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之猎敌者》 第1章 张桦 “嗷!” 张桦的大腿一阵剧痛,他本能的捂住嘴,惨叫声立刻变得低沉。 “呜呜呜。” 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满是污秽的大嘴慢慢裂开,露出两排惨白的獠牙。 “狼……野狗!” 张桦弹簧般的蹦起来,三两步靠到一堵残墙上。 仗打得越来越大,人死得越来越多,没了主人的草狗也成了豺狼。 张桦的眼睛迅速往左右扫了一眼。 残砖碎瓦间,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伏在地上,大都肿胀得看不出人样来。 所幸野狗只有一条,要是遇上一群就凶多吉少了。 “呜呜呜。” 野狗慢慢的逼过来,眼中尽是凶残。 “咕。” 张桦的喉咙动了几下,猛地弯腰抓起一样东西。 “呼。” 他奋力的挥舞着那件“武器”,大步的逼近野狗。 一点点绿色的荧光飘出来,把张桦的脸映得格外狰狞。 这诡异的一幕连野狗都吓住了,它不停地往后退。 “嗷嗷。” 终于,野狗发出几声哀嚎,夹起尾巴飞速的逃进漆黑的夜幕中。 “呼。” 张桦长长的吐了口气,忙不迭的扔掉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人的腿骨,一端被弹片切削得极为锋利。 绿色的荧光不过是些磷火,虽然诡异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咕……” 危机刚刚解除,肚子就传来一阵阵的鸣叫。 张桦连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将喉头的酸楚压下去。 他赶紧伏低身体,仔细的搜索着周围。 尸体。 三八大盖。 刺刀。 罐头。 张桦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用刺刀撬开罐头,大口的吞咽着里面的食物。 “哈哈哈。” 忽然,左前方传来几声狂笑。 张桦并没有慌张,把最后一点食物咽进肚子里,才抓起手边的三八大盖。 “哗。” 他轻轻的拉开枪栓,往枪膛里压了五发子弹。 有枪、有子弹,张桦就有战斗下去的勇气。 他悄无声息的潜过去,在一道矮墙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鬼子。” 不远处,三名鬼子正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他们周围杂乱的倒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人,不着片缕的身上,紫青色的伤痕清晰可辨。 “畜生。” 张桦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枪。 “宾勾。” 正中间的鬼子笑容忽然凝固,他的额头上多出一个圆孔来,乌黑的血液迸射而出,将整张脸涂抹得诡异而狰狞。 “哗。” 张桦一拉枪栓退出弹壳,又将下一发子弹推进枪膛。 “宾勾。” 左边的鬼子这才回过神来,刚要躲避就被子弹射穿后背。 他踉跄了几步,一脑袋扎在地上,不停地呻鸣着。 “宾勾。” “宾勾。” 右边的鬼子已经躲到矮墙后面,他举起手里的枪,射出一发又一发的子弹。 “噗、噗。” 张桦面前的墙壁立即炸出两团灰黄色的尘土。 “三。” “四。” “五。” 鬼子枪法确实不错,但实战经验还是差了点,竟然一口气将子弹全部打空。 趁他装弹的功夫,张桦猛冲过去。 “八嘎。” 鬼子吓了一跳,立刻举起手里的枪,朝张桦猛刺过来。 “啪。” 张桦左手稍一用力,便将不断逼近的刺刀拨到一旁。 趁鬼子的门户大开,张桦一个纵步。 “突刺。” 鬼子大惊失色,急忙后退两步想躲开这致命一击。 “宾勾。”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枪口竟然喷出一团火焰,疾飞的子弹立即洞穿右腿。 “啊!” 鬼子哀嚎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上。 “噗。” 几乎同时,雪亮的刺刀也深深的刺进胸口。 “砰。” 张桦狠狠一脚,将鬼子的尸体踢出去老远。 “嗯……” 背部受伤的鬼子还没死,躺在地上哼哼着。 被三八大盖近距离命中要害,一般是活不成了。 张桦没有搭理他,快步走向那几个躺着的同胞。 “大家……” 人都已经死了,砍下的头颅还摆成一排。 最凄惨的是那个女人,所有的关节都是反曲的,也不知道生前受了多少折磨。 “狗杂种。” 张桦怒火中烧,两步冲到背部受创的鬼子身边,狠狠几枪托砸下去。 “嘭、嘭。” 一连串的闷响过后,鬼子不再动弹了。 但张桦依然不想放过,又在三具鬼子尸体上各绑了一个手榴弹,只要有人翻动就会炸开。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那几名同胞的遗体前,低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仇替你们报了,都安心的去!” 稍稍辨认一下方向,张桦往西方疾奔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听前方传来一声喊叫。 “口令。” 张桦不假思索道:“御寇。” 对方又问道:“那部分的?” 张桦答道:“37师111团3营7连2排5班二等兵张桦。” 不等那人又问,另一个声音说道:“小阎王都听不出来,你第一天到37师?” 问话的那个人抱歉道:“瞧我这猪耳朵,连桦哥的声音都没听出来。 咱这刚煮了些吃的,桦哥垫垫肚子再走。” 张桦道:“不了,我先回班里报个到。” 7连的阵地十分简陋,除了两个前出的单兵掩体,就只有一条浅浅的壕沟可供使用。 张桦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三两下把裤子脱掉,借着篝火的光亮,细细检查着伤口。 “不会得狂犬病!” 或许是腿上的污垢太厚,野狗只留下几个牙印子,但张桦总觉得不踏实。 这时,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怒斥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张桦笑道:“不是回来了吗?” 中年人正是五班班长张驴儿,北平人士,我大清时就开始吃军粮,但混到现在也只是个上士。 别看平日凶巴巴的,但是对部下挺不错的。 张驴儿看了他一眼,嘲笑道:“饿急眼了,准备啃自己的腿啊!” 张桦摇头道:“刚被野狗咬了一口,还好没有破皮。” 张驴儿骂道:“这特么的什么世道,连狗都开始吃人。” 看张桦满脸的疲惫,张驴儿又说道:“你先睡会儿,天亮后又是一场恶战,别拖老太爷我的后腿啊!” 张桦小声问道:“头,上面还不撤退吗?” 三天前,37师所部一路急行到清浦,工事还没来得及整修,鬼子已经冲到眼前。 一连串的血战下来,37师损失惨重,张桦所在的111团更是只剩下一个营。 张驴儿埋怨道:“没有,一直说友邦人士马上就会调停。 有皇上的时候,朝廷天天盼着洋鬼子调停。 现在到民国了,上头还盼着洋鬼子调停。 那些大人物就不肯动动脑子,自古无利不起早,洋鬼子不见荤腥能给你办事?” 张桦愤怒道:“老蒋就不能消停一下,天天蹲在办公室里瞎指挥。” 37师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但司令部还发来命令,要求组织一次反攻。 据说这是蒋委员长亲自下的命令,因为外国已经关注淞沪战事,现在必须扩大声势。 于是,37师集合了所有的力量,对拥有坚固阵地的鬼子发动进攻。 结果是全军蒙受重大损失,连张桦都差点被炮弹炸死。 张驴儿大惊失色道:“你小子不要命了,委座是我们能议论的?” “头,给你样东西。” 张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拿出半包香烟塞到张驴儿手里。 “哈德门!这可真是个宝贝。”张驴儿兴高采烈道:“你小子从哪弄来的?” 张桦说道:“跟李排长往上冲的时候。” 张驴儿手忙脚乱点上一支,三两口就吸个干净,回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老李手上的表呢? 那可是瑞士货,黑市上至少八十个大洋。” 张桦摇头道:“半个身子都炸没了,这包烟还是从文件袋里找到的。” 张驴儿拍了一下大腿,懊恼道:“哎,到手的大洋又没了。 老李倒是个好人,可惜落了个死无全尸。 哎,我替他难过什么,前后脚在阎王殿碰头的事。” 扫了一眼周围后,张驴儿压低嗓门道:“刚刚连长过来说了,团里就剩下两百多个脑袋。 但别说是两百多人,就是十人、一个人都要守住阵地。 桦子,老太爷我是在劫难逃,你瞅个机会跑! 对了,许连长早上挨了一枪,当场就死球了。 现在的连长姓马,名字我没记住。 反正过两天又得换人,老太爷我记这些干嘛?” 张桦摇了摇头,说道:“人都没了,用阴兵守阵地?” 张驴儿嗤笑道:“最上面的长官又没死,用不了半个月,人头又塞得满满的。 咱们这些小喽啰,大人物根本不在乎。” 不知怎么的,他老觉得张桦有些古怪。 明明是个文化人,却不肯去当军官。 “难道是个赤党分子?” 张驴儿不敢往下想,军队里有的是军统的人,这事还是让他们琢磨! 他笑道:“你小子支棱着,老太爷我去巡巡哨。” 张桦应了一声,随手把缴获的三八大盖拆开,细细的擦拭每一个零件。 不得不说,鬼子的保养十分到位,这支枪就像新的一样。 压弹。 拉栓。 上膛。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点的障碍。 张桦关上保险,斜倚在壕沟壁上闭目养神。 直到衣服被清晨露水打湿,他才从低矮的壕沟中站起来。 天还没有亮开,东方那一抹白色还稍显黯淡。 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薄雾之中,朦朦胧胧的,让人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梦幻,还是真实的存在。 “轰、轰。” 忽然,一个个炫目的火球毫无征兆的出现黝黑的土地上。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驱走了一切的祥和、宁静。 大地也颤动起来,仿佛连它都要被撕碎了。 硝烟。 火焰。 整个世界都堕入地狱之中。 “啊!” 偶尔有一两声凄厉的哀嚎,但很快又戛然而止。 “嗡、嗡。” 炮火还没有停息,一排排双翼机已经出现在头顶。 “咻。” 机翼下出现了一点点黑色,它们瞬间胀大数倍,并带着尖锐的啸声猛扑下来。 “轰、轰。” 本就千疮百孔大地又被撕开了更大的伤口,腾空飞起的沙石也成了鬼子的帮凶。 它们洞穿了所有的阻碍,直到那股邪恶的力量完全消失,才会在某个地方停下。 或是重归大地。 或是一具躯体。 但就在这天地行将土崩瓦解的时候,一切喧嚣又被死沉沉的寂静取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铁与火消融。 鬼子上来了! 第2章 血战 “哗啦。” 张桦从土里挣扎出来,才短短的几分钟,他的肺都要憋炸了。 7连挖的壕沟早被夷为平地,阵地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弹坑,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被厚厚的泥土掩埋。 “快,鬼子上来了。” 张驴儿一边咆哮,一边手忙脚乱的把一个个部下从土里挖出来。 “咳咳咳。” 所有人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贪婪的呼吸,但都被浓烈的硝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还杵着干什么,当这里是澡堂子?”张驴儿破口大骂道:“鬼子都他么杀到跟前了,赶紧给老子开火。” “板载。” 一个中队的鬼子猛冲上来,那凶悍的气焰似乎要将37师的士兵生吞掉。 “哒哒哒。” 排里配属的那挺捷克造开火了,虽然扫倒了几个鬼子,但它的火力实在孱弱,根本不足以扭转大局。 “啪啪啪。” 张桦拍了拍前额,脑中眩晕感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但他顾不得这些,一把扭开三八大盖的保险,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宾勾。” 一发子弹疾飞而去,但它并没有命中目标,只是深深的钻入地下。 “算你小子命大。” 张桦又晃了几下脑袋,眼中的重影总算少了一点。 这次的猎物是个刺刀上绑着太阳旗的鬼子军曹,正是他们的存在,鬼子的战斗班组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噗。” 子弹一下子穿过那家伙的胸口,并带起一蓬暗红的血雾。 鬼子军曹踉跄了几步,却没有栽倒在地上。 他顽强的杵着手里的枪支,步履蹒跚的追赶着前面的人。 “么的。” 张桦骂了一句。 三八大盖射出的子弹自转速度很高,在中距离内除非是直接命中要害,否则伤者依然有战斗力。 “宾勾。” 张桦又补了一枪。 鬼子军曹一跟头摔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经过三次中远距离射击,张桦彻底熟悉了手里这支三八大盖的弹道。 “现在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远处,一个鬼子军官半蹲在地上,他一只手杵着指挥刀,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不停的打量着37师的阵地。 六百米。 目标静止不动。 “就是你了。” 张桦再次扣动扳机。 “扑通。” 鬼子军官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拳,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立刻冲上去,七手八脚的将他往后送。 “哗啦。” 张桦并不关心鬼子军官的死活,他又锁定了新的猎物。 二百米。 目标快速移动。 那是一个奋勇冲锋的鬼子少尉,他疯狂的挥舞着指挥刀,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从种种表现上看,应该是个刚刚上战场的初哥。 但这样的愣头青最想得到别人的肯定,作战一般都很勇猛,而且残忍好杀,自然是张桦重点照顾的对象。 “噗。” 子弹直穿进鬼子少尉的脑袋,他的动作立刻停滞下来,失去意识的身体重重的扑向地面。 “还不走,你傻啊!” 就在张桦寻找下一个猎物时,张驴儿从后面猛冲过来,拖着他就往一侧跑去。 “轰、轰。” 短短数秒的时间,身后猛地冒出几团灰白的烟雾。 从威力上看,应该是鬼子掷弹筒射出的榴弹。 “大意了。” 张桦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掷弹筒十分小巧无论什么地方都能发射,加上是曲射火力也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 可以说,国军的机枪组大多损失在鬼子掷弹筒上。 但拿来对付单兵……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张驴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他解下腰间的皮带,抡圆胳膊猛抽下去。 三四下后,才指着张桦大骂道:“都打好几仗了,你丫怎么还是个棒槌? 咱们打的是鬼子,不是劫道土匪,还在那里放啊放,真当自己是阎王爷?” 张桦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但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声提醒道道:“头,你的皮带还是我从鬼子身上解下来的。” 张驴儿咬牙切齿道:“对,这皮带的做工没得说,老太爷我今天就想试试能不能抽断了。” “不用了,不用了。” 张桦打了个哆嗦,慌忙沿着弹坑向战场的另一侧移动。 没法子,现在的张驴儿神挡杀神,人挡杀人,还是躲远些! “啾啾啾。” 阵地上不时溅起一团团沙土,这是鬼子重机枪在进行火力压制。 但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很难找出它们的位置。 张桦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到远处有一缕很难察觉的青烟。 他又沿着弹坑继续运动,终于发现鬼子的一个重机枪组。 那些家伙是刚刚转移过来的,几名成员正忙着摆弄一挺“野鸡脖子”(92式重机枪)。 “哗。” 张桦重新压满了子弹。 四百米。 目标静止不动。 “噗。” 鬼子弹药手已经把弹板插好,机枪却没有射出子弹。 他恼怒的看了一眼,发现一缕缕血流正在射手身上流淌。 “当。” 就在鬼子弹药手发愣的时候,钢盔像是被大锤狠狠敲了一下,他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哒哒哒。” 虽然正副射手都被干掉,但鬼子的92式重机枪由一个十人分队操纵,很快又有人补充上来。 “宾勾。” 张桦又射出一发子弹。 刚就位的鬼子射手才打出一个长点射,又四脚朝天的倒下了。 其余的人不敢再冒险,只得将机枪拖到隐蔽物后面。 张桦暗叫一声可惜。 对付这样的目标,最有效的武器是迫击炮,其次是掷弹筒。 但是37师的支援火力要么损失殆尽,要么弹药所剩不多,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桦子,打掉那些歪把子。”张驴儿的吼声远远地飘过来。 张桦扫了一眼,只见一个分队(班)的鬼子已经冲到五班的前沿,他们有两挺歪把子轻机枪支援,把5班压得抬不起头。 “宾勾。” 张桦抬手就是一枪。 左侧的那挺歪把子立刻哑火,右边的鬼子机枪兵一下子慌了,胡乱的朝着五班的阵地扫射。 “咔。” 可没想到,手里的歪把子竟然卡壳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排除故障时,身体像是被什么撕开。 鬼子机枪手一口气没喘上来,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张驴儿看危险解除,大吼道:“手榴弹。” “轰轰。” 冲上来的鬼子随即被炸得血肉模糊,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鬼子退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声的吼叫道:“鬼子撤退了。” 果然,潮水一样涌上来的鬼子,又像潮水般的退下去。 但人们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笑容,反而争先恐后的躲进残留的壕沟里。 “轰、轰。” 几分钟之后,鬼子的炮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又把人们再次掩埋。 但让人惊讶的是,这一轮炮击竟只持续了几分钟,鬼子也没有组织进攻。 一些胆子大的家伙纷纷溜出阵地,小心翼翼的爬到鬼子的尸体旁边。 他们细细的搜检着,甚至还把鬼子的嘴扒拉开。 “三颗。” 不时的有人发出欢呼声,随手掏出腰间钳子,拔出一个个金光闪闪的牙齿。 张驴儿趴在弹坑边上,摇头道:“都是些没有眼里劲的短命鬼,弄这些金牙有个屁用,你有命活到花的那一天?” 张桦只是一笑,他把手里的三八大盖拆开,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桦哥,这两个罐头给你。” “桦哥,这支笔我看着不错,您收下!” “桦哥……” 捡洋落的士兵陆续爬回阵地,身上挂满了战利品。 他们大多会走到张桦身边,把吃的、用的放在对方面前。 这叫规矩,要不是张桦枪法神准,他们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而且还有神棍传说,张桦是东岳大帝派来的勾魂使者,专门收东洋鬼子的狗命。 “好说,好说。都是弟兄们捧,我代桦子感谢大家了。” 每到这个时候,张驴儿都会闪亮登场。 他一边答谢各路英雄,一边吹嘘张桦有多厉害,再把好东西揣进兜里。 一句话,刀切豆腐面面光,大家都有面子。 等人走了之后,张驴儿兴奋的说道:“瞅瞅,这块手表叫精工舍,市面上至少20大洋。 那些短命鬼还有点眼力劲,知道拿好东西孝敬。” 张桦把那块手表揣进衣兜里,不管什么时候,计时工具都很重要。 可惜望远镜是要孝敬长官的,否则狙击的效率还能大大增加。 “弟兄们,我姓刘……” 这时,一名上尉哆哆嗦嗦的爬到前沿,吭哧半天后,磕磕巴巴的说道:“我姓刘,是弟兄们……七连的新连长。” 张桦看了张驴儿一眼,压低嗓门说道:“头,你这嘴是不是该开光了,说谁谁死?” 张驴儿拍了一下嘴,双掌合十朝四面叩拜道:“马连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那是命中注定,跟小的没有一点关系。 等不打仗了,小的给你做一场法事,恕罪恕罪啊!” 张桦一笑,随手撬开一个罐头。 “你小子惜点福,这是过年才……别那么大口,给老太爷我留点。” 张驴儿慌忙过来抢,两人吵吵嚷嚷的把那个罐头吃掉,才意犹未尽的躺在弹坑里聊天。 张桦眯着眼睛说道:“头,这一仗下去你也该官升三级,闹个排长、连副的干干。” 张驴儿嗤笑道:“不懂了,想当长官得朝里有人,否则就安安生生的当个大头兵。 你还别不信,师里上上下下的长官,不是委座的门生,就是各种速成班出来的文化人。 论打仗确实不如我,论做官我可不如他们。” 看张桦是将信将疑,张驴儿压低嗓门说道: “不瞒你小子,老太爷我当过连长。 可惜孙大帅不成才,部队被委座打垮了。 当时,老太爷我是想叶落归根,可家里头已经没人了。 想想还是吃行伍饭好,就算哪天吹灯拔蜡,也有弟兄们陪着上路。” 张桦刚要搭话,忽然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 “援军,援军上来了!” 第3章 撤退 援军? 张桦、张驴儿看到彼此目光中的疑惑,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张驴儿道:“听团部老赵说,四方赶来的援军都吃了鬼子的大亏,如今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量支援?” 仗打倒现在,国军的对手早从战斗力一般的海军陆战队,换成了从本土运来的鬼子常备师团。 战场形式也因此发生了逆转,国军渐渐处于下风,损失更是以往的数倍。 司令部里求援的电报都放了一屋子,但还没有听说哪个部队得到增援。 而且,37师虽是老蒋的嫡系部队,但比起德械师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现在连德械师都在苦苦支撑,37师又有何德何能率先得到增援? 可那支军队确实是友军,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张驴儿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会有援军,原来是地方上的杂牌。 也不知道是那个倒霉催的,竟被派来接手咱们的烂摊子。” 淞沪战场上聚集的部队越来越多,成分已经从中央军扩大到各路杂牌军,甚至连地方的保安团也充斥其间。 从纸面数据上看,国军的人数确实不少,但除了极少数的部队如桂系七军之外,其余的大多毫无战斗力可言。 张桦愤怒道:“司令部的大人物是不是都傻了,部队现在需要的是武器弹药和接受过基础训练的兵员。 不是一群拿着祖爷爷辈的老枪,身上只有几发子弹的炮灰。 我不否认凭借落后的武器能打败东洋鬼子,但这需要极高的组织能力、恰当的战术和士兵的积极性。 现在增援上来的都是些什么? 一群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乞丐,靠他们还打个屁的仗。 天天嚷着拿人命去填,鬼子生产一发子弹才用几秒钟,我们的一条人命却要养十多年。 全都窝在这个鸟地方,天天被鬼子舰炮轰、飞机炸,就是再来十万条命又怎么样,还不是白白的被消耗掉。 难道是打算把国人都折腾光,好给鬼子挪地方?” 张驴儿一把捂住张桦的嘴,低吼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桦扒开张驴儿的脏爪子,说道:“重新整顿训练军队、培训合格的军官、加大军工生产、联络、发动一切的力量保家卫国。 只要我们采取有效的战术,不停的消耗鬼子的实力,他们总有失败的一天。” 张驴儿嗤笑道:“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这有个屁用? 你这是要刨断那些大人物的根基,能成功才有鬼呢! 桦子,咱们只是一群小喽啰,国家大事有栋梁操心,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 现在援军来了,接下来的事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张桦一阵沉默,但还是被张驴儿强行拖走。 “行了,你小子也别哭丧个脸,咱们算是捡了一条命。 走走走,去看看是哪一路的人马。” 援军逶迤而来,身上的灰布军装粗糙且破烂,有的还打满了各种颜色的补丁。 很多人打着赤脚,因为穿得草鞋都走烂了,仓促间也无法得到补充。 士兵们背的多是老套筒,从磨损程度上看,至少用了十几年。 轻重机枪几乎不见踪迹,仅有的一门迫击炮还是土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准。 张驴儿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是川军,早听说他们过得艰难,可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境地。 我说鬼子今天怎么只冲了一阵,他们是怕立足不稳,又被这些援军打回去。” 张桦不无担心道:“我觉得有诈,鬼子一向阴狠,肯定有更大的图谋。” 国府的电台密码早就被鬼子破解,内部更是被汉奸渗透成筛子。 不夸张的说,国军的调动计划还没到指挥官的手里,就先一步送到鬼子面前。 川军增援这么大的事,鬼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之所以无动于衷肯定有更大的图谋。 张驴儿道:“咱们就剩下大猫小狗两三只,还能起个卵的作用? 阵地安心的交给川军弟兄,我觉得他们能守住。” “但愿!” 张桦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川军很难守住,但战场就是一个熔炉,不把所有的生命都融化掉,它是不会停下来的。 昨天是37师,今天是川军,明天还会有别的人。 “这位就是小阎王。” 这时候,新上任的刘连长带着一个川军中尉走过来,指着张桦说道:“咱们连里的神枪手。” 川军中尉用浓重的川音说道:“久闻37师有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兄弟伙都叫他小阎王。 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端的是条好汉。” 张桦立正敬礼道:“长官好,下职是37师111团3营7连2排5班二等兵张桦。” 川军中尉又打量了张桦几眼,笑道:“不用多礼,识英雄者重英雄,我就是来看看你。” 说到这儿,他又对刘连长说道:“啷个才是个二等兵,不该推荐到军校深造几年,我看是个栋梁之才。” 刘连长苦笑道:“我都是第六任连长了,哪还有心思推荐,等退下去再说!” 川军中尉点头道:“这一战,37师打得苦喽,我看后方医院全是你们的伤兵。 现在阵地交由我们守卫,你们可以下去修整一哈。” 刘连长立正道:“如此,阵地就交给你们了。” 川军中尉也立正道:“放心,鬼子想过去,还得问问我们的刀把子,枪杆子。” 他又对张桦说道:“我倒是有点不想放你走,但咱们毕竟不是一条路,恐怕会耽误小哥的前程。 小阎王,打了这么久的仗,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打?” 张桦不假思索的说道:“报告长官,我认为首先要修筑工事,尽可能降低鬼子炮击、轰炸所带来的伤害。 其次是把鬼子放近了打,不让他们的火炮、重机枪、掷弹筒等支援武器发挥作用。” 37师手头好歹还有几门老掉牙的沪造75山炮,川军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和鬼子拼火力,吃亏的只能是川军。 唯一的办法是和鬼子近距离缠斗,以抵消他们在火力上的优势。 但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川军士兵,张桦知道自己的建议只是一句空谈。 孱弱的川军或许要一个班……,不,牺牲一整排的士兵,才能换鬼子的一条狗命。 如此高的伤亡,部队最多两天就会垮掉。 川军中尉沉默一阵,说道:“多谢指点。” 他知道张桦说得都对,但手下的士兵是急行军赶来的,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 这个时候再让他们修筑工事,不啻于天方夜谭。 加上川军的给养并没有跟上来,上峰四处求人也只筹措到一点点粮食。 手下士兵连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和鬼子缠斗。 刘连长也看出一些端倪,说道:“张班长,让手下弟兄把吃的都留下来,枪支、弹药也不要带走。” 说完他又歉意的对川军中尉道:“愚兄手里就这点东西了,还请老弟不要嫌弃。” 川军中尉感动道:“下职已经感激不禁,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祝长官一路平安,等37师整补完毕又上来教训小鬼子,给死掉的弟兄们报仇。” 刘连长郑重道:“老弟保重,我们先下去了。” “走了,弟兄们回家。”张驴儿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弟兄们回家喽。” 不知道这话是喊给活人听的,还是喊给阵地上的孤魂野鬼听。 张桦放下手里的三八大盖,又把挎包里的两个罐头塞到身旁一名小兵的手上。 “多谢小阎……大锅。” 那名小兵大约16、7岁,身高却不到一米六。 由于长期的缺乏营养,他的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恐怕大一点的风都会把他吹倒。 张桦摇了摇头,机械的跟着张驴儿离开阵地。 连续作战也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要不是一直游荡在生死边缘,张桦早就扛不住了。 紧绷的神经一被放松,无法言喻的疲惫立刻袭来。 张桦迷迷瞪瞪的走着,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堆上。 但通往后方的路却并不平坦,这一片地区被炮火、炸弹犁过无数次。 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坑。 加上川军士兵才走过一遍,通行的道路都成了又湿又滑的浅沟。 一不小心就会滑进弹坑里,然后在污浊的泥水中溺死。 “噗嗤。” 忽然,脚下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东西被踩爆了。 张桦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把脚拔出来。 一股臭味迎面扑来,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但张桦并没有逃开,因为他看到一个宛如漏勺的钢盔。 看样式应该西北军58军的,37师就是接手了他们的阵地。 张桦拿起那个破烂的钢盔,小心翼翼的扣在那具尸骸的胸前。 “对不住。”张桦歉意道。 他已经没有力气掩埋这位同袍的遗骸,只能硬起心肠离开这片满是血肉的战场。 “轰、轰。” 身后,炮弹、炸弹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仿佛飓风在旷野中呼啸。 张桦回头看了一眼,正是川军刚刚接手的阵地。 不出所料,鬼子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 而立足不稳的川军,恐怕要承受巨大的损失。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张驴儿不停的念叨着。 不知道是保佑自己能活下来,还是乞求老天高抬贵手,放那些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川军一命。 或许两者都有! 第4章 宪兵 柳镇。 距离前线不到30公里,但这里平和得像另一个世界。 要不是远处炮声隆隆,甚至都没法和战争联系在一起。 张桦身上的军服洗得干干净净,杂乱的胡须也无影无踪,就像个放学回家的学生。 要不是身边的张驴儿一脸煞气,他早被拉去做女婿了。 “看到没有,上头的老爷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张驴儿不满道。 死里逃生后,大家等的就是升官发财。 可最后却是官员高官厚禄,士兵什么都没捞到。 张驴儿依旧是该死的上士,但挂了个排副的名头,算是摸着长官的屁股了。 张桦因为目击证据不足,别说是勋章,连奖金都没有一毛。 要不是师里的老兵所剩不多,勉强将他提拔成一等兵,恐怕还得在最底层混着。 刘连长则官运亨通,因为指挥作战有功,高升两级到军部当中校参谋去了。 相信要不了几年,他的领章就得换成金色。 张驴儿叨叨道:“我倒是没什么,就等着挨一枪上路。 可你是真的委屈,干掉了那么多的鬼子,居然定个证据不足? 咱们作证都没用,非要长官作保。 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那些混蛋也不可能分润功劳。” 张桦没有答话,只是叹了口气。 士兵们还没退下战场,军官们就已经不把他们当做弟兄了。 克扣军饷、伙食不算,连功劳都夺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37师怨声载道。 而更可怜的是师里的伤兵,因为缺医少药他们只能在床上等死。 活着的人看在眼里不免兔死狐悲,于是37师的士气更加低落。 “你们两个站住。” 这时,身后有人喊了一嗓子。 张桦回头看了一眼,竟是几名戴着粉红领章的宪兵。 “长官好。” 他们两慌忙立正,恭恭敬敬的敬了个军礼。 说实话,宪兵比鬼子难缠多了。 鬼子顶多要你的命,宪兵能让你生不如死。 尤其是37师,见天的被这些狗东西骚扰。 久而久之,众人把这些戴着白袖套的家伙叫做“孝子。” “哪个部分的?” 一名宪兵中尉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他身上的军服烫得平平整整,一双白手套更是不染纤尘。 张驴儿大声回答道:“报告长官,卑职是37师111团3营7连2排排副上士张驴儿。 他是我的下属,一等兵张桦。” 宪兵中尉冷笑一声,仔细的打量了张桦一番,才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小阎王。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还以为是个好汉,没想到竟然是查无实据。 弟兄们,死人的功劳可不能抢,不然以后生儿子没腚眼。” 张驴儿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他很想替张桦申辩几句,但这个时候又不能说话,否则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看张桦无动于衷,宪兵中尉大声咆哮道:“一等兵张桦,你说是不是啊!” 张桦大声回答道:“是,长官。 抢功劳的人,生儿子都没有腚眼。” 宪兵中尉嗤笑一声,用手拍了拍张桦的脸颊,嚣张道:“自求多福,我会死死盯着你的。” 张桦答道:“下职感谢长官的栽培和教导。” “滚!” 宪兵中尉看两人顺从得像鹌鹑一样,也失去了戏耍的兴趣。 他一掌推开张桦,大步的向前走去。 等宪兵们都走远了,张驴儿才小声咒骂道:“这些兔崽子一天战场没上过,却在这里神气活现,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脸面。 有能耐去查那些贪污的军官,跟大头兵作对有什么意思。 张桦道:“大的他们不敢抓,只能找咱们的晦气。” 张驴儿淬了一口说道:“咱们还是回去,省得被这些孝子拉去关禁闭。” 两人意兴索然,扭头返回驻地。 “长官好。” 新任排长叫王湛,是刚刚从培训班毕业的。 他嘴上的绒毛才冒出来,脸上也尽是青涩。 在两个老兵面前,王湛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威严。 最后却还是绷不住,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 “好……好。” 王湛尴尬的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后走。 张驴儿追了上去,问道:“排长,补充的弟兄什么时候到?” 不是他不解风情,退下来都三天了,37师却只补充了800来人,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周边抓来的壮丁。 张驴儿的班上也分了2个,但这些家伙惶恐到了极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趴在地上大喊饶命。 壮丁是指望不上了,张驴儿就盼着正规的补充兵。 毕竟前面的战事越来越吃紧,37师很可能再次顶上去。 王湛有些磕巴的说道:“上头说了,还得再等几天。” “哟,这不是小阎王,柳镇还真是小,咱们又见面了。” 这时候,刚才遇到的宪兵中尉又出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37师还真是废物,阵地守不住也就算了,连人都看不住?” 张桦这才注意到,宪兵中尉身后还捆着十来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班上的人。 “长官,救命啊!”那些人纷纷求饶道。 他们都是抓来的壮丁,想趁着看守松懈逃回自己的家里。 可周围都驻满了军队,宪兵更是在各处路口设立关卡,怎么可能轻易的跑掉。 宪兵中尉冷笑一声,咆哮道:“全部跪下。” 壮丁们还想挣扎,却被其余的宪兵纷纷踢倒在地上。 “哗。” 宪兵中尉掏出腰间的手枪,一下子上了膛,顶在一个壮丁的脑门上。 “按照军规,逃兵格杀勿论。” “砰”的一声枪响,那名壮丁的头上飚出一道血流。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体不断的抽搐着。 “住手。” 看宪兵中尉又把枪口对准下一个壮丁,张桦喝道:“长官,现在是用人之际,还请手下留情。” 他还以为宪兵中尉只是恐吓,可没想到对方真的开枪。 宪兵中尉狞笑一声,说道:“怕死的人太多了,鬼子才接二连三的得手。 今天不杀几个以儆效尤,往后还有人遵守军法吗?” “砰。” 又一名壮丁倒在地上,汩汩外流的鲜血很快在他身下汇集成小小的血泊。 “是谁在开枪?” 营地中冲出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名中校,正是3营瞿营长。 看是宪兵堵在门口闹事,瞿营长脸上的怒容更甚。 “还有没有王法,竟敢在我37师的驻地胡乱打枪!” 宪兵中尉冷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枪毙几个逃兵罢了。” 瞿营长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两个死人,不禁咆哮道:“就是枪毙逃兵也应该是我37师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越俎代庖。 把那几个人放了,不然今天要你好看。” 上峰到处托关系才换来这几百个人,可不能白白让宪兵糟蹋。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杀人,士兵们必然生出怨气,要是闹出哗变……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宪兵中尉冷笑一声,再次扣动扳机。 “砰。” 中枪的壮丁头猛地摆了一下,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瞿营长的面子挂不住了,大怒道:“把人抢下来。” “哗。”37师的士兵立刻瞄准那些宪兵,不怕事的还摆出两挺捷克造。 宪兵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调转枪口对准37师的人。 “都在干什么?”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步赶了过来。 看他领章是金色的,所有人都立正行礼道:“长官好。” 中年人扫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冷冷对宪兵中尉说道:“你威风啊!” 宪兵中尉轻笑道:“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赵长官不要干涉。” 中年人是37师的中将师长赵炳章,刚刚从城里召开军事会议回来。 瞿营长大声说道:“师座,这些宪兵二话不说就杀了三个壮丁,还污蔑他们是逃兵。” 宪兵中尉嗤笑道:“是不是逃兵你心里清楚,该不该枪毙我心里清楚。” “你……”瞿营长还要争辩。 赵炳章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想要维护军纪,军法就要无情。 我刚刚从最高军事会议上回来,委座一再重申,对亵渎军法者杀无赦。 既然刀子落在我37师身上,那也只能严格执行。 逃兵一律枪毙,省得有人心存侥幸。”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宪兵中尉狞笑一声,命令道:“枪毙。” “求求你们放了我,今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长官,我上有老下有小。” “娘,救命啊!” 剩下的十来个壮丁慌成一团,他们不停的呼号着、哀求着,那凄凉的景象让张桦出离的愤怒,不禁吼叫道:“你们有能耐去打东洋鬼子去,杀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周围的士兵也纷纷喊叫道: “对啊,老子们从战场上下来,还要受你们这些孝子的气。” “三发子弹三条人命,长官好威风,要不给你一万发把鬼子全打了。” “瞅瞅,官手里拿的枪牌撸子,兵手里拿的是德国原装毛瑟,用来对付鬼子,不比杀自己人强?” 看他们围过来,宪兵中尉大喝道:“你们赵师长已经说了,逃兵一律枪毙。” 张桦上前一步,说道:“他们不是逃兵,只是路走岔了,还请长官放一条生路。” 张驴儿也一脸谄笑道:“长官,逃跑的三个人您都已经明正典刑了。 剩余的兔崽子还是让咱们带回去,我保证他们不会再逃跑。” 宪兵中尉狞笑一声,回头对手下喊道:“上峰有令,所有逃兵一律枪毙,同时暴尸三日。” “砰、砰、砰。” 那些宪兵立刻扣动扳机,十多个壮丁全都倒在地上。 有两个没死透的还在哼哼,宪兵中尉又一一补枪。 做完这一切,他面目狰狞的说道:“小阎王,你最好老实一点,千万别落在我的手上。” 张驴儿连忙说道:“长官走好,不送。” 宪兵中尉冷笑一声,带着部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去,张驴儿才指着张桦叱骂道:“连师长都不说话,你一个一等兵装什么大头蒜? 那些狗日的给你安个干扰执法的罪名,老子也只能替你收尸。 现在滚回营房,最近都不许出去。” 张桦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默默的走回营房。 死灰。 乌青。 腐烂。 几天之后,这里一地蚊蝇。 第5章 再次出兵 “把裤子交到这里来。”张驴儿温和道:“外面的尸体你们都看到了,前几天还是活生生的人呢! 老太爷我从不坑害弟兄,你们安安生生的跟着我混,不比死在宪兵手里强?” 壮丁们扫了一眼张驴儿的皮带,乖乖的把裤子放在他的身边。 “都是些有眼力劲的。” 张驴儿十分满意,随手把那些裤子锁进箱子里。 杀一儆百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壮丁们还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张驴儿逼于无奈,只能想出睡觉收裤子的馊主意。 可即便如此,分来的5个壮丁,还是逃了3个。 但让人诧异的是,那些比苍蝇还讨厌的宪兵最近很少露面。 张驴儿疑惑道:“桦子,那些孝子又去哪里哭丧了?” 张桦打着哈欠道:“要么有大人物莅临,要么是有大行动。” 张驴儿有些担心,压低嗓门说道:“桦子,我怎么觉得要出事?” “紧急集合,快,紧急集合。” 话音未落,值日军官吼叫声已经传进屋子里,接着号兵吹响了集合号。 “我这嘴……” 张驴儿懊恼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赶紧把裤子扔给手下,又拿起皮带猛抽动作迟缓的家伙。 “快点,都特么快点,火烧屁股了。” 壮丁们跌跌撞撞的冲到操场上,37师所有的高官早已经等在这里。 赵炳章站在一个土台子上,大吼道:“接委座急令,要我师在河叉口驻防。 军部为了提高士气,给每个弟兄派发2个大洋。 弟兄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他一边训话,一边让手下军官派发银元。 壮丁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纷纷感谢长官的赏赐。 只有老兵的面色逐渐凝重,甚至连动作都变得僵硬了。 军里的规矩,给钱越多,事情越大。 上次的清浦防御战,军里也才发了法币5元,这次发的竟是大洋…… 王湛看气氛有些异样,大声道:“所有人,最是忠勇三十七师,北伐军阀立威名,一二,唱。” 歌声稀稀拉拉的,还有人不断的跑调,但总算是让赵炳章等人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好容易等银元派发完毕,赵炳章右手一挥,吼道:“37师,出发。” 与刚到淞沪的时候不同,师里的士兵不再争先恐后。 壮丁们都被绳子穿成一串,否则就会有人伺机逃走。 张驴儿前后奔忙,手里的皮带一直抽过不停。 往往是这个站起来,另一个又倒下去。 王湛也没有往日的青涩,不停踢打那些步履蹒跚的人。 气急败坏之余,他还拔出手枪要把几个拖后腿的枪毙掉。 刚刚才鼓起的一点士气,刹那间又化为乌有。 整支队伍哭哭啼啼的,哪有一点打仗的样子。 “这怎么打?”张桦咬了咬嘴唇,扶起一名倒地的壮丁。 37师的账面上有5300余人,实际却只有3000出头,其余都是各级长官的空饷,甚至连张驴儿都有1个名额。 而这3000人中,扣掉师部、团部的人员,能用于作战的只有2400多。 除了600多个老兵,其余的1800来人是些连枪都不会开的生瓜蛋子,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才是没天理。 “鬼子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队伍立刻炸了锅。 老兵们纷纷往道路两旁躲避,壮丁都被绳子捆着,只能无助的倒在路上哭嚎。 “鬼子,哪里来的鬼子?”瞿营长暴跳如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炸营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壮丁们都会大呼小叫。 这让本来就不稳的军心,变得更加的混乱。 “把那几个混蛋揪出来。” 瞿营长再也忍受不住,把几个嚷得最厉害的踢出队伍。 “砰、砰、砰。” 他抽出腰间的十响毛瑟(毛瑟c96手枪),一连打空整个弹匣。 “还有谁敢胡乱嚷嚷?”瞿营长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壮丁们看着地上的尸首,两腿间沁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流。 一刹那,整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恶臭不堪。 瞿营长又咆哮道:“还有谁敢不老实,老子用刀砍了他,出发!” 老兵们又把壮丁拖起来,像牲口一样赶往战场。 河叉口。 距离柳镇二十五公里。 这里有一条三米宽的小河,虽然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但水流量并不大。 河两侧长满了荒草,约有一人多高,其外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张驴儿用手拨了拨泥水,懊恼道:“这怎么挖啊?” 手下的壮丁虽然不能打仗,但干活却是把好手。 三两下就挖出一条浅浅的沟壑,只是很快被地下水灌满了。 王湛挠了挠脑袋,说道:“要不把泥挖出来,在这里修一道矮墙?” 张驴儿摇头道:“排长,矮墙别说是火炮了,连掷弹筒都挡不住。” 王湛的脸瞬间涨红,小声问道:“那怎么办?” 张驴儿踹了张桦一脚,说道:“天天牛皮哄哄的,赶紧出个主意。” 张桦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张简单的示意图,说道:“排长,这边地势低洼,让几个弟兄专门负责打水,其余的人继续往左右挖。 咱们的壕沟也不能挖一条直线,应该是弯弯曲曲的,两边再修一些防炮洞,这样能有效降低炮击、轰炸造成的伤害。” 张驴儿一把抢过图纸,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行啊,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本事。”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也吃够了鬼子火炮的苦头,现在有解决的方法,张驴儿当然高兴。 王湛却不知所以然,只是淡淡的说道:“张排副,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我去连部等消息。” 等他离开之后,张驴儿兴奋道:“桦子,咱们有几成把握守住?” 张桦摇头道:“这里根本无险可守,一旦和鬼子交战,立刻会被他们的飞机、大炮压制,工事不过是把时间拖长一点。” 张驴儿不信道:“咱们就不能封锁河面?” 张桦道:“37师上下大多是雀蒙眼,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鬼子趁夜偷渡,你有几分把握守住?” 张驴儿支支吾吾道:“能守一天是一天,或许上峰会派来……援军。” 张桦笑道:“头,如果鬼子突破这里,再通过柳镇直插进后方,国军几十万人的部队都将成为瓮中之鳖……” “又见面了,小阎王。” 就在这时候,一个扎耳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又是那个宪兵中尉,只是他的军衔被提了一级,如今成为上尉了。 跟在他身后的王湛笑着说道:“弟兄们,这位是谢桐谢长官,新任的7连连长。 谢长官是从中央陆军军校毕业的,弟兄们要听从他的教导。” 所谓中央陆军军校就是原来的黄埔军校,但各地陆续开设分校后,学员成分也变得鱼龙混杂,甚至成为权贵们的自留地。 张桦和张驴儿对视一眼,无奈道:“长官好。” 谢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两位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袍,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张驴儿大声回答道:“还请谢长官多多栽培。” 谢桐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 张驴儿看这里没外人,小声说道:“桦子,催命鬼来了,你我得小心一点。” 张桦不屑道:“不就是个混资历的,我担心他干嘛? 可姓谢的不在宪兵队里混,跑咱们37师干嘛?” 张驴儿点了一支烟,说道:“不懂了,宪兵的地位确实高,但和军队并不是一条路子。 越往上越难走不说,就算是当上卫戍司令,手头又能指挥几个人? 再说了,这是得罪人的事,指不定被谁打黑枪。” 张驴儿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姓谢的想出头,一条路子是进军统。 虽然手头的权力不小,但最高只能做到少将。 另一条路子是进军队混资历,像之前的刘连长那样,打一次仗就调到军部、师部当参谋,再找机会去陆军大学深造。 如此几年下来,一个少将是跑不了的。 再往上,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张桦对所谓升官图不感兴趣,他拿起一把铁锹将一大块稀泥抛出战壕。 张驴儿又压低嗓门说道:“桦子,老太爷我得劝劝你。 当兵能有什么出息,人得往高枝上飞。 我看你小子不简单,绝对是个家道殷实的主。 现在国家乱成一片,你能有什么作为? 不如去美国、英国享福,等不打仗了再回来。” 张桦摇头道:“英国那边不太平,美国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世界早晚得打成一片。 头,别抽烟不干活啊! 这么长一段壕沟,我可挖不过来。” 张驴儿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把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挖着。 “站住,你们是那部分的?” 忽然,前面的哨兵喊了一嗓子。 只见六个身穿灰衣的士兵踉踉跄跄的跑来,其中两个还带着伤。 “我们是川军,昨天被鬼子打散掉喽。 现在找不到上头的长官,只能在这周围乱走。” 听到熟悉的川音,张驴儿道:“放他们过来。” 那几名川军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到张驴儿的身边,敬礼道:“长官好。” 张桦问道:“几位弟兄是从清浦退下来的?” 川军士兵异口同声道:“是,接了37师的阵地,硬是和鬼子干了三天三夜,人都快死光喽。 上头本来要把兄弟伙撤下来,结果又要我们死守,后来就被鬼子打散喽。 这几天我们到处打听,没有人知道川军到底是咋子回事。” 张驴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温声说道:“还真是缘分,我们就是37师。 几位弟兄现在也没地方去,不如先在咱们这儿住下。 等有了川军的消息,你们再回去也不迟。” 川军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小声问道:“留下我们倒是没意见,但有一个问题,能不能吃个饱饭?” 张驴儿拍着胸脯道:“老太爷我用命担保,肯定能让弟兄们吃饱。” 作为排副,排里的情况他是门清,全排三个班加起来只有18个脑袋。 如果吃下这六名川军,它们排的人数可就是全营最多的。 再说了,这六名川军可背着两挺花机关,应该是川军中的精锐。 川军士兵一咬牙,说道:“兄弟伙不怕挨枪子,不怕掉脑袋,就怕饿肚子,既然长官赏一碗饭,我们就在37师住下了。” 张驴儿大笑道:“吩咐下去,今天多做些吃的,咱们班陪弟兄们吃一顿,往后就都是一家人。” 川军士兵热泪盈眶道:“这条命就卖给长官了。” 张驴儿笑道:“好说,弟兄们先休息休息。 桦子,你盯着一点,我四处转转。” 张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安顿好川军后,继续指挥壮丁挖壕沟。 “不要把土倒在前面,倒在后头用铁锹拍实。” “直切下去,这样鬼子看不到咱们。” “这里修一个火力点……” 就在众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惊惧道:“鬼子来了!” 第7章 钓鱼 “特么属狗的,咬得真紧!” 张桦已经回撤好几百米,但仍然没有脱离险境。 鬼子前出的哨兵已经外围构成了一道防御圈,为了避免被友军误伤,他们将手里的太阳旗举高。 主阵地的鬼子立刻发现那个缺口,他们马上停止射击,并派出一个小队猛扑过来。 “宾勾。” 张桦回身开了一枪,把一个追击的鬼子打瘫在地上。 但剩余的鬼子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追得更猛了。 他们已经判断出,袭击的不过是小股部队。 负责指挥的是一名鬼子少尉,他将鬼子小队分成三路,从后面包抄上来。 “轰、轰。” 鬼子掷弹筒射出的榴弹,不停地在张桦身边炸开。 他只能不停的转换方向,以换取一丝生机。 “八嘎!” 看手下的攻击频频落空,鬼子少尉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掷弹筒手几巴掌。 他们是追击而来,手头的弹药并不多,现在又浪费了十多个榴弹,回去肯定会被上司痛骂。 “呼。” 张桦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相比起鬼子的飞机、大炮、机枪,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掷弹筒。 “宾勾。” 他找了个空子,回头又是一枪。 “当。” 子弹不偏不倚的打在一个鬼子的钢盔上,却被滑到不知什么地方了。 “扑通。” 那鬼子吓得脸都白了,一下子跪在地上,伸出双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脑袋。 “算你小子命大。” 张桦咒骂一声,又奋力往前跑去。 渐渐的整个鬼子小队被拉成一条线,头部是刚刚到部队的新兵,中间是有经验的老兵,后面是火力组、军官。 “老马、哈宝准备好。” 张桦已经跑到伏击地点附近,可没想到这里也一个人没有。 “王八蛋。” 张桦咒骂道。 他实在不敢相信,那四个家伙竟然抛下自己跑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张桦拼了命的往河边跑去。 “扑通。” 他一个猛子游到对岸,又沿着来时的痕迹跑回阵地。 “小阎王,你能耐啊!” 没想到,阵地上绑着四个人,竟然是配合自己的行动的马辉等人。 谢桐不怀好意看了众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谁给你的进攻命令?” 张桦答道:“长官,王排长命令我班布置警戒哨,为了弄清当面的敌情,我进行了一次侦察。” 王湛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的说道:“对对对,是布置警戒哨。” 张桦等人刚刚出发,谢桐就从连部赶来,将马辉等人带了回去。 前方又是开枪,又是爆炸,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营长、团长,甚至师长都派人询问。 谢桐立刻将马辉等人绑上,声称等张桦回来一块儿枪毙。 “侦察?”谢桐冷笑道:“侦察什么? 你把鬼子引过来会害了整个37师。” 张桦立正道:“报告长官,已经侦察出鬼子的兵力大约是一个中队。 他们正在构筑工事,并构筑了两个暗堡。 中队两名军官被下职开枪命中,大概是活不成了。” “鬼子上来了。”前哨吼叫道:“他们已经冲到河边。” 谢桐一下子慌了,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快,顶……顶住。” 他哆哆嗦嗦的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河对岸的草丛就是一通乱射。 一匣子弹还没打完,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咔咔咔。” 不管谢桐怎么努力,另一个弹匣就是装不进去。 张驴儿趁机喊道:“排长,先把谢长官送回连部指挥。 弟兄们,抄家伙打。 把他们四个都放开,鬼子上来了!” 看王湛懵懵懂懂的拉着谢桐走了,所有的士兵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不怕死,不怕鬼子,就怕这些瘟官胡乱指挥。 尤其是那个谢桐,之前杀了多少人,37师的壮丁就没有一个不恨他的。 加上他刚刚的表现,士兵们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长官。 “哗、哗。” 鬼子们已经开始渡河,很快就会冲到前沿。 “哒哒哒。” 排里的捷克造打出几个短点射,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当即被打翻在地上。 其余的鬼子随即卧倒,对准37师的阵地就是一轮乱射。 “啊!” 几名国军士兵被子弹击中,他们在满是血泊的泥地里挣扎,口中发出低沉的呻鸣声。 “轰、轰。” 鬼子掷弹筒射出的榴弹不失时机的落下来,炸死了几个扎堆的壮丁。 “啊、啊!” 壮丁们炸营了,他们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在阵地上不停地跑动。 “宾勾。” 鬼子立刻对他们射出一发发的子弹,很快37师的阵地上躺满了尸体。 张驴儿吼叫道:“还跑不跑,再跑就被鬼子宰了。” “天闹黑卡,板载。” 鬼子看国军被压制住,再一次发起进攻。 “嗒嗒嗒。” 两挺歪把子不停的喷吐着火舌,把阵地上的2排压得抬不起头来。 张桦咒骂了一声,沿着交通壕前进到阵地的北侧,这里又一个修建了一个小小单兵掩体。 “宾勾。” 张桦抬手就是一枪,疯狂射击的鬼子机枪手,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另一挺歪把子竟在这时候卡壳了,射手发疯的拉动枪栓,却没有解决问题。 就在他准备拆开机枪时,眼前一片血红。 “哗。” 有了上次的教训,张桦不敢再原地输出,连滚带爬的撤出工事。 果然不出意料,很快那儿炸起几团淤泥。 “狗日的掷弹筒。” 张桦跑到另一个单兵掩体,仔细的观察着战场的一切,终于发现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白烟。 鬼子的掷弹筒手确实狡猾,他们躲在低洼处,根据观察员的报告射击。 由于使用齐射的方式,被发现的目标很难幸免。 张桦翻出阵地,猛冲几十米后,再次扎进溪流中。 “板载。” 没想到的是,一个分队(班)的鬼子竟然也在往这边移动,显然是要迂回到2排的侧后方。 张桦一把抽出腰间的大眼撸子,对准鬼子就是一通乱射。 “砰、砰。” 1143毫米枪弹的威力可不是盖的,只要被它击中,立刻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板……板载。” 可张桦做梦也没想到,其中一个鬼子兵竟然握着一个拉好弦的手雷。 “当。” 他拿起手雷猛地在头盔上砸了一下,然后松开手。 “卧槽。” 张桦往后一个翻滚。 “轰。” 泥土、鲜血、尸块劈头盖脸的落下来,弄了张桦一头一脸。 还好他有经验,一直与鬼子保持着距离,否则是凶多吉少。 张桦挣扎着爬起来,快步往后退去。 没办法,鬼子迂回的是一个分队,至少有10来个人。 虽然已经用手枪干掉3个,但后续的鬼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时候再单枪匹马冲上去,那就是蠢送人头了。 “谁。” 忽然,张桦发现前面有人,立刻举起手枪。 “桦哥,是我。”哈宝骂骂咧咧的走过来,说道:“那个卵养的连长要砍老子的头,横竖是死,不如多杀几个鬼子再死。 桦哥只管在前头杀敌,后面交给我掩护。” 张桦笑了,再次杀回战场。 “哗哗。” 鬼子们已经冲到附近了,由于他们的身高有优势,要不是快速移动,几乎很难发现。 张桦低声说道:“我去吸引鬼子,你瞅准机会开枪。” 哈宝拍了拍手上的花机关,脸上一付了然的表情。 张桦点了点头,他拔出刺刀卡在三八大盖上,然后瞄准正在行进鬼子。 “宾勾。” 最先倒霉的是鬼子军曹,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人就去见了天照大神。 其余的鬼子立刻傻了眼,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砰、砰、砰。” 张桦以最快的速度拉动枪栓,将剩余的四发子弹全打出去。 他根本没来及瞄准,完全凭感觉射击。 之后也不给鬼子反应的时间,扭头就往后面跑去。 “宾勾、宾勾。” 鬼子这才醒悟过来,举起三八大盖就是一轮齐射,只是面前的国军士兵跑得太快,一下子消失在草丛中。 “马鹿、野郎。” 鬼子士兵破口大骂道。 刚才的这一次袭击,他们又损失4个人,原先的迂回战术是彻底泡汤了。 不把那个搅屎棍子干掉,剩余的几个鬼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也顾不得队形了,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嗒嗒嗒。” 可没想到,侧面竟然冒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横飞的子弹瞬间吞没了整支队伍。 六名鬼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其中一个还有口气,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抓向手雷。 “噗。” 手被一只布鞋死死踩住,接着一柄刺刀扎进了胸膛。 鬼子的躯体抖了几下,彻底走到生命的尽头。 “哈宝,把他们的武器全部收走。”张桦吩咐道。 哈宝笑道:“放心,裤子都不给他们留一条。” 张桦举起手摇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跑到鬼子军曹的尸体旁边,脱掉了对方脚上的军靴。 “刚刚好。” 不是鬼子的军靴舒服,而是它能保护双脚,加上鞋跟能防止扁平足。 “嗬嗬。” 没想到,还有个鬼子没有死,张桦又一刺刀送他去见天照大神了。 解决了这一股敌人,2排最大的威胁就是掷弹筒。 “打,不要让鬼子冲上来。” 张驴儿已经稳住阵脚,并把鬼子压制在河的对岸。 而鬼子少尉也没有了刚才的张狂,一面命令剩余的歪把子开火,一面等着迂回部队的消息。 虽然已经落了下风,但只要右侧的部队到位,面前的中国士兵只能崩溃。 “打掉他们的轻机枪。”鬼子少尉命令道。 对面的火力似乎得到加强,机枪由一挺变成三挺。 再不把它们消灭掉,己方就要吃大亏。 可是那些中国士兵太狡猾了,打几个点射就会转移,掷弹筒也来不及捕捉目标。 “怎么还没到?”鬼子少尉焦躁起来。 “轰。”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爆鸣。 “纳尼?” 鬼子少尉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手头的最后一张牌就是掷弹筒,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被人炸得血肉横飞。 “撤、快撤。” 鬼子少尉吆喝了几声后,扭头就往后跑。 其动作之迅速,就连张桦都没法捕捉。 “算你小子命大。” 第8章 为什么总吃败仗 “轰轰轰。” 鬼子的迫击炮弹炸出一个个的弹坑。 发现国军并没有进攻的企图时,他们才停止射击。 整个战场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虫子的鸣叫声都消失不见了。 “别少了东西。”张驴儿兴高采烈道:“桦子这一战打得舒坦,干掉了28个鬼子,老太爷我总算露脸了。” 哈宝手舞足蹈道:“我一口气干掉了六个。” 张驴儿不屑道:“要不是桦子,别说六个鬼子,你连六个鸟蛋都打不中。” 哈宝吭哧道:“反正我打死了六个。” 张驴儿淬了一口,对手下喊道:“撤。” 这一战缴获三八大盖12支、歪把子2挺、掷弹筒2支,各类子弹1600余发,手雷30枚、榴弹9枚,比师里补充的都多。 但是按照规矩,张驴儿必须上缴一部分。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步枪上缴8支、机枪上缴一挺,掷弹筒、弹药等等则全部留下。 “你们以为事情过去了?” 可没想到,谢桐已经等在哪儿,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惶恐。 扫了一眼上交的缴获,他冷笑道:“是谁把那四个人放了的?” 张驴儿谄笑道:“谢长官指挥有方,王排长才带弟兄们打了胜仗,否则以2排这几块料怎么挡得住鬼子的进攻?” 他心里一阵哀嚎,缴获是留不住了。 谢桐“嗯”了一声,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说道:“不许再跨过那条河,否则军法从事。” 张驴儿立正道:“是。” 这时候,连部的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跑来道:“报告长官,师座、参座、团座都到了指挥所……” 谢桐立刻整理军服,神气活现道:“张排副,你让人把缴获送过来。王排长,我们打死几个鬼子?” 王排长不假思索道:“根据报告说大约28人左右,还有两名军官。” 谢桐冷哼一声,说道:“之前大战,我军毙敌数千,缴获也不过三百多支枪。现在缴获十多支步枪,难道鬼子只来了一个分队?” “这……” 王湛到底是刚刚毕业的,脸皮子还有些嫩,不好意思扯谎。 张驴儿立正道:“报告谢长官,我排击退大批鬼子的进犯,敌人遗尸数十人,还有些被水冲走。 我军在阵地前沿打扫战场,得到这些战利品。” 谢桐点头道:“我判断至少是一个中队的鬼子。” 王湛违心道:“对,谢长官指挥有方,我军才能打败如此多的鬼子。” “王排长随我到指挥部,其余人等坚守阵地,张排副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桐一改之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满面春风的往指挥所跑去。 背后,张驴儿悄悄淬了一口,小声骂道:“夺他人的功劳,生儿子没腚眼的狗东西。” 张桦不禁莞尔,他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弟兄们,师座表扬我排勇武无双,是37师的柱石。 有功人员的名单已经报上去了,奖赏很快就会发下来。” 天还没亮,整个阵地上都是王湛的叨叨声。 他已经被提拔成中尉连副,但仍兼2排排长。 而且师长赵炳章还把自己的忠勇勋章挂在王湛的胸口,一时间他成了师里的风云人物。 看王湛喋喋不休的激动劲,张驴儿一脸不屑,小声对张桦说道:“半路出家而已,顶天一个中校,这么激动干嘛?” 国军中,由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又分进嫡系部队的,叫做“天子门生。” 培训班出来的叫做“半路出家”,能进陆军大学特别班的叫“修成金身”,进不了的自嘲为“地藏菩萨”,意思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升官发财了,还不许别人高兴高兴?” 张桦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 谢桐已经禁止部下过河,赵炳章也再三言明“勇气可嘉,但务必保存实力,以备将来”。 主动出击是不可能了,不晒太阳、混日子还能做什么? 张驴儿嗤笑一声,掏出一支烟点上,问道:“你小子算一卦,接下来是吉是凶?” 张桦装模作样的掐算一下,说道:“鬼子的工事差不多修好了,等他们的援军从别的地方赶来,37师肯定要吃苦头。 张施主还是多行善事,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张驴儿蹦起来,一脚踹在张桦的身上,骂道:“兔崽子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血光之灾,老太爷我现在就抽你一个血光之灾。” 看他说的凶狠,张桦告饶道:“头,开玩笑,开玩笑。” 张驴儿高高举起皮带,最后却没有抽下去 他恼怒的踢了张桦一脚,说道:“那咱们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张桦压顶嗓门说道:“有,只要老蒋不瞎指挥。” 张驴儿揉了揉鼻子,说道:“委座的事咱们管不着。 哎,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懒?” 张桦没好气的答道:“过几天鬼子轮番上阵,咱们想打个盹都难。 张排副,排里又分来一堆什么都不懂的壮丁。 您也别老围着我转,去操练操练他们呗。” 后头又送来500个壮丁,如今正处于熬鹰的阶段。 就是不给吃的,还被绑起来看管。 谁也没想到,半天的功夫就死了六个,一问才知道,这一路都没怎么吃饭。 赵炳章黑着脸骂了一通,下令给壮丁每人一碗稀粥,但仍要绑起来。 至于昨天战死的壮丁都埋在一个坑里,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等到野草长起来的时候,连37师的人也会忘掉。 话是说不下去了,张驴儿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知道张桦心里有气,但又有什么办法。 王湛好歹是个“地藏菩萨”,他张驴儿不过是阎王爷手下的手下的小鬼,能有个屁的手段。 咒骂几句后,张驴儿指着一干手下喝道:“一帮懒骨头,都给老太爷我继续挖工事,否则今天不许吃饭。” 壮丁们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又像蚂蚁似的一点点挖土。 张驴儿也不客气,抄起皮带就抽,很快阵地上又变得鬼哭狼嚎。 张桦都看在眼里,但和张驴儿一样,他又能怎么办? 一天又一天,最后风光的只有谢桐、王湛。 军里也下来查验了,缴获都是真的,于是鬼子的进攻规模变成一个步兵大队。 谢桐、王湛分别得到一颗云麾勋章,军长表示一等战事结束,立刻推荐两人去陆大深造。 至于张驴儿等人那肯定是屁事没有,连部送来五个罐头就打发了。 “咱们37师这几千人,硬是被一个鬼子中队拖住,这特么的成了功劳?” 张驴儿很愤怒,又在张桦面前抱怨。 张桦摇头道:“现在至少是一个步兵大队,还有飞机、大炮的增援。” 张驴儿一脸的不相信,掏出望远镜四处观望。 身为排副,张驴儿也有了挂望远镜的资格。 他想方设法的搞到一个,成天在阵地上显摆。 张桦说道:“头,鬼子狙击手就喜欢你这样。” “狙击手?”张驴儿嗤笑道:“能有你小阎王厉害?” 张桦摇头道:“别人有瞄准镜,作用和望远镜差不多,两里地外打脑袋就不会落在腿上。 我再厉害,一里地就得看运气。” “啥!”张驴儿立刻解下望远镜扔到张桦怀里,仿佛这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似的。 “便宜你小子了,以后打准点,别让什么什么手祸祸咱们。” 张桦只能苦笑道:“头,就凭我一个人有个蛋用。” 张驴儿骂道:“班里、排里随便你挑,难道这几十口子就没一个能用的?” 张桦解释道:“这些人一个识字的没有,我要的不是牲口,是会打仗的士兵。 头,我画的图他看不懂,做的安排他听不懂,到头来还不是单枪匹马?” “难道不识字就不能打仗了?”张驴儿有些颓丧,又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赤党不也一样,怎么那么能打?” 37师的前身是杂牌,在赤党手上吃了大亏,余部才被中央军吞并。 张驴儿作为当事人,自然对赤党有深刻的印象。 张桦道:“别人在行军中都不忘记补习文化,是咱们能比的? 你信不信,鬼子打不败我们,但是我们永远不是赤党的对手。” 张驴儿一把捂住张桦的嘴,咆哮道:“你小子不要命了,真当军统吃白饭的? 从今以后,不许再提赤党两个字。” 张桦推开张驴儿,说道:“你这手该洗洗了。” 张驴儿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些话不许再说。” 张桦应了一声,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鬼子的阵地。 忽然他看到一股浓密的黑烟,应该是发动机里喷出来的。 但是望远镜的倍数不高,张桦什么都没有发现。 “鬼子开炮了,隐蔽。” 突然,鬼子阵地的后方冒出大团大团的烟雾。 张桦扯开喉咙大声吼叫起来。 壮丁们还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轰轰。” 瞬间,阵地上冒出一团团的硝烟。 那些炸起的的淤泥还没有落在地上,又被另一股强劲的气流吹飞。 好久,才像雨点般的砸在地上。 “哗、哗。” 张驴儿、张桦都看不出人形了,背上、头上、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泥,要不是还在喘气,都能当庙里的灶王爷了。 “鬼子上来了。” 炮击才刚刚结束,鬼子的步兵已经冲过小河,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口中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板载。” “天闹黑卡,板载。” “嗒嗒嗒。” 最先开火的是一挺民二十四年造重机枪,是赵炳章从师直属队中调出来。 那几名机枪兵也是老手,他们并没有瞄准射击,而是不停晃动枪身射出一个个扇面,以求压制住对手的进攻。 “叮。” 就在这时,张桦听到一声清脆的轰鸣,接着就有人在地上翻滚。 “我的腿断了,救命啊!” 张驴儿诧异的看了一眼,那人竟是马辉。 “你他么的是不是傻,把掷弹筒支棱在腿上打?”张驴儿弄清事情原委后,抡圆胳膊就是几皮带。 还好掷弹筒是虚搭着的,马辉的腿上只被划出一个大口子,否则这小子的下半辈子只能拄拐杖。 “桦子,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识字的兵真的没用。” 第9章 军中诸葛张驴儿 张桦咆哮道:“现在说这个有卵用,赶紧组织战斗。” 谢桐、王排长都去军里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或许根本不会回来。 眼下能用的只有一个排,加上配属的一挺重机枪。 “你他娘的还指挥老太爷我?” 张驴儿咒骂几句,命令手下三个班全部顶上去。 “宾勾。” “轰、轰。” “哒哒哒。” 鬼子火力十分凶狠,压得2排的人根本抬不起头。 “宾勾。” 张桦又干掉一个重机枪射手,但鬼子的重机枪并没有停止扫射,反而打得更猛了。 他大声吼道:“进攻的鬼子是一个中队,我们顶不住的,赶紧向上面要增援。” 张驴儿咆哮道:“增援,有个屁的增援! 必须守住,不然咱们死路一条。” 这段时间2排大出风头,连里的其他两个排长心生妒忌,就等着他们摔个狗啃屎,怎么可能伸出援手。 尤其是右翼的三排,还摆出一副撤退的架势。 张桦咒骂道:“真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他快速移动到另一处单兵掩体,只见一个鬼子军曹正带着手下猛冲。 “宾勾。” 鬼子军曹往后退了几步,四脚朝天的倒下,两个小兵立刻将他拖走。 张桦当然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子弹,他又击毙了一名伍长。 刚刚还凶猛进攻的鬼子立刻变得迟疑,他们纷纷趴在地上,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周围。 看部下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名鬼子军官猛冲上来。 “砰砰砰。” 他举起手里的王八盒子朝2排的阵地开了几枪。 “咻。” 一发子弹穿膛而过,鬼子军官像是被狠狠踹了一脚,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另一名鬼子军官立刻上前接替,还没来得及发出命令,头上就挨了一枪。 “板载。” 看指挥官接二连三的被击毙,原本卧倒的鬼子也是心头火起,再次猛冲上来。 “轰、轰。” 张驴儿等人立刻甩出手榴弹,炸得那些鬼子血肉横飞。 但鬼子并没有后撤,也甩出一个个手雷。 一时间,整个阵地都被爆炸所笼罩。 但37师构筑了阵地,鬼子那边却毫无遮掩,最终还是败退下去。 “停止射击,统计手头的子弹。”张驴儿大吼道。 打了这么久的仗,库存的子弹数量已经不多了,7连每人只有20发步枪弹。 “报告,一班还有中正式子弹217发、三八大盖子弹241发,手榴弹50枚,四班、六班的班长说不大够。” 5班有张桦,所以统计得十分精确。 四班、六班就…… 张驴儿骂道:“什么叫不大够,今天起不许他们吃饭,就说粮食不大够了。” 张桦劝道:“头,三个班的用量应该都差不多,还是都补充一些!” 张驴儿扭头对身边的通信兵说道:“给每个班补充200发子弹,一箱手榴弹。 老规矩,不是老兵不许碰手榴弹。 都撤进防炮洞,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咻、咻。” 炮弹没头没脑的砸下来,震得人的心里直痒痒。 “嗡嗡嗡。” 狗日的飞机也不知趣,非要跟着来凑热闹。 “轰、轰。” 一发发炸弹落在阵地上,带起了更多的淤泥。 硝烟味。 腐烂味。 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张驴儿捂着鼻子吼道:“这边全是烂泥地,鬼子的炮弹、炸弹也就听个响。 咱们的阵地十分坚固,鬼子也上不来。 晚上开罐头,有命活下来的弟兄们多吃点。” 张桦却没有这么乐观,不无担忧道:“头,旁边两个排有松动的迹象,等一下会不会逃跑?。” “敢。”张驴儿怒道:“师座说了,士兵撤退由班长枪毙,班长撤退由排长枪毙,就是团长撤退,他这个师长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这儿,张驴儿奸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左右两个排想要逃跑,咱们就得比他们跑得更快。” 张桦无奈道:“听你的安排。” 鬼子一旦突破阵地就会向纵深挺进,孤立无援的2排只能全军覆灭。 不如退到下一道防线,再一次阻滞鬼子的进攻。 “鬼子上来了。” 听到这催命的声音,所有人又像老鼠一样钻出防炮洞。 张驴儿大喊道:“想活命就散开一点,别扎堆啊!” “嗒嗒嗒。” 借着刚才的炮火,鬼子将几挺机枪搬到河边上,对着7连的阵地一通狂扫。 “啾啾啾。” 疾飞的弹头溅起一团团泥土,2排的士兵又被压得抬不起头。 张桦从了望口扫了一眼,大喊道:“掷弹筒。” 一名新兵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手忙脚乱的把背上掷弹筒放在地上。 张桦举起右手测算一番,随即抓起一发榴弹填进去。 “轰。” 泥点飞起老高,就是离那几挺机枪有点远。 “隔行如隔山啊!” 张桦连忙调整角度,又打了一发榴弹出去。 “轰!” 看爆炸越来越近,鬼子机枪射手慌忙转移阵地。 “别跑啊!”张桦懊恼道。 刚刚摸到一点门道,结果打草惊蛇了。 张桦又测算一番,再次调整掷弹筒的角度。 “叮。” 又一发榴弹激射而出,恰好落在一个机枪组的身边。 飞舞的弹片将所有的鬼子放到,顺便把那挺歪把子嘣出老远。 剩余的鬼子机枪手慌了,随便打几个短点射就忙着转移阵地。 一时间,2排的压力骤降。 “嗒嗒嗒。” 排里的民二十四式重机枪立刻抓住机会,整整打空一个弹链。 奋勇冲击鬼子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剩余的又被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 “头,1排的阵地被鬼子攻破了。” 但张桦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鬼子已经冲上1排的阵地,与来不及撤离的国军士兵扭打在一起。 那些刚刚补充的壮丁非但没有上前,反而抛下手里的武器,连滚带爬的往后逃跑。 右侧的3排也彻底崩溃,3排长发疯似的向后逃去。 “这狗东西真想把老太爷我卖在这里。”张驴儿冷笑一声,说道:“撤,我们也不守了。” 相对比其他两个排,2排正面的鬼子已经被大大削弱,脱离战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这锅得有一个人背,张驴儿大吼道:“5班跟我把1排救下来。” 3排长属于临阵脱逃,除非是手眼通天,否则神仙难救。 张驴儿小声说道:“桦子,我一交上火,你马上带人撤退。” 张桦点头道:“是。” “走。” 张驴儿沿着壕沟前进到1排的阵地边。 涌进来的鬼子有十来个,他们已经将残兵全部解决,正准备展开追击。 “嗒嗒嗒。” 没想到,身侧竟然传来一阵枪响,原来是一群国军摸了过来。 鬼子立刻组织反击,结果那帮人手里有两挺冲锋枪。 一桶横扫,鬼子倒了七八个,剩余的只能狼狈逃窜。 “撤。” 看目的已经达到,张驴儿大吼一声,顺便扔出一个手榴弹。 “轰。” 借着爆炸的烟雾,5班不要命的往后面逃去。 鬼子并没有追击,他们在7连的阵地上停下来,抓紧时间构筑工事。 “你竟敢临阵脱逃!” 傍晚时分,面色铁青的谢桐赶回来,他当着众人的面把三排排长枪毙了。 张驴儿小声道:“都这个时候了,姓谢的还想杀鸡儆猴,就不怕被谁打黑枪?” 张桦摇头道:“太难了。” 谢桐是个披着军装的投机客,根本不会离开连部,打他的黑枪…… 天荒地老! 再说了,谁知道会换个什么东西上来。 万一遇到个搏出位的,恐怕7连哭都找不着坟头 3排的3个班长也被绑了起来,谢桐大声咆哮道:“你们还有脸活着? 临阵脱逃,罪不可恕,今天一定要明正典刑。” 张桦偷偷踹了张驴儿一脚。 “哎……” 张驴儿跌跌撞撞的冲上去,一下子抱住谢桐,大声喊道:“谢长官,手下留情啊! 3排长率先逃窜,3排才阵脚大乱,与三个班长并没有关系。 现在首恶已经被执行军法,还是给剩余的弟兄一个机会,他们将来一定会报答长官的活命之恩。” 斩马谡已经唱完了,接下来当然是义释严颜。 要是把脑袋全砍掉,3排直接撤销得了。 “还请谢长官手下留情。”7连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谢桐这才收起手枪,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三个班长每人10军棍,士兵每人5军棍。 今后还有再犯,全部枪毙!” 张驴儿立刻鼓掌道:“长官恩义无双,是我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今后7连只为您马首是瞻。” “只为谢长官马首是瞻。”众人又齐声说道。 “你们好自为之。” 谢桐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人群都散了,张驴儿一把扯住张桦的耳朵,吼道:“小兔崽子,刚才的一脚是准备送老太爷我归西?” 张桦苦着脸说道:“头,这种人情不要白不要。 姓谢的下不了台,咱们也别想好受。” 张驴儿冷哼一声,松开手道:“下次再敢踹老太爷我,非把皮带抽断不可。” “多谢张排副仗义执言,不然咱们凶多吉少。” “往后只要张哥用得上,咱就是豁出性命也得给您办了。” “还是老兄弟亲,外人都靠不住。” 这时,3排的三个班长纷纷过来感谢,张驴儿连忙拱手道:“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哪能看着弟兄们落难? 感谢啥的就不必了,将来咱们还得多多关照。” 正说着话,二排剩余的两个班长也赶过来。 “今天要不是张排副带兵杀到,我们2排就得全军覆灭。” 2排长算是走了霉运,被一发炮弹直接炸没了。 新排长还没有到任,壮丁又跑了大半,士气几近于无。 张驴儿叹气道:“还是晚了一步,不然还有更多的弟兄能活下来。” 2排的两个班长异口同声道:“张排副高义,以后没说的,您一句话的事。” 张驴儿拱手道:“都是军中的弟兄,这么说就见外了。” 等众人离开后,张驴儿手舞足蹈道:“小子,老太爷我怎么样,现在各路诸侯纷纷归心,大事可成啊!” 张桦不想搭理傻子,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躺下。 张驴儿大笑几声,唱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第11章 反击 清晨的原野总是那么的美丽,薄薄的雾气中,一切犹如万花筒般的绚丽。 直到太阳升起,雾气才在金色的光芒中慢慢消散。 人们的眼前一亮,好像整个世界变得无比通透。 一切是那么的朝气勃勃, 甚至穷极语言都不能形容其美好。 “不要乱动。” 3营的士兵早已经集结,一双双眼睛担忧的看着前方,揣测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营连的长官们也悉数到场,但他们的状况却不怎么好,要么呼吸急促,要么面如死灰,更有偷偷哭泣的。 谢桐一声不吭的蹲着,倒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抖得说不出话来。 “咔咔咔。” 他的上下牙乱撞,不时的还咬到舌头,疼得面孔一阵阵的扭曲。 “飞机!” 正在紧张的时候,了望哨扯着喉咙吼道:“飞机来了。” 谢桐浑身一颤,差点昏死过去。 “嗡嗡嗡。” 十多架体型巨大的飞机缓缓飞来,那汹汹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37师立刻陷入混乱,不少人吓得嚎啕大哭。 直到看清硕大的“青天白日”机徽,才引来一阵阵的欢呼。 “小鬼子,尝尝咱们的铁炸弹。” “空军兄弟多炸几次,把鬼子们送回东洋老家。” “是该让那些狗东西吃点苦头了。” 后方炮兵也开火了,炮弹啸叫着从头顶飞过。 转瞬之间,鬼子的阵地被炸起一团团的烟尘。 但鬼子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也纷纷开炮还击。 “轰、轰。” 37师的阵地立刻被硝烟吞没。 “妈、妈。” 马辉发出低沉的嘶鸣,他的脸色越来越灰白,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哎。” 张桦把手从伤口上拿开,失去压制的血液立刻迸射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他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道:“马辉,河北人,为了给母亲医病……” 张驴儿吼道:“人已经死了,不值得你记在心上。 不全神贯注,你也得死!” 张桦咆哮道:“那又怎么样?” 张驴儿一把揪住他的胸襟,狂吼道:“活着才能杀鬼子,死了还有个屁用。” 张桦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老子早不把自己当活人了!” 他一把推开张驴儿,双眼无神的看着防炮洞的顶端。 “轰、轰。” 炮击还在继续,只是国军方面逐渐减弱,鬼子的炮火则越来越猛。 “轰隆隆。” 甚至连重炮都加入攻击行列,震得人们的双腿阵阵发麻。 “鬼子来真的了。” 张驴儿的脸色异常难看。 打了这么久的仗,头一次看鬼子动用这么强的火力。 张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擦拭着手里的中正式。 虽然上头只给每个士兵派发了30发子弹,但三八大盖的枪声不同,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很容易引来友军的误击。 即便是张桦战力超群,也不敢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嘀嘀。” 命运终究还是走到了抉择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士兵们像土拨鼠一样爬回地面。 “弟兄们,给我冲啊!” 军官们歇斯底里的吼叫者,他们把一个个士兵推向战场,而那些拒绝冲锋的人会被当场枪毙。 “冲,不然都得死。” 士兵们吼叫着,端着手里的步枪,拼命的向前冲去。 “轰、轰。” 鬼子的炮弹如雨点般的落下来,横飞的弹片贯穿了一具又一具的躯体。 死的人已经彻底死了。 活着的人还无助的挣扎着。 “不要管地上的人,快冲,全力往上冲。” 看有人想救治伤员,张驴儿狂吼道:“救他们就是送自己的命,杀啊!” 所有的人不过是地图上的一个数字,每推进一米,数字都会减少许多。 不想成为消失的那一部分,就必须贴近鬼子,否则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鬼子就在前面,冲上去!” 终于3营突破了重炮、迫击炮的层层阻碍,但冲锋的三个连也只剩下百十人。 “哒哒哒。” 才靠到鬼子的阵地外围,一挺重机枪开火了,最前面的七八个弟兄立刻捂着伤口倒下。 张驴儿吼道:“桦子,干掉那挺野鸡脖子。” 张桦伸出右手测量了一下,将一发榴弹塞进掷弹筒。 “轰”的一声,鬼子的机枪哑巴了。 “哒哒哒。” 可更多的机枪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有些还隐藏在碉堡里面,别说是掷弹筒,就连迫击炮都拿它们没法。 “咻、咻。” 更糟糕的是,鬼子海军的俯冲轰炸机也过来增援,它们对冲锋的国军士兵投下了数不清的炸弹。 “轰轰。” 到处浓烟滚滚,连湛蓝的天空也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张桦吼道:“头,攻不动了。 鬼子早有准备,正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反击计划肯定又被内奸泄露了,否则鬼子不会在这个地方部署如此强大的火力。 更糟糕的是,后续部队竟没了踪影,身边这百十号人根本突破不了阵地。 张驴儿咬牙道:“么的,想把老子卖在这里,没门! 撤,全部往回撤!” “轰,轰!” 忽然,鬼子阵地上腾起几团黑烟,一个让张桦毛骨悚然的声音出现了。 “坦克!” “哒哒哒。” 虽然鬼子的坦克只装了机枪。 虽然它的装甲很单薄。 但张桦等人就是拿它没办法。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又有十来个弟兄惨死在它的枪口下。 “撤!” 张驴儿扔出一个手榴弹,借着爆炸的烟雾,他撒腿就往后跑。 “哗哗哗。” 鬼子坦克的气焰更加嚣张,它竟然冲出阵地,紧紧追赶着溃逃的国军士兵。 “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又把众人压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张驴儿大吼道:“得把这个铁王八炸掉,不然鬼子冲上来我们都得死。” 张桦喊道:“不怕死的跟我来。” 鬼子对坦克的应用还很粗糙,竟将配属的车辆分散布置。 虽然能起到巩固阵地的作用,但它们的力量过于分散,也给了国军士兵可乘之机。 张驴儿愣了一下,疯狂吼叫道:“桦子,你……么的,小心一点。” 张桦没有回答,他一个翻滚滑进身边的弹坑里。 “桦哥,我们来了,怎么干这个铁乌龟?” 排里还有五六个人跟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哈宝。 “把身上的手榴弹都解下来,每六个绑在一起。 大家尽可能的分散开,一旦靠近鬼子坦克就用手榴弹炸。” 说完,张桦拿起一个集束手榴弹,三两下爬到弹坑的边缘。 “哒哒哒。” 鬼子坦克手也不傻,看有人围过来立刻向后退去。 “冲。” 趁着这个机会,张桦一个翻滚滑到前面的弹坑中。 “啾啾啾。” 一连串的子弹打在弹坑边缘,炸起了一团团的泥土。 “啊!” 但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却慢了一步,上身立刻被机枪打得稀烂。 张桦咬了咬嘴唇,再一次冲出弹坑,往左狂奔10多米以后,滑到一个土坎下面。 “啾啾啾。” 鬼子坦克兵也发现了这个目标,连扫了几梭子过来。 “卧槽。” 张桦才发现裤子被子弹打了个窟窿,连腿上都拉出一条紫黑的血痕。 “咚咚咚。” 饶是张桦,此刻也心跳加速,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的急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人都被压制在一个弹坑内,根本抬不起头。 “哒哒哒。” 哈宝有些不甘心,刚刚探出脑袋又被机枪压了回去,只得在坑底破口大骂道:“我日你个铁乌龟的先人板板。” 张桦咒骂了几句,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利用地形接近坦克。 “嘶嘶。” 坦克的枪管都打红了,不得不停止射击。 张桦一下子站起来,往前猛冲了七八米,奋力把拉着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爆鸣,鬼子坦克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发动机冒出了浓密的黑烟。 “吱嘎。” 两个鬼子坦克手奋力的推开舱门,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爬出来。 “砰、砰。” 张桦一把抽出腰间的大眼撸子,对着两名鬼子坦克兵连开几枪,将他们悉数打倒在地上。 “马鹿。” 阵地上的鬼子早冲出来了,看张桦炸毁坦克,他们立刻调转枪口。 “卧槽。” 张桦吓了一跳,一头钻到坦克下面。 “叮叮当当。” 子弹打在装甲上,发出一连串的撞击声,密集程度连张桦都觉得头皮发麻。 “呀!” 两个鬼子步兵猛扑过来,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是想把坦克下面的张桦弄死。 “砰、砰。” 张桦连开两枪。 一个鬼子当场毙命。 另一个鬼子虽然身负重伤,但他并没有放弃进攻。 反而掏出腰间手雷,一点点的攀爬过来。 “砰。” 张桦又开了一枪。 鬼子手一松,那个手雷咕噜噜的滚到面前。 “谢谢了啊!”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张桦也就笑纳了。 弹坑里的哈宝大吼道:“桦哥,张头命令我们撤退,你赶紧过来。” 张桦扯开喉咙吼道:“你们先撤回去,不要管我。” 说完,他敲了一下手里的手雷,远远的扔出去。 “轰。” 借着爆炸的烟雾,张桦退到一个弹坑当中。 “板载!” 看国军士兵纷纷后撤,阵地上的鬼子全冲了出来。 “轰、轰。”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国军沉寂的火炮竟又开始发射了。 奋勇冲锋的鬼子立刻被炮火包裹,不少人被横飞的弹片撕成碎块。 但这样的场景却没有让张桦兴高采烈,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 这次反攻是由几个军联合行动,但派出的却都是小股部队,37师是一个营,其余的友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保存实力?” 这就是国军的现状,大大小小的军官都想保存自己的力量,才会出现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怪相。 “桦子,别在哪里杵着,赶紧退回来!” 张驴儿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张桦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后跑。 “轰、轰。” 炮火虽然还在延续,但数量已经少了很多,必须在它们停止之前,撤到大部队的旁边。 “轰。” 可没想到,一发炮弹好死不死的打在坦克上,巨大的冲击波将张桦推出好几米远。 “扑通。” 张桦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怎么都挣扎不起来。 眼皮子越来越重,张桦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昏睡过去。 第12章 身陷重围 “吱吱吱。” 隐隐的,张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缓慢的睁开眼睛,原来是几只老鼠在啃食着什么。 张桦摸了摸身上,发现衣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背上的干粮袋也被劈成两半,那些老鼠啃食的正是散落的大饼。 张桦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坐起来。 “吱、吱。” 老鼠全都吓跑了,只留下一地狼藉。 天色已经擦黑,周围的一切在硝烟的笼罩下 阴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张桦尝试着站起来,但脑中一阵阵的眩晕,又逼得他坐了回去。 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张桦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口中并没有鲜血溢出来,看来只是被气浪震晕,身体还安然无恙。 张桦拿起掉落在一旁的中正式,随手拉开枪栓查看一番。 又把腰间的大眼撸子拔出来,往里面压满了子弹。 “哈哈哈。” 忽然,一阵笑声飘了过来。 张桦立刻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 “噗。” 远处,七八个鬼子正在清理战场,他们举起刺刀不停的扎着地上的尸体。 “饶命啊。” 一个装死的国军士兵被揪出来,他不停的作揖磕头,但只是引来鬼子阴森恐怖的笑声。 张桦摸了一下腰间,手榴弹全都用光了。 他扫了周围几眼,看到五六具尸体横卧在地上。 有国军的,也有鬼子的。 “66师?” 尸体竟然友军的,他们应该位于37师的左侧,怎么跑到这个地方了? 张桦没有细想,从那堆尸体中拿起五个手雷,外带几十发中正式子弹。 “各位长官,我上有老,下有小……” 被俘虏的国军士兵还在苦苦求饶,鬼子则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张桦快速移动到距离只有几十米的地方。 手雷的保险销早已经被拔掉,但张桦有些投鼠忌器,毕竟那个被俘的士兵被鬼子团团围着。 “哗啦啦。” 领头的鬼子伍长从兜里拿出一个瓶子,将淡黄色的液体倒在被俘士兵的头上。 “哈哈哈。” 周围的鬼子统统大笑起来,甚至还鼓起掌。 张桦咒骂道:“畜生。” 如果没有猜错,那瓶子装的是尿,鬼子到现在还不忘作贱人。 被俘士兵愣了一下,还陪着笑脸说道:“老少爷们只管倒,只管倒……” 鬼子伍长把玻璃瓶扔在地上,又拿出一盒火柴。 “呲。” 火柴一下子点着了。 光影摇曳下,鬼子伍长面孔格外的狰狞,他把火柴往被俘士兵身上一扔。 “轰。” 被俘士兵立刻烧成火球,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并拼尽全力向前逃去。 但在烈火的烧灼下,他还是倒在地上,焦黑的身躯痛苦地翻滚着。 “哈哈哈。” 鬼子们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这帮狗杂种。” 张桦这才反应过来,鬼子伍长倒的不是尿液,而是汽油。 他把手雷往枪托上一磕,对准那群鬼子扔了过去。 “轰。” 手雷在半空中炸开了,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鬼子全都被炸翻在地上。 鬼子伍长拼命地摇晃脑袋,他虽然受伤不重,但爆炸离得实在太近,脑子里有些昏沉沉。 一片片重影中,似乎有个衣服破烂的中国士兵疾奔过来。 “嘭”的一声闷响,张桦狠狠一枪托砸在伍长的肚子上。 “啊!” 伍长的身体像虾米一样蜷曲起来,但张桦并没有停手,还在不停猛砸那家伙的腹部。 “噗。” 伍长喷出一口鲜血,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全都碎了。 “哗啦。” 张桦捡起地上的玻璃瓶子,里面还有不多的一点汽油。 他手腕一转,狠狠将玻璃瓶砸在伍长的脑袋上,剩余的汽油淋了这家伙一身。 伍长倒在地上,嘴里嘟囔了着什么,好像是在求饶。 张桦又把他揪起来,狠狠一脚踹飞出去。 “呼!” 伍长重重的摔在烧死的士兵身上,行将熄灭的火焰一下子窜起来,也将他烧成一团。 “啊!” 伍长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不停的蹦跳着、翻滚着,最后也变成冒着青烟的焦炭。 “嗯、嗯。” 两个重伤鬼子还没有断气,嘴里发出小声的呻鸣。 张桦并没有补刀,他从国军士兵的尸体上捡起几个手榴弹,将它们的导火索捆在一起,分别压在这些鬼子身下。 才收拾妥当,四五个鬼子远处跑过来,嘴里叽哩哇啦的喊着什么。 张桦躲进一片阴影中,看鬼子没有发现自己,才快步的往后退去。 “在哪里。” 鬼子很快发现受伤的同伴,他们急急忙忙的围上去。 “小岛,撑住啊!” 一个鬼子新兵手忙脚乱的把同伴的身体放平。 “嘶嘶。” 一股淡淡的青烟冒出来,鬼子新兵有些奇怪还用手扇了几下。 “轰”的一声爆鸣,鬼子新兵只觉得有什么扑面飞来,接着就是无垠的黑暗。 听到爆炸,张桦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此时已经陷入重重包围,必须尽快脱离险境。 但现在不能往37师的方向走,因为鬼子的战线已经前移,那边反而是最危险的地方。 唯一的生路是往反方向移动,鬼子一旦滚动前进,力量就会集中在一起,只要避开主要道路就不会遇到危险。 “嘀嘀。” 连续两次爆炸,惊动了整片区域的鬼子。 他们吹响示警的哨子,并派出军队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张桦连忙将伪装网披在身上,又把一捆捆荒草插在网眼中间。 不大会儿功夫,他已经变成一个杂乱无章的草堆。 “那边,那边。” 就在张桦迅速脱离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喊叫声。 “扑通。” 张桦一下子匍匐在地上,头深深的埋进怀里。 “哗、哗。” 十几名鬼子陆陆续续的从身边跑过,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张桦。 带队的鬼子军曹似乎觉察出什么,他停下脚步细细的观察着周围。 天色越来越黑,荒原的颜色也变得越发的浓重。 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军曹的喉咙动了几下,带着部下急急忙忙的逃开了。 “呼。” 张桦长长的吐了口气,等搜索的鬼子走远了,才沿着他们的足迹,快速的往阵地后方移动。 月明星稀。 东方渐白。 在太阳升起前,张桦才在一个弹坑中躺下。 他把伪装网、衣服全都脱掉,又抹了很多的稀泥在身上。 哪怕是站在张桦的身边,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呼。” 一夜奔跑,张桦也是精疲力尽。 刚刚把眼睛闭上,整个人就陷入熟睡当中。 “咔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桦感到身下的土地在轻微晃动。 他眯缝起眼睛,发现一队鬼子在快速行进。 “一个大队。” 看来鬼子还没有完全突破,否则行军不会如此的紧迫。 “汪汪汪。” 就在这时候,张桦听到几声犬吠,他的心一下子收紧。 不远处,两只军犬来回嗅着,不时的发出一阵狂吠。 “扑啦啦。” 荒草中竟然飞出几只野鸭,它们疯狂的煽动着翅膀,口中发出惊恐的叫声。 “汪汪汪。” 军犬猛扑出去,但是被身后的士兵死死拉住,只得在哪里拼命叫唤。 “哈哈哈。” 鬼子兵们大笑了几声,强拉着那两头军犬离开了。 “呼。” 张桦暗暗松了口气。 等那一个大队的鬼子离开后,他慢慢的爬出弹坑朝东南方向快速行进。 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虽然这一路遇到的鬼子不少,但都是些携带轻武器的机关人员。 如果不出所料,鬼子的指挥部就在附近。 但张桦并没有惹麻烦,除了寻找食物外,他尽可能的隐蔽行踪。 毕竟这是一场灭国大战,就算把天皇干掉也没用。 战争并不会因此停下,反而会越打越大。 “轰隆隆。” 傍晚,正在休息的张桦听到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 “火炮阵地。” 张桦抓紧手里的中正式,快速朝炮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鬼子的纪律更加松垮,与之前交手的那些好像不是同一个时空的存在。 以至于张桦都有些忐忑,是不是鬼子故意设下了陷阱,等着自己往里跳。 “可抓住你们了。” 终于,张桦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 “轰隆隆。” 炫目的闪光中,八门150毫米榴弹炮正在播撒着死亡。 “怎么办?” 放下望远镜的张桦,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鬼子炮兵训练有素,虽然在进行不间断炮击,但弹药的摆放丝毫不见紊乱,就算打中药包也不会引起殉爆。 狙击炮兵或者指挥军官更是毫无用处,他们经得起消耗,但自己的命只有一条。 张桦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鬼子的炮兵阵地附近,还有几处步兵的警戒阵地。 或许是大量部队被抽调到前线,负责警戒的士兵只有一个小队,但他们得到了迫击炮、重机枪的增强,看来这八门重炮也是鬼子心尖上的肉。 张桦抬头看了一眼。 这应该是一天最美丽的时候,夕阳还挂在西边,余光洒满了整片草原。 可惜空中满是浓密的硝烟,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明,好似污黑的毒血洒满了整片的土地。 张桦拉开一个金枪鱼罐头,就着饼干大口的咀嚼着。 说起来,鬼子的东西也就这个还能下口。 那些油腻腻的牛肉罐头,张桦是看都不想看。 当然能找到菠萝罐头就好了,但那是高官的供给品,张桦只看到过罐子。 天色越发的昏暗了,整片草地变成浓浓的黑色,偶尔还有几个萤火虫飞舞。 张桦皱了皱眉头,带女孩子看的时候,总是觉得萤火虫太少。 现在需要隐蔽活动,这些东西又是要命的多。 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张桦悄悄的渗透进去,然后隐蔽在一处阴影中。 他必须等,等鬼子疲惫的时候。 第13章 猫、老鼠 “哈哈哈。” 鬼子们聚集在一起,有人拿出信笺大声的读着,引得一阵阵的哄笑。 不时还有人说点俏皮话,笑声变得更大了。 一直到后半夜,鬼子们才安静下来,除了几名哨兵看守外,其余的人分散到各个散兵坑里。 “吱吱”的虫鸣声,给夜平添的了几分祥和,甚至连张桦都打了几个哈欠。 “轰、轰。” 可就在这时候,鬼子的炮兵开火了。 散兵坑里的鬼子步兵纷纷爬出来,指着火炮阵地破口大骂。 闹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重新安静下来。 但鬼子们并没有注意到,一团参差不齐的荒草已经移动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噗。” 最外围的鬼子哨兵只觉得脖颈处猛地一凉。 刹那间,大片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他刚要回头查看,脖颈处迸射出一缕滚烫, “呜呜。” 鬼子哨兵无比恐惧,可他越是挣扎,脑子就越是昏沉,最后连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哗。” 张桦将那具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一闪身滑进手边的散兵坑里。 里面躺着两个鬼子,感觉有谁硬插进来,他们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莫名的,一个鬼子觉得阵阵剧痛,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凶狠的面孔。 “八……八郎!” 身边的同伴却视而不见,瞪着惨白的眼睛眺望夜空。 “嗖。” 张桦松开捂在鬼子嘴上的手,并把匕首慢慢拔了出来。 他把坑外的哨兵尸体拖进来,又把大衣盖在三具鬼子尸体上。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这几个人在闷头大睡。 “哗。” 张桦戴了一顶鬼子的钢盔,大摇大摆的朝另一个哨兵走去。 “安井,你怎么过来了?” 那名鬼子哨兵有些诧异。 但看到同伴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样东西,还对自己晃了几下。 鬼子哨兵赶紧把嘴闭上,还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 站哨是最枯燥乏味的事,一个不小心就会睡着,如果被军曹、伍长发现,一顿大嘴巴是躲不过去的。 哨兵们也会找点事做,假借巡逻聊几句,分享点吃的,想尽办法熬到下哨。 “纳尼?” 鬼子哨兵没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又好奇的往前迈了一步。 忽然他觉察出不对,安井的脸怎么是黑色的? 刚要询问,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喉咙穿刺进去。 刹那间,他刚刚绷紧的神经全都被切断了。 张桦把哨兵的尸体隐藏在一堆荒草里,继续往迫击炮阵地走去。 或许是外围有步兵的警戒,鬼子的迫击炮分队连警戒哨都没有,全都缩在散兵坑里呼呼大睡。 “哗啦。” 张桦又滑进一个散兵坑,在里面睡觉的正是指挥迫击炮分队的鬼子曹长。 只要干掉他,整个分队鬼子都会陷入混乱。 到底是仗打老的人,鬼子曹长立刻觉察出不对。 他的左肘猛地砸过来,右手立刻去掏腰间的手枪。 张桦并没有躲闪,手里的匕首精准地插进鬼子的肋下。 “咕咕。” 鬼子曹长痛得一哆嗦,但嘴已经被人封上,他的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就像蛤蟆在鸣叫。 “噗、噗。” 张桦并没有停手,手起刀落,瞬间在鬼子曹长身上扎出五六个窟窿。 旁边的两名鬼子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 “嚓。” 张桦一转手里匕首,将它猛扎进左边鬼子的下颌,又狠狠一脚踩在右边鬼子的喉咙上。 “嗬嗬。” 两具躯体无声的颤抖着,最后终于归于平静。 干掉三个鬼子后,张桦无力的坐在地上。 他大口的喘息着,好一阵子才恢复体力。 起身时,张桦的手肘钩到一样东西。 “花机关!” 这应该是鬼子曹长缴获的,只是现在全成张桦的了。 “多谢了啊!” 迫击炮就在左侧的环形工事里,鬼子曹长还安排了两名士兵看着。 “呼呼。” 只是那两人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张桦也只好让他们不知人事。 拔出带血的匕首后,张桦嫌弃的在鬼子的军服上擦了几下,才把它收回鞘中。 “轰。” 远处的榴弹炮还在射击,明亮的烟火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点亮。 借着这短暂的光明,张桦测出了射击诸元。 他轻轻转动迫击炮的摇柄,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远处的榴弹炮阵地。 接着炮声的掩护,张桦又把炮弹箱全部打开,并将炮弹上的保险全部拔掉。 “1分钟20发。” 一切准备停当,张桦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脚边的炮弹,放在迫击炮炮口处。 “轰。” 远处的榴弹炮又是一声轰鸣,张桦手一松,炮弹滑入炮弹。 “咚”的一声脆响,炮弹被一阵浓密的白烟送上天空。 “咚、咚、咚。” 张桦疯狂的装填着,他的时间并不多。 必须在鬼子反应过来之前,把剩余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咚!” 打完最后一发,张桦撒腿就往外跑。 几个鬼子炮兵揉着惺忪的眼睛站起来,似乎有个身影从猛冲过去。 他们还以为眼睛花了,又用手揉了几下。 “纳尼?” 迫击炮炮口冒着浓密的白烟,但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刚才的影子…… 不确定是不是人,或许只是一团雾气。 “轰、轰。” 众人还在懵圈的时候,远处的榴弹炮阵地发出一连串的闪光,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小队的鬼子全都被吵醒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半空中那个不停升腾的火球。 谁也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八门榴弹炮全都没了踪影。 “敌袭。”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整片阵地立刻陷入混乱之中。 尤其是发现同伴的尸体后,鬼子们发疯似的朝四处射击。 没有人发现,一团模糊的影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马鹿、野郎。” 藤田大佐抡起巴掌狂抽面前的少尉。 就因为这个混蛋的疏忽,才导致配属给联队的八门重炮损失殆尽。 现在师团长要自己解释,炮都炸毁了还解释个屁。 “哈依、哈依。”少尉虽然被打得摇摇欲坠,但他还是努力站直,口中还大声的回答着。 “呼哧、呼哧。” 藤田大佐打累了,大骂道:“小泽,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少尉立正道:“是,大佐阁下。” 藤田大佐厌恶的挥了挥手。 责任? 联队里的人都没有责任,否则所有的过错都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他焦躁的踱了几步,忽然灵机一动。 对,是海军马鹿的飞机愚蠢、低效,才导致重炮被中国空军的夜间轰炸机炸毁。 藤田大佐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发报,昨日、今日我联队遭受中国空军的轰炸,希望海军飞机要知耻,将中国飞机从天空驱逐干净。” 问题解决了,但藤田大佐却高兴不起来。 现场已经派人勘测过,是中国士兵潜入到阵地的核心部分,才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不把那些人全部揪出来,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联队长阁下。” 一名少佐走进帐篷,敬礼道:“不知阁下有什么吩咐?” 藤田大佐笑道:“佐久间阁下,现在是你上阵的时候了,我们的阵地中有几只老鼠在活动,我想你把他们找出来。” 根据勘察似乎是只有一名中国士兵渗透进来,但藤田大佐根本不相信。 真有这样的士兵,帝国哪还有胆子进攻中国,不被他们吞并就不错了。 所以,搞破坏的必须是一队人,而且还是中国军队中的精锐。 佐久间少佐立正道:“阁下,我会尽快把老鼠清除干净。” 藤田大佐笑道:“佐久间,你还是那么的可靠。 去做事,不要再让老鼠制造麻烦。” “哈依。”佐久间脚后跟一碰,转身离开帐篷。 捉老鼠? 佐久间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他最喜欢玩的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过联队现在的任务很多,能用的士兵顶多两个中队,要搜索这么大片的区域,是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警告所有的部队,有小股的中国士兵渗透,希望他们做好警戒。 给配属警戒中队汽车、摩托,我需要第一时间截住那些老鼠。” 张桦缩在阴影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鬼子动向。 自从炸了重炮阵地之后,鬼子变得异常警惕,几次接近都差点被发现。 而且鬼子的机动部队来得很快,昨天还差点被这些家伙堵住。 “是时候离开了。” 存粮消耗的差不多了,待下去的风险实在太大。 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到处不留爷,大爷回家住。 小鬼子这里混不下去,那就是回37师。 张桦打定主意,准备从西北角突围。 这儿是沼泽地带,河流、水塘将整片区域分割得支离破碎。 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 “我们都是平民百姓。” “饶命啊!” 就在这时候,张桦忽然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 他悄悄探出脑袋,只见十多个百姓被鬼子威逼着朝一个方向移动。 他们有男有女,应该是附近的居民。 “只有这么一些了吗?”佐久间问道。 一名伍长立正答道:“少佐阁下,这些人躲得很隐秘,要不是粮食吃完了,我们还找不到他们。” 佐久间扫了那些人一眼,用半生不熟的华语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队军人,就是你们的国军。” 那些百姓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摇头道:“长官,我们一直躲在芦苇荡里,并没有看到别的人。” 佐久间皱紧眉头,从军人的直觉来看,这些人确实是平民百姓。 但是与国军作战以来,对方强制征收了很多平民入伍。 那些人根本没有受过训练,就被国军匆匆的塞到战场。 所以从表面上看,根本无法将军人和平民区别开来。 不过佐久间有更完美的计划,他对旁边的翻译官说道:“你滴喊话。” 翻译官点头哈腰的拿起一个铁喇叭,大喊道:“周围的国军弟兄听好了,如果你们不缴械投降,皇军就要把这些百姓一个个的杀死。” 第14章 鬼子的陷阱 翻译官喊了好一阵子,才口干舌燥的对佐久间说道:“少佐阁下,这山里应该没有人。” 佐久间摇了摇头。 渗透的中国士兵并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在某个地方隐藏下来。 为了引鱼上钩,佐久间还设置了几个陷阱。 昨天甚至抓到了对方的尾巴,但还是让那些狡猾的家伙逃掉了。 佐久间冷冷说道:“继续喊话,如果国军士兵还不出来,就把抓来的中国人杀掉。” 翻译官更加卖力的喊道:“国军弟兄们,赶紧出来投降! 不能因为你们的负隅顽抗,害这些乡亲丢掉性命啊!” 张桦咒骂道:“畜牲!” 投降有用吗? 鬼子是世界上最龌龊的民族,忘恩负义、偷袭捅刀就是他们的血液,不管过多少辈子都改不掉。 即便张桦挺身而出,那些被抓的乡亲也得死,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他拿起望远镜仔细的搜索着周围,果然发现了隐藏的鬼子。 “18个人,距离约800-1000米。 其中的14人是普通步兵,其余4人……有点意思。” 普通步兵应该是配属行动的,还得到掷弹筒的加强。 那4个人则与众不同,从动作上看,应该是部队中的神枪手。 佐久间冷冷说道:“把俘虏一个一个的杀掉。” 既然陷阱没有效果,那就用杀戮激起对方的怒火。 “天闹黑卡板载!” 一名鬼子伍长猛扑上去,手里的刺刀狠狠扎进一名老年男子的腹腔,然后往右一挑。 老年男子疼得直哆嗦,他倒在地上挣扎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呻鸣。 这里并非要害,鬼子这么做就是要增加他的痛苦。 “狗杂种。” 张桦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他必须踩进去,不然老百姓就没有活路了。 “砰。” 张桦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一名鬼子神枪手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饶命啊!” 翻译官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他直接被吓瘫了,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啪、啪!” 佐久间一把扯住翻译官的衣襟,抬手就是几巴掌,他咆哮道:“再敢弄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翻译官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佐久间一掌将翻译官推开,他挥了一下手,又一个鬼子猛冲上来。 “板载!” 这一次被杀的十来岁的少年,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儿……儿啊!”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连忙扑过去,他拉着少年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说句话。”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啊!” 中年人大声嚎哭起来。 “哈哈哈。” 鬼子伍长发出豺狼般的笑声,他端起刺刀走到中年人的背后,狠狠的扎了下去。 “噗。” 中年人口中喷出一团血雾,他重重的扑在儿子尸体上,脸上全是悲愤。 “狗操的。” 张桦恨不把冲上去,把那些鬼子全部杀掉。 但现在必须冷静,否则会害死所有的人。 “砰。” 张桦又射出一发子弹 “啊!” 又一名鬼子神枪手被击中,他大声哀嚎着、挣扎着。 但子弹打断了腰椎,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无力的蠕动。 “砰” 张桦再次扣动扳机,将一名救援的鬼子打倒在地上。 “嗯。” 中枪的鬼子赶紧把嘴闭上,呻鸣声戛然而止。 “砰。” 张桦又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鬼子隐忍不住,再次哀嚎起来。 “八嘎!” 一个鬼子再也按耐不住,他扔掉手里的枪支,猛扑到中枪鬼子的身边。 “噗。” 还没来得及救治,他的身上爆起一团血雾。 “小次郎……”中枪的鬼子喝道。 同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黝黑的瞳孔正缓缓散开。 其余的鬼子都吓住了,纷纷缩起脑袋,再也不敢移动分毫。 “在那里。” 忽然,一名鬼子上等兵指着左前方大喊道:“我看到他了。” “噗。” 几乎同时,一道强劲的啸叫由远而近。 “扑通。” 鬼子上等兵重重的倒在地上,嘴里流出乌黑、浓稠的血液。 “对方的枪法很准,大家小心。” 搜索队由一名鬼子少尉指挥,但他到现在也没有发现目标。 没办法,这片的区域太过于广袤,枪声来回闯荡根本无法确定从哪儿打来。 唯一的方法是根据弹着点,判断射手所处的位置。 “射击。” 鬼子少尉连指了几个地方,跟随的掷弹筒手立刻射出榴弹。 “轰。” 远处立刻腾起一团白烟,但第二发却迟迟没有爆炸。 鬼子少尉回头看了一眼,掷弹筒手倒在一旁,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液染红。 “八嘎!” 鬼子少尉一头冷汗,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难缠的对手。 “你们从两面包抄过去。” 现在只能利用配属的士兵,把那个狙击手找出来。 “哈依。” 配属的步兵分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排成一行,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 鬼子少尉跟在这些人后面,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 但那个狙击手却像蒸发一般,依旧无法判断在那儿。 忽然,鬼子少尉觉得心里发毛,就像被凶狠的野兽盯住似的。 “小……” 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传来几声爆炸。 “轰轰轰。”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连串的枪声。 “哒哒哒。” 子弹“咻咻”的从身边飞过,将一脸惊愕的部下打翻好几个。 “叮咚咚。” 枪声才刚刚停下,又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轰、轰。” 空中炸开两团白烟,疾飞的弹片立刻将鬼子少尉等人淹没。 “不可能。” 鬼子少尉尖叫道。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率领的分队就损失了大半的人手,剩下的要么受伤,要么畏缩不前。 “在哪里!” 但鬼子少尉也发现了目标所在,立刻举起手里的步枪。 这是刚刚研制成功的狙击步枪,目前只有少量装备到部队。 “砰、砰。” “宾勾。” 所有人都射出子弹,那个狂奔的身影猛地扑倒在地上。 “打中他了。” 鬼子少尉一阵狂喜。 但所有的人都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围了上去。 “在哪里。” 地上有一堆杂乱的荒草,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砰砰。” 所有的鬼子再次射出子弹,将那一堆东西打了个稀巴烂。 “呼。” 可就在这时候,几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 “轰、轰。” 连接几声爆鸣,将鬼子少尉等人全部炸倒在地上。 “哒哒哒。” 张桦猛冲过来,抬手将一个还在蠕动的鬼子击毙掉。 看鬼子少尉的手伸向腰间的王八盒子,张桦又对他扫了一梭子。 “噗噗噗。” 那具躯体立刻变成一个漏水的皮袋,一缕缕鲜血喷涌而出,将地面都染得通红。 “狙击枪。” 张桦看鬼子少尉手里的枪有些不一样,一把将它抓在手里。 “原来是九七式狙击步枪,我还以为没有装备。” 虽然瞄准镜只是25倍的,但比起原来的机瞄强了不知多少倍。 张桦举起狙击枪,瞄准了远处的鬼子。 “很好,浅井君已经追上去了。” 佐久间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远处的战况。 但那些荒草太浓密了,只能偶尔看到一个个背影。 “轰轰轰。”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应该是浅井少尉找到了渗透的中国士兵。 但以大日本皇军的战斗力,消灭他们根本不是问题。 “该死的荒草。”佐久间咒骂道。 他爬到摩托车上,想看一看皇军奋战的英姿。 但让佐久间惊讶的是,战斗竟然结束了,除了袅袅消散的硝烟,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佐久间骄傲道:“皇军是如此的勇武,那些中国士兵根本不堪一击。” “噗。” 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佐久间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挣扎了一下,但身上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半点力道。 “呼。” 佐久间长长的吐了口气,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狙击手。”鬼子伍长大喝道:“卧倒。” “啪。” 已经晚了,他的身体像被什么钻开,剧痛如长针般的刺入大脑。 “啊!” 鬼子伍长惨叫道。 他中弹的位置是肺部,每次呼吸都有艳红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救……救我。” 伍长的呼吸越来越笨重,就像是在打鼾。 虽然他苦苦的哀求着,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能救他。 “呼。” 但那个狙击手并没有停止射击,又把伍长的两支手臂都打断。 “啊!” 伍长痛苦的挣扎着。 “少佐阁下。” 另一边的鬼子也发出尖叫声,佐久间身上的血液如泉水般的涌出来,把他的军服染成了暗红色。 一名中尉猛扑过来,用匕首划开佐久间的衣物。 伤口在左胸位置,翻滚的弹头捣出一个鸡蛋大的洞。 “少佐阁下已经为天皇陛下尽忠了。”一名中尉悲愤的喊道:“板载。” “板载。”周围的鬼子兵心中惴惴不安,磕磕巴巴的附和道。 中尉大喝道:“不要放过那名狙击手。” 看捕获的中国百姓已经四散而逃,张桦放下手里的狙击枪。 “该撤了。” 他从鬼子身上解下几个干粮袋,快步往西南方向撤离。 “轰轰。” 鬼子沿着简易公路追了上来,打头的是一辆三轮摩托车,后面是三辆卡车。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那就送你们一程。” 张桦又举起手里的狙击枪,十字线牢牢套在摩托车的油箱上。 “轰轰。” 鬼子驾驶员还在猛加油门,他的任务是堵住那些该死的中国士兵。 “嘭” 忽然摩托上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大腿火辣辣的疼。 鬼子驾驶员低头一看,原来是油箱破了两个大洞,淡黄色的汽油正在汩汩外流。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大腿也血流如注。 “啊!” 鬼子惨叫一声,想把摩托车停下来。 “呼。” 可没想到,汽油流淌到滚烫的发动机上,立刻烧成一团。 “轰”的一声爆鸣,周围的土地全烧着了。 那几辆卡车被迫停下来,上面鬼子跳到地上,气急败坏朝着四周扫射。 但周围依旧绿草如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八嘎。” 鬼子中尉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甚至还抽了部下几个大嘴巴子。 “咻。” 一发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 鬼子中尉当即瘫软在地上,双手立刻抓住自己的脖颈,痛苦的翻滚着。 其余的鬼子都傻了,他们全都趴在地上,惊惧的看着路边的荒草。 第15章 后撤南京 后退。 前进。 两个“太阳”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前面的白太阳丧魂落魄,甚至都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 后面的红太阳志骄意满,甚至都不想停下来喘一口气。 张驴儿大吼道:“不想死的,都快给老子跑起来。 前面修了很多要塞,到哪里就安全了。” 失去张桦之后,7连……不,整个37师的士气都荡然无存。 在一次夜袭中,鬼子才打了一发照明弹,前沿的士兵就争相逃跑,导致整条防线都跟着崩溃。 鬼子们当然不会放过战机,追杀了十多里地才停下的脚步。 现在37师能战的士兵只有1千多人,而且陷入极度的惊恐之中。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桐又被调回南京。 7连群龙无首,新来的两个排长又争权夺利,搅得全连乌烟瘴气。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杭州湾登陆的鬼子居然从后方包抄过来。 接到消息的37师仓皇撤退,局面混乱到弹药手找不到机枪手的地步。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方构筑的两道国防线上,据说叫什么“东方马其诺”,来多少鬼子都攻不破。 “桦子快……哎!” 张驴儿重重叹了口气,他坚信张桦并没有死,但心里头又隐隐有些不祥,就如同一片乌云将他压在浓浓的阴霾中。 “哒哒哒。” “宾勾。” “轰。” 歪把子、三八大盖、掷弹筒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熟悉的让人反胃。 熟悉的让人害怕。 “快跑,鬼子上来了。” 一大群溃兵从后面冲了上来,裹挟着张驴儿等人像潮水一样的涌向前方。 一天。 两天。 许多天。 “这就是东方马其诺?” 张驴儿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那道传说中坚不可摧的防线,竟然只是一小片低矮的“坟包”。 “这也配叫防线?” 111团团长暴跳如雷,他狠狠一脚踢在“坟包”上,赫然发现是座用洋水泥修筑的机枪掩体。 “还看个屁,这是伪装懂不懂?” 作为新败之师,111团只剩下不到400人,怎么可能挡住鬼子的步伐。 唯有利用坚固工事,才能打退咄咄逼人的鬼子。 团长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自己的帽子不停的扇着风。 “团长,这……是真的棺材。” 可没想到,另一个坟包下面赫然是一口腐烂的棺材,从破洞中依稀可见枯黄的骨骸。 “晦气。”团长啐了一口,大骂道:“又不是没有看过死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时,一名机枪兵报告道:“团座,掩体的口子太小,根本钻不进去。” 团长将信将疑走到机枪掩体前,才发现工事并没有后门,前面的口子也只有两巴掌宽,连大点的狗都进不去。 他拿出一张示意图,按照上面的标识,这里应该有一整座由钢筋水泥构筑的工事工事。 团长愤怒道:“那些没良心的连这个钱都敢黑,弟兄们守不了,撤!” 话音未落,他已经跳上乘马,一溜烟的跑了。 下面的士兵更加的惶恐,他们扔掉枪支、子弹、手榴弹,仓皇的往后方逃去。 一直逃到收容站,整支部队才停下脚步。 在这里,他们也接到了新的命令。 “37师即刻向京(南京)沪铁路靠拢,于月内撤回南京修整。” “呜呜,呼呼呼。” 一辆火车缓缓驶入站台,后面是一长串车厢。 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换的旧货,整列车厢都破破烂烂的,枯黄的锈迹比铜钱还厚。 铺的稻草更是污秽不堪,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邋遢如张驴儿都忍受不了,厌恶说道:“叫花子住的都比这个干净,把那些铺草全都扔了。” 莫名的他又想起张桦,要是那个小子在,恐怕还要打扫干净! 张驴儿往左右看了一眼,但他期盼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呜呜。” 车头传来一阵汽笛声,几名列车员大喊道:“要发车了,请各位老总上车。” 张驴儿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爬上车厢。 “没了,还是没了。 桦子,早跟你说……唉!” “呼哧、呼哧。” 车头喷出一团团浓密的蒸汽,搞的周围都朦朦胧胧的。 恍惚间,张驴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拍了自己的脸几下,喃喃自语道:“桦子,别忘了给老太爷我托个梦……哎!” 张驴儿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张桦竟然站在面前,虽然他的衣服十分破烂,但精神还蛮不错。 “我这乌鸦嘴……”张驴儿抽了自己一巴掌。 到了南京城,一定要去最灵验的寺庙上香,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驴儿双掌合十道:“桦子,你安心去! 清明的纸钱、衣服,老太爷我全包了。” 张桦推了他一下,说道:“老头,你往里头让让。” “哎呀!” 张驴儿咬牙切齿的掐了旁边的人一把,那家伙疼得怪叫起来。 “不是梦,我就知道不是梦。 桦子,你……你诈尸了?” 听老人说,有怨气的尸体遇到黑猫啥的铁定诈尸。 可你小子诈尸去找鬼子报仇啊,跟着老太爷我作甚? “诈个毛的尸,几天没合眼了,赶紧给我挪个位置出来。 老头,你们跑这么快做什么,连鬼子都追不上。” 张桦累坏了,摆脱鬼子的堵截之后,他就一直询问37师的下落。 可没想到,这帮孙子太能跑了。 要不是日夜兼程,恐怕连影子都撵不上。 张驴儿偷偷抹了一下眼睛,扭头咆哮道:“给这臭要饭让块地出来。” 南京。 六朝古都。 秦淮河水柔美多姿。 佳人才子体面风光。 但在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变黯然失色。 “抗战的英雄回来了。” 人们奔走相告,全然不管士兵们的衣服褴褛,肮脏污秽。 不时的还有人跑过来,往士兵手里塞吃的、喝的。 37师上下感动得热泪盈眶,消失已久的士气又慢慢的浓厚起来。 “桦子,5班就归你指挥了,别的人我信不过。” 张驴儿升了一级,如今是中尉军衔,职务是7连连副加2排排长。 不过37师损兵折将,控制原有人马就成了各级军官必须做的事。 5班是张驴儿的老底子,自然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于是,张桦连升三级,从一等兵提拔到中士,成为五班的新班长。 “老头……” 张桦有些头疼,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再被破事缠身。 张驴儿才不管他答应不答应,道:“咱们的任务下来了,就是守住脚下的城墙。 排里的事你多用心,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拧掉他的脑袋。” 守城墙可是个肥差,每天收到的慰问品就不是个小数。 而那些女学生……张驴儿有点把持不住了。 不过他的目标是院子,如今穿军装的都是半价,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桦子,城里有不少漂亮的,咱们就去逛逛?” 张桦一脸鄙夷道:“滚滚滚,你个老光棍别把我带坏了!” 张驴儿嘿嘿笑了几声,说道:“老太爷我走了。” 张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大战在即,守卫的部队却都损失惨重。 虽然也补充了一些兵员,但战斗力却没有多少提升。 张桦扫了一眼手下,问道:“开枪之前,你们最该做的是什么?” 哈宝抢先答道:“报告,先瞄准敌人。” 张桦摇头道:“你们打得中别人,别人照样打得中你们。 开枪之前,你们应该利用地形隐蔽自己,其次才是对敌人进行射击。” 这时,一个陌生人忽然问道:“那么,如果对方的也隐蔽呢?” 张桦看了那人一眼,他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像是某个大学的教授。 “如果我方是防守方,那就利用工事、有利地形组成交叉火力,攻击进入视线的敌人。 如果我方是进攻方,那就逐次掩护推进,利用手头的武器消灭敌人。” 那人摇头道:“纸上谈兵。 如果我有一个日本师,而你手头有一个国军师。 我全力发起进攻,你根本防不住。” 张桦笑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硬碰硬? 拥有的武器越先进,对后勤的要求就越高。 我不停袭扰你的补给线,你分兵还是不分兵,派不派重火力支援。 如果分兵把守,你的进攻的力量会不会削弱? 你派出的守备部队,会不会被我的人吃掉?” 那人不解道:“没有后勤就不能打仗了?” 张桦道:“不是不能打仗,而是根本没法打仗。 没有子弹,我们手里的枪支还不如烧火棍。 弟兄们饿着肚子,又怎么和鬼子拼刺刀? 所以,后勤才是重中之重,别的只是虚谈。” 那人嗤笑道:“照你这么说,武器越落后,后勤压力就越小。 那我们还要什么枪炮,装备大刀长矛不就好了。” 张桦暗暗摇头,他是看出来了,这个人根本不是讨论问题,而是为杠而杠。 对这样的人,张桦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您是怎么考虑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先生,我部要进行军事训练,还请您离开。” 那人不屑道:“怎么,说不过我,开始往外赶人了。 中士,我看你也是打过仗的人,你觉得前线最需要什么?” 张桦道:“人,前线最需要的永远是合格的军官、受过良好训练的士兵。 其次是武器,但我国的武器产量不足,根本不能满足前线的需要。 还是要立足于现有,先制造出堪用的钢材,再一步步的扩大生产。” 那人摇头道:“迂腐,照你说的做,十年之内都不会有起色。 还是要把目光放在友邦身上,尽可能得到友邦的同情,我们才能和日本人和谈。” 张桦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傻? 鬼子都快打到首都了,还在这里妄想和谈。 偏偏这样的人还大有市场,甚至还要国民政府承认满洲国,与鬼子恢复邦交,接受屈辱的和平……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说道:“只有和谈,我们才能谋一条生路。 只有消除两个民族的敌对仇视心里,我们才能建立起真正友谊,建立东亚的和平。” 张桦冷冷道:“死去的老百姓呢?” 那人叹息道:“只要能实现和平,牺牲还是必要的。 而且我们要以德报怨,让日本重回国际联盟,他们一定会答应……” 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那人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张桦道:“只要鬼子一日不退出中国的土地,那些与他们和谈的人,都是卖国贼!” “你们打不赢……” 那人还想争辩两句,但是看周围的士兵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莽夫、野蛮……” 那人仓皇逃走,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第16章 家事、国事、鬼子来了 “桦子,过来一下。” 张驴儿一脸的得意。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身上的军官服熨烫得笔挺整齐,乱蓬蓬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年轻了十好几岁,都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张桦道:“是哪家姑娘瞎了眼,看上你这头老骡子?” 张驴儿骂道:“怎么跟长官说话的? 小心治你个犯上不敬,连关十天禁闭。” 张桦赶紧把手举起来,说到:“关,赶紧关。 排里的事你撒手不管,我天天累得死去活来,正好在禁闭室里睡几天舒服觉。” 张驴儿干笑了几声,搂着张桦说道:“排里的事情你办得不错,哥请你喝酒就当是答谢了。” 张桦诧异道:“你不怕惹麻烦?” 南京是首善之地,宪兵、警察、军统的人比蚂蚁还多,真要惹出乱子,连哭都找不着坟头。 张驴儿嗤笑道:“怕个屁,各路大军都往这里集结,孝子们忙得脚不点地。 军统的首要目标是小日本的奸细,没工夫搭理咱们这帮子粗人。” 张桦摇头道:“这事有些蹊跷。” 张驴儿怒道:“有个屁的蹊跷,你去不去?” 张桦笑道:“去就去,看看嫂子长啥样。” 张驴儿愣了一下,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个兔崽子。” 两人说说笑笑,直走到一所宅院前。 只见一名30来岁的女子在里面忙活,旁边还有个14、5岁的女学生打下手。 张桦鄙夷道:“老头,小丫头片子你也下得去手?” 张驴儿愣了一下,怒道:“那是你嫂子的女儿! 再特么胡说八道,就是有天大的交情,老子也要把你关起来。” “驴哥,快请客人坐下。”女人的声音很温柔,长相也颇为端庄,一看就是个知识女性。 张桦连忙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笑道:“嫂子好。” 礼物也不贵重,无非是一些点心。 张驴儿大喇喇的说道:“桦子,这是你梅姐,在商务公司做会计。” 张桦立正道:“梅姐好,我是张长官的下属张桦。” 张驴儿没好气踹了他一脚,又对梅姐说道:“别被这小子唬住,他就是个蔫坏的货。” 梅姐笑道:“小桦,快坐快坐,来就是了,怎么还带东西? 驴哥,先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张桦笑道:“我去搬桌子。” 饭菜很丰盛,还有少见的汽水。 张驴儿吃得很斯文,颇有点旗门大爷的做派。 倒是梅姐的女儿很好奇,问道:“桦哥,你打死过鬼子吗?” 张驴儿笑道:“小云,你桦哥可是神枪手,栽在他手里的鬼子多了去了。” 小云兴奋道:“那这次一定能守住南京城喽。” 张桦愣了一下,问道:“嫂子,鬼子眼看就要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梅姐看了张驴儿一眼,温柔道:“现在城里群情激奋,大家都相信国军将士能守住南京。 驴哥也在前面奋勇杀敌,我想留下来。” 张驴儿摇头道:“小梅,你先带小云过江避一避,等战事平息了再回来。” 梅姐一怔,生气道:“驴哥,你不希望我在这里吗?” 张桦看气氛有些僵,笑道:“嫂子,刀枪无眼,我哥也是担心您和小云的安危。 再说了,鬼子的炮火凶猛,咱们修的工事比这房子坚固多了,可还是抵挡不住。 嫂子,趁现在江面还能通行,你们先避一避。 等咱们把鬼子赶走了,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张驴儿陪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万一打起来,我心里老是挂着你,还怎么指挥打仗? 小梅,你就安安生生的在江对面等着。” 梅姐回嗔作喜,说道:“城里有那么多的姑娘,不许你有花花肠子。” 张驴儿赶紧把兜里的钱全拿出来,说道:“小梅,我的钱全给你拿着。 这一仗下来,我至少也得是个连长。 到时候,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梅姐的耳朵尖都烧红了,半晌才嚅嗫道:“驴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张驴儿拍着胸脯道:“我老张从不骗人。” 张桦也点头附和道:“对对,我张哥的人品没的说。” 梅姐小声道:“驴哥,这钱我先存起来。” 张驴儿笑道:“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安排都行。” 梅姐的脸更红了。 出门之后,张驴儿得意道:“你嫂子怎么样?” 张桦摇头道:“哎,好花插在牛粪上了。” “好小子!”张驴儿装腔作势道:“是不是皮痒痒了?” 张桦小声道:“老头,你有什么安排?” 张驴儿往左右扫了一眼,小声说道:“桦子,我觉得南京守不住。” 张桦摇头道:“不止是南京,武汉也岌岌可危。” 张驴儿皱眉道:“情况会坏到这一步?” 张桦笃定道:“一定会坏到这一步。” 张驴儿烦躁道:“那怎么办?” 张桦道:“咱们还能怎么办,肯定是多杀鬼子。 但女人、孩子不该卷进来,让她们撤到四川、云南。” 张驴儿丧气道:“那我和你嫂子岂不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张桦一时语塞,只得默默的离开。 一个人有了家的感觉,他就会无比的眷恋。 但在这黑云欲摧的世界里,个人实在太渺小。 第二天。 第三天。 张驴儿终于回来了,胡子拉杂,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再没有之前的干净。 “送走了。” 张桦擦拭着手里的九七式狙击枪。 “呼。” 张驴儿长长吐了口气,颓然走到城垛边坐下。 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木讷的点了几下头。 “我把她们哄上去汉口的车了,又放了200大洋在行李里。” 张桦惊讶道:“你一分钱都没留下?” 张驴儿苦涩道:“都快死的人了,钱还有什么用? 桦子,鬼子要来了。” 鬼子已经来了,他们连接突破了两道国防线,兵锋直指南京城。 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 唐总司令下令死守南京。 12月10日,鬼子发起进攻。 12月12日,鬼子兵临城下。 “轰、轰。” 炸弹、炮弹纷纷在城墙上炸响,不大会儿功夫,宽厚的城墙坍塌出一个两丈多宽的缺口。 但鬼子们并没有发动进攻,他们还在不停的轰击,企图将缺口再扩大一些。 张桦等人早已经撤下城墙,此时城里乱糟糟的,后撤的士兵与市民相互争抢,使本已拥堵的路面变得更加的拥挤。 “桦子,上头让我们撤退。”张驴儿心急火燎道:“营里的狗东西,都跑光了才给我们下命令。” 5班的人目瞪口呆,哈宝大骂道:“公鸡屙屎头节硬,开头要兄弟伙死守,现在又要逃跑。” 张驴儿怒道:“少废话,撤!” 哈宝怒道:“我从四川走到上海,又从上海逃到南京,两条腿都快走断咾。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走,就在这里和鬼子们干。” 张驴儿喝道:“活着才能打鬼子,死了还有个屁用。” 哈宝吼道:“张老倌,老子看37师能吃饱饭才在这里挂名,现在老子不干了,要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张桦一把抢过张驴儿的皮带,上去就赏了哈宝一个茄子色。 一边抽,一边骂道:“你馋着吃子弹,老子不拦着,自己找个地方等鬼子。 现在每个人准备一样渡江的东西,门板、木棍,就是棺材都行。 半个小时后,我们赶往下关码头。” 张驴儿夺过皮带,大骂道:“鬼子多的是,今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听桦子的,咱们尽快渡过长江。” 此时,他心中大呼侥幸,还好提前把小梅两母女送走,不然就要被鬼子堵在城里。 “连副,东西都准备好了。” 2排的动作很快,人们的身上、手里都拿着各种的浮具。 张驴儿刚要下令,就听有人大声吼道:“鬼子、鬼子进城了。” “宾勾。” “宾勾。” 几乎同时,前方响起三八大盖的枪声。 张桦扭头对哈宝说道:“你不是要杀鬼子,现在跟我走。” 哈宝一拉手里的花机关,吼道:“老子要是退一步,就是地上的毛毛虫。” 进城的鬼子并不多,应该是趁着炮火渗透进来的。 他们不停的开火,试图扰乱国军的撤退行动。 “杀给给。” 鬼子隐匿在一片废墟间,负责指挥的是一名中尉。 他是个仗打老了的人,一进一退都很有章法。 而且这家伙隐蔽得很好,很少把身体暴露出来。 张桦往左右看了一眼,很快发现一个地方。 那是一幢小楼的二层,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鬼子。 小楼的门关的紧紧的,男主人大吼道:“我是在财政部坐班的,你们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走。” “嘭。” 张桦哪有心思扯这些,他一脚踢开房门,只见一个梳着分头的家伙蹲在屋角,身体抖得像是在发疟疾。 看进来的是国军士兵,那家伙一蹦老高,威胁道:“这是民宅,你们不能进。” 哈宝把冲锋枪顶在那家伙的脑袋上,恶狠狠的威胁道:“再吵吵,老子一枪送你见阎王。” 那家伙往左右看了一眼,无助的哭泣道:“这是民宅!” 张桦已经跑到二楼,从这里刚好看得见鬼子中尉的半个身子。 “砰。” 张桦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鬼子中尉的肋下炸起一团血雾,但子弹的去势不减,又从另一头穿了出来。 “嗯。” 鬼子中尉闷哼一声,他的身体绷得笔直,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其余的鬼子并没有发现张桦的存在,他们攻击的目标是后撤88师。 “哈宝,你从左边贴过去,我掩护你。” “得令。”哈宝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渗透过去。 街道的另一头,一名88师的少校大吼道:“趴下,不要乱跑,大家都趴下。” 88师本就与百姓挤成一团,鬼子突如其来的侧击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惊慌失措的百姓四处逃窜,88师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偏偏在这个时候,鬼子又发起了一轮冲锋。 看着被撞得歪歪斜斜的部下,那个少校脸都白了。 如果鬼子占领这条街道,后续部队就会被截断,那可是好几万人啊! 他掏出腰间的手枪,大喊道:“弟兄们,杀身成仁就在今日,我们必须顶住,不然后面的弟兄就完了。” 第17章 南京、南京 “天闹黑卡,板载!” 鬼子们纷纷从隐藏的地点冲出来,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猛扑向还乱成一团的88师。 只要控制住这条街道,中国军队就会被截成两段。 一旦城外的军队发动进攻,南京城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被占领。 想到这些,鬼子的眼中满是狂热。 “板载。” 他们的步子越发大了。 “砰、砰。” 可没想到,右侧竟然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张桦连开4枪,干掉了3个鬼子,但他的位置也彻底暴露。 进攻的鬼子纷纷调转枪口,打得窗口尘土飞扬。 张桦被彻底压制住,根本无法进行火力支援。 “轰!” 所幸,楼下的哈宝等人已经就位,他们拉着一个个手榴弹,没头没脑的砸过去。 “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刚才还奋不顾身的鬼子,立刻被炸得血肉横飞。 “嗒嗒嗒。” 哈宝不等鬼子回过神,对着他们接连打空两个弹匣。 “噗噗。” 几个幸存的鬼子立刻被打成漏勺,可就在哈宝等人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啪啪啪。” 哈宝扭头就跑,身后是一连串的弹孔。 他一个飞身,跃到一堵矮墙后面,破口大骂道:“狗日滴,眼睛瞎了迈?” “弟兄们,不要放过一个鬼子!” 88师到底是精锐,看鬼子的进攻被遏制,立刻组织了一波反击。 五把捷克造火力压制,其余的士兵一轮接一轮的手榴弹,进攻的鬼子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砰、砰。” 那名少校又一一补枪,重伤的鬼子彻底死透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问道:“是那个部分的弟兄?” 哈宝回道:“老子37师,差点被你们打死球喽!” 少校冷冷道:“好好警戒,不要再放鬼子进来,不然咱们军事法庭见! 88师的,继续往江边撤。” 哈宝嘟囔道:“哎,不会说句人话……” 张桦对他使了个眼色,喝道:“多事!” 88师是老蒋心尖上的肉,跟他们别苗头,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狗日嘀,差点死在他们手上。”哈宝淬了一口问道:“桦哥,接下来啷个办。” 张桦道:“都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着,撤!” 哈宝也不敢再说什么,抱了一截木桩子跟了上去。 “怎么那么多人?” 走了不一会儿,却发现去路被堵上了,还有不少人在那儿吵吵嚷嚷。 “老子们在前面浴血拼杀,全师的弟兄就剩下这几个脑袋,你们宪兵队、36师凭什么不准咱们往下撤?” “咱们87师是按照唐总司令的命令后撤,你们这些狗东西还不滚开,否则别怪老子们手黑!” “前面的别挡路,咱们88师有上峰的命令,即刻前往江对岸,长眼睛的都给老子滚开。” “嗒嗒嗒。” 回答他们的是一连串的枪声,乱哄哄的局面立刻安静下来。 一名36师的上尉大声喊道:“江面上有鬼子的船,不想被水淹死就杀回去,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吼道:“别听他瞎放屁,我们83军就想从正面突围,结果被鬼子打散了。” “对,我们66军也是在城门口被打散的,弟兄们根本突不出去。” 场面又是一阵沉默,忽然有人吼道: “弟兄们,咱们拼死拼活的打了几个月,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命大。 如果不撤到江对岸,只能被小鬼子困死在城里。 但是宪兵队、36师不放咱们过去,现在只能杀一条血路出来,否则都得死在这里。” 把守城门的36师上尉也不甘示弱,大吼道: “奉上峰的命令,各级军官、士兵都有守土之责,否则就是不忠不义。 你们现在退回阵地,哪怕是战到一兵一卒也不许放弃抵抗,否则杀无赦!” 城下众人怒吼道:“要枪没枪、要弹没弹,你让我们用什么打? 弟兄们,把这些混蛋扔进江里喂鱼,不然连老百姓都得遭殃。” 36师上尉看众人围过来,大吼道:“谁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就开枪!” “打!”溃兵们也不含糊, 一时间,双方杀成一团。 随着各路溃兵加入战局,36师、宪兵队终于顶不住,被杀得丢盔弃甲。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堵门的沙袋一个个的拖出来,封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快跑啊!” 惊慌失措的人们一拥而上,瞬间把城门塞得死死的。 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上,随即被一只只脚踩得不能动弹。 有百姓、有士兵,甚至还有各级军官。 天渐渐黑下来,但城里并没有停止喧闹。 百姓奔走呼号。 溃兵东躲西藏。 鬼子烧杀掳掠。 人们不停的涌到码头,争先恐后的爬上一艘艘船只。 “啊!” 不时有船只因为超载而倾覆,落水的人大声呼救,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活下来,其余的人很快就被水吞没了。 后来者并不因此而恐惧,为了上船人们相互厮杀,鲜血很快染红江面。 哭声。 喊声。 哀嚎声。 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集合,都集合。” 张驴儿等人好容易挤出城门,他们一股脑的涌到江边。 看着江面上不多的几艘渡轮,张驴儿发愁道:“城里的部队至少有十万,加上平民百姓,这点船不得渡到猴年马月去。 桦子…… 嘿,你个兔崽子。” 原来张桦已经在脱鞋、脱衣服。 2排的人大都带着木头、木板、甚至还有木桶、葫芦。 用绑腿带将它们捆在一起,就变成一道简陋的木筏。 张驴儿兴奋道:“扔掉所有的东西,人扶着游过去。” “张老哥,救我们一救。” “都是一个连的,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张哥、桦哥,我还请你们吃过饭呢!” 7连的其他人纷纷围过来,但这个木筏的浮力不大,承载不了这么多的人。 张桦道:“有多少人会游泳?” 十多个人举起手来,更多的是脸色黯然。 这里江面广阔,不会游泳的人根本过不去。 而且手里也没带任何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凑过去。 张桦接着说道:“会游泳的弟兄在腰上系上绳子,在前面拉木筏,不会游泳的扶着木头,手脚不要乱动。” 张驴儿冷着脸说道:“这可是让给你们活命的机会,别不知道好歹。” 7连的其他人纷纷表示,今后唯张长官马首是瞻。 张驴儿心满意足道:“把多余的东西,什么枪啊,子弹全扔了,所有人慢慢下水,别大呼小叫。 “哗哗。” 江水拍打着木筏,好像要把它拆成碎块,这引起了一阵阵的惊呼。 但更让人恐惧的是浮尸,泡的又白又大,让人不禁战栗。 “别他么像个死人,手划、脚蹬。”张驴儿叱骂道:“谁再特么一动不动,老子把他扔在这里喂王八。” 士兵们不敢反抗,手脚奋力的划动着,木筏的速度又快了一点。 “救命,救救我。” 不时的人靠过来,他们手里的漂浮物也成了木筏的一部分。 “突突突。”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艘轮船撞了过来。 张驴儿挥舞着手臂大喊道:“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哒哒哒。” 谁也没想到,轮船上的人竟然开火了,子弹随即命中张驴儿,他一头扎进水里。 “鬼子,是鬼子。”有人大喊道。 果然那艘轮船上挂着一面膏药旗,船上的鬼子也疯狂开火。 “轰。” 捆好的木筏被撞得四分五裂,无数的人沉到水里。 张驴儿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体像被什么拽住,不停的往下沉。 但很快,他被人拖出水面。 “呼。” 张驴儿贪婪的吸了一口气,胸中的憋闷全都消失不见,但很快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口鼻中喷出的江水,呛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张桦吼道:“老头,你用力啊!” 张驴儿虚弱道:“桦子,我不成了,你游过去,不要管我。 小梅在仁里……拜托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归于平静。 张桦道:“老头,你还有200大洋在梅姐那里,你要是死了就便宜别的人了。” 但是张驴儿的身体原来越硬,再一摸他的颈动脉血管,却是已经没有心跳了。 张桦想哭,却哭不出来。 张桦想喊,江水却不停涌进喉咙。 张驴儿的身体越来越重,就像什么在水下拖拽。 张桦再也抓不住了,只能放开自己的手。 张驴儿的身体沉入漆黑的江水中,很快就没有了踪影。 “突突突。” 又一艘鬼子军舰冲过来,它干脆停在江面上,用火炮、机枪扫射江岸、江中的国军士兵。 刚刚还侥幸自己逃脱的人们,又在一声声的哀嚎中殒命。 张桦深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下奋力的向前游去。 直到憋不住了,才探出口鼻换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桦的脚碰到什么东西,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对岸。 “祖宗保佑,我活着过来了。” “快跑,后面有鬼子。” “谁帮我一下,我中枪了。” 陆陆续续的还有人登上江岸,只是人数还不到一百。 张桦连忙拖着一名伤者,想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轰。” 鬼子也发现这里有人活动,调转舰炮射来几发炮弹。 弹片横飞中,又有更多的人倒下。 “轰。” 张桦被什么狠狠一推,整个人摔出去好几米远。 “噗。” 他只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甜,接着咸腥的鲜血就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张桦挣扎了几下,五脏六腑发出剧烈的疼痛,好像全被震碎了。 “桦哥。” 耳边隐隐传来一个人焦急的呼喊,张桦睁开眼看了一下,然后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第18章 又见谢桐 绷带一条条的飘着,像极了坟头上的招魂幡。 张桦呆呆的看着,发现它们像梦一样的虚幻。 “谢天谢地,桦哥,你可是醒喽。”哈宝惊喜道:“你都睡了五六天,还以为你进阎王殿喽!” “没法子,阎王爷不收,又把我赶出来的。”张桦笑道:“我这是在那儿?” 哈宝笑道:“桦哥硬是运气好,那天我背着你跑了好几里,正遇上了往汉口撤退的医院。 医生赶紧开了药,可你就是不醒,可把我愁坏喽。” 张桦道:“我没什么事!” 哈宝摇头道:“医生说受了震荡,加上太过于疲惫,休息几天就好。” 张桦站起来,虽然脑中有些眩晕,但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哈宝,去办出院手续,我们赶回部队去。” 哈宝摇头道:“桦哥,我遇到谢长官了,是他让我们在医院待命。” “谢桐?”张桦心里浮起几分厌恶,但还是不露声色道:“他有何贵干?” 哈宝笑道:“谢长官干上少校喽,据说是军统的队长。看咱们落难顺便帮了一把。” “小阎王,咱们又见面了。”谢桐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恢复得不错嘛!” 张桦立正道:“谢长官好。” 哈宝笑道:“桦哥,这次能住进医院全靠谢长官说项,不然咱们还在长江边上苦挨。” 谢桐摆手道:“都是老部下,不用这么见外。” 张桦道:“多谢长官救命之恩。” 说实话,他对谢桐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想离这种人远远的。 谢桐笑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离开37师后,上峰本来安排我去中央军校任教官。 可是军校现在也在疏散,我也就成了闲人。 刚好家里还有点关系,又把我安排到军统干一份差事。 承蒙长官器重,现在要派回上海,为抗战贡献一份力。” 潜伏回上海? 张桦眉头暗暗皱起,早听说谢桐家非比寻常,现在派他回上海肯定有别的安排。 “恭祝谢长官高升。”张桦笑道:“我们这些老部下也跟着沾光。” 谢桐小声道:“我们的任务不单是收集情报,还要进行破坏,消灭鬼子。 但我在军中根基浅薄,能用的也只有你们这些老部下。 可惜张排长为国捐躯了,不然……哎,世事难料啊!” 想起张驴儿,张桦心头不由的一酸,他说道:“谢长官,请容我考虑一下。” 谢桐笑道:“应该的,只要老弟你加入,立刻就是少尉,军饷不用发愁,保证是最优厚的。” “是,我会尽快答复。张桦又问道:“谢长官,37师现在怎么样?” 谢桐笑容一黯,说道:“37师扩编为37军,现在已经拨到胡长官的麾下。 不日就要开往西安一线,防止鬼子从这个方向进攻。” “西安?” 张桦愣了一下。 鬼子打到山西后勤补给就一度告急,哪还有力量进攻西安。 把37师……37军调过去,恐怕是别有用心! 谢桐接着说道:“张老弟要想返回37军,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 张桦道:“多谢长官照顾,下职与鬼子有国仇家恨,还是想在前线作战。” 他的目的是杀鬼子,不是到西安混日子。 不过国军内部派系林立,换一个战斗部队会被当成异类对待。 别说是上战场,上厕所都会被人防着。 谢桐一愣,立刻笑道:“张老弟果然是一腔赤诚,愚兄也觉得自愧不如。 这件事不着急,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看谢桐起身离开,哈宝连忙把他送出医院。 “我就想杀鬼子,怎么就这么难?” 莫名的张桦又想起张驴儿,心里头不禁酸楚。 “老头说梅姐在仁里…… 你可真会找麻烦,一命呜呼了,还得小太爷替你善后。” 张桦换了一件衣服,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 沿途问了很多的人,终于找到梅姐的住处。 那个女人还是和往常一样。 端庄。 温柔。 她静静的坐在门口,不时打量着周围,似乎是在等谁的出现。 “小桦……驴哥呢?” 看到张桦时,梅姐脸上全是惊喜。 但她没有看到张驴儿,神情又被惶恐笼罩。 张桦满脸堆笑道:“我过江的时候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我哥还在前方作战,一时半会回不来。” 梅姐连忙问道:“你的伤严不严重?” 张桦笑道:“就是被鬼子的炮弹震了一下,本来是想继续作战的,我哥非把我送进医院。 梅姐,我哥交代了,让你们尽快转移到重庆。 不久,37师也要到那边驻防。” 梅姐疑惑道:“重庆,怎么去那么远?” 张桦叹息道:“37师吃了大亏,只能撤到大后方修整,没个一年半载的打不了仗。 现在国府迁都重庆,37师暂时充当御林军。” 梅姐双掌合十道:“没事就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张桦笑道:“梅姐,赶紧去买船票,过几天可能不好买了。” 梅姐脸上的喜色又换成愁容,说道:“现在已经买不到了,隔壁的何经理都排了几天的队,现在还没有回来。 何夫人每天都去送饭,据说有几千号人等着。” 张桦安慰道:“我哥是个有本事的人,应该能想到办法。 梅姐只管把东西收拾好,这几天准保有消息。” 梅姐松了口气,笑道:“我也是没了分寸。 小桦,进屋里坐坐,我去买点菜,晚上……” 张桦连忙道:“梅姐,医院有规矩,晚上必须回去点名,饭等我哥回来再吃也不迟。” 看他去意已定,梅姐抱歉道:“连水都没让你喝一口,驴哥回来一定会埋怨我。” 张桦笑道:“不告诉他就行,我哥就是个丢三落四的性子。 梅姐不用送了,船票有了着落,我再给你送来。” 张桦慢慢走出梅姐的视线,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不停的滚落到地上。 跑。 张桦拼命的向前奔跑。 哪怕肺部已经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也不肯停下来。 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好受那么一点。 “扑通!” 终于,张桦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扑倒在一块草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浓浓的土腥味在鼻端萦绕,也让张桦清醒了一点。 想让梅姐、小云安全离开,就必须弄到船票。 但这问题不是枪能解决的,张桦能想到就是谢桐。 “谢长官,我愿意跟你去上海。” 谢桐一愣,随即笑道:“好,有你这员虎将,何愁大事不成。” 他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放在张桦面前。 “张老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这点钱你先拿着,如果觉得少了,你尽管开口。” 张桦道:“承蒙长官看重,但下职还有两个家眷需要安置,想请长官帮个忙。” 谢桐笑道:“就是老弟不说,我也会问。 我刚好有两张去重庆的票,是后天晚上的轮船,不知张老弟的贵眷能否赶得上?” 张桦感激道:“长官的恩情海阔天高,下职就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报答。” 谢桐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张老弟,我们年后就要赶往上海,有什么私事还是尽快处理妥当。” 张桦立正道:“张某再无私事。” 谢桐笑道:“不用这么严肃,这次有你和刘宝楼(哈宝)……就是和你在一起的四川人,谢某何愁大事不成。” 张桦道:“下职必当竭尽所能,报答长官的知遇之恩。” 谢桐拿起桌上的钱,塞在张桦手里,笑道:“船票下午就会送到,你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进了敌占区就没好日子喽。 张桦道:“是,下职多谢长官体恤。” 谢桐并没有说大话,很快就派人送来船票,还是一等舱的。 其外还有100大洋的安家费,并给张桦、哈宝五天的假。 张桦故意到第三天的下午,才把船票送到梅姐手里。 “恭喜嫂子,我哥升官了,如今是上尉连长。” 梅姐摇了摇头,忧愁道:“升官有什么好的,只要驴哥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感激不尽了。” 张桦又拿出二十个大洋,说道:“嫂子,这是我哥的赏金和最近的军饷,你把它们收好了。” 倒不是他吝啬,而是拿出太多钱会引起怀疑。 梅姐嗔怪道:“上次一声不吭的放了200大洋,现在又拿来几十个,驴哥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张桦笑道:“嫂子,我哥花钱大手大脚的,还是交到你手上好。 对了,这两张船票是去重庆的,我哥到处请托才花高价买来。” 梅姐一脸惊讶,好一阵子才埋怨道:“驴哥也真是,又何必急在这几天,白白让那些奸商多赚一笔。” 张桦笑道:“37师已经开拔,我哥是怕遇不上嫂子。 船票是傍晚的,嫂子、小云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去叫黄包车来。” 梅姐的东西早已经收拾停当,当即带着女儿赶到码头。 “小桦,你多多保重。” “桦哥,到重庆的时候来看我们。” 梅姐母女上了船,大声的叫喊着。 张桦长长的吐了口气,把梅姐送到安全的地方,也算是完成张驴儿的嘱托了。 “呜呜。” 轮船越开越远,即将消失在视线中。 “嗡嗡。” 天上忽然飞过几架飞机,它们猛扑向缓缓驶离的轮船。 “咻、咻。” 几个炸弹从天而降。 “轰!” 轮船立刻腾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不!” 张桦眼睛都红了,他迅速朝轮船的位子奔跑过去。 “咯吱。” 轮船已经断成两截,其中一段高高竖起来,又缓缓的扣进水里。 “哒哒哒。” 但是鬼子的飞机并没有放过落水的人,他们来回扫射着,又扔下剩余的炸弹才徐徐返航。 “快救人啊!” 张桦疯狂的吼叫着,但江面上只有厚厚的油迹,再看不到一个活人。 “咕!” 轮船发出一声哀鸣,终于沉到水底。 江水滔滔,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我怎么向老头交代?” 张桦双目通红,指着鬼子飞机吼叫:“狗日本子,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第19章 返回上海 “我怎么跟老头交代。” 张桦丧魂落魄的走回住所,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如此颓丧过。 “张老弟回来了。” 没想到谢桐已经等在那儿,他将一张委任状递过来,笑道:“从今天起老弟就是军统局二处的特工了,军衔暂定为少尉。” 张桦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所有的悲伤,立正道:“张某一定不辜负长官的栽培。” 谢桐摆手道:“老弟客气了,我早就说过,咱们是自家的兄弟。 按照家规,老弟得参加培训班。 不过依你的枪法,那种培训班就不用去了。” 所谓的培训班就是走走队形、打打枪,无非是混一份出身。 至于谍报、审讯等等技术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学会的,现在才抱佛脚实在是太晚了。 加上谢桐志不在此,当然不想在这方面花心思。 张桦答道:“是,全凭长官安排。” 谢桐笑道:“戴老板的意思是让咱们尽快潜回上海,干几件能轰动全国的大事。 如果老弟没有别的私事,我们会在几天后离开。” 张桦道:“愿意为党国效力!” 军统的待遇到底不同,直接将三人用飞机运到广西,再从那儿乘法国轮船进入上海。 淞沪抗战期间,鬼子曾在长江“误击”过美国客轮,从而引起国际纠纷。 从那以后,鬼子有所收敛,不敢随意攻击外洋的客货船。 张桦心里一阵悲哀。 此时,鬼子正肆无忌惮的攻击长江上的中国客轮,梅姐、小云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想到这些,张桦的手攥得紧紧的。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一个华人巡捕大声说道。 面前的年轻只有20来岁,相貌颇为俊朗,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个学生。 但不知为什么,竟然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张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张宗纬。”巡捕忽然用英语问道:“你是圣约翰学校的学生?” “先生,有问题吗?”张桦也用英语回答道。 巡捕又看了张桦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一点紧张。 他把证件合起来,递回张桦的手里。 就在张桦的手触碰到证件的时候,巡捕手一松,证件竟然掉到地上。 巡捕赶紧把它捡起来,重新递给张桦手里,抱歉道:“不好意思。” 张桦没有说话,只是把证件收好,转身离开了。 巡捕的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走回岗亭中。 一个手下好奇道:“长官发现了什么?” 巡捕迟疑道:“可能是错觉。” 他总共试探了两次,但那个“学生”似乎只是个富家子弟,并没有灵敏的反应。 巡捕摇了摇头,可能真的是错觉! 手下道:“长官,这天气冷成这样,你怎么还来码头?” 巡捕摇头道:“没办法,日本人说这船上有重要人物。” 手下抱怨道:“那些日本人每天都这么说,哥几个都快累死了。” 巡捕叹气道:“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啊!” 另一边,谢桐的脸都吓白了。 才走到僻静处,他就着急忙慌的问道:“你是不是引起怀疑了?” 张桦笑道:“长官放心,那个巡捕并没有怀疑。” 谢桐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咱们是回来潜伏的,得一百二十个小心。” 张桦答道:“是。” 刚才大意了,竟然把“相”挂出来。 还好华人巡捕没有深究,不然还真可能惹来麻烦。 “二少爷,到了。”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停在身旁,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让您先回家一趟。” 谢桐点了点头,对张桦说道:“住的地址都知道了,你们先休息几天。 我去站里报个道,把该领的都领来。” 张桦笑道:“长官请便。” 等谢桐走了之后,哈宝神秘兮兮的说道:“桦哥,谢长官家在上海有不少产业,这次怕是过来料理的。” 张桦淡淡道:“这些事你少打听,不然有的是麻烦。 还有你的口音,实在是太容易暴露了。 多到外面玩玩,或者找个女人,让她教你上海话。” 这倒不是张桦随口乱说,学语言这种事,死记硬背是不行的,非得寓教于乐。 君不见某些学英语的,不就学到…… 呃,串戏了。 哈宝的脸红了,嚅嗫道:“桦哥,这事……” 张桦道:“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二百多个大洋,可以先给你。” 哈宝连忙摆手道:“桦哥,我到现在还没有碰过女人,实在是……” 张桦笑道:“有什么难的,咱们先安顿好,晚上去夜总会。” 干一行,就要钻研一行。 在战场张桦是小阎王,在上海他就是潜伏者。 甚至对谢桐,张桦也要改变态度。 “就是这里了。” 军统安排的住所是狄思威路19号,这里本来是监控赤党的一个点。 但在抗战爆发后,军统的重心转向对日,狄思威路19号也就成了落脚点之一。 为了防止泄密,戴笠严令在上海的各行动小组不得发生横向联系,屋子里也就没有其他的人。 张桦往左右扫了一眼,周围的房屋错综复杂,是个便于疏散的地方。 住的大半是普通市民,也利于隐藏身份。 张桦把身上的学生服脱掉,换了一套条纹西装。 哈宝可就不好收拾了,一股暴发户的味道,怎么装扮都不成。 “嘟嘟嘟。” 夜总会里演奏着爵士乐,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在台子上不踢的踢着长腿。 “来两杯白兰地。” 张桦扔出一张纸币,酒保笑眯眯的把两杯酒放在酒柜上。 哈宝看上面插着一片水果,一把扯下来塞到嘴里。 “噗。” 嚼了几下后,又把东西吐了出去。 “桦哥,这什么东西,啷个又酸又苦。”哈宝咋舌道,他猛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水。 “噗。” 哈宝脸都绿了,嘟囔道:“这苦不苦、辣不辣的什么玩意啊! 凭哪样卖这么贵?” 张桦小小的喝了一口,咬着牙说道:“别叫我哥,现在你是我哥。 记住了,这么豪横怎么来。” 除了身上的西装,张桦脚上是一双崭新的老人头皮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活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也就是上海人常说的“小开”。 几个女人被吸引过来,很快就和张桦打成一片。 “侬晓得伐……”张桦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拍着哈宝说道:“这位可是四川刘家的少爷,最近刚到上海,各位可要好好招待。” “刘家……”哈宝吓了一跳。 没错,四川刘家大大有名,可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啊! 哈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保密,家父说了,这件事不得外传哈。” 夜总会的女人立即会意,纷纷围在哈宝身边。 不大会儿,哈宝的脸上多了几个口红印子。 这家伙倒是不忘本,绕着舌头学上海话,引得女人们哈哈大笑。 越是这样,哈宝就越是卖力,最后竟然成了主角。 “哟,这位弟弟眼生啊!”夜总会的老板娘晃了过来,30来岁,身材十分火爆,她扫了张桦一眼,小声问道:“我这可不喜欢拆白党。” 张桦轻笑道:“有钱一起赚,不知姐姐跟着那位爷叔?” 老板娘小声道:“咱们都跟着徐爷,弟弟是那位爷叔的人?” 上海的拆白党分男女两派,男的主攻富家女人,女的专攻外地土鳖。 徐爷是帮派大佬,一直罩着女拆白党。 张桦用天津话说道:“我刚从天津来呀!那边日本人太凶,有钱人都跑了,快混不下去了。” 老板娘围着张桦转了一圈,按了按他的胸膛,笑道:“如今上海的太太、小姐就喜欢你这样的,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如果再来几句洋文……” 张桦用英语说道:“我以前在洋人的利发洋行干过,这些都不是事。 不过,姐姐,这碗饭越来越不好吃,还得有个安稳的事。” 老板娘一愣,用磕磕巴巴英语说道:“弟弟想找什么事做?” 张桦笑道:“再说,你们把那位爷伺候好了,我出去一趟。” 老板娘一把勾住张桦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大晚上的还去哪儿? 要不去我屋里坐坐,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张桦打了个哈哈,推开老板娘,大步走出夜总会。 夜色下,周围到处霓虹闪烁、人声鼎沸。 很难让人联想到,不久之前,有30万以上的中国军民惨死在鬼子的手里。 莫名的张桦想起张驴儿、梅姐,他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嘀嘀。”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警笛声,接着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踉踉跄跄的跑过来。 他穿着一身长衫,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就像一名教师。 只是长衫上有一滩血迹,应该是受了枪伤。 张桦一愣,随即看向那些追过来的巡捕。 如果没有猜错,是租界方面迫于鬼子的压力,开始清剿可疑分子,以维持自己的所谓中立立场。 中年男子大口喘息着,右手死死的压在伤口上,左手扶着两边的墙壁,步履蹒跚的在小巷中挪动。 张桦皱了一下眉头,他借着街道两旁的掩护,躲进那条小巷的巷口。 “抓住那个人。” 巡捕慢慢的围上去,他们大多是本地的华警。 除了带队的探员拿着左轮手枪外,其余的都拿着英七七(李恩菲尔德步枪)。 “呼呼。” 中年男子大口的喘息着。 鲜血从手指缝里不停的涌出来,很快在地上集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带队的探员是个外国人,他大着舌头说道:“把他抓起来。” 中年男子大声道:“你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法?” 外国巡捕把枪插回去,傲慢道:“我们是根据日本的要求对你实施抓捕,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对他们说。” 其余的巡捕看人们渐渐围过来,纷纷调转枪口,警告道:“巡捕房逮捕犯人,你们全部散开。” 可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围过来,他们睁大眼睛,探头探脑的看受伤的是什么人。 “让让。” 张桦大着舌头靠了过去。 身上的衣服已经揉得皱巴巴的,还在上面洒了不少酒。 乍看上去,就像个喝多了的混混。 他步履蹒跚的靠近那些巡捕,又随着人群四处张望。 外国探员看人围得越来越多,粗着嗓门喊道:“你们快把人带回去。” “呼!” 可没想到,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外国探员吓了一跳,想躲闪却来不及了。 “嘭。”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无数的星星在眼前飞舞。 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后脑又是一痛。 外国探员直挺挺的扑向地面,但在昏过去之前,他还是吼了一嗓子。 “犯人有同伙!” 第21章 被卢云生盯上了 “哦。” 张桦倒了半杯红酒,小小的呷了一口,笑道:“不知卢探员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难道看多了福尔摩斯,随便看一眼就能知晓对方的一切?” 卢云生笑道:“直觉而已。” 张桦扭头对桃姐说道:“姐,这酒怕是不对。” 桃姐拿起酒瓶看了一眼,陪笑道:“请稍等,我重新给弟弟换一瓶。” 张桦一笑,对卢云生说道:“卢探员,一个法国探员受伤你们就如此大张旗鼓! 租界每天都有人被鬼子、汉奸杀害,怎么不见你们上心? 难道中国人天生低人一等,只能任由外国人宰割?” 卢云生笑道:“我现在负责的是法国巡捕被袭击一案,别的案件实在不知道内情。 如果张先生有什么消息,还请尽快报到巡捕房。 张先生,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吗?” 桃姐笑吟吟的说道:“卢长官,这个弟弟一直在这,我和所有的姐妹都能作证。” “哦。”卢云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有人作证,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告辞!” “等一下。”张桦拦住他说道:“卢探长已经两次为难我了,不知张某是否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放句明白话。” 卢云生一笑,他倒了满满一杯红酒,说道:“张先生,这酒就当卢某向你赔罪。 租界有租界的法律,不管张先生出于何种目的,还是希望在沪期间不要惹麻烦。” 张桦笑道:“张某来夜总会喝酒不犯法!” 卢云生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笑道:“不,我希望张先生玩得开心一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摇了几下头。 张桦不禁暗笑,那人正是被揍晕的胖大巡捕。 只是他的脸全肿了,都快看不出人形来。 张桦耸了耸肩膀,说道:“你们又是停音乐,又是开灯,手里还拿着长枪短炮。 姑娘们都吓坏了,我怎么玩得开心?” 卢云生抱歉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搅张先生的雅兴了。 收队。” 桃姐笑吟吟的走过来,说道:“卢长官好容易来一次,就让弟兄们都坐坐,今天的花销我全包了。” 卢云生拱手道:“今天我们也是执行公务,打扰你做生意了,还请不要生气。 卢某祝桃金娘夜总会生意兴隆。” 等卢云生等人走了之后,桃姐翻了个白眼,笑吟吟的对张桦说道:“姐姐可帮了你的大忙,要是落在卢小鬼手里,弟弟有得受。” 张桦抱拳道:“没想到上海也这么乱,出去走走都能惹麻烦。” 桃姐又勾住张桦的胳膊,笑道:“淞沪大战之后,上海涌进来不少人,连桥下面都住满了。 巡捕当然不会放过发财的机会,到处敲打勒索……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弟弟,今天的姐姐给你打个折,如果你能……” 张桦笑着把桃姐的手推开,笑道:“桃姐,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今天我已经惹了麻烦,还是老老实实回家!” 桃姐不开心道:“哎,人老珠黄,倒贴都没人要了。” 张桦只是一笑,他拍了拍哈宝的肩膀,说道:“刘少,咱们回家!” 哈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回家,回那样家?今天我要把这包下来,让所有的妹娃子都跟我走。” 看哈宝摇摇欲坠的样子,张桦连忙将她扶住,用川音道:“刘少,老爷那边没法子交代哦!” 哈宝缩了缩脖子,害怕道:“走走,让爷老子知道还不把我打个稀烂。” 说完,掏出一把大洋塞给张桦,嚣张道:“把账结一哈,每个妹娃子赏一个大洋。” 这话引来一片欢呼,那些女人又给哈宝更多的香吻。 一刹那,这货满脸都是口红印子,根本看不成了。 “弟弟可要常来啊!”桃姐把两人送出门外。 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今天来的算是豪客了。 两人叫了黄包车返回住处,哈宝笑道:“张哥,你看我演得咋个样?” 张桦笑道:“可以,一次28个大洋,我看你小子能顶几天。” 哈宝笑道:“张哥大可以放心,这点我还是拎得清。 上海有拆白党,四川不也有仙人跳……” “呸!”张桦踢了他一脚,骂道:“我跳你个仙人板板! 狗日嘀不学好,看老子打你个稀烂!” 哈宝一愣,刚要反驳,就听张桦小声道:“后面有尾巴。” 哈宝刚要查看,耳朵已经被扯住,当即告饶道:“轻点,我嘀哥,要掉喽!” 张桦把哈宝拖进屋里,咬着牙说道:“记住了,发现尾巴不要慌,更不要和他对眼神。” 哈宝装作倒水,凑过来说道:“是不是把他杀掉?” 张桦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小声说道:“咱们不是在军队,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一击致命。 然后在第一时间转移,短期内不得返回上海。” 哈宝陪笑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绝不落在那些狗东西手里头。” 张桦笑道:“你小子先管着点裤裆,别死在女人身上。” 卢云生一脸阴沉的坐在那儿,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胖大海,那个张宗纬到底是不是打你的人?”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一把揪住挨打的胖大巡捕,呵斥道:“你特么的心瞎就算了,连眼睛也瞎了?” 胖大巡捕嚅嗫道:“徐长官,我真没有看清楚。 那人一下子冲过来,几下就把我和王小毛打晕了。” 看手下还要训斥,卢云生摆手道:“阿龙,胖大海没有看清楚也很正常,你不要再逼他了。” 徐阿龙是卢云生的老部下,性格一向火爆。 今天在张桦手上吃了亏,他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长官,那个姓张的太嚣张,不杀杀他的威风,咱们以后还怎么办差?” 卢云生道:“姓张的什么背景,你们调查过吗?” 徐阿龙愤愤道:“他那张脸长得跟娘们似的,左右不过是个拆白党。 只要抓起来审一审,我就不信他个娘娘腔能扛得住。” 卢云生道:“证据,或者我用什么理由去抓?” 徐阿龙道:“理由还不简单,找个女人告发,把人抓进巡捕房再说。 长官,只要您一句话,保管那小子连睡了几个女人都招出来。” 卢云生皱眉道:“不行,那个张宗纬绝不简单,我怀疑他是武行的。” “武行?”徐阿龙皱眉道:“没听说道上有这号人。” 卢云生道:“狄思威路19号是特务处监视赤党的一个点,两党合作之后,这个点就撤销了。 不过,特务处的人才离开,张宗纬等人立刻入驻,我觉得他应该国府派来的人。” 徐阿龙嗤笑道:“长官,以前特务处、党务调查科来租界办事,都得看咱们的脸色。 现在他们吃了败仗,那就更该夹着尾巴做人。 不管张宗纬是哪路人马,惹了巡捕房,这日子就别想好过!” 胖大海又说道:“长官,侯探员当时也在现场,还和那个凶手说了几句。 根据他的说法,凶手应该是个日本人。” 卢云生摇头道:“不可能是日本人,他们刚刚给巡捕房打了电话,让咱们尽快交人。” 徐阿龙怒道:“那个姓侯的根本靠不住,无非是找一个借口。” 卢云生摆手道:“先不说这个,布朗探员遇袭一事,在上海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工部局虽然没有设立期限,但话里话外都是让咱们尽快破案。 事情的起因大家都知道,是逮捕一个叫赵春的人。 胖大海,你是跟着布朗探员行动的,说说当时的情况。” 胖大海思索片刻,说道:“布朗长官是接到日本人的线报,才去万源商行逮捕赵春的。 但赵春并不在店里,布朗长官控制了所有伙计,又在商店周围布下埋伏。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赵春竟然看出破绽,拔腿就往外跑。 我们追了好几条街都没有追上,在经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布朗长官开枪打中赵春。 后面就是遇袭,凶手把人救走了。” 徐阿龙连忙说道:“长官,我已经给黑白两道的医生打了招呼,凡是有中枪的,都必须报上来。” 卢云生摇头道:“没用,那个赵春不是普通人,现在早做完手术了。” 胖大海连忙道:“我听布朗长官说过,赵春是赤党在上海的重要人物。” 徐阿龙大声道:“我管他是什么人,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这个仇不能不报。” 卢云生皱眉道:“阿龙,国党、赤党都不好对付,我们得谨慎行事。” 徐阿龙不屑道:“长官,赤党咱们又不是没抓过。 以前配合国府办了多少,连大人物都有好几个,更何况下面的杂鱼。 如果您相信兄弟,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一个月之内准保把他揪出来。” 看卢云生还在犹豫,徐阿龙又劝道:“长官,以前国府的实力强,我们肯定帮着他们。 现在日本人实力强,咱们当然得帮着日本人,不然这差事还怎么办?” 卢云生道:“但咱们到底是中国人,帮着日本人办事,怕是要被百姓指着脊梁骨骂汉奸、卖国贼!” 徐阿龙冷笑道:“长官,咱们这里是英法租界。 不管上头是谁掌权,难道还敢跟洋人掀桌不成? 您想想,老蒋为了拉拢英法,可是在上海损失了几十万人马。 现在连南京都丢了,一溜烟的逃到重庆,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赤党更甭提了,如今缩在陕甘的山沟沟里,恐怕再难有什么作为。 日本人虽然嚣张,但也不敢进租界一步。 只要咱们维持住局面,还愁没有出路?” 卢云生迟疑道:“话是怎么说,但帮着日本人……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徐阿龙道:“长官,咱们就是一群小巡捕,只图个吃饱穿暖。 日本也好、国府也好,谁给的钱多,我们跟谁混。” 卢云生扫了一眼手下,发现他们都赞同徐阿龙的话,只得说道:“长官要尽快破案,咱们得马上行动起来。 阿龙,你把手下全撒出去,盯着租界里大小医院、诊所,只要赵春出现立刻抓人。 再派人控制黑白两道的药店,务必查清消炎药的具体去向。 现在陆路由日本人控制,赵春真是赤党的高层,必然不敢从这里离开。 把通缉令贴到各个码头,只要抓到人,奖励举报者200块大洋。” “是。”徐阿龙等人立正道:“长官,是不是把那个张宗纬也一网打尽?” “不要节外生枝,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破案。”卢云生摇头道:“在张宗纬的底细还没弄清之前,不得对他采取任何的行动。 我是说不采取行动,但人还得盯好了,别让他趁乱溜掉。” 第22章 副组长李彪 “来大家认识一下,张宗纬少尉、刘文瑞少尉(哈宝化名),他们都是基干人员,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张桦、哈宝对卢云生的监视并不以为意,他两在上海滩疯玩了三天。 那些“尾巴”累得脚肚子抽筋,监视自然松懈下来。 到了第四天的傍晚,张桦、哈宝根据之前的安排,甩掉跟踪的包探,来到军统上海站的一个秘密据点。 谢桐眉飞色舞的指着一个陌生人介绍道:“这位是李彪上尉,他是咱们情报组的副组长,宗纬、文瑞你们要多多向他请教。” “是,今后请李副组长多多栽培。”张宗纬、哈宝敬礼道。 李彪大约三十来岁,长相并不出众,属于转个背就记不住的哪一种。 让人产生印象的是浓密的络腮胡子,以及那双极其阴鸷的眼睛。 “不敢。” 李彪极其敷衍拱了一下手,就把头扭到一旁去了。 谢桐暗暗皱了一下眉头,继续介绍道:“何二茂中尉,他是机要科科长。 宗纬、文瑞你们只要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必须在第一时间上报给何科长。” “是,今后请何科长多多栽培。”张宗纬、哈宝又敬礼道。 何二茂大约四十来岁,面相十分的朴实。 如果不是穿着一身西装,还以为是个乡间的老农。 何二茂拱了拱手,满脸笑容说道:“两位老弟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呵。” 李彪冷笑一声。 何二茂神色一凛,赶紧把嘴闭上。 谢桐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指着最后一个人说道:“杨阿喜少尉刚刚从无线电培训班毕业,是咱们情报组的发报员,暂时和宗纬你们住在一块。” “不行!”李彪摇头道:“谢组长带的两个人都露了相,租界探员卢云生已经派包探监视。 我建议他们立即离开上海,不然会有暴露整个情报组的可能。” 谢桐摇头道:“租界巡捕房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现在撤离只会坐实他们的身份,恐怕将来再难返回。” 李彪冷笑道:“谢组长刚刚才到上海,对当前的局势有太多的想当然了。 今时不同往日,鬼子的势力越来越大,法租界、公共租界渐渐偏向他们。 不想折戟沉沙,只能壮士断腕。” 谢桐恼怒道:“我怎么办事还轮不到你教!” 李彪咆哮道:“我是为了情报组好! 你想尽快开展工作,就多听听我们这些老人的意见。” 说到这儿,他又指着张桦道:“这样的生瓜蛋子还是扔到别的地方,少特么在这里害人。” 谢桐面红耳赤道:“李彪,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用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作为情报组组长,我有权决定组里一切! 你敢不服从命令,就别怪我动用家法。” 李彪眼中怒火灼灼,咬牙切齿道:“好。” 谢桐转头对张桦说道:“宗纬,你有办法解决那些尾巴吗?” 张桦道:“再遛上几天,那些包打听就会散掉。” 李彪冷笑道:“上海的包探多得是,你能把所有的人都解决了? 还有那个卢云生,他可是法巡捕房华人督察长程思卿的红人。 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张桦漫不经心道:“哦,是吗?” “呵呵。”李彪冷笑几声,说道:“不知天高地厚,那天被人沉到黄浦江里,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张桦冷冷道:“我倒是想看看,谁能把我沉到黄浦江里。” 李彪乜斜了张桦一眼,嗤笑道:“你这样的雏,我一只手都能掐死。 小子,你还是老实一点,别给你们谢长官招灾惹祸。” “哦。”张桦淡淡道。 “不信?”李彪猛地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张桦面前,狞笑道:“你是想比划比划?” 张桦平静道:“副组长想要赐教,下职也只能从命。” “哈哈哈。”李彪狂笑起来,仿佛是遇上了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他抬起右手指着张桦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我十三岁加入帮会,当年杀死两人。 四一二清党,我只身杀死赤党分子数十人。 加入蓝衣社(军统前身)后,死在我手上的赤党更是不计其数。” 话到这儿,李彪阴森森的说道:“我最喜欢用刀划开别人的胳膊,看着他的血一点点的流干。 就算是咱们内部的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小子,你还敢跟我动手吗?” 张桦淡淡道:“是。” “哈哈哈。”李彪仰天长笑几声,扭头对谢桐说道:“组长,拳脚无眼,要是把你带来的人打死了,可别怪罪李某心狠手辣。” 谢桐脸色一变,小声道:“都是一个组的人,还是不要……” “呵呵。”看谢桐服软,李彪用手指戳着张桦的肩膀,用最嚣张的口吻说道:“想和我比划…… 你这条狗也配?” 最后一句话,李彪是一字一顿。 此刻,他的气势狂妄到了极点。 不要说张桦这样的新人,连谢桐这个上司,李彪都没放在眼里。 “哦。”张桦依旧淡然。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何二茂赶紧劝阻道:“宗纬老弟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副组长的威名……” 李彪吼道:“情报组除了咱们之外,下头还有百十个眼线。 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折了威风,往后还有谁会听老子的话? 何二茂,你少特么和稀泥,今天的事不能善了。” 说完,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桦道:“小子,你准备办后事!” 张桦微微皱眉,眼中杀意渐渐浓重。 今天,李彪就是给谢桐立规矩的。 只是这家伙大半都在挑衅自己,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敢动手? 李彪脱掉盘扣开衫,露出满是刺青的肌肉。 他挥舞了几下胳膊,一脸狰狞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呼。” 猛地,李彪往前跨了一步,右拳狠狠的砸向张桦胸口。 看着那威猛的力道,周围的人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 “无耻。”谢桐愤怒道。 谁也没想到,李彪是如此的下作,竟然出手偷袭。 这么近的距离,张桦根本不可能躲开。 “完了。” 谢桐丧魂落魄的闭上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桦无法招架的时候,忽然听张桦轻描淡写道: “我还以为李副组长多大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见他右手往外一拨,顺势抓住李彪的手腕。 李彪眉毛一扬,脸上露出几份凝重。 这些年他也是苦练不缀,对付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竟被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擒住。 “有点功夫,管不得这么狂。” 李彪冷笑一声,立即翻转手腕反擒住张桦。 “嗨。” 他一声低吼,想把张桦拖倒在地上,可没想到对方的身形纹丝不动。 李彪的脸色大变,此时他已经是门户大开,只能连接后退。 “好,很好。”李彪咬牙切齿道:“小子,这次我再不会手下留情。” 刚刚一拳只用了五成的力道,倒不是李彪宅心仁厚,而是打死张桦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还不如把人打成重伤,谢桐没有了臂助也只能忍气吞声。 “呼。” 李彪又往前一窜,右手一个直拳,重重砸向张桦的面门。 真要打实在了,就算不死,张桦恐怕也要陷入重度昏迷中。 “呼。” 张桦再次重施故技,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 “好!” 李彪大喝一声。 他再用直拳就是引诱张桦出手,然后攻击对方的空门。 “呼。” 李彪高高跃起,身体在空中一转,右腿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狠狠踢向张桦的右脸。 张桦冷冷一笑,他也原地转身,右腿猛扫出去。 “嘭”的一声闷响,李彪的身体忽然僵住。 “扑通。”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空中转了一圈,才重重的砸在地上,吓得周围的人又慌忙后退两步。 “李副站长……” 何二茂看李彪姿势怪异,磕磕巴巴的问道:“您没事!” 李彪只觉得腿上一阵麻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要猛扑上去。 “啊!” 可没想到右腿扭曲得不成样子,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麻木过后,剧痛锥子般的刺入脑髓。 李彪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昏死过去。 “别动。” 他也顾不得脸面了,一把抽出腰后擦着的马牌撸子(柯尔特1903)。 保险早已经打开,只要握住枪把就能射击。 “咔。” 可没想到,扳机怎么都扣不下去。 李彪才发现枪的套筒竟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 “嘭。” 几乎同时,一个拳头狠狠砸在脸上。 “嗡嗡嗡。” 李彪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之余,手上竟有一股巨力袭来。 “哗啦、哗啦……” 手枪套筒不停的往后滑动,上膛的子弹全被抛了出去,滚得地上到处都是。 “嘭。” 拿着空枪的李彪,腹部又挨了重重一脚。 他的身体就像装了滑轮一般,贴着地面滑出老远。 直到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才不情不愿的停下来。 “噗。” 李彪喷出一口污血。 他现在的感觉糟糕透了,就像是被一台卡车隆隆压过。 “咔嚓。” 支撑身体的手掌也被踩住,并发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好了。”谢桐喝止道。 他带着几分得意,慢慢走到李彪身边,温和道:“李副站长,还继续吗?” 李彪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语无伦次道:“不敢,求谢长官饶我一命,我家里……” 谢桐扭头对何二茂说道:“把李副站长送回家养伤,从今往后就不要打搅了。” 何二茂慌忙道:“是,长官。” “什么?”谢桐皱眉问道。 何二茂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是,长官!” 第24章 马四毛是何方神圣 24日,马四毛的老婆在虹口一带活动,购买了大量的年货,雇佣两辆黄包车拉回住所,总计花费300日元(日元对美元汇率约3:1)。 25日,马四毛的老婆带着四个孩子在日侨区活动,购买了十多件衣物,总价值约在280日元。 26日,马四毛家里的人在五国饭店用餐,支付74日元。 “格老子,马四毛硬是有钱,这开销够我们吃好几个月。”看着黑板上的记录,哈宝瞠目结舌道:“码头工人辛辛苦苦干一个月也就50多法币(此时大约等值日元)。 马四毛一家3天的开销已经比别人一年的收入还多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当汉奸,狗日嘀硬是有实惠。” 张桦道:“没好处谁当汉奸?” 哈宝不解道:“张哥,把这些列出来是有什么用处?” 张桦道:“你看,马四毛老婆最近一直在购物,除了自己和孩子的,还有大量的成人衣物。 经过查证,都是按马四毛身材购买的。 换而言之,这些衣物最终会送到马四毛的手里。” 哈宝恍然大悟道:“只要跟倒衣物,我们就能找到马四毛的下落,是不是这样?” 张桦摇头道:“鬼子狡猾的很,这一切或许只是幌子,将我们误导到别的方向。” 哈宝皱眉道:“那怎么办?” 张桦转头对一名部下说道:“今天的照片送来没有?” 除了机要科之外,情报组还下设外勤科、行动队、后勤科等等部门。 只是现在全部转入地下,好些部门也就裁撤了。 不过外勤科是个的例外,科长一直由李彪兼任。 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如今他在家“养病”,职务自然交到张桦手里。 哈宝则被指派为行动队队长,可惜手下只有癞猫瘸狗两三只,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科长,这是今天的照片,还有十多张没有洗完。”那名部下把厚厚一叠照片放在桌上,又说道:“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没有发现马四毛的踪迹。” 张桦点了点头,拿起照片一张张的细看。 别说,马四毛的老婆长得还挺漂亮,穿了流行服装还真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孩玩耍。 逛街扫货。 …… 照片记录了马家的方方面面,也就是马四毛不在家,否则…… 忽然张桦发现了什么,他拿起放大镜细细的观察着。 “怎么了?”哈宝扫了一眼照片。 是马家的孩子在放鞭炮,除此之外再没有可疑的地方。 张桦没有回答,他把所有孩子的照片都找出来。 经过仔细的筛检之后,挑出了其中的四张。 “黄德亮呢? 去把黄德亮找来,快!” 黄德亮也是上海站的老人,原本是市警察局的刑警,后来被军统吸收进来。 但他属于半路出家,又没有黄埔、培训班这样的资历。 混到现在也只是个少尉,干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黄德亮并不在乎,他已经58岁,再混两年就可以告老还乡。 “张科长发现什么了?” 黄德亮没精打采的走进屋子,如今是潜伏时期,他这样的闲散人员可以不用上班。 可新来的毛头小子不答应,天天使得人团团转。 好在薪资发放还算正常,否则黄德亮都准备歇了。 张桦把那几张照片放在桌上,笑道:“都说黄老爷长着火眼金睛,这几张照片您审审。” 哈宝更加茫然了,照片上的孩子都在放鞭炮。 除此之外…… 真是一头雾水。 “火柴。” 黄德亮扫了一眼,懒洋洋的说道:“四个孩子拿着同样的火柴。” 张桦问道:“我看了火花的图案,不是街上卖的那些。 黄老爷把把脉,开个方子出来。” 黄德亮略一思索说道:“这种长火柴是专门用来点雪茄的,上海有点规模的饭店、夜总会都有。 不过火花看着有四个字,这范围可就缩小了许多。 加上马家一直在日战区活动,马四毛也不会到夜总会哪些地方。 我们只要查上点档次,店名是四个字的饭店就能找到他。” “新亚饭店!”张桦不假思索的说出一个地方。 黄德亮一怔,缓缓道:“我也认为是新亚饭店。” 哈宝挠了挠脑袋,问道:“为什么? 老黄,你摆一摆,为哪样是新亚饭店?” 黄德亮无可奈何道:“大汉奸常玉清你晓得伐,31年就给鬼子办事,还被国府悬赏20万元。 最近他和一群汉奸返回了上海,并建立了一个叫黄道会的汉奸组织。 他们打着吃斋念佛保平安的幌子,干得都是些卖国害民的龌龊事。 眼下这群狗东西就盘踞在新亚饭店,马四毛藏在那儿再合理不过了。” 张桦疑惑道:“新亚饭店有不少三光模子活动,想得到消息并不难。 可到目前为止,为什么没有马四毛的线索报上来?” 黄德亮笑道:“马四毛一直跑外勤,干的就是盯梢、跟踪这样的累活。 要是连隐藏都做不好,早被上官弄死了。” 张桦点头道:“确实,恶劣的环境才能造就人。”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从一堆照片中挑出十多张放在桌上。 “你看这个人。”张桦指着一个身影说道:“虽然体态不一样,但眼睛和身体的动作都很相似。” 黄德亮笑道:“就是同一个人,应该是鬼子派的保镖。 马四毛现在是千里马的马骨,鬼子肯定得严加保护。” “不。”张桦道:“你看马四毛的老婆。” 黄德亮笑道:“挺漂亮的。” 张桦摆手道:“说正经的,你看他老婆的眼神。” 说完,他又拿出另外几张照片,说道:“你再看这几张,马四毛老婆的眼神。” 黄德亮满脸疑惑的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黄德亮才呐呐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老婆的眼神确实不一样,难道和这个保镖有一腿? 哎,你说马四毛何苦呢,竟然弄来一顶绿帽子!” 张桦无奈道:“你这头老骡子先别发骚。 刚刚也说了,马四毛的工作就是伪装。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所谓的保镖就是马四毛?” 黄德亮一怔,他拿起照片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说道:“还真是这兔崽子! 你看这张照片,鞋子底厚了一点,肩膀、肚子上多了东西。 这张照片的鞋子薄了,戴的还是毡帽,看起来就矮了。 把这些东西都去掉,根据他老婆的身高,能推算出这家伙大约165公分左右,基本和马四毛的身高吻合。” 张桦点头道:“这个马四毛不简单,他利用了人类的共性。 即人的注意力往往会集中到漂亮女人、英俊男人的身上,而忽略了对其他的细节的观察。” 黄德亮懊恼道:“老子认栽了,没想到这个王八蛋还有这么一手!” 但张桦又疑惑道:“不对,马四毛文化程度并不高。 他参加的培训班属于速成班,所学也十分有限。 根据档案记录,此人大半时间花在娼寮赌档上。 他老婆甚至做过妓子,被马四毛赎身后才嫁给他的。 这样一个小瘪三,怎么会运用这样的手段?” 黄德亮道:“我和马四毛有过一些接触,也觉得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人。 但凡出外勤,这家伙总是懒懒散散,但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平常也不显山露水,时间一长,我连他是谁都有些模糊。 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真想不起来。” 哈宝插嘴道:“会不会是鬼子教的?” 黄德亮摇头道:“眼下对付抗战分子的是鬼子宪兵队,那些瘪三也干得粗糙,绝不会想到这个方法。” 张桦道:“马四毛还有亲属在东昌路吗?” 黄德亮道:“出事以后,上头已经让我们查过了。 31年的时候,位于东昌街的马家被鬼子的炮火击中。 除了一个八岁的男孩幸免外,别的人都是……” 黄德亮做了个四分五裂的手势。 张桦道:“我越来越怀疑,这个马四毛不是真的马四毛?” 黄德亮笑道:“想进军统得查祖宗八辈,很难蒙混过关。” 张桦摇头道:“马四毛的推荐人是高队长,这在上海站尽人皆知。 但你们没有发现疑点吗? 一个米店的小伙计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 真的是遇到贵人,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31年淞沪大战之际,高队长升任上海站副站长。 但他并没有作战任务,主要负责后勤保障。 按理说高副站长应该是最安全的才对,可他就在街上被一发流弹打死? 和马四毛有关系的都出了事,未免太巧合了!” 黄德亮不禁沉默。 一般太巧合的事情,往往都不是巧合。 良久,他才迟疑道:“马四毛会是什么人?” 张桦道:“我怀疑马四毛的真实身份是虹口区的日侨!” 黄德亮一下子蹦起来,激动道:“对,那些王八蛋从小在上海长大,熟悉咱们的语言、习惯。 平庸无能只是马四毛的伪装,故意让我们将其忽略掉。 这样就能潜伏下来,把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出去。” 他来回踱了几圈,又摇头道:“不对啊,鬼子完全可以让他继续潜伏,以破坏咱们的秘密行动。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把马四毛暴露出来?” 张桦道:“这就叫形势比人强,鬼子已经发起对徐州的进攻。 他们在上海的军力一削再削,都快失去对城市的有效控制了。 所以,鬼子的当务之急是建立傀儡政府,以实现对上海等等大城市的有效管理。 马四毛了解中国,也了解日本。 一旦发挥作用,会对抗战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害。” 哈宝大喊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应该立即将他除掉。” 张桦摇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再缕缕。” 第26章 成败之间 “鬼子早有准备?” 杨副站长嗤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道听途说的!” 为了完成今天的刺杀,行动组组长李玉书可是下了十二分的耐心。 不要说仓库的内外构造,就连什么人到场都清清楚楚。 保密那更是没得说,站里的人全都蒙在鼓里。 谢桐要不是情报组组长,也得事后才知道发生什么。 “鬼子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居然只是一个圈套?” 段站长笑了几声,温声细语道:“谢组长,你这个部下的推测太牵强了。 算起来你们加入军统还不到两个月,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 凭几张照片、几个当事人,就猜测马四毛是鬼子安插的暗探,这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杨副站长大声怒斥道:“岂止是牵强,完全就是胡思乱想。 谢组长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难道被鬼子的枪炮吓破胆了? 才一点风吹草动,你就如此惊慌失措,不怕动摇站里的军心? 再说了,上海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马四毛是日谍。 就你们几个外来户聪明,才来几天就揭开了马四毛的真面目。 谢组长,我现在就把这些报上去。 让戴老板知道,上海站埋没了两个奇才!” 段站长摆了摆手,笑道:“锦飞(杨副站长的名),料敌从宽,情报组能考虑到这一层,说明他们是动了心思的。 这种对工作的热诚,我们还是要予以鼓励。” 杨副站长赶紧换了一副笑脸,说道:“站长说的极是,但下职还是以为,没有根据的猜测就是胡说八道。” “是,两位长官教训的是。” 谢桐心里早在埋怨张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这时候甩锅有点晚了。 非但不能转移火力,搞不好还要被扣一顶“毫无主见”的帽子。 杨副站长乜斜了他一眼,吼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没事干,还在这里傻站着? 情报组今天不是搬家吗,警戒点布置了没有?” 谢桐和李彪的冲突,上海站的高层是一清二楚。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也乐得糊涂。 谢桐立正道:“报告杨副站长,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下职敢保证万无一失。” 杨副站长嗤笑道:“少在这里说大话! 淞沪大战到现在,我们损失了多少弟兄? 很多就是一点小小的疏忽,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是,下职一顶谨慎小心。”谢桐眼中隐藏着一丝愤怒。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隐忍。 段站长和蔼道:“谢组长不要气馁,还是要继续维持这种多思考、多怀疑的态度。 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安顿部下。 谢组长,工作不要好高骛远,还是要脚踏实地。” 等谢桐、张桦离开后,杨副站长鄙夷道:“什么玩意,真以为自己是天才,把咱们都当成傻子?” 段站长笑道:“锦飞,咱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发现一点点疑惑就以为掌握了全部,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小丑。 凡事都有个过程,要给年轻人机会。” 杨副站长谄笑道:“我可比不得您,有那么好的涵养。 看到这些自作聪明的东西,我就想上去抽几个嘴巴子。” 段站长一笑,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党国急需人才,我们还是要宽容……” 忽然亮光一闪,一声爆鸣远远传来,连桌上的茶水都荡起一圈圈涟漪。 杨副站长诧异道:“打雷了?” 他走到窗边,看到远处有一团翻卷、上升的蘑菇云。 “玉书成功了。”杨副站长大喜道:“不愧是咱们站里执牛耳者,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爆炸发生的地点正是虹口方向,如果没有猜错是行动组把仓库炸了。 段站长并没有过来观看,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笑吟吟的说道:“玉书从不辜负我的期望,如果上海站的同袍都和他一样,哪里还有鬼子的事。 锦飞,你安排一下。 今天晚上,我在马蒂厄餐厅宴请功臣。 让谢组长也参加一下,新人嘛,还是要好好学习。” 杨副站长笑道:“马蒂厄餐厅的位子不好订,如果由我出面恐怕要排到后半夜。 这事非得谢组长去办,他们家可是上海的名门望族,马蒂厄餐厅也得给面子。” 段站长点头道:“去。” 杨副站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已经离开的谢桐,笑道:“谢组长,李组长带人把仓库炸了,站长要在马蒂厄餐厅开个庆功宴。” 谢桐的神色一僵,尬笑道:“这是件天大好事,李组长一举消灭大批的鬼子、汉奸,给全国的抗日军民吃了个定心丸啊!” 杨副站长笑道:“听说谢组长家手眼通天,我想麻烦你订一下席面。” 谢桐狼狈道:“应该的,应该的。” 杨副站长又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还得麻烦你担任一下迎宾。” “这……”谢桐有些迟疑。 杨副站长冷笑道:“谢组长不乐意? 如果李组长知道你刚才说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依我看,谢组长最好亲自道歉,否则会影响站里的和气。” 谢桐的面孔抽搐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还请杨副站长多多美言,消除我与李组长的误会。” 杨副站长没有说话,眼神中满是蔑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情报组组长要换人了。 “宗纬,你先回去。”谢桐怨毒的看了张桦一眼。 就因为受了他的蛊惑,自己才巴巴的跑到站里报信。 挨了一顿抢白不说,还得给李玉书道歉。 这要是传扬出去,上海站是待不下去了。 想到自己的前程就此终结,谢桐心如乱麻。 “你们两个上来一趟。” 忽然,段站长站在二楼的窗口喊了一声。 “是。”杨副站长拔腿就跑。 谢桐咬牙切齿的对张桦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也不等张桦回应,他快步返回站长的办公室。 段站长一脸喜色道:“刚刚打来电话,行动组要向我亲自汇报。 谢组长,你负责记录,不要漏过一个字。 杨副站长,你准备好电台,要保证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发出去。” “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 只是一个眉飞色舞,另一个满脸阴沉。 “铃铃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 段站长轻咳两声,又示意谢桐做好准备,才把电话拿在手里。 “我是段世明(段站长化名),你是采购部(行动组代称)的同仁吗?” “是。” 对面喘息了好一阵子,才艰难道:“总经理,我有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段站长笑道:“不用慌张,你们做得很好,我很欣慰呀! 汇报的事情不要着急,我这里沏了一壶好茶,你们回来边喝……” 对面却打断段站长的话,惶恐道:“总经理,出大事了,采购部…… 从上到下,全都为总公司捐躯了。” “有你们这样……”段站长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他大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对面也顾不得暗语,哭喊道:“站长,李玉书组长和全体组员为党国捐躯了。” “什么?” 屋里的人全都瞠目结舌,纷纷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李玉书死了。 上海站行动组组长李玉书竟然死了! 没有人敢相信这个结果。 也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但李玉书偏偏就是这么个结果。 段站长故作镇定道:“胡说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 对面歇斯底里的吼叫道:“鬼子在库房里放了大量的炸药,李组长才冲进去就发生爆炸。 连仓库都被炸得四分五裂,更别提大活人了。 死了,他们都死……” “咔嚓。” 段站长压掉电话,满脸惊慌道:“立刻转移…… 不,先……先给戴老板发报。” 杨副站长尖叫道:“站长,这么大的事,咱们怎么报?” 李玉书是什么人? 戴笠最引以为傲的部下,委员长亲口称赞过的存在。 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如果上面追究下来,上海站的高层全都要被家法严惩。 段站长有深厚的后台,大不了掉官罢职。 他杨锦飞…… 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想到这些,杨副站长双腿瑟瑟发抖,都快站不稳了。 谢桐低声道:“站长、副站长,马四毛是日谍,我已经给站里警告过了。 可惜情报组刚刚才到上海,还不被站里的同志(国党党内比较正式的称呼)信任,才酿成此次的惨剧。” 面如死灰的段站长,眼中忽然多了一丝神采。 他思索了一会儿,心中的惊慌已经荡然无存。 “啪!” 段站长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李玉书嚣张跋扈,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次中了鬼子的埋伏,是他自掘坟墓!” 杨副站长拿出一张手帕擦干净额头沁出的汗珠,拿腔拿调道:“我提议,现在给局里发报。 要求严惩这种不服军令、自行其是的行为。 今后还有谁敢触犯…… 一定要被从严从重从快的处罚。” 段站长语重心长道:“诸位同志,自由散漫要不得。 我们是军统,穿的是军装,执行的是军法。 不是那些游离于中央之外的军阀,手里有几支枪就不尊法度。” 杨副站长正色道:“站长说得太对了,这次行动的失败应该由行动组负全责。 我还要揭发李玉书,他经常混迹于赌档烟馆,身上负债达到数万元。” 谢桐接口道:“站长,根据杨副站长提供的线索,我觉得李玉书没有死。” 段站长眯了眯眼睛,问道:“理由?” 谢桐道:“首先日谍马四毛一直在他的手下,以李玉书的本事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如果他们沆瀣一气,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其二,这次行动由李玉书全权策划,甚至连站长、副站长都蒙在鼓里。 现在遭受如此严重的损失,一定是有人出卖了同袍,而李玉书的嫌疑最大。” 段站长冷哼一声道:“此贼竟敢辜负党国的栽培,辜负戴老板的信任,真是罪无可恕。 尽快找到行动组其他的人,我要拿到李玉书投敌变节的确凿证据。” 杨副站长会意道:“就怕整个行动组都被李玉书策反了。” 段站长阴冷的说道:“既然如此,所有参加行动的成员就地处决。 谢组长,现在只有情报组还有力量,事情就交给你了。” 谢桐向前一步,立正道:“是,下职决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第27章 虹口日侨区 “李玉书叛变?” 张桦扫了一眼神采飞扬的谢桐,心里不由得腾起熊熊怒火。 胜则竞相争功,毫不退让。 败则互相推诿,栽赃陷害。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这一套? “对。”谢桐得意道:“还是我发现的,没想到隐藏得这么深。 宗纬,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发现……” 张桦摇头道:“这种事下职没有功劳,站里要怎么处置李玉书?” 谢桐冷哼一声说道:“这种投敌叛国的人当然是要除掉。 杨副站长已经联系局里,先把李玉书一家老小抓起来。” 张桦沉默片刻,说道:“下职想去现场一趟。” 谢桐诧异道:“去了干什么? 李玉书现在在逃,情报组的任务是把人抓起来。 站长说了,他很有可能潜回汉口,执行更大的阴谋。” 张桦镇定道:“查找证据,然后把人干掉。” 谢桐阴测测的说道:“宗纬,行动组其他的人可能也叛变了,你可不要心慈手软啊!” 张桦答道:“组长,我先带黄德亮去虹口一趟,如果遇到漏网之鱼,绝不姑息。” 谢桐笑道:“李玉书事件之后,上海站就情报组的力量最大,咱们可要好好抓住机会。” “是。” 张桦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他快步走到门外的公用电话亭,给黄德亮打了一个电话。 “李玉书叛变? 他相依为命的老娘就是被鬼子炸死的,这怎么可能?” 两人碰头后,黄德亮愤怒道:“又搞栽赃陷害,国府不败都没有天理。” 张桦小声道:“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去虹口转转。” 黄德亮咬牙道:“走。” 两人打扮成看热闹闲人,大摇大摆的往虹口日侨区走去。 “你们嘀回去,不许进入。” 关口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把中国人都挡在外面,甚至连黄道会的汉奸都不许入内。 “马鹿、野郎。” 张桦破口大骂道。 他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抬手就赏了阻拦的鬼子伍长几个嘴巴子。 鬼子伍长都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骂道:“八嘎。” “啪、啪!” 张桦又是两巴掌过去,骂道:“瞎眼了吗,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听到那一口流利的关西腔,鬼子伍长的头皮一阵发麻,迟疑道:“阁下……” 张桦拿出一本证件,又用它抽了鬼子伍长的脸一下,才气焰嚣张的说道:“自己看。” 鬼子伍长打开证件一看,差点吓趴在地上。 军衔军曹! 关西人! 占一条,不死也得脱层皮。 占两条,凶多吉少。 宪兵! 完了,地狱三件套全给凑上,鬼子伍长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他一个立正,大声道:“军曹阁下,您请进。” 张桦并没有动,他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番,才警告道:“没有下次。” 鬼子伍长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可一听对方不想追究,感动得泪都来了,立正道:“哈依。” “注意警戒。” 张桦又警告一番,才带着黄德亮大模大样的走进日侨区。 老实说,这里比起上海的两个租界差远了,很多地方甚至还不如华界。 但张桦不是来逛街的,看后面没有尾巴跟着,他立即抄近路赶到仓库附近。 这一片地域在两次淞沪大战中都被战火波及,幸免下来的建筑并不多。 除了那所被炸垮的仓库,附近只剩下几幢孤零零的小楼。 张桦站在隐蔽地方,问道:“黄老爷,你要是鬼子会躲在什么地方观察?” 黄德亮小声道:“左边第三间房子的顶楼。” 那是一幢四层小楼,从楼顶可以俯瞰整片地区。 因为发生了爆炸,已经被鬼子兵占据。 张桦摇头道:“那里虽然视野良好,但很容易被发现,左边第四幢房子的四楼最左侧的屋子。” “确实不错”黄德亮小声道。 那是一间高档旅馆,房间的每一扇窗户都装着两层窗帘。 一层是薄纱。 另一层是深色厚布帘子。 如果隐藏在后面,根本不会被发现。 黄德亮还想进一步的观察,却听张桦说道:“小心,门口有人盯梢。” 旅店门口站在几个身穿便衣的鬼子,虽然装得漫不经心,但那双眼睛却死盯着饭店。 一旦发现可疑的对象,他们会分出一两个人盘问。 “哈哈哈。” 这时,街的另一头走来五六个花枝招展的日本女人。 她们愉快的交谈着,不时发出娇笑声。 “嘘。” 张桦吹了个响亮的唿哨,把街上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趁着机会,本就不起眼的黄德亮迅速闪进旅馆。 “这家旅馆不错……” 张桦对着那些日本女人说了一些荤话,引来她们一阵阵的娇笑。 盯梢的便衣似乎也被感染,目光也逐渐转到女人的身上。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张桦不声不响的走进旅馆中。 “我房间里有一瓶清酒……” 张桦一边大着舌头说话,一边踉踉跄跄的走上三楼,活像一个喝醉了酒鬼。 “站住。” 三楼最靠近楼梯的门开了,一个鬼子探出脑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张桦假装掏证件。 他从门缝看进去,发现屋里只有一个鬼子。 张桦的表情忽然一变,仿佛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询问的鬼子一阵诧异,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立即觉察出不对,猛地往旁一闪。 “嘭。” 但已经太晚了,鬼子后脑猛地一震,人已经昏死过去。 张桦并没有罢手,用手臂锁住对方的脖颈,把他往屋里面拖。 还没走到床边,鬼子已经死透。 “外头没人。” 警戒的黄德亮小声说道。 张桦径直走到楼道的最右侧,那里是这一层楼的清洁室。 他站在门外扫了一眼,屋子里并没有人。 张桦随手拿起扫把、抹布,沿着楼梯一层层的扫上去。 四楼楼道里坐着一个警戒哨,看上来的是个清洁工也就懒得理睬。 直到张桦走到身边,他才问道:“不是打扫过了吗?” 张桦指着地上说道:“到处都是灰尘……” 警戒哨才低下头,就觉得脖颈被什么卡住。 大惊之下,他拼命挣扎起来。 甚至还想制造响声,给屋里的人示警。 “嘭。” 张桦对着警戒哨的后腰狠狠一拳,那具躯体立刻变得僵直。 “嗬嗬。” 渐渐的,警戒哨不动弹了。 张桦把尸体放回椅子上,又将它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张桦才走到301房前。 “咚咚咚,咚咚。” 他故意敲了个三长两短,里面立刻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 “我。” 张桦含糊道:“开门。” “嘎吱。”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嘭。” 张桦猛地发力,用身体将房门完全撞开。 门口那人一下子愣住。 他刚要发出警告,却见刀光一闪,一点冰凉迅速滑过自己的喉咙。 “咕咕。” 鬼子一下子哑了,他慌忙抬手捂住喉咙。 “噼啪噼啪。” 一个个血泡从手指缝中冒出来,旋即炸成点点飞沫。 每爆一个,鬼子的力气就消散一点。 终于,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黄德亮也冲了进来,伸手把鬼子的躯体抱住,并顺手把门关好。 “咻。” 张桦在干掉第一个鬼子的同时,右手猛地一扬。 那柄被烛火熏得乌黑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扎进一个惊恐的头颅中。 “扑通。” 那个鬼子就站在床边,受到这致命一击,他的躯体重重的倒在床上,喷涌的鲜血很快在将床单浸染成殷红。 “嘭。” 几乎同时,张桦身形窜起,右掌猛地劈出,正中最后一个鬼子的喉咙。 “呵呵。” 鬼子的尖叫声被堵了回去。 但几丝逃逸的气流还是从变窄咽喉冲出,那声音就像谁在诡异的低笑。 张桦并没有收手,他双手抱住鬼子的头颅使劲一转。 “咔嚓。” 鬼子的脑袋软软的垂下,僵直的躯体靠在墙上,慢慢的滑向地面。 “快来扶一把,这家伙太沉了。”黄德亮低吼道。 他的身高只有155公分,比门口的鬼子矮了好大一截,差点被压趴在地上。 张桦紧走几步,一把扯住鬼子的尸体,将它扔在屋里的沙发上。 “噗。” 他走回床边用力把匕首拔下来,又用鬼子的衣服擦干净。 “张科长好身手。” 黄德亮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做梦也想不到,张桦下手竟如此的迅捷。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干掉了三个鬼子。 “黄老爷,想什么呢,赶紧过来。” 直到张桦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黄德亮才回过神来。 他快步走到窗边,拿起一架鬼子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前方的仓库。 “马四毛。” 黄德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桦拿起另一架望远镜,他看到马四毛正和一名鬼子宪兵大尉说着什么。 他们的脚边扔着一堆暗红,应该是散落四周的残躯断臂。 黄德亮沮丧道:“行动组的弟兄全没了。” 仓库里至少装了10公斤的炸药,在这样密闭的环境内,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张桦发现地上有一个圆孔,问道:“那是个下水道吗?” 黄德亮道:“是下水道,不过被碎石瓦砾掩埋了。” 张桦疑惑道:“盖子呢?” 炸点是仓库两侧的墙壁,不可能把下水道盖子炸没了。 仓库的顶部距离地面只有3、4米高,大部分铺的还是木板,也不存在击碎的可能。 张桦放下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仓库的周围。 忽然,他看见东侧一个下水道的盖子,微微的翘起一角。 “下去看看。” 离开时,张桦拿出一个美制手雷。 抽出保险销之后,压在一具鬼子尸体的下面。 两人若无其事的从旅馆的后门离开,径直走到那个下水道盖子的面前。 “最近被人打开过。” 黄德亮看了一眼,十分笃定的说道:“往那边走的。” 张桦用脚把地上的痕迹擦掉,才跟着黄德亮往一条残破的小巷走去。 这边没什么人活动,那道足印也就无比的清晰。 “就在这附近。” 黄德亮忽然停下脚步,他轻轻吹了两声口哨。 “嘘、嘘。” 前短后长。 前重后轻。 “嘘、嘘。” 很快,一堆荒草中传来回音。 黄德亮往那边看了一眼,紧张的问道:“谁?” “李玉书!” 第28章 怎么把人运出去 “李组长?” 黄德亮一愣,他做梦都想不到,李玉书竟然在爆炸中幸存下来。 李玉书小声道:“是段站长让你们过来的吗?” 黄德亮刚要上前,却被张桦一把扯住。 “惊弓之鸟。”张桦小声道。 李玉书大难不死,应该在精神最紧绷的时候。 如果贸然上去,搞不好会被他打伤。 张桦缩进一个墙角,拔出腰间的手枪,说道:“李组长,其他弟兄呢?” “都死了。”李玉书长叹道:“我也快死了。” 发觉情况不对的一刹那,行动组的人拉开地上的下水道盖子。 刚刚把李玉书推进去,爆炸就发生了。 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砖瓦碎石,蛮横的冲进下水管道。 李玉书直接昏死过去,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推出好几丈远。 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五脏六腑更是传来锥心的痛楚。 他挣扎着返回地面,但到了这里已然是坚持不住,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张桦道:“李组长,我带了止血药。 是过来给你包扎,还是你自己包扎?” 李玉书干笑两声,说道:“你们过来!” 张桦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只见李玉书半躺在地上,头上身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李组长,撑住啊!” 作为一名老外勤,黄德亮身上总是携带着止血药和纱布。 看他麻利的处理伤口,李玉书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刹那间,无法言喻的疲惫成了所有,李玉书差点昏睡过去。 “啪。” 张桦抬手就是一巴掌,他低吼道:“李玉书,段站长说你投降叛国,让我们杀掉你和参与行动的所有人。” “什么?”李玉书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愤怒道:“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会给鬼子做狗?” 黄德亮笑道:“李组长不要激动,我们也不相信……” 张桦打断他的话,对李玉书喝道:“你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想法活下去。 鬼子已经封锁了整片区域,你又伤成这个样子,咱们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 作为行动组组长,你不会没有后手!” 李玉书恼怒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个屁的后手。 要么你一枪打死我,要么你想办法救我出去。” 张桦气急败坏道:“你这是耍无赖!” 李玉书双手一摊,说道:“鬼子要弄死我! 站里也要弄死我! 就你不想弄死我,我不靠你救,还指望黄德亮?” 张桦焦躁的走了几圈,说道:“黄老爷,你带着李组长躲一躲,我想想办法。” 混进来容易,混出去其实也不难,但是带一个伤员就很难。 张桦再次返回街市。 “板载、板载。” 无数的鬼子在那儿高喊。 好容易,张桦才从收音机中听到一个亢奋的声音。 “我英勇无敌皇军,正以大无畏的精神对残敌展开追击,中国军队的尸体漫山遍野……” 张桦眉头紧锁。 鬼子已经展开新一轮的进攻,目标正是战略要地徐州。 可是负责情报的军统、中统,要么忙于内斗,要么纠结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到底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过,真是不好琢磨。 “嘎吱。” 经过几条街口,张桦看到一辆军用卡车停在那儿。 车的货厢中装着不少箱子,应该是运往前线的物资。 “阁下能借个火吗?” 张桦笑嘻嘻的走过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到鬼子汽车兵的手里。 “你是?”鬼子汽车兵一阵犹豫,但还是把香烟接在手里,又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 “嘶。” 张桦点着香烟,又把火柴还给鬼子汽车兵,笑道:“利川酒馆的跑堂,你跟着军曹去过我那里。” 鬼子汽车兵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什么街道的小酒馆,你们老板娘很漂亮的。” 张桦不屑道:“那不是老板娘,是老板来到上海从伎馆里面找来的。” 鬼子汽车兵一脸猥琐道:“老板都快五十了,估计也是力不从心。 难道……老板娘和你发生了什么?” 张桦往左右看了几眼,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 鬼子兵逼问道:“看你这模样就有问题,赶紧说出细节,不然我直接问老板。” 张桦吓了一跳,说道:“这事怎么能在这里说,我们去那边怎么样?” 鬼子汽车兵顺着手指看了一眼,原来是间小酒馆。 他奸笑道:“你要请我喝酒吗?” 张桦苦恼道:“我没钱。” 鬼子汽车兵威胁道:“不行的话,我要去找老板了。” 张桦一脸无奈道:“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 鬼子笑眯眯的说道:“我过两天就要派往前线,不会对第二个人说的。” 即将走到酒馆旁边时,张桦猛地向一条小巷跑去,嘴里还嘟囔道:“不行,这种事我不能说。” 鬼子汽车兵气急败坏的追上来,他一把拉住张桦的胳膊。 刚要说些威胁的话,一柄冷冰冰的匕首已经贴在脖颈上。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听到这句话,鬼子汽车兵吓得一哆嗦。 作为军队的最下层,他手头也很拮据才想着讹一顿饭。 谁知道,那混蛋竟然是抗日分子伪装的! 鬼子汽车兵只得听从指示,把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脱了。 张桦扬手一刀,把鬼子的尸体塞入一个墙缝中。 “这也太小了。” 可没想到,那个鬼子的身体太过瘦小。 衣服勉强穿上,裤子拉到膝盖就死活提不上去。 “嘶。” 张桦猛一用力,裤子终于往上提了一点,但裤腰处却绽开了。 看着那个破口,张桦一脸的无奈。 “嗨,你在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两名鬼子宪兵走到跟前。 看张桦狼狈的样子,他们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二等兵,你找女人花钱了么?” “没有,连衣服都被撕破,你是哪个师团的?” 张桦打量了两名鬼子宪兵一眼。 一个依旧很矮,比刚才宰掉的汽车兵还矮。 另一个个子却和自己差不多。 张桦笑了笑,指着墙缝说道:“你们看里面。” 矮个子宪兵疑惑的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里面有只人脚。 他吓得一激灵,右手立刻伸向腰间的手枪。 “嘭。” 但张桦的动作更快,抬手就是一拳,打得矮个鬼子宪兵身体打了个转。 “高桥,你……” 矮个宪兵这才发现同伙已经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裤裆,似乎是受了致命的伤害。 “噗。” 一柄锋利的匕首刺进后腰,矮个宪兵只觉得肾脏传来剧痛,人立刻昏死过去。 张桦一用力又把那具躯体塞进墙缝。 地上的鬼子还在挣扎,张桦一脚踢在他的后脑上。 “噗”的一声闷响,鬼子再不动弹。 张桦三下五除二把鬼子扒个精光,再把赤条条的身体塞进墙缝。 又从附近搬了点东西,把那个缝隙全部遮盖住。 不大会儿功夫,换好衣服的张桦,大摇大摆的走到汽车旁边。 看周围没有鬼子把守,张桦拉开车门,打着发动机。 “嘀嘀嘀。” 路上全是高喊板载的日本侨民,张桦也不客气,疯狂的按响喇叭。 几个穿着和服的浪人凶巴巴的看过来,发现张桦胳膊上的白袖套,连忙把旁边的人都赶开了。 “板载!” 在张桦经过时,那几个浪人吼叫道:“皇军板载!” “嘀嘀。” 张桦按了几下喇叭以示感谢。 那几名浪人感动坏了,纷纷立正鞠躬。 “呵呵。” 张桦不由得好笑。 要是条件允许,他不介意送这几个鬼子一程。 “嘀嘀。” 汽车很快来到李玉书、黄德亮的藏身之所,张桦按了几下喇叭。 “哗啦。” 一团荒草蠕动了几下,黄德亮跑过来,焦急道:“血怎么也止不住,再这么流下去,命就保不住了。” 张桦眉头骤然锁紧,快步走到李玉书的身边。 其它的伤口都处理了,就腿上的那一道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虽然黄德亮洒了不少止血粉,但都被血流冲开,并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 “怎么办?”黄德亮惶恐道。 他平时处理的都是小伤,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六神无主。 “你忍着点。” 张桦拿出一个打火机,将自己那柄乌黑的匕首灼烧到发红时,猛地按在李玉书的伤口上。 “刺啦”一声,焦臭味立刻弥散。 “嗯。” 李玉书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他死死的咬住牙关,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 “啊!” 但剧痛还是轻松击溃了所有的坚持,李玉书发出低沉的吼声。 绽开的伤口粘合在一起。 不停流淌的血水也总算止住。 黄德亮手忙脚乱的洒了一些止血粉上去,才用纱布把伤口裹住。 “躲在里面不要动,安全了我会通知你们。” 等一切收拾停当,张桦把李玉书、黄德亮安置在卡车的货厢里,又用箱子将他们遮挡住。 “停车。” 很快汽车来到另一侧的关口,守卫是几个荷枪实弹鬼子水兵。 看开车的是个陆军宪兵,他们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糟糕!” 张桦额头沁出一片汗珠。 他也没有料到,把守关口的竟然是鬼子的水兵。 “下来、下来。”鬼子水兵怪叫道:“我们要仔细搜查。” 张桦咬了咬牙,缓缓推开车门。 第29章 返回租界 “扑通。” 张桦一下子跳到地上,怒气勃勃的看着鬼子水兵。 本来那几个家伙还想别一别苗头,但发现自己的身高并不占优势。 真打起来恐怕会被按在地上摩擦,于是鬼子水兵立即开启嘴炮模式。 “陆军马粪也想从我们这里经过?” “喂,这里是海军的地方,你们这些吃黑豆(马饲料)的应该走另一道门。” “开上卡车你也是牲口,去另一边,这里是海军大人的通道。” 张桦咆哮道:“海军马鹿只会躲在后面吐口水,有本事上战场和中国人打一战。” 鬼子水兵纷纷笑道:“中国人没有军舰又不肯下来游泳,我们也没有办法。 还是你们这些吃黑豆的去打,但最好离我们远一点,省得闻到马粪的味道。” 军官或许会怕宪兵,但士兵却未必怕。 尤其是鬼子水兵,那更是以打了陆军宪兵为荣(日本海军没有宪兵)。 “好了。”负责关卡的海军少尉制止了部下的恶作剧。 他看张桦的证件没有问题,车上装的全是军用物质,也就挥手放行了。 毕竟鬼子海军、陆军从不对付,这一车物资应该有紧急用途,否则也不会从这里离开。 “陆军马粪,祝你压上地雷。” 汽车离开时,鬼子水兵又说了一些吉利话。 此刻,他们脸上满是得意。 张桦一口气开出十多里,才把车停在一片芦苇中。 等黄德亮扶着李玉书走下汽车,张桦问道:“李组长,今后有何打算?” “大恩不言……” 李玉书抱了抱拳。 他才吐出几个字,身体忽然一软,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强撑到现在,他也是到了身体的极限。 黄德亮连忙把李玉书扶住,小声道:“科长,李组长受了内伤,不住院治疗的话,恐怕……” 张桦皱眉道:“现在风声很紧,暂时不能把他送进医院。 老黄,你找关系搞点药品,先把伤势稳定下来。” 黄德亮点了点头,又指着汽车问道:“科长,这车货怎么处理?” 张桦道:“都是些军用物质,咱们没办法送到前线,放火烧了!” 黄德亮笑道:“科长,我认识一些走私商,可以把货卖给他们。” 张桦把身上的鬼子军装换掉,说道:“由你全权处理,老黄你先返回城里,我安顿李组长。” 黄德亮没有废话,直接把车开走了。 张桦背起李玉书往另一个方向方向走去。 离城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坟地。 大战之后,这里的规模扩大了几倍。 那些新出现的坟包插着了丧白的招魂幡、周围洒满了枯黄的纸钱。 此时已经是黄昏。 招魂幡上的纸片无风自动,宛若一个穿衣的人频频招手。 那诡异阴森的气氛,让人的心脏不由得紧缩。 张桦把李玉书安置在一个坟洞中,小声道:“先委屈一夜,明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 李玉书郑重其事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份恩情,李某记下了。” 张桦道:“好好休息。” 爆炸搅得人心惶惶,惊慌失措的百姓纷纷涌向租界。 一时间,各个关口站满了人。 巡捕们声嘶力竭的吼道:“拿好你们证件,否则不许进入。” 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只得沙哑着脖子继续喊叫。 但汹涌的人潮并不理会巡捕们说的话,还一个劲的往前挤。 负责关口治安的英国军官担忧道:“这么多的人,出了问题怎么办?” 现在不单是巡捕房倾巢而出,连军营里的英国士兵也派出增援。 另一侧的鬼子兵也加派了人手,他们故意着刁难逃难的百姓。 不时把人抓出来,拉到路边仔细搜查。 忽然,张桦发现一个年轻女子慢慢后退。 尽管动作很小,但美艳动人的她,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几个还是鬼子便衣,他们甚至有靠过来的迹象。 “哟,这不是那小谁吗? 怎么,又想哥哥啦? 走走走,哥请你吃马蒂厄。” 张桦快步走上去,一把挽住女子的臂膀。 “你……” 女子一惊,当即要把手臂抽出来。 张桦小声道:“别动,鬼子密探注意你了。” 女子先是一颤,但立刻镇定下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往左右扫了一扫,果然发现几道凶狠的目光。 “包我来拿。” 趁对方错愕的瞬间,张桦接过女子手里的小包。 轻轻掂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几分明白。 包里装着一支手枪,看来这女子并不是一般的人。 张桦笑道:“达令,把证件给我。” 女子怒气勃勃的瞪了张桦一眼。 但旁边有太多威胁,只能从那个好看的钱包中,拿出一本出入证件。 “给你。”女子气哼哼的说道。 “这才乖嘛!” 张桦一脸嘚瑟的接过证件。 他拉着女子闯到关口前,将出入证件递给一名洋人巡捕。 “你们有没有携带什么危险品?”洋人巡捕抄着生硬的华语问道:“如果有,请你们立即交出来。” 张桦用浓浓的牛津腔答道:“先生,我手上只有这位漂亮女士的小包,你不会觉得里面藏着什么能杀人的!” 说完,他还举起双手,露出空空如也的腰间。 洋人巡捕打量了两人一眼。 男的英俊。 女的漂亮。 穿的衣服也非寻常货色,应该是家道殷实的人家。 尤其是让洋人巡捕倍感亲切的是,那口纯正的英国英语。 优雅。 风度翩翩。 洋人巡捕笑道:“如此美丽的小姐,绝不会干耸人听闻的事。 先生,你很有……对了,你们说的福气。” 张桦不顾身边女子的白眼,笑道:“谢谢你的夸赞。” “你们可以进去了。”洋人巡捕把证件递给张桦,笑道:“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张桦笑道:“先生,祝你好运。” 才脱离巡捕的视线,女子立刻把手臂抽出来,仿佛被燃烧的火炭烫到了。 “哗。” 她又把张桦拎着的包夺过来,才生气道:“无赖。” 张桦一脸委屈道:“顾晚晴,你这叫卸磨杀驴!” 女子的出入证件上,名字一栏写着顾晚晴。 只是没想到,人虽然长得娇滴滴的,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 一个没留神,竟被她把包夺了过去。 顾晚晴恼怒道:“我哪里卸磨杀驴了,给你钱,还不行吗?” 张桦摇头道:“好人难做,真该让你自己闯。” 说完,他围着顾晚晴转了一圈,啧啧道:“这身材,一拳能打死牛。” 顾晚晴顿时化身成母狮,吼道:“你才打死牛,无赖!” 她的身材并不差,但比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要丰满许多。 在这个时代,会被说成是丫鬟命。 张桦抱着脑袋就跑,嘴里还惊叫道:“不好了,母老虎打人喽。” 他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存心调戏小姑娘,而是用这种手段拉开彼此的距离。 毕竟上海滩错综复杂,谁知道这个人畜无害的女子,又会是哪一方的人马。 “宗纬,你可算是回来了。” 才回到情报组隐藏的弄堂,张桦就被谢桐拉进屋子。 关上房门后,谢桐小声问:“找到李玉书没有?” 张桦摇了摇头,说道:“行动组的弟兄全都碎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李玉书在不在里面,下职不好判断。” 谢桐偷偷吐了口气,神秘兮兮的说道:“李玉书投降叛国的事,戴老板那边很重视。 他一再叮嘱段站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桦无奈道:“您是没有看见,十多个大活人剩下的只有小小一堆,别的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就算请外国人来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谢桐笑道:“没结果就对了,段站长也说的是失踪。 宗纬,现在下落不明的人多了去,谁有时间一个个的核实。 尤其是咱们这些潜伏人员,每天如履薄冰的,哪有这个闲工夫。” 张桦道:“组长,站里有没有询问知情人员,或许能挖到一些线索。” 谢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摇头道:“全是些死硬分子,连个自首的都没有。 宗纬,段站长说了,李玉书的事先放一放。 对了,上海站今天被人偷袭,七八个弟兄丢了性命。 好在段站长等人安全转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偷袭? 转移? 是站里借刀杀人! 张桦道:“上海的局面错综复杂,咱们确实应该挺高警惕。 组长,下职有个不情之请。” 谢桐笑道:“都是自家的兄弟,老弟直接说就是了。” 张桦道:“情报组的人不少,进进出出的太容易引起怀疑。 我想带一些人到外围打探情报,一来是机动灵活,二是降低被鬼子发现的几率,三是增加情报数量。” 谢桐愣了一下,笑道:“宗纬果然不是寻常人,搞情报就应该处处开花,全团在一起能做什么事? 不过,情报组里面有不少李彪的人,你找个机会清理一下?” 张桦小声道:“组长高见。” 李彪养的大多是些地痞无赖,平常干的也与情报无关。 敲诈勒索。 绑票抢劫。 贩卖人口…… 可以说丧尽天良。 谢桐笑道:“出来革命嘛! 不图个升官发财,谁会冒杀头的风险? 也就赤党是个例外…… 不说这个,宗纬老弟还是要尽快拉起自己的班底。 愚兄今后能到那一步,就看你的表现。” 第30章 黄道会的作用 “啪、啪。” 接连重击下,野口敏三郎大尉脚步凌乱,差点摔倒在地上。 但他不敢有一丝的怨言,迅速站直身体,口中大声回应道:“哈依、哈依。” “呼哧、呼哧。” 下手的是一名大佐,正是野口敏三郎的上司古贺彦。 他一把揪住野口的胸襟,怒斥道:“愚蠢,如果侵入的中国人有一支步枪,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哈依。” 野口敏三郎大声道:“阁下,我会抓到那些中国人,给升入神国的诸君报仇。” 所有的人都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中国人竟悄无声息的潜入旅店,杀死了留在那里的观察员。 更可恨的是,中国人还布置了诡雷,又炸死了好几名探查的便衣。 吃了亏的宪兵队,随即在日侨区内展开搜捕。 结果在一条小巷中,又找到三具尸体。 两具是宪兵队的巡逻人员,一具是驻军的汽车兵。 古贺彦又抽了几个嘴巴子,才咆哮道:“常会长,作为中国人你认为该怎么做?” 黄道会会长常玉清也被叫到宪兵司令部,他小声道:“古贺太君,按照帮会的做法,肯定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那些人胆敢杀害一个皇军,我们就杀他们十个。 我就不相信,人还有不怕死的。” 古贺彦笑道:“很好,常会长对帝国大大地忠诚。 但我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又怎么展开报复?” 常玉清谄笑道:“古贺太君,敢在上海滩和皇军作对的,不是国党就是共党。 共党除了清理叛徒,是严禁搞暗杀的。 所以,我认为这件事跟军统、中统脱不了关系。 那些人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出来。” 也不等古贺彦回答,野口敏三郎抢着说道:“阁下,我认为应该全力找到汽车的下落。 再以它为线索,抓住那些杀人的凶徒。” 古贺彦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指着野口骂道:“那些人早跑了,你查汽车有什么用?” 野口敏三郎疑惑道:“阁下,各个关口都没有发现汽车的踪迹,我认为凶徒还在日侨区内。” “啪!” 古贺彦忍无可忍,又给了野口一个大嘴巴子。 “蠢货,上海不止有我们,还有懦弱的海军。 凶徒从他们手上溜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原来如此!”野口敏三郎愤怒道:“又是不知耻的海军! 大佐阁下,我现在就过去查。 挖地三尺也要把汽车找出来。” 看古贺彦快要进入狂暴状态,不想被殃及的小山次郎(马四毛),连忙解释道:“野口阁下,汽车只是代步工具,就算找到也没有任何的价值。” 野口敏三郎想了一会儿,茫然道:“不查汽车又从哪里找线索。” 古贺彦火冒三丈,指着野口的鼻子咆哮道:“滚出去。” “哈依。” 野口敏三郎不明就以的离开办公室,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古贺彦暴跳如雷。 野兽般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好一阵子才说道:“常会长,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 我要求你尽快动手,以震慑日益高涨的抗日情绪。 为中日合作、共同防共,打下坚实的基础。” 常玉清笑道:“古贺太君就瞧好! 我会尽快做出成绩,让那些抗日分子知道叫厉害。” 等他离开后,古贺彦皱眉道:“小山桑,以你在军统的经验,这一次的事件会是谁做的?” 小山次郎摇头道:“阁下,据我所知上海站除了李玉书之外,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能力。 最大的可能是军统局又派了什么厉害角色,我们没有收到情报才被钻了空子。 还有一种可能,是行动组的漏网之鱼。 趁我们勘察现场时,偷袭了观察人员。 置于他们为什么抢劫那辆汽车? 应该是有人员受伤,需要用汽车运出。 而根据小巷中被杀的皇军来看,凶手应该是两个人,一个身高大约155公分,另一个身高大约178公分。 根据伤口来看,凶徒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他的动作十分干脆,几乎是一招毙命。 而且冷酷无情,甚至连尸体都会被利用。” 古贺彦皱眉道:“会不会是中统的人?” 小山次郎否定道:“不可能的。 中统和军统的关系,就像军统和我们的关系一样。 落井下石才是正常操作,同舟共济根本无法想象。” 古贺彦又问道:“小山桑,消灭李玉书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小山次郎道:“阁下,根据我的经验,这将引发一场争斗。 军统局、上海站和相关的重要人物,会想方设法的把行动组组长一职抓在手里。 所以在相当时间之内,军统方面会减少活动。 直到确定行动组组长的人选,他们才会重新活跃。” 古贺彦点头道:“很有道理。 小山桑,消灭李玉书的行动以你的功劳最大。 我已经提出申请,军部很快就会发来嘉奖令。” 小山次郎立正道:“谢谢阁下关照。 不过,我更希望李玉书活着。” 古贺彦疑惑道:“为什么? 李玉书制造了很多的麻烦,让帝国损失了无数的武士……” 小山次郎笑道:“阁下,如果不出意外,上海站一定会把责任推到李玉生头上。 如果他死了,当然是死无对证。 要是李玉书脱逃,上海站肯定要不遗余力的干掉他。 如果消息败露,对中国人的民心士气将造成严重伤害。 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投靠皇军。” 古贺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希望李玉书活着。 不过,以他对国府的忠诚,恐怕不会被帝国所用!” 小山次郎道:“阁下看过中国的水浒传。 宋江逼迫霹雳火秦明入伙,就是让人穿着秦明的盔甲杀人放火。 最后秦明全家被杀,也只能上梁山当草寇。” 古贺彦笑道:“果然,对付中国人必须用中国的办法。 小山桑,你是优秀的帝国特工,应该继续潜伏在军统中。 也不知道是那个蠢货的主意,竟然把你暴露出来。 不过也好,有你的协助,宪兵队将更好的完成天皇陛下赋予的使命。 否则,依靠不会用脑子的野…… 不,客观的说,野口根本没有脑子。 小山桑,你有什么想法?” 小山次郎道:“阁下,我想进入黄道会,将它改造维护帝国统治的工具。” “黄道会?”古贺彦疑惑道。 黄道会充其量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最大的作用就是制造麻烦。 可他们的手段十分拙劣,非但没有震慑住抗日分子,还搞得上海民众怨声载道。 甚至于在宪兵队、警察联合成立的特高课中,有人还力主将黄道会解散掉。 小山次郎笑道:“阁下,黄道会是中国人成立的组织。 军统、中统也是中国人的组织。 他们相互仇视、厮杀,在外国人看来无非是新一轮的内讧,不值得太多的关注。 帝国方面只需要投入极少量的武器、钱财,就能牵制各方在上海的地下组织,让他们无法发挥作用。 而且不管谁输谁赢,死的都是中国人。 这对帝国、皇军而言,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有利的结果。” 古贺彦思索片刻,大喜道:“我现在就报请原田熊吉阁下,任命你为联合特高课的大尉,全权负责黄道会的所有事务。 小山桑,军部已经发动新一轮的进攻,驻扎上海的皇军会被陆续抽调。 你要尽快进入角色,利用黄道会控制上海的局面。 让帝国将更多的武士投入战场,以消灭更多的中国军队,迫使国民政府投降。” “哈依。” 小山次郎立正道。 “诸位。”常玉清半躺在一把黄梨木雕刻的椅子上,看手下来得差不多,才缓缓说道:“今天古贺太君召见我了。” 话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双眼凶光毕露。 看到常玉清这副模样,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 “哼哼。” 震慑住手下的常玉清心头一阵得意,接着说道:“虹口仓库爆炸,大家都知道了!” 屋里一阵骚动,有人谄笑道:“会长,据说是皇军干掉了行动组的人。” 常玉清脸色一寒,一巴掌拍在椅子把手上,恶狠狠的说道:“有人趁乱溜进日侨区,杀害了十多个皇军。 古贺太君很生气,要捉拿玩忽职守的人。 咱们黄道会负责控制区的治安,却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 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和凶徒暗中勾结? 常某不查个水落石出,就是辜负皇军对我的信任。” “啊!” 屋里的人全都愣住。 玩忽职守。 暗中勾结。 屋里的人都是这么干的,真要查起来,谁都跑不了啊! “哦,诸位都在。” 就在屋里的人寻思对策的时候,屋外又进来一个人。 常玉清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又换了一副笑脸。 “原来是小山太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小山次郎摆手道:“不不,我是一个中国人。 此前一直在军统里面做事,最近才弃暗投明加入皇军宪兵队。 常会长,这是古贺太君给您的信。” 常玉清疑惑的接过信纸,上面只写了短短一行字。 “兹任命许斐为黄道会副会长,望常玉清会长多多配合。” 常玉清脸色一黯,但他立刻站起来,笑道:“各位弟兄,这位是新任副会长许斐,大家热烈鼓掌。” 第31章 只有赤党才能救人 李玉书躺在坟洞中。 面如死灰。 一动不动。 要不是躯体偶尔颤抖一下,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李组长。” 黄德亮叫唤了几声,但李玉书并没有回答。 “糟糕。” 手指才触碰到对方的额头,黄德亮就发出惊叫。 李玉书正发着高烧,人也陷入昏迷当中。 “科长,李组长伤得太重。 再不找医院治疗,恐怕……” 黄德亮欲言又止。 这两天,他四处求医问药。 花的钱不少,但李玉书的伤势却不见好转,身体也渐渐虚弱下去。 看来之前的判断是对的,李玉书受的是内伤,吃药解决了不了问题。 张桦咬了咬嘴唇,说道:“黄老爷,你去找一辆板车,我们把他弄进租界。” 李玉书胡子拉渣、头发凌乱,活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农。 加上面部肿胀变形,就是那些熟悉的人也未必能认出来。 “一二,使劲。” 两人把李玉书放到一辆斑驳陈旧的板车上。 张桦换了一身破旧的衣服,他手脚粗壮、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个乡下的粗笨后生。 黄德亮头上戴着瓜皮小帽,身穿一件半旧长衫,额头还贴着膏药,活像个乡村小地主。 “站住。” 两人推着板车匆匆赶到公共租界外,一名华人巡捕将他们拦下。 那人轻蔑的看了一眼张桦,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上面有令,没有通行证的一律不许进来。” 张桦一听急了,哭喊道: “行行好!我爹从山下摔下来,再不进医院就没救了。” 黄德亮掏出两块大洋悄悄塞到巡捕手里,口中央求道:“长官行行好,就让我们把人送进去。” 那名巡捕小声道:“都这样了,你们还是准备后…… 算了算了,就当老子积德行善,进去!” “谢谢长官。” 张桦千恩万谢的拖着板车进了租界。 “大侄子,医院怕是去不得。” 黄德亮不声不响的占着便宜。 虽然李玉书面目全非,但他受的伤肯定会引起怀疑。 一旦遭人盘查,身份必然暴露。 张桦问道:“黑医呢?” 黄德亮摇头道:“黑医一家多吃,更是不能信任。” 这两天,鬼子大力宣传李玉书弃暗投明,已经被授予特务处处长一职。 上海站也不甘于人下,直接开出一万元的赏格,要买李玉书的人头。 一个电话就能赚大把的钞票,利欲熏心的黑医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张桦皱眉道:“有一个地方…… 碰碰运气!” 黄德亮摇了摇头,压低嗓门道:“赤党那边……”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话,苦笑道:“李组长一直在上海剿共,手上沾的血太多了。 恐怕……” 张桦叹息一声,说道:“你先回站里应付着,不要让其他人怀疑。” 黄德亮劝慰道:“科长,如今是乱世,人命本来就不值钱。 救得回来是李玉书命不该绝,救不回来是他命该如此。 咱们已经尽力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眼下李玉书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实在得不偿失。 张桦道:“我会处理,你先回!” 黄德亮一脸烦闷的离开了。 张桦摇了摇头,拉着板车朝一条弄堂走去。 种种迹象表明,之前救下的中年男子是赤党的重要人物。 或许找到那个人,李玉书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谁?” 虽然没有一点把握,但张桦还是走进巷子。 当听到有人询问时,他回答道:“我来找泥瓦匠的。” “是你!” 那名戴毡帽的男子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看来人是张桦,他不免有些吃惊。 沉默片刻后,戴毡帽的男子拱手道:“朋友是不是手头紧了,我这里有五十个大洋,算是那天的酬劳。” 去而复来,无非要钱。 他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意外。 张桦拱手道:“小弟来此,非为求财,而是有事相求。” 戴毡帽的男子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说。” 张桦指着李玉书说道:“我家长辈被鬼子炸成重伤,但又不能把他送到医院。” 此前,戴毡帽的男子自称是帮派中人,张桦当然不能戳破,接着说道:“今日来此,是想请爷叔援手。” “这……”戴毡帽的男子一阵迟疑。 枪伤还好解释,炸伤就十分的蹊跷。 他想到前几天的爆炸,试探道:“虹口仓库?” 张桦并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个纸包,说道:“这两百大洋是订金,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戴毡帽的男子不置可否,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张桦。 “三百大洋。”张桦又拿出一卷银元,说道:“手术后,我马上把人接走,绝不给你们惹一点麻烦。 如果病人不幸亡故,这些钱我也不会追讨。” 戴毡帽的男子思索片刻,说道:“于情于理,这单生意我都该接下来。 但手术的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还请朋友稍等……” 张桦点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戴毡帽的男子无奈道:“先委屈朋友了,我去去就来。” 1小时。 2小时。 3小时。 张桦站在那儿,一直保持身形不变。 “原来是救命恩人,怠慢了。” 过了好一阵子,弄堂才传出另一个人声音。 张桦看了一眼,正是那天救下的中年男子。 他一瘸一逛的走过来,看来枪伤还没有好利索。 张桦歉意道:“鄙人并非自持功劳,要挟先生。 实在是出了棘手的事,只能出此下策。” 中年男子笑道:“小哥那天救我是出于公义,今日救人想必也是同样理由。 人,我们会全力救治,还请稍安勿躁。” 看李玉书被人抬走,张桦莫名松了口气,拱手道:“唐突了,这份人情他日必然回报。” 中年男子抱歉道:“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实在离得太远,让小哥久等。 走,进屋坐坐。” 他指着旁边的一幢屋子说道:“鄙人名叫赵耀林,不知小哥姓名,从事何种职业?” 张桦道:“张桦,化名张宗纬。 目前是军统局上海站情报组外勤科代理科长,少尉军衔。 此前是37师的一名下士。 南京保卫战之后,脱离37师,跟老长官谢桐一起被派往上海。” 赵耀林一愣,他也没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军统的人。 轻咳几声后,说道:“眼下是国共合作,咱们也应该携手抗敌。 张先生,军统在上海也有自己的关系,怎么会把人送到我们这里?” 张桦苦笑道:“先生和国党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对相互倾轧应该不陌生!” 赵耀林一阵错愕,问道:“不知小哥的长辈是何许人?” 张桦摇头道:“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不方便启齿。 赵先生,这份情谊我会牢牢记住。 今后但凡有需要的地方,张某绝不会有半句推脱。” 赵耀林笑道:“都是为了抗战,小哥也不用客气。” 张桦连忙把手里的纸包放下,谢道:“这是三百大洋的诊金,还请赵先生不要嫌少。” 赵耀林摆了摆手,笑道:“张先生救过我。 这次,我们又救了你的长辈。 算起来,咱们已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再谈这些就见外了。 钱,你收回去。” 张桦郑重道:“不是张某矫情,这次手术花费不菲。 贵党一向自律,想必经费也有捉襟见肘的地方。 朋友有通财之意,赵先生就不要推迟了。” 赵耀林笑道:“既然小哥坚持,我也就不客气了。” 张桦拱手道:“赵先生,手术的事我帮不上忙,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赵耀林道:“后天下午3点,小哥到霞飞路诗普琳咖啡店9号桌听消息。” 张桦站起来说道:“告辞。”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带毡帽的男子疑虑道:“老赵,你觉得这个人靠得住吗?” 赵耀林笑道:“上级首长一直教导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如果他是我们的同志,会有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一天。 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总有露出獠牙的时候。 老杨,革命不是一朝一夕,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戴毡帽的男子,就是赵耀林口中的老杨,无奈道:“我说不过你,但我建议对张桦进行严格的考察。” 赵耀林笑道:“那就是你的工作喽! 老杨,你觉得张桦送来是什么人?” 老杨肯定道:“绝对是前几天炸仓库的人。 可说来也奇怪,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军统竟然一反常态。 这几天,连发报数量都下降许多。 根据内线的消息,是上海站行动组组长李玉书叛变了。 鬼子也天天宣扬,李玉书已经出任维持会特务处处长一职。” 赵耀林摆手道:“你要说李玉书被谁杀了,我信! 那家伙恶贯满盈,早该下地狱了。 但要说他投降鬼子,连我都不会相信!” 老杨忽然问道:“送来的会不会是李玉书?” “不可能。” 赵耀林一下子蹦起来,但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又龇牙咧嘴的坐下道:“李玉书可是戴笠最受信任的部下,还被老蒋多次夸赞。 这样的大红人,段逢甲(段站长真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陷害。 而且我看来人比李玉书瘦弱许多,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老杨皱眉道:“根据破译的电文,戴笠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推断李玉书肯定出事了,目前下落不明。” 赵耀林沉吟一阵,谨慎道:“这件事不能大意,通知外勤人员继续打探。 各个联络点加强警戒,一旦发现异常,暴露的同志立刻撤离上海。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管那些坛坛罐罐,保住人就保住一切。” 老杨无奈道:“你还是先保重自己! 到处都贴着你的通缉令,万一被谁看破岂不糟糕。 我也是那句话,你必须尽快撤出上海。” 第32章 顾辰逸必须死 “晴儿,你不跟我们去马蒂厄餐厅吗?”父亲顾辰逸微笑道。 弟弟顾雁鸣小声乞求道:“姐姐,你就跟我们去! 我好久没有和你在一次吃饭了。 医院就那么重要吗?” “不行。”顾晚晴拒绝了。 她捏了捏弟弟胖胖的脸蛋。 很认真的说道:“姐姐,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术。 如果治不好那名伤患,他很可能会死掉。 雁鸣,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你来告诉姐姐。 是应该去吃饭,还是给那名伤患做手术?” 顾雁鸣挠了挠脑袋。 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说道:“姐姐应该去做手术,我陪爸爸吃饭。” 顾晚晴站直身体,笑道:“雁鸣最乖,晚上姐姐给你讲故事。” 顾雁鸣认真道:“姐姐不许再骗我,上次给我讲故事是半个月前了。” 顾晚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认真道:“这次一定。” 看两姐弟商量得差不多了,顾辰逸苦笑道:“晴儿,我就不该答应你去学医。 现在世道这么乱,你天天早出晚归,爸爸很担心啊!” 顾晚晴刚要宽慰父亲,就看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家里。 “辰逸兄,这是要出门吗?” 看到来人,顾家的三口人全都眉头紧锁。 但那人毫不介意,笑道:“辰逸兄,咱们说的那事,你看……” 顾辰逸决然道:“今后不要再来顾家,我不欢迎你。” 那人笑容一僵,说道:“辰逸兄,只要您加入,上海市财物部部长……” 顾辰逸怒道:“出去。” 那人尬笑道:“辰逸兄,您再考虑考虑。” 顾辰逸义正言辞道:“顾某头可断、血可流,但绝不会给倭寇做事。 滚,今后不许再来顾家!” “好,好。”那人笑容一收,威胁道:“顾辰逸,不吃敬酒,你就等着吃罚酒!” 说完,他匆匆离开顾家。 “爸,别生气。”顾晚晴安慰道:“如今汉奸卖国贼比比皆是,您不用为他们发火。” 顾辰逸温和道:“爸爸没有生气,只是看不上这样的败类。 你安心的工作,不要担心我们。 雁鸣,我们去餐厅!” 顾雁鸣有些闷闷不乐,但听到“餐厅”两个字时,他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他欢呼雀跃道:“爸爸,我去车上等您。” “跑慢点。”顾辰逸应一声,又回头说道:“晴儿,明天晚上回来吃饭。 不要说雁鸣了,连爸爸都好久……” 顾晚晴敷衍道:“是,我一定一定回来陪您。” 顾辰逸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你不但骗雁鸣,连爸爸也一起骗。 该找个婆家了,以后相夫教子也省的天天奔波。” “爸,别说这个。”顾晚晴把顾辰逸推到车前,说道:“雁鸣等着您呢,快去!” 顾辰逸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呼。” 看汽车离得越来越远,顾晚晴长长的吐了口气。 她坐到路边的一辆黄包车上,说道:“去,谢菲尔路。” “顾医生来了。” 在确认没有尾巴跟踪后,顾晚晴走进一座小院。 穿过一条长长的暗道,进入另一间小院中。 这里已经等着好几个人,都是各家医院的医生。 顾晚晴问道:“李主任,病人怎么样?” 李主任道:“已经照了x光,情况有些糟糕,必须立即手术。” 顾晚晴道:“我现在就准备。” 李主任笑道:“有晚晴在,这次的手术一定会成功。” 顾晚晴谦虚道:“是大家的努力。” 李主任笑道:“好,十分钟后开始手术。” “顾辰逸又拒绝了?” 常玉清愤怒道:“刘备请诸葛亮出山也只三顾茅庐。 我请顾辰逸前后八次,比七擒孟获还多一次。 不给他一点颜色,常某今后还怎么在上海滩混?” 话到这儿,他扭头对化名许斐的小山次郎笑道:“许副会长,你觉得该怎么办?” 小山次郎笑道:“常会长,我们可以千金买马骨,但也得杀鸡儆猴。 既然顾辰逸不给面子,那就把他们全家杀掉,连下人都不要放过。” “对,常某也是这样打算的。”常玉清恶狠狠的说道:“不过,顾辰逸住在法租界里面,我们鞭长莫及啊!” 小山次郎道:“常会长耕耘上海多年,在公共租界、法租界都有相当的影响。 如果连曲曲顾辰逸都解决不掉,帝国、皇军要你何用?” 常玉清皱了皱眉头说道:“许副会长有所不知,眼下法租界查的很严。 黄道会渗透进去的弟兄都被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巡捕房警告。 尤其是那个卢云生,我是用尽了办法,但他就是不为所动。 还仗着法国人的权势,威胁要把黄道会的人扫地出门。” 许斐冷冷一笑道:“你知道黄道会为什么在租界一筹莫展吗? 就是因为你畏首畏尾,不敢得罪租界里的洋人。 常会长应该大胆出击,把那些不肯合作的人一网打尽。” 面对指责,常玉清异常恼火。 但他知道小山次郎的真实身份,也只能忍气吞声道:“许副会长的意思……” 小山次郎冷笑道:“杀! 把所有不肯合作的人全都杀掉,那么剩下的就是帝国最忠诚的朋友。 顾辰逸在上海很有名望,就从他开始!” 常玉清一咬牙,对屋里的一干手下喝道:“许副会长都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顾辰逸一家必须死!” 顾辰逸是上海的银行家,此前和常玉清多有生意上的来往。 甚至顾辰逸拜入帮会,都是常玉清牵的线。 32年的淞沪大战,顾辰逸捐出大半身家支持十九路军,赢得上海百姓的一致尊敬。 37年的大战,顾辰逸更加积极的抗日,甚至得到老蒋的赞扬。 他常玉清却在1931年就投靠日本,其后更是被国府以汉奸罪通缉,不得不前往天津避难。 这次虽然返回上海,但上海百姓一提起“常玉清”三个字就没有不骂的。 正因为如此,常玉清才几次三番的强迫顾辰逸担任财政部部长一职。 以此向上海百姓证明,你们心目中的仁义之士也不过如此。 可没想到,顾辰逸不止口头拒绝,还登报表明态度。 上海百姓得知消息后,更加鄙夷常玉清的为人。 甚至连一些被忽悠入会的人,也纷纷与黄道会划清界限。 想到这些,常玉清更是怒不可遏。 他面目狰狞道:“割下脑袋挂到电线杆子上,让上海的刁民看看,对抗太君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小山次郎笑道:“还是用炸弹比较好。 连尸体都找不到,才会让人生出更多的恐惧。” 常玉清狞笑了几声,说道:“今天顾辰逸一家到马蒂厄餐厅吃饭,你们去做准备!” 第33章 爆炸 “哟,这不是小张弟弟吗?” 桃姐扭着丰硕的身躯靠了过来。 今天的张桦西装挺括,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从侧面看,脸部线条如同刀削斧劈一般。 比起夜总会的其他客人,平添了太多男人的魅力。 就算桃姐阅人无数,也依旧被他吸引。 有意无意的,桃姐蹭着张桦的手臂。 说话也故意贴着耳朵,丝丝气流拨弄着头发,让人的心也痒痒的。 “夜总会生意不好吗?”张桦往旁边坐了一坐,笑道:“桃姐亲自下海,这传出去可要轰动上海滩啊!” 桃姐媚眼如丝,娇滴滴的说道:“别人我可看不上,但对小张弟弟…… 姐姐,真是眼馋得不行。 要不,你就从了我。 往后你就是夜总会的老板。” 话到这里,她压低嗓门道:“最近少出门,要出事。” 也不等张桦回答,桃姐又笑道:“弟弟,最近去哪儿了? 是不是拐了哪家的狐狸精,被黏了个结结实实? 我还以为弟弟身经百战,没想到也是个生手。 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经验,哪有你姐会伺候人?” 说完她又一把搂住张桦的胳膊。 还把头斜依在那宽厚的肩头上。 桃姐柔声道:“今晚,姐姐让你知道什么叫女人。” 张桦赶紧把胳膊抽出来,道:“我可不想被沉到黄浦江里。” 一个女人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立足。 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力量支撑着。 不管其来自于何方。 反正是惹不得的存在。 “没意思,连点胆色都没有。” 桃姐丧气的嘟囔了几句,又警告道:“弟弟可别参加什么中统、军统的。 听着威风八面,到头来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给日本人做事……” 张桦连忙道:“姐姐只管放心,我就是要饭也不会给日本人做事。” 桃姐娇笑几声,说道:“不用要饭,姐姐包养你。 你摸摸这腰、臀,小姑娘……” “张哥你先来咾? 桃姐,来几瓶好酒。 再把最漂亮的妹娃子喊来。 今天我要和张哥大干一场。” 紧要关头哈宝终于出现了。 张桦长长的吐了口气。 “没有,你们就在这里干坐着。” 桃姐甩下一句话,气哼哼的走了。 “怎么回事?” 哈宝一脸懵的问道:“我得罪这个婆娘了。” 张桦道:“丑就是你的罪。 又肥又丑就是罪无可恕。 跳黄浦江! 真的。” 哈宝抗议道:“怎么可能! 虽然没有张哥帅气,但我也不差。 最近是胖了点,但这是福相。 我的哥。 福相!” 李彪的码头都交给哈宝经营了。 别说,这小子干得有模有样。 如今管着百来号人。 每天出门那都是前呼后拥。 “轰、轰。” 忽然,两声爆鸣接踵而至。 “哗啦啦。” 剧烈的震动下。 一片片玻璃掉在地上,旋即摔了个粉身碎骨。 刹那间,夜总会鸦雀无声。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 耳边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枪战了。” 刹那间,桃金娘夜总会乱成一团。 几分钟后,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 夜总会再次安静下来。 一片死寂。 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 “呀!” 忽然,一个女人尖声惊叫起来。 第二个。 第三个。 …… 尖锐的声浪像一柄锋利小刀。 割开所有的耳朵。 让人们痛苦的抱住脑袋。 “谁再喊一声,老娘割了她的舌头。” 桃姐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嘈杂的喧嚣又归于死寂。 “滚出去!” 桃姐瞅了一眼躲在桌下的打手,怒喝道:“当什么缩头乌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打手畏畏缩缩的走到门口。 他探头探脑的观察一番后,嚅嗫道:“外头没人。” 话音未落,夜总会里的人全都涌了出去。 指着百米开外的汽车指指点点。 它正在剧烈燃烧,浓密的黑烟直冲云霄。 两旁的用户不停的往上泼水。 但火势依旧不见减弱。 “滴答滴答。” 工部局的消防车赶到了。 “噗噗。” 水枪喷出的水流,渐渐压制住火势。 “这是谁的车?” “4906,这不是顾先生的车吗?” “不会是顾辰逸先生!” 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胆大的,甚至到了汽车的边上。 消防员大声警告道:“都让开点,还有余火呢!” 人们又吓得纷纷后退。 哈宝小声道:“张哥,我今天迟来就是收到消息。 汉奸常玉清要对爱国商人顾辰逸下手,没想到这么快!” 张桦眉头紧皱。 鬼子占领的时间越长。 对上海的控制力就越强。 这样的暗杀行动也会越多。 “作孽啊!” 桃姐双掌合十道:“顾先生做了那么多的好事。 现在却……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看张桦心事重重的样子。 桃姐又小声说道:“小张弟弟,这件事你不要多打听。 黄道会有日本人撑腰,不是我们能惹的。” “轰!” 突然间,那辆轿车冒出一团火球。 “噼噼啪啪。” 大大小小的碎片凌空飞舞。 扫倒了猝不及防的人们。 消防员。 巡捕。 围观的百姓。 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人。 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凭亲友如何晃动也毫无声息。 或呆坐着,双目茫然的看着周围。 或大呼小叫,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 “妈……” “救命啊!”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哀嚎。 哭喊。 呻鸣。 刹那,整条街道变得像地狱一般。 人们惊恐的看着脚下。 汩汩流淌的鲜血汇成一道溪流。 如蚯蚓般的蜿蜒前行。 “救人。”张桦吼叫道。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拼命扑打一名女子身上的火焰。 “啊!” 那名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原来是一块铁片深深插进她的胸口。 哈宝连忙冲上去,拉住张桦道:“哥,她不行了。” 张桦一把推开哈宝,对桃姐咆哮道:“担架。” 桃姐吓了一跳,连忙对手下喊道:“快把库房里的担架搬出来。” 此前的大战中。 她也捐了不少钱和物资。 所以库房中还一些存货。 “先把重伤员的放在担架上,轻伤员先等一等。” 张桦指挥着。 “滴答滴答。” 一辆画着红十字的车辆疾速开来。 很快车厢里就塞满了重伤员。 司机不敢怠慢,火速开往最近的医院。 “再来几个人啊!” 周围的百姓也放下恐惧。 他们倾尽全力。 将伤者陆续送往周边的医院。 “快,把那几个人送到急救室。” “止血钳,纱布……” “帮我按住他的伤口。” 医院乱成一团。 张桦也在医生的指挥下,全力救治受伤的人。 “他不行了,去救下一个。” 死亡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罹难者家属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那种悲凉、心碎…… 让人不忍再听下去。 直到后半夜,张桦才疲惫不堪的返回夜总会。 身上、脸上全是血污。 难闻的味道让人不禁掩鼻。 “桃姐,来瓶红酒。” 桃姐没有出言相劝。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从柜台拿了一瓶上好红酒过来。 “砰。” 张桦拔掉酒瓶上的木塞。 几口就把里面的酒水喝个精光。 “别这么喝,伤身体。” 桃姐吓了一跳,拼命阻拦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喝酒解决不了问题。” 张桦把空酒瓶放在桌上,淡淡道:“桃姐,我没有不痛快,只是有点渴了。” 说完他在桌上放了几张纸币,大步走出夜总会。 第34章 悲痛的顾晚晴 “顾辰逸在街头被杀,据传是奸情所致!” “爱国商人顾辰逸被当街杀害,公道何在?” “上海街头发生爆炸,死者十二人,伤者不计取数。” 一大早,报童的声音就在门口来回传荡。 鬼子、汉奸们声嘶力竭的抹黑着。 想把这件暗杀事件往仇杀、艳情方面引导。 中国人则对此事感到无比的愤慨。 一面要求巡捕房迅速破案。 一面表示倒下一个顾辰逸,还有更多的顾辰逸站出来。 “爸爸、弟弟。” 顾晚晴无声的哭泣着。 昨天,她刚刚做完手术就接到父亲、弟弟遇害的消息。 极度的悲痛下,顾晚晴晕了过去。 清醒之后,她默默穿上孝衣。 料理着父亲、弟弟的后事。 再看到那些熟悉的衣物时,顾晚晴再也隐忍不住。 哭泣道:“爸爸,我今天休息。 雁鸣,姐姐给你讲故事。 从前,有个王子……” 没有用的。 亲人们不在了。 熟悉的人也全都不在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 哀乐的声音将每一寸空间都填满了。 “侄女请节哀。” 顾辰逸到底是帮会的头面人物。 帮会大佬碍于情面也不得不到场。 但他们却像泥胎木偶一般。 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小女顾晚晴见过各位爷叔。 家父顾辰逸被汉奸常玉清当街暗杀,幼弟顾雁鸣也不幸罹难。 顾晚晴站到那些人的面前,声聚泪下道。 “除此之外,家中帮佣十余人也尽遭毒手。 自古祸不及妻子儿女,更何况这些非亲非故的人。 常玉清也是帮会中人。 如此践踏家法,还请各位爷叔主持公道。” 帮会大佬们早有心里准备。 但听顾晚晴这么一说。 眼皮子还是不约而同的抖了几下。 沉默。 无声的沉默。 往日气势长扬的帮派大佬全都把头垂下。 仿佛脚下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值得他们穷尽心思的研究。 顾晚晴逼问道:“各位爷叔一声不吭,难道是忘了忠义两个字吗?” 有人撑不住了,小声道:“侄女说这事是常玉清做的,可有什么证据?” 顾晚晴说道:“常玉清昨晚大宴黄道会众人。 席间不止一次的炫耀。 各位爷叔又何必掩耳盗铃?” “晚晴!” 一个大佬大声道:“就算常玉清刺杀了你父亲,我们又能怎么样? 他有日本人撑腰,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杜老板(杜月笙)你是知道的,现在还不是躲到香港避难。” 顾晚晴道:“弑父杀弟之仇不共戴天!” 另一个大佬厚着脸皮道:“侄女,顾先生之事我们确实有心无力,只能请侄女节哀顺变。 而且他已经死了,你们家就不算帮……” 旁边一个大佬听不下去了。 连忙用手拉了他一下。 顾晚晴冷冷道:“既然帮会不敢插手,今后就不用再挂忠义两字。” “侄女这话重了。” 帮会大佬们全都面红耳赤。 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顾晚晴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即日起顾家退出帮会,再与各位没有半点瓜葛。” 说完她离开了孝棚。 帮会大佬们颜面尽失。 接二连三的站起来。 往日的飞扬跋扈全都不复存在。 如今只剩下一地萧索。 顾晚晴又跪在棺椁前。 一张张的烧着纸钱。 火光中。 父亲依旧和蔼。 弟弟还是那么的可爱。 顾晚晴心如刀绞。 悲痛再也抑制不住。 统统化为晶莹的泪水。 看她悲伤的样子,李主任过来劝道:“晚晴,你去休息一下。 这里交给我们照料就是。” 顾家的下人都被暗害了。 眼下忙里忙外的都是社会名流。 其中还有法租界公董局、公共租界公部局的人。 那是连鬼子都忌惮的存在,更别提常玉清这种狗腿子。 顾晚晴小声道:“李主任,我要报仇。” 李主任看左右没有人,小声道:“顾晚晴同志,组织正在研究,你千万不要急躁。” 顾晚晴摇了摇头,说道:“李主任,我知道党的政策,不会让上级为难的。” 顾家和常玉清是私仇。 当然不能动用组织的力量。 这是个原则问题。 “爸爸,我能依靠谁呢?” 顾晚晴有些茫然。 来吊唁的人不少。 其中不乏各类的团体。 但他们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在报纸上抨击常玉清或者给巡捕房制造压力都没问题。 再多就做不到了。 李主任说道:“晚晴,你先不要冲动,将来有的是机会。” 顾晚晴机械的点了一下头。 又开始燃烧手里的纸钱。 李主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顾家门外。 他往左右扫了一眼,立刻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来包哈德门。” 李主任装作没有看见。 径直走到马路对面的烟摊前。 烟贩子接钱时,小声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李主任拿起香烟嗅了嗅。 小声道:“晚晴一心想着报仇。 这妮子是个牛脾气,不好劝。” 烟贩子道:“上级作了指示,要求你们尽量安抚顾晚晴同志的情绪。 如果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组织一定满足。” 李主任小声道:“晚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同志。 她决不会向组织提非分的要求。 我是怕她被仇恨蒙蔽,做出冲动的事。 如果有什么意外,是组织的一大损失。” 烟贩子道:“告诉晚晴同志,常玉清这个汉奸不只是顾家的仇人,也是所有中国人的仇人。 只要有合适的机会,这仇我们一定会报。” 李主任接过找补的零钱,又道:“我看到周围有可疑的人。” 烟贩子道:“放心,上级已经派人保护顾晚晴同志。 你也要注意安全。 常玉清丧心病狂。 难说会对你们动手。” 李主任点头道:“知道了,我先去忙了。” 烟贩子拿起鸡毛掸子。 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烟摊。 没有人注意到。 最上一层的烟盒已经从黄色换成红色。 与此同时,街角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交谈着。 “守孝的女人就是顾辰逸的女儿?” “三爷只管放心,那女人就是顾晚晴,昨天在医院上班才侥幸没死。” 那个叫三爷的家伙,阴测测的说道:“常爷说了,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留下一个活口。” “三爷,现在帮忙的都是社会名流,有些人和常爷的关系不错。 咱们还是晚上动手,省得里外不是人。” 三爷恶狠狠的说道:“那就今天晚上!” 可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一大批巡捕冲了进来。 “走开,全部走开。” 包括烟贩子在内,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出去。 第35章 黄道会的杀手 “咕哈哈哈。” 夜已经深了。 顾家漆黑一片。 万籁俱静中。 猫头鹰的啸声格外突兀。 它站在一棵树上。 眼神炯炯的看着远处的一点光明。 那是一间灵棚。 几点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 一名保卫人员小声劝道:“晚晴同志,你睡一会儿!” 顾晚晴摇了摇头。 虽然她很疲惫,但心里想的却是再陪陪爸爸、弟弟。 保卫人员叹了口气,又沿着院墙慢慢的巡逻。 顾辰逸的遇害,彻底激起了民愤。 前来拜祭的人又多又杂。 巡捕房为了维持秩序。 往周边派了不少包探、巡捕。 虽然挡住了黄道会的人。 但也把保卫人员限定在顾家之内。 而且只有先期进入6人。 “叮当当。”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墙外扔进来。 “轰。” 刹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两名巡逻人员只觉得眼前一阵闪亮。 身体就被巨力推了出去。 “撤!” 其余的保卫人员立即将顾晚晴围在中间。 掩护着她往屋里退去。 “砰。” 紧闭的院门被人一脚踢开。 三十多个杀手猛冲进来。 “嗒嗒嗒。” 其中五人举起手里的冲锋枪。 对准顾晚晴等人就是一通乱扫。 “噼噼啪啪。” 木制的房门立刻被打出一个大洞。 “噗。” 乱飞的跳弹竟然击中一名保卫人员。 他表情一滞,重重的倒在地上。 保卫组长大声道:“往楼上撤。” 巡捕们盘查得十分严密。 保卫组带来的都是手枪。 在空旷、宽敞的一楼交战。 会被对方的冲锋枪死死压制。 二楼。 剩余的3名保卫人员立即用沙发、家具,构筑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地。 保卫组长又命令道:“小罗,你守在晚晴同志的身边。 老于跟我堵住楼梯口,不要让黄道会的人冲上来。 同志们,就算牺牲也必须完成任务。” 杀手们也叫嚷道:“一个不留,普通人五十大洋,一百两大烟土。 那个女人一百大洋,三百两大烟土。 战死的弟兄,一人三百大洋安家费。” 短暂的沉默之后。 杀手们猛冲上来。 “砰、砰。” 才露头,他们就被打死好几个。 但杀手的人数实在太多,两名保卫人员很快打空弹匣。 “叮当当。”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七八个手雷向他们砸过来。 一连串的爆炸,又一名保卫人员倒下。 “拿着。” 小罗把自己的枪塞到顾晚晴的手里,面色凝重道:“我去前面支援,你注意安全。” “砰、砰。” “嗒嗒嗒。” “轰。” 又是一阵激烈的交火。 枪声再次稀疏下来。 “咯吱、咯吱。” 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 顾晚晴的心提到嗓子眼。 虽然满是恐惧。 但她并没有放弃抵抗。 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大开的房门。 顾晚晴已经打定主意。 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晚晴同志。”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正是那个保卫组长。 刹那间,顾晚晴的紧张一扫而空。 她连忙回答道:“我没事,不要管我。” “呼。” 门外传来长长的吐气声。 顾晚晴又问道:“其他的同志怎么样?” 保卫组长艰难道:“都牺牲了。” 之前分析。 常玉清手下大半是地痞流氓,并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加上外围有巡捕的力量,应该不难守备。 可没想到,常玉清不但派出几十名杀手。 还给他们配备了冲锋枪、手雷。 并许诺巨额的奖赏。 那些杀手像疯了似的往上冲。 反而把保卫组压得死死的。 “冲上去,要死的,不要活的。” 楼梯口又传来一个声音。 保卫组长闪身进了屋子。 他给手里的两支马牌撸子更换了弹匣。 听杀手的脚步近了。 保卫组长侧滑出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过。 五名杀手应声倒地。 其余的人又退了回去。 “手雷,手雷。” 有人狂叫道。 “完了。” 保卫组长哀叹一声。 这件屋子的面积很小。 也没有任何的家具。 真要扔两个手雷进来。 他和顾晚晴都不能幸免。 “啪。” 就在这紧要关头,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瞬间,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走。” 保卫组长拉着顾晚晴转移到另一间屋子。 那里有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 虽然挡不住子弹。 但提供一点遮蔽也是好的。 “电筒。” 有人吼叫道。 “啪!” 很快,楼道里出现几道亮光。 原本被黑暗淹没的一切,又重新清晰起来。 “乒。” 似乎有东西被扔进屋子。 “咕噜噜。” 那东西力道不减,竟然滚到脚下。 “什么玩意?” 几道强光照射过去。 只见是个圆溜溜的玩意。 “手雷。”有人惊叫道。 “轰。” 狂暴的气浪推开了周围所有的人。 剩余的也被横飞的弹片包裹。 “扑通。” 转眼之间,地上已经躺了七八个人 “快跑,外面还有他们的同伙。” 进攻被接二连三的挫败,杀手们的士气自然一泻千里。 他们也顾不得头目威逼,一股脑的逃到楼下去了。 “啊!”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杀手尖叫起来。 眼前是一张苍白的脸。 上面还有两团艳红。 最恐怖的是那个笑容。 呆滞。 阴险。 诡异。 在这样的夜里,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吓得一个激灵,举枪就打。 旁边的人也跟着开火 “砰砰砰。” 顷刻,枪声大作。 直到打完所有的子弹。 杀手们才在地上看到一个被打得稀巴烂的纸人。 “麻老二呢?” 才松了一口气,杀手们又听到一声惊叫。 “麻老二不见了,他明明跟在我后面的。” “咯噔。” 杀手们的心脏一下收紧。 他们不是傻子。 知道今天干的是丧心病狂的事。 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 “咕哈哈哈。” 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只该死的猫头鹰又发出一声怪啸。 杀手们心头一颤。 冰凉的汗水从滚烫的额头滴落。 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又一个同伙倒在地上。 他痛苦的捂着喉咙。 通红的血泡正在指缝间连续爆开。 “噼啪噼啪。” 就像是一个顽皮孩子在吹肥皂泡。 “咕。” 所有人的喉咙一阵发干。 目光不由得落在灵堂正中的照片上。 摇曳的烛火下。 那名少年憨厚笑着。 “谁…… 谁在装神弄鬼?” 杀手们一边吆喝着,一边乱打手电。 “哗啦啦。” 猝然间,一阵阴风卷过。 灵棚里的布条、纸片全都动起来。 它们就像一个个冤魂。 无声的诉说着所有的不甘。 这诡异的一幕,让杀手们纷纷胆寒。 “有鬼啊!”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杀手们立即乱成一团。 他们相互推搡着。 朝洞开的院门涌去。 五步。 三步。 一步。 即将逃出生天之候。 眼前出现一团浑浊的影子。 第36章 我不是母老虎 “不好。” 为首那人身手不错,一个侧翻躲到院门的右侧。 “嗒嗒嗒。” 几乎同时,一长串火舌将漆黑的夜空照亮。 刹那,夹风带火的子弹没入一个个身体。 “噗噗噗。” 杀手们的身上爆出一团团的血雾。 但曲曲的血肉之躯并不能抵消如此强劲的力量。 弹头很快从身体的背后穿出去。 又撕开下一个人的肌肤。 所有的杀手都在颤抖。 仿佛秋风中的树叶一般。 “咔。” 数秒之内,满满一匣子弹都被打空。 但枪手并没有停止射击。 他又从腰间拔出一只马牌撸子。 “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之后。 这些肮脏的灵魂统统被送入阴曹地府。 “咯吱!” 门旁的杀手狠狠一咬牙。 他从藏身之处飞身跃出。 “砰、砰。” 手里的花口撸子喷出一个个炫目的光团。 横飞的子弹穿过院门。 飞到无垠的黑暗之中。 “糟糕。” 杀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院门处空空如也。 那个伏击他们的人,早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顿时,杀手的心底冒出一股刺骨的冰寒。 “好汉饶……” “砰、砰”两声。 两粒子弹直接穿过胸膛。 杀手一下子倒在地上。 “嗬嗬。” 他努力的挣扎着。 “砰。” 又一发子弹钻进脑袋。 终止了这毫无意义的行为。 “呸。” 张桦对着地上尸体淬了一口。 他早就赶到顾家外围。 但巡捕们查得太严。 几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但张桦并不敢大意。 他找了个地方隐蔽下来。 果然,黄道会的人买通了巡捕,趁夜突袭顾家。 要不是顾家的保镖应对得当。 顾家长女早已经香消玉殒。 顾晚晴。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张桦想到那天在关口遇到的年轻女子,不禁疑惑道:“不会是同一个人!” “不知道是那一路的好汉,顾家叩谢救命之恩了。” 生死关头,情况陡然好转。 保卫组长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圈。 他隐藏在窗边。 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院门。 一地的尸体。 但出手援助的人却都没有现身。 张桦答道“不想顾晚晴死,就带她离开这儿。” “这……” 保卫组长有些犹豫。 如果是男的,他就是架,也得把人送走。 可顾晚晴是个女的,这就麻烦了。 张桦又说道:“不走也行,我去给你们挑几口棺材。” 保卫组长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小声劝道:“顾晚晴同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要活下去,才能继续跟鬼子、汉奸作斗争。” “对不起。”顾晚晴泣不成声道:“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同志。” 保卫组长宽慰道:“不是你的责任,是敌人太凶残了。” 张桦的声音又飘了上来。 “收黑钱的巡捕马上会来灭口,你们到底走不走?” 顾晚晴一脸决然的站起来。 几步冲进灵棚内。 对顾辰逸的棺椁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口中悲戚道:“爸爸,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您入土为安。 弟弟,在那边好好听话,不要……” 说到这儿,顾晚晴泣不成声。 张桦暗叹一口气,小声道:“走,不然我们就都走不了。” 保卫组长扫了张桦一眼,说道:“多谢好汉,不知……” 张桦淡淡道:“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 保卫组长点了点头。 伸手扶起悲恸的顾晚晴。 说道:“好汉,后门有我们的人接应。” 保卫组一开始就制定了后撤方案。 但有巡捕在一旁掣肘。 只能将支援的人员安排在后门附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人数也只有3人。 “不好。” 才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横卧着几具尸体。 保卫科长扫了一眼,正是策应的外围人员。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顾晚晴推倒右侧墙角。 张桦则占据门的左边。 “你们怎么那么久?” “常爷还等着咱们回话,哥几个赶紧走!” “还躲个屁,是三爷他老人家。” 几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冒出来。 看来是把张桦等人误认为同伙。 “叮当当。” 回答他们的,是几声清脆的撞击。 那些人还摸不清头脑,脚下就腾起一团火球。 张桦猛冲出去。 他贴着右侧的墙角快速移动着。 “嗬嗬。” 一个没死的杀手还在挣扎。 “嗒嗒嗒。” 张桦抬手就是一梭子,将那人的脑袋打得稀烂。 他快步跑到巷口。 那儿摆放着三辆日制的70式轿车。 它们应该是杀手们开来的。 张桦仔细的搜索了一番。 并没有在车内发现诡雷。 他打开其中一辆轿车的车门。 又用工具鼓捣几下把车发动起来。 “砰、砰、砰。” 保卫组长也没闲着,将其余车辆的轮胎全部打爆。 等他上车后,张桦问道:“去哪儿?” 保卫组长小声道:“法租界马神父路。” 那儿是法租界的高档住宅区,住的多是名流绅仕。 把顾晚晴安置在里面,确实能起到保护作用。 张桦把背上的包扔给顾晚晴,说道:“里面是几件衣服。” 顾晚晴还穿着麻衣素服。 即便是漆黑的夜晚。 她也十分的醒目。 “滴答滴答。” 张桦驾驶的汽车开出去没多远。 就看到巡捕房的警车疾冲而来。 那些荷枪实弹的巡捕纷纷跳出车厢。 一股脑的从顾家的后门猛冲进去。 “砰、砰。” “轰。” 顿时,枪声大作。 爆炸更是此起彼伏。 张桦扫了一眼后视镜,并没有发现车辆跟踪。 他松了一口气,缓缓驶向马神父路。 保卫组长感谢道:“多谢好汉仗义相助,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张桦冷不丁的问道:“你们是赤党的人?” 他还以为保护顾晚晴的人是保镖。 但从保卫组长的动作看。 分明是个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人员。 放眼整个上海滩。 能保护顾晚晴的,怕也只有赤党一家了。 保卫组长迟疑道道:“在下贺雨,雨水的雨。” 看对方不肯暴露身份,张桦小声道:“张伟,伟岸的伟。” 贺雨道:“不知张先生在何处高就?” 张桦笑道:“那天,我对顾小姐一见钟情,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营救。” 既然有赤党出手,顾晚晴的安全肯定没有问题。 张桦又故技重施,以求摆脱与顾晚晴的联系。 “一见钟情?” 沉浸在悲伤中的顾晚晴也愣住了。 没错,医院里确实有一些追求者。 可…… 那些人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啊! 张桦认真道:“顾小姐可能忘了。 那天在关口……” “关口?” 顾晚晴更加疑惑。 张桦无奈的喊道:“母老虎打人了!” 顾晚晴恍然大味道:“是你!” 但她很快又愤怒道:“我不是母老虎!” 第37章 上海站的人事变动 “好人难做啊!” 张桦一阵叹息。 顾晚晴下车走了。 连句谢谢都没有。 对这种“忘恩负义”的表现。 张桦很无奈。 不过也好,反正他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嘘。” 张桦吹了个口哨。 他把手里的烟头一弹。 那一点火红在空中划了一道炫目的弧线。 最后落在轿车的身上。 “呼。” 炽热的火焰立刻将洒满汽油的70式轿车吞没。 “宗纬老弟,你可总算回来了。” 才走进情报组的落脚点,谢桐一脸阴郁的走了过来。 张桦道:“组长,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桐皱眉道:“鬼子往工部局巡捕房塞了不少人。 今后进出公共租界怕是困难了。” 此前,鬼子驻上海领事馆就一直向工部局施压。 要求对方保护自己在华的利益。 加上近段时间来,针对鬼子、汉奸的暗杀行动日益增加。 工部局只能同意要求。 大量增加警务处内鬼子巡捕的人数。 同时,还将一些所谓的“嫌疑人”转交给鬼子宪兵队。 “迟早的事。” 张桦并没有太惊讶。 眼下上海的抵抗组织很多。 官方的。 民间的。 互不统属。 自行其是。 目标又多是鬼子兵。 虽然造成了相当的损失。 但对于整个战局来说。 起的作用并不算太大。 谢桐又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段站长、杨副站长等人都已暴露,现在正撤往香港。 戴老板将上海站扩建为上海区。 由周伟周长官指挥。 并重建行动队,由赵理军赵长官指挥。” 果然,谢桐担忧的不是公共租界的事。 而是军统的人事变动。 他又咒骂道:“段逢甲(段站长)这个老王八蛋。 他什么时候暴露了? 不就是找个理由逃跑!” 谢桐还以为找到靠山。 于是对段站长下了重注。 谁知道,段站长棋高一着。 竟然使出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 谢桐的投资算是打水漂了。 张桦安慰道:“新来的长官想在上海立足,必然依靠站里的老人。 组长的成绩有目共睹。 只要您多多亲近,又何愁大事不成。” 谢桐一愣,随即笑道:“宗纬老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段站长老奸巨猾。 在上海又是根深蒂固。 想巴结他的人,能从上海排到南京。 但新长官不一样啊! 只要押对了宝…… 谢桐又笑道:“老弟,你觉得这两个长官,何人值得托付?” 张桦笑道:“组长这是入迷局了。” 谢桐诧异道:“还请老弟解惑。” 张桦道:“这些长官可都是戴老板跟前的红人。 只要做出功劳,那肯定是另有重用。 对他们,组长只需结一份善缘即可。” 谢桐点头道:“对,段逢甲那个老王八蛋殷鉴不远。” 张桐笑道:“组长,段站长主持过几期培训班。 虽不说桃李满天下。 但在军统内也有很深的根基。 现在有了一分情谊。 组长还是要好好把握。” 谢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惭愧道:“还是老弟透彻,愚兄的眼皮子确实浅了。” 反正是打了水漂。 与其大吼大叫的得罪人。 还不如沉默是金。 或许什么时候又用上。 张桦又说道:“组长,现在是国家危亡之际。 戴老板虽然身在重庆,但也为了战事殚精竭虑。 所以,上海区下一步还是以制裁为主。 但行动组刚刚受到重创,恐怕难堪此大任。 眼下以情报组的人员最多。 不知,组长对此有什么安排?” 谢桐笑道:“愚兄虽然不才,但为了国家自然不敢贪生怕死。 只要长官有所指派,那肯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桦摇头道:“不,情报组的人员要全部交给新长官处置。” 谢桐一下子愣住,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怕你瞎指挥。 就你的那点水平,难道心里没点啥数? 张桦笑道:“新长官即便带来一些心腹。 人数也远比不过咱们。 所以组长在上海占尽上风。 但是放眼全国。 咱们的力量就微不足道了。 不说太仓一粟。 九牛一毛不过分! 而且组长还没有融入戴老板的圈子。 如果被那个混蛋参上一本。 咱们恐怕没好果子吃。” 谢桐为难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手里没人,怎么在上海区立足?” 张桦笑道:“组长,周长官是何许人? 戴老板结义兄弟。 还是戴老板的救命恩人。 段站长和他相比…… 恐怕连脚后跟都够不着。 赵长官更是戴老板的心腹爱将。 此次来上海恐怕另有任务。 只要交好他们两位。 组长又何愁不入戴局长的法眼? 曲曲情报组的几个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桐一愣,随即笑道:“对,老弟说得太对了。 人没了我可以再招。 错过两位长官,那损失真是无可估量。” 他豁然而起,在屋子里走了十多圈,才兴奋道: “宗纬,上海区由他们两位指挥。 肯定会把鬼子搅个不得安宁。 咱们只要抓住机会。 功劳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桦劝道:“组长,咱们还是得低调行事。 毕竟来的都是真龙。 肯定不会让咱们插手太多。 所以下职的以为,当务之急是圆满完成长官的任务。” 谢桐深以为然道:“这是自然。 宗纬,你外勤科科长的职务,段站长已经签字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科长。” 张桦立正道:“下职感谢长官的栽培。” 谢桐摆手道:“咱们之间不用来这些虚的。 你先弄一个名单出来。 记住,一定把组里的外人全部列进去。 等到周长官赴任。 我立刻把名单交上去。” 等谢桐兴高采烈的走了。 黄德亮立即贴了过来,小声道:“空心葫芦又开始钻营了?” 张桦摆手道:“少给长官起外号。 它就是空心葫芦,你也不能叫出来。” 黄德亮笑道:“张科长,情报组现在就外勤科的人多。 你这是自断手足啊!” 张桦不屑道:“确实人多。 经费大把大把的花。 却一点事都做不出来。 顾辰逸被暗杀一事。 哈宝都能从三光码子那儿得到消息。 咱们外勤科愣是没有一个人上报。 这样的废物没有存在的必要。” 黄德亮担忧道:“科长,如果没有这些人,咱们又从哪里搞情报?” 张桦笑道:“外勤科的人从三光码子手里批发情报。 再把高价零售给科里。 那咱们为什么不如直接找三光码子? 也省得科里的混蛋赚取差价。” 第38章 君子许国 “您的那位长辈恢复得很好。 就是面部受损严重。 手脚也落下残疾。 恐怕不能从事生产了。” 处理完情报组的事,张桦又匆匆赶到那处隐秘的小弄堂。 他刚刚收到一个消息,说赵耀林要见自己。 “患难见真情,张某记下了。” 听李玉书转危为安,张桦感激道。 赵耀林摆手道:“都是为了抗战,张先生不用客气。” 他又笑道:“顾晚晴同志的事,幸亏有张先生的援手。 不然我们的可就大了。” 张桦的心脏狂跳一下。 赤党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把自己查了出来。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桦淡淡说道:“顾辰逸先生是爱国商人。 此次不幸罹难,让人倍感痛心。 张某所做的,不过是每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 赵耀林感慨道:“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张先生一样的想法。 把鬼子赶出去…… 不,鬼子根本进不了中国。 张先生,眼下的上海错综复杂。 鬼子已经对公共租界下手。 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张桦道:“鬼子确实占尽优势。 但他们对我们的国家、民众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所以,这群野兽永远都是中国百姓的敌人。 除了少数寡廉鲜耻的汉奸、卖国贼之外。 其余的百姓绝不会与这些禽兽同流合污。 可惜国府…… 赵先生,如果能把百姓团结起来,打败鬼子只是时间问题。 要还是一盘散沙的状态,我们只会被鬼子各个击破。” 赵耀林嘉许道:“张先生有这个认识确实难得。 我党的宗旨就是发动群众、团结所有爱国团体,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阵线。 所以张先生要发挥作用。 为全民族抗战做贡献!” 张桦激动道:“我能做些什么?” 赵耀林笑道:“您已经在做了。 要是张先生信得过我。 往后类似顾晚晴同志的事。 可以提前通知一声。 我们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 张桦点头道:“这次的事确实有些鲁莽。 还请赵先生海涵。” 营救顾晚晴最好的方式是里应外合。 如果救人的双方没有沟通。 反而会变成一场火并。 那就会铸成大错。 赵耀林摆手道: “世上的事还真是难以琢磨。 张先生救了晚晴同志两次。 晚晴同志恰恰又是给你长辈做手术的主刀医生。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什么?” 张桦一下子愣住。 他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节。 坏了。 接连管别人叫母老虎…… 是个女的都得炸啊! 张桦磕巴道: “还请赵先生说项。 我对顾小姐的说的话…… 实在对不起。 我当时只想尽快拉开距离。” 赵耀林用手点了点张桦。 “张小哥,这我得批评你。 怎么能说晚晴同志能打死一头牛呢? 还有,母老虎打人那句话。 导致晚晴同志被无良记者拍了照片。 登报说顾辰逸的女儿当街与不明身份男子打情骂俏。 这引来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啊!” 张桦彻底麻爪。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记者的动作竟这么的快。 张桦嚅嗫道:“赵先生,请代我向顾小姐道歉。” 赵耀林故作生气道:“怎么道歉? 你一拳打不死一头牛。 还是,你不是母老虎?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算了。 先过一段时间! 晚晴同志刚刚遭遇大难。 恐怕也没有心情理会。” 张桦理亏,赶紧岔开话题说道:“赵先生,公共租界那边,鬼子塞了很多人进警务处。 为首的是一个叫赤木亲三的鬼子, 此人来华前改名叫赤木亲之。 据说是鬼子国内首屈一指的警务专家。 此次到公共租界,就是要消灭所有的地下组织。” 赵耀林认真道:“我们对赤木亲之也有所了解。 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近段时间,我们在公共租界的一些人员会撤到法租界。 同时会减少在那边的活动。 张先生身为一线的人员,也要保护好自己。” 张桦摇头道:“军统那边也作出人员调整,但还是以暗杀为主。” 他一直认为。 不管暗杀的是何种级别的鬼子。 只要日本政府、军部重新指派一个接替就是了。 即便有所行动,针对的也应该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叛徒。 不但能防止机密外泄。 还能震慑那些思想动摇的家伙。 同时保护与叛徒接触过的自己人。 赵耀林沉重道:“都是为抗战作贡献。” 目标不一样。 采取的方法当然也不一样。 张桦站起来说道:“赵先生,家里的长辈暂时托付给你们。 我这里有200大洋,是前几天的一点缴获,还请赵先生收下。” 那车劫来的物资总共卖了300大洋。 黄德亮自己留下100块,其余的都交到张桦手里。 赵耀林笑道:“下次有什么买卖可要照顾一下我们。 你可是不知道。 钱的事快把我们愁死了。” 张桦笑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不过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贵。 倒是可以做这方面的文章。” 赵耀林赞叹道:“张先生真是多才,连经济也这么精通。” 张桦谦虚道:“没事瞎琢磨的。” 上海租界的人口从100多万猛增到400多万。 但周边的村落都被战火波及。 农民不是被杀,就是逃亡。 本地农作物大量减产后。 只能依靠进口来弥补粮食的不足。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上海市的米面价格涨了四成。 照目前的形势看,还会进一步的抬升。 赵耀林点头道:“多思考就对了。 张先生现在是情报组外勤科的人。 最近有没有工作的方向?” 张桦道:“目前正监视那些逗留在上海的名人。 中统也派人劝他们离开。 不要沦为鬼子的帮凶。 其中一部分人很配合。 已经陆续离开上海。 前往香港等等地方。 还也有一些不为所动。 继续在上海当寓公。 中统那边还在努力。 应该还能劝走一些。” 这样的事,眼下也只能中统去做。 他们大半是文化人。 不少还是赤党的叛徒。 平常开个会讨论马列思想都不足为奇。 比起只会舞刀弄枪的军统。 中统在情报方面的成就也更大。 只是军统暗杀行动不断。 反而在声势上压倒了中统。 赵耀林点头道:“这件事很重要,也着急不得。 那些人在国内有相当的影响。 如果贸然处置恐怕会让舆论大哗。 反而对抗战产生不利的影响。” 张桦有些无奈道:“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耀林笑道:“来日方长,我想局面总会有清晰的一天。 张小哥来弄堂很不方便。 我们在斯菲尔路还有个接头地点。 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可以打这个电话号码。 听到两声噪音后。 如果是重要消息就说黄金涨价了。 一般消息说大米涨价了。 其后会有我们的同志与你在菲林公园接洽。” 张桦正色道:“你不怕我会告密?” 赵耀林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相信你是热血男儿,绝不会做蝇营狗苟之事。” 张桦郑重道:“士为知己者死。” 赵耀林道:“不,君子许国、忘身!” 第41章 借刀杀人 情报组外勤科在编人数235人。 除了张桦、黄德亮、哈宝之外。 其余的232人中,安插在政府各部门的坐探有113人。 他们的任务是汇报本部门发生的一切。 以及近期看到、听到的事。 淞沪大战后,李彪接手外勤科,这些关系几乎都断了。 还有29人失踪。 李彪派人找过但没有结果。 剩余的90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外,别的都是混日子的。 他们就是谢桐给新长官的投名状。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编外人员。 也就是所谓的临时工。 名单倒是洋洋洒洒的几千个。 实际人数大约900上下。 这些人多半是帮会弟子。 以前是借着军统的老虎皮为非作歹。 现在军统转入地下。 这些人的作用也就名存实亡。 连名字都成了李彪吃空饷的工具。 也正因为如此。 哈宝才捡了大便宜。 上来就收买了百多号人。 但这小子实在太膨胀。 这才结结实实的栽了个跟头。 哈宝咬牙切齿道:“哥,我这就去安排。” 他这次的面子丢大发了。 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 从今往后。 上海滩再没有哈宝这号人。 张桦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 哈宝气哼哼的说道: “组织一帮弟兄,趁夜宰了桑二毛那个乌龟王八蛋。” 听完张桦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又是一脚。 “说你是个棒槌,你还真是个棒槌。 光明正大的跟桑二毛火并。 你把帮会大佬、巡捕房置于何地?” 顾家退出帮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帮会大佬们也觉得颜面扫地。 这个时候再和桑二毛大动干戈。 帮会不找场子才怪。 巡捕房也因为顾家的事情而倍感压力。 正憋着力气找个出头鸟。 哈宝着急道:“哥,你说啷个办? 那个桑二毛就是条毒蛇。 不一棒子把他打死。 回头就咬我们一口。” 张桦道:“今晚把枕头垫高点。 想想往后该怎么发展。 我给你三天时间。 如果拿不出个像样的章程。 自己卷铺盖滚蛋。” 等哈宝离开之后。 黄德亮慌忙道: “科长,文瑞的话是有点道理。 但现在不是和帮会开张的时候。 下职以为应该从长计议。” 张桦冷冷道: “鬼子都到家里杀人了。 我没时间跟这些人胡搅蛮缠。 派人盯着桑二毛。 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桑二毛恶狠狠的说道:“姓张的到底什么来路?” 手下的纸扇(师爷)小声道: “已经打听到了。 原先在天津吃软饭。 最近才回到上海。” 桑二毛楞了一下,狂笑道: “我还以为是哪路的神仙。 搞了半天还真是个吃软饭的。” 但他又想起张桦眉宇间的杀气,磕磕巴巴的说道: “查一查,这小子有没有犯过命案。” 不知道为什么。 一想到这个。 桑二毛心里就开始发虚。 纸扇摇头道:“已经联系了天津的帮会。 但那边并没有查到这个人。 利发洋行倒是有。 但它在去年(37年)毁于战火。 所有人员不知所踪。 桑爷,我觉得这小子在天津用的是化名。 或者他不是出来混的。” 桑二毛慎重道:“李彪是军统的人。 张宗纬会不会也是? 不然夺了李彪的码头。 军统不可能连屁都不放一个。” 纸扇思索片刻道: “桑爷,今日不同往日。 上海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 军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再厉害,它也蹦跶不了几天。 冒出个胆大的。 对他们咬上一口也有可能。” 桑二毛摇头道: “话虽如此。 但军统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 最近可是作了不少汉奸。 万一这姓张的真是军统……” “让我进去。” 门口忽然一阵嘈杂。 接着就看到光头壮汉闯进来。 他“扑通”跪在地上,咬牙切齿道: “桑爷,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不能咽下去。 只要您点个头。 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姓张的。” 桑二毛摆手道: “稍安勿躁。 要杀姓张的不难。 但是不能留下破绽。” 光头壮汉激动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绝不会连累桑爷。 还请桑爷给小的一个机会。” 他也没有料到。 志在必得的一击。 怎么变成自己受伤的。 看来那个叫张宗纬的人。 手上很有一点功夫。 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 只要做好埋伏。 张宗纬就是宗师再世也不是对手。 桑二毛迟疑道:“老弟有伤在身,桑某……” “嘎吱。” 光头壮汉狠狠一咬牙。 本打算来个人前显圣。 好好的露一把脸。 以奠定自己的江湖地位。 没想到。 结果居然是人前丢脸。 把自己的尊臀全露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把手伤了。 对一个打手来讲。 这是把饭碗砸了个稀烂。 如果不把张宗纬做掉。 光头壮汉再不用吃武行这碗饭。 “桑爷,小的就是豁出一条命,也要把您老的事做好。” 桑二毛寻思片刻,还是摇头道: “老弟,张宗纬手上功夫不弱。 你全须全尾还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 恐怕……” 光头壮汉怒喝道: “桑爷,昨天不过是小的大意,才着了张宗纬的道儿。 等正式动手时。 小的一定全力以赴。 就算是不要这条命。 也一定把姓张的做掉。 如果官府追究起来。 小的就说是报仇雪恨。 绝不会提桑爷一个字。” 受伤回来之后。 他一直被桑二毛的手下挤兑。 现在别说本人。 就连跟着他的老兄弟也觉得低眉臊眼。 可光头壮汉还不能离开。 否则名声就彻底臭了。 桑二毛感慨道:“老弟果然讲义气是帮会中难得的好汉。 但张宗纬确实不好对付。 凭你们的匕首、砍刀。 就算要了他的命。 恐怕也要折算不少人手。” 话到这儿,他把一支左轮手枪放在桌上。 小声道:“老弟,时代变了,还是这个好使。” 枪是一支黑枪。 所有的识别记号都被磨掉。 就算落到巡捕房的手里。 也不可能查到桑二毛的头上。 光头大汉感激道:“桑爷,小的一定不负所望。” 桑二毛笑道:“老弟,你先下去休息。 等找到合适的机会。 干掉张宗纬。” 等光头大汉离开后,桑二毛脸上的笑容阴森起来。 “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纸扇轻笑道: “姓张的也不是铜头铁臂。 挨上一枪就得进阎王殿。 只是……” 桑二毛看了光头壮汉的背影一眼,阴测测的说道: “你是怕他泄露消息? 再派两个咱们的枪手。 如果张宗纬被杀,顺势干掉光头佬。 要是光头佬失败…… 两个一起杀!” 第42章 约一下卢云生 晚饭后,桑二毛打麻将到凌晨11时37分。 12时整,回房睡觉。 夜间亮灯5次。 晨6时起床,7点到茶馆喝茶。 中午11点回家。 11点20分午饭。 菜品八道。 桑二毛用了3碗饭。 午睡到14点30…… 张桦一页页的翻看着记录。 3天。 除了夜间开灯次数不同外。 别的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瞧瞧。” 张桦把记录本放下,对黄德亮笑道: “居移气,养移体。 桑二毛有点富贵人家模样了。” 黄德亮不屑道:“都是学黄老板的。 不然他一个鸦片贩子。 想破脑壳也不会这些。” 张桦又问道:“保镖巡逻的时间路线呢? 桑家的房屋平面图怎么没有?” 黄德亮立即答道:“桑家的房屋平面图正在绘制。 桑二毛的保镖全都是鸦片鬼。 习惯在晚9点吸烟。 最亢奋的时间是夜里0时到2时。 3点到5点是整座宅院最为松懈的时候。 科长,没有记录是为了保密。 机要科的人还不能信任。” 张桦点头道:“不错,还有别的情况吗?” 黄德亮小声道:“哈宝那边送来消息。 科长打伤的光头佬在城外练枪。 还有一些三光码子在收集您的消息。” 张桦笑道:“桑二毛也不傻。 这是准备借刀杀人了。 光头佬的情况都查清楚了!” 黄德亮不屑道: “就是华界的一个无赖。 酒后和两个日本浪人打了一架。 只得躲到法租界避难。” 张桦道:“帮会那边有什么消息?” 黄德亮压低嗓门道:“最近都很躁动。” 他将一页记录纸放在张桦面前,说道:“ 这是最近帮众与外人发生冲突的记录。 两天之内,打架斗殴发生近400起。 抢劫、杀人等等暴力犯罪全部上升。 如今连巡捕房的监牢都人满为患。 只得把一些犯人临时关进军营。” 张桦摇头道:“这招李代桃僵并不高明。” 帮派大佬们为了转移视线。 故意让手下制造事端。 目地是让民众畏惧。 不敢再提顾家的事。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百姓对帮会也越加的厌恶。 黄德亮犹豫片刻,说道: “对桑二毛的行动。 下职还是建议暂缓。 等帮会那边平定下来。 我们再采取措施。 至于那个光头佬。 可以让哈宝找个机会干掉。” 张桦淡淡道:“军统办事还要看人脸色?” 靠帮会获取情报是一回事。 但不能放任帮会乱来。 尤其是现在。 行动组刚刚遭到重创。 不给帮会分子一点颜色。 他们中的不少人反而会倒向黄道会。 黄德亮皱眉道:“科长想什么时候动手?” 张桦淡淡道:“约一下卢云生。” “他?”黄德亮不由得愣住。 夜幕下的上海滩。 与白天宛如两个世界。 闪烁的霓虹灯凸显着十里洋场的金碧辉煌。 装修精美的商店让行人们渐渐迷惘。 黄浦江上。 船只往来穿梭。 带起的一点点灯光。 好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密密层层。 仿佛银河就在眼前。 张桦无暇看这美景。 快步走进桃金娘夜总会。 桃姐像往常一样迎了上来。 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哟,这不是小张弟弟吗? 怎么,勾搭上顾家的小姐,忘了姐姐了?” 张桦苦笑道:“桃姐,我跟顾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桃姐冷哼一声,表示不信。 “这位就是那天救人的张先生,果然……好英俊啊!” 忽然,一个年青女郎出现在桃姐身后。 大约二十来岁。 容貌艳丽。 身材凹凸有致。 一颦一笑间。 艳光四射的桃姐。 彻底沦为陪衬。 就像红花下面的绿叶。 虽然青翠欲滴。 但比起颜色鲜艳的花朵。 还是相形见绌。 女郎向前一步,伸出自己的纤悉的右手,微笑道: “张先生您好,我叫周雅娴,是维新日报的记者。” 维新日报? 鬼子拉拢了一帮臭名昭着的汉奸。 在市立图书馆大厦建立了所谓的上海维新政府。 这帮子人倒是知道舆论的力量。 立马开办了维新日报。 最近正开足马力宣传“中日亲善”。 “你好。” 张桦和她握了一下手。 周雅娴的手掌很软。 应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 但她手上也没有别的茧子。 不像是个经常写字的人。 张桦又看了她一眼,赞叹道:“明艳动人,实在不知如何称赞。 在下张宗纬,如今在法租界做股票经纪人。” 桃姐白了张桦一眼。 气哼哼的走了。 周雅娴抿嘴轻笑道:“能让桃姐动心,张先生的本事还真不小。” 张桦尴尬道:“桃姐误会了。 我只是把她当成姐姐看待。” 周雅娴轻轻摇头,感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样的爱情好凄美。 对,我要写一本小说。 风流俊美的公子爱上美艳的老板娘。 老板是那么的可恨。 竟然不成全这段爱情。 最后公子和老板娘双双投水赴死!” 这…… 张桦被惊得目瞪口呆。 合着公子是去挖墙脚。 结果被墙压死了。 而且周雅娴的眼神越来越茫然。 张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对着桃姐作揖。 桃姐故意把头扭到一边。 但眼角却还在偷偷打量张桦。 看他可怜巴巴的。 也实在忍不下心来。 这才把周雅娴拉走了。 “真可怕!” 张桦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迈步走进之前预定好的包间。 卢云生已经等在那儿。 他穿着一套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装。 头上戴了一顶灰格子鸭舌帽。 脸庞贴满了假胡须。 再配上一副玳瑁眼镜。 这哪像一个巡捕。 分明是个留学归来的洋派画家。 “张先生迟到了。” 卢云生的第一句话满是压迫感。 张桦淡淡道:“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卢云生站起来。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桦。 好一阵子。 他一字一顿道:“我说你迟到了。” 张桦从容的坐在沙发上。 拿起一支玻璃杯。 往里面倒了一些葡萄酒。 轻轻呷了一口,才说道:“我请客,时间我说了算。” 卢云生轻蔑道:“我不入席,你这宴开不了。” 张桦笑道:“客人入不入宴。 一看主人的分量。 二看菜品如何。” “哈哈哈。” 卢云生长笑一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缺。 张先生分量再重,菜品再好又能奈我何?” 张桦点点头,算是认可这句话,但他又说道: “卢先生确实什么都不缺。 但你已经站在悬崖边上。 退后一步万事大吉。 往前一步粉身碎骨。” “呵呵。” 卢云生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我倒是想听听。” 张桦道:“我要干掉桑二毛。” “哦。” 卢云生答应了一声,道: “他可是租界的巡捕。 你这么做怕是不妥当!” 张桦道:“开除了,就不是巡捕了。” 卢云生重新坐下,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张桦淡淡道:“权。” 卢云生笑道:“巡捕房一切都已经稳固。 张先生有何德何能让卢某高升?” 张桦笑道:“砸个窟窿出来。 所有的稳固就不稳固了。 桑二毛只是第一步。” 卢云生笑道:“一个星期内我可以按兵不动。” 张桦点头道:“够了。” 就在这时,包间外传来一阵阵吼叫。 卢云生遗憾道:“看来这菜品再好,卢某也无法享用了,告辞。” 张桦笑道:“请便。” 第43章 你们都是猪猡 “我要你陪我跳舞,蠢女人,听见没有。” 舞池内,一名短发壮汉在哪儿狂吼大叫。 他的语音十分奇怪。 一听就知道是个该死的日本人。 他的周围还有四名同伙。 将前来阻止的打手挡住。 双方在舞池里推搡。 眼看就要打起来。 桃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脸上的怒容瞬间收敛。 桃姐走到那个短发日本壮汉面前,温和道: “先生,桃金娘夜总会有什么怠慢之处。 还请您多多包涵。” 日本壮汉吼叫道: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这个舞小姐竟敢不陪我们跳舞。 这是侮辱大日本帝国的武士!” 桃姐抱歉道:“先生误会了。 这位小姐也是我们夜总会的客人。 并不是您认为的舞小姐。” 这个鬼子一看到周雅娴就眼睛发光。 几次三番的上前纠缠。 被再三拒绝之后。 恼羞成怒的鬼子干脆破罐子破摔。 对着周雅娴吼叫起来。 “不是舞小姐?” 日本壮汉呵呵一笑,轻蔑道: “不管她是不是舞小姐。 我让她陪我跳舞。 她就得陪我跳舞。 我要她喝酒。 她就得喝个干干净净。 听明白了吗? 猪猡!” 桃姐陪笑道:“先生,这不合规矩……” “闭嘴。” 日本壮汉一声怪叫,打断了桃姐的话。 他举起右手,指着周围的人说道: “你们…… 哼哼。 都是帝国武士刀下的猪猡。 不管我们有什么要求。 你们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那个女人竟敢拒绝。 就是不把帝国武士放在眼里。” 桃姐看无法沟通,只得对手下吩咐道: “打电话,叫巡捕房的人。” 想在这条街上立足。 单靠忍气吞声是不行的。 必须有方方面面的人物。 或明或暗的撑腰。 “巡捕?” 日本壮汉猖狂大笑道: “你尽管去叫, 我是不会害怕的。” 继公共租界之后。 日本人又把目光聚焦在法租界上。 他们一边对法国当局、上海法租界公董局施压。 一边派出大量的人员混进法租界。 今天的事,不要说巡捕房了。 就是告到公董局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而且还会招来报复。 “你们不要太狂妄。 桃姐面前还是好好说话。” 看这些鬼子如此嚣张。 夜总会的打手们忍不住了。 他们纷纷围上去。 想从气势上压倒那些鬼子。 日本壮汉“呵呵”怪笑。 他突然向前一步。 对着那个最高大的打手狠狠一脚。 “嘭。” 那名打手一下子飞了出去。 连接撞倒了两张桌子。 身体才算停了下来。 “噗。” 他挣扎了几下,口中喷出一团浓浓血污。 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灰白。 “唰。” 刹那间,整个夜总会鸦雀无声。 人们看向那几个鬼子的目光。 渐渐由愤怒变成恐惧。 日本壮汉狞笑道: “病夫就是病夫。 身上一点力量都没有。 你们要是不服气。 可以全部上。” 打手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脚步慢慢的往后退去。 毕竟来夜总会只是找碗饭吃。 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日本鬼子硬杠。 哪怕桃姐待他们如兄弟。 但也远不到为夜总会卖命的地步。 “哈哈哈。” 日本壮汉把一切看在眼里。 气焰更加的嚣张。 他抓起桌上的一瓶酒,对周雅娴阴笑道: “乖乖和我喝完这瓶酒。 再和我跳一晚上的舞。 不然……” 话到这儿,日本壮汉使了个眼色。 那四名同伙立即上前。 将周雅娴死死的围在正中。 周雅娴见状,不禁惊慌道:“你…… 你们不要过来。” 她现在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几次想从包围中逃开。 但被那几个鬼子堵了回来。 “花姑娘,陪我们老大喝一杯,不然你走不出这道门。” “只是喝酒、跳舞,这里人这么多,你怕我们把你吃了?” “喝酒而已,巡捕房也无权干涉。” 那几个鬼子嬉皮笑脸的调戏着。 不时的,还用挑衅的目光望向周围。 围观的人脸上全是愤怒。 却一个都不敢开口。 尤其是那几个打手。 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看手下那副窝囊的德性,桃姐强忍着怒火道: “先生,还请给我一点面子。 不要继续为难周小姐。 几位今天的花费全都算在我头上。 无论看上那一个舞小姐。 我都可以把她喊来……” 日本壮汉冷冷一笑,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卖笑的妓子而已。 让我给你面子。 你配吗?” 桃姐面色冰寒,说道: “你可以骂我。 但不能骚扰我的客人。” “哈哈哈。” 日本壮汉狂笑一声,说道: “我说过了,这里的人在我眼里都是猪猡。 都是一些下等生物。 我让那个蠢女人陪我喝酒。 是给了她天大的荣幸。 而她竟敢拒绝帝国武士的邀请。 这是藐视我们大日本帝国。” 说完,他把桌上的十几瓶酒全部打开。 恶狠狠的说道: “如果她不陪我们把这些酒全部喝完。 就不要想离开一步。” 桃姐上前一步道: “既然先生不给面子。 执意要为难那个小姐。 作为这里的老板娘。 这些酒我全部喝了。” 日本壮汉狞笑道: “我说了你不够资格。 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哈依。” 一名鬼子兴奋道。 他伸手抓向周雅娴的臂膀。 想把对方扯到酒桌前。 突然,一只手臂拦在面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 惊讶的看着那个挺身而出的男人。 “张宗纬!” 桃姐的火气一下子冲到头顶。 她两步冲到张桦面前,怒斥道: “你疯了,谁让你出头的?” 周雅娴不是一般的人。 就算被拖去喝酒。 鬼子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张桦却不一样。 没什么深厚的背景。 如果被日本鬼子盯上。 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桃姐也顾不得别的,转头对日本壮汉一笑。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张桦说道: “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 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八嘎。” 日本壮汉猛冲上来。 恶狠狠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 张桦冷冷道:“和你们有仇的人。” “完了。” 桃姐深深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竭力挽回就是不想跟鬼子动手。 可没想到,张桦轻轻一句话,事态彻底倒向反面。 日本壮汉狰狞道: “很好,你竟敢挑衅帝国武士。 今天,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刷对我们的侮辱。” “不要。” 桃姐一下子拦在两人中间。 “八嘎!” 鬼子壮汉大吼一声。 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狠狠砸过来。 “呼。” 桃姐也没料到。 鬼子竟如此的凶狠。 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傻呆呆的站在那儿 “不要。” 一旁的周雅娴发出惊叫。 但声音并不能阻止这一切。 酒瓶划出一条弧线。 狠狠落向桃姐的头颅。 第44章 我这也是投资 “砰。” 危急关头。 酒瓶竟然定在空中。 1秒。 5秒。 10秒。 它就像被空气粘住似的。 怎么用力都不能往前推进一点。 “八嘎。” 日本壮汉明目狰狞的咆哮道: “猪猡,你想死吗?” 他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气。 但胳膊根本不听使唤。 别说打死面前的女人。 连抽都抽不回来。 张桦淡淡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只是不要脏了这个地方。” 说罢他一手夺下酒瓶。 将日本壮汉推出一丈多远。 “宗纬。” 桃姐终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她躲在张桦的身后。 心里满是温暖。 还有无限的感激。 张桦双眼盯着那几个日本鬼子,稍稍回头问道:“没事!” 桃姐小声道:“没事。” 此时的她。 已经没有了大家姐的气势。 就像个受惊的小姑娘。 但很快,桃姐又怒气勃勃的喝道: “谁让你出头的?” 被酒瓶砸一下肯定会受重伤。 但这几个日本鬼子也不会好过。 至少在将来的日子里。 他们绝对不敢来夜总会闹事。 但张桦就不一样了。 真要被五个日本鬼子围殴。 他根本不能幸免。 “八嘎。” 就在桃姐暗自焦急的时候。 日本壮汉已经猛扑过来。 他一跃而起。 右拳狠狠砸向张桦的面门。 “去死!” 日本壮汉吼叫道。 他从小练习柔道、剑道。 等闲个人不是对手。 只是性格过于暴烈。 在家乡与人争执时差点把对方打死。 才不得不躲到上海。 此前,日本壮汉给当地的日本伎馆看场子。 这次军部招揽浪人。 他第一个跑去报名。 然后根据指示,窜到法租界惹事生非。 “小心啊!” 桃姐、周雅娴同时惊呼道。 日本人来势汹汹。 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要是被他的拳头击中。 后果不堪设想。 “快跑啊!” 周围的人更是大惊失色。 纷纷往左右避开。 生怕被两人的打斗所波及。 “砰。” 期待。 恐惧。 担忧。 所有的一切。 随着一声轻响。 破灭得干干净净。 张桦轻轻一抓。 擒住了日本壮汉的手腕。 也不等对方撤招。 张桦猛地往前一带。 日本壮汉的身体一下子横在空中。 “嘭。” 僵直数秒之后。 他重重的砸在地上。 饶是日本壮汉身体强悍。 怎么挣扎都爬起不来。 张桦冷冷道: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说了,要打架去外边。 别脏了这块地方。” 那四个同伙见势不妙。 立刻围到日本壮汉的身边。 七手八脚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好,很好。 你竟敢向帝国武士动手。” 日本壮汉叫嚣道。 张桦往前一步,喝道: “你们是不是聋子? 我说了。 滚出去!” 日本壮汉一个激灵。 三两步逃到夜总会外面。 刚刚拉开阵势。 就看到张桦从容出来。 “呀!” 日本壮汉怪叫一声。 再次冲了过来。 他先是凌空一腿。 只是被张桦闪身躲开。 刚刚落地,日本壮汉左脚一旋。 右脚裹挟着凌厉的风声。 再次踢向张桦的面门。 张桦并没有躲闪,他也左脚一旋。 右脚像铁鞭一样横扫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 日本壮汉身体一歪,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没事!” 他的四个同伙全都围上去,一脸焦急的询问道。 日本壮汉右腿完全麻木了。 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也顾不得脸面,狂吼道: “一起上,杀了他。” 四个同伙对望了一眼。 纷纷把手伸到腰后。 “唰。” 一柄柄雪亮的匕首被抽出来。 “卑鄙。” “无耻。” 围观的中国人纷纷怒斥道。 张桦一招制敌的喜悦。 瞬间被冲个干干净净。 是啊! 他就是再能打。 难道还能一个打倒四个? 就算能打倒四个。 对方手持利刃。 张桦却手无寸铁。 真要是被鬼子刺上一刀。 那真是性命难保啊! “宗纬。” 看到这一幕,桃姐的心收成一团。 她刚刚想要冲出夜总会。 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 “不许去。” 那人冷冰冰地说道。 “可是……” 桃姐刚要争辩。 “啪!” 狠狠一耳光抽在脸上。 猝不及防下。 桃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你敢出去半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抬手指着张桦的背影。 阴冷道:“我还会要他的命。” 桃姐捂着脸。 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那个人。 好一阵子才咆哮道:“你敢动他,别怪我拼命。” 那人嗤笑一声,道:“你乖乖待着就是了。” “呀!” 鬼子动手了。 他们怪叫一声。 提着匕首猛扑过来。 这几个鬼子可不是街头的地痞无赖。 他们站成一个方阵。 将张桦围在正中。 “呵。” 张桦冷冷一笑。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 “砰。” 身边忽然一声枪响。 四名日本鬼子先是一愣。 但很快又怪叫一声。 朝张桦猛扑过去。 “砰。” “砰。” 又是两枪。 那四名鬼子一个激灵。 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只见一个穿西装的家伙。 将一支冒烟的左轮手枪顶在日本壮汉的脑袋上。 看几个鬼子一脸不忿的样子。 穿西装的家伙威胁道: “别动,不然我打死他。” 四名日本鬼子互相对望了一眼。 只得将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上。 几个眼尖的家伙失声叫道: “是巡捕房的卢探员。” 没错。 开枪的人正是卢云生。 他一直冷眼旁观。 看张桦有生命危险才站出来。 卢云生冷冷道: “统统双手抱头蹲下。” 有个鬼子迟了半拍。 被卢云生狠狠抽了一巴掌。 鬼子先是一愣。 随即就要反抗。 只是被身边的同伙死死抱住了。 没办法。 这里是法租界。 真把事情闹大了。 吃亏的还是他们几个人。 卢云生顺势一脚。 把那个鬼子踢得满地打滚。 他叱骂道:“法租界还不是日本人随便作威作福的地方。 再给老子制造事端。 一枪毙了你个小瘪三。” 制服几个鬼子后。 卢云生走到张桦的身边。 小声问道:“没事!” 张桦淡淡答道:“你出现得有点早。” 卢云生诧异道:“你猜到我会出手?”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不出手制止。 良心过意不去。 出手制止。 恐怕会有无尽的麻烦。 但总归还是良心占了上风。 张桦点头道:“作为一个中国人。 在国破家亡时。 谁都没有作壁上观的权利。” 卢云生道:“那为什么说我出手早了?” 张桦道:“打个半死才好干掉他们。 全须全尾的放回去。 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干掉。” 卢云生点头道:“那我确实早了。 但不管怎么说。 这三枪算我的投资。 张先生,你只有7天时间。 要是摆不平桑二毛。 我还是会抓你归案。” 第45章 张宗纬必须死 “宗纬。” 桃姐泪眼婆娑。 但她又不敢迈出夜总会。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桦被巡捕房的人带走。 桃姐一咬牙。 转身走上夜总会的二楼。 不大会儿功夫。 她拖着一个小小的皮箱走出桃金娘夜总会。 那个掌掴她的男人一愣。 立即追了出来。 他怒吼道:“为了一个小瘪三,你真要和徐爷翻脸?” 桃姐一笑,说道:“那个小瘪三敢冒着生命风险救我。 而你却缩在角落里袖手旁观。” 她轻蔑的看了男人一眼,继续说道: “除了打着徐爷的名号欺负女人。 你还有什么长处? 是我钱小桃瞎了眼睛。 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现在我们一拍两散。 你敢再威胁我或者动张宗纬一根寒毛。 我就是个豁出性命去。 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咯吱。” 男人把牙一咬。 好一阵子才说道:“你这是叛出徐门……” 桃姐冷笑道:“三刀六洞,我自己找徐爷领受。 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她拉着小皮箱消失在夜幕中。 “张宗纬。” 男人暗暗咆哮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桦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刚从巡捕房出来。 就看到那五个日本鬼子。 为首的日本壮汉脚上打着绷带。 右手还拄着拐杖。 一看到张桦,他怒吼道: “猪猡,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死!” 张桦冷冷一笑,大步走过去。 “啪!” 他狠狠一耳光抽在日本壮汉的脸上。 “不杀你,是不想给朋友惹麻烦。 还敢堵在这里叫嚣。 我特么给你脸啦?” 日本壮汉都被打懵了。 这儿可是巡捕房的门口。 中国人竟敢动手打人。 我可是高贵的日本武士啊! “啪!” 看鬼子一动不动。 张桦又抽了他一个嘴巴子。 口中还戏谑道: “喜欢,就送你一个好事成双。” “哎呀!” 日本壮汉捂着火辣辣的脸。 好一阵子,才对门口的站岗巡捕吼道: “那个猪猡打我。” 巡捕的双眼死死盯着天空。 好像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他无动于衷,日本壮汉又咆哮道: “那个中国人打我,快把他抓起来。” 巡捕茫然的看了几个人一眼。 迷迷瞪瞪的问道:“他打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 日本壮汉大喊道:“两巴掌。 就刚才。” 巡捕认真的打量了日本壮汉一番,摇头道:“没看见。” 日本壮汉怒道:“你这是包庇。 我要抗议。 我看控告。” 巡捕扭头道:“头,有人闹事。” 巡捕房里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巡长。 他抬起眼皮扫了周围一眼。 满脸不耐烦的喊道:“闹事就抓起来。 原来是你们几位啊! 不是才被保释吗? 想再被关进去?” 鬼子壮汉一阵气结,吼道:“走。” 说完,他拄着拐杖,上了路边的一辆70式轿车。 其余的四人上了后一辆。 车上已经等着一个人。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 脸被一块黑布蒙着。 别说看不出长相。 连男女都分辨不清。 鬼子壮汉低头道:“阁下,我没有完成任务,还请重重责罚。” 那人没有回答。 只是对司机说道:“开车。” 等汽车驶离巡捕房。 那人才小声问道:“张宗纬是怎么回事?” 鬼子壮汉眼中燃起怒火,愤愤道: “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巡捕。 我有把握把他杀死。” 那人冷哼一声。 鬼子壮汉连忙低头道:“哈依。” 那人冷冷道:“他的武艺怎么样?” 鬼子壮汉面红耳赤道:“阁下,张宗纬的武艺在我之上。 腿法有点像……” 他思索了一阵子,说道:“有点像打黑拳的。 但不是在中国。 应该在南洋那边。” “南洋?”那人皱眉道:“你可以肯定吗?” 鬼子壮汉小声说道: “我有个朋友在那边的伎馆看场子。 为了赚一些外快。 他去打过黑拳。 只是差点被人打死。 根据他的说法。 那边的黑拳都是以命相搏。 甚至一招就决定生死。” 那人疑惑道:“那你怎么还活着?” 日本壮汉低头道:“刚刚张宗纬说了。 不想给自己的朋友惹麻烦。” 那人点头道:“张宗纬、钱小桃,有点意思。 你好好养伤。 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哈依。” 日本壮汉回答道。 汽车已经驶离法租界。 过了界桥后。 日本壮汉和同伴分别下车。 看周围没有旁人。 四名同伙七嘴八舌道: “老大,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他们已在上海待了很多年。 不少口语都变成中式的。 日本壮汉皱眉道:“大人没说什么。 但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 我们要知耻。 以后不能再让猪猡打败!” “哈依。” 四名同伙异口同声道。 “你们不想找我报仇吗?” 就在五人准备进一家小酒馆排遣怨气时。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宗纬!” 日本壮汉兴奋得大吼大叫。 他也顾不得疼痛。 拄着拐杖冲了上去。 “呀!” 其余四人也纷纷怪叫。 他们一窝蜂往上冲。 可没想到,张桦竟然跑了。 跑了! 五个人又陷入迷茫当中。 张桦从法租界追出来。 难道就为了嘲讽一句? 他们也顾不得多想。 一个个加快脚步。 想把张桦堵截下来。 “不要让他跑了。” 日本壮汉脚上有伤。 自然落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大声的嚷嚷着。 奋力向前追去。 “他跑不了了。” 突然,日本壮汉心中狂喜。 落荒而逃的张宗纬。 竟然钻进一条死胡同里。 “杀了他。” 四名同伙气喘吁吁的跟在张桦身后。 看前面的高墙越来越近。 他们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对。 一定要让张宗纬生不如死。 “蹬蹬。” 出人意料的是。 张宗纬并没有放慢脚步。 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个鬼子惊叫道:“不好,他要自杀。” 就在撞墙的刹那。 张桦一脚踏在墙面上。 他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折。 “嘭。” 跟得最紧的鬼子。 胸口挨了重重一脚。 他就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 身体在空中停滞了数秒后。 急速的朝后方飞去。 “蹬蹬。” 张桦被没有停下步伐。 他继续向前奔跑。 手腕一转。 紧握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第二名鬼子的脖颈立刻绽出一团血花。 后面两个鬼子见势不妙。 连忙把脚步停下来。 可是小巷中扔满了垃圾。 排在第三的鬼子一下子滑到了。 “噗。” 一只脚狠狠踩在胸口。 “咔嚓”的一声。 摔倒的鬼子胸口凹陷下去。 接着这股反弹力。 张桦一个箭步向前。 锋利的匕首又切开第四个鬼子的喉管。 “扑通。” 这个时候。 被踢飞的鬼子才刚刚落地。 张桦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脑袋上。 “嘭”的闷响。 鬼子的头狠狠撞在一侧的砖墙上。 “不要把人打死。 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日本壮汉终于冲进胡同。 “啪!” 他拄着的拐杖随手滑落。 日本壮汉哭了。 他跪在地上。 帝国武士的荣耀? 去特么的! 我只想活下去。 “嗬嗬。” 但一切美好的幻想。 都终结在飞溅的血花中。 第46章 你要小心谨慎 鬼子在桃金娘夜总会闹事。 肯定是受人指使。 桃姐没有出现在巡捕房。 说明她被人挟持。 两相综合不难得出答案。 又有帮会的人倒向鬼子。 干掉这五条杂鱼。 就是要震慑某些人。 “科长,桑二毛去见黄老板了。 两人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桑二毛随后返回法租界的家中。 黄老板那边没有异动。” 才回到住所,黄德亮就着急忙慌的报告。 黄老板的地位举足轻重。 是各方各面极力争取的对象。 如果他站在桑二毛一边。 行动势必变得困难重重。 就算杀掉了桑二毛。 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张桦问道:“张万林那边有没有动向?” 所谓的上海三大亨就是黄老板、杜老板、张万林。 如今杜老板撤到香港避难。 黄老板虽然还在上海。 但明确表示只想当寓公。 只有张万林野心勃勃。 一心想独霸上海滩。 年前,他已经当了汉奸。 如今是鬼子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 黄德亮皱眉道:“张万林财大势大。 想见他的人能从上海排到广州。 桑二毛不过是一个鸦片贩子。 恐怕不会被张万林放在眼里。” 张桦摇头道:“现在帮会已经分裂成几派。 有抗日报国的。 有骑墙旁观的。 还有投敌叛国的。 其中以投敌叛国的人最少。 是以张万林的力量反而不如从前。 最近他广收门徒。 就是要重振之前的声威。 如果桑二毛投效。 肯定会被张万林重用。” 黄德亮脸色大变道:“如果桑二毛投靠了张万林。 那这颗钉子就一定要拔掉。 否则我们的处境将更为艰难。” “不好喽。” 这时,哈宝急急忙忙的闯进来,大声道:“哥、黄老爷。 桑二毛窜到公共租界见了张万林。 那个狗汉奸亲自在家门口迎接。 桑二毛还行了跪拜大礼。” 黄德亮苦笑道:“科长,看来桑二毛是铁了心的叛变。 我们该采取何种手段制裁? 还是之前计划的那样。 把这个王八蛋扔进黄浦江里?” 张桦摇头道:“桑二毛是住不进水晶宫了。 继续收集他的情报。” 哈宝问道:“哥,你想在哪儿动手?” 张桦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搞事当然是去公共租界。” 黄德亮皱眉道:“桑二毛最近也听到了风声。 在家、外出都加强了戒备。 公共租界那边我们没什么布置。 恐怕很难找到机会。” 张桦转头问哈宝道:“与坐探的联系恢复了多少?” 账面上那一百多个坐探可不能浪费。 用好了。 就是情报组的眼镜和耳朵。 哈宝哭丧着脸说道:“恢复了17个。 其余的人有迁往重庆的、有战死的、有投降的、还有下落不明的。 另有19人叛变,8人不肯合作。” 黄德亮冷哼一声道:“还有不肯合作的? 他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家法!” 张桦摆手道:“强扭的瓜不甜。 逼着他们做事。 迟早会把我们卖个干净。” 黄德亮愤愤道:“难道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张桦道:“只要他们不投敌叛变。 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 我还是那句话。 敌后潜伏靠的是个人自觉。 如果都用一把刀逼着。 谁愿意真心实意的办事? 一旦压力过大。 他们必然倒向鬼子。 反而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赤党成功的秘诀之一。 就是靠个人的信仰、必胜的信心。 与凶残的敌人周旋。 哪怕被捕。 在狱中受尽折磨也不肯叛变。 不像国党这边。 一整片、一整片的投敌。 连锄奸都忙不过来。 哪还有心思干别的? 哈宝咬牙道:“那几十个叛徒呢?” 张桦道:“你不是挂着行动队队长的名头。 这种事情还要问我?” 哈宝笑道:“就等哥的这句话。” 黄德亮却插嘴道:“哈宝,你凭什么认定别人是叛徒?” 哈宝正色道:“如果只是向鬼子坦白。 并没有出卖有价值的情报和自己人的。 我都算成是投降。 那19个畜生的手上都有自己人的血。 现在还帮着鬼子逮捕抗日人士。 不杀。 难以服众。” 张桦点头道:“先针对某人做一个方案。 我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赵先生,打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第二天中午。 张桦又赶到那个隐秘的弄堂。 赵耀林笑道:“听说张小哥冲冠一怒为红颜。 在桃金娘夜总会跟人打起来了?” 张桦咬牙道:“鬼子与我有血海深仇。 看他们一再侮辱同胞。 我实在忍无可忍。” 赵耀林摇头道:“太冒失了。 双拳难敌四手。 如果有个闪失怎么办? 张桦轻蔑道:“五个鬼子而已,想伤我可没那么容易。” 赵耀林语重心长道:“生死相搏的事,哪容得一点马虎啊!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 你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一旦被鬼子、汉奸盯上。 你就会有生命危险。” 张小哥,有闯劲是好事。 但一定不能冲动。” “是。” 张桦心里头一热,答道:“我会吸取教训的。” 赵耀林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准备对付桑二毛?” 桑二毛不过是个鸦片贩子。 张桦不该如此大动干戈。 难道他想染指大烟馆的生意? 如果是的话。 对张桦的策略就要做出重大转变。 甚至要将他划入不可信任者的行列。 张桦道:“桑二毛一直觊觎李彪的码头。 此次想趁乱行吞并之事。 不但抓了我的部下。 还让人在茶馆袭击我。 这几天,他又勾结张万林。 要做日本鬼子的走狗。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桑二毛一直用鸦片毒害中国民众。 不把这个毒瘤彻底铲除掉。 对抗日将有极其不利的影响” 赵耀林点头道:“桑二毛的势力看似不大。 但他投靠日本人就会产生雪球效应。 会鼓动一些摇摆不定的人倒向鬼子。” 小张,你打算秘密锄奸? 还是大张旗鼓?” 张桦答道:“锄奸当然是声势越大越好。 但我们还在研究。 争取最稳妥的方法。” 赵耀林点头道:“这件事越谨慎越好。 而且一定要有足够的把握。 否则会招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话到这儿,他拿出一本小册子,笑道: “我也有一些锄奸的经验,就送给你作为参考!” 张桦连忙站起来。 在衣服擦了擦手。 才郑重其事的接过小册子。 开玩笑。 这可是前辈用鲜血、生命总结出来的。 怎么珍视都不为过。 张桦小心翼翼的打开本子。 第一页就是清理叛徒的作战过程。 里面还画了详细的图纸。 末尾还有经验总结。 看张桦的注意力全部在书本上。 赵耀林告诫道:“小张,你不认真打敌人。 敌人就认真打你。 血的教训太多了。 你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是。” 张桦立正敬礼道:“我一定小心谨慎。” 第48章 黄老板果然忍辱负重 “小子,和我斗你还嫩点。” 黄老板得意道。 张桦踏进黄公馆时。 家里人仔仔细细的搜过。 甚至连口腔都没有放过。 所以张桦肯定是手无寸铁。 而且,自己高薪聘来保镖不离左右。 就算张桦突然暴起。 也会被子弹打成马蜂窝。 稳操胜券的黄老板,十分傲慢的说道: “小子,我知道你武艺高强。 但你的速度再快。 难道还能比子弹更快? 乖乖认栽! 就当是结一份善缘。 不管你想拜入谁的门下。 我都可以替你递帖子。” 张桦淡淡道:“黄老板是打定主意要算计我了?” 他早知道屋子里有埋伏。 否则黄老板也不敢有恃无恐。 黄老板哈哈一笑,嚣张道: “算计? 黄某人现在还需要算计谁? 只要勾勾手指头。 大把人来要你的命。 既然生意谈不妥。 这笔钱就当是孝敬我老人家的。 黄某也不白占你的便宜。 可以提携提携你。” “提携?” 张桦嗤笑道:“黄老板糊涂了! 我需要你来提携?” 黄老板面色一沉,喝道:“狂悖。 你知道多少人等着黄某的一张帖子? 你知道多少人就等黄某一句话? 小子,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头。 你至少少奋斗十年。 连这点都看不到。 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你将来的路注定走不远。” 张桦笑道:“我对将来不感兴趣。 只想问黄老板一个问题。 帮桑二毛,还是两不相帮?” 黄老板呵呵一笑道: “我帮桑二毛怎么样? 不帮他又怎么样?” 张桦笑道:“桑二毛是黄老板的亲戚。 初到上海就拜在您的门下。 正是靠着黄老板的提携。 桑二毛才有今天的地位。 现在他竟然跳水(叛变)。 投到张万林的门下。 如果黄老板不计前嫌。 那您门下的徒子徒孙是不是都可以跳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黄老板死期怕是不远了。” “哈哈哈。” 黄老板一声狂笑。 仿佛是听到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好一阵子,他面目狰狞道:“好个巧言令色的小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你来投。 我和万林老弟的交情比海阔天高。 把你抓了送到他那儿。 必然成全义……。” “啪啪啪。” 张桦轻轻鼓掌道:“黄老板果然是能屈能伸。 此前张万林不过是一个小角色。 看到黄老板还要尊一声爷叔。 等你们三人合伙开了三鑫公司。 张万林就改口管您叫哥。 现在杜老板逃到香港避难。 张万林投靠鬼子。 成了那帮畜生眼里的红人。 而他一心想独霸上海滩。 那么,黄老板就成了绊脚石。” 黄老板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想说什么。 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往椅子上一靠。 双眼乜斜着张桦。 一副吃定你的表情。 看他这副模样,张桦淡淡道:“既然黄老板固执己见。 张某也无话可说。 告辞!” 看张桦低头认怂。 黄老板那叫个得意万分。 他刚要开口说话。 只觉得眼前猛地一花。 张桦竟已经扑到面前。 黄老板刚要挣扎。 脖颈上忽然多了样东西。 他立刻停止动作。 张桦小声道:“这是一根极细的钢丝。 我只要一用力。 它就会割开你的喉咙。 噗! 黄老板的血会喷涌出来。 把这间屋子全部染红。 就算那几个枪手杀了我。 也救不回你这条老命。” “快放了爷叔。” 隐藏的枪手全都冲出来。 可黄老板正好挡在张桦身前。 枪手们并不敢举枪瞄准。 只好发出徒劳的吼叫声。 张桦并不害怕,他轻轻一提手里的东西。 淡淡道:“黄老板,要不咱们赌一把。 看是子弹先打死我。 还是我切开你的喉咙。” 黄老板一哆嗦,忙不迭的说道:“小兄弟,有话好好说。 赶紧把你手里的钢丝拿掉。 别把老头我割伤了。” 说罢,他又对枪手们喝道:“还不统统滚下去。” 枪手们万般无奈,只得纷纷退到门外。 张桦笑道:“看来黄老板是不想赌。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 您默许了我的要求。” 黄老板惊慌道:“当然是答应小兄弟的要求。 桑二毛不过是个叛徒。 我凭什么帮他。 小兄弟赶紧放手。 老头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张桦贴着黄老板的耳朵说道:“忘了告诉你。 我的真实身份是军统。 哪怕今天被你暗算。 也会有无数的同志前来报仇。 黄老板可是吃过亏……” “别说了!”黄老板愤怒道。 当年他春风得意的时候。 打了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 结果被卢小嘉派兵抓去折磨了七天七夜。 要不是杜老板从中斡旋。 又赔了几百万大洋。 恐怕黄老板就交待里面了。 从此,黄老板声名扫地。 只能屈尊于杜老板之下。 张桦笑道:“既然黄老板表明态度。 手枪也就没有用了。” 他的右手伸进黄老板的衣兜里。 拿出一支小巧的手枪。 “比利时李若佛袖珍手枪。 我还以为纯金打造。 搞了半天就枪柄这一点。 黄老板,不大气啊!” 这支手枪只有鸡蛋大小。 作为极近距离防御武器还不错。 至少可以吓人一跳。 “你……” 黄老板一愣。 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支枪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难道自己的身边真有叛徒? “哗啦。” 张桦倒掉枪里的子弹。 又将它放回黄老板的手中。 “小子,你别太得意。” 黄老板到底是个人物。 此时已然恢复镇定。 他冷冷说道:“小子,桑二毛现在是张万林的门徒。 我确实可以袖手旁观。 但其他的人未必会让你如愿。 如果他们想分一杯羹。 肯定会和你们火并。 别以为军统就能为所欲为。 你们现在是日薄西山。 最好不要自取其辱!” 张桦笑道:“黄老板,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只要您按兵不动。 事情就成了一半。 至于其他的人。 谁敢冒头我杀谁。” 黄老板冷冷道:“小子,杀气不要这么重。 帮会的门徒有好几万。 你一个人杀得过来吗? 而且你的上司、同僚不少人也拜在会里。 你对我们大打出手。 他们又会袖手旁观? 我们各退一步。 除了桑二毛之外,你不得再杀其他的人。 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我会发动所有的人。 将你们连根拔起。” 张桦笑道:“就等黄老板这句话。” 黄老板怒道:“还不把钢丝拿掉。 要是割伤了老子。 你个小瘪三赔得起吗?” 张桦笑道:“那有什么钢丝。 就是一根线头。” “咯吱。” 黄老板狠狠一咬牙。 他做梦也没想到。 打了一辈子的鹰。 今天硬被抓瞎了眼睛。 但他更想不到。 张桦真的可以用线头杀人。 因为那是一根粘了玻璃渣的丝线。 第50章 刺杀桑二毛 “不会是4号房。” 参加帮会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 他们对某几个数字格外忌惮。 “4”就是其中之一。 除非是迫不得已。 否则桑二毛绝不会开4号房。 “5”字却又大相径庭。 一说是五魁首。 另一说是五子登科。 所以帮会人士多喜欢“5”字。 但这只是杨慧琴的猜测。 她必须证明桑二毛在房间里。 杨慧琴往四周看了一眼。 楼下大厅坐着4桌人。 其中一桌应该是桑二毛等人的保镖。 他们一个个坐没坐相。 双脚极其嚣张的架在茶桌上。 脚边还放着携带的枪支。 “儿子,把球扔过来。” 杨慧琴笑吟吟的说道。 贸然敲门势必引起桑二毛等人的怀疑。 一旦打草惊蛇。 今天的行动只能告吹。 看周围没人,杨慧琴把儿子的皮球扔进“亮”里。 所谓的“亮”就是房门上可以开闭的小门。 一是透风透光。 二是用以观察外面的情况。 三是方便伙计递送东西。 “咚咚咚。” 皮球落在地上,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哇,我的球。” 杨慧琴的儿子急了。 小嘴一瘪。 嚎啕大哭起来。 听声音不对,黄德亮连忙走出六号房。 他把杨慧琴的儿子抱在怀里,温声劝慰道:“儿啊,咋回事嘛?” 杨慧琴歉意道:“小宝不小心把球扔进5号房了。” “哇。” 听妈妈诬陷自己,小男孩哭得更加响亮。 “嘎吱。” 这时,5号房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怒气勃勃的走出来。 他对黄德亮吼叫道:“你们特么在这里吵嚷什么?” 杨慧琴连忙赔礼道:“先生,我家小孩的皮球掉进去了。 能让我捡一下吗?”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外屋的角落里确实有个红色的小皮球。 他几步冲过去。 狠狠一脚把皮球踩爆。 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道: “眼睛瞎了,敢在这里瞎胡闹? 再喊一个试试。 老子把你们一家全宰了!” 黄德亮怒气勃勃道:“不捡皮球就算了,干嘛把它踩扁?” 男人咆哮道:“你们打扰了屋里的几位爷。 老子没有动手已经是格外开恩。 还特么在这里啰嗦。 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抓进巡捕房!” 黄德亮不甘示弱道:“额就不信。 巡捕房是你家开的。 说抓人就抓人。” 男人狠狠一咬牙。 伸手抓住黄德亮的衣襟。 这时,里屋探出一个脑袋。 “阿四,你在哪里大呼小叫,我们还怎么打牌?” 一看那人,黄德亮安心了。 因为他就是桑二毛。 那个叫阿四的男人不敢怠慢。 一掌把黄德亮推开。 “嘭。” 门被狠狠的摔上。 连“亮”都被死死扣住。 黄德亮转头对跑堂伙计埋怨道:“这客人也太凶。 额们在隔壁怕是要被他打死。 走咧,走咧! 还看什么看?” 离开会所时。 黄德亮做了几个手势。 “2楼5号房,楼下保镖6人。” 张桦畏畏缩缩的走进会所。 他腼腆的看了周围一眼。 那六名保镖在议论着什么。 声音很大。 完全不管台上的表演。 也不管周围的看客听众。 不时的,这几个人还发出爆笑。 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皱紧眉头。 “当汉奸了不起啊!” 跑堂伙计惹了一肚子的火。 正躲在角落里埋怨。 看有新的客人进来。 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招呼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张桦面红耳赤道:“3……3号房的客人没走!” 跑堂伙计道:“还没,先生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张桦连忙晃动双手,磕磕巴巴道:“不敢烦劳。 我有份文件要3号房的客人签字……” 跑堂伙计笑道:“您自己上去! 3号房在楼梯的左边。” 来大明会所娱乐的官员多了去。 找他们签字画押的事也屡见不鲜。 跑堂伙计自然不放在心上。 他随手指了一下路。 又专心翻看面前的记事簿。 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个灵活的胖子已经走上二楼。 张桦诚惶诚恐道:“谢谢。” 他来到2楼5号房前。 伸手敲了敲房门。 “又他么的是谁?” 紧闭的“亮”被人拉开。 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正是刚才的阿四。 “嘭。” 但他并没有想到。 门外那个穿长衫的青年。 竟然狠狠一脚踹在房门上。 “咣”的一声巨响。 房门重重撞在阿四胸前。 他踉跄了几步。 一下子坐倒在地。 此时,阿四只觉得胸口发闷。 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老子是…… 饶……” 阿四刚想亮出身份。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脑门上。 他吓得魂都飞了。 连忙改口求饶。 “砰。” 枪里喷出一团炙热的火光。 “怎么回事?” 老四殒命的同时。 里屋的几个人一脸茫然的站起来。 刚要出口询问。 就看两个人冲了进来。 “砰、砰。” 桑二毛龇牙咧嘴的倒下了。 鲜血从伤口迸射出来。 很快将地面染得一片通红。 但张桦、哈宝并没有停手。 又对其余三个人连开数枪。 “撤!” 打空所有子弹后。 张桦两步冲到门边。 一边更换弹匣。 一边观察屋外的情况。 “出事了,快上去看看。” 听到枪声,楼下的保镖全傻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光天化日之下。 竟有人在大明会馆行刺。 他们手忙脚乱的抽出枪支。 跌跌撞撞的涌上二楼。 “砰、砰。” 谁知道。 才刚刚探出脑袋。 就被夹风带火的子弹放翻两人。 其余四个连滚带爬的退到楼下。 他们死死的守住楼梯口。 说什么都不肯露头。 “杀人了,快打电话通知巡捕房。” 一名保镖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可跑堂伙计早被吓傻了。 任凭他大吼大叫也不敢动弹一下。 “吱。” 趁着混乱,张桦顺着柱子滑到地面。 那四名保镖只顾着楼梯口。 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威胁。 “砰、砰。” 张桦抬手就是一匣子弹。 又把三个保镖送进阎王殿。 “我投……” 剩余的那个家伙慌忙举起双手。 但被冲下来的哈宝开枪击毙。 看会馆里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哈宝扯着喉咙吼叫道:“还不跑?” 人们这才清醒过来。 一股脑冲上街头。 刹那,井然有序的街道乱成一团。 来往的行人纷纷抱头鼠窜。 “什么东西?” 张桦才发现哈宝抱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哥,我觉得里面装的是情报。” 张桦摇了摇头,说道:“撤!” 用这样精美盒子装情报! 你丫蒙谁呢? 如果没有猜错。 里面放的应该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哈宝这货是动了贪念。 不过,这也没什么。 制造抢劫的假象。 也会误导鬼子侦破的方向。 “滴答滴答。” 巡捕房的警车急速驶来。 但张桦、哈宝早消失在滚滚人潮中。 第51章 连锁反应 “号外,维新日报号外。 昨日有凶徒二人在公共租界暗杀亲善人士,上海维新政府一致谴责此等暴力犯罪。” “看报嘞,看报嘞!晨报头条新闻,法租界鸦片贩子桑二毛与四人同时殒命。” “快来看呐。公共租界发生刺杀事件,警务处宣称无可奉告。” 听到这一条条新闻,上海民众全都沸腾了。 “买酒,那几个狗汉奸早就该死了,今天不醉不归。” “桑二毛那个鸦片贩子,害得我家破人亡。 也不知道是那个英雄做的,我要给他请长生排位。” “还谴责暴力犯罪,就应该把维新会的大小汉奸全部杀掉。” 往日趾高气扬的汉奸。 现在全成了霜打的茄子。 看群情越来越激奋。 一个个溜之乎也。 看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 百姓们更是兴高采烈。 就差敲锣打鼓了。 “桑二毛死了?” 黄老板打完一套太极拳。 接过管家递来的毛巾。 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水。 管家恭敬道:“死了,身中三弹,两枪胸膛,一枪脑门。” 黄老板的动作猛地停下来。 张宗纬果然是个狠人。 想想那天的表现。 黄老板的额头再次沁出汗水。 但他也是老江湖。 当然不会把惊恐带在脸上。 若无其事的擦干汗水后。 黄老板把毛巾递给管家,问道:“你怎么看?” 管家迟疑道:“武行的师傅说了。 杀手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 桑二毛不就是个开烟馆的。 即便是投靠张万林。 也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啊!” 黄老板摇头道:“你啊,还是眼皮子浅了。 又喜欢搞暗杀,又有背景的不就是军统。 此前李玉书被伏击。 军统行动组损失惨重。 这段时间一直处于蛰伏状态。 桑二毛这个时候冒出来。 巴巴的跟着张万林当汉奸。 可不就撞在枪口上?” 桑二毛被谁杀的。 黄老板是心知肚明。 自然能推导出全过程。 管家恍然大悟道:“老爷果然思虑周全。 以军统现在的实力。 拿桑二毛祭旗是恰如其分。” 黄老板脸上多了一分得意。 笑话! 要不是老爷我保持中立。 军统还不敢动手呢! 管家小声道:“老爷,桑二毛好歹是您的亲戚。 如果咱们坐视不理。 恐怕会遭人议论。” 黄老板脸色阴沉下来,低喝道: “桑二毛拿回拜师帖子的时候。 给黄某留一分脸面了吗? 还没改换门庭呢!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张万林磕头。 这是啪啪打老子的脸。 把话传出去。 谁敢给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报仇。 别怪黄某退他的帖子。” 管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答道:“是,老爷。” 这两年黄老板跟弥勒佛似的。 对谁都笑容可掬。 今天发这么大的火。 看来是动了真怒。 黄老板又说道:“以后,那个叫张宗纬的拜见。 我就是快死了。 你们也得把我拉起来。 明白吗?” 等管家离开后。 黄老板一阵阵的腿软。 “还好那天聪明。 不然死的会不会是我?” “集合,全部集合。” 卢云生脆响哨子。 福熙巡捕房所有巡捕全都跑到楼下。 “怎么回事?” 福熙巡捕房由一等探长宋安邦管理。 他也是卢云生的顶头上司。 宋安邦的警服并没有扣扣子,露出了油腻腻的肚腩。 他剔着牙,醉眼惺忪问道:“老卢,怎么了?” 卢云生立正道:“报告宋探长,刚刚有人报案,有两伙帮会分子在街上群殴。” 宋安邦打了个酒隔,不耐烦道:“又斗殴了,那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下。 去去!” 说完,他走回办公室,和亲信继续推杯换盏。 亲信小声道:“宋哥,姓卢的又去捞功劳了?” 卢云生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短短十年已经从小警员升到一等探员。 下一步就该是探长了。 宋安邦嗤笑道:“放心,老子还没死呢! 姓卢的就是挖空心思也升不上去。” 巡捕房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升到探员已经是极限。 想要升到探长。 但凭熬资历是不可能的。 要么在帮会有相当的地位。 要么是立了很大的功劳。 或者是自己这个探长下台。 不过卢云生才惹了日本人。 总巡捕房那边很是不满。 他能升的上去才怪。 亲信担忧道:“宋哥,我觉得这件事还得小心。 姓卢的一向野心不小。 可别让他钻了空子。” 宋安邦放下酒杯,一脸不屑道: “钻什么空子? 卢云生虽然也是悟字辈。 但拜的是张仁雍。 那个老糊涂本来就吃不开。 还怎么帮姓卢的? 再说了,今天又是处理帮会打架的事。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放了这边,就得得罪那边。 也就卢云生抢着去做。 老子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亲信“嗞啦”喝了一杯酒,说道:“宋哥,桑二毛的事您知道了!” 宋安邦皱眉道:“特么的,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 白白让老子少了一笔孝敬。” 亲信笑道:“宋哥,您要是信得过小弟。 可以桑二毛的码头交到我手上。 小弟向您保证。 每月的孝敬绝不会少一毛钱。” 宋安邦摇头道:“晚了,昨天东街口的顺子已经递过话。 孝敬上浮两成。 还拜在老子的门下。” 亲信急了,连忙说道:“宋哥,咱们可是亲亲的兄弟。 这事您可不能便宜外人。 孝敬我给您加三成。” 宋安邦点点头,满意道:“就这么定了。 也就是你小子。 不然早交给别人了。” 亲信大喜道:“小弟就多谢宋哥栽培。 啥也不说了。 晚上,宋哥想玩啥、吃啥都由小弟一力承当。” 宋安邦瞥了一眼屋里的座钟,说道:“下班再说。 你去外头盯着。 老子有点困了。” 桑二毛被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总巡捕房经常有新的命令下来。 宋安邦也不敢怠慢。 从早到晚,都不敢离开办公室。 1小时。 2小时。 3小时。 正在酣睡的宋安邦忽然被人叫醒。 他刚要发怒。 就听到一句饶舌的法语。 宋安邦一个激灵。 从沙发上嘣起来,大声道:“长官好!” 那个亲信还想接手桑二毛的烟馆? 我接你个大头鬼。 连总督察长法布尔来了都不知道。 “带走!” 没想到,法布尔直接下了命令。 两名巡捕立刻上前。 把宋安邦铐了个结结实实。 宋安邦惊叫道:“法布尔先生,我只是睡个觉!” 法布尔冷冷说道:“宋安邦,你犯下了偷税漏税,绑架勒索、拐卖妇女等等罪行。 现在根据法律将你逮捕归案。 福熙巡捕房由卢云生一等探员管理。” “是!” 卢云生上前一步道:“下职一定尽忠职守。 努力维护法租界的治安。” 法布尔点头道:“卢,你的衔职现在是二等探长。” 卢云生立正道:“是,下职感谢总督察长的栽培。” 宋安邦又不傻。 他猜到是卢云生动了手脚。 怒吼道:“姓卢的,我跟你说没完。” 法布尔一挥手说道:“带走。” 第64章 码头出事了。 “宝爷,您来了。” 哈宝的习惯。 天一亮就要到茶馆坐馆。 听各路三光码子的消息,再把有用的留下来。 如今他手上已经有两个码头。 钱、人都不缺。 而且最近拜入帮会。 也是悟字辈的门人了。 哈宝大模大样的坐在茶桌前。 又在左手边放了一个茶碗。 这就算开门营业了。 一个掮客嬉皮笑脸的走过来,压低嗓门说道: “宝爷,周奎进了一批云土,明天开始发卖。” 哈宝用手敲了敲桌子,冷冷说道:“我不做烟毒生意。” 帮会的主要收入来源就靠黄、赌、毒三样。 但张桦不许手下的码头沾这些东西。 所以哈宝主要靠走私赚钱。 上海滩有数百万的人口。 柴、米、油、盐的消耗量极为巨大。 哈宝通过外埠商人收购这些物资。 再运回上海销售。 虽然利润不低。 但回收成本的周期比较长。 “宝爷,码头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风风火火的跑来。 哈宝眼皮子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伙计心急火燎道:“宝爷,周奎带了一帮手下过来找事。” 哈宝皱眉道:“可我们跟他没有冲突啊!” 周奎是法租界的毒品贩子。 原本在三鑫公司下面混。 现在又成了张万林的忠实走狗。 只不过周奎比较聪明。 除了贩运烟毒外,别的一概不参与。 所以军统、中统也没拿他当回事。 伙计着急道:“宝爷,您还是去看看! 他们带着百多号人呢!” 哈宝道:“让咱们的人做好准备,我去看看。” 周奎也是帮会的人。 闹到最后肯定是请大佬仲裁。 所以哈宝也不害怕。 码头上,两拨人在那儿不停的推搡着。 一边是身穿黑色短褂,腰间系着牛皮腰带的打手。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 手里还拿着短棍、砍刀等等凶器。 另一边是袒胸露怀的码头工人。 他们大都拿着搬运货物用的长杆。 虽然人数众多。 但这些码头工人的脸上大多带着忧惧。 气势自然被打手们压制住了。 看到这一切,哈宝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笑着说道: “奎爷,有事到茶馆找我就是了,不用这样大动干戈!” 张桦从徐公馆回来后。 一再叮嘱部下做好防范。 哈宝也是有备而来。 周奎把手一摆,嚣张道:“刘文瑞,你捞过界了,知道吗? 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哈宝道:“哦,那就请奎爷说说看。” 周奎冷笑道:“你们的船现在挡了我的路。 这笔账怎么算?” 哈宝看了一眼,指着码头道:“奎爷,咱们的码头虽然挨着。 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我就挡了奎爷的路了?” 周奎狞笑道:“李彪、桑二毛管的时候,每月孝敬老子500大洋。 现在码头换人了。 你小子却不来拜我的山门。 这是不把我周奎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老子只能上门讨个公道。” 原来是要钱。 哈宝一笑,抱拳道:“奎爷,小弟江湖经验少,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既然李彪、桑二毛每月给您孝敬500大洋。 那我也不能少了份子。 还是按这个数给您。 如果奎爷还不消气。 今天我做东。 请您到万国饭店吃饭。 晚上再去夜总会喝上一杯。” 周奎把手一摆,冷冷道:“刘文瑞,你特么打发要饭的是! 老子是缺那1000大洋的人吗? 老子是咽不下这口气。 万国饭店是! 可以。 你摆下酒席。 当着大伙的面给老子跪下求饶。 并把两座码头交到老子手上。 这件事就算完了。 如若不然,我灭你满门!” 哈宝赔笑道:“魁爷,您大人有大量。 就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 这样,除了每月的孝敬之外。 我再赔您1000大洋。” 规矩就是规矩。 翻桌只会引起剧烈的反弹。 而且周奎不过是条抛出来的狗。 真正隐藏在背后的是韩立夫。 周奎冷笑一声,说道:“刘文瑞,我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就想不明白? 今天的事是用钱可以解决的吗? 这关着老子的面子。 随随便便松口。 老子以后怎么在上海滩混下去?” 哈宝一笑道:“奎爷,大家都是帮会的人,而且你我还都是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没必要闹这么僵。 这样,我再加1000大洋。 并在万国饭店摆席给您消气。” 周奎哈哈一笑,随即嚣张道: “消气! 我问你怎么消? 老子今天不把你们连根拔起。 以后上海滩还有人听我周奎的话吗?” 哈宝暗暗皱眉。 看来周奎是铁了心的找麻烦。 但现在不是和他冲突的时候。 毕竟这里是码头。 万一让那个货主的财物受了损失。 哈宝丢面子、赔偿都是小事。 这会影响到码头的声誉。 让那些客商不敢在这里卸货。 到那时候,码头只能关门歇业。 哈宝赔笑道:“奎爷,要不您说个数。 咱们就定个规矩。 以后都照着办。 而且兄弟可以向您保证。 只要用的上,您只管开口。 兄弟我要是皱一下眉头。 要不是人养的。” 周奎呵呵一声冷笑,说道:“刘文瑞,老子看你是条汉子,在这里好心劝一句。 这事你别掺和。 不然连命都保不住。 老子还是那句话。 这事平不了! 就是你们搬来帮派的爷叔也没用。” 哈宝拱手道:“奎爷,话都到这份上了,小弟也不能不接。 既然是小弟扫了您的面子。 那今天就把它圆回去。 帮会最重无非于三刀六洞。 小弟现在就摆香案。 请帮会爷叔见证。 三刀六洞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周奎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恶狠狠的说道: “刘文瑞,该说的老子已经说了。 你就是三刀六洞也不成。 老子就是要你的命。” 哈宝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冷冷道: “奎爷,你这不合江湖规矩!” 周奎哈哈一笑道:“什么是江湖规矩? 老子有枪有人就是江湖规矩! 不怕告诉你。 这两座码头老子要定了。 你们的脑袋…… 老子也要定了。” 哈宝问道:“没得商量?” 周奎斩钉截铁道:“没得商量!” “哦。” 这时,他们身边响起一个平和的声音。 “周奎,谁给你的胆子?” 周奎转头看了一眼,正是张桦,他狂笑道: “正主儿终于来了。 我还以为张先生要当缩头乌龟呢! 好,现在话都说开了。 你们两乖乖受死!” 话到这儿,周奎大吼一声。 “上!” 第65章 打发叫花子呢? “老子砍死你们!” 人群中冲出一个大光头。 可不就是桑二毛的那个手下。 此前他一直躲在郊外练枪。 但在桑二毛被杀后。 这小子立刻销声匿迹。 没想到是改投到周奎手下。 “杀!” 光头壮汉一马当先。 两步冲到张桦面前。 “呼!” 他手里的砍刀裹挟着劲风。 朝着张桦脑袋狠狠劈落。 “砰。” 可没想到。 张桦的腿后发先至。 狠狠踹在他的胸口。 光头壮汉一下子飞出去。 接连撞倒身后几个人。 张桦并没有停顿。 他稍稍下蹲。 然后像猎豹一般猛冲进人群当中。 “嘭。” 张桦的拳头狠狠砸在一个打手的右臂上。 那条胳膊立刻折成一个恐怖的钝角。 “啊!” 打手惨叫一声。 松开了死死攥住的短棍。 张桦顺手一接。 将短棍抄在手里。 “嘭”的一声闷响。 那个打手的腿也被打断了。 他重重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一击得手。 张桦欺身上前。 又将一名打手重伤。 接着是第三个。 “啊!” 看着那三具不停翻滚的身体。 其余的打手一阵阵胆寒。 他们纷纷停下脚步。 一脸畏惧的往后退去。 “来啊!” 哈宝大吼道。 他一脚踩在光头壮汉的伤口上。 “啊!” 光头壮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声。 “嘭。” 但在下一秒。 哀嚎声戛然而止。 原来是哈宝一棍砸在光头壮汉的嘴上。 “噗。” 光头壮汉吐出一口污血。 里面混杂着好几个枯黄的牙齿。 “咕。” 看到这一幕。 周奎脸色有些发白。 他做梦也没想到。 张桦的武艺这么高强。 一下子就把自己最凶悍的打手制住。 其余的人那更不用指望了。 本就是戏园子的哑巴-凑数。 他刚要低头服软。 就听哈宝大喝一声。 “全部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个。” 刚才还畏畏缩缩的码头的工人。 立刻变得毫无畏惧。 他们一拥而上将打手们团团围住。 口中纷纷吼叫道: “把手里的家伙扔掉,不让打死你们。” “刚才不是很凶吗,怎么都不敢动了?” “别让那个梳分头的跑了,他整天欺负咱们。” 看情况急转直下。 周奎也顾不得身份。 他连忙双手抱拳。 “张……” “叮当。” 身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周奎连忙回头。 原来是一个打手扔掉手里的砍刀。 他双手抱头。 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 “叮叮当当。” 有了一个榜样。 其余的打手更是不敢落后。 很快地上扔满了各式刀具。 周奎浑身发抖,磕磕巴巴道: “张爷、宝爷,今天是周某得罪了,还请高抬贵手。” 张桦一把抓住周奎的右手腕,笑道:“奎爷是!” 周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敢,您老叫我奎子就行。” 他心里真是日了狗了。 早知道张桦这么难对付。 就是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来啊! 张桦笑道:“刚刚你也说过。 今天这事不可能善了。 我也怎么认为。” 周奎忙不迭的说道:“能了,能了。 只要两位爷高抬贵手。 我从今往后再不敢来骚扰。” 张桦淡淡道:“还有往后吗?” 周奎都快哭了,哀求道:“张爷,没有往后了。 我就是个走路都不敢朝着这边。” “拿张桌子来。” 张桦吩咐道。 哈宝立刻带人搬来一张八仙桌。 张桦把周奎的手压在桌子上。 平静道:“周奎,我兄弟刚刚一让再让。 甚至都到了三刀六洞的地步。 你非但不领情。 还叫嚣要把我们连根拔起。 就这么让你回去。 上海滩的帮会说我们没有分寸。 我要求不高。 你三刀六洞。 不然别想离开码头。” 周奎心里那叫一个悔。 他刚才的做法是违背帮规。 就算请帮会大佬拉偏架。 他也得受到惩罚。 “张爷,我在万国饭店摆酒,请两位爷消气。 李彪、桑二毛的规矩从今往后一笔勾销。 我再给两位2000大洋的赔偿。” 周奎心里在滴血。 他一贯吝啬。 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 现在拿出这么多大洋…… 张桦冷冷道:“奎爷打发叫花子呢? 我码头耽搁一天。 损失就不止2000个大洋。 客商们的货运不出去。 张某也要赔偿的。” 周奎哭丧着脸说道:“3000。” 看张桦默不作声。 周奎一咬牙,吼道:“5000大洋。” 张桦嗤笑一声,扭头对哈宝说道:“宝,5000大洋。” 哈宝哈哈一笑道:“哥,奎爷脑子有些不清醒。 我给他活动活动!” 说完他抄起短棍,狠狠砸在周奎的小拇指上。 “嘭”的一声闷响。 周奎发出了石破天惊般的惨叫声。 “啊!” 哈宝冷笑道:“奎爷,咱们没挡您的道了!” 周奎忍着剧痛,哭喊道: “没挡、没挡,是小的满嘴胡说八道。 我再也不敢了。 求两位放一条生路。” 哈宝又举起短棍,淡淡道:“谁指使的?” 周奎一愣,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小声道: “没人指使,是小的猪油蒙了心。 宝爷,我……” “嘭。” “啊!” 周奎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哈宝笑道:“奎爷,您还有八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 咱们可以慢慢的玩。 不急,我今天有的是时间。” 周奎的脑袋左右晃动。 好一阵子才吭哧道:“宝爷,高抬贵手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高抬贵手的?” 哈宝举起手里的短棍,笑吟吟的说道: “奎爷这次可是中指了。” “不、不,宝爷……”周奎求饶道。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是有天大的好处也不敢来啊! 现在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哈宝一脸平静道:“奎爷,我可以向你保证。 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的。 我现在就放你回去。 再给你1个大洋的医药费。 如果你要全兄弟义气。 刘某也只好奉陪到底。 如果您觉得手指脚趾不够。 那不还有胳膊、大腿!” 周奎哭了,哀求道:“宝爷,真的不能说啊!” “哦!” 哈宝轻轻一笑。 他用手里的短棍,蹭了蹭周奎的中指。 笑着说道:“哥,您看这中指挺圆润的,砸了是不是很可惜啊!” 张桦赞同道:“是挺可惜的。 要不一个骨节、一个骨节来。 可以让奎爷多欣赏一下。” “啊!” 周奎惊惧的看了张桦一眼。 搞了半天。 这位才是最狠的。 哈宝笑道:“还是哥足智多谋! 中指头三节呢。 够奎爷再撑一会儿了。” 说完,他高高举起短棍,猛地砸下来。 周奎吓得怪叫。 此时他的惊骇到了极点。 裤裆里干的、湿的全都一涌而出。 “是韩立夫!” “嘭。” 短棍狠狠砸在周奎的手掌上。 张桦一松手。 周奎摔倒在地上。 肥大的身躯像鳝鱼一样的扭动着。 第66章 韩立夫有请 “通知卢云生,周奎黄、赌、毒的场所都由他处置。 其他的买卖你去接手。” 张桦平淡道。 帮会的所谓义气也就那么回事。 否则也就不会被顾晚晴重重打脸。 而且少了周奎的三色生意。 自己的档口肯定更加的红火。 那些人得了好处又何必出头。 哈宝皱眉道:“哥,周奎就这么放了?” 张桦道:“不然你养着他?” 哈宝陪笑道:“哥,我是怕他死灰复燃啊!” 张桦嗤笑道:“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兀鹫。 他们会恶狠狠的扑上去。 把落败的腐尸分个干干净净。 如果周奎聪明一点。 现在就逃出上海。 要是还想着死灰复燃。 今晚就该在黄浦江里住下了。” 哈宝松了口气,笑道:“还是哥神机妙算。 光头佬,还有几个罪大恶极的打手怎么处理?” 张桦道:“郊外有的是坟地。 帮他们挑一块风水好的。” 哈宝道:“是。”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转头问道:“哥,韩立夫啷个对付?” 张桦淡淡道:“递牙者,掰之! 去做你的事! 这些我会处置的。” 韩立夫手头的生意一部分是老婆带来的。 另一部分是徐爷交给他打理的。 看似实力雄厚。 实际危机重重。 不管丧失那一部分。 韩立夫都会一蹶不振。 那么,该对那一处下手呢? “哥,出事了。” 忽然,哈宝去而复返,神色惊慌道: “韩立夫请您晚上8时到桃金娘夜总会一叙。” 张桦笑道:“果然是个聪明人,反应还不算慢。” 哈宝疑惑道:“您猜到了?” 张桦笑道:“韩立夫在徐爷面前发过誓 现在却挑唆周奎与我作对。 如果事情成功。 徐爷当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事情败露。 徐爷就不能不管。 韩立夫必须摆出妥协的架势。” 哈宝大喜道:“那咱们是不是能大捞一笔?” 张桦平淡道:“我先去会会他。” 韩立夫翘首以待。 一看见张桦就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 “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看他那亲热的样子。 外人还以为张桦是韩立夫失散多年的兄弟。 张桦淡淡道:“韩先生,不知有何贵干?” 虽然双方都知道此行的目的。 但谁都不想提前戳破。 韩立夫笑道:“听闻张先生擅长品酒。 恰好我手头有一瓶好酒。 可惜韩某是一介粗人。 不知道其中的乐趣。 所以今天请张先生来。 一是小酌一杯。 二是谈一谈风月。” 张桦淡淡道:“哦,可惜张某没那么多时间。 韩先生有什么要说的。 尽可以在这里说清楚。” 韩立夫轻笑道:“张先生,听说周奎在码头冒犯您的虎威。 作为朋友,我当然要替您打抱不平。 可是那个姓周的不长眼睛。 居然四处告刁状。 甚至要想请一些前辈刁难张先生。 韩某实在气愤不过。 便把他抓来了。 您看,人已经在江边上。” 张桦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已经放了周奎。 他愿意做什么都行。 如果还不服气。 我再打他一顿就是了。 现在韩先生把人抓起来。 外人还以为是张某私下报复。 这要传扬出去。 对张某的名声不大好!” 韩立夫冷冷道:“张先生这是不领情了?” 他之所以找张桦来。 是想把周奎的事端平息下去。 没想到,张桦一点面子都不给。 张桦不屑道:“张某要领什么情? 韩先生让周奎打砸我码头的情吗? 还是要让张某还占领了周奎产业的情?” 韩立夫哈哈一笑,说道: “张先生,今天我们可以是兵戎相见的仇人。 明天也可以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后天或许又会翻脸无情。 为什么? 因为上海滩是个讲实力的地方。 我知道张先生能打。 上海滩有您这样身手的很难找出第二个。 但你再能打,又能打几个呢? 周奎的势力范围不过是半条街。 我却能在公共租界呼风唤雨。 而我义父徐爷跺一跺脚。 前来投效的人不下千数。 你用什么和他们比?” 张桦淡淡道:“没错,你们都比我强。 但又能怎么样?” 韩立夫轻轻摇了几下头,嚣张说道: “张先生,你不够资格。” 话到这里,韩立夫闭口不言。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桦。 那犀利的目光投射过来。 有如利刃般的锋利。 似乎要把张桦的伪装全部切掉。 只留下卑微、恐惧的内核。 张桦一笑,从容道:“不知道什么样的资格。 才能入韩先生的法眼。” 韩立夫傲然说道:“韩某出身卑贱,不过是个乡间的放牛娃。 这三十年,我兢兢业业终于有了今天的地位。 只要张先生为我所用。 韩某可以保证。 从今往后,你就是帮会中的二当家。 怎么样? 张先生,韩某的条件很优厚!” 张桦嗤笑一声。 “韩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张某从来没有打算投靠帮会。 因为你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群寄生在百姓身上的毒瘤。 桑二毛也好。 周奎也好。 包括你在内。 在我眼中都不值一提。 如果有机会。 我会把你们铲除得干干净净。 因为中国不需要你们这些污秽的东西!” “你!” 韩立夫怒极反笑,他拍着巴掌说道: “好,很好。 我就喜欢你这样傲气的年轻人。 不过傲气是要有基础的。 否则就是一条对着太阳狂吠的疯狗。 我很希望你有这样的基础。 否则上海滩未免无趣了一些。” 说到这儿,他拿出一根雪茄烟,用打火机慢慢点燃。 “扑通。” 漆黑的江面上。 周奎被几名壮汉扔进水里。 顷刻间,江面上冒出一团团白色的水花。 很快,一切又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呼。” 韩立夫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 笑道:“你看,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张先生,你可不要误人,也不要自误哦!” 张桦笑道:“周奎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不杀他。 是因为他已经是一只死老鼠。 实在不值得脏我的手。 没想到。 韩先生竟会对这样死老鼠感兴趣。 还迫不及待的向我炫耀。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韩立夫嘴角抽搐了两下,冷冷说道: “张先生,牙尖齿利只是逞口舌之快。 接下来你会面对我全力的进攻。 希望张先生能笑到最后。 哦,我可以给你找一块风水上佳的坟地。” 张桦轻笑道:“韩先生,我想你连坟地都会有。 告诉你一个秘诀。” 韩立夫一愣,说道:“请讲。” 张桦郑重其事道:“孤魂野鬼一定要到十字路口祭拜。 不然你什么都收不到。” 第202章 重逢的喜悦 伤感总是来的很快,但也消失得很快。 韩翠云忙碌起来,按照家乡的习俗,她要给哥哥准备一顿饭。 哪怕菜肴不丰富,只是最最普通的梅干饭团,也必须由她动手。 但韩翠云并不感到为难,为了更好的潜伏,厨艺也是每一个女特工必修的课程。 短短半小时,她已经做好的四菜一汤。 “哥哥,洗手吃饭!”韩翠云欢快的说道。 今天的她格外高兴,先是张桦毫发无伤的走出秋山道馆,接着兄长又离奇的出现。 或许今天是幸运日! 对,这样日子要记下来,以后每年都要回味一下。 韩翠云拿起一张殷红的枫叶,将它夹在一本记事本的第1页,还小心翼翼的在叶片上写下日子。 “你在忙活什么,赶紧过来吃啊!”幸之助的眼里也是满满的幸福。 毕竟长久以来,他对妹妹只有愧疚。 现在能和她重新相遇,幸之助的激动可想而知。 尤其是这种有家人的氛围。 多少年了,它只在梦里出现过。 “哥哥,嫂子在哪儿?”韩翠云一脸好奇的问道。 算下来,哥哥已经32岁,应该早已经娶妻生子了! “工作很忙,虽然有前辈介绍了好几个,但我觉得配不上。”幸之助的脸色微微发红。 “配不上,哥哥现在在哪儿工作?”韩翠云问道。 幸之助轻声说道:“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外交部。 此前一直在欧洲国家学习,最近才被调回东京。 在得知你的下落之后,我主动要求到上海,现在是领事馆的副总领事。” 韩翠云皱了一下眉头,“中国现在乱成一团,你还过来干什么?” 幸之助轻轻摇了几下头,“妹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不来找你相认,我怕将来很难再有机会。 我知道上头把你安插在警察局,也知道你以往的经历。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从今天起,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从警察局退出来,那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宪兵队的那几头蠢猪,就交给哥哥来应付。” 韩翠云愣了一下。 同一天,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要她退出。 难道老天已经厌恶了捉弄游戏,给了她一个新的开始。 “哥哥,我还有别的身份,或许……”韩翠云欲言又止。 从踏入间谍机关的那一天起,她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总要去试一试。”幸之助轻笑一声,“我认识很多外交部的前辈,或许能拜托他们一下。 妹妹,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有哥哥做依靠。” “是。”韩翠云的心里满是甜蜜,她拿起面前的筷子,将一大块鸡蛋夹到幸之助的碗里。 “哥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应该赶紧考虑娶妻生子。 如你所说,村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再没有新的血液加入,那片地区就会成为无主的荒地。 根据奶奶的说法,那会招来恶鬼,让所有的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幸之助愣了一下,“我刚刚才被派到中国,现在连情况都没有掌握,哪还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倒是妹妹你,出落得如此美丽,一定有很多的追求者! 让我猜猜,一定都是很英俊、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嗯,最少5个以上。” 听幸之助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韩翠云立刻变得面红耳赤,“哪里有5个! 我现在在警察局上班,面对的都是地痞恶霸。 那些所谓的才俊避之不及,又怎么敢向我递出玫瑰花。” “哈哈。” 幸之助朗声一笑,“言不由衷,我听说一个叫张桦的,似乎很受你的青睐。 那些仰慕里的人,可没少找他的麻烦。 妹妹,喜欢一个男人就赶紧去追求。 一旦错过了,这辈子只会留下悔恨。” “你不反对我找一个中国人吗?”韩翠云惊诧的问道:“哥哥,你可是上海领事馆的副总领事。 如果有这样一个妹夫,你一定会受到影响。 要是让你前途受挫,我会寝食难安的。” “前途?”幸之助摇了摇头,“军部的那些蛮牛,正在把整个大日本帝国拖入深渊。 相对而言,我更欣赏那个叫石原莞尔的人。 他已经为大资本帝国攫取了很大的土地,现在要做的是巩固既得的利益,而不是盲目的扩大方针。 你知道此前帝国已经付出了多少,光是动用的款项就达到数亿日元。 以帝国现在的态势,根本不可能维持长久的进攻。 妹妹,我们要尽可能的争取中国人合作,就像我们在韩国做的一样。” 韩翠云摇了一下头,“哥哥,你的想法只能是一厢情愿,军部现在正集中力量,准备发动对武汉的进攻。 一旦占领这个战略要点,相信国民政府会选择和谈。” 幸之助放下手里的碗,“没用的,我们占领了武汉,还要攻打长沙。 占领了长沙,还得向中国的腹地继续挺进。 你会沮丧的发现,这片土地是那么的巨大。 就算拼尽所有的力量,前方依旧会出现更多的城市、更多的人。 一旦他们组织起来,我们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帝国应该采取怀柔的方法。 要尽一切可能地笼络中国的人心,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又被人敲响。 韩翠云柳眉倒竖,“又是哪个该死的混蛋。” 她怒冲冲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可不就是让人恶心的古贺彦。 “让开!” 古贺彦一掌推开韩翠云,大步走到幸之助的面前坐下。 也不管主人是否招呼,他拿起面前的碗,用最快的速度吃了一碗饭。 “前田幸之助先生,欢迎您来到上海。”古贺彦扫了对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古贺阁下,非请勿入,难道你不知道吗?”幸之助压下火气,冷冰冰的问道。 古贺彦一笑,“军部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希望上海领事馆配合一下。 总领事黑田先生已经指定你来执行此次任务,想来幸之助先生不会拒绝!” 幸之助咬了一下嘴唇,“我会全力以赴。” 第204章 说吧多少钱 屋子里一阵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在座的三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就像遇到了疑难杂症一般。 “唐征仪?”赵耀林摇了一下头,“老蒋这是病急乱投医。 杀掉他看似能震慑一片人,结果反而会丧失更多的人心。 从这个角度上看,这绝对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 至少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要注意个人的安全。”张桦建议道。 “唐征仪曾经做过北洋政府的国务总理,对我党的态度一贯强硬。 虽然赋闲在上海当寓公,但常常以姜太公自居。”老杨冷冷说道。 姜太公80岁才遇到周文王,以他自居说明唐征仪还想有一番作为。 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作为,是想和老蒋对着干,还是想和老蒋合股? “虽然唐征仪态度不明,但我们还是要争取一下。 即便他不愿意对抗战作出帮助,也应该保持中立,不至于投到鬼子那一边去。”赵耀林思索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看法,“眼下鬼子和我们的矛盾越来越深,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走到抗战的这一面。 尤其是中立人员,应该做好安抚工作。 如果对他们采取过激的措施,反而会把这群人逼到鬼子那边寻求庇护。” “你说怎么办?”老杨问了一句。 对唐征仪这种老牌政客,他一向没有好感。 虽说对老蒋的办法并不苟同,但老杨也不觉得应该帮助。 赵耀林说道:“唐征仪往来的大多是一些文人墨客以及知名作家。 组织和他们中的一部分有联系,应该可以通过他们向唐征仪传达消息。 不过这件事情我们无法做主,还是要请示一下上级领导。” 皱紧眉头的老杨,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情确实要慎重,如果唐征仪真的有投敌的心思,但他隐藏的很好,并不为外人所知。 我们一旦把军统的计划透露出去,反而会加速他投敌的动作。 如此一来,会对抗战的形势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国府那边一定会指责我们破坏抗战,并以此向中央施压。 这些顾虑我们也要报上去,否则可能会让领导误判,从而铸成大错。” 对于老杨的意见,张桦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毕竟投敌当汉奸的家伙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有名望的老牌政客。 那些人甘心为鬼子所用,十分积极的建立伪政府。 并用自己多年的人脉,协调各方的势力。 从而使鬼子不用太多的力量,就能有效管理极大的区域。 “我赞成老杨同志的意见。”张桦说出自己的看法,“虽然唐征仪远离政治中心,但他毕竟做过国务总理,在北方还是有相当的影响。 如今那儿大都被鬼子控制,如果能有这样的政治人物帮助,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如果他从没有想过投敌叛国呢?”赵耀林反问道:“你们先预设了一个条件,既唐征仪会投靠日本鬼子,那不难得出以上的结论。 要是唐征仪已经厌恶了政治上的尔虞我诈,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呢? 而且他居住的地方就挨着法租界,如果鬼子有什么动作,唐征仪能立即摆脱他们。 所以我的结论是,唐征仪目前还会保持中立,直到局势逐渐明朗。” “老赵,你的想法太迂腐了。”老杨不客气的说道:“这些都是表象,如果对方真的有动作,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一旦他投靠鬼子,必然会被对方严格保护,到那时候再想出掉他就难了。” “老杨同志,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只要有所怀疑,就先把他除掉是不是?”赵耀林也一改温和,以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我们以前犯过这样的错误,多少优秀的同志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反而被自己的冤杀。 血淋淋的教训犹在眼前,你又想发重蹈覆辙吗?” “我没有……”老杨面红耳赤道:“而且唐征仪也不是咱们党内的同志,你不能等而论之。” 赵耀林淡淡说道:“好,就算唐征仪不是咱们党的同志,那他还是一个中国人。 在没有明确自己的态度之前,绝对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处置。 而且我们党现在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我说不过你。”老杨梗着脖子说道:“这件事情需要立即上报,但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唐征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他今天有些兴高采烈,因为有一个客人声称,手头有一个雨墨梅瓶。 听对方的介绍,那个梅瓶应该和自己的藏品是一对儿。 “快快有请。”唐征仪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个梅瓶可不是寻常之物,是晚晴着名红顶商人盛宣怀的藏品。 不过他的儿子可是个着名的败家子,此前因为赌博当了其中一个。 梅瓶几经转手才到了唐征仪的面前,一见之后,他是爱不释手,不惜以高价买下。 可惜它只有一只,这让唐征仪一直难以释怀,甚至还专门去找过那位二世祖。 没想到的是,那位爷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此时,曾经富可敌国的盛家已经彻底落败。 二世祖连公园的票都买不起,当然不可能有所隐瞒。 对此,唐征仪是捶胸捣足,甚至把摆放梅瓶的房间命名为“对影阁”。 但即便是这样,梅瓶还是杳无音讯。 就在唐征仪渐渐放弃之时,竟然有人找上门来,怎不叫他兴奋异常。 “唐先生。” 来人大约30来岁,身上穿着一件名贵的西装,脸上架着一副玳瑁边眼镜。 从打扮上看,这位非富即贵。 “先生不知怎样称呼?”唐征仪温和的问道。 “在下姓曾,是湘南人士,祖上是文正公。”那名男子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也透了大致的信息。 姓曾。 湘南人士。 文正公。 除了晚晴的名臣曾国藩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人。 “失敬失敬,原来是曾文正公的后人,上茶……”唐征仪客气道。 “不用麻烦。”那人淡淡说道:“我一直在国外,实在喝不惯茶叶。 听说唐先生有一个梅瓶,我今天是想来收购的,不知道您能不能忍痛割爱。” 来找我买梅瓶? 唐征仪笑了,“不巧,我也很喜欢那个梅瓶,不知先生能否割爱?”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唐先生,我会用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购买。 说,你要多少钱!” 第208章 死的才是我们需要的。 古贺彦气势汹汹的闯进上海领事馆,也不经过通报,径直来到副总领事办公室面前,一掌推开紧闭的房门。 “都给我出去。” 屋子里,前田幸之助正在和手下商量着什么。 看屋门猛地被推开,他们全都愣住了。 看清来人是古贺彦时,所有的人都变得面无表情。 只听到古贺彦的命令时,工作人员下意识的准备离开。 “都留下。”前田幸之助也冷冷的命令道。 “前田阁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谈,无关人等都应该退出去。”古贺彦的面色更加的阴沉,似乎在酝酿雷霆之怒。 “古贺阁下,你首先要搞清楚,这里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不是你们在华界的宪兵司令部。”前田幸之助毫不退让,“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让军部的人去问外交部,或让上海派遣军司令过来咨询。” 作为副总领事,前田幸之助的地位远高于古贺彦。 不过这些军人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把政府成员看在眼里。 尤其是外交部的外交人员,一直被他们看成是累赘。 古贺彦双脚一靠,稍稍弯下身体。 “对不起,给阁下添麻烦了,还请您谅解。” 本以为古贺彦会破口大骂,可没想到他竟然道歉。 前田幸之助的脸色稍稍好转,对左右说道:“都出去,我有事情要谈。 20分钟之后,希望诸位拿出解决的方法。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搁,一定要快。” “哈伊。”工作人员们异口同声道,随即离开了办公室。 房门才刚刚关上,古贺彦立即揶揄道: “前田阁下,策反唐征仪的事,你做的可不高明。 现在他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自己的人望更加高涨。 如果利用机会前往重庆,势必会让抗日的呼声更加高涨。 前田阁下,这可是上层制定的计划。 如果失败,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若无其事的前田幸之助,端起了面前的咖啡,但很快皱起眉头。 办公室里的人还要培训,因为咖啡已经变得很凉,根本无法进口。 “失败,为什么会失败?”前田幸之助放下咖啡杯,一脸平静的问道:“古贺阁下觉得,一个死了的唐征仪有用,还是一个活着的有用?” 古贺彦的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个死掉的人还有什么用,难道是埋到地里当肥料吗? 看来前田幸之助已经乱了章法。 “当然是活人对我们有用,共党开始对周边进行区域进行渗透,并不停地偷袭帝国的军队。 虽然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但集中在一起就是一个极其可观的数字。 前田阁下,我们现在需要合作者,最好是能抵御共党的活动。 这样我们才能专心的对付国民政府,逼迫他们尽快的投降。 所以上层以为,唐征仪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也请前田阁下能够领会。” 鼠目寸光! 前田幸之助的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恰恰相反,一个活着的唐征仪对我们毫无用处。” “为什么?”古贺彦满脸都是惊讶。 他已经做了详细的分析,如果有唐征仪的协助,至少在华北、华南能减少一个师团的驻军。 怎么到了前田的嘴里,唐征仪竟变得如此不堪。 “很简单,唐征仪虽然当过国务总理,但他并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也从未真正掌控过任何一支军队。 古贺阁下,这在中国是危险的。 手里头没有士兵,其他的实力派根本不会听从命令。 也就是说,唐征仪的声音只能影响上海,再远就毫无用处。 如果是这样的人,我们手里有太多了,何必再多他一个。” “这……”古贺彦不禁愣住。 确实,在这片军阀横行的土地上。 没有相当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让别人听命。 这也就是日本在中国的尴尬,虽然有大量的前朝遗老投靠,甚至一个比一个还声名显赫。 但要把他们用到地方,就没有任何的效果。 甚至那些家伙搅乱局势的速度,都让日本人也觉得瞠目结舌。 “前田阁下的意思……” 想到这些,古贺彦的气势不由地低下去。 “很简单,唐征仪必须死。”前田幸之助十分温和的说道:“只有他变成一具尸体,才会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知道。 想继续置身于事外,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们就要作出选择。 投靠我们,还是投靠国民政府。” 古贺彦思索了一阵子,不禁大摇其头,“前田阁下,那些中国人势必会选择国民政府,与大日本帝国为敌。 还是继续笼络唐征仪,有这匹千斤马的骨头,我们应该能吸引更多的合作者。” “恰恰相反,这匹千里马死了,才会有更多的千里马来投靠。”前田幸之助淡淡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国民政府是什么状况。 他们就像一个帮派,每一个小团体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这让其他的人很难融入进去。 所以你会惊讶的发现,很多有才华的人要么游离于外围,根本无事可做。 要么直接到欧美国家,即便忍受着不公平的待遇,也不肯返回祖国。” 古贺彦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问道:“阁下,你所说的一切,和唐征仪事件又有什么联系呢?” 前田幸之助心里又是一阵鄙夷,“你觉得这些人没有怨气吗? 看到自己的祖国积贫积弱,自己却空有一身抱负而无法得到施展。 中国有句很妥帖的话,君不正,臣投外国。 共党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的人,因为他们能做到唯才是举,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倾向。” 古贺彦听的是一头雾水,“阁下,照你的说法,我们更应该拉拢唐征仪,怎么反而要把它干掉呢?” “法克由……”前田幸之助实在忍耐不住,骂出了一大串的洋文。 古贺彦算是军队中里面比较聪明的人,连他都无法理解,那么别的人又是什么货色。 前田幸之助踌躇满志道:“古贺阁下,你只要记住一点。 唐征仪一死,会彻底惹怒那些文人。 他们将不在与国民政府合作,接下来的选项是共党和我们。 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他们会投入我们的怀抱的。” 第210章 翘首以待 “来了。”唐征仪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多年的翘首以待,今日终于梦想成真。 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淡漠处置。 就算唐征仪一向自夸心性,此时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激动,从沙发上站起来。 “唐先生,东西我带来了。” 赵理君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他还以为对方会出门迎接。 这样就能在门口突然袭击,然后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可没想到,唐征仪竟然老神在在,依旧在花厅接见自己。 “不要动。” 赵理君才跨入花厅的大门,上次遇到的刀疤脸突然冒出。 他伸手拦住赵理君,卢天明的去路,“对不住两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要搜查一下。” “如果我不愿意呢?”即便在这个时候,赵理君也依旧没有收敛锋芒,“曾家从不受辱,既然如此……。 他打开那个木盒,右手抓出里面的梅瓶,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屋子里所有的人。 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理君的手,就生怕对方忽然一滑,将珍贵的花瓶摔得粉身碎骨。 “唐先生,曾某今日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卖这个花瓶。 而是你如此执着,我若是不肯成全,恐怕要被外人斥骂成冷血。 没想到曾某一片热心肠,却换来唐先生如此的折辱。 既然这样,我就不用考虑那么多。 今日的交易就此作罢,你我后会无期。 花瓶你见到了,曾某也不算是失信。 我现在就把它损毁,也省的唐先生牵肠挂肚!” 说完,赵理君将花瓶举高,一副要将它摔成碎片的样子。 “且慢动手。”唐征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今天,他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将梅瓶收入囊中。 事到临头,请来的保镖竟然横插了一杠子。 看梅瓶马上就要粉身碎骨,唐征仪是一阵的懊恼。 如果它就此毁去,恐怕叶公好龙四个字就是终身的评语。 “曾先生,有话好好说。 还请您放下梅瓶,千万不要损伤。”唐征仪压低了嗓音,生怕刺激到对方。 “放下?”赵理君轻笑一声,“东西是你要交易的,临了却是一出鸿门宴。” “曾先生误会了,最近风闻有人要对唐某不利,才不得不加强防卫。”唐征仪连忙解释道。 赵理君满脸不相信,“嘴长在你身上,怎么讲都可以。 不过今天贵府的做派,根本不是待客之道。 如果唐先生拿不出钱来,曾某不交易就是了。 何必玩这么一手,反而将我置之于不义。” “曾先生只管放心,钱款唐某已经准备好了。”唐三长说道这儿,对刀疤脸暴喝一声,“还不退下去。” “呵呵。”看刀疤脸一脸尴尬的样子,赵理君嗤笑一声,“既然有人要对唐先生不利,那我还是要洗清嫌疑。 省得出了什么事儿,又全部扣到曾家的头上。” 他把手里的花瓶递给卢天明,然后张开自己的双臂。 “来,还愣着干什么?” “这……”刀疤脸把脸望向唐征仪,想从对方的表情中寻出一点答案。 “滚下去!”唐征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手下就这么蠢,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对方既然摆出这样的态势,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 这个时候还要上去搜身,唐公馆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是……”刀疤脸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的退走了。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4个人。 唐征仪指着手边的沙发说道:“实在对不住,都是一些粗人,还请曾先生别往心里去。 管家,把我珍藏的茶泡几杯上来。” “不用。”赵理君拒绝道:“我在国外呆久了,不习惯国内的这一套。 梅瓶就在这儿,唐先生只管观看。 如果是您缺失的那一只,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还要赶下午的飞机,请您务必于一个小时内完成检验。” “唐先生请过目。”卢天明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瘤木盒子放下。 “果然是个行家。”看到那个盒子时,唐征仪的眼睛眯了一下。 对方果然够气魄,装瓶子都用同治年的老货。 他又一阵的惭愧,自己珍藏的瓶子只是放在架子上。 果然,大家族的底蕴不是谁都能学的。 “啪。” 打开盒子时,梅瓶紧紧的躺在那儿。 这一刹那,唐征仪老泪纵横。 自己朝思暮想的宝贝,今天终于出现在眼前。 “哗。” 他颤抖的右手轻轻抚摸着瓶身,那轻微的声音在外人耳中十分寻常。 但在唐征仪听来,这是最好的音乐。 说明这个瓶子保存得十分完好,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瑕疵。 此刻,他的心中满是激动。 甚至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似乎都要飞起来了。 “没错,没错……”唐征仪嚷嚷自语道。 此刻他已经处于失神状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品味良久,唐征仪才恢复常态,十分郑重的说道:“曾先生,君子成人之美,今日唐某算是见识了。 这是花旗银行的支票,您可以随时取走。” 赵理君接过支票,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就扔给卢天明。 “唐先生,古玩行有自己的规矩。 双方买定离手,梅瓶就跟我再无瓜葛。 就算现在发现它是假的,你也找不到曾某的头上。” 听对方这么一说,唐征仪嘴角浮起一丝自信。 他浸淫文物鉴定10多年,经手的古玩何止千百。 而且梅瓶是他每天都要观摩的存在,又怎么会被造假的蒙蔽。 如果假货真能蒙混过关,他倒很想见见那个造假的人。 因为有这样造诣的,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曾先生只管放心,既然我认定这个梅瓶是真的,那它就一定是真的。”唐征仪一脸傲然的说道:“就算是假的,我也绝不会找你的麻烦。” 赵理君点了一下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既然唐先生已经认定,那曾某就此告辞。” “这就走了?”卢天明一脸懵懂,心中不禁想道:“难道赵长官改变了主意?” 赵理君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步子。 “唐先生,虽然你是行家但还是走了眼。” 唐征仪一惊“这个梅瓶是假的?” 第211章 一击得手 唐征仪用惊异的目光,看着盒子里的梅瓶。 经过他的再三确认,都没有发现瓶子有任何的不对。 这一刻,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就在唐征仪准备把瓶子拿出来的时候,却听赵理君开口说道:“唐先生稍安勿躁,这个瓶子是真的。 不过它有一处瑕疵,是制瓶的时候就留下的。 根据盛家流传出来的消息,两个瓶子在相同的部位都有。 只是位置很隐秘,一直不为外人所知。 但不知道,这个瑕疵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说法。” “什么?”唐征仪愣住了。 那个瓶子他可是看了10多年,里里外外都清晰无比。 哪怕它不在眼前,唐征仪都能说出每一个细节。 “管家,你去把瓶子取来,今天正好请曾先生指点一二。”唐征仪根本不怀疑,转头对管家说道。 “是,老爷。”管家也没有怀疑,毕竟瓶子只是放在2楼,上下只要几分钟的时间。 不过梅瓶是唐三长的心爱之物,他当然要小心一点。 管家还没有离开屋子,就听赵理君说道:“唐先生请看这里,梅花的这一笔……” “呼。”管家长长的吐了口气,看来这个姓曾的确实没有问题。 “管家,里面只有老爷一个人在?”刀疤脸就站在门口,看管家也走出门外,他猛地觉得心惊。 “嘭!” 刀疤脸一掌推开花厅的门,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屋里,那个姓曾的站在唐征仪旁边,右手指着瓶子的某个部位。 他带来的那个下人,傻呆呆的坐在一角,似乎要睡着了。 “……”刀疤脸一愣,此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又进来干什么?”唐征仪真的怒了,大声吼叫道:“唐公馆是不是真的没了规矩,让你这么一个下人如此放肆。 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是。”刀疤脸不敢多说一个字,唯唯诺诺的退到门外,并把门紧紧关上。 他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还好手下都安置在隔壁的屋子,不然面子可就保不住了。 “曾先生,您说的那个瑕疵在哪儿?”唐征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花瓶上,想找出瑕疵到底在什么地方。 赵理君左手扶着瓶子,将它倾斜出一个角度。 “这个瑕疵十分刁钻,必须将瓶子倾斜……” “还有这事儿?”唐征仪的好奇心更加浓郁。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瓶子,不放过瓶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哗!”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明就已的唐征仪,下意识的抬起头颅。 “嘭”的一声闷响,一切的一切都变成空白。 “好了。”卢天明把斧子放回盒子里。 唐征仪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对方的背后。 并抓住机会抽出斧子,狠狠斩在对方的头颅上。 受此重创,唐征仪一声不吭的软了下去。 他的脑袋已经变形,根本救不活了。 不过改装后的斧子刃口很小,所以血流的并不多。 “走。”赵理君小声说道:“把盒子拿上,姓唐的可没付这个钱。” 说完他大步走到门边,一掌推开紧闭的房门。 等卢天明出来之后,赵理君回头说道:“唐先生,就此别过。” 刀疤脸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 但他并没有忘记职责,在房门闭合的刹那,他看到唐征仪坐在那儿,似乎正在观赏眼前的瓶子。 不过,今天已经几次三番的惹怒了对方。 刀疤脸不敢再多事,赶紧把房门拉上。 “不就是一个烂瓶子,竟然卖到5000大洋,东家眼睛也是瞎的。”刀疤脸小声咒骂着。 他并没有注意到,来的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外,而且脚步越来越快。 “轰。” 才看到赵理君,宋亚伦就已经发动好汽车,并慢慢地向前滑行。 在驶过唐公馆的大门时,赵理君恰好走到车前。 车门是用头发丝系住的,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走。” 车门还没有关上,赵理君就下了命令。 宋亚伦一脚油门下去,汽车发动机传来巨颤。 刚才缓缓滑行的汽车立刻加快速度,黑色的车胎甚至在马路上留下了两道印记。 “吱!” 不过,宋亚伦并没有一直往前开。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猛地拐向右侧的街道。 这条街的人虽然不多,但宋亚伦并没有全力奔逃,反而降低速度。 从外表上看,它和普通车辆没有任何的区别。 “老爷,您的梅瓶来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把装瓶子的纸盒放在桌上。 这可是特殊定制的,里面塞了炒过的麦麸,并裹以上好的丝绸。 梅瓶放在里面,正好被卡得严严实实。 那怕失手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老爷……” 但让管家诧异的是,唐征仪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东家端坐在哪儿,似乎仔细的看着新买的梅瓶。 “哎,迷住了。”管家摇了摇头。 他知道唐征仪的秉性,一旦得到要紧的东西,往往会沉迷其中,甚至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此时,曾家的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而且没有留下那盒子。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想想那个人的表现,管家轻轻摇了几下脑袋。 尤其那个姓曾的,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确实惹人讨厌。 可这就是很多纨绔子弟的表现,他们往往会认为自己高人一点,但本事嘛…… “老爷,梅瓶已经到了,是不是该给其他几位先生打个电话? 您下午预定的酒席已经妥了,要不要再看看菜单,看看还需要增加什么?”管家拿起鸡毛掸子,轻轻打理着架子上的书籍。 全然没有注意到,唐征仪身上的黑袍已经变得湿淋淋。 而且,他身下的沙发逐渐变成暗红色。 “扑通。” 忽然,管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他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东家倒在沙发上。 满是鲜血的头颅在靠背上画出一个大大的弧形,就像勾绝犯人时,法官画下的重重一笔。 “不好,快来人啊,东家出事了。” 一刹那,整个唐公馆乱作一团。 第213章 你可以选择 “张桦同志,自从唐征仪遇刺之后,上海兴起了一股投日潮,其中不乏有名望的人。” 赵耀林的脸色满是疲惫,看得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现现在的斗争形势十分严峻,一些此前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现在也中断了关系……” 这时,老杨忽然插嘴说道:“那些人早有预谋,不过是趁着机会罢了。 对这些墙头草,我们本来就不抱有希望。 老赵同志,在这里我要对你提出批评。 对这些资本家、旧知识分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对我们的革命工作将是极大的损伤。 赵耀林皱了一下眉头,“老杨同志,上级领导的策略你是知道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哪怕现在不能将他拉入我方的阵营,也要设法使他中立。 那些人确实投靠了鬼子,但他们无非是找一条退路罢了。 咱们应该继续工作,不让他们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老杨冷哼一声,“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但是对这些摇摆不定的家伙,我觉得还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至少要打击几个,否则他们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赵耀林点了一下头,“在这一点上,我赞同你的意见。 我们的工作不是无原则的退让,而是有一定的底线。 如果那些人僭越了,势必要受到严厉的制裁。” 老杨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赵耀林思考片刻,“还是要想方设法地打入敌人内部,以获取更多鬼子的情报。 今天把小张叫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上海总领事馆来了一个新的副总领事,名字叫做前田幸之助。 此次唐征仪遇刺事件,完全是这个人亲手导演的。 根据我们收集的情报,军统的人就是被他牵着鼻子,一步步的走进陷阱。 现在整起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但上海方面出现了巨大的变动,武汉那边也闹得不可开交。” 余祖安等人抵达武汉之后,立刻联络了这边的社会名流。 一时间,蒋总裁驻扎的大本营外,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他们纷纷打着横幅,要求惩治暗杀唐征仪的凶手。 这引来中外记者的围观,并将所见所闻公诸于报端。 加上此前花园口事件还未平息,两场风波接踵而至,让蒋总裁颇有焦头烂额的感觉。 他几次接见请愿人士,一再表示要严肃处理,并派人带着大量钱财去唐家慰问。 不过蒋总裁再三否认自己下了暗杀令,并拍着胸脯保证,欢迎各界人士监督调查。 “领导的意思是除掉前田幸之助吗?”张桦一脸平淡的问道。 “不,前田幸之助说到底不过是个执行者。 就算是把他杀掉,还是会有别的人来继续完成。”赵耀林摇头说道:“根据内线的消息,前田幸之助是韩翠云的亲哥哥。” “亲哥哥?”张桦有些惊讶,“领导,这不会是鬼子放出的烟雾弹,准备迷惑咱们!” “这个我可以作证,两人确实是兄妹关系。”老杨说道:“接下来的事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张桦神色一凛,“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老杨点了一下头,“鉴于目前的斗争形势,上级对我们的指示是积极的开展工作,为此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员打入敌人内部。 经过组织研究,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所以,我们想让你进入伪警察局,以获取更多重要情报。” 伪警察局? 那不是韩翠云的地盘吗? 张桦不由得一愣,“军统那边怎么办,我这样过去投靠,肯定会引起怀疑。” 赵耀林解释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通过内线,向你的上司提出了建议。 应该就在这几天,那位谢总组长会与你谈话。 小张同志,这件工作是自愿的,你可以选择同意也可以不同意。” “既然组织已经研究过,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保证完成任务。”张桦十分严肃的说道。 “宗纬,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才回到情报组,就看见谢桐一脸纠结的等在那儿。 “谢总组长,什么事儿?”虽然知道来龙去脉,但张桦的脸上依旧写满茫然。 “上头想让你去卧底,据说还是戴老板亲笔签的字。 愚兄也是逼于无奈,只能……”谢桐有气无力的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就像挨了一闷棍似的,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气。 上海的情报组虽然谢桐当家,但管事的却是张桦。 现在把他调走,岂不是釜底抽薪。 如果出点什么纰漏,他这个总组长也就到头了。 “卧底?”张桦一脸惊诧的问道:“我的身份早已经暴露,这个时候还卧个鬼? 是哪个二百五的主意,我想现在就弄死他。” 谢桐摆了一下手,“我们收到线报,下面的一个小组想要集体叛变。 人员都已经被控制就等着处决的命令。 你的任务是解救他们,然后一起投奔鬼子。” 张桦翻了一个白眼,“谢总组长,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苦肉计! 不就是投靠鬼子,我找韩翠云说一说也就办了,哪用那么麻烦? 至于那几个家伙,直接扔黄浦江就是了。 省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谢桐一脸惊讶,他还以为张桦会很抗拒。 “但我有一个条件。”张桦绷着脸说道:“谢总组长,我只和你联系。 要是换一个人,我拍拍屁谷就走。” 谢桐一下子激动起来,“宗纬老弟果然是个忠义双全的人。 如果上头不答应你的要求,我也不干这个狗屁的总组长,咱们一起在上海滩快活。” 张桦小声劝道:“总组长,一切还是以前途为重。 我离开之后,组里的事儿可以交给黄德亮去办。 这个人一直怀才不遇,只要您重用他,必然会有回报。” 谢桐长长吐了口气,“宗纬,今天愚兄算是服了,还以为你会记恨黄德亮,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豁达。 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亲亲的兄弟,谁敢在我面前说你一句坏话,谢某一定砸烂他的狗头。” 第214章 张宗纬被开除了 事情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虽然张桦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但真对韩翠云提出要求,那么收到的只有怀疑。 毕竟双方都是玩鹰的人,谁的眼睛被啄瞎,那就不好说了。 “宗纬,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韩翠云,经历了秋山道馆的事件之后,她一度不敢联系张桦。 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接通了张桦办公室的电话。 “韩小姐,今天有何贵干? 油料我已经运到仓库,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张桦的语气很强硬。 说出这句话时,他竟然感到一阵轻松。 要是对方放下电话,一切就都完美了。 “宗纬……”韩翠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说辞竟在这一刻忘得干干净净。 急切间,她竟然哀求道:“宗纬,你不要这样子,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张桦迟疑了片刻,斩钉截铁般地说道:“如果是古贺彦,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不,不是。”听到对方的回答,韩翠云暗暗松了口气,“是我的哥哥,不过他的身份有些复杂,宗纬……” “只要不是宪兵队的就行。”张桦说道:“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易取消了。” 取消交易并不是张桦拍脑袋决定,而是几方权衡的结果。 毕竟他要营造出叛变的假象,那之前的所有关系通通都要改变。 “一切都由你来决定,今天下午怎么样,我们去……”韩翠云有些兴奋的说道。 “既然由我决定,那就去公共租界的荣记酒楼。”张桦毫不犹豫地打断对方的话,“下午5点,我不会等太久。” “好。”韩翠云稍稍迟疑,但还是答应了要求。 “啪。” 她放下了电话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韩翠云拿起另外一部电话,轻轻摇了几下,冷冷说道:“公共租界荣记酒楼,我要所有的资料。” 今天的韩翠云尽显温柔,往日性感的长裙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米色的风衣,头上的帽子也是浅色调的。 妆容也没有之前的浓艳,只是淡淡地描画了几笔。 再搭配着一串珍珠项链,将一个闺中小姐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宗纬。”看到张桦时,韩翠云疾步走过来。 手上的提包甩来甩去,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韩小姐,今天的你可真漂亮。”张桦由衷地称赞道。 一直以来,韩翠云表现得都很奔放。 虽然在慢慢的收敛,但一下子走向另一个极端,确实让人生出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句话我每天都听很多次,能不能换一种别的说法?”韩翠云娇嗔道。 “今天的韩小姐就像花儿一样的美丽。 我恨不得将你捧在手中。 永永远远都不愿分离。”张桦笑盈盈的说道。 他的衣着可就简单多了,很有点西部牛仔的意思。 但在韩翠云看来,这样的形象才符合自己的审美。 毕竟身边的男人要么粗鲁鄙陋。 要么没有一点男人的阳刚之气。 “你的赞美我收下了。”韩翠云笑盈盈的说道。 “把一位漂亮的女士挡在门口,这可不是绅士该做的。”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虽然很温柔,但话语里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张桦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一脸的书卷气,就像学校里诲人不倦的老师。 不过,这家伙的眼神十分深邃,张桦甚至读不出一点情感。 “张宗纬!” “前田幸之助!”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你认识我?”前田幸之助有些意外。 “如今的上海滩是你们东洋人说了算,如果我连你们的情况都不了解,那还怎么生存下去?”张桦一脸平淡的说道。 “哦,张先生可是军统的人员,不会想对我不利!”前田幸之助,双手环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张桦摇了一下头,“我相信前天副总领事不会这么莽撞,所以我也没想着冒险。 而且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 如果前田阁下有所怀疑,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不要耽误我和这位小姐的独处。” “这么说,这位小姐是你的女伴?”前田幸之助轻笑一声,“不巧,我也很喜欢这位小姐。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张先生现在离开。 我想,韩小姐不会拒绝要求的。” “前田阁下,我觉得你自信过头了。”张桦转向韩翠云,“韩小姐,我尊重你的决定。” 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韩翠云忍俊不禁,他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确实无法拒绝他,但我也不能拒绝你。” “这……”张桦一头雾水的样子,“韩小姐,我今天只想吃一顿饭,不想再和别人打架了。”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和韩翠云出去,唯一不变的就是打架。 张桦已经和不少上海滩的纨绔子弟、富豪大贾结下了仇怨。 那些家伙一直寻衅报复,只是碍于谢家的势力,不敢轻易出手罢了。 “放心,今天不会打架。”前田幸之助往前走了一步,他支楞起自己的右臂,“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韩翠云轻轻一笑,用左臂将它勾住。 出人意料的是,她又伸出自己的右臂,也勾住了张桦的臂膀。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前田幸之助轻轻摇了一下头,满是哀怨的说道:“有了自己的男伴,哥哥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哥哥?”张桦嘴角泛起一丝惊讶。 “没错,他就是我的亲哥哥。”韩翠云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们失散了很多年,最近几天才重新联系上。 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将来有机会我再向你解释。” 张桦思索了片刻,“这世道实在太乱,骨肉分离的事情太平常了。 韩小姐,我想那是你心里的伤痛,就不用再把血淋淋的一面露出来了。” “谢谢。”韩翠云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勾住张桦的那只手臂慢慢收紧,似乎想帮对方拉倒怀里。 “张先生,听说你被货运公司开除了?”可就在这时,前田幸之助猛地说出一句话。 刹那间,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第215章 兄妹之间 果然,鬼子的消息一往如既往的灵通。 谢家的动作才过去一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 不过从韩翠云的表现看,宪兵队、伪警察局系统反而是后知后觉。 那就说明鬼子在上海的领事馆,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甚至比起军部也不遑多让。 “是,前田阁下说的没错。”张桦犹豫了片刻,有些苦涩地说出这句话。 “听说张先生在货运公司一向尽职尽责,怎么会被他们解雇,难道其中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吗?”前田幸之助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张桦稍稍迟疑,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一点小事而已,不值得两位劳神。” 不过他的笑容有些生涩,就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宗纬,你……”韩翠云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谢家一向标榜风骨,从不愿意和日本打交道。 张桦几次三番的帮自己收集物资,必然会触怒谢家的当家人。 将他开除掉,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不知为什么,韩翠云却感到一阵开心。 她几次三番招揽张桦,都被对方以报答恩情为理由推却。 现在谢家和张桦恩断义绝,自己就能做一下文章。 “对,谢家只是小事,不值得我们关注。 宗纬,警察局这边……” “韩小姐,今天是来吃饭的。”张桦婉转的说道。 看得出,被货运公司除名一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 气氛很快变得压抑,三个人沉默不语地走近张桦预定的包间。 桌子上摆着7、8道菜,热气腾腾的,应该是刚刚端上来。 韩翠云看了一眼,知道它们是鲁菜中的名菜。 看来今天的宴席,张桦是费了一番心思。 “难道他对我有所求?”韩翠云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她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入席之后,张桦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说道:“这段时间以来,张某承蒙韩小姐照顾,在上海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但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张某决定离开上海,去内地碰碰运气。 今天借这一杯酒,我向你表示感谢。” 张桦说完,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也不管对方并没有动弹,他又将杯里的酒倒满。 “张某出身草莽,确实配不上韩小姐。 这一杯酒祝你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宗纬……”看对方这样喝酒,韩翠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她刚要劝阻,却被前田幸之助拦下。 看到哥哥脸上的笑容,韩翠云也只能枯坐。 张桦喝光第2杯酒,又将酒杯倒满。 “这一杯酒我敬前田阁下,有您这样的哥哥罩着,韩小姐肯定不会受委屈。 此前我还心存忐忑,现在却十分放心。 这里我祝阁下身体健康,前程似锦。” 看张桦喝光三杯酒,前田幸之助伸出右手,阻止了对方继续倒酒的动作。 “张先生,不知你将来有什么安排。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只管开口便是。” “不用。”张桦傲然一笑,“天下之大,必然有张某的一席之地。 两位只管宽心,用不了几年,我必定会卷土重来。” “哦,我也敬张先生一杯,祝你万事如意。”前田幸之助说完,喝光了酒杯中的酒。 “谢吉言。”张桦又一口喝干。 再次给酒杯满上之后,他笑着说道:“今天是第1次见韩小姐的哥哥,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应该碰上一杯,干!” 话刚说完,他又把酒喝光了。 “咕。”前田幸之助虽然也喝光了酒水,但五官却不由得扭曲了一下。 虽然他的酒量不算差,但以往喝的大多是清酒。 猛地灌了两杯老白干,确实压制不住上冲的酒气。 不过前田幸之助并没有露怯,他端起满满的酒杯,“如此说来,我也要敬张先生一杯,干!” 两个男人连喝了几杯之后,脸色都开始发红。 但他们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又把面前的酒杯倒满。 “不许再喝了。”韩翠云心急火燎的站起来“你们不要老喝酒,先吃一点桌上的菜。 鲁菜的海参对身体最好……” 可没想到,前田幸之助并没有理会,他又端起酒杯,大着舌头说道: “张宗纬,你给不了我妹妹幸福,最好现在就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杯酒就当是为你践行,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哥哥……”韩翠云可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嗡的一声,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给他幸福?”张桦反问道:“我还有一双手,我相信能打出一片天地。” 前田放下手里的酒杯,讥笑道:“连遍地机会的上海你都无法立足,更何况是落后、愚昧的内地。 张宗纬,我敢和你打赌。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于非命。” “呵呵,前田阁下也太小瞧人了。”张桦一脸不屑的说道:“就算不在上海,还可以去广州,武汉,重庆。 别忘了,兵荒马乱才是英雄辈出的年代。” “在我们的坦克飞机大炮面前,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都只能抱头鼠窜。”前田幸之助傲然说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好好在上海待下去。 或许将来你只会默默无闻,但总比送命的好。 我这里有200个大洋,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今后我再听到你和我妹妹联系,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种事你说了不算。”张桦嗤笑道:“只要两情相悦,你就无法阻止我们。” “你这是敬酒不是吃罚酒!”前田幸之助怒气勃勃的站起来。 “我怕你不成?”张桦瞪大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 “你们要干什么?”韩翠云人都懵了,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男人会斗成这个样子。 “妹妹,姓张的没安好心思,你可不要上当。”前田幸之助恶狠狠的说道。 “前田,就算棒打鸳鸯,你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就你这可怜的小身板,我一次能打到5个。”张桦也在叫嚣。 两个男人相互瞪着,仿佛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出一团团火花。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走进来。 “哟,还真是个漂亮的妞。 你们两个混蛋赶紧滚开,这地方归老子了!” 第216章 我该不该收下 七八流里流气的家伙闯了进来,为首那个梳着中分头型,胖胖的脸上带着一副圆圆的黑墨眼镜。 硕大的鼻孔下面还留着一小撮胡子,正正方方的,挺像一张麻将牌。 “滚!” 也不管张桦,前田幸之助是什么表情,那家伙冷哼一声后,极其嚣张的喝道。 他身边的那些小喽啰纷纷解开黑色的褂子,露出了一柄柄闪着寒光的斧头。 “没听到咱们猫爷的话,还不快滚!” 看对方并没有理会,一个喽啰用最大的声音吼叫道。 “猫爷,有没有狗爷?”张桦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问道。 上海滩鱼龙混杂,这样的小混混数不胜数。 他们混迹于大街小巷,出没在各种楼堂馆所。 因为是地下世界的组成部分,他们最喜欢干的就是欺压良善,犯下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对这样的人,张桦当然没有好脸色。 “你小子是不想要命了。”那个喽啰一脸嚣张的说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恐怖。 “小子,这一片都由猫爷罩着。 你最好识趣点滚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哦,我正好觉得喝酒无聊,要不你们来段莲花落”张桦嚣张地架起二郎腿。 混混不就那么几下子,先是恐吓,然后是恐吓,最后还是恐吓。 被打跑了,还得留下几句恐吓的话。 “莲花落?”猫爷淡淡一笑。 莲花落是乞丐要饭时唱的,看来对方是把自己当叫花子。 不过他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使了个眼色。 “你小子活腻了,知道猫爷什么身份吗?那个小喽啰又吼叫道。 或许是觉得效果不明显,他抽出腰间的斧头,狠狠的劈在桌面上。 “啪”的一声巨响,桌子被生生砸出一个拳头大的洞。 “宗纬,今天我没有惹事。”韩翠云可怜巴巴的说道。 今天的她显得十分乖巧,但眉眼间的风韵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回眸之下总能勾起一些人的欲望。 “我知道。”或许是经历太多次,张桦一脸平淡。 “嗯。”韩翠云微微一笑,撒娇般的说道:“还是宗纬对我好。” 看对方如花般的笑容,猫爷心襟不由得一荡。 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一刹那,猫爷的脑子里只有韩翠云。 甚至萌生出一个念头,只要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 “年轻人,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滚还来得及。”猫爷又不得不宽容,省得唐突美人。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前田幸之助虽然恶补了很多资料,但来到上海之后,他一直是前呼后拥,根本没有见识过混混的手段。 在对方闯进来的一刻,他就十分的生气。 而这些人不由分说地赶他离开时,前田幸之助已经是满腔怒火。 终于他忍无可忍,大声质问道:“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没有权利命令我们这样做。 而且我要求你离开,不然我会通知巡捕房。” “我没有权利这样做?”猫爷冷笑了一声,只是当着美人的面,他不好露出凶残的秉性。 “美丽的小姐,我在隔壁订了一桌,都是这个饭店最好吃的菜肴。 能否请你一步,我们共进晚餐。” 这是从电影上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是吗?”韩翠云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看了一眼张桦后,又娇滴滴的问道:“宗纬,他约我吃饭,你说要不要去?” 张桦摇了摇头,“狗老板实在不够大气,要请客就三个人一起请。 只请其中一个,该不是付不起账吗?” “是猫爷,你小子故意的!”那名小喽啰吼叫道。 “对我来说,阿猫阿狗都一样。”张桦淡淡的说道:“好了,你们已经耽误十分钟的时间,现在该滚了!” “呵呵。”猫爷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还头一次听到有人让我滚。” 进门的时,他仔细打量过三个人。 女的应该是个富家的小姐,不过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户猫爷都认识,绝对没有这一号人物。 而韩翠云说的又是纯正的上海话,说明她只是普通家庭出身。 其余的两个男子,一个穿的比较正规,听口音应该是东北那边来的。 不过那边现在是鬼子的天下,之前的那些名流全都成了无根的飘萍。 虽然手头有几个钱,但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猫爷当然不会惧怕。 另外一个也就是张桦,虽然气势滔天,但衣着就像个卡车司机。 这样的人就是再嚣张,也不过是中下层人家。 之所以能勾搭上面前的美人,无非是长得英俊罢了。 一瞬间,猫爷有些的嫉妒。 他吃得胖胖,导致五官都比较紧凑。 虽然看上去满面红光,就是所有的零件都小了一号。 尤其是一双眼睛,哪怕是瞪到最大,也和闭着差不多。 对比美人身边的两个男人,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正因为如此,猫爷才想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当然也少不了金钱做攻势。 “小姐,初次见面,这个戒指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猫爷将一个金戒指放在桌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对面的女人马上会激动的语无伦次。 只要和她再喝几杯酒,一切都水到渠成。 “宗纬,这么大的金戒指,我应不应该收下?”韩翠云娇滴滴的问道。 “当然收下。” 出人意料的是,屋子里的三个男人同时说话了。 “韩小姐,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思,请你务必收下。”猫爷眉开眼笑道。 “当然要收下,这么多的废话,咱们不能白听啊!”张桦脸上满是轻蔑。 “既然对方给了,为什么不收下。至于其他的要求,你可以不答应啊!”前田幸之助的脸上满是务实。 “戒指我已经收下,你可以滚了。”可没想到,韩翠云的脸色说变就变。 她指着房间的门,大声的说道:“出去,不要影响我用餐。” “可是……”猫爷人都懵了。 他还以为对方收下戒指,对于自己有进一步的发展。 可没想到,竟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动手。”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扑上来。 第217章 我只想好好吃顿饭 动手的是张桦,他一把扯住猫爷的领带,将对方拖到自己的面前。 “你……”猫爷刚要出口威胁。 狠狠一个巴掌已经抽在自己圆圆的肥脸上。 “啪!” 所有的肥肉都颤动起来,就像水波纹似的一圈圈地荡开。 “你……”猫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除了不停的重复一个“你”字外,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词语。 “啪!” 张桦放手又是一耳光,借着力量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咣当。” 猫爷就像进了锣鼓店,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 一瞬间,他只觉得世界太过喧闹。 似乎只有昏睡过去,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平静。 可惜,这样的行动还没来得及付诸。 对方已经一个反腿,重重的踹在自己的胸上。 “咕噜噜。” 猫爷圆滚滚的身体化为皮球,他翻出一连串的跟头,直到撞上厚厚的墙壁才终于停下来。 此刻他的口眼大张,一大团泡沫从气管吐了出来。 刚才叫嚷得最凶的那个小喽啰傻了,直到一个拳头由小变大,最终成了眼中的所有。 “啊!” 他发出一声尖叫。 不知道是庆祝自己挨打,还是哀叹自己又要挨揍。 总之,他像闯进了佐料铺子,喉咙里、嘴里满是酸甜苦辣的味道。 但到了最后,全都被浓浓的血腥味所取代。 “动……”小喽啰终于醒悟过来,他刚刚喊出半个字,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脑门上。 “哗啦!” 瞬间,小喽啰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的身体不停的晃动着,慢慢地瘫软在地上。 “哟西。”前田幸之助兴奋地喊道。 这个酒瓶是他砸的,毕竟所有的男人对斗殴都比较向往。 “砍死他们。”其余的人也醒悟过来,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斧头,将张桦和前田幸之助团团围住。 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更快。 甚至自己还没有组成阵型,那个穿的像卡车司机的家伙就已经猛扑到面前。 “啊!” 最前面的小喽啰发出凄厉的喊叫,因为他的斧头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对面的拳头已经砸在自己的下颌。 “噗”的一声闷响。 他像青蛙般的蹦起来,然后四脚朝天的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惊呆了他身后的两个同伴。 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已经到了面前。 “嘭。” 张桦一记鞭腿,狠狠砸在一个家伙的脸上。 巨大的力量踢得对方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 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没有倒地。 他喝醉酒似的转了几圈,才慢慢的坐在地上。 “扑通。” 几乎同时,他的同伴重重地倒在面前。 张桦在踢中第一个人的时候,腰部用力一拧,身体立即旋转,然后将另一条腿,砸在第二个家伙的肩上。 “咚。” 那家伙直接跪在地上,脑袋重重撞了一下地面。 虽然没有丢掉性命,但也是满脸鲜血。 一瞬间干掉了三个小喽啰,剩下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们很想收住自己的脚步,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一只猛虎扑入羊群,张桦左右开弓。 “嘭。” 他先是一拳打中一个脑袋。 “呃。” 那家伙干净利落地翻起了白眼,然后直挺挺的往后倒下。 最后两个小喽啰吓得心胆俱裂,但此时已经毫无退路。 “呼。” 一把斧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劈过来,接着是第二把。 但张桦毫不躲闪,他一把抓住第一把斧头的斧柄,然后往怀里猛地一带。 那个小喽啰的所有力气都集中在斧子上,脚下本来就是一片空虚。 被这股力量拖动之后,他一个踉跄冲到张桦的面前。 “啊!” 小喽啰吓得一声惊叫,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可没想到,张桦的拳头并没有砸在身上。 怎么回事? 优待俘虏吗? 就在小喽啰暗呼侥幸的时候,左肩忽然被一拍,身体立刻转了180度。 “啊!” 他慌忙睁开自己的双眼,正看到一把斧头猛劈过来。 “呼。” 好在那个同伴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一看目标是熟人,连忙收住手上的力量。 不过,他的力气都集中在一点,急切之间想要刹住可没有那么容易。 “啪。” 两个身躯终于撞在一起,然后摔成一团。 他们刚要挣扎着站起来,上面的家伙只觉得后背一紧,原来是一只脚狠狠地踩下来。 “咚!” 但两个小喽啰并没有认输,可就在他们准备挣扎的时候,一柄锋利的斧头猛地剁在耳朵边。 力量十分巨大,把楼板都斩出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好汉爷饶命啊!” 看着锋利的斧刃,小喽啰们再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出口求饶。 “带着你们的人,滚!”张桦淡淡说道。 这种的小杂鱼在上海滩数不胜数,他实在没有工夫计较。 “是是是。”也不知道小喽啰那里来的力气,连拖带拉地将同伴弄出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张先生,你确实很厉害。 凭这样的本事,你能闯出一片天地。”前田幸之助由衷地说道。 之前他还有所怀疑,认为张桦只是因为妹妹的爱慕,才被她吹得神乎其神。 可没想到,刚才的一番争斗,让他看到了张桦的实力。 “张先生,我改主意了,你愿不愿意到总领事馆? 我需要一个专职的司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前田幸之助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谨慎,他想再次考察张桦。 “司机?”韩翠云一脸不屑,“哥哥,你实在太小气了。 古贺彦出手就是侦缉队的队长,你的决定让我感到难为情。” “哦,实在不好意思,请张先生原谅。”前田幸之助双腿并拢,微微鞠了一个躬。 “宗纬,警察局档案科正好少一名科长,你愿意屈就吗?”韩翠云笑吟吟的说道。 “我还有一个军统的身份,现在过去……”张桦一阵迟疑。 “警察局里,军统、中统多了去,不在乎你这一个。”韩翠云一脸期待的说道。 “我再考虑考虑。”张桦摇了一下头,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今天只想好好吃顿饭啊!” 第218章 我会用行动证明 “让你当档案科科长?”赵耀林思索了一会儿,“档案科虽说是个闲差,但能接触到的情报很多。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应该交到你的手上。 至少我的判断是,韩翠云应该让你执掌侦缉队。” 侦缉队两任队长被杀之后,地位是一落千丈,如今已经沦落为伪警察局的一级组织。 可它再不成气候也是一股力量,韩翠云如果把握住,必然能增加力量。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这么做。 “所以我判断,把小张同志放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是韩翠云的考验。 她必然会设置各种诱饵,千方百计的让小张同志露出破绽。”赵耀林十分肯定的说道。 “我有一点疑议,韩翠云对小张同志十分友好,为什么还要设下这么多的圈套?”老杨不解道。 “这是韩翠云的性格使然,根据内线的消息,她对是自己身边的人极不信任,甚至每时每刻都在提防。 档案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无数的考验。 这一点,小张同志要有心理准备。”赵耀林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会谨慎小心,绝不让他看出破绽。”张桦也想到了这一点,丝毫不感觉意外。 “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韩翠云就是个疯子,否则完全不能解释她的行为。”老杨一头雾水。 “首长,韩翠云此前周旋于国党高官的周围。 那些家伙可都是人精,只要露出一点破绽,立刻就会被他们怀疑。 在沉重的心理压力下,韩翠云的性格变异也就不足为奇。 还有就是生理层面,韩翠云从小被卖到南洋,见惯了日本妓子的悲惨。 所以她会反反复复的试探,让自己有一点点安全感。 这固然是他的不幸,但对我们来说,这样的敌人更难以对付。”张桦解释道。 办公室里,韩翠云坐立不安。 她的眼睛不时的望向警察局的大门,但到了上班的时间,那个熟悉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一时间,韩翠云有些沮丧。 今天,是张桦来报道的日子。 一大早,她就坐到办公室。 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为什么还迟迟不肯露面呢? “咚咚咚。” 就在韩翠云心乱如麻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人小声敲响。 她愣了片刻,连忙拉开抽屉,手忙脚乱的拿起一小面镜子。 看里面的妆容依旧完美,她才以最动听的声音说道:“请进。” “韩处长,这是……” 一个矮挫挫的胖子走进来,他的声音很沙哑,就像嗓子塞了煤球一般。 那粗粝的声音就像很多石子在碰撞,让人心里冒出一团不知名的火气。 “滚出去!”韩翠云怒不可遏。 “韩……”胖子愣了一下。 虽然韩翠云的脾气不是那么好,但自己也没有得罪过她呀! 怎么今天才开口,就被人往外撵。 “滚!”韩翠云指着门口,柳眉倒竖道:“立刻消失。” 那个胖子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兔子似的蹦出屋外。 想想不对,又把大开的房门拉上。 “死女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咒骂道。 往左右看了一眼后,他急匆匆地逃了。 “咚咚咚。” 房门再次被敲响,但韩翠云的心里已经积蓄了足够的火气。 她用最冷淡的声音说道:“进来。” “嘎吱。” 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儿。 韩翠云用怨毒的眼神看过去,但很快她就张开了紧闭的樱唇。 张桦站在哪儿,身上穿着熨烫得笔挺的制服。 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似乎想找自己汇报工作。 “韩处长,档案科张桦前来报道,还请您指示。” 张桦抬步走进屋内,随手关了房门。 “宗纬。”韩翠云的脸红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欢迎你加入我们。” 也不等张桦回答,她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 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俏生生地站在张桦面前。 “韩处长可真漂亮。”张桦由衷的赞叹道。 今天的韩翠云格外精神,身上的制服熨烫得笔挺,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脚上的长筒马靴刷的锃亮,似乎没有半点灰尘。 长长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低低的压在脑后。 原本就很美丽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只是嘴唇涂的红艳艳的。 那就像一团火焰,能勾起人类最深层、最原始的欲望。 “宗纬,不要这样生分好不好。 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阿云。”韩翠云有些娇羞的说道。 “这是命令吗?”张桦双手一摊,“韩处长,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有什么可为难的,你只管叫就是了。”韩翠云笑盈盈的说道。 她俏皮的背起双手,绕着张桦走了两圈,“张科长,你还真是个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韩处长不会是骂我!”张桦轻轻一笑,“绣花枕头里面塞的,可全都是稻草。” “怎么可能,如果宗纬肚子里全是稻草。 那局里面的这些人,只能用泥猪草狗来形容。”韩翠云拉着张桦的手,将他带到屋里的沙发旁边。 “宗纬,别站着说话,我给你泡杯茶。” “不用。”张桦把手摆了几下,“我是第一天上班,报道之后,还要去档案科熟悉工作。 要是什么头头问话,我来个一问三不知,岂不是丢了韩处长的脸面。” “呵呵,我倒是想看看,什么人敢刁难你。”韩翠云淡淡地说道。 只不过,她漂亮的眼睛中划过一丝狠厉的杀气。 “档案科属于机要重地,长官们多加重视也是应该的。 如果我连这个都干不好,被别人训斥也没什么不对。”张桦笑着说道。 “宗纬,你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韩翠云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是我的哥哥,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怕失去你。 你能向我保证,永远不背叛我吗?” “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张桦轻轻摇了一下头,“韩处长,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答案。” 第219章 张科长是真龙 档案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位于警察局的1楼左侧,足足占了5个房间。 除了极其机密的2号房间外,其余4间屋子都是张华的势力范围。 “科长好。” 张华才推开门,屋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档案科的人并不多,只有区区9个人。 除张华这个科长外,还有一个叫严志斌的副科长。 张华扫了一眼,发现屋中还有个人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儿。 从他的警衔上看,应该是自己的副手严志斌。 “啪啪。” 张华没有说话,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作为一科之长,他有独立的房间。 而那位严副科长,却只能在外面办公。 “这……”档案科的警员全都愣住,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口令,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 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严志斌的身上,包括站在他对面的人。 “老严……”档案科的人有些不乐意了,小声的叫道:“你们神仙打架,别让咱们这些凡人跟着遭殃啊!” 档案科科长的职务空缺出来时,严志斌以为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甚至还请科里所有的人吃了一顿。 可没想到,一叫醒来竟然老母鸡变鸭,科长竟然落到一个外人的头上。 严志斌当然不服气,决定给新科长一个下马威。 但他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不接自己的茬,直接把所有的人都晾在这儿。 这么一搞,他这个副科长可就坐蜡了。 现在去科长办公室,就是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如果不去科长办公室,一屋子人这么站着,不是招人恨吗? “赶紧去呀,你想让咱们站到什么时候?”科里的人纷纷说道。 他们早就听到小道消息,这一次下来的人,后台那叫一个扎实。 本来还以为是谣传,可这两天,局里的头头没少往这边跑。 那些家伙虽然嘴上不说,但其中内情可见一二。 就这样的一块钢板,严志斌非要去踢一脚。 他傻,办公室里的人可不傻,哪会陪着他送死。 当然是以最快速度撇开关系,省得被这个倒霉鬼拖下水。 “你们……”严志斌面红耳赤,脑袋上的血管鼓得比筷子还粗。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得从位置上站起来,灰溜溜的钻进科长办公室。 “张科长,我是档案科严志斌。” “哦!”张华正在整理屋里的东西,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推开,“都坐下!” “是,科长。”档案科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坐下。 还好两边都是他们的房子,倒是没让别的科室看笑话。 “咣。” 张华把房门关上,不紧不慢的走到办公桌前,抬头望了对方一眼。 “张科长……”起初严志斌眼里满是轻蔑,但是对上张华的眼睛之后,他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严志斌不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很早就在上海警察局工作。 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对方是见过血的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一瞬间,他所有的轻蔑化为乌有,内心中只有深深的恐惧。 “啪!” 更没想到是,对方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 “你!”严志斌愣住了。 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脸,那儿已经变得火辣辣的,仿佛整片皮肤都不是自己的。 “这是让你不要忘了尊卑。”张华说完,反手又是一耳光,“狗一样的东西,还敢给老子看脸色。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有那么大吗?” 连挨了两个耳光,严志斌彻底醒悟过来。 “扑通。”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张华面前。 “张科长,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认识你这条真龙。 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此前他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来镀金的纨绔。 可现在算是明白了,张华并不是一般的人。 和这样的人冲突,那叫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张华淡淡说道:“科长办公室的东西全部送回来,要是少一样,我打断你一条腿。 现在,滚出我的办公室。” 书架上应该摆满装门面的东西,什么规章制度,什么法律法规。 可如今,这些东西全都不见。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姓严的弄走了。 而这也是张华收拾他的主要原因,毕竟是对方先坏了规矩。 “是是。”严志斌不敢违抗,忙不迭的退出办公室。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屋子的门又被拉开。 “下午6点,所有人去凯撒饭店凯撒饭店。 诸位可以带上自己的家属,一来是认识一下,二来是感谢家属们的支持。” 凯撒饭店是华界一家有名的饭店,老板是个中国人。 之所以取这个名,无非是沾一些洋气罢了。 不过,这已经是华界数一数二的饭店,可不是小警员们能够问津的地方。 “张科长,能带几个家属?”有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母、老婆、孩子啊!”张华半开玩笑的说道:“七大姑八大姨的可不在此列啊! 这样,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你们也好回去准备。” “多谢张科长啦!” 档案科的人全都鼓起掌来。 长久以来,他们一直被外人骂成汉奸,连带父母,妻子,孩子都不被人待见。 甚至连平日出门,也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 今天能到这么高档的地方,警员们也觉得扬眉吐气,情绪,立刻变得激昂。 “谢谢张科长。”严志斌卖力地吼叫道。 但这又招来一双双的白眼,因为他请客的地方都是街边的大排档。 虽然能够吃饱肚子,但是饭菜并没有什么油水。 比起张华的大手笔,简直是马尾穿豆腐根本提不起来。 “不过,档案科应该留值班的人,今晚上是谁的班?”张华问道。 “我。”一个30来岁的警员站起来,此时他的表情变得极度低落。 毕竟是去凯撒饭店,那种他们根本不敢问津的地方。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将来。 “这样,严副科长就别去了,今晚上留在科里值班。 其余的人4点准时走,晚上6点凯撒饭店见。”话到这儿,张华转头对严志斌说道:“你没意见!” “没……没有。”严志斌磕磕巴巴的说道。 他哪里还敢有一点意见哟! 第225章 把我当成禁脔了 “二叔,那个,小瘪三答应了。” 严志斌直接闯进何副局长的办公室。 他是那么的兴奋,甚至都忘记了敲门。 “这里是警察局,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何局长拿起一只香烟,放在鼻尖细细地嗅着。 好一阵子,他才慢悠悠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严志斌笑着说道:“那家伙就是条狡猾的泥鳅,他一再声明,只要有一点纰漏就会放弃这次的行动。 我是好说歹说,他总算点了头。” 何副局长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说明他是真的上钩了。 志斌,我知道你一直想当这个科长。 这次可要抓住机会,如果再塞来一个什么人…… 你最好离开警局,到其他的部门另谋高就,否则永远都不能出头。” 严志斌一愣,“二叔,警察局有您老坐镇,侄儿才能当上这个副科长。 如果调到其他的地方,那还不被人欺负死! 真要是当不上科长,我也绝对不会为难您老。” 何副局长稍稍点了一下头,“既然如此,你就要办得涓滴不漏。 那个姓张的必须死,只有他变成踏脚石,你才能往上爬。” 话虽然这样说,但更深层的意思,何副局长半点都没有暴露出来。 表面上看,不过是部门里的正副科长勾心斗角。 但更深层的是两股势力的角逐,除非有一方落败,否则永远不会禁止。 严志斌狠狠一咬牙,“二叔只管放心,我一定会把张宗纬吃得死死的。” 东洋人表面对投靠分子都很优渥,但只要发现对方有不良的企图,立刻就会将他们清理掉。 “好的,你出去准备!”何副局长轻轻挥了一下手。 在严志斌离开之后,他又细细的思索了一番。 良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志斌,如果这次不成功,那死的就是你了。” “韩处长,张科长一直没有出办公室。 我借着倒水的机会,发现他在阅读档案科的规章规定。 笔记本上已经记了满满的几页,应该还会写更多的东西。”一名年轻的警员小声的汇报着,他的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奖赏。 “嗯。”韩翠云虽然不露神色,当她的心里乐开了花。 张桦毕竟是她拉进来的人,如此用心卖力当然是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张科长一向勤奋,如果在这个时候懈怠下来,到是会让我感到惊奇。”韩翠云一脸平淡的说道。 此前,听说张桦一直在摆弄宝石,这让韩翠云顿生疑窦。 因为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张桦说过关于珠宝的任何消息。 忽然痴迷上了宝石,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可就在得知那些是碎玻璃之后,韩翠云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对方早知道严志斌想干什么,干脆摆出了一份鱼饵。 让那个自诩为钓鱼人的人,也成了局中的一条鱼。 “不自量力。”韩翠云轻蔑的一笑。 “啊!”报告的警员愣了一下,他想了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并没有发现说错什么地方。 “不是说你,严志斌干了什么?”韩翠云收起表情,冷冰冰的问道。 “报告韩处长,他直接去了何副局长的办公室。”警员压地嗓门说道:“严副科长很兴奋,连门都没有敲就闯进去。” “哦。”韩翠云点了一下头,“我没有要问的了,你下去!” “是!”年轻警员立正道:“韩……韩处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翠云嫣然一笑,“知道,你去忙!” 看到这如花的笑靥,年轻警员的心都要飞起来,“是,我一定好好的看着档案科。” “哼!”等对方离开之后,韩翠云冷哼了一下“不自量力。” 如果之前说的是严志斌,那么这个就是对年轻警员说的。 像这样的仰慕者,韩翠云一向是嗤之以鼻。 就算对一两个青眼有加,那也是为了利用他们。 “你们终于下场了。”韩翠云在纸上画了两个人头,上面分别写着余、何。 但想了一下,她又写了第3个字。 “张。” 充表面上看,此次的事端不过是勾心斗角。 但更深层的是权力的划分,余副局长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总想找机会取而代之。 此次陷害张桦,不过意在自己这个沛公。 但对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宗纬,你又在想什么呢?”韩翠云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的温柔,只是很快又被冷峻所取代。 虽然张桦在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但他又在打算什么? 如果此次的事件,张桦也猜到自己的布局,那他又能利用了做什么? 问题一个个的冒出来,很快韩翠云在张字附近画满了问号。 “宗纬,我真的巴不得你死掉。 只有这样,你才能让我安心。”韩翠云阴森森地说道。 她在张字上画了一个红红的叉,但想了想,又把那个叉圈掉了。 此刻,她的眼中满满都是疯狂。 “装了窃听器还不够,还要派人监视,真把我当成禁脔了?”张桦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从进入警局的那一天,他就猜到这样的结果。 只是没有想到,处境竟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不但身陷权力争斗的漩涡,还要防备心理变态的韩翠云。 可越是这样,张桦越有斗争下去的勇气。 “嘎吱。” 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那个满脸稚气的年轻警员,再一次把脑袋探进屋子。 “张科长,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您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来。” 张桦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一个懒腰,“时间总是不够,才看了几页书,又到了中午。 对了,你的名字叫邓仲元! 那天在凯撒饭店,只有你孤身一人,说是老母亲还在乡下。 如果有能力的话,还是把她接过来照顾。” 邓仲元表情一僵,“科长,我现在的身份…… 还是让她在乡下,省得更加的不舒心。” 留用警都被骂成汉奸,如果让自己的老母亲听到,只会更加的伤心。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今天就别去食堂吃饭了,咱们到路边的饭店吃点好的。”张桦一笑道:“天天吃食堂,嘴都快淡出鸟来。 走,别跟我客气!” “是。”邓仲元受宠若惊道。 第226章 胸有成竹 “这家饭店的味道不错,就是酒没喝够!”张桦面红耳赤,口中还喷着浓浓的酒气。 “张科长,下午还有班……”邓仲元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按照警局的规矩,中午是不能饮酒的。 不过这条规矩也就流于形式,警局的中高层,哪天过的不是醉生梦死? “有班又怎么样,咱们档案科能出什么大事?”张桦一脸不屑的说道:“不就是跑跑腿,还能把档案丢了不成?” 邓仲元小声说道:“张科长有所不知,还真有档案丢失的事发生过,只是被原来的李科长掩盖住了。 当然,丢失的也就是一份普通的机密文件,要是绝密文件恐怕会引来一场轩然大波。” 还有这种事儿,最后有没有个结果?张桦十分好奇的问道。 “当时上上下下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这份文件的下落。 无奈之下,李科长只得把事情报告上去。 最后韩处长负责处理,不过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邓仲元说到韩处长三个字时,语气猛地加重了几分,神色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怒火,仿佛是在为韩翠云鸣不平。 “到底是份什么机密文件,怎么连韩处长都劳动了?”张桦有追问道。 事情能闹到韩翠云的手里,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机密文件。 “具体的内容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日本人的运输物资的车队,最后被新四军给劫了。”邓仲元回忆了一会儿,“听说李科长被送到宪兵队,从此再无下落。” 新四军。 运输队。 张桦立刻想起新四军的第1次作战。 不用问,那份情报就是被内线拿走的。 可惜他们只能成为平行线,可以无限接近,却不能相交在一处。 “张科长……”看张桦沉默不语,邓仲元还以为惹怒了对方,小心翼翼的说道:“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或许我有记错的地方,还请您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这酒后劲真大,我有点头晕了。 现在离下午上班还早,我去办公室里睡一会儿。” 张桦说完,脚步踉跄的进入办公室,重重地把门关上。 “已经丢失过一次文件,那就会有第二次。” 老实说,张桦确实想知道绝密情报的内容,但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如何做到火中取栗? 张桦慢慢皱紧眉头。 这时,办公室的门传来一点点响动。 张桦立刻躺在沙发上,做出已经熟睡的样子。 邓仲元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发现对方睡得深沉,他又悄悄地退出去。 “看来你也是个麻烦。”张桦的表情渐渐变冷。 新人都有一股子钻劲,如果他注意一个人或一件事时,会发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将这些异常反馈给有心人,那么张桦的处境将更加被动。 “咚咚咚。” 这时,房门再一次被人敲响。 张桦还没说话,就有人闯了进来。 “张科长,时间差不多了,您是不是准备一下?”严志斌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 此时的他俨然成竹在胸,就等着鱼儿乖乖的咬饵。 “现在才几点,我准备你么个头。”张桦破口大骂道: “你给老子在门口守着,谁敢再打搅老子午睡,别怪大耳刮子伺候。” “可……”严志斌缩了缩脖子。 他以为谈成了一笔交易,至少双方的关系会拉近许多。 可没有想到,张桦的态度依旧那么恶劣。 “滚!”张桦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抓住面前的烟灰缸,一副要将它砸出去的样子。 严志斌不敢再待半刻,连忙逃出办公室,然后老老实实的守在那儿。 “呵呵。”张桦嗤笑一声,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当当当。” 2点,办公室的挂钟发出声响。 张桦才睁开惺忪的眼睛,就听到桌上的电话铃响。 “喂,哪位?”张桦拿起听筒,声音平淡地问道。 “张科长,我是余副局长办公室的姚秘书。 余副局长需要调阅刚刚送来的绝密文件,希望您尽快安排一下。”电话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姚秘书通知1号档案室了吗? 如果已经通知,我现在就给余副局长送来。”张桦答道。 “已经通知他们,现在应该准备好了。”姚秘书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办。”张桦放下手里的听筒。 但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慢条斯理的走到毛巾架前。 仔细清洁一番之后,他才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呼呼。” 严志斌死死地堵住门口,只是他半斜在椅子上,早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啪。” 张桦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 “谁,谁特么……”严志斌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但他很快蹦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 “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打瞌睡的澡堂子。”张桦冷冷说道。 “是,张科长。”严志斌的眼中生出两团怒火。 但现在是收官的阶段,绝对不能惹张桦生气。 “且让你再嚣张一会儿,等到事发,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严志斌心中恶狠狠的想道。 但他的脸上根本不敢带出来,只得忙不迭的道歉,“我回头给你写一份检查,从今往后再不敢犯这样的错误。” “写个狗屁的检查,老子没那个时间。”张桦骂骂咧咧道:“余副局长要调阅绝密文件,他办公室的姚秘书已经通知了1号档案室。 这份文件十分重要,我决定亲自护送。” “是,张科长。”严志斌说到这儿,用手拍了一下脑门“总务科那边要我报一份材料,我现在就送过去。” 张桦叮嘱道:“快去快回,如果没有我们坐镇,如果局里的其他长官就没法调阅档案。 如果耽误了什么正事,你我难辞其咎。” “我现在就去,5分钟之后回来。”严志斌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心急火燎的走了。 “仲元……”张桦口中喊出两个字,让他似乎又改变了主意,“没什么事。” 说完,张桦走出档案科的门。 1号档案室的管理员早已经等在那儿,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份绝密文件。 “张科长,我们上去!” 警察局不过三层楼,局长、副局长的办公室就在顶楼左边的位置,上下根本要不了几分钟。 “走!”张桦做了一个手势,转头往前走去。 第227章 一丝不苟 “我去交一份文件,马上就回来。”邓仲元拿起桌上的东西,急急忙忙的走到门外。 他往楼梯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张桦和那个管理员恰好走到楼道的转角处。 邓仲元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张桦的目光。 等对方离开后,又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盯紧你们张科长,不要再发生泄密的事件。”韩翠云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这让邓仲元有了更多的勇气。 “老刘,正好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就在张桦等人步入3楼的时候,严志斌猛地从一间办公室里窜出来。 和张桦打了个招呼后,他走到1号档案室管理员的身边。 “这是你们早上报来的材料,和我们的记录有不对的地方。 现在总务科那儿卡着不准过,你说怎么办!”严志斌气势汹汹的说道。 “严副科长,要不等一下回办公室再说,我正在给余副局长送文件呢!”那个叫老刘的管理员皱着眉头说道。 虽然他们是王局长亲自指派的,但是职务并不高。 加上严志斌又是何副局长的侄子,他们也不得不看“佛面”。 “我没那么多时间,现在不把事情解决了,咱们档案科就拿不到工资。 弟兄们没有钱花,不打你个稀烂才怪。 赶紧的,就在这里对一下,看看是哪儿错了。”严志斌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 “张科长,这……”老刘为难道。 虽说运送绝密文件的事情更重要,但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而且这关系到工资问题,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老刘当然想先解决严志斌的事儿。 “都到这里了,我亲自送进去就行。”张桦指了指余副局长的办公室。 老刘看了一眼,也就步的距离。 “张科长,文件先给您。” 等张桦接过文件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严副科长,到底是哪儿错了?” 严志斌煞有介事的说道:“月初2号,那天过来两份绝密文件。局里的三个长官都调阅过,你们报上的材料却只有两条。” “月初2号?”老刘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咯吱。” 此时,张桦已经推开副局长办公室的门。 老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笔记本的内容上。 “哗。” 张桦仔细观察了一下文件夹,发现上面有一根白色丝线。 很细。 近乎于透明。 只要稍稍用力,它就会断成两截。 张桦并不惧怕,他从抽出一柄小刀。 非常熟练的切入文件夹之间,稍稍用力,那儿出现了一条很细的缝隙。 “于本月27日。” 张桦只看到一个日期。 他没有做更大的动作,迅速拔出小刀。 两只手压了一下,文件夹迅速恢复原状。 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余副局长的办公桌上之后,张桦快步退到门边的位置。 “嘎吱。” 几乎同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 韩翠云、余副局长一同出现,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有一点惊讶。 或许他们以为,张桦应该在那儿阅读文件。 “余副局长、韩处长。”张桦立正道。 韩翠云嫣然一笑,“张科长怎么在这,办公室其他人呢?” 张桦摇了一下头,“我是来送绝密文件的,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儿。” “没错,那份情报我还没有看,刚刚让姚秘书给1号档案室打了电话。 我还以为张科长会晚一点来,所以到何副局长那儿说了两句。 可没想到你的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送来了。 这是余某的不是,还请张科长不要介意。”余副局长到底是条老狐狸,一看情况不如预期,连忙转移话题。 “我也没有看呢,不如就在这里看了!”韩翠云当仁不让,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夹。 在看到丝线完好无损时,韩翠云轻轻松了口气,但那对秀美却蹙得的更紧。 “啪!” 韩翠云翻开文件夹,匆匆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它放回桌上。 “张科长,根据规定,你应该和1号档案室的管理员在一起。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的人,还是被你打发出去了?”韩翠云冷冰冰的问道。 “报告韩处长,临进门时,我们恰好遇到严副科长。 因为上报总务科的材料不对,他们在门口核对着。 怎么,他们已经离开了?”张桦脸上满是诧异。 “我们没有看到,可能已经离开了!”余副局长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拿起文件夹看了一会儿,“张科长,我已经看完文件,你可以把它带走了。” “还请两位长官稍等片刻。”张桦一动不动,“根据规定,文件必须由两个人同时送回。” “咚咚咚。”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 接着满头大汗的老刘,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 “两位长官好。”在看到屋里的两个人时,他慌忙立正道。 “老刘,根据规定,应该由你和张科长一起护送文件。 怎么到了这儿,只变成张科长一个人了?”韩翠云死死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问道。 “报告韩处长,是严副科长一定要核对材料。 为了不耽误事儿,只好请张科长一个人送进来。”老刘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也不等韩翠云回答,张桦上前一步道: “报告韩处长,我刚刚把文件放在桌上,您二位就进来了。 如果有什么疏漏,一定是我这个科长做的不好。 要是有什么处罚,也一并由我来承担,和其他的人员没有一点关系。” 韩翠云愣了一下,“张科长,这事……” “韩处长,也就一分多钟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余副局长也劝解道。 毕竟今天是他要整治张桦,而这个人正是韩翠云夹带中的人物。 可没想到张桦并没有动作,让他的打算全盘落空。 如果让韩翠云继续发挥,肯定会查到严志斌的头上。 那家伙本来就是一屁谷烂账,真要是弄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他这个副局长也就到头了。 “既然余副局长都发话了,那此事就下不为例。”韩翠云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老刘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韩处长果然一丝不苟。”余副局长也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229章 一拍即合 “你是来看笑话的?”何副局长满腔都是怒火,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何副局长,你是准备在这儿问话吗?”张桦淡淡的问道:“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回答。” 何副局长看了一眼门外,果然有一个年轻警员在在那儿探头探脑。 他恼怒的对那人吼叫道:“滚!” 也不等那人离开,何副局长咬牙切齿地对张桦说道:“如果想看老子的笑话,那是白日做梦! 算了,你进来再说。” “何副局长就不请我坐坐?”张桦关好房门,看何副局长像乌眼鸡似的瞪着自己,不由得笑道:“你就算是副局长,也不用这么大的官威!” 何副局长指着沙发说道:“你可以到那儿坐,但是茶水就别想了。 张宗纬,我知道你大获全胜,但不用到我这里炫耀! 再怎么说我也是局里的老人,还不至于任你欺辱!” “何副局长误会了,天下最没趣的事儿,就是打死老虎。 既显不出自己的英雄气概,又会被周围的人耻笑。”张桦摇了一下头。 “那你来干什么?”何副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总不会是来找我要人的! 严志斌已经辞职,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到公共租界了。” “不,一介跳梁小丑,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张桦又摇了一下头,“我不想跟何副局长打哑谜,现在你我的处境都很艰难。 不知何副局长愿不愿意合作,以对抗现在的危局。” “为什么是我?”何副局长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发现张桦这么做根本没有道理。 毕竟现在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恰恰就是自己。 “很简单,锦上花那如雪中炭。”张桦淡淡说道:“我现在和你达成同盟,至少还能守望相助。 如果是韩处长、余副局长,我只能充当一个棋子。 可惜,我这辈子最讨厌做棋子。” “张科长的意思,此次的事件就这么过去了?”何副局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确实想这么做,因为对我没有一点好处。”张桦说道:“但是主导权并不在手里,我也是欲罢不能。” “你说的没错。”何副局长点了一下头。 余副局长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对韩翠云开战。 虽然双方还没有排开阵势,但试探性地进攻肯定已经开始。 而他和张桦就像漩涡中的水滴,只能跟着旋转,根本不要想逃出来。 “张科长,你觉得我们第1步该怎么走?”何副局长已经考虑了许多,尽管他绞尽脑汁,却没有一点解决之道。 现在有了张桦这个盟友,他想听一听对方的意见,顺带试探出对方的诚意如何。 “当然是抓权。”张桦轻笑一声,“侦缉队现在横竖不讨好,何副局长为什么不把它抓在手里?” 侦缉队? 何副局长愣了一下,他也曾想过这件事。 但权衡利弊之后,何副局长却放弃了。 原因只有一个,他根本投入不了那么多的钱。 “张科……宗纬老弟,不瞒你说,这件事我考虑过。 但是侦缉队下面有300多个人,局里的经费又不多,愚兄也是养不起呀! 一分钱为难死英雄汉,愚兄也只能徒呼奈何!”何副局长长叹一声。 “何副局长这是当局者迷。”张桦轻笑一声道:“上海这一亩三分地,归根结底靠的还是码头。 东洋人现在左支右绌,甚至连维持驻军都是个问题。 咱们何不用侦缉队控制码头,从而达到控制上海滩的目地。” “嘶!”何副局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能控制上海滩的码头,那一切不都是咱们说了算。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别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吃下去? 宗纬老弟,我就怕到时候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何副局长不用担心,咱们以稽查走私的名义,对码头进行一次排查。”张桦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对方消化其中的信息。 “排查?”何副局长眉头越蹙越紧,“这样的排查已经做了很多次,可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毕竟敢走私的都是上流人士,咱们根本惹不起呀!” 张桦轻轻一笑,“咱们确实惹不起,但是鬼子惹得起。 咱们只要把消息透露给他们……” “必须透露给古贺太君,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何副局长压低嗓门说道:“老弟有所不知,东洋人的上层也入了股,他们是一门心思的要在上面发财。 咱们断了他们的财路,立刻就要倒大霉。” 张桦一笑,“走私的物资中有什么违禁品?” 何副局长往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墙壁上到处都是耳朵。 他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被传的满世界都是。 “汽油、烟土、特效药,什么利润高,他们就运什么。”何副局长在一张纸上写道。 “那不就结了,古贺太君要是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张桦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那家伙甚至想用石头榨油,肯定不会放过的。”何副局长满脸笑容的写道。 已经到这个地步,他再没有任何的想法,副局长的位置也就不用坐了。 “警察局里怎么办?”何副局长不无担忧的说道:“难道按兵不动? 可咱们真这么做,肯定会被他们双方联手清除。” 张桦轻轻一笑道:“他们怎么争斗我们不管,先把侦缉队控制在手里再说。 何副局长每天都去找王局长批经费,然后再找一批人充实到里面。 接下来就是进行训练,这个也要何副局长亲力亲为。” “这样啊!”何副局长又皱起眉头。 这些年他是安逸惯了,现在重新变得紧张,让他一时的不适应。 但是为了保住职位,又只能背水一战。 “就这么办!”何副局长狠狠一咬牙,“老弟准备做什么?” 张桦轻轻一笑,“当然是稳坐钓鱼台,一个小科长而已,还上不得他们的台面。” 何副局长点了一下,“老弟想什么时候行动?” “本月27号怎么样?”张桦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写道。 “不行,东洋人会在码头卸货。”何副局长摇了一下头,在纸上写道:“他们要装卸毒气。” 第231章 带鱼是暗号? “什么?”屋里的人纷纷惊讶。 他们的眼睛都集中在张桦身上,似乎想把对方的每一丝毛发都研究清楚。 “宗纬,你哪儿来的路子?”何副局长一脸诧异地问道。 他确实听说张桦的路子野,但也知道对方刚刚被谢家开除。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元气,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但有豆油,还能搞到食盐。”张桦淡淡地说道。 随着新四军的发展,控制的区域也逐渐扩大,手头也有不少的物资需要交换。 之前分给了哈宝一些,但是那边的摊子并不大,不足以消化所有。 有了何副局长牵线搭桥,就能让更多的商品流通,从而换取更多急需的物资。 “哦,宗纬老弟,不知对方能开出什么条件?”胡部长沉吟片刻,从盒子中拿出一支香烟,插在翡翠的烟嘴上。 何副局长见状,赶紧拿出火柴将香烟点着。 “兵荒马乱的,有枪就是草头王。”张桦压力嗓门说道:“对面要无缝钢管、消炎药,可能还会送一些人过来。 放心,价码绝对公道,不会让在座的各位吃半点亏。” “这样……”胡部长思索了一阵子,“什么都好说,但是数量一定要成规模。 仨瓜俩枣的塞牙缝都不够,就别麻烦咱们了。” 张桦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胡部长,第1批货30吨怎么样?” “30吨都是豆油吗?”胡部长吓了一跳。 上海是个大都市,虽然有很多的码头可以进口,但豆油进价一直高于国内。 如果30吨都是豆油,这一笔单子转手就能赚几千大洋。 而这是细水长流的生意,一年算下来,收益不会低于10万大洋。 哪怕是胡部长这样的人,也会对这块肥肉垂涎三尺。 “首批20吨豆油,外带10吨的盐。”张桦小声说道。 “好!”胡部长一拍桌子站起来,“这批货我全要了。” 食盐的利润虽然稍低,但累计起来也不可小觑。 “不行,你全吃了,我们吃什么?”曲行长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这不是一单货的问题,如果胡部长今天拿下全部,那么将来他也会拿下全部。 让他们这些靠走私为生的人,只能喝西北风啦! “几位别争。”看胡部长、曲行长瞪得和乌眼鸡似的,何副局长赶紧和稀泥,“要不这样,胡部长拿四成,曲行长拿三成,其余的二成给在座的各位分一分。”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行,今天就给你老何一个面子。”胡部长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大家合作愉快。” 曲行长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拿起酒杯,“合作愉快。” 屋里的人碰了一杯之后,齐齐把酒水喝个干净。 “来来来,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吃菜。”何副局长热情地招呼道。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胡部长面红耳赤的问道:“宗纬老弟,不知道你的货卸在哪个码头?” 张桦摇了一下头,“我的根子都在法租界,华界这边鞭长莫及,不知道几位兄长有什么安排?” 曲行长思索了片刻,“码头的事儿不用发愁,只要避开东洋人常用的两个,这件事儿保管滴水不漏。” “是啊,可惜了利鑫的码头,原本那边卸货最方便,就是再多的东西也不在话下。” “别提了,上个月我走了一趟货,硬给我搞到长三去。 16吨的物资愣是下了4天,装船又装了4天,光在上海就耽搁了8天。” “你们说利鑫那边在搞什么,最近又是宪兵,又是巡警的,多看一眼都会被逮了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抱怨,但最后都集中在利鑫码头上。 “别问,尤其是27号别过去,要是谁……”何副局长忽然压低嗓门,“总之离远点。” 听他说得这么神秘,有人不屑道:“不就是送秘密武器,这些东洋人还真是抠门,连油料都算得死死的。 我让车行的老把式估了一下,就是送到武汉那边,重量有20吨左右。” “行了,这些事儿咱们少言语,要是让宪兵队的知道了,恐怕会来找麻烦。”胡部长连忙制止道:“吃得差不多了,都去我那儿打麻将。 今天不打个5圈,谁都不许走啊!” “老弟……”何副局长看了张桦一眼,此刻他是越看对方越顺眼。 “当然要去,以后熟门熟路的,也省去很多麻烦。”张桦笑盈盈地说道。 “对对对,还吃个屁,走走走。”胡部长兴高采烈地说道。 一瞬间,屋里的人走个干干净净。 “怎么喝这么多的酒?”顾晚晴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为了避免暴露,张桦当然不能找赵耀林、老杨汇报工作。 于是,顾晚晴的诊所就成了新的联络点。 “你当我愿意?”张桦没好气地说道:“喝了一肚子的酒,还要陪几个老家伙打麻将,旁边还有人唱评弹…… 顾大小姐,要不咱们换换。 你去打麻将、喝酒,我在这儿坐诊。” “我不就说说嘛!”顾晚晴翻了一下眼睛,“张桦同志,你可是违反纪律了。 按照规定,三天必须来报到一次。” “你这又不是开咖啡厅,我三天两头往诊所跑,别的人会怎么想?”张桦把手一摊,“总不能跟他们说,我这是肾亏!” 他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说有什么病,别人根本不会相信。 唯一的理由是沉迷于酒色,导致身体被掏空了。 可这么一说,张桦又不乐意了。 “那你说怎么办?”顾晚晴也无计可施。 “要不,我追求一下你。”张桦一脸无奈,“我也只能屈就,不然别人不信啊!” 看对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桦大大咧咧地说道:“知足,老实说,我还有点看不上。 前不凸后不翘,小小带鱼可笑可笑。” 带鱼? 顾晚晴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但是看张桦一脸促狭的样子,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句好话。 “你少说这些没相干的,今天有什么情报汇报?” “27日,鬼子会在利鑫码头卸下毒气弹,总共20吨,要送往武汉前线。”张桦小声说道:“这是绝密情报。” “我马上汇报。”顾晚晴看了张桦一眼,“没有别的消息,你赶紧回去休息!” “无情。”张桦说出两个字,摇摇晃晃地走了。 “带鱼。”顾晚晴坐到黄包车上,脑子里还想着这个词。 但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领导的暗语?” 第235章 来个齐人之福 “宗纬一表人才,怎么就不找个女朋友? 难道旁边都是胭脂俗粉,你老弟看不上眼?”胡部长说完,打出了一张三饼。 何副局长连忙阻止道:“这事你可别跟我抢,我家那位可是天天物色着。 宗纬,周福海的侄女怎么样? 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我看了前列腺都恢复正常。” “你说的该不会是周雅娴!”张桦摸了一张牌,看看用不上,又把它扔了出去。 “对,你们认识?”何副局长有些惊诧,“那妮子高傲的很,刘副市长的二公子可是追了许久,结果愣是追不上。 前两天还在家里寻死觅活,搞得老刘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也不是很熟,第1次见面还替她打了一次架。”张桦笑着说道。 “哎哟喂,都英雄救美了,你这还不叫熟?”曲行长一脸惊讶的样子。 周福海是什么人? 在国府的时候就深孚众望,投靠鬼子以后,那更是受到对方的重用。 如今地位那更是在伪市长之上,那更别提他们这些所谓的部长、行长和副警察局长。 可没想到,张桦竟然和他的侄女有这么一段交情。 这要是利用起来,收益可不要太大哟! “老弟,你怎么不早说?”何副局长脸上笑开了花,“这么一份香火缘,我就不信周雅娴会看不上你。 要不这样,明天我在家里设宴。 你们通通都来,给咱们的张老弟穿针引线。” “对对对,咱们也好久没有热闹了,明天就到老何家聚一聚。 老何,我还记得你还藏了几瓶汾酒,这次可不准吝啬啊!”胡部长兴高采烈道。 “那还用说吗! 这个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别说是汾酒了,就是再好的东西,我老何也舍得拿出来。”何副局长笑眯眯的说道。 “老哥几个,我现在单身不也挺好,你们就别忙活了。”张桦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这几个狗汉奸竟争先恐后的做起媒婆来。 “你今年都二十好几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大儿子都两岁。”何副局长鄙夷道。 “听说张老弟老往那个什么诊所跑,我也没看你花天酒地,不会落下什么病了!”曲行长幽幽的说道。 “没什么病,我就是喜欢……”张桦含糊其辞。 “哟,搞了半天,老弟是喜欢顾医生!”何副局长又笑了,“我和老顾家那可是世交,可惜他遭了常玉清那个王八蛋的毒手。 不过,顾医生……你嫂子亲自出马,他一定能来。 要不这样,明天我把两个妮子都叫来,你自己慢慢的挑。 喜欢哪个,咱们就追哪个。” “嘿嘿嘿。”曲行长忽然笑起来,“自摸,来来来,给钱给钱。” “这张你也糊,真是没天理。”胡部长骂咧了两句,从兜里拿出一叠钱。 “怎么又是曲行长胡,我兜里的钱都快让你挖干净了。”张桦没好气的说道。 “这叫情场得意,赌场必然失意。”曲行长得意的笑道:“老弟,要不你大发神通,来个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别别,你老哥可别害我!”张桦忙不迭地说道。 这几个狗汉奸身边围着一堆人,要是露出去只言片语,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就是,你个老东西别坑害我老弟。”何副局长开口骂道。 “我也就是一说。”曲行长点燃一根烟,借着洗牌的机会,“昨天码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宪兵队的那头蠢猪竟敢开枪。 虽然没有打死人,但是后来的践踏造成了数10人轻重伤。 市政府也是没办法,宣布包了所有的药费。 一大早的就来我行里提钱,你们说晦气不晦气?” “有什么晦气的,又不是你自己的钱。”胡部长摸了一张牌,打出手里的幺鸡。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银行的金库空空如也,里面的钱全被鬼子拿走了。 这个时候找我要钱,还不如拿根绳子把我吊死。”曲行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说过的话当刮风!”何副局长问道。 这件事他撇得一干二净,如今正乐得坐山观虎斗。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我是一分钱没有。 谁说出来的话,谁自己负责呗!”曲行长也是毫不担心。 胡部长有些好奇,“这消息谁放出去的,知道的拢共也没几个人。 更离谱的是,到目前为止,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何副局长把手一摆,“咳,这种事情只能瞒那些不该知道的。有心人稍稍打听,都能知道具体内情。 不过,咱们几个可要口紧一些,别让宪兵队的那些家伙盯上。” 曲行长不屑一笑,“现在他们都焦头烂额,哪顾得查这些事儿。 再说了,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 今后鬼子不敢再利鑫下货,咱们就能把那儿利用起来。 有了宗纬老弟的供货,咱们还怕吃不成胖子?” “就你还吃成胖子?”何副局长满脸都是轻蔑,“瘦得跟鸦片鬼似的,就是让你胡吃海喝,这辈子都胖不起来。” 几个人相互取笑一番,何副局长忽然说道:“韩翠云今天去了趟宪兵队,回来的时候满脸亢奋,就像吃了几斤蜜蜂屎似的。 你们说,这个鬼女人会不会有新的动作? 宗纬,你和他的交情不浅,就没有一点风声?” 张桦摇了摇头,“他可从来不说这些,而且我也没有兴趣打听。 咱们安安稳稳的发财不好,没必要卷进那些破事里。 不过,韩处长一直在搞无线电,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何副局长一脸不爽地说道:“到目前为止已经花了好几十万,进了一大批的设备。 都是英国那边造的,据说10分钟就能找到电台的位置。 哥几个手里谁没有电台? 往后还是搬到法租界去,省得惹一堆麻烦。” “公共租界不行吗?”曲行长有些纳闷,“租金便宜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位置也好。” 何副局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外行了! 公共租界巡捕房可是塞了不少东洋人进去,现在都快成他们的天下了。 加上黄道会和张万林的帮会分子,在那边并不安全。 老曲你就是太吝啬,恨不得一分钱分两半花。 你也不想想,一部电台要大洋3000,损失了找谁要去。” 曲行长一咬牙,“我晚上就把它搬喽!” 第237章 常玉清豁出去了 “宗纬老弟,电台我们已经全部转移。 戴老板那边听到消息,对咱们情报组进行了褒奖。”谢桐一脸兴奋地说道。 张桦才潜伏进去不多久,竟然得到了如此机密的消息。 整个军统上海区不敢怠慢,纷纷将麾下的电台转走。 “下职感谢戴老板的知遇之恩。”张桦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我怀疑这是鬼子的一个圈套。 先把我们逼走,然后再一网打尽。” “不会!”谢桐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多的电台,而且还是在法租界。 鬼子的手再长,恐怕也伸不到那里去。” 此前他也考虑过张桦的建议,将电台安置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过就算是谢桐愿意,他手底下的发报员却不愿意了。 那些人喜欢安逸的生活,怎么可能吃一点的苦头。 于是乎,张桦的建议就被搁置。 “这段时间,黄道会的活动很猖獗。”张桦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有大量的人手潜伏进公共租界、法租界。 不出意料的话,他们的任务是清剿所有的电台。” “黄道会?”谢桐有些疑惑。 在小山次郎被杀之后,黄道会的地位一落千丈。 会首常玉清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寓公。 怎么转眼之间,这只死老鼠又变得活灵活现。 “谢总组长,现在能大量潜入法租界的,除了帮会分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张桦解释道:“张万林虽然广收门徒,但他的目标却不局限于上海。 所以他并不把伪警察局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听命于他们的指挥。 常玉清现在是门庭冷落,再不利用机会挣扎一番,只怕要落个门可罗雀的下场。 所以只有他会全力配合韩翠云,试图夺回丢失的一切。” “宗纬说得很有道理。”谢桐频频点头,但他又神色沮丧地说道:“不过那些点是王区长定下来的,我也不好去更改。 要不这样,我先找王区长汇报。” “是,全凭谢总组长定夺。”张桦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毕竟好言能劝该死的鬼,只有撞个头破血流,这些人才会做出一丁点改变。 “都过足瘾了!”常玉清从鸦片床上坐起来。 此时的他精神十分亢奋,对着周围的人大声吼叫道。 “常老大的云土就是过瘾,抽上几口立刻觉得身轻如燕。” “好久没尝到这么好的货色了,今天算是脱了常会长的福。” “可惜呀,要是每天都能来一管子,我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那些人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虽然一个个精神倦怠,但还是纷纷拍起马屁。 常玉清咧开大嘴,哈哈笑道:“一副没见识的样,这点云土算个屁。 要是今天的事成了,老子每天都请你们抽。” “哥几个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谢常会长的赏。”有人赶紧站起来说道。 对他们来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有一口抽的,就是生活的全部了。 “别!”常玉清嚣张的一挥手,神色傲慢地说道:“赏是要赏的,但有件事儿咱们也得说清楚。 任务是上面的大太君布置下来的,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完成。 到那个时候,除非你们有天上的月亮,别的老子都能满足。” “常会长,您就说怎么办!如果我含糊半个字,您直接沉到江里头。” “我嘴笨不会说话,常会长说干什么咱就干什么,绝不打半分折扣。” “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我手下要是谁敢推三阻四的,我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听常玉清说的笃定,在座的人也变得亢奋起来。 他们纷纷站起身体,举起右手砰砰的敲打着胸脯。 甚至连常玉清都觉得瘆得慌,生怕这些家伙把肋骨打断。 “好说,但咱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常玉清也站起来,“本来是自家的兄弟,老子也不想说伤脸面的话。 但今天的事情太大,要真出一点状况,恐怕连我都跑不了。” 说到这儿,他一声断喝,“都上来!” 片刻的功夫,两个巨大的箱子放在屋内。 旁边还站着十来个女人,她们身材高挑,面目姣好,一看就知道是高等货色。 看屋里的人全都愣住,常玉清一脸得意地说道:“诸位,老子从不来虚的。” 他抬起右脚狠狠踹在一个箱子上。 “哗啦啦。” 随着一连串的声音,亮闪闪的银元滚落了一地。 “呼。”有人连忙捡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一口,然后凑到耳朵边仔细地聆听。 “是真的大洋!”那些人一个个发出惊诧的叫声。 看他们的表现,常玉清更加的得意,“看清楚了,只要把事情办好,这些大洋都是你们的。” 他又一指那些站着的女人,“都仔细了,她们可都是舞厅里的头牌。 不喜欢要钱的弟兄,也可以选她们。” “常会长,我能选两个吗?” “两个怎么够,我要三个。” “眼皮子太浅,就不能全包吗?” 屋里立刻响起一声声的怪叫,那些家伙围在女人边上,眼里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那些女人也是经验丰厚,纷纷用诱惑的眼神挑逗。 一时间干柴烈火,要不是常玉清当面,这里早已经变成“战场”。 “那还不简单,只要你们完成任务,这些女人随便挑。”常玉清大手一挥,“老子也不废话,一部电台一个女人或者500大洋。 如果抓到国共的发报员,奖赏直接翻一倍。 弟兄们,女人、钱就在面前,你们还特么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抓人啊!” “走!” 那些人早已经被撩拨得亢奋,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争先恐后地往外走了。 “常会长,你做得很好。” 就在常玉清得意洋洋的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里。 他就像触电一样,着急忙慌地喊道:“不相干的人全都退下去。” 只是瞬间,屋里的人全都走得干干净净。 “韩处长,全凭您的吩咐。”硕大无朋的常玉清,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昂。 现在的他,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就差趴在地上,给别人当椅子坐。 “记住了,必须按计划抓人。”韩翠云淡淡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第241章 就这么寸 “今天高兴,这5瓶酒必须喝光。 谁要是敢中途离席,以后就别说是档案科的人。”张桦大声说道。 今天他们没有去大饭店,而是找了一家比较实惠的小馆子。 倒不是张桦吝啬,而是在这样的氛围吃饭,大家都比较放得开。 “科长,这么多的好菜,能不能先吃一轮再喝?”有人可怜巴巴地说道。 自从开战以来,上海的物价飞腾。 就算是警局的警员,日子也开始过得紧巴。 今天张桦请客,上的又全都是硬菜。 警员们看了,个个馋得流口水。 “瞧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张桦没好气地骂道:“那就先吃一轮,然后每人三杯酒。 如果再吃一轮,必须再喝三杯。 老子就不信,你们还能直着走出去。” “科长都发话了,赶紧吃啊!”王阿水大喊一声。 他手起筷落,将烤鸡的鸡屁股夹住。 旁边几个人要抢,结果都落了空。 嘻嘻哈哈间,桌上的菜被吃个七七八八。 众人喝了一轮之后,饭店老板上来敬了一杯酒,又布了八样硬菜。 “果然还是张科长了解弟兄们。”史玉新端着酒杯站起来,“下职祝您水涨船高,诸事顺利。” “干了。”张桦和他碰了一下,仰脖将酒水喝个干净,“你们几个别打歪主意,一人敬一杯,老子不醉才怪。 这种虚套就别来了,能喝就喝一杯,不能喝就把杯子搁那。 今天咱们就是吃个高兴、喝个高兴,回去和家人也高高兴兴。 但我也立个规矩,散场后自己回家,别醉的不省人事。” “有张科长这句话打底,哥几个这心就稳了。”王阿水端起酒杯,“咱们一起走一个,祝张科长步步高升,也祝咱们能发个小财。” 张桦端起酒杯,“这句话我爱听,干了。” 就在张桦等人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邓仲元一个人守在档案科办公室。 他在画一幅素描,但刚刚才起笔,却又停了下来。 他细细的思索着,似乎要把画中人的所有优点都表现出来 但一提起笔,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邓仲元把双手的手指都插进头发里,苦恼的搅动着。 本来梳理得整齐的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 “咯吱。”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邓仲元一个激灵,连忙将面前的画册合好。 “你是档案科的值班人员?” 门口走进一个身穿警服的人,大约40来岁,身材十分高大。 他倨傲地看了邓仲元一眼,冷冷问道:“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文件吗?” “报告长官,今天确实有重要的文件,是宪兵的太君亲自送来的。”邓仲元看了对方的警衔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来人是警局最高阶的存在,在这样的人面前,邓仲元只能保持低姿态。 “归档了吗?”那人又开口问道。 邓仲元慌忙回答道:“已经归档,这个是记录,还请长官过目。” 那人接过邓仲元递过来的登记簿,一条条的观看着。 “档案科就你一个人值班,如果有谁要调阅绝密文件怎么办?” 邓仲元忙不迭地回答道:“报告长官,1号档案室也有人值班。 如果长官们需要调阅,会由我和他一起送到办公室。” “很好,你现在跟我到1号档案室,我要看一看那边的情况。”那人点了一下头,随手合上记事簿。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1号档案室,只见铁门紧锁。 唯一的孔洞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咚咚咚。” 那人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使劲敲了几下屋门。 可没有想到,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咚咚咚。” 那人有些生气,又重重敲了几下屋门。 “谁呀!”屋子里终于传来一个不高兴的声音,接着一缕光线从孔洞中射出来。 “有这样敲门的,给老子报丧呢!”1号档案室的人,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他从孔洞中看了一眼,随即被惊得目瞪口呆。 “长官好!”1号档案室的管理员立正道。 “把门打开。”那人冷冷说道。 “嘎吱!” 管理员连忙拉开屋门,但他的面前还拦着一道铁栅栏。 “你这是值班吗?”那人扫了对方一眼,破口大骂道:“连衣服都不穿,你把这当澡堂子呢!” 管理员磕磕巴巴的辩解道:“报告长官,1号档案室晚上不会有人调阅文件……”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调阅文件?”那人大声质问道。 管理员当然不敢说,这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报告长官,是下职做错了。” 虽然他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服软了。 “铃铃铃。” 可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竟然响了。 管理员连忙把它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有人说道: “1号档案室,我这里是余副局长办公室,现在要调阅宪兵队送来的档案。” 邪门了! 管理员愣了一下,警察局能调阅文件的三个人,从来都没有值夜班的习惯。 怎么余副局长今天转性了,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 “怎么回事?”那人看管理员一阵发呆,不禁问道:“为什么还不办?” “是!”管理员这才回过神,他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将一份文件拿出来。 看邓仲元也在一旁,又说道:“仲元,你跟我一起上去!” “不用。”没想到那人抢先说道:“我正好想问问余副局长,到底是怎么带的兵。 邓仲元是,你在办公室里待命。” 那人抬手指着管理员,“你跟我把文件送上去。” “是!”管理员迟疑片刻,但还是答应道。 “拿来。”那人一抬手,接过管理员手里的文件。 “砰。”等对方关好档案室的铁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楼上。 “啪!” 可就在这时,楼道里的灯忽然黑了。 “这是停电了?”管理员诧异地看了一眼楼外,只见街道对面灯火辉煌。 “你有没有带电筒?”那人很不高兴地问道。 “报告长官,我没有带电筒。”管理员支支吾吾道。 根据规定,他是要携带电筒的。 可刚才实在太着急,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办?” 管理员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寸,竟然什么事儿都遇上。 “我明天怕是要到城隍庙上一炷香。” 第243章 配合好工作 “站住,你们谁都不许走?” 就在野口敏三郎准备带走张桦的时候,门外忽然闯进一道身影。 她还没有站稳脚跟,嘴里就焦急地喊道:“野口,就算是来警察局抓人,也必须有古贺阁下的批文。 你把整个档案科的人都抓了,警察局还能运转吗?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负担得起! 还有此次的行动,你是不要我的配合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彻底平息了野口敏三郎的企图。 即便凶暴如他,也不得不改变策略。 “韩小姐少安毋躁,我们带张科长回去,只是例行问话而已,绝对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如果韩小姐不信,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返回宪兵队。 就算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面对古贺阁下。” “不!”韩翠云断然拒绝道:“张科长并没有犯任何的错误,自然不能像犯人一样带回去。” 被带到宪兵队问话,是要在档案中记下一笔的。 这对张桦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 毕竟如野口敏三郎所说,这里整片区域都是日本的占领区域。 没有那个东洋人会相信,一个被宪兵队抓走的中国人。 “韩处长,我请你记住一点,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宪兵队。 只要有所怀疑,我们就有权利逮捕嫌犯,并从他口中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如果你非要横加干涉,我不介意把你也带回去。” 韩翠云淡淡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也把我抓起来。 我倒想看看,宪兵队连抓这么多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帝国的安危”野口敏三郎又往前逼了一步,他一脸狰狞地说道:“我相信,在足够的力量面前,你们会说出我想要的一切。” “铃铃铃。”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野口阁下,这是您的电话。”一名警员拿起电话,他的脸色随即一变,忙不迭地说道。 “我的电话?”野口不由地一愣,他将信将疑地拿起电话,就听里面传来冷冰冰的一个字。 “滚!” “告诉张桦同志,我们的人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赵耀林十分认真地说道。 昨天夜里的行动,他一大早就听说了。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行动小组擅自行动。 但细细查询下来,发现不是自己人做的。 奇怪的是,军统、中统竟然通通保持沉默,似乎也不是他们干的。 这样一来,整起事件就变成无头公案。 “现在局面错综复杂,张桦同志的任务是继续潜伏,绝不能引起敌人的怀疑。 所以警局方面的行动,我们会以最谨慎的态度执行。”赵耀林又补充道。 长期的潜伏是枯燥乏味的,难免会让人心浮气躁。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很容易暴露身份。 “我们相信组织的能力”顾晚晴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了,张桦同志分析说,这起事件可能是军统干的。” 在她的心目中,军统干的大多是脏活。 这样精细的行动,根本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所以对于张桦的分析,顾晚晴有些嗤之以鼻。 “理由?”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杨,突然开口问道。 顾晚晴说道:“张桦同志说,军统上海区的新区长刚刚履新,肯定要做一两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啪!”老杨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王天本,如果他来到上海,那这件事就解释得通了。” 赵耀林皱了一下眉头,“王天本,我和他打的交道不多。 老杨同志,你介绍介绍。” “王天本绝对是个棘手的存在。”老杨介绍道:“此人来历神秘,到目前为止甚至没有一张照片。 在军统的资历,也远比戴笠深厚。 只是他的几个靠山纷纷倒掉,如今在军统的地位很尴尬。 此次来上海,也是之前的周区长鼎力推荐,否则他还在北平那边窝着。” “我有点想不明白。”赵耀林摇了一下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第1个目标只是份绝密文件,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老杨摆手说道:“王天本从不干无的放矢的事。 他出手弄那份文件,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是不是他们也有重要人物被抓?”赵耀林脑中冒出一个想法,“王天本之所以盗走文件,也是想确定那个人到底判变没有。” 老杨点了一下头,对身边的顾晚晴说道:“你们提供的信息很重要,对保存我们的力量起到了决定的作用。 尤其是张桦同志,他最近的表现十分出色,对此组织上已经对他进行褒奖。 但是斗争是残酷的,希望他戒骄戒躁,一切行动都要谨慎。” “是!”顾晚晴站起来,“有一件事要报告领导,警察局的何副局长想给我和张桦同志牵线。 我对他有点抵触,能否不参加?” 赵耀林轻轻一笑,“你说的他是谁? 何副局长,还是张桦同志?” 顾晚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双手不安的揉着衣角,“都有一点。” “哈哈哈。”赵耀林连笑了几声,“我看张桦同志挺不错,和你也比较般配。 这件事情你应该更积极一些,否则张桦同志也很被动。” “他……他会被动?”顾晚晴翻了一个白眼,“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家伙,怎么可能被动? 领导,你可不要被那个家伙的外表蒙骗了。” 赵耀林轻摇了一下头,“我可听说,何副局长还请了周福海的侄女周雅娴,那也是上海滩有名的美人。 如果对方真看上了,天天缠着张桦同志,这潜伏工作还要不要做? 所以,这次的会面既是任务,又是对张桦同志的一种保护。 你作为一个老党员,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可是……”顾晚晴还有些犹豫了,他想了想张桦。 那个家伙一肚子坏水,不是嘲笑自己像母老虎,就说自己的身材像带鱼。 尤其是后一句话,顾晚晴每次都气得瑟瑟发抖。 她无数次的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明明很完美好不好,怎么可能是带鱼。 老杨忽然说道:“小张同志的位置很重要,你一定要配合好工作。 记住了,我们做地下工作的,绝不能凭自己的好恶。” “我明白了,请组织放心,我会尽力配合张桦同志的工作。”顾晚晴郑重说道。 第244章 我想看一下文件 “你要去参加宴会?”张桦十分的惊讶。 此前,顾晚晴表现得不屑一顾。 怎么才转个脸,她就改变了主意。 果然女人的话信不得,谁相信谁就得倒霉。 “我只是参加宴会,绝不会影响你和周小姐。”顾晚晴一脸平淡地说道。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女人。”张桦打着哈哈说道:“再说了,周雅娴的行为很是可疑。 我贸然和她接触,难说会来惹来麻烦。” 顾晚晴轻轻一笑,“我听说解释就是掩饰,张科长情绪这么激动,难不成确实有想法? 我给你参谋参谋,或许能给出比较客观的建议。” “啊!”张桦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该吃吃,该喝喝。 晚晴同志,这种事就别提您宝贵的意见了!” “张桦同志,你心里不会有鬼!”顾晚晴还是头一次看张桦吃瘪,心情瞬间就好了。 “放心,懂女人的永远是女人。 我到时候给你好好看看,那位周小姐值不值得去追求。 毕竟咱们张科长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喂,你当我是什么?”张桦有些愤愤不平,“收起你的嘴脸,别搞得跟人贩子似的。 我和你可是革命同志,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咯咯咯。”顾晚晴竟然笑了,“周小姐要家世有家世,相貌有相貌,试问天下的男人谁不爱? 说句老实话,张桦同志还有些配不上。” “我哪儿配不上?”张桦有些生气地问道:“今天就请晚晴同志可以提提意见,说说我哪儿配不上!”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有想法,还死不承认。”顾晚晴一脸戏谑地看了张桦,“之前就英雄救美,现在叫再续前缘。 我在给你们穿穿红线,这件事一定能成!” 这天没法聊了,张桦拔脚就走,全然不管身后顾晚晴的叫唤。 “张科长,昨天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没想到才进警察局大门,张桦就被韩翠云叫到办公室。 推开门时,发现古贺彦早已经等在那儿。 或许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他竟然把脑袋剃得光秃秃的。 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是那么的耀眼。 “阁下,这起事件有眉目了吗?”张桦一脸平淡地问道:“如果还没有,这个道歉我不能接受。 如果有眉目了,我希望亲自逮捕嫌犯,以洗刷各位对我的怀疑。” 古贺彦微微一怔,他以为张桦会受宠若惊,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的从容。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古贺彦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张桦的面前。 “呃!” 本来古贺彦想拍一拍对方的肩膀,但他的个子太矮,踮着脚都够不到对方的肩膀。 偏偏张桦没有屈膝的意思,古贺彦也只能放弃。 “我一直认为,这件事确实与张科长无关。 野口敏三郎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希望你不要把他放在心上。” 张桦十分严肃地说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档案科,而且把绝密文件骗出了房间。 如果没有人做内应,连我都不敢相信。 野口阁下过来询问也是应该的,但他怀疑错了对象,这样的调查不会有任何结果。” “哦,那么张科长怎么看?”古贺彦饶有趣味地看着张桦,良久才问道:“难道张科长已经有了目标?” 张桦摇了一下头,“恰恰相反,我才来警察局不多久,并不掌握这里的情况。 但是对于案情,我有一点粗鄙的看法。 那些人为什么要拿这一份文件,肯定是里面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只要顺着这个线索,不能查出作案人是谁。” “啪啪啪。”古贺彦轻轻拍的手,“精彩,张科长果然是个聪明人,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想成立一个专案组,由韩处长亲自主持,张科长愿意协助她吗?” 张桦立正道:“古贺阁下,别人的黑手已经伸向档案科,如果不将它们全部折断,档案科所有的人都抬不起头。 就算您不下这道命令,我也会提出要求。” “张科长果然可以信任。”古贺彦,嘿嘿一笑道:“那么,张科长认为应该从哪儿下手?” 张桦说道:“首先那天是有人混进了警察局,根据邓仲元的说法,那人佩戴的警衔很高,这说明对方对警察局的一切都很熟悉。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警察局里工作很多年的人。 其二,1号档案室当晚接到了余副局长的电话。 根据电话总机当天晚上的记录,他们确实接到了这个电话,并将它插转到1号档案室。 但余副局长当晚并没有在警察局,所以拨通电话的另有其人。 不过余副局长的办公室并没有被撬的迹象,所以我怀疑有人在线箱里做了手脚。” “没错。”古贺彦心头的阴郁逐渐化开,“我们也对线箱做了调查,发现有人在线路上做了手脚。 不仅如此,她们还动了局里的电线,所以当晚才会停电。 综合这些信息,我们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 但可惜的是,其中的一个已经畏罪潜逃。” “为了一份绝密文件,葬送了自己的一个卧底,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说到这儿,张桦嗤笑一声,“我觉得这反而是件好事,如果那个人悄无声息地潜伏下去,会对我们造成更大的损失。” “没错,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古贺彦脸上堆满了不解。 毕竟畏罪潜逃的人,在警察局中的地位不低。 他只要在那个位置上,就能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 “很简单,军统上海区的区长刚刚换了人。 新区长为了站稳脚跟,才会用这种杀鸡取卵的方法。”韩翠云忽然插嘴道。 “我与韩处长的看法一致,新区长为了展现自己的手腕,窃取了当日的绝密文件。”张桦说道:“当日的文件,确实很重要吗? 如果不是的话,我想看一下内容。” 韩翠云看了古贺彦一眼,发现对方轻轻点了几下头。 她将一张纸放在桌面上,赫然是昨天入库的绝密文件。 “已有重大突破。” 但让张桦诧异的是,上面只有6个字,而且还是手写体。 从笔法上看,写字的人应该孔武有力。 “野口敏三郎写的?” 第245章 不要抛弃我 “这就是昨天的绝密文件。”韩翠云一脸鄙夷的说道:“窃密的人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盗走的所谓绝密文件,不过是野口敏三郎的炫耀。” 开展行动以来,宪兵队里抓了太多的人。 当数量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后,野口终于时来运转。 几名嫌犯先后开口,说出了大量的消息。 在这些情报的支援下,野口又抓住更多的人。 经过严刑拷打,野口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 得意扬扬的写下6个字后,让人送到了警察局。 就是这一份情报刺激了警察局内部的潜伏人员,他们随即开展行动硬是把它拿到手里。 不过在看到情报内容时,估计那些人连肚皮都气破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的性命。”张桦轻叹一声。 王区长费尽心力的一招,得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估计他的肝都碎了。 “韩处长、张科长,你们的任务是肃清警局内的潜伏人员。 如果条件允许,你们尽可能抓活的,然后送到宪兵队的监狱。” 韩翠云皱了一下眉头,“古贺阁下,之前的布置是我们劳心费神才做的。 可抓到的人全都被押送到宪兵队,我们却得不到自言片语。 那么,我们还怎么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古贺彦轻轻一笑,“这一点还请韩小姐放心,我会下命令让野口将每天最新的进展报告给你。” 本来他是打定主意吃独食,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得不给别人分一杯羹。 “古贺阁下,这些我都记录在案。 如果野口拒不配合,那就没有下一步的行动。”韩翠云不依不饶的威胁道 “韩小姐只管放心,野口一定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古贺彦一脸尴尬的笑容。 “宗纬,这是宪兵队今天送来的情报。” 古贺彦回去不久,宪兵队那边就送来厚厚一本文件,这让韩翠云分外惊讶。 她立刻动用权限,让档案室将那份文件送了上来。 “宪兵队的土鳖终于开窍了,要是早点共享情报,我们就能抓住更多的反抗分子。”韩翠云有些懊恼的说道。 张桦端坐在沙发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这份是绝密文件,我没有看的资格。” 韩翠云轻轻一笑,“你现在可是专案组的副组长,当然有权利看这份文件。 张副组长,替我找出有价值的东西。” 张桦站起来,慢慢走到那份文件的面前,他轻摇了一下头,“我不相信宪兵队的人会这么好心。” 说到这儿,张桦打开那一本文件。 “宪兵队的王八蛋,这种时候还玩手段。”韩翠云的脸色先是通红,然后变得铁青。 宪兵队送来的确实是文件,只是里面用墨画了一条又一条。 可以说,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全被他们涂掉。 “啪!” 张桦随手合上文件,“韩处长,现在还有必要查下去吗?” “不用了。”韩翠云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眼神中也满是心灰意冷。 看得出,今次的事件对她的打击有多么大。 “如果这样的话,我先下去了。”张桦站起来。 “宗纬,连你也想抛弃我吗?”韩翠云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韩处长,我从来没想过抛弃谁。”张桦淡淡说道:“如果是古贺阁下要抛弃我们,你有办法应对吗?” 韩翠云不由得愣了一下,“我确实没有。” 张桦没有多说什么,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我拿回去整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韩翠云疲惫的挥了一下手,“你去!” “科里的人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现在到我面前集合。” 回到办公室的张桦,立即叫来所有的人。 他把手里的文件重重拍在办公桌上,“把所有的文件按街区归类,然后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是!”档案科的人齐刷刷的答道。 “菲利浦路,两人,查实为商业电台发报员,已经释放。” “梧桐路4个人,两人为商业电台发报员,另外两人是维修人员,除一人被打成骨折外,其余人的状态良好。” “菲尔路37号,总共逮捕两人,并收出三只手枪。嫌犯身份正在确认中。” 一个个地址被念出,很快地图就变得密密麻麻。 “被抓的人都在法租界,鬼……东洋人是用了什么法宝不成?”有人小声嘀咕道。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一个警员压低嗓门说道:“最近法租界可不太平,黄道会的家伙横行霸道,甚至连巡捕都不放在眼里。 前两天还在街上打了一架,巡捕被打死4个人。” “啊!法租界的洋人就不管管,之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就算是对东洋人,那都是用鼻孔看的。”之前的警员大惑不解道。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东洋人现在如日中天,当然不把那些西洋鬼子放在眼里。”王阿水接口说道:“我们说归说,手上的动作可不能慢,张科长等着要结果呢!” 警员们不再说闲话,他们纷纷加快速度,将一个又一个的红点标注在地图上。 “张科长,发报员主要集中在这两条街道上。”史玉新指着地图说的。 从远处看,那两条交错的街道构成一个红红的大叉。 张桦看了一眼,说道:“这两条路的房屋都在三层以上,街道的住户也多为商户,商业电台设在这里也恰如其分。” 忽然他顿了一顿,“把那些不在这两条街上的文件都找出来。” 其余的人星罗棋布,但大都集中在闹市区域。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居住。 “张科长,这也是那些区域被抓的人。” 不大会儿功夫,史玉新拿出了厚厚一叠文件。 张桦翻看了一遍,随即从中抽出几份。 “这些个住户都很可疑,在就给我查。” 不大会儿功夫,史玉新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张科长,这几个住户确实可疑,不过他们都被宪兵队抓了,咱们还是等消息!” “知道了。”张桦说道。 他漫不经心的看到文件,但心里已经把文件上的字一一记下来。 第253章 这是一个陷阱 “弟兄们,上峰发来命令,要求我们找出李默村的藏身之处。 经过排查,长丰旅店应该是最适合的地方。 这里挨着鬼子的宪兵队,只要听到声响,他们在5分钟之内就能赶到。” 黄德亮顿了一下,又用手里的木棍敲了敲墙上的黑板。 临战之前熟悉地图,这是从张桦那儿学来的。 “但是……”黄德亮恶狠狠地想道:“从今往后,只有我才是情报一组的组长。 张桦……你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一直备受打压的他,终于有了一飞冲天的可能。 黄德亮当然要抓住机会,争取全方位超越张桦。 可惜现在的情报一组处处都是对方的影子,黄德亮想改弦更张却不知从何下手。 无可奈何之下,他干脆来个全盘接受,以更好地为自己服务。 “组长,长丰旅店挨着鬼子宪兵队,旁边又是鬼子陆军的俱乐部,所以住了不少军官。 如果对这儿下手,我们……”一名组员磕磕巴巴地说道。 现在的情报一组已经成了一言堂,黄德亮根本听不进半点其他的意见。 比之前张桦的作风,简直有天壤之别。 也正因为如此,组员们全都静若寒蝉。 “胆小鬼!”黄德亮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那清脆的声音,让一组的成员浑身一颤。 他们悄悄对望了一眼,一个个把嘴巴闭上。 “现在还有什么意见?”黄德亮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所过之处,全都是垂头丧气。 “怎么全成闷嘴葫芦,难道就不能答应一声?”黄德亮歇斯底里的吼叫道。 现在的他,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哀。 张桦在的时候,情报一组那叫一个踊跃。 怎么到了自己手上,就变成病猫般的模样。 “我和他的差距,真得有那么大吗?”黄德亮彻底陷入不自信的状态。 “宗纬,跟我去宪兵队一趟。” 快下班的时候,韩翠云忽然打了一个电话。 “又抓住哪路毛神了?”张桦的声音十分平淡,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不,只想请你看一场好戏。”韩翠云娇笑着说道。 可以想见,她现在是何等的愉悦。 “好戏?”张桦摇了一下头,“韩小姐,宪兵队能有什么好戏? 不是大声咆哮,就是严刑拷打。 目光到处,除了血肉模糊之外,你还能看到别的颜色?” 韩翠云娇笑一声,用诱惑的声音说道:“不不不,今天的好戏不是这个样子,而是一场绚丽的烟火。 宗纬,这样大的事件,我怎么少得了你!” 张桦的表情微微一滞,但嘴上却没有半点迟疑,“哦,那我是非去不可了。 否则错过这样的大戏,这辈子都会感到后悔!” “没错,所以你一定得来,否则肯定后悔。”韩翠云的声音充满威胁。 她那边才放下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张宗纬科长,我们奉命带你去宪兵队。” 5个荷枪实弹的宪兵猛冲进来,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桦,右手也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哪怕对方有一点异动,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好的,我拿一下帽子。”张桦轻轻一笑。 他走到衣帽架的旁边,把自己的警帽拿在手里。 这一刻,他已经做了估算。 打死这5个宪兵应该不是问题,但韩翠云出手一向狠辣,来的绝不止五个人。 想必自己还没逃出警局的大门,就会被乱枪打死。 “请张科长不要再耽搁时间。” 宪兵中的一个军曹,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裹挟着张桦,大步走到院里。 5辆黑色的轿车等在那儿,除了一辆无人之外,其余的都坐满了人。 “韩处长还真是看得起我。”张桦的嘴角微微上翘。 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摆出这样大的阵仗。 张桦才坐上后座,两名宪兵立刻挤上来,将他死死的夹在中间。 前面副驾驶的宪兵也扭过脑袋,眼都不眨的看着张桦。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张桦进了鬼子的宪兵队所在地。 “张科长,就等你了。” 韩翠云早已站在院中,看张桦走下汽车,她笑盈盈的靠过去。 “韩处长大驾迎接,真是让下职诚惶诚恐。”张桦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那个宪兵军曹拦住去路。 他用翻白的眼球看了两眼,杀气腾腾地威胁道:“不要动,不然死啦死啦滴。” “好了,你们让他过来!”韩翠云皱了一下眉头,“张科长是自己人,不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 在她的眼中,张桦是囊中之物。 自己可以任意摆布,但别人绝不能说一个字,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行。 “韩处长这是唱的哪出?”张桦一脸从容的问道:“鸿门宴?” “不不不。”韩翠云摇了一下头,“你不是刘邦,我也不是项羽,这里更不是戏台。 宗纬,少安毋躁,一会儿你就知道答案。” 说到这儿,韩翠云用手抚了抚额上的刘海。 张桦注意到,对方竟然带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 不过与鬼子军官用的手套不同,韩翠云手上那双极为轻薄,和医生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还以为韩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看来还是有几分自保的手段。”张桦微笑着说道:“果然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韩翠云嫣然一笑,千娇百媚地说道:“在这个男人主宰的世界,女人没有一点手段,很难存活下去。 宗纬,客人都快到齐了,你还是赶紧入席!” “高朋满座,看来大戏就要开场了。”张桦虽然说的从容,但眼睛中还是闪过一丝焦急。 借着点烟的机会,他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周围,最后目光停顿在远处的长丰旅店上。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秒,当已经引起了韩翠云的注意。 “果然是宗纬,才看了一眼就发现关键。 没错,今天的戏就在长丰旅店上演。 希望演员不要辜负我们这些观众,尽可能地演好自己的角色。” “呼。” 张桦吐出一口浓密的烟气,就在面孔被遮挡的片刻,他露出了浓浓的焦虑。 “这是一个陷阱!” 第256章 腹背受敌 “没有问题。” 307号房外,两名特工对视了一眼。 今天的行动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老天爷帮忙一般。 他们掏出身上的手枪,轻轻拨开保险。 3。 左边的特工举起自己的右手,轻轻竖起三个手指。 可就在他准备放下第1个手指时,竟然有好几个人冲上来。 “你们……”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连忙将右手握拳。 在发现来人是赵理君的部下时,他的脸上满是惊疑的神色。 “滚开!” 宋亚伦一把将那人推开,也不管对方是何种态度,他得意地举起自己的右手。 “哒哒哒。” 就在宋亚伦准备升起三个手指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枪声。 紧闭的房门立即出现无数的孔洞,接着自己的身躯感受到一缕缕的滚烫。 “噗。” 宋亚伦刚要大叫不好,鲜血却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他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不见,失控的身躯往后一倒,径直从3楼坠落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砰。” 那沉闷的声音,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啪啪啪。” 那个被宋亚伦推开的特工最先醒悟过来,他连忙调转枪口,对着是洞孔的房门,射空了整整一匣子弹。 “叮当当。” 可就在他更换弹匣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 “手……” 他才说出一个字,地上的东西就炸开了。 “轰”的一声爆鸣,横飞的弹片立刻席卷了楼道左右的人。 “啊!” 好几个人被气浪推开,纷纷从栏杆上摔落,眼见是活不成了。 “撤,快撤。”隐蔽在楼道中的卢天明,发现情况大大不妙。 他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并以最快的速度往下冲。 “哒哒哒。” 晚了。 2楼已经被鬼子的火力封锁。 更糟糕的是,他们用的轻机枪竟然是缴获的捷克式。 在这样的火力面前,卢天明手里的冲锋枪根本占不着一点便宜。 “哒哒哒。” 趁鬼子更换子弹的机会,卢天明探出枪口,朝大致的方向射出整整一匣子弹。 “哒哒哒。” 可惜他的子弹并没有命中任何目标,那两挺捷克造依旧喷吐出长长的火舌。 卢天明咒骂几句,抽出腰间的手雷。 “叮当当。” 手雷连滚带跳的移动着,直到撞上遮挡物才停下来。 “咣”的一声轰鸣。 无数的残躯断臂、沙石泥土随之而来。 卢天明探出脑袋,迅速望了一眼。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鬼子竟然用沙包垒了个简易工事。 要不是手雷的威力大,后果不堪设想。 “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往下撤!” 卢天明顺手换了子弹,又带着所有的人往下冲。 “哒哒哒。” “宾勾。” “啪啪。” 院子里已经打成一团。 虽然赵理君的人武器精良,但鬼子的人太多,已经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撤,能跑一个是一个。”卢天明大声吼叫道。 此刻再不当机立断,所有的人都得折在这儿。 他端起手里的冲锋枪,对着远处的一个火力点扫了两梭子。 刚才还喷吐火舌的机枪,立即沉寂下去。 只有滚烫的枪管,还在冒着一缕的青烟。 “哒哒哒。” 但很快,那挺机枪又重新开始扫射。 瞬间,疾飞的弹头将两名特工打翻在地。 “快走,不要管我们!” 看旁边的人要过来搀扶,那两个人大声的吼叫着。 他们艰难的挪动到墙角,凭借着掩护向外射击。 “嗖!” 可没想到,还没打出一匣子弹,两个人就已经被打倒。 “小心,屋顶上有狙击手!”卢天明看了一眼,发现子弹来自漆黑的屋顶。 但是他手里的冲锋枪,根本打不到那个地方。 更糟糕的是,对方还做了伪装,也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嗖。” 又一发子弹飞来,将身边的一个特工打到。 看着部下的伤处,卢天明知道子弹来自另一个方向。 他往左右看了一眼,立即对准长丰旅馆的电箱。 “哒哒哒。” 一连串的子弹打在上面,立刻把电箱打得像漏勺一般。 但让卢天明惊讶的是,旅馆依旧灯火通明。 “还真是狡猾!”卢天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鬼子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他们早已经做了手脚,即便是电箱被炸毁,依旧能保持通电。 卢天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条黝黑的电线从头上穿过。 “哒哒哒。” 他立刻扣动扳机,又将几梭子子弹送了出去。 “啪啪。” 终于有子弹洞穿了电线,并带起一长串的火花。 突然,长丰旅馆的灯光变得更加明亮。 只是转瞬之间,一切毫无征兆的陷入黑暗之中。 “成了。”虽然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但卢天明却还是欢欣鼓舞。 刚才的行动,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啪!” 这时,一发照明弹升上天空,然后带着浓浓的烟雾,慢慢的往下坠落。 顷刻间,黑暗又被光明驱离。 不过这短暂的一瞬,已经足够用来撤退了。 “赵长官,我们快走。”卢天明冲到赵理君的身边,“赵……” “快走,快走呀!”在生死面前,赵理君也变得惊慌失措。 他一把抓住卢天明的胳膊,口中哀求道:“老卢,快救我出去!” 卢天明一愣,平时嚣张跋扈的赵理君,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成了软脚虾。 “赵长官放心,只要属下一条命在,就一定不让你遇到危险。”卢天明并没有多想,他猛地站起身体,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过去。 那是一个街口,只要冲过去,剩下的人就捡回一条命。 “不想死的都跟我上!”卢天明大声吼叫道。 他往前冲了两步,对一个目标打出两个短点射。 “噗噗。” 那个敌人的身上冒出两团血雾,他一脑袋摔在地上,很快就不动弹了。 “叮当当。” 但卢天明觉得还不够安全,又扔了一个手雷过去。 “轰。” 瞬间,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卢天明赫然发现,这个街口竟然没有人。 但他顾不得欣喜,带着部下猛冲过去。 此刻,背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应该是旅馆里隐藏的鬼子冲下来了。 如果还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所有的人都得死。 “都跟我上!”卢天明大声吼叫道。 “啪!” 可就在这时,面前却是一道让人无比绝望的光明。 第257章 如果…… “嗡!” 眼睛才看到强光的一刹那,卢天明的脑子里只剩下空白。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想将这炫目的光线抵挡在眼睛之前。 而这片刻的耽搁,让卢天明忽视了另一片闪光的存在。 “噗噗。” 两枚疾飞的弹头穿过他的身躯,并带走了一大块的血肉。 “扑通。” 卢天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拼命地挣扎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哒哒哒。” 有了强光指示方向,鬼子们的武器又开始喷吐火舌。 还好这儿地域狭小,鬼子并没有动用掷弹筒,否则赵理君这一群人早已经死于非命。 “咳咳。” 一缕缕血流从嘴里涌出来,其间还夹着着内脏的碎片。 卢天明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 “哒哒哒。” 一连串的子弹激射而出,让它们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远处的那两盏探照灯。 “砰、砰。” 连续几声脆响,两盏探照灯竟然相继熄灭。 卢天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将携带的最后两个手雷拉开,并用手指死死压住。 “嘶!” 卢天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去。 “啪、啪。” 鬼子已经从陷入黑暗的惊慌中醒悟过来,他们不停地射击,想把面前的男人打倒在地上。 可没想到,卢天明虽然屡屡中弹,但依旧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死。” 直到被一柄军刀劈在胸口,卢天明才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只不过,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脸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咕噜噜。” 手雷从无力的手掌中滑落,并慢慢地向前滚动。 “纳尼?” 劈死卢天明的军官,刚刚收回指挥刀。 他还来不及炫耀,就被一团炫目的火光包裹。 纷飞的弹片立刻将他的身体撕开,等一切结束时,地上只有一团乌黑的烂泥。 “快跑!”赵理君路过卢天明的尸体时,眼睛并没有停留哪怕一秒。 他慌不择路的逃着,哪怕这条路是部下用生命换来的,也不会让他产生半点愧疚。 黄德亮也不遑多让,紧紧跟在赵理君的身后。 即便身边的同胞有人负伤,他也不愿伸出援手。 甚至内心还无比庆幸,射向自己的子弹被某个倒霉鬼挡下。 “安全了?” 几个人一通乱跑,竟然来到公共租界的边上。 望着那些来接应的人,赵理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今天算是活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带去的几十号人,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 “赵长官,此地不宜久留,还要尽快赶往法租界!”黄德亮上前搀住他的臂膀,心急火燎的吼道。 “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啊!”赵理君拔腿就跑,甚至将众人远远的扔在身后。 “烟花再绚烂,也总有停歇的时候。”韩翠云指着满地的尸体,意犹未尽地说道。 大战才刚刚结束,她迫不及待地领着所有的人赶到长丰旅馆。 店外死相枕藉,浓浓的血腥味随风飘来,不禁让人作呕。 而那些鬼子还在细细搜索,只要发现未断气的人,就会用刺刀将他杀掉。 “哇!” 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几个意识薄弱的人,当场吐的直不起腰。 “懦夫!”韩翠云转头训斥道。 但她看到张桦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神色又变得极其关切。 喝退不相干的人之后,韩翠云轻声细语道:“宗纬,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张桦摇了一下头,“韩处长,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实在……” 从战斗一开始,他的心就如刀绞一般。 虽然那些曾经的手下分属另一个阵营,但在鬼子面前依旧同仇敌忾。 可没有想到,分开才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就命赴黄泉。 想起这些人的音容笑貌,张桦的内心裂出一道道纹路。 “这样的话,宗纬现在就可以离开。”韩翠云舒了一口气,十分关切道。 “不,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还不能离开。”张桦倔强的摇了一下头。 这是韩翠云的又一次试探,张桦只要答应,恐怕还来不及转身,就会被隐藏的枪手干掉。 “好,我去那边看看。”韩翠云脸上满是欣慰。 “如果……”张桦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落在地面的尸体上。 此时,他只能无奈的假设着。 这两个字才开了头,心里就浮出更多的不甘。 正是因为上层的争权夺利,才让这些最勇敢的人死得毫无价值。 躯体还像被屠宰的猪羊一般,重重地摔倒一辆破旧的推车上。 “砰。” 尸体垒得实在太高,最后又纷纷滚落地上,其中一具正好停留在张桦的面前。 “卢天明!” 看清那张面孔时,张桦在心里不由得哆嗦。 这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称得上忠义之辈。 可没想到,还是折在这儿。 “这个人宗纬认识吗?”再次返回的韩翠云,十分好奇地问道。 “卢天明,赵理君的左膀右臂。 作战十分的勇猛,一向被人称之为虎将。 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被打死。”张桦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韩处长,正是你的神机妙算,我们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对此,下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奖了。”韩翠云的脸上泛起来一丝得意,只是很快又都消失不见。 “韩处长,这次的战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代表军部向你表示祝贺。” 看危险解除,古贺彦也从藏身之处赶过来。 他看着平板车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一战,军队虽然也有损失,但可以忽略不计。 而取得的战果是那样的巨大,甚至让古贺彦都感到惊讶。 “报告阁下,我们已经统计人数。 此次一共消灭反抗分子58人,其中大部分都有案底。 比如这三个人刚刚刺杀了皇军的几名军官。 这两个人甚至混进军营下毒。 我们还以为永远都抓不住他们,结果还是死在皇军的枪下。”野口敏三郎傲然说道。 此前为了李默村的安全,他可是绞尽了脑子。 这次干掉了这么多的反抗分子,他的任务可就轻松多了。 相信李默村就是公开活动,也不会有人再敢对他动手。 “呵呵。”古贺彦只是冷笑。 这点可怜的战果,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但对这个蠢如野猪的部下,古贺彦连解释的欲求都没有。 “韩处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古贺命令道:“执行下一个计划。” “是,古贺阁下!”韩翠云立正道。 第258章 不是咱们无能 “行动失败了!”谢桐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一绊,整个人重重的摔进椅子里。 虽然他的姿势很尴尬,但屋里的人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因为他们的双腿也在瑟瑟发抖,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动。 “总组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黄德亮用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为了免于被处罚,他还在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 只是现在全被汗水淋湿,所以格外的不舒服。 “还能怎么办,立刻给王区长上报。”谢桐有气无力的说道。 今天的行动得到了对方的首肯,谁知道鬼子竟然布了一个局。 好在黄德亮安排了两个支援组,他们才有足够的力量从鬼子的包围圈中突出来。 “谢总组长,卑职以为不能这么上报。”黄德亮压低嗓门说道。 “不这么报,还怎么报?”重击之下,谢桐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吼叫道:“难道我们还有办法解释? 就算是有,上峰凭什么相信? 我现在真的后悔,为什么同意把宗纬放出去!” “谢总组长……”黄德亮满脸的尴尬,“此次的行动不是我们无能,而是鬼子太狡猾。 但这并不是失败的关键……” 听黄德亮忽然住口,谢桐有些恼怒的说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 黄德亮往左右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谢桐看了哈宝一眼,“你也一样。” 这一次的行动,哈宝从一开头就极度的不配合。 恼怒之下,谢桐也没让他参与。 现在行动遭遇惨败,谢桐自然将满肚子的怒火都转移到他的身上。 甚至还想发文给局里,要求对哈宝进行处分。 “是!”哈宝狠狠瞪了黄德亮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 “越来越桀骜不驯,怪不得连宗纬都不再倚重!”谢桐咬牙切齿的说道。 黄德亮陪着笑脸道:“总组长,虽然张组长逐渐疏离哈宝,但他们的私交却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个时候处分,恐怕……” “天下唯女子、小人难养也!”谢桐咒骂了一句,然后话题一转。 “黄组长,此次遭逢大败,我这个总组长难辞其咎,看来只能向局里请罪了。” 谢桐说到这儿,还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只是可怜了殉国的同袍,谢某怎么像他们的妻儿老小交代? 如果得不到谅解,我也只能自杀谢罪!” 黄德亮一把将他抱住,满脸诚恳的说道:“谢总组长可万万使不得。 如果您自戕的话,非但不能为同袍申冤,恐怕还要被赵长官的人污蔑。 还请您爱惜这有用之身,将情报一组的冤屈全部洗刷。” 谢桐一愣,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行动的不是只有咱们,怎么赵理君的人也卷了进来?” 在此之前,谢桐可是预定了庆功的酒席。 可没想到,黄德亮带回来的只有噩耗。 谢桐也没来得及询问,整个人就陷入崩溃之中。 现在得知还有内情,他的精神不由得一振。 “谢总组长,卑职带着组员刚要行动。 那个赵理君竟然带着人从后面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咱们的人缴了械。” “什么?”谢桐的脸瞬间胀的血红,他破口大骂道:“没想到赵理君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抢夺功劳连自己的同袍都不放过。 走,咱们一起到王区长那儿。 今天不把这事论清楚,谢某绝不善罢甘休。” 黄德亮连忙伸手拦住谢桐,“谢总组长,此次的行动原本万无一失。 就是因为赵理君横插一脚,才使行动过早的暴露,从而造成如此严重的伤亡。 现在不止是杀不了李默村,还把张组长陷于不义之地……” “对,杀不了李默村还是小事。 把宗纬陷入死局,才是最大的罪过。”谢桐恍然大悟,小组的代号可是戴老板亲自取的。 等张桦进入伪警察局卧底时,这个代号又变成他个人的。 如果在行动中,张桦被鬼子打死,那可是杀身成仁的佳话。 但现在却大大不同,张桦被自己人陷害才落入危局。 一旦被戴老板知晓,天知道会勾起什么样的雷霆怒火。 “这件事不能告诉王区长。”谢桐眼珠子一转,淡淡的说道:“给局里发报,阐述事件的整个过程。 你被缴械的事必须一笔带过,着重陈述同袍的牺牲,以及张组长…… 不,宗纬的事也要含糊不清,但要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记住了,不能留下任何的话柄!” 黄德亮揣摩了一会儿,阴侧侧的笑道:“总组长只管放心。” “快,收拾所有的东西,我们连夜出城。”赵理君依旧惊魂未定,他甚至都不敢去见王天本,而是着急忙慌的逃出上海。 “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啊!” 赵理君还想呼唤宋亚伦,但一想到对方被当场打死,他又变得心烦意乱。 尤其是那几个手下,因为过度惊慌而变得手忙脚乱时,赵理君的怒火便再也抑制不住。 “你们干什么吃的?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老子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那些个手下遭到训斥,纷纷停下脚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特么……”赵理君气不打一处来,指责他们吼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动起来。” “是,赵长官。”那些个手下更是惊慌失措,随便拿起一样东西就往楼下跑。 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离赵理君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们……”看到这些家伙的表现,赵理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现在只是个输光了的赌徒,即便心有不甘,手头也再没有任何的本钱。 “报告!”忽然一个传令兵闯了进来,“报告赵长官,王区长请您过去开会。” “知道了,你去报告王区长,我稍后就到。”赵理君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挤出几分笑容。 等传令兵离开之后,赵理君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有逃跑了!” 第260章 迟早还是要对付他们 今天的天气不错。 顾晚晴的心情也很不错。 一大早,她急匆匆地赶到联络点, 抢着将张桦平安无事的消息,原原本本地通报给两位领导。 但让她惊讶的是,联络点竟然只有老杨一个人。 “没事就好啊!”老杨长长地吐了口气。 堵在胸口的那块“石头”骤然消失,他不禁生出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但险峻的局势又将他拉回现实,老杨神色凝重地说道:“晚晴同志,就目前的情况我要向你做一个通报。” 看顾晚晴要用笔记下,他把手一挥,“不要记录。” “是。”顾晚晴顺从地放下手里的钢笔。 老杨十分严肃地说道:“军统上海区此次大伤元气,对整个抗日阵线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 很多人变得更加悲观,也更加倾向于投靠鬼子。 对此我们要保持足够的戒心,防止叛徒对组织造成更大的破坏。” “是,我会给张桦同志传达组织的意见。”顾晚晴郑重地回答道。 老杨点了一下头,压低嗓门说道:“刘维俊已经成了叛徒! 不仅出卖了战友,还把交通站的秘密全都告诉了鬼子。 组织上虽然进行了补救,但还是有了相当的损失” “对他,组织有什么安排?”虽然思想上已经有了准备,但顾晚晴还是吃了一惊。 “鬼子将他隐藏得很好,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下落。”老杨沉声说道:“赵耀林同志已经赶往第一线,争取挽回更多的物资。 但照目前的情况看,这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样的损失与刘维俊的叛变比较起来,依旧是微不足道。 只有将他立即处置,才能破解当前的危局。 对此,组织上要求你们,尽快查找到刘维俊的下落。” “是!”顾晚晴回答道。 老杨点了一下头,“刘维俊是个老地下,知道组织是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他一直隐藏踪迹,让咱们无处的下手。 你们要注意任何的蛛丝马迹,千万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但有一条,这不是死命令,不需要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 “老李,我最近眼皮子一直跳,是不是要出事啊!” 一间屋子里,刘维俊忧心忡忡的问道。 这几天他过的是提心吊胆,要么在床上辗转反侧,要么在噩梦中惊醒。 甚至连那个爱到骨子里的情妇,最近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今早上还为了一件小事,狠狠抽了对方一耳光。 现在回想起来,刘维俊的心里还不是滋味。 “还能出什么事儿?”李默村已经摆好象棋,满脸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现在可是皇军的人,就算国共两党再神通广大,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我还是那句话,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就算天塌下来,不就多了一床被窝。” “唉!” 刘维俊重重叹了口气,“我可没有你洒脱,现在只觉得度日如年。 还有这东躲xz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李默村往左右看了一眼,“你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代出来! 要是全部都抖搂干净,你老弟再没有半点利用价值时,皇军恐怕会把你踢开。” “没有。”刘维俊摇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待价而沽的道理,刘某还是知道的。 如果鬼……太君们不给够价钱,就休想得到所有的东西。” “聪明。”李默村把“炮”拖到正中间,“你看着,迟早对付共党又会变成主流。 只要你老弟肚子里有货,任何人都不敢忽视你的存在。” “我厌倦了。”刘维俊摇了一下头,“这些年,东躲xz的日子我过够了,还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会被折磨疯掉。 老李,我现在只想躲回乡下,隐姓埋名的过上一辈子。 至于前尘往事,就当是一场梦!” 李默村嗤笑一声,“老弟,你想得太简单了。 如今东洋人如日中天,迟早会占领全中国。 隐姓埋名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挖出来。 到时候,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你老弟还不得死于非命。” 听他说得严重,刘维俊的脸色有些发青“我当然也知道,但是……” 李默村重重把手一摆,“没有但是,要么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半路被人干掉。 咱们从投靠皇军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还是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认真考虑怎么对付共党。 只要你足够聪明,金钱、权力、女人都不是问题。” 刘维俊摇了一下头,十分沮丧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我觉得交通站那档子事,太君们可能不感兴趣。 要是他们追究起来,我可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李默村发出一连串的狂笑,他用手指着对方,“搞了半天,老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 共党的交通站那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为了对付你们,军统、中统可是想破了脑壳。 现在太君也一样,知道打掉交通站,才能置共党的地下组织于死地。 否则以老弟的身份,怎么可能跟我在一起,顶多换一所好的牢房而已。” 李默村确实看不起刘维俊,因为两者地位悬殊巨大。 自己可是中统的上层,要不是戴笠强抢功劳,他肯定不会叛变。 而且上手就立了大功,配合宪兵队干掉了军统上海区那么多的人。 如果不被重用,说明鬼子也是鼠目寸光之辈。 但他也想得透彻,中统、军统顶多搞一下暗杀,根本不能成气候。 倒是共党这边,虽然没有大的动作,但是能源源不断的获取情报。 “我是沾了老李你的光,才没在大狱里吃太多的苦头。 这份恩情,刘某终生难忘。”刘维俊郑重说道。 “鼠目寸光。”李默村愤怒的摆了一下手,“报答我干什么? 你现在要做的,是为将来考虑。 真要报答的话,不如多协助一下我。 等咱们再破获几个大案要案,还说将来不飞黄腾达? 就算东洋人坐不稳这江山,凭咱们对付共党的手段,难道国党那边会无动于衷? 你瞧着,到时候咱们还得被重用。” 刘维俊思索了一会儿,咬牙切齿道:“一切就听李长官吩咐。” “哈哈哈。”李默村又是一阵狂笑,“不要着急,会有用上你的时候。” 第261章 怎么利用他们 今天,古贺彦格外的十分高兴。 前天的行动,他受到了军部的嘉奖。 甚至还有传言,在不久之后,他要被晋升为陆军少将。 想到那个亮闪闪的将星,古贺彦变得急不可耐。 “韩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李默村李先生,这位是刘维俊刘先生。 他们在国党和共党工作了很多年,熟悉对方的一切。 只要我们利用好,就能将这两个组织彻底瓦解。” 韩翠云微微一愣,一双秀目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 李默村大约30来岁,长得瘦小枯干,皮肤黝黑,其貌不扬。 当他的那双眼睛却极具侵略性,瞬间就将自己扫视了一番。 “咕。” 更可笑的是,他的喉咙还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自己蓬勃的欲望。 但对韩翠云来说,这样的表情实在看得太多,甚至都有些麻木。 “李先生,希望将来能和你合作。”韩翠云轻笑道。 李默村一下子激动起来,“能和韩小姐合作,是李某此生最大的荣幸。” 韩翠云点了一下头,又把目光转向刘维俊。 同样是30来岁,但刘维俊的相貌却舒展了许多。 他的皮肤白净,相貌虽然谈不上英俊,但带着几丝书卷气。 尤其是脸上那副圆圆的眼镜,也给他平添了几份儒雅气息。 “韩小姐,您好。 鄙人刘维俊,还请您多多关照。”刘维俊说完好还鞠了一个躬。 韩翠云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赞叹道:“听说刘先生是共党那边的重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有机会,我想向你好好请教一番。” 刘维俊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道:“岂敢岂敢,我要多向韩小姐学习才对。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刘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看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李默村有些不高兴,鼻子中传来一声冷哼。 刘维俊就是个大路货,怎么可能有自己重要。 但韩翠云却晃若未闻,甚至还握住刘维俊的右手。 但古贺彦并没有给她机会,冷冷说道:“两位暂且下去休息,我还要和韩小姐有要事相商。” “是、是。”两个叛徒不敢违抗,快步走到门外。 不过,此前的亲密无间却已经消失不见,两人甚至还故意隔开了一些距离。 “韩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古贺彦怒气勃勃的问道。 他打算利用这两个人,将上海滩的地下组织消灭干净。 但被韩翠云这么一搅和,两人已经有了隔阂。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反目成仇。 韩翠云轻轻一笑,“古贺阁下,根据我的经验,一旦让中国人抱团,他们会变成一个群体。 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最安全的方法是分而治之,只有他们相互争斗,我们才能有效的控制。” 古贺彦思索了一阵子,“韩小姐说的对,就像现在的黄道会一样。 虽然此次的行动他们拼尽全力,但只要站稳脚跟就会对我们阳奉阴违。” 韩翠云点了一下头,“我认为李默村熟悉国党的一切,又是个反共老手,应该让他负责摧毁反抗组织。” 古贺彦没有立即表态,他来回走了几圈,才缓缓问道:“刘维俊怎么安排,如果没有他制衡李默村,我们还是要派很多的人手去监视。” “让刘维俊负责宣传、后勤怎么样?”韩翠云笑着说道:“由他控制钱袋子,李默村必然有所畏惧。 就算有别样的想法,恐怕也不能实施。”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古贺彦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韩小姐果然足智多谋,这样一来,他们两人就会为帝国所用。 那么,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什么职务呢?” “古贺阁下不用操心,想来已经有了安排。”韩翠云云淡风轻的说道。 “嗯?”古贺彦的脸上泛起一丝恼怒。 韩翠云的哥哥前田幸之助,如今是高层眼里的红人。 根据可靠消息,他极有可能接任总领事一职。 这使得前田幸之助成功迈入高层,就算古贺彦升到陆军少将,也不能与他平起平坐。 所以,古贺彦在韩翠云面前,气势也一天弱于一天。 “难道韩小姐有什么内幕情报?”古贺彦压抑住胸口的怒火,笑盈盈的问道。 “土肥原阁下,不久将全权负责对华的特工工作。”韩翠云只说了一句话,但在古贺彦心中却好像响起一连串的闷雷。 “多谢韩小姐指点。”古贺彦连忙鞠了一躬。 如果由土肥原贤二全权负责对华的情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上层对中国的态度改变了。 “把这几份文件送到3号档案室,这几份送到4号去。” 张华指着桌上的一摞文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最近送来的档案数量少了很多,而且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整顿街区治安、重新进行身份登记……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并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玉新,科里的事你盯着,我去外面溜达溜达。”张华抓起桌上的警服,随随便便披在身上,就这样走出了档案科。 一路打着招呼,他来到何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外。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门竟然敞开着。 张华走了进去,拱手说道:“何副局长,您今天转了性了,竟然开门营业。 要不要老弟我买两挂鞭炮,到您这放上一放?” 何副局长一直是闲职,上班自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即便在办公室里,门都是紧闭着,鲜有大开的时候。 “老弟就别打哈哈了。”何副局长摇了一下头,快步走到门口,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楼梯的拐角处一个影子骤然消失。 他把门紧紧关上,神秘兮兮的说道:“老弟,出大事儿。” 张华刚要讯问,何副局长摆了一下手。 他拿出一张唱片,放在屋里的留声机上。 “嘁哩咣哩……” 接着整间屋子响起了锣鼓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儿开了堂会。 “告诉你个消息,东洋人策划成立特工总部,地点在极司菲尔路76号。”何副局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主要负责人是李默村,副职是个叫刘维俊的家伙。” 第262章 搅个天翻地覆 “李默村,刘维俊?” 张桦的表情一僵,随即怒气勃勃地说道:“害咱们被陪绑的那两位? 特么的,旧账还没算呢!” 何副局长连忙摆手,“声音小点,这两位如今是东洋人眼里的红人,可不是咱们能够惹的。 你老弟嘴上也得把个门儿,不然就是取祸之道。” 看对方的神色不像作假,张桦怏怏不乐道:“有这么严重?” 何副局长摇了一下头,“可能比这还要严重,下午没什么事!” 张桦一脸无奈,“就我那清水衙门,还能有什么事儿?” “老胡打了电话,要我把你带上。”何副局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还会来几个更大的人物,你老弟可要表现好一点。” 张桦一点无所谓地说道:“横竖是拍马屁,这有什么难的。” 何副局长摇了一下头,“这次不一样,你得拿出一些真才实学来。 要是能入了那些人物的法眼,今后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张桦轻声一笑,“老哥只管放心,我是临阵磨枪,不亮它也光啊!” “我可全靠你了。”何副局长看了一下手表,“今天就咱们俩地位最低,肯定不能迟到,现在就走!” 张桦应了一声,“我回科里安排一下,随后就坐您的车。” 何局长叹息一声,“早点遇上你老弟,愚兄就不是今天的局面了。” 张桦哈哈一笑,“我觉得现在也挺好,余副局长忙得脚不点地,没有功劳总要有点苦劳! 见天的被王局长揪去臭骂,官当到在份上也真没有意思。” 何副局长也笑了,“你说得也对,有他这个枪靶子,咱们反而好做事。 身上带钱没有,今天打的麻将有点大。 如果不够,我这还有十来万。” 张桦有些不开心,“跟他们打牌最没意思,不但要会打,还得会放炮! 输钱都要动脑子,还不如把钱往老几位面前一放,让他们自己分呢!” 何副局长一笑,“人情练达皆文章,咱们想走上康庄大道,就得靠这些小手段。” 麻将牌的魅力果然惊人,还没到约定时间,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 “宗纬,这两位就是齐老、周老。”何副局长殷勤的介绍道。 其实不用介绍,张桦也知道他们是谁。 所谓的周老就是周福海,如今是伪政府的一个委员。 不过这个老汉奸笔杆子可以,政务却不大擅长。 鬼子心里也明白,给周福海较高的名誉地位外,并没有给太大的实权。 那个齐老名叫齐潜元,也是个臭名昭着的汉奸。 现在是伪政府里的副委员长,手里管着工商、银行等等部门,可称得上实权人物。 他也是这个小集团的首领,所以这伙人又被称之为齐派。 “后生末学张宗纬,给两位老前辈请安。”张桦连忙打千道。 这两个老汉奸都参加过清朝的科举,还曾取得一定的功名。 即便是清朝早已经灰飞烟灭,他们二人依旧引以为傲。 “不错,一看就是青年俊彦。”周福海十分满意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齐潜元手捻着银白色的胡须,笑眯眯地问道:“我等已经是老朽,对时局的把握有些力不从心。 听闻宗纬一向才思敏捷,不知对当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句话,何副局长等人全都愣住。 他们也想不到,齐潜元竟然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既然齐老提问,小子也只能谈一下自己粗浅的看法。 如有不对之处,还请两位前辈多多指教。”张桦谦虚道。 “齐老,那便准备了雅座,是不是……”何副局长擦了一把冷汗,连忙岔开话题。 这么短的时间内,回答这样大的问题。 他自己都办不到,当然要给张桦争取一点时间。 “是老朽心急了。”齐潜元淡淡一笑。 他缓步走进雅间,径自坐到主座之上。 旁边的周福海犹豫片刻,还是做到了左首最前的位置。 等他们二人落座,其他人才侧着身子坐下。 “宗纬,你就谈谈!”齐潜元再一次说道。 虽然他的表情如常,但张桦能感受到一份焦急。 “是,小子从命。”张桦站起来,朗声说道:“皇军连接取得胜利之后,兵锋直指武汉,占领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我以为,这样的胜利越多,反而对皇军越不利。 占领的地盘越大,皇军的优势就越小。 长此以往,恐怕局势必然被逆转。” “嘶!” 屋里的人全都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何副局长,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他紧张地看着周围,就生怕齐潜元大喝一声,让人把张桦送进宪兵队监狱。 “宗纬,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何副局长话没说完,只见齐潜元把手一挥,“让他说!” “是!”何副局长不敢违抗,只能频频给张桦使眼色。 “如果照你所说,我们又该怎么办?”齐潜元不动声色地问道。 张桦轻轻一笑,“无非是谈和,既然战场上拿不到所需的结果,那就只能上谈判桌了。 可惜皇军内部意见不一,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你说得没错……”周福海忽然说道。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又连忙把嘴闭上。 “果然是后生可畏,你能看到这一步,已经远超其他的人。”齐潜元轻笑道。 他挥了一下手,示意张桦坐下。 “诸位,正如宗纬所说,皇军现在有些力不从心,对我们的倚重也必然远超从前。 所以在座的诸位要努力工作,才能获得皇军的青睐。 老朽以为他们的第一目标首先是上海,然后才是南京。 故而上海不但是皇军的重中之重,也是我们安身立命之处。 不过皇军正在筹备成立特工总部,用的又是曾经的军统局三处处长李默村。 此人和咱们没什么交集,所以大家还是要提防一点。” 胡部长笑着问道:“齐老,李默村此前闹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他要一步登天,怎么就投靠皇军了?” 齐潜元满脸鄙夷地说道:“此人曾经招降了赤党的大人物,原本有希望成为中统局局长。 只是被戴笠那个阴险的小子告了刁状,才被老蒋撤职查办。 李默村不甘心失败,利用三处的老关系,查到了皇军一个重要的间谍。 但是戴笠和中统局局长徐恩曾,谁敢让他死灰复燃。 于是打了一个联手,生生把李默村按了下去。” 说到这儿,齐潜元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看着,上海一定会被搅个天翻地覆。” 第264章 各怀鬼胎的三个人 混乱的世道,受影响的不止有人,还有市区的那些公园。 虽然也有人打理,但比起之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树枝旁逸斜出,甚至连道路都被遮拦。 更可恶的是那些强盗,他们往往会躲在阴暗的角落,伺机劫掠路过的人。 报案的人多了,警局也派了人来整治。 他们做得很有效率,只要是个人就抓走审问。 一来二去的,公园里的人稀疏了很多。 “来了?” 赵耀林穿着宽大的工作服,手里还拿着一根鱼竿。 虽然早就看到张桦过来,但他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给鱼钩挂好鱼饵后,他轻轻一甩将鱼钩抛入水中。 张桦看了他脚边的桶一眼,发现里面一条鱼都没有,故意说道: “老哥,你这手艺不行,还是菜市场买两条鱼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到赵耀林的身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领导,这边太危险,你过来干什么? 如果有情况,让晚晴同志转达就是了。” 接到碰面的消息时,张桦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稳若泰山的他,甚至品尝到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一遍遍的看着手表,终于等到预定的时间,才急不可待的走入公园。 看到阔别已久的赵耀林,张桦心里也是激动异常。 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却只能将内心的欣喜压抑下去。 “组织要求你尽可能的打入鬼子、汉奸的决策圈,以获取更重要的情报。”赵耀林小声说道。 “保证完成任务。”张桦沉声回答道: “领导,伪政府新成立了一个特工总部,为首的是四个汉奸。 分别是周福海,李默村,刘维俊,唐冶民。 他们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估计不久会掀起一场风潮。” 赵耀林点了一下头,“这些情况我们已经掌握,同时做了一定的对策。 经过分析,刘维俊对我们的危害最大。 现在各条内线都已经被发动起来,全力收集情报。 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将他铲除。” “领导,昨天我见到的齐潜元、周福海等人。”张桦小声说道:“但是我还没有接触到刘维俊。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把他的藏身之处挖出来。” “什么,你竟然见到了齐潜元!”赵耀林彻底愣住。 齐潜元可是伪政府的高层,等闲是见不到他本人的。 没想到张桦才潜伏不长的时间,就已经和他有了交际。 赵耀林的眉头一扬,“不,你不能轻举妄动,继续保持潜伏状态。 小张同志,这个情况很重要,我现在就赶回去汇报。 在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你继续处于待命状态。 除非是最紧急的情况,否则停止一切的情报工作。” “是。”张桦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答应下来。 只是赵耀林走得太匆忙,连那副鱼竿都不要了。 “真是的。” 张桦坐在小马扎上,悠然自得地钓起鱼来。 可直到日头偏西,却连条小鱼都没上钩。 “呸,老赵,你就是个空军司令。”张桦气急败坏的收起鱼竿,骂骂咧咧的走了。 “两位,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 就在张桦钓鱼的时候,李默村叫来了刘维俊,唐冶民。 眼下他立足未稳,自然要争取对方的支持。 “李副主任请说。”唐冶民冷冰冰的说道。 他的个子不高,相貌不扬。 属于扔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的那种。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军统干了好些年的外勤,从而积累了大量的经验。 在投靠鬼子之后,唐冶民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从而获得了鬼子的青睐。 不过,他吃过中统的亏。 所以对李默村这样的中统大佬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愤恨。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们。”李默村开门见山道:“但咱们三个刚刚坐到这个位置上,总要拿出一些手段才行。” “李副主任的意思……”刘维俊故意不把说话说完。 “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找个地方放就是了。”唐冶民没好气的说道:“刘兄,你对共党那边比较熟悉,此次我唯你马首是瞻。” 他知道自己不是李默村的对手,于是想拉拢刘维俊抗衡。 “共党一向狡猾,现在怕早做了万全的准备。”刘维俊摇了一下头,“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唐冶民打的什么算盘。 不过三人中以他的根基最浅,自然更倾向于中立。 “我赞成刘老弟的想法。”李默村笑着说道:“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知道共党不好对付。 俗话说的好,桃子找软的捏,此次的目标还是对准国党好一点。 不过军统上海区刚刚吃了大亏,现在找他们的麻烦有打死老虎的嫌疑。 所以我的目标是中统,最近他们没有大的动作,应该在酝酿着什么。” “我觉得可行。”刘维俊咬牙切齿道。 此前他被中统抓进监狱过,也是吃够了苦头。 现在有机会,他当然要报复回去。 “如果对付中统,我没有意见。”唐冶民也点了头。 他同样也吃过中统的亏,早就想找对方的茬了。 现在有人挑头,自然不会拒绝。 李默村哈哈一笑,“既然达成共识,咱们就得拧成一股绳。 不过咱们行动得有个前提,就是挖到足够的人。 我倒是有几个人选,不知两位……” 唐冶民抢着说道:“我也能找到一些人,保证能入了李副主任的法眼。” “好,唐副主任赶紧理一个名单,下午就请周主任批字。”李默村说到这儿,转头对刘维俊问道:“刘副主任,难道你那边凑不出人手?” “我也能找到一些人,只是……”刘维俊有些迟疑。 搞地下工作那么多年,他已经习惯组织的纪律。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刘维俊倒是有些无所适从。 “有什么可是的?”李默村哈哈一笑,“手里有枪,咱们的腰杆子才硬。 当务之急是把台子先搭起来,至于今后的戏怎么唱,就看大家是不是角了。” 听他这么一说,刘维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们死心,下一任主任非我莫属!”他暗暗想道。 第265章 江上的生意我做定了 “哈哈哈。” 才走到何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 “咚咚咚。” 张桦没有像以往一样径自推门而入,而是轻轻敲了几下门。 “进来。” 何副局长的声音满是喜悦,仿佛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正好落在他的嘴里。 发现来人是张桦时,何副局长一脸嗔怪地说道:“宗纬,下次直接进来,你我之间不用生分。” 把张桦放进屋之后,何副局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老弟真是神机妙算,让我早早拿下侦缉队。 否则何某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只能被其他人任意摆弄。” “那是你老兄才能出众,否则也不会入了齐老的法眼。”张桦轻轻一笑,“不知老哥下一步怎么走?” 何副局长兴奋道:“以前听戏,曹操老说吾之子房。 现在我总算知道,有一个子房何其重要。 当务之急是先把你老弟调来,升为何某的副手。 然后是充实侦缉队的人,咱们手头有一定的力量,再对上海滩的反抗分子大打出手。 我相信凭借老弟的才智,咱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您要是这么做的话,飞黄腾达是指不上,倒霉吃亏却近在眼前。”张桦摆了一下手,“何老哥,您没有领会老人家的意思!” 何副局长双眉紧蹙,他思索了一阵子,依旧不得要领,“宗纬,何某现在是一头雾水,还请你指点一二。” 张桦微微一笑,“指点谈不上,倒是有一点心得愿意和老兄分享。” “宗纬的心得,何某肯定得洗耳恭听。”何副局长笑道:“看,一早就泡好了普洱,就等着老弟大驾光临。” “哗。” 张桦等对方倒好茶水,才缓缓说道:“如今周老掌控特工总部,反谍的事当然要以他为主。 您老兄横插一杠子,岂不要落个里外不是人? 而且你的功劳越大,齐老那边越难做。 甚至会为了安抚周老,反过来打压你老兄。 如果您再坐冷板凳,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啊!” 何副局长一抖,手里的茶杯啪地一下落在桌子上。 虽然没有摔碎,但琥珀色的茶汤撒得到处都是。 “宗纬,那愚兄该怎么办? 是不是按兵不动,一切以周老马首是瞻?” 张桦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的抹布,将桌上的茶水全都清理干净。 “我的好老弟,你就不用干这些了。 要不我上六国饭店摆上一桌,咱们边吃边谈?”何副局长低声哀求道。 他已经饱尝受冷落的感觉,此次抓到救命稻草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可没想到,听张桦这么一分析,何副局长才知道步步陷阱。 刚才的喜悦全都扔到九霄云外,他心里只剩下惶恐。 “咱们之间说那些话干什么?”张桦轻轻一笑,“反谍还是要反的,但咱们的工作方向不一样。 周老面对的是军统、中统、共党,就凭咱们手上的侦缉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要是再被人暗杀几个,必然来个树倒猢狲散。” “还要反谍?”何副局长觉得自己快绕晕了,他可怜巴巴地说道:“老弟就别再打哑谜了,赶紧把答案说出来!” 张桦淡淡一笑,“您只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成了被迷住双眼的当局者罢了。 既然上海滩的反抗分子有人对付,那咱们何不对付江面上的? 侦缉队手头不是有一些汽船,咱们再想办法扩大一些。” 气船? 何副局长有了一些眉目,却又想不大透,急的是抓耳挠腮,“气船倒是简单,可咱们要那玩意干什么? 江上海上全都是东洋人的军舰,那些个小船能派上什么用?” 张桦摇头一笑,“古贺太君贵为宪兵队司令,手里头死死抓着赌台的经营许可证。 每个月收到了孝敬,至少不低于五万大洋。 如果咱们把江面控制住,您说每个月能收多少钱啊?” “你是说……”何副局长人都傻了。 别说是控制整个江面,就是控制一半的江面,这辈子……不,十辈子他都吃喝不愁。 “话是这么说,但这块肥肉实在太大,光凭你我根本吃不下来。” 惊喜之后,何副局长一脸为难地说道。 “你我当然不行,但是加上胡部长、曲行长这些人呢? 不只是他们,齐老、周老……”张桦说到这儿,故意闭口不言。 “哗。” 何副局长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拿起衣帽架上的衣服,“宗纬,这事我得找齐老汇报一下。” “别去。”张桦轻轻呷了一口茶,回味片刻后说道:“齐老一向谨慎,岂会因为老兄的一番话,就把注投到你的身上?” 何副局长身形一僵,“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宗纬,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一脸苦相的他,张桦小声说道:“当务之急是控制码头,局里不是有水警的编制? 虽然只有大猫小狗两三次,但只要掌握在手里,咱们就有无限的可能。” “妙啊!”何副局长一拍大腿,激动万分道:“水警队的队长没什么根基,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拿下。 然后再以缉私、反谍的名义在江上巡逻。 如此一来,上海滩的各行各业恐怕都得给我面子。” “自信一点,把恐怕两个字拿掉。”张桦淡淡说道:“到时候不只是各行各业,恐怕齐老、周老,甚至是东洋人都要求到您的门上。” “对对对。”何副局长兴奋的走来走去,仿佛不这么做,他的血管就会全部爆开。 “宗纬,只要咱们手头有钱,完全可以把侦缉队扩大。 到时候搞他几个师,咱们也过过军长师长的瘾。”何副局长狂笑道。 张桦摇了一下头,“老兄可不要得意忘形,咱们离开了上海就什么都不是。 而且真玩的那么大,恐怕就要犯忌讳了。 所以侦缉队肯定要扩大,但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团。 水警这边也必须牢牢控制在手里,不能换一个队长就不能指挥。 所有的钱必须按比例分成,抽水也要有定额,不能一个人一口价。 只要咱们讲规矩,别人就会守规矩。” 何副局长茅塞顿开,“宗纬就是看好,江上的生意我做定了。” 第267章 明年是你周年 76号特工总部,李默村半躺在沙发里。 他面前站着个矮胖的男人,大约三十七八岁,长着满脸的横肉,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个和善的人。 但这个男子在李默村的面前,却不敢露出半点凶暴。 他满脸堆笑道:“李长官,我手下的弟兄都已经召集齐了,就等您的吩咐。” 他的名字叫吴四宝,是上海滩有名的帮会分子。 因为枪法较好,江湖又称神枪阿四。 此前他犯了事,是李默村动用关系才保出来的。 从那以后,吴四宝一直对李默村感恩戴德。 这次才听到对方的召唤,他第一时间匆匆赶来。 “四宝,这次我可是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你身上。 如果不好好的干……”李默村眯缝起双目,上下打量了吴四宝一眼。 虽然没有半句威胁的话,但凛冽的杀气却让对方瑟瑟发抖。 “李长官只管放心,要是完不成您交办的事。 我这个脑袋,您随时可以来取。”吴四宝拍着胸脯说道。 “不,不用那么麻烦。”李默村冷冷说道:“你会被当场打死,连带你的家人、部下通通都要完蛋。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番话并不是单纯的威胁。 鬼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发现这些叛徒失去利用价值时,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舍弃掉。 所以李默村不但要对自己狠,对所有的手下也会更狠。 “李长官,我已经想清楚了,从今往后都跟着您干。”吴四宝狠狠一咬牙,暂钉截铁般地说道。 虽然他的名声响亮,但一直是某个帮派头目的司机。 此时虽然已经出来单干,但名声却不怎么好听。 所以他也憋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李默村没有多说什么,“公共租界江西路53号是中统的秘密据点,里面大约有20来个人。 你要做得是把他们抓回来,如果胆敢反抗,一律就地击毙。” 江西路53号? 吴四宝稍加思索,立刻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冷笑一声,面目狰狞地说道: “李长官只管放心,我这就去布置。” 李默村点了一下头,他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钱,随手扔在吴四宝的面前。 “你自己去分,行动成功了还有重赏。” 看到这么多的钱,吴四宝眼睛有些发直。 虽然已经成名已久,但他的手头一直不怎么宽裕。 忽然有一笔巨款放在面前,吴四宝怎么按耐得住。 他一把将那些钱抢在手里,口中忙不迭地说道:“李长官,只要是您的命令,吴某如果有半点含糊,就让雷活活劈死。” “这些虚的就不要说了。”李默村摆了一下手,“记住了,我只看结果。 成了,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失败了,明年就是你的周年。” “是!”吴四宝连忙站直身体,“我这就去办。” “情况怎么样?”吴四宝轻轻拉开窗帘,从缝隙中打量着街的对面。 江西路53号。 看着那个白色的门牌,吴四宝猛地萌生出一丝恐惧。 虽然他长相凶猛,开枪杀人也毫不留情。 但这样的行动还是头一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四哥,那些家伙都在里面,根本没有发现咱们。”一名手下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们都是些地痞无赖,从小混迹在上海的大街里弄。 接到任务之后,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街的对面建立了监视点。 经过几天的观察,已经掌握了对方的行动习惯。 “几个主要人物都在里面吗?”吴四宝放下窗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他们的主要头目根本不会来,平常都住在紫苑饭店。 那家伙比较好赌,还是嫂子赌档的常客。”那名手下一脸不屑地回答道。 他口中的嫂子,就是吴四宝的老婆于爱珍。 那也是上海滩着名的帮会分子,手里开着好几个赌档。 因为做事狠毒,又被人叫做母毒蛇。 “哈哈。”吴四宝冷笑一声,“看来老子是真得要发迹了,连老天爷都这么帮忙。 派几个弟兄盯着那个人,只要走出你嫂子的赌档,立刻把他绑到76号。” “四哥,咱们现在就动手吗?”那名手下跃跃欲试道。 还没行动,他已经得了100块的奖金,并跟着吴四宝在外面玩了一晚上。 回味起那刺激销魂的一夜,他不由得热血贲张。 “不急。”吴四宝挥了一下手。 他何尝不是急不可待,但李默村再三交代。此次行动的目标,是这个中统据点的主要负责人。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吴四宝思前想后,决定来个擒贼先擒王。 “让所有弟兄待命,等抓住主要目标,咱们再把53号的人一网打尽。”吴四宝恶狠狠地说道。 “哗啦啦、哗啦啦。” 随着骰盎的晃动,里面的牛骨骰子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连续晃十来下之后,它被重重地拍在赌桌上。 几个大嗓门的家伙立刻吼叫道:“下注了,下注了。 买定离手啊!” 一张张钞票、一个个银元,甚至还有金银首饰等物被摆放到大小、单双等等格子上。 然后所有的眼睛都瞪着骰盎,期待的盖子揭开时,骰子点数被自己压中。 “都买好了吗?”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女声问道。 “于老板,你就赶紧开!”赌徒们纷纷说道。 “慌什么,送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于爱珍叼着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浓密的烟气从鼻孔中喷了出来。 目标正是那个骰盎,烟雾缭绕间,让它显得更加神秘。 “吵嚷半天,你们就下这么点小钱?”于爱珍扫了一眼赌桌,满是不屑地说道。 “于老板,这一桌子至少30个大洋,已经不算少了!”有赌徒小声反驳道。 “呵呵。”于爱珍轻蔑一笑,“懒得跟你们费口舌。” 说完她猛地揭开盖子,只见三个骰子两个3点、一个4点。 “中了,中了。” “唉,我怎么买了六点?” 一时间,赌摊喧闹起来。 压中的人兴高采烈。 没中的人垂头丧气。 更有一些人黯然地离开,就像从没出现在这儿一般。 这其中就有个穿西装的家伙。 虽然脸上恋恋不舍,奈何身上的钱已经输光。 就在他走到小巷尽头时,天忽然黑了。 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人打了一下。 第268章 帮派寻仇? “怎么还没消息啊?” 屋子里,吴四宝暴躁的走来走去。 派去赌档的人已经换了两拨,但要抓的那个家伙却一直没有出来。 再拖延下去的话,这天都要黑了。 到那个时候,53号的人除了几个值班的,别的通通都会离开。 虽然目前还没有暴露的危险,但是离李默村给的最后期限已经不远。 如果再没有进展的话,恐怕自己的脑袋不保。 “四哥,人抓住了,现在已经押到76号。” 听到这个消息,吴四宝一下子蹦起来。 看周围的手下还呆若木鸡,他破口大骂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冲进去抓人!” “走!”那群手下这才回过神来,乱纷纷的冲出屋子。 也不管什么配合,一股脑的拥进53号。 “你们要干什么?”53号的人全都傻了。 这群人一看就是帮会分子,不过中统与他们交情颇深,应该不会发生冲突。 “各位老少爷们,不知今天有什么说法?”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站出来,“在下也是悟字辈,不知有什么指教?” “你们自己做的事儿,难道心里还不清楚?”看手下就要说明来意,吴四宝抢先说道:“叫毛小四出来,胆敢抢老子的女人。 今天不给他一点教训,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呼。” 中年男人暗暗松了口气。 搞了半天是帮派寻仇,那就没什么事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银元,恭恭敬敬地递到吴四宝的面前。 “各位,恐怕是个误会,我们这里没有叫毛小四的人。” “哗啦啦。” 吴四宝把手一拨,那人手里的银元滚了一地,“这里是江西路53号!” 他的手下也不傻,连忙接口说道:“四爷,这里就是江西路53号,我亲眼看着那小子躲进来的。” 他又指着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说道:这个家伙一看就是同伙,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中年男子眼中泛起几分怒气,但对方来的人实在太多。 真要爆发冲突,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这位先生,我们这里真没有叫毛小四的人。 一定是你的手下看走了眼……” 话没说完,就被吴四宝打断了,他一脸嚣张的说道:“看没看走眼,你小子说了不算。 弟兄们,每个屋子都查一下,只要看到毛小四,立刻给老子打死。” “你们……”中年人连忙说道:“这里是私人的地盘,你们不能乱闯。 我现在就去叫巡捕……” “啪!” 吴四宝抬手就是一耳光,打的对方满嘴都是鲜血。 他一脸焦躁得吼叫道:“毛小四,你个敢做不敢当的王八蛋,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弟兄们,先把这几个同伙看住,省得他们通风报信。 其余人都给我上楼,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 话音未落,他的手下已经冲到楼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 只要看到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把他们赶到楼下的大厅里。 不过10来分钟的时间,整个53号的人都被聚集到一块。 “先生,这里没有叫毛小四的,你们确实搞错了。”那个中年人压抑住胸口的怒火,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后,他陪着笑脸说道。 上海滩帮会分子众多,今天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 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没有错!”吴四宝冷冷一笑,他把手伸进衣服里,猛地抽出腰间的手枪。 “砰砰砰。” 他连开三枪。 “啊!” 53号的男男女女全都愣住,他们惊恐万状的看着对方。 就生怕那个莽汉放低枪口,然后对着自己扣动扳机。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那黑洞洞的枪口,还真的指到自己身上。 一刹那,所有人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哗啦!”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周围的帮派分子也纷纷掏出各种武器。 有枪支、有刀具、有…… 总之恶形恶状,让人魂飞魄散。 “都乖乖蹲下,不然老子开枪了。”吴四宝大声咆哮道:“搜他们的身,别让这些王八蛋在背后开黑枪。” “到底是什么人?”中年男人才发觉情况不对,但他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两个人押住。 很快,腰间插的马牌撸子被搜了出来。 “还说不是毛小四的同伙,身上连枪都有。”吴四宝大吼道:“弟兄们都搜仔细点,等会通知巡捕房的人。” 通知巡捕房? 虽然落尽下风,但中年男人的嘴角还是泛起一丝微笑。 上下的关系早打点好了,就算被送到巡捕房。 恐怕这波人还没回到家,他们就已经被放掉。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是那么的离谱。 “都没有家伙了?”吴四宝又大声问道。 “啊,你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大声叫嚷道。 原来是搜身的家伙,看他有几分姿色,趁着机会揩油。 “啪!” 恼怒之下,女人狠狠一耳光抽在对方的脸上。 “臭娘们,老子是76号的人。”那名手下在同伴面前丢了脸,面红耳赤的吼叫道。 76号? 中年男人一下子醒悟过来,“不好,他们是伪政府的特工。” 他狂吼一声,双手猛地发力,将压着自己的两个人甩开。 只是还来不及逃窜,脚下就被木棍狠狠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闷响,中年男子只觉得一阵剧痛。 双腿就像没了似的,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扑通。” 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抱着变形的腿骨,痛苦的在那儿翻滚着。 “谁敢给老子再动一下?”吴四宝大声咆哮着。 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众人,立刻又变得老实了。 “过来!”吴四宝指了指那个惹事的手下。 “四爷,您有什么吩咐?”那手下跟吴四宝混了很多年,根本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 他笑眯眯的跑过来,“四爷,那女人够味,挺大的。” 他并没有注意到,吴四宝的脸色很难看,而且眼神中满是狠厉。 “砰!” 又是一声枪响,所有的人都是一哆嗦。 “扑通!” 更让他们害怕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 那不停流淌的血液,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蚯蚓,然后在低洼处汇集成一片血泊。 “把人全部带走,谁敢再惹一点事,他就是下场!”吴四宝指着同伙的尸体,口中恶狠狠的威胁道。 第270章 沉渣泛起 “画家?” 韩翠云的嘴角泛起一丝惊愕。 但她很快想到一个人,“你难道不知道,那个眼线早已经畏罪潜逃了。” 这是宪兵队的一件丑闻,要不是韩翠云联手,古贺彦已经被押到军事法庭。 可没想到,76号又把它挖出来,还摆出一查到底的架势。 如果继续查下去,连韩翠云都得跟着倒霉。 “刘副主任,我知道你立功心切。 但这件事已经结案,你就不要再沉渣泛起。”韩翠云一脸冰霜地说道。 刘维俊却不为所动,依旧坚持道:“韩处长,我们经过仔细分析,发觉这件事非同小可。 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有大量的机密泄露。 还请韩处长放心,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影响。” “你怎么知道没有影响?”韩翠云怒气勃勃地说道:“如果这只是对方的反间计,你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刘维俊不由地一愣。 他确实当不起这个责任,但不继续调查下去,前程会变得格外渺茫。 尤其是李默村连创佳绩的候,不拿出一点过得去的成果,他在76号永远都低人一头。 “韩处长,如果我中了对方的计,该怎么处置与你无关。”刘维俊狠狠一咬牙,“我只想彻底调查,把这个潜伏的敌人挖出来。” “我说的你没听懂吗?”韩翠云的声音大了几分,“那个内鬼已经畏罪潜逃,根本就不在警察局内。 你这样胡搅蛮缠,是欺负警察局没有人吗?” 事到如今,刘维俊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针锋相对道:“警察局这么多人,连个畏罪潜逃的犯人都抓不住,说出来有人信吗? 韩处长一直遮遮掩掩,难道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不成?” “我能有什么牵连?”韩翠云的眼中泛起一丝惊慌。 虽然只是短短瞬间,但还是被刘维俊捕捉到。 他冷笑一声,从手边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张纸,轻轻放在韩翠云的面前。 “既然韩处长坚持,刘某也只能放弃。 但请你在这张条子上,详细说明拒绝我们调查的理由。” “你要什么样的理由?”韩翠云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到土肥原贤阁下面前交差就行。”刘维俊得意洋洋地说道。 现在76号是由鬼子的特务机关直接领导,别说韩翠云只是个处长,就是古贺彦无权干涉。 “行,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韩翠云冷冷说道。 “那我就从档案科开始查起,毕竟那儿才是一切源头的开始。”刘维俊说完,大步走出办公室。 “八嘎!”韩翠云看着他的背影,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您就是76号的刘副主任,久仰久仰。” 张桦远远地迎出来,毕恭毕敬道:“听说刘副主任要来调查,张某是欢迎之至。” “哦,别人对刘某避之不及,怎么张科长反其道而行之?”刘维俊饶有趣味地看了张桦一眼。 人长得十分帅气,而且态度平和,一看就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 哪怕是刘维俊,也觉得对方没有半点的威胁。 但出于职业考虑,他还是摒弃了所有的想法,争取让自己站在中立者的角度。 “张科长,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刘维俊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相信凭借自己强大的气场,一定会让对方说出实话。 “刘副主任,档案科就是个清水衙门,长官们难得莅临一趟,实在让我等觉得蓬荜生辉。”张桦笑着说道。 “哦……”刘维俊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也不是你们抢着调查的理由啊!” 张桦解释道:“刘副主任有所不知,咱们档案科就这么几个人。 先从咱们查起,能耽误的时间就不算长。 要是把咱们放在最后,整天提心吊胆的,还怎么把本职工作做好。” “既然是张科长要求的,那我就从档案科查起。”刘维俊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张桦的好感蹭蹭上涨。 于是对手下吩咐道:“你们详细询问,记住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 “刘副主任,咱们到里面谈,刚泡了一壶茶。”张桦推开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好。”刘维俊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虽小,但收拾的格外整洁。 甚至连那些小摆件,也各有各的意思。 “刘副主任请坐,下职刚好弄到一点雨前,还请您品一品。”张桦热情地招呼道。 “不错。”刘维俊喝了几口碧绿的茶汤,只觉得唇齿留香,不仅赞叹道:“想不到张科长还有这样的雅趣,难道家学颇有渊源?” 张桦摆了一下手,“也是小户人家出生,谈不上什么渊源。 档案科您是知道的,人少事多,长官们盯得也紧,我也是忙里偷闲。” 刘俊点了一下头,“听说张科长是从军统那边过来的?” 张桦脸上多了几分懊恼,“不瞒刘副主任,之前张某是个跑单帮的。 钱没挣多少,但是被国党的军警宪特欺负个够呛。 逼不得已才花钱加入军统,后来又在情报组混日子。 前不久得罪了情报组总组长谢桐,为了活命我也只能跳水。” “张科长,那你最近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刘维俊小声问道。 张桦的资料他一早就看过,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且对方能当上这个科长,是此前收购物资时立下的功劳。 恰巧档案科出了缺,才把他安在这个位置上。 最近的评语也是极佳,算得上警局的后起之秀。 最重要的一点,他入职的时间是在兰封会战之后。 换而言之,张桦绝不可能是“画家”。 “不对劲的地方?”张桦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大摇其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您是知道的,咱们的绝密文件归属于1号档案室,管理员都归局里直接领导。 其余档案室没那么重要,顶天是刑事案件,别的都提不起来。” 刘维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前任的科长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泄露了一份绝密文件?” “咣当。”张桦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在茶盘上,里面的茶汤撒了一桌子。