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禅生》 第一章 楚州大旱 枯黄的野草垂着头。官路的大道上，微风偶尔吹动，尘土来来回回。 “真热啊。” 慧明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上那炽热的太阳。 他眼睛眯起，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和脖颈滑过，将身上破败的僧衣打湿。 “哎！” 他朴实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许悲叹之意，“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快些下一场雨！” 楚州大旱，已连绵数月不止！ 别说田地间的庄稼，人畜和牲口都不知道有多少因这大旱而死。 他一路过来，楚州一地，沿途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他们出来逃荒，然而很多走着走着，出不了楚州界地就倒在了路上。 他前世来自地球，生活在和平年代。虽然谈不上富贵，但从小也没有饿过肚子。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的百姓和人命，真是贱如草芥。 “呱！！” 刺耳的叫声响起，随即大量乌鸦从草丛之中扑腾起来。 “这是……” 慧明心中一动，他跑过去，拨开枯草，一具已经被啄食的不成样子的尸骸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弥……陀佛！” 慧明长叹一声。 楚州的百姓，真是太惨了。 这一场大旱之下，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灾。 他很想帮一帮楚州百姓，只是可惜自身能力有限，根本做不了什么。他能够做的，仅仅只是为这些可怜人做一场超度。 他缓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目光微垂，轻声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慧明诵渡的是《地藏本愿功德经》，能助人消解因业，超脱往生。 伴随着禅音诵渡，从慧明的掌中绽放出来淡淡的佛光，佛光垂照，落在尸骸上。 然而下一刻，惊变抖生。 佛光垂照，居然将尸骸灼烧，冒出滋滋的白烟来！ 不仅如此，地上明明已经被啄食的不成样子的尸骸居然挣扎了起来。 “痛啊！好痛啊！” 地上的尸骸挣扎着，扭动着，像是被淋上盐巴的蛞蝓一样。不仅如此，它居然还发出沙哑而生硬的惨叫。 慧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下一刻，他止住了。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尸骸，慧明的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你可知道，你已经死了。”慧明双掌合十，悲声说道。 “不！我没死！师傅……我痛啊，救救我，快救救我！” 尸骸扭曲着，颤颤巍巍的，它蠕动着，居然伸出来腐烂的手掌攀向慧明。 “师……师傅，你慈悲为怀，把你的血给我喝一口，把你的肉让我吃一口！” 尸骸终于攀住了慧明的脚。 这一刻，慧明潸然泪下！ 泪水顺着慧明的脸颊滑落，他摊开右手的手掌，轻轻一划，掌心之中一道伤痕绽开，鲜血如注，顺着掌心滴落。 “血……！” 地上的尸骸闻到血腥的味道像是疯了一样，伸出来舌头在地上疯狂舔食。那场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阿弥陀佛！” 慧明重新合十，从他的身上再一次绽放出来淡淡的佛光。 柔和的佛光荡漾，笼罩在尸骸上，继而化作汹汹的烈焰，烈火燃烧，将尸骸转瞬间化作飞灰！这是琉璃佛火，能够灼断妖邪，消弭罪业！ 经文诵渡，缓缓终了。地上的尸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慧明重新睁开眼眸，悲悯的眸光之中，却又带上了忧色。 出事了！ 这尸骸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害死的。这一带有积年的尸精或者尸怪出没！ 风水地葬一道，大有学问。 人死以后，若是葬在风水宝位上，可以借得生机，福泽后人。若是葬在凶穴险地，那死者便有可能死而不僵，僵而不腐，一旦通了灵感，便会化作尸精和尸怪，祸害一方。 这一类怪物尸煞盈身，长年吸收地煞之气，可以金刚不坏，力大无穷。有些厉害的，甚至可以飞天遁地，吞食山岳，神通之大，不可思议。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慧明的心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楚州大旱，流民遍野，朝廷和州府没有救灾不说，却又有这样的怪物出世，简直是雪上加霜！不知道一下子又要多出多少百姓遇害！ “不行，决不能够放任不管！”慧明眸光有些沉重。 “必须想办法解决此獠！”慧明心中做出决定。 降妖伏魔，本就是修行中人的天职。 更何况，他作为佛门弟子，岂能眼见众生陷入苦楚之中而置之不管。 佛门，修的一个空字，求的是清净和超脱。 但若是值逢乱世，关门避祸，只顾自己清净，那样子的清净，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求空，不求静，只求天下苍生不受苦楚！” 慧明心中微定，旋即将自己背着的行囊解下，从行囊之中取出来一个小小的泥像。 泥像制作粗糙，只是隐约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盘坐的和尚。 这是五地菩萨金身！ 泥像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慧明自己捏的。但是在这泥像里面，却封入了他师傅圆寂以后，留下的佛骨舍利！ 慧明的师傅，生前修行，达到了五地菩萨的境界，故而他死后留下的佛骨金身，可以称之为五地菩萨金身。慧明此行原本就是为了护送师傅金身前往沧州灵隐禅寺。 慧明本身的道行不足，没有追寻因果的神通，所以现在他只能够向自己的师傅借来一臂之力。 将金身放在地上，慧明稽首跪拜，“请师傅，助我一臂之力！” 言语落定，地上的五地菩萨金身光芒大放。 从耀眼的佛光之中，似乎有一道朦胧的身影端坐于光芒的尽头。他垂视着慧明，目光无悲无喜，只是伸出手来，指向西南。 西南。 慧明抬起头来。 他记得，从这儿往西南的话，应该是荆门县城的地界。 楚州十四县。荆门是其中之一。 “此去……” 突兀的，佛光之中盘坐的朦胧身影居然开口了，“福祸难料……有死生之灾……一切小心！” 慧明心中微惊。 这是他师傅残留在金身之中的灵性在提醒他。看来那尸怪非同小可。 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后慧明双掌合十，朝着自家师傅的金身一礼，“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 他的话语落下，金光消散，重新化作一个小小的泥像。 第二章 佛门慧眼 进入荆门地界以后，渐渐的，即便是不再借用五地菩萨金身的力量，慧明自己都能够嗅到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那一股诡异而不详的气息了。那是幽邃、阴冷而凶戾的尸气。 荆门尸祸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般若佛光！” 慧明轻念。 他左手单手合十，右手举起一串佛珠。 从佛珠上，绽放出来耀眼的佛光。恐怖的佛光铺开，将慧明面前一只扑上来的行尸瞬间洞穿！ “啊！！” 行尸哀嚎着，在佛光之中化作飞灰消散。 一路上过来，慧明起初遇到异变的行尸，还有余力给他们一个个诵经超度。 但渐渐的，因为遇到的行尸太多，太消耗道行，他只能够用大日佛光将他们直接镇灭。 “阿弥陀佛！” 慧明叹息一声。 继而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脸色又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天上原本炽热的烈阳已经即将西斜下山。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天黑以后，天地之间的阴气压倒阳气，行尸会更加的活跃。同时一些白天躲藏起来的厉害的东西就会出来作乱。 天色渐渐的黑了。 夜幕慢慢的笼罩了大地。 不知道是天气的缘故，还是荆门一带，尸气太甚，已经影响了天象。 入夜以后，天空之中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月光或者星光。大地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般若波罗蜜，佛光普渡，慧眼天通！” 慧明默念，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金光。 他将佛门慧眼打开了。 佛门有五眼神通，一曰灵眼。可以视阴阳，辨鬼神。 二曰天眼，能窥五气，察祸福。 三曰慧眼，可以看人心、识善恶。 四曰法眼，法眼一开，便能够追溯因果，洞悉万物。 最后是佛眼。传说，佛眼可以看过去未来，天上地下。只不过佛眼，是佛门明心见性、觉悟本真的佛陀才能够拥有的神通。人间是不可能存在的。 慧眼打开以后，慧明眼中的景象陡然改变了。 黑夜再也不能够限制他的视线。同时在慧明的眼中，出现了大量幽邃飘荡的雾气。 这雾气涌动，遮天蔽地。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浓重的雾气给笼罩了。 “好重的……尸气！荆门一带，恍若鬼蜮！” 慧明心中颤动。而且他能够看得出来，这尸气还没有到达极限。随着夜幕笼罩，从前方还有更多的尸气不断的涌来。 简直骇人至极！ 到底是何等境界的尸怪，才有如此的动静？！ 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慧明打开了慧眼，惊动了什么东西。 从他周围涌动的尸气之中，蓦然响起诡异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起初很小，但是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像是有人在他周围嚎啕哭泣一样。 不仅如此，诡异的呜咽声不住的钻进慧明的耳朵里面，直让他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什么东西，也敢作乱？！” 慧明厉声喝道。 旋即他抓起手上的佛珠，一把狠狠的朝着周围洒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刹那间佛珠之中光芒大放，继而一道道光华狠狠的破入尸气所化的浓雾之中，将周围大片的尸气湮灭！ 诡异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然而只是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以后，被打退的浓雾再一次涌动而来，浓雾滚滚甚至化作一张巨大的鬼脸，“人有人道，鬼有鬼界，荆门尸地，乱闯者杀无赦！” 恐怖的音浪滚滚而至。 “唵！” 慧明双掌合十，嘴唇微动，念动佛门真言。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大，然而这一字真言落下，刹那间扩散出去，周围汹涌的尸气通通都是陡然一滞。 “大日如来，佛光显现！开道！” 慧明再一次朗声喊道。 随后一道耀眼的佛光从他的掌心铺开，将前方的黑暗和尸气生生撕裂，开辟出来一条大道。 大道正中，原本躲藏在尸气里面的一道身影立刻现行，是一道火红衣裳的鬼影！ “你是什么人……？！” 那鬼影现行，露出惊恐的情状。她下意识的尖叫着想要遁走。 慧明的道行，比她想象的更高。 可惜没等她逃脱，耀眼的佛光镇压下来，将她当场镇灭！ 那是个孽鬼。 所谓孽鬼，就是有孽业缠身的恶鬼。 人死以后，鬼魂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羁留人间。这些鬼魂里面，害过人的就称之为孽鬼或者业鬼。 这一只孽鬼，周身凶煞之气滔滔，显然已经有很多人为她所害。端的是死不足惜！ 这一只女鬼被镇灭以后，周围的凶煞之气一下子消弭了不少。 慧明收了神通，念了两句经文以后，旋即继续深入尸气深处。 又走了近两个时辰，镇杀诸多行尸和鬼物以后，慧明终于赶到了尸气涌动的源头之处。 大地上，一座城池横亘于此。然而在城池周围，到处都是游荡的行尸。漫山遍野的尸体将整个荆门城团团包围。恐怖的尸气从这些行尸身上弥漫出来，涌动不休！ 尸气冲腾，整个荆门城在尸气的包裹之中简直仿佛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坟包。 即便隔了一些距离，慧明遥遥的望着荆门城的方向，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一路上遇到的行尸的数量和这儿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是……整个荆门一带的百姓都死光了？！”慧明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一刻，他的心头悲痛而愤怒。一股无法形容的悲痛和怒意在他的心中不断的翻腾，让他难以自已。 “孽障！” 他死死的攥着手上的佛珠，几乎要将佛珠生生捏碎。 此时此刻，他真是恨不得将导致荆门尸祸的元凶碎尸万段。 不过就在此时，慧明却是又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眼眸之中，金光暗闪，眺望荆门城。又看了一会儿以后，慧明的神情之中露出来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荆门城……还没破！” 有什么东西守住了荆门城，将外面漫山遍野的行尸，通通挡在了城外。 “荆门城里面恐怕还有百姓活着！”慧明心头立刻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必须救他们！” 第三章 佛门三境 慧明思忖片刻，心中有了定计，“得先进城和城里面的人汇合。”只是，想进城也不是一件易事。 荆门城外，漫山遍野都是各种行尸。 单个行尸的话，他自然不放在眼中，随手便可以将之超度。 但若是面对成千上万的行尸，情况就不一样了。以他现在小罗汉境界的道行，只怕很难杀出一条血路来。 更何况，借助慧眼，他能够察觉到，这满山遍野的行尸之中，还藏着一些更加厉害的东西。 “只能够再借用师傅的金身了。”慧明心中微忖。 将五地菩萨金身放在地上，慧明同样面对面盘腿坐下，然后掐诀念咒，“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伴随着慧明的嘴唇微动，地上的五地菩萨金身绽放出来耀眼的光芒，继而佛光掩映，慧明全身都跟着化作了金色。 整个人恍若一尊金色的佛像！ 罗汉菩提金身！ 原本至少需要大阿罗汉境界的果位才能够施展出来的可怕神通，而现在慧明借助五地菩萨金身的力量施展了这一招。 金身睁开眼眸，从他的身上绽放出来耀眼刺目的佛光，佛光横扫出去，神圣的气息普照大地，犹如一尊真正的佛陀一般。 他现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足以拳碎山石，脚裂大地。 这般神通，已近佛门大德的造诣。 佛门三境。 比丘境、罗汉境、菩萨境。 比丘有十戒，即十层小境界。 罗汉境分为小罗汉果位、阿罗汉果位、大阿罗汉果位，又各有四重小境界，共十二层小境界。 再往上，就是菩萨境。最初为一地菩萨，最高为十地菩萨。 证得菩萨果位，便可以算的上是真正的佛门大德了。 慧明本身是在小罗汉果位的第二个小境界上，但是借助五地菩萨金身的佛光加持，他现在的神通足以相当于半步佛门大德！ “袈裟何在？！” 慧明嘴唇微动，隆隆的佛音响起。 从他背后的背包之中，一缕红光倏然而出，化作鲜红的袈裟披在他的身上。 这是五宝莲华袈裟，慧明的师傅所留，拥有辟易诸般灾厄的力量，非常厉害。 “走！” 慧明所化金身不再迟疑，一把抄起地上的五地菩萨金身，朝着荆门城而去。 这一刻，他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佛光和气息，罗汉菩提金身的力量攀升到了极致！ “阿弥陀佛！” 慧明嘴唇微动，佛音阵阵，犹如平地之上有滚滚的惊雷响动，震得周围的尸气浪潮颤动不休，那些躲藏在尸气浪潮里面的妖邪、鬼物们亦是心惊胆颤！ 不仅仅是佛音，那佛光照耀，以蛮横无比的姿态狠狠的撕裂黑暗，神圣气息冲突，罗汉菩提金身所到之处，生生在浓郁的尸气之中开辟出来一条大道！ 慧明走过，大道上留下一朵朵神圣的金莲。 “大日佛光！” 佛眸垂视，佛光普照，横扫出去。 他所到之处，挡在他前面的行尸、鬼魂尽数飞灰湮灭！纵然是尸海之中，他亦无所畏惧。这便是佛门大德的可怕。 他仿佛像是一尊真正的佛陀降临人间，要将这世上一切的污秽、阴邪通通净化！ 慧明这儿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荆门城周围漫山遍野的行尸大军通通都被惊动了！ 无数恐怖的鬼哭和呜咽之声响起，漫山遍野的行尸大军陡然暴动了起来，大地震动，它们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朝着慧明这儿不顾一切的涌来。 对于这些行尸而言，慧明散发出来的佛光，简直就像是最深的黑暗之中，升起的一团无比耀眼的火光！从它们灵魂的深处，迸发出来无限的渴望和憎恶。 所有的行尸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慧明这儿冲了过来。 无数的行尸之中，还有一道道骇人的气息升腾起来，同样裹挟着浩瀚的尸气扑过来！这些都是狠角色！荆门尸祸，这么大的动静。有些厉鬼、妖邪助纣为虐，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荆门尸地，不留活人！” “杀了这个和尚！” “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一只又一只的孽鬼叫嚣，四面八方尽数都是鬼哭狼嚎。 这儿虽是人间，却宛若地狱！ “纵然是地狱，那贫僧也要做这地狱里面的，一道光！” 坚定决然的佛音之中，慧明周身佛光大放。 他整个人带着惊人的佛光，狠狠的贯入行尸大军之中，一时间铺天盖地的尸怪扑上来，更有无数的攻击打向他。 “宝光琉璃，加持我身！” 慧明厉喝。 一道道佛光荡漾，仿佛像是一面又一面无形的屏障。而那袈裟烈动，带着重重祥和而神圣的红光，将所有的招数通通挡下，使得慧明周身诸法不侵。 至于那些行尸，更是连他十丈之内都进不来。 “大日佛光，降魔手印！” 慧明再喝，他右手单掌持印，一掌扫过出。佛光化印，刹那间将大片的行尸通通镇灭。铺天盖地而来的尸气浪潮，亦被当场生生扫荡一空！前方原本宛若惊涛骇浪一样的尸气陡然一滞。 但很快的，更多更加恐怖的尸气涌了上来，无数的行尸，悍不惧死，疯狂的扑上来，似乎想要挡住他的去路，将他生生困死。 “大日佛光，叱！” 慧明怒吼，他不断出手，佛光照耀，他像是一道金色的雷霆在大地上撕开一条大道，通向荆门城。 不过就在此时，从涌动的尸海之中，却是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岁月匆匆，千年轮转……” 他的声音非常的低微，仿佛像是有人耳边呢喃一样。然而声音落下，却又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慧明的耳中。 不仅如此，那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犹如一把大锤，狠狠的镇压在慧明的心中，给他带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 那压力，像是有一座巍峨而险峻的大山，镇压下来。 “什么东西？！” 慧明心头微震。 只是刹那间，漫山遍野的尸海消失了，周围原本鬼哭狼嚎的声音亦是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一股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戾气充塞于天地之间。一道威严犹如山岳一样的身影从荆门城西方缓步走来！ 第四章 荆门大印 那身影朦胧而模糊，即便是施展了慧眼神通的慧明都无法看得真切。他能够看到，在那朦胧的身影之中有一团宛若漩涡一样漆黑凶煞的怨气和恨意，它们凝结在一起，深邃而恐怖，仿佛足以将世间一切的生命通通都吞噬殆尽。何等的暴虐，何等的凶恶！ 虽然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但慧明的心中依旧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是尸王！而且道行恐怕已逾千年！” 慧明心中微震。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直觉。 面对这样的怪物，哪怕有五地菩萨金身加持，恐怕他大概率依旧会死！ 不过他不怕死。 生有何欢，死亦何苦？！ “不知道我拼死一搏，有几成胜数可以斩杀此獠……” 慧明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念道。 他的目光之中，升腾起来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决死之志！ 此獠便是导致荆门尸祸的元凶。 荆门一地，无数百姓因此沦为行尸走肉。 他今天，就要舍了一身剐，为荆门百姓讨一个公道！ “不要白白牺牲！” 从荆门城内，厉叱声响起。是个女子的声音，“往这边来！” 伴随着她的话语落下，荆门城之中，又升腾起来一道耀眼的青光。青光之中，有一枚大印浮沉！那大印四四方方，上面是一头匍匐的狮子，下面则是荆门二字所化的虚影。 狮子似眠又卧，眼眸半睁半开，然而一股镇压八方的气息激荡而出，笼罩方圆十里！ 不仅如此大印祭起，原本被无数行尸团团包围的荆门城仿佛拥有了生命，隐隐约约的苏醒了过来。 从荆门城之中，一道道地气涌动，宛如一条条地脉大龙！ 龙吟声啸，恐怖无比。 继而青光驾驭，大印轰出一击。 轰隆！ 刹那间，天在摇晃，地在震颤。 大印隔空一击，仿佛像是一颗陨星坠击在大地上，城外大量的行尸瞬间被轰杀成齑粉，挡住慧明前路的尸海陡然溃散！ 大印镇压，那一道朦胧模糊的身影亦是第一时间退却了。 显然他也有些忌惮。 “快进城！”荆门城里，那女子的厉喝声再起，只不过这一次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声音比先前虚弱了不少。显然驾驭大印一击，对于她而言消耗也不小。 “多谢！！”来不及震惊，慧明大喊一声，抓住机会，佛光普照，冲进荆门城之中。 在慧明入城的时候，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一重无形但坚实的阻隔，但天上的大印一震，阻隔便消失了。 慧明入城以后，荆门的地脉重新归于寂静，青光收敛，大印重新落入城中。 “荆门禁制大印……！” 慧明抬起头来，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传闻本朝开国之初，有些大城是基于山川地脉建造而来，地脉之上布有玄妙的大阵。而能够调动大阵的，则是那些城池之中的禁制大印。 没有想到，荆门只是楚州辖内的一个县城，居然也有这样的布置！ 不过也得亏有这样的大阵护持了，否则的话，只怕荆门百姓早已经通通沦为行尸走肉了。 荆门城中，很快便有两个举着火把的衙役找了过来。 他们见到慧明以后，忙不迭抱拳一礼，“拜见大师，大小姐请您速速前往衙门，事关荆门生死存亡，刻不容缓！” “我明白。”慧明点点头。 这位大小姐，多半就是刚刚驾驭荆门大印助他的人。 荆门城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而腐烂的味道。跟着两个衙役走在街道上，慧明的目光不住的四下打量。 这儿糟糕的很，虽然城还没破，但城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残垣断瓦。沿街过来，漆黑一片，也看不到人。生人的气息稀薄，恍如空城。 足足走过两条街以后，慧明才看到城内的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围在街角，一个个神情木然，像是一样死掉的木偶一样。而在他们之中，架着柴火架子和一口大锅。 有衙役，正在不断的将大块的肉放进铁锅里面，似乎是准备蒸煮。 慧明只看了一眼，便神情惨变！ “人……你们在……！！”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后面的话，根本都无法说出口。 ”荆门断粮，已经一月有余。” 给慧明带路的衙役，回头看了一眼慧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只想活下去。” 另外一人苦笑着说道，“吃的，都是死人。” “阿弥陀佛……！” 慧明惨呼，心中不忍，已然泪下。 最终他闭上眼睛，叹息道，“我们走。” “嗯。”两个衙役不再言语，只是给慧明带路。 来到荆门的县衙以后，慧明很快便见到了衙役口中的大小姐。 她青衣罗裙，黑色的长发一部分挽着发髻，剩下则是很随意的披散着，长发及腰。目光冷且寒，姣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赵倩见过大师！” 这个声音，确实就是刚刚助他进城的女子。 “不敢当！小僧慧明。”慧明赶紧合十说道。 随后他下意识目光四下环视一番，略带疑惑的朝着赵倩说道，“敢问赵施主可是荆门县令？” 荆门禁制大印，只有荆门县令才有资格执掌。 本朝自开国之初，不禁女子读书，因而女子担任县令，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所以慧明才有此一问。 “不是。”赵倩微微摇头，“荆门县令是我父亲。” “那……”慧明下意识又开口道。 就算她是荆门县令之女，荆门大印也不可能随意旁落。 “荆门断粮第七日，他自尽了。”赵倩平静的说道，“他不愿意吃死人。” 慧明心头一颤！ 他能够想象的出来那种绝望。 赵倩神情不变，只是又说道，“身为一县县令，不论何等困境，都要以职责为重，庇护辖内百姓！父亲他……没有做到。” “荆门禁制大印，现在由我执掌。” “我师从国子监典学徐涛，为国子贡生，等同举人出身。县内县令、主簿、县丞、县尉、教谕五官皆没的情况下，我可以暂代县主官，执禁制大印。” 第五章 民心已失 “如今荆门尸祸，尸潮将荆门围困的水泄不通。想要解救城内百姓，唯有诛杀尸王这一个办法。”赵倩不徐不疾的说道，“尸王一死，城外尸潮自然土崩瓦解。” “小僧也有此意。” 慧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解决尸王。 “若是有荆门大印相助，小僧有至少七成把握诛杀此獠。”慧明随后思忖了一下说道。 荆门大印的威力，他刚刚见识过了。举手投足之间，调动整个荆门地脉的力量，施展出来的威能绝对不下于一尊真正的佛门大德。 若是有人执掌荆门大印相助他，两个人联手，纵然是千年尸王也根本无惧。 “没有这么简单。”赵倩眉头轻憷。 “荆门大印一旦出了荆门十里之外，便会威能骤减。” “而且那厮狡诈无比，即便我携了荆门大印出去，只怕此獠多半不会和我们正面相斗。” “想要彻底诛杀此獠，只有趁着白天，破了他的鬼蜮！” 赵倩说着，移步庭院，伸手指向天上，“鬼蜮一破，阳光普照，尸王凶威必然大损，介时他肯定会躲进大墓地宫之中。” “嗯。”慧明微微颔首。 阳光之下，没有鬼蜮遮掩，就算尸王可以行动，道行也必然大损。 这个时候，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慧明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可以追上尸王，将之镇杀。 以尸王的智慧和狡诈，他绝对不会抛弃尸潮遁走。他多半会像赵倩说的那样统御尸潮，暂时退守某处大墓地宫。 对于尸王而言，这么做他既能保全尸潮。还可以借尸潮的力量，固守大墓。而且在地宫里面，阳光影响不到他。等到夜幕再临，他可以重新出来包围荆门城。 荆门城内有许多百姓，纵然慧明他们少数人可以趁机走脱，但荆门城里的百姓只是普通人，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逃不出荆门地界。 “不知道那尸王大墓，离荆门有多远？”慧明想了想，朝着赵倩问道。 “荆门西北，三十里外。”赵倩转身，朝着慧明说道。 慧明心头一沉。 三十里外，显然已经超过荆门大印施展的范围。 “这一点慧明师傅无须担心。”赵倩似乎知道慧明心中所想，“荆门大印，除了能够调动荆门的地脉，大印之中还藏着长年来荆门百姓的愿力。” “我有办法可以调动大印内的愿力，铸造一尊愿力金身！有相当于儒门知行合一的修为。” 儒门三境。 知言养气、气盛言宜、知行合一。 儒门修浩然正气，知行合一，那是儒门大儒才有的境界。 “现在只有两个问题。”赵倩眼眸看向慧明，目光灼灼，“第一，如何破开遮天蔽地的尸气所化的鬼蜮。”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有一个办法。”慧明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只要城内有寺庙和大日如来法像或者佛祖法像，那小僧便有办法借来大日佛光，一口气破开鬼蜮。” 对付这种秽物，属于佛门擅长的范畴。 “嗯。”赵倩微微颔首，“其实我本来是想借用禁制大印，调动荆门地气，制造一场地震，让荆门方圆数十里内的地气迸发，用地气冲突尸气，以此破开鬼蜮。不过这么做，可能会导致荆门地脉崩塌。那样的话，荆门所有人都要死。”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凝视着慧明，“慧明师傅，你怕死吗？” 慧明愣了一下。 随后他只是笑了笑，“不怕。” “那就行。”赵倩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请慧明师傅，随我入地宫一搏！” “故我所愿，不敢请耳！”慧明慷慨说道。 尸王本身已经非常可怕了，再有地宫地利，想要对付他的难度只怕更加高了数筹不止。 下地宫，可以说大概率等于送死。 “荆门被困至今已一月有余，城内百姓快支撑到极限了。”赵倩随即又是幽幽的说道，“本来我也准备就在这三日内拼死一搏，求个一线生机。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关头，老天居然让慧明师傅你来到这儿。想来这也是我荆门天无绝人之路！慧明师傅高义，叫人钦佩。” “施主言重了。”慧明忙不迭说道。 赵倩摇摇头，“这个年头，国朝将亡，朝廷已经无力镇扶四方。天下间乱象四起，人人自危。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有慧明师傅这样愿意舍生取义的人到来，实在是太难得了。慧明师傅不必自谦。” 赵倩言语之中，根本没有忌讳朝廷，也是让慧明心中微微一惊。 国朝律法之中，有妄议国事一条。犯此罪之人，为官者夺去官身，贬为罪民。为民者，抄没家产，刺配边疆，罚作苦役。 这些事项，就算是乡野闾里的小民都知道。作为国子贡生的赵倩，不可能不知道。 微微沉默了一下，慧明随后轻声开口问道，“敢问施主，荆门可是已经向朝廷求援？” 赵倩脸上的怒容闪过，最终化作苦笑，“正是。” 这两个字，抵得千言万语了。也难怪赵倩对朝廷不满至此。 国之将亡，民心已失！ “施主，可否让人带小僧先去城中寺庙看看。小僧需要先做一些准备，待得明日正午，才能一举破开鬼蜮。”慧明双掌合十说道。 他这是向大日如来借法。借法前，自然需要诸般准备。 不过他这是为了降服孽业，渡救众生，没有自身一丝一毫的私心。这样的情况下，他借法成功的可能性会很高。基本上不可能失手。 请神借法，这是神道里面非常常见的招数。 只不过信仰正神，请神借法的时候，往往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小。 如果是信仰邪神，那么请神借法的时候，就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有时候有些邪神甚至有可能需要活人祭祀，才会响应请求。 大日如来，是西方根本佛，代表光明、正理，自然属于正神。 “可以，我让孙、李两位押司带你去。”赵倩颔首说道，“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孙押司和李押司就是先前接应慧明过来的两个衙役。 第六章 借法如来 荆门城内的寺庙，名为灵龟寺。传说很久以前，有个云游的僧人来到此地。在他困顿疲惫之时，却有一头灵龟驮着鲜果，相赠予他。 僧人吃了灵龟驮来的鲜果以后，顿觉精神舒爽，疲乏尽去，心中感慨不已，于是他便在这儿停留了下来，还建了一座寺庙，名唤灵龟寺。 灵龟寺原本在荆门城内的香火还算不错，只是可惜，先有旱灾，后有尸祸，寺中僧侣已经尽没了。现在的灵龟寺，只是一座残破狼藉的空寺。 大雄宝殿是一座寺庙的主体建筑，主要供奉佛祖释迦牟尼的佛像，除此之外还有药师琉璃光佛、阿弥陀佛等等佛像。平常僧众们的修持集会都在这儿进行。灵龟寺中，也不列外。 只不过和别处不同，灵龟寺的大雄宝殿内还多了一尊灵龟石像。这石像，正对匍匐于佛祖法像的座前，约莫半人高的样子。身上裹着土黄色的褂子。仿佛像是它在朝拜佛祖一样。 慧明的目光在大殿里面环视了一圈。 大殿之中，佛祖法像依旧，只是其他布置，已经一片狼藉。 往日的香火气息不再，有些佛像和佛龛都倒塌了，香炉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大殿的地板上、墙壁上和一些佛像身上，还有些许已经干涸的血迹。 来之前，慧明已经听孙、李两位押司说过了，荆门尸祸刚刚爆发的时候，尸潮杀进来过。 仓皇之中，附近很多百姓来到这儿寻求庇护，可惜反而因为这样使得灵龟寺聚集了太多人，成为了尸潮的目标。 在尸潮的围攻之中，加上进入灵龟寺内的有些百姓感染尸气，发作尸变。内外交困之下，灵龟寺一众僧侣尽数战死，托庇于寺内的百姓也全部命丧于此。 “可惜了。”慧明叹了一口气，他望向大殿中央的佛祖法像，最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念罢佛号，慧明旋即便动手在大雄宝殿内收拾了起来。 他的倒下的佛龛和佛像扶起，地上的尘土扫净，然后又找来一对香烛，放在佛祖法像面前，并且重新点燃一柱大香。 青烟袅袅，再一次冉冉升起，弥漫于佛堂之中。 佛堂之中，原本死寂阴冷的气氛退去，转而化作庄严神圣。 佛门三宝：佛宝、法宝、僧宝。 佛宝，指的便是诸佛。 法宝，指的是诸佛传授的佛法。 而僧宝，指的就是修持诸佛佛法的僧侣。 一座佛寺之中，只有僧侣还在，才能够称之为神圣的佛堂。诸佛的佛法和香火，也才能够继续维系。 重新燃起大香以后，慧明端坐于佛祖法像前面，缓缓闭上眼眸，然后一只手单掌合十，另外一只手则是轻轻敲动木鱼，“光明普照，大日如来真言……” 慧明嘴唇微动，佛音冉冉，响彻于佛堂之中。 他念的是《毗卢遮那佛咒》，又名《大日如来真言咒》，能消灭定业，持住常在，普渡众生。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佛堂之中随着佛音禅唱，祥和而神圣的气息一点点弥漫着。渐渐的，原本慧明的声音重叠了。在他的身后，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僧众的虚影出现了。 他们和慧明一样，盘坐于地，有的双掌合十，有的敲动木鱼，皆口念经文，诵渡梵音！一时间，梵音隆隆，回响不绝。 佛光，从大雄宝殿内诸多佛像的身上散发出来，金色的光芒普照，充斥于大殿之中。在佛光映照之下，那些无声无息出现的僧侣们的虚影迅速凝实，仿佛化作了实体一样。 虚影实化以后，念动诵渡的声音更加的响亮了。隆隆的梵音声之中，仿佛将灵龟寺化作一座地上佛国。 耀眼而神圣的佛光从灵龟寺之中升腾起来，佛光之中，灵山虚影幢幢、诸佛若隐若现！那佛光耀眼，大地之中仿佛升腾起来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光芒普照，将荆门城内，灵龟寺所在的西南一隅照彻通明。 “佛光……是佛光！” “菩萨保佑！” “灵龟寺……灵龟寺又回来了！” 梵音隆隆，佛光普照之中，灵龟寺附近剩下的百姓们也都是不自觉的泪流满面。他们一个个双掌合十，同样就地坐下，一个个跟着诵念。 县衙的庭院之中，作为荆门主事的赵倩凝视着西南一隅升起的佛光，“不愧是佛门已近菩萨境的高僧，有他出手，鬼蜮必破。” 喃喃自语至此，赵倩随即收回眸光，沉声说道，“来人，去请刘老爷子！” “是，大小姐！” 早有侍立的仆从应声说道。 一个晚上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只不过荆门城因为被鬼蜮笼罩，即便到了白天，依旧是看不见任何的阳光。 到了巳时，入定之中的慧明重新睁开眼眸，“时辰差不多了。” 巳时是午时前的一个时辰，此时的阳光虽然还未到最炽烈的时候，但是用来破开鬼蜮却也绰绰有余了。 一念及此，慧明口中佛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来，望向佛祖法像，“弟子慧明，愿借大日佛光普渡众生！” 这一句话落下，冥冥之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慧明能够感觉得出来，那一尊巨大的佛祖法像有了灵性。那微垂的眼眸，注视了他一眼。 那一眼之中，慧明看见了无量的光明，那光明纯粹、神圣、祥和。 福至心灵，慧明朗声厉喝，“打开结界！！” 他的声音隆隆，像平地上的惊雷一般响彻整个荆门。 轰隆！ 荆门地脉微震，庇护荆门的结界轰然打开。 荆门结界一开，围困在荆门外面的尸潮立时发了疯似的想要涌入荆门城内！ 然而就在此时，从灵龟寺之中，有一道耀眼无比的佛光冲天而起！ 这一道佛光神圣庄严、如威如狱，它狠狠的撕裂黑暗，直贯云霄！那景象，宛若笼罩着天地的黑幕上，被凿穿了一个洞。 仅仅只是一个洞。 然后下一刻，从天上，一道又一道刺目的光芒撕裂黑幕，狠狠的洞穿下来。整个鬼蜮变得千疮百孔！ 大量的光柱投射在大地之上，光芒所到之处，尸气瞬间消散殆尽。那些躲藏在尸气之中的行尸更是惨叫着，身上冒出滋滋的白烟！ 第七章 愿力封神 更多的光柱投下，大量的光柱最终连在一起，将遮天蔽地的鬼蜮彻底撕碎，光明重新回到了大地上。“啊！！” “痛啊！” 无数的鬼魂和行尸哀嚎着，在大日普照下，他们满地打滚，哀嚎不断，然而一点点化作白烟，随风消逝！ 天上那刺目的阳光，简直是他们的克星。 不过最初的措手不及过后，那些尸怪厉鬼，有的拼命刨开地面，钻入了地下，借此躲避大日光芒，而有的则是聚拢起来，化作一个巨大的尸团，朝着西北撤退了。 显然操控尸团的，多半便是那一只尸王。 灵龟寺中，破开鬼蜮后，慧明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借大日佛光，一口气将城外的尸潮和尸王尽数消灭，但总算是成功将笼罩荆门的尸气鬼蜮给破开了。 这样一来，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不知道县衙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慧明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他便重新合十，朝着佛祖法像一礼，“阿弥陀佛！” 礼罢，慧明起身离开了灵龟寺。 灵龟寺外，孙、李两位押司守在门口，还有不少百姓也候在这里，慧明朝着一众百姓合十示意以后，便对着两位押司说道，“二位施主，鬼蜮已破，我们快回县衙，想来赵施主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孙、李两位押司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他们看向慧明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了。眼眸之中，带着相当的敬畏之意。 当慧明再一次回到县衙的时候，县衙内，围着不少人。赵倩和一个少年站在边上，人群中的是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老人已经快死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身上还是带着一股让人凛然的气息。那气息，给人一种宁死不折、至死不屈的感觉。 “是浩然正气，儒门的高手！”慧明心中明了。 慧明上前，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老施主是？” “刘卓吾老爷子，他致仕归乡后，一直住在荆门。”赵倩简短的解释道，“儒门大儒。” “儒门大儒！”慧明心中微震。 儒门大儒，那是已经知行合一，不下于佛门菩萨境的高手。 若是能够多一尊这样级数的高手，对付尸王可以说能够顺利许多。只是可惜，这位老爷子明显已经不行了，他只是剩下一口气生生吊着，不肯咽气。 “看……看样子，我的……我的时间……到了……” 随着慧明到来，刘老爷子艰难的睁开一点眼睛，苍老而浑浊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来不舍，随后只听见他喉咙里面“咕咚”一声轻响，老人终于咽气了。 “爷爷……！”老人身边的少年痛声悲呼。 “刘老爷子！”周围一众人亦是悲痛不已。 “阿弥陀佛！”慧明悲叹一声。 人生苦短，虽然他已经见过很多的死亡，但是每次看到生命的逝去，他的心中依旧总是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惋惜，是无奈，亦或者还有疑惑。 相比于众人，悲痛于老人的逝去，同样站在一旁的赵倩却是目光凝重。 她死死的盯着老爷子的尸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约三、四个呼吸的功夫以后，刘老爷子的尸身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继而在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之中，一道朦胧的白气无声无息的从他的身上飘了起来，飘到了半空之中。 这一团朦胧的白气慢慢成形，最终化作了一道人形，正是刘老爷子的模样。 “这是……刘老爷子的魂魄？！” 慧明微微一惊，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了然。他看向赵倩，只见她已经将荆门大印取了出来，托在手上。 一股威严气息的镇压一切。 “执掌荆门，愿力封神！” 赵倩轻声念道。 荆门大印微微一震，一道金色的光芒涌现出来，充塞整个县衙。 作为荆门主官，除了管理活人的事务之外，她自然还有敕封神位的权能。而且由她敕封出来的神位，属于正神。 “敕封！荆门文曜显圣真君！” 话音落下，天地之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和法则加持在了刘老爷子的魂魄之中，他的魂体化作了金色，沛然莫御的神圣气息陡然激荡而出。 不止如此，从大印之中，升腾起来大量金色的光芒，这是众生愿力。 这些愿力尽数没入刘老爷子的神体之中，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使得他的神体彻底凝实，仿佛化作了实体。 一般人，初封为神，不可能承受这么多的愿力。但刘老爷子并不是一般人，他生前为大儒，纵然是死了，灵魄之坚实，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我已成神！”刘老爷子的神念震动，他的嘴唇没动，然而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却响彻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那神圣光芒的气息照耀，直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随后老爷子的目光在县衙内扫视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尸身和孙子，然后落在了慧明的脸上，“我们走，趁着天黑之前，踏破地宫，剿灭尸王！” “阿弥陀佛！”慧明合十点头。 “我随你们一起。”赵倩托着荆门大印说道。 “嗯。”刘老爷子微微颔首，继而他朝着慧明和赵倩挥动衣袖，一道金色的光芒将二人卷起。 “通天辟地！” 刘老爷子叱喝一声。 金色的光芒绽放，化作一条通天大道，他带着慧明二人，架着金光，直往西北而去。 荆门西北，尸王大墓。 巨大的坟包横亘于此，高耸的石碑矗立于山脚之下。石碑斑驳，字迹模糊，已经看不清上面写得什么。 只是荆门当地，传说国朝之初，荆门一带发生过血战。后人收敛尸骸，造了大墓。 大墓深深，死意弥漫。 然而金光降下，已经由人封神的刘老爷子俯视大墓，冷声喝道，“开！” 神言既落，大墓震动，轰然裂开，整个坟山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撕成两半，露出一道深邃的豁口，豁口幽邃不见底，惊人的尸气立时弥散而出！ “就是这儿！”慧明看着深邃的裂口，神色凝重。他能够感觉到从大墓下面传来的那一种极度不祥而暴戾的死亡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第八章 怨念血尸 尸气鬼蜮破开以后，阳光照耀，天地间一片光明。然而即便是这样，阳光照射下来，却怎么都照不进大墓之中。 大墓下面，幽邃一片，朦朦胧胧，深不见底。即便是慧明用自己的佛家慧眼俯瞰，都根本看不真切。这下面，显然别有布置。 “大墓下面的地宫恐怕空间已经扭曲了。”赵倩同样小心的观察着，她也有洞察一类的神通，只是同样看得并不真切，“下去以后，必须小心。” “无妨，不用惧他。”刘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得到了众生愿力的他，现在拥有相当于大能级数的力量。他有信心，彻底踏破这一座古墓地宫。 “我们下去。”刘老爷子出手，金色的光芒再一次裹住慧明二人，然后没入大墓之中。 三人一进大墓，周围幽邃扭曲，进来的道路瞬间迷失了。不仅如此，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阴冷的死气和尸气宛若海浪一样不断的奔涌而来，冲刷慧明三人周身的护体金光。 “喝！” 刘老爷子叱喝一声。 金色的光芒绽放，狠狠的刺破黑暗。将周围的尸气和死气尽数扫灭！ 这个时候，慧明同样跟着出手，“请师傅指路！” 他拿出来五地菩萨金身，从金身之中一道朦胧的虚影化现出来，遥遥一指，为慧明三人指明前路。 “往那边去！”慧明立时说道。 刘老爷子微微点头，他能够感觉到五地菩萨金身的不凡。 有五地菩萨金身指路，周围的黑暗根本迷惑不了慧明三人，很快的，他们就走到了这一片黑暗空间的尽头。 一道门楼天堑，挡住三人的去路。 门楼拔地而起，嵌在黑暗之中，大门紧闭。 大门两面，上面各有一行大字。 “将军地宫，生人禁地。” 慧明一眼扫过，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哼！” 刘老爷子同样一眼扫过，旋即冷哼一声，抬起手来，浩瀚的愿力涌动，一道金色的大掌轰然而出，破碎一切！ 轰隆！！ 周围的空间震颤，巨大的门楼轰然爆碎！门楼爆碎以后，空间塌陷，化作一个幽邃的漩涡。漩涡后面，是一座庞大的地宫。 地宫巍巍，遍地都是一个个坟包。 这些坟包上面，连墓碑也没有。只是有一只又一只的行尸游荡着。 “逃走的尸潮！”赵倩脱口而出。 “得帮助他们解脱。”慧明心头凝重。 人死以后，正常情况下，鬼魂便会坠向阴司，往入轮回。但这些为尸王所害的行尸，他们的魂魄都困在尸身之中，难以解脱。 他们想要往生，必须有人帮助他们解脱才行。 “杀！”刘老爷子大袖一挥，悍然出手。 他周身愿力金光大放，金光大掌镇压，将一只只行尸生生捏爆。 “小楼翠竹滴青锋，寒烟醉笼玉剑来！” 赵倩轻声吟诵，周身升腾起来浩荡的青光，青光化剑，锋芒荡漾，杀向尸潮。 她的剑光凌厉，所到之处，将一只只行尸的头颅洞穿。 “药师琉璃光如来！” 慧明合十，继而又掐了一个无畏手印，柔和慈悲的佛光荡漾。佛光所到之处，那些行尸居然一动不动了，然后一点点化作飞灰散尽。 行尸虽多，却哪里是慧明三人的对手。不过就在此时，地宫遍布的一个个坟包，却是突兀的绽裂了。从坟包之中，又爬出来许多新的行尸。 这些行尸模样诡异，全身血肉模糊，像是血肉烂泥一样，却唯独头完好无损。不仅如此，他们的头居然还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和疯狂的叫喊！ “疼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 “阿妈！阿妈！” 他们惨叫着，朝着慧明三人涌来。 “杀！”赵倩神情不忍，却依旧出手，青光跃动，一道剑光划过，一口气将七八只这样诡异的尸怪劈杀。 然而下一刻，她却是脸色陡变。 只见一丝丝黑气不知从何而来，缠绕在她周身，她周身的青光颤动，居然差点崩溃！ “怎么回事？！”赵倩失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的气息衰落，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能够感觉到，在她斩杀这些诡异尸怪的瞬间，惊人的业数和罪孽加持到了她的身上，使得她所修行的儒门正气的根基都差点崩溃。 “这是……！”慧明也是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看着那些诡异的尸怪，失声脱口而出，“别动手！他们还活着！” “什么？！”他的话语落下，不管是赵倩，亦或者是刘老爷子都是神情震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些后面从坟包里面爬出来的诡异尸怪，全身都已经血肉模糊，肉身之中内脏已经尽数化作血泥，身上散发出来的也都是尸气和死气。都已经这个样子，他们居然还活着？！ “这不可能！”从他们的脑子里面下意识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是真的！这恐怕是尸王的手段！”慧明赶紧说道，他的脸上难看至极，“这些人，他们虽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且神志不清，但胸中埋了一口惊人的怨气，这个时候，谁要杀了他们，他们的怨念就会立刻报复在这个人的身上，让他业孽缠身，不得好死！” 这是活死人。 慧明以前听自己的师傅说过。 玄门之中，有些魔道中人会炼制一种活死人。 用各种各样的酷刑，折磨活人，却不让他死，吊着他一口气。让他不断的积蓄怨气。 他们用这样的办法来制作怨魂厉鬼、炼制针对玄门正道的怨傀，或者用来采集怨气，辅助自身的修行。 这种做法极其不人道，太伤天理。这些魔修死后，必然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没有想到，这一尊尸王居然还会这样的手段！ “让我来对付他们！”慧明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沉声说道。 说罢，他双掌合十，念动经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 佛光冉冉，普照而出。 那些冲上来的血尸活死人痛苦的神情舒展，在佛光之中灰飞烟灭，似乎被慧明超渡了。 然而随着他们消散，从慧明的身上却是冒出来大量的黑气，不止如此，那些黑气涌动，居然化作火焰升腾起来。 这是业火！ 第九章 无头尸王 “不行！”慧明脸色惨变。他只能够超渡死人和鬼魂，强行超渡活人，伤天害理，已动业孽！ “还是我来。”刘老爷子的声音响起，继而耀眼的金光铺开，化作金色的大掌镇压出去。 大掌碾压，将一只只血尸活死人生生碾杀，化作一滩滩的血泥。眨眼间，将这些血尸活死人杀的精光。 然而就和慧明两人一样，杀了这些活死人以后，刘老爷子的身上同样缠上来惊人的业数和孽力。 而且因为他一口气杀的太多，以至于黑气缠绕，仿佛化作了实质，上面还有一个个狰狞的鬼脸，他们来回游动，扭曲哀嚎。刘老爷子周身的愿力金光，亦是跟着渐渐的化作了血色。那血光掩映，透着凶煞和不祥，让人触目心惊。 刘老爷子原本是正神，然而现在，仿佛一下子就化作了一尊邪神。 他杀人太多，罪孽已经滔天！ 此时此刻，慧明心头颤抖，他有一种直觉，只怕若是现在刘老爷子离开地宫，出去外面的话，天上立刻便会降下雷劫将他轰杀！ 正神无道，天必罚之！ 在天的眼中，正神作恶，罪孽比邪魔更深！ “老爷子！” 赵倩心惊道。 “无妨！”刘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是个死人，大不了拼个魂飞魄散！”他的声音之中，毫无惧意，“今日只有一条，必杀尸王！” 慧明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同样点头，目光决然，“今日此地，必杀此獠！” 此獠作恶多端，害人无算。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都要弄死他，为民除害，替荆门剩下的百姓博出一条生路。 慧明再一次念动经文，生生将身上的业孽压下。随后他再一次请动五地菩萨金身，“请师傅指路！” 金光升腾起来，朦胧的佛影再一次给慧明三人指明方向。 有五地菩萨金身在，尸王也想要隐匿或者遁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地菩萨可以追溯因果，只要留下因果便无所遁形。 走到地宫尽头，又是一座门楼。 “开！” 刘老爷子出手，震开门楼。 门楼后面，是一条幽邃的长廊。 长廊之中，不再有死气和尸气传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寒意，惊人的寒意。 这寒意阴冷刺骨，一点点的弥漫出来，砭人肌骨。 “好冷！” 慧明情不自禁的说道。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臂，温热的。他是心冷。这寒意已经冷进了他的心里面。 “小心！” 慧明心头微震，开口说道，“尸王，就在前面！” 冥冥之中，此时哪怕不用五地菩萨金身指路，慧明自己都能够感觉到，那恐怖而凶戾的尸王就在前方。 “嗯。” 刘老爷子点头。 说罢，他当先走了进去。慧明和赵倩同样忙不迭的跟进。 越过幽邃的长廊，居然是一片血红色的荒野。 荒野之上，寸草不生，一片贫瘠。漫山遍野，只是到处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兵刃和盔甲。这儿仿佛像是一处古战场一般。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冰冷的寒意，在古战场之中弥漫，犹如无数的幽灵一样四处飘荡。 荒野上面，是一个巨大的灰色和血红色交织的漩涡。这一片空间，是尸王扭曲了现世创造出来的。 在古战场的中央，有一座土山。土山上面，矗立着一道无头的身影。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手持长戈，一动不动，然而从他的身上，却是散发出来让人心悸的杀意。 他就是尸王。 此时此刻，慧明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身形魁梧，身上的铠甲早已锈蚀斑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人太多，隐隐的红光在他周身交织着。他的样子单单看着都让人心惊。 幽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更加的冰冷，“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尔等来此，自取死路……” 自取死路？！ 慧明心中的怒意涌动，他伸出手来，遥指尸王，“自取死路？那又如何！孽障，你害人无算，今日我等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你镇杀！” “不用和此獠废话！” 刘老爷子怒目圆瞋，厉声喝道，“杀！！” 耀眼的血光迸发，恐怖的杀意喷薄而出，他怒视着那一尊尸王，悍然出手。 刘老爷子一出手，慧明二人同样跟着悍然而上。 “大日佛光！降魔手印！” 慧明厉喝。 他周身的佛光绽放，耀眼的光芒汇聚，化作了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伸手，掐了一个降魔手印！ “浩然正气！长河滔滔！” 赵倩托起荆门大印，耀眼的青光化作一条浩瀚长河。长河涌动，仿佛倾尽九天之水，倒灌下来。 “尔等……”面对慧明三人的攻击，无头尸王终于同样是缓缓的举起了手上的长戈，随后恐怖的杀意冲天而起，“皆死！！” 杀意涌动，长戈轰然而出。恐怖的杀意凝聚，撕裂一切。整个古战场似乎都要被这一击轰然斩断。 血光涌动和长戈拼杀在一起，大地颤动，整个空间似乎都难以置信，直欲支离破碎。 “喝啊！” 降魔手印狠狠的镇压下来，拍在尸王的身上，碾碎土山，将尸王生生拍进大地之中。 不仅如此，浩然正气所化的长河冲刷，更是撕裂一切。 “破灭长戈！” 尸王怒吼，震碎山石，轰碎长河，冲天而起。 他虽然无头，但怒吼之声震动十方，犹如惊雷滚滚，充塞整个空间之中。 一时间，整个空间震颤，似乎都在和他相互呼应！ “飞沙走石！” 尸王伸手挥动。 刹那间，荒野之上立时卷起无名的风暴。那风暴席卷，裹挟着漫天的风沙，遮天蔽地。 风沙卷动，置身其中慧明只觉得似乎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在切割他全身的血肉！没有丝毫犹豫，他双掌用力的拍在一起，“须摩菩提，般若金钟！” 耀眼的佛光绽放，旋转着化作一口巨大的金色铜钟的虚影。铜钟周身遍布梵文，阻挡一切攻击！风沙冲刷上来，轰击在铜钟上，根本破不开铜钟的防御。 “孽障，我要你的命！” 刘老爷子怒吼，他的目光决然，“吾为荆门文曜显圣真君！法像何在？！” 话音落下，他周身血光迎风而起，一个呼吸的功夫，他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尊十丈高的巨大法像。 法像披裹血红色的长袍，头戴宝冠，脚踩墨鞋。他目光威严，神情凶恶。矗立于大地之上，威势隆隆，震天慑地。 第十章 同归于尽 “孽障……！”法像开口，天地颤颤，似乎都在惧怕他的威严。 法像伸手，血光冲天，化作一口巨大的宝剑。 他手持神剑，俯视荒野，神眸死死的注视向尸王，“伏诛！” 一言既落，神剑当空斩下！ 这一剑，风沙骤停！ 再一剑，整个荒野劈成两半！周围的空间破碎，地宫轰然崩塌！ “呃啊！！” 地宫崩塌，作为地宫之主的尸王迸发出来凄厉的长嚎，“敢坏我地宫，你们通通都要死！！” 他周身的杀意升腾，仿佛陷入疯魔了一样，手上的长戈疯狂挥动，杀向刘老爷子所化的法像。 法像根本无惧。 他只是抬起手来，又是一剑斩下，“杀！” 这一剑，腾空而来的无头尸王被拦腰斩断！ 然而尸王残躯凶威不灭，依旧咆哮不休，“我身不灭！” 他的残躯在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之下，居然重新长到了一起。 不仅如此，尸王手上的长戈狠狠的捅出去，将法像生生隔空贯穿！ 一击得手，尸王咆哮，长戈狂舞！ 恐怖的长戈搅动，无匹的凶威肆虐，只是眨眼间，法像被打的支离破碎！ “刘老爷子……！” 慧明惊呼。 尸王的凶威，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行！地宫之中，尸王可以全力以赴，在这儿和他打，我们太吃亏了！得去外面打！” 赵倩朝着慧明喊道，“我们联手，送他上去！” “好！” 慧明立刻点头。 “大日佛光！伏魔锁链！” 慧明叱喝，耀眼的佛光绽放，伴随着沉闷铿锵的响声，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从佛光之中化现出来。 锁链横空，洞射向尸王，将他当场捆住。 然而尸王挣扎，恐怖的杀意肆虐，死气滔天，他的无头尸身用力，似乎直欲将一根根锁链生生挣断，“尔等，不知死活！！” “浩然正气！禁锢！” 赵倩厉喝，浩荡的青光爆发，化作一副枷锁，同样加持在尸王的身上。 这一股枷锁加持上去以后，青光迸发，尸王迸发出来的滔天杀意被生生镇压下去。 “你们……困不住我！” 尸王咆哮。 “全力以赴，送他上去！” 慧明怒吼。 这一刻，他全身的佛光绽放，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 “我来！” 关键时刻，刘老爷子的法像涌动，恢复过来，他一把将已经被困住的尸王抓住，然后血光腾空而起！ 巨大的法像化作一道血光呼啸着冲天而上。血光光柱突破，狠狠的破开空间，直往外面而去。 慧明和赵倩没有犹豫，跟着飞身而上。尸王离开后，荒野空间再也支撑不住，寸寸崩裂，烟消云散。 光芒，普照大地。 外面已是正午。 耀眼而炽烈的阳光之下，虚空之中，神魂震荡，尸王迸发出来凄厉的惨嚎，“你们……欺我太甚！”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痛苦，恨意滔天。似乎阳光，真的能够灼烧他，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 “呃啊！！” 尸王疯狂的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却根本无用，大日佛光所化的锁链和浩然正气所化的枷锁，死死的镇压着他。 不仅如此，法像大手擒拿，恐怖的力量迸发，居然将尸王生生捏碎！ 他周身崩裂，出现宛如碎裂的瓷器一般的裂纹，这裂纹延伸，遍布他全身，然后轰然破碎，化作漫天的尸块！ 然而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些破碎的尸块却又在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之下，重新聚合到一起。 “我身不灭！” 尸王神念啸动，“我已修成不灭之身，你们，杀不了我！！” “那就一起死！” 刘老爷子怒吼，他整个人所化的巨大法像扭曲，化作滔天的光华，光华如练，居然疯狂的钻进了尸王的肉身之中。 伴随着刘老爷子施为，尸王的神魂惨嚎，迸发出来凄厉无比的声音，“你要……夺舍我！你休想！” 惨嚎声之中，尸王肉身扭动，不断膨胀，最终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的血泥，然后血泥冒出滋滋的白烟，继而通通灰飞烟灭！ “赢了！” 慧明心中震撼。 尸修，没有独立的魂魄。他们身、魂同修，灵肉交织在一起。肉身被毁灭，就意味着彻底死亡。 尸王肉身爆碎以后，从半空之中，一点点的红光汇聚，最终重新化作一道人影，正是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 赵倩惊喜不已，刘老爷子还活着！ 不过下一刻，她的神情凝滞了。 从刘老爷子的身上，升腾起来一道血红色的火焰。火焰燃烧，将刘老爷子整个人吞没，化作一个火人。 “是劫火！” 慧明失声惊呼。 劫火，那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 刘老爷子在地宫之中，背上了太深的杀业，天道惩罚，降下劫火。 “快救他！”赵倩急声喊道。 刘老爷子已经是神魂法身，如果他的法身死掉，那就等于是魂飞魄散了！ “大日佛光，镇压劫火！” 慧明赶紧出手。 赵倩同样是施展出来浩然正气，想要帮助刘老爷子镇压劫火。 然而这个时候，刘老爷子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业孽太重，而且刚刚为了镇杀尸王消耗了太多，已经镇压不住了……” 一边说着，刘老爷子身上的劫火更盛，汹汹的火焰燃烧，冲天而起，将他彻底吞没。 “我去也……” 劫火之中，刘老爷子留下最后一句话，旋即法身崩溃，化作飞灰一点点燃烧殆尽，死无葬身之地！ “刘老爷子！” 赵倩悲痛不已。 “阿弥陀佛！” 慧明亦是如遭雷击，痛声合十，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和刘老爷子相识不久，但老爷子愿为荆门百姓粉身碎骨，让他都为之汗颜。 人死之后，尚且还有轮回转世，可以重新投胎做人。然而刘老爷子从此以后，却是彻底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将来了！ 他是替慧明两人挡了劫数，为荆门百姓而死！ 刘老爷子魂飞魄散以后，劫火跟着消散殆尽，慧明二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赵倩先开口了，“慧明师傅，我们……回去！荆门附近，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鬼怪、尸精必须解决掉。” “嗯。”慧明叹息着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慧明借法大日如来破开鬼蜮的时候，有不少尸精鬼怪遁入了地下。这些，也必须解决掉。否则的话，难免还会危害到荆门百姓。 第十一章 血海法像 尸王被镇杀以后，大墓地宫已经彻底崩塌，大地上只留下一个的陷坑。慧明合十，默默念诵佛号。 一个千年尸王，就给荆门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死。 如今国朝将亡，气数已尽，只怕天下间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妖孽魔头趁此而起，兴风作浪。 “我们走。” 从忧虑之中回过神来，慧明朝着赵倩说道。 不过他的话语刚刚落下，从天上却是有星星点点的雨点洒落下来。 啪嗒！ 雨点落地，溅开湿痕。 “下雨了？！” 慧明愣了一下。 他的心中有些疑惑。 然而下一刻，慧明伸出手来，下意识的在自己的头上抹了一下，收回手来看，他的手上一片鲜红！一丝丝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子里面！ “这是？！”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抬头看天。 只见天上阳光依旧，然而却又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洒落下来。只是这雨点，全部都是鲜红的血雨！ “天降血雨，必是妖孽作祟！小心，附近还有强敌！”赵倩亦是厉声惊喝。 说着，她忙不迭的出手，浩然正气所化的青光升起，将血雨隔开。 天降血雨，最初只是稀稀疏疏，但是很快的，血雨越下越大，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倾盆大雨了。 不仅如此，天上从四面八方汇聚来大量的血云，血云汇聚，化作一个遮天蔽地的血色漩涡！而大地上，从地面的裂缝和泥壤里面，同样有涓涓的血流汩汩的冒出来！ 很短的时间里面，方圆十余里的大地上，已经尽数被血水淹没了！ 血浪翻涌，这一刻，慧明和赵倩两个人仿佛被拖进了一个可怕的血海地狱里面一样。 “慧眼天通！” 慧明施展佛门慧眼，四处扫视，却根本看不到这一场血雨的源头，亦看不到敌人的所在。 “何方妖孽？！” 慧明大喊。 他的声音隆隆，可惜血雨滂沱，没有任何人回答。 “不行！不能够留在这儿，我们快走！”赵倩朝着慧明喊道。 她的心头，积压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像是一座山石镇压在她的心头。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头不断的呐喊，快跑！快跑！！ “想走？去哪里？你们居然敢打杀了本尊用来收集精血的尸王。” 沉闷的声音，从大地之中响起。 然后慧明和赵倩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地面颤动，轰然崩裂，绽开来一道道巨大的豁口。透过这一道裂痕，隐约可以看见在尸王大墓的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宛若深渊一般的血池！ 如今尸王大墓崩塌，这个血池便再也隐藏不住，彻底暴露出来！ “哗啦！” 从豁口之中，腥臭的血浪翻滚，一道道鲜红的血柱冲天而起！ 继而漫天的血雨和地上的血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汇聚起来，化作一尊通天彻地的法像！ 法像的样子狰狞，长有六臂，高三十丈不止，盘坐于血海之上。他俯视大地，在他的面前，慧明和赵倩两人渺小的仿佛像是卑微的蝼蚁一般。 血海法像现行以后，散发出来一股镇压天地的凶威。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虽然置身于苍天之下，然而冥冥之中，天地悲鸣，似乎苍天都在畏惧于他！ 天地共鸣！ 修行之道，先修己身，然后由内而外，沟通天地，与天地共鸣！这是凌驾于佛门和儒门三境之上的天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一刻，感受着那宛若山岳一样镇压下来的威势，慧明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了。 他的战意、计谋，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被碾碎，敌人在精神上已经攻破了他的藩篱！冥冥之中，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必须逃！不逃就会死！ 这个怪物，已经根本不是他可以对付的对手。 然而，慧明这个念头刚刚从心中升起，那血海法像便出手了。 他抬起手来，手上掐着一个诡异的手印，中指和无名指蜷起，小指微收，食指划动。 刹那间，天地割裂！血海轰然断开，化作一条天堑！ 一指之威，直至于此。 “走不掉了！” 慧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抬起头来，望向那宛若山岳一般的血海法像，心中一片冰凉。 绝望！敌人强大到让他绝望。 不过…… 走不掉也好。 若是他在这儿遁走的话，只怕心中从此会留下一个永远的芥蒂。还不如拼死一搏！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要让他催折自身的信念，向祸害苍生的魔障低头，不如让他去死。 “嘶！” 微微吸了一口气，慧明仰天抬头，怒目圆瞋，“荆门尸祸，是你所为？！” 他嘶声呐喊，声音宛若惊雷一般在血海之上炸响，天上那滂沱的血雨似乎都停滞了那么一瞬间。 “不错，正是本尊。” 血海法像眼眸垂视，毫不避讳。 “为什么？！” 慧明再一次呐喊道，愤怒而不解，声声泣血，“你已成天人，修为通天彻地，为何还要操纵尸祸，屠戮荆门百姓？！” “因为……” 血海法像开口，他模糊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本尊乐意啊。” 他俯视慧明，望向慧明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只愚蠢的，妄图用孱弱的胳臂阻挡车轮倾轧的小虫子一样。 螳臂当车。 这是多么可笑而又有趣的事情啊。 “小和尚，就让本尊来告诉你！”血海法像笑容狰狞起来，“这世间的道理，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于我而言，什么荆门百姓，他们和猪狗牛羊并没有什么分别。人肚子饿了，可以挥刀宰牛杀羊，饱食果腹。而本尊饿了，这天地间的芸芸众生，便都是牛羊。” “魔头！”慧明心神剧震。 “呵呵，小和尚，你说本尊是魔头？” 血海法像笑容延伸，“你错了。” “区区魔头，岂能用来称呼本尊？！” 血海法像凶威滔天，“本尊是神！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魔神！” 这一刻，魔威恣意似乎直欲横扫八荒。 “此魔不死，芸芸众生恐怕再难有一日安宁！”慧明的心中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觉悟。 可惜，他修为太低了！ 纵然以命相搏，恐怕也根本不可能是这个魔头的对手，只能徒然送死。 第十二章 天人有缺 慧明是穿越者。 生而知之。 从小修行，短短不到二十载的时间，便已经成就佛门小罗汉果位。 然而即便是这样，和凌驾于三境之上的天人相比，却依旧还是太弱小了。甚至于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纵然有心除魔，却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不对！” 忽然间，慧明心中升起一丝丝违和的感觉。 凌驾于三境之上的天人，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只怕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够让他和赵倩两个人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在天人面前，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只渺小的蚂蚁。 既然如此，这个魔头又为何要和他们废这么多话？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为何他们联手镇杀无头尸王的时候，他没有出手。反而等到，无头尸王被消灭以后，他才显现出来神通！ 他为何要舍弃无头尸王这样一个臂助？ “错了！不是无头尸王被消灭以后，而是刘老爷子遭天谴以后，他才显现出来神通！他在忌惮刘老爷子！” 慧明心念电转。 随后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天人有缺！” 此魔虽然已经修炼至三境之上的天人境界。但他必然不是全盛时期，他的状态有问题！ 而此魔之所以和他们两个废话这么多，恐怕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时间。 他朝着周围的血海看去。 只见随着时间推移，天上的血雨滂沱而下，而从地下涌上来的血液也越来越多，血浪滚滚，一座庞大的血海似乎真的在渐渐成型。 这魔头等的就是这个！ “恐怕血海越庞大，这魔头的魔威便越盛！等到血海彻底成型，这魔头便要对我们两个下手了。”慧明脚底升起一丝寒意，直冲上自己的泥丸宫。 慧明以前听自己的师傅讲过，魔道之中，有一门神通，号称血海不枯，我身不死。恐怕此獠修行的，便是类似的法门。 而且这个魔头潜伏于此，屠杀荆门百姓，多半便是为了攫取荆门百姓的精血来修补自身。 “不行，不能够再等下去了。” 慧明心中明悟。 他转头，看向赵倩。非常巧合的，同一时刻，赵倩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同样转头看向慧明。 两个人四目相对，瞬间便已经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达成了默契！ 无论如何，今日此地，他们不拼是死，拼也是死，那么还不如拼死一搏。 “全力以赴，拼死一搏！” 两个人齐声喝道。 “大日佛光！” 慧明眸光亮起，他双掌合十，继而又摊开，左手结法界定印，右手持无畏狮子印！ 耀眼的佛光迸发，“大无畏劫印！” 佛光之中，倒映出来一尊尊虔诚的佛陀。他们或盘、或卧、或结跏趺坐，手上全部都掐着和慧明一样的手印，继而诸佛叱喝，梵音震动，佛光交织，汇聚成一道镇压一切的佛门大手印，朝着血海法像拍去。 “浩然正气！” 赵倩施展出来儒门的浩然正气，青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宝剑。 宝剑凝实，上面雕刻着庄严古朴的花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个古篆体的小字，“君子剑！” “我以碧血作丹青，浩气长存君子剑！” 赵倩秀发长舞，朗声长吟，一时间剑意横空，镇压血海。 慧明和赵倩两个人悍然出手，大无畏结印拍击在血海法像身上，生生轰杀出来一个大洞，血水崩散，而浩然正气所化的君子剑一剑横空，亦是在血海法像的身上生生破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真的有用！这血海法像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慧明和赵倩两人都是狂喜，继而心中信心更足，战意更甚！ “两个小辈！” 血海法像震怒。 继而恐怖的魔音狂啸，嘶天裂地，“你们找死！” 魔威轰然爆发，仿佛像是一道粉碎一切的龙卷飓风横扫天地之间，然后血海翻腾，血雨呼啸，化作滔天的血海巨浪朝着慧明二人轰然而至！ 和慧明猜想的一样，他确实受伤了。而且伤的很重，需要大量的精血用来疗伤。但即便是如此，他作为天人的威势犹在，绝不是区区蝼蚁可以触犯的。 血海镇压，碾碎一切。 然而血浪之下，佛光涌动，仿佛不顾一切一般，疯狂轰击！ “你以为我们怕死？！为民除害，死而后已！” 慧明浴血咆哮。 今日此地，他们两个没有退路。因为荆门百姓，就在附近。 如果不能够镇杀这一尊魔头，就算他们两个能够逃命，荆门剩下的百姓也绝对通通难逃一死。 所以，今日他们只能够死战！ “生来顾影不自怜，舍命救济苍生里。” 赵倩长吟，纵然浴血，亦没有退缩一步。 和慧明一样，她同样已抱必死之志。 荆门被困，她不惜吃尸体，都要苟活下来。为的就是，给荆门百姓开辟出来一条活路。 为了荆门城里面的百姓，她可以放弃一切。生命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最宝贵的那个东西。 “你们两个小辈，既然你们想死那本尊便成全你们。” 老魔操控血海，铺天盖地的血浪一重重的碾压下来，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血浪之威，一重更甚一重。 无尽的血浪冲刷之下，佛光和浩然正气尽数被吞没殆尽，慧明周身的护体佛光亦被冲刷的支离破碎，甚至于他的罗汉金身都支撑不住，崩裂出来一道道伤口，鲜血不断涌出。赵倩更是狼狈不堪。 但慧明二人奋力搏杀，同样将一重重血浪生生打爆。 “师傅助我！” 慧明竭力喊道。 “善哉！” 朦胧的佛音从慧明耳边响起。随后从五地菩萨金身之中传递出来浩瀚的佛光，一口气生生将慧明的修为生生推到了菩萨境之上！ 不过这只是借法而已，临时提高慧明的境界。等到五地菩萨金身的力量退走，慧明的境界依旧会跌落回原本的境界。而且借法的时间不能够太久，他的肉身和灵魄支撑不住超越自身境界太多的力量。 “这个状态，恐怕最多维持一刻钟的时间……” 慧明心头凝重无比，“必须在一刻钟内解决战斗，速战速决！” 第十三章 拈花佛指 诸多的念头从慧明的脑海之中升起，旋即又被他生生压下，化作清净空澄！“血海是此獠的力量之源，将血海蒸发！” 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慧明目光之中迸发出来摄人的光芒，“大日佛光，净世真火！” 从慧明周身升腾起来刺目的光芒，那光芒炽烈无比，宛若火焰一般。 这是大日如来光焰。 专破世间一切邪祟污秽。光焰所到之处，能够将一切污秽业孽净化消除。 此时此刻，无量的光焰从慧明身上绽放出来，他宛若一颗太阳一样横亘于血海之上！他是光，他是热，他就是光明的源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自身便是大日如来！ 大片大片的血海在炽烈的光焰之中刹那间蒸发殆尽，化作一丝丝烟尘消失的无影无踪。血海之中，还有无数扭曲的鬼脸哀嚎，同样随之烟消云散。 那是死在血海之中的冤魂。慧明蒸发血海，同样给了他们超脱的机会。 “可恶的小和尚！” 血海法像彻底暴怒。 这一片血海就是他性命交修的命根，他的道行，他的性命全部都和血海联系在一起。 慧明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性命！ “是本尊小看你们了。” 血海法像眸光之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意。 他确实没有想到，两个小小的蝼蚁，居然对他造成了如此的威胁。 不过，到此为止了。 “蝼蚁，终究只是蝼蚁。” 血海法像抬起手来，掐了一个诡异的手印，“天地一血指！” 伴随着他的动作，天空之上，那个扭曲的血色漩涡之中，骤然迸发出来一丝丝恐怖无比的气息。继而一根巨大的宛若山岳一样的血色的手指缓缓的伸了出来，朝着血海之上的慧明碾压下来。 血指凌空，即便隔着天地，当血指压下那一刻，矗立于血海之上的慧明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是生死危机。 没有丝毫犹豫，亦没有恐惧，慧明的目光之中只有决然！ 他开口念道，“大日如来·拈花佛指！” 佛光荡漾，隔空一指。 这一指，慧明全力以赴！ 一道光芒升腾起来，化作一根金色的手指，刺向天空！ 轰隆！！ 佛指与血指触碰，迸发出宛若惊雷一样恐怖的声音。 时间都在此刻，似乎暂停了一下。 然后佛指轰然崩溃！ 慧明输了！ 鲜血再也止不住，从他的七窍之中渗透出来！ 不仅如此，血指倾轧，将慧明生生镇压进血海之中。 一招之威，直至于此。 不过慧明并没有死。 当血指散去，他怒吼着，还是从血海之中站了起来。 他全身沐浴着鲜血，金身遍体都是裂纹，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彻底的破碎，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慧明师傅！”赵倩心头颤动。 “我不服！”慧明呐喊着。 只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依旧闪过一丝觉悟——他要死在这儿了！ 天人毕竟是天人。 纵然天人有缺，却依旧稳稳压他一头。 “你们输了。” 血海法像冷冷的俯视着一切，“你们，都要死在这儿！成为本尊血海之中的资粮！” 杀意肆虐，慧明他们已经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我们不会输！” 赵倩秀发散乱，同样浑身都是伤口，但她并没有陷入绝境的恐惧，有的只是决然，“死则死矣，愿为百姓而死！” 她还有最后一个压箱底的手段。 “荆门禁制大印！” 她厉喝着，托起一方青玉大印。 她周身的浩然正气爆发，全部都没入大印之中。伴随着她的施为，她手上的荆门禁制大印猛地震荡一下，继而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苏醒了！ 荆门禁制大印上，雕刻着的那一尊狮子站了起来，它脚踩大印，目视血海，不怒而威。 继而从大印之中，升腾起来一股无匹的威能！ “轰隆！” 伴随着荆门大印施展，地脉被勾动，整个血海都随着大地的震动而猛烈的摇荡起来。 荆门禁制大印，拥有掌控荆门禁制大阵，调动荆门地脉等等不可思议的作用。 之前的时候，慧明见识过赵倩驾驭荆门大印轰出的一击，那一击拥有着撼动大地，崩山碎岳的无匹威能，绝对不下于儒门大儒或者佛门大德全力一击。 “荆门大印？！”血海之中，响起血海法像惊惧之声，然而下一刻，他却是又重重的冷哼一声。 “哼！” “愚蠢的小辈！若是在荆门城内，你施展此印控制荆门禁制大阵，本尊或许还惧你三分。然而在此地，你手上的大印不过只是个毫无用处的废品罢了。” 血海法像半是冷笑，半是嘲讽。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在赵倩祭出荆门大印以后，血浪碾压，骤然狂暴了何止十倍。 他感受到了危险！ 他要用绝对的力量一口气将危机扼杀。 “以血洗苍天！” 血海法像咆哮。 血浪涌动，遮天蔽地，每一道血浪都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它们涌动着，有若狂龙乱舞，倾轧而来，似乎直欲将赵倩和慧明一口气碾杀成齑粉。他已经全力施为！ “我来挡住他！” 关键时刻，慧明不顾一切的喊道。 他挡在了赵倩的面前。 慧明看得出来，他必须给赵倩争取一点时间！ “宝光琉璃，加持我身！” 慧明双掌结印，周身佛光大放。 他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金色障壁矗立在血海之上。佛光所化的障壁之上，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轮，这些光轮上坐着一尊又一尊佛陀。 此刻诸佛怒目，“咄！” 佛光迸发，金色的障壁坚不可摧。 然而血浪碾压下来，金光所化的障壁疯狂的颤抖，继而光芒黯淡，仅仅坚持了数个呼吸的功夫，便轰然破碎。 “袈裟何在？！” 慧明低喝，身上的袈裟升起，化作一道天幕。 “神挡神死，佛挡佛死！”血海法像震怒。 血海之中伸出来的大手扯住袈裟所化的天幕，滔天的力道迸发，将之生生撕破。 障壁已碎，袈裟已破，慧明已入绝境。剩下的，只有用自己的性命去挡了。 慧明闭上了眼睛。 第十四章 永镇血海 “已经足够了。”最后时刻，赵倩的声音终于响起。 她手上的荆门禁制大印已经脱手而出，坠入血海之中。 青光笼罩着大印，它破开血海，没入大地，继而方圆数十里内的大地猛地震动起来，地脉之气仿佛暴走一般，化作一道道巨柱迸发冲出地面。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 “天绝地陷！” 赵倩矗立于血海之上，一字一句念道。 咔嚓！ 清脆的仿佛像是瓷器碎裂一样的声音从天地之间响起，随后无比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刺目的白光从大地之上无声无息的绽放出来，吞没一切！ 这是地光！ 强烈地震爆发前的一种诡异现象，预示着巨大灾难的降临。 此刻这笼罩一切的白光，仿佛末日揭开了帷幕！ 轰隆隆！ 天在颤抖，在悲鸣。地在悸动，在哭嚎。 天绝地陷，这是引动天地伟力，招来天地杀机，绝灭众生！ 白光之中，慧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思维似乎都陷入了停滞，他能够感觉到的，仅仅只是四面八方，都有磅礴无穷的宏伟力道碾压上来，重重的倾轧在他的身上！ 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他就像是一粒渺小的不能够再渺小的尘埃。 “这就是天地伟力吗？” 慧明的脑海之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白光消散，以慧明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的地形通通被彻底的摧毁了。 大地崩裂，山丘塌陷，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景象。 原本汹涌的血海此时已经干涸，只剩下一处处浅浅的血泊，星罗棋布在碎石之间。一道道血色的泉流涓涓淌过。 至于那一尊不可一世的血海法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剧烈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慧明挣扎着从碎石下面爬了出来。 他已经全身筋脉尽断，身上的骨头更是断了不知道多少处，如果不是他修行的大日佛光护住了心脉，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爬出碎石堆以后，慧明摊开紧攥着的左手，手心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骨珠。 这是他师傅留下的佛骨舍利。 为了在天地杀机之中保住慧明的性命，五地菩萨金身已经用尽灵光。 现在它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遗骨了。 “师傅！”慧明脸色难看至极。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够收拾心情。 既然他能够活下来，那么敌人多半也可以。而且不知道赵倩现在怎么样了。 慧明的目光朝着四周望去，很快的，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碎石下面有一道微弱的生命气息。 “是赵倩，她还活着！” 慧明心中微喜，然而没等他过去，从碎石间却是又有一道生命气息升腾起来。 而且非常诡异的，这一道生命气息起初非常的微弱，但仅仅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以后，它就膨胀到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地步！ “是那个魔头！”慧明心中瞬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两个小辈，坏我修行至此！” 冰冷的声音响起，充斥着宛若刻骨蚀寒一般的恨意和无边的杀意，“我要你们的命！” 从碎石之中，一道血柱再一次升腾起来，化作一道朦胧的血色身影。 周围碎石间的血色泉流，亦是仿佛拥有自主意识一般，朝着那一道血影汇聚过去。 随着血泉百川汇流，很快便化作一片小小的血泊，而血泊之中，那一道血色的身影更是不断的凝聚膨胀起来！ “不行！不能够放任老魔吸收周围的血泉！” 慧明心头一片冰冷。 “慧明师傅……” 悠悠的，轻柔的声音从慧明的耳边响起。 “赵施主？！”慧明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便看见一道朦胧的青色倩影从碎石之中飘起。 她袅然凌空而来，长袖轻拂，黑色的长发很随意的披散着，姿容绝世。 只是慧明只看了她一眼，便如遭雷击，忍不住潸然泪落，“阿弥陀佛！” 赵倩死了！ 这是她心愿未了所化的鬼魂！ “不用为我哭泣，我为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倩影微微一笑，然后她伸出手来，却是有一道光芒飞向慧明，“此物，便留给慧明师傅。” 光芒之中，那是她留下的一根发簪。 抛出此物以后，倩影不再看向慧明，她只是负手而立，悠然念道，“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她念着，倩影渐渐消失了。 随后从碎石之中，却是又有一个铿锵决然、不顾一切的声音响起，“我赵倩，愿向苍天发下大誓，从此以后，生生世世，永镇血海！” 那声音，那是她向苍天的呐喊。 声音落下，掩埋了她尸身的碎石下，一尊三丈左右的石像缓缓升起！ 石像的样子，正是赵倩，她长发披散，手托大印！ 石像升起，矗立于碎石之间，随后石像微震，一股玄妙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放扩散出去，笼罩十里。 十里之内，碎石间所有的血泊和血流，全部都是戛然而止，不再汇聚向老魔之处，不仅如此，便是血泊之上，利用血液凝聚起来的法像，亦是惨叫扭曲着，轰然崩塌！ 他失去了对血液的掌控！ “贱人……你！” 法像哀嚎，恨入骨髓。 然而除了恨意之外，他的声音之中却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赵倩身镇血海，已经将他逼入绝境。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慧明死死的抓着手上的发簪，最终将它揣入怀里。 随后他用力的擦了擦眼泪，一言不发，大步转身，走向老魔法像所在的血泊！ 法像崩溃以后，终于有一道矮小的身影掉了出来，他在血泊之中挣扎着，想要逃走，可惜慧明大步上来，二话不说，只是一伸手便将他拎了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在了干涸的碎石上！ “别！别杀我！”矮小的身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狂。 “我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不顾颜面，仓皇哀求，“只要你不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了！我是魔道天人，我可以归顺于你！你修行佛法，渡化一尊魔道天人，必然可以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 第十五章 正等正觉 “闭嘴！！”慧明咆哮！ 他的目光圆瞋，充斥着无比的杀意。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矮小的身影，然后一字一句说道，“我只要你的命！” 说罢，他走过去一拳狠狠的打下去。然后又是一拳。再一拳！ 他没有动用神通，只是用自己的肉身不断的挥下一拳又一拳。 不知道过了多久，慧明起身，他沾满鲜血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吟诵过佛号以后，慧明又掐了一个手印，“大日佛光！” 淡淡的佛光绽放出来，照在地上，生生拘出来一道魂魄。 “大日光焰！” 佛光烧灼，将这一道魂魄炼的魂飞魄散！ 造下杀业，又打散魂魄，慧明的做法可以说罪孽极重。然而让人难以置信的，他的身上反而是陡然升腾起来一道道耀眼的金光。 那是老天降下的功德。 那魔头害人太多，罪业太深。谁杀了他，不但没有罪过，反而是替天行道！有大功德！ 不过慧明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喜悦，因为有太多无辜的人为此而死。 静静的矗立在地上，足足许久以后，慧明这才伸出手来，他的双手上满是鲜血。 他的心中，有一种止不住的悲伤。 他转过身来，朝着赵倩所化的石像走去。 石像矗立于碎石之上，风姿绝世，她的目光平和，望向东南。东南，是荆门城的所在。 直到死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着荆门城里面的百姓！ “阿弥陀佛！” 慧明闭上眼睛，吟诵了一声佛号。 但很快的，他却是又厉声喝道，“佛门慧眼，开！” 赵倩用自己的灵魄作为代价，向苍天发下大誓，永镇血海。她肉身因此化作了石像，而她的灵魄则因此魂飞魄散！ 但慧明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慧眼打开以后，慧明的眼眸死死的凝视向面前的石像，仔仔细细的将石像遍观过去。 终于，在慧明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看见，石像内，有一处又一处的光点。 这些光点，非常的微弱，然而从它们的身上，慧明还是一下子看见了希望！ “这是她三魂七魄的破散以后留下的碎片！” 她的魂魄确确实实已经破碎了，只是还有一些碎片融入到了石像之中，和石像融为了一体。 这可能是她对荆门百姓的执念导致的。她纵然魂飞魄散了，还想要继续守望着荆门百姓。于是她的执念，带着她的灵魄碎片留在了石像里面。 又或者，这是老天爷的一丝怜悯。让她留下一点灵光。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希望。 深深吸了一口气，慧明随即沉吟起来。 为今之计，想要重聚赵倩的魂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以他现在的手段和力量无法做到。 别说是他，恐怕哪怕是他的师傅再生，都没有这种本事。 “那么……只有借用神道了。” 慧明心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让赵倩接受众生的祭祀，用众生香火和众生愿力来温养她的残魂碎片，这样一来，时间长了以后，说不定她的魂魄可以恢复过来。 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的漫长。 十年、二十年，甚至可能一百年，两百年！ “阿弥陀佛！” 慧明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将赵倩的石像，一步一步，生生背回了荆门，放在了灵龟寺。并且他将赵倩的事情，告诉荆门幸存下来的百姓，让大家都来给她上香。 这一天，荆门尸祸结束了，荆门剩下所有的百姓都汇聚到了灵龟寺。他们一边哭，一边跪拜。 灵龟寺内，青烟袅袅，熏红了所有人的眼。 …… 入夜。 慧明让百姓们都散去以后，他又清扫了大殿，最终坐在佛像前，伴随着袅袅的青烟，闭目坐定。 从很久以前起，慧明就已经基本上不用再睡觉了。他可以在禅定之中修养精神，而且还能增进修为。 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讲，坐禅也是佛门弟子修行的一种方式。 大雄宝殿内，悄寂无声，淡淡的佛光以慧明整个人为中心散发出来，缭绕于他的周身，将他衬托的宛若一尊佛陀一般。 而在佛光之中，则是隐约可以看见，有一尊又一尊的佛陀和菩萨的虚影。他们嘴唇微动，无声无息的念诵着什么。 他们念诵的，都是慧明修行过的诸佛经文。而这些佛陀和菩萨的虚影，便是他们各自经文所化现而来的精义。 在诸佛之中，最为凝实、最为高大，端坐于中央统御一切的，是一尊宛若太阳一样光明、神圣的佛陀。他双腿盘坐于莲台之上，结法界定印。在他的背后则悬挂着大日光焰佛轮。此佛正是大日如来！ 他是慧明主修的《大日光焰真言咒经》精义所化。 《大日光焰真言咒经》本是灵隐寺秘传法门。 慧明以前听师傅说过，一般情况下，灵隐寺之中，只有得了无上正等正觉，入了菩提院的佛门大德，才有资格修行这一法门。 无上正等正觉，是佛门之中，关于修行境界的另外一种说法，其实指的就是菩萨境。 佛门中，将打开法门，成就比丘境，称之为得证正觉。将修成罗汉果位，称之为得证正等正觉。至于修成菩萨果位，则是得证无上正等正觉。 无上正等正觉，是佛门弟子修行的最高境界。 至于再往上，那已经是超越了凡俗的境界，不能够称之为人了，而是天人。佛门的天人，一般被称作“活佛”、“驻世佛陀”、“觉者”等等。 “正而不邪、觉而不迷、净而不染，是为正等正觉，你年不过二十，居然已有如此境界……” 大殿之中，凭空响起一个苍老而飘忽的声音。 而且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慧明的耳中。 “什么人？！” 慧明猛地睁开眼睛。 他下意识的顺着声音转头，一道身影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已经很老了，背佝偻着，身上是一袭陈旧破败的灰色僧衣，身形枯瘦。 他没有在看慧明，而是看着如来座前的供台，供台上放着香炉。香炉里面，插着一柱大香。一缕青烟从香头燃起，神秘而飘忽。 “阿弥陀佛，你是？” 慧明目光微凝，出声问道。 “老衲……” 老者转过身来，沧桑浑浊的眼眸看向慧明，“法号灵龟。” 第十六章 千年老龟 “法号灵龟？！”慧明目光微动。 他忍不住的看向佛祖像前面的灵龟石像。 “没错，正是老衲。” 佝偻老者看着慧明，缓缓的说道。 嘶！ 慧明忍不住吸了一口气，露出些许震惊之色。 灵龟寺建寺至今，只怕已逾千年！ 若他真的是这老龟，岂非他也一直在此修行了千年以上。 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惊异，慧明悄悄打开自身的慧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朝着老者看去。 没有任何的异常。 面前的老人，仿佛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光，亦或者其他东西。 他已经返璞归真，蜕尽铅华了。 看到这儿，慧明望向老者的目光已经忍不住有些变化了。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面前这个老者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阿弥陀佛，原来是上师。” 尽量让自己的心绪镇定下来，慧明最终朝着老者合十一礼。 面对慧明这一礼，老者却是摇了摇头，“你不用心中如此忌惮于我，老衲对你没有恶意。” 他似乎能够猜到慧明心中所想。 “没有恶意……” 慧明不置可否。 他不能够确定面前的老者，是不是真的就是当年的老龟。 他唯一能够知道的是，荆门尸祸死了这么多人，面前这位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老者忽然长叹一声，“你在怪我……” “他心通？！” 慧明心中微震，一时间忌惮更甚。 他刚刚还以为，此人只是猜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现在看来，只怕此人已经练成了佛门他心通！ 佛门有他心通的神通，一旦修成，能够看见别人心中所想的一切，非常可怕。 “老衲并非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啊。”老者叹息道。 这么说着，他朝着慧明示意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蒲团，径自坐下，“此次荆门尸祸背后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深啊。” “什么意思？”慧明下意识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慧明眉头微憷，随后稍稍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朝着老者再度合十一礼，“还请上师指点迷津。” 荆门尸祸背后，若是真的还有什么更甚的隐秘，那么慧明自然想知道。 毕竟荆门尸祸，死了太多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忽视。 “你可知道楚州大旱，为何而来？” 老灵龟坐下来以后，很突兀的甩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不知。” 慧明摇了摇头。 “可是天灾？”慧明试探性的说道。 “是，也不是。”老灵龟回答道。 随后他也没有再卖关子，继续说道，“楚州大旱，是因为有一尊金毛犼出世。” 金毛犼？！ 慧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尸修，共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修阴身，起初为行尸，然后游尸，再僵尸。僵尸之中，从下往上，分为毛僵、白僵、绿僵、紫僵，最后是飞僵。飞僵可以上天入地，已经属于半仙。 飞僵再往上，有两种可能性。传闻一种是由死入活，修成真正的仙人。另外一种，则是怨气不化，化作飞天夜叉！ 而尸修，若是修阳身，起初也是行尸和游尸，但再往后，就是铁尸、铜尸、银尸、金尸，金尸已经雷劈不动，火烧不死。而若是金尸再往上，同样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名为“魃”，也叫“旱魃”，旱魃是阳神，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另一种名为“犼”，也叫“金毛犼”！金毛犼和旱魃一样，同样会招来大规模的旱灾。 “这不可能，人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怪物出世！”慧明否认道。 “老衲又何必骗你。”老灵龟叹道。 “这……“慧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以他的心境，一时间心里面都是有些茫然，“若是真有金毛犼出世，这世上谁能够对付的了它？！” “现在也确实没有人对付的了它。”老灵龟无奈的苦笑道。 “不过天道常衡，阴阳相生相克。就像很多毒物常栖的地方，必然会有可以用来解毒的东西一样。既然这世上有金毛犼出世，那么必然也有克制它的东西存在。” “克制金毛犼的东西？”慧明相当疑惑和不解。 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金毛犼。 金毛犼本身神通之大，已经不可思议。而最可怕的，还是它的肉身。传闻它可以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雷劈不动。 “有一把刀，可以破开金毛犼的肉身。”老灵龟认真的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已经凝重无比，“那一把刀，名为杀生。” “杀生……！” 单单是这两个字，就让慧明心头忍不住的有些悸动。 冥冥之中，慧明有一种直觉，这一把以“杀生”为名的刀，恐怕不祥之处，不在金毛犼之下！ “那一把刀的背后，有一个故事。”老灵龟声音幽幽的说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哑巴。他生来不能言语，从小以打铁为生。然而有一天，偶然的机会，他捡到了一块天外陨铁。而且这一块陨铁，生就刀胚的形状。哑巴捡到它以后，知道此物不凡，因而很是欢喜。他要用此物来铸造一把世间罕见的绝世神兵！” “刀兵不祥，此人只怕必遭不测。”慧明轻声说道。 老灵龟点点头，默认了慧明的话语，随后他继续讲道，“哑巴开炉铸刀，然而那一块天外陨铁，放在火里面一直烧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丝毫熔化的痕迹。至此，哑巴这才明白，此物过于不凡，已非人间可以将它铸造成型。没有办法，他只能够放弃。” “可惜，事情至此已经晚了。很多别有用心的人，见哑巴炼刀不成，便心生不满，于是趁着一个夜里，杀了哑巴满门！从哑巴最小的，才一岁的女儿起，到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全家七口人，除了他之外，全部被杀。而且死得极惨，通通让人剁成了碎尸！” “嘶！” 慧明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愤怒。 哑巴一家，确实有点可怜。另外那些得不到刀，而迁怒于哑巴，杀他全家的人，则是可恨至极！ 第十八章 托付魔刀 （感谢书友“国运昌隆”打赏的100币！） 这一丝魔性，犹如跗骨之蛆一样，缠上慧明。只是刹那间，慧明就有了一种心头杀意暴涨，恨不得现在就前往楚州府，将荆门尸祸背后的那些元凶通通揪出来，然后碎尸万段的冲动！ “恨啊！” 慧明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但很快的，慧明神情一滞，脸上露出些微的惊惧！ 可怕！太可怕了！ 他赶紧重新合上包袱，接着念动心经，将心头升起的杀意通通镇压下去。 他已经证得佛门罗汉果位，常年修行诸佛经义，居然还被这么一丝丝的魔性影响到，心中杀意太炽，恨不得大开杀戒！ 这魔性，太可怕了！ 一念及此，慧明只觉得现在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前所未有的烫手。 “杀生魔刀！” 慧明忍不住轻声念道。 随后他猛地抬头，看向老灵龟，“上师不是说，此物已经下落不明？” 老灵龟深深的看了慧明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苍老的脸上褶子展开，“老衲是说别人认为此物已下落不明。” 这么说着，老灵龟又是长叹一声，似乎颇为感慨，“是冀惟希临终前，将此物送来灵龟寺的。他托我代为保管和镇压。从那时起，此物便一直留在灵龟寺中。” “可惜现在荆门地界死了太多人，若是再有人借此施法，恐怕它不日便会突破封印出世！” “所以，老衲有个不情之请。” 一边说着，在慧明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老灵龟竟然朝着他跪拜下来，“请小师傅将此物带去灵隐寺千佛塔！” 灵隐寺，千佛塔！ 那是灵隐寺寺中大德圆寂以后，留下的佛骨舍利供奉之处。 不过还不仅如此。 慧明听自家师傅说过，千佛塔其实有两重布置。 千佛塔上面，是用来供奉佛骨舍利和金身的，而千佛塔下面，则镇压了大量的邪物和魔障！ 无数尊菩萨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僧人们留下的佛骨舍利汇聚一处，将塔下的邪物和魔障死死的镇压着，让它们没有一丝一毫机会逃脱。不仅如此，佛光和梵音日日夜夜熏陶，总有一日能够将它们的魔性化解。 慧明原本，便是想要奉师傅遗命，将他的佛骨金身送回灵隐寺千佛塔。 “上师快快请起！” 慧明赶忙将手上的包袱放在一边，上前搀扶老灵龟。 可惜后者纹丝不动。 “还请小师傅答应！”老灵龟再一次恳求道。 慧明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道，“上师，不是小僧不愿意。只是一来，护送魔刀之事，事关重大。此去灵隐寺路途尚远，小僧不敢妄担如此重任。二来，魔刀虽然还在封印之中，但它魔性太重。而小僧修为太浅，若是将此物日夜随身携带，只怕难免被魔刀魔性侵蚀！介时酿成不可挽回之大祸！” “小师傅不用谦辞。既然刚刚你能够及时摆脱魔刀的魔性，那么一路上，自然也没有问题。”老灵龟坚持道，“而且……” 他抬起头来，苍老而浑浊的眼眸直视慧明双眼，“你真的想要让此刀落在那些人的手上吗？” 这一句话，问在慧明的心上。 他自然不想。 “若是那些人，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引杀生魔刀出世，那老衲便顺势而为也没什么。”老灵龟冷笑了起来，“但如此手段，祸害荆门百姓无算，比魔道更加狠毒。这样的人，若是得了杀生魔刀，他真的会用来造福苍生吗？” “不会的。他们可以今日为了引魔刀出世，杀荆门一县百姓。将来就可以继续用此刀，去杀一州百姓，十州百姓。将来，嘿嘿，死在魔刀之下的人，只怕百万都不止，介时血流成海，尸山尸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慧明闭上眼睛，随后又重新睁开，“我明白了。” 他的心里面也不愿意让杀生魔刀落入那些人的手中。 “我会将此刀保护好，刀在人在。不过，我还有一些疑问……”慧明朝着老灵龟说道。 “小师傅但讲无妨。”老灵龟直截道。 慧明点点头，旋即问道，“敢问上师，为何不亲自护送这一把魔刀离开荆门？” 老灵龟的修为，慧明完全看不透。 不过单单是让他看不透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老灵龟的修为绝对在三境之上。 单以修为而言，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护送魔刀离开。 然而老灵龟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办法离开这儿，因为……”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来，指了指下面，“我的本体，就在灵龟寺之下，荆门地脉之中。” 这么说着，他又弯下腰，用手指在地上轻轻的敲了敲。 伴随着他的动作，地上荡漾开来一圈水晕，继而居然显现出来灵龟寺下，荆门地脉之中的景象。 只见荆门地下，一条又一条地脉来回交织，它们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小溪一样宽，而最大的，则宛若一条真龙一样盘卧着。浩瀚的灵气在地脉之中游走，宛若长河涌动，浪涛滚滚。 在这些地脉中央，则有一尊巨大无比的老龟匍匐着。 它背负荆门，驮着荆门禁制大阵，至于它的四足，则是踩在地脉之中，镇压着整个荆门的地脉。荆门地脉纠缠，已经和老龟长在了一起。 “嘶！” 看到这样的景象，慧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老灵龟说他不能够离开，因为他的本体太大了！而且已经和荆门地脉长在了一起。他若是强行离开，必然会导致荆门一带的地脉彻底暴走！ “先前地脉之气爆发，地震影响了数十里。我本以为荆门城也难逃一劫，多半会因此化作废墟。结果却没有。”慧明忽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看样子，是上师庇护了荆门？” “确有此事。”老灵龟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也是老衲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得到老灵龟的答复，慧明此刻心中已经震动不已。这老龟，恐怕就算不如金毛犼，也已经差得不远了。 “那么，还有一问。”慧明收摄心神，最后又问出一个问题，“上师为何让小僧将杀生魔刀送往灵隐寺千佛塔，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烁烁，望向老灵龟。 第十九章 前路已断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原本确实另有打算。不过，见到你，老衲改变主意了。”老灵龟合十说道，“也许，这便是我佛门之中所说的缘法。” “缘法……” 慧明忍不住念出这两个字来，但随后他摇了摇头，“不是缘法，是天理。” 天理昭昭，断善决恶！ 楚州府那些人丧心病狂，已违天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冥冥之中的天意必然不会让他们顺遂如意。 “天理！” 老灵龟怔怔，旋即放声大笑，“此言有理！” 随后他又是朝着慧明一礼，“如今情势紧迫，请小师傅现在就离开荆门，动身前往沧州灵隐禅寺。” 慧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他原本计划，在灵龟寺盘桓一段时间。 一来是因为赵倩的事情，二来是为了荆门的百姓。还有第三，则是他自己也需要休息疗伤。 不过现在也只能够提前离开了。 在走之前，慧明同样托付老灵龟，让他照顾一下赵倩的石像。 对此老灵龟郑重允诺下来，不仅如此，临别他又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布袋递给慧明，“此物名为乾坤布袋，在玄门之中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它能够纳须弥为芥子，很是便利。” “多谢。” 慧明没有推辞。 夜很深。 慧明离开荆门以后，没有回头，直往北方而去。 他要尽快离开荆门地界，只要离开荆门地界，楚州府的人纵然暗中作法，也很难再影响到魔刀了。 加持了佛光以后，慧明御风疾驰，纵足狂奔。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从荆门城出发，生生跑了数百里。 天蒙蒙亮的时候，慧明已经到达荆门地界的边缘。 再往北就是涿水县境。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人青年相貌，眉眼间英俊非凡，一身白衣胜雪，背负双手，气质傲然，只身矗立于荒野之上。 他的身材，并不是很高大。然而落在慧明的眼中，此人却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挡在了前面。 犹如山岳一样的武道意志笼罩四野！ 前方，前路已断！ “武道大宗师！” 慧明轻声念道。 武道，一条独立于玄门之外，非常特别的修行之道。非大毅力，大勇气，大智慧之人，不可能做出成就。 但是一旦有所成就，往往非常恐怖，战力惊人！ 武道修行，同样有三境。武师、武道宗师、武道大宗师！ 传闻武道修行，由外而内。先练肉身筋骨，筋骨齐鸣者，成就武师境界。然后练气，真元百炼，方为武道宗师。最后练意志，心比金坚是为武道大宗师。 能够成就武道大宗师的，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小师傅脚力不错，一个晚上，走了五百余里。害的我跟着你也走了五百里。” 此人眼睛微微眯起，略带笑容，朝着慧明说道。言语之间，仿佛他和慧明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 然而他的话语落下，慧明的一颗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慧明猜想过，或许会有人来追杀他。却没有想到，追上来的居然是一尊武道大宗师！ “把东西，交出来。” 白衣青年忽然伸出手来，朝着慧明说道。 寒意，从慧明的脚底升起，蔓延全身，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小僧不知道施主说什么，小僧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出家人……”慧明抑制住内心的寒意，只是面色如常，平静的说道。 “哎……” 白衣青年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只老龟，我们早就盯上了。只是没有对他下手罢了。” “将东西拿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放你一条生路！ 慧明心头腾的一下升起无边的怒火。 随意处置别人的性命！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颐指气使啊！ 荆门无数的百姓，便是在他们的“安排”下，凄惨的死去。 一想到这儿，慧明真是恨不得朝着此人厉声呵斥。 然而慧明还是忍住了。 “小僧确实没有拿到过施主所说的东西。” 慧明一字一句，很认真的缓缓说道。 “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白衣青年声音渐冷。 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武道意志，宛若海啸一样，立时朝着慧明倾轧过来。 在这一股意志的压力下，慧明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一座无形的大山镇压着，他整个人都要被生生压碎！ “施主不要欺人太甚！” 慧明脸色凝重至极，他厉声喝道，“大日佛光！” 耀眼的佛光从慧明的身上绽放出来，化作一尊大佛的虚影。大佛威势隆隆，生生将镇压在慧明身上的武道意志撑开！ “哼！灵隐寺的大日如来真经吗？”白衣青年冷笑一声，“若是灵隐寺的驻世佛陀降临，那么我还惧他三分，你一个小小的罗汉，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咄！” 白衣青年猛地喝道。 刹那间，无形的武道意志再次倾轧下来，慧明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已然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不仅如此，白衣青年一步跨出，他脚下的大地收缩，他已经来到慧明的面前，然后仿佛只是很随意的一伸手，便将慧明的脖子给掐住了。 像是拎小鸡一样，他将慧明从地上生生拎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慧明孱弱的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 “大日佛光！降魔手印！” 即便是这样，慧明依旧没有屈服，右手结印朝着近在咫尺的敌人狠狠的拍下去。 “愚蠢！” 白衣青年伸出另外一只手，他五指微屈，犹如金石一样坚硬的手指破开佛光，然后一把抓在慧明的手腕上，微微一用力，将慧明的右手生生拧断！ 剧烈的痛楚传来，慧明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抬起另外一只手。可惜这一手才刚刚抬起，便同样被生生拧断！ “大日佛光！净世真火！” 慧明艰难的念道。 从他的身上，佛光绽放，化作炽烈的火焰汹汹燃烧了起来。 这一次，白衣青年终于皱起了眉头。 第二十一章 魔刀入体 “完了！看样子我死后，灵性要化作厉鬼，堕入杀业迷障，难以超脱了！”慧明弥留的意识之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可比死，还要来的糟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上那些刀鞘的碎片却是动了。 这些碎片无声无息的从地上飘浮起来，然后自动组合，居然重新化作了完整的刀鞘。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原本空无一物的刀鞘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血红色的魔刀！ 魔刀重现以后，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惊天绝地的气势和席卷天下、屠戮众生的杀意，它只是静静的飘浮在半空之中。同时原本刀鞘之中弥散出来的杀意和魔性，此时都已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仅如此，魔刀在半空之中飘浮了一会儿后，居然化作了一道流光，钻进了慧明的肉身之中，消失不见了！ 慧明右手的掌心里面，浮现出来一个漆黑的月牙印记。单单看这个印记，谁也绝对不会想到，它居然是杀生魔刀所化。 魔刀入体，一丝丝寒意在慧明的体内流转，使得慧明肉身之中剩下的最后一丝生机居然被生生镇封住了，不再流逝。 这一刻，慧明已经彻底惊呆了。 他弥留的意识只能够呆呆的看着这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他的心中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同时他又有点想笑。 老灵龟，待他以诚，真心将魔刀托付给他。他同样相信老灵龟，愿意舍生取义。 然而楚州府这些人，自己待人以诈，便以为所有人都待人以诈，以至于错失魔刀。 他忽然有些可怜这些人，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不见了。自己已经快要死了，可不是有功夫可怜别人的时候。 他的肉身生机已断，虽然杀生魔刀帮助他镇封住了最后一丝生机，让他成了活死人。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 当这最后一丝生机耗尽的时候，他便真的死去，再也无法回转了。只能够去重新投胎转世，或者成为鬼修。 必须抢在这一丝生机耗尽之前，想办法逆转生死，重新续命！ “不过为今之计，还是先离开这儿！” “大日佛光！” 慧明艰难的施展出来积攒的些微力量，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前方走去。 依靠着自身的意志和信念，慧明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的来到一片树林前面的时候，他再也坚持不住，意识彻底昏死了过去。而他的肉身亦是跟着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慧明倒下以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树林之中有一道白色的光芒跃动着，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白光之中，是一头通体雪白色的鹿。 它的身上，不断的散发出来一种神圣、祥和的气息。 白鹿是瑞兽。 传说只有天子体察民情，国家政治清明，或者时逢圣人出世的时候，白鹿才会现身。 然而没等白鹿靠近，从慧明的身上却是散发出来一阵彻骨的寒意，继而无声无息的一道魔刃的虚影飘了出来。 它停在慧明的身躯之上，一动不动，唯有一丝丝、一缕缕的杀意和魔性，仿佛止不住的朝着周围弥散开去，让人灵魂都要为之惊悸和战栗！ 来到树林边的白鹿吓了一跳，它四只蹄子都是猛地哆嗦了一下。旋即它停下脚步，隔着一些距离，眺望着不省人事的慧明和魔刃虚影，清澈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来无法掩饰的恐惧。 然而即便是这样，它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边，仿佛在和魔刀对峙。 白鹿和魔刀对峙，足足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魔刃虚影终于再一次动了。它微微一震，迸发出来一声铿锵的刀鸣，然而化作一缕幽光，没入慧明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了。 魔刃虚影消失以后，白鹿清澈而充满灵性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许迟疑，但最终它“呦呦”的轻鸣一声，还是跃动着，跑到了慧明的身边。 它低下脖子，用舌头舔舐了慧明的脸两下，然后一口咬住慧明身上的衣服，就这么叼着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径自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 一丝丝潮湿的腥味，钻入慧明的鼻子里面，耳边则是不断的传来浪涛拍打礁石的声音。 他的意识，终于一点点的重新苏醒过来。 慧明挣扎着，睁开自己的眼眸，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以及四周嶙峋的礁石，而在礁石外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看着眼前的一幕，慧明彻底呆住了。 他神情微凝，脑子里面用力的思考和回想起来。 “魔刀、白衣青年、肉身濒死……” 这么想着，慧明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在他右手的掌心里面果然有一个月牙形的黑色印记。 杀生魔刀！ “魔刀果然已经钻进我的身体里面了……” 慧明心中有些凝重，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凝重，是因为杀生魔刀这么可怕的东西钻进体内，即便是慧明自然也有些害怕。担心自己会被杀生魔刀的魔性侵蚀，化作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和人魔。 而松了一口气，自然是因为，这一把魔刀还在他的手上。没有被敌人夺走。 “对了，我的肉身！” 慧明下意识的又查看起来自己的肉身。 但很快的，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肉身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痊愈了。身上的伤，通通消失不见了。心口和眉心的血洞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甚至不止是在白衣青年那儿受的伤，慧明身体里面之前所受的一些暗伤都一并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慧明心中忍不住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突兀的，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慧明顺着声音看去，在他旁边不远处的礁石上，还有其他一些人。 这些人刚刚他就留意到了。只不过先前他们都昏迷着，一动不动。现在终于也有人苏醒过来了。 第二十二章 海外荒岛 喧哗吵闹的声音中，渐渐的，昏迷的众人都是一个接着一个苏醒了过来。海边包括慧明在内，一共足足有十多个人。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他们的穿衣打扮也都各不相同。有的身着粗布麻衣。有的则是锦衣玉缎，非富即贵。 清醒过来以后，他们都是警惕的对视着。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起的。 “我记得，我最后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一场大雾。大雾将我们的马车给吞没了。”众人中，有个褐色长衫，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说道。 他气质儒雅，眼眸之中内蕴神光，显然绝非常人。 不过他的身上，并没有儒门特有的浩然正气，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更加凌厉而威严的力量。 “是法家的弟子。”慧明心中微动。 朝廷之中，以儒、法两家最为势大。朝廷各级官员多由儒、法两家的弟子担任。 传闻法家修行的是一种近似于规则的力量。大成以后，可以化规矩为力量，言出即法随，非常厉害。 他们同样有法、律、刑三境。 “对的！对的！我也是。我本来前往漳州，谁成想那么大的官道上，突然间遇到了一场大雾。然而就来到这儿了。” 有个脚货商打扮的中年人说道。 “小生是在家里面一个人读书，隐约间有一场大雾笼罩，从窗外飘进屋内，然后……”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郎忍不住说道。 “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老婆子还要给老爷家浣洗衣裳呐！”有个老婆子愁苦着脸说道。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慧明则是默默地听着。 他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遇到了一场诡异的大雾，然后便来到了这儿。 只有他不是。 “不，不一定！” 慧明心中微微转念。也许他在昏迷以后也遇到了这么一场诡异的大雾，所以才来到了这儿。 “那我们应该怎么回去呢？” 有人不知所措问道。 “回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弄明白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又有人出声说道。 “对的！关键是弄明白，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先前那个法家的青年点头附和。 不过话是这么说，众人明显都是稀里糊涂就来了这儿。哪里有人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唯一能够知道的，仅仅只是他们现在在海边。而且这儿似乎是个海岛。 “阿弥陀佛，小僧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先探索一下这个海岛。或许岛上有人，而且知道此处有什么奇异之处，以及我们为何来此。”慧明终于开口说道。 “小师傅说的有些道理。”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赞同道。 此人身材健硕，眼中神光内盈，双手的手掌遍布老茧，似乎是个练武有成的武道高手。 只是慧明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此人和他先前遇到的那个白衣青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从此人的身上，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武道意志。他体内亦没有武道真元的气息。 此人的武道，仅仅止步于外练的程度。 “没有办法，现在我们也只有先探一探岛上的情况再说了。”其余人也是附和道。 做出决定后，众人爬过嶙峋的礁石，朝着岛上走去。 岛上地势崎岖，长满灌丛，幽邃茂密，似乎是个无人的荒岛。 不过很快的，众人却是又发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这条碎石小径似乎是人为铺起来的。它从灌丛里延伸出来，一直到海边。 “你们看这一条小径！”众人之中，有人惊声说道。 “此径恐怕多半是有人刻意所造！我们沿着此径往前走！”众人隐隐有些期待。 踏上小径，进入丛林之中。两边都是茂密的各种植被灌丛，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儿却没有给人一种自然原始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特别的幽静。 “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慧明心中微微思忖，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露出凝重之色。 这一片丛林之中，没有生命的气息。 照理说，一般的丛林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生命气息。 林子里面的动物，树上的鸟，丛叶间的昆虫。它们都是林子的一部分。 然而此地，却没有一丝一毫这些生命的气息。它幽静、雅致，却纯粹的让人害怕。 沿着小径，走了约莫一里多的样子，众人来到了一座湖泊前面。 小湖湖面十来丈宽，坐落在丛林间。湖水碧绿，倒影着天光云影，而在湖心，则是一座八角凉亭。 亭子里面，几个身着华丽宫衫的窈窕女子嬉笑着，手上或执羽扇，或者拿着酒杯。觥筹交错，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正在自己的林园之中取乐一般，凉亭内的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和酒水。 “你们看那边！”众人见了这样的情形，心中都是又喜又惊。 惊的是这丛林之中，居然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在游乐嬉戏。喜的是，他们终于见到人了。 在慧明他们看见这些宫衫女子的时候，后者同样注意到了他们。 她们的脸上一个个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站在亭子边，倚着栏杆，朝着慧明众人不断的招手。那样子，仿佛像是在邀请众人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踩着浮桥往凉亭那边去了。 当众人来到凉亭边，那些宫衫女子仿佛已经等得不耐烦似的，一个个主动走上前来，簇拥着众人，将众人半邀半请的拉进了凉亭之中。 “诸位远道而来，便是我天涯海角的贵客！小女子苏仙儿这厢有礼了。”宫衫女子中为首的一人朝着众人婉婉一礼，倩声说道。 她肤白若凝脂，腮红似桃李，姿容妩媚，凉亭之中还有醉人的柔香，一时间直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生……小生见过诸位小姐，鲁莽之人，不幸到此搅扰，还望各位莫要见怪。”众人里，那位法家的富家青年忙不迭的还礼。 周围其他人，也是赶忙跟着还礼，“见过诸位小姐！”“冒昧打扰！” “阿弥陀佛。” 慧明不动声色，吟了一声佛号，只当见礼。 第二十四章 月瑛姑姑 说罢，苏仙儿掏出来一根玉笛，朱唇亲启，吹奏起来。娓娓的仙音响起，悠扬而动听。 众人一时间，已经是听得如痴如醉。 很快的，当仙音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一阵仙风悠悠而来，仙风之上，一尊谪仙飘然御风而来。 她体态轻盈，仪容端庄，头上挽着流云散髻，娥眉轻斜，香腮若桃凝。身上是梅印庾领宫衫。朱唇若樱桃，皓齿似碎玉。细腰如柳，气质妩媚动人，一如百花仙子下瑶台。 此女美丽惊人，她倏然而来，香风扑面，简直有些摄入心魄。 太美了。 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此地果然是仙境啊！此女只应天上有！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是忍不住闪过这些杂念。 “阿弥陀佛。” 唯有慧明心中，暗念佛号。 这世间，美色皆是皮相。有时候，往往越美的，便越会害人。 他不经意的朝着其他人看去，只见众人之中，那些个男子尽是一脸惊艳痴相，连那几个女子都是一脸痴迷和自惭形秽。显然都是已经被此女的美色所迷，难以自拔了。 “仙儿见过月瑛姑姑。” 苏仙儿朝着来者躬身一礼。其余侍女，亦是如此。看样子，她们似乎颇为畏惧此女。 众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同样忙不迭跟着见礼，一个个口称仙子。 被称作月瑛姑姑的女子眼含流波，看了看众人，继而饶有兴致的说道，“他们都是从外面来的？” 她的声音，轻柔动听，隐隐让人骨酥。 “回月瑛姑姑，是的，他们都是从外面来到此地的贵客。”苏仙儿老老实实的答道。 月瑛姑姑美眸微转，从众人身上一个一个的打量过去。尤其是打量俊俏后生的时候，每每多看两眼。一时间让人遐想无限。 众人之中的年轻男子，也都是忙不迭的抬头挺胸。 “嗯？” 当她看到慧明的时候，美眸先是微微一亮。但随即看着他的光头，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低语，“长相倒是俊俏的很，可惜是个和尚。” 慧明：“……！” 和尚怎么了！ 慧明记得，前世唐朝李世民之女高阳公主就喜欢和尚，武则天都有薛怀义。 不过此时此地，因为自己是个和尚而被歧视，慧明心中反而偷偷松了一口气。 将众人通通打量过去以后，月瑛姑姑露出略微有些失望的神色，似乎是众人中没有能够入了她的眼的人，她原本妩媚的气质，都有些不复刚才，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依规矩处理，这些男子都带去绫罗殿，剩下的女子带去芸香殿。” 说罢，她衣袖一挥，却是有四道牌子飞起，落入了苏仙儿的手中。和众人之中女子的人数一样。 “是！”苏仙儿接过四道牌子以后，却是欢喜的答道。 “诸位贵客，月瑛姑姑已经赐下仙牌，我们现在便带着诸位前往绫罗殿和芸香殿。”苏仙儿回过头来，朝着众人说道。 “绫罗殿？芸香殿？”众人都是有些疑惑。 苏仙儿笑意盈盈，“仙宫侍婢，都是女子。男客来此，未免有些不便，因此姥姥她老人家便专门定了规矩，在后山开辟了几座宫殿，专供男客起居。绫罗殿正是其中之一。而芸香殿，则是女客们的去处。” “原来是这样。” 众人心中，虽然隐隐还是都有些疑惑，但都只是点头称是。 毕竟仙境地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敢太过造次。 苏仙儿和几个侍女，旋即分成两拨人，准备分别带着慧明一众人往两处去。 不过就在此时，一旁的月瑛姑姑却是再一次开口了，“等一下。” 她的目光落最终还是在慧明的身上，“小师傅佛法不俗，且随我来。我许久未曾听人讲禅说法了，不如就由小师傅给我说道说道。” 她美眸之中流波转动，略带炽热和媚意。 此女说罢，苏仙儿几女都是愣了一下，眼眸之中下意识闪过一丝不甘。但下一秒，便恢复常色了。 “既然姑姑喜欢听禅，那便让小师傅随姑姑去。”苏仙儿说道。 此时此刻，来此地的众人都是一脸羡慕的看向慧明。个别人眼中还露出嫉妒的神情，似乎在眼红他的“仙缘”，恨不能取而代之。 只有慧明，心中苦涩，“苦也……” 心念转动，慧明下意识的想要推辞，“阿弥陀佛，小僧……” 然而没等慧明的话语说完，那月瑛姑姑已经是化作一阵香风而来，玉臂轻舒，挽住了慧明的胳膊。 “小师傅何必推辞。我佛不是说了，众生皆可入我门来。怎么今日，小师傅却又不愿为我讲说佛法。”月瑛姑姑哧哧的笑道，一时风光无限。 她一边说着，从她的身上却是散发出来一阵酥人骨髓的幽香。 这幽香入鼻，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便是慧明闻了，一时间体内都是忍不住的升起一团火热来，杂念丛生！ “媚术？！” 慧明心中微震。 “大日佛光！” 他忙不迭的心中默念。 旋即他体内的大日佛光无声无息的运转起来，将这一团火热和诸般杂念一口气通通镇压。 “还好！” 慧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他不是普通人，自家修为不弱，否则的话，只怕已经着了道了。 当然，表面上慧明还是做出来一副，自己已经让此女迷住的样子。 眼见得手，月瑛姑姑得意的很，她搀着慧明，只是朝着苏仙儿几女又说了两句，旋即便迫不及待似的，架起一阵香风，带着慧明往山上某处去了。只留下一脸羡慕的众人。 香风吹动，月瑛姑姑最终带着慧明落在了半山腰上的某座宫殿前面。此地似乎便是她的行宫。 慧明偷眼打量，这一座宫殿宏伟幽深，柱檐间雕梁画栋，宫门敞开，挂着月瑛殿三字。 宫殿前，有两个少女正在清扫落叶，她们看了一眼慧明和月瑛姑姑以后，忙不迭的躬身一礼，然而默默的继续做事情。 “此处便是妾身的月瑛殿了，好情郎，你我快快进去，咱们前世五百年的姻缘，正须一诉衷肠。”月瑛姑姑在慧明耳边妩媚的说道。 “放屁！佛爷我五百年前，是地球人！”慧明心中暗道。 第二十五章 镇压月瑛 此时慧明心中哪里还不晓得身边此女是个什么货色。只是表面上，他依旧隐而不发。 两人挽着，进入宫殿里面的侧室。 此间纱帐帷幔飘飘，闺香旖旎，迷人心弦。 月瑛姑姑早已经急不可耐了，她双颊绯红，眼含流晕，一双玉臂在慧明身上乱摸！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慧明比她的动作更加的大胆。 “小情郎！”她整个人都酥了。 不过这时，慧明却是转身，伸出食指来，在半空之中勾勒起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金光一闪而逝，一道道金色的梵文映入侧殿四周的墙壁上，将此地和外界彻底隔绝。 “你……你这是作甚？”月瑛姑姑双眼迷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怕咱们动静太大，让外面的人听见。”慧明随口答道。 “原来是这样。”月瑛姑姑心中荡漾，双腿都软了。 说罢，慧明却又是撕了一条帷帐，勾勒咒文，将月瑛姑姑的双手反绑。 “小情郎？！”月瑛姑姑略带惊疑。 “没什么，只是小僧的口味比较重。”慧明微微一笑。 “小情郎，你真会玩~！”月瑛姑姑芳心乱颤。 然而下一刻，准备妥当以后，慧明脸上的笑容微敛，他正声喝道，“大日佛光！” 耀眼的佛光绽放，慧明一出手，当场将毫无防备的月瑛姑姑镇压！ 此时此刻，这才察觉不对劲的她拼命的想要挣扎，一时间却哪里挣脱得了。她双手的咒文化作枷锁，将她双手死死的捆绑着。 不仅如此，大日佛光化作一尊佛陀，镇压在她的身上，将她压得跪在地上，根本起不了身。 “你算计我！”月瑛姑姑惨叫，花容立时失色！ 她挣扎着，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慧明，原本的美眸之中一时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恨意！“你要做什么！这儿可是仙宫！你若是胆敢害我，姥姥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她的话语，慧明只是置若罔闻。 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月瑛姑姑，开口说道，“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以前是不是也有人进来，那些人去哪里了？！” 慧明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题。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月瑛姑姑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慧明，冷笑着说道。 “哎！” 慧明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以为，我是出家人，便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我虽然慈悲为怀，但我的慈悲，只给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对于你们这样的邪魔外道，我也有雷霆手段！” 这么说着，从慧明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 那狰狞的神情映入月瑛姑姑的眼中，她忍不住心头一颤。她这一生，都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神情。 然而她颤抖着，却依旧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姥姥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 慧明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心念一动，大日佛光所化的佛陀镇压之力陡然暴涨一倍。 “啊！” 月瑛姑姑惨叫一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整个人被生生压的贴在了地上！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慧明平静的说道。 “我……我说……！”月瑛姑姑终于惨声哀求道。 大日佛光镇压的力道稍减。 可惜就是此刻，月瑛姑姑仿佛不顾一切的厉声尖叫，“姥姥救我！” 尖锐而刺耳的叫声在狭小的空间内传播，猝不及防之下，震得慧明的耳朵都有些嗡嗡响动。 “你找死！”慧明心中闪过一丝怒意。 不过没等他出手教训月瑛姑姑，慧明却是突然间感觉到了有一股冰冷无比的力量，从宫殿的四面八方朝着他所在的这一间侧殿侵入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刹那间，墙壁上所有的用来镇封的梵文全部亮起，光明大作。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梵文震动着，只坚持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便尽数破碎！ “这不可能！” 慧明心中大惊。 而且他明明已经将此地彻底封锁，外界不可能察觉到这儿一丝一毫的情况才是。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慧明猛地双手合十，重重的拍在一起，“大日佛光！” 此时此刻，危机关头，不能再隐藏实力，他要全力出手！ “小和尚，现在还不跑，留着等死啊！”关键时刻，一个干涩而沉闷的声音响起。 旋即让人难以置信的，从半空之中蓦的伸出来一只黝黑精瘦的手臂，他一把抓住慧明，然后将他也拖进虚空之中，消失不见了！ 慧明消失以后，侧殿之中已经被寒意彻底的充斥，空间之中竟然飘起雪花来。 然后无数的寒意凝结，在半空之中化作一道朦胧而窈窕的虚影。 她无声无息的矗立于半空之中，遗世而独立，仿佛从画境中走出来一样。 她冰冷中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扫视向周围，让人心悸。随着她的出现，整个侧殿之中寒意越来越盛，仿佛化作了一处寒冰地狱。 “你做错事了，自去领罚。” 寒冷彻骨的声音响起。 匍匐在地上的月瑛一时间战栗不已。 慧明被救以后，当他再现身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间陈旧肮脏的茅屋前。 茅屋四周的墙壁，是用乱七八糟的木板钉起来的。连门都没有，只有一个半人高的洞，以供进出。屋子上面，铺着干枯的茅草。 茅屋前面，一个衣衫褴褛，须发散乱的老人坐在石头上。 他嘿笑着，直勾勾的看着慧明。 那一双眼眸下，慧明只觉得有些不舒服。 “前辈是……”慧明心中有些警惕。 “老朽陆剑翁。”老人很随意的说道，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沉闷，仿佛闷在罐子里面的老公鸭一样。 陆剑翁。 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名字。 慧明眉头微憷，陷入思索之中。 但很快的，他看向老人的目光之中露出震惊之色，“阁下真的是陆剑翁老前辈？！白鹿书院的开山祖师陆剑翁？！” “却是老朽。”老人挠了挠头，似是有些尴尬起来。 “嘶！” 慧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向老人的目光之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第二十六章 画中世界 白鹿书院陆剑翁！三百多年前的人物。 当时被称作是继千年前，心圣王云以后，儒门最有可能封圣的人物。 传说他从小便聪明灵慧，看什么书，通通都是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全部都是一学就会。 他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当世大儒相中，视为天人之资。名动一方。 等他成年以后，轻轻松松便成了儒门大儒。 不仅如此，他还对当时儒门内，争执的特别厉害的理学和心学，同时提出了疑问。并且自己独立门户，建立了白鹿书院，是现在天下闻名的儒门圣地白鹿书院的开山祖师！ 可惜就在他最大放异彩的时候，陆剑翁突然间失踪了。世间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 他的门人弟子，发了疯似的找他，却始终毫无所获。 陆剑翁的事情，慧明的师傅以前和他说起过。 那个时候，师傅他老人家感慨，若是陆剑翁没有失踪，儒门的圣人将会再多一位。 慧明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位传说之中的人物，居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脑子里面闪过诸多念头，最终慧明再一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老人说道，“前辈可是三百多年来，一直都被困在此地？” 老人无奈的点点头，“却是如此。” 这一下子，慧明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很快的，慧明心中也是有些凝重。 陆剑翁一代儒门大才，居然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三百多年，恐怕此地绝非善地啊！他想要离开这儿，恐怕也绝不是易事！ 稍稍沉默了一下，最终慧明还是开口说道，“小僧慧明多谢前辈搭救，敢问前辈，此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小僧听那侍女所说，此地是仙境。难道真的是这样？” 陆剑翁哑然失笑，“什么仙境，只是她们用来骗人的说法罢了。此地是一处画中世界。” “画中世界？”慧明有些不明所以。 “算是独立于人间界之上的一处小世界。”陆剑翁耐心解释道。 似乎害怕慧明不能够理解，陆剑翁又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中阴界和剑界？” “这个晚辈知道。”慧明点点头。 中阴界，传闻是人界和冥界之间的一处小世界。人死以后，魂魄在前往阴曹地府之前，会先进入中阴界之中，在中阴界徘徊一段时间。然后才会真正前往冥界。 这一段时间，共七七四十九天。 而剑界，则是传说之中，由无数宝剑组成的一个小世界。那里是剑的归宿，也是无数宝剑最终的坟场。 “此地和中阴界、剑界相似，只不过没有它们来得庞大。此地是由一幅画构成的。”陆剑翁这般说道。 “一幅画构成一个世界？！” 慧明更觉匪夷所思。 “只是一个小世界而已。你我肉眼所见，真实的只有岛上的一切，除此之外，岛外面的海洋，天上的日月，其实都是假的。”陆剑翁继续说道。“看得见，却到不了，更摸不着。” “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叫小僧叹为观止了。”慧明合十说道。 这么说着，慧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陆剑翁说道，“敢问老前辈，可否有办法离开此地？” “有！”陆剑翁肮脏散乱的头发下面，一双眼眸绽放出来摄人的光芒。 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便重新归于平静，“虽然有，却很难。” “这三百多年来，经过我的观察和推测，这个世界恐怕只有一个出口。那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那一幅画本身。” “可惜，那一幅画一直在那人的手中，三百年来，我只有侥幸见过一次。却未能得手。”陆剑翁唏嘘长叹。 “姥姥？”慧明下意识的说道。 “对，那一幅画，就是在她手上。她是此界之主，道行很深。”陆剑翁颔首。 “前辈也对付不了她？”慧明忍不住说道。 陆剑翁可是圣人之资！ 三百多年前，恐怕就已经凌驾于儒门三境之上了。三百年后，他现在的道行之高，只怕不可想象！ 以他的才情和修为，还对付不了这个姥姥？！ “我被这个世界限制住了，三百年来修为未有寸进。”陆剑翁无奈的说道。“即便如此，若是在外界，单以手段而论，我足以胜她！” “但是在这个画界之中，她有一界之力相助，我便奈何她不得，只能够勉强苟且一隅了。” 说着，他伸出手来，指了指身边的破败茅屋。这个便是他所说的一隅。 慧明哑然。 “前辈，那姥姥将外界的人摄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慧明想了想，又朝着陆剑翁问道。 他心里面，有些替和自己一起来到这儿的众人担心。 先前的时候，他便总有一种感觉。苏仙儿她们不安好意。只怕她将众人带去仙宫，绝非让众人过去做客这么简单。 “人是天地之灵，生就七窍玲珑。对于邪魔外道而言，人的血肉滋味，足以和仙禽灵珍媲美。灵魄滋润，更胜灵丹。《丹经匮略》有言：人秉万物灵萃而来，聚天地真华而生，天珍地秀，造化稀奇。以人入药，可以谓之人丹。人丹可入丹之上品！”陆剑翁这般说道。 慧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那姥姥，虽然藏身于这个画境世界中，却也在外界留下了很多入口。每每月余，便会有人误入此地。少则七人，多则十来二十人。往往沦为她们的血食，囫囵丧了性命。”陆剑翁的平静的说道。 “不行！必须救他们！”慧明急声说道。 “你倒是心善。”陆剑翁略有些感慨的看着慧明，随后却又是摇了摇头，“不过……没用的。” 他的目光有些幽邃，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也不能够放任他们被害，沦为血食。”慧明苦笑道，“况且前辈既然愿意救我……” “不一样。”陆剑翁打断了慧明的话语，“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凝视着慧明，似乎能够看见慧明身上某些特别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恒定状态 陆剑翁的目光很毒，仿佛能够看穿一切。慧明让他的目光看得直有一种全身发毛的感觉。 不过很快的，陆剑翁却是收回目光，然后平静的说道，“你救不了他们。” “我以前试过，救了一些人。可惜后来他们有的自刎而死，有的自己跑回仙宫去了，顺带还背叛了我。” “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注定没有活路了。早点死掉，对于他们而言，恐怕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面对陆剑翁的话语，慧明还是欲言又止。 “过两天你就明白了。”陆剑翁如此说道。 说罢，他不再言语，只是闭上眼眸，然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不一会儿，居然响起打呼噜的声音。 “前辈……前辈！”慧明呼喊了两声，可惜不管他怎么喊，陆剑翁根本不理会他了。 没有办法，慧明只得自己四处打量起来。 此地处于乱石之间，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灰色怪石。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从这儿，往左边看。 可以看见一座巍峨的山峰。山峰周围云烟缭绕，上面宫殿叠嶂。赫然便是仙宫所在！ 从距离上来看，此地离仙宫也不是很远。也不知道，仙宫里的人为何没有发觉此地。 而另外一个方向，尽数都是起起伏伏的灰色怪石和山丘，这一带似乎是都是这样的山地。再远一些，还有朦胧的雾气弥漫着，非常的深邃，挡住了视线。 “这儿，是海岛的另外一边。”慧明心中微动。 他们来的时候，最早是出现在海岸边的。 上岛以后，一直沿着碎石小径往前走，越过丛林便是仙宫了。 如果仙宫是在海岛中央位置的话，那么慧明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正是和丛林相对的海岛的另外一边。 当然，也不排除仙宫的位置，并不是在海岛中央。 “不管这些，既然此地离仙宫不远，不如再潜入仙宫里面去看看。”慧明心中思忖道。 想到这儿，慧明从地上起身，准备往仙宫方向过去。 “你刚刚才惊动那个姥姥，现在过去便是自寻死路。” 陆剑翁的声音响起，“你不用这么着急，且先等上两天。风头过去以后，我再带你过去看看。” “她们虽然以人为血食，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前辈！”慧明心中一喜。 他赶紧回过头来看向陆剑翁，后者依旧是垂头坐在地上。 “多谢前辈！”慧明郑重一礼。 陆剑翁显然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他嘴上虽然说不愿意救人，但事实上，只怕心中还是有所打算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援手救自己了。 毕竟，儒门之中，“心”、“理”之外，“仁”才是儒家真正的核心。 稍微收了心思，随后慧明心中却是又升起一丝丝的疑惑，“前辈怎么肯定，仙宫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们下手？” “猫捉耗子，哪有上来就直接弄死的。自然是先戏耍一番，玩乐以后，失去兴趣了，才会痛下杀手。” “再说了，困在此地，她们自然一样没有生趣的很。” 陆剑翁三两句话，便将慧明心中的疑惑彻底打消。 陆剑翁垂头打盹，慧明便也找了一处位置，坐下来禅定修行。 可惜很快的，他就发现，自身的修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增长。不管是他自身的佛法修为，亦或者是内在的精神，都是如此。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恒定”的状态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慧明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他也是想起来，陆剑翁所说的，他三百多年修为未有寸进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有问题。 人类是万物灵长，受到天地钟爱的种族。天生一生下来就具有极高的灵性和智慧。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的寿命并不长。 人间界，普通人能够活到七、八十岁便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 便是玄门之中的大修行者，往往最多也就活个一百多岁。能够活到两百岁以上的，基本上凤毛麟角。 陆剑翁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 然而他现在，却依旧精神矍铄，生命气息悠长的很。丝毫没有一点点衰朽的意思。 恐怕这也是这个画中世界的规则造成的。 他虽然无法修行，却也不会老去！ “难怪苏仙儿她们将此地称之为仙境！” 慧明心中微微震动。 这个画中世界，确确实实能够让人长生不死，犹如真正的仙境一般！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慧明心中，忍不住的惊叹。 这个画中世界，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怕将会有不知道多少的人打破头想要进来。 “可惜这样一个小世界，却沦为了邪魔外道吃人的魔窟！”慧明心中叹息。 一个月，少则七个。多则十来二十个。一年下来，便是百人左右！ 那么一百年呢？一千年呢？！ 漫长的岁月之中，已经有无数的可怜人沦为了妖魔的血食，囫囵惨死。 他们可能是某个家庭里面的父亲，也有可能是某个母亲的儿子。他们的亲人都在等待着他们回去。却哪里知道，他们惨死于妖魔之手，魂飞魄散！ 一想到这儿，慧明的心中充满了怒火。 这些孽障，简直无可原谅！ 只是可恨，自己太弱小了，并没有替那些惨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的能力。 恨啊！ 慧明情不自禁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来，在他右手的掌心上有一个漆黑的月牙痕迹。 但很快的，慧明心中猛地惊醒，他下意识的收回手，攥紧自己的拳头。 “阿弥陀佛！” 慧明赶忙念动佛号，收摄心中的杂念。 足足许久，他才重新镇定下来。 杀生魔刀，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甚至于刚才，那并不是杀生魔刀主动释放魔性，引他入魔。而是他自己内心，情不自禁的在渴望杀生魔刀的力量！ 这就像是一个坐在金银财宝堆成的小山旁边的穷人，每当他需要钱财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朝着宝山伸手。 尽管这一座宝山，意味着非常可怕的后果。 第二十八章 靡靡景象 陆剑翁一个盹便是三天的时间。在慧明都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悠悠醒来。 醒来以后，他挠了挠自己散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然后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文以气为主。” 说罢，在慧明难以置信的神情之中，他整个人扭曲起来，继而化作了一缕白烟。 白烟飘动，缠上慧明，慧明整个人亦是跟着化作一缕烟丝，然后白烟倏然乘风，飘飘悠悠，直往仙宫而去！ 白烟之中，慧明已经惊呆了。 陆剑翁这手段，简直已经是神仙中人。 “不必大惊小怪，寻常手段而已。” 似乎明白慧明心中所想，陆剑翁的声音从慧明的耳边响起。 白烟悠悠，随风飘动，很快便无声无息的潜入了仙宫所在的山峰上。 山峰之上，宫殿林立，许许多多的宫装侍女来来回回，她们衣衫佩饰绮丽，姿容出尘。有的骑乘仙禽，也有的驾云御风，端的神仙景象。 白烟绕过一座又一座宫殿，最终来到了绫罗殿前。 绫罗殿富丽堂皇，从外面看起来便奢华的很，雕栏玉砌。宫门敞开着，不时有欢声笑语并一丝丝旖旎香艳的气息传出来。 “就是这儿了！”慧明心头一震。 白烟悄悄的飘入宫殿内，盘旋于大殿上面的横梁之上。 这个时候，大殿内的景象，慧明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遍地都是翠觞玉盏，金杯银盘，它们装着各类珍稀，百般佳肴，浓郁的酒香弥漫，连空气之中都是醉人的气息。除此之外，一个个身着亵衣，或是半缕半挂的美丽女子笑卧于大殿之上。她们簇拥着十来个男子，欢笑不绝。 他们有的正在饮酒品尝佳肴，有的则是堂而皇之，做着一些快乐的事情，旁若无人。甚至于数女服侍一男。 大殿之中，一派靡靡景象，让人瞠目结舌！ “小和尚，怎么样，吓到没？是你没有见过的景象。” 陆剑翁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他虽是儒门准圣人，性子却也有些老不正经。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他们沉湎于酒色之间，却不知大难已将临头，可悲，可悲啊！”慧明叹息道。 “有点意思。小和尚你年纪轻轻，见到这样的景象，居然还能够驻守本心，毫不动摇，甚至佛心之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属实难得！”陆剑翁有些惊讶的说道。 色欲，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佛门虽然常言戒色。 但事实上，历史上因为美色而破戒，最后甚至堕入邪魔外道之中的佛门大德，并不在少数。 若是一些佛门老僧，在见识到这般的景象以后，能够古波不惊便罢了。慧明一个小和尚，居然也不惊、不惧，甚至没有丝毫波澜，这便让陆剑翁有些难以置信了。 他本以为，怎么都会让慧明惊的不知所措，羞的面红耳赤。 “前辈谬赞。”慧明哑然失笑。 陆剑翁太小看他了。 这样的景象，他前世早就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 在他穿越以前，某云上面可是上传了超过两个t的学习资料。他早就看腻了。单位上司还时不时带他一起去照顾老师们的生意。 正因为前世拿起过，所以这一世，他放下了。 这一世，他要的不是声色欢愉，而是明心见性，得成正果。从此以后，大逍遥、大解脱、大自在！ “前辈，现在怎么办？”慧明朝着陆剑翁问道，“我们如何解救他们？” “救不了。”陆剑翁回答道，“我带你来这儿，并不是要救他们，而是让你死心。你看这些人，他们现在快乐的很。你觉得，他们现在会听你的话，跟你走吗？” “他们现在的快乐，只是短暂而虚幻的。不管他们现在愿不愿意跟我走，我都要救他们离开！”慧明坚持道。 “那你去救。”陆剑翁很随意的说道。 慧明咬咬牙，最终还是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罢，他的心念一动，整个人已经从白烟之中脱离了出来，化现出来真身，凌空落下！ “大日佛光！” 慧明刚一现身，便厉声暴喝。 从他的身上，一下子绽放出来无比耀眼的佛光。 佛光荡漾，充斥整个大殿。 “弟子慧明，借法如来！如来金身何在？！” 慧明叱喝，继而神圣而威严的佛光之中，他整个人化作一尊足足将近三丈高的金身。 金身盘坐，大掌结印，隆隆的威势镇压全场。 他佛眸垂视，嘴唇微动，“南无阿弥陀佛，西方如来法驾在此！” 梵音震动，无边的威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仙宫之中，姥姥来得很快。所以他必须一上来就全力以赴，用最快的时间将和他一起来的这些人通通救走。 “啊！” “什么人？！” “救命！！痛啊！” “有妖人入侵仙宫！” 慧明骤然出手，恐怖的佛光之中，那些妖娆女子尽数迸发出来凄厉的惨叫。 她们有的痛苦的哀嚎着，满地打滚。有的则是尖叫着，不顾一切的朝着金身出手。 “南无阿弥陀佛！” 金身念动佛号，抬起掌来，一道佛门大印镇压下来，金佛的掌心之中绽放出来无边的佛光，横扫一切。 “嗡！” 金佛嘴唇微动，佛掌伸出来，将大殿之中一个个男子尽数摄拿。 “得手了。”慧明心中微喜。 随后他又是厉声喝道，“请前辈相助，送我们离开！” 可惜陆剑翁并没有立刻出手，他只是用平静的声音传音道，“看你的手上。” 听到陆剑翁的话语，慧明下意识看向自己大掌之中，被他摄拿过来的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此时此刻，全部都用非常诡异的神情看着他。 他们一个个，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目光冰冷，仿佛像是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不仅仅是他们，不知何时，大殿之中，那些妖娆的仙宫侍女们，全部都已经化作了这种神情冰冷，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木偶。 她们一个个，只是通通直勾勾的看着慧明。 “小和尚，又是你。” 这一刻，大殿之中，除了慧明和陆剑翁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齐声开口！ 第三十章 一次尝试 “在你之前，我以前也试着救过一些人。”陆剑翁话语之中带着幽邃和叹息，“他们之中最长的，在这儿坚持了十三年。然后他便自刎了。” “其实吃书虫，也算不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看不到出去的希望。一天又一天的困在这个鬼地方，时间长了，绝望就会一点点把你吞噬掉。” “我记得，有一个人对我说，我不应该救他们。与其让他们一天天在绝境里面苟活，倒不如去仙宫快活一阵子，然后成为血食来得干脆。” 陆剑翁慢慢的说着，神情依旧平静。只是从他的话语之中，慧明还是感受到了沮丧和无奈。 将书虫肉干吃完以后，慧明肉身和灵魂上的饥饿感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前辈，他们真的没救了吗？”慧明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忍。 “没救了，少则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凡是男子，通通都会被姥姥给吃掉。从无例外。若是女子，倒还有一点机会可以活下来。成为仙宫之中的侍女。”陆剑翁一边说着，这一次他却是又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木牌，甩给慧明。 “这个是？”慧明愣了一下，但还是随手接住木牌。 “姥姥掌控整个画中世界，岛上的一切她都可以看到。不过这一块木牌上，我施了法，带上它，姥姥就看不见你的一举一动了。当然，仙宫除外。”陆剑翁解释了一下。 慧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陆剑翁身边的破败茅屋。 恐怕这个茅屋的原理和木牌应该差不多。难怪此地离仙宫不远，陆剑翁却依旧老神在在，根本不怕姥姥打上门来。 “你若是饿了，可以自己去猎杀书虫。以你的修为，对付它们不成问题。书虫多出没于这个画中世界的边缘地带，也就是这个海岛的四周。”陆剑翁又说道。 说完以后，陆剑翁便重新垂头，兀自打盹。 他睡得极快，不到两三个呼吸的功夫，打呼噜的声音便随之响起。 慧明没有再叨扰他，而是收起木牌，他准备去四处看看，了解一下海岛上的各种情况。 绕过仙宫，慧明重新回到了他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海边。 这一带礁石嶙峋，海浪从远处涌动着，带着海水独有的腥味层层叠叠，冲击在礁石上，溅起漫天的水花。 极目远眺，四面的海，无边无际。视线所及，海面不断的延伸，最后蔚蓝的天和蔚蓝的海连成了一条线。 海天一线。 陆剑翁说过，这个画中世界，只有海岛是真实的。四周的海，和天上的日月都是虚假的。 不过慧明站在礁石上，他想了想，还是腾空，纵身跳下海里。 “大日佛光！” 慧明轻声喝道。 继而从他的身上绽放出来淡淡的佛光。 他落在海面上，脚下金光荡漾，立时便有一朵金色的莲花将他托起。他再一步踏出，又是一朵金色的莲花升起。 就这样，慧明脚踏金莲，直往外海而去。他的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经是离海岛一里之外了。 他要亲自探一探这个世界的虚实。 身后的海岛一点点的缩小，最终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慢慢的，海岛所化的小黑点，也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渐行渐远。 天色一点点的黑了。 一天的时间结束。 不过黑夜也没有能够阻挡慧明前进的脚步。 继续赶路。 慧明又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直到第二天天色再一次亮起，站在晨曦的波光之中，他才第一次停了下来。 “一千里。” 慧明似是自言自语道。 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从海岛出来，已经千里之遥。可惜极目远眺，前方还是没有任何陆地的痕迹。不仅如此，一路上慧明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其他的海岛。 “继续上路！” 慧明打定主意，继续向前。 不过这一次，他才走了一个时辰，前方的海面上便不知从何处，弥漫起大雾来。 “起雾了！” 慧明心中微动。 他记得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貌似都是在大雾之中迷失进来的。 “这个大雾，会不会就是画中世界的边缘？里面有可能藏着离开此地的奥秘？” 慧明心中一边思索着，他一边大步闯进大雾之中。 可惜一进大雾，他便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大雾之中，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亦什么都感受不到。 “大日佛光！” 慧明厉喝，佛光普照，生生在大雾之中撑起一团光亮。 他继续往前走，又走了足足数个时辰以后，大雾的尽头出现了陆地！ 踏上陆地的瞬间，慧明心中禁不住的闪过一丝狂喜之意。 “莫不是回到神州大陆了？！” 陆地上，一样是笼罩着厚厚的迷雾。 借着佛光，慧明仔细的朝着周围看去，可以看见周围都是嶙峋的灰色怪石。 看见这些嶙峋怪石的瞬间，慧明心中的喜悦戛然而止，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他的心中，隐隐升起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他忙不迭继续前进。 大雾渐渐散开。 这个时候，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在这个岛的前方，貌似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巍峨的大山。大山上，隐隐约约建造了许许多多的宫殿。 正是仙宫！ “哎！” 即便是以慧明的心情，此时此刻都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上岸的位置，正是先前他从陆剑翁那边，眺望到的迷雾地带。 白费了一场力气！ “果然，想要离开这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慧明心中思忖。 不过很快的，他也是重新收拾了心情。毕竟这本来也只是一次尝试而已。就算失败，本身也在预料之中。 回到岛上以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慧明便沿着海岛的边缘一边摸索，一边找书虫去了。 他出海费了老大力，自然不免有些饥饿。 幸亏书虫这个东西，并不难找。 沿着礁石海岸，摸索了一会儿，慧明很快便见到了陆剑翁所说的书虫。 在一块足足半人高的礁石上，爬着一头水牛大小的白色蠕虫，它圆滚滚的，身下两排短小而尖锐的触手扒在石头上，长颚对着礁石疯狂的啃噬！ 第三十一章 另辟蹊径 只是很短的时间，偌大一块礁石，便已经让这一条肥硕的古怪虫子给啃噬了半截。 礁石被啃噬过后的地方，也并没有彻底的消失，而是化作了一团黑色的迷雾。那样子，仿佛像是打翻以后的墨水留下的墨渍！ 当真诡异的很。 慧明脚下微微用力，他脚下的礁石随即碎裂成渣，却并没有化作黑色的墨渍团。 看样子他对这个世界的破坏，和书虫对画界的啃噬，明显是两种概念。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恐怕书虫对画界的啃噬，才是对画界真正的破坏。 自己本身，就像是画里面的人。置身于画界的规则之下。他的所作所为，都循着画界的规则。而书虫，则是跳出了画界某些规则之上。 “大日佛光，降魔手印！” 慧明厉喝一声，他抬起掌来，降魔手印落下，当场将那一只古怪的虫子给镇压了。 它肥硕的身躯扭动着，不断的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随后慧明大掌摄拿，将它生生摄拿到面前。 靠近了看，它的样子还有些狰狞，长颚闪烁着幽光，仿佛像是两把锋利的钢刀一样。而它身下短小的爪子，则宛若像是一把把短刀。 “阿弥陀佛。” 慧明低吟一声佛号，反手一拍，将这一只可怜的虫子打杀。 它圆滚滚的脑袋上立时迸溅出来漆黑的汁水，随后让人难以置信的，它原本灰白色的身躯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通化作了漆黑。 那样子和先前陆剑翁拿给慧明的肉干一模一样。 这一幕，看得慧明都是微微一愣。他还以为，先前漆黑的肉干，是陆剑翁晒黑的，或是熏黑的。 感情这虫子，居然是死了以后会自动变成黑色。 “造物真是神奇啊。”慧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随后他不经意的又朝着刚刚书虫啃噬过的那一块礁石看了一眼。 只见书虫被打杀以后，刚刚被书虫啃噬，化作墨渍的地方，居然又自己在一点点的恢复原样。虽然恢复的速度很慢，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相信它多半真的会恢复原样。 “以这个恢复的速度，恐怕半个时辰以后，便可以彻底恢复原样了。”慧明心中估摸道。 毕竟只是一只书虫而已，而且正巧被他撞上了。不然的话，恐怕这一只书虫造成的破坏，绝对还要大上不少。 “等一下！” 突兀的，灵光一闪，一个惊人的念头从慧明的脑子里面闪过。 他整个人一下子都是激动的手颤抖了起来！ “书虫，可以将画界蛀坏掉。不过一只书虫造成的破坏太小了，画界可以自行恢复。那么如果是成千上万只书虫，会怎么样？！”慧明压抑住自己心中激动的心情，如此思忖道。 “画界，必然会遭到大规模的破坏，而且是根本来不及恢复的那种！” “而且只要书虫的规模再大一些，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一个结果——整个画界崩坏！” 想到这儿，慧明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陆剑翁所在的破败茅屋跑去。 慧明跑回来以后，立刻朝着坐在地上打盹的陆剑翁急声说道，“前辈！陆前辈！快醒醒！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陆剑翁幽幽醒转，“什么问题？” “如果画界崩坏，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么置身于画界之中的人会怎么样？”慧明一边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剑翁。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陆剑翁笑了笑，抚摸了一下自己和头发一样散乱的胡须，“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画界崩坏以后，空间坍塌，画界之中的生灵全部跟着陪葬！第二种，画中世界崩坏以后，我们从这个世界掉出去，回到原本的神州大地。最后一种，这个世界彻底崩坏以后，我们掉出去，迷失在空间夹缝之中。” 陆剑翁一边说着，伸出手来三根手指，一一比划。 “前辈，那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慧明追问道。 “很难说。”陆剑翁沉吟着说道，“三种可能性都差不多。不过第三种，和第一种其实没什么区别。除非是真正的神仙，否则的话，一旦掉进位面缝隙，基本上也是必死无疑。” 这么说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小和尚，你是想用书虫来蛀坏这个画中世界。” “正是。”慧明点点头没有隐瞒。 “没用的。”陆剑翁摇了摇头，“我以前也想到过这个办法。但后来还是放弃了。” “要使得整个画界崩坏，恐怕至少得需要数以万计的书虫。你去哪里抓这么多的书虫？” “除此之外，书虫的生命非常的短暂，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一旦你豢养的书虫规模太大，作为这个画中世界主人的姥姥必然会察觉到。” “原来如此。”慧明叹息一声。 不过他的眼底深处，依旧带着坚定的光芒。显然他还没有因此放弃。 对此陆剑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再一次向陆剑翁告辞以后，慧明重新回先前打杀书虫的海边去了。 回来以后，将先前那一只书虫的尸体处理了一下，慧明继续在海岸边搜寻起来。 他要找到更多的书虫，以此了解它们。 慧明有一种直觉，这些书虫的身上绝对藏着非常重要的秘密。 几天的时间，慧明又遇到十来条的书虫。通过对这些书虫的观察，他再一次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书虫，似乎都是凭空出现的。 慧明在书虫出现过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搜寻过去，他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点书虫们生长的痕迹。它们似乎都是突然间便出现在这个画中世界。 “它们是从外面来的。”慧明做出判断。 “而且它们在外界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进入画中世界以后，啃噬了画界，才迅速异变长大！” 做出这个判断以后，慧明尝试着将活捉的书虫放在一起，对它们进行饲养。 经过一段时间的不懈努力以后，他终于成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书虫的虫卵！ 第三十二章 十二仙使 这些虫卵，通体乳白色，只有米粒大小。它们需要一周的时间来孵化，而一旦孵化以后，只要啃噬画界，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 “成功了！”慧明心中振奋，“接下来，只要慢慢小规模的饲养书虫就可以了，用来收集书虫的虫卵。” “当虫卵数量足够以后，便可以将它们一次性全部孵化出来。一口气将这个画界颠覆！” 陆剑翁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 慧明豢养书虫，用了半年的时间。 半年里面又有三波人从外界来到这儿。 期间慧明也有尝试着和他们接触，解救他们，可惜全部以失败而告终。 那些人里面，只有很少的一些女子活了下来，剩下的最终通通成为了仙宫姥姥的血食。 这老妖婆凶残异常、罪孽滔天，简直让人发指。 每每一想到看似美好的仙宫背后，有无数的人类沦为猪狗一样的血食，他们的血肉、魂魄通通成为老妖婆的资粮，慧明心中便有些怒不可遏。 渐渐的，慧明心中，单纯的想要离开这个画中世界的想法都淡了很多。 更多的，是他想要将这个魔窟捣毁！让将来不再有人落入此地，沦为血食！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性格。 就像一棵树上，有许多并不相同的叶子。 慧明这个人的性格，便是见不得这些孽障随意祸害众生。 个性使然！ 有些事情，他可以不去管。只当没看见。 但他偏不！ 既然上天让他再活一世，那这一世他便不在直中取，偏向曲中求！ “嗯？” 树丛中，慧明蓦然抬起头来。 只见天上，居然有一只只仙禽阵列齐飞而过，在这些仙禽背上，则是站着一个个仙宫侍女。 她们宫衫羽衣，丝带随风飘动，宛如谪仙。月瑛此女赫然也在其中。她们欢声笑语不绝，似乎是出来游赏。而在她们之中，居然还有一个男子。 此人相貌秀逸非凡，少年模样，略带羞涩，却被众女围在中间。 她们伴着仙禽，很快便从慧明的头上飞了过去，并没有察觉到下面还有人。 慧明摇了摇头，暗暗惋惜。 那少年羞怯内敛，多半以前还未经人世。可怜来到这儿，已命不久矣。 “可惜了。” 这一件事情，慧明心中虽然有些惋惜，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专心于豢养书虫。 现在慧明的心思，全在这些虫子上。 为了自己的计划保险，慧明刻意将豢养书虫的地点选在了海岛上的迷雾地带。 那一片地带多礁石洞窟，而且有迷雾笼罩，不易被发现。 仙宫里的侍女，也常常结队出来，巡视海岛。她们主要的目标便是书虫。一旦有所发现，她们也会出手将之杀死，驱除画界的虫患。 在海边的一处礁石洞窟里，慧明用梵文布下结界，然后将书虫养在结界之中。 书虫的食物不忌，只要是画界之中的东西。不管是礁石、泥土、植被，它们通通都吃。 除了豢养书虫之外，慧明剩下的时间，便都是用来在海岛之中，四处转悠，观察岛上的一切。以期发现这个画中世界更多的隐秘和漏洞。 只有将魔窟彻底毁掉，才能够拯救更多的人。 天上的仙禽飞过以后，慧明准备继续转悠，然而就在此时，却是又有一道气息，从天上倏然而来。 而且让慧明有些难以置信的，这一道气息的主人居然给他一种隐隐有些危险的感觉。 慧明忙不迭的收敛气息，继续藏匿在树丛之中。 他悄悄的眺望，却也是一个仙宫的侍女。她一身宫衫羽衣。 只不过和其他仙宫侍女不同，她的脸上戴着一个玉制的面具。她没有骑乘仙禽，而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凌空飞渡。 “此人是谁？仙宫侍女之中，居然还有如此高手？！”慧明心中暗惊。 这半年的时间，他也已经知晓了仙宫不少的情报。 仙宫之中，地位最高，最尊贵的是仙宫姥姥。她的真身常年闭关，极少出现。便是仙宫侍女之中，都很少有人见过她。 慧明问过陆剑翁，仙宫姥姥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剑翁的回答，“似妖非妖，似鬼非鬼，似仙非仙。介于三者之间。” 姥姥之下，则是十二仙使。她们拥有独立的宫殿，地位也很高。其余的仙宫侍女们，一般都称呼她们为姑姑。像月瑛便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便都是像苏仙儿一般的仙宫侍女。 月瑛，慧明是见过的。而且她的底细，慧明摸得基本上一清二楚。 她的修为，约莫相当于初入二境。以道行来算，大抵三、五百年的样子。 其他的仙使，慧明也偷偷看见过两个。修为估摸着，也和月瑛差不多。 而且她们这些仙宫侍女，空有修为，却并不擅长与人争斗。慧明自忖，像月瑛这样的，他一个人可以对付十个。 然而此女，单单是气息，便给了慧明一种危险的感觉。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说明此女的修为已经凌驾于慧明之上很多了。至少都在三境门槛上！相当于千年道行！ “难道是仙宫姥姥？”慧明如此想道。 “不对。”慧明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仙宫姥姥，不可能只是这种程度。 而且两者散发出来的气息截然不同。 仙宫姥姥单单是化身给人的感觉，便冰寒彻骨，冷到极点。此女身上的气息，却相对平和许多。 “看样子，多半是十二仙使中的一人了。”慧明判断道，心中跟着隐隐有些凝重，“没有想到，十二仙使之中还有如此高手。这么来看，却是小看她们了。” 天上那一道身影同样没有察觉到慧明，她飘然而来，最终在离此地并不是很远的地方落了下来。 慧明稍稍犹豫了一下，旋即悄无声息的潜了过去。 有陆剑翁给的木牌遮掩气息，一般人很难发现他。而且此女修为虽高，慧明却也不觉得，她真的能够拿下自己。大不了，打不过就跑！ 悄悄的，潜过去以后，慧明发现，她落下的地方是一处山洞。 山洞前，原本有大石封闭，但是她一挥手，石门便轰然而开。 第三十三章 可怜之人 “是玄门的禁制手段。”慧明心中微动。石门打开以后，此女缓步走了进去。 她进去以后，慧明自然看不见山洞里面的情形。他只能够在外面耐心的等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那一道戴着玉制面具的身影出来了，她随手操控禁制关闭石门，便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去。 “阿弥陀佛。” 她离开以后，慧明终于走了出来。 他来到山洞前，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以后，便轻声开口念道，“诸佛正法贤圣无量三色宝光，是无量色，无量光……” 这是《无量弥陀心咒》，无量光佛的根本法。有业、色、因三种无上妙用。 伴随着慧明念动，从他周身绽放出来耀眼的佛光，继而佛光之中，他整个人陡然扭曲，化作了一缕虚无缥缈的色光。 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就是存在。空，就是不存在。 色光，则是以身化光，介入于一种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境界。进入这一种境界以后，慧明便可以轻易越过诸多禁制的阻隔。 他所化的这一缕色光撞上石门，却并没有被石门阻隔，而是倏然间便越过了禁制，进入了石门里面。 山洞之中，是一个宽阔的石室。 石室约莫十丈方圆，中间是一个水池，池心有一座石像。 石像雕琢，是一个身着道袍，背负长剑，手掐剑诀的年轻道人。 虽然只是石像，但雕琢的人，似乎注入了相当的精、气、神，不仅使得雕像栩栩如生，更让它隐隐带上了一种神韵。仿佛它拥有生命一般。散发出来一股不羁的傲意和冲天的自负。 这石像，慧明只看了一眼，便暗暗心惊。 此人原型，必定是个惊才绝艳之人。而雕琢石像的人，能够将神韵表现到如此的地步，亦绝非一般人。 “不知道，这石像是不是就是出自她之手。”慧明心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石像的后面，还有一条狭窄的小径。 隐隐约约的，有一丝丝非常诡异的气息，不断的从那里面传来。 沿着小径，慧明朝着里面走进去。然后慢慢的，他的脸色有些变化了。 只见小径两边的石壁上，刻着大量的字迹。 这些字迹，有的潦草凌乱，仿佛是癫狂至极的时候刻上去的。而有的，却又千回百转，缠绵悲戚。却都充满了感情。似乎像是有个人在这儿将自己的情感，通通宣泄于石壁之上。 从字迹上来看，小径最外面的字迹是最早的。 “恨！” “负心人！” “杀！杀！杀！” “为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荒地老，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呵呵，你就是一个笑话！” “负心人，我恨你，我每天都会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害了你们！”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贱货！你这个贱货！” …… 一个个凌厉而癫狂的字迹之中，可以看得出来，此人的心情已经恨入癫狂，心中全是对负心人的恨意和杀意。除此之外，便只有无尽的悔恨。 这一片字迹，持续了很长一段。 从这些字迹之中，慧明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个被情郎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 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恨。 这样凌厉而癫狂的字迹，持续了很长一段石壁。但最终，她心中的怨恨，似乎还是输给了时间。 石壁上，渐渐出现一些哀怨的字迹和内容。 “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你？” “你到底对他还有什么期待！” “杀！杀！……玉郎，我……！” “你不能够这样对我，为了你，我失去了一切。” “不要，不要抛弃我，我不能没有你！” “栏杆泪落朱颜凋，红颜未老心已死！” “你是不是，还会再来接我？” …… 时间让她心中的怨恨，渐渐消散了一些。也使得她心中，对负心人的思念重新泛起。 这一段字迹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她自我怀疑的话语。 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情郎不快，最终将她抛弃。 卑微的很。 再往后一段石壁，上面的字迹渐渐化作清冷决绝。 困在这个闭塞的世界，她的一颗心，似乎终于渐渐的死去了。 “情？爱？世间最可笑之物，莫过于此。” “哼，玉笠篁，玄心剑宗首席，骗女人，你不过如此。”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哈哈哈，蠢女人，人家并不爱你。他只是利用你罢了。” …… 再后面，她的字迹之中，更显决绝。 “惟愿杀尽天下负心人！” “男人？杀！杀！杀！” “这个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值得放过，他们都要死！” “男人，只会背叛。” …… 最后一段石壁，她的字迹化作绝望。 “生不如死。”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让我一个人，永远的困在这儿。” “我已经出不去了！” “谁来救救我……！” …… 至此不知不觉间，慧明已经走到尽头。 沿着小径过来，他看见的，是一个可怜人的心路历程。 “是她吗？” 慧明想到先前见到的那个戴着玉制面具的身影。 难怪她戴着面具。 他的心中忍不住有些怜悯和同情。 “也是个可怜人啊。”慧明微微叹息。 众生皆苦。 生老病死，爱恨怨会。叫人如何解脱！ 小径的尽头，还有一间石室。 这一间石室不大，只有转身之地。石室之中摆着石桌。 石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 慧明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根玉笛。还有一把青丝。 盒子拿起，桌子上也有两个字，“绝情”！ “哎！” 慧明长长叹息一声，最终将盒子放下，转头沿着来时的小路回去了。 回到第一间石室的时候，慧明忍不住又多看了水池中的石像两眼。 恐怕这个石像，便是那个负心人。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看了两眼以后，慧明双掌合十，嘴唇微动，念动经文，重新化作一缕色光倏然离开。 第三十五章 遮掩天机 “留在仙宫之中，子弦必死无疑。既然这样，你们便带着子弦离开这个世界！”月瑛一边落泪，一边说道。 “这……”一时间，慧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认真的思量以后，还是说道，“这不可能。” 画中世界的本体，何等重要的东西。姥姥怎么可能随便让人盗去！ “你不相信吗？”月瑛平静下来，她直直的看着化身，“姥姥其实对我们很好，她将我们当做她的亲人一样对待。这个世界，对于我们而言，确实就像是一个仙境一样。她只是痛恨男人而已。” “我不应该背叛姥姥，但我只是想要让子弦活下去。所以等你们带着子弦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我会亲自去向姥姥请罪，让她老人家处罚我！”她说着，再一次苦笑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化身合十一礼，“阿弥陀佛，若是你真的能够将蓬莱仙境图取来，那么我可以保证，尽全力救他一命！” “多谢慧明师傅！”月瑛笑起来，笑的很悲伤。 两个人从洞窟这儿分开以后，慧明立刻去了陆剑翁那里。 月瑛答应盗取蓬莱仙境图的事情事关重大，他必须知会陆剑翁。 陆剑翁大多都在茅屋那边睡觉，区别只是他有时候在屋子里面睡，有时候则是躺在外面打盹。 这一次，很难得的，他并没有睡觉。 而是坐在茅屋前，皱着眉头，仰头观天。仿佛有什么心事。 “你来了？”慧明刚刚到来，陆剑翁便回头看向他，目光之中有些深邃。 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慧明只觉得心里面有些发毛。 随后他心中微动，试探性的问道，“前辈可是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陆剑翁略带沉闷的嗓音响起。 “前辈已经知道了？”慧明忍不住的说道。 陆剑翁摇摇头，接着却又点点头，然后他说道，“天机动了。” “天机？”慧明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什么都看不明白。 他记得陆剑翁说过，这个世界的日月都是假的。 这样的话，又何来天机。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因一动，果便随之而来，人和相关事物的气数亦会随之而改变。”陆剑翁一点点说道。 “你本来的气运主困，意寓困顿于此，虽有生机，但隐而不发，困境短时间内不可能解除。但现在你的气数已经骤然改变，有困龙升天的大兆。而且这个画中世界亦是有一丝丝的生机隐而不发，意寓封闭的世界即将打开！” “你不识天数，不知道这些。但若是懂得此道的高手，天地气机一动，他们立刻便会察觉到。若是气息变化和他们有关系，他们更会冥冥之中得到一些预兆。” 陆剑翁说道这儿，慧明脸色陡然一变。 “不过……”陆剑翁话头一转，“幸亏我比较擅长此道，在你拨动天机的时候，我替你把天机遮掩了。想来仙宫那一位，短时间内不会察觉到。” 慧明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陆剑翁的神情却是有些古怪。 陆剑翁深谙气数、因果之道，直有点未卜先知的意思了。 但他收拾心情以后，还是将月瑛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剑翁听罢，点了点头，“此次天机动的如此厉害，她多半可以得手。不过，可惜了……” 这么说着，陆剑翁似乎是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神情之中，充满了遗憾。 那样子，似乎他并没有因为即将有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机缘而高兴。反而有些不甘心，似乎他在这儿还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一样。 陆剑翁的样子，直让慧明有些难以理解，明明他已经被困了三百多年。 不对！ 慧明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陆剑翁，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画中世界吗？！ 他可是准圣人啊！ 而且以他的资质和才情，若是没有来到这个地方的话，恐怕早已经成为真正的儒门圣人，和先圣同列，被后世无数的儒门子弟供奉！ 这样的一位千年不出世的圣人，是区区一个画中世界可以困住的吗？！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离开这里。 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画中世界呢？或者说这个画中世界到底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呢？ 长生不死吗？ 不可能。 这个画中世界的长生不死，有着诸般的局限。以他准圣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看得上。 他成圣以后，以圣人通天彻地的修为和教化功德，他大可以飞升去真正的仙界，成为真正的神仙。 陆剑翁一直自愿困在这儿，恐怕只有一个可能性。他是为了点化仙宫姥姥！ 他有手段可以离开，但他离开以后，仙宫姥姥将继续作恶，未来还会有不知道多少人迷失进这个画中世界，成为仙宫姥姥口中的血食。 慧明自己都想要毁掉这个魔窟，以陆剑翁的器量，又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想法和见的！ “前辈，若是月瑛此女真的能够取来蓬莱仙境图，那以前辈的手段，加上仙图，岂不是可以轻易将仙宫姥姥镇压？”慧明开口说道。 陆剑翁摇了摇头。 “没有这么简单。” “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蓬莱仙境图已经让仙宫姥姥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宝。即便你所说的月瑛能够将此图盗取来。以我的本事，最多也只能够将此图勉强镇压一段时间，或者借用此图威能，打开一条离开此地的通道。再多，她恐怕便能够隔空将蓬莱仙境图收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慧明心中一下子也是大为遗憾。 他原本便想过，等月瑛得到蓬莱仙境图以后，让陆剑翁出手彻底镇压仙宫姥姥。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了。 难怪陆剑翁有些遗憾。 现在虽然离开的机缘近在咫尺，但解决这个魔窟的办法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曙光。 “我等虽然有了脱困的机缘，但她也到底气数未尽啊。罢了！罢了！缘也，命也！有些事情，看来只能够留给后人去做了。”陆剑翁叹息道。 第三十七章 百世罪业 只是他如何去帮？！慧明抬起头来，望着仙山之上，含怒而来的那一道恐怖的身影。 冰冷刺骨的气息犹如海啸一样，从山上飞奔而下，吞没一切，在这一股气息面前，他根本没有救人的资格！ “前辈……！”慧明转过身来，看向陆剑翁。 陆剑翁神情平静，在他的手上，蓬莱仙境图疯狂的震动着，有惊人的华光不断的绽放出来，似乎想要破空而去。却依旧被陆剑翁死死的抓着。 他在镇压蓬莱仙境图！ 慧明的眼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忧虑之色，他不知道陆剑翁是否还有救人的余力。 “你想要救她？”陆剑翁平静的问道。 “是！”慧明点点头。 “为什么？”陆剑翁忽然这样问道，“你可知道，长久以来，她给仙宫助纣为虐，也害过不少人。她身上的罪孽也很重。而且她是自己想要留下来。” 慧明没有想到，陆剑翁居然会这么说。 但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她的罪孽很深，罪无可恕。只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让她死在姥姥的手上。惩罚她的，应该是天道！” 这么说着，慧明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然后继续说道，“她身上的罪业很重，出去以后，天道惩罚，即便她可以活过这一世，将来也必然生生世世，轮回为猪狗禽畜，以偿赎罪孽！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惩罚！” 面对慧明的话语，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间仿佛福至心灵，他看向陆剑翁，然后伸出手来，三指并拢，以手指天，“我杨子弦向天起誓，请先生救我妻月瑛此难！我愿生生世世，和她一起投胎为猪狗禽畜，给人当牛做马，偿赎罪业！” “小子，你发下如此誓言，将来你和她必然百世为猪狗，其中苦楚不可能想象，你可不要后悔。”陆剑翁幽幽的说道。 “只要先生能救我妻，子弦绝不后悔！”少年一边落泪，一边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好！好！” 陆剑翁忽然仰天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后他抓着蓬莱仙境图的手用力一攥，他手上的仙图当场悲鸣一声，然后一动不动了。 “且替我拿着。” 陆剑翁将手上的蓬莱仙境图丢给慧明。 慧明忙不迭的接住，仙图落在他的手上，依旧是一动不动。 很显然，此物已经让陆剑翁彻底镇压！至少短时间内，恐怕它翻不出浪花来了。 丢出蓬莱仙境图以后，陆剑翁背负双手，仿佛很随意的大步朝着仙山上走去。 伴随着他的脚步，他朗声吟道，“寒冬不觉春已发，醉人暖风迎面来！” 刹那间，平地之中，卷起一道和煦的暖风。 这一道暖风初时微弱，然而转瞬之间，这一道暖风沿着山势铺开，所到之处，将山上涌来的寒意尽数抵挡！ 不仅如此，暖风渗透，逆卷而上，原本化作寒冰地狱的仙山，立时暖意沁人。便是姥姥裹挟而来的暴风雪在暖风之中，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时融化！ 仙山之上，处处都有绿芽萌发，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将整个仙山拖进一片绿意盎然之中。 “陆剑翁！！” 姥姥化作的寒冰法像咆哮。 她长发舞动，冰冷而充斥着恨意的双眸之中，绽放出来幽邃的寒光！“你找死！我要杀的人，你救不了！” “不，我可以。”陆剑翁平静的说道，“没有了蓬莱仙境图，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不知死活的东西！”姥姥咆哮，她单手掐诀，以手指天，“这个世界，一切由我做主！” “冻绝万古！！” 法像矗立于半山腰，癫狂的怒喝。 寒意，再一次以她为中心迸发，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停滞化作冰雕。那是冷的，超乎想象的寒意。足以让一切的生命凋零！ 这一次，便是陆剑翁都皱起了眉头。 但随后，他重重的冷哼一声，抬起手来，手上却是多了一把木剑。 他抓着木剑，朝着山上的寒冰法像厉声喝道，“此剑为圣人功业！我以圣人功业斩你！” 说罢，木剑挥动，一剑斩下。 伴随着陆剑翁手上的木剑轰然而断，而山上的冰雪法像亦是惨叫一声，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的冰渣！ 鲜血，从陆剑翁的七窍之中淌下，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不管不顾，又朗声喝道，“书山何在？！” 从他的身上，升腾起来无比磅礴的文气。文气如海，汇聚成山！然后这一座文气所化的书山狠狠的镇压在了仙山的山巅之上。整座仙山，都是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寂静！ “啊！！陆剑翁，你敢？！” 仙山之上，尖锐而恐怖的声音震动山岳，可惜她本体为书山镇压，一时间根本出不来。 就像陆剑翁所说的一样，单以手段而论，他确实足以胜过仙宫姥姥。 暂时镇压了仙宫姥姥以后，陆剑翁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大步登山。 他走到月瑛身边，没有看她，亦没有停留，只是大袖一挥，月瑛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山脚下杨子弦的身边。 接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环视向仙山上，那些惊恐无助的仙宫侍女，“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想离开画界的，我带你们出去！” 他的话语落下，仙山之上一片死寂。所有的仙宫侍女都惊呆了。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只是不知所措。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足足十个呼吸的功夫，没有人开口。 陆剑翁摇了摇头，脸上略微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旋即转身。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响起，“我！” “我想离开这儿，我要出去！”这个怯生生的声音再一次说道。 “我也想出去！我不要留在这儿！这儿太冷，太孤独了，我想回去，我想重新做一个人！”突兀的，又一个人开口。 “是的。仙宫这儿太孤独了，我活的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我……我也出去！” “还有我！先生，也带我出去！” 一个又一个声音响起。 只是短短的时间里，仙山上，许许多多的仙宫侍女走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众叛亲离 仙宫，可以让人长生不死。可是，那又怎么样？！ 仙宫太冷，太孤独了。 她们虽然活着，却也活的像一个个活死人和傀儡一样。没有任何生命的乐趣。 不仅如此，看着无数的生命，沦为姥姥的血食，成为堆积在仙山下面的尸骸和骷髅，她们心中也有愧疚和痛苦啊！这样的日子，她们已经过够了。 她们只是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过平平凡凡的日子！而不是留在仙宫之中，当仙宫姥姥的玩具！ “哈哈哈！” 陆剑翁仰天狂笑！ 人心，这才是真正的人心啊！ “你们，谁想要离开的，都下山去。我带你们离开这儿！”陆剑翁朗声说道。 随后从仙宫诸多的宫殿之中，一道又一道身影飘然而出，往山下而去。 她们之中，有些人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着周围纷纷下山的姐妹，再回头看着山上，想到姥姥的暴虐而残忍，她们便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再不犹豫，动身下山。 “你们这些叛逆！！” 山巅之上，被镇压住的姥姥彻底暴怒。 她似乎愤怒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她的声音之中流露出来无比的恨意，“你们胆敢背叛我？！我饶不了你们！” 可惜，她的威胁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仅如此，因为恐惧于她的暴虐，反而使得剩下那些犹豫不绝仙宫侍女们亦是不再迟疑，赶忙飞身下山。 一时间，让人难以置信的，偌大的仙山上，居然所有人都走光了。没有留下一个人！只有一座座宫殿，依旧矗立于仙山之上。 “真是可笑，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妖妇，你真可悲！”陆剑翁冷笑。 “不！！我不相信！”仙宫姥姥哀嚎。 她发了疯似的冲击镇压着她的书山，恐怖的力道震动了整个山头。 可惜她一时间，却根本无法突破书山的镇压。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这些叛徒！我恨你们！” “我给了你们一切，我让你们生活在仙境之中，你们居然就这样对我！你们这些叛徒！呃啊！我后悔啊！” 仙宫姥姥仿佛彻底疯了一样。 “我呸！” 突兀的，有一个仙宫侍女大声的喊道，“老妖妇！你以为我们会感激你吗？！太可笑了！是你将我们困在这儿，是你害的我和父母分别！一直以来，我都将你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你的血肉！” “老妖婆！你害人无算，今日便是你的报应！”又有一个仙宫侍女厉声喊道。 “你这个怪物，明明自己被男人抛弃，却逼我们也和你一样滥杀无辜。你就是一条可怜虫。” “你以为这儿是仙境吗？！在这个鬼地方，我每天度日如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妖妇，你早晚必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一个又一个仙宫侍女开口。 “你们……！” 仙宫姥姥惊呆了。 她显然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这些仙宫侍女们的眼中，她竟是这样的不堪。 她们对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激。有的只是畏惧，和一直隐藏着的恨意。 众叛亲离。 莫名的，慧明的脑海里面闪过这样一个成语。 不仅如此，他忽然觉得，原本恐怖无比的仙宫姥姥，一下子变得有些可怜。 “呵呵，你真可悲。” 仙山上，陆剑翁留下这么一句话，同样飞身下山。 他回来以后，拿回蓬莱仙境图，然后一把将仙图打开！ 仙图上，果然描绘着的，是一个海上仙岛的图景。仙岛周围，云烟雾霭，宫殿叠起，和此地简直一模一样。 “开！” 伴随着陆剑翁的话语，仙山脚下，空间划开一道豁口，最终化作一条巨大的通道。 随后他大手一挥，仙山脚下的所有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起，走进通道里面。 做完这些，他不再镇压手上的蓬莱仙境图，仙图立时化作一道光芒从他手上脱困，直往山巅而去！ 轰隆！ 仙山震动，镇压住仙宫姥姥的书山终于崩碎。 “啊！！” 无尽的寒意肆虐，天地间陡然刮起前所未有的冰雪风暴。 在冰雪的尽头，是一道曼妙的身姿，她的姿容绝世，美的惊心动魄，却又癫狂入魔。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脸，手上的指甲生生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恨你们！” “你们所有人都背叛我！” “我以真心待人，却从来没有人以真心对我！” “啊哈哈哈！” 让人难以置信的，此时此刻，仙宫姥姥居然在哭泣。从她冰冷而绝美的眼眸之中，淌下来滚滚的血泪。风雪咆哮，她身上单薄的衣衫飘动，让她更显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啊！苍天！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她仰天长啸，淌着血泪怒问苍天。 “她已经疯了。我们走。” 通道之中，陆剑翁摇了摇头。 旋即他伸手，便准备将通道的入口关闭，然后带着众人回归神州大地。 然而就在通道关闭的刹那间，从通道之中，有一道身影冲了出来！ 小和尚……！ 最后一眼，陆剑翁惊呆了。 慧明自己也惊呆了。 他也不知道，在最后的关头，自己为什么要从通道之中出来。 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仙山的山巅上。 “阿弥陀佛。” 慧明吟诵了一声佛号。 悠悠的佛号声响起，传入山巅之上。 仙山山巅上，那一道原本已经彻底疯狂的身影突然间怔住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仙山的山脚。 那冰冷，充斥着戾气的眼眸一下子便落在了慧明的身上。整个画界，一片寂静。仿佛像是彻底死了一样。 刺骨的寒意，无声无息的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仙山山巅上的身影，最终动了。 她飘然而至，落在慧明的面前。 “你想怎么死？” 冰冷的足以让人的灵魂都冻结的话语声响起。 这一刻，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慧明的脖颈上。 然而他却是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不怕死。” 然后他又很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从来没有人以真心对你，今天我愿意以真心对你。我要带你出去！” 第三十九章 渠州地界 “啊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冰冷癫狂的身姿放声大笑。 伴随着她的笑声，漫天的风雪暴走，肆虐不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迎来最后的末日，将要陷入永恒的冻眠之中。 然而笑着笑着，她的笑声渐渐小了，转而却是哭泣的声音响起。 她哭得很伤心，泪水仿佛决堤一样从她的眼眸之中夺眶而出，她仰天抬头，看着天上，长发飘动，无比的凄然。 “你要带我出去？” 又笑又哭以后，周围的风雪渐渐停歇了，她似乎也恢复了平静，转过身注视着慧明，一字一句的问道。 “对！”慧明郑重的点点头。 他是真心的。用性命去赌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真心。 “行，那我便随你出去！”冰冷绝美的身姿开口说道。 说罢，她伸出手来，以手指天。 咔嚓！ 仿佛是天地崩裂一般的声音响起，仙山之上的天空之中，裂开来一道缝隙。 这一道缝隙朦胧而幽邃，但是隐隐约约的，依旧可以看见缝隙后面，倒映着神州大地的山水风景。 那是外界。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仙山了！” 她一字一句的念道。 声音落下，巍峨的仙山颤栗悲鸣，然后一点点的崩塌！ 仙山崩塌以后，仙山的下面显露出来一条让人心悸的长渊，长渊之中，堆满了皑皑的白骨。 那是漫长的岁月以来，死在她手上，沦为血食的可怜人的遗骸！ 不仅如此，在这些遗骸之间，还有一座座让人毛骨悚然的白骨牢笼，牢笼之中囚禁着一道又一道冤魂！ 那是她尚且没有吞噬掉的魂魄。 “你们，自由了……”她轻声说道。 一座座白骨囚笼崩溃，一道道冤魂悲鸣着，冲天而起。疯狂的冲向天上那一道缝隙。 他们想要回归人间界，逃出这个魔窟！ 等他们回归神州大地以后，他们便可以重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 当所有的冤魂逃走以后，那些皑皑的白骨立时破碎，化作飞灰散尽！ 然后她不再言语，只是朝着慧明伸出手来。 慧明亦伸出手来，挽住她的手，旋即两个人飘然而上，飞向那一道裂缝。 越过那一道裂缝，仿佛只是眨眼间，天地颠倒，两人便已经回到了神州大地。 天上，丽日当空。 大地上，是久违的红尘气息。 慧明和她挽着手，两个人一起看着天空。 从她的身上，一点点绽放出来黑色的斑点。然后这些黑色的斑点以快速的扩散，眨眼间遍布全身。 那是她的业孽。 漫长的岁月以来，她造孽无算。 如今她回到人间界，天道注视之下，她的罪孽再也隐藏不住了。 深邃漆黑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纠缠在她的周身。这些黑气盘旋，甚至化作一个个恐怖的鬼脸。那是因为她而死的冤魂们的怨恨！ 她原本美的惊心动魄的容颜，亦是一点点衰朽，很快她就成为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妪。 “终于可以放下了……”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丝的解脱。 随后挽着慧明的身影一点点破碎，最终消散殆尽，只留下一个画卷和一个玉制的面具落在地上。在面具的眼角，还有一滴泪痕。 她是自己取死。 “阿弥陀佛。” 慧明闭上眼睛，喃喃的念了一声佛号。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眸，弯腰转身，将地上的画卷和面具捡了起来。 他的耳边，隐隐响起一个朦胧而清冷的声音，“小和尚，留给你了。还有……不要忘记我！” 慧明怔怔。 他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是遗憾，是惋惜，是圆满，亦或者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不过没有让他沉湎太久，从天上忽然间降下来漫天的金光！ 那金光连成浩荡的一片，宛若像是遮天盖地的金色云彩一般，金云绵延百里不止！ 他度化不世魔头，天降大功德于他。 此时此刻，仿佛像是福至心灵一般，慧明盘腿坐下，喃喃念诵，“嗡！缚日罗、驮都……” 伴随着慧明念动，浩瀚的金光凝聚，化作一尊足足三十丈高的佛陀金身！ 佛陀面容和慧明一般无二，他双腿盘坐，眼眸微垂，相貌慈祥。座下是一朵十二品功德金莲。在他的背后，还有一道功德金轮映衬。金轮花纹繁复，上面勾勒着一个个梵文。 金身出世，神圣、威严且祥和的气息从大佛身上散发出来，普照十方。半空之中，亦有繁花飘落。异香扑鼻，弥散于原野之上。 良久，金身敛去，化作金光没入慧明的肉身之中，消失不见了。 慧明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重新起身。至此画界这个吞噬无数无辜的魔窟，算是以她的死彻底了结了。 …… 从画界出来，慧明走的通道和陆剑翁他们是不一样的。因此出来以后，他自然也没有和陆剑翁他们在一起。 一时间，慧明也弄不清楚，自己到了哪里。他只能够先去附近，找个人问问。 和楚州不同，楚州因为金毛犼的原因，大旱不止。此地倒是水土肥沃，四处都是荒野和泥沼。有时候间或一个湖泊。植被也多以蕨类植物为主。不时还有一些精怪的气息徘徊。 这些精怪初时胆大的很，见到慧明独自一人走在泥沼间，便不怀好意的悄悄跟了上来。 然而当慧明将身上的佛光稍稍放出来一些，这些小妖小怪立刻吓得四处逃散，根本不敢再靠近他。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慧明才遇到了一个村落。 进村以后，问过村里面的人，慧明终于知晓，此地是渠州地界。渠州在沧州以西，和沧州隔了足足三个大州。距离估摸着不下数万里之遥！ 这一下子，便是慧明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远了！ 就算他日行千里，一路上毫不耽搁，也得走至少一个月。更何况，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山精野怪、天堑地灾之类的，恐怕至少都要走数月以上。但是没有办法，再远他也得护送师傅的舍利遗骨回去。 因为天色将黑，慧明没有再继续赶路，他向村里面借住了一宿。 村子里面的人，见他万里迢迢，只身赶路，知道他是个有道高僧，也情愿让他借住。 第四十章 罪州奴隶 这一夜，慧明最终留宿在了村上的祠堂里。不是村民怠慢他，而是他自己要求的。 出家人，不睡高床软枕，不着锦衣，不食玉食。这不单单是戒律上的要求，更是对自我内心的约束。 盘坐于祠堂之中，慧明静心禅定。 自从出来至今，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屡遭磨难，多次直面生死劫难，不知不觉中，自身的修为已经圆满如意。 他可以迈入下一个境界了。 “阿弥陀佛。” 慧明心中，默念佛号。 从他的心间，佛光流转，转瞬间仿佛水到渠成一般，慧明迈入小罗汉果位的第三个小境界之中。 然后慧明并没有停下，他的修为继续一点点的缓缓的攀升，一口气又破开小罗汉果位第四个小境界，一直逼近阿罗汉果位的大门才停了下来。 他遇到瓶颈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慧明心中默念。 他在积蓄力量，他要一口气以金刚法破入阿罗汉果位！ “小和尚……”隐隐约约的，一个声音从慧明的心底响起。 这一刻，慧明心中陡然一惊，差点从禅定之中退转出去。 “你不要刻意去冲关，水到渠成才是修行的真谛。否则的话，便称不上圆满。”朦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是谁？！”慧明终于禁不住在心中问道，“你在哪里？” 朦胧的声音略带笑意，“我就在你心中。” “心中……”慧明怔怔。 随后他的心念微动，沉入自己的意识空间之中。 在他的意识空间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慧明见到她的刹那间，便惊的无以复加。 她盘坐于虚空之中，身姿曼妙，长发飘舞，容貌绝世，美的惊心动魄，犹如天上的谪仙一般。赫然便是白天已经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的仙宫姥姥。 “你不用担心，我的本体已经彻彻底底的魂飞魄散了。现在的我，只是你心中的一道烙印而已。”她开口说道，“因为，本体忘了一件事情。所以执念未了，化作一道烙印，留在了你的心头。” “什么事情？”慧明下意识的问道。 “我的名字，还没有告诉你。”她很认真的说道。 “那你的名字是？”慧明顺着话头问道。 她没有回答，眉头轻憷，“我忘了。” 慧明：“……” 执业不了，她便无法消散。除非慧明出手，将她强行炼化。 不过……他自然不至于这么做。 “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慧明想了想，这么说道。 “嗯。”她点点头。 随后她的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修行之道，切不可急于求成。境界之说，其实皆是虚妄。重要的是水到渠成，行就圆满。否则的话，将来等你修为大成以后，再想要弥补，便非常困难了。古往今来，有很多大修士困顿于此。最终修行无法圆满，只能够寿元耗尽，徒然坐化。” “我明白了，多谢。”慧明合十一礼。 当慧明从禅定之中退出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鱼肚白了。 他从祠堂出来，从祠堂外面的空地上，随手抓了一把泥。他轻轻一攥，掌心之中佛光微蕴，再摊开手时，泥土已经化作了一颗颗褐色的琉璃珠。 琉璃珠上，印刻着佛门真言。 这些琉璃珠，由他的佛光缔造和加持，普通人佩戴以后，拥有消业清心，驱邪避障的作用，算是他留给村民们一宿之恩的回报。 留下佛珠以后，慧明便动身，向西南方向而去。 他问过村民，西南边是渠州七县之一的绥水县城所在。 他准备先去那里，找人问一下前往沧州的路线。 当然最好是能遇上打算前往沧州的商队。他可以跟随商队一起上路。 用佛光加持自身，慧明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以后，来到了渠州绥水县城外面。 大清早，绥水县城的城门尚且还未打开。不过已经有不少赶集的百姓、过路的商旅和车队在县城大门外的官道上等待着了。 他们三三两两，各自聚在一起，耐心的等待着。 “阿弥陀佛。” 慧明到来以后，他同样在官道边，找了一个地方随地坐下。 坐下来以后，他很自然的闭目禅定。 这是慧明养成的习惯。 不过还没等慧明的意识沉入识海，他的耳边便听见了喝骂声。 “你这个下贱的奴子敢顶撞我？！给我跪下！我今天要你的命！”那是一个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慧明睁开眼眸，顺着声音看去，是一行大户人家的车队。车队中，有个十一二岁，作贵公子打扮的少年正在训斥奴仆。 车队周围，都是身材魁梧，神情剽悍凶恶的护卫。他们四散站开，看似随意，但目光警惕，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周围一切的动静。眼底深处，内蕴杀伐，他们绝非常人。 少年锦衣华服，腰佩玉环，手持蟒鞭，神情桀骜。在他的面前，则是个手脚都被枷锁束缚的奴仆。 此人体格健硕，衣衫褴褛，虽然身负枷锁，却挺直脊背，没有丝毫的弯曲，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傲意。散乱的长发下，他的眼眸之中，更是流露出来一丝丝让人心悸的，宛若狮子一样的光芒。 “是条汉子！”慧明都是心惊。 “啪！” 鞭子呼啸，撕裂空气，狠狠的抽打在此人的身上。 那蟒鞭不凡，灵光涌动，一鞭子下去，便打的他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然而此人依旧是直直的站着，没有丝毫屈服的意思。 “给我跪下！”少年暴怒，他手上的蟒鞭挥动，又是狠狠的几鞭子，打的鲜血乱溅。 汉子摇了摇头。 然后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买了我，我可以给你卖命，却绝不会给你下跪。我这一生，只跪父母，天地都没有资格让我跪下。” “是吗？！”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狰狞，“不过是一个罪州的奴隶，也敢在少爷我面前放肆。我今天偏要你跪下！来人！给我将他的膝盖骨挖了！” ”嘶！“ 这一刻，官道上旁观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四十一章 以命换命 这少年看着年纪轻轻，稚气未脱，但是行事之间，言语之中居然如此残暴不仁。 简直让人侧目！ “是！” 然而车队周围的护卫之中，立时有人应声。 然后一名护卫走了出来，很随意的拔出佩剑。 剑刃上，寒光倒映，血腥的一幕，似乎即将上演。 “哎！”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阿弥陀佛！” 是慧明。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悯之意，落在人的耳中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心软落泪的冲动。 “什么人？！”然而少年公子的神情却是更加狰狞了。 他冷冷的看向慧明，“本公子的事情，你也敢管？！” 不但是他，车队周围的护卫，都是用不善的目光看向慧明，眼底蕴藏着凶戾之意。 慧明从地上起身，然后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小僧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觉得小施主小小年纪，却如此狠毒，忍不住有些感慨而已。” “你……！” 少年公子暴怒，“你找死！” 然而盛怒至极，他却是又将自己的怒意生生压抑了下来，脸上转而露出来冷笑，“和尚，你无非便是要救他，是也不是？” 慧明目光微凝，却也是点了点头，“还请小施主慈悲为怀。” “哈哈哈，慈悲？！我从来不知道慈悲这两个字怎么写！” 少年公子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不过……既然你心地慈悲，我看不如你来代他受过！只要你将自己的膝盖挖出来，我就饶了他，不挖他的了。” 此人看似年少，但一颗心，已经狠毒至极！活脱脱一个跋扈二代！ 慧明的神色黯淡。 “怎么？怕了？”少年公子用无比嘲讽的眼神看着慧明。 他在激将慧明。 此子心性狠毒，简直不可救药。 “人心之毒，竟然可以狠毒到这个地步。” 慧明叹息。 然后他看着那个少年公子，只是平静的说道，“你想要挖我的膝盖？” “不是你想要救人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少年公子恶狠狠羞辱道，“我看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善者罢了！” “下贱的东西，我告诉你，今天我本来只准备挖了他的膝盖骨，但是留他一条狗命的。然而因为你，本少爷今天不但要挖了他的膝盖骨，我还要剖出他的心脏，丢去喂狗吃！” “啊哈哈哈！”少年公子狞笑起来，笑的非常的得意欢快。 然而他笑，慧明也笑了起来。而且比他笑的更加大声！ “小鬼，单单只是膝盖骨有什么意思？这样，我来和你做个交易，我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给你，你便将他放了如何？”慧明一边笑，一边说道。他的脸上毫无惧色。仿佛此时此刻，他拿来做交易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性命一般。 这一刻，面对慧明的话语，便是跋扈如这个少年公子，亦是微微失神。 他根本没有想到，慧明竟然敢这么说！ 狰狞暴戾而又狡黠的光芒从他的眼眸之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最终他伸出手来，指着慧明说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他的话语落下，慧明哈哈一笑，然后朝着车队这边，大步走过去。 看着慧明靠近，车队的护卫全部立时上前，一个个杀意毫不掩饰的指向慧明。 “来者止步！”护卫之中，有人冷声喝道。 慧明停下脚步，“也罢。” “你们，谁愿意借剑给我一用？”他的目光从这些护卫的脸上扫过。 “给他一把剑！我看他怎么死！”少年公子狞笑道。 砰！ 一把锋利的短剑甩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 慧明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然后伸出手来，地上那一把短剑便自动飞起，落在他的手心之中。 将短剑抓在手上，慧明目光上下打量，然后一只手抓着剑柄，将短剑的剑尖抵在自己的心口上。 “住手！” 关键时刻，却是那个不屈的汉子开口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师傅不用为我赔上性命！” 可惜，他的话刚落下，慧明微微一笑，抓着短剑的手用力，已经生生将自己的心口剖开。鲜血汩汩而出，立时将他身上的僧衣染得通红！ 然后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一点点伸进自己的胸膛之中。 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和惊恐的眼神之中，慧明将一颗尚且还在跳动的心脏摘了下来。 鲜血淋漓！ “我的心在这儿，来，我用它和你换人。” 慧明一只手抓着短剑，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心脏，然后朝着少年公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说罢，他的嘴角亦是有一缕鲜血渗透出来。 然后慧明慢慢重新坐下，竟然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生机全无，阖然圆寂了！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和尚，何苦来哉啊！”官道上，有路人叹息。 “阿弥陀佛。”有人悄悄的为慧明念了一声佛号。 “这和尚太傻了，居然白白牺牲……”有人不忍再看。 而那个少年公子，亦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少爷……澜少爷！”直到有人呼唤他，少年公子这才回过神来。 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却是露出来嘲讽的笑容，“原来佛门都是这样的蠢货。” “来人，将这个臭和尚的尸体剁碎了。本少爷用来喂狗！”他开心的很，“对了，将这个奴子也给我剁碎了，搅在一起。哈哈哈，这和尚不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吗？我成全了！不过，本少爷可没说，他的命是死的，还是活的。” “敢惹本少爷的，就是这个下场！”他满面狰狞，眼底之中已经没有丝毫人性的光芒。 让人很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庭教育，居然能够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养成如此扭曲而暴戾的性格。 “兀那少年，人家和尚，已经拿命和你相换，你为何不守承诺！”官道上，有人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 “就是！” “这和尚死的这么惨，你还要毁掉他的尸身，不觉得过于狠毒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是一个奴隶，你何必非要取人家性命！” 官道上，一时间颇有些群情沸腾的意思。 第一百章 明镜台院 佛子！ 他就这么成为灵隐禅寺的佛子了！ 这一刻，灵佑一脸懵逼。 慧明脸上则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原本他让灵佑出家，是想让他摆脱国朝遗命，让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 没有想到，现在他却是一下子成为佛子了。 相比于光耀万丈，作为师父，他更希望灵佑可以毫不起眼，平凡一生。 就像有些父母，望子成龙。有些父母，则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 慧明不是灵佑的父母，但是作为师父，他同样希望灵佑可以平凡而平安。 “你不用想太多，或许这就是他的命。他命里面，注定要影响很多人。你能够让他成为一个善良的人，而不是一个暴君，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清冷的声音，从慧明的耳边响起。 “嗯。”慧明点点头。 “那么是时候让禅寺回归人间了。” 虚空之中，住持说道。 随即虚空深处，那一个小世界猛地颤动，继而绽放出来无量光芒。 在光芒之中，仿佛有一道无上伟力，推动它，往人间界而来！ 是住持在推动它。 对于一尊已经凌驾于人间绝巅的近仙而言，摄拿一个小世界，并不困难。 很快的，浩瀚佛光，从天而降。 只是一个刹那，天地间便彻底化作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神圣的气息和佛光交织在一起，笼罩一切！ 佛光照耀之中，一个金色的小世界划破虚空，缓缓的从天上降下，最终落在灵隐山脉之上，化作一尊尊巍峨而恢弘的宝殿！ “阿弥陀佛！” 这些宝殿之中，无数的僧人合十念诵。 佛音隆隆，摄人心魄！ 更有沉闷的钟声，从禅寺之中响起。 咚！ 铜钟震动，钟声绵延，千里不绝！ “灵隐禅寺！” 慧明矗立在大地上，他望着重重叠叠的宝殿，心神颤动。这就是他师傅，一直和他说的灵隐禅寺！ “禅寺果然还是回归人间，比较合适啊。躲在虚空之中，真叫人憋闷！” 六尊驻世佛陀之中，有人也是情不自禁的说道。 大地上，一些一直坚守在此的信众，早已经禁不住潸然泪下。 “禅寺……禅寺终于回来了！” “灵隐县，有救了！” “佛祖保佑！” 他们终于等到了！等到了灵隐禅寺的回归！ 也有一些信众，望着重新归来的一重重恢弘的宝殿，却是神情复杂的很。 他们的神情之中，既有震撼和激动，却也有深深的怨恨。 因为灵隐禅寺的离去，他们一些亲人，都因此而死去！是灵隐禅寺，背叛了他们！ 这就是业。 灵隐禅寺犯下的业。 而这一份业，需要灵隐禅寺，用非常漫长的时间，去一点点的弥补和偿赎！ “慧明。” 将灵隐禅寺重新落下人间，住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弟子明白，我愿入明镜台院禅坐三年。”慧明开口说道。 相比于他进犯禅寺，和禅寺中僧众大打出手的过错，只是让他去入明镜台院禅坐三年，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 自从师傅圆寂，他离开越州以来，一路上辗转颠簸，因缘际会，大小战斗无数，几经生死。确实也已经很久，没有真正长时间坐下来，禅定修行了。 他虽然有功德金身，但自身的修为，却一直桎梏于大阿罗汉果位门前，始终没有突破。 他也确实需要静心修行一段时间，将自身的修为，也突破上来。而且不单单是修为，佛法本身的修行，也需要重新捡起来。 “嗯。”住持的声音响起，“悟真师弟，慧明此子便交由你来看管了。” 住持这一次说罢，一道不可思议的大神通朝着慧明摄拿下来。 刹那间，慧明只觉得周围一切，天旋地转，他再落下时，已经来到了一处禅院之中。 他的耳边，隐隐约约，还有灵佑焦急呼喊自己的声音。只不过，此时此刻，慧明却是已经来不及和他说些什么了。 “你不用担心，灵佑佛子若是想念你了，他自可以来此看望你。” 这一处禅院里，一位坐在菩提树下的老僧，朝着慧明说道。 他一身五宝袈裟，气质随和。样子则是微微有一些发福，眉须虽已花白，不过精神饱满。很有些福相。 “弟子慧明，见过悟真大师。” 慧明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见礼。 悟字，以辈分而论，还在广字之前。 不过灵隐禅寺，寺内传承很多，同龄人，辈分相差很多代的都是正常情况。 因此平日，除了同一脉内，大多还是以师兄、师弟相称呼。若是对方修为、年纪远大于自己的，则称呼一声大师。 悟真大师点点头，“那么以后三年，你便在本院内戒足。” “弟子明白。”慧明点点头。 灵隐禅寺，重回人间，显然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和慧明无关了。 因为他要在明镜台院禅定修行。 其实以前的时候，慧明也从师傅那儿，听说过明镜台院。 明镜台院，一般情况之下，并不是用来让灵隐禅寺寺内僧众禁足的地方。而是很多高僧，用来闭死关的地方。 此院内，布置有诸多阵法，还有许多佛门宝器镇压。能够让置身于禅院之中的僧侣，静心凝神，心思空明，不受外魔侵扰。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住持让他在这儿闭关修行，还真算不上是什么惩罚。 只是冠以惩罚之名，给出一个交代。 悟真大师，给慧明安排了一个空置的房间，然后便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禅房里面，空空荡荡，偌大的房间之中，只有一个老旧的蒲团。除此之外，在墙壁上，还有一个“佛”字！ 这个“佛”字，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笔力虬劲，龙飞凤舞，透出来一股无法形容的霸气和自信，很是不凡。 不过慧明只是看了一眼，便禁不住的摇了摇头。 此人笔锋之中，隐隐约约，都透露出来和别人争强斗狠的心思，这个“佛”已经让他写歪了。 “佛”的真髓，应该是仁善和慈悲才对。 第一百零一章 大阿罗汉 稍微犹豫了一下，慧明抬起手来，指尖勾勒，同样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佛”字。 只不过，他的这一个“佛”字，字形柔和，却又在骨子里面，透出来一股不屈的精神。 两个“佛”字对比，很明显的两种风格，两种精神。 写完以后，慧明端详着，忽然却也是笑了。 佛在人的心中，一千个人，自有一千个佛。 这一次，却是他有些偏执了。 摇了摇头，慧明随后将蒲团捡来坐下。 闭目静坐，脑海之中的杂念收摄，内心渐渐空灵，他很快便进入了禅定的状态之中。 从慧明的周身，散发出来一种淡淡的，祥和的气息。 这一股气息，非常的微弱，完全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势。 隐隐约约的，仿佛像是一个小沙弥，正抱着佛经，一点点，慢慢的啃读和吸收。 这个过程，似乎非常的缓慢。 然而慧明确实，真真切切的正在一点点的进步。 这是修为上的攀升。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兀的，慧明周身的气息微微一滞，仿佛像是僵住了一样。 但很快的，他的身躯微微一颤，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突破了自身修为上的桎梏，成功进入大阿罗汉的果位。 突破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几乎毫无滞碍。 慧明本身的积累已经非常充足了，只是一时间没有机会坐下来静心禅定而已。这一次突破，只能够说是水到渠成而已。 突破以后，他并没有停下来，只是闭目，继续修行。身上的气息，依旧缓缓的流动着，一点点慢慢的提升着。 他在继续攀登更高的修为境界。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慧明的耳边响起，“灵佑佛子来看望你了。” 是悟真大师的声音。 慧明缓缓的睁开眼眸，眼眸深处，佛韵蕴藉，此时此刻，他确实有能够感觉得到，有人在禅房门口。 而且这个气息，他非常的熟悉。 “请进。” 慧明嘴唇微动，开口说道。 禅房的房门打开，果然是灵佑。 只不过除了灵佑之外，还有一个人。 此人身材魁梧，样貌四十来岁，气质敦实，仿佛像是个农家汉子一样。然而在他的身上，却是披裹着一袭红色的金丝袈裟。 在此人周身，还有一丝丝不可思议的佛韵流转。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契合于某种天地自然的奥妙和规律。 他没有刻意掩饰这一种佛韵，只是很自然而然的任由这一种佛韵散发出来，和周围的天地共鸣。甚至于凌驾于天地之上，使得周围的天地规律，都在拱卫和膜拜他。 近仙。 这是更在天人之上的近仙才有的佛韵。 而且慧明看着此人，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广法大师？” 仿佛能够知道慧明心中所想，此人主动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慧明的猜想。 “师傅！” 见到自家师傅，少年显得有些激动，“师傅你没事，他们没有难为你。” “放心，他们没有为难我。”慧明微笑着点点头，“再怎么说，师傅我也是禅寺弟子，大家都是同门，他们不至于为难我。” “嗯嗯。”少年用力的点点头。 随后少年进来，和慧明说了很多话。都是他最近的一些事情。 原来慧明悲送来明镜台院以后，灵佑便让住持拜托给了广法大师，让他进入珈蓝殿，跟随广法大师修行。 他也将慧明所说的以武为主，以佛为辅的修行方式告诉了广法大师。 对此广法大师也同意了，让他以后，继续兼修佛、武。 佛门之中的僧人，也并不是只修行佛法，也有丰富的武道传承。专门修武的武僧，也很多。 就慧明所知，灵隐禅寺之中，也有专门的达摩院，能入达摩院的，都是在武道修行上，卓有天赋的武僧。 因为灵佑担心慧明，他向广法大师多次请求以后，广法大师又请求了住持，住持这才允许由广法大师，带着灵佑，来明镜台院这儿。 “广法大师是有道高僧，而且近仙修为，堪比陆地神仙。你能够跟随他修行，也是你的幸运。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你自己也要刻苦修炼，不可懈怠。”慧明朝着自家弟子谆谆教诲。 “还有除了武道和佛法之外，也别将读书落下。” “对了，还有……” 慧明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起来。 “嗯嗯，” 灵佑不断的点头。 最后，慧明自己也是哑然失笑。 他这个人，平常话并不多，只是今日，却不怎么的，话多起来了。 “师傅，你一定要三年以后，才能够出来吗？” 灵佑有些不甘的朝着慧明说道。 “嗯，这是住持的法旨，我不得违背，也不能违背。”慧明说道。 除了在此地修行，确实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之外。 这也是慧明自己的诺言。 只要灵隐禅寺重回人间，他愿意自缚双手，任由处置。 既然现在，禅寺做到了。他自然也不能够食言。 言必信，行必果。 这也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 “可以了，灵佑今次便到这儿。”突兀的，一直站在后边，没有说话的广法大师开口了。 他的声音沧桑而厚重，宛若辽阔的大地一般，“你且先去门外等我，我也还有些话要同你师傅讲。” “是，大师。” 灵佑也不敢违背，只能点点头。 “去。” 慧明也朝着灵佑说道。 “师傅，我下次再来看你。” 少年有些不舍的说道。 他离家几万里，又遭逢大难，对于他而言，现在慧明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 “嗯。”慧明点点头。 少年从禅房出去以后，他将禅房的门，重新关上。 禅房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慧明和广法大师两人。 广法大师上前一些，在慧明面前，同样坐了下来，两腿盘坐。 随后他脸上，原本平静自如的神情之中，却是流露出来些许伤感 “你师傅现在怎么样了？”他朝着慧明问道。 “师傅他老人家一年前已经圆寂了。”慧明这样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兽皮古经 “这……！”慧明心惊不已，“难道……难道这十二人之中，有我师父他们？” “是的。” 广法大师有些惨然的点了点头，“你师伯玄空在十二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其余十一人，也都是各玄门圣地的弟子和门人。” “他们十二人，因为认可《救世圣经》的经义，同情救世圣人，于是犯下大错！等到事发，救世圣人已经逃出大阵，他自知青州之事已无法挽回，便干脆抛下青州百姓，独自逃走了！” “朝廷和诸圣地，追杀救世圣人不得，怒不可遏，硬要涉事的各派，交出犯事的弟子，让他们以死谢罪！” 广法说话间，他的两只手，一只死死的抓着自己胸前的佛珠，一只手同样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膝盖。 看得出来，即便时隔二十年，他此刻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那时禅寺内，很多人为玄空求情，他们认为，玄空不过一时受了蒙骗，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死。禅寺绝不能交出玄空。这些人里面，就有你师傅和戒微他们。他们拼命向住持和众首座还有院主求情，希望可以保住玄空一命。” “可惜朝廷和诸圣地逼迫甚急，禅寺一时间，也根本没有办法保全他。而玄空，也自知自己犯下大错，他不想连累禅寺，自愿以死谢罪！” “于是……” 广法大师的声音颤抖了，“住持废了玄空的修为，将他逐出了灵隐禅寺的门墙。诸圣地得了他，便将他，同当时其余十一人，一齐枭首而死！” “玄空死后，戒微性情大变，不久便为天欲魔宗所趁，和天欲魔宗的妖女勾搭到了一起。最终他和妖女盗取了本寺至宝七音铃，叛出禅寺，不知所踪。而你师傅玄觉，也因为他们二人的事情，心灰意冷，最终负气离开了禅寺。” 说到这儿，广法大师的神情之中，充满了苦涩和落寞。 “竟是如此！” 慧明双手合十，禁不住的长叹一声。 当年玄空的死，和戒微的入魔，恐怕对自家师傅，确实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他佛心，多半都已经因此而崩溃了。 所以他才二十年，修为未有寸进！甚至于内心郁结，最终英年早死！ “哎，是禅寺，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无能，以至于玄空囫囵而死！我知道，你师傅还有戒微，心中有怨恨，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至死都不愿意再回来。”广法大师叹息道。 慧明一时间也默然了。 不过沉默了一会儿，慧明却是开口说道，“不是的。” “我师父，对您和禅寺，应该没有什么怨恨。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让我跟随他，修行佛法的。而且他也一直和我讲到灵隐禅寺。他圆寂的时候，也嘱托过我，让我将他的遗骨带回禅寺。” “他恐怕是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和勇气，救下玄空师伯。” 慧明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自家师傅的遗骸，取了出来。 只有一截，小小的指骨。 而且这一截指骨舍利之中，原本蕴藏的灵性，也为了救他，已经彻底耗尽。 “痴儿……！” 看着慧明手心之中的这一小截佛骨舍利，广法大师已经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养育多年的弟子，一别二十年未归，再见时，已经只剩下一截佛骨舍利，他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师祖，我师父让我将他的遗骨，送入千佛塔。如今我受罚，在这明镜台院内，一时间也出不去。便请您，将我师父的遗骨，送去千佛塔。” 慧明这么说着，他双手捧着指骨，稽首大礼。 广法大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这一截指骨舍利接了过去。 郑重的将遗骨收下以后，广法大师又是良久的叹息，足足过了许久，他心情平复一些以后，这才重新朝着慧明说道，“此次我来找你，除了灵佑和你师傅的事情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 “师祖尽管直言便是。”慧明很干脆的说道。 “嗯。” 广法大师微微颔首，然后他从自己的袈裟内，取出来一块兽皮。 这一块兽皮，整整齐齐的叠着，不过一眼看上去便非常的陈旧，似乎很有些年代。 “这是？”慧明有些疑惑。 “我寺所藏《毗婆尸佛涅盘经》的原本。”广法大师回答道。 “《毗婆尸佛涅盘经》是我寺所藏一千余部经文之中，最晦涩难懂的一部。传说之中，此经一旦练成，可以彻悟生死奥妙，从此超脱出生死之外，长生不死，非常神奇。” “只是可惜，我灵隐禅寺，一代代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练成此经。当年玄空，可以看懂一些。不过最终，他也没有练成。” “我灵隐禅寺，每一个入了菩提院的弟子，都有资格一睹此经真容。你虽然还未入菩提院，不过你有天人果位，而且也是我灵隐禅寺弟子，自然也有资格一睹此经。” 广法大师这么说，慧明心中，一时间也是对这一部《毗婆尸佛涅盘经》感兴趣起来。 练成以后，能够让人长生不死的佛经，慧明倒也是好奇的很。 慧明从广法大师手中接过兽皮以后，小心翼翼的将之打开。 这个时候，慧明看得清清楚楚，兽皮上，是一个个蝇头小字。 这些字，全部都是古梵文。他根本看不懂。 只看了一眼，慧明便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他不懂古梵文。 “师祖……”慧明抬起头来，有些无奈。 不过广法大师，似乎明白慧明心中所想，他只是说道，“别急，你且先将这一卷兽皮上的经文，一个不漏，通通记下来。” “这……弟子明白。”慧明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下来。 随后他捧着兽皮，认真的记忆起来。 他现在有天人道果加持，过目不忘，只是小事而已。 很快的，当慧明将兽皮上的所有内容都记下来以后，广法大师又说道，“现在我将历代一些高僧对此经文做的注解告诉你。” 说罢，他伸出手来，一指点在慧明的眉心之上。 第一百零四章 密宗手札 一个光点从广法的指尖没入慧明的脑海之中。 刹那间，慧明看见了无数的光景。 一个个僧人捧着兽皮古经，不断的苦思冥想。他们的眉头憷起，神情凝思，时而愁眉不展，时而若有所悟，时而开怀大笑，有的甚至状入癫狂！ 这些光景，都是过往灵隐禅寺无数先辈祖师钻研兽皮古经，以求彻悟其中奥秘的情形。 伴随着这些光景，一个个古经解注的声音，亦是从慧明的心间快速的流淌过去，仿佛有一个个僧人，正在对他解说。 而且非常玄妙的，他们的讲说，居然和慧明刚刚记下来的兽皮古经的经文对照了起来。 兽皮古经上，记载着的一个个文字，亦或者是图案，从慧明的心中浮现出来。而这些僧人，就对着这一个个文字，不断的解说。 甚至让人更加难以置信的，不同的僧人，对于同一个字的解释，往往都不一样。于是，他们解说着，竟然最终在慧明的脑海里面争吵了起来！互相之间，不断的辩驳攻讦！ 一时间，慧明的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别吵了！” 慧明忍受不住，他的神念一声吒喝，将所有的杂音通通镇压了下去。 这一下子，他的识海之中，总算重又恢复了宁静和清明。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广法大师正看着他，眼中有一点点期待。 “怎么样？”广法大师朝着慧明问道。 慧明苦笑着摇摇头，“一团乱麻，每个人的解释都不一样。” 这么说着，慧明犹豫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隐隐约约，我感觉他们的解释，都是错的。” 然而，他这一句话落下，广法大师却是微微一震，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师祖，怎么了？”慧明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说法，和当年玄空的说法一模一样！”广法大师认真的看着慧明说道，“当年玄空看完这一道真传以后，苦苦思索了一天一夜，最终他说道，‘错了，他们都错了！’” “可惜，后来玄空，也没有能练成这一部《毗婆尸佛涅盘经》，但是我感觉，他绝对是看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他所说的他们都错了，并不是无的放矢。” 说罢，广法大师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朝着慧明问道，“慧明，你能不能说一下，你为什么认为他们都是错的？” 慧明迟疑了一下，最终有些小尴尬的说道，“直觉，是我的直觉。” 他并不是乱说，他确实是心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这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些状若疯癫的人，绝对都是错的！ 随后稍稍思索了一下，慧明又说道，“一部佛经，是一尊佛陀成佛的智慧和经验总结。而佛陀，之所以留下佛经，其根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来引导和启发后人，普渡众生。” “再看这些先辈高僧，他们在解读此经的时候，一个个状若癫狂，似已入魔。又怎么可能是佛经的正解。” “我觉得，恐怕他们的解法都错了。这一部《毗婆尸佛涅盘经》的解法，反而可能是一种意外的，非常简单的办法。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面对慧明的话语，广法大师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终，他回过神来以后，苦笑着摇摇头，“罢了，我是理解不了。” 继而他稍稍迟疑，像是做出什么决定，“慧明，此经暂时就放在你这儿，由你来保管。你有时间，就可以拿出来参悟一下。不过千万记得，也不要像那些先辈高僧一样，陷入偏执之中，耽搁了自身原本的修行。” “这……”慧明愣住了。 这一部《毗婆尸佛涅盘经》恐怕是灵隐禅寺的无上至宝。放在他这儿，是不是也太不合适了一点。 仿佛猜到了慧明心中所想，广法大师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一部《毗婆尸佛涅盘经》，并不是保管于藏经院的经文，而是保管在我珈蓝殿的东西。因此此经就算暂时放在你这儿也无妨。” 原来是这样。 慧明微微颔首。 “对了，师祖，我这儿也有一部贝叶真经，当初还是灵佑的……母亲赠给我的。不过我对古梵文了解不多。” 慧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那一叠贝叶真经。 “我看看。” 广法大师接过贝叶真经，打开以后，认真的浏览了起来。 很快的，他便开口说道，“这不是我们禅宗一脉的东西……嗯，这应该是某一位密宗高僧留下的一部手札！” “密宗高僧的手札？” 慧明微微一愣，随后也是释然。 和儒门一样，佛门之中，虽然大家修行的都是佛经和佛法，但事实上，也有流派的不同。 而且禅宗和密宗的区别，倒也正好类似于儒门心学和理学的区别。 禅宗，从人的内心之中，发掘力量，走的是由心成佛的路子。 禅宗认为，肉身并不重要，肉身是人世苦楚的羁绊。修行，就是要斩断肉身的束缚，以心成佛，得大自在，大清净，大逍遥，大解脱！ 密宗正好相反。 他们认为，人类的肉身是一座无穷的宝藏。 因此他们的路子，是发掘人肉身之中潜藏的力量，以求肉身成佛！ 密宗多流传于神州西北一带。 北安护道府，恰巧便是在西北。因此赵师瑾得到的这一部贝叶真经是密宗传下来的东西，倒也合情合理。 “这一部手札倒是价值不小。这里面记载了密宗的一门武道神通名曰胎藏斗战胜法。除此之外，这一位密宗高僧修炼这一门武道神通的心得体会，也记载在了上面。”广法大师有些惊喜的说道。 “西漠密宗圣地那烂陀寺，有一门极为厉害的武道神通，唤做胎藏界百战斗法。二十多年前，我曾亲眼见那烂陀寺的高手施展过这一门神通，确实威力骇人。不在我寺任何一门武道神通之下。从描述上来看，这一门胎藏斗战胜法恐怕和那烂陀寺的胎藏界百战斗法同出一源！” 第一百零五章 十佛问心 “这一部贝叶真经，恐怕至少都是千年以前的东西。以此来看的话，搞不好那烂陀寺的胎藏界百战斗法，反而是这一部胎藏斗战胜法的残版，或者改良版。” 广法大师说着，神情都古怪起来。 这是一不留神，捡了个了不得的大宝贝了。 “嗯。” 慧明点点头。 以广法大师的眼光，多半不会看错。 “慧明，这一部贝叶真经是你的，不知你可否愿意……”广法大师朝着慧明认真的说道。 “师祖不用多说了，弟子愿意将它交给禅寺。”慧明毫不犹豫的说道。 慧明自己不修武道，此物留着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如此，不如留在灵隐禅寺。 一来也是为禅寺提供一门不错的武道神通，二来也是让这一部手札，可以妥善的保存下去。 “如此大善。”广法大师双手合十，点了点头。 收下贝叶真经以后，广法大师随即也是说道，“今日我和灵佑已来此许久，也时候离开了，你自己保重。” “弟子明白。”慧明双掌合十，朝着广法大师一礼，以作送别。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广法大师亦是合十念诵一声，然后起身离开了。 广法大师离开以后，慧明重又拿起兽皮古经，认真的参详起来。 这一番参悟，便是许久。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此经确实可怕，执着于此，恐怕很容易会坠入执业。看来以后不能够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还是得以自身的修行为主。”慧明心中警醒。 随后他将兽皮古经收起，收摄心神以后，重新进入了禅定修行之中。 明镜台院这边，每个月月初，会有专门的僧侣，给在此地闭关修行的人送一次斋饭。 正合月但一食的戒律。 斋饭非常简单，只是一碗清水，和一个玉米面馍馍。 这是戒口腹之欲。 慧明将玉米面馍馍就着清水吃下以后，便重新进入禅定之中。 这一次，他入定很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灵佑，知道他在跟随广法大师修行，自己心中放心下来。而且师傅遗骸，也终于可以送入千佛塔安息。慧明的意识，放下了这些羁绊，进入了一种从来没有进入过的禅定境界之中。 他的思维、意识，仿佛忘却了自我。 只是不断的升华着，一点点在不知不觉中，朝着某种状态蜕变。 时间、空间、存在、不存在、物质、意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对慧明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彻底的进入了空的世界之中。 随着慧明进入这个境界的刹那间，他整个人，从禅房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和先前，他施展《无量弥陀心咒》，遁入无色光境界一样。 不，也不一样。 无色光境界，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慧明本身还在那里，只是别人看不见他，摸不到他。 而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慧明消失的第一时间，坐镇明镜台院的悟真大师便察觉到了。 菩提树下，悟真大师猛地睁开眼睛，眼眸之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不见了？！”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的神念，立刻笼罩了慧明所在的那一间禅房。 然而当悟真大师的神念，将禅房里面的一切都扫过以后，他脸上惊容更甚。因为他没有找到一丝一毫，慧明的存在，或者离开的痕迹。 慧明仿佛，无声无息，凭空消失在了禅房里面。 “怎么办？”悟真大师都是有些不知所措。 慧明可是住持亲手交给他，并且嘱托他好生看管的人。 现在慧明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让他如何交代？！ “悟真师弟，不用惊慌。慧明此子应是遁入空门之中去了，等到这一次禅定结束，他会自己归来。”突兀的，住持的声音从悟真大师的耳边响起。 这一下子，悟真大师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住持师兄。”悟真大师合十回道。 空灵、空明、空澄。 慧明徜徉在这样一个空的世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真灵，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伴随着这一丝波动荡漾开来，从慧明的周围，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光芒。这些光团共有十个，它们转动着，起初只是光芒微蕴，但是很快的，便从这十个光团之中，有无边的佛光绽放出来！ 神圣庄严的气息普照，玄妙无穷的佛韵流转，只是刹那间，此处便仿佛化作了一处无上佛国！ “我心如来！” 佛音响起，震慑天地！ 继而从十个光团之中，有十尊光芒万丈的佛陀冉冉升起！ 这十尊佛陀，皆是盘坐，双手掐了众生印，威势无穷，神圣无边！ 金光之中，十尊佛陀佛眸垂视，注视着慧明！ 然后他们嘴唇，皆是微动，隆隆的佛音从天地间响起！ “我为正觉佛，授正等正觉，识业妄，灭诸恶，真如纯净，自在解脱！”第一尊佛说道。 “我为愿佛，功德造化，修诸善业，自在解脱！”第二尊佛说道。 “我为业报佛，彻悟因果，洞悉善恶，身化无穷！”第三尊佛说道。 “我为住持佛，洞悉真相，超脱轮回，解脱生死！”第四尊佛说道。 “我为化佛，众生同在，清净智慧！”第五尊佛说道。 “我为法界佛，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一切涅盘！”第六尊佛说道。 “我为心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第七尊佛说道。 “我为三昧佛，见功德、寂灭、无相，自在解脱！”第八尊佛说道。 “我为性佛，清净圆满，无上正觉！”第九尊佛说道。 “我为如意佛，无相无依，超脱轮回，解脱生死，无有挂碍，如意自在！”第十尊佛说道。 十尊佛陀齐声，隆隆的佛音，让慧明的心神颤动不休。 冥冥之中，慧明的心中有了一种觉悟，十佛问心，这是成佛的十条道路！ 此时此刻，他们便是要他从中挑选一条！ “阿弥陀佛！” 福至心灵，慧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第一百零六章 初地菩萨 慧明抬起头来，仰视着十尊光芒万丈的佛陀，他的目光从一尊又一尊的佛陀身上掠过，最终他开口说道，“我不求空，不求静，只求芸芸众生，不受苦楚。我想要成佛以后，普渡众生，你们谁能做到？！” 十尊佛陀的声音，尽数戛然而止！ 他们注视着慧明，通通都是摇了摇头。 “普渡众生，担众生因果，不能成佛！” 十尊佛陀，皆是嘴唇微动，齐声念动。 失望！ 面对十尊佛陀的回答，慧明的脸上露出来前所未有的失望之色！ 随后他笑了。 然后慧明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的道路，不能普渡众生，我不走你们的道路！” “放肆！！” 十佛嘴唇微动，佛音震慑天地，“除却我等十佛之外，世间再无成佛法！” 佛音隆隆，让人敬畏！ 然而这一次，面对他们的吒喝，慧明毫无惧色，他只是厉声喝道，“若这世间，佛不能普渡众生，那这佛，不成也罢！” 地藏王菩萨，发下大誓，地狱不空，他誓不成佛。 所以最后，地藏王菩萨，没有成佛，他只成了菩萨。 但那又如何？！ 愿意普渡众生的菩萨，比只求自己清净解脱的佛，强千倍、万倍！ 慧明铿锵，声音落下以后，十尊佛陀皆是黯然失色，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景象亦是倏然消失！ 等到慧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禅房里面，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不过此时此刻，让慧明有些难以置信的，他自身的修为，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口气迈过大阿罗汉果位，进入菩萨境。 他现在已是三境修为的初地菩萨！ 收摄心神，慧明的目光看向禅房门口的地上，那儿有一个个纸条。 慧明一招手，那些纸条通通飘起，落在他的手中。 将这些纸条翻开一看，慧明立刻了然，这些都是灵佑留给他的。 自从他进入忘我的禅定境界以后，灵佑来看过他很多次。因为没有人回应，于是少年便留了小纸条，从门缝里面塞了进来。 “师傅，你在闭关吗？” “师傅，广法大师帮我打通了法门，现在我也可以使用佛法了！” “师傅，你怎么还没有出关。” “师傅，广法大师说我可以重新开始修炼武道了。” …… “师傅，已经一年了。你没事？弟子很想念你。” 将这些小纸条看过以后，慧明心中也是微惊。 一年！ 他此次闭关，倏忽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年！ “不可思议，明明只是一个恍惚的感觉，竟然过了一年……”慧明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 感慨以后，放下手上的纸条，慧明将心神收摄，却是重新进入禅定之中。 他刚刚突破菩萨境，境界尚且不稳，需要巩固一下修为。 又是过了许久，禅房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禅定之中的慧明，随即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眸，看向禅房的门口，外面有一道陌生的气息。 “有什么事情？”慧明开口说道。 听到慧明的话语，敲门声戛然而止。 然后一个非常谦和的年轻僧人的声音响起，“慧明师兄，我奉住持法旨，前来请你去威音王宝殿。” “住持法旨？” 慧明心中升起一丝丝疑惑，随即他开口说道，“住持可有说，让我去威音王宝殿做什么？” “回慧明师兄，住持只说，你去了便知。”门外的年轻僧人回道。 “……” 慧明有些无奈。 佛门，总喜欢打禅机。 往往有些一句话的事情，非要让人去猜。 “我明白了，我这便随你过去。”慧明想了想，开口说道。 既然是住持让人来请他，他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慧明起身，打开禅房的门。 门外，穿着灰色僧衣的年轻僧人合十等待着。 见到慧明，他颔首见礼，“净持见过慧明师兄。” 慧明同样还礼，然后伸手示意道，“请净持师弟带路。” 由净持带着，慧明和他一前一后，出了明镜台院，然后越过一座座宝殿，一炷香的功夫后，来到了一座极为恢弘的宝殿前。 这一座宝殿，占地不下千余平方。屋脊离地足有十余丈高。造型巍峨，大气磅礴！ 宝殿大门敞开，匾额上书“威音王殿”四个大字。 威音王，又名威音王佛，或威音王如来！传说他是婆娑世界，第一尊佛，是最初的佛。 慧明走入宝殿之中，宝殿内青烟袅袅，正中央只有一尊佛像。 这一尊佛像，高约十丈，通体金色，他结跏趺坐，一只手持众生印，一手持法界定印。上半身敞胸，背后有三道佛轮。他佛眸垂视，威严无比！ 这一尊佛像，便是威音王如来法像。 在这一尊佛像前，有十余名身披袈裟的僧人，端坐于蒲团上。慧明的师祖广法大师，赫然也在其中。 不过为首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相貌犹如少年一般的僧人。他身披七宝云锦袈裟，气息玄妙，深邃无边！隐隐约约，甚至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已近圆满无暇！ 他是住持！ 慧明一眼过去，便能够肯定，这个少年模样的僧人便是住持！ 玄门中人，驻颜之术，只是小道。以住持近乎人间圆满的修为，维持少年模样，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并不值得奇怪。 而且慧明估摸着，他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修炼了什么佛法神通，以至于自然而然，成了少年模样。以住持的修为和境界，他根本不可能在意自己的皮相。 “慧明见过住持，见过各位大师！” 慧明走入威音王宝殿以后，朝着住持和众僧见礼。 “嗯。” 住持微微颔首，柔和的声音响起，“你坐下。” 他伸出手来，指向下首右侧一个孤零零的蒲团。 这个时候，慧明也是留意到，住持、广法大师，还有一位他不认识的高僧坐在上首。此人也是近仙修为。 而另外有六名僧人，则是坐在下首左侧的蒲团上，和右侧那个孤零零的蒲团相对峙。 “这是……” 慧明心中，有一种隐隐不妙的猜想。 第一百零七章 说法辩诘 不过慧明也不憷，只是大方的走到下首右侧那个孤零零的蒲团前，然后坐了下来。 坐下以后，慧明重又看向广法大师和住持，“敢问住持，唤弟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住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继而问道，“慧明，你可擅长同人辩诘？” “呃……” 慧明稍加思索，随口回答道，“弟子生性愚钝，不擅长口舌之辩。” 此言落下，威音王宝殿内的众僧皆是神情古怪起来，为首的住持更是哑然失笑，“慧明，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休要胡说！” “我看你那日，一人独辩众僧，慷慨激昂，字字泣血，说得戒贤六人哑口无言，菩提院众僧之中，至少有半数为你打动。”住持身边，那一位慧明不认识的近仙修为的高僧也笑着说道，“如此辩机，岂能称之为不擅辩诘。” “这……”慧明有些无奈。 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他只得看向广法大师。 后者轻咳了一下，开口说道，“慧明，大慈恩寺传书来，邀请我寺同赴禅、密二宗的百日无遮法会。此法会，以十年为期，每次持续百天，由禅、密两宗各寺的僧人上台说法，继而相互辩诘，以较高下。此法会也算是我佛门的一场盛事，故而不可堕了我灵隐禅寺的名头。” “此次，我寺之中，精通说法辩诘，让众僧心悦诚服者，已有弥勒院智清大师和菩提院灵秀两人，还差一人。我们商量以后，认为你或许可为第三人。” 原来是这样。 慧明心中终于了然。 “慧明。”住持柔和的声音响起，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慧明对面的僧众，“这是悟贤、广殊、戒修、玄心、灵明、净尘、戒痴、慧功、慧济、玄悲十僧。他们皆是本寺之中，长于说法辩诘之人。” “胜过他们，你便是此次百日法会上，我寺上台说法的第三人。你三年戒足的惩罚也可以到此为止。” “切记，辩诘之中，不得谦辞、藏拙！” 面对住持的话语，慧明只得合十应道，“弟子明白。” 随后他看向对面，左侧众僧，皆已是跃跃欲试，其中个别，看向他的目光之中，甚至带着相当的不善。 “开始。” 住持挥手说道。 此言既落，左侧立刻有一人说道，“净尘向慧明师兄请教！” 此人是个年轻相貌的僧人，微微有些发福，神情之中，似乎对于慧明颇有不服。 “敢问师兄，我佛门戒律中，可有戒争胜之心？” 此人不等慧明回应，已经朝着他发问。 慧明眉头微憷，此人着实无礼。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有。” 佛门戒律之中，确实有戒僧人争胜之心这一条。因为业妄多由争执而起，争胜之心也是一种偏执。 这也是之前，慧明回答住持，自己不擅长同人辩诘的原因所在。 “既然如此，敢问慧明师兄，此时此刻，你可有胜我之心？” 此人又朝着慧明追问，脸上似笑非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慧明目光微凝，此人可谓刁钻。 如果现在，他回答有。那么他就是犯了戒争胜之心的戒律。 如果他回答没有。那么此人多半会趁势拿捏，说自己也没有争胜之心，既然大家都不想赢，那不如平手。 而平手，对于他而言，就是输！ 因为现在，他必须胜过他们全部十人才算过关。他和此人平手，便等于这一场辩诘，他一上来就输掉了。 而且他心中，确实有胜负心，若是他回答没有，便等于犯了妄言！ 就像住持所说的那样，这些人果然都是心思敏捷，长于辩诘之人。 不过慧明无惧！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旋即便开口说道，“自然是有的。” 说罢，没等此人开口，慧明又继续说道，“我佛门，戒争胜之心。但是见性之人，却也不会执着于无诤。佛祖释迦牟尼常与邪魔外道论辩，并且经常战胜邪魔外道，那么佛祖释迦牟尼犯戒了吗？” “自然没有！因为佛祖所求，根本上不是胜利，而是为了打破邪说！胜利只是打破邪说的过程！而且佛门，为何崇尚说法辩诘？因为辩诘，才能使真理胜过邪说。理，越辩越明！” 慧明说罢，此人原本到嘴的话语，已经塞住。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哑口无言。 “是我输了……” 此人最终悻悻的合十说道。 “多谢。” 慧明同样合十说道。 看着慧明轻松拿下一人，上首的住持三人，皆是忍不住的微微点头。 “辩诘，使真理胜过邪说。理，越辩越明。此言大善！”住持旁边那位慧明不认识的高僧禁不住的称赞道。 “大师谬赞了。” 慧明忙不迭谦辞。 慧明一上来轻松胜过净尘以后，剩下的众僧神情之中都是比先前凝重了许多。 显然，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明白，慧明绝对是一个比他们想象之中更难对付的对手。 “戒修，向慧明师弟请教！” 沉寂了稍许一会儿，终于第二个人开口了。 此人中年相貌，形容精瘦，目蕴精光，眼神炯炯，让人心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一丝不苟的气质。 他身上的僧衣和袈裟，陈旧不堪，打满补丁。然而从他的骨子里面，透出来一种坚韧不屈的精神。 看他的样子，慧明估摸着此人多半是个苦行僧。 “请。”慧明伸手说道。 “敢问师弟，何为无为法，何为有为法？” 此人双手合十，开口问道。 慧明皱起眉头，继而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以后，眉宇舒展，很自然的说道，“真如自性为无为，纯如真善为有为。” 说罢，慧明又解释道，“人的本性，无拘无束，向往自在、解脱、逍遥，因此人的本性，生来便是无为的。排斥人世间的名、利以及各种欲望和困扰，使得人的心灵，保持幼子一样原始纯真的状态，这就是无为法。” “但这种无为，天生是没有善恶区别的。因此又需要真、善、美，来引导它走入正道，这便是有为法。” 第一百零九章 长廊壁画 “只是近仙修为，谈何容易。” 广法大师感喟道，“我佛门之中，三境修为，可称之为大德，一般能够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已经是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数人往往一辈子桎梏于此。” “而天人道果，可以说非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不可得，而且还要加上相当的气运和机缘才行。至于近仙，已经是陆地神仙的境界，比天人果位，又难了何止百倍，千倍！” “若是你将来，可以修成近仙，那么你继任珈蓝殿首座，自然顺理成章。反过来说，那个时候，你也必须挑起这个重担。” 慧明无奈，只得点头回答，“弟子明白。” “进入珈蓝殿，只有从上面走，其他地方，都有禁制覆盖，而且这些禁制常年开启，一旦闯入，立时便会触动禁制。你随我来。”广法大师朝着慧明说道。 说罢，广法大师当先化作一道佛光倏然而上，慧明跟了上去。 千佛塔上空，果然是没有禁制覆盖的。两人所化佛光，一前一后，径自落在百丈高的千佛塔塔顶之上。 塔顶呈宝盖型，有一扇窄门。 窄门敞开，上面雕刻着各种祥云和莲华花纹，非常的复杂。佛门的器物之中，往往对于纹饰非常看重，一些建筑、器皿的做工非常精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纹饰，拥有驱魔辟邪的作用。 “我们进去。” 广法大师随口说道，没有停留。 两人进入窄门里面以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条幽邃的长廊。 长廊有一丈宽，弯曲回旋，两侧墙壁上挂着油灯。 借助油灯的火光，可以看见，两侧和上面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壁画。 这些壁画精美绝伦，五彩各色，画艺超凡，画中的人物、景物皆是栩栩如生。而画中的内容一眼扫过，大多都是佛经上面的一些故事。如乘象入胎、树下诞生、蛇王护法、施身闻偈、守戒而死、月光菩萨辩罗刹等等。 这些佛经故事之中，像乘象入胎、树下诞生、蛇王护法等等这些都是讲述，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故事。施身闻偈、守戒而死、月光菩萨辩罗刹等等这些则是讲述，佛门弟子，同邪魔外道战斗的故事。 除此之外，壁画上也有一些天女飞仙的图景，和一些他不认识的战斗的景象。 而且这些景象之中，异常恐怖。壁画之中，到处都是生灵涂炭，芸芸众生哀嚎，一个个魔头则在肆意逞凶、吞噬人族。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些生灵涂炭的壁画，传说是千佛塔修建之时便有了。是建造这一座千佛塔的祖师们画上去的。而且壁画上的这些景象，都是当时真实的景象。” 广法大师见慧明在意，开口解释道，“那是上古末期时候的事情，人间的大地上，无数的魔头出世，四处战火连天，一尊尊魔神和魔仙纵横，打的天崩地裂，众生为之惨呼号啕！这些壁画，便是对那个时候的这些事情的记载。” “传说千佛塔的最下面，便镇压了一些，上古末期时候的恐怖怪物！” 慧明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只觉得心中有些异常的沉闷。 “走。” 广法大师示意慧明跟随自己往前。 两人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块古朴的石碑。石碑高一丈有余，上面有三个大字，“珈蓝殿！” 在石碑旁边，有一尊僧人静坐于此。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若像是一尊石像。 “这是广性师弟，负责镇守于此。” 广法大师说道。 “慧明见过广性大师。” 慧明合十一礼。 不过后者犹如未闻。 “你不要介意，广性师弟修炼的是静坐禅。” 广法大师补充道。 “嗯。” 慧明点点头。 这是律宗的苦修手段。 过了石碑，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大殿前。 大殿之中，供奉着七尊佛像。他们金身等高，尽皆盘坐于莲华台之上，双手合十，佛眸垂视，庄严肃穆。 “过去七佛。” 慧明一眼，便将这七尊佛像认了出来。 过去七佛，指的是现在这个劫数之中，婆娑世界诞生的七位佛祖。 他们分别是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牟尼佛！ 在七佛的佛像前，有一个少年正在闭目坐禅。 在他的身前，则是坐着一位老僧，嘴唇微动，不时指点着他。 突兀的，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少年睁开眼睛，一下子便看到了慧明二人，他的脸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师傅！” 少年情不自禁的喊道，随即他便想要起身。 然而这个时候，少年身前的老僧不动声色的说道，“灵佑……”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的动作立刻僵住了。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坐下，重新禅定。 看着眼前这一幕，慧明也是忍不住心中升起一丝笑意。看得出来，这一位老僧对灵佑管教得非常的严格。 “这位是戒悔大师，我的师叔，也是现在珈蓝殿最年长的僧人，珈蓝殿除我以外的三位天人之一。我让他教导灵佑修行佛法。”广法大师朝着慧明传音道。 “嗯。”慧明点点头。 佛法修行，打开法门以后，为比丘境。 比丘有十戒。 这个时候，必须身体力行，严守戒律。 “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等会儿回来，灵佑的功课也结束了。”广法大师传音道。 说罢，广法大师带着慧明继续往前。 越过前殿以后，后面还有两座宝殿，分别供奉着地藏王菩萨和弥勒佛。 弥勒佛，是未来佛祖。 佛祖释迦牟尼说过，在他寂灭以后，弥勒佛未证得佛祖以前，灵山由地藏王菩萨接管。 珈蓝殿之中，先是供奉过去七佛，又供奉地藏王菩萨和弥勒佛，还是很有些意思的。 再往后，是通往下一层的台阶。 “这一层，便是我珈蓝殿，众僧的禅房和精舍。”广法大师说道。 慧明看去，确实是一间间禅房和讲堂。从讲堂之中，还有冉冉的佛音传来。是僧人在念诵经文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章 遗骨佛龛 “这是……《大日光焰真言咒经》！”突兀的，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慧明禁不住脱口而出。 但很快的，他又皱起眉头，“念错了？不对！经文的内容怎么有出入。” 《大日光焰真言咒经》慧明可以说已经倒背如流，哪怕是些微的差异，他也可以辨别出来。 “是《大日如来心经》。”广法大师略微有些叹息的说道。 “《大日如来心经》？”慧明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完整版的应该就是《大日如来心经》才对，《大日光焰真言咒经》是从《大日如来心经》之中节选和整理出来的。”广法大师解释道，“《大日如来心经》我寺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祖师手札，一个是真传。可惜两个都是残缺的，多有缺漏，已经无法用作修炼，只能够用于日常念诵。” “若是修炼大日佛光的话，还是得用《大日光焰真言咒经》，这一部经文，虽然是整理和节选版本，但确确实实，是有人主修此经文，最终证道成佛。这个整理本，便是那一位成了佛的祖师留下的。” “难道《大日如来心经》便无法补全了吗？”慧明有些遗憾。 “差不多，除非哪里还藏有真正的善本，或者更多的残本。只要将多个本子放在一起对校，应该也可以将《大日如来心经》补全。”广法大师无奈的回答道。 “师祖，我记得我师傅说过，大金刚佛寺，也有僧人修炼大日佛光，他们那边，可有善本？”慧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 广法大师摇了摇头，“大金刚佛寺，确实也藏有一部《大日如来心经》，可惜也是残本。他们修炼的时候，也不是修炼的《大日如来心经》，而是将《大日如来心经》简化成了《金刚界大日如来心咒》！” “哪怕是残本，若是能够将三个本子，放在一起对校，或许也有可能将《大日如来心经》补全。哪怕不能全部补全，至少也可以补全一部分！”慧明忍不住的说道。 “以前两寺，确实也有人想过。”广法大师的神情更加的无奈了，“结果两家的本子放在一起，才刚刚对校，就发现了大量的差异！最终甚至因为大金刚佛寺的本子和我寺的两个本子差异太大，以至于对校都无法进行下去。” “因为此事，两寺还发生过很多口水仗。互相都认为，对方没有拿出真本来，而是拿了假的本子，想要骗对方的真本。也正是因此，再加上其他一些事情，导致一直以来，我寺和大金刚佛寺的关系，都非常的微妙。” “啊，这……”慧明也是有点无语。 竟然还能有这种事情！ 越过一间间精舍和禅房以后，便是通往下层的台阶。 “从此处起，再往下便是我灵隐禅寺之中，历代高僧舍利遗骨和金身的所在了。”广法大师幽幽说道，声音带着些许肃穆。 “嗯。”慧明点点头。 顺着台阶下去以后，入眼便是一座又一座的佛龛。 这些佛龛排列着，整整齐齐，佛龛之中，放置着灵隐禅寺历代一尊尊高僧留下的佛骨。这些佛骨有的洁白莹润，宛若玉石一样。有的则是赤金色，宛若金块。也有一些，甚至通体晶莹剔透，仿佛像是水晶一般。 除此之外，也有少数遗体金身。 这些金身，有的已经枯朽，盘坐着，宛若婴儿一样大小。也有的，则是恍若生前，肉身没有丝毫腐化，依旧栩栩如生。 从这些佛龛之中，不断的散发出来淡淡的佛光。这些佛光汇聚，将此地化作一处人间净土。 这儿同样有珈蓝殿的僧人坐镇。 他们每隔一段坐着一人，皆是闭目禅定，只有嘴唇微动，喃喃念诵不绝。 伴随着他们的念诵，冉冉的佛音升起，汇聚起来，仿佛有一种玄妙的力量，将他们和此地所有的佛骨舍利以及金身，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恍若一体，佛音冉冉，涤荡一切！ “阿弥陀佛！” 来到此地，慧明情不自禁朝着这些佛龛合十见礼。他是后辈弟子，见了先辈遗骸，理应礼敬。 不止是慧明，便是广法大师，同样一脸庄重，不时朝着佛龛合十见礼。 “你师傅的遗骨，就在前面。” 走了一段，广法大师忽然朝着慧明说道。 慧明心中一凛。 很快的，他便见到了一座佛龛之中，供奉着的一节小小的指骨。 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和亲近感从他的心中升起。 他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潸然落泪，朝着佛龛大礼，“师傅，慧明来看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供奉于此，得到了此地，充塞于千佛塔之中的佛性的蕴养，原本灵性尽失的指骨，此时竟然重新又恢复过来一些。 随着慧明大礼，让人难以置信的，指骨之中，佛光微颤，继而隐约间，竟有一个朦胧模糊的声音响起，“痴儿……” “师傅！” 慧明彻底泪目。 师傅玄觉，于他而言，便是此世的父亲。 他此世，早早便被父母遗弃，丢在了冰天雪地里面。 是师傅玄觉，捡了他，将他一点点抚养长大，而且教他佛法。 “痴儿，你也不用太伤心，玄觉应该早已入轮回。若是你和他有缘，将来或许你们还有机会再见。”广法大师叹息着说道。 “嗯。”慧明重重的点点头。 他确实有想法，去找师傅的转世之身。只是一时间，没有眉头。 若是他能够修成《弥勒三历本源劫经》，可以洞悉术数，预见未来，介时想要找到师傅的转世之身便简单多了。 “走，我们再下去看看。” 广法大师朝着慧明说道。 从这一层往下，慧明跟在广法大师的身边，一直下了很多层。 一路上，通通都是佛龛，看得他心惊不已。供奉在这儿的佛骨舍利和金身简直多的无法想象！难怪可以镇压无数的邪魔外道！ 而且这些佛骨舍利和金身的灵性，还都沉睡着。 一旦他们通通醒来，千佛塔之中迸发出来的力量将是何等恐怖，简直让人想想都为之心悸！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者止步 幽幽邃邃，朦朦胧胧。 一丝丝沁骨的寒意，不断的缭绕着。 让人心悸的魔念，一点点以诡异的节奏律动着，动人心魄！更有无穷的憎恨和怨念四溢，纷纭而来！ 它们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死死的纠缠着来到此地的一切生灵，啃噬他们的清明和理智！ “恨啊！” “杀！” “魔！” 恐怖的魔音呐喊着，狠狠的刺入人的耳朵里面。魔音入耳，仿佛有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直欲将人拖进地狱之中！ 此地，便是千佛塔镇压邪魔外道的所在！而且仅仅只是千佛塔的地下一层！ “镇压在千佛塔之中的邪魔外道，通通都是罪孽滔天之辈，他们魔念深种，造业无数，祸害苍生，冥顽不灵！以他们的罪孽来算，纵然将他们碎尸万段，打的魂飞魄散都毫不为过！”广法大师凝声说道。 “然，我佛门以慈悲为怀，所修所求，乃是普渡众生。这些魔头，魔性深种，罪孽滔天，但他们又何尝不是陷于杀孽罪业之中，无法自拔的可怜人！他们之所以陷入魔道，在魔道之中苦苦挣扎，又何尝不是命运作弄？！” “祖师慈悲，造了这一座千佛塔，便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用我灵隐禅寺无数高僧的佛性来洗涤他们，净化他们！以期有朝一日，他们可以幡然悔悟，苦海回头！” 广法大师的声音说罢，从千佛塔的高层之上，立时便有浩瀚的佛光，冲刷下来。 刹那间，无尽的佛光之中，此地所有的魔性、怨气、杀念通通都为之被佛光冲刷的一干二净！ 佛光之中，无数被镇压在此地的魔头痛苦哀嚎！ “痛啊！” “放我出去！” “我错了！真的错了！” …… 佛光净化，对于这些魔性深种的魔头而言，是一种酷刑！ “阿弥陀佛！” 慧明情不自禁的念了一声佛号。 他能够理解灵隐禅寺那些祖师们的想法。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非常的幸运。生来，有父母疼爱，成长之中，有明师引导，一生幸福平安。 许许多多的陷入魔道之中，苦求挣扎的人，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们也想做一个好人！只是可惜，命运作弄，让他们沦落入魔道之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就像王玉英一样。 她确实害了很多人，但她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可怜人。对待这样的人，打杀他们其实不难，真正难的，是让他们悔过自新。 所以慧明没有杀她，而是将她镇压，并且替她逆天改命。 “我们继续往前。” 广法大师朝着慧明说道。 千佛塔的地下，越往下，镇压的魔头，便越发恐怖！ 慧明随着广法大师一直往下，来到地下十二层的时候，此地魔威四溢，已经恐怖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和地下一层相比，浓郁何止百倍、千倍！ 魔念缭绕，让人毛骨悚然。 隐隐约约的，慧明能够感觉得出来，镇压在此地的魔头，恐怕修为通通已近天人！ 越往下，千佛塔的镇压之力也比上面更强。周围佛光不间断的冲刷着，更有无数的佛音冉冉，隆隆念诵，镇压魔念。 隐隐约约的，慧明能够看见，魔念和佛性，仿佛在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战斗疯狂拼杀！争斗不休！ 再往下走！ 来到地下十六层，四周已经分不清道路。 无数幻象叠起，魔念和佛性交织乱斗，耳边尽数都是恐怖而诡异的惨叫声！ “大日佛光！” 慧明不得不施展佛光，用佛光护持自身。 即便是这样，慧明依旧能够感觉到，从黑暗之中，有一个个癫狂而暴虐的眼睛注视着他。 那一个个目光，让他的灵魂都为之悸动。 “以后你来这儿，务必小心。从此处起，镇压的都是近仙！” 广法大师的声音都是无比的凝重，“如果说，之前那些魔头，是历代祖师慈悲为怀，给他们一个机会。但从此地起，有些魔头，已经炼成不死之身，无法杀死，只能够镇压在此地！” 近仙！ 慧明心中颤动。 这些老怪物，恐怕都是绝世魔头！ 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败给灵隐禅寺的历代祖师，被镇压在此。 哪怕寿元耗尽，他们的魂魄也无法脱困，只能够日日夜夜，接受佛光洗礼，佛音教化！无休无止！ “你再跟我来。” 广法大师继续说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最终在地下第十八层的尽头，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前方已经没有道路，而是一面石碑，挡在了通道中央！ 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勾勒着一个个血字，“封魔于此，来者止步！”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只是血字之中，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看着它们，直让人的心头升不起哪怕一丝一毫违逆的心思！ 言出法随！一字成箴！ 这已经不是人间所有的境界！ “阿弥陀佛！” 广法大师双掌合十，朝着石碑一礼。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来，指着石碑后面，开口说道，“慧明，你看见了什么？” 慧明抬起头来，用自己的心眼，朝着石碑后面看去。 石碑后面，幽邃空洞，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冰冷而死寂的气息，一点点，一点点的从里面蔓延出来。 “什么都看不见。” 慧明站在石碑前，下意识的说道。 但很快的，像是看见什么似的，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东西！就在前面！” 隐隐约约，他的心眼可以看见，在石碑的后面，非常接近的地方，有一道道的人影！ 一种无法形容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冲上他的心头。 刹那间，他的头皮都为之发麻了！ “是人！有人在那边！” 慧明失声脱口而出。 而且当他的话语落下以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石碑后面的黑暗似乎散去了一些，那些人影，他可以看的更加的清楚了！ 那是一个个僧人。 他们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睛里面一片冰寒！在那寒冷之下，则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武道人仙 “他们……他们是什么东西？！” 慧明的声音有些发冷。 “是人傀！” 广法大师的叹息声响起，“是我寺历代失落于此的僧人的肉身。”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越过石碑，结果遭遇不祥！他们的魂魄，恐怕早已经被吞吃殆尽，只剩下他们的肉身，为困在封印之中的不祥借用，成为人傀！” “所以……” 广法大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慧明你记住！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绝对都不要越过这一面石碑分毫！” “是！” 慧明寒声说道。 看了那些人傀一会儿以后，广法大师又说道，“我们回去。” 说罢，他转过身，慧明也跟着转过身来。 不过就在慧明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从石碑后面，一个干涩而诡异的笑声响起，“原来你也是魔……” 寒意，从慧明的心头直冲嗓子眼！ “什么东西！” 情不自禁，他脱口而出！ 然而这一句话落下，慧明心头更加一紧！ 是他手上的杀生魔刀被察觉到了？！亦或者是他曾经沾染的魔性被察觉到了？！ “咄！” 就在慧明心中升起杂念的时候，广法大师一声吒喝，当场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收摄心神！不管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理会他们！你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他们出不来！” “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摄心中的杂念，慧明开口说道。 自从他来到灵隐禅寺，其实慧明心中也一直在犹豫一点。那就是，他到底将不将杀生魔刀的事情说出去。 杀生魔刀，现在就寄宿在他体内。 当然，这并不重要。 若是杀生魔刀有害，慧明大可以告诉广法大师和住持他们，让他们拔除魔刀寄生。 真正重要的是，杀生魔刀两次在生死危机的时刻帮了他。而且桃花仙子桃夭说过一句话，她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这一句话让慧明非常的在意。 这也是他没有将杀生魔刀的事情说出来的原因。 没有想到，他心中藏有秘密，却差点为那石碑后面的不祥所趁！ 广法大师喝破慧明心中的杂念以后，石碑后面的人傀，似乎有些失望。 他们静静的看着慧明二人，最终黑暗重新蔓延上来，他们消失不见了。 那些人傀退走以后，广法大师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一次的阵仗还算是小的了。在我珈蓝殿的历史上，下面那些东西，有过很多次冲击封印，想要破封而出的记载。只是最终，他们全部失败了！” 广法大师朝着慧明说道，“而且时间推移，他们便越来越不可能逃脱！” “嗯。”慧明点点头。 这一点，他能够明白。 时间推移，镇压在塔下的那些不祥，在一点点的磨损。而千佛塔之中，供奉着的高僧遗骨和金身，却越来越多。 我长彼消。 他们自然便越来越不可能作起风浪来。 “我们回去。” 广法大师说道。 这一次，他带慧明来，便是让慧明见识一下。 将来，他不在了。慧明便须得挑起这一副担子。 沿着台阶，重新回来以后，广法大师给慧明安排了一间禅房。以后这儿便是慧明的起居之所。 因为对《大日如来心经》有些在意，慧明便将禅寺所藏的两个本子通通借了过来，对照参详。 一段时间下来，虽然他的修为没有因此获得太大的进步，但是对大日佛光的体悟，却有了更深的了解。也算是收获不小。 百日无遮大会的时日临近，终于到了慧明他们动身的时候。 和慧明想象的不同。 他原以为，如此盛会，灵隐禅寺至少也会去上一二十人，甚至更多。 然而出发的时候，除了他之外，只有弥勒院的智清大师，菩提院的灵秀，以及负责带队的广法大师，一共四人而已。 似乎知道慧明心中疑惑，广法大师不动声色，悄悄的传音给他，“除了我们之外，住持也在。还有灵佑和达摩院的玄苦师弟。他们都在我的须弥洞天里！” 这一句话落下，广法大师又用非常诡异的语气加了一句，“玄苦师弟是武道人仙，也是我寺唯一一尊武道人仙。” 武道人仙！ 听到这一句话，慧明心中当场一惊！ 武道修行。 一境，谓之武师。 二境，谓之武道宗师。 三境，谓之武道大宗师。 而三境之上，天人武修，谓之武圣！在武圣之上，以武入陆地神仙，谓之武道人仙！ 武道人仙，便是这人世间，最为强大的武道修行者！而且武道修行者，往往战力惊人，同境界之中，远超其他修士！ 一尊武道人仙的可怕，简直想想都让人敬畏！ 慧明记得，老灵龟说过，楚州府，便是打算取了杀生魔刀，让武道人仙持此刀，去杀金毛犼。 只是沧州府那些人，行事手段过于狠毒，老灵龟不愿意杀生魔刀，落在这些人的手上。 住持，再加上达摩院院主。 他们两个，恐怕已经是灵隐禅寺之中，最强大的战力了！ 他们两个一齐出动，而且还偷偷藏在广法大师随身的须弥洞天之中，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说，此次百日无遮法会，他们除了去说法辩诘以外，还要应对其他什么情况？！ 广法大师眯了眯眼睛，然后传音道，“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一次，住持准备顺势而为，帮灵佑拿一件属于他的东西回来。” “属于灵佑的东西……” 慧明心中惊诧。 随后他情不自禁的看向智清大师。 这位弥勒院的老院主，已经有很大年纪了。胡须和眉毛，都已经花白，脸上也满是皱纹。目光浑浊，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质。仿佛只是一位非常普通的老人。 然而正是这样一位不起眼的老僧，他却修成了《弥勒三历本愿劫经》这一部奇经！可以洞悉术数，预见未来！ 难道，这一次，又是这一位老僧看见了什么？！所以住持准备“顺势而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普贤王佛 （感谢书友“凯越大地”打赏的100币！） 感觉到慧明的目光，老僧缓缓转过头来，苍老的脸上朝着慧明微微一笑，继而缓缓说道，“得因果，可以趋福避祸，但也只能保全自身。得术数，可以洞察先机，但也只是快人一步。最难的，是得天数。得天数，则才可以洞悉未来，顺势而为。” 慧明心中一动。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智清大师，如何得术数，又如何得天数？” “这个简单。我弥勒殿有《弥勒三历本愿劫经》一部。奥妙无穷，除此之外，还有历代弥勒院的高僧真传一道，只要你愿意入我弥勒院来，我都可以传给你。”老僧咧嘴一笑，原本的的朴实，荡然无存。 “智清师叔！” 广法大师眉头直跳。 “抱歉大师，我已入珈蓝殿。”慧明一样说道。 “可惜了。”老僧无奈的耸了耸肩。 “呃，智清大师，我不入弥勒殿，可不可以借阅一下……”慧明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 然而他刚刚开口，智清大师立刻摆手，“不存在的，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慧明：“……” “可恶的老家伙，不就借阅一下，真当宝贝了！” 广法大师忍不住的说道。 后者恍若未闻，依旧老神在在，甚至还朝着广法大师翻了翻白眼。 忍着牙痒痒，广法大师祭出一个金色的木鱼。 木鱼迎风便长，化作房子大小，然后广法大师没好声气的说道，“长者为尊，智清师叔，您老先请！” 智清大师也不在意，只是大摇大摆的当先登上木鱼，兀自坐下。 随后广法大师和慧明、灵秀三人，跟着登上木鱼。四人都坐下以后，木鱼腾空而起，直往京城而去。 此次禅、密二宗的百日无遮法会，在大相国寺举办。 大相国寺，在洛都东郊。 大相国寺，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大慈恩寺。 当年本朝太祖赵玄郎未起家的时候，穷困潦倒，在当时的大慈恩寺做过一段时间和尚。后来他得势称帝以后，感念大慈恩寺恩情，便赐名大慈恩寺为大相国寺，封为本朝国寺！ 相国之意，寓意辅弼江山也。 大慈恩寺，原本在天下众多佛寺之中，并不出众。 只是因为出了一个赵玄郎以后，便一跃而成为佛门圣地，甚至隐隐约约，有了天下佛宗魁首的呼声，更在灵隐禅寺、大金刚佛寺、法华禅寺等佛门圣地之上！ 慧明一行人，来到大慈恩寺的时候，此地已经是万僧云集，人山人海。 从各地来此的僧侣、信众，比肩接踵，人流浩浩，铺天盖地。从大慈恩寺地界升起的香火，化作一道道烟柱冲天而起，覆盖百里不绝。地上，佛光升起，梵音笼罩，宛若陆地佛国。如此景象，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慧明最在意的。 让他最在意的，是大慈恩寺中央，一座宛若山峰一样矗立于大地之上的巨佛！ 这一尊巨佛，拔地而起，刺入云巅之中，从下而上，超逾千丈不止！他佛眸垂视，像是一个巨人，俯瞰大地！ 这一尊巨佛是何等的气派！ 便是慧明，都看傻了眼。 他本以为，灵隐禅寺的百丈千佛塔，已属蔚为壮观。 然而若是将千佛塔和这一尊巨佛相比，却又逊色了不知道多少！ “那是本寺的通天大佛，为先帝御旨建造，斩山而来。高一千三百六十二丈四尺！雕凿的是普贤王如来尊像！”看出慧明眼神之中的震撼之色，给他们引路的大慈恩寺僧人解说道。 “阿弥陀佛，如此大佛，当属世间奇观！”慧明禁不住说道。 “师兄谬赞了。”此人合十谦辞道。 普贤王如来也是原始佛之一，而且传闻他是原始佛之中的最高佛。 他曾见众生苦楚，生老病死、饥渴冻饿、求不得、怨离别、爱憎会，为之潸然落泪，最终发下大誓，他要普渡众生，让世间一切有情众生超脱轮回！ 只是可惜，这个大愿，他并没有能够实现。但即便是这样，慧明心中，对于普贤王如来，还是非常敬佩的。 大慈恩寺，专门为慧明他们准备了禅房。 他们养精蓄锐三日以后，百日无遮法会，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慈恩寺之中，搭建了十座高台，专供禅、密二宗的僧人说法辩诘。 十座高台周围，通通都是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各地各寺的僧人，不断上台，说法辩诘，互相挑战！ 胜者守擂，败者下。 第一天，灵隐禅寺没有人上台。 第二天，灵秀上台，连胜五场以后落败。 第三天，智清大师上台了。 于是慧明，终于见识到这一位老僧的恐怖了。 一天之内，他连辩二十七场，一场未败！各地密宗的僧人，尽数让他辩驳的体无完肤，溃然惨败！ 这一壮举，引起了无数轰动！ 不过慧明也是发现，自家的这一位老前辈，不但思维敏捷，口才惊人，脸皮之厚，也着实不是一般人可比。 辩诘之中，他有数次险败的时候，居然还当着无数旁观者的面，公然装耳聋、装糊涂，以此蒙混过关！ “兀那贼秃！滚下去！” “你明明已经败了！还有脸霸占擂台！” “这厮哪个寺庙来的！怎么这等无耻！” “下去！下去！” “佛祖在上！我佛门之中，为何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因为观众们过于热情，慧明在台下只看了数场以后，他便捂着脸，落荒而走，“我不是，我不知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他，你们别看我……” 除了前三天，剩下的时间，慧明都躲在了禅房里面静坐禅定。 偶尔在禅院门口，打扫一下卫生，清理一下热心吃瓜观众们丢进来的烂菜叶子和烂瓜。 “阿弥陀佛！我的佛祖，这法会能不能早点结束啊！”慧明一脸的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佛祖显灵，在百日无遮法会开始的第七天的夜里，广法大师叫醒了禅定之中的慧明，“时机到了，我们走！” “去哪里？”慧明下意识的问道。 “东郊皇陵！” 广法大师凝声回答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海舫船 然而天道一指虽然消失了，但残留的天威依旧，在浩瀚的汪洋之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和无底洞。 天威弥漫，足足又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一点点的消失散尽。 在天威散尽以后，慧明和蓬莱仙境图才重新出现在海面之上。 不过此时此刻，蓬莱仙境图的威能，已经重新沉寂，没有先前那种撼动苍穹的威势了。 “天道之威，确实可怕！” 慧明矗立在海水之上，神情之中亦是带着些许惊魂未定之色。 刚刚天道这一击，别说是近仙，恐怕成道者硬扛，都要被活活戳死！ 幸亏天道一击，并没有锁死气机。否则的话，这一击他避不开！ “好险避开了锋芒！” 慧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他刚刚稍微松懈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大海，重又涌起海浪。 “又来了？！” 慧明脸色凝重。 飞升劫，确实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和恐怖。 一重重劫数，接踵而来，根本不给人一点点喘息的功夫。 而且他还并不是应劫的主人公，他恐怕只是被劫数波及了，被牵连应劫而已。 很难想象，作为劫数中心的三清山老道主那儿，承受着何等可怕的劫波！ “劫数中心……对了！劫数中心！” 突兀的，慧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眼前陡然一亮。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慧明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终于明白，这儿是怎么回事了。 这儿的一切，确实是幻境！ 而且是由三清山老道主的心魔劫而来的幻境。 心魔劫，不是由天道而来，是天道影响，让渡劫者自己的内心诞生出来劫数。 换言之，这一片无尽的汪洋，就是三清山老道主的心海！ 三清山老道主在渡劫的时候，劫波逸散，将他们这些原本在平台之中的人，通通拖进了劫数之中。使得他们来到了他的心海的边缘，或者说最外层！ “心海，这海浪，恐怕也是随心而动！” 慧明心中如此想到。 三清山老道主的心念，天道的劫念，再加上他自身的念头。 三者都在影响这一片心海，这才导致心海之中，巨浪翻腾不休！ 那么，如何使得这一片心海停滞下来呢？ 慧明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结论。 这一片心海，不可能停下来！ 慧明自身，可以做到心境平和，古波不惊，不生起任何一个杂念。但是除了他的念头之外，还有两个因素在影响心海。一个天道意志，一个是三清山老道主的心念。 不过也没有关系。 因为慧明同样想明白了一点。 他现在，既然已经牵连进了劫数之中，那么想要现在脱身，从劫数之中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他做的，就不是摆脱，或者自保，而是如何通过劫数！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就简单很多了。 “既然这儿是三清山老道主心海的最外层，那么往内深入便是了。” 这个念头落下，慧明重新闭上眼睛，随后他的身影从原地倏然消失了。 耳边，原本狂风暴雨呼啸不绝的声音彻底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平静的潺潺水声，迎面还有柔和的海风吹来。 慧明睁开眼眸，周围狂风暴雨的景象已经消失了。而且他已经来到了一艘巨大豪华的舫船上。 舫船雕凿华美，船只的栏杆上，雕刻着种种精美的花纹和图案，显得非常的奢华。而且在船上，随处可见的地方，挂着一条条的丝绸彩带，仿佛这一艘舫船，是一艘花船一样。花船周围，则依旧是置身于一片辽阔无垠的海洋之上。 只不过和先前，慧明那一艘小木舟所处的狂风暴雨的环境不同，这一艘花船周围，海面无比的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这儿和刚才不同，似乎完全是一副和风煦日的景象。 睁开眼睛以后，慧明小心翼翼的朝着周围打量。 除了不同的风景以外，花船上，还有其他人也在。 慧明一眼扫过，便看见了陆剑翁。 而陆剑翁，此时此刻，则是一脸笑意吟吟的看着慧明。 “陆前辈？”慧明试探性的问道。 心魔劫诡异非常，慧明也不确定，面前这个陆剑翁，是他幻象出来的。亦或者天道幻象，将他们所有人的精神困在了一起。 “是我。”陆剑翁点点头说道。 看着陆剑翁点头，慧明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前辈刚刚可是从心海外围的幻象之中闯进来的？”慧明朝着陆剑翁如此问道。 “嗯。”陆剑翁回答道。 随后他又笑了笑如此说道，“心魔幻境，亦真亦幻，亦实亦虚。你能够这么快的看穿这一点，也算是不错了。” “前辈谬赞了。”慧明谦辞道。 “这不是谬赞，老夫只是实事求是而已。”陆剑翁这样说道。 这么说着，陆剑翁随后又说道，“深入心海以后，渡劫者的意识，对心海的掌控也变得更强起来。在这儿，渡劫者的意识，已经彻底压倒了天道意志，所以这儿的心海，才会如此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渡劫者，也在努力稳定自己的心念，保持纯如。” “嗯。”慧明点点头。 这一点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此地危险也是很多的。渡劫者的意志越集中，便越有可能诞生出一些可怕的心象劫数和心象执念！”陆剑翁这样说道。 慧明心中一凛，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深处心海，未必比边缘安全。 “也不知道，三清山老道主的本尊意识在不在这儿？”慧明的心中跟着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似乎知道慧明心中所想，陆剑翁开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渡劫者的意识，就在这一艘花船上。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意识未必是清醒的。而且也未必是人形。有可能他的意识，已经化作了一些死物，比如说这一艘船，便有可能是渡劫者的意识所化。” “什么？！” 慧明心中震动。 第一百七十章 羲华道宗 “这儿是他的心海，何为心，记忆过往造就一个人。心海，就是一个人，一辈子所有的经历。在心海的深处，甚至有可能，有他前世尚且没有彻底抹灭殆尽的记忆残存。这些东西，组成起来就是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甚至可能比他自己认为的自己，更加的真实。”陆剑翁一点点解释道。 “也正是因此，他的潜意识可能会变成和他现在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样子。这个样子，有可能是和他不同样貌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以人的外貌呈现出来，而是猫、狗，甚至桌子、椅子之类都是有可能的。” “嗯。”慧明点点头。 “虽然，我们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就让他拖进了劫数之中，但是我们最初的目的，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就是想办法，渡过此劫！而心魔劫，虽然以诡异而着称，但千变万化，还是天道问心这四个字。是天道拷问渡劫者的内心，只要我们坚守本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岿然不动。那么自然就可以破劫！”陆剑翁平静的说道。 “嗯。”慧明依旧点点头。 不过这一刻，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疑虑的。 心魔劫，真的这么简单吗？ 一想到之前遇到的恐怖劫数，慧明直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心魔劫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在慧明和陆剑翁说话的时候，花船上陆续又有几个人来到了这儿。赫然便是之前和他们一样，在平台上的人。 这些人能够来到花船这儿，证明他们也过了心海的外围。 能有这个本事，这些人也算是不简单了。 这些人来到花船上以后，同样是一个个，脸上带着惊疑之色，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周围打量。 “你看那边。” 突兀的，从慧明的耳边响起陆剑翁的声音。 慧明的目光收回，后者正悄悄的用手指着什么。 慧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个老道人。 老道人一身灰色的道袍，长发须白，静静的坐在船舷一角，面朝着船舷外的无垠海面。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和其他人不同，他来到这儿以后，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神情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像是这儿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他只是一个人在出神。 “刚刚平台上，没有他。” 陆剑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慧明心中了然。 他自然知道陆剑翁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道人，恐怕就是三清山老道主的真我意识！ 在陆剑翁和慧明说话的时候，船上来到这儿的其他人之间，显然也有人留意到了这个老道人。而且随着众人不约而同的悄悄打量起这个老道人，很快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花船的甲板上，陷入了非常诡异的氛围之中。 来到这儿的众人，一个个都是一言不发，各自站在甲板各处，然后不约而同的，都用目光注视着老道人。而老道人自始至终，恍若未觉，只是自顾自的坐着，没有丝毫理会众人的意思。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众人之中，一个俊美的中年秀士从众人之中缓步走向老道人。 “羲华道宗常阳子。” 有人不动声色的叫破中年修士的身份。 “羲华道宗……” 慧明眉头微憷。 这个道门，他听说过。 羲华道宗，名声非常不好。名义上挂着道门的名头，实际上他们修炼的法门，近似于佛门欢喜禅和天欲魔道采补那一套，非常下作。 而且如果他们只是自己关起门来也就罢了。 传闻羲华道宗的人，常常拐骗美貌的年轻男女，骗他们修行姌合之法，用作炉鼎。 因为他们的这种做法，引得玄道之中很多人不耻。 奈何，被他们拐骗的年轻男女，大多以前没有尝试过男女之事，一旦陷进去，便自己心甘情愿，难以自拔。再加上，他们确实没有做过强迫别人，或者害人性命的勾当。甚至还常常散济钱财给百姓，因此很多人虽然对羲华道宗不耻，却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毕竟，你总不能因为人家修行的路子偏门一点，就灭他们满门。 常阳子走到老道人身边，他打开手上的折扇，仿佛很随意的眺望风景，然后悠悠的说道，“浮光沧海波连天，长风遥寄云楼边。望断蓬莱心悠悠，一片痴心入仙阙。” 悠悠吟罢，常阳子转身，朝着老道人拱手一礼，“敢问前辈，可是在看蓬莱仙山？” 常阳子吟诗一首，且诗中藏着道韵，一时间原本看轻他的众人，倒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此诗，正应了眼下之景。 诗中寓意不难理解，就是在说，海天一线，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依旧在眺望，眺望什么呢？眺望蓬莱仙山，因为自己心中也期望，可以加入其中，成为仙人之中的一员。 他这是半有称赞，半有试探老道人的意思在里面。 然而面对他的话语，老道人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兀自出神。 “前辈？” 常阳子有点尴尬，只得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老道人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转过头来，懵懵懂懂的看着常阳子，“怎么了，你在喊我？” 常阳子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脸上挤出一些笑容，“前辈，你在看什么？” “哦哦！” 老道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原本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那个啥，老道我在三清山扫了一辈子的地，还从来没去过海边，看过大海。所以一下子看呆了。不好意思哈！” “你……！” 常阳子语塞。 但他还是忍着，朝着老道人问道，“前辈，您是三清山老道主？” “老道主？！” 老道人吓了一跳，随后他忙不迭的摇头。 脑袋摇得和破浪鼓一样。 “我哪里是道主！我就是一个负责杂役的外门弟子！施主，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老道人否认道。 “不可能！三清山之中，人都已经走光了！云霄宫内，只有老道主一人，云霄宫外的云台上，只有我们这些人在。云台上所有人的样子，我都记得，绝对没有你！”常阳子非常肯定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面之人 又是白琳。 慧明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你过去是我心中的一个缺憾，但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慧明坦然的看着面前这一道身影，平静的说道。 这一句话落下，白琳朝着他微微一笑，倏然间随风散去。 随后幻象消失，慧明依旧是在花船上。 经历过七大苦行和洛明慧的一世以后，慧明现在的心境已经不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漏洞。 他的禅心稳固，已入永不退转之境界。 佛门之中，有永不退转之境界。 何谓，永不退转。说的就是佛，所具有的六种内心境界。 心念稳固，外道不能迷惑，无法入侵。这是第一种。 第二种是内在无邪念，自身永不堕落。 第三种是内心不动摇。不管见何种法，哪怕是见如来，都绝对不会因此而对自己的佛法产生怀疑。 第四种是无有内妄，不因为自身的修行境界而松懈。 第五种是不受五欲之乐。而最后一种，是不受贪、瞋、痴三业。 这六种内心境界，合在一起，就是永不退转之境界。佛的内心修为，永远不会堕落。慧明虽然还没有成佛，但是他也已经修成了永不退转的内心境界。 不过永不退转，也不是内心境界，就彻底无敌了。 它也有一个弱点。 它的弱点，就是情。 哪怕是拥有永不退转境界的佛陀，一旦动情，那么他永不退转的内心境界，也会因此轰然崩塌！ 传说之中的阿难尊者，就是这样。 慧明通过天道问心以后，天道意志从他的身上离开了，而是转而看向陆剑翁。 “陆前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慧明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在这儿的，道心上的修为和境界都不错。 而陆剑翁在众人之中，恐怕心境修为又是最高的。 “道！” 诡异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在向陆剑翁质询。 恐怖的天道意志，已经凝视向他。 那一双看不见的眼眸，给人一种无法想象的压迫。这就是属于天道的威严。 “道……” 陆剑翁神情平静，“道就是道！” 说罢，他的眼神已经陷入呆滞之中，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意识被拖进天道的幻象之中去了。 慧明本以为，陆剑翁的意识很快就能够破开幻象，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 陆剑翁陷入幻象之中以后，足足很久都没有能够从幻象之中摆脱出来。不仅如此，渐渐的，他原本呆滞的神情之中，露出来狰狞之色，同时还有一丝丝极度危险的杀气从他的身上一点点，宛若无声无息的寒气一样朝着四周弥漫出来。 感受着从陆剑翁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花船上的众人都是暗暗心惊。很显然，这个时候，他们哪里不明白，陆剑翁是个非常恐怖的存在。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他已经露出了危险的征兆！ 随后突然间，陆剑翁双眸瞋圆，厉声咆哮，“我不允许她死！贼老天！你敢忤逆于我？！天要她死，我便逆乱苍穹！地府敢收她，我便要冥府天翻地覆！杀！！” 他平地一声怒吼，恐怖杀意迸溅，在刹那间便攀升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随后陆剑翁抬起手来，仿佛很平常的一双手竟然狠狠地抓向无形的天道化身！ 轰隆！ 陆剑翁的双手撕扯，天道化身面前空间扭曲，空间障壁都在此刻被生生扯碎。 遭到陆剑翁的攻击，天道化身同样当场震怒。 一股无不恐怖的天道威势迸发，原本处于无形之中的天道化身，竟然在陆剑翁的进犯之下，现出真形来！ 那是一道魁梧的身影，他的身上，则是穿着一件紫色的道袍。 紫绶仙衣！传闻只有天界之中，品级极高的仙人，才有资格得到的仙衣。 而且不止如此，天道化身，还戴着紫金冠，踩着云履，唯独只有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五官和面容。 天道无面，是为混沌！ 传说之中，混沌就是一个没有五官和面容的神祗。 “退下！” 天道所化的无面人叱喝！ 他没有嘴，然而充斥着威严的声音隆隆滚动，震慑天地！ 这一刻，天道化身矗立于花船之上，恐怖的气势不断的攀升，仿佛整个苍穹都要碾压下来。 可惜即便是天道，亦根本不能够让陆剑翁退避。他状若疯癫，反而大掌伸出，无法想象的大神通迸发，乾坤逆乱，虚空塌陷，竟是一把天道化身捏在手心之中。 “死！！” 这一刻，陆剑翁呐喊。 恐怖的杀意冲霄，在他的掌心之中，天道化身竟然让他一寸寸的生生捏的粉碎。 他周身的气息肆虐，根本已经超出于成道者的范畴！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众人皆是心头禁不住的一颤。也有零星个别人，依旧神情平静。 陆剑翁捏碎了天道化身以后，他癫狂的神智，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他蓦的停下手来，眼眸之中露出清明的光芒。 然后他猛地回头，看向慧明，“我这是……” “陆前辈，你刚刚中了天道幻象，结果却是突然间发狂，将天道化身给捏碎了。” 慧明照实说道。 “天道化身让我捏碎了？” 陆剑翁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露出以外的神情，“这……这天道化身，有点不够拿捏啊。” 他的话语落下，众人的目光都是一下子古怪了起来。 这哪里是天道化身不够拿捏，而是陆剑翁，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恐怖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异类成道，还没有成就仙身，却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简直不可思议。 “异类成道……” 慧明忍不住心中念道。 他隐隐约约，有了一种想法，恐怕陆剑翁有如此实力的关键，就是异类成道上。 成道者，再得仙身，可以称之为天仙。 但是刚刚，陆剑翁爆发出来的战力，已经超过了天仙。 慧明是亲眼见过天仙之上的玄仙出手的。 陆剑翁癫狂之中出手，施展出来的神通，已经有了一些洛子期那个时候屠杀天使的风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超越常理 一个比一个变态！ 慧明从小，没被自家师傅少夸。 下山以来，他也时常被人称之为有佛子之资。 进入灵隐禅寺以后，他更是被很多人视为佛门不出世的天才！ 然而将洛子期和陆剑翁两个人拿出来，就算是慧明，都有些难以企及了。 十人之资，可以称之为逸才。 百人之资，可以称之为秀才。 千里挑一，可以称之为天才。 天才之上，则是奇才！奇才，万中无一。 奇才之上，则是旷世奇才！这样的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之中，有可能才有那么一个。 他生来钟灵毓秀，七窍玲珑。事事可以举一反三，拥有着足以让常人惊叹的智慧。 不过即便如此，哪怕是旷世奇才，也还在常人可以想象的范畴之内，他们依旧束缚于常理。 在他们之上，还有一种人，往往可以突破常理，做到不可思议之事！他们是超越常理之人！他们的成就，往往可以照耀一个，甚至数个时代。 洛子期和陆剑翁，显然都是这一类人。 慧明不认为自己可以算在其中。但事实上，他也是这样一类超越常理之人。 “前辈，你刚刚可是遇到了什么，为何会突然间……”慧明朝着陆剑翁问道。 “是见到了一位过去的故人。”陆剑翁如此回答道，声音之中却是带着些许叹息和莫名。 “我本以为，我早就已经将她忘记了，没有想到，这一份记忆和我对她往昔的愧疚，竟然还是让天道可以挖出来了。”陆剑翁苦笑着说道。 “很久以前，还是我年轻的时候，那会儿不懂事，刚从家里出来，遇上人家摆擂台招亲，我自恃本领，上去以后便夺了花魁。结果耽误了人家一辈子，还害得她为我而死。我这一辈子，就干过这么一件后悔的事情。” 陆剑翁说的轻描淡写，但不知道为什么，慧明有一种感觉，恐怕陆剑翁的故事绝对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刻苦铭心。否则的话，陆剑翁也不知道在疯狂之中，竟然说出要为了他逆乱苍穹，掀翻阴曹地府的话来。 正在陆剑翁说话之时，天上突然间伴随着一声震动天地的轰鸣声，继而一道银蛇划过，将漆黑的苍穹给撕裂！ 虚空破碎，露出一道口子。 继而从这一道口子之中，映照出来一双无比巨大的眼眸。 那眼眸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冰冷而无情。他只是透过这一道裂缝，俯视着一切、 天道！ 是天道，在窥视他们。 这一刻，被这样巨大而诡异的眸子注视着，所有人的心中都直有一种不真切的荒谬感。 “天道！” “好诡异的天道！” “这天道意志，已经盯上我们了！” …… 在众人禁不住开口的时候，裂缝之上，天道出手了。 他伸出来一个手指，这一根手指撕裂虚空，就这样带着无匹的威势，自苍穹之上，一指遥遥碾压下来。 天道这一指，针对的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陆剑翁。 无穷无尽的浩瀚伟力碾压下来，刹那间，仿佛空气都一下子凝滞了。 没有丝毫的迟疑，花船之上的众人通通都是歇斯底里的喊道，“跑！” “不行了！天道意志动怒了！这一指扛不住的！只能放弃花船了！” “避开锋芒！” …… 花船上，一道道身影，化作一道道光芒，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的逃窜！ 只是眨眼间，花船上剩下的，便只有慧明和陆剑翁两个人了。 “陆前辈！”慧明下意识的喊道。 陆剑翁同样仰视着苍穹，他的目光凝滞，神情同样无比的凝重。不过在他的眼眸深处，却是带着一丝丝的狂傲！ 但最终，陆剑翁回过神来，他还是看向慧明，“这一条船，有大用！保住它！” 这一句话落下，陆剑翁已经化作一道光芒，从花船上冲了下去，直往无垠的大海深处狂遁！ 他以身化遁光，快若闪电！ 陆剑翁遁走，天道一指，同样跟着偏离了方向。 随后宛若天柱一样的手指贯穿下来，稍稍偏离一些，擦着花船，轰入海面之中。 恐怖的力量，碾碎一切，溅起万丈海浪。 巨浪冲刷，浪涛天翻地覆，似乎直欲吞没一切。 置身于花船之上，慧明最终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便双手合十，厉声叱喝，“大日佛光！” 耀眼的佛光迸发，将花船通通笼罩，化作一个耀眼的金色光球。周围的巨浪狠狠的拍打在光球之中，打的光球震颤不休，却始终没有破开。 天威肆虐，巨浪翻腾，足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周围翻腾肆虐的巨浪才逐渐停歇下来，周围辽阔而无垠的海面重新恢复于平静和死寂之中。 无垠而辽阔的海面上，死寂的气息疯狂的蔓延着，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黑暗之中，慧明耐心的等待着，可惜他足足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却自始至终，没有人回来。 陆剑翁，没有归来，其他逃走的人，同样没有回来。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了慧明一个人。 周围的海洋，渐渐的，越发的冰冷而诡异了，漆黑的海面上，无声无息的，吹起阴冷的寒风。 这阴风，吹动，海水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有一种不祥的气息疯狂的蔓延。这种气息，非常的诡异。仿佛像是，有什么相当糟糕的东西出现了。 终于，慧明忍不住起身，朝着周围的黑暗眺望起来。 他的目光逡巡，约莫十来个呼吸的功夫以后，慧明看见了一道无比恐怖而狰狞的鬼影！ 鬼影的样子朦胧，阴冷的气息缭绕于周身，不详而诡异。它无声无息的从海面上掠过，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在它的手上，拎着一个近仙的肉身。 这个近仙死相凄惨，神情狰狞，充斥着不甘和惊恐。 这个样子，似乎在诉说，那临死之前，遭遇到了诡异和恐怖。 “是心魔念！” 慧明只看了一眼，心中便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所谓心魔念，就是一个人心中的邪念和杂念。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七日舫船 “老前辈……”慧明朝着老道人和声说道。 可惜老道人的反应，和之前面对常阳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面对如此情形，慧明只能叹了一口气，他合十的双手松开，很自然的放下，“老前辈的心海之中，藏了无数的心魔念。我不知道前辈你的打算是什么，不过我想，如果你早已知道自己渡劫，十死无生，还为了破劫，刻意引我们进入你的心海劫数之中，那么你的所作所为，我只能够说非常不耻。” 慧明的话语落下以后，他兀自转过身来，不再看向老道人。 然而就在此时，老道人的声音却偏偏响起，“你们如果不是为了借我的心魔劫成仙，又怎么会陷入死地。这样说来，你们无非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如今你们想要成仙，唯有拼尽全力，助我破劫成仙！这样一来，你们也可以得我的福泽成仙。否则的话，我若是死于劫数之中，你们也通通得死。” 慧明蓦的转身。 此时此刻，老道人已经转过头来，苍老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的感情。 “你果然就是老道主的真我意识，不！不对！你不是他的真我，你是他的自我！”慧明眼眸之中充斥着惊骇之意。 但随即，这一抹惊骇，化作浓浓的失望和不耻。 “你很失望？”老道人很平静的朝着慧明说道。 “是的。”慧明没有掩饰，“三清山老道主，玄道之中的泰山北斗，无数人敬仰的前辈高人，却没有想到，如此不堪。我自然失望。” “你太幼稚了。像你这样幼稚的人，竟然也能够修行有如此境界。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老道主摇了摇头。 “修行之道，艰难险阻，不可想象。成仙路上，哪个背后，没有累累的尸骸。想要成仙，唯有倾尽一切！自尊、善良、信义，这些东西通通都只不过是成仙的资粮而已。” “仙道、魔道，其实只在一念之间。这个世上，不成仙终为灰灰！大道恒久，不知其始，不知其终。时间浩浩，古往今来，逝去者如恒河沙数之多，没有成仙的，通通都已经消失于过往，再不留下任何的痕迹。我从踏足玄门那一刻，就发誓此生此世，一定要成仙得道！如此才不枉来这世上一辈子！” 慧明摇了摇头，他看着老道人，最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抽你！” “心魔劫已经失控，我已经彻底陷入被动，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孱弱。你若是想要抽我，大可以这么做。如果你能够对一个老人下得了手的话。还有等你抽完以后，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做。这也是我们最后的生机所在。”老道人依旧很平静的说道。 “你……！” 慧明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真无耻！” 慧明忍不住的说道。 “谢谢。”老道人呵呵一笑，“我就喜欢看你无能为力、气得不行，最后还要帮我的样子。” “你没救了，你这样的人，就算成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慧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慧明最终还是问道。 他确实做不出来抽一个老人家的事情。而且为今之计，不管是不是帮他，慧明确实需要知道破劫的办法和关键。 “聪明人。”老道人如此说道。 说罢，他微微一顿，神情凝重起来，“我的心魔劫，已经失控。没有了镇压的心魔念，已经彻底暴走。这些暴走的心魔念，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我。因为它们是我心中的愧疚和对自己的恨意所化。但是它们找不到我，因为我在这一艘船上。“ 这么说着，老道人的脸上，露出些许从容之色，“这一艘船，名为七日舫，可以遮断气息，克制魔念。” “七日舫？！” 慧明心中微微一惊。 “没错，就是你们佛教传说之中的七日舫。”老道人嘿嘿一笑，“百余年前，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多半要困在心魔劫上，所以我早就在为此做准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一座上古遗迹之中，得到了这一艘七日舫。” 七日舫，佛经传说之中的一件佛门宝器。 相传，在古来时候，有一个有一个魔王名为罗刹谛利。 魔王罗刹谛利诱惑众生，诱骗世人，将他们从魔界召唤了出来。他来到人世以后，便想要吞吃众生，灭绝人类。一时间，无数的人类被魔王罗刹谛利吞噬。 这个时候，就在人类快要灭绝的时候，佛门之中有一个僧人，名为苦说和尚。 苦说和尚恳求魔王罗刹谛利，放过人类，给人类一个延续生息的机会，不要让人类灭绝。 魔王罗刹谛利不肯，他说人类就是世上的祸害，他吃人，是老天给他的使命，是天意要让人类灭绝。 苦说大师没有办法，只有带着剩下的人类逃跑。 那么逃去哪里呢？ 他想了想，只有大海茫茫无涯，或许才能够躲避魔王罗刹谛利的追击。 于是他绞尽脑汁，建造了一条舫船，带着剩下的人类逃到了大海上。 魔王罗刹谛利不甘心，他在大海上，找寻了七天七夜，却没有能够找到人类的踪迹。最终没有办法，他只能够放弃。于是这一艘救了人类的船，也被称之为七日舫。 这个故事，出自于佛经《佛本生故事》之中，《佛本生故事》也叫《菩萨本生经》。 七日舫，连魔王都找寻不到，更何况于区区的心魔劫念。 只不过慧明本以为，《菩萨本生经》之中的故事，只是古代僧人的编造，用来传播佛门教义的虚假故事而已。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七日舫。 “不对，这一艘船，多半不可能是传说之中的七日舫，应该是后世之人，根据《菩萨本生经》之中的故事，仿造出来的一艘宝船而已！不过此船，能够躲避心魔劫念，甚至克制他们，让心魔劫念主动躲避。却也足以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宝物了。价值恐怕不在蓬莱仙境图和杀生天刀之下！”慧明心中如此想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魔主念 “只要有一艘七日舫在，那么心魔劫念便不可能害得了我。我先天上，已立于不败之地。”老道人非常自负的说道。 “但是他们奈何不了我，我却也奈何不了心魔劫念，而这些心魔劫念不除，我便不可能破劫成仙，最终耗下去，只会是我的心海，在劫数之中，硬生生干涸，最终憾然而死！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破劫！” 老道人这么说着，目光直直看着慧明。 此时此刻，老道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之所以引众人进来，就是为了让众人帮他对付心魔劫念。 “我明白了。”慧明点点头。 他已经明白了。只不过，这么多的心魔劫念，就算是他，想要一口气解决掉，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能够在这一片心海之中，汇聚万僧，摆下大日光明海。 这些心魔念，通通都是近仙级数的。没有大日光明海，想要一口气解决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慧明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一个个落单的心魔念下手。 但这样的话，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够将这些心魔劫念通通解决掉。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整个心海，早就油尽灯枯了。 “没有你想的这么麻烦，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现在见到的，这些四处游荡的心魔念，只是一些散念而已。这些心魔念，就算放着不管也没有关系。真正重要的是一道心魔主念。心魔主念也是我心中真正的魔障所化。你只要想办法，将她解决掉，那么我就可以重新掌控局面！”老道人开口说道。 “心魔主念？”慧明眉头微微一挑。 老道人的神情微微晦暗起来，但他还是朝着慧明说道，“这一道心魔主念，就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魔业障，也是我心中，一个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槛。” 这么说着，老道人抬起头来，神情都有些恍惚了，“在我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入三清山修道，而是在老家古州大同县的一个无名道观之中修行。” “那个时候，我修道，也不是为了什么飞升成仙，长生不死，只是为了糊口而已。因为我们家太穷了。爹娘又死得早，兄弟姐妹五个，饿死三个，只剩下我和小妹。我为了活命，就去了道观里面当道士，换一口饭吃。” “起初的时候，是做道童，后来做着做着，道观里面的老道士死了，我就继承了道观。那个时候，我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没有想到，大同又发生了虎妖吃人的事情。” “我对付不了虎妖，大同县府就要让我去做祭品，我没有办法，只好让小妹代替我。” 老道人说到这儿，神情都已经狰狞起来，“小妹很听我的话，我求她，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你真是个人渣！” 慧明听着，都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她去死吗？！我也没有办法啊！”老道人痛苦的说道，“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想要活下去，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我要活下去，而且比谁活的都好！为了这个，我可以牺牲一切！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牺牲了！” 这么说着，老道人的神情之中，流露出来前所未有的凶光！ 那逼人的凶光，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像是一只日薄西山、行就将死的老狮子重新露出来择人欲噬的杀气。 但这一抹凶光，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消失了。 他重新颓然起来，“小妹的死，成为了我道心上面最大的破绽和漏洞。哪怕后来，我进入了三清山的门下，而且一步步成为三清山的道主，成为无数敬仰的玄门大能，我却自始至终，没有办法忘记她！” “是我对不起她！或许，在我的心底深处，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慧明默然。 沉默良久以后，他又开口说道，“也就是说，你的心魔主念，便是心中对她的愧疚所化。你想要破劫的关键，便是解决掉她？” “是的。”老道人说道。 “只要将我心中对她的愧疚所化的这一道执念解决，剩下的心魔念，便不可能阻挡我破劫成仙！”老道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嗯。”慧明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这一道心魔主念在哪里？”慧明问道。 这一次，老道人却是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办法感知到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不过……”老道人目光深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我心海之中，所有心魔念之王。心魔念汇聚的地方，肯定就是她的所在。刚刚那人说他见了无数心魔念，我想多半她就在那边。” “嗯。”慧明心中了然。 这倒是和他的猜测相吻合。 “既然这样，那便继续往前便是了。” 一念及此，慧明旋即便操控着七日舫，继续前进。 沿途，慧明遇到的心魔劫念越来越多，这些心魔念漫无目的的游荡，神情癫狂，让人心寒。 不过和之前一样。 这些心魔念，仿佛通通无法感知到船上的慧明和老道人一样。通通无视了他们。即便是偶尔有一些心魔劫念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很快避让开来了。 似乎七日舫，隐隐约约，让这些心魔劫念有些无法形容的畏惧。 “小和尚，若是此次，你真的能够助我破劫成仙，那么我可以将这一艘七日舫送给你。毕竟，此物本来便是属于你们佛门的东西，我将它送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老道人不动声色，似乎是很随意的说道。 “阿弥陀佛，那我便多谢施主了。”慧明同样平静的说道。 “怎么，小和尚你也不推辞一下？”老道人嘿然一笑。 慧明神情平静，“正如施主所说，此物本是我佛门之物，回归佛门，理所应当，既然这样，我又何必推辞。” 这一句话落下，慧明随后又冷笑着说道，“我只怕，老施主你最后食言而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蚂蚁拖象 “小和尚，你放心，我若是破劫成仙，此物于我自然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仙道渺渺，高不胜寒，从此我为仙人，大道逍遥，岂会吝啬一两件法器！”老道人自负的说道。 “希望如此。”慧明不置可否的说道。 七日舫继续前进，很快的，前方便有无数恐怖和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气息大多狂暴无比，隐隐约约，却还夹杂着一些属于天道意志的天威！ 这些狂暴的气息和天威交织在一起，仿佛像是这些狂暴气息正在和天道意志疯狂的厮杀一样！ 再往前，气息的冲突越发恐怖起来，而且可怕的气息横扫出来，已经影响到了原本平静的海面。使得海面上，不断的掀起惊涛巨浪！七日舫置身于这些巨浪之中，不断的来回颠簸，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倾覆。 幸亏慧明以大日佛光庇佑着它，才使得七日舫有惊无险，没有被巨浪拍碎。 硬生生闯过惊涛骇浪，慧明终于看见了风暴的中心。 在浩瀚的汪洋之中，无边的巨浪肆虐，一尊高大的不可思议的巨人矗立于汪洋之中。 他身高千丈不止，身形就像是巍峨不倒的山岳一样，从他的身上缭绕着滔天骇地的无上威势，那威势震慑一切，足以让众生臣服。那是属于天道的天威！ 隆隆天威，镇压一切。如此威势，已经凌驾于近仙之上不知道多少！即便是成道者，在他面前，亦渺小如蝼蚁！ 这一尊巨人，赫然便是天道化身！ 和之前的天道化身一样，这一尊天道化身，虽然身形巨大的不可思议，却依旧是没有面容。 他是天，生来完美，不需要后天雕琢。 不过此时此刻，即便是天道化身，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在天道化身的周围，到处都是心魔劫念！ 无数的心魔劫念包围了他，仿佛像是无数只蚂蚁，正在围着大象疯狂的啃噬！ 心魔劫念的数量太多太多了！巨浪之中，慧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心魔劫念置身于狂涛骇浪之间，他们统统都是近仙级数的修为，一个个魔气滔天，凶威冲霄。 他们疯狂的进攻天道化身，一道道恐怖的光芒打向天道化身。有的甚至疯狂的扑上去，围着天道化身不断的啃噬！看样子，他们似乎想要将天道化身生吞活剥！ “天！” 天道化身矗立于汪洋之中，他口吐真言。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威势迸发，一道道仙光垂落下来。 这些仙光仿佛像是一条条鞭子一样狠狠的抽打下去，所到之处，将一道道心魔劫念给生生砸爆，打碎成齑粉！ “道！” 天道化身巨掌结印，刹那间，又有一道道黑色的罡风呼啸而出。 这一道道漆黑的罡风肆虐纵横，将无尽的汪洋生生撕裂，更是掀起万丈波涛。 恐怖的巨浪翻腾，然后狠狠的拍打下来，单单是恐怖的风压冲击，便将一尊尊心魔劫念碾碎成肉酱！ 这些心魔劫念，通通都是近仙级数的修为，而一般的近仙恐怕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即便是这样，这些心魔劫念在天道化身的面前，依旧渺小的宛若蝼蚁一样！ “真是可怕！这一道天道化身的战力，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玄仙了！” 慧明忍不住的心惊！ 玄仙，那可是凌驾于天仙之上的第七阶大能！ 一般情况之下，人间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恐怖存在。 慧明见过洛子期一招屠杀天使。他一笔勾勒出来地狱，招出来无数的地狱魔王。那样恐怖的景象，慧明至今难忘。 山挥遗骸，恐怕当时爆发出来的战力，也不在玄仙之下。只不过当时慧明驾驭大日光明海，集合万僧之力。故而胜得轻松。若是让他自己面对如此恐怖的存在，慧明自己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原本飞升劫，天道不应该降下如此之大的劫数。 一尊有着玄仙之威的天道化身，根本不可能是寻常成道者可以应对的对手。 是陆剑翁的存在，引动天道，降下了如此之大的劫数。陆剑翁以成道者的境界，却拥有了远超于成道者的力量。而且他正面和天道冲突，这才惹来这样一尊天道化身追杀他！ 原本天道化身和心魔劫念，不应该互相起冲突才是。 心魔劫念，是由劫数影响之下的心魔念所化，照理说，这些心魔劫念也是飞升劫的一部分。他们应该和天道化身是一边的才对，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心魔劫念，却是在和天道化身疯狂的火拼！ 大量的心魔劫念让天道化身打爆，然而下一刻，从恐怖的巨浪之中，却是又有无数的心魔劫念冲了出来。 他们从心海之下，破海而出，依旧是悍不惧死的冲向天道化身。 他们的数量太多太多了，而且各个悍不惧死，疯狂的冲下天道化身，居然也真的将天道化身给撼动了。 一尊尊心魔劫念被打爆，更多的心魔劫念冲上去，在天道化身的魁梧身躯之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鲜血从天道化身的身躯之中淌下，滴落在浩瀚的汪洋之中。除此之外，便是让一尊尊心魔劫念给生生吞噬殆尽。 天道化身的血肉，让这些心魔劫念为之疯狂！ “他们想要吞噬这一尊天道化身！” 慧明看得心惊肉跳。 “这些心魔劫念恐怕并不是懵懂无知，他们是有意识的！不，不对！不是他们有意识，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这些心魔劫念！” 慧明的心中，忍不住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随后他下意识的，看向甲板上的老道人。 此时此刻，后者的脸色同样是无比的难看，“是心魔主念！只有她，才能够操控其他的心魔劫念！”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心魔劫念，真的蚂蚁拖象，将天道化身给吞噬，那样会发生什么事情？”慧明朝着老道人问道。 老道人猛地一个激灵，生生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声音冰冷无比，“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落到那样的地步，我想，我们大概通通都要死在这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我意识 这一刻，老道人的声音无比的凝重。 “说不定，他们吞噬了天道化身以后，她会因此，摆脱作为心魔主念的限制，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未可知！毕竟天生万物，天道掌握的就是创造万物的法则！” “不！不是有可能！而是绝对就是这样的！能够让心魔主念，放弃对付我，反而转过来，不顾一切的对付天道化身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老道人浑身都在颤抖。 “原本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我镇压在心海之中的这一道魔障，正在一点点的进化出自我意识！魔！如果她真的吞噬了天道化身以后出世，恐怕她将成为这个世上，最为恐怖的魔王！” 面对他的话语，慧明亦是彻底的心惊了。 嘶！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随后开口说道，“你还真是个祸害啊！” 在慧明和老道人说话的时候，突然间，七日舫周围的海浪劈开，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冲上船上来！ 哐当！ 这一道身影重重的砸在七日舫的甲板上，恐怖的冲击力道，使得整艘舫船猛地颤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慧明和老道人都是心中一惊， 下意识的，慧明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不过很快的，他也是终于看清，落在甲板上的，是个和他一样的活人。 她浑身都是水渍，长发散乱，气息滞涩，狼狈不堪，显然受伤不轻。 此时此刻，她艰难的从甲板上爬起来，靠着船舷，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神情，仿佛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然而很快的，她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便重又露出警惕的目光。 因为此时此刻，慧明正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虽然她浑身是伤，气息衰微，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成道。 只不过和一般的女修不同，玄门之中的女性修士，大多姿容出众，此女却是相貌平常的很。样子仿佛像是像是平平无奇的邻家小妹一样。但就是这样平凡无奇的面容之下，她的双眸之中却是透出来让人心悸的霸道和倔强。 她的眼神，隐隐约约，给人一种仿佛像是矗立于人间之上的帝王一般的气概。 “是你！” 慧明的目光复杂。 “我现在身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你若是要对我动手，便尽管动手就是。不用对我冷嘲热讽！” 她冷冷的说道，“但是我也不会束手等死！” “你不用故意激将我，也不用卖弄什么心机，我虽然很讨厌你，但是我不会乘人之危。”慧明不屑的说道。 慧明的话语落下，她重重的冷哼一声。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是暗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是现在，慧明真的趁机对她下手，她必死无疑。 此女登船以后，船上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不少，不过就在此时，浪涛涌动间，却是又有一道身影，分开浪涛，落在了七日舫上。 这一次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剑翁！ 他的样子，明显从容许多。 气息依旧平和而深邃，似乎即便面对天道化身追杀，他也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势。 “陆前辈！”慧明有些惊喜的说道。 陆剑翁点点头，随后他大袖一甩，从他的衣袖之中竟然哐当又是滚出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撞在船舷上，一个比一个狼狈。 他们被放出来以后，同样一脸的劫后余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足足数息的功夫以后，他们两个人回过神来，也是朝着陆剑翁拱手一礼，“多谢……多谢前辈相救！” 对于他们的话语，陆剑翁也不在意，只是看向慧明和老道人，“他就是真我意识？” “何止是真我意识，他就是三清山老道主本尊。”慧明无奈说道。 “果然是这样。”陆剑翁点点头，他的神情之中也不吃惊，反而是有些了然。似乎是他原先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前辈早就已经知道了？”慧明朝着陆剑翁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猜到了一些。”陆剑翁如此回答道。 说罢，随后他朝着老道人稽首一礼，“陆剑翁，见过道兄。” 面对陆剑翁这一礼，难得的，老道人没敢大意，而是起身，同样郑重的稽首一礼，“道兄不敢当，儒家白鹿圣人之名，老道也是听说过的。没有想到，世人都说，白鹿书院陆圣人失踪于三百多年前，时隔三百多年，却又重现世间！” 陆剑翁不动声色，只是随和一笑，然后说道，“如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一起。我想，道兄也不应该在继续瞒着我们了。”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慧明听到这儿，神情立刻不善起来。 “哈哈，既然是白鹿圣人面前，老道敢不从命。”老道人眼珠子里面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如此说道。 很显然，就像陆剑翁说的一样，老道人果然有秘密还瞒着慧明！ “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你这个人没救了。”慧明认真朝着老道人说道。 然而后者，只是呵呵一笑，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脸皮早已经厚的超乎想象。慧明些许指斥，对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从一开始，他就说的很明白。他就是要利用慧明！ 而且事实上，慧明也确实不得不被他利用，这是他的阳谋。 “我虽然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能力，但是我毕竟是这一片心海的主人。现在这些心魔念，其实是借助于心海在藏身。同时也正是因为心海的缘故，他们才杀之不尽，不管天道化身怎么杀他们，他们始终都可以从心海之中再生。因为这一片心海，就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原来是这样！” 慧明心中明悟。 这些心魔念，是从老道人内心之中诞生出来的。 心海，就是这些魔念的源泉。 只要心海不枯竭，不管天道化身怎么屠杀他们，他们自然还是可以不断的从心海之中重生。 除非天道化身，可以将这一片心海蒸发殆尽！ 第一百八十章 凤凰涅盘 心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有一句话说，心有多大，法就有多大。 这一片心海，浩瀚如汪洋，无边无际、无垠无涯，哪怕以天道化身的力量，只怕进入此地以后，想要将这一片心海彻底的蒸发，也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 那个时候，恐怕天道化身，早就一点点，让无数的心魔劫念，给活活的吞噬殆尽了！ “我现在虽然已经无法镇压这些心魔劫念，但还保持了一点对心海的控制。”老道人如此说道。 “具体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相貌平平无奇的女子从地上起身，朝着老道人说道。 “简单来说，我可以暂时斩断这一片心海和心魔主念的联系，让这些心魔劫念无法从心海之中重生。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将心魔主念从心海之中逼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心魔主念应该就在这一片心海下面。”老道人回答道。 “嗯。” 此女点点头。 “心魔主念的实力如何？”她又问道。 这么说着，她的神情之中露出思索之意，“没有这些心魔劫念的话，恐怕天道化身第一时间还要对我们出手。这样一来，我们需要同时面对心魔主念和天道化身。” “这个……”老道人有些尴尬，“老道我也不知道。” “这一道心魔主念，原本就等于是另外一个我。她的力量，绝不在我之下。而且心魔劫数加持，她的力量早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再加上，现在她吞噬了一部分天道的力量，所以她现在的力量，我也无法想象。” 老道这么说着，顿了一下，“老道我估摸着，她的力量应该不会下于真正的仙人。至少在这一场心魔劫之中是这样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一场心魔劫，于她而言，就是她化茧为龙的机缘。于我而言，就是一次十死无生的劫难！你们千万不可小觑。” “不下于天仙……”慧明眉头微憷。 恐怕何止是不下于天仙！ “心魔主念再加上天道化身……”陆剑翁负手而立，思忖着，最终他开口说道，“我有把握对付心魔主念，这一次来此，我也做了一些准备。” 这么说着，他伸出手来，翻掌间，手上多了一幅字帖。 这一幅字帖甫一出现在，便有一丝丝非常奇怪的气息渗透出来。 这一股气息弥漫着，笼罩在舫船周围，给人一种刚正不屈、至大祥和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儒门至宝。 “这是我儒门心圣留下的浩然正气帖！心圣王云，一生无敌，生平造诣，皆由心而来，以心为最。他留下的这一道浩然正气帖，可以说是克制心魔念的无上宝物。我催动此物，相信镇灭心魔主念应该不难。”陆剑翁说道。 “心圣遗物！” 慧明心中微惊。 “有心圣遗物在，确实对付心魔主念不难。”老道人神情一振。 “不过我对付心魔主念的时候，还需要你们给我拖住天道化身。”陆剑翁这样说道。 这么说着，他看向慧明。 “我尽力一试！” 慧明这样说道。 天道化身的力量，相当于玄仙。 纵然他有杀生天刀和蓬莱仙境图两大仙器，恐怕想要正面和一尊玄仙战斗，也绝不是易事。 因此慧明话没有说满，他只说了尽力一试。 “我可以挡住天道化身。” 突兀的，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 慧明回过头来，看向不远处那个相貌平凡的女子。 “你窃位居帝，虽然是贼，却也暂时得了天数。由你来对付天道化身，倒也是可以。只要你的天数不绝，天道化身却是不会拿你怎么样。”陆剑翁也开口说道。 面对陆剑翁的话语，后者冷哼一声，“何谓窃位？赵家坐的皇帝，我就坐不得？！人皇之位，有德者居之！我能威服四方，使天下顺从，为何坐不得皇帝？！” “你费氏，身为赵氏家臣，却悖逆君主，此为不忠。你倒行逆施、贪妄酷烈，此为不义！像你这样不忠不义的人，也敢称之为有德之人？！”慧明立刻开口道。 后者当场怒极， “你说我不忠不义、倒行逆施？！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无知妖僧，不过口出妄言而已！” “行了！不用争了！” 陆剑翁眉头微皱，赶紧打断她和慧明的争执。 “你的所作所为，现在不用多说。不管怎么样，外面的事情，必须暂时放下。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破劫！这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情。等破劫出去以后，天下间的是是非非，我们再行论断！”陆剑翁说道。 “哼！” 此女重重的冷哼一声。 随后她不在看向慧明，而是朝着陆剑翁说道，“我需要一道元阳，而且必须是真心之人的元阳。”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虽然故作冷峻，然而神情之中，还是禁不住闪过一丝羞耻，“我……我修炼的是天魔道的上古圣法凤凰涅盘功！此法共九重，大成以后，可以身化凤凰，力敌真仙！我已经修炼大成，但是欠缺这一道元阳，不能阴阳调和，无法圆满无漏，更无法以身化凤凰。我现在虽然成道，却也是异类成道。” “凤凰涅盘功……真心人的元阳……” 陆剑翁都是微微一愣。 凤凰涅盘功，慧明听说过。 这是天魔道的一门古老邪门功法。 别看它名字叫凤凰涅盘功，非常的大气神圣，其实是一门极为可怕的魔道邪法。 传闻修炼这一门功法，极为残忍、痛苦。 凤凰涅盘功，修炼的过程，就是让修炼者一点点涅盘重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修行者全身的骨头、经脉甚至灵魂，都会一点点的粉碎，然后一点点的涅盘重塑。整个过程，极为痛苦。 传闻，哪怕是在天魔道之中，这一门功法，也是禁法。因为以前，有很多天魔道的修士，因为修炼这一门功法，最终太过于痛苦，竟然发狂入魔，有的自己了结了自己，有的干脆见人就杀，活活发狂而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发现 时间长了，以至于在天魔道之中，这一门功法和修炼这一门功法的人，都成了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后来慢慢的，凤凰涅盘功在天魔道之中，都成了一门禁法。哪怕是天魔道的弟子，无大毅力、大决心之人，也不得随意修炼。 真是让人没有想到，她竟然修炼的是这一门恐怖的魔功！而且竟然真的让她练成了！ 传说，凤凰涅盘功，有很多神奇的作用。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焕然重生！其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可以让人由男身变女身，或者由女身修成男身，皆可随意如心。 除此以外，修炼此法者，一旦大成，可以让彻底的改变肉身的相貌和资质。 这一种改变，可不是流于表面的，而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改变和重生！也就是说，哪怕原本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只要修炼了这一门魔功，就可以脱胎换骨，成为一名姿容绝世的美人。 想到这儿，慧明禁不住想起一些传言。 民间传说，费氏奇丑无比，洛都无数公卿子弟，都不愿意娶她。 现在看来，她的样子，虽然算不上美女，却也勉强能够入眼，这其中多半就有凤凰涅盘功的功劳。 不过凤凰涅盘功的功效，貌似也没有传说之中的这么神奇啊，她的样子，虽然已经不难看了，却也平常无奇，至少和相貌出众沾不上什么关系。 “凤凰涅盘功，我也倒是听说过。只不过真心人的元阳一说……”陆剑翁笑了笑如此说道。 “不用你真的真心，世上所谓真心，有多少是真的。只需要下一个心理暗示就行。不过元阳确实必须的。”此女说道。 “元阳我也没有啊。”陆剑翁无奈说道，“我的元阳，早在三百多年前就没有了。若说元阳的话，这儿恐怕就只有……” 陆剑翁的目光看向慧明。 后者立刻摇头，“阿弥陀佛，我佛门弟子，有僧人戒律，无论如何，不可破戒。” 佛门之中，严律戒色欲。 慧明身为灵隐禅寺住持，自当以身作则。 而且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费氏此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大日佛光，光明刚正。他若是丢失了元阳，恐怕以后施展大日佛光必然威力暴跌。 所以无论如何，慧明都不会将自己的元阳给她。 “不用你破戒，你我手心相合，你传渡给我便是。”费氏目光终于看向慧明说道。 “绝无可能。”慧明用这四个字回答她。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此时此刻，费氏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冰冷至极。 “咳！” 关键时刻，陆剑翁咳嗽了一下。 “真的必须是元阳才行吗？没有别的办法了？”陆剑翁这样问道。 面对陆剑翁的话语，费氏慢慢说道，“凤凰涅盘功，需要阴阳调和，才能够修炼圆满无漏。原本凤凰涅盘功，是需要由男身练阴功，女身练阳功，最终由男涅盘为女，或者由女涅盘为男，不管哪一者，通通都可以实现阴阳调和。男身练阴功，则自带元阳。女身练阳功，则自带元阴。” “但是我是由女身练阴功，自然无法阴阳调和。也正是因此，所以我才需要真心之人的元阳。这也是天魔道一位太上长老给我想出来的办法。只有真心之人的元阳，才能够为我所用，任意驱使，最终达成阴阳调和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陆剑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后稍微思忖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想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费氏下意识的问道。 “你所说的，其实无非便是缺一道阳属性的真气，用来配合运转，调和阴阳而已。这样的话，只需要有修炼阳属性功法的人，配合你运转气息便可以了。”陆剑翁说道。 这么说着，他又看向了慧明。 “陆前辈，你能不能别老是看我。”慧明无奈。 “没有办法，儒门浩然正气，虽说至大至刚，却不分阴阳，天生中庸之间，这儿也只有你的大日佛光，最符合条件。”陆剑翁这样说道。 他的话语落下，舫船上，剩下的两人，也是赶忙说道，“我等修行法门，皆近于无，没有属性。先天便已经阴阳调和，所以帮不了这个忙。” 面对他们的话语，慧明彻底无奈。 “说真的，我宁可一个人去拼天道化身。” 慧明很认真的说道。 面对慧明的话语，费氏这一次没有反驳慧明，她只是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我还是希望，你我可以一起联手，渡过这一次的难关，破劫成仙！” 呼！ 慧明深呼吸一口。 最终他也是说道，“你放心，我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事已至此，我自然会和你合作。不过出去以后，你我是敌非友！” “正如我所愿！”费氏点点头。 定议以后，慧明和费氏两个人也没有浪费时间，所以便开始联手运功调息。 两个人相对而坐，掌心相合，尝试着，配合调息。很快的，两个人的气息交融，便进入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之中。 在这个状态之下，慧明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的气息，似乎没入了一个深邃而阴冷的寒潭之中。而且他的面前，竟然有无数的幻象和画面流过。 那是……费氏的记忆！ 在两个人联手调息的过程之中，他竟然看见了费氏的记忆。 不过和慧明所想的费氏不同，她的这些记忆画面，诡异非常。 她的记忆之中，有一些画面，竟然并不是这个世界的。 让慧明有些难以置信的，费氏竟然和他一样，也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她的魂魄，上一世，也去过那个世界轮回！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可以算的上是慧明的老乡！ 看到了这一点，差点没有震惊的让慧明从地上跳起来！ 幸亏他的定力不错，勉强将自己心中的震惊抑制住了，保持着气息的正常运转。 随后很快的，慧明看见了更多的画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截然相反 那是她前世的一些深刻而难忘的记忆画面。 她出生的年代，比慧明早了二十年。 她出生于一个下岗职工家庭，父亲是个玻璃厂锅炉工，性格懦弱朴实，母亲是个脾气执拗的纺织厂女工。 在她五岁以前，她的家庭虽然普通，却也殷实。 可惜企业改革来临，她父亲所在的玻璃厂首先倒闭，跟着她母亲所在的纺织厂，也在官商勾结之中，被作为廉价资产出售。 她的母亲，因为和其他的纺织厂女工一起闹事无果后，一气之下，喝了农药。 她的母亲过世以后，父亲每日只是酗酒度日，偶尔出去做一下零工，给人家看看大门，或者是去搬家公司，充当一下临时的劳力。 她小时候的生活，过得很苦。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她的成绩不错，只不过初中毕业以后，她就辍学了。因为她的父亲，拿不出让她读高中的学费。 她没有怨恨自己的父亲，只是偷偷哭了一夜。那天晚上，她发誓就算是不读书也没有关系，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 可惜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没有关系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路子，她的第一份工作，和她死去的母亲一样，是去给纺织厂做工。 非常讽刺的是，她上班的地方，就是当年逼死她母亲的那个厂。只不过这一家纺织厂，卖给私人以后，已经改了名字，成为私人纺织有限公司。 她在纺织厂做了两年，最终还是辞职了。 辞职以后，她和学生时代的一个小姐妹一起去了外地打工。 结果她们两个，一起被人拐进了传销组织里面。 聪明的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勾当。她本来想离开，但最终她没有这么做。 她继续留了下来，而且比谁都卖力。 她学的很快，如何揣摩人的心理，如何使用话术技巧，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 她往往举一反三。 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她就从最下家，飞速的爬了上去，成为组织头目器重的二把手。 然后，利用组织头目对她的信任，她卷走了一大笔资金，顺带把组织高层，通通举报了。 而她自己，则是改名换姓，去了别的城市。 而且这一次，她利用得到的资金，加入了着名的营养品销售品牌优力奥崔莱，成为了他们的代理商。 她从传销组织之中学来的那一套，用在做优力奥崔莱上，还是非常给力的。 她迅速发迹，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偶尔有些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她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违背了良心？ 最终，她的答案是没有。 因为传销是犯法的，但优力奥崔莱不是传销。 不犯法，就等于她没有错。 至于为什么不是，亦或者说两者有什么区别，她并不在意，也不关心。 她只知道，因为优力奥崔莱的后台很大，势力很硬。所以他们不是。 从那个时候起，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只要实力够强，势力够硬，错的也是对的。 不！ 这个世上，其实本来就没有对和错。 弱小的人，哪怕是对的，也只有去喝药自尽。 而强大的人，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这就是世间的道理和成功的秘诀！ 她以为自己掌握了财富的密码，可惜事与愿违，有一位大姐，将全部身家拿来跟着她做优力，买了数十箱蛋白粉，结果一箱都没有卖出去。在要求她退款无果以后，大姐持刀埋伏了她，给她一连捅了几十刀！ 在弥留之际，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转世以后，她作为费家独女出生。 只是在费家，她并不受到待见。 一来，因为她生相奇丑无比，自然不讨喜欢。二来则是因为，费家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继承香火的子嗣，而不是女儿。 不过她并不在意。 丑怎么了？！对于她而言，相貌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有真正的力量和自身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道理。 这个单纯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让她感到非常的适应，简直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面一样。 至于女性。 女性又怎么样？！ 就算是女性，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手腕，照样可以登临这个世界的顶点！ 君临天下，主宰众生，这便是她的夙愿！ 无数的记忆画面掠过，慧明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来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她根本就是一个社会制造出来的怪物！她的两世人生，她的思想，她的一切，都让慧明觉得可悲。 他们两个，毫无疑问，是根本不同的两类人。 慧明前世，也遭遇了一些不公，见识到了人类社会之中的黑暗和残酷。 不过他由此看见的，却是红尘滚滚，人生苦海的悲哀，他想到的，是获得力量，去拯救，打破这些可悲的事情。 而她，却是从黑暗和残酷之中汲取养分，将自己异化为比那些恶棍们更加残忍和邪恶的魔鬼！ 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和选择！ 宿敌！ 冥冥之中，慧明心中有了一个这样一个念头。 他们两个，恐怕就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绝对不可能调和的两类人。 “两个人的思想，差的太多了。恐怕让我和她阴阳调和，都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慧明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的大日佛光，光明炽烈，而且其中更加融入了他光明正义的念头。 这种绝对光明，绝对正义的气息，又怎么可能和她阴阳调和。 然而和慧明想的不一样，随着他们两个人的气息融和，很快的，从原本深邃而阴冷的深潭之中，迸发出来耀眼的光芒。 这炽烈而光明的气息肆虐，仿佛像是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狱之中，升腾起来一轮耀眼的大日！ 日光净化，原本阴冷无比的气息，仿佛被催化了一下，转化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圣气息！然后从这些神圣的气息之中，一种圆满无漏道韵扩散开来！ “慧明和尚，你的道理，我看见了！” 圆满的道韵之中，她的声音响起，“不过你的想法，太幼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凤凰帝身 “你想要普渡众生，让红尘苦海，化作极乐净土。然而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人世间的罪恶本身就是因为人而来的。人的心中，有种种的邪念和恶念，这是人类的本性！世上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点，哪怕是佛祖也不行！” “不过你的道理，也有一些可取之处！这个世界，的确太黑暗了，所以才更加需要我这样的人，来支配和统治这个世界！” 她狂傲的声音响起，“我将君临于人间，统御众生，断众生罪业！” 这么说着，她更是厉喝一声，“我以我身化凤凰！是为凤凰帝身！” 伴随着叱喝声，无边的光辉迸发，她叱喝着，在光芒之中，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神鸟凤凰！ 凤凰周身，光焰万丈，神圣的气息宛若匹练一般横扫出来，涤荡人间！ 随后她缓步之中，更是重新化作一道千丈不止的女帝法像。 她身披帝袍，头戴玉冠，隆隆的威势横扫，镇压天地！ 得了慧明的大日佛光以后，她终于圆满无漏！比原本的异类成道，更近一步！而且化现出来凤凰帝身！ 化作凤凰女帝以后，她的气息再也遮掩不住，冲霄而起，震动十方。浩瀚的汪洋之上，那些原本正在疯狂围攻天道化身的心魔劫念，都被她的气息惊动了。 一时间，有不少心魔劫念朝着这边而来。 “老道士，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凤凰女帝俯瞰舫船，厉声叱喝。 “无量天尊！” 老道人点点头。 随后他望着浩瀚的汪洋和涌动肆虐的巨浪，伸出手来，神情凝重，继而沉声说道，“念生念灭，心海无痕！” 他的话语落下，很诡异的，他的神情陡然化作了呆滞和空洞。而周围原本浩瀚翻腾的巨浪，也是陡然间凝滞了。 这个时候，非常诡异的，明明一些巨浪已经涌起，却生生凝滞了势头，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儿是心海，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唯有那些心魔劫念，依旧是不顾一切，朝着这边冲过来。 不过只是这么一点心魔劫念，根本不够看，千丈有余的凤凰女帝伸出手来，恐怖的大掌镇压。 仅仅只是抬手一击，便将许多冲杀过来的心魔劫念尽数碾杀！而且一击之威，碾压在浩瀚的心海之中，将心海都生生轰碎了一大片，凹现进去一个巨大的掌印。 “现在心海已经凝滞，你们打杀的心魔劫念短时间内，将不会再生。不过你们动作要快，我坚持不了多久！”老道人神情呆滞的说道。 一边说着，他又是双手做了一个分海的动作。 伴随着他施为，让人难以置信的，前方原本浩瀚的汪洋，竟然真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拨动着，然后一点点的分开！ 浩瀚的海面分开以后，随后从漆黑的天上，更是有一道道巨大铁索垂落下去。 铁索拉扯，竟然一点点的，从分开的海面之下，拖出来一口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椁！ 青铜棺椁一出，一种无比恐怖而不祥的气息疯狂的肆虐开来，犹如无比可怕的梦魇一样荡漾在浩瀚的汪洋之上。 这一刻，根本不需多说什么，所有人都能够明白，这一口青铜棺椁里面绝对镇压着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多半便是三清山老道主上百余年来的心魔业障！ “她，就在里面！” 老道人的声音一下子彻底的虚弱了。 很显然，为了将心魔主念拖出来，他已经竭尽全力。 “剩下的，靠你们了。”老道人说道。 心魔主念被拖出来以后，很诡异的，原本正在疯狂天道化身的心魔劫念，通通都在第一时间停手了。 然后他们一个个疯狂的暴退，围拢向青铜棺椁。 很快的，这些心魔劫念包围上去以后，将青铜棺椁团团保护起来。 看样子，心魔主念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而天道化身这儿，心魔劫念们退走以后，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只是任由心魔劫念撤退，根本没有一点点，继续追击他们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仿佛朝着七日舫这儿看过来。 他的目标，依旧还是陆剑翁！ 天道是没有感情的。 他并不会因为这些心魔劫念攻击过它，于是他就继续追杀这些心魔劫念。 随后当他的目光，落在陆剑翁的身上以后，天道化身所化的法像已经再一次朝着陆剑翁而来、 “我去对付心魔主念，你们对付天道化身！”陆剑翁朗声说道。 说罢，他已经腾空而起，直往青铜棺椁那边而去。 而凤凰帝身，则是大步，朝着天道化身而去。她挡住了天道化身的去路。 面对大步而来的凤凰帝身，天道化身只是抬起手来，隔空一指。 这一指碾碎一切，挡在天道化身面前的凤凰帝身都被打的当场踉跄后退！ 凤凰帝身，已属不可思议。然而即便是这样，她在天道化身面前，依旧勉强的很。 不过关键时刻，耀眼的佛光迸发，慧明同样出手了。 “蓬莱仙境图！” 仙图展开，化作一道天幕，悬浮在天上。 继而从天幕之上，垂落下来一道道耀眼的光华。 这些光华化作匹练，落在凤凰帝身的前面，仿佛像是一道无比的屏障。 不仅如此，慧明整个人亦是化作一道佛光，落在凤凰帝身的肩头，“杀生天刀！” 凄厉的刀光迸发，朝着天道化身斩杀过去。 “喝啊！凤凰九变！” 凤凰帝身叱喝，跟着悍然出手。 一时间，凤凰帝身和慧明两个人联手攻击天道化身。 然而即便是这样，天道化身亦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他之上大步迎上来，然后双手舞动，打出来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符文。 这些符文，通通都是天道至理凝结出来的大道文字，蕴藏着属于天道的种种规则和奥妙，也更是蕴藏着无法想象的浩瀚伟力。 天道符文一出，浩瀚的伟力倾轧，仿佛像是海啸一样，朝着慧明二人倾泻上来。 “出全力！” 这一刻，没有多想，慧明厉声呐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道有私 “凤主苍穹！”凤凰帝身叱喝，她周身的光芒狂放，耀眼的神华冲霄，普照凡尘。 原本漆黑的心海，在这一刻，都被她周身绽放出来的光芒通通照亮。 恐怖的气息肆虐着，仿佛像是洪流一样，朝着四方八方肆虐出去。 凤凰神华加上杀生刀光，两股恐怖的力量交织着，通通朝着天道化身绞杀上去。 只是刹那间，恐怖的力量对拼，天道化身施展出来的天道符文在刹那间，被不知道绞碎了多少。 天道化身的力量很强，已经无限接近于七阶。然而慧明二人联手，却是居然硬生生压制了天道化身。 不过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看着无数的符文破碎，天道化身竟然开口了。 他无脸无口，然而他的声音却犹如洪钟大吕一样，从天地之间响起，“天地大同！” 隆隆的声音响起，天道化身抬起手来，朝着凤凰帝身打出一拳。 这一拳，动作不是很慢，甚至是有些缓慢，然而拳势之中，却带着一股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威势！ 这一拳裹挟而来的恐怖力量，最先冲击在慧明布下的蓬莱仙境图上。 可怕的拳势碾压，蓬莱仙境图垂落下来的光幕立时凹现，继而一道道裂纹出现，巨幕轰然破碎！光幕破碎以后，恐怖的力量滚床，狠狠的轰击向凤凰帝身。 关键时刻，没有丝毫的迟疑，凤凰帝身同样拼尽全力，打出一击！ “向死由生！杀！” 凤凰神华硬撼天道之威。 恐怖的气息肆虐不休，随后在这一拳之下，凤凰帝身被打的踉跄倒退。 她周身的神华湮灭，法相的双臂更是轰然破碎，在她的心口则是被恐怖的拳罡贯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这一拳之下，凤凰帝身便已经被当场重创。 “凤凰不死身！” 凤凰帝身呐喊。 耀眼的神华升腾起来，凤凰帝身胸口上的血洞，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然而下一刻，血洞之中，可怕的拳势绽裂，刚刚恢复的伤势便又重新绽裂。 凤凰帝身的脸色惨变，不过耀眼的神华闪烁，又重新将她的伤势治愈。如此足足反复数次以后，她的伤势才被真正的镇压了下去。 天道一拳，简直恐怖的不可想象！ 这一拳之下，她原本的傲气，都有些折损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遁走，而是依旧挡在天道化身的前面。 凤凰帝身的神情之中，有些惊惧，但更多的是不屈和不甘。 她要成仙！她要主宰人间！她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她！ 不管是多么困难的困境，她都要跨越过去。 “天道化身力量，太过于恐怖了！他现在的战力，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于第七阶的玄仙！我们硬拼，绝对不可能赢他！”慧明的声音响起。 他们两个人的力量，都足以斩杀成道者。可以和真正的天仙一较高下。 然而即便是这样，在天道化身面前，依旧有些不够看。 “我们的目的，不是斩杀这一尊天道化身，而是阻挡他，拖延时间，为陆前辈创造镇杀心魔主念的机会。”慧明这样说道，“我们可以想办法，将他引走！” “只能如此了！”这一次，凤凰帝身如此说道。 这么说着，她的目光也是朝着陆剑翁那边看去。 之间陆剑翁那边，非常诡异的，陆剑翁手持圣人遗卷靠近青铜棺椁以后，青铜棺椁打开，便将他吸了进去。 随后青铜棺椁合拢，里面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来了。 不过可以想见，青铜棺椁里面，必然爆发了无比恐怖的战斗。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给陆剑翁争取时间。 一念及此，凤凰帝身的目光重新回到天道化身这儿。 打出那一拳以后，很诡异的，天道化身并没有乘胜追击，将她彻底的置于死地。 就和陆剑翁说的一样，她的命数应在天地大劫之中，她是天地大劫的主角之一。天地劫数没有开始以前，天道意志确实不会对她下死手，取她的性命。 这是天数。 确信了这一点以后，她的心中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下来。 不过就在此时，让人难以置信的，天道化身却是再一次开口了，“六道有常，众生有序，一切皆有缘法。天数之中，你们两个皆可以成仙。但他们两个，命数早已经断绝，只不过是欺天苟活而已。他们想要成仙，便是篡逆了天道气数！” “我知道！” 凤凰帝身凝声说道，“不过我偏偏不想要什么天数给我安排的命运！我要的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在这儿就成仙！而不是将来！” 将来成仙，有什么用？！ 天地大劫，前所未有，天人通道，都将重新开启。 天人通道一开，介时天上的仙人将再无约束，可以自由下界！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算是成仙，又有什么意义？！ 她要的是于大劫之前成仙，向天地和许多其他的应劫人争气数！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天道化身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可以于此劫之中成仙。” 这一句话落下，不管是凤凰帝身，亦或者是慧明，都是当场惊呆了。 “你说什么？！”凤凰帝身眉头憷起。 “你们进入心魔劫数之中，本身便等于也在应劫，他们是不可能渡过这一道劫数的，这一场心魔劫，必然失败。但你们两个，可以算作破劫成功，可以得到天道认可，炼化仙身，成为仙人！”天道化身的声音响起。 “不对劲！天道意志，只是天道运作的一段程序，怎么可能有像你这么高的灵智和自主的判断能力！”慧明同样凝声说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一句话说的，就是天道，没有自身主观的判断能力。 他有的，只是循着既定的规律而运转罢了。怎么可能，他可以随意决定他们两个是否可以成仙。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等于说天道有私！天道有私，那天道，岂还能够称之为天道？！ “你有问题！” 慧明肯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