如翻滚的云雾,变幻莫测,接着我感觉眉心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划过,我尝试着伸手去摸,拿到眼前,可是我看不到,我尝试控制着身体转过身,举起手给我的“视野”看。 下一秒我彻底愣住了,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甚至动摇了我往昔的诸多猜想。 我看见我的额头裂开了,一滴两滴的鲜血顺着上面流淌,而“我”则浑然不知,翻着眼白,这与刚刚看到的夜眼,一模一样。 第七十二章 原始站台 “你们这次可否确保万无一失?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倚靠在沙丘上,问向旁边的曹北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疲倦,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会死很多人。”说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的时间也快到了。” “我”坐起来看向他,情绪有些激动:“连你也没法预测吗?” 曹北望摇摇头,神色萧索:“你家先人只是将那具带出来的尸体藏在里面,已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何况我们这次行动,恐怕代价会更大,倒是你--” 从他的口气中,我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他们在谈论的这次行动,多半是被后来称为“曹家白日”的青山盗墓活动! 那么就会得到两个更让人惊讶的结论: 第一,青山中被曹家先人的藏匿的并非是什么宝藏,而是一具“从其他地方”带出来的尸体! 第二,此时的“我”,正是那位先人的“后裔”,而这位涉事人也在局中,唯一能让我想到的人就是曹延宗。 老何和高明都曾说过,曹延宗脱离曹家后,远走西疆,在当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更是击退了曹家派去的几番试探,而那人性格乖张,只有我爹只身前去接触过,再之后计划陷入了搁置,无论是我爹他们,还是对面的曹家,都将力量转移到幕后,所有的行动全部隐藏,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我们的出现。 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另一个结论也就呼之欲出了,曹延宗也来过这里! 说着曹北望转过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我”,说道:“如果我们失败了,就只剩你了,你记得,下一次开眼时一定要去一次巴蜀,将里面那个人接出来,否则我们将不会再有转机。” “我”皱了皱眉:“那你……” “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暂时压制的办法了。”曹北望平静的说道。 “对了,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说着曹延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带着我爹开始往回走,他们没走多久,来到一处巨大的工地现场,随着曹延宗的视线划过,我看到很多大型机械,现场一派热火朝天。 他冲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小伙子招招手,那人过来要敬礼,被他摆摆手省略了,指着我爹说:“朝凤,这是曹北望,他--” “知道知道,从奉天活着走出来的人,下面都崇拜的紧呢。”小伙子眼神炽热,呲着一口大白牙。 “少恭维他,不也是一鼻子俩眼睛吗?”曹延宗瞪眼骂道,“下面现在能进吗?” 小伙子略微皱眉,看了眼周边,谨慎的点点头,轻声道:“刚运过来的,可以去看看。” “行,带路。” “对了。”小伙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车站的建设进度您要不要过目一下。”说着拿过夹着的一个蓝皮塑料本子。 “这种事你们看着办。” 接下来我“跟着”曹延宗从一个临时站点进入地下,走得很远,看到了很多人,还有一些正在施工的设施,大概半个小时后,进入了一个漆黑的通道,我意识到恐怕外面修建的正是我在新疆见到的“日光站”,而要去的地方,就是神秘的“7号站台”。 路的尽头,点着几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影摇曳,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斑驳的影子。 我们穿行过去,进入一片广场,边上似乎堆放着大量器物,铜器,瓷瓶等等,什么都有,都带着土,旁边有人在那里分拣,看见我们过去,想要起身,都被曹延宗挥挥手打发掉了。 最后,我们来到一条巨大的深沟旁边,我看了铁板立在两侧,意识到这就是最原始的7号站台。 “在那边。”被曹延宗叫做朝凤的年轻小伙子直了一个方向。 “过去。” 那边的光线更昏暗,我看到很多荷枪实弹,穿着军装的家伙在外围站岗,越往里走,似乎越严格,到最后只有几名穿着黑衫的人在里面。 我爹此时开口问道:“只有这几个曹家子弟了吗?” 曹延宗叹了口气,语调中满是无奈:“和那几批人交锋也不是没有损伤,还有为了挖那些东西,不少我从奉天带过来的人都死了,你知道的,外头的本地兵没法下去。” 说着已经走近前去,刚刚离的远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个巨大的影子,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口很古旧的铁棺。 上面全是一层层的铁锈,棺面的阳刻已经面目全非,在棺材一角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渗着铁锈,那一块被染得血红。 我注意到棺材四角有四根柱子,全是水泥浇筑的,看起来是直接打进地里,很粗很深,一圈圈的铁索将它们与铁棺捆绑在一起。 见我们过来,一个黑衫行带着斑斑血迹的家伙站起身走过来,他脸上带一条疤,看了我爹一眼,对曹延宗道:“东升伤了手,折了两个人,才从前面给弄回来,不怎么安生。” 正说着,那口棺材里的东西似乎被惊动了,“砰”的从里面猛力的撞击了一下棺盖,剧烈的震动让四条铁索跟着“哗啦啦”颤动,里面力气出奇的大,如果不是这几根柱子,恐怕棺盖都要他给撞开。 曹延宗回身看向我爹,“或许对你会有帮助。”说完转身看向脸上带着疤的黑衫人,吩咐道:“打开。” 这家伙一挑眉,面带惊色:“现在吗?” “对。” “明白了。”他点点头,回身冲那几个人比划了几个手势,过来两个人同时将水泥柱子上的锁链解开,巨大的铁索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随着铁索落地,铁棺内部又是一声撞击,这回没有了铁索的束缚,棺盖在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中,直接被掀开了一角,便是一个带着头盔的人从里面缓缓坐了起来,一点一点歪着头转向这里。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似乎两个黑窟窿,直勾勾的看着“我”,也就是这一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一旁的我爹似乎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而叫朝凤的小伙子也冲了过来,指着另一边似乎在大吼,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这种感觉好像小时候被信号影响的电视机一样,瞬间失去了色彩,所有的画面都不在被我“接受”,眼前的一切开始消散,犹如云烟。 第七十三章 落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苦苦追寻的真相会以如此方式呈现在我眼前。 我似乎在过着他人的人生,走马观花一般,从一段记忆跳到另一端记忆,这种感觉是幸运的也是痛苦的,因为你即得到了那些不曾见过的真相,又在那些更加庞大的阴影下苦苦挣扎。 我现在才明白高明在洞里和我说的那些话,同样的话二爷,老何,我爹都讲过:有时候真相并非是你想要的。 我在看到一部分真相的同时,也被其他信息野蛮的灌进大脑,这种感觉很糟糕,那些未知会折磨着你,让你不自觉的去想,挣扎其中,到最后你会发现,无论你多想忘记,却永远不能自拔。 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至少在此时,知道的越多,反而愈加的痛苦。 视线再次清晰,在上下颠簸中,我又一次看清了周遭的环境,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我”坐在一匹小马身上,在我周围是几名穿着黑色开襟的男人,这些人各个留着辫子。 我再次惊讶了,从服饰和发饰上来看,这些人与我们的时代相隔甚远,看衣服款式,很像明清时期。 我知道坐在马上的“我”,一定也来到过这艘船上,只是不知道他与曹家有什么关系。 随着视线的转移,我看到了身后的一批马队,马车上拉着某种重物。在我印象中,这种车队赶路,还有旁边那些服饰统一的人护卫,很像那个时代的镖局在走镖。 这些人很沉默,一直在赶路,而且我发现一件事,此时的“我”并不大,应该还是一个孩子,他的视线总是会落在前面一个骑在枣红色马匹的男人背上。 他们走了很久,除了吃饭休息就是在赶路,我知道前面那个人是“我”爹,他喊我“新树”,他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他们的目的地就在这片林海的深处,要送一件东西进去,我发现他爹总会将视线投到后面车上,目光中露出隐隐的担忧之色。 而且这里的景象让我有些熟悉,似乎到过那里,我回忆了这一段时间去过的所有林子,乌蒙,秦岭,巴蜀……但却没想起来具体是哪。 这一路真的很长,长到有些无聊,不过这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接收到的这些“记忆数据”之间的联系。 它们并非是无条件存储的。我接收到的记忆不是完整的,说明只有一些特殊的记忆数据才会被留下,那么又是哪种记忆数据会被留下呢?我猜测大概率是那些让宿主记忆犹新的数据。 我读取到了二爷的记忆,说明那段记忆很重要,或许从阎王殿回来后,他便和我爹他们分开了,那成为了他们走上两条路的开始。 而曹延宗的记忆或许是从我爹那次对话开始,可能是因为我爹留下的话,他告诉曹延宗,如果自己出事,就让他在“开眼”时间来到这里,后来果真东窗事发,曹延宗便依照我爹的意思,来到巴蜀,所以他才会将记忆留在那里。 而且我还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胆想法: 那就是我在日光站里发现的那只人傀,很可能就是曹延宗! 他到这里,染上了“羽化”,并在回去后身体开始产生变化,我认为日光站的衰落和他不无瓜葛。 而现在这个“我”,在这种枯燥的赶路中,还能产生让他记忆深刻的记忆数据,那么我想前方一定会发生某种事情,并且这件事直接或间接的触发了他来到这艘船上。 果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事情发生了。 这个夜晚山中的雨很大,天色晦明,狂风大作,周围的枝叶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为了不让马儿受惊,他们将车队停靠在一片山石旁,他看到有人拿出眼罩给马匹带上,他爹给他扣上一个雨笠之后,便带着人开始搬石头堵在车队四周。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周围,他似乎在雨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大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天空雷声大作,虽然雨势小了些,不过风还是依旧肆虐,突然马匹开始不安分的躁动,纷纷跪着从地上爬起,似乎要挣扎开身后的马套,有几个人立刻过去安抚,可还没等到他们靠近,忽然一道刺目的光线油然而至。 一道闪电撕裂了黑暗,笔直的劈在中间的马车上,电流肆虐,那匹马惊叫一声,便遭了雷击,浑身焦黑的倒在地上。马车上的挂布也在瞬间被烧的干净,露出下面一口青铜古棺。 场面瞬息变化,落雷时分,他只来得及听到他爹在身旁叫了一句“糟糕”,便安静了下去。 他茫然的转头过去,发现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僵直着身子,翻着白眼立在原地,仿佛进入了梦魇当中。 “爹……” 他颤抖的叫了一声,可无人回应,周围依旧风雨大作,所有人都站在大雨中,没人回应。 这是一种无声的恐惧,现场死寂一般。就连我也惊讶了,所有人的样子就如同刚刚所见的夜眼,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那道落在古棺上的雷?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那口古棺发出“咚”的一声回响,“他”和“我”都被吓了一跳,震惊的望过去,冰冷的古棺慢慢从内部传来一阵慢条斯理的抓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沉睡中苏醒。 这是一幅诡异的场面,所有人都在落雷击棺后进入了梦魇状态,而雷击也惊醒了古棺中的东西,“我”就那么看着它。 不仅是这段记忆的小家伙,连我也蒙了,当年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只有在这艘船底才会发生的梦魇,为什么在雷击古棺后也发生了,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护送的古棺中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种死寂对峙当中,抓挠声渐渐停止了,随即“我”耳中听到一阵缓慢的金属摩擦声,每一个音调都仿佛击打在我的心头,“我”看到古棺被从里面渐渐推开…… 第七十四章 井 大雨瓢泼,所有人像魔怔了一般在风雨中矗立,一动不动,现场除了风声是死一般的寂静,这是一幅诡异离奇的景象。忽然古老的棺盖被推响,有东西从里面缓缓复苏。 就在“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时,忽然一双大手从后面按在我的肩颈处,微微用力,我来不及转头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视野。 我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人在当年捏晕了拥有这段记忆的小家伙。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位置,在他身后就是他的父亲,如果不考虑外人所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父亲从那种梦魇状态清醒过来后,因为不想让他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而弄晕了他。 就在我以为还有后续的时候,这段记忆戛然而止,周遭在陆离变换中,最后定格在了一处场景。 这是一处昏暗的地下,“我”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边,目光低垂,集中在面前的石板上。 是板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我集中注意力看去,不觉大惊,“我”面前的竟是一幅地图,虽然很多我还看不出来,不过有几个地标性建筑十分明显,七星灵台,我看到了七星灵台和我们经过的那片石像生广场。 图上画的就是这里,蚕丛墓! “他”的右手偶尔捏动变换,我意识到“他”在心算,对着蚕丛墓下的地图在思考和谋划。 难道…… 这个家伙给我的感觉……难不成这段记忆的主人是曹北望?我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他就这么坐了许久,直到疲惫的叹了口气,似乎刚刚的长久思考,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他缓缓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向前走去。 那里有一扇黑色的门,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虚弱的声音问他:“你想好了吗?” 他顿住了,深吸了口气,没回头的开口回道:“总要有人这么做,不是吗?” 说完便不再犹豫,走向黑色的大门,旁边的墙壁凹槽里有一个金属拉杆,他将拉杆拉下,黑色门看着不大,却在打开的同时,响起“嗡嗡”的回响,声音很是震人。 我跟着他“走”进去,黑色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微光在瞬间亮起,接着整片空间都亮起微微的暖光。 我惊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是晶体,黑色的门后也全是我现在在船底所看到的那些晶体。 不过我知道他不在船上,因为进来的那扇大门还有旁边的石壁,都预示着,他在蚕丛墓底的另一个地方,应该没有下到船上。 果然,我就知道蚕丛墓没有那么简单,当初古蜀人离开前对蚕丛墓做了那么严格的守护和防御,根本不像疑冢,我怀疑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和这条船有关! 我发现了区别,和我们所在船底看到的晶体不同,这扇门后的晶体带着淡淡的青色,在光线折射中会散发出那种青色。 地上散落着很多东西,不过都腐烂的不成样子,变成一块一块黑色的沉积物,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样子。 同时我还看到了很多人形痕迹。没有尸体,甚至连骸骨都没有,只有一层黑色的类似灰迹的人形印记在地上,像是被某种力量抹去了一样,连尸骸都销毁了。 “他”还在向前走,并且开始一件件脱衣服,最后赤身裸体的走到场地中间,我看到那里有一口井。 跟着神经就是一跳,那口井的样式让我想到了朝仙墓,二爷就是从那样的一口井下跳进去的,里面有着极度可怕的东西。 哎…… 他走到井口边忽然停下了,在空旷的洞穴中叹了口气,冲着井口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是你就最好了,如果不是你,那么这一切应该都失败了,我们终究要回到这该死的命运轨迹上。 如果是你,也许我们还有希望,只是不知道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听着,不要下来,这是我的忠告。如果你因为好奇下来,那么我们这么久的牺牲就都白费了,我不知道计划还是否在执行,或是已经扭曲到了何种地步,但这一句话,万分要牢记。 我不是第一个下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千年百里,有太多人从这下去,他们的目的各自不同。 枯木逢春,你听过复生吗?从这里下去,就是开启了第二次人生,但这一过程,有着太多约束和痛苦的反噬,我们的祖先发现了此地,他们妄图通过这里实现永生,但活过来的,还是原先的那个人吗? 生之灿烂,活于喧嚣,长之众生,归于尘土。”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了无牵挂的跳了进去,与此同时我眼前的视线也黑了下来。 我彻底被他的话震惊了,他在和谁讲话? 因为我看不到井底,但从他的言语来看,这段话更像是在与一个“后来者”说的,如果他旁边放着一台录像机,那么完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没有,那么这段话…… 想到这我不禁冷汗淋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会被后人解读,所以他才说“我不知道你是谁”! 对,就是这样,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记忆会被读取,那么他口中不希望读取的人,一定就是曹家人,那么他想要传递记忆的人又是谁呢? 二爷?高明?赵三水?或是……我? 没等我细想,以为这段记忆已经完结的时候,四周再次变换起来,我恢复了视野。 还是那个场景,“我”从井里撑着跳了出来。 这让我很诧异,两端记忆竟然接上了? 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两段记忆之间相隔多久。 曹北望出来了,他没有急于出去,而是坐在井边,捂着头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才站起身,赤条条的向外走。 这期间,我注意到一个很特别点,那就是他先前脱的衣服都不见了! 在我接受“记忆”的断片期间,有人拿走了他的衣服?但这说不通啊,来人仅仅是取走了衣服? 他从内部拉开拉杆,黑门缓缓开启,门前地上有一个老旧的背包,看到那个背包的瞬间,我震惊住了,接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想我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衣服…… 第七十五章 另一个人 “他”低着头,盯着门前的旧包若有所思,而我则彻底震惊住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背包是谁留下的,也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衣服!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被所得的结果深深震撼。 拿走他衣服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北望。 但不是眼前这人,而是下到井里的曹北望。 我不知道接受的记忆断了多久,但我能确定,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记忆,而是两个人! 两个曹北望! 与我对话下到井里,在记忆中断后悄然出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并且在留下背包后离开。 而在记忆续接上后,我看到出来的则是另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疑惑。 这也解释了高明在意识到蚕丛墓下有“另一个曹北望”后说的那些话。 所有的一切在基于这个理论后就都通了,蚕丛墓底的曹北望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都在证明,他是曹北望,却又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神仙收官。 我也开始理解高明的那句“开手既收官”了。曹北望自上一次失败后,便开始计算下一次节点,他考虑到自己并不能预测到全部,也担心这一次会产生纰漏,所以将“另一个”自己留在了墓里。 这也是这里的曹北望对龙山阁换成是我当家的疑惑,因为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上一次节点。 越来越多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产生交织,往昔的点点滴滴被记起。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已经开始怀疑,进入井里的那个他还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们在秦岭地宫化龙池底还见过另一个“曹北望”。 那时的曹北望还很迷茫,我想这段记忆也并不遥远,此时以他的心智应该想通了所有,但这也是危险的,另一个曹北望在下去前那么的纠结,恐怕也是在意这一点:“出现的另一个曹北望”到底是敌是友。 曹北望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大智近妖,没人能预料到这个曹北望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我想两个曹北望至少沟通过一次,所以现在的曹北望暂时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不过通过和他的几次沟通,我发现很难给他定性,这是一个不确定因子。 那另一个疑问,又在我脑海中生成,真正的曹北望去哪了?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藏在世上的某个角落,观察着我们所有人。 我发现我完全预料不到曹北望这个人,他走的每一步路都超出我的想象,也许这就是神仙收官。 这一次他将自己当成了关子,把另一个曹北望留在墓里,来应付这一次节点触发带来的所有变数。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呀,如果我看到的是这里曹北望的记忆,那就证明他之前也来过这里,并且留下了记忆,但这艘船明明是刚刚驶来,他并没有机会去存储啊。 我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记忆就是他刚刚存储的? “没错,我就说你还不笨。” 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变化,那个神情疑惑的曹北望不见了,他转过头,一脸淡笑。 周围的场景在雾化,山洞,背包,古井全都不见了,又恢复到了开始那片朦胧的状态,这个空间只剩下我和他。 这一次不再是视线,而是我亲身站在曹北望对面。 我知道这已经不再是读取记忆,不可思议的看先他:“你在和我说话?” “你觉得呢?”他玩味的看向我。 “意识共享?”我更加吃惊。 “你就当成是我在与你通电。”他说,我愣了一下,脱口问道:“视频电话?” “嗯?”这次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算了,你出去就知道了,高科技。”我说。 他摇摇头,回到正题说:“你想的没错,你可以说我是曹北望,也可以说我不是,我知道你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不过我不打算在这里告诉你,还有,我也看过你的部分记忆了,还算不错,也算了了那家伙的心愿……” 我没太听他的后半句,因为有另一件事让我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在客栈旁边的老宅子里,那个“心灵感应”的万红兵,我想他具备的应该就是此时曹北望展示的这种类似读取心声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种能力,并非是这间房间赋予的,而是“羽化”后赋予的!还有我们在拜山遗迹中看到的那只与众不同的鬼猴子,他靠眼神影响了我……还有张道陵,我和汉生的同时昏厥…… 此时各种信息在我脑海里交织,往昔的线索一一浮现。 那么……我突然问他:“你和汉生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他少有的错愕了一下,随即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我继续大胆猜测:“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一次他笑了,他看着我说:“怎么说呢,你真的给了我太多惊喜,没错,你抓到了核心点,我们是见过,不止是和他,还和另一个曹北望也达成了协议。” 他语出惊人,我听着心里震撼不已,不过表面还是强装镇定,等着他的后续。 “按他的话说,这些不应该说给你听,不过我觉得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追到这里,就要去承担自己的命运,好的坏的都要。我告诉你,我的确是他留在这里的后手,我继续执行了计划,阻碍了那一队人,带你们下到这里,而他的筹码就是高明。 按照约定,高明的任务是在这里等他,不过高明不知道,根本不会等到他,他算计到了这个节点前,如果他没有出现,高明会冒险会找到你,只要高明能将你们带进来,这就够了。 我们的协议就达成了,我也可以离开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出现?你为什么要我们进来?”我不解。 “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回来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要你们进来……因为我想离开这里。” 第七十六章 另一个地方 “你看不到很正常,也不要试图再去寻找他了,或许他已经死在了那个地方。至于我,只想离开这里。”曹北望平静的对我说道。 “你见过他了?不可能,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他,他去了哪里?”我不相信他的话。 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别忘了,我们都是曹北望,这里是一样的。准确的说不是见面,是他很久前在我这留下的信息,虽然今天的局面与当初所设想好有些差别,但大体还算一致,我所有的手段,不过是执行了他的计划而已。”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向前弯了弯腰,盯着我说:“不用问,我猜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他去的地方。” 我满脸震惊的看向他,不敢相信的问:“真,真的吗?”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压下满心狐疑,抓紧机会问出最让我头疼的问题:“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你?” 听见我的疑问,他竟走神了片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轻声道:“这就是诸鬼的降仙计划,只不过被他动了手脚,改变了其中的重要环节。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我忽然愣住了,脑海中闪过高明的那个疑问,“你是谁”,我不禁变得迷茫,为什么他们都在问我是谁,我……难道不是曹傩送吗? “羽化和这种能力有什么关系?”我大胆问他。刚刚的猜想绝对不会错,这种特殊的感应,并非是这间房间独有的,而是羽化赋予的。 他眯着眼盯着我笑道:“你终于意识到了。不错,在这里并不会存储记忆,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是因为我们都被羽化过。”说着他指了指上面,“真正存储记忆的地方在蚕丛墓里,这里,仅仅是读取,之外的一个功能就是强化我们之间的感应。 你提到的夜眼,他根本就不是夜眼,而是羽化后赋予的能力,他可以感受到你,所有被羽化的人,互相之间都会生成一种感应。具体的,我想你已经见识过了。” 我恍然大悟,同时也怀疑道:“那为什么我没有那种感觉?”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久久的盯着我,直到给我看的发毛才开口讲出一句奇怪的话:“我觉得让一个人成长的最快方式,就是让他直面这个世界。”说着他忽然笑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他说:“我决定偏偏要告诉你那些人向你隐瞒的事,我倒想看看,你知道了会怎样,没有人的命运要由他人定夺。” 他向前走进几步,饶有兴趣的盯着我说:“大部人都错了,这艘船并不是一切的终点,通过蚕丛月井留下来的记忆可以在这里解读,这是没错的,但并非所有的记忆都在这里,我想告诉你,还有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存储着从始至终所有的诸鬼族人的意识,你没听错,不仅仅是记忆,而是,自由的意识。” “那个地方……就是降仙来的地方,也是‘离奇’来的地方?”我惊异问道。 他点点头,“名望,财富,势力,真理,世间的一切你都能在那里找到,不过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而曾经有一个人,他将那的一个意识带到这里,这条意识就永久的留在了这艘船上,曹家一代代的人经过探索,他们会将自己寻找到的线索,封存此地,指望后人可以通过线索找到那条意识,通过它,打开另一个世界。” 我被他的话震撼到了,这个真相是我从未想到的,仿佛一卷瑰丽神秘的画轴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知道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这团缠绕牵连了曹家几千年的核心秘密。 “养神殿是另一个特殊的地方,而这里才是‘钥匙’的所在地,不过这里,或者说我们所在的环境是极度危险和不稳定的,我想你也知道了,所有进入这片水域的人,都会被诅咒。”他指了指上面,“诅咒之眼,可以看到所有人。” “进入这里的人,代价就是背负起羽化的命运。几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进入这里,最后能摆脱羽化的人,寥寥无几,这一切不过是徒做嫁衣罢了。 你见到的夜眼,张道陵,他们都曾经进来过,依照每个人的羽化程度不同,有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岁月里,有的人还在以另一种生命苟延残喘,有的人已经走在毁灭的边缘。 万物相生相克,当然也这种羽化并非是可逆的,那就是再次回到这里!只有再一次在对的时间,登上这艘船,才会消除羽化,成为一个正常人,不过他的寿命只会被固化,承受了两次羽化,他的所有器官会在一个固定时间内,快速衰竭,相信你也已经见过这个人了……” 我皱着眉仔细听他的话,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上这么一句,一定意有所指。 我回忆了这阵子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实在没有想到他指的是什么,便狐疑的望过去,却发他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正常人,正常人,正常人…… 看到他这个笑容,这个词在我脑海中迅速放大,一瞬间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忽然顿了顿身形,脸色大变。他见状竟呵呵笑起来,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揶揄道:“啧啧,又被你猜对了。” 我深呼吸口气,尽量冷静的问他:“是我?” 他笑着不置可否。 “果然是我,我已经下过两次蚕丛墓,我要死了。”我一字一顿道。 虽然我心里极力在否认,甚至我的记忆,我的身体都在告诉我不可能,我从未来过此地,可出奇的,我选择相信对面那个人,胜过我自己,这一刹那,我看不出他在开玩笑。 “正常来说,是的。”他点头承认。 我平复下心里的波涛,“还有吗?” “不过你是幸运的,我刚刚也说了正常是的,好,看你这么痛苦我就不卖关子了,第三次再进来,就会让你变得‘不平凡’。”他爽快说道。 “啥?”我心底诧异,心道这他妈还讲究个负负得正吗?两次菜鸡等于一次强身健体? 第七十七章 真相 “进到这里三次的曹家人,就会拥有一种特殊的属性,并且衰变的脏器官也会得到治愈。”他盯着我缓缓开口。 “只有曹家人可以?”我疑问道。 他点头回道:“没错,因为曹家人的体质很特殊,对其他人来说,只有第一次进入和第二次进入的区别。” 我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点,问他:“那曹家人第四次进来会怎么样?” “目前经过我们的研究,只发现了一个状态,‘空’,超过三次进来的人,会是一种‘空’的状态,也就是说,如同从未进来过的人一样。”他答道。 “重新开始羽化?你怎么知道的。”我又问。 “那些茧你应该见到过了,诸鬼族人已经进来过许多,我们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埃而已。”他说着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这些就是你们的交易内容?” “不全是,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带你进来,送我出去。”他耸耸肩。 我吃惊的看向他:“你是为了第三次进来?” 他摇摇头,盯着我的眼睛纠正道:“是我们。” “我……我曾经进来过两次?所以曹北望和你交易,让你带我第三次进来?换取你的自由,但他怎么会限制住你?”我反盯着回去。 “不是他限制我。你以为我们这次下来没有代价吗?我开始就告诉过你,第三次进来会获得一种特殊的属性,只有曹家人才有,但也是这艘船所需要的。小子,我要你呆在这艘船上,直到下一个节点再回到这里。”他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道。 什么?! 我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他,震惊的问:“为什么?不。”随即摇头否决。 “这才是交易,这才是代价。你不会死,你应该见过打更人,下一个节点出来,便不会变成它们那样,这不是你的选择,是曹北望替你选择的,怎么样,很残酷,命运是不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可惜,太晚了,希望你下次有这种觉悟的时候,已经得到了相匹敌的力量。”他叹气道。 我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心里紧张的要命,怎么会要把我留在这里,兜兜转转了大一圈,难道真相就是要让我守在这里吗?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充斥在我心中,不过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谁,他既然在这里可以有恃无恐的告诉我真相,就证明他有把握结局不会偏离他的计划。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留下,为什么一定是我。”我不服气,不想接受这一切。 “命运,生而所背负。”他神色淡然的看着我。 忽然他在我近似于绝望的时候“扑哧”笑了一声,“不过,我刚刚说的那些是在这次计划之前,你的命运本该如此,但这次有人替你背负了命运。” 我已经被接连收到的巨大冲击搞懵了,还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就听他继续讲道:“如果你不进来,你的大限就在今年,所以你必须进来,但你若进来,也要留在船上,这就是你的命,是曹北望,是我们,当时做出的决定,也是唯一的办法。 不过,人性啊,是永远会给你惊喜的。” 他说着,就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也许二爷才是对的。”说完将视线投过来,“就凭你,是无法登上这艘船的,而我也只能在船上等你。” “汉生?”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想回头去看他,不过身后是一片虚无。 “对,他代表二爷的意志,所以他愿意护送你下来,愿意替你留在船上。” “什么……意思?” 我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了什么,汉生要替我留在船上?还有护送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僵硬着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个曹北望,尝试着问:“汉生已经进来三次了是吗?” “至少是。”他没有犹豫的点头:“他本不该进来的,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可是为了护送你,他又一次进来,并且,选择将自己留在船上。” “什么叫又一次?你再说什么!”我冲他喊道。 “无论你是否相信,事情总会有它原本的样貌。汉生是二爷从这里带走的,我们不知道他已经在船上呆了多久。” 曹北望盯着我,将这震撼的答案以如此简单,直白,粗暴的方式说给我听。 我怔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这些话每一句都如同一块大石头击打在我的心头,每一句却又是如此的真实,我已经相信了这就是真相,可我无法释怀的是……汉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宁愿选择重新身临“羽化”,也要送我进来,宁愿再次孤独的留在这艘船上,一个人冰冷的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换我出去。我想不明白,我曹傩送,何德何能,可以让他如此义无反顾。 这种震撼甚至盖过了我此时所有的疑问和质疑。 曹北望就看着我:“是不是很崩溃,你还要知道真相吗?真相往往伴随着不幸和痛苦,有的人向你隐瞒,也许真的是在保护你,逃避很可耻,但至少可以让你不会受伤,不是吗?” “不,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真相。” 我深吸口气,也毫不犹豫的回看向他:“让我们痛苦的并不是真相,而是我们看待真相的方式。承担我本应所受之苦难,我当毫无怨言,如你所说,若这是命,因为有人替我承受了生命之重,我虽身安,却不心安。 我也要谢谢你,让我知晓这一切,若真相让人痛苦,那么我们同时也知道了痛苦的根源在哪里,逃避痛苦,只会暂时安慰,却永远不会得到救赎,我们可以假装遗忘,原谅,苟且,但必须知道真相。 如今我知道了这一切,依旧是痛苦的,但也有了目标,我会尽全力阻止未来的悲剧发生,不仅是汉生,我也不会甘于这个所谓的命运,我-会-抗-争-到-底……” 第九章 截杀 这些人都带着黑口罩,拎着刀二话不说,截停车后,对着出去的伙计就扑了上去。 “看来赵金斗那个老死b是不想我们活着去棋院,汉生你护着二爷。”赵顾大骂一声,从副驾驶车座下面抽出一条准备好的钢刀,跟着冲了出去。 两方人瞬间砍在一起,我要起身,却被汉生伸手按住了,我后背满是冷汗,不过也不再是毫无对战经验的毛头小子,就对他说:“咋俩一起去。” 谁知汉生却摇摇头,“你不要动,就在车里看着。” “嗯?”我看着车外火拼的两批人,忽然意识到到怎么回事,老何他们肯定已经提前获知或是预测到了赵金斗会在路上伏击我们,这不仅仅是一场截杀,更是一击凶狠的背刺! 赵金斗就是要在去棋院前光明正大的搞定我们,让那些还在观望中的老板们看一看,倒戈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这一切已经被老何他们所知,所以他们的应对策略就是--借力打力,就在这场秀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虎兕出柙,当你觉得龙山阁这头日落西山的猛虎不再咆哮时,当你对它出手时,他将以绝对凶猛的姿态,扑杀一切敌人。 而我,这个新晋二爷,一个年纪轻轻,威望、名声、人脉、力量都不如二爷的二爷,也要在这一次的碰撞中,坐稳龙山阁的第一把交易。 这是一场谁先低头谁先下场的致命博弈! 我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想起早上桌上大伙的脸色,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今日浴血的准备,我盯着窗外那些伙计的眼神,那里面是彻骨的寒冷,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对方,我敢肯定,如果他们突破了赵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剁了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个冷酷但清晰的道理。 人和动物,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利益是生存的根本,我们现在,和草原上那些为了食物,领地,雌性,而奔袭,撕咬,冲撞的野兽,没有区别。 只这一会儿,赵顾和那两个伙计身上,就已经满是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我开始有些焦急的情绪,截停我们车的人也从对面下来,直奔头辆车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赵牧之和薛冬青都在上面,也不知道小何能否赵顾得了他们。 我转头看向汉生,他平静的注视着外面,我深吸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已经捏得死死的。 这就是当二爷应该承受的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索性闭上眼,耳中是“兵乓”的对拼声,没过一分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心下一沉,我们车外面只有三个人,刚刚匆忙扫了一眼,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怕是赵顾他们也坚持不住了。 忽然“砰”的一声炸响,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龙山阁的伙计,从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缓缓滑落下去,他背后都是血,连玻璃上都是。 我呼吸变得沉重,觉得这一切都很难接受,自己人受伤了,还要假装坚强,假装镇定,只能看着他们在场下无能为力。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二爷在墓下做所有的决定前,都那么的缜密和小心,每一个决定都那么的沉稳和准确,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他已经强迫了无数次自己变得坚强,也许那颗心就真的变强了。 这就是二爷,是规矩,仿佛那个离开的老头子又给我上了一课,先律己再律人。 此时我耳中响起一声清脆又熟悉的金石声响,扭头看去,不知何时,汉生已经取出了枪头,将它轻轻拧在枪杆上。 他一边熟稔的装上枪头,一边平静道:“这些亡命之徒应该都是北方过来的,二爷,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下车,小何会过来开车,你直接去棋院就好。” 我看见他眼神的那一刻,生生将“我和你一起去”咽了回去,他看着我摇摇头,“这时候,你只需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们就好。” 说罢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轻轻关上车门,左手枪杆贴臂挡住钢刀劈砍,右手拧着枪头的那节短枪“扑哧”一下扎在对方大腿上,毫不犹豫的拧动半圈,在对方的惨叫中,一脚踢飞了他。 接着,我看见汉生向街对面走了过去,在那边有两个双鬓斑白却身材魁伟不见年迈的中年人。 一人抱着两把刀,我在龙山阁见过,曹老四家里的左手禅青犬太岁。 我看向另一个,面目生疏,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新疆截杀我们的黄阎太保。 我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不止是赵金斗,曹老四也参与这次伏击! 没错,我捏紧拳头,不仅是赵金斗,曹家在与我们的几次交锋中,同样没占到便宜,现在对龙山阁出手,正是雪上加霜的好时机。 这两人的出现,就是绝对的杀器,虽然汉生说过,如果他独自面对曹老四家里这二人,可以拼死废一人,伤一人,但这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我突然很后悔,这次硬着头皮接下赵金斗的鸿门宴,到底是对是错。 车身又被撞击了一下,我刚想去接应,脑海中却记起汉生的话,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赵顾被人踢在车门上,他表情有点痛苦,皱了皱眉,随即隔着玻璃看见了我,咧嘴笑了笑,回身又抡了一刀,将身后的人撞开。 同时另一个黑影从阻挡的jeep上扑下,是小何,帮赵顾挡了一刀,而后拎着赵顾领子吼了一句什么,便自己冲向人群,赵顾被他推的踉跄几步,最终吐了一口血痰后,转身上了驾驶位,吼道:“二爷坐好了,咱们……” 话音未毕,另一辆不知蛰伏了多久的金杯从胡同口里冲了出来,车上还照着一个旧车套,只在挡风玻璃前开了个孔,轰的杀入场中,撞击在我们车尾上,我死命抓住座椅,用小臂护住头,只感觉胳膊一阵麻痛,接着就摔倒在旁边的位置上。 赵顾没有防备,脑袋啪的拍在方向盘上,额上当时就哗哗流血。 我恍惚看见,身后的金杯上冲下来几把个人,为首的家伙正是上次在秦陵地宫里见过的曹子堂。 第十章 博弈 我眯了眯眼睛,骨节捏得发白,不仅是曹五,曹子堂是曹四家心算无双曹二郎的子嗣,看来曹三曹四也想在这次重洗中推倒龙山阁。 我后背冷汗连连,一股凉气窜到头皮,我还是小看了赵金斗他们,这次截杀绝不是单纯阻止我们去棋院那么简单,几方势力都动手了,定是私下里已经达成了分食龙山阁的计划! 有计划,有预谋,就算我们侥幸到了棋院,也定是狼狈不堪,赵金斗等人趁机痛打落水狗,以示龙山阁没落,拉拢各大掌柜的,我们正中下怀,招招要命的连环计! 我感到一阵绝望,这是最致我们于死地的手段,万万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杀招! 随着曹子堂他们出手,另一边的胡同口还有几个人拎着砍刀不紧不慢的也走了出来,我瞳孔一缩,还有后手! 车前的赵顾一退再退,身上的血已经顺着裤管打湿了他的鞋,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我睚眦欲裂,又想起了赵顾在龙坑下面拼死护我的场面。 对面那几个家伙也算老手,没有在这时候一窝蜂的扑上来,只是围着他,持刀恐吓,他们也怕赵顾临死前的反扑,怎么也能拉一两个垫背,只需再熬一下,赵顾迟早会自己倒下。 赵顾死死挡在车前,左肘撑着车门,右手拿刀指着外圈人,马上就要体力不支,我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其他,甭管是不是二爷了,这时候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到在我面前。 我伸手去推门,却发现赵顾死死的压在车门上,我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他想在力竭之前,不用我踏出一步。 这时候,忽然外面一静,紧接着围着我们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我扭头望去,胡同口刺拉拉的停下好几辆车,车门拉开,更多人从里面窜了出来,带头的正是领带和大头,他们将车停在胡同口,挡住了所有人的出路。 我略微惊讶,随即激动的反应过来,大头和领带,一个不是龙山阁体系内的人,另一个刚刚加入不久,他们被故意安排在最后,这是一支奇兵,就要在对方所有底牌亮出后,予以雷霆还击。 我兴奋的握着拳头大骂了一声“狗娘养的”。 对于大头他们的突然杀入,几方人马都有些蒙,互相猜疑着摸不着头脑,场面出奇的安静下来,还有个家伙傻乎乎的走过去试探,似乎是和大头说了什么,大头不耐烦的摸了摸下巴,突然一脚窝在对方裤裆,那家伙当即痛苦的捂着下体蹲了下去。 所有人愣神的功夫,一脸杀气的领带出手了,没有任何犹豫,抽出报纸裹着的钢刀,犹如虎入羊群,率先杀入人群。 我认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全是龙山阁在外下墓的伙计,看来老何从四川回来就开始做局,安排他们出去走土,只是对外的假象,他早想到了会有今天。 领带扯掉外衣裹在手上,不顾阻挡的人群,一刀一个,直直在包围外圈砍出一条路。 大头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扛着片刀,领着几个家伙直奔曹子堂过去,与正带着一个伙计死死抵抗的小何会和。 战场瞬间就被分开了几块,赵牧之和薛冬青此时也从jeep对面过来,薛冬青拉开车门,拍了拍赵顾,赵顾晃晃脑袋起身,将他扶了出去,换赵牧之坐进驾驶位置,回头看向我:“咱们出发?” “你都知道?”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歪了歪头,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问,“一部分,还有一些只有何叔知道,赵金斗想一战定乾坤,我们何尝又不是呢。” 说着踩动油门,我们的车原地一顿,接着轰的撞击在前方jeep的车头上,赵牧之看着一副清秀的样子,动起手来毫不手软,连续几次疯狂的撞击,硬是挤出了一条道。 我们一动,胡同口那边的人也动了,所有人抽出刀笔直的奔我们逼过来。赵牧之看了眼后视镜,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这落水狗还真让人眼馋啊。” “怎么办?”我回首看向后面的情景,看来赵牧之他们也并没有全然知道对方的计划。 互相都在留后手! “只能让领带他们先挡一挡了。” 领带和大头也看到了那些人,可大头一动,曹子堂的人就压上去,根本没法去支援。无法,领带只得自己带着两个人主动迎着那些人走过去。 曹子堂冷笑一声,招招手,叫来几个人,指着我们车要过来拦截,只要那边人解决领带,我们就被动了。 但没走几步,胡同里那些人忽然脚步慢下来,甚至有些踌躇不前,我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另外一边街口同样拐进来一批人,穿着统一,最前面那个人身材高大,我看着眼熟,眯眼辨认了一番,竟是上次送小鱼来龙山阁,被唤作帝寺的纹身男。 他带着人走到我们车旁,我按下车玻璃,他嚼着口香糖,冲我笑了笑,而后向对面努努嘴,我转过头,正好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她拉开宽大的棒球服,抬了抬帽檐,竟是二姑家的小鱼。 “怎么是你?”我惊喜的看过去,随即低声道:“二姑不是说你们不能正面对曹家出手吗?” “那怎么办,看着你们被干掉?二姑权衡了当前的形势,你们此番并不占优势,所以给帝寺的指令是,‘如果不可救,就绝不出手’。”她快速的说了一句,而后往后一仰,伸了个曼妙的懒腰,“快走,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赵牧之从后视镜看向我,我冲他点点头,他一踩油门,挤着狭窄的通道,向外开去。 曹子堂指点着帝寺,显然二人认识,帝寺双手插在胸前,嚼着口香糖,无奈的耸耸肩,曹子堂看了眼我们缓缓开动的车,低声吼道:“你们真要和曹家做对吗?” “傻逼。”大头努着嘴冲他竖起自己胖胖的中指。 帝寺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言语不见狠厉,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所有人护着二爷车,谁敢过来,直接宰了。” 第十一章 局势 曹子堂敢怒不敢言,从人数上看两拨人相差无几,但他们的目的,只是要留下我,并非是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此时敢动手,绝对是鱼死网破的下场。 开始截杀我们的那拨人应该是赵金斗的人,此时见我的车缓缓驶出,着急的看了眼周围的盟友,却见他们都无动于衷,终是安耐不住,冲旁边两个人挥挥手,竟持着刀向我这边硬闯过来。 没等领带先动手,帝寺缓缓咧嘴,露出冷酷的笑容,摇摇头,身后立刻就有人围了过去,这波人动作行事干净利落,不再是小何他们那般以恐吓为主的斗殴,直接就以狮子搏兔的架势,将几个人围起来一顿乱砍,而后熟练的用麻袋装起来,帝寺此时扫过对面所有人,冷冰冰的开口:“扔永定河去。” 我看了眼远处胡同外的行人,觉得有些太过火,就对小鱼道:“是不是杀气太重了。” 小鱼素手卷着乌黑秀发,白了我一眼:“帝寺手下养的可不是普通的小混混,都是刀手,而且我觉得他这么做完全可取,我们在这边的一举一动,都会原封不动的汇报到棋院的那些大佬耳中,别人打你,你以雷霆之手段予以还击,这本身就是对他们的一种震慑,何况还是京城道上素有名望的帝寺替你出手,代表姑姑完全站在你这边。哼,你就偷着高兴,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欣赏你,他才懒得做呢,姑姑给他的任务,只是保护你而已。” 赵牧之在驾驶室,不回头的说道:“这位姑娘说的对,有些人你对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打怕他才行,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但却是最直接的方式。” 直到我们的车驶出人群,再没有人敢做出头鸟,哪怕曹子堂再无能狂怒,也始终约束着手下,看来帝寺在道上的名声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 车开上高速,我心里才松下一口气,赵金斗和曹家他们再牛逼,也不敢在路上动手,除非他们敢冒着整个家族被上面清算的危险。 我长出一口气,看向小鱼:“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二姑曾经明确说过,可以私下交换情报,但绝不会在明面上站在曹家对面,怕招来曹家的封杀和报复。 “几天前二姑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你以为曹家要我们出手,仅仅是需要那几个人吗?这是一种态度,有人需要我们站队,需要我们态度明确表示要站在龙山阁对面,二姑已经没办法明哲保身,之前她还可以置身事外,是因为事情并没有很严重,但这次不一样,赵金斗花了巨大代价,动用了上面的关系对我们施压,二姑考虑了很久,如果我们这次还做好好先生,也许他们收拾你之后也会对付我们,唇亡齿寒,就算我们这次不对龙山阁出手,也会被打上记号,那还莫不如真刀实枪的予以你们支持。”小鱼一脸平静的说道。 “刚刚你说过,只有我们表现的可救你们才会出手,如果这次我们表现的不如人意呢?”我眼睛盯着她问道。 她一笑如春花灿烂,却说着最无情的话:“嗯,那么帝寺就会对你动手。你并不值得姑姑倾囊相助,我们只好继续隐藏下去。” 我吐了吐舌头,想起气场强大冷静如女王的二姑,心说总算没有成为她的对手,随后想起帝寺的武力值,问她二姑这不是挺有实力吗,怎么这几年还如此低调,曹家一脉的生意,大多被曹二三四五垄断着。 小鱼清澈的眸子看了我一眼,直接捅破我的小心思道:“你是想问姑姑能支持你到什么程度是不?实话告诉你,姑姑的产业在珠玉方面,我们这一脉几乎已经不沾地下生意,家里没有太多人,你今天看到的,已经都是帝寺手下的好手了。” 我心里有些失望,二姑这一脉论钱是绝对的金主爸爸,可以力量就差了点,就算临时雇人,也多是乌合之众,况且一些场合根本不可能找外人去撑。 不过也是庆幸的,二姑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我随即反应过来,疑问道:“那你们为何觉得我们还能抢救一波?” 她伸出两根白皙的指头,“第一,二姑已经提前接触了你们龙山阁,不用疑惑,当然不是你,应该是何叔儿,不过谈的什么,没人知道。第二,别看曹家现在铁板一块,可前一阵子曹家出了事,主事的二三四几家,被人压了一头,现在内部很紧张,再加上北京的圈子太乱,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二姑判断,当下是合适的出手时机。” “被人压了?”我惊讶不已,在这一个行当还有谁能压得了他们。 看来小鱼来之前二姑特意交代过,她并没对我隐瞒什么,直说道:“曹老大从上海回来了。” “曹大一脉?他们不是早已金盆洗手,建国后没多久就躲到上海那边下海做生意去了吗?”我觉得奇怪。 听老何说过,那一脉的人已经彻底不参与地下生意,建国后宁可自断一臂,斩了当时还大有可赚的地下生意,改投其他行当了。就算曹家当下这一脉的老大哥兼家主,也都好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偶然才会回京几次。 “谁知道呢,那一脉我们也查不出东西,但就是前不久,家主回来了,似乎找过他们几家,闹的并不愉快,所以其实不只是你,曹家另外几脉比你还被动,当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应该也是他们孤注一掷的结果。” 我击打了一下掌心,有些兴奋道:“先别管什么原因,至少捶打了一下他们几家,能帮我们分些火力出去,如果他们内部先斗上,我们岂不是坐收渔网之利了?” 这时赵牧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我,平静道:“别指望了,那家人是何叔请的,当年他们欠了二爷一个人情,这时候插一脚是还人情的,家主那一脉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不过知道的是,他们不会动手,最多只能声援我们。” 小鱼脸色变了变,我瞪了他一眼,心想他娘的就算真是我们找的人虚张声势,就不能回去说嘛,至少给小鱼和二姑点信心,别一会人家觉得我们不能再抢救,为了挽救自己,再给我们一个背刺,那就他娘的热闹了。 第十二章 鸿门宴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鱼,平静说道:“我相信曹家姑姑肯定也掌握了相关消息,以她的智慧不可能没看出来曹家家主只出声不出力的意图,但即便如此,曹家姑姑还是支持我们,对方已经不留余力,我们开诚布公也是理所应当的。”后半句他是冲着我说的。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赵牧之说的这么干脆,想来以我二姑那对付了曹家儿郎几十年的锦囊和那颗大智近妖的脑袋,这点事想必确实早看出来了,那么还默许帝寺带人出来,这就有点雪中送炭了。 并且,至少应该还有一个人也看出来了,曹子雄。 他在这个节骨眼联系我,大概率和棋院聚首脱不开干系,只是怪我没来得及去和他见上一面。 “其实……”小鱼略微犹豫了一下,有点提醒意味地说道:“家主这次从上海过来,看起来只是跑去那几脉当家的家里骂了一通,实则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姑姑曾说以当年那一脉如日中天的程度,突然沉寂,并且在上海那个风水旺地休养生息几十年,整个曹家现在没人能摸得清他们的底,这时候回来插一脚,连她也看不明白。” “这么严重?”我讶异道,随即看向前面:“何叔儿请这尊大佛也搞不定?” 赵牧之神色严肃的点点头,不回头的道:“何叔儿也是迫不得已,他确实说过,这一招是无理手,对我们而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路上我们还简单的讨论了一些当前的局势,看得出来二姑在可刻意栽培小鱼,对于曹家最近的一些举动她都能款款而谈,并且她还透露出,自己也在私下调查曹家。二姑父亲的离世,也就是那场曹家白日,是二姑始终的梦魇。 车子开进西旧帘子,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好些车低调的停在一边,司机在外面抽烟,或是坐在驾驶室闭目养神,我匆匆瞥了一眼,管辉腾就五六辆,心里不禁暗骂,这帮孙子一个个平时哭穷那叫一个惨,生意这不好那不好,他妈的花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 小鱼将外套脱了仍在车里,里面是一件素雅的刺绣旗袍连衣裙,随后她将头上的簪子拔掉,甩了甩头发,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柔顺的滑落道到肩上,而后烟视媚行的看了我一眼,嘀咕道:“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咳咳。”赵牧之也在前面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小鱼一直以临街小妹妹的形象出现,此时精致的脸庞在素雅娴静的连衣裙映射下,宛如一朵山脚静静盛开的小白花,我一时看呆了,有些狼狈心虚的也整了整衣服,强行辩解道:“啊,我帮你看看衣服合不合适,你看我合不合适。” 我窘迫的胡言乱语掩饰尴尬,她却认真的打量了我一番,而后温柔的伸出手帮我抚平领口的折子,整了整衣服,同时轻声道:“二爷,很好了。” 我看着窗外那些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赵牧之走下驾驶室拉开我的车门,小声道:“二爷,鸿门宴到了。” 我笑道:“走着。” 我们三个人走下车,赵牧之走在前面,他这个人并没很多次这种大场面的经验,但不知为什么,他那副冷静的面孔,就是天生的装逼脸,此时犹如职业马仔一样,沉默,稳重,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没有丝毫的露怯。 旁边一些抽烟的家伙此时纷纷站起身,向我们张望过来,眼神中有好奇,不解,恶意,嘲讽,我知道他们多数是来看戏的,一座大厦将颓,该有多热闹。 不知为何,突的想起龙山阁前堂上那幅匾额,忽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明的情愫,我面无表情的扫视过每一个人,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9号院门口已经停满了车,我们就大摇大摆的走过去,期间没人敢拦,不自觉的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我听见有很多人在小声议论: “快看,那个就是龙山阁心上的二爷。” “怎么感觉毛还没长齐呢。” “听说是何大掌柜扶持出来的傀儡,这么点懂个屁。” “嘘,我可听说龙山阁最近做了几笔大活,都是他带头下得地。” …… 走进九号院,周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院里种着一小片竹林,中间是以石片铺就的小径,没走几步,便完全安静下来,同时四周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路上也能看到三两个聚在一起的人,不过不像外面那般吵闹,都在低声交谈,偶尔会抬头看上一眼,直到看上我们,才会碰一碰周围的人,用下巴点点我们。 穿过小石路,前面是几间正房,占地面积不小,我们走过去,门口自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伙计相迎。 这间棋院修的风格和我去过的佛寺很像,门槛颇高,进去需要拖鞋,房间地上应该铺着地暖,不少棋桌就摆在地上,已经有一些人坐在蒲团上对弈,一旁是一张一张小桌,上面摆着茶壶和精致的点心。 我看了一眼,要是把茶叶换成啤酒和爆米花,这就是我们大学时候看球赛的场景啊。 脱了鞋,旁边候着的伙计会帮你接过去,放进一旁的架子上,而后递过来一个小木牌,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手牌拿好楼上请,男宾三位。这是我冒出来的一个想法。 “赵金斗应该是包了场子,今天来的人都算他的,直接进就行。”小鱼在我耳边快速说道。 “那应该把龙山阁那几百号弟兄都拉过来,不够的话去旁边的棋牌室把隔壁小区的大爷大妈都借过来。”我吐槽道。 小鱼没回话白了我一眼。 我们换好鞋,向里面走去,我粗略的打量了一眼,门口这几桌人我大概都见过,或是真人,或是照片,一半以上都是我们龙山阁下面铺子的掌柜,不用想今天都是来推墙的,商人重利,如今这个世道,道义已经卖不了几个钱了。 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牛鬼蛇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怂,当年那个老头仅凭一人就压得这些人抬不起头,如今自己前来,就是要告诉他们,规矩,得守。 第十四章 隐藏的那部分秘密 那是一团有些泛黄的手绢,图案有些山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我注意到手绢上粘着斑斑血迹,面积不大,像是什么东西溅上去的一般,直到露出最里面的东西,我心脏陡然一跳,呼吸也快了一分,哪怕此时只露一角,我也猜出了曹家当代老大哥给我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随着曹玄黄掀开最后一块,一片石鳞赫然出现在他手上。 我的反应他看在眼里,他缓慢的吸了口气,直视过来,说道:“你果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刚要问什么,他抬手阻拦了一下,而后将手绢包好,小心翼翼揣回怀里后,对我道:“不传六耳。” 我看着他陷入沉思,曹大一脉建国后就举族迁到了上海,而且也没有再沾这行,不应该和此时有关啊,据老何说,因为过早的剥离出去,当年的曹家白日,也仅有他们那一脉没有参与,手里怎么会有羽化后的石鳞。 难道……我盯着他,心里一动,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二爷带回来的第二个孩子,就藏在上海? 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如果能凭此找到那第二个孩子,兴许汉生的状况就有救了。 此时他忽然凑了过来,以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上次拿了你的滴血莲花,这次还你人情,我告诉你,这是家主给你的考验,如果你能撑过这关,会请你去上海。”说罢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坐到了其他地方。 他最后一句声音不大,一旁的小鱼显然也听到了,她蹙起秀眉,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我心里此时多少有些激动,如果可以,真想拉过曹玄黄向他问个明白,与此相关事宜,只有二爷和曹家了解,二爷已走,而曹家又几乎将我当成二五仔,绝不会向我透露其中的隐秘,但曹玄黄刚刚的话中意味,已经很赤裸了--曹家主不仅没有抽离干净,反而也秘密的牵扯其中,并且掌握了相关消息! 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曹家每一代的各脉家主年老后,都会回到祖地奉天,那么当初曹家老大去上海……是否就变成一种躲灾? 这一瞬间我好像化身将九阳神功技能点满的张无忌,瞬间打通了奇经八脉,好多不在意的细节都浮现而出,我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吊诡的气息,曹家老大绝对有问题,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掌握了什么信息,才跑到了上海! 我端起茶杯,借此掩盖因为内心震动导致的脸色大变,连喝了两杯,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此时,不经意间的一瞥,让我一愣,因为看到了一个熟人,就在我们这桌不远处,一个家伙低着头在棋桌前玩魔方。 我嘴角扯了扯,似乎有所感应,他此时也抬头向我这边望了过来,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没有任何表情的又低下去头。 石头。 这家伙还挺小心,我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他也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曹家既然和赵金斗合穿一条裤子了,没道理不来棋院加一把火。 只是不知道石头代表的曹家哪一脉,通过上次拍卖会他调用的巨大金额,我就已经怀疑他在曹家位置不会低,这次既然能来棋院,就证明绝对是核心了,至少是“打击龙山阁搞死曹傩送”小队的成员。 为了不被有心人发现,我的视线也仅仅是在石头身上一闪而过,我们两个并无交集,此时长瞩,反而会露了马脚,顺藤摸瓜,被人查到他和龙山阁的关系,也不无可能。 收回视线的同时,另一个家伙也让我停留了视线,正是在秦陵地宫见过面的曹家“幼凤”,曹子雄。 他见我看到他,不仅直爽的抱以回笑,更是拍拍屁股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我见他就大咧咧的在我面前坐下,不禁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诧异道:“你就这么坐下了?” 他故作纳闷的左右看了看:“这不是没人吗?” 小鱼沏了杯茶给他递过去,曹子雄双手接过,在鼻下闻了闻,而后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笑逐颜开,由衷赞叹道:“妹妹的茶道又精进了,上次有幸品尝,还是新年去姑姑家里拜访。” “泡个茶,有啥茶道,太能扯了。” 看见这皮囊与灵魂俱佳的曹家幼凤,“勾引”我方sup,我打心眼里的不爽,忍不住挤兑他。 没想到,一直闷声不响的赵牧之和曹子雄一齐瞥了我一眼,“粗鄙。” 我尼玛…… “茶里是手艺,茶外是做人。”曹子雄端起杯又抿了一口。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过来,不怕有人说闲话。”我瞪了他一眼。 “嗨。”他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轻声道:“不知其中者,断然不会想到我与你有交集,只到是以为我替曹家敲打你。参与者,也同知你我秦岭有过交集,与其躲藏,不如大方一见,回头我自说是过来奚落你一番也就罢了。” 还尼玛文绉绉的……中心思想很简单,旁人觉得以幼凤的段位,肯定不会和我有啥关系,我也就配让他喷两句……真想抽他呀…… “说事。”我没好气的道。 “对,你就这样气急败坏的就行,演得不错。”他笑了笑,指着榧木棋墩,道:“这么好的东西,不下两局可惜了。”说着端正了身姿,伸手示意取棋。 我给了赵牧之一个眼神,对曹子雄说:“我曾经获得过内蒙古自治区科尔沁左翼后旗甘旗卡镇满斗村金葫芦杯少儿五子棋比赛业余组银奖。” 赵牧之端坐身姿,将黑子让给曹子雄。 两人猜先,黑子先行,都从星位开始,接下来就是一些定式,我只能勉强看个输赢,至于布局手段,就完全不行了。 我知道赵牧之围棋很厉害,因为他与老何对弈,在后院总是会赢一子半子,我开始以为这小子还不错,直到有一天,老何告诉他,每一局赵牧之都在控子,即没有故意放水输棋,又不让他输得难看,我才知道这家伙很猛。 但我看着看着,与曹子雄对弈的他,竟然渐渐落于下风,连一旁的小鱼都有紧盯着棋盘微微蹙眉。 “幼凤不仅看玉准,怎么下棋也这么牛x。”我忍不住小声感叹一句。 他将手下提子落下,笑呵呵看向我:“人说看玉难,十赌九输。要我说看人难,石头不会变,人心隔肚皮,你爹才是神人。” 第十五章 棋局 曹子雄小拍一个马屁后,便不在言语,专心与赵牧之下棋,没几分钟,竟被赵牧之又搬回了局势,两人就这样偶有手筋的拆解了大半局,我看不出细末,只是觉得两人棋力相当。 看着看着,我忽然笑了,两个家伙在这一刻都十分投入,无分身份,前半生却有着天壤之别。 一位是先手无敌曹二郎给予厚望的曹家幼凤。 一位是连公交段线都要小心节省的北漂。 人生迥然的两个人,就在这里相遇了,他们此时的区别,只是黑与白。 十分钟后,曹子雄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棋盘边线外的盘面上,我心中一喜,这个我了解,表示投子认输。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曹子雄端起小茶碗一饮而尽,而后向我们起身告别,回到了另一桌。 我拍了拍赵牧之肩膀,赞赏道:“好样的,给咱们龙山阁长脸了。” 他盯着棋盘没抬头,而后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同时我手机在兜里响了一声,掏出来看,竟然就是我旁边赵牧之发来的。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打开app,他发来一条:“他有让棋。” “啥意思?他故意让你赢的?”我有些差异的回复。 “后来的确有。他中盘长考及强,看似很多无理手,却在后盘风起云涌,风起于青萍之末,平地起惊雷,之后的每一手都犹如狮子搏兔,杀招频现。” 我又问:“意思就是你干不过他呗?” 他短信中透露着自信,“也不是,他善于收官,但开局略显平稳,我若全力,可在先手后搏杀他。” 嗯? 我愣了一下,听这话,赵牧之拿手开局,曹子雄则擅长收官?这他娘的还真是老天开了个玩笑…… “那你咋不在开局猛揍他啊。”我不解的发送消息问他。 “因为我发现,他的棋路有问题。” 我等他下一条。 他编辑了半天,才发过来,“他的意图并非是角逐,我也是在快到中盘才觉察,他在用定式向我预警。南面棋意连绵,延伸部分,插入我大龙,打的胶着,想必代表的就是赵金斗,而后面的那片棋子,则代表赵金斗的背后之人。北边的定式互有厮杀,但大体稳定,只是有南蔓驱使,不用说就是现在的曹家,但在我棋子森罗密布的北边,他还留下了小曲尺,那是典型的死型。还有在靠东的位置,他与我有一记扭羊头,只征一子,这手下的无厘头,起初以为是他要做最后的大龙对杀,没想到与我征子后也是简单收手,正是从这他棋势开始落下。” 看着看着我渐渐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远处的曹子雄,看来当时曹子雄找我肯定是与今日相关事情,只是怪我没来得及联系他,故此他才会在棋盘上对赵牧之暗示。 如果没见过曹玄黄,我可能还不明白曹子雄的意思,此刻便已知他意图:位居上海的曹大一脉,就是胜负手,他在预警我们,必须要将对方争取到手。 难道是他已经觉察到了退居上海的曹大一脉还另有隐秘? 我还没琢磨透,就看见赵牧之继续发来,“这手征子还没完,他又接了一手,村正妖刀。” 这个我明白,也叫“一间高挂二间高夹定式”。据说很多村正刀的传说都指称,当人拿上了这把刀后便会失去常性,“村正刀”被认为是一把嗜血的刀。将此定式称作“村正妖刀”,可能就是因为其变化复杂,某一方只要一不小心,便会当场死亡。 与其复杂程度不相上下的,还有“大斜千变”与“大雪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曹子雄这手什么意思?他了解到了上海那拨人的什么秘密吗?他在提醒我,要小心与他们合作? 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他这么着急的联系我,重点不在赵金斗,而是在上海的族人,这是为什么? 我略微一琢磨,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是觉得,眼下遇到的危机,与我而言,并非是最致命的,那么与之相反,他觉得和上海族人合作才是最危险的。 与曹大家族合作危险程度远高赵金斗?! 他是掌握了什么吗?我眯起眼睛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我沉下心来分析,首先,他为什么如此着急,若有事相商,明明可以在更加隐秘的地方和时间,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预警。答案肯定是时间,以曹子雄的心性绝不会表现出如此的不计后果,但既然他表现出来,那就证明,他觉得再晚会坏事,必须在今天。 今天会发生什么? 曹大家族与龙山阁触达? 对,或许就是这样,以曹玄黄为代表的曹大一脉,会通过今天的事情接触我们,继而发生什么,曹子雄就是洞悉了这一点,也是他认为这点是凶险的,才会不惜铤而走险,在这里透露风声给我们。 我又喝了口茶,深深吐出一口气,捏着眉心,心底有些左右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曹玄黄为什么突然找上我们,曹子雄又为什么好心提供信息给我?到底哪一方有猫腻! 我给赵牧之发消息,问他怎么看,过了会,他回复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而后将我俩的对话分享给小鱼,我们刚刚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已经是坚定的盟友,信息共享很重要。 小鱼细细看下去,表情或是惊讶或是怅然,最后陷入沉思,我看她将我们的聊天记录稍微编辑了一下,又转发出去,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向我,小声道:“姑姑。” 我默默的点头,她应该会比我们看的更远一些,如果能结合她的情报,相信此时很快就会有结果。 相比与此,我在意的还有一个点,就是北面棋局的小曲尺,死型,代表的应该就是北方的奉天,不出意外,曹子雄也在曹家历史中发现了什么,甚至他与龙山阁的触达,也是因此。 就在我瞎捉摸的功夫,另一个老熟人走了过来,我心道他奶奶的,今天这是都拿我当出台小姐姐了吗?一个接一个光顾。 第十八章 逼迫 走土出来的器物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重器”会送到秦汉堂之类的机构去售卖,一是这部分器物根本不是一般的铺子可以吞下的,除了涉及的金额巨大,也是秦汉堂具备的第二点,资质,以拍卖为主的透明销售渠道。 这是重头。在秦汉堂入手的藏品全都价格不菲,收藏者也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拍品底子不干净,这是大忌。特别是在现有国情下,对这一块管控很严格,秦汉堂依托香港和新加坡的分部,走出海再回流的路子,才洗白了所有拍品,这也是小铺子没有能力吃下这部分“重器”的原因。 除了这一部分,剩下的“小件”就完全由下面的铺子去吞吐了,区别于秦汉堂那种庞然大物,龙山阁这里走的完全是本土化的产业链。 这也是二爷转型的重要方向。 这一部分器物,在龙山阁有一套完整的产业体系,主要走的就是分销。 出土的货物会从龙山阁统一流出,有专门的人负责,这类人我们成为“跑街”,跑街将“出土货”分好后,会以特殊的联络方式,通知各个老板,公开叫价,方式以二爷之前定下的方式为主,也叫“盘子”,价格会和老板们进行磋商,要幌价,叫“提盘子”,对方往下压价,则叫“削盘子”。 当下的地点是没有货的,这里会由龙山阁进行类似秦汉堂的洗白过程,商定好后,负责人会将出货路线传给买家,届时各个老板到指定地点去提货,直到此时,整个体系的重要部分就走完了。 每次组织出货,全都是新面孔,大家只以暗号交接,钱有专门的机构去洗,就算有哪一部分踩了雷,也只会砸了那一块,整个体系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所以说并非是各大铺子对龙山阁如何重要,而是对二爷的转型计划很重要,他在当年就想逐步将龙山阁的产业转移到面上。 不过阻力很大,重点不在北京,全国各地的堂口很抵触,毕竟要割舍一部分产业,这是那些刀口舔血的老家伙们不愿意看到的。 根据老何说,这些年有一部分堂口已经逐步转型了,二爷当年的视野是正确的,走老路的弊端已经逐步显现,剩下的那些老瓢把子也在观望。 北京的龙山阁已经在转型,这时候赵金斗遏制了所有的铺子,对龙山阁来说绝对是釜底抽薪,本来因为我上台,让很多外地的堂口就心生不满,这一手绝对是让我们伤筋动骨的一手。 不过我也很无奈,老何和我复盘过多次,人心变了,如果赵金斗在南边那族人的全力支持下,以大量资金砸进来,北京的那些铺子老板我们的确要放,道义只能约束讲道义的人,对于剩余人来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却重重叹了口气,但表面也做无动于衷,喝了口茶,平静的扫过那些人,特别是坐在赵金斗身后的那几个一言不发的老人,这不仅仅是一次试探,还有曹家人坐镇,这就变成了对所有掌柜的一次选择。 放下茶杯,我直视着赵金斗颇有些得意的面孔,平静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长在自己身上,谁要走,龙山阁都不拦,大家要赚钱,我不拦着,如果念着往昔和龙山阁的情谊要回来,我也欢迎。” 说着我再次端起小鱼斟的茶水,与胸平齐,双手握着茶杯,一一看过在场那些我面熟或不熟悉的掌柜,一字一句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往昔旧情,依旧惦念,我以茶代酒,各位,走好。” 人未走,茶已凉,我一饮而尽,而后轻轻放下茶杯,不去看那些冷笑,羞愧,犹豫的面孔,就要起身离开。 “慢着。”赵金斗忽然伸手制止,笑眯眯的道:“小二爷大气魄,一看就是干事的人,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那还有一件事也得说说。咱们龙山阁既然守着规矩不愿意开放,那收缩后,有一些地盘是不是也得放一放了,毕竟占着茅坑拉不出来屎不太好啊。” 龙山阁在许久前是有一些铺子的,都是二爷当年的家底,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一些还攥在自己手里,一些已经以股份发给了表现突出的掌柜,那些掌柜的也算是间接入股进了龙山阁。 现在龙山阁下面大批的掌柜的离开,按理说会闲下来一些铺子,还有一些的股权要变现退回,这对龙山阁来说就会出现两个状况,第一个大量资金外流,赎回颁发的股份,造成经济空虚;第二则是闲置店面,短时间内没法添补离开的管理人员。 这也是这一行里不成文的规矩,手里不得压铺子,好地段的铺子那就代表着生意,压着铺子不做生意就是断大家的财路,现在龙山阁明显没有能力再掌管那些铺子。 赵金斗此时挥了挥手,一旁人取出一份名单送了过来,他喝了口茶,老神在在的说道:“小二爷啊,我和你们龙山阁也算渊源颇深,不愿看到你们因为这点小钱毁了清誉,名单上面的掌柜要走,你们肯定要回收股份,这笔钱我想以龙山阁此时的状况,怕是有些捉襟见肘了。你看这样如何,这些兄弟的股份我来赎,你把铺子股份转到我们,咱们合则两利嘛。” 准备充分,托词清晰,看来老银币是早已计划好了,怕是在场对的大多数掌柜的都已经和他串通一气。第一步,挖人,第二步,夺地,同时反水大量的店铺,抽空龙山阁现金,造成我们无法赎回股份,再以店铺抵债的局面。 我低头草草扫了一眼,草他妈的,果然,名单上的铺子都是黄金地段的,而且价格给的并不高,只有实价的五六成,明摆着就是要打秋风。 我深吸一口气,这种霸王条款怎么能接受,我把名单递给赵牧之,以他心算应该可以简单快速算出上面的大体金额,不过我也没抱希望,既然赵金斗准备这么充分,估计上面的金额应该是我们现在无法承受的。 果然,几息后赵牧之冲我摇摇头,我捏着名单,刚想开口,赵金斗后面的那个老家伙也开口了。 第十九章 杀局! 老家伙与二爷年纪相近,干瘦却不显羸弱,反而如孤僻的老狼,眼眸半开半阖,不动声色的道:“虽然你坐了龙山阁头把交易,但在座的也都算是你前辈,你口口声声说道义,总不能让这些给龙山阁卖了半辈子命的人竹篮打水。他们之前为龙山阁尽心尽力,虽说换了东家,但那是二爷在世时就答应的,可以任意离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当年和前二爷打拼的是他们,现在被收铺子,让他们卷铺盖走人的是现在的二爷,你这不是戳二爷的脊梁骨吗?他那一身清誉可要尽毁你手里了。” 老家伙语速不急不慢,却句句戳人心肺,明明是众人忘恩负义,被这个家伙愣是反戈一击,先占了歪理,不管我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站在了“不义”的对立面。 不公是一切矛盾的根源,老家伙就是放大了这种心态,其他的各大掌柜一听,就会被引导过去,认为我在摔他们的饭碗。 看似说的轻描淡写,却将我们一下子推到了所有老板的对立面,刚刚那点惭愧之情都被压了下去。 “就是,我当年跟二爷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曹二公说得对,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各有志是无可厚非的,怎么就不能给条出路,太霸道了。” “赵老板愿意赎回铺子,还请二爷成全。” ……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虽说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老家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完便缄口不言。 如果是赵金斗开口,我们断然不会答应,此时这些曾经跟随龙山阁的老伙计发话,于情于理,都很难再说不,这就是“民意”。 我从老人脸上看不到得意,似乎刚刚只是随意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眯起眼睛,曹二公。 又看了眼坐在他身后的曹子雄,曹家上一代九人,行三四的是个双,不出意外,他就是行四的二弟,年轻时被人唤作“先手无敌”。 老银币。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此时格外想念起曹北望来,收拾老银币还得是老银币,我们火候还差得远。 我皱着眉瞥了眼身旁两人,小鱼低头拨弄茶具,一副小女人态事不关己,赵牧之垂着头看不到表情,想必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见我没开口,赵金斗指了指我手里的单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小二爷,京圈是老圈子,多少年了,咱们从来都是同气连枝,你既然讲规矩,应该也知道圈子有圈子的规矩,咱们这行有句话你应该听过,物尽其用方为良物,你空守着那些铺子,这是砸众弟兄的饭碗啊,说句难听的,不仗义。” 杀人诛心。 我现在很确定,赵金斗和曹家老银币早就通气过了。这是一个逻辑问题,本来是众人不占理,为了利益抛弃老东家,可现在经他俩一说,以一个规矩压了另一个规矩,我们不管说什么,就是不义。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无话可说,哪怕我今年硬着头皮守住了铺子,龙山阁的名誉也要尽毁,而且还要准备那些老掌柜的退股钱。 老银币就是老银币,滴水不漏,现在已经将我们架上火堆,每一句话,都在烈火烹油。 我掐着名单的骨节都攥白了,心里想了几种说辞,却都无法破局,再看赵牧之,脸色也很难看,我叹气一声,虽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 此时曹二公身旁的另一位老家伙也开口了,他脸庞如刀削斧剁,虽然年迈,却有一股狠厉,他无声的看向门外,嗓音清冷:“留给二爷的时间不多了。” 我下意识望去,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挤进了很多人,清一色的黑衫,手持钢管,全都是棋院的人,如他所说,再挺下去,小何他们就危险了。 我心里一沉,后背渐渐起了一层冷汗,怕是这一环也已经被对方算到了,就算我们躲过路上的截杀,他们也会安排我们的人在棋院起冲突,这样正好形成逼宫的局面,让我们陷入窘迫的情况下,无法拖延下去。 今天的“挖人”“割地”,不签也得签。 我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面对这些老家伙我们还是太嫩了,已经落入他们的局,便怎么也挣扎不脱,我咬着干瘪的嘴唇,这就是先手无敌嘛? “二爷,走吗?” 静静等在一旁的汉生此时回头望向我。 曹老四淡淡的抬起眸子盯着汉生,随后云淡风轻的说道:“今天让你走又如何?” 我心里苦涩,是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算今天走了,却相当于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龙山阁以后再难在北京城立足。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众人循声望去,那些堵在门口的黑衫似乎被什么人硬生生的分开,一队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这些人穿着各异,似乎来自不同的阵营,却都各个气焰彪炳,甚至说嚣张跋扈都不为过,前头一个披着狐裘大氅的家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巴掌将一个当道的家伙扇倒。 大头看见苗头不对,没有上手,小何似乎认出了谁,拦住了龙山阁的人,并且态度有些恭敬的点头示意,分开一条路,放他们进来。 一行人进了前堂,还是那个穿着大氅的人首先开口,他将身上的大氅随意的脱在地上,嘀咕了一句“这貂是真jb热啊”,才大着嗓门子喊道:“妈了个巴子的,听说你们今天都在这熊二爷呢是吗,操你们一群妈的,来谁站出来给我陈满弓看看。” 所有人都被他的粗鲁震住了,听到陈满弓这个名字,一些人脖子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畏惧,恶心,失望,茫然…… 各种表情在那些掌柜的脸上一闪而过。 就连一直云淡风轻的曹老四也皱了皱眉,第一次露出头疼的表情。 我愣了一下,随即用眼神扫向这一群人,人群中我一下子看见了董俊,他今天穿着黑色西服,似笑非笑的向我点了个头。 我心里一动,随即豁然开朗,大体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心道怪不得老何今天没来… 第二十章 破局!来自老瓢把子们的威慑 震耳欲聋的嗓门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有的人皱着眉不满陈满弓的粗鲁,我却捕捉到了曹二公的神情,这只老鼋在听到名字后第一次皱起了眉毛。 不过没人妄动,能坐在这的,哪个不是人情练达圆滑世故之人,眼前这群衣着迥异的妖魔鬼怪胆敢到这里闹事,必有倚仗,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所有人都在私下里用眼神沟通,我也在打量着这群人。 其实我在看到董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这个节骨眼他们杀进来,我还摸不清他们的脉门。 那些掌柜的不敢表态,不代表曹家也畏惧,脸庞棱角分明的曹五厉声开口:“哪里来的蠢熊,聒噪。” “曹老五,你是眼瞎了,还是老年痴呆了,老子你都不认识了?”面对京城如日中天的曹家,陈满弓怡然不惧,浑然没把这个五脉掌门人看在眼里,粗犷粗糙粗鲁的他,这会儿眯着眼睛,竟如东北寒天冻地中的东北虎,打量过在场的所有人,指着自己,冷冷说道:“我,陈满弓,龙山阁东北堂口当家,老子不喜欢文绉绉那一套,直说,今儿谁要动龙山阁我就弄死谁。” “陈老虎,你当这是你的东北吗?信不信我让你离不开这四九城。”曹五脸色阴沉,身上散发出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在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 “嘿嘿。”陈满弓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如同一位在深山中潜伏的猎人,他凶光毕露,盯着曹五道:“你大可试试,当年二爷那一战你没少在背后‘出力’,老子这些年如果不是二爷拦着不让进京,早找你算账了。” “老虎,少废话,说正事。”在陈满弓身后,一位颇有些气质儒雅,鬓角霜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冲着在座所有人抱拳,简单道:“陕西,陇右道。” 果然,我心里一动,陈满弓我没听过,但陇右道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 这是龙山阁最大堂口的霸子! 龙山阁的堂口分散在全国各地,按照吐货量,分为南北方,北方集中在陕西,河南,四川。南方比较弱,主要在江浙和福建,两湖较为特殊,外部人少有可以打进去的。 这其中堂口,顶属陕西堂口规模最大,其堂口下面的分部规模都非一般铺子可比,谁让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呢,历史底蕴太过悠久,随便一个县都声名远播,全国十之三四的古玩都出自其中,且重器居多。 上次我们从秦陵地宫回来,本想会一会这位在当地鼎鼎大名的柳点,可惜以我当时的段位,无缘会面。 如我一般,陈满弓许多人都不曾知晓,不过陇右道的名声,这些京城老板们不可能不知道,在古玩界那也是声名远播,可以说龙山阁除了二爷,属他声名最响亮。 众人悄声哗然。 多数人都变了脸色,估计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老瓢把子怎么悄无声息的杀到了四九城。 更多的人都在看赵金斗。 龙山阁之所以如庞然大物蛰伏京城多年,也没遭上头清算,除了关系打点俱全之外,最重要的是,它有着庞大的产业链,北京只走地上生意,更多见不着光的买卖全在外地,掌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家就是二爷年轻时拉起的那批老人。 前阵子失去了对各大堂口的掌握,老何方才不得不召集龙山阁的队伍开始重新走土。 而眼下这些人敢对龙山阁开刀,无疑是看到了龙山阁这阵子的风雨飘雨,而且我敢肯定赵金斗也定是对他们做了保证。 他一定通过某种关系,或者龙山阁内部,知道了各堂口对我的意见,所以想在这“众叛亲离”的档口,给我们致命一击。 而这批人悄然降临,又嚣张跋扈的闯进来,无疑是老何在后背出力,虽然最近没与他通气,但照此看来,他也觉察到了龙山阁内部的问题,故此才瞒过我们所有人,将这些五湖四海的龙山阁真正顶梁柱请了过来。 陇右道说话客客气气,可眼神中尽是一代大枭的神采,他对着在座的各位老板朗声说道:“各位也是曾经跟随过二爷的,二爷为人,大家心知肚明,可曾亏欠过各位?人各有志,出处异趣,以后江湖再见,也不勉强,不过现在二爷不在了,各位就想着逼老东家让铺子,这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我心里一喜,刚刚曹二公以辈分压人,在座的都是我前辈,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不尊重前辈,后起之秀断老人饭碗。不过此番话若是陇右道来说,便毫无异议了,他与二爷一个辈分,在场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陇右道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赵老板算盘打得精明,我相信各位不会没有思虑,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何曾长远?就算掀翻了龙山阁的大船,谁敢保证赵老板不会先君子后小人?如若要比信誉,相信各位心里有杆秤,龙山阁到底如何。” 漂亮! 我在心底忍不住呐喊,其实在坐的都是精明人,赵金斗以大量资金注入市场,打价格战压我们龙山阁,这种打击手段是致命的,但也是饮鸩止渴,不是持续的道,如果我们龙山阁能继续撑下去,那么资金链断裂,赔的血本无归的就是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赵金斗才召集所有人要扳倒龙山阁,这样京城这份蛋糕他们便可以独吞,最后,还是会结束这场价格战,因为龙山阁退出,赵金斗独家做大,最后他如何摆弄那些铺子掌柜,后者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听着。 陇右道一席话将利害关系说的清清楚楚,如当头棒喝回响在众人耳畔。 一些人已经开始低头盘算,我心道陇右道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相比于赵金斗的一家独大,龙山阁的信誉从始至终,都无人怀疑。 我不经意的撇过去,看见赵金斗脸色变得很难看,恐怕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些情报中已经几乎与龙山阁割裂的老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后续 小鱼临走前留下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怎么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仔细一琢磨,不由得有些后知后觉,以我二姑的手段,她敢全不顾自家生意,冒着大不韪与曹家几脉翻脸,一定是在我们身上看到了值得出手的地方,难道眼下的示好,已经是为后手做准备? 我自认为还没有和她关系好到那个份上,无非是“有利可图”四字。 那她又会要求龙山阁做什么呢? 想不透便不去琢磨,我仰在后座上,心里盘算今天的事。 几方人马全部出动,龙山阁,各个堂口的瓢把子,赵金斗,还有他背后那些就算没明面上出人却绝对暗中出力的家伙们,再有就是曹家。 权衡再三,今天的事,如果陇右道能摆平棋院的风波,那对我们来说,就是赚的。 第一,打破了赵金斗他们的“必死局”。 多番算计,一朝做空,想必他们这阵子付出的也不会少,不说满盘皆输,也算是落了个竹篮打水。 第二,试探出了曹家的虚实。 我们的敌人不止来源于曹家,但曹家也不尽然都是我们的敌人,至少二姑明面上已经和我们穿了一条裤子,曹大一脉态度不明,起码不是敌人。曹子雄态度暧昧,意有所指。石头是友非敌。 真正需要对抗,且实力强大的,目前似乎只有曹家那个双,和几番欲致我们于死地的曹老五。 第三,老瓢把子们的“认可”。 虽然这个认可还很有限,我也知道只这一次表现,难以让那些枭雄对我心悦诚服,但能求个另眼相看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不奢求他们能恢复到如往昔二爷在一般,今天的态度就非常重要了,至少再有谁想碰龙山阁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龙山阁再不是孤立无援。 第四,资源。 临走前那些掌柜的表情我可都看在眼里,特别是陇右道和那些瓢把子的话,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站位,虽然今日事后,赵金斗还是会拉拢一批人,但绝对不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 虽然曲折,但也收获满满。 回到龙山阁,老何已经笑意满满的等在门口,几个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老伙计都被请回了屋里,老何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由衷感叹道:“一年左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听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做得很好,没给咱们龙山阁和二爷丢脸。” 我羞愧道:“叔儿,你可别夸了,要不是你请来的这些霸子们,我估计今天都得让人给吃喽。” 老何摇摇头:“这些人可不是我请来的,是他们自愿来的,可别看他们和你置气,那是觉得二爷不声不响的将位子传给你这个孩子,他们不服气,可那都是家里事。若谁要对龙山阁不利,就是触了他们的逆鳞,而且他们也都想看看,看看这个做了龙山阁东家的年轻人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我揉了把脸,苦笑道:“可别涮我了,三头六臂个啥,那些堂口老大哪一个不比我强,就我这点道行还不给他们看得呢。” 老何笑道:“所以更要他们来。赵金斗还好说,一个被扶持的阿斗,主要是曹家那几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就被二爷压着,现在二爷不在了,就集体跳出来欺负你,就得陇右道这些越老越有跋扈气焰的老家伙对付。 短短时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有些事情就要有人去分担。” 老何回内堂招呼那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我和小何还有大头留在外面,小何身上的伤看起来不少,但并不严重,毕竟是受过部队正规训练,打斗时凭肌肉记忆会下意识的回避要害,所以基本都是皮肉伤。 薛冬青和领带则不然,一个年轻气盛,打红了眼,另一个下了狠手,也遭了大罪。 大头因为与曹子堂对峙,两方人最后“你瞅啥”了半天没动手,所以只有他和小何现在还能满地溜达。 赵顾已经送医院去了,小何说虽然血流得多了点,不过也无大碍,躺一阵子就好了。 我们在外面,还有几个堂里机灵的家伙,安排好了瓢把子们带来的伙计,还有一些“上下事”要打点。虽然几率很小,但也担心赵金斗鱼死网破的反扑,调了一些人监视那边的动静。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汉生,虽然在棋院见他满身是血,但大都不是他的,据他说曹老五的两大金刚都没有玉石俱焚的念头,只是拖在拖延时间。 我心里一沉,这固然好,但也代表着汉生已经正式进入对方的视线,所以才会在这次围杀中,特意分出力量对付他,如果两大金刚加入围杀阵营,相信我们今天的损失绝对要更加严重。 “他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汉生低声说了一句。 我皱了皱眉,自从上次青犬来过龙山阁,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汉生的身手与二爷太像,再加上几次与我们的行动,难免不被人猜到。 “他们有说什么吗?”我很在意青犬那句“曹家提偶术”。 汉生摇摇头。 “成,没受伤就成。”我点点头,暂时还没有精力去猜他们的后手。 安排好了所有人,日头也落了,直到天黑陇右道才回来。 出奇的老何晚上没有安排食堂的师傅准备吃食,等陇右道一回来就被他找进了内堂。 内堂里已经等了不少人,特别是一些龙山阁骨干,连轻伤的一些人也都在。 烟雾笼罩,满地烟头,现场没人说话,偶然响起几声手机的提示音,空气滞凝,压抑极了。 在陇右道他们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他与二爷同年代,可能稍微小一点,白日看着还有儒风,此时经历一天的颠簸和算计,脸上也不禁染了些许疲惫。 我心里一动,猜到估计多半是在棋院耗费了心神,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此时龙山阁就属他的名气可以顶出去,如果棋院不卖面子,少不了一场“恶战”。 要让我放弃汉生,是万万不能呢,哪怕不做这个二爷。 他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点头冲我示意一下,我有些惶恐的颔首回复。 他声音中略带疲惫的问陈满弓:“老虎,那批人都到了吗?” 第二十五章 结果 “密云和怀柔的那批伙计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昌平的人……”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抬头道:“应该也来得及。” 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听他们对话,似乎已经有几批人从不同地方早于他们一天就到了北京,并且就隐藏在北京周边?陇右道早就料到了今天?他们有什么计划? 我满头雾水,就见陇右道又看向老何,“我们的人呢?” “都准备好了,除去伤势太重的,剩下的人数和我们预估的差不多。”老何看过去说道。 “等等。”我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默契的投了过来,我忽然有些紧张,硬着头皮问道:“要对他们动手?” 老何笑眯眯的点点头。 “就在今夜?”我又问,“赵金斗的盘口吗?” “还有一些不规矩的铺子,这阵子我们已经观察了一些人,他们早就站在赵金斗那边,今天这局面,也有他们暗地里在出力。没有欺负人到头上还不回去找找场面的道理。”赵牧之在一旁冷静的说道。 “是不是太着急了?还有如果推到了赵金斗,那些铺子自然会归顺,是不是没必要……” 没等我说完,董俊站了起来,这位潜伏了十几年,一朝坐稳四川堂口瓢把子的枭雄平静道:“二爷,此时可不能手软,我们白天和他们碰了一场,下午又收缩人,并且安排人去监视他们的动向,就要给他们演出一种小心翼翼,他们自会错觉的认为这回合已经结束,但这也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时机。” “商场如战场。”蒋先生带着金丝眼镜,一直一副乐呵呵的小老板模样,我下午才发现他的眼镜根本没有镜片。 “相信我,不趁着今天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给予迎头一击,他们多半还会卷土重来,在北京我们对赵金斗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陇右道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对付赵金斗吗?” 我皱了皱眉,虽然心里觉得还是有些不忍,特别是那些被利益支配的铺子,但也不是迂腐之人,更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几位老瓢把子的话我完全懂,这不是仁慈的问题,今天不痛打他们,来日就会向我们再挥“屠刀”。 “当然不。曹家在这里根深蒂固,暂时还无法拔掉它,哼,不过会先收点利息,今晚我们会碰碰他的几个盘口,也让他知道知道,以前的龙山阁他碰不起,如今依旧。”陇右道杀气自在眉睫。 “那棋院?” 其余的人也一并望过去。 陇右道捏了捏眉心,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今日先不提。” 接下来以陇右道和董俊为首,两个人安排了今晚的计划,事无巨细,我听的胆战心惊,心想这他妈要是拍出来就是大片啊。 大约一个小时后,陈满弓看了眼手机,压着嗓音说了一句:“人到齐了。” “出发。” 我自然是不用出去,面上活儿有龙山阁的人,那批讨债的事的全都由早就进京的伙计们去做。 我掏出手机低头给石头发了短信,告诉他今晚不要去盘口。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石头属于哪股势力,避免误伤,只能让他先躲起来。 他也是个机灵人,没一会儿短信就回了过来,“要动手?!!!” 后面直接发了三个感叹号,显然此事让他十分震惊。 我收起手机没再回复,想必以他的脑袋应该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我想了想,又走到老何身旁,低头和他说了曹子雄的态度,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安排人吩咐下去,今晚如果遇见曹子雄不要动手。 我虽然有曹子雄的电话,但他态度还有些暧昧,没必要短信示警,万一这个二五仔出卖我们,今晚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年轻一辈只剩下我和赵牧之,小何、大头,汉生全都跟着出去了。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除了担心和焦虑,竟然还有一丝兴奋,我连喝了几杯茶都没压下去,直到后半夜,疲倦来袭,身体先受不住,才让我的焦虑少了些。 我们熬到凌晨,老何手机忽然响了,同时其余几位老瓢把子的手机也纷纷响起,老何看完,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褶子纷纷绽开,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大局已定。” 我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至此才松了下来,总算结束了。 又挺了一会,他们还在扫尾,我也不好去休息,就一直在内堂抽烟喝茶,不过白天紧张又刺激,这会儿根本顶不住,不知何时迷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清,身上被人披了件衣服,是董俊的黑色西服外套,旁边换成了满身污秽的小何,大头在右边仰头睡着,嘴角还有些许口水。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看着满屋疲惫睡着的人,心里不禁有些愧意,昨晚的行动一定不似这般“风和日丽”,定有更多的人为了这场“商战”前赴后继。 我悄声从前堂出去,汉生在院子里打拳,一招一式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是他铁打的规矩,只要没在地下,每天早清都会练功。 见我过来他缓缓收了拳势,“没休息?”我问道。 他摇摇头:“也刚醒,何叔他们倒是刚去休息。” 我点点头,与他结伴到侧厅,赵牧之一大早就找了食堂师傅们做早点,热乎乎的一大桌,我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 期间,汉生边喝着白粥,边给我讲述昨晚的行动。 他和小何负责赵金斗的一个盘口,曹家的桩子多半是陇右道他们找的伙计去拔。 赵金斗的根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稳,早些年自有龙山阁和曹家压着,根本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势力,手下的伙计或许摇旗呐喊是把好手,却根本经不住考验,结果不言自明。 我心底知道,都是南方那个隐秘的势力用钱砸出来的,很难经得住龙山阁这种老牌势力摧枯拉朽的一击。 虽然还没得到老何他们的具体消息,但从昨晚的语气来看,多半在北京,再也看不到赵金斗这个人了,一个前些日子将京城搅扰的风雨并起的庞然大物,就在昨夜众人睡梦中,被连根拔起,想必今天会震动所有人。 “对了,昨晚大头那队人碰到报国寺的花衬衫了。”汉生笑着看向我,“以后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神器 窑口一般和工艺相关,每一个大窑,都有独家屹立百年传承的手法。 同一个物件不同窑口烧制出来,也有千差万别。 古代窑口最神秘的莫过于柴窑,据说是五代时期被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取代的那个后周世宗柴荣创设,窑口应位于河南郑州,其瓷有着千古第一名瓷-柴窑瓷的美誉。 除了有众人传颂的“雨过天晴云,者般颜色做将来”,还有“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盛赞。 这些可是其他窑口拍马也赶不上,或者差强人意的地方。 不过眼下这个小碗明显不是柴窑工艺,我端起来用拇指细细摩挲,闭上眼感受它的形制。 很舒服,曲线凹凸,坯延流畅,浑然天成,至少是个古件。 我眼睛一亮,心道看工艺应该是个元代的东西。 因为不同工艺,对烧制的气氛和燃料掌控是不同的,这种差别在陶瓷器上多少会留下不同的特征。 可能外行人一眼瞧不出什么,不过懂行人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比如定窑瓷器采用覆烧工艺,烧成的器物口沿无釉,圈里人叫做“芒口”,有芒口的,多半就是定窑产。 眼下这个小碗应该是元代工艺。元代烧制青花瓷时,采用的是脱坯脱出来的,而非传统的手拉坯,他们的区别就在于拉坯薄厚较均匀,脱坯摸上去则会高高低低,不很均匀。 小碗曲线凹凸,必是脱坯工艺。 我看向董俊,尝试问道:“元代的?” 他和陇右道同时笑着点头。 他们既然承认,就证明此处并非是缺口,这碗的确是元代无疑,那么就不是赝品,而是后代仿造。 我翻过来调过去又看了几遍,心里不由纳了闷了,没看出其他不对的地方啊,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失笑道:“献丑了,眼拙,没瞅出来哪不对。” 大头一听来劲了,就跳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般指着陈满弓嚷道:“你看看你看看,老家伙,二爷都说不是假得了,你们不会真搞个真家伙来。” 他这一说我更尴尬了,赶紧解释说:“我可没说是真的,是我自己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陈满弓作势要揍人,大头一溜烟跑回去老实坐着了。 董俊笑着起身,边走边道:“以二爷年纪,眼力有这个火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们来带的这几件货物也不是一般的赝品,否则怎么去砸曹家的招牌,看不出也算正常。” 他走过来将小碗举起,给我们看碗下面的小款,我明白他的意思,缺口就在这几个字上,随即却又狐疑道:“这几个字看着没问题啊。” 又补充说:“肯定不是现代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东西是蒋先生带来的,其实他不说,先前我们几个看到也没瞧不来不对劲。” 蒋先生扶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说:“好几个老先生都栽跟头了。” 听他一说,我们越发好奇了。 董俊拿起小碗,徐徐说道:“款可以表明一件瓷器的时代、制作者、窑口等等,也是鉴定古瓷器的依据之一,不同的朝代,书款的方法、书体和笔法,以至书款的部位都有所不同。” 说着他接过蒋先生的一枚放大镜递给我,“元明清三朝古董瓷器大多是青花为主,如果用放大镜照一下,会发现多是深厚下沉,是后世绝难仿效的特征。” 我接过来辨认了一番,却有些尴尬的递还回去,因为并没有看出什么。 陇右道哈哈一笑,讲解道:“元朝盛行书法字体,又称元代书法,元初书法总的情况是崇尚复古。文宗天历初建奎章阁,专掌秘玩古物,元文宗常幸奎章阁欣赏法书名画,书法一度出现兴盛局面。他本人也对此十分痴迷,主张书画同法,注重结字的体态,并且后世几代皇帝都继承了他的风格。 所以当时一度兴起了文宗体,在民间也是风靡一时。 你再看这小碗的瓷色,一种介于白釉或青白釉色调之间的瓷器,它与青白瓷最大的不同是,一般白瓷釉是透明釉,枢府釉温润而不透明。 由于釉色类似鸭蛋青色,所以人们又称它为卵白釉瓷。 明初的曹昭,在洪武时期写的《格古要论》一书《古饶器》条中说:‘元朝烧小足印花者,内有枢府字者高。’曹昭是看到了印花中有字样的瓷器而写的。后人相沿成袭将此器称为枢府瓷。 而这枢府瓷是只有元代在景德镇设立的浮梁瓷局才有烧制。” 董俊笑呵呵的拿过小碗再次指给我看:“官窑的话印款肯定要使用文宗体,白捡的马屁不拍白不拍。但你看这字的字体和笔法。道光以后的款字泛青则散涣,而且浅淡上浮。这款乃是道光后的款。” 我大吃一惊,同时也心里也充满疑惑,脱口而出道:“不对呀,看字应该是烧制后就印上去的,并非是后世伪造的。” 这回轮到蒋先生,他走过来将小瓷碗接过去,举起来顶着阳光解释道:“没错,字确实是烧制后印上去的,但底不是,这个小瓷碗当时应该是个残品,有能工巧匠将瓷碗的底部打磨后,又找来一个道光时期同等大小的碗底嵌上去的,啧啧,这手艺堪称巧夺天工,我手下很多掌柜的都打了眼。” 我们不知情的几人都吃了一惊,我接过来用蒋先生的放大镜仔细端详,最终感叹道:“一点做活的痕迹都没有,厉害,实在厉害。” 大头也不信邪的拿过去看,好半天砸砸嘴,伸出大拇指撇撇嘴道:“牛逼,这就是斗口神器啊,不知情谁也看不出来。” 小何也唏嘘道:“这手艺绝了,只是不知道这工匠还在世不在世了。” 修补肯定要在道光后,民间卧虎藏龙,有这样鬼斧神工的手艺人也不奇怪。 “那这不天下无敌了。”大头哈哈笑道。 我摇摇头,打击道:“别高兴太早,如果这玩意没人能看出来,蒋先生是怎么发现的呢!” 第二十八章 神仙队伍 蒋先生摆摆手,失笑道:“我可没这本事,这都是二爷的功劳。” 我诧异的看过去,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不是我。 蒋先生抿了口茶,脱了风衣里面是一件米黄色的马甲,一副小老板的做派,笑着解答道:“这源于二爷很早提点过关于转型的事,我们后续有过详细商量,我那边的堂口近于景德镇,又有上海及长三角的地理优势,所以一部分资源已经先小打小闹的投入到修瓷上面。” 董俊笑了笑:“蒋先生谦虚了,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民间的古陶瓷修复高手十之八九都在景德镇,而全中国素有名望的修瓷专业人士也不过也就200多人,其中被称为‘大家’的不过一掌之数,除了故宫里那几位被人熟知的,其余的都在上海和长三角,相信蒋先生手里队伍的人不会少。” “就是,老蒋,别藏着掖着的,又不管你要钱,给说说。” 蒋先生的产业在由灰变白,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几大堂口,能再漂白的同时,保持巨大的利润,就算是同为几大瓢把子也有些眼红。 他们当下的生意,都是建立在走土的基础上,说白了就是黑金,而这个产业一定会在将来逐渐消亡,并且承载着巨大的危险性,而蒋先生是第一个看到其中关键,并且愿意承担风险,走了二爷转型计划的瓢把子。 蒋先生这些年看似修生养息,实则聚拢的巨大财富才是真正“干净”的财富。 蒋先生哈哈一笑:“这都是二爷指点的,他说改行后就要在商言商,不能粗鲁,要有文化,谦虚谨慎,没事多看书。” 说着还象征的弄了弄领结,沉吟道:“不瞒各位,我那里确实在很早以前,就供养了一批修瓷大师,所谓‘大巧若拙,大工无痕’,这几位都是可都是我的宝贝,在当今国内,也绝对能堪称上是古瓷修复‘高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大家都是做这行的,这句话代表的着什么,最清楚不过。 古瓷由来已久,并且颇为脆弱,且传世少,多为地下出,非完璧的器物占了大多数,而这样的器物在流传中就会身价大跌,那与此相对的,古瓷修复,只要手艺到位,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这项生意能带来的利润绝对丰厚的让人眼红。 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蒋先生不声不响的聚拢了这样一批高手,简直就是摇钱树啊。 董俊喝了口茶,含笑道:“17年在香港苏富比秋拍会上,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洗以294亿港币派出去,听说本来原有是瑕疵的,预估价只在14亿左右,可不到一个月,瓷器修复的完美无瑕,成交价反而超过原来的底价,这种鬼斧神工的工艺,想必也是出自于蒋先生的修瓷高手。” 蒋先生谦虚的摆摆手,脸上却带着傲人的表情:“也就是几位大师合力修复的而已。” “举重若轻的吕道银大师,他熟悉掌握各个时期古法陶瓷器制作的工艺,对各个窑口的风格、特点,有关瓷器的胎、釉彩的配方,以及成瓷后的收缩比例、器物拼接处的处理、新器做旧等一系列高难度的技术都很有发言权,国内除了故宫里那个刘老爷子,再也找不出这样的顶尖高手。” “妙笔回春的杨爱萍大师,是卜允辟先生最小的徒弟,专攻文物修复,至今已经有近50年的光景。 俗话说‘破镜难圆’,瓷器修复,最难的就是做到无痕,做到真正破镜重圆。杨大师善于,也一直坚持使用最费时、最耗精力却也最细腻无痕的方法——笔涂法。 那尊北宋汝窑的天青釉洗修复时,妙笔生花的杨大师出力最大,说是笔“涂”,实际操作起来要精细得多。 我有幸见识过他们的修复工作,才知道这一套流程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 除了心细手稳,还需要具备扎实的绘画功底和足够的耐心。 特制的毛笔一层层描画,以常人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一点一点接近最终的目的。 在这以千计的笔触中,只要一笔出了问题,就可能前功尽弃。” 蒋先生见众人露出震惊又赞佩的神色,满意的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嘿笑道:“除了笔法这门独行天下的神技,杨老师另一样为人称道的是她修复的釉上彩瓷,几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 “古瓷的冲口、崩口、炸肚一类的缺憾,经过杨大师的复后,敲击不曾闻有破碎声。而且她使用的独家修复材料,老化时间能持续到10年以上。” “我再给你们说个比较神的事儿。有一次我们堂口受香港那边的一个活儿,委托人想修复一尊缺损了手的瓷观音。 事情也比较紧急,以杨大师为主,几位老师连夜翻阅了大量有关观音的图文资料后开始动手。 观音的手指造型不同于戏剧舞台上的‘兰花指’,也不是窈窕淑女的‘葱根指’,而是丰满、端庄又风韵多姿的观音指,必须与观音的特色相配,难度极高。 几位老师用了三四天时间,最终参考了福建德化窑和明清江南木雕观音及佛像的手指形态,才确定了样式。 除去给几位老师的‘辛苦费’,堂口最后拿了一个数。” 看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蒋先生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第三位是布衣半仙,刘勉老师。” “这支元代碗儿就是刘老师瞧出的端倪。”蒋先生指着桌上的碗,兴致高昂的讲述道:“在这个圈里修复是一层境界,但不是最高,最高境界是‘羚羊挂角’,讲究个无迹可寻,而刘老师对于这个称号则是当之无愧。 和一些开门受徒的名家不同,刘老师十分低调,在景德镇许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不做文不受访,半生朴素,我去他工作室时,那就是一间简陋的出租屋,桌上除了修复工具,只有一杯茶和满地的烟头。 作为大隐隐于景德镇的民间高手,刘老师绝对是翘楚,台北故宫里有一个明嘉靖年间青花花鸟纹八方盒,曾经因缘巧合的被刘老师修复过,不过知道的人很少,两年前被送到过日本展览,据说当时工作人员对注明的‘修复’一次疑惑不解,都在说‘明明是完好无缺的!’” 第三十章 心里话 听到赵牧之的问题,蒋先生笑眯眯道:“是人就有好恶,老师们不好黄白之物,但却对古物砥志研思,恰巧我手里这些东西多了去了。 别看各位老师技艺精湛,可要接触那些东西没些繁杂的流程也是不行的,一些重器更是触碰不得,不过在我这,可以丝毫不吝啬的与他们共享,这就是我的优势。 再往下的那是所谓的专家和学生,要名的我给名,要利的正合我意,好色的我找人伺候着,有事的我给办,需要地方的我给修,清心寡欲的你总有个亲戚,总有父母,就这样聚起的这批高人,我的摇钱树,不,合则两利,二爷管这个叫双赢,商人讲究双赢。” 蒋先生这一番话不可为不发自肺腑,看得出来,各个瓢把子都被他这一席话打开了心门,二爷多年前的计划在蒋先生身上得到了有效的验证,红利伴随着低风险,让他们有了接受之心。 有了这件小碗开头,我也没啥信心继续辨认余下的器物,董俊也就不卖关子,一一给我们讲解了这些提前准备好的斗口“杀手锏”。 一番介绍真是让我大开眼见。 瓷器上的纹饰烙印着鲜明的时代特征,比如成化彩绘中没有黑彩,当时除用釉下钴画蓝线外,也就只有红、赭色描绘轮廓线,若是这些还好看出一些,可接下来那个元青花瓷器的破绽居然在纹饰图层上。 这种涂层少则三、四层,多则七、八层,而这涂层数就是鉴定真假的重要线索。 这种断古手法已经超出了我的眼界,平生接触,可能只有秦汉堂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师傅才有眼力看出问题。 等董俊介绍完这些“大杀器”,大头他们几个不禁拍案叫绝,带这批货出去,恐怕不是曹二公那个级别的老人物出手,绝对看不出问题,但铺子斗口这种事就让那些老家伙出面,还真是落了京城曹家的面子。 这个手段就如同之前对付龙山阁一般,几位老瓢把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曹家哑巴吃黄连一次。 事情当然不用我们出面,还是陇右道找的生面孔,各自带着器物去斗口。 这种有意思的事大头当然不会错过,连一项不喜热闹的赵牧之都有些心动,随着小何他们去凑热闹。 我也想去看,但老何给了我个眼色,我知他有事与我相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我和老何来到后院子凉亭,他坐下笑着问道:“不会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何叔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咱们龙山阁好。况且回来前,小何已经说了大概缘由,还是各个堂口的老瓢把子们想瞧瞧我配不配坐这张椅子,说真的,你能请动他们,给咱们一个展示的机会,我都觉得赚大发了。”我真诚的回道。 “不止这个,还有这两天的行动。”他抬眼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问询。 我皱了皱眉,半响道:“起先觉得有些过了,后来有些谅解,现在认为十分合适。” 他脸上的皱纹渐渐化开,犹豫了片刻,对我说道:“我有的时候就想,是不是对你太苛刻了些,很多事情逼得你去做,其实我瞧的出来你骨子里是个纯良的孩子,和你爹不一样,和二爷也不一样,这些事或许就不该你去承担。 但我看你如此执着,又不忍心叫停,因为曾经他也如此坚持过,并且为之付出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知道他指的是二爷。 老何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有些感慨道:“就算这次我都在想,要不就算了,二爷留下的龙山阁足以保你此生平平安安,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好多事情都看开了,没了当年的血勇,觉得你们这些后辈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每次你们下地,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心里就紧的慌。” “最后我还是咬牙把计划拍下来了,我知道做的可能有些过了,我也担心这种激烈的手段你这孩子接受不了,不过……我们都老了,终归有没了的那一天,前些日子看着你忙来忙去,不知怎地,就让我想起当年和二爷的日子。 小曹儿,我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蹦跶多久,其实这次我也想借着这些老伙计,看一看你,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 老何忽然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和我念叨了许久,说了许多我们不曾谈过的话。 我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这样的对话,还是发生在去乌蒙的客车上。 我听着听着不禁有些惶恐,又有些担忧,老何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忧虑,笑着道:“别担心,这把老骨头也不是说没就没的,还能帮你看看路,我只是这两天见到那几个家伙,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你别看小蒋现在一副企业家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土猴子,发起疯来也就二爷能治得了他。” 听他这么说我才有些放心,不过老何眼中的疲惫和身上的暮气,让我知道,他的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自从乌蒙回来后,老何几乎就没断过药,那一次伤了元气,再加上年岁已高,身体里的陈年旧病就都找上来了,我真担心他会病来如山倒。 我按在老何单薄稀松的手背上,轻声道:“叔儿,我家状况你也清楚,等我结个婚抱个娃啥的,你就是我高堂。以后就少操些心思在铺子上,赵牧之那小子没啥问题,你安心养好身体,我也没啥亲人了。” 老何眼眶有些湿润,而后稳了稳情绪,欣慰道:“咱爷俩就不煽情了,我给你说说昨晚的事儿。” 接着老何详细给我总结了昨夜行动的收获,老瓢把子们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这,有些事物我们必须了解甚至是接手。 经过昨夜的“腥风血雨”,在老何的运作下,众多铺子算是老实下来,在得知赵金斗失踪后,连之前那些跳梁小丑也都安分下来,龙山阁整条地上链路,又运行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曹家一脉 我拿着陇右道给的地址驱车到了这个地方。 我本能的皱了皱眉,地址在东三环外面的一片住宅区,拐进来这里很安静,人不多,而且每座院子规模都不小。 我觉得蹊跷的地方正是在这里,在北京想找这种规模的清静地儿可不好找,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如果曹玄黄只是临时落脚,完全不该住在这里才对,高级酒店很多,要比这方便很多。 我心里有种隐隐的不适,还是将车停好,按着地址拐进胡同。 敲了敲门,门内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曹傩送。”我回道。 门被打开,是个穿着黑t的年轻人,他谨慎的看了我身后一眼,似乎在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随后点点头,让我进去,关好门后不回头的对我道:“跟我来。” 院子很大,不过看得出来应该许久未曾人居住过了,满地杂草,显得有些荒芜。 我们穿过前堂,他指着前面的月亮门道:“在里面。” 我诧异的看了这家伙一眼,他不理我潇洒转身离去。 我走进去,月亮门后面是个小院,院里有棵老树,旁边搭了个亭子,地上满是枯黄的叶子,想来盛夏即为茂盛。一头醒目蓝发的曹玄黄就坐在凉亭里面,亭内架起一个小火炉,在咕咕的煮着茶水。 陶壶龙眼炭,旁边是干笋皮,炉架上还烤着几颗干涸红枣。 他递给我一只杯子,我端起来闻了一下,茶水很香,不由得打趣道:“这可和你这头蓝发不相配,想不到上海小哥儿也好这口。”我指了指红枣。 他笑着回道:“别忘了,我们也是打这边过去的。” 随后又道:“怎么样,这两天看那几个叔叔被你们压得挺惨的。” 我苦笑道:“这话严重了,算是勉强扳回一城,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 说罢,冲他拱手道:“棋院的事多谢了,只是我很纳闷你们是怎么摆平的。” 他放下茶杯,低着头伸出手在火炉上烤火,轻声说:“棋院背后的东家在上海,与家里长辈有些交情,前些年承过一次情,这次开口,两不相欠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知道这份情可不。 果然,就听他说:“这个人情算是家里长辈给你的见面礼,多年未见,希望你不要介意,旁里有人瞧着,家里老人不方便过来,只能以这种方式出力。” 我心思一动,脱口问道:“奉天?” 他挑了一下眉头,略微惊讶的抬头看向我:“应该……是的。” 应该? 他想了一下,补充道:“是我猜的,这件事还不该我知道,不过我私底下调查,似乎几年前家里老人就不出上海半步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也没料到他如此直爽,私底下调查自己人的事都能与我明说。 他笑了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说道:“我们算是彼此彼此。” 我一愣,也摇头失笑道:“你这么说,还真是。” 他提起小陶炉,添了些新炭进去,有这小炉,颇有秋意的凉亭都暖了许多。他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抬头看过来,单刀直入道:“小二爷,今天找你是为了做一笔交易。” 我心里一震,知道正事来了,下意识挺了挺腰板,脸色也严肃起来,没有立即表态,点点头示意他先说。 他见状微笑道:“别紧张,咱们不妨先交换些情报。” “哦?”我纳闷看过去,有那块石鳞的前车之鉴,我大概可以猜测到他口中的情报指的是什么,便不解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一脉,在这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听老何的意思,曹大一脉很早就割舍了当年的生意,下海经商,举族迁到上海,似乎已经和当年的事情再无关系,这一点小鱼也确认过。 可眼下瞧得出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也同样在这,单不说这其中的隐秘,只说曹大一脉隐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节出来“抛头露面”? 如果想坐下来谈判,我必须要知道对方的立场! 他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想隐瞒什么,不过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似乎并不吃惊?” 我耸耸肩:“那片石鳞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夹起一枚烤的火热的红枣扔进我的茶杯,又添了点水,不抬头的缓缓说道:“一切事情的源头,还要从你爹带回来的那具棺材说起。” 我心里一震,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僵硬的看向他,他平静的看向我:“对,就是那具引发了日后被称为曹家白日的棺材,确切的说,是棺材里面的尸体。你爹当年带回来的那具尸体,让曹家人不顾一切的压上了全部力量,跟他去了那个地方。” 他见我皱着眉半眯眼思忖,神色反而有些好奇,随后有些笑意道:“你……知道?” 这一块在我和汉生推算曹家青山时就复盘过,他曾说过,我爹带回来一具石人,而且还涉及到了曹家先人的一个秘密:在曹家里有人需要墓中的一样东西,而我爹似乎非常诡异的和百年前的祖先达成了某种契机,要守护那样东西。 这是当时我和汉生得到的结论,而故事的前因也在秦汉堂由二姑给我补齐了。 那样东西,是道光年间的曹家先人从关外的墓中盗走的,最后藏在了曹家青山中。 我点点头,想要交换情报,这点诚意显然是不够的。我们已经不是当初两眼一摸黑的愣头青了,在这些次的出生入死中,我们掌握了很些个关键线索,不知不觉,已经拥有了足以与曹家的各脉平起平坐的权利。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曹大一脉在这些年的韬光养晦中到底参与到了何种程度,如果有可能,非榨出一些当年的隐晦事来不可。 我咳嗽一声,略微沉吟后,故作高深道:“自然是知道的,而且……那具尸体,还是一具石人。” 第三十三章 胶卷 这次曹玄黄露出了惊容,皱着眉半响才感叹道:“龙山阁果然查到了许多。”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神在在的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们到底知道多少,如果只是这个程度,恕我不能再说什么。” 曹玄黄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舒展开眉头,看向我笑道:“你可比情报中更像二爷啊……” 我耸肩道:“远远没有当年二爷背负的多。” 他放下杯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看过来正色道:“好,看来得拿出点真东西了,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情,当初我们这一脉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一代的老人已经……失踪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当年我们这一脉的确不是简单的下海,想必你也猜到了,不过那一代人身上的任务……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就连现在家里的老头子,也只是有些猜想,但肯定有些谋划。 当年的家主叫曹青阳,带领我们这一脉迁到上海后开始经商,全部产业都在阳光下,做的是珠宝和玉器,并且严令禁止与北京的本家有任何关联,基本上当时我们这一脉成为了孤族,只是偶尔曹青阳才会离开一次上海。 那时候我家老头子还小,记事不多,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某次曹青阳离开后的聚会,当时分散在上海的族人都过去了,气氛很压抑,那些大人在谈论什么,从此以后,我家老头子就没在见过曹青阳。” 他摊摊手,无奈的道:“曹青阳应该是知道一切的人,不过自从他神秘消失后,我们那一脉几乎不再提当年的事,开始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现在家里还活着的,了解当年些许内情的老家伙,对此事都讳莫如深,家里没人再谈论。” 我边听边在脑海里分析他的故事,看向他:“将计就计?” 他点点头,认同道:“我也是这么猜的,当时曹青阳消失后,家里那帮管事的老人肯定是想趁机将自己摘出去,他们也确实做到了,我们那一脉安稳了许多年。” 我点点头等着他的后文,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就听他继续说:“曹青阳为人低调谨慎,并且贵为家主,所以当时自己独居在一个院子里,待他失踪后那些当家的老人就把他的院子封了,我家老头子当时好奇,在封前偷偷藏起了一个牛皮袋子。” “袋子里是什?”我追问道。 他笑了笑,见我来了兴趣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一些曝光的胶卷。” “据老头子说,那是一坨曝光的胶卷,当时他并不懂那代表着什么,就没有在意,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想起此事,便将那袋子找了出来,可惜大部分的胶卷都花了,而且时间太久了,只恢复了出了几张。” “就是这些照片将你家长辈又拉回到了曹家的轮回当中?”我平静的看向他。 他长出了口气,失笑道:“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些曝光的胶卷。怎么样二爷,我们有交换情报的资格了吗?相信我不说,你也已经猜到了,胶卷的内容和你追查的事情有莫大的关系。”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脑中飞快的分析当下形式。 我们的调查到了瓶颈,汉生的事情却迫在眉睫,不管曹玄黄的情报是否有用,我都要赌这一把了,况且看来他们和曹老三他们并不是一路人,情报共享,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危害。 我脑海中简单的权衡了利弊,最终向他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他也伸手出来,握在一起,“相信会解决我们彼此的难题。” 他收回手,深吸了口气,探过身子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那些噩梦一般的照片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与此同时,他从一旁的小桌上取过一张照片,背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我歪了歪头,惊讶于照片对曹玄黄的影响,伸手将照片反了过来。 视线转下去的同时,我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久违的寒气顺着我的后脊骨直冲头皮,仿佛秋意渐浓的下午,这间无人的院子都冷了几分。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还有大片的曝光斑点,不过中间的事物却很清晰,那是一个个悬吊着的尸体,如同被吹拂的风铃,七上八下的挂在那里。 我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他,我知道只凭这一张照片,不足以让曹大一脉如此紧张。 曹玄黄指着那张照片,苦笑道:“恐怖吗?” 我点点头,但也没有觉得多恐慌,因为我见过比这更惊悚的真实画面,更多的是惊讶于这件事情本身,我知道,眼前这个曹大一脉的小公子可能还是个没下过地的新手。 “老头子当时也很惊讶,没想到多年前的照片内容竟如此恐怖。”他唏嘘道。 “你们后来没去那间被封的院子吗?”我皱眉问道,按理说他们都在上海,不应该只有这点线索。 他苦笑道:“院子已经空了。有一年失了一场大火,院子烧了个干净。” 他微微眯眼,意有所指的问道:“这么巧?” 他摇摇头:“我所说句句属实,你别觉得我有什么要故意瞒着你。那间院子确实烧了,但和你的想法相同,我和老头子都觉得这事没有这么巧合,院子就无人居,怎么会失火,但他就是发生了,所以……” 他说着像前面凑了凑身子,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我们院子里不干净,老头子怀疑当年曹青阳失踪后,院子就被监视着,只是没到启用的时候,所以才让我们安生了那么久,但那双眼睛,从未离开过。” 我猛然一惊,倒是他这句话让我感到些许惊悚,这种感觉太像了,从当年的曹家白日事件后,这种感觉,在龙山阁,在我身上,都出现过…… 我突然感到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不只是我,曹玄黄所在的曹大家也有这种情况,那么其他几脉呢? 我突然有种疑惑,整个曹家,在整件事情当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第三十四章 奉天的秘密 曹玄黄眼神复杂的看向我,静静的抿了口茶,我们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我抬眼看向他,心里一动,开口道:“说,还有什么,只是这一点可不会让你们一脉孤注一掷的找到龙山阁。” 他吸了口气没说废话,脸色严肃的从一旁取出了另一张照片,同样是背面朝上的推过来,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自己看。” 我疑惑的翻起照片,只瞄了一眼,顿时瞳孔收缩,内心震惊无比,无数的猜想在我脑海中翻腾,最后却化为一句沉重的“不可能”。 我脸色一点点发白,震惊的看向曹玄黄,咬牙再一次重复道:“不可能。” 这张老照片还是上一张的背景,只是镜头近了许多,移到了其中一具吊尸上,这具吊尸被拍的清清楚楚,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一根老旧牛皮绳子挂在他的颈骨上,看起来已经死了许久。 真正让我不能接受的并非是这个场景,而是这张脸,这张我清清楚楚记得的脸,他属于--曹北望。 我爹。 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对,我后背忽然起了一层冷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不可能是我爹,曹青阳活在曹玄黄他家老头子的年代,而他家老头子又是我爹的兄长,那么曹青阳的院子里怎么会搜出我爹现在的照片,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年代。 我霍的抬起头望向曹玄黄,在等他的解释。 曹玄黄从上海过来,就算有心机,也不可能搞这么简单的骗局来框我。 他苦笑着道:“你也想到了是,我家老头子起初也很震惊,后来也寻思过来,但照片绝对是真的,没有人动手脚。他想了很久,如果两个存在都是真的,那么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就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我,“这个人是你父亲的父亲。”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某些事情。 然而曹玄黄没给我继续多思考的时间,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张老照片,也是张黑白的,推过来道:“这是我家老头子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你看一下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人。” 我看过去,陡然一惊,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诧异问道:“老一辈的?” “对。”他点点头,直起身子,看向荒凉的院子,缓缓说道:“老头子当时找了很久,在一个大叔家才抠出这么一张,这里面的人就是曹家现在这些家主的老一辈,也就是咱爷爷那一辈。” 他指的那个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白净,略有些瘦削,有些文气,但这张脸确实和曹北望很像。 有了这张照片,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那具吊尸不是别人,正是曹北望的爹,我爷爷。 我苦笑着拿着照片,看着自己爷爷吊在那里,多少心里有些不痛快,把它放下,我看向曹玄黄:“有线索吗?” “有。”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曹玄黄,点了点头,他也苦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可能我们那一脉过早的迁出来,让他对这些离奇的事儿产生了好奇,而且还涉及到了他的兄族。” “他查了许久,最后通过种种手段,查到了照片的来源,毕竟在当时这种胶卷还是很稀缺的。” 我盯着他,但这回他却没着急开口,而是恢复了商人本色,看着我沉吟道:“二爷,既然咱们已经上了一条船,我就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但也希望咱们能真正的合租愉快。” 我点点头。 这些事如果不是涉身其中,是绝对杜撰不出来的,到此时我已经明白他不是在虚张声势,当真是掌握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如果是他本人,我还不怎么相信,但若是他家老爷子,在那个地位那个年代,查出一些秘事,我相信真相绝对会让我大吃一惊。 想及此处,我便点点头说道:“我们自然是已经达成了合作。” 听我一说,他才松了口气,微笑道:“此行我一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有些着急,但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得不住的喝茶,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的急迫,不在卖关子,继续前话说道:“胶卷来自东北,确切的说是--奉天。” 曹家祖地?! 尽管我已经猜到了那个地方会让我大吃一惊,但却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来自曹家祖地。 “是曹青阳从奉天带回来的?”我追问道。 他点点头,而后很快的又摇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老头子与你的想法一致,但无法断定是不是曹青阳亲手拍的。” 我皱起眉头,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如果第一张照片是真的,那么照片拍摄的地方又在哪里? 我想起之前与二姑的交谈,难不成在曹家祖地……的下面?潜藏着数量如此庞大的尸体? 如果当真有猫腻,地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一瞬间我脑子里蹦出很多信息,年老后回祖地养老的那些曹家老人……难不成都在那里?! 我倒吸了口凉气,一些事情没来由的串联了起来,我看向曹玄黄,身体忍不住的轻颤起来,这太疯狂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曹家祖地以这种方式保存了所有曹家人的尸体? 曹玄黄端起茶杯润了润干瘪的嘴唇,看着我震惊的眼神,苦笑了一声,说道:“不亏是二爷,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不错,这就是我家老爷子当年查到的信息。” 顿了一下,他又道:“而且,他要长于其余几位,似乎已经到了那个年纪……” 我完全明白了曹玄黄的意思,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曹家老爷子从不离开上海,原来儿时曹青阳的失踪,和这些年所查出的隐秘信息,让他似乎猜到了真相,他恐惧,胆寒,震惊,以及深深的忌惮…… “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你解决老爷子的问题?”我尝试问题。随即心里确认,一定是如此了,我们追查当年曹家的事,在家族里已经不是秘密,想必这引起了老爷子的兴趣,特别是我爹的存在,他觉得也许我们会有某种线索。 此话一出,却没料到曹玄黄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我说过,这只是我此行的一半任务。” 第三十五章 石人的真相 我眉头一皱,下意识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笑容苦涩的端起茶杯又放下,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惊恐,“曹青阳又回来了。” 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错愕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赶忙放下茶杯,解释道:“是我没说完整,不是曹青阳这个人回来了,而是……他的随身信物,还有你看到的那片石鳞,一起被人送了回来。” “被谁?”我追问道。 “不知道。”他神色严肃的摇摇头,“凭我们家在上海的能力也没查到人,东西是寄过来的,但我们查了物流,经过了几个地方的转发,最后到的上海,而发出地则是……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奉天?”我看着他古怪的脸色猜测道。 “嗯。”他肯定道。 我心里一沉,本能的觉得这事不对,那片石鳞代表着什么我很清楚,如果说曹青阳还活着,只能是以那个方式,但这解释不通眼下的问题,此时的焦点在于,为什么“旧事重提”,又是谁在背后主导着一切! 曹青阳失踪,曹玄黄和他家老爷子大概心里有数,人去了哪里,否则老爷子也不至于这些年不敢离开上海。 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有人邮来曹青阳的信物和那片石鳞? 这是一种提醒亦或是……威胁? 我倾向前者,如果仅仅是信物,那么威胁的意味很大,可带上石鳞便成了一种线索,一种提醒,提醒我们曹青阳和石鳞之间的关系,但与此带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是这个节骨眼? 我压下心里的疑问,问向曹玄黄:“那你们为什么找到了我?” 他没开口,而是缓缓伸手在火炉上暖着手,我一笑明白他的意思,就对他说:“其实我们查到的事情要比你们家的还复杂,但有些是交叉的,不妨听我说说。” 便将除了涉及汉生的秘密和一些及其隐晦的隐瞒下来,其余的都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一遍。 几次下地得到的线索,还有那些我们推敲出来,关于曹家的秘密都十分详细的讲给了他。 这一说就讲了一个多小时,我喝了几泡茶,茶叶都没味了,才将将说完。 这期间他没有开口,只是脸色的变换和眼神闪动,暴露了他心底的震惊程度,也多亏前车之鉴,让他了解了些许隐晦信息,否则外人听来,指不定觉得多荒唐。 他听完久久无语,我也不去打扰他,就让他在沉思中慢慢消化那些骇人听闻的隐秘。 “有用吗?”我问他。他咬着嘴唇摇摇头:“老实说,你们查到的比我家要多得多,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你的话,根本没办法有什么联想和启发。” “那说说你的事,我想你一定有足够的原因才会找到我。”我说道。 他定了定神,给炉里添了点碳,吸口气说道:“还记得我开始和你提到的,你父亲当年带回来的那口棺材吗?” 我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见过那口棺材里的石人吗?”他先问道。 见我摇摇头,他才说:“那是一具三眼石人,而且整具尸体和常人大小无异,只是全身已经实质化,并且……石人身上覆盖的就是我们收到的那种鳞片。” 我心里一惊,虽然早就听过石人,但这和我想到却不一样,我以为石人是某种象征,却不知当真是石头雕刻。此时听他一说,我心里便立刻断定到,那就是一具真实的尸体,只不过已经完全“羽化”,没有了生命迹象。 万万没想到我爹当年就找到了羽化后的尸体。 ……等等,我心口一热,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爹当年就发现了羽化,他那时候可还没去龙坑,那么就是说,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造成羽化,同时可以理解,我爹迟迟没有触发羽化的法子,就是在那时候得到的?! 太好了,如果能找到那个地方,便很有可能找到抑制汉生身体的方法。 曹玄黄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当年虽然你爹是曹家的神仙收官,可当时曹家家族势力雄厚,家族内部分支众多,凭什么他能说动那些老家伙跟他去青山?真金白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些人又怎么会倾尽全力跟你爹走? 还记得我开始和你说的,有人在盯着我们吗? 离奇失踪的曹青阳…… 那些归去奉天养老的曹家老人……” 他向前微微倾斜身子,坚定道:“通过和你的情报交换,我现在断定,整个曹家都在被人支配着! 我没乱猜,你爹从奉天回来性情大变,但你想过没有,他为何会跑去奉天?还有先前的那张照片,你爷爷也在其中……” “你是说我爹去曹家是被人安排的?”我皱眉道。但心中已经忍不住联想,曹北望信中说过的,他养好了伤就会再去一趟奉天老家。 很难想象两者没有关系。 曹玄黄默认的点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一点证明。也是我开始的问题,你爹为何能得到那些老家伙的支持,带着曹家所有人去青山,我告诉你,就是那具石人尸体,打动了他们。” 我脸色一变,默默看了曹玄黄一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正打动了曹家人的不是曹家青山,而是那具带回来的石人。 但对于当时以走土为业的曹家为何金银没做到的事情,反而石人做到了。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曹家,我爹带回石人就是要给背后的人看! 他知道那些人要什么,他要带曹家人去青山,就要拿出“诚意”! 但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想必你爹当初从奉天回来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是……他在奉天接触到了什么人……”曹玄幻一顿,眯着眼睛继续分析道:“你的信息给了我很大启发,曹青阳去了哪里,几乎已经不用猜,所以才会从奉天邮递那个信物过来,但同时还有那片石鳞……我想又是背后的人,想让我们想起什么。” “等等。”我打断他说:“为什么你会觉得那片石鳞一定能让你们联想起当年?” 他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因为当年带回来的那口棺材就在我家。” 第三十八章 着手准备 离开戏楼时天已经黑了,今儿周五,路上格外的堵,特别在东三环三里屯太古里这边,地图上飘红一片,看着两边车里的花季少年少女,我不禁有些出神,明明年纪相差无几,我却感觉自己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我默默的转过头,摇下半截窗户,叼起根烟,心里已经没有太多的念头或是不甘,我知道一切都是命。 老一辈土夫子下墓后,都会在棺前撒一些纸钱,同时念道几句“尘归尘来土归土,牛马人佛命里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想在想来,这几句又何尝不是说给那些倒斗人呢。 龟速的穿过长虹桥,车子总算是快起来,到了龙山阁都快凌晨了。 本想默默的回去,却看见老何还坐在内堂,犹豫了一下,我走过去,轻声的问了一句:“何叔儿,还没睡呢。” 他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知道你今天去见了二小姐,有点担心,睡不着。” 我听他殷切言语,心头一片感动,忙扯出张笑脸,说道:“嗨,没事,二姑虽然强势了一些,但待我还算不错。” 深秋以至,老何放下暖手的小砂壶,感慨道:“如果没有当年你父亲的事,二小姐当是对你爱护有加才对,不过就算如此,这些年二小姐也未曾难为过龙山阁,也是一种情义了。”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一边是小弟,一边是父亲,这么多年在二姑心里,多半已经没有恨意了,更多恐怕是不甘和芥蒂,如果他还恨着我爹,恐怕我早被帝寺在身上扎几个窟窿了。 “何叔儿,我可能要去一趟青山。”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说,毕竟铺子刚刚安稳下来,虽说有我没我都一样,但这甩手掌柜的当得也忒不称职了点,我多少心里有些愧疚。 况且每次出去,老何都要担心许久,但也恰巧是这点,看着脸上皱纹越发深沉的老人,一个打小就给我开家长会的老人,我很难瞒他什么。 老何沉默了,半响才重重叹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从乌蒙回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兹是你参与进来,就会有一天重回青山,我心里一直很坚定。你……准备好了吗?” 我挠挠头,“还没,这会儿就是先敲定下来,具体的我还没准备,还有,我得回陕西一趟,关于青山的位置,我再去问问。” “行,那我给你准备人和装备。”老何站起身,似乎当下就要去筹备。 我赶紧拦住他:“何叔儿,别急,人有,装备我明天列个单子,有人去准备。”当下便将与曹玄黄的约定给老何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听后老人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夸赞道:“你的决定非常正确,如果能将上海那拨人绑在咱们车上,对以后的转型会便利很多,尽管他们不会为了咱们出手,但树的影人的名,多少会有人冲他们给咱们些方便。”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曹家那脉人的根基毕竟是在上海,有些东西搞不到的,你找小何让他给你准备。还有就是,安全第一,就算到头来什么也没求到,叔儿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老人最后拍着我的手仔细叮嘱道。 第二天,我让薛冬青往家里去了电话,侧面打听一下多杰的事,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多杰不见了。 他大伯说不知道啥时候,可能是半个月前,后山的多杰就失踪了,当时还有人好奇去屋里找过,烟斗和柜子里的衣服都不见了,似乎是出门了。 听冬青说完,我心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就是曹北望给我邮寄信的时间,难不成多杰被曹北望带走了? 没办法,多杰的失踪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不能阻止我们这次行动,只能两手准备,一边组织人手和工具,一边筹划进山路线。 让冬青先去忙,我找来一张详细的中国地图,又掏出本子,开始回忆多杰当时的话。 首先,多杰应我爹要求,到重庆巫山县下的一个村子会和。 村子名不祥。 但是村里有招待所,当时我爹他们就是住在招待所里。 这是一条有用的线索,虽然过去了许久,但那时候的人应该还有不少建在,“护林队”这是我爹当年他们的打得旗号,人不少,想必当时住进村里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应该还会有人记得,只要细心打听,找出这个村子不是难事。 接下来他们在村里整修了三天,实则是在等手续,从村里出发,用了不到两天进了神农架林区。 首先当时神农架的林区和现在有很大区分,当时条件落后,探索的地域很少,现在神农架的林区扩展了几座大山,早已不是当年的范围。 我把需要调查的事情写在右边--查找当年神农架林区的范围。 这点很重要,两天赶路进了林区,以当时汽车的速度,两天不算远,至少可以判断出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进入的。 再之后他们顺着古道进山,穿越了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到了鸾英寨。 我皱着眉回忆当时的对话,也不知道这些地方现在还有没有了,我只能先记录下来。 接着他们便是开始找熊粪,带着石榴籽的熊粪,因为他的目标是一片石榴林。 之后便挖出了镇墓兽骨,找到了入口。 我放下笔,捏了捏有些跳动的眉心,目前的线索就这么多,要查的事情也不少,必须加快脚步了。 第二天我给曹玄黄去了电话,列了装备的单子给他,又给他分配了任务,既然当年曹家青山之行的关系是他家“打点”的,那么这部分自然由他去查,目的就是找出当年队伍是从哪片林场进去的。 接着我又联系了董俊,他那里靠近湖北,派人尽量去巫山县找出当年的那个村子。 其次我在网上开始搜寻二十年前的神农架地图,希望找出多杰口中的龙滩子马儿河等地,现在只有推测出我爹他们的路线,才有可能找到曹家青山,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第三十九章 万事俱备 这几天曹家很安静,风平浪静,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猛扑和针对,似乎前一阵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奇怪的是,曹子雄留下的私人电话也打不通,可说不上为什么,越平静我心底越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过眼下的事情已经运作起来,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各方人马都在紧张的筹备当中。 就在第二天,老何来到书房找上了我。 曹家的态度也让他有些不安,有些愁容的说道:“你们要小心,二小姐,曹玄黄,和龙山阁最近动作有点大,一般人瞧不出什么,可曹老四那个老家伙洞若观火,也在这行,完全能猜到我们要做什么,可他偏偏不闻不问,我觉得不太寻常。” 我也觉得有些棘手,但准备好的拳头打在空处,我们就算有心提防,但完全不知道要应对的是什么。 我心烦意乱的抓抓头,“那怎么办,也不能现在停手啊。” 老何思忖道:“这事得提前准备,你们不能直接去。” “什么意思?”我诧异问道。 老何一笑,“这种伎俩不算高明,但胜在好用,当年也与二爷长做,我给你说说。” 一直到午饭,老何一直留在书房,帮我不断修改此行计划,我不得不感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着本子上我们洋洋洒洒记录下的规划,心里总算有些安心。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这一手已是当下最好的安排。 又过了两天,曹玄黄打来电话,带来一个坏消息。当年队伍进入林场的路线他没能拿到,因为当初曹青阳失踪后,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也就是说与曹家那一段彻底割裂了,现在回去找,关系链完全是断的。 我心下叹口气,当初那一脉壁虎断尾,为了自保彻底毁去了与曹家相关的线索,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装备准备的还算顺利,不过也仅限一些常规户外装备,有一些他们也没渠道,我说其余的龙山阁来负责。 挂了电话,我又给小何去了电话,让他帮忙准备装备。 中午草草吃了口饭,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电脑前,试图找出当年那个神农架林场的范围和笔记上的一些地理坐标。 不过信息很少,烟倒是抽光了一包,我想起件事,给小何打去电话,告诉他最好准备几个家伙,怕是这次不太安稳,小何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后,说跟着我没有一次是安稳的。 我苦笑着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给大头拨通了电话,好半天才接通。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孩子的欢笑声,我觉得奇怪,大头怎么会在那种氛围里,心道坏了,难不成这货穷疯了偷孩子去了? 我怒骂道:“操,你别残害祖国的花朵。”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但知道我在骂他,也没好气的小声骂回来:“丫逼逼啥呢。” “我问你,是不是偷孩子呢,咋身边还有那么多孩子呢。”我说道。 “别墨迹,有事说,我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他一直压着声音,我本能的觉得不对。 “是你别墨迹,快说干啥呢,怎么还偷偷摸摸的,违法的事咱可不兴干啊。”我一直追问。 “你懂个p,再说丫违法的事你干的还少啊,拉出去都够枪毙你几回得了。我在外面陪孩子呢,没事挂了。”他没好气的说。 “等等,陪孩子,少胡说,你他娘的哪有孩子。”我高声嚷道,根本不信他的屁话。 “不是我的,是一个小学的,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我明天回去,见面说。” 这货不等我再继续问,骂骂咧咧的就把电话挂了。 我嘴角翘起,这两天的抑郁一扫而空,大头很简单,和这种人相处,慢慢的你也会很简单,可能这就是我能和他成为挚损友的原因。 神神秘秘的,回来非问清楚不可。 我嘀咕一句,随后将电话扔在床上,端起茶缸子猛干了一口,一抹嘴,继续回归到搜索线索当中。 就这样耗了两天,我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电话是董俊打来的,当年我爹他们落脚的那个村子打听到了,在巫山县长江南岸的一个小村子,叫跳石村。 事情要比我想象中的简单。消息是铺子里跑街打听来的,这些人常年走村窜乡,偶尔也下去收东西,十里八村都很熟悉,从消息扩散出去,除去传播的时间,几乎是一下到底层,就有反馈上来,这事虽然过去的时间久了点,但好在还有不少人记得。 当事人是个小超市老板,他就是当年招待所的所长。title听起来虽然名头很大,但那小村子本来人口就不多,平时也没有领导下来视察,所以那次护林队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好事成双,曹玄黄终于发挥了他们家族的力量,虽然当年的关系彻底断了,没拿到当年的进林路线,但好歹帮我找到了一份神农架林区的早期地图,听说是从一个副教授手里搞到的。 再加上我从多杰那里听到的几个地名,又硬啃了两天,终于确定了我爹当年他们进林区的路线。 虽然林区内的路线还是不清楚,但最起码有了好的开始,只要能顺利找到那片石榴林,就算打成了目标! 我兴奋的击打在掌心上,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敲下来了。 我给曹玄黄和二姑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已经知道了大致方向,并且约定好了时间,曹玄黄对于我的效率很满意,我们又约着见了一面。 见面后详细给他讲解了我的计划,对于我拒绝他随行前往的建议,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我也没多想,这家伙身子骨太差,做生意行,下地还是太娇弱。 不过那个探险小团队要带上,这个就没啥好拒绝的了,这次青山也算合作,总要带上他的人,这些队员怎么说也要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至少在体力上不会拖后腿。 真正让我在意的是曹玄黄的意图,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和他家老头子所图的是什么。 而且那五个人的身份,估计也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从那个院子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准备了好久。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大家在合作,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 我缓缓躺在床上,脑子里盘算着哪里是否还有漏洞,计划就在后天,出发…… 第四十一章 进山路线 为首的火候站的笔挺,脸庞如刀削斧凿般菱角分明,此时微微皱眉,不过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开口道:“来之前老板已经告知我们任务,我们会安全的将你们送到目的地,如果途中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听说贵方……也在户外工作,但请相信我们的专业会给你们一些帮助。”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都有台阶下,我赶紧接过话:“一定一定。” 见双方人都没说什么,我忍不住抹了把汗,这会儿发生冲突显然是非常不智的事。 进了招待所,队里的姑娘带着我们去分了房间,显然来前对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房间很干净,目前整栋招待所,除了我们,就只有一伙来收药的湖北人在住,我低声问前面介绍的姑娘,“人没问题。” 她在前面点了一下头,回答简洁:“没问题。” “晚上六点楼下开饭。”留下一句话,女子转身冷酷的离开。 “哇哦,比你家赵敏还酷。”大头小声嘀咕道。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我们放好行李,看了眼表,还有俩小时,小何他们都去补觉,我看了眼汉生,问他困不,汉生笑着摇摇头,走向窗边望向外面。 “怎么了,心里有事?”我脱了鞋爬上床,一路上睡得也不安慰,还是床舒服。 见他没吱声,我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爹应该在青山里发现了对付羽化的办法。”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转身轻声道:“放心,我没事,就算……身体出了问题,我知道去哪里可以压制这种变化。” 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秦陵地宫?” 他不置可否。 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心里知道果然,他果然在秦陵地宫下面的镜儿世界发现了一些隐秘,当日我们在龙山阁他对我所述也并非是全部,我那时就断定他一定走的更深。 一想到秦岭下面那幽闭黑暗的深渊,我不由的握紧拳头,正色看着他:“汉生,我不会你去那种地方的。相信我,从我对我爹当年的事迹中研究得出,那片山里,就有解决羽化的办法。” 他呲着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冲我点点头。 看着他那干净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苦涩,心下忍不住叹息道,汉生,你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到了六点,我过去给小何他们都揪了起来,一起下楼吃饭,火候他们五个人已经到了,旁边桌空着,靠墙的那一桌坐着三个粗黑的汉子在吃饭,桌上有一瓶邵阳老酒,几个人喝得正欢。我侧头看了眼汉生,发现他也在盯着那偷看,随后摇摇头,我放心下来。 到了桌边,火候冲我点点头,我笑了一下,几个人坐下吃饭,由于中午那阵的小冲突,现在场面有些尴尬,进入神农架深处危险重重,这种互相情景也不好,如果不能互相信任,是要丢命的。 我看了眼平时插科打诨行家里手,现在只顾闷头啃粮食的大头,咳嗽了一声,他没鸟我,我心里稍有些无奈,随后自己问向火候:“你们对神农架了解多少?” 他望了眼那头酒气熏天的几个采药人,看到对方没有什么异样,才轻声道:“神农架位于湖北省,主要由两部分构成,分别是西边的神农顶和东边的老君山。”说着他抬首向早晨开口的短发男人示意。 后者从小腿上抽出一卷地图,小何用筷子推开几盘菜摊开在桌子上。 地图是神农架的详细地图,包括周边的接壤,西北是十堰市,西南是重庆,南部是恩施州,东南是宜昌市,东北是襄阳市。 以神农架机场为核心,周围分布着天燕景区,画廊谷景区,太阳山景区,香溪源景区。 大致以神农架顶和老君山为分界。 火候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圈,“这里基本上都被开发了,中间的连通部分偶有些人迹罕至的小路,除此之外,西南部和东部这面,都是原始老林,而且是中国中部地区最大的原始森林。里面有很多野生动物,蝾螈,金钱豹,亚洲黑熊,十分凶猛,需要格外注意。20世纪初的时候,一队国际植物收集探险队伍进去后,就遭遇了黑熊的攻击,损失惨重。” “除了野生动物,它的环境也不容小觑。神农架是现在中国内陆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点绿洲。它所拥有的在当今世界中纬度地区唯一保持完好的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危险程度不亚于越南丛林。”火候说到这里皱起眉毛,神色有些严峻,想必当初那里给他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大头这时用筷子指了指小何,“林子我这兄弟也钻过。” 他们队里有两个人抬头看了眼大头,又轻描淡写的看了眼平静吃饭的小何,脸上闪过一丝微嘲,估计以为大头在吹牛逼,或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顶多就是个挖坟掘墓的土夫子,就算钻林子也想象不到越南丛林的危险程度。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懒得理了,注意力放在地图上,他的这张地图很详细了,绝不是市面上可以轻松搞到手的,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 “有笔吗?”我问道。 火候掏出一支递过来,我冲地图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是否可以在上面画,看到他点点头,我开始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跳石村,接下来的路线大概是这样,要去鸾英寨,再往深处走……”我手下不停,在地图上描了一条线路出来。 “为什么要绕这么远,从此处进去不是正合适。”队里唯一的姑娘皱着眉,问道。 我苦笑着摇头:“想必你们的老板说过,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也并非把握十足。家族有长辈多年前去过,走的就是这条路,我也只有寻迹而去,才有一点把握。” “还有。”我指着地图上的那条线路说道:“当年这里还是林区,并没有多少开发,不过如今几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景区,我们要过去,装备……”我抬头望了眼他。 他说:“你尽管标一下线路,装备的运输我来搞定,老板有一些资源在这边。” 我点点头,当年他们的线路是龙滩子,马儿河,黑龙洞,再到鸾英寨。 如今很多地方都已经变成了景区,更有一些连名字都对不上,经过前几天的反复核对,还是让我找到了一条路。 塔坪河——塔坪——丁家坪——龙滩子——破船口——华场子——马踏河——黑龙洞——鸾英寨。 马儿河没有找到,但在线路上多了一个马踏河,两者应该是一个地方。 第四十二章 动作 桌上我们讨论了进山的路线,看得出来几人在户外这块还是很专业的,就神农架的气候和地理条件,给出了很多专业性的建议,最后还列出了一些装备,火候拿着单子说一天就够补齐的,所以我们将进山时间定在后天清晨。 当夜无话,第二天傍晚就收到了家里的消息,家里的“我们”果然出事了。 车还没出北京就被人跟上了,过了检查站,忽然被雷子堵住,几名绿衣从车里下来,连人带车都被扣下。 当然车里面不可能搜出什么来,因为里面都是清清白白的伙计。 这事刚让老何警惕起来,紧接着运货的“路线”就出事了,不知道是不是龙山阁太倒霉,走货的里面夹杂了一只错金银的当卢,被便衣无意中查了出来,本来东西不大,可年代古老的吓人,眼看着整条线就要搭进去。 而且更诡异的是,东西的来源没人知道! 因为这次是常规走货,都是是各地收上来的一些小玩意,这只当卢根本没人报备,也就是说不知为何,这个原本不属于龙山阁的东西会夹杂在货单中。 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东西是哪来的。 造成的后果,就是原本干干净净的一条收货线搭进去了。 因为虽然只出现这一次,但上头绝对不会这么理解,全当走私严查了去。 下午老何和那条线上还干净的伙计开了会,这件事肯定是人捣鬼,否则价值不菲的当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货车上。 最明显的就是我们的“人”上出了纰漏。 听到赵牧之电话中特意点出的这句话,我心里一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之前说的龙山阁的二五仔,出手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并且了解走货路线,绝对是龙山阁内部人干的。 挂掉电话前,赵牧之犹豫了一下,小心说道,家里既然出了事,也务必让我们这边也小心些,那边的动作不会停,而且,不保证暗中的敌人不会对我们也动手。 放下电话,我坐在窗前,看向小村深处,家家户户已有袅袅炊烟升起,山坡上偶有赶牛的老爷儿迎着晚霞归来,一群孩童背着书包嬉耍打闹的从村口跑进来,一些看似都很美好宁静。 可我知道这份宁静下隐藏是什么,只因赵牧之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既然让我们小心这边,就证明前一阵子我要他排查的核心人员有了结果,知道我们在跳石村的人不多,不是关键人物出了问题,不会有他那句特殊的“叮嘱”。 吃饭前我把小何大头他们都找了过来,说了家里的事,几个人都深皱眉头。 “消息可靠吗?”大头问。 “赵牧之既然开口了,就八九不离十了。”我回道。 小何下意识点头,赵牧之这一阵子在龙山阁的表现有目共睹,冷静,理智,机敏,大气,也有狠辣,这一切都很符合我们这个行当,仿佛他就是天生做这个的料,小何对这个同龄人也是很服气。 “那,要不要通知那五个家伙一声。” 他指的自然是曹玄黄的人。 大头继续道:“你们老曹家人做事狠,如果咱们的行程真的已经泄露,这一路可不保安全,别几个人还没跟咱下去,就在路上嗝屁了。” 小何啧啧两声嘲讽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我看你这两天盯那姑娘臀瓣可紧啊。” 大头脸上一红,随即争辩道:“呸,别胡说,老子是关心战友,丫还说我,跟你没瞅似得。” 我作证,小何也盯着看来着,只不过没大头那么赤裸裸。 我心里一笑,表面正色道:“不管是不是因为屁股,咱们都得通知他们一声,毕竟是一路走来的,况且路上真发生什么,他们也是一股力量。” 领带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怎么?”我问道。 领带轻声道:“昨晚我听到一些声音,但不能确认。” 大头和我们去过四川,知道领带的耳朵异于常人,再联想到我刚刚的话,随即警惕道:“那几个采药人?” 领带眼神一冷,随即手中翻出匕首,就要出去,我上前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的问道“干什么?” “我去门口守着,敢有异动就先宰了他们。”领带干脆道。 我苦笑一声,上次带领带傍身去望鱼,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走散,他回来听赵顾提到下面的危险,一直对没有护我安全感到愧疚,这会儿知道那些人可能有潜在危险,便要先下手为强。 大头也失笑道:“哟,小汉生啊。” 汉生笑笑不说话,一直酷哥视人的领带倒是脸色出奇的红了一下,瞥向汉生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和尊崇。 我们住在一个院子,汉生练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指点过领带,汉生也亲口说过,领带的刀法有清廷武状元刘秀虎的刘家刀架势,抗日时期中央大刀队的刀法就是正宗的刘家刀,汉生点评过领带刀下有血勇。 我道:“不急,先查清楚,别误伤了其他人,再说火候和汉生都确认过那伙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小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招待所里有外人?” 我眯眼道:“也说不准,今晚咱们轮着休息,眼睛放亮点,看看老鼠到底是哪来的。至于火候他们,先不用知会,暂时没有危险,以免打草惊蛇。” 我和汉生一个房间,小何和领带一个房间,大头打呼噜太响所以自己住,晚上也不着五个人,领带自告奋勇说他可以守夜,小何就顺水推舟说那他们两个来看就好了,我想想也行,毕竟不是野外,休息半夜也没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火候同步了信息,装备已经调好了,我们直接穿景区就行,明天可以上路。 在楼下我特意留意另外那桌采药人,就是几个粗粝的汉子,交谈中也都透露着当地口音,看不出什么蹊跷,我瞅瞅汉生,他也皱眉的摇摇头,我心里更纳闷了,领带昨晚听到的动静究竟是哪来的…… 第四十三章 来人 晚饭吃的还算和谐,不过两拨人明显尿不到一壶里去,对方小看我们是挖坟绝户的土夫子,大头觉得他们小打小闹的经验就猪鼻子插大葱开始装相,不过好在没有擦枪走火,有些不快也就不咸不淡的扔下两句话,饭后各回个的房间。 回屋前,走廊上的领带冲我点点头,并没有随着小何回屋,而是身形一闪,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从二楼望下去,大堂下面的师傅收拾好桌椅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关了灯,只有走廊的声控灯偶尔亮一下,我仔细瞅,也没发现领带的身影。 汉生向深处努努嘴,看口型是“房梁”。 我小吃了一惊,这家伙根本没看到动作就上去了,也就只有汉生这种人能发现,随即心里稍稍安心。 我们回了房间,到了十点以后,招待所楼下杆子上的大头灯也熄了,农村休息的早,从窗户看出去,村子里黑咕隆咚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院子灯还亮着。 过了十二点我困意上来,看见汉生在另一个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着我,不知是否睡了,我打了几个盹也跟着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呼啦”声响,我睡得并不踏实,所以第一时间就机警的坐起来,强撑着困乏看向四周。 屋内的灯不知何时被关了,窗帘也被拉上,眼睛一时间没适应过来,漆黑一片。 我刚想发声,就感觉一阵风扑面而来落在我身旁,随即响起汉生的冷静的声音:“是我,来了。” 话语很简洁,但我知道什么意思,立即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汉生送我的短刀,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便外面走廊上传来“扑腾腾”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某种持久的怪声。 汉生动作最快,伸手拉开门窜了出去,我注意到他手里已经提起了他的枪杆。 我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接连亮起,一瞬间炽白的光线有些刺眼,我伸手挡了一下,随即看见领带站在二楼走廊的窗户旁,侧望着外面,他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甚至是惊恐的神色。 汉生已经落步在他身旁,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领带方才有些悻悻的回过神。 我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还是忍不住向窗外飘,“有人。” 我好奇抻脖子瞅了一眼,窗下不远是一片半人高的果林,随着晚风呼啦啦的摇摆,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滩清亮,却也不见异样。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惊惧,强行压着指过去:“那里有东西。我在梁上听到楼下有动静,感觉像是有人从外面拉门,我就爬下来看,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我想等他上来再制住他,可……” 说到这他眼中的惧色更盛了,声音也有些生硬,“可是另一个影子速度很快,瞬间就将那人拉走了,拉进了那片林子。”他指着窗外的林子。 我皱了一下眉,与汉生对视一眼,两拨人? 汉生将手搭在领带肩膀上,沉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领带使劲揉了揉头发,似乎要将脑海中的恐惧挤掉,他深吸口气看着外面,压着嗓子说:“我看见一个人,将先前来人拉进去,那人就站在林子边,他……歪着脑袋……就像……” 我心里一沉,“是不是扭到了夸张九十度,耷拉着肩膀,就像一个吊死诡。” 领到快速点头,“对对对。” 我和汉生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那个身影我们不算陌生,正是发生“羽化”的表现! 走廊里的声音吵醒了大部分的人,火候穿着绿色的背心警惕的拉开了一脚门缝,小何也窜了出来,我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 火候的人全都出来了,我也没隐瞒,告诉他们晚上有人偷偷摸上来了,被“人”拖进了果林。 火候从窗户望下去,皱眉道:“后者是你们的人。” 我摊摊手,苦笑道:“不是个人。” 火候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没有,提议道:“过去看看。” 我看旁边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便点点头同意。 我们一起下楼,夜晚还有些凉意,火候的人要打着手电过去,被汉生拦了一下,示意他先过去看看。 汉生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担心有异况他们会受伤,可落到他们眼里似乎觉得被轻视了,特别是那个姑娘,听她冷哼了一声,一闪身躲过汉生的手臂,拎着手电扎了进去。 我无奈的摇摇头,几个人先后逾越而入,没几秒里面就忽的响起一声惊呼,我心里一沉,不禁着急,难道那个东西还在里面? 其余的人紧随其后的扑进去,却没有看到那东西,火候的人都蹲在地上,我看见那里有一道拖行的痕迹。 一个留着寸头的家伙脸色很不好,抬头看向火候:“头,有东西。” “野猪吗?”火候边走过去边问道。 可无人回应他。 走到跟前,我发现那几个先进来的伙计脸色很不好,火候有感到了不对劲,走过去一看,在托痕旁有一串脚印。 “是人?”他瞳孔一缩。 那女的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这些果树也不算细,此时被生生的裂开了一道裂缝,拖向深处,如果是人做的,这得多大的力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我耸耸肩,这几个家伙的三观要被动摇了。 火候苦笑的看向我,我叹气道:“是人也不是人。” 一个汉子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脸色有些铁青,置气道:“我不信,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去,你看这些树被撞碎的岔口,也就碗口粗,一会我们也进去给你收尸,你快去。”我在一旁抱着肩膀说道。 那女的拽了他一把,气哼哼的挖了我一眼,随后问向火候:“怎么办?” 火候又看向我,我挥手道:“先回去,今晚叫你的人先别睡了。跟我们走,这只是开胃菜,还有,接下来的路程,请把你们这几十年对世界的认识抛在一边。” 第四十四章 登山过夜 所有人撤回招待所,火候留下一个家伙盯着外面,我想了想不是很放心,让领带也跟着留下。 小何进屋前,一个闪身拐进那几个采药汉子的房间门口,轻飘飘的贴在门上听了会,才放心的回来,冲我摇摇头,轻声道:“都在里面呢。” 我们回了房间,除了依然在屋内酣睡的大头,所有人都在这里。我当然不能将所有事都讲给他们,只得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给他们,最后盖棺定论道“一种被辐射感染的人”。 说到这里,我注意到火候几人一直紧绷的神情稍稍松了口气,毕竟没从我嘴里说出什么神仙精怪,就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 我心里感到好笑,要是我刚刚说那是土地老,不知道几个人会有什么感想。 他们队里那短头发代号叫q的家伙,忽然皱了皱眉,口气有些质疑的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了那东西会来,为什么没有提前知会我们。” 面对他略有不善的口气,我耸耸肩,“第一,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并非上下级。第二,显而易见,怕你们坏事呗。” “你……” 火候拦了q一把,深吸一口气,正色对我说道:“二爷,事情的确出乎我们意料,接下来的行动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笑了笑,“没问题。” 送走他们前,我在走廊里拉了火候一把,他疑惑的回头,我凑过去低声道:“我不知道曹玄黄派你们来做什么,但我肯定,绝不仅仅是帮忙,我也不去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至少在下到遗迹前,我们是一路的,会互相帮持,情报我也会选择性的和你们贡献,但,不要动歪脑筋。” 他眼中闪过刹那间的诧异,而后转为惊恐,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发出了沉重的“嗯”鼻音。 我选择与他开门见山,是因为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曹玄黄派这队人的意图显而易见,甚至这伙人的出现包含在了我们的协议里面,他们可不会是帮忙那么简单。 小何出去接替了领带,不过这一闹天也快亮起来,领带回屋眯了一会,我和汉生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清晨,倒是大头这货精神最佳。 吃了早饭,我们坐村里的车上了高速,最后按着路线,乘坐巴士开始向神农架出发。 从此刻起,我们已经开始伪装,火候他们自然是登山的背包客,我们几个“燕瘦环肥”的四不像,只能装作游客。 用了一天多,我们成功的混进了神农架景区。 这边开发的与二十多年前已经大不一样,很多我爹他们当初走的路线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景点,路也自然修了上去,我们做了观光车,要比当时速度快上不少。 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们傍晚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景点留宿了一宿,该吃吃该喝喝白天起来再继续拍照进山。 我们一路穿越了几个地图上的标记地点,当地大都开辟了景区,也有个别地方由于山体滑坡已经彻底消失,不过我之前做了功课,终点相同,路线上我稍稍做了改变。 这一路就属大头最欢脱,丫就跟真来这度假似得,该泡脚泡脚,该农家乐农家乐,要不是我拉着,都要跟当地的猎户打兔子去了。 最终我们到了坪阡古镇,这里是靠近鸾英寨最近的景区。 我们住在万豪酒店,稍微整修之后,向着东北方向的南天山方向进山。 酒店没有退房,省着惹人怀疑,不紧要的一些装备也都留在了房间里,此时众人是最精简的状态,因为要登山,这个季节携带太多东西反而很危险。 买了通票后,我们直直奔着鸾英寨过去。 我们尽量选择僻静之处赶路,路上有很多灌木,走着并不轻松,到了下午,才赶到鸾英寨。 还未走到,众人便已看到气态恢弘的鸾英寨,古时以鸾英寨为核心的阴条岭被称为九焰山,主峰有一巨大石龙横卧山岚,附近九个山头呈合抱之势,蔚为大观。 这些年当地政府对古迹做了修复,修葺了寨墙,此时看过去已有四五米高,全是当地的石块垒成,不仔细也瞧不太出翻新过。 进入山口,可见山岩壁立,唯有一条小路正对着山上,半腰则是凹进去,形成一块平地,寨就筑在岩石处。且两旁皆是悬崖峭壁,地势险要。 石径并不曲折蜿蜒,但却微微有些陡峭,进了寨子,这里的游客已经少很多,大多是一些青壮,到这里也就是拍拍照留念而已。 火候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点点头,几个人等在原地,他带着q和另一个叫西河的伙计七拐八拐的进了寨子深处,大概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绕过大多数人的视线,背着几个大包回来。 小何和大头去接下来,火候凑过来歇脚,低声道:“装备都在,没问题。” 附近还有稀稀拉拉的游客,我点点头也不便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许的惊讶,这些装备肯定是曹玄幻家里的势力安排,绕过了驻防的守林队伍运进来的。 我们几个又在附近转了转,快日落西山,游客们已经熙熙攘攘的开始下山,我们看准四周无人,转换方向,向着人迹罕至的深山奔去。 这边已经开始没有路,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离开景区附近,否则夜晚山里潮湿,我们生火很容易被晚上的护林队伍发现。 我们的人和火候的人轮番开路,又担心留下过重痕迹,没有动刀,一路穿行的都很累,树上脚下,到处都是绊子,一不小心就要摔跟头。 山里越走越静,我们也没空说话,一直快到天黑众人才停下来,五个人面对面的喘着,就算是火候他们常年进行野外作业也有些受不了,却发现我们几人虽然也喘,但并不如何狼狈。 我心道这要是一年前我现在肯定已经躺在地上喘成狗了,好在无数次生死之间徘徊,已经大幅度提升了我的体力和耐力。 我随意的抹了一把汗,转头看看四周,已经彻底没了人烟,就对他们道:“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咱们就在这附近过夜。” 第四十五章 突发状况 火候点点头,将肩上的背包卸下来,双手称在上面,不避讳的感叹道:“没想到你们的体力这么好,起初我还想要不要照顾一下你们的脚力。” q他们同样眼神古怪的打量着我们几人。 我笑了一下,心道在他们心中,恐怕我们还是那些常年在地下淘土,终日不见天日的小毛贼呢。 我也没有过多解释,我们的故事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几个人歇了会儿开始分工,火候的人很专业,至少在露营这方面,捡柴,搜索附近水源,上高警戒,搭帐篷,生火一气呵成,都在默默做事。 不过我们几个也没闲着,小何从包里掏出几个白色小瓶子分给大头,里面是淡灰色的粉末,两人围着营地撒开。 等我和领带将己方的帐篷搭好,他们也拍着手回来了,叫西河的家伙好奇看了一眼,大头一乐,凑过去大方给他看,前者疑惑的摇摇头,又接过去闻了闻,还是摇头。 大头哈哈一乐,指着小瓶子解释道:“晒干的熊粪,防野兽的,有时候比火堆好使。” 西河绿着脸悻悻的走开。 火也生了起来,地上铺了防雨布,我们几个人围着坐下,林子里湿气非常重,稍不注意,就容易中风。 用铝锅烧了水,代号叫栖霞的姑娘煮的干蔬菜包,几个人就着压缩饼干吭哧吭哧的饱餐起来。 看着吃得差不多了,火候沉吟开口道:“那个,嗯,那个怪人会不会跟过来?” “有可能。”我放下饭盒抹了一把嘴,点头确认:“而且十分有可能。”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谁,而且有一点肯定的是,这个家伙一定是冲我们来的。因为那东西如果一直躲在村里,恐怕村里早有些风闻和事端了,可从来没听人说过,所以那东西只能是随着我们来的。 “那?”火候皱着看过来。 我挥挥手,“咱们分工明确,名义上你们是来协助的,但也不能一直让你们当包身工,今晚我们守夜,毕竟对付那东西我们在行,明儿开路就得仰仗你们了。” 火候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显然那东西在果林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吃了饭我们回到帐篷里开始分工。 汉生和领带前半夜,小何与大头前半夜,虽然后俩人有些拌嘴,但好胜在能聊的上,和前头那俩人就请等着干坐半宿。 我笑笑对领带说:“我和汉生来守前半夜。” 大头开口说:“你老实睡去,咱们这么多人,来头熊都撂倒了,就你身体最不行,今儿守夜,明儿走不动了,可给我们丢脸,对面那几个家伙都看着呢,咱们得提起口气。” “就是。”一向不参与讨论的领带也认真的点点头。 我心里好笑,我说下午这帮人吭哧吭哧赶路谁也不让谁呢,照以往大头早都喊累了,感情是憋着一口气呢。 我失笑道:“行行行,谁让我是短板呢。” 白天确实很累,躺进帐篷就有些乏了,想到队伍里这么多人,还有汉生在外面,心里也踏实下来,没多久就模糊的睡了过去。 我睡得很死,也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人推醒了,好在长时间的锻炼让我硬生生的压下困意坐了起来。 看见小何一脸急色的往包里胡乱的塞着东西,同时外面也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犬吠。 我努力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帐篷外面有些许的光线打进来,我心一沉,就听小何匆忙说道:“是巡山队的,妈的,没想到进来这么深。” 我一听一下子精神起来,赶忙蹲起身帮着收拾东西,要是被待到可坏菜了,以我们的当下的装备说来旅游可没人相信,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边的护林队手里可都有家伙。 我仓促的钻出帐篷,火候他们都基本上都出来了,领带蹲在身后树上,冷静说道:“八只手电。” 火堆已经熄灭了,我们这边漆黑一片,不过对方有狗,肯定能找过来,我七手八脚的帮大头收起帐篷,边道:“跑,不能躲着,也不能交手,除非全干掉他们,否则明天他妈的就是一个部队进山了。” 交织的手电光越来越近,汉生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不要了,立即走。” 我没有丝毫犹豫,扔下手里折了一半的帐篷,背起包招呼树上的领带:“扯呼。” 栖霞和q他们看向火候,我低声骂道:“要不要命了,没了帐篷也死不了,被抓了狗屁都没了。” 火候皱了一下眉,伸手扔掉还没收起的帐篷,“走。”说完背起装备跟着我们就往森林深处跑去。 起初还有点困意,这回是彻底精神了,刚刚的营地肯定是被发现了,对方一定会追过来,我们也不敢打手电,林子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来自脚下和头上的障碍。 汉生跑在最前头,我回头对火候说:“先别问,黑灯瞎火的不想栽跟头就盯着前头我家那个伙计,尽量跟着他后面走。” 火候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打住,在这里你们所有人的经验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相信我。” 汉生没有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跑,我知道他是担心留下明显的脚印,被对方追踪到。 跑着跑着,我的手和脸就开始疼起来,这边全是矮一些的灌木,跟小刀片似得,只一会儿裸露的皮肤上就全是口子,再加上空气中湿气重,伤口沙疼沙疼的。 “带的什么路!”后面不知道谁不满意的喊了一嗓子。 “你懂个屁,你他娘的的能跑过狗吗?不进这里一会就得让狗追上,只要挡住了狗,就能甩开那些护林队。”大头低声开骂,“狗屁的专业,要不是我们家汉生,你打灯都找不到。” 我心里恍然,原来汉生趟着走不仅仅是在改变路线,还是在找能摆脱那些猎犬的方法。 这片矮灌木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第406章 深林赶路 我们虽然在跑却也不敢往深了去,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跑偏了方向,就算明儿不迷路,可也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掰正过来,得不偿失。 穿过这片灌木,我们躲在一片绿植后面,看着远处杂乱的手电光逐渐远去,才放松的喘了口气。 大头瘫坐在地上,掏出烟盒想了想又硬憋了回去,小声骂道:“还没进山,就被狗追了一路,真丧气,山里又没啥宝贝,看的也忒严了。” 火候长出了口气,接话道:“估计看的不是我们,是盗猎的,或是偷伐的……” 他环顾四周,“估计还有其他山口子。这里也是中国内陆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片绿洲了,有很多珍贵的名树,岩柏,桫椤,珙桐,还有白鹳、白鹤、金雕等等,价值不菲。” 大头撇撇嘴,骂了一句狗日的。 经过这场无妄之灾,我们是不能继续起火了,老林子里太明显,这晚上巡山的队伍不会少,想好好睡觉也是不行了,几个人一合计,就地轮班窝一宿得了,早清天亮在走,不然和巡山队撞上没法交代。 汉生和领带主动挑起大梁,两个人一个耳力出众,一个嗅觉灵敏,最适合守夜不过。 帐篷也丢了,周围都是露水,夜间温度不高,我们也不敢脱衣服,就从背包里拽出半张防雨布铺下去,几个人挤在一起眯觉。 跑完身上的热气一蒸发,就感觉有些冷了起来,小和大头我们仨在一起,我想说点什么,发现那俩人已经昏昏欲睡了,我暗叹一声倒霉,把衣服蒙在头上,睡了过去。 早上几个人早早起来,开了小火饱餐一顿,开始小心翼翼的上路。 我们用指南针重新再地图上定位,发现已经比预计路线偏离了一些,便开始往回赶。 没走多久,前面的大头就不安分起来,一直用手掏后背,他胳膊还短,扭来扭曲的。 我看不过去,低声骂道:“丫干啥?” 他撅了撅屁股,皱眉道:“给我挠挠,好痒啊。”说着又抓了抓后背。 我心说就你丫不天天泡澡吗怎么还会痒,想着从后面把他衣服掀起来,刚想去帮他抓几下,可一看他后背,脸都白了,只见大头后背红通通的一片,长了整整一背芝麻大的小疙瘩,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犯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我骂了一句,队伍停下来,小何从前面过来一看,也跟着骂了一句,“受风了,你这身老皮怎么还这么不禁折腾。” 受风俗称风疹块,是一种过敏的表现,小时候听人说受风后嘴歪眼斜的都有。 汉生也过来瞅了一眼,用手按按,同时问道:“疼吗?” 大头龇牙咧嘴的叫道:“疼啥,就是痒。” 汉生轻轻皱了皱眉:“晚上不能在地上睡了,山里湿气太重,没什么大碍,几个小时应该就自然消掉了,不过容易反复。” “我们这有药。” 火候接过西河身上的简易药箱,从里面拿出两管药膏递过来,交代道:“糖皮质激素,半个小时就好。” 我谢着接过,火候看了眼汉生转过头说:“你家伙计说得对,咱们晚上不能睡地上了,估计是这兄弟昨晚睡得太死,出了防水布,不过咱们防水布也不够用,不可能几个人总挤在一起睡,再进山深一些,休息不好太危险了。” 我点点头,知道是这个理,就道:“看看能不能寻个干净地,实在不行少赶一些路,晚上搭个简易窝棚,这里已经很深了,巡山队也不太容易进来。” 给大头涂了药,我们继续上路,我就走在大头后面,看见他伸手我就照他屁股来一脚,没过上个把小时,药效就起效了,基本上疙瘩都消除了。 中午我们找了条小溪,烧了点开水存储起来,又简单的吃了东西,便继续上路。 傍晚时分,就在我们打算原地露营的时候,在一个山坡,奇迹的发现了一个破旧小木楼。 木楼建在一片高木中间,看得出来就是从中间砍伐开辟出来的。 “应该是猎户或是药农留下的,他们一般进山期得有个仨俩月。” 所有人都很兴奋,山里潮气重,冲了身体容易垮掉,谁也不想再睡地上了,这个房子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房子前面的草明显要矮一些,一看就是有人割过,我们也顺着草迹过去,推开木门,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像,房子里还比较干爽,q和汉生在前面打起手电,发现还是个loft,上下都能住人,不过有半面阁楼已经塌了,砸在下面搭起来的“木床”上。 好在房子中间有一个黄泥的炉子,周围是一些灰烬,可以烤火的话就要舒服许多。 天快黑了,所有人放下装备行动起来,q他们去捡柴,顺便在房子外面下了几个绊子用来预警。 大头和小何去检查倒塌的地方,防止晚上生火后热胀冷缩,引起二次塌方。我和栖霞准备食物。 没一会儿人都回来了,房子里烧的暖呼呼的,几个人坐下来总算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饭,大头这货还准备烧点水要烫脚,被我们一起白眼给瞪回去了。 山里天黑的早,感觉日头刚落下去就啥也看不见了,火候笑道:“晚上留两个人守着就行,外面我们都下了哨子,也用了何兄弟的熊粪粉,估计不会有太大事情。” 这几个人里栖霞是不吸烟的,除此之外,让人意外的火候也不吸烟,他闲下来就研究路线图,或是用本子记录着什么,让我不得不想起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能睡人的只有楼上没塌的那一半,和大头他们在楼下用旧木头搭的临时床。 没敢多用旧木头,那些木头纵横交错的挤在一起,怕拎出来哪根就坏了整座房子。 昨晚汉生和领带没都怎么睡,今晚大头和小何出来守头半宿,火候他们的q和另一个叫做老枪的守后半夜。 剩下的人本来有三个可以在楼上睡,不过栖霞毕竟是女的,下面除了他们守夜的,也睡不了其他人,商量来商量去就给我推上去了。 我顺着梯子爬上去,有些尴尬的看向栖霞,抓抓头说道:“姑娘,咱们一人一半哈。” 大头再下面嘿嘿的鬼笑。 我瞪了他一眼,栖霞到没多难为情,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在另一边躺下了。 这一下显得我倒是小气了,叹了口气也悻悻的在这边躺下。 第407章 老屋惊魂 今天赶路还算ok,体力没有太大消耗,再加上楼下的几个家伙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时间我没有很快入睡。 旁边一点是栖霞,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但我也不好意思转过去,只能冲着半塌的那面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下面声音小了下去,只剩下偶尔树枝燃烧油脂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有股淡淡的香味,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身体也舒展开来,我渐渐沉睡了下去。 夜里我稀里糊涂的做了几个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起了,只感觉周身有些冰凉,我纳闷的扒下罩在头顶的冲锋衣,心想怎么突然凉了下来。 可衣服一拿下来,我就惊了一下,周围漆黑一片,房子里的火不知为什么灭了。 我没敢妄动,暗暗吸了口气,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心底盘算,这会儿不是小何大头守夜,就是老枪他俩,按理说两方人都很专业,不至于睡着了让火灭啊。 我绷着身体,感受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异样,心里略微着急起来,但也不能这么靠着,就想看看电子表几点了。 我缓缓掏出手,在上面按了一下,微弱的蓝光亮起,“03:17”,应该是q和老枪在守夜…… 就在我盯着手表寻思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眼角似乎划过某些反光的物体,就在我脸的斜下方。 我下意识的歪了一下手表,用表盘照过去,蓦然在半塌的木板条子缝隙下面,发现一只眼睛在死死的瞪着我。 我霍的坐起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虽然没在墓里,不过半夜三更的睡醒,在身旁发现一只眼睛,还是让我感到十分惊悚。 我动作之大,一旁睡着的栖霞似乎醒了过来,她似乎在黑暗中看清了我的异样,警惕问道:“怎么?” “有东西。” 说着我已经猫腰退到了她旁边,望着那半边断层,神情紧张道:“有一只眼睛在下面。” 栖霞一瞬间清醒坐了起来,漆黑的楼下同时亮起一只手电照了过来,响起小何的声音:“别出声,外面有东西,他们都出去了。” 我心里一惊,和栖霞快速下楼,看到小何和领带还有老枪三个人守在下面,小何疑惑的看过来,没等她开口,我指着塌下来的那片破木板说道:“里面有东西,我看到一只眼睛。” 小何回手从包里拽出一杆半截枪管的猎枪,老枪接过手电也从兜里翻出匕首,将光线对过去。 领带也站过来,我心有余悸的冲他点点头示意没事,同时将注意力放过去,低声问小何:“你晚上和大头检查,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小何皱了皱眉,“里头乱七八糟的,不过倒是没什么忌讳。” 说罢他给了老枪一个眼神,老枪往旁里迈开几步,给他指出视线,两个人缓缓靠过去。 领带低声快速道:“他们守夜,发现窗上有人影,追出去了。” 我心里一惊,心道不至于,这才刚进来还没下墓,怎么就碰上这么邪门的事。 “野人?”栖霞看向他。 领带摇摇头,对外人他一向惜字如金。 我们小心翼翼靠过去,领带过去帮老枪在前面开路,轻轻翻开那些东倒西歪的木板,在死寂的房子里发出断裂的呻吟和脆响,这让我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老木头早都变形了,有很多空隙,手电打过去,的确如小何所说非常凌乱。 我突然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就看见小火苗忽悠忽悠的向我们这边飘动,我们几人对视一眼,有风。 小何始终端着枪,我们向有风的地方走去,绕过横七竖八的板条,就看见半个人大小的一个洞出现在房子底墙跟脚处。 旁边还斜着一块木板。 走了? 小何放下枪,皱眉道:“晚上我俩进来,还没看见这个洞。” 言下之意这个洞当时是掩上的,半夜有人从洞口偷摸摸的进来过。 一瞬间我头皮有些发麻,老枪踢开脚下的一些破旧凉席和竹编帽子,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栖霞一把抓住了,冲他摇摇头。 “算了,把洞堵上先回去,等他们回来。”我开口道。 忽然一旁的领带歪了一下头,我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给了我们一个隐晦的眼神,目光瞟向我后脑斜上方。 我心里一凉,心道不会。 小何反应迅速,左手拉了我一把,同时下意识的端起枪遥指过去。 就看见还未塌方的木梁上面,吊着一个奇怪的影子,半个身子躲在木梁后面,影影绰绰。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东西在老枪的手电光下猛地一缩,继而从对面滚了下来,啪叽落到地上,动作十分敏捷。 老枪也是手快,手电光赶紧跟了下来,一瞬间,我们看到一个毛乎乎的身影,和一张丑陋狰狞的大脸。 那东西忽地窜过来,小何果断开枪,一个点射打在对方身上,后者就地一滚去到了墙角的裂洞旁,却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胆大的冲着我们呲牙,表情凶狠狰狞。 我心里一震,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竟是一只手长脚长的灰毛大猴,可是那张脸却让我心里直颤。仿佛被什么东西抓过一般,痊愈后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半截嘴唇没有了,几颗獠牙从里面翻出来,犹如地狱的修罗夜叉。 我们都被震撼到了,以至于让它头也不回的从洞口逃走了,同时外面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小何首先回过神来,警惕走过去,而后拉过来几条木板将洞口堵住,我们也相继反应过来,过去帮忙。 堵好洞口,我们心有余悸的返回屋内,恰巧几束手电光照了进来,汉生他们从外面返回,与我们打了一个照面,看见大头悻悻的表情,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道:“猴群?” 火候拉开衣服,苦笑着点点头:“一群狡猾的猴子,他娘的还以为是……是什么鬼东西,被玩了半宿。” 看来在招待所那个羽化的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指指身后的塌方,同样失笑道:“我们也刚遇见了一只。” 汉生坐下来突然开口道:“那是只猴王。” 第408章 林子里的危险 “那只猴王智慧不低,刚刚那些猴子一直在带我们绕圈,怕也是猴王的计谋,就为了偷偷进屋子。” 大头一听,当即骂骂咧咧道:“丫现在猴子都懂得孙子兵法了,还他妈的声东击西。” 他脸色铁青,毕竟大半夜的觉没睡着,让一群牲口溜半天,此时心里定是糟心透了。 “丢东西了吗?估计是被我们烤的食物引来的。”汉生抬头看向我。 我摇摇头,庆幸道:“还没来得及出手。” 火候就道:“既然后面的洞也堵上了,就继续休息,总不能让那些猴子搅乱了咱们的计划,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所有人都点点头,天快亮了,还能眯上一会。 我爬回楼上,看着漆黑的坍塌,心里多少有点打鼓,那猴王的狰狞面目总是在我眼前闪过,我微微眯眼,心想它脸上的伤可不简单,身为灵长类动物,思维敏捷,反应迅速,特别是在这种茂密的深山老林里,到底是什么把它伤成那样…… 后半夜很安静,那些猴子没再继续来扰,众人一直睡到天亮,早上胡乱吃了点东西后,队伍继续前进。 现在我们手里的地图基本上已经作废了,完全凭借着我的推测再走。 当初多杰在给我讲述和我爹的对话中,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告诉多杰,必须要去鸾英寨,才知道接下来的路遥怎么走,我那时候还以为他那番话只是说辞,想要与多杰单独交谈罢了,可我登上鸾英寨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鸾英寨是方圆多少里唯一可以“一览众山小”的地方,在火候去找装备的时候,汉生与我登上高处,我以二爷留下手札内堪舆口诀,对周围峰峦做了以气观风水的判断。 山岗平平,出水无神,只有东南方向的一处脉络走势高升,山口如团,聚风收水,有一丝“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味,虽然我看不出端倪,但那处风水绝对不同,如果我爹登高是为了确定方位,必然是向那里赶路。 我取出罗盘,配合指南针不断校准方位,同时心里对二爷留下的手札也充满了敬佩,其上记载,手法奇崛,经术精深,据他所提及,他这一身风水堪舆的“斗术”乃是传于古代一支神秘的队伍,永安营。 当初我爹他们离开鸾英寨后,前进了五天,才发现了熊粪,按照当时他们的脚力和我们如今的速度来推算,应该在三天半到四天之间,就能赶到当初他们落脚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运气,能找到带些“特别”的熊粪。 走着走着,我发现一旁的汉生偶然会莫名的回头望上几眼,我心里一凛,可不认为他这是在观景,就收起罗盘,轻声问向他:“怎么了?”说着也回头看了看。 神农架深处的植被根深叶茂,如亭盖的老树遮天蔽日,身后除了一眼无尽的原始森林风貌,就剩下枝叶间透过的斑驳光线。 尽是绿野仙踪。 汉生伸手拨开头上倒垂下来的藤蔓,微微皱起眉头,回道:“这里味道太杂,但我始终可以捕捉到一股味道在我们周围,可能是我多心了。” “羽化?”我忍不住惊讶道。 “不是。”他摇摇头,吸了一次鼻子,而后望向参天古树,亭亭如盖,厚厚的枝叶挡住了风,他又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收获。 “没事,这里还不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羽化’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招待所附近等着我们。”我叹口气道,“这事看似咱们做的天衣无缝,甚至让曹二公都吃了个亏,可我总有些心绪不宁,似乎还有另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完全是赤裸裸那种,我们的小聪明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把压抑的情绪抛之脑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众人向丛林深处进发。 没过多久,我发现不止是汉生,领带和火候队伍里那个不爱说话的西河也都频频莫名抬头,望向头上的茫茫厚叶。 领带脚步慢下来,等到我们过来,看了眼汉生,小声道:“好像有东西。” 汉生闭目吸了吸鼻子,肃然道:“过来了。” 我们再向前走,头上开始出现淅淅索索的声音,犹如有风贴着叶面拂过一般。 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不对,队伍停下,西河在前面和火候说了情况,我们几个正仰头望着头顶,透过厚重的树叶,肉眼可见几道影子快速的在上面闪过。 绿荫上面果真有东西。 我们凑在一起,大头和q他们已经掏出了家伙。 枪就是先前我在窝棚里看见的那种老式双管猎枪,前头被锯了一截,只比手枪长一些,估计是在附近猎户收的,或是护林队里淘汰下来没有报废的枪支,虽然有些拉垮,不然此时掏出来,心底也多少有了些底气。 猎枪一共就三支,小何大头和老枪,人手一支,弹药也不多。大头起初很不满意,一看弹药就知道是自制的,再加上手里家伙不比烧火棍强多少。别没打人先他娘的给自己炸了膛。这是他的原话。 只这一会儿头顶便有些呼啸,四面八方都是声音,有身形很快的东西从头顶树荫里窜过。 所有人都仰着头盯着树荫,渐渐那股似有些焦躁的声音小了下去,可我们仍不敢大意。我皱着眉,觉得纳闷,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忽然我感觉到头顶一凉,心里一颤,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脱离我头顶的帽子,我看过去,一条长满了黑毛的胳膊从树荫下伸出,正拽着我的帽子。 看到那双手的瞬间,我心里怅然,瞬间知道了树荫里的家伙,同时大声向他们预警道:“猴群,树荫里是猴群。”说着用力拽回帽子。 可头顶那只猴子力气出奇的大,死死抓住,一提之下,竟然让我脚尖立了起来。 “砰”的一声,不知是谁开的枪,打在我头顶的树干上,胳膊粗的一截枝干掉了下来,随之传来那只猴子的尖叫,它似乎受到了惊吓,仓皇逃走,我也顺利夺回了自己的帽子。 另一边一只体格更大的猴子从树荫里吊了下来,整个身躯呈现一种怪异的姿势,它冲着我们裂开嘴巴,露出森然的獠牙,面目可憎,发出刺耳的咆哮。 第409章 乱象 随着那只丑陋猴王的吼叫,我们头顶的树海瞬间沸腾起来,伴随着“吱吱”的群猴嚷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一瞬间我们被打的措手不及,石头、树枝、还有一些罐头盒子,非常凌乱,所有人都开始抱头鼠窜。 大头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上的金属配件砸到了头,一下子火大起来,骂了一声,端起枪就要朝上面打,却被汉生拦住,摇头制止道:“别打枪,走的还不够深,容易被外面的护林人听到。” “那怎么办?”大头有气不能撒,郁闷的瞪着树上。 “用火。”小何已经快速捡起起几根粗大的树枝,经他一提醒大头眼睛一亮,边躲着头上的攻击,便从包里掏出酒精灯浇在上面,用火机点燃。 随着几根火把相继竖起,头顶的猴子开始变得急躁,“吱吱”的叫个不停。 大头把火把分给老枪西河他们,几个人挥舞着,逼迫那些猴子纷纷从树荫里跳出去,在稍远一些的枝杈上蹲着乱叫,抓耳挠腮,不敢近前。 “你再牛逼啊。”大头见火把好使,来了精神,一顿口吐莲花。 一些大个的猴子从树上落了地,手脚并用的在我们周围徘徊,虽然摄于火把不敢太放肆,却也显得并没有那么恐惧,似乎在打量我们。 我心里吃惊不已,这他妈哪里是猴子,分明是军队啊。相互配合熟练,这种围攻的战术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先前是谁遭了秧。 此时一声震慑人心的尖叫响起,先前那只面目狰狞的猴王又站了出来,发出一声信号,所有猴子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大头默默的从前面退回到队伍里,讪讪开口道:“他娘的,还有加buff的。” “这边。”栖霞叫了一声。 就在我右边,望过去只见几只猴子已经不知不觉的摸了上来,那些猴子动作灵敏,攀着树枝就顺了下来,正偷偷的靠近我们的背包,一只猴子甚至已经抓到了拎手。 栖霞预警的同时,整个人也已经冲了上去,随手从兜里掏出甩棍甩开,照着猴子抽下去。 没想到那猴子根本不惧人,身手矫健的躲了一下后,死心不改的要继续伸手去抓背包。 毕竟栖霞和赵敏还是不同,身体好仅限是常年野外体力异于常人,可也不像老万他们那种随时掉头的买卖,手下都带着功夫,所以一个措手不及,让猴子钻了空子,捞着了书包带。 就在它要将背包提起来的刹那,我身后的领带反应迅速,一把短刀嗖的从猴子胳膊上划过,飙出一串鲜血,猴子惊声尖叫,顾不得其他,被枝杈上的其他猴子拉了回去。 场面先是一静,继而瞬间沸腾起来,所有的猴子都站起来举着双手“吱吱”的吼叫起来,鲜血激怒了它们,随时要朝我们扑过来。 我心里一凛,这群猴子数量至少也有个上百只,真要和我们拼命,就算不死,我们几个多半也要负伤,明显划不来。 “不行就开枪。”我盯着猴群沉声道。 “你们守好行李。” 此时汉生默默开口,众人转过头去,只见他已经的从身上取下一个黑色丝绒袋子,从里面倒出一截擦拭干干净净的亮白枪头,拧在一截枪杆上,发出金属的冷冽声响,而后朝我看过来,一咧嘴:“我去宰了那只猴王。” 说罢整个人已经拔地而起,从当下的小土坡上冲降下去,直接反扑向那支猴王。 火候几个人都愣住了,大抵是想不明白,避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人硬着头皮上去。 我们即无奈又习以为常,我反应过来吸了口气叮嘱道:“小何盯着汉生,万一,有危险,你就开枪。” 小何点点头,我又转头对其他人道:“我们只需守好行李就行。” 话音未落,那边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叫嚷声,接着猴群就向我们冲了下来。 我远眺望去,不少猴子已经倒在汉生冲刺的路上,各个一击毙命,没有能躲开他的一枪。 火候几个人看在眼里,脸色变换,我心里冷笑,这何尝不是汉生对他们的一种震慑,杀猴如此,人又如何,想必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一向人畜无害样子总是露着一口白牙的家伙,出手是如此的冷酷。 不容我多想,猴群已经冲了过来,大头收起枪,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火把砸上去,那些小点的猴子还是很惧怕火的,都尖叫着躲开,对大猴子的震慑就要弱上许多,只有被火焰烧着的时候才会跳出去。 黑光一闪,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个猴子跳将过来,尖锐的爪子抓向我的脸,我心里一惊,这要给抓到就算不被扣出眼珠子,也要皮开肉绽,当下顾不得,一个闪身向一旁扑过去,在地上一滚,躲过了攻击,不过那猴子落地的同时,也被紧跟着我的领带撞了个满怀。 见它要逃,一手捞起猴子尾巴,爆发出那个干瘦体格不该有的力量,以一记乱披风将猴子摔到地上,当即把对方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扑腾两下没起来。 越来越多的猴子冲下来,火候身上已经挂了彩,胳膊上被咬了一大口,老枪脸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个猴子及其凶狠,足可以说是悍不畏死,你踢它一脚,就顺势抱在你的腿上,张嘴胡乱咬下去。给它一巴掌就会被挠在手上,怎么也要带块肉下来。 他们队伍里q是身体最好的,西河手下带功夫,属两个人最猛,顶在前面,不过也已经各个带伤。 大头骂了一声,动了杀心,开始下“狠手”,手上的火把换成了锋利的工兵铲和从上面拧下来的扎枪,几乎次次出手带血,没一会儿他身前就堆起了一片尸体,血雾缭绕。 那些猴子都没死,不是被他砍上了腿,就是被扎破肚皮,鲜血和伤痛让它们乱叫,一时震住了其余的猴子。 而领带也没手软,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手软,相比于大头的大开大合,他显得阴柔冷冽许多,不过杀力最恐怖,每一只扑过来的猴子全都死翘翘了,身上被开了血槽,尸体堆积在地上。 这回不止猴子,连栖霞和火候他们都傻眼了,队伍里除了这三位杀神,还剩下小何,他枪法之准他们也是领教过的,再有就是我这个学过几天刀的人,身前也躺下了几支猴子尸体。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中那些震惊和一丝恐惧,并不比猴子少。 我咧咧嘴,转过头冲他们一笑。 第410章 整修 这群猴子暂时被我们血腥的手段震慑住,有些躲闪畏惧,却也不肯离去,围在周围继续做着威胁的动作。 我隐约看了不妙,这些野生猴子心性凶烈,只是暂时的驱赶不足以让他们撤退,就这么耗下去,我们绝对要吃亏,别看大头现在威风凛凛,我在后面看得清楚,他握着工兵铲的手都在发抖了,体力消耗巨大,再有一会儿非累趴下不可。 就在这时,猴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在我以为它们又要发起攻击的时候,猴海忽然躁动的缓缓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汉生一手拎着枪,一手揪着那颗鲜血淋淋的丑陋猴王脑袋,从树丛上跳了下来。 所有猴子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我心里真为他捏了把汗,如果此时猴群暴起,就算是他也要栽到里面。 可是所有的猴子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手,最多是在那里不停的焦躁低吼,却没有猴子出头。 汉生就那么冷静从容的从猴海中走出来,转身将那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仍在面前,迸溅的鲜血让所有的猴子本能的向后退去。 不管多么聪明,毕竟是畜生,一旦最威武的首领被除掉,剩下的猴子都有些涣散,开始有猴子缓缓后退,渐渐的更多的猴子从树杈上离开,只剩下一些还在仇视的盯着我们。 汉生手上沾着血,倒着后退,不回头的对我们道:“拿起行李赶紧走,这种东西及其记仇,等它们选出新的首领,恐怕还会来追我们。” 我们立即照办,老枪和小何端着枪掩护,哪个不长眼的猴子狗急跳墙就给它一枪,收拾好行李我们缓慢后退,有几只猴子不死心想上前,都被小何他们震慑住了。 起先我们还缓缓后退,随后越走越快,离开那群猴子的视线后疯狂跑起来。 直到所有人跑的精疲力尽,才气喘吁吁的坐下来,大头一屁股栽倒在大树下,边喘气边感叹:“真是树倒猢狲散,也没有个家伙想着给它们老大报仇。” 我也累得不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想让它们拎着刀片从东街砍到你西街啊。” 栖霞小何他们体力都还保存的比较多,从外面摘回来一些大叶子,我们坐在上面,湿气太重至少可以隔绝一些。 栖霞又翻出急救包,给伤员做了简单的包装,幸好没什么重伤,只是怕伤口感染,都打了抗生素。附近柴火太湿,小何用酒精灯煮了点水,我们就着压缩饼干闷头吃起来,实在是太累了,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晚上实在没办法,找不到很干爽的地方休息,我们只能临时砍了一些稍微粗点的树枝回来,扫清了一片地,把树枝横竖叠在一起,用蕉叶撕成条做绳子绑起来,架空腾起,上面铺上草叶勉强当做床来睡。 很硬,但没有办法,要比被湿气坏了身子强。 晚上守夜成了问题,猴子一役,虽说没有重伤,但大伙都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就大头那样的我都不敢让他守夜,后半夜准睡过去。 最后我,小何,火候,栖霞基本没受伤,体力也还行,负责守夜。 本来这种组合肯定是我和小何一组,却没想到我开口前,小何抢先说要和栖霞一组,大头都要睡着了,还勉强睁眼骂了一句“lsp”。 出去尿尿的时候,小何在后面低声说不放心让别人单独守夜,至少我们的人得有一个是清醒的。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小何是提防着那队人呢。 夜幕降临,“两床人”都睡了,身后没一会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我和火候两个人守着风灯,调到节能,一罐瓦斯坚持一宿绝对没有问题,保持着亮度和温度,至少能喝退一些夜晚出没的野兽。 火候揉着胳膊上的酸痛,见我看过去,不由苦笑道:“见笑了,我很惊讶,没想到你们‘身手’这么好,也没想到一入林子就造的这么狼狈。” 我伸手在风灯上取暖,侧过脸:“我也没想到危险来的这么快,说实话,你们也挺让我惊讶的。” 我把脸转回来,幽幽的说道:“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是在乌蒙,那是第一次下地,有个铺子里的伙计烧死在了火海里。 他很痞,却有个秀气的名字,叫辰良,前一秒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后来就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我很痛苦,说不上感同身受,但那种感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火候揉着胳膊,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次是一个见面没多久的汉子,很勇,他带着他弟弟给人卖命还情,生前最惦记他弟弟,死前还在担心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师傅的女儿,他就死在我面前,肚子划烂了,有一半是为了我。 那一次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但看见血,看见生命在流逝,我还是感觉很可怕,很痛苦,浑身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火候停下手,声音很轻的问我:“二爷,你想说什么呢?” “所以……” 我低着头,声音放的低:“所以我知道,人在看到鲜血时是什么样的,因为我就是从那么怂经历过来的。 我想着,今天死的那些虽然不是人,可血腥子味都灌进鼻子了,总该有些反应……” 我扬起头,看着浓稠漆黑的夜空,“可有些人的脸上就是少了些什么,怎么瞧也瞧不出来。” 火候低头看着风灯,火红的焰火映在他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然笑道:“我也好奇,那该有什么呢。” 周围很安静,我们两个都不再开口,他缓缓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我看着他一个人拿着手电跨过风灯走向漆黑的密林,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我本能的皱眉,下意识回头,看见是汉生,他躬着身子躺在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只是那只手有意无意的碰触到我的腰。 我看了眼在对面睡觉的老q他们,微微向后挪动几分,将身子向后仰,就听见汉生细弱蚊蝇的声音:“你猜的没错,他身上不简单。” 第411章 试探的结果 我心里一凛,随即心里想到了很多,最终记忆定格在一个蓝头发的年轻人坐在炉边烤火,曹玄黄,我自始至终也猜不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也是。”忽然一旁响起大头小声嘀咕的声音。 我一愣,心道这丫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不睡?!”我压着声音尽量没回去去看他。 “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守夜。”大头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是。” “还有我。” 我呆住了,领带和小何也都在衣服里发出轻轻的应答。 我头都大了,挠了挠后脑勺,满腹疑问:“你们要干啥,大半夜的都不睡觉。” “我也不太放心。”领带小声说道。 “你们到底啥意思,不就是守个夜吗,老子又不是没做过,有啥不放心的。”我有些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只得压着嗓子问道。 “守夜没关系,关键是和那个家伙。”大头声音出奇的严肃,补充了一句“那几个人不简单。” 我再一次愣住了,感觉后背有凉气爬过,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他们手下有功夫。”领带闷声道。 “我知道啊,西河啊。”我纳闷道。 几人默契的沉默下去,小何道:“应该是所有人。” “是。”汉生一锤定音。 “所有人?”我更加糊涂了,“难道他们是伪装的?我操,伪装的?” 我说着说着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意思。 “你们早就合计好了?” “没有。”大头无奈道。 “我是听出来的,别看他们几个赶路时那副样子,可气息悠长,再累都没乱过,不像老板你是真的喘。”领带耿直道。 “放屁。”我没好气道:“少说废话,继续。” 大头接过话:“q食指的第二关节左边以及虎口有老茧。” “什么意思?” “经常握刀的人,因为刀谭发力,那两处就会磨出茧子,而且手臂上下看起来会很怪,下臂粗壮有力,上臂则柔软。”领带默默解释道。 “你是说他是个使刀的行家?”我突然有一丝毛骨悚然。 “是。而且看他平时动作,耍刀的年限不会比我短。”领带承认道。 大头低声快速道:“不过一路没看见他带刀,他们的家伙应该都在背包里。而且白天面对那些猴子也没逼他真出手,说没诡计鬼才信。” “当时刚见面的时候,那几个家伙态度还挺不耐烦的,后来忽然就低调下去了,开始扮傻装楞,这明显是要把我们当枪使啊。”小何低声道。 我一愣,忽然想到没错,这也是我一路觉得奇怪的地方,似乎火候他们态度转变的太快了。 “是那个果林子里的人。发生那件事后他们就阴沉多了。”大头判定道,“只是没想到比我想的要图谋更大,这群猴子都没试出他们。” “你们商量好了?” “没,我就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妥,没想到他们也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我心一沉,大头这么说,就证明他们几个当真没有暗自商量,都是各自发现了火候他们身上的端倪,只有我是最后发现的。 还是在这场有心的猴群试探下。 我有些自责,汉生,小何,大头,甚至领带,眼力和身手都要比我好很多,不管过去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我还是队伍里那个吊车尾的小菜鸡。 我还要说什么,忽然汉生的手从身后不着痕迹的点了我一下,其余几人也安静下去,与此同时手电光从密实的林子里照出来,火候返回来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再看这家伙烤火的背影,就有些不寒而栗了,他们队伍的人都带着家伙,带着功夫,带着目的,如果我还那么天真,什么时候被做掉都不知道。 “操。” 我有些郁闷的暗骂一声。 火候侧头看向我,“嗯?” 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有些没睡好,一晚上都在琢磨火候他们的事,每次看他们心底都有莫名的生出些警惕,到底是大头小何他们,第二天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一群演员…… 我心底忍不住暗诽。 我们继续上路,一路都在警惕猴群和其他野生动物的袭击,猴子后来没有追来,但好几次我们与熊声擦肩而过。除此之外越往深处走,地势变得越加陡峭,地理环境也变得复杂,一些坡度较大的地方,都要滑着往下走。 而河道、峡谷、瀑布等陡峭地带,全都要拴着绳索一点点度过。 按照地图,我们用了四天基本上已经到了目标地点,并且逗留了两天,却没有发现至关重要的“熊便”。 连续两天大家都在搜索熊便,一无所获,都有些许泄气,大头百无聊赖的时候,还给我们出了一个问题,说“狮子和熊比拉屎,谁拉的大,最后不分胜负,找来大象做裁判,大象说狮子赢,请问为什么?” 我们想了半天,愣是没有答案,大头叹着口气说“狮子。” 就在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他又幽幽说道:“狮屎胜于熊便(事实胜于雄辩)。” 这老谐音梗几乎差点引来小何他们的一顿暴打。 这天我们依然在周围寻找熊便,准确的说是石榴林。 按照多杰的说法,在发现熊便的位置,对面的山头发现了了林子,所以我们这几天尽管没有找到熊便,但却将搜索范围扩大了,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中午我嚼着饼干,正在简易地图上将搜寻过的区域划掉,前头搜寻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我们和汉生对视一眼,几个人快速跑过去,离得不远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立在那里,有点像古代的灯笼,不太确定是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一定是人工制作的。 我心里有点雀跃,如果在这找到人工痕迹,多半就是我爹当年他们留下来的。 大头已经到了,蹲在那东西一旁直皱眉,见我过来火候的人散开,“怎么说?”我低头问他。 大头拍拍手站起身,吐掉嘴里的草叶,纳闷道:“你不认识这东西?” 第412章 点魂灯 我纳闷的看过去,这个东西很像灯笼,外面绷着一层发黄的皮子,上面挂着半截乌黑的竹竿,斜着倒在草丛里,里面有黑沉沉的影子,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我猜道:“灯笼?” “我还以为你知道。”大头有意无意的退后两步,皱了皱眉头,然后摸出包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有些迷离道:“这东西叫点魂灯,确实是个灯笼。” “之前在江西,我见过这东西一次,那时候毛还没长齐呢。” “这玩意有啥说头?”小何想上去看看,被大头没好气的拉住了,挤兑道:“屎你都想上去尝一口。” 而后看向我,“这玩意来头可大了,搁别处看见也就看见了,在这可大不妙了。” 听他一说,所有人都有些紧张,q瞅瞅他又瞅瞅那个灯笼,不信任道:“你别忽悠,这东西就那么邪乎?” 大头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要不信就上去拎一个我瞅瞅。” q被他说的有点悚然,犹豫不决,我插话道:“行了,有话赶紧说,知道你广见洽闻,非常牛逼。” 大头掐灭了烟头,脸上竟带着些许淡淡的惧色,说道:“我老娘家是个大户,祖籍江西,那时候家里有个辈分挺大的祖宗要去了,各地的子孙都回去送行,老人也是最后一口气憋着,非要等到儿女都回来才走,可当时家里的老大在南洋,回来时给大雨挡了船耽搁了,眼瞅着老人就要咽气了。 当时不知道是谁请了送葬的一个老道出手,那人也干脆,拿了钱起坛做法,愣是多吊了老人三天命,把儿子等了回来。 当时在内堂的人都说,起法的时候屋里阴风阵阵的,纸钱全都飞了起来,老爷子之所以多活那三天,是老道硬生生挡了鬼差的道。” “跟这皮灯有啥关系啊?”小何不解。 大头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得循序渐进吗,讲究个开头高潮结尾,一点文化都没有,脑子里都是肌肉。” 小何嘴角抽搐几下,我们几个憋着笑,大头才跟个老先生似得继续讲道:“老爷子最后还是走了,那时候有个习俗,特别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人死了要在家里停三天,所以当时家里人就准备了个那种冷棺材,把尸体放进去了。 三天后不等天亮,就要将尸体接走,当时家里人都在,把老爷子从冷棺材里抬出来摆在堂屋中间,所有人一一叩拜后,就要台上车送去火化。 当时上去四个家里的老爷们,可是不知怎地愣是抬不起,所有人都慌了,都以为是老人不肯走,是不是还有啥心愿未了,就又找来了那个老道,老道来了细问之后脸都白了,说不是不走,是阎王不收了。 那些人一下子就炸了,阎王不收啥意思,就是没法投胎啊,不说老人来世咋样,这个事绝对是不祥,之前老人生前选的墓地也要完蛋,还谈个什么蒙荫后人了,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家里那几个男的就急了,问怎么回事,老人有愧,说是自己没交代好,路过此地不知这里的习俗,吊命之人最多只能留三天,就必须入土为安,这是阎王和请命道士的约定。可家人给老人在祖堂里又放了三天,超出了期限,阎王生气了。 本来这个事老道不该再插手了,要短命的,但既然事出己身,落在他身上,怎么着也要送老人最后一程。 老道先去老人生前选中的墓地看了一圈,说风水是好,但此时已经不能下葬,然后去后山又选了一处,是一个背阴山。” “怎么可能?”我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可能葬在背阴山!” 我大吃一惊,背阴山是丹道学讲的“虚危穴”也叫“虚危山”,是纯阴无阳之地,传言那里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葬者尸骨不存。 “对,你没听错,就是背阴山。”大头肯定道:“当时家里人一听是背阴山也极力反对,可老道说背阴山是地府出入人间的门户,老人必须葬在那里,才能魂归幽冥,否则在等几天,尸体腐烂,就要成为孤魂野鬼,闹得家宅不宁。” “当时家里人也没办法了,看老道手眼通天的,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我觉得当时他们觉得可惜的,是老人提前选好的那块风水宝地没了。”大头冷哼一声,“后来老人从家里拿了我们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重新选了四个人抬棺……” 说到这,大头面露苦笑,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娘的,当时老子点背,就被选上了。” “当时我们每个人都光着上身,老道用猫眼泪摸在我们身上,然后棺材就奇了怪的抬起来了,最后去下葬的人不多。”说着大头又指了指地上的点魂灯,嗓音有些发颤的道:“那次没吓死老子,当然年轻是一部分原因啊。 老人最后在家族里找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跟着,那人起先死活不干,后来老人告诉他,他八字硬,不会有事的,也必须他要去。 当时那家伙就负责提着这个东西开道,形状和这个一模一样。 老道说人有三灯,就在两肩和脑后,八字硬灯火就旺,鬼魅辟易,所以另一句话是人死如灯灭,只要保持三盏灯,就不会有事,但是抬棺入背阴山一事,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会顺利,绝对会有东西出来吹灯。 这一程送葬绝对不能再出事,否则所有人都要搭进去,所以必须有人要提点魂灯。 这灯就是用来点魂的,在那些东西眼里,它们只会看见这个灯笼,只要一直点着灯,就不会被吹人的肩头魂灯。 我们是太阳落山后开始进山的,一路上魂灯灭了八次,提灯的那货,出山时基本上要尿裤子了。” 大头揉了把脸,又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在吞云吐雾中开口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老娘家也算大户,老人葬入背阴山后就开始家道中落,没有什么厄运,也没有人横死,但就是做不起生意,干一行赔一行,家底没几年就被败空了。” “那老道后来就是我那便宜师傅。” 第413章 曹盘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搁在平时全当山野故事听了,可在这里,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小何胡乱抹了把下巴,眯眼道:“东西被丢在这里,是不是当初就没用上?” 火候苦笑道:“我想也许是的。” 对这句“掩耳盗铃”众人心领神会的点头。 q犹豫道:“要不先拿着?” 大头抓抓头,郁闷道:“拿着总没坏处,可是这点魂灯八字不够硬的人根本拿不起来,反倒要伤了身子。”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一旁安静的汉生突然周期眉头,疑惑道:“这东西不太对劲。” “嗯?” 众人循声望去,汉生指着灯笼,意有所指道:“这东西应该不是老物件。”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倒是我一下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们之所以寻到这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我爹他们来过,所以便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东西就是他们来时留下来的,此时被汉生一语点破,我恍然大悟,如果东西不是我爹他们当年留下的,那么就代表这期间有人曾经回来过,并且带着这盏点魂灯。 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同样不爱言语的西河辨认道:“东西确实不旧,看这种小纹,灯笼外面裹的应该是鹿皮之类的,颜色偏亚黄,最多不过八九年。” 我和汉生对视一眼,还真有人来过。 不等我细琢磨,就听大头抓耳挠腮的问道:“先说这个,咋办?” “咱们谁命硬?”几人环顾,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最后领带撸起袖子要去拿,却被汉生以枪杆挑了起来,点魂灯离开草丛,迎着光便可看清里面有些黑色的东西沉在底部,轻轻晃动,大头啧啧道:“里头是黑山羊,黑狗和黄牛血混合松油做的灯油,还有很多,应该,嗯,应该没怎么使用。”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先拿着。”汉生轻描淡写的说道,而后转身环顾四周,“入口可能就在附近。” 我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他笑着摇摇头。 我们再次散开寻找,大头见我愁眉不展,以为是我担心汉生提着的点魂灯,就开解道:“如果是汉生的话,应该没事,别说他提着点魂灯了,就以他平时那种好像钟馗投胎的气焰,有啥不干净的都得绕着他走,咱就别瞎操心了。” 我犹豫道:“我倒不是很担心汉生,对他我是放心的,只是那盏点魂灯出现在这,让我有些心绪不宁。” “你是觉得有人在你和你家老爷子之间来过这里?” 我点点头,大头这家伙看着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实际细的很,便直接对他道:“还有一些事情,其实我能走到这,大多是依靠当年一个叫多杰的局中人回忆。在他的回忆中,有一件事让我格外在意,当时我爹队伍人一组出去找石榴林,不管找没找到,每组人都要在固定时间返回,但有一组人到最后都没回来,队伍着急赶路,只留了记号,多杰猜测那些人遭遇了不测。” “会不会真有什么不测,毕竟这是老山,环境恶劣,野兽也多。”大头小心问道。 我苦笑道:“那批人都是曹家的高手,因为意外全军覆灭的几率不大,还有今天这盏点魂灯的出现,也让人烦心啊。” 大头环顾四周,沉声道:“你是觉得这片林子里……不干净?” 我叹气道:“希望是我的错觉。” “接下来什么打算。”说到这他神秘兮兮的回望了一眼,看见其他人都在远处,才放心道:“火候那几个人‘深藏不漏’肯定没憋着好屁,可别让他们给咱玩喽。” 我摇摇头,“放心,至少没下到底下前,咱们还都是一条船上的,他们就算有屁也得憋着。咱们接下来要继续往南走了,这会儿咱们其实已经过了当初我爹他们发现熊便的地方,再往南搜索,说不定直接找到了那片石榴林。” “你咋这么笃定?”大头疑惑道。 我笑着起身,让开靠着的树干,露出被我压着刻在树上的几个划痕。 大头瞪大眼睛,我忙捂住他的嘴,给他打眼色,大头悄悄瞅了瞅两边,才小声问道:“记号?丫怎么找到的。” 我摊摊手:“就是跟你聊着聊着就看着。” “你爹留下的?” 我点点头,“准确说是曹家人留下的,这是曹家的记号,叫曹盘,这几条线,代表西南。” 大头兴奋的击打了一下掌心,压抑着嗓音道:“太好了,真是要睡觉老天爷就给添了枕头,这么说咱们这次是有戏了?” 我看着远空道:“但愿,对了这事你别声张,咱们现在在暗处,我倒要看看火候那帮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人无功而返,我假意盘算一番,最后定下向南走。 火候他们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强作笑意,说着没关系,再找找,大头看在眼里,私下里冲我咧了咧嘴。 我们又慢慢悠悠的找了两天,差不多终于磨蹭到了我爹当年发现石榴林的地方。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大头边说边抬眼望天,这几天神农架乌云压顶,要有一场大雨倾盆。 我摇摇头,皱了皱眉,有些欲言又止,大头就道:“有话说。” 我犹豫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个曹盘……” “是当初走散的那支队伍留下的?”大头接过话头。 “嗯。”我点点头,心里随着头上的铅云密布,也越发烦闷起来。 大雨来临前的老林格外安静,无风也无声,压抑沉闷的让人莫名心慌。 “那怎么办?”他问道。 “不行先找个地方躲雨,这场雨看着不小,这环境本身就恶劣,咱们雨中赶路太危险。”我叹气道,“至于方向,哎,容我再想想。” 暂时也想不到好办法了。 正在此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浓密的乌云滚滚降下,犹如天幕低垂。 我脑海中陡然想起二爷手札上的一句话: 黑云避日,江河断流,野火焚山,红水覆舟。 当下天相属于走土中,最不吉利的一种“恶”相。 第414章 山雨欲来 “怎么了?”大头见我半天不说话,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应付道:“没什么。” “先找个地方避雨,这雨,这雨有点邪乎,大雨天在老林子里赶路太危险。” 我们往回走,把人都喊了回来,几个人一合计,都觉得这雨来的太快,冒险不值当,我们带的食物也算充足,先避雨。 可接下来找避雨处犯了难,大半天过去,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地方。 太高的地方光秃秃没有遮挡,矮处又怕发水被淹,眼看着天黑了下来,我们不得以在一处山坳停下来。 山坳两侧斜对着的位置,各有一处天然的凹坑,可以躲人。 不巧不成书,两处凹坑都不大,正好够我们两拨人分开避雨。 大头放下背包,埋怨道:“我就说那边的大一点,还非选这边。” 小何也将背包撂下,一边将凹坑里的杂物和某些动物粪便清理出去,一边不忘鄙视大头:“你懂个锤子,看见这些粪球子没?”说着他将一块有些发白发黄的粪便踢过来,接着踩碎另一个,讲道:“没啥骨头,但也不是植被,应该是小型的肉食动物,老鼠,鱼,或者蜥蜴啥的,按照这个捕食习惯,粪便的主人应该是狐狸这类家伙,这种东西最机敏,它们进食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时候,排便就更是了,因为那时候最容易被攻击,你养过狗没,发现没有每次你拉屎的时候,你家狗就蹲在你身旁,大部分都是在护住。” 大头铁骨铮铮墙头草,立马举起大拇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看你这么认真,你说得对。” 小何撇撇嘴骂了声“瓜皮。” 我开始拾到晚饭,此时外面已经挂起风,汉生搬了些石块回来,半堵在洞口,大头跟着搞了些土和着水糊在上面,完事还不忘啧啧两句“手艺不错,好瓦匠,这得二北一天。” 领带去外面找了点干草,小何清理完地面,也出去捡了些干树杈回来,完事又掰了几根带叶子的大树枝,斜挡在洞口。 说是洞,其实一点都不深,只是一个凹坑,有点类似于斜倒在山坡上的一只大碗。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也呼呼的挂起风,我手边的对讲机忽然响起“吱吱”的电流声,接着传来火候的声音,“二爷,可以听到吗?” “可以,你们怎么样了?”我拿过对讲机问道。 “放心,没问题,这种状况我们也遇到过。”他断断续续的回道。 我疑惑的望过去,能看到山坳对面已经生起了火,有个七八百米的距离,看不清人,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对讲机,这个距离不应该信号不好啊。 我摇摇头,心想应该是附近山里有某种物质干扰了信号,就对那边道:“好的,有问题就开对讲,或是打信号灯。”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阵闷雷,风也呼呼的刮了起来,凄厉的风声渐起,在山坳中格外悠长刺耳。 大头早早起了火,我们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这是自从bj出发以来,我们几个人第一次正式聚在一起。 烧了点水吃了面,大头向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岩壁上,说道:“这雨估么得下个一两天,就算休息了,咱们可以慢慢唠唠了。” 我耸耸肩,没好气道:“还商量啥,你们都看明白了,就我一个菜鸡,还傻不愣登的觉得对方单纯呢,整了半天最傻的还是我。” 小何失笑道:“也没到那个份上,那晚听二爷你口气,不也开始怀疑他们了吗?” “是啊是啊,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嘛。”我丧气道。 大头把双手枕在脑后,“现在问题就是他们到底几个意思?” 我叹气道:“怪我,没摸清曹玄黄的意图,就让他的人上了船。” “别这么说,时间不等人,我们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曹玄黄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选择与我们合作,既然是合作,他的人‘别有居心’一些,也算正常。”小何开解道。 领带低着头抱着胳膊,我知道他的刀就在袖口里头,只听他嗓音冷清道:“实在不行,可以” “可以全部干掉,杀人埋尸,弃尸荒野,对不对。”大头笑呵呵的接话道。 领带有些皱眉的看了他一眼。 大头苦笑着摆摆手,“怕了你了,年轻人哪那么大杀气,跟哥哥多学学,多洗洗脚,就会发现生活的美好。” 接着他吸了口气,沉声道:“其实先别管那几个家伙啥意思,最终目标肯定要在地下,至于进去后,是‘各怀鬼胎’,还是直接干掉咱们,这就说不准了,火候那小子也不笨,这一路上应该是不会给咱们出绊子的。” 我点点头,认可大头的话,“相安无事是最好,至少在他们露出意图前,咱们不主动出手。” 反正也猜不出那几个人的目的,我们干脆不去想,决定趁着这场大雨好好休息一下,大头由斜着的姿势,变得半躺着,打着哈气道:“这大雨天的也不会有啥事,咱们前后半夜一个人守夜就成了。” 小何蹬了他一脚,“那还不爬起来守夜去。” 大头缩成一团,用衣服裹住自己,耍无赖道:“困了困了。”说完就干脆装着打起了呼噜。 我们拿他没办法,不过也知道他的脾气,他是觉得当下真没什么危险了。我无奈对他们几个说:“算了,打猴子这货没少出力气,那就我守前半夜,你看看你们谁来后半夜。” 小何点点头,应下来后半夜。 洞里火渐渐小了下来,洞外的风雨却大了起来。 火小了起来,我们没再续柴进去,抱进来的柴火是为了下一个晚上用的,避免下雨浇了一天没干柴,晚上守夜还是以风灯为主,带的燃料还算充足。 大头和领带都躺下了,洞口有点捎雨进来,不过我们的帐篷都丢了,我只能起身用小块的防雨布挂在洞口的树枝上,勉强防一些雨水进来。 夜晚风大了起来,呼呼的刮着,像是有嗓音尖锐的老妪在冷笑,回荡在山坳中,让人不寒而栗。 雨夜的风很冷,吹得人汗毛都站了起来,我将风灯的火调的稍微大一点。 小何和汉生在对面靠着,没那么大困意,仨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多久小何打了声招呼也眯了过去,汉生抱着胳膊靠在后面岩壁上。 我看了看表,已经二十三点了,就轻声对汉生道:“你休息会儿,有事喊你们。” 汉生摇摇头,刚要说话,山坳中忽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似天崩地裂,如万马奔腾。 他嚯的坐直了身体,我也一脸骇然的盯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忍不住惊呼道:“这是阴兵阴马吗?” 第415章 雨停 心再大的大头也被这声巨响惊醒,小何更是原地蹲起身,一只脚麻利勾过枪带,将枪握在手里,警惕且茫然的看着外面。 我拍了拍不知不觉来到我身边的领带,自己极力压下心中的震惊,说道:“别慌。” “怕不是天下漏了。”大头见外面大雨滂沱,使劲眯眼也看不透密实的雨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转头看向汉生,汉生微微抬头闭眼吸了吸鼻子,还是摇摇头:“雨太大了,味道都被掩盖了。” 突然一旁的对讲机传出“咝啦咝啦”的电流声,尖锐的盲音,吓了我们一跳,我刚拿起来,里面传来火候断断续续的声音,“二爷,二爷吗,声音,听到声音,声音了吗?” 雨势很大,信号太差了,半天才听清他这句话,我捏着对讲机回道:“当然,但是雨太大了,不要出去,晚上守好洞口……” “轰隆隆……” 话音未毕,又是一阵连绵巨响,犹如大风过境,迅雷急泄百里,我们所在的山坳都有些震动。 汉生将整个人贴在岩壁上,等声音过去后缓缓起身道:“发生地不在这片山坳里,大概一两公里外。” “我擦,地震?山洪?一两公里外还这么响,不会波及到我们这里。”大头有些担心的抻脖向外瞅。 我也有些担心,“这么响应该是咱们所处山坳的特殊地形导致的,这里就跟个扩音器似得,不过如果是山洪的话,照这雨势一天都不带停的,咱们这有点危险啊。” “要不我出去往山上走走,看看高一点还有哪里能避雨?”小何尝试道。 “别,至少暂时不行,现在雨太大了,下冒烟了,连路都看不清,你出去别说找地方了,能不能回来都两说。”我断然拒绝道。 “我打些标记,应该能找回来。”他犹豫道。 “我说你就老实眯着,就算山洪咱们这个高度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淹了,等雨小点了,我和你再出去看看。”大头甩了甩胳膊,坐回位置,“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放屁。”小何呸了一口。 “二爷,二爷,可能是,可能,山洪,或是走山。”对讲机里又传来火候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回道:“你们那边小心点,你们那边小心点,千万注意下面水位,注意水位,如果是山洪,可能我们要冒雨向山上移动,可以手电信号沟通。”我重复着内容。 “收到收到。” 我放下对讲机,也靠回岩壁,叹气道:“这趟真是出师不利,墓没找到,先遇上了这场大雨,咱们后半夜两人看着,一个人不放心,要是睡着了,水上来咱们可都要玩完了。” “喂喂喂,我感觉受到了冒犯,什么叫守夜还能睡着了,你瞅谁呢。”大头不满的嚷嚷道。 “哼哼。”小何冷哼两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大头看向领带,“说你呢听见没有,以后守夜精神点。” 领带眼神茫然的抓抓头。 小何就道:“行了别扯了,你们睡,后半夜我和大头。” 他俩串到洞口,我和汉生躺向里面,没多大一会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不知不觉天亮了,他们也没叫我,直到我被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睁开眼就看到大头光着屁股站在洞口撒尿,汉生早醒了,坐在墙对面,拿过热水缸子递过来,我揉了揉眼睛,喝了口热水暖胃。 外面天已经亮了,不过雨还是很大,灰蒙蒙的,基本上还是看不清什么。 小何躺在我对面,应该是睡了,我冲领带努努嘴,他道:“头爷昨晚睡着了,歪出去把衣服打湿了。” 大头一听有人诋毁他的形象,一下就急了,还没甩干净就转过来,“什么睡着了,别听小何瞎胡说,我那是观察外面的情况,一不小心,湿了衣服,这叫认真负责好不好。” 我从我背包里掏出一件速干短裤扔过去,随口问道:“对面有消息吗?” 领带点点头,“早上的时候报了声平安。” 草草吃了饭,我问大头不睡会,他说不咋困,闲着无聊,我们几个在地上玩“憋水牛”一种游戏,就是一个人两个石子,一口井,跳下去就输,汉生不玩,大头起初赢了我两局后,强烈要求对战领带势做“神农架憋水牛第一人”,结果在领带手下惨败,一局没赢。 到了下午,天色依然沉闷,不过雨势却小了起来,大头抻脖瞅了瞅,“晚上应该还得下,也就这会小点。” “要不出去看看?”小何已经醒了,翻出雨披递给我们。 几个人穿着雨披尝试从岩坑里走出来,恰巧火候他们几个人也从对面过来,我站在山坡上向两边望了望,还好下面只有一条小溪水,看来昨夜的山洪没有波及过来。 我们聚在一起一合计,先不急去看昨晚的动静,找退路要紧,万一真是山洪,我们现在的地方可就要倒霉,所以两拨人各自向山上搜索开来。 可惜的是,雨再次大起来后,我们依然没找到合适的避雨地方,只得再次返回远处,走在前面的小何忽然停住了,冲我们摆摆手,一旁的领带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两个人互相点头,领带从袖口里划出短刀,小何冲他打了个信号,一手推倒门口的那片树枝后,领带嗖的穿了进去。 里面只有我们几个的行李,我们有些纳闷,投去询问的目光。 小何苦笑的让开一步,露出洞口边上一串清晰的湿脚印。 脚印从我们用来挡雨的树杈中穿过去,看起来进了洞里。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就是脚印只有一串,只进不出。 我当下有些头大,背后不自觉的爬上了一层白毛汗,洞里确实没人,是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来过,又怎么会仅仅只有一串脚印?! “是那伙人?”领带转身看向山坳对面。 “也有可能。”小何皱了皱眉,“不过这也太明显了,为什么装神弄鬼的只留下一串脚印,难道就是为了栽赃?” “到底是不是装设弄鬼,今晚就知道了。” 第416章 夜里来人 山坳中大雨滂沱,哗啦啦的砸在洞口前的枝叶上,摔成水珠子迸溅在我身上。 晚上我和汉生守夜,不过他们几人也显得了无困意,偶尔开口,也快速结束话题,所有人的眼神都无意间的飘向洞口深处的那盏点魂灯,视线有所触及又会避开。 大头是最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性格,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这个味儿感觉有点不对啊。” 见我们投去疑问的眼神,他快速指了指那盏灯,皱眉道:“这个灯的味,似乎和我当年的味道不一样啊。” “不是魂灯?”小何尝试问道。 大头摇摇头,略带怀疑的自语道:“倒是魂灯,这个样子没错,只是,这个味道不对,我觉得问题出在里面的燃料上,似乎,是另一种油料。” 几个人又沉默下来,我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一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先休息,晚上我和汉生盯着,看看到底是哪路大神。” 到了晚上,风雨不见小,烤干了衣服,火堆已经熄了,洞里只有我身前的风灯和洞角落里的那盏幽幽火苗的魂灯。 我和汉生相对坐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也在看向我,夜晚风很大,他用脚将风灯向我这边推了推,轻轻问我:“怕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很怕,尽管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嗯,慢慢就好。” 我们没在说什么,我靠在岩壁上,脑子里思考着这次的计划,猜测曹玄黄的目的,以及和奉天的关系。 不知不觉,随着外面有节奏的雨声,我的眼皮竟然耷拉起来,一股困意蒙上心头,整个人向衣服里面缩了缩,打盹了过去。 似乎只是一个念头,我忽悠一下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蹲在风灯前的黑影,心里一颤,同时那个人转过头来,“我。” 我刚想发问,只见他冲我嘘了一声,借着灯光向外面指了指。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向外面望去,雨势小了些,依稀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停在半山腰。 “火候?”我皱起眉。 “不知道,看到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已经在那了。”汉生轻声道。 我皱起眉,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让我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那盏魂灯不知何时,灭了。 汉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也变得不好,我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点起来?”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爬过去,小何被我惊醒,用眼神询问我,我指了指最里面的那盏魂灯,他看过去,整个人激灵的坐了起来,随后把一旁的大头踹醒,最后所有人都醒了。 魂灯被递过来,大头脸色很严肃,抹了把脸,“他娘的,这么邪门的事,还真让咱们碰着了?” 汉生接过魂灯,用火点燃后,将灯立在洞口,火苗忽悠两下,虽然很小,但还在燃烧。 由于离得很近,灯里的油脂燃烧,那股味道被我清晰捕捉到,我皱了皱,这个味道有些奇怪,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小何从后面凑过来,眯眼看了看,也发出同我一样的疑问:“是他们吗?” 我叹了口气:“鬼知道。” 谁知他说着从后面拽出来条枪,我连忙拦了一下,“别,万一是他们,这误会就大了。” 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声,谁知对讲机里先传出来他们的疑问,“二爷,那个人……是你们吗?” 我吐出一口气,郑重回道:“不是。” 几个人对视一眼,小何已经默契的架起枪,雨开始大了起来,连接天地,小何始终端着枪,问道:“二爷,雨再大就瞧不见了。” 此时出乎意料的对讲机那头传来火候的提议,“要不要我们出去看看?” 我们对视一眼,拿起对讲机思忖一会儿,“不要,还不知道是谁,注意他的动向就好。” “先别动。”始终盯着雨帘的汉生伸手压了压我们,然后就一直注视着对方。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雨又大了起来,冷风淅淅,我忍不住裹紧衣服,一直到大雨阻碍了我们的视线,汉生还在盯着山边。 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我看见汉生做了一个松气的表情,脸色略有雪白的转过身,对我门轻声道:“走了。” 大头憋的不行,急切问道:“你看清了?是谁?” 汉生没有明说,指着地上的点魂灯说:“接下来的守夜,灯不能灭。” 我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确定,知道汉生一定看到了什么。 “明天雨会停,我们就进山,两天,再找不到就退出去。”他靠在墙上,忽然开口。 小何也忍不住问:“那家伙是谁?” 汉生低着头半响没开口,盯着风灯,冷静道:“是上次来的人。” 我们所有人一愣,上次来的人? 我却几乎脱口而出:“羽化?” 他点点头。 大头他们还有些不理解,我顾不得这些盯着汉生的眼睛:“到了什么程度?” 他忽然抬起头笑了笑,眼神清澈:“还好。” 我才稍稍有些安心,那就是还在可控范围内。 汉生从龙坑回来后,便又重新进入了羽化的阶段,虽然他没说,但我猜测多半是刚刚与下面的东西产生了“感应”,而这种感应恰恰是深度羽化的表现。 如同我们上次去龙坑时,在山神遗迹发现的那只鬼脸猴子,他对我产生的影响,也是这种“感应”的表现。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汉生刚刚与那个东西到底“交流”了什么。 还有他的身份,“上次来的人!” 大头他们几个也纷纷回过味来,小何欲言又止,最终叹气一声,没说什么。 事后我也没心情睡觉,天快亮了,便靠在岩壁上闭目沉思,恍惚间,我忽的坐起来,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冷汗,随后凑近点魂灯闻了闻,我终于想起来这股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乌蒙山朝仙墓下。 秦岭疑冢的棺井下。 日光站的售票厅。 随即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 第417章 血坡 点魂灯里面燃烧的并非是大头所说的什么黑狗血,而是另一种油脂,这东西有股怪味,我在很多地方都有闻到过,而且在日光站里,还发现了没来得及撤走,数量规模及大的油桶。 而伴随这东西出现的地方,也都出现了人傀,那种羽化后产生非人非鬼的怪物! 由此联想,这种油脂或是说“味道”,对人傀一定有着某种诡异的克制作用。 曹宗吾一定是通过某些线索,也发现了这种奇妙的油脂存在,才在车站里大量囤积。 这一点一旦证实,其实就会推导出另一个问题。 汉生说的是对的,这盏灯笼不是旧的。 至少不是二十多年前我爹他们来时带来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一定是了,某个人,参加过二十年前的青山之行,他清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在那之后不知道多久,他又一次回来,并且带着装有克制人傀油脂的点魂灯。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心里火热,想到了我爹,曹北望。 不是从龙坑里出来的那个人,而是最“原始”的那个曹北望。 不过想到如今这个曹北望对我说的话,心里那点火苗又熄灭了下去,他曾说过,我爹去了那个地方,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返回的地方。 多少个难眠夜晚,我曾一点一滴的推测过那个地方,到最后,只有一个答案,海内昆仑。 诸鬼部落的故乡。 但那个地方又到底在哪里,我无从得知。 甩甩脑袋,将这些胡思乱想全部抛出去,我仰在岩壁上,将思绪强行拉回到这件事情本身上。 疑点太多,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青山之行,在我现在看来,意义或许远超我们当初的设想。 又硬挨了几个小时,天亮了,雨果然小了起来,只有些风还在刮,不过这个纬度的风也冷不到哪去。 我们几个心不在焉的随便对付了一口,便收拾行李,走出洞口。 那边火候几个人也已经走了出来,通过昨天的事,至少有一点我心里是明确的,那就是火候他们的目的。 可能与人傀有关。 初见时,他们对招待所外面出现的那只人傀讳莫如深,我能看得出来,那是真真切切的惊惧,而昨天在得知那个人影并非是我们的人后,竟然出奇的有些急迫,虽然火候说的很委婉,但我能感觉受到他的语气。 他想要去见一见那只人傀。 这种转变虽然不明显,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在招待所发现那具人傀后,他们的态度明显转变了。 显然是有人授意他们那么做的。 不用想,肯定是曹玄黄那家伙。 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他想在人傀身上获得什么? 两方人各怀鬼胎的聚在一起,我们现在也有些走投无路,就商量着先去昨天发生巨响那里去看看。 我们走出山坳,路上泥泞不堪,满地的断枝碎叶,大家走的都很辛苦,好在路程不远,深一脚浅一脚,翻上另一个山坡我们就看到了那巨响的源头。 成片的土石堆积在前方,不少树木更是被连根掘起,有些根深的也被拦腰撞断,林地破坏的十分严重,疮痍满目。 “真是走山。”大头叫了一嗓子。 我点点头,没跑了,走山学名就是山体滑坡,各地叫法不一样,也有叫垮山或是地滑的,一种大雨天常见的地质灾害。 昨天火候就在对讲机里说过是滑坡。 “有点不对劲啊。”小何突然蹲下捏了捏土壤,还抓起一块送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旁的火候也皱了皱眉,用脚点出一块。 我们顺着小何的方向看过去,满地土石堆积中,流水冲刷出数道“小溪水”,有的竟带着淡淡的红色。 “过去看看。” 汉生率先过去,我们绕了一个大弯,这些土石结构还不稳定,正面爬上去多半要发生二次滑坡,这么大面积崩山,就算是耶稣来了也救不了我们。 我们踏出一条路,绕道滑坡后面,可以看到那里已经积堵了一大片水坑,放眼望去,至少有几个泳池那么大。 大头砸砸嘴,忍不住感叹道:“乖乖,这么大面积滑坡,赶上他娘的塌山了。” 举目望去,水上似乎飘着什么东西。 领带掏出望远镜递给我,我看过去,尽是一些白花花的东西,有点类似于某种动物的尸体,还有一些破烂的污秽物,也看不出是什么。 忽然,我手一抖,心里一阵恶寒,大头见我脸色变白,忍不住问道:“看到啥了。” 我吸一口气,把望远镜递给他,大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怀疑道:“是个死飘?” 我点点头,虽然小雨有点阻碍视线,但我肯定,那就是一大坨头发,看姿势,应该是个趴在水里的人。 他们也都看见了,小何皱了皱眉,搓着下巴,“淹死的猎人?” 还没说完,我们就听见一旁直抽冷气的声音,奇怪的转头望去,就见西河他们站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望着远方,脸色雪白,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度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我想你们该上来看看。” 他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毫不犹豫的爬上去,就连一向冷静的汉生,呼吸也忍不住浓重起来。 眼前简直就是一副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在滑坡后的遗址上,出现了大大小小数百具白惨惨的人骨,插在泥泞的土石中,一眼望过去,犹如菜地里种植的秧苗。 在白骨周围,尽管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雨水冲刷,仍旧依稀可见那渗透进泥土中的暗红色。 顺着坡度看下去,在巨石阻碍我们视线的另一边,那些经过雨水稀释冲刷进而流淌而下的雨水,染红了半片山坡。 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这些尸骨足有上百具,看腐烂程度,早早就被人埋在这里。 大头“咕噜”一声吞咽了口水,饶是他这种“阅历丰富”的老油条也感到不可思议。 “全都被杀死了。”小何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突然汉生动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着滑坡跑上去,我们有些不知所措,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 冲到坡顶,汉生站定,我则拄着膝盖狂喘,在这里可以看到山坡的另外一面。 我见汉生直直的望着下面,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只这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找到了青山。 第418章 突如其来的计划 山坡背面是另一片想不到的景象。 两座巍峨高山对峙耸立,云遮雾绕,钟天地之灵秀,如两位自上古便镇守在此的雄伟神将。 多杰曾经问过我爹,神农架沧海桑田,他是怎么确定青山的准确地点,我爹当时指着前面的两座雄山说,“守门山”,风水极致之地。 我望着远处的守门山,心里唏嘘不已,既有守的云开见日出的兴奋,也有一丝对前路的茫然和忧虑,神仙收官那样的神人都在这栽了跟头,我们冒冒失失,误打误撞的走进来,能找到那个答案吗? 我拍打两下自己的脸,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贪心,我的故事没有完,但这次只是为了给汉生找到镇压羽化的办法,绝不可有过多的好奇心。 大头他们也跟了上来,他看看我,我点点头,毫不隐瞒的对所有人说道:“找到了,就在这两座守门山前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的措手不及,继而兴奋起来。 只有汉生,默不作声的回身望向那片走山遗迹。 我皱眉道:“应该是当初那批人。” 大伙儿也渐渐从开始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大头转过头,不敢相信道:“不太可能,怎么尸体都在这?难不成有人……” 说着他声音小了下来,脸色古怪的看向那边。 我毫不顾忌的说道:“肯定是有人将这些尸体运出来的,就埋在这里,这么大面积,不出意外定是破坏了原本的地质结构,这场大雨就是最后一根稻草,造成了大面积的滑坡,才露出了这些尸骨。” 说着说着另一件不久前的事情冲进我的记忆中。 我的那个大学室友提供的消息:当年有另一队人,打着相同的护林名号进了xz,犹如同一批人,从康定入藏,从此人间蒸发,再查不出他们的档案。 我知道大头想说什么,他知道是我爹主导了这次青山,事后也发现我爹并没有真正的死在下面,那么这一切就有可能是他所为。 我并不否认,但这一切不会是他一个人做的。 眼下这些尸首,工程量不小,从青山中运出来,绝对是一批人所为。 那么“一支队伍”和“一批人”是否就对上号了? 而且时间也十分巧合,从我那室友查出来的时间来看,似乎那些人进了神农架地界,再出来就到了西边的康定。 眼下这些人已经是死人了。 那么那支打着护林队入藏的人又是谁呢? 而且对于他们入藏,我大致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也不难,也是从我爹的去向猜出来的,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了,海内昆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一旁的汉生不着痕迹的碰了我一下,我不经意的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快速冲我眨了一下,我们共同出生入死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当下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道:“咱们今天就在这边过夜,天也不早了,修整好明天再出发,反正地方也找到了,它也不会长腿跑了。” 其实天光还好,还能赶一段路,不过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我们上山废了好大体力,大家都有些劳累,也就没有人有异议。 大家准备露营,我和汉生单独到一边去捡柴,看着离了远了,汉生主动道:“我今晚要试着捉一捉那个东西。” 我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让人震惊的主题,我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强压下心中的吃惊,焦急问道:“你要干嘛?那玩意不惹咱们就阿弥陀佛了,你当是山鸡野兔呢?” 汉生用下巴点了点那边,耐心解释道:“我不放心那伙人,你说的是对的,他们对那只人傀有企图,这次下墓会很危险,嗯,非常危险,我不能分心,否则你们都要有危险,我不放心带他们也下去,至少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前。” “而且。”汉生继续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觉得他们几个的态度转变的有问题,恐怕是背后有人指点,但……我们进山后,手机都没了信号,他们是怎么和外面沟通的?你有没有想过。” 我心下一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同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是如何进山后,与外人取得联系的!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小心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 他没有立即开口,思忖道:“我觉得我们先前的推测可能有问题,神农架的确有一只人傀,不过可能不是二十多年前留下来的,而是……更早,火候他们的目的,可能与那只人傀有关,我的意思不仅是要逼火候动手,当然如果我们能真正的找出那只人傀,我有些事情想找他了解。” “你有发现?”我问他。 汉生眼神迷离,半响才摇摇头,“直觉,或者说是一种只有我们才有的‘直觉’。” “是不是有点冒险?”我有些犹豫。 “我总觉得这只人傀有点不对劲,一定要‘见一见’的。”汉生语气坚定道。 我有些焦灼,一方面相信汉生的直觉,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太过冒失。 见大伙陆陆续续的回去,我急迫道:“一定要吗?”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咬咬嘴唇,见他坚定的目光,最终点头道:“行,但是安全第一。” 来不及细说,我们胡乱捡了些干柴就回去了。 日落西山,起了篝火,我们几个沉默的坐在一起吃东西。不远处就是那片血泊和骨海,晚风吹过,林子里响起阵阵“呜咽”声,如泣如诉,像是那些枉死的曹家人,在不甘心的诉说,若不是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肯定待不了。 我没有时机对大头他们讲汉生的计划,所以几个人已经开始准备晚上露营的地方。 我从小何身边经过时,不留痕迹的碰了他一下,他似乎没有感知,我走过去装作从包里那东西,他才慢悠悠的走过来,不经意的用眼神询问我。 我眨了一下眼睛,他有些迷茫,但很快便点点头。 这就是默契,我们多次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虽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已经接受。 我返回篝火旁,咳嗽一声,等到众人目光移过来,我缓缓说道:“我想干一票大的,今晚咱们智取威虎山,拿下那个东西。”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别 “仙虫啊,怎么说呢,我们知道人体是有生物电的,对,简单来说,就是仙虫的体内有一块可以自己制造磁场的仓库,可以储存和释放生物电,差不多你这么理解就行了,想必以你们现在的科技水平,理解这个应该简单。” 他看着我俩。 我看看汉生,咋地,你懂啊? 我含糊的点点头,大致意思肯定是听明白了,但有一些细节,比如秦岭的镜儿世界,和巴蜀龙坑又与仙虫有什么关联,还是迷糊着。 他捏着下巴,眯眼思考了会儿,继续说道:“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去了哪,有可能最后真的让‘我’找到了海内昆仑。” 他笑了笑,“毕竟是我嘛。” “我有一个问题。”我举起手,而后又觉得有些荒诞,和汉生两个人就像小学生一样轮流发问,“西王母的后裔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看似很突兀,但却是我们好几个问题的纠结所在。 就像大头的疑惑,如果混入到曹家的西王母族人,是为了破坏那些曹家老鬼的计划,足可以将尸体毁坏,永远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又要费力的运进这里? 南北两派曹家都在盯着这具尸体,如此作为不可为不多此一举。 曹北望撑着头看向我,似笑非笑的问道:“来,你先说一说,你是怎么看待这几股错综复杂的关系的。” 对于他的反问我有些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但也完完整整的将南北曹家,西王母的关系,无论是推测也好,还是证实也罢,全部讲给了他。 一股脑的说完,曹北望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闭目思考,似乎在咀嚼我刚刚的那些论述。 一只眼的功夫,他睁开眼睛,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笑道:“对了一半,但是另一半不对也不怪你,只能说善良人的眼里非黑即白。” 他咳嗽了一声,不在乎的吐出一口黑血在身旁,抹了抹嘴,继续道:“对的我就不说了,我告诉你哪里不对。 首先,黑白并没有那么分明,在你的故事里,西王母族人站在曹家的对立面,曹家埋祸已久,供养人饲,这就是黑,那么西王母族就是白喽? 这个就错了。 我告诉你一个前提,你所谓的南派曹家,根本就没有了,当年确实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可惜早就被吞噬殆尽了,而李代桃僵的力量,就是你口中的画师余脉,也就是真真正正的西王母一族。 这条已经可以解释你的疑问,为什么水潭下的尸体会被人从关外偷来封在此处,因为这一切都是西王母后裔的计划,他们根本不是为了阻止曹家老鬼们,而是同样需要这具尸体。 好,我再告诉你另一个谜底。 经历了上千年的演化,西王母族人已经失去了‘漫长寿元’这项天赋神授,但所有知道的这一切的后人,却都不可避免的去追求一件事,这件事也是贯穿了华夏历史,所有位高权重之人为之痴迷和极度渴望的一件事,那就是永生。 身为守门人的西王母后裔虽然失去了能力,但是有一件隐秘却流传下来,西王母纯血族人的尸体就是培养仙虫的唯一容器。 这也是为何西王母人站到曹家人对立面的一个原因,因为早在古代,诸鬼族人一直在奴役西王母一族,以靠他们的血肉来实现自己的神话。 诸鬼部族是远古神话的源头,那些奇异怪异的故事,就是从他们与仙虫结合后,产生种种变异而开始的。 这就是西王母一族和诸鬼部族的恩怨。 没有谁对谁错,所有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水下,“那个家伙,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早就该死了,它是从养神殿逃走的,也毁灭了那里,它与放走它的那个家伙算计了这一切。你们说的五具尸体并不对,据我所知,一共有七具,一具在奉天,还有一具,我也没找到他,应该已经被放走它的那个家伙得到了。 不过和奉天那具尸体同样,两者都出现了问题。 这个,嗯,被你称为‘离奇’的家伙,这些年应该一直躲在这里,不知道你看没看过三水,他应该去堵它了,可惜该是失败了。” 我已经顾不得如何震撼,急忙向他询问道:“见过,他进到了另一个地方,对了,你有没有办法救他,还有许多人。” 他笑道:“‘我’已经去找了。” “那当年那批活着从青山离开的人?”汉生看向曹北望。 后者点点头,神色寂寥,落寞的看向一旁的潭水,“是我故意放回去的,我早知道他们的身份了,这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以惨痛的代价抽身出来,让剩余两方人去消耗,想要瓦解这样庞大的势力,只能从内部。” 我知道他在感伤的是什么,当年死的人太多了。 我发现汉生忽然犹豫起来,几次嘴唇嗫嚅,想问什么却难以开口,终于几次呼吸后,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你和二爷?” 我心里一震,二爷,曹南归, 他忽然笑了,看看汉生又看看我,接着笑着点头,对他轻声说了一声“是”,又转向我,说道:“傩送,汉生。” 一送,一生,皆是来人。 他忽地哈哈大声笑起来,“曹傩送,曹汉生,挺好……咳咳……” 笑着笑着他又咳出血来,黑红的血液已经浸满了他的胸膛,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摸向我的头,可在看到手上的黑血后,又摇摇头,放下了手,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我。 我心头有些莫名的酸楚,“还能看到你吗?” 他半眯着眼睛,坐的那个地方已经形成了一汪血潭,整个人摇摇晃晃,我知道他已经到了尽头。 他摇摇头,轻声道:“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他努力伸出一只手,指向石像上最后一根铁索,我点点头,向他保证道:“放心,我知道。”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最后发出一声轻语,“很高兴看到你”,接着整个人便后仰栽倒下去。 老枪,或者说另一个曹北望,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聚散(大结局) 我握着汉生的枪头割断了最后一根铁索,我知道水晶会带着那具尸体和仙虫永坠寒泉,沉入到暗无天日的地下水域,这一刻我忽然有一丝释怀和一种说不明的轻松,亲手结束的不仅是所有人的幻想,还有我们这一路的追寻。 知道真相后,尽管还有一些谜团,但就像曹北望说的,那都不重要了。 我在不远处找到了大头和领带,一个人昏迷的躺在地上,另一个人不断在原地转圈,我唤醒他俩,两个人一脸迷糊,大头说就听见一个声音,刚一回头看见一双眼睛,就啥也不记得了,领带也差不多的情景。 我知道应该是幻术,西王母族人独有的“摄魂术”,当时他在青山就施展过一次。 没多久小何也醒了,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其实到了最后的时候,反而没什么说的了,小何说让我带着最后的装备出去,这里暂时没什么危险,可以原地等我。 我摇摇头,人经历了太多,出奇的会对生死看的没那么重,这也是我最近才悟出来的,我想成为二爷,不是承一个名字的事,很多事情,就是要有足够的经历去支撑。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说起来很牛b,可那是要经历过,沉淀过足够多的人生才能做到的。 也许,这就叫做成长。 他们都在看着我,我对他们说:“我想我们可以一起走,或者一起留下,再或者,干一票大的。” 嗯? 我拉过一只背包,是从石梯那边捡过来的,拉开拉练,捡出里面的几根雷管,背包是老枪的。 我对他们道:“先前我和汉生下过水,看到过水底的寒泉,你们看这里的水质这么清冽,而且温度持续低,说明水是活水,那么就肯定是通着潭底的寒泉口了,为什么一个封闭的水潭还会是活水呢,我猜测这下面肯定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类似于鱼泡,基于特殊的地理构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潮汐效应,水从一个寒泉吸走,又从另一个寒泉喷出。” “然后呢?” 我发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我,但每个人脸上都一脸问号。 我指指地上的雷管,又指指上面,“炸掉潭底,引爆下面空腔中的压力,制造气压差,将我们送上去。” 大头比着大拇指,“够牛逼,不过芬芳你咋知道上面能出去?” 我道:“猜的,上面很高,我想离地面已经很近了,而且你看四周岩壁上的裂纹,只要能找到薄弱点,一根,只要一根雷管,我们就能出去。” 没人有异议,这几乎是我们仅剩的活命机会,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再原路折返回去,只有未知,相比如此,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自己掌握活命的机会。 搞爆破大头是专业的,他用对讲机改造了雷管,做成了遥控爆破。 小何翻出帐篷,我们这次带的帐篷是双层的,平时外面那层都当遮阳用,其实中间是连接的,打气泵丢了,领带他们就在那里吹起,吹满后倒置过来就是充气艇,可以临时过水。 小何把帐篷杆固定在船上,又将防水布和背包拆开挂在外面,防止冲击,一个简易的“庇护所”就制作好了。汉生也选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绑在背包上,里面是大头改装过后的雷管。 也许曹北望的推测是对的,汉生的伤已经渐渐稳住,他冲洗掉了身上的毒素,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几个忐忑坐着充气船来到水潭上面,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汉生沉了背包。 他在默默倒数,通过重量可以掌控背包沉底的时间。 “到了。” 大头在得到汉生的授意后,叫了一声“人死卵朝天”,同时按下了手里的对讲,几乎是瞬间,水下接连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恐怖的冲击波瞬间直冲上来,我们的小船犹如形势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时要覆灭。 就在此时,一声格外震耳的“断裂”声响起,仿佛是起重机的天臂不堪重负断折了一般,那种恐怖的声响越来越大,地壳开始不稳,猛烈晃动起来,我们在里面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与此同时,在很短的时间里,潭水瞬间就缩了下去。 “我操,不会是地给炸漏了。”大头大叫道。 我和汉生同时叫道“把好”,话音刚落,一声巨响石破天惊,收缩的潭水在下一刻汹涌喷出,我们所在的充气船好似坐上了过山车,一瞬间随着爆炸而起的水流一飞冲天。 周围是“轰隆隆”的水声,仿佛海底火山爆发了一样,船已经开始漏水,几个人慌忙的用身体去挡水,可伴随着乱流,我们的充气船在里面左突右撞,几个人一时间狼狈至极。 也许不到半分钟,随着“砰”的一次撞击,我们被水流顶到最高处。 接着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猛力的冲击在被阻拦后,立马开始向两边扩展,我们也被冲撞的改了几个方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的抓着气船,这个时候如果一旦坠落下去,不死也要大残。 一连串的撞击后,气船奇迹般的停下了,似乎卡到了什么地方。 汉生尝试着打开防水布,他拧开手电,发现是在岩壁上的一条裂缝,身后是粗大的水柱,在顶住穹顶后,向四周溅射。 我们立马从里面钻出来,蹚着水向裂缝深处走去。 再后面我也记不清是走了几天,因为手表坏了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可能是三天或是四天,一直由汉生带路,终于在所有人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条有风吹进来的岔路。 这几天我们已经走到了恍惚,饮用水和食物全都没了,可能在第一天或是第二天的时候,手电也坚持不住了,我们就只靠着火折子一直走下去,最后所有人都恍惚了。 那段记忆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神奇,完整的过程根本记不清了。 在发现岔路后我们拼了命的往出赶,闷头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岩壁上发现了树根,所有人都高兴坏了,这预示着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我们又走了几个小时,终于从一个长满植被的山体裂缝处钻了出来。 明媚的阳光,郁郁葱葱的树林,处处彰显着生命的气息。 我们几个浑浑噩噩,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小何和汉生打了一只什么野味回来,山里水资源也丰富,所有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我们没有立马动身回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好好整修,说是整修其实就是睡觉,每个人都轮番补觉。 看着周围仿佛不真切的景象,我头一次感到了释然,不在迷茫,似乎那些还未解开的一切都和我再没有了关系。 我们短暂的休息了一次,开始下山,过程我就不在描述,我们当时那个样子没办法再回酒店,只能找了个电话打给龙山阁,最后是家里派车给我们带回去。 到了神农架附近的县城,还是老规矩所有人先入院,这可震惊了当地的医院,一下子来了个大活…… 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bj。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再谈起这次青山之行,我们在纸醉金迷的嗨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每个人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头卖了bj的铺子,突然说要搞什么支教,想要盖所小学,我知道和他那台老款诺基亚分不开,还有里面一百多条短信。 汉生走了,很突然,说想回之前住的地方去看看,我想提议陪同,后来想想算了。 小何他们也回归了龙山阁原本的生活。 日子过得很慢,一时间好像所有之前的烦心事都没了,两个多月,没有曹家人再来烦我,甚至连二姑小鱼那边也没了音信。 偶然一天,赵牧之和我说,有消息传回来,有人去了奉天,似乎遏住了曹家的喉咙。 我当时在书房坐着,心里清楚,应该是高明和另一个曹北望。 赵牧之走后,我一个人仰倒在床上,此时外面下起了雨,我缓缓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眼角滑落不知原因的泪珠,这两年经历的每件事情,每个人都在我脑中一一划过。 我心血来潮,翻身起来,想把这两年的经历都记录下来,便找出当年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 “我叫曹傩送,没想到第一次敲棺就碰见这种情况,二爷说这个斗太凶,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敲棺第一部完) 番外篇一 日子好像真的回到了正轨,我在昨天还去打了场篮球,得益于这两年的锻炼,40分钟的全场下来,我甚至没怎么大喘,总在球场的厮混的中年大叔甚至笑着和我说,“几个月不见,变了啊”。 我当时就、愣住了,我变了吗? 这段时间,我试着将这两年的经历记录下来,可惜一直断断续续,因为尽管我知道这些内容值得让其他人知道,可在这个过程中,这不是愉快的,因为你不得不去回忆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和疑虑。 有的时候我就坐在书桌前,一盒白沙,可以一个人坐到天亮,脑子里尽是这几年的种种经历。 乌蒙深处的十万大山,天山之下的镇灵台,秦岭地宫,日光站,巴蜀湖山的地下工事,龙坑,海眼,神农架不为人知的古代遗迹……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 我之前听过战后的士兵容易患上战后创伤应急障碍,症状也和我类似,我担心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个墓后应激创伤心理障碍啥的,还特意在网上找了个在线医生,做了一份“抑郁检测”,之后我拿着检测报告和医生聊了五分钟,他沉默了会儿,让我滚。 我了然,知道自己也许没抑郁,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如此,某一天给大头去了电话,他那头还挺热闹,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打闹声,我心想这是又偷孩子去了吗? 哦不,随即想起来,他说自己要去支教去,我又有点迷茫,现在门槛这么低了吗,他能教什么? 《论古代墓穴的多元化盗掘》 《摘取墓主人陪葬的十个小妙招》 《墓下明器三十六鉴赏》 我摇摇头,高看他了,吹牛逼行,估计这个悬。 我问他干什么呢,他说未来祖国花朵的园丁还能干啥,我说沾花惹草吗?他说我不是人,啥事快说。 我把最近的情况和他说了,他那头沉默了会儿让我等等,接着是一阵嘈杂的摩擦声,过了会儿他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问我多久了,我说也就这一俩月。 他想了想,声音变得古怪,小声问我是不是手痒了,那就找一个,他陪我下地。 我哭笑不得,说手痒个毛线。 他说那你整天怀念这怀念那干啥,没事劈柴喂马,关心关心蔬菜物价,面朝北海公园,春暖花开。 闲扯了两句,他又问我汉生有消息了吗,我说还没,自从上个月打了个电话,这周打都占线,好像是去了什么没有信号的地方。 他犹豫了会儿,说过两天回来,见面再细说。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其实大头那点事我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别看他遮遮掩掩的,不过我们已经厮混的太熟络了,都是撅起屁股,出来的屎是什么形状都清楚的那种损友,无非就是同桌的你那种桥段了。 期间龙山阁开了两次会,一次是所有还在龙山阁的新老伙计,性质和股东大会差不多,会上主要是我们的新账房赵牧之,颁布了几条龙山阁未来的转型策略,几个老瓢把子也远程在线,经过了上次的事,这次会议开得很顺利。 另一次是龙山阁的内部会议,主持的还是赵牧之,人员就仅限小何赵顾我们几个。 老何说自己老了,该退休了,我没拒绝,何叔的身体的确是每况日下,早点脱离这个圈子颐养天年,兴许还能回缓回缓。 特别要说的就是薛冬青,这家伙自己吭哧吭哧的完成了成人自考,拿到了本科的学士学位,跟我说回老家上坟的时候,把证书给他爹妈看了,俩人应该都挺欣慰的了。 我笑着说就剩娶媳妇了,他一本正经的和我说先立业。 老何说冬青学东西挺快,前一阵子一直跟着各大铺子过货来着,虽然砸了两手,但锻炼人啊,这种经历整个bj城找不出第二家,这两年无论是眼力还是手力都有突飞猛进,竿头日上了,估计和秦汉堂里二丙级的师傅一个水准了。 我难免惊讶,秦汉堂的师傅分甲乙丙丁戊五等,每等有三级,二丙已经是很不错的位置了,毕竟整个秦汉堂才有四个一甲师傅,两个还是类似挂名客卿的位置。 还有一件事十分出乎我的意料,韩静结婚了,就在我们去神农架的期间,当时赵牧之作为龙山阁代表去的,据说老公是她的同学,但我没听过。 我知道后晚上带酒去找赵牧之,以为他怎么也要大醉一场,结果他没有,他他妈在安静的看书,不过之后愣是被我和赵顾,青长几个给灌多了。 小样,失恋了你还装什么高冷,给老子哭。 结果我失望了,尽管他都yue了三四次了,还是很坚挺,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能等。 我当时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龟儿子。 龙山阁慢慢走回了正规,偶然一天老万给我打来电话,我很奇怪,最近并没有业务往来啊。 我们先是哈拉了几句,后来他问我方便吗,我当时在书房,就说没问题,啥事可以说。 他说有一件东西,想让我帮忙看看,我有点纳闷,老万在长沙的势力绝对能排上前三,还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到bj找人掌眼的? 我当时就觉得蹊跷,本能的意识到那件东西不会寻常。 果然,老万说东西和我们有点关系,他着重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我犹豫了一下说可以,随后问是他来,还是我去,他说东西已经在路上了,送货人我也熟悉,是赵敏。 放下电话我捏了捏眉心,有点猜不透他的意思,同时也对那东西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会让在长沙一手遮天的老万也觉得棘手。 不过想到赵敏要来,还是有点开心,毕竟都是经历过死生的老朋友。 我给大头又去了电话,告诉他赵敏要来,让他赶紧回来,都拖了好些日子了。 当天晚上小何回来找我,这段时间他一直再查曹家的事,倒不是我放不开,只是这段时间曹家太反常,事出异必有妖,我们也得防着点。 首先,小何他们去了曹玄黄的院子,果不其然,人去楼空,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在某间屋子里发现一些瓶罐,很新,应该就是前一段时间留下的,幸亏小何手下有人识得,竟是“卸妆水”,不是大姑娘用的那种,而是江湖中一些“易容”的卸妆水。 因为有些跑街的伙计碍于身份,之前也有使用过,是门老手艺。 其次,各位曹家家主在我们去青山的那段时间里,接到了奉天曹家祖宅的邀请,纷纷回宗祭祖,我忽然想起,曹老四的人来闹龙山阁的时候,与我说过一次,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小何告诉我他们查到的时候有点反常,我问他怎么说。 他说曹家几门子弟对这事口风很紧,特别是几个家主为何忽然回去更是讳莫如深,他觉得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等小何走后,我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想给石头发条短信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又怕他也跟着回了奉天,如果这样我们就要小心了,我这条短信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犹豫再三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又过了几天,没等到大头,汉生先回来了。 没来得及高兴,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汉生病倒了。 我当时都蒙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送医院,而是翻出他的银针,让他自己给他扎几针,随后经过领带的提醒,才着急忙慌的给他拉到医院。 挂了急诊的号,所有检查完都到了早清,医生来了后看了片子,又我们带着让汉生去做了一套什么国外设备的检查,开的票子太多到后来我也分不清什么是查什么的了。 最后坐到医生身前,他看着片子很久,久到我心烦意乱,甚至想问问他能不能抽根烟等他看。 医生问我病人之前有没有氧缺乏,呼吸窘迫或者体弱,脑病啥的。 我想说他能一拳打死我,体弱? 我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医生眉头更重了,最后告诉我,病人脏器官衰竭,病因暂时查不出,还要进一步开刀切片化验,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浑浑噩噩的走回病房,汉生已经睡了,我们小何他们拉出来,如实说了医嘱,小何低声问我是不是最后青山的毒? 我说不像,我们在神农架下面县城医院都查号的好好的了,怎么就急性衰竭了。 当天下午我们又联系了其他医院,带着汉生又做了检查,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病因不明,器官衰竭,这种症状只出现在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 汉生的症状并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偶尔头昏,最后他强烈要求回龙山阁,拗不过他我们只好先回去。 那之后我们又飞了上海,结果还是一样。 期间大头知道后,也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问我能不能治,不能咱去美国。 我说现在不是哪个国家的问题了,器官衰竭,没法治,就跟人老了一样,要死了能怎么办,谁能一直活着。 说完我整个人一激灵,我推门而出,找到汉生,他正在后院凉亭里教小南北八极拳,我让南北先去玩。 我其实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焦虑,似乎对这件事看得很开,我问他怎么一点也不怕,他想了想告诉了我另一个答案:当你开始选择某条路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说少扯淡,我就想你活着,我问他是不是自己早就知道了。 他没骗我,说是的,曹北望说的尸毒和羽化中和,也许是一个压制办法,但也因人而异,虽然当时没死,但却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就像高楼大厦坏了底座,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崩塌。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我的那具尸体在青山,那你的那具呢?你的尸体在哪里? 汉生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回来,看着我,这次却没有开口。 我知道我又赌对了,很可能他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我们打破安静的生活再去社险。 我半眯起眼睛,从青山回来后我查询了大量的资料,最终确定了“珂多母提树”的发音,那竟然源自xz地区的一种古老发音。 还有我大学室友孔老四帮我查的信息。 最后是那些分散的青铜牌。 种种线索都表明了一个地方,一个我们不曾涉足的地方,xz。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问,他的尸体是不是在xz。 他回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走了,我有些生气,我以为我们已经经历了生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一起承担的,到最后才发现,我还是被保护的,被汉生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 晚上回到房间,我坐在书桌前,叼着白沙,开始重新整理那些我不愿记起,却永生难忘的笔记。 我拿出孔老四给我找到的资料,在以往的线索中有所提及的,二爷的手札中记载的,无论源头是哪里,只要提及到xz,全部给我找出来,一一钉在墙上。 东方冒出鱼肚白,我才有些困意,脑子里一边过着那些信息,一边胡乱的脱衣服躺回到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敲门声惊醒。 是小何,他推门进来,看见满屋的资料和照片,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我迷糊的问他,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脸色有些奇怪,对我说了两件事。 乌蒙山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找我。 第二件,有人留言到龙山阁,从那个地方回来了,要见我。 我听后整个人都激灵了,浑身的汗毛抑制不住的战栗起来,随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快速穿衣服。 小何这才指了指满屋子的线索,试着问我什么意思。 我看着墙上一宿的成果,告诉他,准备出发。 完本感言 其实呢,我是不想叫这个名字的,因为按照最初的计划,雾山神树是没有这么长的,大概只在十七八万字左右,后面还有三卷的,奉天古城,藏地极境,和最后回到乌蒙朝仙,这是在开始就计划好的了,特别是乌蒙我还特意留了一些坑,都有所准备的,想着到最后一卷的时候,振臂一呼,写下“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装b成功,真酷! 不过为什么没这么做呢,主要是两点半的考虑。 第一、写作的过程中一部分超出了我的预期。说白点就是过程中脑洞又大了,没刹住车多写了不少计划外的东西,导致我后期整理大纲的时候,甚至想以回忆的形式,补充一些故事进去,即推动剧情又能丰满人物,最主要是爽。 但是我粗略的打了大纲之后,发现内容太多了,插入不合适,完全可以单开卷了。 可第一视觉又不在芬芳身上,而且剧情有很长的割裂,这样整卷就很怪异了,所以我调整了结构,做了一个大胆的结构:接下来的回忆部分我要单开,会写二爷,将之前的故事补充完整。 其实这也是我起初有过想法的,实在是这人的故事太精彩了。 以上是第一点的考虑。 第二点呢,其实就是小芬芳的原因了。 其实大家读过都会发现,我一直是压着主角去写的,因为我觉得人要有一个成长过程,如果从一个普通人一下子在短短个把月成长为一代枭雄,也太脱戏了。 这本书我原本是想叫“二爷”的,想写一个普通人在大命运面前,如果成长为二爷的,可惜名字被其他作者先占了。 而且我觉得以比普通人只多一丢丢的状态去写主角会有很多体验感,我很喜欢小人物在苦难前迸发出的情感光辉,很漂亮。 也不是不能成长,但总有阶段如果金手指开的很猛,很多不错的剧情就不能写了,比如面对诡异时的丰富内心独白,一些代入感,我要写一孙悟空下墓你们都不会看了,那还啥粽子不粽子了,呔,小小妖怪,一棍带走。 所以这也是我一再让主角没有立马成长起来的原因,其实珠玉在前,鬼吹灯和盗笔就是两种方向,一个主角强的一逼,一个队友强的一逼,咱得找个平衡吗,队友先强,我慢慢强,哈哈哈 好了说原因,这第二点让我在这里完本得原因是,后面得剧情会比较激烈,不仅仅是下墓,还有各方得博弈和算计,需要小芬芳成长了,不能以他现在得状态去面对,这也是一个按下暂停得原因。 那其实就是说,接下来我的计划不是一本了,是一个系列,以多年前得二爷为视觉,以二十年前得故事,再下来才是续接现在得故事,写画师,写奉天,博弈和对决。 ok,这是第二点。 我说了有两个半原因,至于剩下得半个,[手动无奈],实在是换了工作后,最近强度很大,时间不咋充裕,之后得大纲部分还没完善好,我实在不愿意强行去写,很苦恼,写出来得东西会让我觉得浪费了开始得设计和剧情。 行,这里就不多解释了,大概以上就是我半路修改了大纲,完本得原因,以下是几个声明。 ps1:虽然完本了,但绝对主线坑都填上了,大伙别觉得毒。 ps2:其实在过程中,会有同学觉得好多和这个书和那本书类似,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写这个题材,写了之后,才知道其中得不容易,比如说很多剧情不能写,写了就小黑屋,这个你们懂,还有一点就是,这种题材,限制性太大了,因为场景有限啊,太玄得就脱离我的初衷,不玄得又给人写过了,真的很有挑战。 我记得之前看霸唱还是三叔说过,这个题材是有天花板的,不仅是剧情上,更是营造恐怖上,读者都习惯了走着走着天花板上突然下来一个人头。此话我觉得十分有理。 事情就是这样,都是墓下,场景很有限,只能尽量扩展一些不一样得东西进去,否则忒难,真事。 ps3:不定期更新篇外。 ps4:以上说的都可能没有。 这回是真好了,真真到了感言得时候,我是在公司偷偷写的,少些两句,别被人逮住。 感谢你,真的感谢过程中帮助我的人,没有你们得支持,这一年多敲棺走不到完本。 褒贬不一,我都接受,但是看不顺眼得我都删除了,你扞卫了自己说话得权力,nice,我拥有房管权,也没错。 行了,朋友们,我先歇歇脚,后面的江湖,有缘再见。 拜谢。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